《破碎虚空,绝世剑仙从书中走出》 第一章 一剑还乡 “终于可以回家了。” 俞白披着古朴却繁琐至极的纯白道袍,一尘不染地走入两仪祭台的高处。 他走在首位,身后跟了一排长龙,穷目望去蜿蜿蜒蜒,最末尾处的男人敬畏低着头,那是世俗大乾王朝的皇帝。 此处是未央陆域,三山四河之一的青云山脉核心灵汇之地,乃是超级修仙宗门,天灵宗的宗门驻地。 天灵宗是天灵大陆上极尽辉煌的势力,是历史上真正有记载追寻大道成功的寥寥修士的宗门之一,传承无数纪元。 近段时间,整个未央陆域乃天灵世界都在颤动。 金色的阳光从百米高的灵力强化琉璃穿透而下,将这片大陆上最威严缥缈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辉。 有龙凰虚影,环绕着天灵宗所在的两仪祭台,发出龙吟凤鸣。 富丽堂皇的大殿空旷而安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保持着肃静的神色,远远地,能听到外头弟子们吟唱的道歌悠悠飘来。 那是宗门经义概要最后一篇的离别之歌。 传言修为高深者演奏时,能让飞鸟停驻,鲜花低垂。 无论正派还是魔道,天灵大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那个最强的男人要破碎虚空了。 功德圆满,白日飞升! “这个礼制好慢,早知道当初不答应了。啧,已经在开始怀念冰镇可乐了……” 俞白身为一名入行已久,气度沉稳的师祖辈大佬,并没有因为快到回家时间了而有所怠慢。 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符合宗门期望的微笑,清澈深邃的眸子似乎看上一眼就能净化掉世间的一切污秽。 只不过,俞白脑海里此时想的东西,很对不起身后一大帮衣服光鲜,身份显赫的人们就是了。 白发苍苍却精神奕奕的老掌门踏出一步,开始进行青云剑宗的最高仪式。 歌颂俞师叔千年来在天灵大陆所做的丰功伟绩! “苍灵纪千贰有肆,辛丑庚子,八方天穹破碎,邪魔侵,天下始乱……” 隐隐带有一丝灵力波动的古老语言弥漫开来。 得,连古语言都冒出来了,俞白默默听着,感到相当无聊。不会要把那些事情全说一遍吧? “苍灵纪千贰有伍,天机道衍,五十遁一,俞师叔携剑清弘,破三恶蛟龙于无涯死海,解霍魔灾变……” 这些话俞白都听过,都是些刻在最终之战遗址上石碑的话。 啧,怎么说呢,当初那个号称吟游散人的家伙啊,情感炽烈,修为一般。 听着老掌门抑扬顿挫的话语,俞白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快记不得的记忆深处,金秋九月,穿着白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 天气微凉,阳光也是像今天那么美好,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自顾激情地讲话,洋洋洒洒,所有人昏昏欲睡。 突然,周围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吟诵声。 当所有仪式结束,老掌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在阳光照射下,周身浮动着尘光和道韵,无暇若创世天道遗落在世间珍宝的剑仙。 老掌门饱含着情感,缓缓庄严道,“恭送师叔!” “恭送师叔祖!” “恭送青云剑仙!” 权利与金钱巅峰的男人们神情流露遗憾,享誉修真界的仙子名媛忍不住眼眶湿润。 飘渺的道歌不知在何时停止了,外头人海静立。 俞白思绪回来了,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然后透过澄澈的空气,越过了大殿山下的人间繁华,最后遥望了地平线——这片广袤的土地将平和安详。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直冲飞天,整个天灵宗在颤动,天光大作! 九天之上,风云变色,惊雷涌动! 有诸多古老修士虚影从苍穹浮现而出,密密麻麻,数量极尽无穷,皆是对着天灵宗的两仪祭台的方向朝拜! 这一幕异象,惊动了整个天灵大陆! 这古来罕见的惊世之举,早已看呆了在场不论阶位的所有修士,惊骇了天灵宗外山脉里自发汇聚的无数凡人。 而只有一人,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俞白吐出口气,淡定地挥了挥手。 心中默念。 “那么,劫来!” 一道蓄势已久的灭世天雷刺破云层,轰然而下! …… 苍灵纪千肆有玖,青云剑仙破碎虚空,一剑破劫,去往了执念一生,却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洞天福地。 临走前,除了最后遥望这个世界,他什么都没带走,就像来时一样。 ************** 【苍灵纪千肆有玖,青云剑仙破碎虚空,一剑破劫,得道飞升。】 【临行前,他舍弃所有身外之物,最后遥望了他的爱人们,以及这个他所深深热爱的世界。】 【一剑风华,顾道长生。】 【属于剑仙的宝藏被记录,公开。花开花落,天空群山之巅,地渊深海之底,大陆又是几番风雨。】 【全书完。】 【……】 昏暗的卧室内,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忽然停止了。 一双白皙的手指停在粉红色的键盘上,机械的莹莹微光仿佛有种吸引的魔力,让其久久不愿挪开。 但是外卖快凉了。 啪! 敲下回车,上传! “嗯……” 少女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呻吟。 宽松的睡衣盖不住发育良好的曲线,阴影与沟壑流转,明眸娇美的面容被厚重的眼圈加持了一层慵懒。 顶着几天没洗的油头,她开始吃麻辣米线。 叮咚叮咚,屏幕右下角跳出编辑“露白”低俗的企鹅头像,“完本了?恭喜恭喜。” 哧溜哧溜,“谢谢,送个大封推?”少女单手打字,美如钢琴连弹。 “不好意思,先下班了,新书扣我。” “淦!” 嘴上和认识多年的编辑开玩笑,少女不服地点开作者后台。 平均订阅:233。 寄! 伸出青葱手指,她一脸残念地在F5键上戳啊戳,然而网页上的数据如何刷新,都不见有丝毫涨动了。 那就开摆!少女闷头吃粉,心中原本升起的写完一本长篇小说,记录完属于自己故事的喜悦心情渐渐退去。 很少收拾的昏暗房间,衣服扔在床上,桌子也凌乱,哧溜哧溜的声音就一下子变成了冷清。 按理说,emo时刻马上开始了,少女刚打开网抑云,窗外深沉的黑夜突然炸响一道惊雷。 咔擦—— 宛若闪电撕裂天穹,即使隔着厚重的窗帘,少女也看到了实质般的异象! “诶,不对……”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不是闪电在撕裂天穹……而是,真的有一道紫蓝漆黑的闪电,撕开她房间里的空间! 一个男人信步走了出来。 【新人新书!觉得还不错还希望可以点个收藏点个推荐!~~】 第二章 我成男主了 姜珂看到空间裂缝里走出来一个人,第一个反应非常人之常情。 那就是,帅! 帅,好像有点帅。 纯白的长袍散发着微光夺取了昏暗的夜,高高规整的束发如墨如砚按住了躁动的心,那眉宇初看只显得清秀带一些文气,再望一眼,却要被那双包裹星空的眸子整个吸住了。 妈耶,这个男人整个像是加了特技! 这就是姜珂内心的想法。 衣袂飘飘,无垢无尘,不似人间。 她使劲按捺住心中的震撼,然后偷偷把手机背到身后。 拨打了紧急呼叫。 哔啵,几缕黑死闪电不小心从那条还未关闭的空隙裂缝里跑出来,无声无息,姜珂望了一眼,感觉全身的细胞和灵魂都响起了颤栗的鸣叫,那张被刮到的桌子瞬间消失了一角。 这特么不是特效啊! 姜珂下意识退了一步。 看脸是工作,苟且是生活。 女孩子的本能关她姜珂什么事? 她不敢怀疑,如果那虚无黑洞里的东西碰到了她一下,她身上会发生什么。 绝对不会是好事情。 …… 俞白此刻的心情很好。 甚至可以称之为极佳,自从穿越之后跌入修行的漫长岁月里,如此轻松快乐的感觉大概只有第一次御剑飞行和小师妹的雨夜做别可以相媲美。 穿过裂缝,踏上坚实地板的第一秒,俞白便确定,他回到地球了。 他早已将故乡的念象化为本源其一,千辛万苦寻找的回家之法以此为基石,不然即使以他的实力,也将在边界的乱流里迷失。 天灵大陆,是有“上界”一说的,也就是修行者追求的终极。 破碎天劫的那刻,俞白遁入虚空,也的确看见了一扇金光熠熠的“门”。 门在呼唤他,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急切而欣慰。 而俞白朝着金门遥遥作揖一拜,接着拐了个弯,say拜拜。 对不起,你很诱人但我得回家。 天界到底长什么样的俞白也很好奇,可他终究不属于这里,相对此方的“大道”,他更想彼方的“小道”。 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明确的。 他一挥手,身后的空间裂缝逐渐地合拢,消失,房间内一切归于平静。 如消融的执念,境界再也无缺无漏。 “……” 淡蓝色的床单,淘宝货的电竞桌椅,小居室公寓,沿海城市的夜晚。 收回神识,俞白心情极佳,于是对那名坐在电脑桌旁,吓得扔掉粉色键盘的睡衣女孩淡然一笑。 “晚上好,你是做什么的?” “……” 姜珂快哭了:“我是,是写小说的!” “哦哦,是写小说的啊,不错。” 俞白早做了准备,哪怕他穿回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个在逃杀人犯,他也会勉励对方几句的,指不定送对方一场机缘,送入监牢,争取早日减刑,也好安定下来是吧? “嗯?小说……” 至于姜珂,可不是快吓哭了吗,那恐怖的裂缝被男人挥挥手就收回去了,她不是没幻想过奇遇降临我身边,但是现在业界已经走十年前的复古风了啊,这波没有系统我不是很认可! 哦,好像我写的也不是系统,这就是扑街的原因吗? 姜珂思绪乱糟糟的,只能靠不合时宜的吐槽来缓解,直到男人的下一句话把她拉回来。 “你的小说写完了?” 对方抬起如玉质的手,指了指电脑屏幕。 “啊?” 姜珂当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问这种问题,看起来跳跃程度比她的吐槽还厉害,她转头看了眼亮着的电脑,上面仍是作者后台最后一章的页面。 “对……我是在今天,写完的。” “大结局是主角修为圆满飞升了?” “对,对啊……这么远你都看得清?” 俞白嘴里还挂着刚才的微笑,眼睛却忽然冷下来了。 姜珂蓦地打了个寒颤。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几度。 姜珂瞥了瞥正常运转的空调,小小地深呼吸口气,她同样有意进行拖延,虽然这白衣男出场奇怪,气场奇怪,说话奇怪,但至少可以沟通。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而且还是以那种……”姜珂比划了两下,不知如何形容,词穷了,网文作者无法查百度的情况是这样的,“突然走出来……” 而男人没有回答她了,只是盯着网页上的文档。 伴随着空气僵硬的,是室温越来越低……姜珂拉起宽大的睡衣袖子,搓了搓手臂,她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顺着对方目光,她也看向电脑。 那些不久前,她亲手一个一个敲出来的字。 “……怎么了吗?” 姜珂抓起一根卷发棒,护在胸前,男人直言不讳的眼神让她有点慌起来了。 “呼……” 青云剑仙,天灵大陆剑道第一人,前穿越者,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久久翻涌的道心揭示着一切的荒诞与无措。 虽然事实还未露出全貌,但有一件事他觉得可以确定了。 如果诸天万界真有一个创世天道的话,那这个天道一定是屎。 文档上白纸黑字,写着天灵大陆,纪元,以及某人的名讳,毋庸辩驳。 画中人,次元壁,我是男主…… 看来他遇上不得了的情况了。 还好他见过大风大浪,又是穿越者,格局很大。 “你叫什么名字?” 俞白正了正衣冠,对着女孩,认真问道。 搞毛啊,又是你问我? 这边姜珂却是不爽了,眉头一皱,虽然你很危险,但知不知道在问别人之前要先回答对方的话啊。 没头没脑的,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吗? 你以为你是玛丽苏文的霸道总裁吗? “我叫姜珂。” 她握紧了小手,弱弱说道。 俞白点了点头,把这个名字深深记住,随后一笑,“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第一次见。” “你再看看。” 姜珂以为自恋的男人会指向自己的脸,然而却没有,对方指的是电脑。 第二次了,不知为何,男人的这个动作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她突然莫名地紧张。 有什么是她刚才疏漏了,很重要很重要,也许当她注意到,有许多东西将会发生改变。 包括她的生活。 可姜珂还是看了过去,义无反顾,这一刻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地。 【苍灵纪千肆有玖,青云剑仙破碎虚空,一剑破劫,得道飞升。】 【临行前,他舍弃所有身外之物,最后遥望了他的爱人们,以及这个他所深深热爱的世界。】 【一剑风华,顾道……】 【……】 【全书完。】 “破碎……虚空……”姜珂不由轻声念出来,“飞升……”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为一名网文作者,她时常接受,被迫或主动地去学习一些新的脑洞和创意。 姜珂瞳孔闪动着,看向男人。 “你……” 男人也正望着她,点了点头,说道:“我。” “破碎虚空,得道飞升。” “你骗鬼呢!哪有那么玄幻!” “刚才的黑洞裂缝。” “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发生了。” “我就是青云剑仙。” 啪嗒! 卷发棒掉在了地上。 “……” 房间安静得几欲窒息。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一阵门铃声响起来打破了压抑。 第三章 这个作者不太聪明 第三章 这个作者不太聪明 ……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还处于震惊情绪中的姜珂,听到第二遍门铃猛地反应过来,卧槽,她报的警! 几分钟前,她见到黑洞和如异界走来的男人,飘逸而危险,怎么想第一时间报警都是最优的选择。 临危不乱,决策果敢,妈妈见了都说好。 但现在,情况好像变了。 那个人,可能是她小说里的人物。 而造成这一切的情形,也可能是她。 她写了主角破碎虚空,书里的主角还真破碎虚空,并且关键是,飞升到她这个世界了?! 这个时候警察来了,不说会不会相信吧,或者说万一真的相信了,她百分之百是要被抓走关进小黑屋研究的。 “叮咚……” 外头的门铃声执拗敬业。 “外面有人找你。”俞白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不去吗?” 从俞白穿回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屋子的所有动静都瞒不过他,只是刚才他没把女孩拨打电话的行为当回事而已。 当然现在也是。 连低武都勉强的地球,虽然靠着世界自我保护的本能,使俞白的实力在穿回的瞬间就被规则束缚。 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发挥。 姜珂一时被整不会了,强笑道:“可能是按错了吧。” 她该说实话吗? “叮咚。” “要不我去?”俞白作势欲走。 “不用了!我来!”姜珂马上喊道。 如果离谱的次元壁打破是真的,那她就是最了解对方是什么身份的人了,堂堂一代剑仙,发现一生不过是被人玩弄于文字之间,然后还没完,她作为“始作俑者”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就叫来官府的人。 对方会怎么想。 第一次你就这样,后面怎么样我简直都不敢想! 所以,她不该说! 男人微微一笑,做了请便的手势。 慢吞吞地起身,挪到门口,姜珂回头看一眼气质出众,光往那一站恐怕就秒杀市面流水线鲜肉的男人,有点不死心道:“你真是青云,咱们会不会搞错了?” 俞白叹了口气,他何尝不希望这是个玩笑。 “你真名叫什么!” 人已经走到外面,姜珂突然鼓起勇气一般,杀出回马枪。 “俞白。” 砰。 卧室门关上,女孩的脚步慌乱离去。 偏了偏头,俞白觉得作者不太聪明的样子。 …… 李郅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民警了,除了没遇上过大案要案,经验都很丰富。 最近带了一个后辈,成天念叨着“躺平”,“考上公务员我这辈子任务已经完成了”之类愚蠢可笑的话。 每次他听了都想笑,干这行还想躺平?天真! “跟我一起学猫叫……” 他盯着手机上跳舞的女菩萨,过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 啪的一巴掌打在旁边躺平公务员的头上。 “不是叫你出警吗?还在那刷视频!” 早春依旧像是冬寒的深夜,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车的灯孤零零地打在一家依旧营业的大排档店门上。 小薛在驾驶位上捂住脑袋,“我拿炒年糕!” “警情如火,容你耽搁吗?”李郅严肃教育道,这时候大排档的中年老板笑呵呵地提着袋子跑出来,一边说着“辛苦”,一边递进车窗,他接过炒年糕,“就知道吃!” 他吃了一口,真香。 “不是假报警吗?” “谁说报警人一句话没讲就是假报警?” “大数据说话!难不成被歹徒威胁了?”小薛扛道,“又不是拍电影。” “别给我废话了,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李郅知道对方大概是对的,杭城治安评优连年上佳,大半夜接到报警不是钥匙丢了就是情侣吵架,对方作为新人都逐渐明白的道理,他这个老油条更加清楚不过。 到了地方,李郅抬头望了望,是一栋破旧的小楼,周围都是老小区,连门卫保安都没有,他打起几分精神。 一口气爬到五楼,他摆摆手,让小薛走前面。 “咋了师父?” “呼,待会你去处理,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不懂?呼,呼。” 小薛咂咂嘴,放慢速度,在七楼停下来,这里也几乎是顶楼了,上面还有一个天台。 打了个眼神,小薛按响了门铃。 没人应,两人再次对视,整了整制服和装备。 …… “你好,我们是筱林派出所的民警,十分钟前接到报警电话,所以来了解一下情况。” 寸头魁梧,浑身看起来健壮有力的年轻警官说完,出示了下证件。 “哦,对……好的,是我报的警。”姜珂看着面前一老一少貌似是上下级的俩民警组合,那身制服让她压力山大,努力想着措辞。 小薛警官瞅着眼前这位十分像是心血来潮,假报警的女市民…… 言语清晰,衣着完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伤痕和表情,靠,还是睡衣。 “有什么事情需要报警?” 他的语气肉眼可见地变得有气无力,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做两组深蹲……咦,刚才爬楼好像也算? “不,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小薛向身后的李郅甩了一个“你看,我没说错吧”的眼神,然后就努努嘴,“行,下次注意,那我们就先回去……” 转过身,就迎来老警察狠狠的一瞪,“这就完了?” 小薛挠挠头,想起什么,“哦,那还有。” 他面向报警人,快速地宣读道:“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规定,谎报险情,警情等将处以拘留或罚款。这位群众,警情如火,不容耽搁,下次请注意,那我们就先回去……” 机械得连具体惩罚都懒得报了,李郅看得火冒三丈,迟早被这小子气死! “你走开。” 李郅手一挥,小薛顿时飘到角落,思考待会下楼怎么锻炼深蹲。 “呵呵等一下,这位女同志,你确定是打错了电话吗?”李郅接过职责,他眼神径直盯着对方。 这女孩打开门后的表情就不对。 二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李郅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女的有话没交代。 尽管感觉这老少警察组合有些不着调,但心虚的姜珂还是不敢和老警察对视,“是的,我以后一定严肃反省,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 小薛:“没事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 小薛的肩膀被厚实的大手按住,“你先闭嘴。”李郅道,“丫头,方便我们进屋里看看吗?” 小薛:“……” “这,一定要进来吗?这么晚了。”姜珂为难道。 “是啊,这么晚进一个独居女生房间多不好,那我们就先回去……” “里面还有人?”李郅笑着说。 凌晨的楼道间忽然安静,小薛眨眨眼。 “有……” 姜还是老的辣,没掩饰好,姜珂不得不承认。 “看看吧。” 说着,李郅抖了抖胡须,气势昂然地带着小薛,就走进了屋子。空间不大的小居室马上收入眼底,指着紧闭的卧室门,他呵呵说道,“开一下?” 这下,姜珂真的犹豫起来。 小薛见此,摸起了下巴。 就在李郅微笑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卧室的门自己打开了。 清冷的男声说道:“不必麻烦了。” 一身古朴白袍的俞白施施然迈步而出,负手打量众人。 …… 【求推荐票求收藏啦~~~】 第四章 修行千年,格局很大 “这位是?”老警察略微吃了一惊,目光着重落在男人的脸。 这长的,吗的监狱里的明星都得让道。 “他是……” 姜珂很想介绍,但话到嘴边,怎么就是那么难以启齿呢? 青云剑仙?天灵大陆第一人?我笔下的主角?伴随闪电而来的穿越者? 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我朋友。”手伸着,她最后只能是勉强微笑作答。 青云的本尊大名,俞白,介于尴尬的处境,是下意识有点不敢叫的。 “朋友,确定吗?”李郅掏出警务通执法背夹,开了开机,屏幕亮起。 小薛咂咂嘴,目光飞向远方。 姜珂哪还管这啊那的,兔子般点头:“确定!” “那刚才接到报警,请问是你们两个谁打的?” 李郅凑近一步,“来,身份证拿出来。” 俞白看着警察叔叔伸到面前的手,默默地转头看向姜珂。 “……” 姜珂默默地转头看向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有点不开心了,“愣着干什么啊,身份证!” 小薛拉了拉老大哥的袖子,但没人理他。 “是我报的警,看我的身份证就行了吧?”姜珂连忙从门口旁边衣架挂着的包里拿出证件。 “都看。” 李郅接过卡一刷,没啥问题,就差那像明星的古装男了。 “我没有。”俞白站如松柏,中正平和地说道。 “报号码也行。” “我忘了。” “?” 这是实话,俞白穿越后修炼了这么久,连曾经最深刻的记忆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何况一串无用的数字。 小薛叹了口气,再三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师父,我们还是回去吧……” “呵。”李郅冷笑一声,“回去个屁,这房子明明是一个人住,门口的鞋柜,那边洗手间盥洗台上的牙具,甚至楼下门口的登记册,都清清楚楚地表明着这是一间杭城单身女性独居的租房!你小子以为我在警校学的推理能力落伍了?既然是一位单身女性……” “既然是一位单身女性……” 李郅来回打量眼前的这对年轻的俊男靓女,一时没有了下文。 靓女身着轻便睡衣,似乎被他的推理能力所戳穿谎言,羞愧地深深低下头。 俊男,倒也是一身古装白衣,看起来很轻便。 “哎呀,师父,别说了!”小薛都看不下去了,就差把男人都懂的微妙意思写在脸上。 “人家是那个!” “……” 那个。 就是那个。 姜珂无言以对。 俞白假装听不懂,他是修仙文化那边的穿越者,是纯洁的。 轮到李郅不由语塞了,刷短视频的中年男人会不懂那个? 他虚空指了指,不得不恍然地转变了思路。 “你俩,还COSPLAY……” 下一句憋在心里没说。 有情调。 “真的不好意思,他叫俞白,真是我朋友!我可以担保,实在不行去警察局也行。” 姜珂破罐破摔地说道。 话到说到这步了,还能怎么样呢。 小薛警官愉快地收队。 临走前,李郅仍是一分尴尬,抑或一分不甘心地在楼道口告诫道:“年轻人还是要名正言顺,不然还是有被认定为违法嫌疑,网上说的什么转账就没事可不要信!” 砰。 姜珂红着脸关上了门。 …… 五分钟后。 “走了?” 俞白在客厅的窗边背负双手,头也不回道。 “走了。”姜珂从贴着门听楼道脚步的状态走回到沙发,瘫坐下,长舒口气,“幸好遇到了脾气好的,没有较真把我们带到局子里,不然真就解释不清了。” 俞白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那边少女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压惊,他扫视在楼宇和夜幕下远方CBD的灯光,说道:“是你叫来的吧。” 姜珂反应过来,一口水差点呛到,“不是。” 然而说完,她瞅着那边立于城市背光下挺拔于天地又磐石般沉稳的男人背影,谨记起对方的身份。 “好吧,是的。” 俞白温故完陌生又亲切的都市夜景,关窗拂袖,大步流星地在沙发茶几前坐下。 而被揭穿了“告官府”恶行的姜珂,则是站起身退后一步。 俞白抄起保温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的开水。 “坐。” 嗯?到底谁是房子的主人 姜珂于是给自己心中打了打气,这是自己的地盘,这是自己的世界,同胞们和她站在一起,祖国和政府是她的后盾,八十亿人类是她的背景…… 赢了! 她用力坐在了男人对面的矮凳上,仰起头,没办法,一居室的屋子小沙发就一张。 重新审视,这是她第二次认真地端详从闪电裂缝中走出的男人。 “所以,你确定是从我的小说里飞升……钻?变……穿出来的?”一时间,找不到好的词,她看到眼前优雅喝茶的男人嘴角稍微翘起,她板起脸补充道,“不要开玩笑。” “愚笨。” 但笔下主角的第一句话,就让姜珂感到生气,“这件事,难道还要让我来帮你捋一捋?” “不然呢!” 少女激动起来,“你可是历经千辛万苦,得道飞升,可却来到了一个没有灵力,没有天界的地球!这个世界叫作地球你还不知道吧,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个发着光的屏幕里的字!你,你……你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青云剑仙,难道你就这么接受了?” 姜珂说完这么一长段话,有些气喘吁吁,也有些畅快,随之就是担忧。 担忧并未蔓延成后怕,干净白衣的男人轻换坐姿,点了点头。 “我接受。” “哈,这么短的时间?”姜珂十分吃惊。 俞白摊开手,“我修行千年,格局很大。” “……” 一时竟无法反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俞白摇了摇头,“不接受,我去一剑斩了这片天地,还是飞向穹顶再引一次雷劫?既来之则安之。” “就像刚才的麻烦,这种小事情还轮不到用灵力。” 姜珂听后,给自己又倒了杯水。 是啊,不说修仙什么缥缈的,都是成年人了,遇到挫折,哪个不是咬牙承受,努力挺过去。 姜珂必须承认,这是很有道理的,既符合修行自然之道,又符合实用主义的唯物乐观态度。 但问题是…… “咕咚咕咚!” 她仰头又灌了一杯,啪地把瓶子盖在杯上,长哈一口气! 少女脸上的红晕还未全褪,小兽般瞪向潇洒的剑仙。 他怎么比我还进步?! 到底谁才是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啊喂!! 第五章 域外天魔 “行了,我的事说的够多了。” 杭城偏离市中心三十多公里的老旧小区,没有人知道在1幢2单元的六楼租房里,正进行着一场跨次元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对话。 俞白重新来到电脑前,“还是说回小说吧。” “你的事明明也没说什么……” 姜珂小声腹诽,回到自家卧室,多出点心理安慰,让她面对青云剑仙自然了不少。 俞白看一眼,“我也不占你便宜,你问我答,我问你答,毕竟我也是讲道理的正道人士。” 平等条约,姜珂顿时嗯嗯赞同,“当然,友好沟通嘛。” 说起来,她所认识的青云剑仙,可是从第一次下山游历开始,就是过分谨慎猛练级,扮猪吃老虎,人狠话不多,下完杀手再嘴炮…… “所以现在是我的回合。” 俞白当仁不让地坐上电竞椅,淡淡道,“我看下,你的笔名是……硬得想死。” 两人一齐失了几秒声。 没想到,你问我答环节第一步就遇到了硬茬子。 “十分特别。” 俞白沉思后,发起如上锐评。 “当初手滑打错了!”姜珂猛地卷起力挽狂澜的气势,“我的原意是‘穷得想死’!” “了解了。”俞白敷衍地抬手打断,在神识顺带一扫中,从电脑桌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抽出一叠白纸黑字,这是对方和网站平台的签约合同。 即使神识早就带来了确认,他还是亲眼目睹完作者个人信息那一栏。 姜珂,再打一遍不知道会不会被和谐的笔名,24岁,杭城本地人,毕业于杭城大学,身份证号330……,履历普通甚至寒酸。 写得可谓非常详细,不知道这个填写者是为人细心,还是单纯傻白甜。 俞白全部熟悉于心。 “你很穷吗?” 在修仙界阶级顶层的宗门师叔祖很少要操心世俗之物,他接着刚才少女的话联想起来,“你混得不怎么样啊。” 姜珂有点不想承认,她把桌上的外卖收起来扔进垃圾桶,嘟嘴道:“关你啥事。” “作为出自一体的青云剑仙,我自然替你惭愧。” 俞白神色沉静下来,手指慢慢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 姜珂挪脚步,想遮住文档上的后台背景。 “这本小说,你赚了多少钱?” “……” 少女轻咳一声,“这是能说的吗?涉及个人隐私……” 男人手指继续敲桌子…… 姜珂忽然觉得面前名扬天灵大陆的剑仙,脸色有些黑。 显然,对方猜到了后台订阅数据的意义。 双方也都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事实。 靠,扑街仔,把那么波澜壮阔的故事写黄了! 俞白不禁扪心自问起来,“是我的问题?” “不,那肯定网站编辑的问题!”姜珂冲上前,唰地关掉网页和文档,大声表明道,“是读者审美的问题!是这个业界药丸的问题!” “对啊,你写得挺好的。”俞白点了点头,“有道理。” “是吧,嘿嘿。” 得到称赞,少女也美滋滋的笑起来。 两位特殊身份羁绊的男女,头一回达成了鲜明而愉快的共识, 而就在这时—— “咔擦,刺啦……” 关掉文档的电脑屏幕忽然闪烁起来,并炸出了蓝色的电弧。 “噼里啪啦……” 黑色焦味顿时弥漫,姜珂惊叫一声,倒退时被地上杂物绊了下,好在被俞白及时隔空托住。 “小心。” 屏幕闪烁越来越快,从桌面,到文档,到蓝屏,再到扭曲的七彩花纹……仿佛加持了倍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这已经完全不是死机和过载应有的表现了,更像是…… “刺啦!” 一道墨染似的粘稠闪电聚集轰鸣,液晶的碎片飞射,俞白心念一动,淡淡的弧光替他和姜珂挡住了碎片。 “明明刚在还好端端的……”姜珂不知所措地看着异变的电脑,没由来地感到一股恶寒。 这种气息,如同她刚遇见俞白所体会到的威压……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入侵! “我以为是什么。” 俞白距离近,目睹那电脑上熟悉的污染,轻轻冷笑, “原来是有脏东西跟过来了。” 脏东西? 姜珂很快睁大了眼睛,那道黑色的闪电居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不断粘稠塌缩,然后像是什么世间最毒最烈的污秽,把空中的一块物质空间“融化腐蚀”掉了,里头是无尽的虚空和无穷的泯灭。 今日第二次出现的时空裂缝! 一道黑烟冲出来,与空气中的焦味烟气融合在一起,异常诡谲地变幻出一张人脸来。 “桀桀桀桀……青云,果然找到你了!” 伴随标志性的反派渗人笑声,简直比玻璃刮地还反人类,姜珂难听地忍不住捂住耳朵。 “这就是天界吗?” 人脸密集地鼓动,细看之下鼓动中居然是千万张同样在伸缩呼吸的微型人脸,喜怒哀乐,痛苦怨恨,再看下去连神志便要被人脸的地狱漩涡中吸进去! “不,这是另一个人间哈哈啊啊哈哈哈!” 人脸自问自答,自顾自语地癫狂大笑起来,狂喜的声浪让整片空间都回荡震悚,“原来如此,是一个更脆弱美好的人间!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没想到,真是天助我也!!” “有了这里,谁还去什么‘上界’啊!” “难怪你念念不忘!青云!” “吾千年的宿敌啊,果然,只有吾察觉到了你的真正目的!” “……” 俞白就静静地看着自称宿命敌人的黑烟,像表演型人格地演讲了一分钟。 “这谁啊?” 姜珂机智地躲在青云剑仙的背后半晌了,探了探头,忍不住问道。 “这你不认识?” 俞白倒是讶异了,偏头讲解道:“域外邪神啊,你写的啊。” “它是域外邪神?真的假的。” 姜珂无语,“我设定的是一个狂乱不羁的冷酷帅拽魔王啊。” “那反正从我认识对方起,它就是这样的。”俞白耸耸肩,摊手,“大差不差。” 几步之遥,邪神的狂喜渐渐停下,“嗯?” “青云,你身边的女人是谁?” 祂左顾右盼,“且是女子闺房,难不成……她是你的姘头,桀桀桀桀……” 邪魔的域外污染气息在让空间扭曲,方圆的弱小生物四散逃逸,几百米的天空乌云汇聚,足以把普通人精神错乱,七窍流血震死的魔灵下,俞白想到了好笑的事。 “按理说,你也是天道了。作何感想?” “丑!” 姜珂发起了如上锐评。 “荒谬!” 撑着时空间裂缝,鼓动混乱不已的邪神嘶哑嗤笑道,“青云,看来没飞升你是失心疯了,居然把这个凡人认作天道。” “你可知道当年……” 姜珂拉了拉俞白的衣角,“邪神是最大反派……能搞定吗?” “别慌,只是一道虚影。” “那就好……” 倏然,一阵恐怖的灵压汇聚成尸山血海,直冲而来。 “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吾,说,话!” 邪神面孔怒火充斥到分离,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切齿恶毒地诅咒道,“都给我死吧!” 黑烟猛地无限膨胀! 古朴白衣,手无寸铁,剑道第一人,轻轻抬起手,手虚向腰间按。 邪神条件反射地一缩,从铺满天花板瞬间逃回了时空裂缝边缘。 但很快,祂反应过来。 “我被压制了,你也一定被压制了!而且……” “你没有剑!” 邪神既是惊惧又是壮胆地尖声道。 “谁告诉你……”俞白两指并拢成剑,轻轻一划,“我没有剑?” 一道光,微弱地从指间闪烁弹出。 “你以为吾还是从前的吾吗,哈哈哈哈,看吾这次……” 光芒猝然亮成了太阳。 发生得如此平静又惊艳,快到极致的剑光像升起的太阳般轰然克制地闪耀了,顷刻连刺目闭眼的想法都未升起,便被黑暗吞噬,尽数收敛封于一束—— 因为光射入了黑暗。 铿! “啊……” 邪神只发出了短暂的尖叫。 便被虚空中出现的一柄不存在的绝世神兵,射入了时空裂缝。 姜珂站在真正天地之间的唯一剪影的身后,没有眨一次眼睛,直到视界被剑光填满,少女心中才满足地喟叹。 嘴炮要在杀招后。 飞升被规则之力压制的青云剑仙VS尾随而至的自言修为大涨的域外邪神。 第N次回合…… 秒杀! 第六章 老祖喝可乐,剑仙敲键盘 常说光的存在便产生了影。 而天灵大陆修行昌盛,道路万般,各种邪修妖修与正道修士争流夺运,无数昙花一现的人物如流星划过,能留下后人相传者的不过寥寥。 其中,域外邪神,无疑是最为震动大陆乃至天道的世界级反派之一。 在青云剑仙下山游历开始就结下伏笔,草灰蛇线,最终逐渐浮出水面,引得各地生灵涂炭,修行者群起而攻之…… 反正结局是被青云剑仙一剑斩落了,某位姜姓女士写的嘛,但若是以邪神口吻,说是“千年宿敌”,并不跑题。 因此,当深夜的老旧小区的高处归于寂静,白炽灯重回稳定,仿佛刚经历的那场山呼海啸与惊心动魄还未散去,又恍若幻梦般不存在。 飘着女生化妆品和体香的卧室中,尤如刻着恶意诡谲的邪气和吞噬世界的野心。 俞白单手背负,两指并拢成剑的右手随意挥了挥,将残存的一丝灵能撤去。 咕咚! 姜珂把喉咙里卡主的口水咽下去,“现在,咋说?” 她呼吸的声音放了出来,“死了吗?” “不然如何,还能有幸存之理?” 青云剑仙昂首挺胸,非常有事了拂衣去的云淡风轻之感。 “居然……真的不是巧合……”姜珂回想着那域外邪神临死前的反扑和恶毒,“你来了,反派也来了……” “它能过来只是巧合和运气好罢了。”俞白瞥了下,“沿着前人开辟的通道,趁着没有彻底崩溃前,传一缕投影偷渡过来,能做到这点的,在天灵大陆也就它了。” 他重新坐回电竞椅,某淘货未在刚才的意外中损坏,除了那台码字电脑,卧室里的一切都基本完好无损。 姜珂手还有点抖。 “怕了?”俞白捣鼓了下电脑,屏幕从中而破,电线裸露,没救了。 “谁?”姜珂警觉,“谁怕了?” 少女梗着脖子,看着异世剑仙的微妙笑容,心中就是苦瓜脸。 不怕才有鬼啊!早知道反派也上门,我就写得合家欢一点了哇! 虽说如此,但有着青云帮忙解释了下,姜珂心中那股担心不断有书里的人物找上门的恐慌倒是减轻许多。 也就大BOSS反派能扒开次元壁来瞄一眼了,其他什么赘婿,纨绔,圣子,质子,狂傲绝绝子……都是没任何机会的。 姜珂一念至此,心一横,pia地一声从床上搬来笔记本,打开开机,坐在青云剑仙的旁边,另外满脸肉疼地把散着焦烟的台式电脑和主机搬走了。 “都是我设定的基础数值,我能不知道几斤几两?” 姜珂摊开本子,耳朵夹着笔,浏览器是她的知识后盾,“小意外罢了,既然解决,你问我答继续!” 俞白丝毫不受天道大人的气势压迫所影响,淡定地扫视卧室。 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刚才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了。”姜珂化身考场上的奋斗比,绑上马尾,炯炯有神,“你不是飞升了吗,为什么会来到我这里?” “天界的门我没进去,我选择了这里,拐了个弯就到。” 俞白视线中掠过化妆镜,智能手机,烧水器,电视……不在意地回答道,他有所保留,但仍是实话实说,“你写作之时,构思的是我飞升去了哪里?” “当然是去天界了!”姜珂下意识就说道,“诶,这么快就变回你来问了吗?” 接着,她抄起本子开始用娟秀细腻的字迹,勾画她自己方便看懂的关键字和图表。 俞白:“那天界长什么样?” 姜珂:“天界……嘿嘿我也没想好呢……” 俞白:“传说天灵大陆由星辰坠落而成,是真的么?” 姜珂:“哎设定狗最没意思了……等下,怎么一直是你在问?都问了三个了!” 姜珂从专心记录的状态抬起头,亏大了般的跳脚。 “身为天灵大陆的创造者,没想到气量如此狭小喜爱计较。”俞白丝滑指责。 设定不完整,没有构思过天界……虚空中去存在着天界之门,那当时,若是我穿过天门,里面会是什么情况?越过天门,便摆脱了这书中事,笔下人的命运? 俞白摇了摇头,猜想不可追不可证,而回到地球,能够与小说作者面对面的他,未必就比得道飞升的情况差。 “你这是道德绑架!”姜珂气急。 俞白淡定地把目光停在了角落的小冰箱上。 他找到目标了。 天大地大,他修行到这么高,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简单的“回到家乡”这么简单的理由的。 姜珂注意到了男人不寻常的动作,顺着望去,不由莞尔一笑,同时升起小说照进现实,那种现代人面对古人全方位碾压的优越感起来。 少女又是舒爽又是让自己表现不太明显地解释道:“哈哈,你是注意到那边的冷气了吧?不必惊讶,释放冷气并不是什么水系阵法,而是……” 俞白走过去,自然地打开了冰箱。 “嗯,不错,就是这样用的,里面的瓶瓶罐罐和食材嘛,都是与这台叫作冰箱的机器,唔,或许说是器灵你才听得懂?工作原理啦是……” 俞白手一伸,已经拿出一罐低温得刚好为3度,模样喜人的可口可乐。 “哦豁,不知道怎么用了吧?” 姜珂多次被打断,但愈发眉宇张扬,更来劲了,哈哈哈修仙大陆的最强者又如何,气场威严阅历繁多压制平凡小写手又如何?任你装逼任你淡定,还不是…… pia! 清脆的拉环打开声。 千岁老人,落伍土包子,本该被姜珂这个现代人狠狠秀一把优越的异界人青云剑仙—— 动作熟练,表情如常,仿佛回到家一般地开了一听可口可乐,然后准确无误,灌下一口。 没有疑惑怎么开,没有惊讶味道怪,只是领导般批示地威严点了点头。 不错,小姜家的饮料好喝! 姜珂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事实依旧,并且随后,男人还居然,微微眯了眯眼,哈出了一口气? 哈了吧,绝对哈了吧,宗门师叔祖,平时不显山不漏水,非事关千万人生死不会出关的修仙大神,发出了死宅家里蹲喝到夏天的第一杯冰镇肥宅快乐水那般的满足叹息?! 姜珂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太好起来。 “青云剑仙,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去码头整点薯条的。“少女面庞严肃道,甚至用起了对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的冲浪用语,”告诉我,你来到这里是想要干嘛。” “喝可乐。“ “不是这些,而是更高远宏大的。”姜珂重重摆手,想要挥去不和谐感,让事物重新回到正轨。 “喝可乐。” 俞白淡定说,并直接一口气喝完了。 他不禁感慨,师姐,这玩意真的比你酿制的冰清玉、肌露液浆好喝,当初我没有骗你。 “……” 姜珂抓住了头发,“你可能不是青云,青云剑仙不是这样的。” “我是青云。” 俞白鄙视地看了看格局还是较小的小作者,“诚如你是创作者,也不可能将那么多人与事的生平与首尾操控于心,书中过去须臾,到底是一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姜珂心说谁有病啊关心这个,我不水字数就不错了。 “呵,我学会宗门基础心法用了五秒还是六秒?” “我靠这么屌?”少女震惊,“主角之力,恐怖如斯!” 俞白摇头。 “这便是你的狂妄和肤浅了。”他好生对自己的作者进行了反向CPU输出,顺手拉来笔记本电脑,在度娘上边输入边问,“你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噼里啪啦……” 回车一敲,答案顿时出现,二零二零年。 姜珂看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一身飘逸古装手打键盘的劲头,她猛地摔了本子,“你还说你没骗人!青云怎么可能会打字!” 俞白不动如山,只是微微将灵力在双眼流转一遍,光芒夺目的眸子在黑夜中散发惊人的说服力和吸引力,“因为我神通广大,读心术也不在话下。” 他倒不是真的刻意为了隐瞒自身穿越者的身份,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很多虚头巴脑都不再需要。 而是到了后面……他忍不住想逗逗对方。 这位天道、作者同学,实在太有趣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读心术?”姜珂被反将一军,但很明显如此说法极其符合逻辑,使她陷入了另一种自我怀疑。 “你不知道,你没写,就代表没有?”俞白像看傻子一样看待对方, “我没有使用读心术我不知道么。” “这样啊……“姜珂恍然大悟,手拍着小胸脯,原来如此,这样刚才发生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对,就是这样。” 俞白偏过头,不让对方发现他嘴角勾起的笑意。 暂时的话,就这样骗骗单纯的作者吧。 至于以后被发现怎么办? 他才不在乎。 第七章 一千的不得起飞? 夜深沉得没有一丝余地,天边隐约透露出一股紫蓝色,杭城永远灯火通明的湖滨步行街都陷入乏善可陈的寂静,只有三三两两带着酒气的年轻人结伴上了孤单的计程车。 此刻已经凌晨四五点了,一些街边的早餐店铺开始兵兵乓乓地发出动静,在城市缝隙中生存的鸟叫虫鸣估计不久后也要准时告示新一天的到来。 从上城区来到余沆区,依然是那座老旧的楼房里,六楼靠北的房子也熄灭了灯光,只有客厅墙壁的脚底,应急灯微微反射出光来。 沙发上,俞白正在打坐。 呼吸均匀,沟通天地,无数年前便刻入本能的法门运转中,淡淡的白金流光在皮肤内外闪烁,与黑暗中的应急灯遥相呼应。 端是一副宝像威严,无缺无漏的出色形象。 经历飞升雷劫后,俞白头回认真梳理体内,发觉情况并不乐观。 原因有二:一,虽然能把所有渡劫期修士吓破胆的雷劫在他面前依旧一剑辟易,但消耗是不小的,生生不息内循环的丹田天地在短时间内并不能补充完全。二、地球果然如预计所料,没有天地灵气。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俞白明明拥有沟通天地之感, 却无法真正地窥得天机本貌,始终有一层挥不去的浓雾阻碍在穹顶之上。这也在同时,极大困难了俞白的发挥实力和减缓了他恢复实力的速度。 难不成还得是他从“小世界”飞升来到“大世界”,所以以前的本领做不得数了的说法入手?可地球相比较天灵大陆,不论从世界大小,还是原住民威能,都可谓是低武得不能再低,真有大小世界的标准,两者也应该反过来才对。 刚回来的俞白还无法得到更多信息,当然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走一步看一步便可。 “睡了吗?” 昏暗的房子,客厅连通卧室那边的短小走廊,忽然传来弱弱的女声。 男人闭目不变,淡淡回应道:“我在打坐。“ 卧室门那边开了一条缝隙,这是姜珂擅自行动的。 “我知道……” 突然的相遇,跨次元的敌人,直到“你问我答”的折腾过后,这荒唐,神奇,不管让谁都感到铭心的第一夜,终究会过去。 而过去的时候,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姜珂,显然是没有睡意的。 而俞白则可以简单粗暴地用打坐修行解决,哪怕没有灵气,也足矣静气。 凡人的姜珂就做不到了,她在卧室房间里头,很快再次传来犹疑地询问。 “青云剑仙,你不觉得我每次叫你青云剑仙不太方便吗?” “方便的。” “不方便!四个字太长了,叫剑仙显得生分,我可是作者诶,叫青云的话又亲密,咱们还不熟……” “不如,青云道友?” “……” 好家伙,你这辈分换到天灵大陆,直接赚了个几百年起步。 “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数学鬼才姜女士连忙追击。 过了一会。 “青云道友,睡了吗?” 青云道友:”睡了。” “……” 那边沉默起来,估计也知道自己三番五次地打扰别人有点那啥。 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屋檐下,女人骚扰男人! 不知道是谁在宣布今日事暂毕睡觉后,母胎solo的扑街女作者幻想大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呢! 彻底安静下来的空气中,俞白微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却是他这边主动开口,入乡随俗道:“姜女士,你想说什么?” 神识中,代表少女的灵魂焰火,晃动不止,不停散发出不安,震动,无措的情绪。 太过于明显,也太过于合乎常理。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那个跟着你穿越过来的反派邪神,真的死了吗?” 姜珂换了个问法,以掩盖自身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觉的事实。 俞白没有马上肯定,犹豫了下,之前他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隐瞒。 域外邪神是杀不死的。 这是天灵大陆的高层都众所周知的共识,所以才棘手和难已处理,每当作乱都会引发恐慌和震动。 而俞白向姜珂慌称邪神死了,则是让对方安心。 俞白那一剑,的确把邪神跟随过来的一缕投影打得形神俱灭,并封住了时空间裂缝,但是并没有彻底抹去其存在。 域外邪神来自天外,自带某种奇异无法消除的规则之力,其“神”可灭,其“邪”不可灭。 邪神如同每次对决败北后那样,即使完全死亡,具备未知规则之力的邪恶能量却不会消失,而是自行融于天地的一部分,逃逸而去。 或是静待凝聚,或是被他人所得,最后阴魂不散,卷土重来。 只是不知道在地球这个无魔世界会如何了。 俞白犹豫着,还是说道:“真的死了。” “但我设定,域外邪神是杀不死的。”卧室里少女柔软地糯声道。 看来还不算真蠢…… 俞白无奈,安慰到底地说:“的确是没死,不过被我打回天灵世界了。” “骗人是小狗。” 俞白没回。 又过了十几分钟,屋内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夜色至深,乌云在黎明前再次遮住月亮和星空,修行老祖终于等到少女睡死,他无声飘起落下,出了门。 普通人能休息,他还不行。 死不透的域外邪神,残骸散落,为了老家的生态环境,或者说,为了日后不被某人指责为小狗,他得去查看下。 …… 推开楼下生锈的铁门大门,迎接他的,是雨。 雨势刚起,便有发大的架势,呼啦啦地迎头落下,在小区里淋湿了位置不够的停在棚子外面的电瓶车。 “下雨了。” 早在夜初惊雷炸起,便酝酿起来的乌云破开了口子,仿佛为了迎接某种重要历史时刻,眨眼之间雨滴变成了席卷天空的水帘,哗啦啦的巨响仿佛让人置身汪洋。 俞白捎了一把伞。 “真不凑巧。”也不知道他的不凑巧是在为谁而说。 风也大了,俞白走在路上,雨水不停地从伞的边沿滑落 他穿越回来,是雷劫,而撕裂时空裂缝的,也是地球天地的闪电。 雷雨,磅礴大雨,真是天助对方,掩盖了气息。 “地球糊涂啊。” 念叨着前世看来的直播词语梗,他在雨中漫步。 这下难找了,规则压制下俞白发挥不出全部,人口密集的沿海省会城市里,想要找那几缕邪恶能量无异于、大海捞针。 俞白站在一栋写字楼的天台,俯瞰了一会夜景,刚还保卫家乡舍我其谁的他,决定开摆。 去天上看看吧,难找那就不找了,反正会自己冒出来的。 根据以前的无数次经验,表明不管复生几次的邪神,兜兜转转最后都会找他决斗。 所以在不惊动现代设备的情况下,俞白于姜珂的小区楼房留下一处神识,便去看了看外面。 御剑飞行。 剑或许没有了,渡劫飞升后孑然一身,那就用灵力。 哪怕耗费颇大,俞白也无所谓。 修道修道,不是为了做想做的事,那就没意思了。 他飞掠了无数人和街道,在天穹上,大地的声息于罡风消弭,他飞掠了广袤却出奇安静的城市,最后选择了一处看起来最高的建筑物上。 刚从另一个世界赶回来的俞白并不知道,他脚下是这座城市是杭城最高建筑,高331米有71层。 两世他都走过很高的地方,相似的模样,不同的世界。 间隔不过半天,俞白再往下看,千年修行,一念坚守,所处的过往,故友风流,只是一纸荒唐言,只是一个普通人笔下的小说,真的可以平淡接受吗? 小说卖得还很烂。 他感觉有些悲伤。 青云剑仙孤单又安全的屹立于三百多米的现代悬崖,一直坐到了大雨稍歇。 …… 细雨如丝,一辆闪着红灯的消防车忽然从他身边驶过,溅起的水花里,对方车速未减地开向了远处。 不由皱了皱眉,污水在落到他衣服前自动掉下去了,俞白破开水汽路灯光影的叠嶂,还未走出这条街,他已经看到、听到了数批消防车和警车的身影呼啸。 俞白神识生疏地与天地沟通,高维层面上,不详之气在这座城市的地底汇聚。 比想象中扩散得要快。 “真是阴魂不散。”俞白念叨。 他认真了些,凝神起灵。 “咦?” 然而感知轻松找到了一个疑似目标,是在他这个随意选了位置落脚的区域附近。 俞白奇怪加好奇地沿着街道,仅是拐了个角,他在一条幽暗昏沉的小巷中看到了目标。 俞白怔了一怔。 雨幕下,一位穿白衬衫包臀裙黑丝高跟鞋,身材诱人,白领打扮的女性见了他,熟稔地招起手来。 衣服已经打湿,气温在大雨中骤降,女人明明有些发抖,表情却异常明媚。 正道人士居高临下地看着娇媚笑起来的女人。 彩色指甲在雨丝中撩动。 “帅哥,过来玩吗?“ 俞白看了看周遭,偏僻安全,路线复杂,实在是一个好地段。 百步无人,凭空现女,实在是一出旧把戏。 “多少?” “五百八百,一千的都有。” “我是问,你多少?” “当然啦,服务很好的……”女人愣了愣,随即抛了个媚眼,伸出五根美甲精致的手指,“五八八啦。” “五八八就这样,一千不得起飞了?”俞白笑道。 女人一边吃吃地赔笑,一边干脆地前方带路起来。 “帅哥你真的好帅,像电视上那个谁……只因……要不,我们就在外面吧?” 俞白跟着走进更深处的巷道,直到黑暗得没有一盏路灯,只剩下雨中昏沉的夜光,前后所望,空无一人。 他瞄了眼女人扭动的腰肢。 “也行。” “那就在这里刺激,开始吧……” 说完不等俞白回应,便摸上左胸,猛地一扯! 一坨肉掉下来。 “哎呀,不要害怕哦呵呵哦呵呵。”女人左胸露出一个黑窟窿,她仿佛浑然不觉似的,仍在笑着背对他说话。 “人家会的可多了。” “我没害怕。” 女孩的头一动不动,声音像是从左胸的窟窿里传出来。 “没害怕?”女人骤然转过身,“那这样呢!” 一排尖利疯长完全不是人类的牙齿由内而外,捅穿了女人那张定格的表情,阴森的红光洞穿了小巷。 那是一双红黑相间的眼睛,豁然睁大,整张脸都变得四分五裂,鲜血飞溅。 腥气无风自起! 挟带黑雨,宛若有女鬼尖叫,在小巷中化为狂风不断地拍打俞白的全身! 墙壁一侧的铁门鼓鼓囊囊,在阴风中震动,然后轰的一声豁然被风撞开了,滚出来一堆尸体残骸。 “扮鬼的演技有待加强。” 俞白眼皮抬了下就垂下去,懒得多看,“吃这么撑,连身体要爆了都不知道?“ ”你……“ 面前头部炸开的女人甚至没有放完一句完整的狠话,全身噗嗤一下,猛地疯狂冒血。 噗嗤,噗嗤,滴答,滴答。 “狗男人……” 女人狰狞地吼叫。 血还在不停地冒出来,越流越多,哪怕后知后觉地去堵去压,也怎么都止不住,像是身体里有一个水泵,在往外不停地抽血。 哗啦哗啦呼啦…… 并且血,在某一刻变成了黑色。 “血,我的血……” “怎么这么多,该死……我的血啊!对!救护车……” 满脸黑血,开始狂抓自己脸,她恍若恶鬼。 俞白叹了口气,嫌弃地退后一步。 最初疑似那邪神的一丝气息,就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 大量看不见的黑气正从对方身上冒出。 已经不算人了。 这么快,邪恶能量便开始“感染”本土的人类了吗? 一例,还是瘟疫扩散? 这下麻烦不小了…… 第八章 邪恶已至 邪恶能量的感染,不是无端的。 而是依靠人心的漏洞,或者说,欲望。 在天灵大陆,无论是野兽,凡人,还是修士,都有被邪能侵入化为魔物的例子。 换句话说,这么快就转化为魔物了,那心一定很脏。 恰如金风玉露,干柴烈火,相逢就起飞,一点就燃炸。 那铁门内侧藏下的尸体碎块,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可以完成的。 所以对于那些甘愿沦为欲望的奴隶,尤其是“前期”的魔物,俞白并不会心慈手软。 …… 女人只觉得怎么也擦不完脸上,身上的血,于是她有了种念头,两双手不够啊,要是有更多的…… 噗嗤,一道节肢动物的前肢就从她的手指穿破出来。 “啊!!” 剧痛让她叫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噗嗤,噗嗤,第一根只是信号,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禾苗钻出土壤一般,接连的黑色节肢穿破了她的手,代替她原本的十根手指。 “啊——” 难以想象的凄厉惨叫从喉咙里炸响,她辛辛苦苦花了大价钱做的美甲变成了碎片,变成了坚硬、恶心、有着绒毛的昆虫节肢。 细细的昆虫节肢在每根手指的孔洞里都钻出十几条,然后它们仿佛有着自主意识地耸动……一瞬间,超出人体极限的大恐怖夹杂着昏厥的生理和心理厌恶,使她彻底崩溃。 噗嗤,当昆虫节肢从眼睛里钻出时,她结束了漫长而痛苦的嚎叫。 到这里,几米外,小巷的另一端的她差不多完成了“变身”。 俞白看了一眼,专注面对起黑邪之物。 密密麻麻的节肢从十根手指和头部的各个孔洞弯弯扭扭地伸出来,那是数以百千计的细小蜘蛛腿,无数的或坚硬或柔软的节肢以绝对让密集恐惧症患者一瞬间头皮发麻的姿态,朝天亢奋地舞动。 其他部位还保持着人身的原型,衣服,身材,仍是女人的模样。 甚至从远处看,会觉得对方头顶了一团灰黑色毛球,两手再拿着啦啦队专用的花球,滑稽而渗人。 以无法用人类的生理运作衡量,已经是一只彻底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和在天灵大陆一样,污染成了乱七八糟的缝合魔物。” 俞白说着,没错,他其实在等对方完事,如此才方便观察。 “唰!” 空气响起了一股怪异的风声,下一秒,腥臭扑面! 魔物闪逝的黑影在眼前一花之中便从原地站到了他的跟前,它忽然就发动了袭击,爆发出来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它身下人体的力量! 被妖魔的黑影覆盖,无数的节肢在张开,口腔撑到了一个能把脑袋挤掉的程度。 “吼!” 节肢上的绒毛都清清楚楚,黑红色的口腔壁,无数附着更细小的触须极快的颤动,恶臭的腥风从怪物犹如洞穴黑暗的巨口里无穷无尽, “聒噪。” 俞白屈指轻弹,一道微弱的剑气按着魔物柔软的肚子,嗯,将对方送走了。 一声沉闷和水泥亲密接触的交响,魔物砸进了巷道外的正对墙壁,水泥硬生生砸凹出了一个印子。 俞白迈步出廊檐,踏入雨中,还不忘撑起伞。 “吼……” 俞白一如既往地俯视底下变得虚弱惶恐的魔物,雨水不断从伞沿滑落。 “还能听懂人话吗?” 大雨把魔物浇盖,衣服全部湿透了,女性的线条透出一种奇异的诡谲。雨水流入对方腹部的坑洞,那是俞白刚才剑气造成的伤口,细小的节肢从腹腔爬出来开始修复。 如果是常人的体质,必死无疑。 魔物仿佛意识到了它面对的何种生命,不敢再有任何放肆,哀声细语地嘶语着。 就跟雨天路边的流浪猫狗一般。 光这作态,可完全无法和前一刻的狰狞可怖联系在一起。 “听不懂啊。” 俞白摇摇头,神识携带灵压涌入对方腹部的位置,想一看究竟。 “嘶!哑!” 雨幕中,魔物发出了比最初盛气凌人时更为恐怖发麻的叫声。 俞白手指并拢,无形的锋锐在空中形成,宛如翻捣癞蛤蟆一般摆弄着魔物。 魔物奄奄一息地发出尖细粘稠,无数节肢舞动摩擦形成的嘶吼。 而当提取出对方体内的一缕黑气,魔物瞬间节肢破裂,头骨烂开,五颜六色的东西划过了水泥地。 俞白的视线飞掠了着这些五颜六色,带着脏器,血肉的碎片和莫名的绿液,像是一朵毫无征兆绽放在魔物脑袋上的花,迅速枯败了下去。 “吼!!” 魔物爆发了剧烈的挣扎,原本它只敢羸弱匍匐在俞白的脚下,受到了如此核心事物的致死冲击,它应激地筛子般颤栗,全身上下的数千节肢疯狂地伸展,唰唰唰! 像是拼命地去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扑向了近在咫尺的俞白,要将这位异乡的修仙者狠狠抓住,撕成碎片,吞食得一分不剩。 灵压如同大山,踩在魔物的脑袋上。 “不是叫你安分点吗?” 魔物咚地一声摔向了地面,节肢受到了无形的重力,空气中仿佛有一辆巨型卡车朝下挤压,脑袋被砖头砸出的豁口噗嗤噗嗤连续喷出液体。 “吼——” 稍微出乎意料的,魔物没有老实下来,反而愈加爆发凶性,连连狂叫,大概是怪物的本能让它预感到了死亡的逼近,又或是其他。 受伤的躯体,人类漠然的眼神,都在告诉它面前的男人没有放过它的打算。 困兽之斗是生命终结之前,最猛烈和残暴的挣扎! 魔物贴在地面动弹不得。 不论它如何涌起基因深处的力量,那股无形的压力都牢牢掌控着它的一切。 俞白面无表情地看着魔物在灵压下疯狂的嘶吼,节肢胡乱拍打,然后彭地不受压力地爆开来,好几回差点溅到衣服。 彭,灵压踩着踩着。 魔物的脑袋被踩爆了。 随后动弹几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俞白平静站在雨夜冷清的风中,“黑气”已经散尽了,这没有问题,但那些“异化”的驱壳没有消失,也没有萎缩,抑或逝成粉末。 就那么直挺挺摆着,昭显着在这颗美丽脆弱的星球上,邪恶力量已至。 009.古风展 晨影深重,尤未散去的星空被尽数遮挡,雨水浸透得黯淡潮湿,只有十几米外路灯掩映的无名深巷里头,亮起了一团光芒。 那是一把火,篝火燃烧着,噼噼啪啪仿佛对抗着外界淅沥的雨声,火焰以这黑暗中孕育出的秽、物为燃料,驱散了一丁点黑暗和寒冷。 俞白默默看着魔物尸骸在赤橘的火焰里蜷曲、融化、逐渐变为灰烬,空气弥漫一股焦味,冲淡了水汽。 才早上五点多钟,下雨的缘故,街道上的事物约好一般的销声匿迹,火焰越来越旺,直到烧过一半,终于有远处路过的行人看到,但只是带着疑惑匆忙一瞥。 当有驻足者远远观望着,掏出手机的时候,俞白轻轻挥手,加快了火焰的进度,轰然的闪烁爆鸣,魔物尸骸化为飞灰在湿漉的水汽中烟消云散。 天亮了。 天际微弱的光束淡不可见地打在将这条深巷,就如它之前的无人问津与空无一物,什么魔物,什么血迹,都在浑浊的雨水浸泡下慢慢稀释,仿佛从未发生。 俞白打算回小区去了。 他拐出幽深逼仄的楼房之间,来到了街道上,视线豁然开朗,左边是绿植,公园,再过去百米有一条粼粼宽阔的河水,穿梭于这座繁荣的沿海城市之中,右边是如林的商铺民宅两用一体建筑,行人如同缥缈而升的人气蔓延出去。 没有了黑深残的氛围,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雨后的清晨本该就是爽快的,俞白深呼吸口气,大体往着印象中姜女士家里的方向行走,却不知不觉靠近了左边的河水。 在城市之中,这条河想必挺出名,将望向远处一座跨河的钢索大桥的视线收回来,他迈步心想。 深巷中那成堆源自白领女人作恶留下的尸体,俞白没有选择处理,哪怕这会留下被追踪蛛丝马迹的痕迹。 魔物之事暂时不好惊惹俗世,但又与魔物变异之前女人造成的杀孽无关。 俞白一挥手灰飞烟灭简单,但是那些普通尸骸里,总有亲人家属,难不成让他们永远暗无天日? 修行千年,在最强大的时候能够一言定无数人生死,可俞白依然坚持,在知道的情况下,分出一些来,一些些就好,保留的人性既是保护他人,也是保护自己。 哒哒哒,轻微的跑鞋踩过湿的地面声音寥寥响起。 作为经济强劲的沿海省会杭城,基础建设无疑朝国际看齐,临河而建的除了供人休憩的亭子外,还有一条七彩斑斓的专用跑步道,这个时间点,已经有健身爱好者慢悠悠地出没了。 “回去问问姜珂,此地风景不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位置。“ 河边春日依旧水深气寒,除了零散跑步爱好者,是没啥行人的,相比俞白刚出来的那条街道要清冷许多,这恰巧地避开了一个俞白身上他自己穿回现在都还未意识到的小麻烦。 “妈妈这个人衣服怎么跟电视上一样?” 一对母子从他的身边经过,其中婴儿车里已经有个两岁的男孩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口齿咿呀地努力说道。 童声稚嫩含糊,但由于认真尽力,所以很大声,外人完全听得到。 顿时,俞白和男孩妈妈对视了一眼。 男孩妈妈连忙避开目光,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家孩子,“仔仔不要不礼貌,这是人家的爱好。” “爱好穿电视里的衣服吗?” 俞白低头往身上看去,由天灵大陆灵器业界衣裳分支top前10的高级修为织女们精心制作的白色道袍,纹日月辉华,蕴玄妙之理,含山川之形,足矣价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 当然,两个世界虽然同有修仙概念,但文化服饰差异甚远,粗略看起来,俞白穿的白袍和一套好看的古风服饰还是差不多的。 “这叫作汉服,cosplay,昨天路上妈妈不是给你指了贴在大楼上的海报了嘛?”女人似乎是一位与时俱进的90后新晋带娃妈妈,对孩子解释起来有门有道,“可能这位哥哥就是今天去参加汉服展的,你看,哥哥的衣服多漂亮啊……” 男孩恍然地拍起手来,”就是妈妈在家里和爸爸一起玩的抠死陪累吗!厉害厉害!“ 男孩在开心地乱蹬腿,却殊不知她妈已经瞬间黑化。 这孩子,有大帝之姿。 俞白抬头眺望天河一色,还好他是异界修仙人士,很纯洁的。 令人窒息的两秒过后,女人只能对俞白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呀……” 俞白展颜一笑,“童言无忌,无妨。” 男孩妈妈愈发羞愧,乃至露出的细亮项链的脖颈处都有些泛红,她支吾地想要说些什么话,却还是在自家孩子的催促中匆忙地推着婴儿车走了。 走后不远,男孩妈妈频频回头,倒仿佛是感觉刚才没有看够,或是不太敢正眼看,要使劲把气质出尘,洒脱英俊的男人看过瘾才行。 嘴里还嘀咕着:“这比古装电视剧的男明星还要正点呀……” 之类的虎狼之词。 俞白权当没听到,他走远后,却是在路上又看见了几位穿着古装都市男女,以年轻人居多,哪怕穿越前的现代记忆不是那么真切,这种衣着和社会常识还是知晓的,想着那位深暗cosplay之道的妈妈,俞白忽然觉得回来后的第一站是思想开明,勇于接受新事物的城市还是挺不错的。 万般职业无上下,道也不分高低贵贱。 俞白平等地尊重每条道。嗯。 “他也是去古风展的?” “这身上是哪个朝代的服饰啊?没见过……” “应该不是今天的嘉宾……” 类似的汉服爱好者三三两两地经过,在此地出现多是为了契合服装风格,与时节天气进行拍照,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把视线往俞白身上投射过来,而随之引起的就是一连串重复度相似度极高的评论了。 ”所以,是假的吧?“ “嗯肯定的,现在什么人都有真是的……” 两位大抵只有中学生年纪的女孩鼓起勇气,在俞白的身侧放缓步伐,本意估计是想打假,却又忌惮于俞白的颜值,徘徊不绝几次想上又不敢上。 足有一分钟, 俞白叹了口气,向那对高中生开口道:“我穿的是真的。” “诶?!” 俩高中妹子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好像是被接茬了,不得不挪回步伐,居然面面相觑,眉宇都有一分喜色。 “小哥哥,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对啊,穿假货其实有可以理解,毕竟正版的很贵,但是撒谎就没必要了哦。” 俞白淡定地站在俩高中妹子面前,无悲无喜。 俩高中妹子尬在原地,欲言又止,相互中冥冥读懂眼神,咦,怎么吵不起来呢?吵不起来怎么加VX呢? “哼,这样子的话,小哥哥你到今天古风展的时候可要小心点,我们可是出于好心才提醒你的!” “对啊对啊,穿的有问题,要不加我们vx,发几个照片,我们跟你仔细讲……“ 俞白摇了摇,“抱歉,我没有手机。” “……” 切,不加就不加,什么破借口,以为拍d音啊! 高中妹妹们跺跺脚,气鼓鼓地拉着手跑了。 俞白没啥特别感想,不过他看着两个妹妹落荒而逃的青春身影,倒也觉得有趣。 看来今日的确凑巧在附近有一个古风展在举办,且看方向还是一个,他索性随性而为,也跟了过去。 先去看看现代世界的“仕女佳人,才子俊秀”,进行考察也是很正常的,至于邪神之事,再如何肆虐,也只是残魂偷生罢了,哪怕是完全体的域外邪神,能挡得住他一剑吗?又何惧之有? 然后,俞白就看到路上写着“第三届杭城传统服饰暨……十点开始”的古风展宣传牌子了,败兴而归。 幸好才刚走出临河的小道,没有浪费时间,自从达到沟通天地灵力生生不息的境界后,俞白就变得懒惰了,非有必要,他连山门里的洞府都不出,就像前世奋斗996,不就是为了图个好日子吗,那等到修成真仙,不躺平更待何时? 所以,撤! 当将春未春的湿润微风掠过西溪河,河边的白衣男子已然不见踪影。 …… 010.姜女士是有些奇异在身上的 偏离市中心三十多公里的树仁里小区。 为了不再慢吞吞地行走在路上引起他人注目礼,俞白干脆地从二十多米的窗外进了1幢2单元的六楼一居室公寓租房的卧室。 而入目眼帘的,除了昨晚熟悉的陈设,那张足够睡两个人的大床的淡蓝色床单翻卷褶皱,褶皱显然主人睡得并不踏实,被褥也没有整理。 人不在卧室,屋外也并无动静。 俞白神识一扫,便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来,这位能够笔下生物,创造世界的姜珂女士,果然是有些奇异在身上的。 此刻,卧室外的客厅连通的洗手间里,姜珂正双手紧攥拖把,凝神屏气。 自从她经历了昨晚辗转反侧的夜晚,迷糊醒来,本来还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客厅压根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茶几上摆弄过的杯子和水壶,还有杂物间里重新检查过的破烂电脑显示屏,什么小说完本,青云剑仙的出现简直要是一场梦了! 而锁回卧室苦苦思考许久,也无法得出青云剑仙去哪了,反而尿急憋不住了,姜珂便拿出换洗衣物洗漱。 昨晚头一回有异性独处在一个屋檐下,她连洗澡都不好意思提起呢! 而刚洗好澡,包着浴巾包着湿漉漉头发的她快乐地刷着牙,看着镜子里出水芙蓉的自己,徜徉在老娘是有点美丽在身上的自恋里,就听到了卧室那边的细微响动。 这房子怎么也住了一年了,闭着眼都能走,对于自家的熟悉让姜珂觉得不会有错,有人进来了! 二十多米的位置,还是老小区的布局,如果是盗贼那真的是业界的返璞归真了,能这种手段出现的理应不会有第二个人,但不能说姜珂反应过度,谁叫现在警觉性正高啊。 卧室那地方,万一是那丑陋的域外邪神卷土重来了呢? 脚步声愈发靠近,姜珂小脸板正,犹如应激紧张的兔子。 这个情节!这个悬疑感!太熟悉了,不仅是电视剧!写网文也经常会用到的! “谁啊!” 然而,姜珂即使嘴里塞着牙刷和泡沫,还是没忍住打破了按照传统智、障的发展路线,主动出声询问。 “是我。” 回应的声音也让她松了一大口气,清澈淡然,仿佛游戏人间,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不羁随意感,是她的好男主俞白了。 姜珂按着腰,舒缓紧绷的神经走出洗手间,看到那高挺清和的男人身形彻底放下心。 “你想袭击我?” 俞白见面第二句,直奔主题。 姜珂瞄了眼手里滴着水的拖把,二话不说,扔回洗手间,“绝无此事,青云道友。” “那你举着长棍武器是……” “不知道,就,毕竟我很懂得保护自己。” “没有便好。”俞白也不和少女拉扯,指了指对方的嘴巴,姜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窜回洗手间飞速地刷完了牙。 “你啥时候出去的?” 吐完泡沫,一能说话清楚,姜珂就迫不及待地在洗手间问起来,“我起来后没见到你,昨晚你去干嘛了?” 俞白掸了掸道袍,在沙发上坐下,不忘一键打开水壶烧水。 “你打呼噜,我听着烦。” 洗手间门口猛地探出一个憋红脸的脑袋,以极强的决心反驳道:“不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可能,绝无可能!”姜珂为了莫名的爱美之心都挥舞起了手臂,“我从小到大都不打呼噜,我可是住校生,同学们和爸妈都这么说!” 随即少女便略微反应过来,铁证如山,若呼噜说法是杜撰,这就的确是青云剑仙故意捣乱的说法,所以对方是去…… “我去散心了。”俞白瞧视着水壶烧开。 “散心?”姜珂听闻,心中狐疑,这么简单的理由嘛,简单得无懈可击,“总不能是女频情节里,和我这个美少女呆在一起心烦意乱导致的吧?” 姜珂悄悄观察男人的脸色。后面那句话她只说了个开头,相信后面的谅对方也听不懂。 “你写的是男频小说。” 男人蓦地抬头,射来犀利的吐槽。 “男频咋了,男频就不能有……卧槽,你咋知道男频女频?!“ 俞白一顿。 随即昂然作答:“我会读心术。” 哎呀,忘记对方是修仙者! 姜珂再三缩回去,彭地锁上门! 有一就有二,举一反三起来,会不会这力量体系里还有她从来没写过的透、视、眼什么啊? 颤颤巍巍中穿好衣服,默默洗了个脸,少女转而疑惑起来,不科学啊,这法术再牛掰,最多听到内心的声音,字词含义是如何知晓的? 011.莫欺少女穷 没有乱七八糟的女频桥段,仅裹着浴巾的姜珂安全快速地换好了衣服,洗漱完从洗手间走出,看着俞白已经在悠然品茶。 对她而言,绝世剑仙从书中走出的故事不管开始得如何仓促,现在也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从乌云中逐渐破开的阳光洒落在窗外的房屋楼宇上,象征着时间如水地往前流逝。 尽管昨晚攀上了“青云道友”找个称呼,但两人互相对待的方法和办法仍处于难名的复杂之中。 姜珂假意自然地进行平日里自己就会干的家务事,洗了碗,扫了地,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滚筒,换了垃圾袋……不大的一居室弄了个干净。 然后在洗衣机嗡嗡隆隆起来的声音中,她擦擦手,小心翼翼地对心平气和,喝着热水,仿佛如果不去打扰可以就这么坐到地老天荒的修仙大佬问道:“青,青云道友?” “我在。” “刚我收拾了下屋子,昨天看起来还是比较乱的。” 开场的废话总是所有对话中的必要环节。 俞白微微颔首,无言欣赏高楼风景,看得姜珂身体里的反骨隐隐发痒,这是怎样一副家中主人做派啊! 我是作者,不是女仆! 她抿了抿唇,说道:“那您来到咱这个世界,也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后面这是……还要在我家呆着吗?” 俞白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什么话?” “天灵世界只是天外某位不入流订阅成绩仅为233小说作者的臆想这种事,并还没有搞清楚。” 姜珂脸皮一抽,暗道您老人家大可不必加那么多前缀。 并且感叹修行久了得人精学习新事物起来可真快。 这新词汇,嘎嘎会说。 “姜女士,为何你写的书,你笔下的世界会化为现实?” 刚拖过地,飘荡这一丝洗洁精、水汽的客厅里,穿越而来的男人认真问道。 空气似乎微微凝实,姜珂以远超普通人的网文写手思维习惯敏锐地意识到,也许这是一次意义非凡的谈话! 插科打诨不是主旋律,高级史诗味一来就对了! 她连忙坐下来,同样以同等认真的态度面朝对方,回答说道。 “不知道。” “?” 嗯,俞白其实料到了这个回答,但他听到怎么就那么失望呢? 姜女士,你心里很迷糊,表情就不用呈现得那么晚七点的正剧氛围感了吧? “那你写过其他书吗?” “有。”提到这,姜珂精神一振,掏出手机,娴熟地打开后台,“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看书写东西了,你看……” “可以不看。” 俞白抬手虚按,压制住了少女跃跃之情,“完本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话?” “我可是有原则的作者,和那些随便太监跑路的作者可不一样!你可以说我成绩不好,但不能置疑我的节操!” 姜珂立时非常不满,一度要站起来指责,最后还是双手抱胸不(bu)愿(gan)看男人的眼睛,“差不多,差不多都完本了吧……” 俞白不禁沉吟。 “所以,以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我是第一例。” “不然我写个绝对忠诚我的帅哥上帝青春版……咳,当然啦,不然我早就走向人生巅峰了。” 少女半途改口说道。 俞白理解地点头,很贴心地替对方省略了内心肮脏的念头。 第一例,为何他是第一个,是否还有下一个? 甚至对于天灵大陆和地球,真的是面前的少女由念生成,还是某种机缘巧合地呼应……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注定不能争出一个什么结果。 “顺带一提,成绩都怎么样?” “……不是很好。” “哦,好的。” 姜珂双拳握紧,开始进行质疑,“刚才这个问题根本就和咱们在聊的事情没关系对吧,肯定是吧!青云道友,莫欺少女穷!” 俞白淡定地捧起热水一饮而尽。 “那青云道友,我倒也有个问题,实话说了,天灵大陆的设定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天灵宗,万剑涯,大乾朝,三十郡五十州,三山四河,域外邪神,妖灵高原,什么心法,什么大道……包括你……” 姜珂也是一时嘴快,连带着面前的“受害者”都脱口而出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到这里,她的情商自然晓得不合适。 接着讷讷地闭上了嘴。 “那什么……不好意思。” 终归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房间陷入尴尬的安静。 俞白轻声开口道:“姜女士无妨,你是想说我生活了那么多岁月的地方,可能是虚无的?”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刚的确在想。”俞白神情清冽,目无杂念地望着写出天灵大陆种种的少女,“我刚的确在想,但若真有人问及我来,我会认真告诉对方……” “在天灵大陆,未央陆域,青云峰,是我生活过最真实的世界。” 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姜珂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什么话来。 俞白把水壶里的最后一点水倒出来,杯子挪到少女的面前,“不管存在怎样的关系,缘已结,姜女士,在下先谢过了。” 咕噜噜,姜珂捧起半温半凉的开水,竟一时听不出自己熟悉的剑仙主角是抱着感恩还是淡淡威胁的情绪,囫囵喝下了。 晨光在玻璃上明亮剔透,昨晚落在城市的雨化为滋养万物的水分,在热闹起来的街道人声车声中,化为清爽的天气。 “再烧一壶吧。”俞白提议。 “哦好的。”姜珂下意识起身,等拿着水壶灌到一半时,又察觉到,为啥自己这么听话? 问题是都灌了一半了,再挑撂子就显得很幼稚很小朋友啊! 再度内耗了一波的姜珂闷闷不乐地把水壶放回茶几上,惹得俞白讶异了几眼。 而刚才看似简单的对话对于俞白自己并非没有冲击,他也是认真面对成功穿越飞升回地球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素未相识的女人,可以将笔下的世界写成真的? 不说她曾经写的,世界上那么多小说,国内的,国外的,也没见有真的打破次元壁的……某个贱虫不算啊。 网文领先归领先,又不能领先成虚拟成真,难道还是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是个“真”穿越者,连上了地球这条线,而其他人则都是纯粹杜撰的? 加上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士倒了个水回来,神情就又是变幻,俞白凝神运转法门,常人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 “诶,你突然凑过来干嘛?” 姜珂注意到眼前男人的上身前探,顿时有了反应。 012.自动化法术 “别慌张,我探查下你是否有奇异之处。” 这不说还好,一说姜珂更紧张了,两人距离并不远,隔着半张茶几罢了,并不宽敞的客厅,家具也都迷你,这半米都够呛的跨越,实在是让姜珂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姜珂错觉般地体会到空气都宛若沾上了水一般沉重了。 探查。 好一个富有故事感的词语。 “你怎么探查?”她问道。 “用灵力探查。”俞白奇怪地低头看了眼。 灵力的作用姜珂身为设定者再清楚不过,万能能源加各种法术超能力的载体。 她一念至此,好像浑身的皮肤有蚂蚁在爬,爬进常年宅在家养的雪白嫩滑的肌肤,爬进刚换上的洗衣粉香味的干净衣服…… “我不太舒服。” “哦?”俞白仔细探查,并无异样,不光是生理,丹田空无一物,完全是未修行的普通人。 最后的结论只能是身体健康,非常有料。 俞白不由略微失望,打开缝隙的窗户钻进来寒风,并无多大寒冷,涌入温暖的室内最多只是一丝凉意,却凭空生出萧瑟。 他抬头看向今日灰色积云和斑驳阳光射出的天空,天道啊天道,到底是何种形状? “……” 某位剑仙悲伤春秋的时候,身下的姜珂却在饱受煎熬,清淡通透的味道不断钻入鼻尖,该死的是少女还真的知道这就是她写的所谓“男主的致命诱人气息”啊! 这可谓是轮回报应,风水轮流转了,自己写的东西坑到了自己。 俞白心中一动,马上发现了姜珂的问题,对方面红耳赤,但努力抬头挺胸,装作自然,呼吸变重却很难掩盖。 “没什么事,但心跳确实极快。”俞白忽然说道。 姜珂哪里还听不出来对方的语气中的揶揄?猛地倒退撤离,怒目而视,脸上映红迅速褪去,“所以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普通人的身体。” 无法再多辨析这是不是话里有话,姜珂打开已然到达一百度的水壶,刹那间冲出白雾冲散了钻入屋内的寒意。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已至此,先点菜吧。 而到了树仁里的这座小区里,年轻人扫完了路边的共享单车,老人们结束晨练陆续回来,早餐铺的香气是越飘越远了。 近八点钟的功夫,网文少女和穿越者剑仙并讨论不出什么东西,哪怕这样的结果本是在荒诞的开场里就可以预料,就像你今天出门开车也不知道会被剐蹭,到了公司也不知道怎么又被领导怼了……很多事忽然发生,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但总要走过这一流程。 姜珂拿出小麦黑面包,干巴巴啃着,算作早餐。 而俞白,则是选择打坐修行,让已然打造得五漏无缺的身体逐渐适应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 灵力恢复依旧缓慢,几乎没有变化,而经过雷劫穿梭两界,加之灭杀邪神和魔物的消耗的俞白,灵力剩余量已经不多,属于能恢复点便恢复点的聊胜于无了。 姜珂嚼着无糖粗粮面包,急需找点事忽略咽下去的干涩,她说道:“道一途,无序定势。” 盯—— 俞白:“……” 姜珂:“道一途,无序定势。” 盯—— 俞白被少女盯得无奈至极,保持闭着眼睛,慢吞吞回道:“天地人,以观其妙。” “哈哈哇真接上了!” 姜珂幸福地像个一百斤的孩子,连连拍手,面包都咽下去好几口。 没错,这是属于天灵宗入门心法的第一篇的内容,在天灵大陆几乎人尽皆知,而在彼端的地球嘛……就只有某狗作者知道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可以说是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不错不错,青云道友的修行层次已然到达了无需打坐,或站或坐,或行或躺,皆可吸纳天地灵气的循环往复之境界。”姜珂摇头晃脑,装作老成先生的模样点评道。 “谢谢夸奖。”俞白眼皮都懒得抬,这种属于对方的快乐源泉,到底说是恶趣味呢,还是充满童真的容易满足? 心情不错地姜珂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冷藏鲜牛奶,和俞白一人分了一瓶,“喝不喝?” “放着吧。” “诶,好奇就喝嘛!” 姜珂大度地摆摆手,“此物味道醇厚新鲜,奶味悠久,加之冷藏低温保证口感和鲜度,并且是从千里之外的西北草原上运转而来的呢。” 青云剑仙:“在宗门里,比这好的我可以喝一杯,倒一杯。” 姜珂充耳未闻,热情好客地帮忙打开,“你当初喝可乐的样子不是很会嘛,咱们地球现代世界生产力发达,物质享受丰富,可不比你们修行人的清心寡淡的口味差。” 俞白拿起一瓶蒙牛鲜奶,扫了下瓶盖上的生产日期,古井无波地说道:“过期一个小时了。” “什么?那还不马上喝!” 姜珂顿时一惊,确认时间如俞白所说后,立刻大口吞下,仿佛早一秒进肚子,就多一秒的健康。 摇摇头,俞白也尝起来,尽管五谷辟易,如喝可乐,享受享受现代专业工业化标准生产的成百上千的美食是之前没有的,这点姜珂说的没错。 “呼。”姜珂打了个奶嗝,长舒口气,一转头,眼睛睁了睁,“你什么时候喝完的,这么快?卡卡西啊!” “卡卡西……”青云剑仙花了一些心思才想起来,这是某部知名的岛国民工漫里的梗。 那位角色常年戴着口罩,哪怕吃饭,睡觉,在动漫中几乎没有出现过露脸的画面。 他把喝完的牛奶瓶重新旋紧扭盖,放回桌上,“你平时一个人生活这么不拘小节么?” 吃外卖,被子不叠,鞋柜也没放整齐,卫生今早看到他在才刚做…… “怎么,难道你不是?”姜珂反问道。 俞白一时没了声,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纠结反驳,清者自清。 不过由于对方身份的特殊,很多事情是的确知道的,嗯,他闭关在洞府的时候宅归宅,可是很干净的…… “我要是动一动手指什么都自动安排好了,我也行啊!”姜珂满脸的义正言辞。 俞白把牛奶瓶扔进垃圾桶,“姜女士说的有道理。” 随后,他轻轻动了动手指,一阵湿润的清风吹拂过整间公寓,须臾间,眼睛一花,姜珂就觉得家里焕然一新。 目瞪口呆地看着整齐如同尺子量过的鞋柜,柜子上的物品,她噔噔噔跑进卧室,看到了平整的床单和晾晒起的被褥,又噔噔噔跑出来。 “我靠,为什么你刚才不用啊!” “你又没说。” “青云道友,太不厚道了……我可乐还有。”少女突然笑颜如花。 “谢谢,别的口味有吗?” “必须有,今天就买!” “不过……“少女想到什么,居然扭捏起来,“另外还有个事……” “什么?” 施展小小法术震住了作者的俞白傲然负手,立在窗前。 “那什么,下次内衣内裤,我可以自己来的……” “……” 自动的,总是会有些不好控制。 013.你没有工作的吗? 经历连湿内衣都可以吸干的自动整理法术事件,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档子事,俞白甚至暗中已经将此列为禁术,非必要不使用。 就让姜珂自个忙活吧,还能运动下。 早饭时间结束,姜作家似乎无所事事,见少女晃悠地穿梭在卧室-客厅-卫生间,东理一下,西化会妆,偶尔翻个书,俞白便不由出声询问了。 “你没有工作的吗?” 这句话对于一名大学毕业的毕业生来说,似乎是尤其扎心的言语,由卧室里头的动静瞬息小了大半便可看出一二。 “我当然有事情干!”不忿倔强的女声辩驳道。 “所以确实是没工作?”俞白一边看着客厅播放的电视,一边紧紧抓住字眼,说道。 姜珂没理他了。 客厅有一台尺寸不大,像素对于如今迭代到丧心病狂的硬件并不清晰的液晶电视,但总归是能看解乏。 不用复杂收费的所谓点播模式,放着经典的中央新闻频道,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熟悉了解原有世界的过程。 俞白声音调得很低,看完一出农业发展大好,经济发展大好,国外枪击频繁的昨日重播新闻,他瞥头看了看安静的卧室房门。 对于姜女士的平日生活,身为从前冲浪勤奋,网文影视看了不少的人来说,并不难猜,不是很赚钱差不多就是拿下全勤低保的网文作者嘛,那现在书完结了,本来要码字的功夫就空闲下来了。 除了有特殊想法的狠人,一般作者结束完一本书后都会休息一段时间,而俞白主要是好奇起少女的背景了,签约合同上的简历信息并不能解答对方现有的处境。 “全国目前至于第一季度,失业问题稳步改善,专家预测,即使受到近年灾害影响,二零二零年民营企业依旧稳中向好,通过各省市大学统计届毕业生就业率基本完成在99%以上……“ 电视轻微的新闻女声播报得不疾不徐。 “啃老?” 安静的屋内,俞白试探地透露出一个词。 “你才啃老!我可是从大学开始就勤工俭学,自力更生的人!”卧室里头动静恢复如初,姜珂头顶包着还没完全干的头发,脸上刚涂完一层打底液,小脸白净地打开了门。 俞白严谨地纠正起来,“我就是天灵宗资历辈分最老的。” 姜珂脸一跨,真是可恶啊,为什么要把男主设定这么厉害,要说啃,几万名弟子都是在他的荫庇下修行呢! 但也没办法啊,都完结了难不成再开新地图,其实飞升境界在天界都不如狗吗?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少女嘀咕了一句,“而且我之前的工作暂时因为口罩原因停止了,现在是在家办公……害,说了你也不懂。“ 俞白不置可否,不是全职写手才说得过去,不然对方早饿死了,这一居室的房租肯定也不便宜。 “但我看你状态,十分像是电视中那个被采访的就业又失业的大学生。” 俞白指了指电视机。 “还不是因为你在!“姜珂没好气道。 “天灵世界与你的谜题并未解开,我自然不能离去,也无法放任你当作一切没有发生。”俞白摊手。 他完成了回到地球的夙愿,却很无奈离逍遥遨游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他可一直在客厅打坐修炼,几乎一步都没动过。 不过,房子主人都这么说了,情商很高的青云剑仙自然缄口不言。 半晌,少女吹完头发,脸上仅是稍施粉黛,让气色从熬夜中显得好了些,然而仅仅如此,从卧室中换了一身休闲服的少女走出,俞白也觉得室内亮堂了不少。 “叮咚叮咚……”: 默默盯着电视新闻如老僧入定的俞白,注意到手机vx不断弹出的消息声,姜珂出来倒水,手里不停扫过消息界面浏览着。 【打工兼职一群】 【打工兼职二群】 【全杭城招收日结模特,短视频达人……】 【努力!拼搏!成功!】 …… 嗯,俞白大致便搞清楚了姜女士的情况,目前流行世界的口罩他已通过新闻了解得差不多,而对方原本的工作应该是停摆了。 居家线上办公只是好听的说话,想必按照老板们的良心,是不会发工资的,那么平日除了订阅惨淡的小说稿费收入,能维持日子的就是出去找兼职了。 挺积极乐观的,俞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自力更生,哪怕模样不太体面。 姜珂冲泡了下便宜划算的柠檬水,吧唧边喝边看着手机,“我大学专业学的是传媒,但是不太好做,我喜欢写东西嘛,就想在编剧这块入行……” 青云剑仙不管在哪里多么声名远扬,惊世骇俗,在姜珂这里却是特殊的陌生又熟悉的存在,天然的亲近和朋友感。 俞白更愿意称呼为套近乎。 所以姜珂也能对俞白很自然地诉说讲解起来,不管听不听得懂,有没有用。 “好不容易找了师姐的关系进了组,但那部戏已经停拍半年了,也不知道投资人还活着没……“ “说了这么多……是你让我讲解的啊!”少女抬起头打了补丁,“青云道友听得懂吗?好吧,作为神仙,思维敏捷,听个大概就行。” 俞白良好完成了倾听者的任务,点点头,不经意看了看那滑动消息的手机界面。 “哦?” 微小的动作被细心的她捕捉到,这在姜珂眼中的“好奇瞄一眼”,顿时又击中了她的某个爽点,现代人的装比瘾要犯了! “咳。“姜珂清了清嗓子,将上身挺直一点,以便于更好地暴露出智能手机屏幕上事物流动的模样,大方且矜持地将聊天框展示给异界的高级土著看。 “没见过?”少女斜着眼,语调上扬。 “……”俞白默默地与之对视,做出了符合对方期望的话语,“这个样的,的确没见过。“ 新版苹果,加厚加长,还有三个镜头,确实没见过。 姜珂收获了极大的满足,她也就摊牌不装了,嗤笑一声,把手机屏幕转动角度,正对俞白,志得意满的十几秒后。 “青云道友,可看懂了?” “懂了。” “没想到你居然能领悟,不愧是勘破万剑涯的当世第一人!”姜珂抚掌赞美,”不错,这一个个小红点,便是提示有人在呼唤我……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依靠科技设备在远程交流了。“ 014.这种艺术对于地球来说为时过早 “你有这么多消息?” 俞白不忍卒读地扫完那全是群聊的红点,真好玩。 “那是自然。”姜珂面色肃整,比都装到这了,难道还能给咱地球人丢脸吗? 她煞有介事地狡辩道,“我可是炙手可热的大忙人,名校毕业,嗯……就是天灵大陆里的一流宗门正式子弟,师出名门,那在天灵世界,天灵宗,习完六课四境的弟子,哪怕修为仅是练气七八层,下了山那也能得到各地修真势力的优待,经常被请去降个妖,除个魔什么的,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来了感觉,念起自家写的东西,少女自信地站起身,学着俞白的模样把手背负起来。 “所言极是。”俞白微笑回忆。 “所以……那我也马马虎虎这个待遇吧。”姜珂回归现实,有些底气不足,略显烂尾仓促地坐了回去,“我可不是简单的你以为的扑街小说写手这一层表面身份……” “下午两点古装偶像戏,丫鬟侍从100一位,僵尸2个,死人4个……“ 俞白平静念完一条龙套兼职消息,又跳出新的一条,“100一天,天街玩偶发传单,只要2人,欲来从速,面包车就在下沙沿江街大学城对面,接完就开……” 姜珂唰地手速如闪电,眼睛一花,已经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这是?”俞白明知故问。 “这啊。”师出名门的练气七八层优秀抢手的毕业生,眼神乱飘,“那些说法意思,就相当于修行界的天榜灵榜信息,实时变化,一般修行者还未能够加入这个阶级圈子。” 姜珂强行解释。 “叮咚,叮咚……“估计是新加的兼职群,消息还没屏蔽,不断的弹动中,少女逐渐扯不下去。 “地球的局势变化竟如此之快和迅速。”俞白笑道,“可能是找你的,你不看看吗?” 姜珂不情不愿,但她的确需要去看,今天是周末,平时未必就有这么多。 “第三届杭城传统服饰古风展,急缺两名志愿者!只需扫码盯仪器,下午一点上班,300日结!!” 而还真有一条广告引起了姜珂的目光。 轻松活少钱还多,姜珂果断发起报名,加微信,填资料一气呵成,依靠码字练出来的手速飞快完成了占坑。 俞白同样也看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早上在河边被鄙视的那个COS展? “成功了!“姜珂看到确定的回复,眼睛亮了亮,随后看向微笑看完这一切的俞白,面露尴尬。 “不用解释。”俞白善解人意地鼓励道。 “切!” 此时正快中午,离到岗时间并不远,此时准备起来刚好合适,姜珂拿包准备出门的功夫,俞白坦诚道出了自己与这古风汉服展的缘分。 “哈,你早上居然被打假了?” 说起路上的事,姜珂听完,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打假?”俞白觉得朽木难雕的看向对方,”你可知我这衣服……“ “你这衣服是由天灵大陆灵器业界衣裳分支top前10的高级修为织女们精心制作的白色道袍,纹日月辉华,蕴玄妙之理,含山川之形,足矣价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 姜珂直接接上,宛如诗朗诵般抑扬顿挫。 “说的很好,但背得这么有感情,就有点恶心了。”青云剑仙蹙眉地实话实说。 “那下午的古风展,你也要去?”姜珂不在意被吐槽了,而是问道。 “嗯。”俞白没有过多沉吟,“对于你身上的情况,我还要观察,另外看看新时代的风土人情,值得走一遭。” “但若是去的话,你肯定会被误会,确实不是真的传统服饰啊。“姜珂上下打量了下。 青云剑仙不由拂袖侧头,仿佛斥责大家格局太小。 “虽然那些汉服爱好者是井底之蛙,但还是换现代服饰吧。”姜珂打起圆场,她正要走回卧室衣柜翻找下,“可是我这里只有……” “我有。”俞白打断姜珂,语出惊人。 “你有啥?”姜珂一愣一愣的。 “自然是适合这里的衣服。”俞白轻描淡写地随手一划,便凭空拿出了一件黑色精致布料剪裁的西装来,甚至乌光涌现,其上似乎隐隐加持了什么防御术法…… “你以为我飞升而来什么准备都没有吗……” “可你咋知道你会来地球?”姜珂发出了下意识的灵魂拷问。 俞白一顿,坏了,一不小心说漏嘴。 不仅是地球原生现代人的间隔块,包括俞白这位穿越者加异界仙人多重身份的自己……两人都越来越不好糊弄对方了。 “我自有一番天机推演。”俞白表情丝毫不变,稳中稳。 姜珂此时的怀疑达到了顶峰,她双手交叉支起下巴,摆出了eva中的经典造型。 “不说了这些了,还是看下穿什么吧。”俞白暂时中止话题,以凭空“召唤”出更多的现代衣服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穿搭这方面,确实需要你这位土著人士提供宝贵意见。” 然后,俞白终于找到观众地翻出了大量的,印象中,记忆中的,大部分是让天灵大陆专业研究服饰一道的修行者设计的样品。 飘逸的,沉稳的,黑暗的,朴素的,飞行增益的,能释放火球术的,会自动缩小展开的,轻薄但坚硬如铁的,透明但又看不到里面的…… 总之就是很夸张地拿出了各种花里胡哨,乃至不知道能否称得上衣服的东西。 姜珂的小嘴也是越张越大。 “觉得这套怎么样?” 俞白选出一套在天灵大陆便已经准备中意好的,换上后转了一圈。 “不太好说。”姜珂的表情仿佛受到极大震撼,她指向一边靠墙摆放的等身镜,“青云道友,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穿的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了?” 在前世本就为穿搭知识小白纸,现代审美完全缺失的直男剑仙,此刻一身仿佛中世纪国王贵族加华夏风赛博朋克的传奇重置版秒人套装,立于镜子前,恳切反问。 “没什么,就这种艺术对于地球人来说还是为时过早了。” “……” 空气变冷,镜子起雾,水壶结晶。 “还是穿我的吧,有oversize的,相信我,能穿。“姜珂半是小心,半是拯救的义无反顾地说道。 “……” 茶几颤动,天外云朵滚滚。 “青云道友?你嘴巴动了吧,在说什么?” “我说穿。“俞白冷着脸伸手,“你那个over什么来着?” 【祝广大读者妇女节快乐~】 015.剑仙少年阳光版 一场有关天灵世界时尚文化融化地球时尚文化的穿搭交流会在友好中结束了,其乐融融中,任谁都能看出青云剑仙的脸黑和残念。 所谓一番精心准备却在最后面对现实后遭到了无情幻灭。 而在拿出多种社交软件穿搭博主视频图文,已经当今流行现代都市剧的演员服饰,成功说服剑仙的姜女士,则是在表面理解的表情之下暗暗发爽。 我懂你,真的!哈哈哈! 同时,姜珂也稍微放下了一些青云剑仙来到后的违和感。 对方穿出书后种种先知先觉般,乃至连现代词汇都能理解的行为让她不止一次头皮发麻,而在见到光明磊落的剑仙站在镜前展现中西古代与赛博朋克结合的造型,她放心了。 什么天机推衍?就这嘛! 道法并不是万能的,要相信科学! 最终,俞白老老实实穿上了姜珂同学的大码运动风衣物。 在南方早春的天气,温度依旧寒冷,即使阳光灿烂温度仍在10度徘徊。 姜女士本想找更厚的,但仓促没有准备,但俞白自身寒暑不侵自然无妨。 一件带印花的加厚卫衣和纯白运动裤,换在常人身上将是非常普通的穿搭,普男扔街上一眼消失的那种,而放在俞白身上,却呈现出别样的清爽利落的气质来。 加上一顶画龙点睛般的鸭舌帽,瞬间潮人感就出来了。 还是验证了那句话,好看的人挂个布袋都是好看。 “啧啧啧……” 等身镜前,感受到俞白大变样的姜珂不断发出感叹,“不愧是我写出来的男主,哪怕不修仙,在都市霸总文里,你也可以妥妥地走上人生巅峰!” “真是谢你吉言。”俞白戴着鸭舌帽,面无表情地说道。 镜前的男人被帽子盖住了额头,面部剩余零角的特色更加凸显,一双眼睛偶尔抬头露出中绽放出令人觉得柳暗花明的惊艳感。 “当然我买的衣服毕竟有版型也是原因啦。”姜珂笑嘻嘻地欣赏了会,别提多满意了,嘴上话里话外也都是夸自己眼光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 对于少女来说大几号的衣服在俞白身上便是刚巧地修身贴合,线条舒展,温吞中带着阳光,“不是我夸张,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有点少年感呢。 姜珂从俞白的左边钻到右边,捕捉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的角度。 少年感,这个词倒是让灵魂真实年岁数千年的俞白恍惚一二。 剑仙少年阳光版。 再望向镜子,也感觉变得顺眼了。 “咔擦。“ 身旁忽然响起一阵照相声,却是姜珂泛着姨母般的笑容,雀跃地拿出了手机在拍照。 然后被男人警告的眼神中禁止了,“删了,不然你就要准备买个新的了。”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姜珂一听,伸直脖子不服道,“你穿衣服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待会到外面街上你能保证没人拍照?怎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 ”第一次有了笔下男主出现,第一次把好看的帅气穿搭得以真实呈现,纸片人加换装,明明是双重的快乐,却居然……“ “你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俞白有些头疼对方的网络用语,他找机会一定要恶补一下,不然都跟不上了,“那你别拍到脸。” “切。”吐吐舌头,姜珂删除几张,然后咔咔咔猛地连拍。 ”……“ “就是还差双鞋。“姜珂一顿操作后有点累,发觉到相机框镜里的男人,惋惜道。 合脚的男生穿的鞋子姜珂自然是没有了,不过这倒是对俞白来说不难。 “我过来前准备的衣服就算用不上,鞋子还是可以的。”俞白说着,划拉出一双没有牌子但做工用料都是上乘的运动鞋,娴熟换上。 “有道理,那你这双鞋也算灵器吗?”姜珂见最后一点纸片人换装缺憾弥补,重燃拍照热情,再次咔咔一顿爽完后,好奇问道。 “这种还不配叫作灵器。” “那有什么功能?” “鞋带基本不会散,以及不会进水。”俞白想了想,如数家珍地讲解,“还有天寒了也不会有风灌进去让脚感到冰凉。” 姜珂听得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仿佛也不知道夸这双加了灵气特技的运动鞋是好还是不好,“那位设计的修士看来是有点吃饱了撑的了。” 俞白:“我设计的。” “我说了吧,必然是性情中人!” 两人磨磨蹭蹭,终于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十一点,一路走下六层有着年代感的楼梯,扶手和墙面都与描述千禧年左右时代影视剧里展现得无二不同,有些住户的门上还有贴着小广告的,在俞白他们下楼时,还撞上了一对年逾古稀的老人出门。 这里的小区曾经都是国企职工住着的,岁月变迁,有家庭搬走,有年轻的打工者进来,也有不愿意动弹就准备呆到老的。 推出锈了贴吱呀不定的楼底防盗门,天光在狭小路道的旧楼下铺开,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嗖地风驰电掣走了,俞白正有淡淡的感慨,不经意向姜珂问了嘴“此地房价如何”,得,五万一平。 老头老太身价可不要太高哦。 欧亨利式的数字让他失笑摇头,还是问起了午饭的事情。 “你吃午饭对吧?” 姜珂缩着手,戴着耳套,再一副口罩,小脸几乎就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以抵御室外的冷意,听闻问题,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 “那就走吧。” 姜珂耸耸肩,也塞了一副口罩给俞白后,当先步入百米外的一家沙字牌快餐店。 俞白左顾右瞧,纯粹是回忆地看着从前也经常出入的平价餐馆。 而姜珂又误会了,跑火车地介绍道:”这在地球世俗可是开了万家连锁,有着五湖四海菜品和巨大名气的客栈。“ 俞白一笑,“劳费姜女士领略风情。” “小意思小意思。” 中午饭点,堂内上座率不错,姜珂径直走到前台,哪怕在杭城,这些繁华地段之外的街边小饭馆,除了一台收银机,也还都是直接点餐或者笔纸记下的接地气形式。 “一碗鸭腿饭,加个蛋,要糖心的。” “好的。”收银员虽然见到的是两张戴着医用卫生口罩的脸,但对于附近往来长久的顾客也大约有印象,听这女孩子的声音和扫下体貌就明白了。 后边一起的高大男孩倒是没印象,交男朋友了? 收银员一边脑内摸鱼一边机械流畅地输入, “没了?” “对,就一碗。”姜珂说,“他不要……” “我要份牛肉粉丝。” “哈?” 016.御剑吧! 姜珂惊奇地转过头,似乎对于青云剑仙会点沙县小吃感到十分唐突。 “一碗鸭腿饭,一碗牛肉粉丝,总共30,VX还是Z、FB?” “VX……” 待扫码拿了小票找了桌空的坐上,少女还在看着他,俞白问:“怎么了?” 姜珂左瞧右瞧,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用压低的声音说道:“你在修为不是早就不用吃饭了?” 俞白从旁边的木筒里抽出双一次性筷子,拿起醋,看看辣酱,“我可以吃。” “你吃它干嘛?你又不饿!”姜珂不理解说道。 “既然是如姜女士所言的世俗知名餐馆,不尝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行吧。 姜珂也不确定是自己坑了自己,还是这位剑仙正经中带着一丢不正经的性格故意损她,“不就十五块,我请得起,随你吃。” 很快,一份鸭腿饭和牛肉粉丝就端了上来。在姜珂悬着的目光下,一筷子粉丝吸溜进了俞白的嘴里,她的某种心情才算真正放下来。 “感觉怎么样?”少女有点紧张,如果手里有麦克风她一定会递上去,进行史上第一次的外星人吃华夏美食采访。 “挺好的。”俞白淡淡说道,”被折腾了,吃饭吧你。“ “哦,那好吧。” 汤面和炒饭的香味中,两人坐在对面,就在一间极其普通,卫生环境放在检查中不过关,凳子有些黏糊,桌子擦净后还带着油的餐馆中吃起来。 这幅画的色彩向着暗,黄黑,阴影驳杂,前台后边只隔着一条帘子的厨房轰隆隆地开着大火,周围桌子上或是外省打工人民或是当地方言聊天的市井喧嚣,这是第一次进入姜珂想象,便如实呈现在她体验之中。 她觉得很奇妙。 并产生了对于“青云剑仙”这位人物的印象改观。 眼前穿卫衣运动裤的男人,脱离了剑破九霄,遨游荒宇,神琴仙乐,万人景仰的高绝之境,而是来到了街边小店前,和她坐在一起喝同一碗牛肉粉丝。 嗯,她刚才用新筷子夹了点牛肉,从小胃口比较好。 不仅与她那写字码书时简单刻板的预想不一样,也是从高高在上的遥远不可捉摸,落在了真切触手可及的平地。 因为,她能评价一句: “青云道友,你加醋就加这么点?” 俞白擦了擦嘴,放下空碗,“清淡就好,浅尝辄止。” “你吃完了。” “珍惜粮食,姜女士,需要看些道书吗?你可能要提高素质。” “靠,知道我读了几年书吗?寒窗十六年!“ “然后失业了。” “……”姜珂被暴击了,她觉得跟几千年的修仙者确实不太好用现代知识碾压,他都懂!不好忽悠! “我这叫灵活就业。” 到后面说话牙都要咬紧了。 “行吧你说的对。” 俞白站起身,久违尝到前世同样味道的他悠然走出餐馆。 非只接受玉食仙酿,不远避“粗劣普通”的吃食,姜珂看着男人的背影走出餐馆,消失在门帘晃动的日光里,突然感到开心。 开心于自己的人物是这样的。 至于有些东西连她这个作者都不知道,放宽心啦,小细节出入很正常。 回到车水马龙的街边,姜珂快步跟上与男人并行,她想到什么。 “对了,青云道友,今日我请你吃了这顿,作为礼尚往来,有机会你是不是得……” “你这么小气?”俞白正看着风景呢,闻言,语气吃惊地说道,“那碗粉丝的牛肉大部分都你吃了。” “又不是要让你回请我吃饭!” 姜珂急忙撇清,左瞧右瞧,再次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有关灵气的,你作为修仙之人,宗门老祖,身怀奇珍异宝,灵符道隶不胜其数……“ “我明白了。”俞白了然的点头,“有合适的送你一些便是了,还有,你说话不用这么小声,别人听到也不会相信的。” 男人用耐心许久,终于吐出的表情偏头道,“倒是这么猥琐反而会被注意。” 街道距离文泽路地铁站几百米的马路边,车流和人流永远不会减少似的,而姜珂的脚步兀地一顿,语调上扬起来,“我猥琐?“ “对,就这个表情,就在家里镜子前拍照的时候出现过。” “我那是身为创作者的纯洁观察欲……先不说污蔑的问题,青云道友你可是文明人,居然说出这么不雅之词!” 少女一副主人翁神情地看着男人,”我反省,是我没有做好,应该写得再认真……“ 俞白认同地点头,“你是该写得再认真些。” 不然就不会卖得这么惨了。 好像有一句无形的讽刺飘散在空中,姜珂急了。 “打住啊!就算你道号是青云,我要寄你律师函了啊!” “欢迎寄到天灵宗,地址我就不必告诉你了,想必你知道的姜女士。“ 饭后的口舌之争上,姜珂又输了一筹。 恹恹地走到地铁口,本要坐自动扶梯下去的姜珂,耳边回荡着地铁站电子女声的循环播放提示,猛地反应过来。 “等下,你没通行码!”她缩回下去的脚,拉着俞白到一边,“我们坐不了地铁。” “你说了要坐地铁吗?” 俞白两袖清风,没手机没钱,站在原地,眨着无辜的眼睛。 “用现金买也不行。”姜珂情知青云剑仙是不太懂二维码运用到社会上下,这复杂运行里头的道道的,自顾分析,“公交车?倒也是可以,但是做得太慢了,还要等,还要走过去,时间上会来不及……” “要不……“姜珂忽然右拳拍左掌心,”青云道友,我想到刚才的一饭之恩该如何回请了。“ “哦?说来听听。” “你佩剑有带来吗?”姜珂目光火热地看向男人。 “可是那把分山裂地,开川断海,一剑天雷动,两剑星辰变,三剑日月颠倒,杀得魔道人头滚滚,大妖闻之丧胆远遁万里,天下闻名,谁与争锋,三山四河,率土郡州,九宗名门公认的当世第一神剑,清弘剑?!” “那个,其实你不用这么详细地念……已经有人在看……” 少女猛地上前一步,言语恳切,就差紧紧握住男人的双手了,“我不能迟到,你是懂的。” “事已至此,御剑吧!” “……“ 017.是女高的小up 俞白是有把剑,有一把好剑。 对于一名被称之为剑仙的修士来说,更何况站在天灵大陆之巅,若是没有一把经年伴随,威名赫赫的绝世神兵,反而说不过去。 清弘剑,便是如姜珂所说,俞白的佩剑和用过最为趁手的剑之一。 对方身为小说作者,熟悉于此这把具有浓墨重彩戏份的神剑非常正常。 可介于姜女士实在是吹捧得过于投入和富有感情,很难不怀疑,对方这是趁势而为,想蹭一下清弘剑的“车”。 毕竟能踏上这把剑凌空飞度的修士,也都寥寥无几。 “御剑飞行!御剑飞行!御剑飞行……” 在周围经过路人的回头率升高,和不远处有玩手机者从屏幕间抬起头闻声望来时,俞白婉言拒绝了姜女士的美好愿景。 但他表示可以用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虽然需要消耗本就不富足的灵力,试问在少女那种真挚的拜托下,总也不好再拒绝了。 而姜女士眼见蹭剑不成,但有道法可以蹭,倒依旧兴致盎然,全然不见是担心迟到的模样。 少女心中暗暗打算,御剑梦暂时没有圆满,但来日方长,定然是有机会的。 …… 前塘的沿江路是有名的商业街,附近就是大学城,往日人流不息,商家生意极好,不说待到周末个个满房的旅馆酒店,需要等候一小时以上的餐厅酒吧,就是卖烤面筋烤冷面的,辛苦勤快点,和城管斗智斗勇一番也能赚到上万的月收入。 而今日,第三届杭城传统服饰古风展的召开为期两天,更是让沿江滨河这几条路在大上午就人潮涌动,到了下午时分便完全是摩肩接踵了。 杭城传统服饰古风展是传统服饰协会组织牵头,少不了近几年在互联网浪潮中涌现的主打面向年轻人的公司和组织。在成功举办第一届后成果斐然,如此连续办了三届,已经逐渐辐射到影响周边省份的大型展览了,为期两天,与标准体育馆相同面积的展馆达到两个,参与商家和个人超过万个单位,光是卖出去的票主办方就可以回个半本了。 所以这是一个有影响力,人数多,关注多的大展。 而在起人声鼎沸,黑压压人群排成连绵没有尽头的入口不远处,两个少女早春并不多么温暖的天气里确是擦着汗,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刚才拼杀的入口。 “终于进来了。”一位个子高挑,穿着鹅黄典雅汉服的女生拍拍并不富有的胸脯。 “是啊,感觉比上次的人还要多了。”另一位个头不高身披唐氏仕女服的双马尾女孩,蹦跳了两下,本意是想看看入口那边还排着多少人,还在看到黑压压不到尽头的人群后就顿时头皮发麻地放弃。 高挑鹅黄汉服女生看着同伴那在马尾晃动中摆动的白兔,又看了看自己的,只好评价一声富有且慷慨,作为这方面弱势的她,经常会习惯性地暗中比较。 今日份的不看那里挑战,失败! 我已战胜全国0%的挑战者,你也快来参与吧! 这两位在进入古风展园区的少女,便是白天在西溪河边搭讪俞白的高中生了。 此时的两位女高中生,还并不知道她们曾经试图打假的人物是名震异界的绝世剑仙。 甚至她们在意的,仍旧是那张气质不似人间烟火的脸。 在拐过弯,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遇到同样身穿漂亮古风服的女孩子或是手持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在远离检票口后,身高腿长的女高中生名叫沐白,她蓦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捧着手机,借用如今越做越大的屏幕黑面作为镜子,不断摆动今早花了大心思的双马尾的另一个女生,小喻,疑惑地问道。 “你说呢,是不是我们来的太早了,现在看到的古风男生嘛……” 只有两位女生好友在场的情况下,沐白用词直接,眼神甩了甩附近正在被几个人围住,也不知道是好朋友捧场还是花钱请的摄影师帮忙拍写真,“目前还没看到什么高质量的,远不如上午看到的那个呢……” “真的假的?”小喻一听这个,也不急着整理发型了,电光扫视,却如同伴所说,也一下子失去兴趣重新打扮起来,“但你拿上午那个男生比,是比不了哇,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个公司的练习生啊,但不应该啊,我也是各大站姐群里的潜水员,要真有这种程度的老早就有闲的没事的私生饭自来水起来了。” “那说明是素人啊,素人才是绝啊小喻!”沐白眼睛亮得像灯泡,但很快暗下去了,因为上午和那个男生短暂的见面并没有提供太多真实细节的画面,“都怪你啊!” “我又咋了?” “我都说了那样子搭讪不靠谱,这年头谁还管什么汉服打假不打假啊,老早就被新闻嘲讽过了,另一种的杀马特精神小妹罢了。” 沐白撇撇嘴,说出来的居然是与行为相反的话语,“那些做服装的都是代工厂有个屁的传承。” 两位女高中生言辞犀利,思想前卫,一看就是从小玩智能机网上冲浪,并且受到一些《我的青春恋爱无语果然有问题》《冰菓》等大老师的看破红尘思想的影响。 上午打假根本就是个噱头,若是俞白在这里听到,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语了。 “而且还是以打压的手法,害我白白浪费大好机会岂可修!”沐白越想越气,跺着脚即使长至脚裸的裙摆也在跨步幅度中露出开叉,细腻亮洁的白色风景吸引了不少男摄影师的注意,俨然有些人蠢蠢欲动先要前来照相,但又困于出现在此地男人的宅男通病而不太敢第一时间上前搭话。 小喻翻了个白眼,“当时你怎么不说,那我不是短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么。还有,能不能不要这么对于一个路人男生耿耿于怀显得很像是四五十的咸湿大叔一样,要是你的粉丝知道你在现实中是这个样子,怕不是当天舰长们就解散群跑路了。“ “去去去,我的舰长怎么可能这么脆弱!”沐白摆手,“而且我们这种up就是贵在真实好不好,我这个叫反差感,会有亲近觉得好相处的!又不是出道的明星摆啥偶像包袱……“ “那你有本事待会和视线姬合作的时候开直播,表演下你的性情中人。” 小喻看穿同伴一般的,毫不留情地揭露。 018.丝袜圣经 “我靠,那你是想我死啊!” “切,走了走了。” 俩高中生别看年纪小,却都是在B站偶尔发着玩玩有一定粉丝量的小up主,平时自然以学习为主,休息时间按兴趣爱好发个唱歌跳舞的视频,仗着比同龄人出众不少的脸蛋身材,再开会直播,长年累月也积攒了一些粉丝。 沐白在b站的名字就叫做沐白,另一名小喻这叫做鱼儿淅沥沥。 本来俩在同一所中学也是机缘巧合下因为同样的二刺猿同好玩在一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磕磕绊绊也就几百粉丝,而半个月前,小喻成功靠着沐白传授的富有且慷慨的思路,成功依靠擦边粉丝量破了千。 两人走进主路,前方就是第一个A展馆了,以大厂家的展示为主。 沐白百无聊赖,而身边小喻却是一直在回着手机里的消息不停,沐白一瞅却看是人家在粉丝群里互动呢,消息叮咚地跳没见停过。 “妹妹能擦边真羡慕呢,不像姐姐,连擦边都不会。” “你懂什么,那才不叫擦边!” 小喻一听,顿时十分抵触地反驳道。 “那你昨天发的新视频是啥?”沐白迅速直击要害道。 “开,开箱啊,怎么了!“小喻有些底气不足。 “开什么箱?” “丝袜开箱测评。” “你还说你不是擦边女!”沐白抓住证据抨击道,“我的腿明明更细,为什么没人看啊!” 喂,吐槽点好像搞错了吧? 每次沐白提到这事就觉得离谱,现在的年轻少年为什么都喜欢肉腿了? 那是你这个年纪应该看得玩意儿吗! “丝袜怎么了!”小喻叉腰,挺起了深邃的胸膛,“像丝袜类的展示,除了展示丝袜产品,还有要有试穿过程,你以为这很简单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沐白抽了抽嘴角。 “脚部要有特写,脚底板也要拍仔细,因为要看脚下有没有褶皱。然后可以拉一下或者手撕丝袜测试丝袜的韧性。还要有丝袜穿过脚趾扭动穿梭通过脚踝缓慢往上拉伸的动作等等等……“ “而且还得更换不同的的动作展示其延展性和弹性韧度,比如蹲下,M字坐下,骑马动作,双腿抬腿动作、单腿弹腿动作等等等……“ “别等了,你等下吧。”沐白抬手打断了同伴的一番豪言雄文,一脸微妙的表情说道,”你当丝袜圣经呢?你这段话我好像哪里看到过……这不是昨天那位一口气上了个提督的色批说的吗?“ 小喻欲言又止,沐白继续打断,“说到sp,你是不是要说他们看这个图片,不单单是因为这位女孩漂亮,而是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女孩欢声笑语,可以漂漂亮亮的打扮自己,尽情展示华夏女子之美,可以寻求甜甜的恋爱,在阳光和微风下细数自己的青春时光,这是和平与繁盛带来的景象,这让人们更应该感谢我们伟大的祖国,也更应该怀着激动的心情去建设祖国!此刻愈发激动,所以决定再来感受一下祖国之繁盛?!” “……”小喻沉默了。 “开什么玩笑啊!”沐白把同伴的手机一收,“走了,要进展馆了!多拍点vlog的素材,下午还要去和视线姬汇合呢!” “行吧行吧。”小喻听闻,老实地不再和粉丝进行互(lao)动(qian),而是在身边的沐白拿出自拍杆并装上好,待对方开始摄像后,两人很快营业起来。 对于两个在高中就开设了b站账号并有意识发布作品的女孩子来说,尽管有着兴趣爱好和自身天生条件优势的部分,但内在同样是有着一种超越同龄人的对于互联网的敏锐存在。 殊不知有多少在读着书甚至没成年年龄的孩子,已经把自媒体账号做到了几十万,几百万的粉丝量级,接商广,接合作,提前一步到达了财务自由的程度。 所以今天沐白和小喻两人早早起床打扮,并收拾出门来到大老远的前塘,可不单单是为了逛下展,拍个照而已。 她们同时也是为了拍取一期up主间联动合作的vlog主题视频。 并且在下午,她们还通过up主间的小圈子小群里收到了一位百万级别的大up主的拍摄邀请,也就是“视线姬”。 这个账号主体人设便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到处整活拍美少女的路线,粉丝们也不知道这人是为什么每次都有那么多美女愿意拍,不知道是真有钱还是包装,对方最高甚至有百名女COS参与视频的记录,满屏长腿让人直呼牛逼。 反正在互联网的短平快需求下,没人在乎真相,只需要一个个标签和擦边就可以了。 这回同样是对方准备拍摄的一期视频素材,从魔都赶到杭城的第三届传统服饰古风展览。 同样是此刻沐白和小喻进行的“up主合作”模式,只不过对方的人数和规模级别更高一些。 对于两位有志于成为年度百大up主的天真女孩来说,下午的联名某饮料品牌,多名人气up合作的项目,她们是相当看重的。 “对了沐白,下午咱们过去是要演出哪部分来着?” 拍完几段素材时间飞快,最后她们运气不错地因为搞笑找不到厕所,正巧抓到一个女装大佬并采访了的具有节目效果的视频,小喻喘了口气,松开了一颗为了审核而扣上的纽扣,问道。 “宅舞啊,这你都忘了?别告诉我你没练。”沐白喝了口水,差点喷出来。 “怎么可能!不就扭一下……但我记得不是还有别的吗?跨区合作呀。” “生活区和运动区咯。“日头高照,已经是正午了,沐白稍微放下心来,回忆了下随口回答。 “那是啥?”小喻掏出手机,正要点开刚才发了一张自拍而变得火热的粉丝群,闻声又好奇地止住。 “看下通告不就好了……喏,古风宅舞+舞剑舞刀……反正是‘大制作’拍摄的行了。” 沐白打开一碗便利店速热的盒饭,”先吃饭吧,别忘记找大up主合影。“ 019.宅舞刀剑的跨区合作 昨夜杭城属于前塘西溪河的边上,一位归乡人和入侵者的交锋消弭在早春的晚风里,第二天的太阳照旧在东边升起了,人们未从知晓自己周边的社会悄悄发生着的异变,平淡地重复每一天。 大学城的沿江路尤为热闹,学生都开学了,讨论着今年的计划,过了初春,是恢复开放和口罩平稳的生活和社会,后面三个季节里的正常出行和节假日在等着他们。 而在那之前,迎上以学生群体为主的人群兴致头上,便是第三届杭城古风展。 正大门最角落的六号门,俞白正和姜珂坐在小板凳上,吹着周围没有遮挡景物而畅通无阻的猎猎寒风。 “这天气,穿这么少是真的有勇气啊,不冷吗她们?” 姜珂已然套好了一身志愿者黄马甲,手里举着一个二维码牌子,立在检票程序的最后一道扫码和安检位置里,看着一道道身影陆续经过,旁边电脑仪器呈现出的扫描影响,无聊地说道。 俞白默默站在一旁,抬头越过帐篷下的日光,将目光投向了广阔的会展内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穿成这样并不稀奇。“ 俞白淡淡讲述,随后话锋一转,“只是这么多人围着拍照并且不收取费用倒是别有一番大同古韵。” 姜珂顿时露出一种便秘的表情,她虚着眼看了看俞白所望去的方向,”那什么,青云道友,若是你也想要去看那些女孩子的古装展示,其实是可以去的。“ “说什么呢?” 俞白义正言辞地婉拒道,“我没有手机。” “……“ 原来理由居然是这个吗! 姜珂叹气地把那几位衣料相当稀少,就差高喊保安在哪的,也不知道是在COS哪位古代清馆女子或是逃难灾民的小姐姐身上视线挪回来,刷着自己的二维码。 “滴,检验通过,滴,检验通过……” “三百块钱也不是很好挣啊。”没过多久,姜珂就觉得眼睛有些酸痛,即使他们所在的六号门为偏门,人流量依旧不是盖的,过了中午,居然还有源源不断的游客往这里而来,“门票能不能卖的贵一点啊!” “莫要被铜臭腐蚀,姜女士。”俞白心情不错,立在帐篷下便有心情悠悠教诲道。 “说的轻松,仙哥V、我50.” 随口说了句青云听不懂的网络用语,姜珂忽然想到,“对了你每次划拉下就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东西,那能划拉下钱吗?” 俞白顿时用鄙视的眼神看下来,“我不需要带钱,姜女士,铜臭有害为三,一则失志沉湎,二则……” 如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俞白心性极佳,倒也无所谓久站。 只是他身姿挺拔,即使戴了口罩身段颀长仍旧显眼,不断地被来往人员注视,他便觉得有些没必要了。 “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看看当地风土人情。“ 姜珂顿时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俞白:“算了……懒得和你解释。” 另一边,古风展内部如火如荼地展开进行着它的日常。 小喻走出闷热的场馆,大口呼吸了下绿植行道树下新鲜空气,路上许多行人结伴,大多穿着亮丽的衣服,一看便知道都是今天展览二次元文化的爱好者,虽然她的周末并不自由,甚至会比平日更忙碌一些,但望着阳光和煦,人的心情就自动变好了。 “今天也是涨粉的一天,下午也要加油!” 她动力满满地给自己打气,马上听见底下不远处的一道女声,“得了吧,擦边女,有本事你下午不和舰长们卿卿我我才算正常……” 是人美心善的沐白在嘲讽她无疑了,但谁叫当初小喻刚来高中的时候,因为老师在校服内穿二次元风格的衣服,并且因为发育过早还一直或多或少的受到一些校园冷暴力,这更加重了她沉默自闭的心理,不断向网上的同好追求认同,多亏了后面认识沐白,有了对方的帮衬,她才逐渐开朗并适在学校里正常生活学习起来。 因此小喻也谨记恩情,由得沐白说去了,她知道沐白这家伙比她大个几个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心中也隐约把对方当做同龄姐妹看待。 听声音是在前面,小喻把随身背着的可爱小包里的服装小道具收起来,折起那些贴身“花花绿绿”的布料时,她蓦地想起沐白的话和某些粉丝们的话。 哼,这些都只是粉丝数量过千的承诺而已…… 她脸微红地整理,在草地边穿好鞋子,趴到用于分隔人群的护栏上,看向了蹲在地上已经在勤奋剪视频的沐白。 “要帮忙吗?” “……不必了,你又不会。”站在那一边叼着根棒棒糖,一边双手飞一般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变换点着的沐白听闻仰头,看见女孩,顿时摆了摆手。 “我可以提提意见的嘛~” 不过小喻权当没看见,拿起一瓶水主动小跑过去。 “别别别,我最讨论剪辑的时候旁边有人逼逼赖赖了,不仅打断我思路,搞了半天最后说不得还是一开始第一版的时候最好……” “一点小事嘛,大家可是这次vlog的合作者诶,我有审片权!”小喻强行进行强取豪夺,霸占了沐白身边位子贴了过去。 “你妹的。”沐白无奈,“有本事你自己剪啊,up合作又不一定视频都要一样!” 两人像姐妹似的和谐友爱地干着轻活,小喻看了一会,很快无聊地把一瓶从塑料袋里掉出来的易拉罐扔进垃圾分类筒,沐白眼睛不离开屏幕,分心地说道:“对了,你明天周日下午要打工吧?” 小喻盯着脚下的小皮鞋,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晚上的……工作也是?” “嗯。”小喻点点头。 “哎,很辛苦吧。”沐白感叹道,“小小年纪的。” 小喻听了,不由撅嘴反驳地说:“这种事现在就是小小年纪做起的好不好,不对……我年纪也不小了,十七了!” “十七岁啊……真想快点长大,各方面的……”女孩耳朵边绕着沐白成熟知性的嗓音,然而声音在某一秒戛然而止,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再下一秒,伤感忽然不见,语调瞬间变得活泼可人起来。 “十七岁……可是很年轻漂亮的女高呢!” “你说对吧?昂?” 低头开始挖小草的小喻听得忍不住蹭了两下手臂皮肤,好好地怎么回事,她抬起头,却是看见沐白转过了身,顺着目光她看见前门进来一个面熟的男人。 阳光落在文气的脸上,闪闪发光,从蹲下身的小喻视角而望,高大笔直的身躯尽显着一股说不明道不尽的气质,小喻手下力道一松,意识到这是上午假汉服先生。 020.竹子 “小喻,是不是?”沐白还不忘催她。 “哦,是,是的。”小喻说道,“在我心中沐白同学是非常美丽善良的女人了。” 诶?!好像说了极难为情的话?女孩不安地看向沐白,却见到对方好似没在意重点,只是安心下来的样子,注意力显然是放在门口男人身上。 沐白对这个男子也太沉迷了吧……尽管涉世不深,小喻还是通过班上正值荷尔蒙青春期的女生们交谈和同为女人的直觉,感觉到了不简单。 “中午好!我们上午见过面!” 沐白磕磕巴巴地说道。 “哦我有印象。”正是刚才在门口和姜珂分别,说是来逛逛的俞白。 然而,他所谓的“见识本地风情”是真,去逛的地方,却不是这个小小的展会了。 修行数千年,什么样的江山美人没有见过,虽然回到都市见到那些青春靓丽,在天灵大陆无法看到的景色是一美事,但百年弹指间,全都是粉红骷髅罢了,他所想的所欲去的地方在更高一层。 青衫青丝青梅酒,春日春水春色留。 满场的古风昂然,他不禁联想到了这个世界一些真正的遗风古迹。 仙人一步瞬移,因为这突然的灵感,他就顺便走了一趟杭城的山川河流,与那些钟灵俊秀自然风景之上生活居住的人们。 结果嘛,只能说不出所料吧。 此时已经是从那边回来,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展馆A的门口,没想到他居然能遇到“熟人”,他看看天,“哦,你们是诬陷我的人。” “假汉服先生!”小喻不饶人地接道,眼睛一扫,发现什么地指起来,“哈,你看吧果然你把衣服都换了!” “说什么呢小喻,都说了不要玩烂梗了!”沐白拉住自家同伴,羞涩道,“上午的事情抱歉,其实我们对于真不真假不假的也不所谓,主要就是想认识下你。” “哦,搭讪?”俞白直言不讳,也并不惊讶。 “是的。”沐白努力直视点头,”我叫沐白,这位身边的是我的同班同学小喻,我们是杭大附属二中的高三学生。“ “我叫俞白。” 小喻在旁已经有些看呆了,这是什么互相直球的高效率回答! 不愧是沐白,哪怕怂场也能丝毫不慢地说出所想!这就是所谓地不打不相识? “哥哥,你名字真好听。” 并且沐白接下来生硬至极的夸赞,让小喻差点晕倒。 俞白一时也有些答不出话了。 现在的高中生,好厉害。 “俞白哥哥,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沐白瞅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忍不住指了指问道。 “哦,这个。”俞白提了提手,“竹子,我路过见到,顺手砍来的。” 他举重若惊地拿着几根青翠的绿竹,顶端竹子花轻晃,尾部还挂着星点黑泥,他轻松随意地说道。 “竹……子……”沐白磕绊道,时值万物复苏的三月,的确是竹子生长的好季节,不过,展会哪里有种竹子吗? 哪怕展会里风景秀丽,绿化做的非常不错,平时也都是其他各大全国性国际性展会常租用的场地…… 要说有,一般都是栽种在寺庙道馆里的吧,这么算,周围的地方就只有什么雷隐寺,法喜寺…… 砍? 一旁,小喻很好奇,怯生生地问:“要用来干什么?” “就,有点灵感。” 俞白一边说着,一边扫过展会路边其乐融融剪辑视频的姐妹俩,扫过她们手机屏幕的画面,“我不打扰你们。” 淡定地掠过仍在莫名震惊的二女,超出一米多了,他犹豫了下,停步说道:“那个。”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俞白有些严肃地看了看还蹲在地上的小喻,转而对沐白劝导,“虽然由我这个外人来说不太好,但是你们还在读高中是吧,哪怕家境困难,也不应该每个周末,晚上到外面……你也知道人家小小年纪,社会上人心很险恶的。” 沐白和小喻起先听着迷糊,然而身为车技最好的沐白最先反应,“哎呀你说什么呢?” 小喻紧接其后,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脸刷地红了,羞赧有之,更多是气的。 “我们平时除了上学,还在兼、职做up主。”沐白解释说。 俞白动作僵了下,“up主?” “没错,每个周末,或者平时放学休息,有空就到外面拍拍素材,自己想点子,有时很晚才回来,甚至接到广告,上完课也要去场地的——小。u。p。主。” 最后四个字是小喻愤愤说出来的。 俞白脑海闪过前世并不清晰的记忆,在他那会,互联网万物勃发,但却没有如今这么成熟,原来如此年轻人好新潮? 是什么蒙蔽了千年修士内心纯洁的心灵……在女孩的眼神不善之前,深受穿越前可恶肥宅们龌龊思想荼毒的俞白,可以手撕异形怪物的他在面前的情境里,却干脆地承认错误,“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小喻哼了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是我的猜想低俗了。”加上上午的那次,尽管对象相反,但他们之间可就有两回误会了,为了阻止不良印象的继续加深,俞白努力摆脱被可恶肥宅们引人的歧途,“抱歉,小妹妹。” 沐白心想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连认错都这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呢? 这态度过于端正,且面色如常了,小喻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只好一别头哼唧。 “不过……那位刚才认真数着蚂蚁做拔草的同学……小up主,听着好像一般般啊。”他转向女孩,诚挚请教道。 “没人看不可怕,努力提升下自身的条件,下次加油!” 听着这番外行人的发言,男人还有模有样地以大人身份打气,小喻确实被气的不打一处来了。 “请问那位不太懂潮流的大哥哥,你是来自几几年的勒,千禧年吗?我们这个就是记录生活为主,不是明星!” “是吗?” 好像来自初代互联网时期对宅文化一知半解的俞白挥了挥手,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结束了隔空喊话。 “真是奇怪的大人。” 看着男人扛着竹子,灰溜溜逃跑,小喻嘀咕。 沐白噗嗤笑了出来,“是很奇怪,不过也很有趣吧?” “切~” 眼见男人真就一去不回,小喻问道:”等等,那你去哪啊?“ “回门口处,我是陪别人来做志愿者的。”俞白摆摆手。 “等等,诶,搞什么,不会吧……他就这么把竹子拿过去?”小喻的傲娇都没维持一会儿,睁大眼睛,连续发出了数个吃惊的语气。 然而走得虽慢但稳定的俞白,背影在话音落时就很快地消失在了人流里。 周围行人频频注视,窃窃私语,但却是没有上前打搅阻拦的,顶多是想逃出手机拍照的,却始终难以抓住那道飘逸的身影,这就是现代社会的平静的冷漠感吧。 而男人也自顾面若如常。 沐白意识到,同样疑惑,“会不会就是……做盆栽那种?” “……”小喻没接茬,显然是觉得扯淡。 “沐白,这位叫俞白的大哥哥是不是精神状态有些问题啊?” 最后她发出了这样的结论。 过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小up姐妹却是没了继续剪辑视频,研究下一次发布内容的心思。 两人有心想跟着过去看看,那位神奇又有趣的帅气男人到底是要做些什么,甚至作为做自媒体的两人,早就明白若是把这段拍摄和互动加进去会有非常好的节目效果,那个男人简直像是天生自带目光吸附磁力和引人注意的魔力一般。 但是一来是沐白尽管车技强,但一般嘴上厉害的手下都不厉害,女高中生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起来,二来是她们约好的在下午和那位大up主,要联合的宅舞剑舞活动马上要开始了。 “还有十五分钟,没时间了,那边拍完马上去门口找他看看吧……”沐白只能如此说道。 小喻对粉丝数量这方面还挺敏感,“听说今天这次拍摄的up加起来有……” “大概千万级的粉丝量左右吧……” “哇,上千万。”佐藤咂咂舌,“这么多。”这样的数字对她来说是很大的一个概念了,如果有这么多粉丝她一定兴奋到睡不着觉。 “也就是标题党,粉丝还都重合的。”沐白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反而觉得还是俞白哥哥的身上有话题。” “你到底是看上人家身子还是看上人家身子上的流量哦。”小喻也学会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诶?好像可以哦。”沐白听闻,却是吃惊恍然,“我全都要。“ 小喻竖起拇指,说道:“……你是这个“ 021.竹椅 会展六号门。 当有人试着对俞白拍照的时候,他还是抽了个空隙钻入无人注意的角落,将竹子放入了储物空间,然后拍拍手回到大门前,发现姜珂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周围除了主办方本来的一位安检工作人员外,便是立着几名保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俞白还未凑近,就看到了少女嘴里的念念有词。 “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少女肩膀猛地一抖,显然有被吓到,随后转过头露出想要发怒的表情,而在见到来人后又硬生生止住,表情在一秒钟连续数变宛如变脸大师。 “哼,考察风土人情回来了?”姜珂揉揉发酸的脖子和眼睛,有些哼唧腹诽地说道。 “目光浅显。”俞白摇头,“身为天灵大陆的创世者居然只有这种思想层次吗?” “不然你说去干什么了!”姜珂差点要腾地站起来对峙,好在不断地检票游客把她按在了板凳上。 俞白淡淡地指了指天,再指了指地。 姜珂的小脑瓜艰难地转换,思路依然不清晰,直到男人指向西南边的一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俞白卓然问道。 姜珂凝神望去,看见不断的闪光和又白又大的摄影器,脱口而对:“福利姬。” 此回答瞬间终结对话,引得俞白也皱眉思索,默默看着那个位置树荫桥墩边的热火朝天的景象,少女的意思并不难明悟。 “你以前是不是写h出身的?” “才没有啊!”姜珂挥舞拳头,差点想将手里的二维码牌子或者手边的扫描安检仪扔出去了。 俞白叹气,不太想理对方了。 “所以是什么嘛。”下午两点钟,入口的人流终于趋于平缓稀少,倒是另一边的出口远远能看出徘徊的影子,姜珂好奇地问道。 “西湖。” 俞白闭目不语,吐露两字让姜珂先是不解,随后眼珠子瞪了瞪,“你是看山势川形啊?” “不错。“ “这种有名的山峰河湖,那就是还去道馆寺庙了。”姜珂的发散思维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自身熟悉的知识范围里引导延伸。 “所以无魔?”姜珂面目期待。 “就是一些养身延寿的普通吐气而已。”俞白略作点评。 “您没吓着人家吧?”少女得知答案后倒也没有失望,地球基本就是这个状况,若是真有超凡留世,估计也是半死不活。 “怎么会?“俞白当场否认,并甩去责备的眼神,“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是借了点东西。” “东西?!”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姜珂连忙追问,青云剑仙这家伙可是她“写”出来,出现在现代都市后一直在她身边,真有什么好歹,警察蜀黍上门她可脱不了干系! “你稍等便知。” 俞白卖了个关子,想到储物空间的收获,他莞尔一笑,转身径直离开,待到从几十米外的公共洗手间转眼出来,手里已经多出了许多碎花和根茎出来。 他刚清理了下竹子,正巧男洗手间里面没人,灵力化刀几下就干脆解决了。 “可看出这是何物?” “没有哦。”姜珂见到真容,顿时联想到了青云剑仙的性格和一些做派,经手设定的她有些兴趣缺缺,已然猜到一二,但还是敷衍地喊了声。 俞白扔掉东西拍拍手,找到连绵支起的帐篷的靠墙角落,决定不要去和小姑娘争不擅长的领域了。 他把削平除掉了不必要部分的绿竹摞在一块,摸了摸圆滚平滑的竹身,比较满意。 小半日他到外面,除了他告诉姜珂的表面上的说法,自然也是顺便去调查有关邪神残魂的事情,但大海捞针的碰运气显然大概率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世界运行正常,宛如昨晚的邪恶四逸只是石子投入的平静湖面。 望着平和照常的社会,俞白也明白急忙地一头扎进去卯足劲是没用的,那是筑基或者金丹期的愚笨修士才会使用的死力气。 鲁迅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违背客观现实。 竹子的事他是真的一时兴起,他逛了几个远离世俗的地方,也就是和尚啊道士什么的,以期能有什么发现,如来三清没看到,看到了长势不错的竹林,突然想到一样东西,就顺手捎回来了。 在这日偌大古风会展会的门口,不过半刻钟,他真的做了出来,一把竹子做的躺椅。 看着面前虽然效率上完全用灵力,但是去处灵力部分就是完全的手工制品嘛,很多连接处都很粗糙,俞白试了试,不影响使用,而且舒适结实,那就够了。 最近强者都流行用竹椅,于是在三月二十二日,正巧阳光明媚。 一个温暖的午后,他把竹椅搬到了姜珂的小板凳旁边,面对耸立宽阔的展馆晒起了太阳。 他看到远处通往展馆入口的桥边绿化空地里架起了杆子,很多仿照古代染布坊的料子挂了上去,一些布匹还是刚洗好晾出来的,阳光反射着一点点滴下的清水,微风吹拂,排排列列的五颜六色床单卷起了波浪,风景煞是清新好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原本展馆到门口这段路程是空旷的,这些反射阳光的布料既给予了一定的空间层次感,还不影响他晒太阳。 俞白悠然躺着,他身边忙活了好久的姜珂,却是才发现。 女孩袖子卷了起来,甩甩手当作风扇,她看到帐篷下的俞白的时候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能在大型古风展路边做出这种操作。 “你说的竹子就是用来干这个啊?”姜珂擦了擦喝完水的湿润嘴唇,震惊了。 022.僵尸Coser 俞白不置可否,眼皮动弹示意空地挂满的五彩布料,“合情合景。” “你不觉得会有好多人投来奇怪的视线吗?”女孩说。 “不会吧?”俞白发出真心的拷问,“有哪些又白又大的摄影器材吸引得多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姜珂被噎住了,看来在漫展,车展,古风展等各种展里,做一些外面不会出现的事情就不会奇怪,“你知道又白又大是什么意思?” “刚学你的。” 俞白轻描淡写,“这些纺织布我上午还没看到,哪些空杆子想不到是这番用处。” “ 我也帮忙了。”可惜姜珂邀功错了人。 “这样。”俞白浮现天灵大陆某些女人的脸,“挺好的。” 他称赞地说,瞅瞅空地,“感觉很充实。” 姜珂微笑着,感觉有黑线爬上脑门,你充实个什么鬼呢。 日光直直地落下来。 温暖的日光里,有工作人员来招呼,惊奇地看了看帐篷下好像多出来风格的俞白,最终还是没去管,姜珂跑去搭把手了,一些穿着黄色马甲的志愿者女生步骤分明地在染布坊里合作着,撑好栏杆,扬起白帆。 女人的手拍打着白帆,溅起了点点的水珠,日光直直地落下来了,像是今日的杭城洒满了金色的雨。 俞白眯起眼睛,静静看着。 离他杀掉寄生在白领女人体内的邪物,仅过去一晚。 离他刚刚顺路探查,是一个时辰。 就在此时,那股邪恶的污染气息,再次出现了。 …… “你好,麻烦能解决处理下这里的故障吗?检票口好像不太对劲。” 十几米外,有背着包戴着帽子的游客小心地喊道。 俞白偏过头,看向了检票口逐渐堆积起来的人们。 说话的游客是在偏后的位置,检票的机器确实出了问题,卡住了,而与其说是出了问题,倒不如说安检的设备,帐篷顶部的监控,全部出现了问题。 无视摆在面前闪烁的电脑屏幕,俞白将注意力放在推挤排队队伍的最前头,那是一位穿着前朝官服,头戴官帽,留着一小撮辫子,面贴了一张黄色符咒的coser。 在一片现代服饰和古装打扮中,十分吸睛。 卡在最前头挡住后面人去路的,就是这位前朝服装的僵尸扮演者,身子就那么一声不响地卡在口子里,不叫喊也不表现疼痛,恍若没有知觉,而黄色符纸露出了的一些皮肤白如死人,涂满了厚厚的粉底。 那些游客显然是被这位狂野真实风格的僵尸coser吓到了,不太感打扰他,所以不得不找向了里头看起来像是内不能人员的俞白。 毕竟,能这么悠闲躺在临时工作帐篷下,高低也是个小领导吧? 俞白呵呵一笑,起身朝那僵尸走去,僵尸也感受到什么,第一次动弹朝向了男人的方向。 一阵下午融着阳光的和煦微风吹来,僵尸脸上的黄色符纸纹丝不动,让人根本看不到其下的面目到底如何。 “来了来了来了!” 一声大大咧咧的呼应,姜珂擦着手快速跑过来,一下子就超过了俞白并挡住了视线,在检票口吭哧操作了两下,就手动强制解决了问题。 “啪嗒,啪嗒,啪嗒……” 那僵尸coser居然也真就敬业至极地蹦跳起来,节奏井然地朝古风展内部而去。 释放了低气压的路人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互相嘀咕。 “这也太阴间了……“ “怎么能这么说,估计是超级死忠的林正英电影爱好者吧。” “那干嘛不cos道士?” “哎我刚才在后面感觉那皮肤真就干瘪像上了年纪……” “嘘别说了……” 姜珂也是一脸神奇地第一次见那僵尸一蹦一蹦地离开。 不知道是谁去进行了举报,马上几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保安就结伴过去把那个蹦跳的僵尸coser赶走了,甚至还引发了小小的喧嚣,许多人目睹了一位特立独行的前朝灵异打扮的人从特殊通道驱逐离场。 吃瓜的姜珂很快就会陷入后续杂乱的事物中去了。 而俞白,从僵尸那即使来开展子,依旧蹦跳的背影收回视线,也是感慨,事实证明没穿衣服没可以,但吓着人就不好了。 暗处,他放下了手,决定姑且看看里头的花样。 “姜女士,你有没有不舒服?”俞白叫住了休息间隔中的女孩,对方却反手翻了一副白眼。 “我累死了好不好,这完全和群里招人说的不一样,工作量好大!” 俞白顿了下,便耸耸肩说,“三百块的够你写多少章小说?” “……”少女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日光里,人们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少女又转过来问道,“青云道友,所以你的剑在我写过来后……” “是飞升。”俞白纠正说。 “飞升后,还在不?”女孩目露小猫般的好奇心。 “当然,但抱歉现在不能看。” 俞白的吊人胃口让姜珂十分气恼,但她不知道的是,俞白目前并无法自由使用那把神器。 催动清弘剑需要的灵力状态不是眼下可以支撑的,而若是非战斗状态,将清弘用作粗俗挥舞的凡铁,那不如他随手并指成剑好用。 他们聊起了天,空气居然飘来洗衣粉的味道,是那些染布,仿佛有普通而难能可贵的情感在增进。 大概是俞白躺在竹椅的姿势太过悠闲,姜珂表示他应该也来帮忙志愿者工作,对此俞白进行了断然的婉拒。 023.让镜头更“晃”一点 支架装好…… 设备调试…… 直播组件运行…… 确定一切没有问题,虽然仍算是一名直播新手,但目前抱有相当热情的小喻想好词和待会的语气,面对着手机镜头,打开开启按钮。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小鱼淅沥沥的直播间~” 小喻挂上青春洋溢的笑容,在看到有老粉丝观众陆续进来后,挥舞着手,开启了今日份下午的直播。 【爱哭的鱼:第一!!】 【出个价离开她:来了来了……】 【卡里欧:群里的舰长们的消息就是靠谱啊!呜呜,我也想要小雨的vx捏嘤嘤嘤!】 【十八岁想长发:楼上的能不能别那么恶心,一个舰长没多少钱。】 【卡里欧:富哥V、我50,还有为什么你一点充值记录都没有?打扰了。】 【……】 前文已经提到,小喻和沐白虽然是两个小体量粉丝的up主,但却经常一有时间就泡在粉丝群里和粉丝们聊天灌水。 在新世纪成长起来的她们本身就是爱玩爱吐槽爱融梗的年轻群体,在群里或是有时候私下聊天,其实面对粉丝就像面对普通网友那般,基本没什么架子。 “旁边的这位大美女上午已经介绍过了哦,上午在的应该知道名字啦,B站名字叫沐白。”小喻把手机镜头调转到身边同行的沐白上,而身高腿长的沐白面对着仰拍角度上来的镜头十分嫌弃,一边遮脸,一边露出灵动的眼睛。 “各位b友们好,小喻又来划拉W了。” “喂,你在说什么!说好不要捣乱了!” 年纪小尚且还在读书每日纠结今天晚自习作业有点多,或者新番剧集一出来就会热烈讨论的她们哪怕有时候会懂得许多开车知识,相比上个年代的人们能够轻松获得很多结论性的知识,但内心依旧是处于单纯天真的那一类。 所谓的青春年少,或者说也正是这种原因让他们和几百个堪堪到千的粉丝们粘度活性极高。 【爱哭的鱼:我是第一,终于有一次第一了!】 【出个价离开她:兄弟们,刚去小姐姐主页看过来,贫穷且吝啬,还是小喻好!】 【风凌霄:我觉得不错诶,御姐的感觉,姐姐你知道万物的起源,宇宙的奥义吗?知道大陆的变迁,人类的兴衰吗?所以请问你能和我亲个嘴吗?】 【卡里欧: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觉得和你们格格不入……】 【爱哭的鱼:话说为什么没人理我?】 【江浙沪懂哥:有妹妹看,谁还管你打卡不打卡啊!蠢舔狗!】 【……】 在短暂的开播几分钟里,直播间里就刷了不少对话和活跃,除了小喻自身老粉丝的号召力外,今日在进行的第三届古风漫展的户外直播也是一个因素之一。 这两年各种蹭饭挑战,社死挑战在b站百大之间流行不已,而躺在家里看着美少女在户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难道不香吗? 而很快,大家就被直播画面中后续的事件给吸引过去了。 找大up主联动去了! 特别是听闻下午联合活动的内容后,许多人就觉得有看点,在冷门小众的up下面的粉丝或许对远在天边的火热百万博主不感兴趣,但总归在这个社区是听过,首页被推荐过的,那以另一种视角的去观看,也是不错新奇的体验,更何况还有福利内容。 在晃动的自拍视角中不断露出的小喻年轻天然的双峰和另外一位沐白的长腿中,直播间涌动着快活的气息。 而在继续强调接下来的流程后,小喻携手沐白往约定地点走去的同时,嘴上也不停说着话,聊着聊着,还是扯到了印象深刻的假汉服之竹子先生。 嗯,这个称呼作为似乎已经化身那位男人的迷妹的沐白眼里是不能接受的,但小喻仍旧愿称之为此。 “上午洗手间里的女装大佬啊?我加了联系方式啊,知道知道,我问了人家要不要一起逛,他说很忙啊,忙什么?我怎么知道……喂喂,你们注意点,真的要被封了待会!” 小喻和粉丝们漫无边际地瞎扯,而眼见内容往和谐的方向走去,也是哭笑不得,“小直播间都被封也太冤枉了,房管呢,房管在哪里!” “我不就是房管吗?” 沐白在一旁悠悠地开口。 “啊,我故意的。” “我知道,都封掉了。”沐白挂起一丝搞怪的冷笑,“不用感谢。” 【卡里欧被禁言24小时……】 【江浙沪懂哥被禁言24小时……】 【出个价离开她被禁言24小时……】 【风凌霄被禁言24小时……】 好家伙!你这不是房管,是复制黏贴全部选中啊! 也是因为不怎么运营,偶尔直播间的房管都是些热心粉丝主动帮忙报名的,今天没空所以才让沐白兼职下而已,谁知道居然会怎么狠!这一定是公报私仇,羡慕她的粉丝量! 无视沐白在自己几个部位上鄙视的视线,小喻连忙低头假装没看到地把自家几位舰长拉出小黑屋。 起码几分钟就可以了,不然都没人了! “还有啊,其实我们中午还遇到了一个怪人,不过倒是长得非常帅。” 小喻扯开导向,大致把俞白的事情讲了一遍。 而直播间的粉丝们听完,大体都是不信的架势, 【怎么可能,扛着竹子就太夸张了!】 【是啊,展会里哪来的竹子给他砍啊,再说了真有也早就被工作安保之类的抓走了吧23333】 【这么帅,沐白妹子一见钟情的程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拒绝加V?没有手机?这个段子太老了小喻!】 【东北彭于晏申请出战!出战和那位帅哥击剑!】 【楼上的,快说你是来东北旅游的呜呜呜呜……】 要么便是灌水瞎扯,反正没过几秒大家就把这件事引向了乱七八糟的样子,毕竟都没见过,不信倒是正常。 小喻自己回想起来,要是不是亲眼所见,而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有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出挑的男人,自己也多半是当作玩笑来听的。 没人信那也没办法,眼瞅着拉不起粉丝们的兴趣,甚至因为在颜值up主的直播间谈起了异性,系统显示人气在略微上升后就呈下降趋势,小喻便也就适时闭了嘴。 还是把镜头更“晃”点靠谱! 024.全靠同行衬托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一路聊天加偶尔心机地送福利,看着礼物叮叮浮现,女高中生的心情十分美丽。 直到她们到达了约定的合作地点,一处古色古香的开放式府邸院落。 有些像四合院的样式,但由于展会的属性,更多地把外墙拆解,做旧的同时不让空间变得紧闭,而是方便供人游览,回廊和门洞的苏州园林设计穿插其间,相当富有古装背景韵味。 而当小喻和沐白赶到时,已经可以看到院落中央的灰色砖石地上,已经或站或坐了十几位衣着不同,但都拿着各式出激昂短不宜的拍摄仪器的人。 还未靠近,便听闻传来各种热情对话和网络用语,一副社牛和圈内人宅文化交叉感的莫名氛围,风格明显,真是和三三两两的游客区分开来,一看便是此次联合活动的其他up主了。 “哇,人还真不少啊。” 小喻没忘记把手机直播镜头方向调整到对外,大致扫了一圈环境后不由咂舌。 虽然中央院落地砖上的核心up主们就十三四位,但up主们可未必都是独自一人,有的带着助理或是朋友,专业有公司的甚至跟了五六个人,编导摄影助理一应俱全,有的则是虽然都自拍自演,但小有名气附近还远远近近跟着不少粉丝的。 宅舞区的几十万粉萌萌兔,十万新晋的梅子酱,生活区的老up爱吃五花大虾……加上正经的游客,被吸引过来驻足看这批年轻人到底要干什么的吃瓜游客……杂七杂八的都加上,现场分布着一百人以上是至少的。 “没事。”沐白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先安慰起小喻,就像在学校里面对未知的外来力量时一样,她咽了口口水,“反正在群里大家都聊那么熟了。” 涉及到十五名up主的自发互蹭流量活动也不算小了,肯定要建个群方便说话,而作为网上社交达人的她们自然可以在群中和大伙聊得火热,但到了现实中面基还是有些紧张。 谁知道真的孤身一人的up就她俩呢! 很快,就有现场的挂着牌子的人过来和她们对接,这其实就是那位场中最大up主视线姬工作室的人了,院落里也是对方的人员最多,处于忙碌调试组织者中心的存在。 被一位编导模样的女生语气快速地讲完了待会要做的事情,那位身材偏胖,逻辑了然,语气丝毫没有见美女up或高中生的区别对待,一副职场人的公事公办,“老娘很忙快点确定别耽误事”的气场,愣是让小喻在面对“还有什么问题”的终结中只能弱弱点头。 沐白倒是打起精神询问了几个注意事项,倒是基本和群里说过的事情一样。 女编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走了,俩人一时干站在原地,因为她们来得属于比较晚,其他up主要么在忙要么本就聚了几个人在聊天,暂时都没有人好他们讲话。 这种情况的推动下,小喻只能勉强和直播间的粉丝们聊了两句,最后也马上以要准备的理由关闭了直播。 “沐白,我们就等着到我们那一part?”看了半分钟一名走廊下在勤奋练舞的女生,旁边有她的朋友在不停抓怕,小喻忍不住收起手机,“要不我们也练习下?” 沐白也看着那个女舞见,沉思了下,”这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非常不好意思。”小喻马上接上,说出了内心的心声。 啥练习啊,她那扭两下有什么好练习的!纯粹就是被氛围下给卷到了。 唰! 那位妆容艳丽的舞见来了一个帅气由美地跳跃高叉腿,引来周围人小小的惊呼和闪光灯。 小喻说道:“不行啊,要不你摆几个姿势,我来拍照。” 沐白疑惑地低头,“你这身比我镇得住场面。” 当然知道对方在看哪里,小喻脸色红彤彤的,“你要死啊,我最多在直播间里自恋下,在外面我要别我妈打死的!” “咦,阿姨居然不知道你玩这个?”沐白感觉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你爸知道啊?”身子一顿,小喻反问。 “那当然,我又不擦边。”沐白抬头挺胸。 “呀!” 两人聊天中,活动竟是马上开始了,由于也不是多么严丝缝合的编排,主要还是靠后期和万能的升格大法,在最大咖位的视线姬现身出面后,马上一个个推进起来。 要说联合活动真有什么细致的剧本,那是完全没有,一群up主从来主旨都是真实呈现,靠的就是意外,随机,节目效果。 视线姬是一个一米七出头,身形偏瘦,看着也不多么出众的年轻男人,但对方穿着名牌服饰,挂着万年不变的墨镜,加上不经意的低俗气质神态,在镜头下便总是有一种富人家的纨绔少爷的感觉,并且接地气,和普通人们没有太多言语思想上的距离。 视线姬也是一个个先拍和up主们聊天,然后再重点拍现场的漂亮女孩子们,并不限于各个精心打扮的舞见。 小喻和沐白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打上了招呼,但是并没有多和对方有交谈,主要还是摄影师不断举着机器在她们身边滑来滑去。 嗯,所谓的升格,慢动作。 拍完也会给小喻和沐白过一下,大up请的摄影师确实不一样,慢动作拍女的,并且指导都是一流,不知道是拍过多少片子的色批了。 而后面就是古风宅舞+武侠刀剑的正式环节。 除了正式环节部分,如果没有事先说好,关系比较熟稔的话,其他都要靠up们各自找素材,抛梗整活,说白了便是脸皮要够厚,够自来熟和不怕尴尬,而小喻和沐白在这其中就宛如白纸了,没沾过社会大染缸的纯洁小白兔啥也不敢干,只能呆呆生硬地记录。 “小鱼淅沥沥,沐白啊啊啊,两位可以准备了。” 有编导举着纸张卷成的话筒,当众高喊羞耻的网民。 小喻和沐白互相对视打气,被叫过去后,却发现身为小up的她们,完全被区别对待了。 在她们面前是一块清空出来的拍摄场地,而搭起的灯光后面,是铺了滑轨,打着室外灯,挂着灯罩滤色镜等各种大大小小专业摄影器材,显然是一个外面请来的专业团队。 阵仗堪比剧组的灯光加摄像组。 这个外面请来的团队在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大家虽然都是拍东西的,但一个用手机做自媒体,一个包罗万象满足影视剧要求的摄影团队,大家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up主们暗中猜测这是视线姬少爷又搞大活,但随着时间展开,摄影团队里的人好像对于视线姬团队并不如何感冒,让众人愈发好奇。 但因为流程的进行,这些也都是藏于底下, 大场面大阵仗加大了小喻和沐白的紧张,而拍摄组对于俩人显然也并不重视。 第一次因为紧张,小喻没怎么跳好,而沐白那边虽然没出错,但也显得生硬,但对方却不给太多机会,试了第二次,刚找到一点感觉后就不让跳了,随便补了几个简单的镜头。 “OK非常好!过了!”一名导演模样的中年鸭舌帽男人一拍大腿。 “啊?” 小喻犹豫道,“导演我可以再来一次吗?我感觉能跳的更好。” “小鹏,后面你这边加个升格,这里,这里……嗯,都加一下,完事!”导演对身边人吩咐完后,对她点头微笑,“已经非常好了!完美!” “这夸得也太敷衍了!” 下来后,小喻气的酥胸乱颤,沐白却是在旁边安慰,“反正就漏个脸,本来也不会有太多镜头,最重要的本来就是要在其他up的视频里多出境……” 话是这么说,但不怕过的苦,就怕有对比。 025.剑舞红颜笑 世间一切的优秀,都是靠同行衬托出来的。 而这句话放到今日的沐白和小喻身上,便成为那个背景里的被对比的对象了。 她们觉得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和准备,自以为在这般头回见着的阵仗面前内心努力了颇久,最后结果便像是不重要的龙套一般被打发了。 “话说群演也没该给个盒饭啊!我们可是义务出场!”小喻拉着沐白躲回院落一侧的靠墙的屋檐下,重新拾起气势忿忿地念道。 “严格来说,我们是来蹭流量的。”沐白在一旁无情揭露了现实,“现在咱们能和大粉量的up们站在一起,就不得不提到当初,我依靠骚话在对方视频下占据热榜第一并被回复的含金量了……” “行了行了,都听你说过多少遍了!”小喻到后断听到个开头就觉得头大,“你别岁月史书了,又不是什么沐白大叔,不就是占了个热评有啥稀奇的,留言的早罢了!” 按理说以小喻和沐白的“业界地位“,那是联系不到啥大up们一起活动的,这回的确是靠当初沐白随意一手的敲键盘功夫,在网友的起哄下对方也觉得有趣所以真的进行了私信合作,但说到底,说双方有多熟么,要是不见得的,不然之前视线姬来聊天的时候也不会干巴巴地讲了两句纯属尬聊就收场了。 “ 诶,为什么那个女生待遇这么好啊?” 小喻和沐白的戏份结束,但她们并没有离去,一边算是和周围渐渐围聚的群众一起吃瓜,另一边则是等到活动结束后还是决定要去攀谈认识些up主来。 而这一等,一吃瓜,就吃到了意外的景象。 一名身着男士短褂收袖古装,背负一把红檀木剑柄的三尺青锋,青丝高高竖起,俨然一副女扮男装,利落侠客打扮的女生昂然地从一间里屋走出来,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明眸皓齿,气质出众,目光丝毫不怯场,坦然地扫过与之对视者,步伐沉稳地徐徐走向摄影团队。 “王老师,如何了?” 刚才对小喻和沐白他们爱理不理的导演,看样子是姓王,见到女剑士顿时扔下喇叭,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亲自到了面前才回答道:“马上马上,马上就好了殷小姐!哎哟喂,怎么您还亲自出来问了呢?小吕是怎么做事的?小吕!” “不必了。”眼见王导演就要把迁罪他人,女剑士淡然摆手,“感觉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就出来看看。” “哎哟喂,那不赶上了么!殷小姐您稍等。”王导演堆着笑脸一转头,就换了使唤人的严肃威严面孔,“快!马上准备‘剑舞红颜笑’的部分!灯光师,动起来动起来!” 立刻一阵响应和挪动器材的声音,本来正在进行的一组动作匆匆收场,拍摄现场一片忙乱。 “啥人啊这是,明星?” 小喻好奇地看着这一出现场变度,惊讶说道。 “好像有点眼熟,但不认识……”沐白说了句废话后,皱眉道,“我记得这次联合活动的群里没有这个人的,而且这种鲜明的侠客负剑特色,不可能记不住,有点像dy上武术区很有名的那谁……” “流云?但是她比流云好看得多,也洒脱有气质地多!”小喻很快搭话,作为一直结伴在一起玩乐聊天的她们,自然知晓各自的兴趣爱好和常看的种类,“哇你看她手臂露出来的皮肤,好白嫩,背着把剑原来这么帅……我以后直播也想要一把。” “你背可能就显得中二僵硬了。”沐白摇头,神色认真,“我刷了好久流云的短视频,这个侠客女剑士负剑行走的姿势就明显不一样。” 就在两位“当年十八,站如喽啰”的女高在嘀咕讨论这位新出场的女剑士之时,现场早却因为女剑士的出现而变得逐渐围绕天然地对方运转起来。 化妆师补妆的补妆,打光的打光,在那位被称作殷小姐的女剑士那忙前忙后,逐渐地,有人道出了对方的大名来历。 “是殷笑梨啊!” “真的假的,她不是上过央视的吗?居然来拍自媒体哇?” 最先道出的居然还是周边的围观群众,而敏锐的up主们马上就用手机查资料,也有一拍脑袋解释的,“去年中秋节地方芒果台的专门古代舞台剧上不是上过么!” “我有印象了!” “啊,那个超级火爆,流行了全网却无人能够模仿的’空中提刀‘!” “空中提刀,是空中提刀!被人扒过是后期制作最后却被原主打脸的传武高手殷笑梨!” “殷女侠,表演一个呗!” “来一个!” 所有来历和面貌浮出水面,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醒悟过来面前的女剑士是何许人了。 去年下半年上了央视的传统文化节目合辑,昙花一现的技艺却惊艳全网,让人直呼“武侠剧拍的是真的啊!” 只在各大平台上注册了账号,一条动态未发,全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千万粉丝体量,据说还是来自传武世家殷家的剑道当代真传,殷笑梨! 这来头就真的不小了! 小喻和沐白两个脑袋凑在手机屏幕上看完了度娘上的科普,再去看那不远处的清然身姿,已经是面面相觑张起嘴巴了。 “确实很好看。”沐白无奈评价。 “流量也大!”小喻补充。 “所以说。”沐白看了看场中已然变为第二分量人物的视线姬,说道,“今天的主角反而不是什么b站百大了,那那个外面来的摄影团队也就明显是殷笑梨带来的了……” 视线姬在几名自家工作室的职员簇拥下,无奈地看着众星捧月的殷笑梨,老实地招呼摄影师,挂起笑容,上去寒暄拍素材了。 殷笑梨一袭红白侠客,飒爽英姿地带着浅浅笑容,明媚的鹅蛋脸能够同时容纳东方古典与现代审美的风格,结合一柄拥有锻造精美剑匣和秀丽轻灵剑镡的宝剑,反差美十足,依次和过来的人们打起招呼,既不热情,也不让来人觉得被冷落,端的是一副高傲藏于眉宇,落落大方,矜持有度,十分有边界感的大背景来的红衣女侠了。 “因为拍摄需要,随身没带手机,抱歉。” “有机会合作的,感谢关注。“ “……王老师,我们开始吧?” 殷笑梨应付了一分钟左右,便淡淡地催促起那边的导演来。 026.后天之境 那边小喻和沐白的猜测并没有错,这十几名人员组成,大小器材一应俱全足矣包揽小剧组活计的摄影团队是殷笑梨的人。 殷笑梨很有钱,从小就有,她一点都不缺钱。 她从去年开始,逐渐走出静修的桑梓,在大众的视野中出现,归咎原因,还是来自于家族中的内部压力。 不知道族中的那几位老爷子是发什么疯,或者是人到晚年,脑子就变得不好使了,居然大张旗鼓地宣布了要提高知名度,发扬传武的鬼神思想。 拜托,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宣传武术啊? 殷笑梨是个武痴,三岁起就剑不离手,天赋和环境也足够推动着她不断地攀登向剑道的一个又一个巅峰。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游访名川,拜师大家,不过二十的年纪,她的剑道造诣便超出了族中水平最高的长辈,甚至隐约到达了殷氏剑法所记载的修行极限。 炼精化气,控制气血,炼气化神,经脉通畅,练神返虚,气足神完……直到一招一式皆有法门,心随意动,意随剑走,担得起一声剑道大师了。 亦可谓,后天之境。 再往前跨一步,便是传说中完全不同层次的,重返先天,不食五谷之境了。 然而,古法中标明的一个境界跨度,对于殷笑梨自身的感受来说,却宛如天埑般无法跨越,甚至进入后天境界以来,连更进一步的门槛都没摸到。 拜托了深山老林里那些各门派各个路数的老古董,宗师在世,却都语焉不详,难以互相照应感悟。 就仿佛,冥冥之中,天地之间,有什么隔膜阻碍了剑道一突的前进,又仿佛缺少了一味东西。 没有了“那味”,再如何修行,也都只是身体血肉上的表面功夫,锻造打磨得再好,最多便到所谓的宗师,后天巅峰便彻底停滞了。 自古修行之法流传至现代,逐渐衰落式微不谈,殷笑梨清楚的是,哪怕自己性子再如何淡薄,酷爱剑法修行,这种经历却是基本不可能复制给他人的。 不说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习精进,便是任何武术入门的站桩打基础,就足够筛掉绝大部分现代群众,大家都很忙,忙着工作结婚,照顾孩子,还有短视频,各种奶头乐娱乐可以舒爽,谁还有兴趣搞传武那玩意? 再说了,你练再牛逼,能挡住子弹不? 殷笑梨可以很负责地说一句,挡不住。 躲子弹倒是可以。 而就是为了家族推出来宣传传统武术的,这其中让殷笑梨没想到的是,一向开明深受马克思主义熏陶的父母也都异常支持族中决定。 照二舅偷摸在会议室偷听墙角给她打听到的说法,似乎是有什么传了上千年的传家宝显灵了,世界局势即将风云变幻,当世大机缘开启,家族务必为出世做好准备。 ……不管这种说法有多离谱,就算是出世,那几个族中老爷子的能量还不够大吗? 殷氏血脉经久不息,并且不断在各个时代关口站对了队,做对了选择,目前已经在华夏发展为表面社会下的庞然大物,不是身居要职的,便是有着商业帝国,都这地步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传武知名度?复古哦? “殷小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王导演积极地喊道。 摇摇头,不管如何,既然接下了这档差事,那就要尽量做下去,对于剑道一途陷入瓶颈的少女来说,这一次的出示配合政府暗中帮助的宣传,也算当作一次对于道心的历练了。 殷笑梨莲步生姿,似慢实快地踏入拍摄场地,在全场鸦雀无声中,抽出背后的宝剑,就带着剑鞘,轻飘飘地舞动起来。 灯光外,音响适时播放起早就录好的音乐。 这是她在地方台舞台剧上演出的一段独舞,剑舞,由她自编自导,自然轻车熟路,与侠客装扮相得益彰的宝剑弧度如画,红色的剑穗优美裹入古乐中的琵琶尾音,少女娴熟得如臂指使,一曲歌罢,站立原地,潇洒收剑。 安静数息后,顿时掌声雷动。 “好,好,好!太完美了,一曲’剑舞红颜笑‘名不虚传,人,景,剑,舞,融为一体,万千风情更与何人说?“王导演是第一个鼓掌的,他兴奋地满脸通红,看看摄影机的回放,看看场中的绝美身影,一时倒真显得的很真诚。 而其他人的赞美就稍微普通了,但也都是不吝啬赞美之词。 角落屋檐下的小喻完全看呆,结束半晌嘴巴都没合拢,想起自己为了粉丝量而扭动的那些所谓古风宅舞,都觉得自行惭愧,不配提起传统文化几个字了。 而沐白,则是很直接地进行了全程录像。 “力道和优美度都太完美了,尤其是副歌那几下抽刺跃击,感觉都要有剑光射出来了。”沐白感叹,“这下可以在群里灌水大赛中获得头筹了。” 围观群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殷女侠,来一段央视上表演的那段啊!“ “是啊,是啊……” 掌声减弱的纷纷醒悟中,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要把院落堵满的人群们,随即是马上的一连串的附和声。 最后不出所望,也不出意料的,化为了简单的四个字。 “空中提刀!空中提刀!” “空中提刀!空中提刀!” 空中提刀,便是殷笑梨在央视真实镜头下做出的一记被网友们自行取名的招式,原场面为将剑抛向半空,转身一个神异角度的侧踢后,剑身违反物理重力般地重新向上飞速旋转,随后顺势地转身接住剑柄,一刀劈下,意为空中提刀。 配合国家级的专业角度和运镜,长城之上,煌煌落日的背光中,别提带给全国人民的震撼了。 虽然当时表演的是剑,但是由于剑与刀形状相似,并且刀字念起来顺口,便以讹传讹地变成如今的叫法了。 围观群众突然爆发出的巨大热情超出了现场组织调度者的意料,眼见人群几次劝说都不愿意散去,接下来的活动历程都不好进行,编导们顿时为难地看向王导演。 而王导演自然最后为难地在殷笑梨身边请示。 “殷小姐,您看这,今天不知道是否方便?” “殷总,来一个呗。”视线姬有着最佳观看位置,此时他的称呼倒是不同,笑嘻嘻地说道。 能做到几百万粉丝的博主自然情商不会低,全场焦点和地位没了就没了,本来知道合作者是谁后就没想过,他团队也不靠这个吃饭,能有流量有爆点就足够了。 而如今,有什么现场近距离,原生态地拍到去年不可思议到国外,一群人打假或模仿都失败的大师技艺上有看点的吗?! 视线姬乐意之至呢,他自己通常不直播,作为大up主内容不是这块,也不靠直播划拉w,尽管他自己也放不开,效果不太好——这才是重点,最后归结为一句话:毕竟谁会讨厌钱呢? “空中提刀这个表演套路,我也不能保证成功率。” 殷笑梨沉吟一会,给出了一个让现场躁动不已的回答,“王老师,会影响拍摄进程吗?” “不会,绝对不会!”王导演眼巴巴地看着,“刚才素材已经都足够了!” “那若是不影响拍摄进程,我便稍微尝试下吧。” 027.开拍 而就在准备开始前,王导认真观看了之前的所有合格录像,突发奇想,建议换个取景拍摄,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感觉拍了一路马屁的王导手里紧张地捧着鸭舌帽,看来也是为了让这种珍贵镜头在自己手上呈现出最佳效果,也是鼓起了勇气向殷笑梨和视线姬提出来的。 而结果,视线姬满口答应,殷女侠不置可否。 于是,一大波人进行转移阵地。 选来选去,展现出非常强专业能力和艺术激情的王导演和助手仔细研究了展会地图,现场翻出实景照片,最终确定了距离大门口并不是很远的,为本次展会第一次出现的新兴概念设计,布坊为取景地。 …… “动作都麻利起来!” “那个定焦镜头带了没有?什么?没有带!什么叫不知道要拍那种景,不知道片场随时会有突发状况吗,还不快去车上拿?” “吕哥,待会在布坊打光……对,尽量用自然光,今天天气可以,但殷小姐踢刀踢上去的时候,我希望旋转的刀身背后的光更强一点,恩恩,跟央视那版稍微有不同……” 一众UP主默默地看着宛如换发了第二春的王导,一想到刚才对方在拍摄自家视频的时候那个表现,顿时觉得待会要看传说级武术表演的心情不甜了。 对比也太明显了吧喂! 为了照顾下我们的心情稍微掩饰装一下也好啊!这一下去拿装备,一下专业术语biubiu往外蹦的,不知道的刚才拍宅舞的时候是个三流烂片导演呢! 我们也是做媒体的!自媒体也是体! 这一伙人移动起来,声势自然不小,但相对于之前独立出来空间的院落,融入到整个会场之中的人流时反而变得不显眼了。 此时天光正好,下午的客流量到达了一天的顶峰,到处是摩肩接踵,不提展馆里头,便是外面的空地道路,两边也是或站或坐满了休息的人群,行人们往来需要遵守靠右走的守则,不然通道马上就要拥挤起来。 加之视线姬工作室的人员坚持对一直跟随过来的人群进行劝说驱散,所以最后除了十几个up主们跟随在摄影团队的周围,一百多号人分散呈线条地拉开,倒是没有太过扰乱展会的进行。 王导精神奕奕地和团队手下们讨论着一会的布景和镜头,小喻和沐白身为女性得到些优待地走在前头,有幸目睹这番变化。 小喻不禁说道:“我还是喜欢他无脑喊完美一条过的样子。” 沐白轻轻敲了敲矮了一个头的好朋友,说道:“说啥呢,殷笑梨的排面,自然是要好好对待了。” “等后面播出了,我们就可以把手了的素材剪好放出去了。”沐白狡黠地摇了摇手机,露出了真实面目,“这期vlog的标题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爆肝72小时舞蹈不被导演认可,她出现后居然瞬间翻脸!’” “你这也太标题党了吧?”小喻听了,脸皮一抽,感觉有点良心不安。 “这叫合理的包装!”沐白径直强词夺理,“再说了,现在小破站都这样搞,我最多叫跟风!” “行行行,你有道理……不过,沐白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小喻迎着太阳晒着有些热,只能用手掌当做遮阳板放在额前的她,努力垫了垫脚尖,她忽然想到什么说道。 “咋了?”沐白翻着手机里拍摄的视频,不浪费时间地把一些废掉的素材删除,问道。 “我们在往布坊走对吧?” “对啊,今早新搭建的,运用了什么格式化建筑技术,又快又好看。”沐白漫不经心地搭着话。 “布坊不是离门口很近么,而在拍合作视频之前,我们本来想去门口……” “那个男人!” 沐白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 小喻也把视线对上去,藏着莫名的意味,“假汉服竹子先生!” 啊,她还是记这个印象比较深刻点。 “那岂不是能遇到了。”沐白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然后又马上陷入两难的境地,“那我是去找俞白哥哥呢,还是去拍殷女侠的视频啊?” 小喻回以面无表情,说道:“搞得好像两边人家都很欢迎你似的。” “哎呀我说正事呢!”沐白拍手纠结。 “见色忘友的正事吧。”小喻继续进行精准吐槽。 “什么色不色的,我这个人主要是喜欢去门口吹吹风。”沐白自己编不下去后,鼓起嘴巴,“起码得加个vx吧!” “确实有道理。”小喻对此不再发表反对意见,“但还是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在沐白的期待与无奈中,拍摄队伍来到了门口的布坊位置。 瞧见布坊的景色和布局,王导演连连点头,在前面来回转了两圈,心下顿时就满意,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值此风和日丽,彩旗飘飘,殷女侠游身飞步,一舞猎猎,当出鞘龙吟,拔剑当空,那剑锋对日芒,那倩影映彩布,岂不妙哉,岂不美不胜收? 王导演一想到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已经想要大笑三声,这下不去接两部古风武侠元素的戏,赚点票子,提高点业内地位,晚上指点下女演员剧本都说不过去了呢! “王导,王导,展会主办方打好招呼了,说是可以借我们拍半小时,那我们先驻进去?” 耳边传来了团队中身兼多职,地位第二重的老吕的询问声。 对方为人纯粹,做事认真,王导一向放心,他打手一挥,豪情万丈已经冲到了嗓子眼,又倏然卡住。 他到底是没忘了在那之前,还有一位正主要安排伺候好呢。 “殷小姐,这边就是我打算换的地方,环境适宜,背景优美,并且还清净一些。”王导小跑到,一路安静跟随,将宝剑挂在腰间的殷笑梨。 虽然挂着个“导演”的名头,在圈子里也混了不少年,对比今天要拍摄的所谓一群b站up,他完全是很随意的,哪怕是什么很多粉丝的视线姬,他要是一个不高兴也能当场吊回去,大不了不拍了呗! 可能我钱没你赚得多,但是轮起拍专业的东西,我就是比你有人脉比你能做到! 而现在的场中无疑却是殷笑梨的一句话定结论的,不说王导今天带着人就是来给殷家打工的,后面关乎他短期前途的重头戏,人家也是唯一主角呢,这能不好言伺候舒服么? “我觉得可以,的确是比较符合意境的。” 殷笑梨绝美的鹅蛋脸上挂着清汤白水的笑容,居高扫视过面积百来平不大不小的布坊,点了点头,眉宇中显然也有一些满意。 “那就好!”王导转身立刻娴熟地指挥起来,“开工!灯光,摄影,场记,都动起来,该清场清场,那个谁!来,给殷小姐搬把椅子!” 作为导演拍摄现场得坐个板凳,这是王导最后的坚持。 而重新忙碌起来的场地里,唯有王导演和殷笑梨有了椅子,其他人要么站着,要么随近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 即使如此,王导一边和殷笑梨胡吹侃地,也只是坐了一半屁股。 …… 028.这么菜回家养猪吧 “什么事这么吵?” 正门六号门处,员工大帐篷的阴影下,躺在竹椅上悠闲晒着太阳,精准把控幅度,让自己身体感受着金光的温度,而眼睛头部处清凉靠着椅背,微闭着眼,几乎就要在融融春日中睡去的俞白,不由皱眉开口道。 他把架起来的双脚放下来,拿起一瓶姜珂供奉的怡宝喝了一口,看了眼突然热闹起来的布坊。 人影不断穿梭,架起他看不懂的设备,里面有一个嗓门特别大的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看着就有点欠扁。 扰人清梦,他青云剑仙何时受过这般遭遇。 “似乎是来怕东西的。”姜珂在一旁坐着塑料板凳,靠在帐篷的支架上,终于空闲下来的她懒懒地说道。 “又是摄影师?”俞白把眼睛睁大一点,蔑视一圈,接着疑惑道,“不对啊,那送福利的女子在哪呢?” “你是不是对于摄影师这个职业有什么误解……” 姜珂扶额,却是被逗的笑起来,“又不是所有来古风漫展拍片子的都是为了那点龌龊的想法,还是有很多单纯的媒体人的,青云道友!” “我当然知道,姜女士。 ”俞白无语地瞥一眼,“你缺乏一些幽默感了。” 姜珂知趣地放弃每次和青云剑仙的拌嘴进程,她打量一会,说道:“不过这些人可能是官方或者某个品牌的专业队伍,一看就是搞大项目,不是个人……那个很好看的女生肯定是主演了,快看快看,她站到里面中央了,哇,装扮好飒!” 俞白也看见了,那人群之中气质身形,眉目神采,都与周围人高亮出一截的红衣女子,侠客打扮,挂一精致剑鞘。 是修行人,他穿回来后,倒是难得一见。 可惜的是,虽然观之薄有天赋,但门都没入。 俞白多看几眼后便失去兴趣,并且顺手比比回姜女士。 “废话其实可以不说的。”他重新悠然地躺了回去。 姜珂不乐意了,“我可是看出人家的许可工作牌了,这个我们兼。职志愿群里的公告有,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相机镜头更粗更大。” “……”姜珂顿时无法反驳。 二十几米外的布坊区域里多出了一批吵吵杂杂的人举着手机和相机到处拍,对于帐篷下的两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有些工作人员好奇地站起身凑过去看了看,有人跑回来宣传着什么“那女的上过央视”,“空中踢刀”之类的关键词,引发更多的好奇者,但姜珂和俞白巍然不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能休息划水就绝对不工作”,“能躺就不站着”的新时代青年思想。 如此看来,两人一个网文写手家里蹲,一个专心修仙洞里蹲,宅男宅女的说法是契合的。 “哇哦!” “好剑!” “好漂亮的舞蹈!” “要踢了我记得这里!” “咣当!” “啊,差一点……” 那热闹的拍摄现场不断传来人群的应和声,姜珂和俞白都不用亲临现场,就几乎能通过喊声听出发生了什么了。 布坊热火朝天,友好正能量的氛围满满,古装衣袖与工作制服绵延,可谓为古风展会增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姜珂划着手机屏幕,某一刻眼睛大大的,把正在播放的短视频转给某位竹椅上的男人看。 “好像还真可以,是个真功夫的练家子!” 俞白被动的神识早就“看”到那边的具体情形,无外乎是会点剑术的女子在一大帮人的目睹下,尝试出一招并不多大实战效用的剑技,这与杂耍有何区别? 他当然就看也懒得去看姜女士的手机了。 而瞧着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的剑仙,姜珂变成了想要分享缺遭到朋友冷遇的伤心人,嘟起嘴,用力收回手机,“不看就不看,修仙了不起啊,看不起传统武术。” 俞白闭目养神,不理人。 体内全自动运行着灵气地龟速恢复。 “来了来了!” “殷女侠加油!” “哇飞起来……” “咣当!” “又差一点……” “太可惜了……” 不远处的人群发来捶胸顿足的叹息,看来那位技艺不精的女子再次失败了。 “没事没事,各单位人员重新就位!殷小姐要再来一次!” 大嗓门的辨识度很高,那应该是导演的家伙一个人的声音几乎就穿透过了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 “预备,Action!” 机器嗡嗡运转,闪光点咔嚓咔嚓。 “漂亮!诶来咯!” “咣当!” “唉!” 导演勉励的声音适宜地响起,这次居然还用上了喇叭。 “大家都打起精神啊!没关系,失误很正常!我记得在长城的时候拍了十几次呢,这才哪到哪!” 俞白闭目着,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才哪到哪? 这么简单的动作,你们计划是想折腾多久。 “来啊来了,预备,action!” “咣当!” “是我的问题,麻烦各位老师了,再来次吧……”那位姓殷的女子开口道歉了,声音婉转如百灵鸟,好听的声音仿佛压低了空中的喧嚣。 俞白摇头,心中暗想,确实要道歉了,身为习剑者,这点基本功都没有,如果是天灵宗剑修一派的弟子,不用他发话,任何一个下面的授课长老早就觉得丢人现眼要羞愤辞职了。 哄哄吵吵地重新布景道具的上去,待到安静后,布匹在微风中飘舞呼呼作响。 “各单位注意,预备,actoin!” “咣当!” “抱歉……” “预备,action!” “咣当!” “没事没事,要不先休息调整十分钟哈!” 十分钟后。 “action!” “咣当!” “action!” “咣当!” “action!” “咣当!” “……” 不知道是失败了多少次,只觉得天光渐西,热情减退,人声变得不再中气十足,热闹的人群逐渐凋敝。 姜珂也从明显意动伸直脖子一度望去,变回坐下刷起沙雕视频。 估摸快有小半个时辰了。 那在布坊中明显超时,有工作人员出面交涉,一会后队伍居然没有解散,而是重新架起机器,屡败屡战地拍摄起来! 因为这持续的聒噪打扰清梦的青云剑仙,觉得多少有点不可理喻了。 “运气不佳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今日早些回家练剑去吧。” 言语中,已然附上了一丝灵力。 全场闻之,陡然寂静。 029.这句话放在传武界也是想当炸裂 “运气不佳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今日早些回家练剑去吧。” 清朗平和的嗓音明明响度并不大,却穿过全场,仿佛在每个人的身边平淡讲述。 此时正是拍摄现场又一次的“表演中断”,人员疲乏,围观吃瓜安静歇息,靠近大门处人流量又较小,微风习来,白云于天上挪动,从另一种的角度望去,不失为片刻的宁静安详。 红木花香,仕女公子,坐落期间,忽略那些拍摄器材和工作人员,都像是某个古时候的踏春现场了。 而最最重要的,还是飘散空中的言语内容。 许多人当时面色就变了。 这句话稍加改动,放到任何业界都是想当炸裂。 而到传武这个领域,则无异于指着鼻子嫌弃了。 “灵力传音?” 姜珂离得最近,是感受得最为清楚的,她一惊,加上作者的buff加成,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虽然不是什么灵力震荡轰鸣激旋的大架势,只是一点点夹杂,混入于早春的风里,但是! 这也是头一回在公众场合使用灵气啊!哪怕是无形的不易留下痕迹的声波,一不小心可就惊世骇俗。 何况这剑仙一开口讲的话就很惊世骇俗了! 听听这说的是啥,找运气,早点回家练剑,炒鸡嘲讽好吗? “青云道友……” 姜珂兔子般警觉地瞅了下那边的片场,然后飞快转回来。 那边人都没动弹,但却已经把目光陆续地投射过来了……少女敢确定这是都听到了啊。 “您这是?” “我这是?”俞白给面子地眼皮露出一个缝隙,示意我听着。 “刚才是用灵力了对吧,用灵力了,何至于此啊!”姜珂没有人前显圣的优越,略显惶恐地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您这么说……” 俞白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 “您老人家那是绝对没毛病啊!”姜珂无缝转换,“地球所有打架的,练剑的,全部加起来都未必有您一根毫毛重。” 听如此,男人面色稍缓。 “但实在嫌吵我可以请你打车回家的嘛。”姜珂为难说道。 “此言差矣,这位天道创始者,我等天灵大陆的修士可是从来不弱气势的。”俞白微微一笑,把某位天道震得感觉都要磨灭了。 因为她看到有人对这里指指点点,已经有站起身走过来的人了。 堂堂大陆第一修行宗门的师叔老祖,显然知道少女在顾忌什么,不经意地看看布坊方向,说道:“就是普通的一句后辈教训晚辈,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的。” 姜珂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但我们现在是升斗小民,人家有粉丝,有摄影团队,有官方背书出面许可,是明星呢,胳膊拗不过大腿!” 下午的太阳光斜斜地在展会的高低起伏的建筑上落下,拉出来一道道影子,俞白淡淡地踱步出帐篷外,丝毫没有把正坐过来的一群人当回事,尤在安然地对视姜珂。 “注意下言辞,姜女士。”颀长的身子照出的影子也显得好看,“你是平头老百姓不假,但我早就超凡脱俗,是游历山川之外的修行者了。” 啊对对对,你清高,你了不起! 姜珂被怼的牙痒痒,不就是叫你照顾着我低调点嘛,这都不肯。 而她看到那些手里全是拍摄器材的人群靠拢,连忙按照现代社会的出众处理突发事件经验……掏出了两个口罩。 “快快,先戴上。” “大大方方即可,此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好遮掩的?” 俞白疑惑不解。 “你光明磊落,人家未必会让你光明啊,而且那边那么多影像记录的东西照过来,以你的身份,可不方便被拍。” 姜珂只好认真解释说。 俞白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道理。 他自然有不被人留下照片,坏掉机器的手段,但以破坏性居多,没有必要那么强攻击性,而且范围人数一铺开,便繁琐麻烦起来。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n95医用口罩,思索怎么跟普通的不一样,姜珂已经直接上手,给他匆匆地扒拉上去了。 另一边,拍摄队伍。 “哪来的外行?” “岂有此理!” 本来正休息的他们听到“早点回家练剑”是有点懵逼的,本来灯光器材师慢腾腾地归为设施,王导演也默认这个故意拖时间的行为,大家都需要把节奏放缓。 而也因此整个布坊与六号门之间的空间都是处于安静的状态,冷不丁突然飘来一句发言,大家一时间也没觉得哪有什么不同,下意识往来声望去,居然是二十米外的一个古装年轻男人。 因为失败了几乎有几十次,逐渐弥漫不乐观气氛的现场顿时避无可避地陷入诡异的安静。 安静的数妙中,殷笑梨脸色尚可,在场中央默默擦拭佩剑,一时看不出阴晴。 王导演左看右看,腾地跳出来,喊出了上面的怒吼。 第二句的骂声,那是不是借此排遣下苦拍无果的积郁,就无从而知了。 助理们醒悟过来地附和,包括外围的一些up主们,并且仅在呼吸间就声势变得极为浩大。 “就是说啊!又是不懂装懂的!” “哪有那么容易拍出来嘛。” “好镜头就是要磨的!殷女侠的状态也非常重要……” 落成的场面,便是即便殷笑梨什么都没有表示,自会有别人替她发声质问了。 几个年轻男工作人员,同时也可以说是殷笑梨的忠实粉丝,火气窜的上涌,在旁人的鼓动赞同下,想到就做地拿着器材都来不及放下,就冲到了不远处的帐篷面前。 “怎么就是运气?” “你谁啊?” “懂不懂,不是专业的麻烦不要影响我们拍摄。” 人未至,质问到。 由于是矛头明确地朝着俞白发问,姜珂一时踌躇,就这么踌躇了下,青云剑仙施施然开口了。 “我是专业的。” 俞白双手背负,以大佬之姿居高临下地说道,“所以我可以评价。” “……” 那几个年轻人没想到会是这么硬刚的回答,稍微怔住,同时也有离得近了,看清了那名阳光下的男人,这光,这脸,这不羁的口吻……也太帅了! 我靠,这就更加不爽了啊! 无知之下的本能雄竞让年轻人们不会善罢甘休,一位胖胖的现场头名粉丝怒道:“知不知道用剑的谁啊,哪里要你来指教?” 俞白差点笑出声,这修为的确实没资格认识啊。 也有挂着工作牌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俞白,愈发不爽道:“你是这的志愿者?” 年轻人轻蔑一笑,胸膛挺起,这位仁兄显然准备在社会地位上进行打压,但他接着马上找到了男人身后的竹椅,声势一顿,一时居然拿捏不住起来。 能在工作帐篷下大咧咧午睡的,高低是个主任吧? 年轻人身后各种脚步声噼里啪啦,显然是自家队伍不会眼见冲突自视不理,有援军到,那不管最后被罚被骂,气势就更不会输了。 就在大伙准备在调停前多比比个两句。 “够了。” 030.这世间竟有如此少年? 婉转柔和,却内含坚韧有力的女声打断了嘈杂。 居然是殷笑梨,她亲自过来,后面跟着形影不离的王导演,其他工作人员,以及看热闹的up主。 “大家没有必要为这种无意义之事争吵。” 殷笑梨看了看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明亮温和的男人,美目稍一停留,便扫过全场,做出及时的控制表示。 争理火气大的几个年轻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在王导演的连连瞪眼之下,也迅速弱了气势,老实地退回了队伍里面。 在殷笑梨的示意下,人群散开回去,只留下五六人。 女人着重目光落在俞白身上,轻轻欠了欠身,“是我失误次数太多,吵到各位休息了。” 王导演在后面欲言又止,觉得殷小姐的姿态有些过于柔软,他们虽然拍摄有动静,但谁拍摄没点动静,何况他们是经过主办发首肯。 王导演顺着视线,越过男人,落到一张竹椅上……问题是出在男人身上吧? 谁在工作帐篷里这样睡午觉的啊!门卫保安大爷也就在小区不那么收敛好不好! “态度还行啊,没有电视上很多明星的架子。” 姜珂如同一位影片中总是在事情结束后姗姗来迟的警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出现在俞白的旁边,狗头军师地嘀咕着。 俞白不置可否,面对女人的道歉,只是微微颔首。 那边留下的五六个人看的一阵火气,但见殷小姐没说什么,就不好发作。 另一个世界的剑仙的目光如炬地扫过女人腰间的剑鞘。 水平不行,剑也不行。 “……”殷笑梨稍低着头,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落下来,而就如射下实质般的利刃,在她的腰间部分逡巡,从腰部不由自主地发热开始,她浑身感到传递性地酥痒。 被这柄绝世宝剑吸引? 还是这男人的眼神居然涩到这种程度!? 饶是休养好,但殷笑梨抬起头正视道:“不知这位先生在看什么?” “你的剑。” 俞白才没在意无上神识的降临对于没摸到门槛的修行者来说是怎样的体验,他说道。 殷笑梨面色古怪,而唯金主是瞻的王导等人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哈哈哈哈!” 姜珂使出平生社交勇气,尬笑几秒,试探地提议道,“那这样的话……就不妨碍你们拍摄了?” “且慢。” 万万没想到,阻止她的竟是队友。 剑仙队友背负手摆着前辈的架势,“既然失败了这么多次,后面还要继续不成?” 俞白一顿,不解道:“不回家吗?” “……” 包括殷笑梨在内,表情都不对了。 姜珂都想拍额头叹气了,剑仙大人这是哪壶不提哪壶,这一茬都过去了,说起回家…… 不就是重新嘲讽人家菜么! 而俞白可感受不到自己的补刀非常不留情面,他只觉得委婉。 太委婉了,要不是在地球,他才懒得如此高情商。 “呼——” 殷笑梨好看的五官要皱在一起,她花费好久地平复了呼吸,胸口在激烈的情绪激荡里起伏翻涌,显出了平日隐瞒的一丝风景。 “这位,请问还不知……” 殷笑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眉头还是拧着的,族内的平辈人见了,便知晓这是她真的很生气的表现了。 “俞白。”俞白轻轻拂袖,自报家门。 “这位俞先生。”殷笑梨声线压着怒火,“空中提刀,要将剑,人,细节掌控和谐一体,气血运转,拳脚功夫,天气环境……缺一不可,我难道不知此事要想做成极难?我难道不知不易复制?” “这是一招实战用处公认不强的招式,但也是传武界内部公认的能够验证一位用剑者综合水平的高低与否的招式……” 殷笑梨知晓哪怕以自己的水准,想每次都成功也非常不易,但自傲也好,自信也罢,之前几次媒体表演,她都在十次内成功,谁知这次状态这么差几十次了都不行? “言必行,行必果,但既然接下了这差事,就要有克服万难的觉悟,这不仅是功力的深浅,更是传武精神的体现。” 以她要强的性子,今日怕是哪怕耗费颇巨,也非成功不可。 “……因此拍摄还是要继续的,这点就恕难从命了。” 此番有理有据,态度鲜明的“檄文”,闻之者无不面容肃穆,伸出油然的敬佩之情。 加上红衣女侠刚不懈做完激烈的舞剑,额头、手臂,还沾着汗淋淋的,因为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体力消耗得随着高声言论而气喘吁吁,好一个香汗美人好一个让人怜惜不已。 王导都摘下帽子了,露出追忆年华的神色,恨不得亲自上手相机把刚才的一番话录下来。 而俞白听了,就想笑。 翻译翻译,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不就是之前话说得那么满,牛吹出去了,不做到很丢脸么? 什么觉悟啊,精神的,修行者也都大谈特谈大道,天人合一啥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还不是该毁约跑路的跑路,该杀人夺宝的杀人。 利益面前,差不多就是那些破事。 “所以还是拼运气了。”他懒懒地总结,也有些意兴阑珊。 刚不吐不快,舒畅不少的殷笑梨一窒。 “什么叫运气?”她冷声道。 “连后天都没有,无法吐纳归一,不知剑理何物,不靠运气靠什么?” 俞白语出惊人,恍如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殷女侠的心上。 “吐纳,剑理?我……怎么不是后天?” 她的第一反应已然抛却了什么空中提刀,而是被更关键的字词吸引了,“我怎么没有?” 殷笑梨语气到后一句立刻守心稳固,所有剑派高手和隐居老前辈都明确表示,她确有大师水平,后天之境了! “哦,那你的身剑合一呢?”俞白淡淡道。 女人愣住了,内心的讶异连带着手不自觉握住了剑柄都没察觉。 “那不是宗师才有的吗?” 不对,殷笑梨猛地回神。 身剑合一,是剑艺到达开宗立派境界的标志之一。 理论上这种全身心专注并与剑合一的状态在大师宗师上都通用,天赋异禀者自然可以提前在大师时到达。 而自己自诩是有天赋者,不然也无可能有几率做出“空中提刀”这一达到身剑合一标准的技术。 但待到真正融会贯通,剑走龙蛇更多是在宗师境界,到了宗师,届时自然便会了。 “您的意思是……” 这样的话,就连上了,就是她还没有掌握身剑合一,所以无法流畅地完成空中提刀的技术。她没发对此隐瞒反驳,她也不会不承认。 殷笑梨称呼都发生了改变,能知道这些知识,并在几个照面间看出她底细的人无疑是剑道浸淫一辈子,天赋纵横的高手了。 可这面孔年纪,根本不比她差多少啊! 末法时代,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少年? 031.您收着就好 特意开辟出只余六七人的空间里,在俞白的寥寥两句话话语结束后,陷入了另一番的安静中。 这大体是殷笑梨这位主导人物自身的沉寂而带来的连锁反应。 王导演和几名自家工作人员连怎么措词都想好了,而一看殷小姐前后快速转变,都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起来。 在对话的两人之外,其余人只觉得短暂的剑拔弩张后就反差到变得似乎殷女侠被说服认同了? 这卫衣运动裤的小年轻是剑道高手? 大概除了姜珂,就没人能反应过来。 而对于天灵大陆造物主的天道大人,却是趁着殷笑梨皱眉思索,王导等人尬住的空档时机,一把将俞白拉退了好大段距离。 “何事?” 俞白有些不悦,他要不是看在对方身份特殊的份上,这样弱女子的随便一扯,他可不会轻易挪脚。 “青云师叔祖,我的修仙大佬哦。”姜珂一脸“你是还能有什么事”的幽怨劝阻,“别说了,再说真瞒不住了,这小小地球可是都容不下您的尊躯了!“ “那倒不至于。”俞白知道对方在指什么,笑着顺着说道。 “不需要考虑您自己的安危,您也考虑考虑我吧。”姜珂苦着脸,“人多而杂,万一这殷明星动用起网上写着的深厚家世背景,师叔祖拍拍屁股御剑飞行走了,我可跑不掉!” 俞白听之却是皱眉:“我为什么要丢下你跑掉?” 姜珂一愣,一瞬间涌现感动之情,但马上明白出对话理所当然话语中的原意出发点——一群弱鸡,我怕个毛线? 那不还是没变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姜珂在短暂的巨变之中,依旧是保守猥琐发育的思想,步子实在不想迈得太大。 要问什么步子? 这剑仙都开始讲道了! 至于这修行体系在两个世界是否能够一致贯通,姜珂倒是不担心,思维并不僵化的她早就想过这一层,在第一天晚上的辗转反侧里不断心证。 依见剑仙这位男主穿越过来后的种种手段,无疑是能确认超凡的运行和成立,那么即使她不知道青云的剑法和修行细节——哪个作者真会修仙啊!但只要她写的是一名用剑的巅峰人物,一名确是的绝世剑仙,那便足够了。 幻想已经成为现实,甚至连过去的先后之论都变得无法追溯琢磨。 男人身上的修为,身上的灵力,蕴藏的天灵世界的最强剑意是真的,真实存在,那便是铁证如山的存在现实! “世俗家族不足为惧,我惧!” 姜珂认怂地坦诚终究打动了俞白,男人为难且不太情愿地点点头,以示让步。 少女松了口气,说道:“虽然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回到一开始的状态不太可能,但青云您就演个差不多就好,比如普通的剑道宗师?隐士高手下山之类的?” “有区别吗?”俞白瞥头,对上几步之外的视线,簇拥下的殷笑梨身躯一颤。 “区别大了!”姜珂无语,“一个是武侠,一个是仙侠,妥妥降维打击啊。” “明白了。”俞白干脆地垂下双手,准备就绪,“我该怎么演?” “您收着就好!” 姜珂赶紧说道。 “……请问阁下家传何处,师门尊姓大名?” 几乎就在俞白刚刚答应收敛一二之时,另一边的殷笑梨,就带着人前来问候。 问候这个词没用错,完全是和之前几个年轻人气势汹汹来找场子的模样不同,红衣女剑士神态恭敬,礼数妥当地在俞白一米外停下拱手,用上尊称不说,而身后的王导数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脸上全无之前不耐轻蔑的意思,满面春风,跟见了制片人一样和蔼和亲。 你看吧,来了来了!就是这个展开! 在最后时刻,觉得预料准确的姜珂在底下拽了拽俞白的衣摆,眼睛乌漆嘛黑传递意思得那叫一个快。 俞白淡定地把少女的爪子甩开,面向重新理清了情绪和莫名肃穆气势的佩剑女子。 “不在此处,也不方便告之。” “……俞先生。”殷笑梨愣了愣,很快重新组织好语言,并不多大在意,语调平铺中含着敬重,略微颤抖的尾调显示着刚才对比之下的强压情绪和内心的不平静,“刚才是我失态了,主错都出自我,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俞先生俞先生,是我没管好自己下面的人了!我们是做电影的,今天也是有幸能被殷小姐请过来协助,有时候比较执拗死脑筋……“王导演能屈能伸,看得大概是最开的,在圈子里摸滚带爬的老油条什么场面没见过,金主开心他在包厢里跳舞都行。 “俗话说什么导演带出什么样的剧组,小鹏他们性子可能随了我,我给您赔个不是哈哈。” 王导演挂着笑容,伸出来的双手停在俞白面前半天了,而俞白自然没什么兴趣搞握手言和,见此哈哈笑着,王导倒也装作啥也没发生地缩回了手。 副导的老吕和编导小陈看的一脸汗颜。 “冲动的毛病早该改了,我这就把小鹏他们几个叫过来道歉!”王导演再出一招,神情感同身受,势必完成金主任务。 俞白抬了抬手,打断了对方。 “不用麻烦,我们不想。” “……” 俞白自觉还算完成了姜女士交代的嘱咐,不要太越界么,他轻松地看向有些呆的少女,送去眼神。 放心,天道同学。 如何,还不赖吧。 姜珂拳头握紧了,我不赖你个头啊! 让你低调是没错,但这比高调还拉嘲讽啊! 我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画面,这位剑仙用这样的“我很靠谱”的目光,我该回以欣然的表情吗? 姜珂额头的黑线化为了身后飘飘然的沉沉丧气,这局势已经不归她掌控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奈何不了从书里跑出来的这个男主。 而俞白这番动作自然让对面的人多想,王导等人甚至是才察觉这还有一名套着志愿者马甲的女生一直伴随在俞白左右,头一回认真打量了后,王导试探地说道:“这位老师是?” 姜珂在突然的社恐中连连摆手,“别叫老师了,我是来做志愿者的,和他是朋友。” 这个他,自然是指了指俞白。 殷笑梨同样轻轻地扫过姜珂,她身高比之要高一些,常年的锻炼和养尊处优的家世更是让整体气场上如发光的灯泡盖住了对方。 能和知晓剑道宗师之法的人成为朋友,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 032.高手下山 殷笑梨微微一笑,重新地注视起男人。 “俞先生,听君刚才一席话,虽寥寥数语,却感悟极深,想必您也是修行之人,且定是用剑领域上的专家。“殷笑梨说道。 俞白眼角余光落在姜女士那边。 “略懂吧。” “以身剑合一的标准来看,我的确还有很多路要走……”殷笑梨闻言姿态愈发恳切,“空中踢刀……我还是希望能做得更好,既有答应他人之故,也有进步自身之愿。” “若是不嫌弃,还请不吝赐教。” 殷笑梨语气诚恳坦然,发自肺腑,不说姜珂,就说王导等人,那是彻底有些震惊。 堂堂被国家承认的剑道高手,居然向一个路人请教道歉? 并且话里话外,都是自愧不如的晚辈姿态! 甚至王导的反应更大,他一下子觉得幸好自己刚才能屈能伸了,知晓殷家背景有多么深厚庞大的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觉得遇到大事了,这年轻人难不成也是什么超级二代? 真的修行高手出世下山? 那就扯了,真当拍电影啊! “殷小姐的意思是,让这位俞先生也来演示下?这果真是遇到而来一位传武高手?” 还是有工作人员忍不住内心的震动道出了想法。 “不错。” 殷笑梨不在意面子,坦荡荡地承认,并注视男人。 王导在回忆殷家背景里反应过来,却是眼睛一亮,这可以啊,管他是啥背景,既然是连殷小姐都如此对待的高手,那只要能完成技术展示,他把镜头拍到就行了! 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有了这种重量级镜头,他接两部古风武侠元素的戏,赚点票子,提高点业内地位,晚上指点下女演员剧本都说不过去了呢! 值此风和日丽,彩旗飘飘,俞姓路人高手游身飞步,惊鸿猎猎,当出鞘龙吟,拔剑当空,那剑锋对日芒,那背影映彩布,岂不妙哉,岂不美不胜收…… 王导演想着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已经要大笑三声。 “不必了,没什么兴趣。” 忽然的断然拒绝声打破了王导的遐想。 他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 真假,面子给得足足的,里子有了殷家这层也是绝绝不会差的,居然毫不在意吗? 而这等情况放到老吕小陈等对于殷家不了解的普通人眼中,则顿时变味,眼神从震惊转变为怀疑,这小子,不会是个嘴炮吧,其实绣花枕头练试一下的水平都没有,怕一拿起剑就露馅? “俞先生……” 殷笑梨显然还是想再做努力。 “你这个年纪练成这样,没什么好赐教的。”俞白完全没有干劲地摆摆手,没有姜女士的“劝阻低调“,他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马上花式剑技,在之前就说了,这是来杀人的,不是杂耍。 男人如此具有歧义,让人瞬间想到双关的话语,令刚刚热起来没多少的气氛重新回到冰点。 王导几位是情势变换快得说不出话了,而殷笑梨攥住了衣角,这个年纪连成这样…… 这大概是她从前一直会听到的赞赏夸奖的评语,而此刻到了男人嘴里,却俨然相反的语境。 “既然如此……便先告退了。” 殷笑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压住了升腾的血气,只当这是对方为了拒绝想出的,有不让抓住把柄的挖苦说辞。 另外的心中,隐约升起的一丝对于这位同龄少年的,一种同为剑道修行者的亲近感瞬间消弭,乃至于急转直下。 殷女侠心中已经把对方当成出自哪位名门并天赋异禀,但观其行为不过是下乘的看法。 两相看厌,自然无话告别,殷笑梨带着王导等人败兴而归。 …… 布坊处在一阵短暂的哄闹中,被压制下来,重新进入井然地拍摄状况。 而殷女侠面对镜头和灯光,面对围观的众人,却开始心不在焉。 她握着手中的宝剑,这是家中几个老爷子难得认真筹措,在她十八岁生日礼上在赠与的礼物。 名叫离火,三尺多的锋芒,在午后的天光下微微反射。 暗红色的剑镡,一路往上,钢纹花铭蜿蜒美妙,仿佛盛开的火莲,现代工艺下的定制最精细最前沿锻造技术冲压打磨而出,除了那些古时候流传下来以及从墓里出土,带着岁月痕迹的神神叨叨的神兵刀剑,比普通的冷兵器,已经是万里挑一的锋锐和漂亮。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完全不在话下。 甚至还让送到过名川大河,有别于那些立于世俗表面供香的景点,而是内部人士才知晓的道观和佛寺里“开过光”,“赐过福”。 虽然殷笑梨从来不信。 一些老师傅,族内的行将朽木的长辈曾说过一些远古仙人的传闻,但殷笑梨这个层面阶级的人都从来没见过什么超凡,不是江湖骗子就是自然巧合,她要是不把那些话多当作神话故事来听,不如去看现在网上连载的仙侠小说呢。 “铿!” 心念驳杂,她不由使出一个剑花,金铁共鸣悦耳清脆。 可此时,剑身传来的感觉,那超强工艺曾经带来的质感和锐意,变成了没有反馈的冰冷。 她想起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话语。 “连后天都没有,无法吐纳归一,不知剑理何物,不靠运气靠什么?” “哦,那你的身剑合一呢?” “……” 后天,先天……殷笑梨念叨着这两个词,伫立在早春的风里,一时竟有些痴了。 作坊形式的建筑里交错的人影和现代仪器恍然不见,神奇的状态并没能维系多久,殷笑梨很快被王导演的声音惊醒。 “殷小姐?” “抱歉。“她露出一个不可挑剔的笑容,深呼吸口气,“可以开始了。” “好!”王导中气十足地喊道,“各单位各就各位啊,预备,action!” “漂亮!完美!感觉对了!有了!” “咣当!” “……” 033.此生仅有的机会 古色古香乃至飘荡着洗衣粉香味的作坊中,器材拍摄,人员喧嚷声音重新占据了主流,导演大嗓门地开拍和铁剑掉落声像是一重交响曲与之混为一体。 沐白抱腿坐在外围的草地上,眼睛看着这边,心思也飞到了别处。 “观众朋友们,我不骗大家,那红衣服的就是殷笑梨啊,不然咋整的空中提刀?” “让我凑近点拍,不行不行,我可不想被那个凶巴巴的导演说……” “哇喔,感谢埃利耶宝宝送的可乐和告白气球,比心~” 身旁,小喻正在重新开始如火如荼的直播事业,本以为一场剑舞表演只会持续几分钟,却没想到网上传的厉害的殷女侠不断失败,时间大大延长,而瞧着场中各人员不可抑制地往下掉的士气,甚至连殷女侠本身都在体力的下降中,这出表演是否能成功都未可知呢。 所以小喻自然就不放过这波利好的话题第,连标题都取得爆点十足,“发扬传武,或许这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不少被引流进来的观众看到直播间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壮汉,而是一个穿着低胸唐代汉服的萌妹子……那就看看吧。 大家素未谋面,up不图钱,不图给她996,她只是想要一个点赞三连,有什么错?只要忍住不打赏,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善人了! 小喻的观看在线人气稳步上升,在殷女侠不停失败又坚持继续的半个小时内达到了直播生涯的高峰,也就是在刚才中场和另一边大门处的工作帐篷起冲突才下降一些,但小喻才不在乎这些起伏了。 直播划拉W,才真是要不得不考虑她“此生仅有的机会”了。 沐白看着好友的财迷脸色,看破不说破,至于心神,当然是落在大门那边的帐篷底下。 “失败不是很正常的是嘛,那么难的特技哪有一次成功的……啊?有新来的观众问刚才拍摄团队和路人发生了什么冲突?贴吧上已经有帖子在直播了?“ 小喻一愣,想到这波热度确实是个抓住了,不由气道:“居然盗我直播,没给钱呢!” 而刚才的短暂“冲突”,小喻和沐白自然是占不到什么好位子,也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明白那位帅气的假汉服竹子先生嫌弃这里太吵,然后就被盛气凌人的拍摄人员说了。 作为同样受了冷眼的两位女高组,不由分说地就站在了俞白的那边。 “什么?居然还有人要我和现场其他在直播的up去PK?谁输了就挑战殷笑梨?哥哥你是要我死啊!”小喻看到某条弹幕,哭笑不得地说道,“比跳宅舞也不行啊!” 不仅是小喻,十几位up主抛开还有事的,起码还留着一半人,同样有敬岗爱业进行直播的,而热度同样形成矩阵发散,在流水般滑动的路人评论发言中,可以预见地这样的人气话题,起码在B站能够冲上热榜前几了。 沐白趁着小喻抽空喝个水的功夫,说道:“别光顾着直播了,记得看现场啊,休息休息,还是第一次看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宁蹦一身汗,不做一顿饭。”小喻在网友的耳闻目染之下,金句也是开口就来,“我巴不得拍摄一直进行呢,让我多播一会,这样下半年上大学的学费都有了。” 沐白张嘴预语,她是知道对方家境不好的,父亲在小时候就扔下母女俩走了,从小对方一直是在“贫困生补助”这样的字眼度过,不然也不会沉迷二次元寻找精神慰藉。 “那就多拍点视频素材。”她说道。 “直播不也可以切片。”小喻稍稍嘴硬,还是把直播手机朝向现场方向,她们坐在一处凉亭里,地势稍高,虽然途中有人啊石木的遮挡,但大略能看出里头的情形。 “话说,你不去要VX了?”小喻喝着水,突然问道。 两人都同时将实现挪开,在大门处那边工作人员的大帐篷下,躺在竹椅上的男人身上停住。 说到这个沐白就埋怨,拔了拔脚下的小草,”没看人家身边有个女的啊,寸步不离的。” 小喻晓的伙伴的意思,偷笑道:“那个姐姐还挺好看的。” “不就年长几岁会打扮一些罢了。” 沐白嘀咕,底气却不足,“倒是竹子……他怎么变出竹椅的哦。” “是啊,我也奇了怪,真可惜之前没拍到他扛着竹子的样子,不然我们绝对真实记录,这也比看踢剑有趣多了。” “咣当!” 似乎是抗诉角落里的坏话,拍摄现场再次传出一声剑刃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要不是能明白人家殷女侠手里的宝剑不是凡品,外人都要担心这摔了这么多次,剑都要磕坏了。 “咣当!” 【第二十三次了!】 【听着打铁声,我都要睡着了。】 【大家要不散了,等课代表到了晚上总结吧。】 直播间即使只是平放对着无人直播,也有观众在刷新评论,还有无聊者进行失败计数的。 算上直播开始前的,殷女侠为了坚持不切镜头,已然几乎不间断地舞了几十遍剑法了。 这精神不可谓坚定执着,或者说倔了。 小喻和沐白聊两句,便拿起手机,继续和观众闲扯,而过了一会,她确实因为长时间直播而想不出什么词,陷入一段尴尬的沉默中,她随便想了个话题,说道:“计数君呢,怎么没计数了,现在第几次了? 【对啊,怎么没见到了?还有点不习惯。】 【艾特艾特!】 【我不是计数君:你们没发现,从刚才开始,声音就听不到了吗……】 计数君冒泡,小喻见后微微怔住,也是反应过来,是哦! 好像没怎么听到了? 小喻顿时好奇地转过脑袋,去看二十几米外的拍摄现场,却发现人影交错中,里头好好地在运作,除了更缓慢外并无二样。 “咋回事,殷女侠没力了?” “不是。”一旁有在看场中局势的沐白说道,她把小喻的视线指向展会大门中心那侧,是一号门,二号门的方位,“那边有什么事情闹起来了。” “噢。”小喻身子顺着转过去,连带着手里手机直播间的画面也变成远处人声鼎沸的外围安检。 “吼……” 034.我来拦住那怪物 “这么热闹,发生什么事了?”小喻盯了一会,只见宽敞的分布着不锈钢栏杆和红黄分隔线,柏油路面贴着标识道路的广场,不断地有人被吸引过去,像是那里有什么黑洞般不断汇聚人群。 乃至有些黑压压之态了。 “才没过多久,我也不知道。”沐白皱眉望着。 直播间并无什么反应,反而是埋怨主播转视角的为多,小喻看了眼手机,正要恢复位置,谁知那五十米外的密集人流,突然地就被分开了一道口子,像是硬生生撕开! “吼!“ 风声中的喧嚣变得清晰了,一种奇怪的嘶吼直入人心,闻者的刹那,如遇到天敌地产生应激鸡皮疙瘩。 【我靠,那是什么玩意?】 【拦在前面的是被击倒了?】 【黑色的影子是人吧,为什么是一跳一跳的?】 【这叫声不对啊……】 直播间猛地窜出一串认真看着直播的观众的惊疑,也是此刻小喻和沐白心中的震动,她们眼睁睁看着原本被完全阻挡视线的黑压压人群,突然汇聚出一片仓皇的尖叫和惊慌! 靠近她们那一侧的几排人见了鬼似的转身狂奔,四散奔逃! “快跑!” “这不是COS吗!不要吓人啊!” “是真的,是真的!” “COS活了!” “是僵尸,僵尸活了!” 一个头戴前朝官帽,身穿黄蓝前朝官服,双手伸直,双腿笔直僵硬蹦跳的高大人影,冲进了展会! “吼!” 前面围聚的人群自然是因为好奇,这“僵尸coser”在门口被保安拦住,对峙中吃瓜的越来越多,而僵尸猛地爆发,撞开保安不说,连带着护栏,隔离线全部装得七零八散。 中间部分的路人算是运气好的,被爆炸般飞散的物体震退,而展会里头,刚好奇围过来,来不及看清楚情形的人就不好运了。 一名路人直直地撞上了一蹦腾挪几米之快的僵尸,恶臭的腥风和恐怖的装扮让他反应都无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僵尸贴着黄符纸的惨白面部。 “吼嘶……” 来自地狱的冰冷呼气是路人心脏骤停,嘴,鼻,瞬间附上一层白冰。 “唰!” 僵尸那五颜六色的宽大袍袖中陡然伸出两只手,漆黑的利爪噗嗤插进了挡路者的身体,然后没有任何停歇地一扯—— “斯拉!” 漫天血雨,残肢断臂,以极具恐怖的分解模样,狠狠冲击着在场所有目睹这一幕人的神经! 会场短暂地停滞了一秒。 是真的宛如时间静止,在和平社会下长大生活的人们何时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杀人了!” “啊啊救命啊!” “快报警,保安呢,保安啊!” 展会广场彻底炸锅沸腾,失去了任何可看挽回与控制的余地,所有人使出吃奶得劲远离那穿着前朝衣服的诡异cos,不,那就是真的僵尸出现了! 一队本来从展会外冲过来的安保人员吓得顿时腿一软,口哨也不敢吹,哆嗦地拿着防爆盾,一个劲地开始退。 这都什么啊,我们只是拿工资的,不是干驱邪的! 而也有被吓傻了瘫在地上不敢动弹的,起码五六人就处于“血雨”的范围内,落成血人后整个神经就崩断了,离前朝僵尸就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可让人惊异的,是那僵尸轻松杀掉一人后,吼叫地在举起血肉往嘴里吞咽,却没有继续杀戮周遭,而是径直往前跳去。 除了又有一名被挡路在前的路人被撕成碎片,仿佛那里,有一个什么目标般。 直播间。 直播间……已经快宕机了。 评论发言已小喻从来没有见过的速度疯狂滚动,她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了,她也完全没有再去注意了。 “疯了,这是疯了……” “还愣着拿手机录!快跑!”沐白一个激灵,一把拉住小喻的纤细手腕就走,小喻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情急中却是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手机和自拍杆。 【我靠我靠,现实版·绝地求生?】 【这这不是特效或者up搞得整活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是建国后就不准成精么?不是什么神鬼妖魔,全是假的?难不成……它们都全部真实子啊历史中出现过?!】 【……这世道要变天了!】 晃动的直播间视角中,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但这并不妨碍远在天南海北的网友们发表感言,乃至于有机灵者马上跳转到了其他直播间,毕竟这个现场,不是只有一个up在直播。 本就离门口近的布坊处的up,在会展里面的up……其他平台的博主,粉丝,正在就近范围的自媒体,传统媒体,全部都被急速地引动。 事件在短短几分钟就发酵爆炸,突破了单个B站平台的限制,冲上了围脖等主流社交平台的热榜! 沿着无数信息传递的光缆,全国各地没过一秒,都有不断点开这条新闻的人…… 直到视频上传,哪怕是几乎以秒计算的下架屏蔽,也无法阻挡住“僵尸杀人”冲击力度字眼的传播。 网络上的沸腾抛开不表,单说陷入一片混乱的广场,已经在随着那只僵尸的牵动分隔出数个泾渭分明的位置。 门口的,还在跑,展馆里面的,还有不断挤上来想看发生什么的,与逃跑者发生撞击踩上了大量的踩踏和口角,而广场外的,跑的远且与僵尸的方向相反,胆大的已经停下来拿起手机录像。 尖叫,鲜血,嘶吼,诡异官服符咒,破碎飘飞的服装花絮…… 这样的另一种场面地铺天覆盖下,布坊中的一度引起话题和热闹的拍摄现场,早就渺小得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生命重要的。 不说围观粉丝,中心处的拍摄团队也在看到僵尸把人分尸的一刹那,并且僵尸直冲他们的方向而来后,就鸟兽作散,恐慌让什么上下级,性别谦让全部化为泡影。 地上甚至散了一地的昂贵拍摄器材。 王导心痛至极地看着那被随意扔摔的设备,大吼一声,气沉丹田……一脚踹飞了挡路的导演监视器,就要追上老吕等人夺命狂奔。 太倒霉了! 拍摄不顺利,还遇到了这种夸张不可思议的事件!他的人生可以拍电影了! 王导某个电光火石的思维风暴中,居然闪过了这样的职业习惯念头。 而没跑几步,他眼角余光看到一道红衣倩影。 脑子啪地全部杂念断掉,硬生生止住了继续跑的腿,转身焦急喊道:“快跑啊殷小姐!” 喊完这句,念头通达,王导正要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 让他回身就拉“呆在原地”的殷小姐是不可能的,撤回一步都不可能。 人家势力再大,他也得有命才能攀上啊! “你们先走。” 狂奔中,王导居然听到了这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女声微微颤抖,似乎在压住本能的恐惧,然而,临到下一句,已经铿锵的坚定态势了。 “我来拦住那怪物!” ??? !!! 王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因此,他一边忍不住转头,然后在景物的光线收入视网膜后,一边把腿迈动的幅度都降了下来,直到停下。 “铿!” 穿红纹白底箭袖玄衣,不着金玉首饰,只挂腰间一暗红剑鞘的女子,没有等震惊的他再发出何种言语,拔剑挺身,迎着人群,面对怪物的嘶吼威压,逆行而上! 035.一人一剑 万里无云的天气,不知何时有乌云被风卷起,阴霾蔓延,仿佛在一张干净的画布上爬上了一张乌黑色的瓢虫。 在大起来的风声中,是底下地面的人类叫喊。 惊慌失措的,胡言乱语的,凄厉求助的,歇斯里地的,不一而足,而就是在这片蓦然混乱起来的广场上,原本摩肩接踵,黑压压的人群以一个黑点为中心,不断往外扩散而去。 而那个黑点,便是黑爪僵尸。 宛如河流泄洪,奔跑的人群并没有多少被僵尸的刚才冲撞中威胁到,反而大多伤于踩踏和同类间的争夺,乃至被活生生踩死的,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已经开始出现。 就在这奔腾惊慌的人流里,有一道红衣身影逆流而上,带剑逆行,尤为显眼瞩目。 甚至当那侠客装扮的女子越走越快,人流在她面前一分为二,所有经过的人们无不下意识地回头一瞥——仅仅是一瞥,然后便继续狂奔不已。 但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独立于世,一瞥,两瞥,三瞥……越来越多的回头,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完全不同的景象。 直到殷笑梨眼见前方人流散尽七八,如狂魔吼叫的僵尸诡异地蹦跳而来,她微微抬起了剑,持于腰间,剑尖斜垂于地面,飞驰起来。 她的目标,就是那个突然冒出在现代社会的怪物! 毫不夸张地说,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全部震撼莫名,轻则拉住同伴,重则呆立当场,深深望着这恍状武侠电影的决战画面。 一人一剑,冲出阻碍,直指怪物! “那是谁啊!” “快看!有人朝着僵尸冲过去了!” “有人要和怪物战斗,我的天啊!怎么可能!” “别拉着我!这种时候还顾着去看?我光是看到就吓得腿软,少骗人了!” “那个身影有点眼熟……” “真的,拿着吧剑!我想起来了……” “是殷女侠,传武剑道世家的殷笑梨!” 在尖叫混乱的呼喊里,四面八方,因为稍微远离怪物而回身的路人里面,逐渐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而今日展会一直跟随左近的拍摄团队,也是在最先意识到殷笑梨要做什么事情的,陆续不断的工作人员驻足回头,随后心中被场面震惊不已。 王导跑得慢,落在布坊最近,也是看得最清楚全程目睹的人,他一向藏在鸭舌帽下的浑浊眼睛放大到了最大,早春的风,广场的焦灼气息,各种声波化为了一股般撞进了他的感觉系统里,所以他被某种力量撑得不得不张大了最大的眼睛。 “她可是殷家这一代的天之骄子啊,为什么要去拼命?” “是真的知道这种怪物存在世上,还是明知惶恐,但为了不让手中利剑蒙尘,依旧替普通人们挡了上去?!” 王导演不得而知,只有纷杂的念头在同样被什么鼓胀满满的心灵中横冲直撞。 小喻和沐白这边。 “呼呼,哈,呼哧……稍微跑慢点!我,我……” 小喻娇小丰满的身躯在此时成了累赘,勉强被身高腿长,运动神经极好的沐白拉着跑了一分钟,她就气喘吁吁几乎摔倒。 她感觉到速度一缓,立马一手压胸,一手撑膝盖地大口休息起来。 “好,我可以了!继续跑……诶?” 也就四五秒钟,小喻也是非常惜命地就要马上逃命,然而她终于察觉到身边伙伴的不对劲,“怎么不跑了?” 沐白已经转过了头,定定看着来时的方向,然后神情竟是没有那么急切了,一指说到,“你看。” 小喻疑惑不解地顺势望去,差点惊得扔掉手里手机,而她用拿着手机的右手掩起小嘴,发出了同样在此刻四周重复的惊呼。 摇晃的直播间,那镜头抖动地,弯扭倾泻地,也把画面堪堪对准了广场中央。 “铿!” 一道剑光轰在了僵尸的黑爪上! 古代剑客VS黑爪僵尸! 直播间本来即将稀疏走光,急着赶到其他直播间看究竟的观众瞬间回流! 【我他吗没看错吧?!】 【有人拿着一把冷兵器,上去砍僵尸了?拜托这是真的活过来的僵尸,不知道从哪个坟里爬出来的!】 【这种超自然事件,难道是传说中的华夏龙组出手了?】 【屁个龙组!没看到这是不久前主播间的主角么!表演空中踢刀的那个!】 【哦!殷笑梨!】 【她打得过吗?不是做一个表演逃离都一直失败啊?】 【可笑!这个时候那女的居然想的是流量!不愧是网红女剑士!】 【传武都是辣鸡!骗人的罢了!这个时候不用美式居合,也不如会自由搏击地进行迂回撤退呢!】 【这姓殷的女生真是想红想疯了,吃流量也不是这么吃的,没看到刚才那僵尸的速度和力气有多牛逼吗!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马上就要挂了,可惜了漂亮的脸蛋……】 直播间的评论杂乱无比,震惊有之,敬佩有之,鄙视有之,而更多的,却是对于眼前这位勇于亮剑的女侠的不看好。 在所有人的常识里,僵尸是属于超凡的产物,而传统武术,就算有真材实料,怎么可能是其对手? 而突然再次飙升的直播人气,小喻却是毫不知情了,她和沐白一起,心神都忍不住被场中开始相撞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所吸引。 那第一声清脆并让牙齿发麻的金铁交击,便是发令枪。 …… 现代社会人与怪物的第一次碰撞,金铁的震动也穿透到了会场六号门边,宽阔的工作帐篷下。 刚才还遍布安检,操作设备,隔离带有序的门口,已经跑过了工作人员,并且因为慌乱的人群而把设施弄倒了七零八落。 倒了俞白和姜珂这里,气氛大抵是平缓克制的。 因此他们也留在了原地。 “它是奔着你的。” 俞白淡淡收回视线,朝着小脸紧绷,身体僵硬,呼吸都压着的女人说道。 “啊?!为什么?”姜珂闻言呆滞一瞬,然后马上转头问道。 “我做了什么?” “难道说,这僵尸,也是从我书里跑出来的?” 036.殷氏剑法 姜珂的小脸几乎是苍白而又欲哭无泪的,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 在僵尸冒出会场的刹那,俞白就像无情的报点机器,让姜珂在与周围普通人一样的本能恐惧中,迅速转化冷静。 毕竟,她是在家里见过另一个世界邪神的投影化身的。 相比之下的威压,加上距离和目标,量级感受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了。 姜珂已经自认为表现得冷静,她看着没有回答她问题的男人,动了动眼神,说道:”青云,你一开始就知道这僵尸的存在吗?察觉到异变的发生,以及它的目标是我?” 很显然,具有正常同理心的姜女士,在反应过来后,合乎常情地想到什么。 穿过来之后便表现悠然的青云剑仙难得出现了不太自然的表情。 “这是安检的时候那个COSER,我想起来了。”姜珂思维转的很快,她不依不饶地说道。 俞白微叹口气,说道:“没错,就是它。但不是从天灵世界过来的。“ “不是从天灵世界……”姜珂一脸莫名,那地球怎么可能真有这鬼玩意,倏地,想到什么,少女话锋严肃一转,““等等,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 “因为我想知道这种东西忽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并且压制隐瞒住凶性的理由。” 俞白解释说,“大概有些猜测,但需要验证,倒是没想到这孽畜会在老实退回后,又按捺不住杀戮饮血的欲望……这前后不一的表现,呵呵。” 男人安静看向分野的广场,“现在关于它为什么出现,为什么找到你,我心里便有数了。” “……” 姜珂没听懂。 但这不妨碍她把关心放在目前的最焦点上,“那你不出手吗?正道第一大宗门的代表修行者?” “不是有人上了吗?”俞白努努嘴,说道,意思明显。 广场上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已经战到一处。 “那个殷女侠……是我们地球本地人,行不行啊?”姜珂虽未地球老乡,但忍不住信心不足道。 “这只是一个具有僵尸外壳形象和退化神志的普通畸变生物而已。”俞白语气轻描淡写。 “咋冒出来的?” “问题有点多,现在关注错了重点。” “重点是什么?” ”先看打斗。” …… 殷笑梨不知道自己在电光火石间的决定,会产生多大影响。 她只是看着被怪物撕碎的尸首,满天血雨之下,恐惧和愤怒焰火像发动机轰鸣地膨胀到了最大马力,轰地迫她拔出了剑。 一点想法都无,也没有半分利弊权衡的考量,她就是运起气血冲了过去。 直到见到那僵尸被诡异黄符纸遮住的惨白毛孔,她才遂然一惊,压住呼吸,调整力量,思维终于达成了同步的线条,而非鲁莽的蛮力,步法迅捷,一往无前地将气势升到了顶峰。 “吼!” 那足有快一米九的高大魔躯,朝她这个拦路者发出了摄人心魂的吼叫,没有任何退路了。 殷笑梨精神集中成与手中离火剑一样的利剑,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作为剑客,她已经亮剑,除了出剑,皆是虚妄! 殷氏剑法VS黑爪僵尸!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伸过来的黑色爪子,指甲渗人发绿,仿佛蕴含剧毒,一言不发地抬起剑锋,迎着对方,一剑快速挥出! “铿!” 这便是广场有心人中能听到的第一声碰撞。 朴实笨拙,除了果断,没有丝毫花俏。 殊不知,这便是实战中的静极惨烈。 “好大的力量……” 殷笑梨阴沉着脸,本就讶异的内心再次沉下一分地看着在剑刃在咯吱摩擦的黑爪。 火星爆鸣刺耳。 短暂的僵持,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却已经是女子那双皮肤极好,柔软,会被第一次看到的人轻视的双手,稳如磐石地握住了剑。 而黑爪僵尸,嗬哧着作呕的白气,一爪顺势沿着剑刃想要抓住女子的手。 王导演在几十米外,看得清清楚楚,相传源自华夏唐代,亲得殷氏剑法真传的真正高手殷笑梨,浑身没有冒出什么内力真气,或者剑刃变成罡气发光什么的,竟然就是肉体凡胎,以一种两者体型巨大的反差感中悍然迎上挥剑! “世界上真的没真气内力!”杜祁溪内心想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论,就像他在看到对方冲出连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一样,他继续目睹着黑色布满老茧的僵尸大手虽然没有抓住殷笑梨的手,却完全抓住了如以卵击石的白净剑身。 殷氏剑法,最早追溯到唐代军阵中的杀一剑法,杀阵浴锋,一面生死。 殷笑梨没有保留,依照气血特殊运行,调动全身力量,猛地带动现代工艺打造锋利至极的钢剑一带一震! “彭!” 一声绝对听起来结实的肢体对撞的声音,然后王导演嘴巴张起来——近一米九的黑爪僵尸上身被什么奇怪的冲击力扬起,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后退去。 “吼?!”那黑爪僵尸同样在感受着剑刃处涌现的分量,它抓到的好像不是一把普通的与自身手掌硬度相当的金属,还是一只高速旋转的电钻。 微弱的咔擦,错力之下,僵尸的右手径直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殷笑梨看着对方中门大开,毫不犹豫,飞身一脚,华丽而迅疾的回旋踢,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后,劲风呼一声吹散了空气,带起巨大的动能,狠狠踢在了对方坚实的胸膛上。 “彭!” 几乎和之前连起来的撞击声,一道夹杂金属,一道纯粹肉身,衔接得太快,殷笑梨能下意识地感触到那脚底怪物胸膛处的肌肉绷紧。 僵尸胸口处尘埃可见地被打散,然后被踢得微微凌空—— “卧槽!”王导演在后边看的目瞪口呆。 包括离得近还算近的拍摄团队和up主人马的几十人,全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米七左右虽然谈不及较小,但也绝对不算魁梧的身躯,这是怎么做到的? “世界上虽然没有真气内力,但传武是真的!” 王导演猛地挥舞了下手,心中转进如风。 僵尸摔在地上,失去了大部分神智的它居然也捂了捂胸口,随后正式看向面前的女人,眼睛被黄色符咒遮掩无法看出什么。 这与之前遇到的人类都不一样。 黑爪僵尸的那身粗制滥造的前朝官服猛地膨胀后收缩,仿佛内部有什么急剧的变化,略微理顺了胸膛混乱而疯狂的气息远比之前更甚。 殷笑梨没有说话,只来得及,略微理顺了胸口的气息,她心跳如鼓,有点艰难地却不畏惧地直视对方。 此时,四面八方,能注意到这里情况的人们看向殷笑梨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看似无敌疯狂的黑爪僵尸被女子侠客见面占到些许便宜,或许可以说是怪物大意所致,但是刚才两三秒女子所展现处的力量,早就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 殷笑梨目光如矩,不停地摆正状态,她轻轻摆着有些发麻的手臂,忍着疼痛,抓紧能调整的一切时间。 “吼!” 黑爪僵尸煞气毕露,以刚刚随意完全不同地轰来,如上古的巨兽,失控的泥头车,全力扑向了面前的人类! 近距离之下退是没有出路的,殷笑梨只有继续挥剑前进,离火钢剑与黑爪交锋了,“铿锵!” 比刚才还要穿透力强的撼响令耳朵嗡鸣,殷笑梨接触时面色就变了,黑爪僵尸竟然力量居然提高了一倍有余!她来不及多做调整,只有咬牙变换剑式,配合身法,就地翻滚,以求躲避,她这次完全压不住! 咔擦,黑爪僵尸一击结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而那相似的骨骼破坏中,殷笑梨腾地从地上爬起来,紧紧盯着对手,漂亮的鹅蛋脸全然苍白,她几乎不带停顿,左手抓住有些歪扭的右手,猛地把手腕摆正,加上那撞击中胸口仿佛岔气的疼痛,冷汗从额头冒出来。 殷笑梨眯着眼看向眼前的高大的超凡生物,明白对方一直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沉吟几秒,然后主动上前! 局势明了,没有任何犹豫,她动作如迅捷的猎豹,实战中被那些老前辈严厉禁止的杀招断然刺出,搏命三连击带着一往无前,朝着黑爪僵尸的咽喉,心脏,下阴,她已经使出了全力。 黑爪僵尸身形一花,瞬间提至不比女剑士差的黑影,并且面对攻击不闪不避,只是略微躲过了咽喉的刺击。 噗嗤! 剑刃深深地插进了黑爪僵尸的左胸,,殷笑梨却觉得危机炸响,“弱点是咽喉!” 在黑爪僵尸抽出手一把抓住了剑,她信念如电,此刻却必须脱身,呀喝一声,右手刹那弃剑,蛇般射出去,一拳砸在对方另一只手臂臂弯处,同时一步踏出,低头躲过一道挥爪的她再次拉近,彻底到了贴身面对面的距离,她能闻到怪物身上腐烂的味道了,然后提脚狠狠地和撞击了对方的两腿之间。 “嘶——”左手臂弯被击中,黑爪僵尸全然无感,可那胯下部分似乎还保留了变异前的痛感,怪异吃痛地嘶吼中,它放弃了拔出胸口的钢剑,而是狠狠地抓住了身下的女子衣领。 殷笑梨被怪物轻松抬了起来,空中无处借力,她下意识挥空的右拳化掌,朝僵尸苍白看似脆弱的脖颈劈下去。 人类女子的速度和应变完全超出了黑爪僵尸的预计,它变扭地扭动脖子,然而马上就有两只小手鬼魅般搭上了它的肩膀。 殷笑梨抬空的身体一脚蹬在黑爪僵尸壮实高大的身体上,勾住那深深没入的剑镡口子,然后另一只脚稳稳已经下落—— 猛地一拽,黑爪僵尸整个人腾空起来,一记高难度的过肩摔把黑爪僵尸砸得头晕眼花。 “我靠!牛逼!” 037.血煞之眼 耳边传来不知道是哪些围观群众的喝彩和爆粗。 殷笑梨没有丝毫喜悦得意,神经紧绷地蹬地后撤,果然,那僵尸弹簧般以违背常理地姿态打挺挥爪,如果刚才松懈了,便是尸首分离的结果。 那把离火红剑,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她的手上,其上光华流转,钢纹流淌着黑绿色的血水,殷笑梨一振剑身,便趁着怪物还未站稳之际,发起了没有任何停歇地快攻。 剑,拳,腿,快速地出击着,铿铿铿嘭嘭,两者不断招架截断,黑爪僵尸不断想要硬吃攻击给对方造成伤害,殷笑梨不会让其得逞,依靠灵动的身法和充分娴熟的技巧周旋缠斗。 “吼!” “喝呀!” 一人一怪物忘我地搏杀中,位置不断变换,所到之处,腥风剑势,裹得周遭密不透风,隔着百米远,就有越来越多的围观者退避离开。 王导演直愣愣看着,在后边越看越心惊,然后想到什么,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突然冲到散乱着拍摄器材的空地,找出一台已然有电能够正常录像的相机,记录起来。 布坊外围支撑的水泥墙壁被黑爪僵尸的一拳打出蛛网般的印记,木屑纷纷爆在空中,殷笑梨蹲下躲开后,左手臂的坚硬关节猛地朝对方肋骨处打去,并一剑寒光至于怪物门面。 僵尸嘶吼一声,身子一歪,但是它在动作变形的情况下强行一脚,也终于踢到了殷笑梨。 殷笑梨以很惨的模样擦着地面飞滚出数米,再翻身时连吐出数口压抑不住的鲜血,面色通红,双手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而努力至今,她也终于劈中了僵尸的头部。 短短不过一分多钟的对抗,其烈度远超殷笑梨生平所有对决,她甚至觉得在剧烈的生死之间的交错之中,她在危险和技击的边缘疯狂试探,并且越来越大胆,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觉得自己对于剑的理解,对于修行的感悟,对于她的后天之境……都在飞快地成长。 殷笑梨拍拍衣服,尽量在外人看来显得没事人地站直身子。 而此时,目睹惊险和不可思议人类和怪物战斗的人们,已经不可能轻视场中的她了。 小心摸到侧后边的王导演,扛着高清相机,极为精准地捕捉到了红衣女子脸色微红,仓促中摆弄了下稍显凌乱的头发,那一瞬间所露出的姿态让呆在相机后面的他都不由呆了呆。 而说回场中,殷笑梨一击得手,连高兴的心情都没来得及产生,就面色一紧地地看着黑爪僵尸。 没有交流,没有停歇,她看到了…… 黑爪僵尸脸上的黄符咒,缓缓裂成两半。 掉落下来。 她首次看到了僵尸的面孔。 那是一个男人,五官面相都极其普通,除了那张死人无异的脸上双唇双目紧闭,并且从额头中间位置开始,笔直往下划出了一道新鲜的血线。 那是她留下的。 黑爪僵尸站起后,忽然不再动弹。 殷笑梨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唰!” 只见那僵尸,张开了眼睛。 殷笑梨只感到一股血光直冲双目,血气狂涌,心脏被人抓住般紧缩,接着就是诡异无比地头晕目眩,她情急之下一咬舌尖,才不至于摔倒。 藏在黄符纸下面的,是一双血红的尸鬼眼睛! …… 血煞之眼! 殷笑梨仿佛心中有所明悟的,意识到了黑爪僵尸那双红眼的不凡。 同时心中暗道不妙,离火剑噌地横在身前,压低身位,眼睛不再敢去看前方,倾斜向下地死死盯住黑爪僵尸的双脚。 “不该反手撩那一剑的……” 那双踩着制式皮长靴的粗壮双腿往前重重地朝她迈出一步,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便从那裤缝,靴子里头钻出来,格格不入地污秽着周遭的空气。 即使不再去直视,紧抿双唇,嘴里还弥漫着血腥味的殷笑梨却几乎能够想象,在周遭其他视角的望去,那怪物的威势和气场已经与刚才截然不同。 更加原始,更加混乱,更加狂暴! 那张符纸是镇压它的! 心中乃至于的后悔是来不及品味了,殷笑梨不断调动体内新生出的力量,自从临战感悟,产生理论与实战的深层融合后,她就感受到了这股涌入四肢百骸的境界力量,从小腹丹田处宛如涓涓细流,虽然不多,却胜在持久。 本来境界突破的她,已经有五六分把握压制住这突然出现的黑爪僵尸,直至等到救援抵达——在通讯发达,政府管理极强的华夏社会,殷笑梨当然不会固执傻到今日要靠孤身一人消灭敌人。 可如今压力倍增,殷笑梨的把握一下子掉到了两三成! “吼!” 黑爪僵尸发出了更为低沉凝视的嘶吼,紧接从原地陡然消失! 殷笑梨一惊,脊背升出的悚然轰碎了脑海中的荒芜杂念,她凭借战斗本能地往侧边一滚。 “彭!” 细碎的水泥石块就在她脸庞飞过,一道血痕流下来,在肾上激素的分泌上她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用余光盯着刚才自己的位置。 那里已经被黑影覆盖,黑爪深深地把坚实的水泥路面捣碎了个小坑! “疯了这是!” 眼见怪物的力量和速度的增长得到认证,刚刚她那抓住的转瞬即逝的战机,无疑是一手巨大的败笔。 从黑爪僵尸暴起于会展伤人起,殷笑梨自然就注意到那醒目的,就贴在其脸上让人看不到面孔的黄色符纸。 聊斋志异传遍大江南北,没有人不会在看到真实僵尸的第一眼,不留意那张轻飘飘的符纸。 那黄色符纸反贴飘荡,写字那面被朝众人,只能隐约看出纸面上黑色的笔走龙蛇。 看之普通,加上僵尸后来的行动自如,大杀四方,没人能保证那符纸就是一个纯粹的COS道具。 “彭!彭!彭!” 激烈且打破人体极限的打碎水泥声震动着所有人的心神,殷笑梨只有不断地狼狈翻滚,矮身扑救以求躲避,在黑爪僵尸变得狂暴密集的攻势下,瞬间落入下风。 殷笑梨深知这样下去会被抓住机会连招到死,凝聚一口血气,强行半蹲抽剑,面对直扑脑门的一阵恶风,双手推出一挡! 咚地宛如钝器沉闷,殷笑梨一边在巨大反震力中倒退,一边不断试图朝身侧卸力。 石灰飞入眼睛,尘埃吸入鼻腔,待到殷笑梨终于重新站起来,胸前衣领已经因咳血和红色布料染成了一个颜色。 “吼!” 黑爪僵尸一声厉吼,变成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时刻进行最大功率输出地欺身而上,死死压制住了殷笑梨。 勉强依靠身法和技巧继续维持,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章法有度,怪物的力量和速度都已全面超过了殷笑梨一大截,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聪明诡计都是可笑的。 加之衣裳在翻滚中失了原本鲜艳色泽,灰尘满身,以及凌乱的头发,不知何时丢在地上的剑鞘,都显得她愈发狼狈。 “这符纸是压制僵尸的,没了限制,更为狂暴野蛮……怪物自己不可能给自己施加这道封印,也无自然生成说法,那便是……”殷笑梨兜着圈子尽量不将战火扩散后,内心逐渐地冷静下来,“还有幕后主使?” 她双目如电,飞快地在腾挪招架怪物中扫过四周,却没见到可疑之人,一时又觉得气馁。 “彭!彭!彭!” 每一次僵尸的黑爪重重砸在路面,石屑飚飞中,就能让周围一圈零星大着胆子在观望的人群后退数米,仿佛敲在了他们的心上。 “你还不出手吗?” 那门口一侧的最后一个出口边上,帐篷下姜珂看着那局势中岌岌可危的红衣女子,忍不住朝身边的人说道。 俞白抱胸而立,起码没有再躺在他那把竹椅上,闻言摇了摇头。 “这还没到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姜珂顿时不解地说道,那场中被打击称呼为殷女侠的女人苦苦支撑,虽然姜珂在之前不认识对方,也不是什么追星饭圈会产生个人崇拜之类的群体,但对方一人一剑,主动揽上危险,替大家抵挡住怪物几分,这行为已经足够让别人升出敬意。 场中,那殷女侠艰难地在实力增涨的怪物下躲闪,又过去一分钟,已经产生了数次的危险瞬间,几乎每一次只要被擦到命中,就是非死即伤。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她,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被打断心流。” 空中飘散的嘶吼和金铁打击中,俞白若有所指地说道。 “心流?”姜珂一愣,“这又有什么关系……” “那殷姓女子……快要突破了。”俞白淡淡说道。 姜珂重新认真盯着不远处的迅捷黑影,“真的假的?你不是说过地球没有修行……“ “只是没有灵气而已,所以目之所及,全都是不得法门的凡俗。”俞白解释,“虽然不知道几百几千年前是什么模样,但古往今来前仆后继者的钻研和路子是肯定有的,而这位在这个世界算是薄有天赋的练剑者,已经卡在后天这层很久了。” “那突破了就能赢?”姜珂傻乎乎地说,她只知道自己写的那些修仙修士境界,起步也是练气期,哪里晓得世俗里的寻常等级? “不知道。”俞白老实讲。 “那你这么淡定!” 038.突破 “临战突破千载难逢,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的。”俞白瞥了瞥,说完之后,大概不是很想在这个菜鸟剑者面前显露自己的好心,补充道,“当然,那孽畜脸上的黄纸暗藏玄机,一旦撕破,释放全部嗜血凶性,这殷姓女子就算突破了,也就堪堪摸到先天门槛,变强不了多少。“ “先天的意思是?” “气返先天,感悟自然,任督二脉打通,汲取灵气运行完整周天,是从‘练’转为‘炼’,真正超凡脱俗的一步骤,也可谓之炼气修士,是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上一声真正的修行者了。” 俞白难得详细长段话的讲述道。 姜珂似懂非懂,但知道这是迈入仙途就对了,“你这么多前缀,原来就一个小练气。” 站在仙途长生尽头的大佬闻言还笑了笑,“并且没灵气,都是白搭。” “但也很厉害了,想不到这个姐姐,居然是困在世界法则之下的天才么……”姜珂喃喃道,再望去心中的敬意更多了一层。 “那你还不去救下我们地球的天才!” 俞白轻轻一撇嘴,懒得再多说。 “哦,你会在最后一刻出手的是吧?”姜珂耳聪目明,捕捉到这一细节,故意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青云道友,一代剑仙!莫不是也起了爱才之心?” “……” 俞白懒得理会因为放松心情而开始跑火车的少女。 先不说联系到剑仙身份,而因此放心的姜珂这边,那激烈不减的场中战斗,胜算模糊的殷笑梨仍是一秒都未曾停下。 “铿!” 钢剑在对撼的火星中高高扬起,又拼命卸力回压,随之再次震荡,末端的白皙玉手死死抓住,才不导致脱手而出。 黑爪僵尸不知疲倦地攻,而殷笑梨只有勉力维持地守。 普通人通常无法全速冲刺完一个完整的四百米,大部分缺少锻炼的社畜学生们跑到两百米便会感到速度开始下降,而一口气憋住的无氧运动,更是不必多说,常人只能剧烈运动须臾时间。 而连番对战,哪怕不过五分钟,对于殷笑梨自身的精神和体力消耗都极为巨大,她全身被汗水浸湿,动作变得缓慢几分。 怪物与人的变换位移看似变少,其中烈度不降反升。 “这样下去就输了。” 殷笑梨面无表情地一下下躲闪,格挡,眼睛盯着黑爪僵尸的脚面,逐渐适应了这种战斗方式,但失去一半的视线,产生的影响是不可消除的。 毕生所学的剑法在她手中运转,气血涌动收缩,越来越流畅自如,她清楚地意识打,自己对于剑道的感悟在加深变质。 但是……还不够。 不够快,也还不够强! 前文提到,殷氏剑法在古时也唤作杀一剑法。 最早可溯源到唐代军阵中的拼杀求活,于百人,千人,万人的对冲残杀中凝练而成,冲锋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其传至于今天的殷氏,总共有十三式。 基础四式,进阶九式,殷笑梨从小苦学,早已了然于胸,而余下的四招,之前晦涩不顺,在今日的搏杀中,也已经融会贯通,如臂指使。 不然她也撑不到现在。 但据家族老人所说,这套强大的殷氏剑法,只是一部残篇。 还有一半,已经失传了。 心脏有力跳动,丹田生出汩汩热意,在不停歇的战斗中逐渐无师自通地运行出一个完整脉络的气血,如龙如虎,呼啸地奔流在血管。 但就是缺少了一样东西。 殷笑梨绝对丹田之中,经脉之中,有什么缺了,故此她挥剑出剑,剑法越精纯,越是感到空虚。 她忽然觉得,知道为什么有一半剑法失传了。 “自唐代开始,士大夫充满道教神仙妖邪鬼怪之说……” 黑爪僵尸暴虐地双手扑来,她钢剑如影,剑刃上隐有坑洼的离火在名为“影煌”的剑式中精准砍中对方发力弱点,传闻此招一出,烈邪焚金,光华灼月。 但结果却是她被逼的倒退。 “剑乃变为镇邪凶之器,一若此数尺刚铁,铸成剑形,即具有无上魔力者……” 三尺六寸,精钢锻造,现代最前沿工艺的离火剑在超凡怪物的打击下,发出一声声不亢的金鸣。 殷笑梨挥出“时雨”,横切黑爪僵尸袭来的鞭腿,记载中此式势如光电,一剑可断江河,附着的水流四散而落,能形成短暂一时的云雨。 “噗……” 只来得及的硬抗中,殷笑梨不知是今日多少次吐血,半空洒落的血花倒讽刺般巧合地展现了剑式意境。 “于是家悬一剑,即以为祥,不习剑术,而以为剑自可以御敌而胜……” 隐杀,飞剑,影煌,时雨……那四种家族秘辛绝不外传的剑法不断使来,殷笑梨仿佛是在冥顽不灵地固执什么,也仿佛是在验证什么。 终于,在一次近乎耗尽气力的抵挡中倒飞出去,殷笑梨在地上爬起来,汗渍混合鲜血从额头滑落。 “吼!” 黑爪僵尸似乎终于等到了这胜利的一刻,高昂地朝天张开腥臭的烂嘴,黑色尖牙爬满蛆虫。 “铿!” 殷笑梨奋力一剑,将离火插在身前,以作支撑。 天穹那块乌云飘至过了头顶,微弱的阳光洒落下来。 风轻轻吹过女人的发梢。 一众或关心,或绝望,或期待,或恐惧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咚,咚,咚。” 怪物沉重的脚步,如巨物踩在地面。 近处的砂砾颤抖,中处的人群压低的紧张嘈杂,远处的尖叫和警笛…… 殷笑梨闭上了眼睛。 ……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这是要干什么? 怪物都逼迫到身前了啊!拿起剑抵挡啊,挡不住就跑啊! 为什么一动不动…… 这难道是放弃了? 闭目等死? 暗中偷窥躲藏者哗然,不远处的拍摄团队不知所措,扛着相机的王导演攥紧器械,手心出汗。 角落里无线电波中的网上直播间群魔乱舞,歪扭帐篷下的姜珂再次捺不住看向身边之人。 那最不在乎周遭的男人,嘴角倒是微微动了下弧度。 “她临阵突破了吗?” 姜珂紧张至如面怪物地问道。 “突破了。”俞白点了点头,在姜珂想要说话前,先说道,“她还想要再临阵突破一次。” “什么?” “铿!” 闭眼呼吸,陷入一种奇妙状态的殷笑梨,蓦地动了。 “吼!” 黑爪僵尸毫无犹豫地冲锋撕扯! 她依然没有张开眼,腥风中,破空声中,狂乱的呼喊惊叫中,她却脑袋长了眼似的,如有神助,差之毫厘地错身而过致命的黑爪。 然后寒光一闪! 隐杀! 所有人只见眼前一花,一红衣渺小身影与一漆黑高大身影闪逝交叉。 啪嗒。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落在了地上。 定睛望去,竟是一条粗壮的手臂和大腿! 苍白的肤色,黑色的青筋,七彩的官服,这分明是…… 全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指挥如一般地转头,那黑爪僵尸从臂膀到大腿根部,一条右臂和右腿,整整齐齐地被切了下来! …… 太阳西斜,下午的春日里天光已然明亮地照在大地上。 西溪国际展览馆外面的广场是上,人头在各种障碍物和建筑间攒动,或稀疏或密集,或躲藏或小心探头,半小时前还能说得上干净整齐的砖石地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垃圾灾难。 矿泉水瓶,餐盒,塑料袋,宣传册,衣服,鞋子,血迹,往往一阵稍大的风吹来,飞舞的杂物让广场添加了一层末日废土滤镜。 该逃的逃,该躲的躲,有低声咒骂的,有受伤哼唧的,有打电话哭诉的,也有举着手机录像的…… 越是外围,越是众生百态,一些展览馆往外几条街边,一些不知情的路人看着里头慌张恐惧,像是见了鬼的游客冲出来,还觉得不知所以。 古风展会里产生的爆炸性事件,还处于弹簧压缩的阶段,并即将和网络一起往外极速蔓延。 但在这之前,靠近广场一圈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像是处于弹簧紧绷的最极限状态。 安静,死寂。 一条非人的粗黑手臂和一条非人的粗黑大腿,孤零零地落在地砖上,向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而那具高大魁梧,在上一秒仍是此间邪恶之源,魔神般的身躯,如今已经趴在了地上,除了应激性地抽搐着,再也没有爬起来。 “赢,赢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足有一分钟那么久,终于有人颤抖着嗓音,竭力呼喊起来。 而因为过于仓促和激动,那人破了音,声走了形。 但这完全无碍于惊醒激活了其余几百名幸存者。 在这样突然邪恶生物的肆虐下,目睹了活人被生生撕扯,血流成河,能够存活下来,对于此时的人们心中,便是升起了幸存的情绪。 “啊!” “怪物死了吗?” “太帅了!” “我的老天爷啊……” “怪物还在动!” “僵尸被砍断手脚了,爬不起来了!” “打赢了啊!“ 毫无疑问,自殷笑梨逆流冲出人群,与黑爪僵尸短兵相接,场中仅仅不过五分钟的对决,却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谁站着,谁倒下,一目了然。 聒噪蝗虫般地扩散,凝聚,起势,轰然—— 殷笑梨拄着剑,艰难回身,看向五米外面朝地不动弹,断口处黑血直流的僵尸怪物。 即使全身肌肉酸痛,四肢百骸都在悲鸣着痛苦,她也昂首挺胸地站直了身。 也迎接了四面八方的欢呼和狂热。 039.撑死胆大的 “太牛逼了!” “殷女侠好样的!” “最后一剑怎么做到的,我看都没看清!” “殷笑梨!” “殷笑梨!殷笑梨!殷笑梨!” 几百名群众,亲眼见证了这以凡人之躯战胜强大怪物,见证了这不可思议一战的他们,无不欢欣鼓舞,大部人人当场就成为了红衣女子的忠实拥护者,数不清的人高举拳头,无意义地挥舞双手,兴奋发泄地喊叫着。 除了心中的震撼之外,也是在发泄着被黑爪僵尸泰山压顶后所体会到的沉重压抑。 高呼着女子的姓名,声浪席卷了广场,然后陷入四散的欢呼和庆祝,氛围终于从深重的绝望化为轻松积极。 西斜的阳光像是真正照耀到了人们的身上。 在激动夸张,同时抱有试探性的欢呼下,那具趴在地上的僵尸一直没有动弹,而黑爪僵尸越是在地上抽搐发出微弱的垂死挣扎吼叫,人们的心神也就越放下来。 怪物被打败是无疑了。 就算没死透,失去了近乎一半身体结构的怪物,也无法违背物理规则地大肆伤人了。 “妈,你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吗?” “杭城电视台吗,快来西溪展览馆,我有独家爆料!” “赶紧发一条微博!” “我朋友圈点赞和评论已经上百了,私信炸了,女神甚至要和我视频通话!哈哈哈哈!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关注过我!” “……” 眼见危险消除,人们进行着各式各样的发泄,现代人群中最常见的,便是打开手机把这段此生难忘,并如此出众独特与其他平凡人不同的经历分享出去了。 原来划破个口子都要发朋友圈,现在我遇到超级剑客打败传说生物了,你不让我发?那还不如让我被僵尸吃了! 非常一致的,大家低头玩起了手机。 不远处就是奄奄一息的黑爪僵尸,殷笑梨喘着气扫过四周一眼,不由觉得有些黑色幽默。 “观众朋友们!真超自然事件,真的真的不能再真!我以我五百万的粉丝为担保,视线姬今天的直播绝对是全网第一,全网最近,全网最真实!要是作假我就被那头僵尸给吃掉!” 黑爪僵尸被打败了,但没死透,这是大家看得到的。 在所有人习惯性的思维转弯前,有天生适合吃某碗饭的人,已经抢先迈出了第一步。 身材瘦削一米七出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神色的知名破站up主视线姬,举着用稳定器固定好的手机,极为显眼地走近了广场中央。 “看到没!看到没!就是那个黑色的倒在地上前朝官服COS,就是僵尸!旁边是打败僵尸的殷女侠,殷笑梨!我艹,今天之后,谁再说传武没用老子第一个反对,老子就是被传武救了的!“ 视线姬神情看得出也是激动中带着紧张,本就不擅长直播的他好几次话都没讲清楚。 但是疯狂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们,显然不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几万人,十几万人,几十万人……以指数般惊人暴涨的在线人数,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的人们坐在电脑屏幕前,死死地盯住了直播的画面。 几百万粉丝量级的大v,配合劲爆热点,带动的流量潮汐,足以横扫全网! “什么新节目……僵尸正脸……”视线姬本还想互动,然后便意识到这飞快闪动乃至服务器开始卡顿的评论刷新,已经没有去看的必要了。 现在是头猪拿着手机对着广场拍都可以! “大家可以看,我再走近一点……谁也不能保证僵尸死全了明白不?” “大概情况大家都能知道,不久前我好好地在逛展,拍视频,这头怪物就特么出现了……” 说作死也好,胆子大也好,爱岗敬业也罢,传播真相也罢……有up主,还是大up主主动就近直播取材的举动,并且造成立竿见影的人数爆棚效果,现场是产生了异动的。 有同样脑袋灵活的打开了直播,也有开始试图往广场里面靠近的,但无一例外,才刚经历死里逃生不过一两分钟,哪有谁真正放下来,若无其事去做直播这种心情的啊? 即使有,也是慢慢挪动,不知所云,不知干嘛,唯有视线姬,是第一个到达黑爪僵尸五米范围的。 即是来到了殷笑梨的身后。 视角姬牢牢蹲在殷笑梨拄剑休息的身后,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哪怕直播间的观众大佬给他疯狂地刷礼物叫嚣怂恿。 【怂比!】 【蹭流量!呸!】 【往前走啊,全世界第一个和异形生物接触的机会摆在面前,居然不敢了?!】 【还躲在女人后面,要不要脸啊!】 【是不是男人?是我早上了!】 不过是犹豫了十秒钟,直播间就要宕机了,视线姬咬牙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怪物身躯,凑近了看,哪怕是光天化日,都被黑爪僵尸身上的丑陋凶性外形和散发的上位猎食者的气息所镇压。 他看着评论,心中暗骂,“是你早上了?骗鬼呢,是你连靠近都不敢!” 内心和键盘侠们对线了无数次,划拉W的职业本能使他生生忍住,重重深呼吸,平复心绪。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离开。” 忽然,得到喘息恢复的殷笑梨的轻灵嗓音拯救了视线姬的尴尬。 “我来直播……” “快走!还不确定怪物的情况。”殷笑梨好心提醒道,并保持戒备。 她心里是知晓刚才自己剑法的威力的。 隐杀,殷氏现传最高技巧第十三式的最强单体剑技,那的确是她生平使出的最强一剑,技巧、力量、精神、意志、剑道感悟的全部浓缩,身剑合一的完美一剑,日后足够她引以为豪。 而这一剑也抽空了她的所有体力精神,能不立刻倒下睡去便是依靠超强的意志力了。 这一剑,是否就此完全取走了怪物的性命,殷笑梨无法确定。 她只能确定,高烈度搏杀的她快速了解了对手,内心是自信赢了的,但赢了不代表她已经把怪物弄死了。 僵尸这种生物都出现了,极强的生命力和耐抗性是谁都不敢保证不存在的,而是要必须留意。 ”吼!“ 一声稍大的嘶吼,明明不响却一瞬间盖过了现场快要压抑不住的躁动,所有人安静下来。 040.涉嫌违规?直接投胎! “吼!”黑爪僵尸抬起剩余的左手。 殷笑梨瞳孔缩到极致,果然没死。 还见此“复活”,瞬间安静如鸡的人群中,甚至有人立马撒了手机就跑的,最近的视线姬几乎感到全身血液都冻住了。 扑通,幸运的是,黑爪僵尸只是勉强翻了个身,短暂的回光返照,再次重重倒在地上。 灰尘四溅。 这回却是彻底没了动静,连抽搐都没有了,合上了渗人的眼睛。 “……” 【给少爷换掉裤子!】 【+1,特么吓死我了!】 【居然是真的僵尸,不是道具和化妆!】 视线姬颤颤巍巍的,待到重新站直了点身子,心中却是对比强烈的放松开来。 他拍着胸脯,露出了笑容:“这下是完全挂了,那没事了。” ”何先生,还是安全第一,不要靠这么近,等警察吧!” 十几米外,扛着相机默默记录的王导演舒了口气,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他是知道对方真实姓名的,而面对劝阻,视线姬愈发不管不问。 王导演的劝阻在他看来,反而是一种忌妒他抢先一步赶到,并运气极好地赌对了僵尸已经伤不了人的不满呢! 摆摆手,随意应付了王导,他露出自信的笑容,对着手机说道:“观众朋友们,不觉得刚才亲眼见证僵尸的那一下翻身很酷吗?” “……” 在战斗告一段落后,王导演那边的确是最近的,但是他选择没去,一是他不需要凑那么近,手上的相机清晰度足够,以及想要记录场面的镜头合理,而不是为了满足直播,越近越好,越亲民越好。 摄影团队的其他人慢慢壮着胆子地靠近过来,弱弱地问候了殷笑梨和王导演两声,不管殷女侠那边是否回应,老吕小鹏几个人就没有胆子上前看,而是在王导演的指示下,就地在散乱的布坊区域里帮忙重新整理器材。 打开反光板或是伸过去收音杆,配合起亲自上阵的王导演。 “切,瞧你们怕的。” 视线姬的勇气自信逐渐大增,等站直了,扫过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或吃惊或景仰的目光,不断地带上他的讨论,他觉得自己还有些了不起。 以致于升出些许英雄感和优越了。 “殷小姐,这个怪物是什么来历?” 并且思维运转起来后,他灵机一动地想到了一个不靠近僵尸尸体也能显得自身没问题的法子。 ——采访当事人。 不得不说,这是个狠活。 殷笑梨面对一米外,举着手机对准自己的男人,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吗,那刚才你用的是什么剑法,太吊了!” “……“ 殷笑梨合上了还想要劝对方离开的嘴。 另一边,帐篷下。 姜珂收起了看呆的可爱表情,转过头,十分想获得信息支持地说道:“居然真的成功赢了,突破两次……” “还算有点天赋。” 在殷笑梨闭上眼,便知晓结局的俞白放下了手,负于背后,略作点评。 ”这还叫有点!妥妥的地球位面之子的模板啊!”姜珂不服地表示,“青云道友你傲娇过头了。” 俞白轻轻摇头,不说话,看向了展馆广场之外。 “都不用你来兜底,大地球真是人才济济啊……”姜珂感慨不已,她看到广场中央甚至已有up主冒死直播,掠过后方的人群,春风有点闷,她转回来又看沉默望着远方的异世剑仙,心中却又隐隐不安。 “……怎么了?” 俞白收回视线,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符纸。“ “符纸?” 男人点了点头,下一刻姜珂醒悟过来,顿时瞧向那躺着一动不动的僵尸,指了指,正待询问。 场中情况有了变化。 “符纸。” 殷笑梨心中默默闪过一个词,思考其中暴露的问题。 “现在感觉怎么样?” “能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发表下对决僵尸的感想吗?” 然而身侧还有一个家伙在不停聒噪,殷笑梨只是不语,专注恢复实力。 “额……”视线姬没想到殷笑梨这么不给面子,一时有些尴尬住了。 直播间一片沸腾。 【话说,这个神鬼精怪,真的能播吗?】 【政府不管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啊?】 【你傻啊,审核人家有话要说了,“我踏马也很想看啊!”】 然而观众的提及就像预言,视线姬马上收到了一条强制弹窗信息,十秒内立刻关闭直播间,否则将永久封禁! 什么?永久封禁? 作为大up主完全不曾想过会被这样惩罚,他的直播间到现在不过总共播了一两分钟啊,这个流量他还没吃够! 但不能跟官方对着干,一定是政府下场了。 视线姬表情僵在脸上,然后无奈又恨恨地跺脚,放下手机。 红光没有间隙地笼罩了他。 一双血红的眼睛,不知何时,径直盯着他看。 轰鸣的杀意闯进了他的脑袋,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精神,他面目呆滞,愣在原地,铺天盖地的血腥淹没视线,诡异无比的咀嚼声如在耳边。 黑爪僵尸的红眼张开,然后无声息地瞪出左腿,抓住了这个逐渐松懈走到他三米前的男人。 殷笑梨有心阻止,却事发突然,又有视线姬自身挡住了视线,想要施救已经晚了。 黑爪僵尸锋利的黑齿咬破了人类的喉咙,新鲜炽热的红色血液被它大口吞咽。 斯拉,仿佛得到生命雨露滋润的黑爪僵尸状若疯狂,迫不及待地两手撕扯,竟是再次表演了一次手撕血肉。 啪嗒, 市面上最新款的手机掉落在地上,直播间染成了血色,镜头红彤彤无比,一时间观众们噤若寒蝉。 画面忽然一黑。 “涉嫌违规,主播已被责令整改。” 被封了。 但整改?主播都挂了! 数万人的直播间轰然一片。 而此刻现实中,殷笑梨咬牙倒退,避开了漫天的血雨。 吞咽咀嚼声惊呆了震撼了周围的看客。 刚才还活灵活现,被人们汇聚着嫉妒羡慕,敬佩鄙视等目光的人,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就这么一眨眼的死了,被吃了。 “跑啊!” 不知谁喊出一声尖利的喊叫,人们不管不顾地转身,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下,满脑子失措混乱地跑了起来! 而补充了血肉的黑爪僵尸,残肢的断开处,扑哧地重新长出了右臂,右腿。 “什么?!” 殷笑梨大骇,持着离火剑,倒退好几步,一时连趁机再度上前拼杀阻拦的念头都没有升起。 而待到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最后的一线生机,再次晚了。 “吼!” 黑爪僵尸重新长出了手脚!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 即使听声音威势,与之前弱了一半有余…… 但也不是现在全身无力酸痛,提不起一丝气血内力的殷笑梨可以抵挡的! 糟糕了! …… 041.剑不是这么用的 生死人,肉白骨。 摄精血,活死人。 亲眼见证古书抑是传说中的手段出现在面前,说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外围的普通人目睹者迅速将这一消息传播,导致围观奔逃溃散得更快,引发了第二次踩踏伤人。 而距离跟前的殷笑梨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她稳固着灵台心神,剑锋朝下,摆出全力防守的架势,此刻她自身的状态也由不得她多做选择了。 之前的力大无穷,速度鬼魅,都可以有物理规则解释,算是没有违背地球现今生物能量的常识,观之夺人心魄的血煞红眼还可以勉强说成杀意累年,煞气太重,一种面对非人生物的心理作用。 但现在几秒钟的时间长出一对手脚来……彻底颠覆了殷笑梨的世界观。 种种超凡,是存在的。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得要广阔。 她激动颤栗与即将对敌的压力颤抖混合在一起,让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种情绪占据了上风,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把剑迎上去了。 “吼!” 黑爪僵尸身躯缩水了一圈,但依然是一米八的健壮黑影,恢复行动力后,它没有再做拖延,显然也是明白面前的人类正处于虚弱期,此时是猎杀对方的最好时机。 还有一点,手脚刚刚重生的它,如今也是最脆弱的时机。 黑绿色的粘液从光溜溜的手臂和大腿滴落,刚长出来就是黑色青筋暴起的肌肉膨胀鼓动,直冲向持剑女侠! “铿!” 殷笑梨的防守姿态居然不是一回之敌,勉强偏转几个角度的巨力灌注后,就浑然散了剑势,离火剑仿佛极欲脱离母亲怀抱的鸟儿,用力往反方向的位置挣脱而去,堪堪握住剑柄,殷笑梨隐约听到了自己虎口皮肤和剑镡摩擦的撕裂声。 手心破皮渗血,与红色的剑柄融为一起。 “殷小姐!” 王导演在刚才视线姬被吃掉的那一刻,就吓得瘫在地方,再也没扛着相机,而此时望着殷笑梨身入险境,再次与怪物进入明显落入巨大下风的贴身肉搏,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坚持住啊!” “加油殷小姐!” 在他身边的老吕小鹏等人互相拥抱着,好像这样抱团才能取暖获得不转身就跑的勇气,一起发出鼓舞打气的话语。 “嗬……” 黑爪僵尸红眼一动,僵硬死人的脑袋微微往那侧偏移。 殷笑梨面色一变,立刻不管不顾地出剑抢攻,叱喝道:“跑远点!别让怪物吸引了注意!我现在拦不住它!” “吼!”紧接的是呼应而起般的黑爪僵尸的转向,它的目标变成了十几米外的摄影团队! 王导几人也是惊骇欲绝,连滚带爬地往后蹿去。 “畜生,你还没赢我的剑呢!” 殷笑梨催动仅剩的气力,施展身法速度一晃,把剑锋割入黑爪僵尸脖颈和肩膀的缝隙处,剑刃传来的感触是如预料到的金属皮革质感。 一道细微的血线飚出,那是黑色的僵尸血,殷笑梨成功让怪物停下脚步,可也因此中门大开。 黑爪僵尸冷冷地划过红眼,血色在空中凝练残影,重重地回身一脚,殷笑梨如破布般倒飞了出去。 彭地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全身灰头土脸,殷笑梨好一会也爬不起来。 “咳咳……” 果然在怪物恢复半许实力后,交战就跌落败势,殷笑梨咳嗽着,发簪不知丢哪去了,长发垂落下来,透过额前飘散的刘海,她看到王导几个男人抱着相机,跌跌撞撞地混入了外围的人群。 她惨然一笑,连放心的倏忽放松都升不起来了。 黑爪僵尸在遭受重创后强行恢复,战斗状态同样不会是和之前一样,只盯着她这个拦路的打,若是让王导演等人被抓到了,很难不推测黑爪僵尸再次吃食生人血肉,实力继续复原增涨。 不管是处于不让怪物伤害普通人朴素善恶感,还是眼下战斗的要紧之处,殷笑梨都必须冒险拦住。 可惜的是,那三两回合的复又对抗,力竭殆尽的殷笑梨俨然升不起打赢的念头了。 “差不多了。” 路人推搡混乱和尘土和血腥味混杂的风里,男人突然说道。 “啊,什么?” 帐篷下,姜珂从紧张和专注中抽出来,猛地激灵,直勾勾地看向身边的修仙者。 “那殷姓女子,能够坚持的时间。” 在一名百万up在直播间数万人面前,被活生生撕裂吞噬的场景下面不改色的男人,拂了拂卫衣的袖子,如此说道。 然后便径直走出了帐篷。 往广场中央踏步前去。 “哎!等等……”姜珂看看左右,人群纷乱在往身后潮水涌退,这个时候克服人的随大流本能也是要有点意志力的,她招手道,“你要出手了吗?青云道友?那我怎么办!” “啪一下很快的,你就在此地等候,我去去就来。” 声音飘远。 “吼!” 不远处那头高大的怪物仰天长啸,魔威仿佛铺天盖地,再次隆隆冲锋起来,扑向了红衣女子。 姜珂震得内心发憷,怵得不行,俞白临行前的随手话语根本没有安慰作用,没想到一直稳如泰山的对方说要干预就朝着怪物走去了,又不是老朋友散步对话,说个嗨当调解员和事佬!那肇事者看起来很疯狂,见人就杀,见人就咬,不断破坏周围的一切啊! 姜珂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可眼看俞白眨眼间就离开了要十米距离,她一咬牙……小心地探出小步,来到了帐篷外面。 姜珂便以落在后面比较远的距离缓缓吊着男人挪动。 殷笑梨注意到了侧边有人的靠近。 然而她不存在任何多余的心力去放到其他地方,黑爪僵尸的致命一击就在她面前落下。 “咚!” 大钟轰然相撞的闷响从剑刃和黑爪间传递到手腕,手臂,脚下……殷笑梨当场歪扭地半跪下来,几乎能同步听着那低沉的声波与力道一同灌入了地面。 “可恶……可我起!” 殷笑梨不甘地怒喊起来,拼了命地挥动酸胀难以挤出一丝力气的肌肉,往上提击—— 铿锵干脆,钢剑压倒了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脱手而出。 这是这场突然的遭遇战以来,殷笑梨第一次脱了剑,而战场上,战士丢了武器,往往只有一个下场。 被汗水花了古韵眼妆的女人,睁着洗去铅华的双眼,目送着自己从来寸不离身的心爱宝剑飞往高空,在力道的冲撞中旋转…… “咻咻咻……” 剑飞速的旋转,恰巧射向了那个朝她走来的男人。 离火剑仿佛一颗超强弹簧下弹出的危险炮弹,混乱旋转的剑身已经基本不可能控制,剑刃的飞舞极其危险,若是肉体凡胎硬接,运气不好的多半就是缺胳膊少腿并当场丧命。 殷笑梨张了张口,电光火石中,却是说不出提醒的话了。 她筋疲力尽,精神憔悴,心里这么一松,全身力气懈了个干净,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人是……” 殷笑梨放弃地坐在地上,看清了那个即将被自己的离火剑失手杀死的男人。 认了出来,“是那个貌似姓俞的自命不凡的家伙……” “当!” 俞白看着飞旋而来的钢剑,随意地斜身。 手都没有动,依旧保持标志性的背负于后,脚下在转身中顺势轻轻一踢。 钢剑刚刚随着万有引力往下掉的趋势……猛地重新拔高,飞窜而起,剑刃割开空气的呼啸再次炸响。 “……” 殷笑梨那累得几乎合上的美目顿时瞪得老大! 这,这是啥? 怎么就接住了,一点都没伤到吗? 这么快,怎么做到的! 接,化,发……男人一连串写意自然的动作宛如碎片骤然拼成一副完整的图形。 他……空中踢剑? “是空中踢剑!” 远处,没有闷头就这么跑出会展的王导演,临时起意的一个回头,就惊得鸡皮疙瘩大喊道。 “怎么了王导?” “快跑把大哥别拍了……” 老吕和小鹏带着怨气的叫唤只到一半,就因为看到同样的场面而窒声。 “快,机器!给我拍!” 王导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唰地拽过小鹏手里的机器,发力,转身,开机,一气呵成! “妈了个巴子的,这场戏,我要拍完它!” 风仍平等地在吹。 吹到王导等人的相机里,吹到姜珂的发丝边,吹过全场这个那个的不同人,黑爪僵尸的面无表情,最后停留在殷笑梨视网膜上倒映的成像上。 离火剑在半空旋转。 那个叫作俞白,只是穿了一身简约阳光运动服的男人,轻轻一踢,并无许多在电视和短视频上重播了N次的,无数人模仿,抑或是她亲自做出标准的演示中幅度那么大,那么吸睛的漂亮动作。 但竟如此潇洒,写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这带给殷笑梨这种深暗其中难度的剑道高手,反而是另一种平淡中的巨大震撼。 带来的效果是,殷笑梨完全看傻了,都忘了还有危险。 黑爪僵尸张开了腐烂的嘴唇,黑牙滴落涎水,就在她二三十厘米的位置…… 时间好像变慢了。 美目的瞳孔里,西斜带点橘色日光下男人的身影,开始逐渐被身边的腐臭黑影覆盖…… 俞白抬起头,看了看掉下来的剑,剑上面是天空。 他好像在看剑,也好像只是在看天。 042.幕后黑手 当剑落于身侧之时…… 殷笑梨觉得自己“临死前”看清楚了。 那边,那个男人却根本没去握住落下来的剑,又是抬脚一垫,像是,像是傍晚饭后在踢毽子? ”唰!“ 一道流光飞来,转瞬即逝,近前二三十厘米,已经要咬合利齿,一直死人的表情变幻居然带着狞笑兴奋要吃下她,运动中的黑爪僵尸,像是遭受了什么炮弹攻击……整个人向侧边砸去。 轰! 烟尘遮天蔽日,紊乱的气流吹倒了方圆几十米的任何站立的物体,除了男人。 姜珂落在后面,看得真切,俞白就是随”手”扔出,或者该说是随“脚”……踢出,一剑就将那看似无可匹敌,在今日放肆无比如同boss的僵尸,狠狠地插在了几十米外的石板地上! 相机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幕。 “……” “哗啦啦……” 砂砾落下,滚动,风卷起石子的碎响成了这曲短暂而精华的表演曲的尾音。 “……” 百米开外的普通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中央处又是炸响又是灰尘,更加惊慌失措地逃跑。 而灰尘里面的人们,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笑梨感到理智回归,她用了巨大努力地冷静,小心,用最稳重稳妥的语气,向着那在烟尘中踏踏漫步来的影子,说道:“小,小心……不可大意……” 话说出口,才发现全是抖的。 “那怪物……有极强的生命力!” 殷笑梨瘫在地上,脑袋扬起角度,就那么抬头仰视着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 对视的一瞬间,她全身发软,差点扑到对方的脚下。 “没事了。” 俞白轻轻道。 一定是灰尘迷了眼让殷笑梨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忍着呜咽,正常地顽强开口:“那个是僵尸,是超凡生物……” “你看。” 俞白抬抬下巴示意。 殷笑梨真就不信地转头看,然后真就见到,逐渐散去的烟尘里,那黑爪僵尸面朝他们,钉在石板上,一动不动了…… 真真没了任何生命迹象,宛如踩烂的癞蛤蟆,身体都以剑身插入点为圆心四分五裂了,和她一剑斩断一半身躯,然后还在垂死抽搐应激的样子完全不同。 诶,这么简单? “谢谢……” 殷笑梨努力仰视地想以尽量平视的角度,发现根本做不到。 “不用谢,因为还没结束呢。” “啊?“ 殷笑梨呆呆地应了声,此时蹬蹬蹬的一阵脚步声,她见到一个苗条有致的倩影从外面冲了进来,然后机警地躲在了俞先生的背后。 “赢了吗?” “废话。” “好快……” “我都说了,啪一下很快的。” “……” 哦,这是俞先生一直陪同的女伴,还是如此小家子气。 但殷笑梨经此打断,心中想起一件事物,醒悟过来,大约意识到刚才男人说的是什么了。 黄符纸。 …… “俞先生,不,阁下说的还没结束是指……” 殷笑梨吃力地爬坐起来,靠在一块不知哪来的断壁残垣上,她率先打破两人兀自对话而把自己冷落一边的尴尬。 起初她喊着印象中的男子姓氏,话出口后,见方圆凋败,离火剑还明晃晃地插在那头怪物喉咙上,念及皆是出自对方之手,不由来地就弱了气势,直接尊称“阁下”。 两人闻声望来,而那男人身边女伴,果然如她所料的充满新人小白的无知,又转头看向男人。 俞白偏头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大恩不言谢,之前是笑梨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冒犯殷家必然会加倍补偿,今日超凡怪物现世,俞先生处变不惊好像也见怪不怪,以及那僵尸脸上黄符纸是用作何用?难不成真是镇压抑制的意思,这岂不是意味着人为制造,那符隶又是由何而来?” 殷笑梨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哪怕心力凋敝,但自从突破后,那丹田缓缓不停产生的暖流依旧不徐不疾地滋润滋养着她的四肢百骸,治疗酸痛,缓解疲劳……像是人体内解锁了力量,像是传说中的“气”,内力……那是否存在灵气呢? 可一离开人体之外,她感受外界的天地,除了别样之外只有空洞虚无……这种到达新一层境界天地的开阔之感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气质更为出彩,而同时又产生了大量的疑问和不解,与僵尸怪物冲突在一起,可谓心绪万般复杂。 所以在一开了口子后,便按捺不住地倒豆子般的吐露出来。 “个中缘由,还望阁下指……” 指点二字话音未落,广场之外,却是突然冒出更多的吼叫。 “吼!” “吼!” “吼!” “……” 殷笑梨,姜珂,王导演和其他摄影团队成员,齐齐色变,并迅速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无法理解和恐慌。 这是……跟黑爪僵尸相同的吼叫声! “这……” 殷笑梨怔怔地眺望远方,隐约的会展大门之外,道路交错之间,近十道跳跃纵横的恐怖黑影朝这里冲来,撞开无数行人。 惨叫,跌撞,人流顺逆倒卷,本就是乱象的大地,乱上加乱。 “来了。” 俞白冷眼看着足有七八头僵尸,身着前朝官服,头戴官帽,脚穿黑靴,惨白的面孔上贴着一张黄符纸,以快若数米一跳的速度飞速朝他们这里的方向而来。 与此同时,当真如洪水猛兽,把挡在面前来不及反应的普通人们撞飞撕碎,轻则晕厥飞出,断手断脚,重则当场血流满地,肠子四散一地,内脏横流。 解决了黑爪僵尸,却突然冒出更多的黑爪僵尸。 殷笑梨顿时无法接受。 辛辛苦苦,鏖战至于耗干力气的一分一毫,并在外人的帮助下,才艰难战胜。 可没想到,这样的对手和怪物,不止有一个,而是有如此之多? 即使仓促一扫中,能够大概看出,并不是所有僵尸身形都如刚才战斗的那头高大威猛,有些还显得骨瘦如柴。 但不管如何,那也是僵尸! “这这这,无魔世界什么时候会出现那么多的怪物了!”姜珂震惊地看着僵尸潮在外界肆虐,下意识地想去拉身边剑仙的袖子,然后她便注意到对方居然也一动不动的。 视线中,许多还未波及到的普通人的确是被景象震慑而傻站在原地,可这位万古剑仙是…… 姜珂转过头,便看到了俞白在看天。 男人直直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远比看到一堆黑爪僵尸出现后的神色凝重的多。 高天之上,能量汇聚,天地气势混杂成一团,时而飞走,不见踪影,时而轰然,无声爆鸣,时而旋转不息,宛如龙卷遮天蔽日,真就像这天地在电闪雷鸣,龙吟凤鸣一般。 这些画面,只有俞白的神识能够“看”到。 “是因为魑魅魍魉与人间地气冲撞,这方天地元气开始重新异动了?” 俞白同样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光景,心中所有感悟和意动。 如果说他刚来的的时候,感悟地球,天地灵气微弱近无,天人感应中的“天道”,不同于天灵大陆的有迹可循,磅礴无边,而是死气沉沉,蛋壳般被封住了铜墙铁壁。 那现在,便是蛋壳的有地方裂开了。 一股淡淡的纯正灵力,从那上方的漩涡中心涌出来,随后飘然散去。 那高天的异象,也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发生。 俞白沉默不语,却是隐约明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衍之数五十,起用四十有九,独遁其一。 看来他的到来,不……或者应该说是天灵大陆与地球世界的接触联系,产生了“因果”,终究引发了不为人知但绝对深远的变化。 “青云道友,怎么了?” 姜珂的声音将他带回混乱的地面,溃逃的广场。 “没事。”俞白摇头,“刚才的一瞬间,你可有什么特别感受?” “有啊!” 姜珂的回答让俞白精神一振奋,只不过马上就失望了。 “僵尸好多,太渗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有幕后黑手?” 俞白无奈,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但随即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他不知道的是,身为刚刚突破了境界,无限接近于后天巅峰与先天之境的殷笑梨,却是在刚才瞬间,浑身一个哆嗦,心头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丹田处涌出的热流粗壮了一分。 但即使她听到了男人对身边人的询问,也没心情去顾及了。 因为死伤者数量,已经大量产生。 …… 今日天空之下,参与第三届古风汉服展览会的人们都不会想到,广场上肆虐的一头黑爪僵尸是序曲,在这之后,接二连三的异变爆发了。 后续的僵尸都从何而来呢?有人说是这些僵尸之前都伪装成了普通人,与那打头的黑爪僵尸不同,待到时机一到,便突然暴起,扑向最近的活物。 也有人说那是扯,僵尸动作僵硬,行动多是跳跃,根本伪装不了,而是本就事先藏在展会的四处角落,然后发动袭击;也有说是从下水道爬出来的,还有说是普通人被第一头黑爪僵尸伤到之后变异的……说法不一而足。 但那都是今日之后的报道了,在此刻的恶意笼罩下,被物流裹挟的人们,受到最近的僵尸的攻击,直接一口咬下撕下大片血肉。 043.漫长之日 那些感受到生命流逝的人,剧烈疼痛的人,口鼻血流不止的人,颤抖地或跪或坐,惊惧不已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恋人抱着他们,亲人摇晃着他们,陌生人躲避着他们,一部分的殉难者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便凭空被僵尸的一道黑影爆开,一团漫天烂肉。 偌大几万顷的展馆园区迎来了真正的混乱,并扩散出周围街道,马路的车辆失控,街道两边起火,人们的哭喊,不可置信地恐惧奔跑,姜珂紧紧地拽着俞白的衣角。 “救命啊——” “快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天呐!怪物追上来了!” 没有任何人敢举着手机吃瓜了,所有人的生命都遭受到了威胁, 别看描述得久,其实距离殷笑梨折身迎向僵尸,随后俞白踢出一剑,到僵尸埋伏出现,引爆广场不过十分钟不到而已。 城市上空,开始飘荡着警笛和消防警报。 真的要变天了……包括殷笑梨在内,人全都傻了,一个平凡的下午,却变成了世道颠覆的转变! 黑压压的逆流倾覆,人群纷乱地经过了他们。 姜珂历经数劫,已能克制恐惧,再者俞白就在一旁,她小脸紧绷住。 俞白留意着那这些出现僵尸潮中“成长培育”完全的黑爪僵尸,也就是和刚才殷笑梨战斗许久的带点恢复力和生命能力的品种,至于其他,粗略一看,一个个畸形干巴,顶多算是小怪。 “别慌,只有一头僵尸是黑爪僵尸这种级别的精英怪,其他都是仓促催动的半成品。” 姜珂已经抄起一把家具城的椅子砸向一只企图扑向女孩子短裙的小僵尸。 “几!”那只僵尸痛的怪叫。 有逃跑的陌生人吃惊地看着见义勇为的姜珂。 “谢谢你,你是……”被施以援手的女生踌躇地说道。 “不用谢。” 小僵尸愤怒地转头攻击女孩,姜珂没了偷袭之利,扔下椅子跑到俞白身后。 “……” 俞白一脚踢飞了小僵尸,无语地看向好生躲着的女孩。 …… 殷笑梨已经重新从死去的黑爪僵尸的尸体上拔出了离火剑,听着惨叫声,四下茫然。 太多了,根本帮不过来。 视线所及,四面八方都有生命在挣扎,珍贵的生命就不珍贵了。 她麻木见到远处一个男人被一头怪物追赶,逼到墙角,淹没在马赛克飞溅里,她一下浮现出再上一段某个似乎试图朝她这里靠拢的女白领,那个女白领被一头僵尸踩在脚下,向她伸出手,捂着嘴却不断吐出带着肉片的血,眼睛睁得老大,血丝密布,她透过那些血丝,看到下面挤上来的绝望…… “啊!!” 殷笑梨看目眦欲裂,浑身颤抖,提剑不管不顾地就朝那些畜生杀去。 不顾身体还处于虚弱,强行催动着丹田新生弱小的本源内力,她只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此刻的她却未必是新来的黑爪僵尸的对手,所以她专挑那些身材矮小的僵尸,几下拼杀哪怕不能彻底杀死,也能击退,这些小僵尸除了身体素质强于普通成年人,并没有多大出奇的地方。 不知过了几分钟,殷笑梨浑身污渍和汗水的回头,忽然发现,那些僵尸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杀戮,外围逃离驱散了不会去追,往内收缩,逐渐地锁定住了什么目标。 这……她心中一动,和起初的那头黑爪僵尸一样! …… “青,青云道友?” “我在。” “现在怎么办?“ “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姜珂只有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角,踏过残败的道路,城市仿佛在眨眼间就凋零了,她恍若是踏着地狱的尸山血海,这样美丽的街市,平日她只能闻到女人的香水和奶茶的香气,现在火焰燃烧,血腥气无穷无尽地往她鼻腔里钻。 这一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吧,姜珂突然心想, 姜珂呕吐起来。 “你没事吧?”俞白瞥了下虚弱苍白的女孩,“吐好了还要跑。” 是啊,是连恶心得要吐也得抓紧时间的关头,姜珂一下清醒过来,用袖子抹了抹,说道:“救救大家。” 姜珂不等男人说什么,用一种混杂着命令,怒气,希冀,乞求,弱势的奇异而多变的神情,重复说道。 “救救大家,青云剑仙。” 俞白打量会,点点头。 “姜女士,以我了解,现在不能过多暴露在大众视野面前,若是被政府完全关注上,恐怕会相当麻烦,尤其是对你来说。” “是的,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姜珂一脸坚毅,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时此刻,没有比除魔卫道,保卫平安更重要的事。” 重新意识到面前男人身份和能力的少女,决定必须也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去做点什么。 “明白了。” 俞白听着大陆创始者的回答,笑起来。 于是,他施展了两个法术。 …… 殷笑梨带着不约而同靠拢过来,并且抄起了一切可用武器的王导等人,一路杀怪,一路救人,不知不觉,身边的以求庇护的陌生人越来越多,随着身边人的增加,殷笑梨渐渐像是能感受到他们散发出来的强烈对生的情绪,对死的厌恶,原本迅速耗光的内力重新回光返照地点燃,让她一直维持在一个油尽灯枯的极限而没有崩溃。 但殷笑梨没时间细细体会,因为她无法抵挡新的黑爪僵尸,必须绕道,可空间有限,尸潮竟在捕猎般设计包围,缩小圈子,而当发现路途被堵住,又使人们自发地往殷笑梨处汇聚,却最终陷入被堵死的结局。 殷笑梨奋力一斩,一头小僵尸的头颅滚落。 它们依然扑上,撕烂了人群,所有人顿时发了疯地四散逃跑,谁阻挡脚步就竭尽全力推翻。 那群摄影团队和up主们形成了殷笑梨身后最稳固的核心,此时绝境中也在其中飘摇,大部分女孩一下跌倒了,包括一路逃命的小喻和沐白,嘤嘤哭起来。 “这下要死了呜呜。” “直播也没信号……” “直播你妈比啊!” “岂可修,我还是处男啊……” 七八个小僵尸围过来,还有高大的黑爪僵尸虎视眈眈,殷笑梨面色发白,咬牙握住了剑。 就在所有人闭目等死之际,一道匹练的光芒在天空上划过,眼前一花,就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轰然砸在了幸存者和尸潮的中间。 一个身影颀长,浑身发光的人,从砸出的洞坑里站起来。 没错,浑身发光,仿佛加载了超大功率的电灯泡,让人除了看到那光弧涌动飘散的丝丝缕缕形成的边角轮廓,再也看不出“光人”的一点衣着样式,模样五官。 这人正是俞白。 他决定出手,而为了隐蔽身份和照顾到姜珂,施展了如下两个法术。 一、普通的灵力护盾。 二、光球术。 前者是套给姜珂的,身上会形成一个自动感应的保护罩,基本上除非拿炮弹直接轰,基本不会有事情,在现在这种场面下基本没有破防的可能。 后者便是俞白俞白给自己套了的一个光罩,没有任何用处,就是用来照明发光的,而此刻稍微调整,变成包裹住了他全部,他看向外界不会有任何影响,而他别人看向他时……就是一整个“光人”了。 散发出巨大光污染,全身如人形大灯泡的俞白横立在殷笑梨等人和尸潮之间,宛如一位天降神明的救世主。 “卧槽!“ “这又是什么?“ “刚才是飞过来的吧,从天上掉下来的?“ “奥特曼?” “疯了,这世界疯了!” “光人”的出现,哪怕什么都没做,可面朝尸潮的沉默样子又像是什么都做了,一下子打破了绝望死境的氛围,人们像是重新被点燃了对生的向往,看到了转机。 至于看到发光的人飞下来? 拜托,受到冲击的他们已经有些麻木或者来不及去深究了,他们的确被冒着白光的人刺激的一闪一闪的,但好像已经没人去思考这合理还是不合理了。 又是尸潮又是剑客,出现个lightman也没什么,牛顿的棺材板早就被踢到太平洋了。 俞白化身光人,又不是真的模仿超级英雄。 面对杂鱼,一招群攻技能就可以了。 俞白听着群众们对他的出场感言,还是没去吐槽什么,他目光在凌乱的地上找到一个目标,四五只小僵尸已经面目凶残地逼向他。 “这个也能凑合。” 他捡起了一根树枝,握住一端。 俞白简简单单,用树枝,来了一发。 而在外人的视角,光人的气质化为了风,化为了飞鸟。 惹得三月西斜的太阳光开始晃眼,幸存者们看愣了,只觉光人握住一截树枝像握住了剑,轻盈乘风,仿佛马上将要消失。 而殷氏当代长女的剑道天才,已然到达崭新天地境界的殷笑梨直接陷于过往剑技观念冲击的震惊里,她居然被带进了心流,一瞬入定,大脑打开了某种开关,她看到的少年早已不是风,也不是飞鸟,是风中摇曳的柳树,是飞鸟下的大地,不动如山,浩瀚无比。 可他只是握剑啊!甚至那只是一截柳枝…… 殷笑梨脸色涨红,嘴唇微颤,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她忍耐着一波一波剑道之心的冲击,光人却出剑了! 那只树枝已变成绝世神兵,殷笑梨看不到丝毫剑影。 “啊……” 怪物只发出了短暂的尖叫,面前的四五只僵尸化为了血雾。 044.仙尊 身后的普通人们在漫天的血腥气中抱团尖叫,她也紧紧抱住了自己疲惫了一天的娇躯,贴着火热的皮肤,血雾下模糊了她原本的面色。 俞白低头看了眼手,树枝不出奇然化为了齑粉。 “好,好厉害……” 姜珂目瞪口呆地看着俞白秒杀僵尸小怪。 然而尸潮的追杀并没有结束,四周还在响起着人们的喊叫,彭! 一只庞大的黑色长靴踩在光洁的鹅卵石地面上,裂出不和谐的纹路。 “吼!” 大号黑爪僵尸从短暂的震惊中醒来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恐惧和感受强大生物的能力,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赶上来找场子,为自家手下出头,在小弟面前重振雄风。 可能估计连它自己都不明白刚才小僵尸是怎么死的。 从血雾中跃出,大号黑爪僵尸看了看找不出完整尸体的几个小弟,残暴地拍胸砸地,然后朝天长长地嚎叫了一嗓子。 各地响起尸潮尖细的回应。 去追杀四散人群的小僵尸都回来了,甚至广场另一端的大门被巨力轰然打破,一只体型更大,上身极为粗壮的绿爪僵尸带着三两只普通僵尸加入了战局! “又是一只精英怪。” 俞白瞧视一眼,转而看回嚎叫呼唤同伴的黑爪僵尸,这个邪神残魂,到底是路子野。 浑身蕴含恐怖力量的肌肉绿爪僵尸,并没有与黑爪僵尸站到一起,并且眼神不善,看样子它们关系没有那么好,只是为了狩猎而短暂合作。 不过在俞白的心中倒都是一样,他比较苦恼没有东西可以打在怪物们身上了,有这么多的怪,还这么壮,赤手空拳很难看的。 几百名聚集的幸存者们瑟瑟发抖,本能地聚在看起来最强的光人身后,但如此多怪物的包围,相识较短的陌生人们内心并不认为光人能干脆利落地解决这样的绝境,不少人依旧绝望地瘫坐闭目。 “青云道友,似乎不想过多使用剑气灵力?“ 姜珂还算冷静,知道大腿的大概情况,她看到俞白拍掉手里的树屑,有些着急。 “这里有剑!” 这时,突然有一道嘹亮凛然的女声,让人心神一振。 一柄火红的锋锐飞过来,俞白伸手接住,他转过头,是那身量高挑,衣服因汗水浸湿而贴在身上,身材傲人不输成熟御姐的殷笑梨。 对方面带嫣红,笔直站在或蹲或坐的幸存者间,一双灵气斐然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他。 “这是一把钢剑,自家寻专人锻造的练习用剑,虽无显赫威名,但是用最好的钢材和技术,仙尊……” 是的,仙尊。 从天而降,飞天遁地,出手如电,一根树枝横扫尸潮,光芒笼罩,伟岸身躯深深刻入。 女子已经把对方当作了传说中的仙人。 如果那位俞姓男子是一位实力远超于她的剑道修行者,那么眼前这位,定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神龙不见首尾的当世谪仙! 俞白拿到了剑,第一想到的,却是有些不着调的事情。 刚才还用踢的,现在又要回来,似乎不太好哦? 身为剑仙强者,也是有话要说的,我之前拿的都是什么剑啊,要是被神剑清弘知道了,绝对会妒意逼问:你什么档次啊跟我用一样的剑道? “好,那就借你剑一用。” 俞白点了点头,心口不一地流畅说道。 剑鞘质地舒适,厚实光滑,末端甚至还挂着一个隐蔽的小小的玩偶,倒是非常意外,显然平时没少精心呵护。 见俞白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尤其落到挂着的玩偶上,殷笑梨大气爽快的表情一下扭捏,才消退的耳根子红又泛起来,“仙尊……” 对,少女还没有说完。 俞白看着对方。 “我,我叫殷笑梨!” “……” 空气安静了一会,俞白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便略微颔首,然后丢掉剑鞘,一把抽出钢剑。 三尺六寸,入手不轻,远超过了普通的剑身重量,虽然对于俞白来说没有压力,但也惊讶一介女孩子平时用这么重的练习刀。 也难怪,小小年纪,能在地球练出这一身本事。 望着仙人拿住了自己日日夜夜陪伴在身边的剑,殷笑梨宛如花费完全部力气地坐下来。 然而,仙人在终于拿起一把勉强可称之为剑的武器后,所展示的力量再次让殷笑梨的身躯上下紧绷。 “青云剑仙,你这次会要用什么样的招数呢?” 姜珂看着俞白掂了掂竹刀,敏锐地想到问题。 “招数?” 而俞白若是知晓,必然会笑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哪有什么招数。” 他动了。 “剑嘛,大部分人都是会用的。” 姜珂耳边似乎飘下了这样被剑道从业者听到会打人的话,男人的身影,已然闪烁到青爪僵尸的背后。 一般杀人的时候,俞白习惯先把利刃送进敌人身体里了,再说场面话,以后要改叫杀怪,但结果是一样的。 “想不到一身绿的,再这么大,还有点像绿巨人。” 绿爪僵尸转过了脑袋,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吼叫,却喷出墨绿的血水。 俞白先一步抽出离火剑,奔向了他处。 绿爪僵尸以拉风破门的出场惊艳了所有人,无法想到那竟是它最后的告别。 浑身的恐怖实力发挥不出丁点,就一剑穿喉,沉重倒地。 黑爪僵尸马上步了后尘。 扑通,扑通,扑通,幸存者们看不清俞白快到花眼的速度,仅有一下一下怪物倒地不起的机械场景。 光影刀剑,半空中留下模糊的气流,须臾消逝前,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这,这是什么样的剑道,什么样的剑道之心啊……”殷笑梨捂着胸口,觉得就此在满足中去见死去的爷爷,也足以慰告无数家族剑道英灵。 俞白在一地的怪物尸体中走向呆呆的幸存者们,甩了甩钢剑,光人救世的画面,刻入了无数人的脑海。 然而,背后有展馆建筑里的东西轰然倒塌。 他当然不会回头去看。 骤然,俞白眉宇一动。 他转身看向坍塌的地方,那是展馆外围一层的一个展台,在多重灾难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而木柱钢筋倒下来,露出后面的墙壁。 一个老人,镶嵌在墙壁里。 眼珠灰败无神,恍若死神地看向他们这一方人。 045.剪刀手 一股难以言说的苦闷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陆续有幸存者发现了墙壁中的老者,然而竟没人出声,灵异的景象使他们噤若寒蝉。 一名摄像团队的男生突然倒地,翻起白眼。 “小鹏,你怎么了小鹏!” 王导惊愕地推着跟了自己许多年的老家来的小伙子,而对方丝毫无应,并且轻微地抽搐。 王导一咬牙,决定将生疏的人口呼吸献给小鹏,但是来不及做出按压的步骤,他也倒了。倒在了对方的身边。 空气里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氧气在被抽离,这群幸存者们中开始不断有人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出现幻觉。 “哦,精神攻击?” 俞白认真看了看,这名老者也将眼珠子对准他。 无数的负能量山呼海啸地从天而降! 俞白还是老样子地看着老者。 甚至眼神透露出信息,还有吗? 老者那张老树般干枯的脸有了细微的表情,面皮抽动了两下。 墙壁豁然如活物涌动,它迅速地缩了进去。 俞白不禁笑了下,空气中的精神威压并未消失,对方没走。 不知哪里传来轻轻密集的说话声,细听则什么也听不见,那是来自虚空处,不可名状的低语。 “装神弄鬼。” 他扫视一圈,此时广场上,不远处的展馆中庭,整片园区的区域已经没有能够站立的人了,幸存者刚刚从尸潮的追杀中缓过劲,便又纷纷陷入更严重的昏迷群状。 最先倒地叫小鹏的男生嘴里已经吐出了白沫,恐怕再过一会,就要没救了。 广场东南角,与刚才展台几乎是相反方向的一家露天便利店里,灰眼老者谨慎地在一堆叠满了商品的货架后面显露身形。 猝然的剑光照亮了广场。 发生得如此平静又惊艳,快到极致的剑光像升起的太阳般轰然闪耀了整座园区,顷刻连刺目闭眼的想法都未升起,便被黑暗吞噬,尽数收敛封于一束—— 因为光射入了黑暗。 铿! 灰眼老者身后的墙壁寸寸碎裂。 狭长的钢剑直直地插在了它的脑袋上,整柄没入,它几乎没有做出多余神情反应的机会,“轰!” 一圈劲道的气浪堪堪暴起,尖刀似的斩过便利店,店里的所有商品在这席卷狂乱中掀飞撕裂,货架撞开,最终露出了以灰眼老者为圆心的破烂藏身之所。 远远看去,仿佛炸弹轰出的大坑。 “你就是这群污秽之物的母体吧。”俞白说道。 秉持着先动手后发言的良好传统,他还保持着扔出钢剑的动作。 话说完,他朝对方走去,半空中的精神威压已然消散。 僵尸母体没有给予俞白答复,而是只留下了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 咔,咔擦…… 由殷笑梨家族锻造借用的钢剑尽管是用了市面上最好的材料,但依旧无法承受刚刚雷霆迅猛一击的力量,在完成突刺使命之后,便已经在内外部解体。 钢剑自发的粉碎,断裂,从僵尸母体的额头掉落下来,黑色的暗血紧随其后,汩汩地淌下年老的面孔。 然而,这些黑血在半空中化为血珠,即将落在地面时,径直成为了一颗颗珠子。 “哗啦啦啦……”成千上万的黑红小弹珠滚落在地面,四散逃逸,钻入排气扇,水管,下水道等各种缝隙。 俞白尝试碾碎了一些黑红珠子,但显然不一网打尽是没有效用的,几个呼吸之间,黑红色的珠子就全部吸进了地下深处。 “看来挺难缠的。”俞白暗道,他确认刚才对方被他秒杀了,但生命气息消散了一瞬,便用了这身外分身的保命招数逃了。 不过他已经刻下法印。 随时能够追踪。 终究是在这方天地依靠一缕域外邪神能量孕育而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而已。 与僵尸母体见面了,可想而知所谓灰眼老者只不过是残魂的其中一个载体,想要多少有多少。 看来逃跑的本事在来了这里之后更加精进娴熟了。 至于其他感想,俞白只是觉得对方战斗力超过了5。 母体的离去,使广场有了片刻的安宁。 十分钟后,逐渐有人苏醒,一番过程自然是恐惧疑惑加茫然痛苦的。 殷笑梨是最早醒来的一批,在简单了解状况后,主动和其他人一起照料起周围人。 “可是……仙尊呢?” 殷笑梨当然认不出那就是俞白,再三瞧视周围后,才敢确认对方是离开了。 而围困的尸潮,突然现身的灵异老人,全都被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轻轻的走了,就像轻轻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殷笑梨望着凌乱的周遭,一颗二十岁的年轻心脏悸动不已。 而等其他人逐渐苏醒,起先自然人慌马乱,而见到怪物们全部不见,便稍微都放下了心来,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战力的光人的消失,既觉得怅然若无,又放下一块大石头。 待这些人从惊心动魄的经历反应过来,今日之后,不可能瞒住了。 视线中,有小盒子渺小的警车刹在了街道边,握着腰间的警察匆匆忙忙地下车,然后就被天灾肆虐过似的场面震住。 “天呐!这一天真的是恍如隔世……” “呜呜,我想回家……” 死里逃生,无数人又哭又笑,还有当场对着夕阳西下的天空磕头的。 “还好有光人救了我们……” “叫什么光人,那是仙人!” “光人仙尊!光人仙尊!” “呜呜,我回去后要把仙人供奉起来!“ 人们都安然醒来,幸运地没有什么后遗症,如今稍稍得了喘息的功夫,他们向唯一的有着修为的殷笑梨诉说着,向幸存的朋友诉说着,其实话语内容大部分是无意义的,但不说点什么,他们真的太迷茫了。 光人仙尊……多了一个新外号的俞白,早已带着姜珂先行离开。 “你受伤了?” 间隙,俞白注意到姜珂走路一瘸一拐的。 “还好,不算什么。”姜珂在俞白的眼神下,不好意思地转过身,一道不长不短的割伤口子沁出鲜血,伤口在小腿白净皮肤的映衬下很不和谐。 “什么时候伤的?” “大概是和那个小矮子僵尸打架的时候。”姜珂揭露行凶者,顺便起好了歧视的外号。 俞白低头凝望,他们处于园区西溪展馆的另一侧了,考虑到事后政府人员的彻查,他们不能离开太远。 这个位置,可以说躲藏,乱中走散,搞定监控摄像头后,理由非常多。 展馆结构还是完好的,头顶的玻璃穹顶射下来了傍晚的太阳光。 俞白随手一挥,姜珂小腿处的伤口便飞速愈合,只有淡淡的露出粉嫩肉色的红印了。 姜珂默默看着男人给自己疗伤,说道:“青云道友,今天谢谢你了。” 俞白微笑了一下,他现在站在了背光处, 姜珂只能看着对方那不可思议的美丽身影,夕阳在宽阔的地势那头沉没了最后一缕残光,男人带着他所不知道的心情,迎着她惊讶的目光,然后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 姜珂愣愣地也举起剪刀手。 “耶?“ 046.搜查 三月二十二日的杭城,西溪河畔发生的事件注定将引发巨大的波澜,天光变换,风云席卷,而仅仅在半小时之前,这座城市还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雨后打湿的深巷里,砖石湿湿漉漉,顽强生长而出的杂草在缝隙里努力钻出来,迎向挨过阴郁后的天空。 啪嗒,啪嗒,然而,平日里基本无人问津的巷子,此时却是充斥满了走动的脚步,杂草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被碾过,无人注意地踩断深陷入了冰冷的石缝。 从微小的视角拉远出来,这是一条隐藏在前塘区的破落街市,诸如苍蝇餐馆,洗头养生,各种脏乱差的事物就集聚在这里,此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隔着警车和几十米的距离,无数每日无所事事的闲汉或是大爷大妈好奇地望里头张望,并且一边看着警察制服的人进进出出,一边讨论着八卦。 “哎哟哎哟,又抬了一个黑袋子出来,你们说里面是什么?” “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呗!” “王家老爷子啊,听你一席话,真是胜似一席话。” “是du品!”有闲汉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一定是哪个毒贩子交易藏窝点,然后被政府给扒出来了。我可是从大早上就守在这边了!没一个人被抓走的,就是警察在里面忙活收袋子,里面这条巷子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么,就是一条啥也没有的巷子,两边门早都封死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引得大爷大妈们纷纷赞同,在黄赌毒管制严格的华夏,为了清扫邪恶,派出来这种阵仗倒是非常符合群众们的想象。 “不过……”有个大妈抬了抬浑浊的老花眼,忍不住说道,“如果是那玩意,会不会太多了点?光刚才那会就抬出一个大黑袋子,里面看着沉沉的,马上警车就送走了……” “咱们治安没那么差啊!” 的确,几公斤就能判死刑的玩意,按照这样计算,这巷子里头窝藏的,肯定是个呼风唤雨的大毒枭啊,怎么也得在电视剧里演到大结局,而且这么大能量和胆子的人,居然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被一网打尽?这合理吗?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家老爷子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不会是……” 到后来,一个词居然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可周围的吃瓜群众都明悟了王家老爷子的心思,一时间,都有些犯怵,神色戚戚,怪异的气氛压抑了两三秒,不知哪位年轻点的声音道了出来,“尸体?” 大家顿时轰轰闹闹地,又是说不可能,又是说有可能,反正就是用一堆零散废话把氛围盖过去再说,这可是大家平时都住的地方,附近要是发生了这种命案,还让怎么睡踏实,再说了,房价降了可怎么办?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被大爷大妈们排挤了,但大家心中确实都多出了那么一种猜想。 一群人再望去警察们合力抬出的黑袋子上了警车,便赶紧那袋子里头沉沉滚滚,颇还有滑腻柔软之感。 真是尸体?那得是死了多少人啊! 这下子,围观吃瓜的人群是愈发多了起来,乃至吸引了周围几个小区街市的老人们。 …… 看着巷子口处闪烁的红蓝警灯,以及外头隐隐约约嘈杂了一上午加中午的议论,小薛警官有些无奈无力地坐在巷子里的石墩上,叹了口气尽数被口罩挡住,一双橡胶手套上全是黑红色的污迹。 “累了?” 一道老成沉稳的男声出现在他旁边,李郅一身和小薛相同的打扮,只不过身上的警服更加布上了脏迹。 小薛摇了摇头,要说累,是还好的,更多的是一种心身上的疲惫。 毕竟,不是谁看了半天的人体尸块,还能无动于衷的。 此时巷子中的两名警察,便是与姜珂和俞白有过照面的李郅和小薛,老成和年轻的警察组合。 而这条巷子,也就是俞白昨晚灭杀被邪魂污染的白领女子的巷子。 那巷子外,人群中偶然的猜测和讨论没有错,里面发生了重大案件,黑色塑料袋子一车一车装走送到司法鉴定中心的,都是尸体。 一下子发现了七八具死亡时间不一的尸体,这在杭城来说简直是足以引发上头下头全方位重视的大案,而局里派出的人手也足够多,李郅和小薛他们的直属领导加直属领导加直属领导……各种领导在上午都来过了一遍,哪怕匆匆而过,但也清晰地表明了彻查的决心和态度。 小薛来到这里,鉴定的事自有现场法医来做,他跟着李郅,更多是做着一种维持秩序和刑事上的侦查搜证。 大半天过去,能看的,能做的,基本上都过了一遍了。 工作量对于常年撸铁健身的小薛来说自然不值一提,可耐不住他上午吐了好久,那腐尸新旧混合在一起的场面,并且协助法医,听从指挥进行分门别类的时候……小薛差点把胃里昨天吃的早饭都吐出来。 而李郅的表现就好很多了,除了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之外,并无不适之处,体现了一名刑事干警的极好素养。 ”李哥,你以前见过这种?“小薛艰难喝了口水,口罩下的面色还能够看出苍白。 李郅摇了摇头,“没有。第一次。” “那你居然没感觉?” “有感觉,我早上没吃饭。” 小薛焉掉了似的靠在墙上,觉得这次之后他得请假去海边旅游,看看又白又大的风景调整一番。 “马上这边就暂时结束了。”李郅给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从其他同事手里接过两份盒饭,“吃饭不?” “不了。”小薛连忙摆手,不敢看一眼盒饭里的红烧肉,“吃不下。” “你小子,平时生龙活虎的,想不到是银枪蜡头。“李郅难得找到机会逮着一顿输出,心情不错地洗了洗手,就坐在旁边吃起两份盒饭。 李郅吃的很香,听得小薛忍不住肚子都叫了起来,他确实很饿,忙活了一天谁不饿啊,但是他转头看那翻滚的肉时,总是联想起今早处理的东西,那法医还让他把一些堆积的灰尘和蛆虫清理掉! 不能再想下去,小薛放弃了进食的念头,脱下手套,拿起手机刷起来。 李郅吧唧嚼着饭,突然电话打过来,他正色地接起,说道:“是我,陈队,收尾工作马上完成。” “那我汇报下大概情况……” 小薛一边看着几个关注的主播的最新作品,耳边充斥着搭档的汇报,心思老是集中不到扭啊扭上面,坏了,今天的十具碎尸案,对他心灵的伤害太大了。 现场勘查的他们作为第一线人员,自然能接收到最新的讯息,哪怕情况还没有回到局里进行完整的整理,但是根据目前所知晓的都能够推出个大半来。 先是有居民打了火警,说闻到巷子里的焦味和着火,然而消防员到了之后,明火早灭了,闻到的却是一股浓重的尸臭味。 随即就是巡警出马,轻易发现了掩藏在门后的多具肢体碎片,然后便是刑警赶到,稍微一查几个还依稀能辨别出样貌的尸体,居然就是近几月来登记在案的失踪者。 这下子事情就马上扩大且步入正轨了,封锁,拉线,警车包围,专业鉴定搜查,附近居民笔录,调监控……到现在流程差不多走完,而案情是有重大突破的。 他们在现场找到了一名女性白领的毛发血液的dna,失踪者与此女都有联系。 案情似乎浮出水面,又笼罩在一层迷雾。 那就是那位初步定为嫌疑罪犯的白领女性,她现在人呢?局里早就派人去过了对方的住处和单位,都不在,并且是昨天消失后就没出现,这和巷子里的时间对上。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报复社会,变态杀人狂的白领女,昨晚来到了巷子里,然后留下了一堆坚定为她的焦灰,就不见了…… 总不能对方自焚了吧?那岂不是和邪教也扯上关系了? 反正小薛理清这些后,就觉得头大。 “欧,嗯调,欧,哼嗯……” 手机里播放的短视频擦边舞蹈和一旁李哥的严肃汇报行程了一种对比,小薛心不在焉,突然被跳出来的一则围脖新闻所吸引。 “第三届古风展览会在西溪河展馆顺利举行,作为延续了……” 小薛好奇地点了进去,没办法,谁叫它的官方推文上的封面,是一张凹凸有致穿着清凉的古装美女呢。 新闻自然没什么好看的,重点是关联围脖,小薛往下一划,就刷到了许多打着标签,并且放出现场生图的摄影师coser或是路人的打卡。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福利女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小薛一边怒斥一边点赞,“真当清网行动是摆设吗?” 刷了好一会如火如荼的展会,小薛有点惋惜地站起来,休息时间结束了,李郅叫他继续整理现场线索去了。 “你刚在看什么?” 李郅把最后一撮毛发放进透明塑料袋封装好,放进保存的箱子里,对着拿着相机拍照的小薛问道。 “我在看美女。”小薛咔擦按下快门,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红拖拽的手印就被记录下来,“咋了?” 047.其他部门接管 “是什么古风展吧?” 李郅看了一圈,他们的活基本结束,剩下交给其他组还有协警就好了,他招呼着小薛,走出深巷,“你没听到刚才通讯频道那里讲的,那边也发生了什么情况,有执勤的同事过去了。” “哦。”小薛不是很有感觉,这么大人流量的地方,主办方的安保力量往往不足是很正常的,的稍微发生点什么斗殴口角,就是民警去和稀泥的任务了。 “我没戴呢。”小薛也还了相机给鉴定部的人,脱了手套,走到巷外后感受着清新多了的空气,心情稍微舒缓了不少,谁知他的偷懒行为又得到了老警察的批评教育。 “被领导和纠察看到要写检讨加扣钱,你懂不懂?” 不过李郅显然也是务实派,批评到了小薛的心坎上,他洗完手后,连忙戴上了警务通。 两人坐进了警车,都大口喝水休息了会,正纠结是要先回一趟局里呢,还是就此下班休息去,咝咝,挂在车里的对讲机发出了响动。 “紧急事件,紧急事件,所有西溪展馆附近的执勤人员,除手头有任务的,全部前往西溪展馆!有警员受伤了!公共安全等级为最高,需要支援,快快快!“ “重复……” 小薛下意识看向副驾驶的李郅,发现对方也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叮咚,手机围脖也再次跳出了消息。 “古风展惊现僵尸!身穿前朝影视服装,蹦跳数米高!” “僵尸伤人,死者正在抢救,剑客挺身而出,正在对决……”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围脖的小编是不是喝了假酒还是打工人起义不想干了?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标题? 小薛警官脑子有点懵,但无疑的是,杭城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今天是没法下班了。 …… “前朝僵尸案” 这是李郅和小薛开车前往西溪展馆时,由警方内部频道得到确认的上方对于这次事件的称呼。 而仅仅是开车过去的十几分钟内,他们就收到了来自那边现场实时不断传来的,令人错愕,不可置信,感到震惊的种种连续消息。 僵尸好像是真的僵尸,不是歹徒……剑客冲出去拦住了怪物……剑客是个女的……怪物占据了上风……剑客是殷笑梨,原本在展会拍摄…… 小薛油门和刹车踩的飞快,闪烁的警灯和“v呜,v呜……”的叫声非常急切,不断地进行超车,同时听着频道一线警员传来的情报,感觉是在听一场好莱坞电影。 而李郅就沉稳多了,他不是很懂年轻人的玩意,就是不断和同事们进行对接以及叮嘱一下小薛别开太飘出事故了。 “这个僵尸,应该只是罪犯化妆成了那模样吧,然后身手敏捷,是个练家子高手?”临近展馆,已经大约能感受到路上因为那个方向反馈传播出的车辆和人流的惊慌气息,小薛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是。”李郅闷闷地回答,不到现场什么都无法确定。 而此刻,那黑爪僵尸肆虐人群,将平民分尸,手脚断而复生的事情,则是无法传递出来了,即使是将要到达支援的一线警员,能得到也仅是大概的情报准备。 上面决定封锁消息。 就在两人听着那红衣殷女侠独自力战罪犯的“战报”,听得勾起心神意动,不知不觉却是到了地方。 小薛一脚刹车,把副驾驶的李郅的脑袋差点撞上前窗玻璃,惹来一阵斥责。 骂完之后,李郅看着被重重警车包围的展馆园区,也是不禁沉默。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不少消防人员和急救人员,警员乃至持枪特警已经进入了园区。 几分钟前,他们听到了“殷笑梨胜利,罪犯被制服”的消息,本以为居然没什么事了,然后频道陷入了长达许久的沉默,李郅如何呼唤其他人,也没有得到消息,只有偶然的尖叫吵杂。 好像展馆那边陷入了什么新的,不太妙的情况。 然后他们刚火急火燎地到达,对讲机滋啦一声,“事件结束,群众已经安全。” 没头没脑,疑点重重。 中间发生了什么? 带着复杂的心情,两人下车,随后就见到了凌乱灾难的场景。 血迹,碎片,垃圾,踩踏死伤,被黑布遮住看不清样貌的罪犯区域……令人吃惊的是,黑布遮盖的地方达到了十多处! 这……不是只有一名罪犯吗? 两人面面相觑,逐渐觉得事态完全超出了一般刑事案件。 而果然,两人仅仅扫过展馆的广场,甚至第一时间控制的监控室里头,连监控记录都无权查看,只能找到最外围的保安室那边看了看大门进出的两个简陋摄像头内容。 但就是这,也都没有看完,就被勒令,这件事已经被其他部门接管了。 没他们刑警什么事了。 小薛的反应还不大,李郅就是无法理解了,去争论了几下,局里的领导就刚好赶到把他们给赶出去了。 望着局里领导和那位自称是接管了现场的特殊部门代言人,小薛撇撇嘴,“这么神秘,那这事就越来越不简单了,真是僵尸现世,灵气复苏了啊?” 李郅沉着脸,他因为想要不顾阻拦冲进总监控室里,已经被罚写检讨了。 “啥灵气复苏?” “就是……”小薛不知道怎么和老一辈的人描述,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围脖热搜已经各大论坛爆炸性的讨论,怎么删除和封禁都止不住,“就是这个世界的牛鬼神蛇又要重新出现了?” 李郅听了,莫名地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刚才看门口监控的时候,你发现了没有?” “什么?“小薛疑惑,”不是都没看到案件发生的时间么,到后来也被破坏了,物件都检查过了。“ 即使是门口的监控,内容也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李郅说道:“监控被破坏的时间,和频道里沉默的时间重合了。” 小薛细想之下,发现还这是如此。 “的确,那除了更加说明那段时间疑点重重外,也没其他线索吧,现场幸存者的笔录甚至都不让我们做了。” “上头这是要彻底封锁消息了。”李郅摇头,“但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瞒得住的。静静等待就好了。” “至于我想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你发现了吗?我看到那对男女了。” “哦,那个时候你不就跟我讲了。”小薛恍然,“不就是昨晚上假报警的那个女孩么,今天带着她的小男朋友出来玩咋了,要说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吧,遇上了这摊子事。” “我觉得有些太巧了,而且那男的,我总觉得不对劲。” 李郅遵循着几十年的刑警本能,皱眉道。 群众围观视频中,俞白和姜珂也在,即使戴着口罩,对两人印象深刻的李郅和小薛警官都却是辨认出来了。 没办法,气质身量颜值,即使戴着口罩也跟旁人产生出了对比。 “难道李哥,你觉得现在流传在网上纷纷扬扬的’第二个剑道高手‘‘,真正杀掉开头的僵尸的人是那人?“ 李郅没说话。 小薛却是也不理睬,他专心致志地刷着手机,“不管如何,这件事现在的关注点,都没有’光人‘强啊。” 李郅站在小薛身边,看着对方手机里的图片和模糊视频,终究叹了口气。 “老了啊,世道看不懂了。” 网上疯传的图片和视频,便是最后尸潮包围幸存者们,命悬一线时,“光人仙尊”出场的场景。 当时居然有人偷偷进行了摄影摄像,即使只有短短的一两秒,甚至因为拍摄者的手抖,手机质量差,画面极其模糊,不打马赛克,胜似马赛克。 但是就是这样的视频和图片,浏览量都已经破了千万! 短短时间内,对于神秘强大的“光人仙尊”,引发了无数的热烈的讨论。 救世主! 仙人! 这深藏在这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基因里的修真梦幻,被激发了出来。 在从天而降,自由飞行的拉风出场方式,以及白光透亮,闪瞎人们眼睛的伟岸形象的“仙人”这位存在挡在前头。 什么不确定真假的黑爪僵尸,殷女侠,第二个超级剑客,尸潮……全都变得不值一提,黯然无光。 “眼见为实,要相信科学。” 到了回局里的路上,李郅见小薛还在刷手机,忍不住教育道,虽然内心也有点发怵。 小薛好像已经都有点摇摆仙人的真实存在了。 …… 话题讨论的中心,所谓出场三分钟,就引爆网络的“光人仙尊”,俞白,他却是和姜珂老老实实地,在政府人员的安置下,拍着队等待询问和记录。 想了想,还是要走一遍流程,但没想到他俩非常简单快速,除了人数多,工作量繁杂,殷笑梨肯定是打过招呼了 出去之后,俞白则是先送姜珂回到家后,没有走入小区,反身继续来到外面。 俗话说:有仇不隔夜,那逃走的僵尸母体既然被他打上了印记,那么就没有理由不把对方拔除了。 …… 048.身份办理 一小时后,俞白来到了杭城政治经济中心的上城区,天色已晚,但并不妨碍他趁着今日的热乎劲,把事情都办了。 第一个,他想此方天地是不是真的自己原来的世界,这种事没有比看最正规官方的政府文件更可靠的了,第二个这是查看下邪神残魂入侵是否已经形成气候,虽然时日极短,但残魂的能力面对看似严密的现代组织,却仿佛筛子般随意入侵,第三个也是UI后,就是顺便把搞身份证明给搞定了。 这些就是俞白晚上的主要目的之一了。 出门办理身份证明的事,不是搪塞,虽说以他的能力,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然无事,但日后在此地生活,总得寻求方便。 只不过他没把话说完,办理证件只是一部分。然后这个“办理”嘛,需要灵活变通一下,大家懂的。 俞白望着一条街上进进出出,即使夜晚依旧繁忙的行政楼,自语道:“看来展馆的事相当焦头烂额啊……那更方便点,开始吧。” 他找好一个部门牌子,确认后,随手拍了拍一名刚走出来的男人的肩膀,“请问,你是毛利科长?” “嗯?”中年男人戴着工作牌,揣着文件,瞅瞅来人,困惑说,“我是,有何贵干?” “我们可以去喝杯咖啡聊聊吗?”俞白微笑说。 “咖啡?你手指的方向是巷子吧?你是谁?我们不认识,而且我也不记得和谁有过约定,你这样我要和安保人员……” 忽然,说话的毛利磕磕绊绊起来,眼神陷入迷离,随后又回到正常,只不过,瞳孔里已经没有了清明。 “好的,我记起来了,走吧。”毛利语气截然不同地道。 走进无人的深巷,俞白一边拿走工作牌,一边打趣地说:“突然感觉你名字挺符合的。” 不等对方说话,啪,他打了个响指,如果多一个字,就叫毛利朗的男人陷入了沉睡。 待再回到办公楼,刷着牌子进入的毛科长已然调包换人。 …… “办理”的过程比俞白想象得要顺利不少。 依靠小法术,诸如分身、变身,幻术,这些对他来说的小把戏,配合部分地点可能用到的空间挪移,俞白在政府机关里畅通无阻。 在行动前,俞白是抱着不轻视不放松的态度,也做了几个防止意外的备案,但显然他依旧低估了超凡之力在世俗能发挥的作用。倒不是现代科技不给力,而是监控门锁或者电脑密码,都是以普通人为对象,在修真者面前,无心算有心,大概即使是炼气期的修士,都能做到和他同样的为所欲为的效果。 这样看的话,他堂堂宗门老祖却是非常亲力亲为,勤恳接地气了。 俞白进出在各个部门间,不断换人,换物,催眠……靠着作弊,公务员们对他“申请”的处理效率也极高,另外上城区除了政治中枢的职能外,诸多著名公司的总部也设在该区,所以他能够一条龙团灭。 几个小时后,俞白善后妥当,回到大街上,兜里揣着崭新的身份证,驾驶证,护照,保险……等等种类证件齐全,且程序合法,毫无破绽,这一刻开始,他彻底与当地人无异。 “那么下一步,就是调查了。” …… 警局,一间监控室。 俞白靠着转椅,屏幕上正播放着到现在为止所有他和姜珂出现过的画面。 值班警员趴在旁边桌子上,睡得鼾声震天响,仿佛醒不来似的,对近在咫尺的闯入者熟视无睹。这是一间分室,杭城的监控很多,摄像头加起来的数量显然不是一个房间就可以容下,俞白没去本部的主监控室,一来人多不好操作,有风险;二来他想要调看的画面用不着那么高的级别。 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数十个显示器,俞白按了两下身前的电脑,随着调整,屏幕上出现了他熟悉的一幕,一家破旧的老式小区中,人们来来往往,他也看到了自己和姜珂女士,他们交谈站在路口两侧。 拖动鼠标,变换时间,地点,各个街道、路口、拐角,墙壁上的显示器开始回放全部的画面。 俞白没打算放过一个角落,他用远超常人的精神力浏览着,而主要的注意力,就是看看会不会让外人察觉出异样了。 没办法,谁叫姜女士那么胆小呢。 关掉了快进的画面,让监控室恢复原样,俞白揉了揉太阳穴,这般同时兼顾数十个对象,对他的消耗不大,就是他得省着点灵力了。 看来邪神残魂的侵袭只存在于杭城的地下世界的角落,俞白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穿梭在熙攘的公务员和上班族中的俞白接下来去了更多的其他政府部门,以及一些民间组织,如报社。他想通过社会各方面来搜集证据,这里的“证据”的形式是多样的,从纸质文件到影视资料,俞白可以通过变成任何人或是诱导他人接触到想要了解的东西或是想听到的话。 他的调查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单调的过程里唯一还算有意思的,是他走进一个档案室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两位胆大的公务员正在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情急中他只好一人一个手刀切晕过去,顺便在扔了一地的衣服物品中,拿走了钱包里的钱当作封口费,想必犯了这样的错误,他们会愧疚得不敢对外人提才是。 同时按照这种思路,调查是很简单的,的确如此,他甚至在路过某会议室,听闻工作人员在谈论待会儿会议领导接待事宜,不由灵机一动,没一会,一群西装革履的高官们风风火火地来了,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出来时,他已经混入其中,并站在为首者最近的位置,跟着跑了十五分钟行程。 日暮西垂时,俞白脱掉西装,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伪装丢进垃圾桶,回到了大街上。 “一点迹象都没有啊。” 他说着,脸上却没有就此放心下来的表情。 俞白伸了个懒腰。 “回去吧。” 盯着清透的月亮,俞白被夜晚的人流推着,迈入拥挤的地铁呼啸而去了。 …… 到了偏离市中心三十多公里的老旧小区,门口墙壁上“森仁里”的三个名字都发白依稀难以辨认了,俞白已经能够感受到1幢2单元六楼的某个女孩的气息,他笑了笑,只在小区内部角落的一块露天长椅上坐下。 他坐在木质粗糙的凳面上,听着女孩有些气恼的嘟囔,一楼与前院安静下来,很快又在新的声音中凌乱,陆续回来的租客,爬墙路过的小猫,楼道的脚步,衣服和塑料袋摩擦的声响…… 他起先思索着今日所得,是否有遗漏,在得到相同结果后他放下心神来,静静听着,感受着。 他稍微拿了点路边花草上,清冷夜晚的霜寒作为饮用,随后继续凝神闭目,听着世间的一切,宛若老僧打坐。小区的风吹草动如河水般在感知中流淌。 他听着,感受着,缓慢调整着呼吸,不知不觉间已融入这人间的烟火气。 他也是在等待着。 头顶的天色,逐渐暗到深沉。 没有其他照明物,光线十分昏暗,空气映来的路灯光与夜色,落在长椅上,仿佛加持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深夜,俞白悄然睁眼。 他要去解决“老人”这个邪神残魂,僵尸母体的麻烦了。 既然发现了,敢暴露在他的面前,那就斩草除根,给这些还没见识过市面的小妖小怪们上一课。 …… 乌云似乎一去不复返了,夜空变得万里无云,皓月像银盘一般高悬,映着几丝儿角落里羽毛般的轻云,傍晚过了很久,带上寒意的月光把弯曲在房屋桥洞里的河水照得闪闪发光。 俞白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份杭城的夜景了。 他用手机确认着导航地址没有走错,顺便看了下时间。 他正在赶最后一场。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路旁的围墙和废弃物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田野处的一条小河里,这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的景色不由让人想到小学的某篇课文,看来在任何地方文人们的才情是可以连接的。 俞白逐渐走到市郊了。 周围人烟开始宁静,一路的灯光从市区而来像是持续的弱化滤镜,慢慢黯淡下来的夜路让人的心情也开始提起来。 明州街4号的第二条巷子,就是那道印记最终停止的位置了。 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选在这么远的地方,俞白拎着一个准备好的麻袋,都有点累了。 朗照的月光替他分辨着巷道窄弄的门牌号,俞白找到了弄堂路口。 在迈入之前,他回头望了望身后,头顶恰好是一棵耸然而立足以两人合抱的老树,投下的阴影将附近都笼罩在内,月光隔了树照过来,马路对面飘荡着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 “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俞白终于没忍住背诵出来。 弯弯的年老行道树的枝影,像是画在墙壁上。 049.血肉赌桌 俞白摇了摇头,走入4弄深巷。 两边屋里大半的灯光其实还亮着,毕竟并未到深夜,俞白听着杂乱的动静,最多显眼的都是酒瓶的撞动和咋咋呼呼的叫骂,明显感受到里头住的大概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家伙。 在第二条小巷子门外,面对一排长得相同的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俞白首先听到了里边的闹哄的争吵。 “黑桃A!我这手全单牌都能赢!” “不算吧……” “都记下记下!” 俞白犹豫了下,预计的时间是不超过今日,他慢赶快赶,还是过了十二点。 而里边的邪物和人,在打牌?并且气氛正嗨皮的样子。 倒不是怀疑会不会走错了,但里边刚才那位貌似赢牌的声音,估计又抽到了好牌,啪地一拍桌子,声音高起来。 “三张K!老子还没翻底牌,谁敢跟?” 接连响起一阵唉声叹气 虽然不想打扰对方的兴致,但俞白为了正道事业,还是敲了敲门。 “谁啊,进来。” 俞白打开门,黄色灯泡的光芒把不大的室内纳入眼底,散落的牌桌,乱丢的烟头和铝罐,完全像是个三无的城中村棋牌室。 “打扰了,各位晚上好,我是俞白。” 俞白淡淡地说。 “哦,是你啊。” 一头红发梳得一尘不染,脸色打扮干净与周围环境十分不符的男人瞥了眼,出乎意料的啥也没说,甚至有些已经认识了的样子,“我看过视频了,那第二个剑道高手就是你吧?呵呵,挺厉害的。” “我叫冥夜,很高兴认识你。” 说出一个百分之百是假的中二名字后,对方手上还捏着牌研究着大小,随口说了句,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赌桌上。 “刚才谁输掉10了?” “阿男你看着那家伙干什么,快发牌。” 又是一轮过后,男人抬起眼皮看向俞白,“愣着干什么?坐下啊。” “哦?” 俞白讶异起来,这还挺……意外的。 但他也马上大致明白了问题所在。 这缕邪魂化身的,居然是一对父子。 开门前,俞白就分辨出来。 白天的那个老人,确实已经死了,力量回流到了年轻人身上,可惜没有记忆,不然见了他早就跑了。 而对方,明明知道依靠刚刚形成的先天预感,感受出眼前自己的不同或是深不可测,却依然不慌不忙,甚至觉得稳操胜券,打不过跑绝对不问题——这就是从小长大的世界观限制了思维。 俞白甚至能想象到对方的内心os:拜托,地球上根本没有神魔,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机缘,我已经走到了修行大道的前列! 摇了摇头,俞白斟酌着怎么打破僵局,进入除魔卫道的正常节奏。 屋子不大,内部还连通着其他房间,大概总共有十几人,但都站着,除了桌子上玩牌的四个人。 有大汉给他拿来一把凳子,俞白犹豫了下,想着是直接动手呢,还是看看这本土邪物们的风土人情,秉承着一股玩心,他也不提我来杀你全家的事了,观察了一遍矮房布局,便也将目光集中到屋内中心的牌桌上。 冥夜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想必在没有被邪魂赐予机缘前,是一位普通的二十多岁的……嗯,黑社会年轻人。 牌桌上玩的是同花顺,玩法与德州扑克类似,俞白以前在企鹅游戏上玩过,记得倒扣了好多点数。 对方很喜欢玩这类娱乐一般,神情随着牌局而生动不已,俞白扫过桌上摆着的塑料筹码,按颜色分为白,红,绿,面额分别是1,5,10。 玩的挺小的啊,小赌怡情,和手下关系不错嘛,俞白心想。 男人好像真把他给忘了,桌上牌局进行,另外三个男人应该是对方手底下的心腹之流,每个人看着自己面前或多出或流失的筹码,面有忐忑。 两轮过后,桌上有人的筹码快输完了。 那是一个光头男,他蠕动着嘴巴,脸上的疤抖得如蚯蚓活了过来,丢掉了手里的扑克。 他输光了筹码,牌局到这大概是告一段落了,冥夜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起身,然后见到旁边多出来的凳子上坐着的俞白。 对方眼睛亮了亮,说道:“一起玩一把?” “啊?”俞白一愣,这突然的热情,真不说正事了? “刚才看了那么久,会玩吗?”红发邪物邀请道。 “可以是可以……”俞白说着,奇怪地瞥了眼依旧呆坐在原位的光头男。 对方失魂落魄地盯着桌子,眼神无焦。 为什么这么紧张,像是体无完肤,像是输光全部身家一样。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冥夜替俞白做了决定,生怕他反悔似的。 黑红的触手骤然突出,尽数扎入光头男的四肢百骸。 没等光头男惨叫出声,便有一声撕拉破布拉扯到极限的爆响,所有触手朝着四面八方撕扯,一颗人肉炸弹爆炸了。 “这是你们……”俞白怔怔地看着对方出手杀人。 漫天血雨,无法形容狭小的屋子被血肉一下染红的场面,血腥气浓烈如屠宰场,压过了一切烟味和臭气。 “不要惊讶。”冥夜安慰道,“因为,我们玩的是赌自己的肉啊!” …… 月光把半边天都照亮了,只有在远处的天空中才看得见一两颗星星,闪着淡淡的光,正慢慢隐退。市郊横桥下的小河平息了,渐渐地剩下潺潺的微弱的水声。 圆月倒映在水面上,晚风一吹,盖上了一层寒霜。 俞白看着面前的血腥场面,不动声色地转过头,问向邪物。 “赌注是,自己的肉?” “没错!”冥夜兴奋地咧开嘴巴,到半途时又收缩肌肉,有意识地把自己的表情收敛半分,然而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还是透露着常人恐惧的疯狂。 与僵尸相同的红眼隐约在正常的眼睛下蠢蠢欲动。 “总不能赌钱吧,那多没意思?”冥夜语气佯作轻松地分析道,他擦着溅到身上的鲜血,蓦地把脸上的血舔掉了,“怎么,你害怕了高手?” “我来这里是有正事的。”俞白不置可否,平静说道,“你的手下们是自愿参与赌局的吗?” 冥夜恍然似的按住额头,同时伸手在半空虚点,“啊啊,我知道,我知道。” 他确认地对俞白说道:“你这种打小正科出身的,是不是要开始批判说教起我来了?白天的事,我肯定记得,就是死了几个人嘛,我那愚蠢的老爹死了是吧?” 俞白笑意和煦。 然而冥夜看也没看,他继续轻松地说着:“我早就说了好好享受就好了,非要出门折腾,以前就是,明明赚不到几个钱……哎,我真是服了。你说是不是高手,有点困难啊,总不可能真的为了这点事去杀人吧,你又不用真的吃肉……你吃过人肉不?” 俞白眯了眯眼,这家伙,一杀了人,话似乎开始多起来了,脑子也不清楚了。 “最近我喜欢吃人肉,不过那种陈旧的肉完全不行哦。”红发的邪物晃晃手指,教导道,“必须是在保证新鲜可食用能量的情况下,特别现在是春天,哦,是早春不好意思,那倒是可以稍微延长点时间,但怎么想,也应该是48小时以内呢。” 冥夜拿着光头男的一条残破手臂,随意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走到俞白面前,“所以,这两天,你有没有得到机缘?” 淡定地闻着扑面的血腥和对方口中翻滚的肉沫,俞白点点头。 冥夜怔了怔,由衷拍起手:“难怪打得过黑爪僵尸,厉害,厉害……” “好了,我们开始玩牌吧。” 这比压根就没想好好讲话,只想把他拖入“牌局”。 有小弟拿着水桶,哗地直接冲在牌桌上。 拖把和抹布噶几噶几地擦着,俞白盯着冥夜牢牢的眼神,开口道:“那玩一下吧。” 洗洁精糅合着腥气让人作呕,俞白挥挥手,在仍旧湿漉的椅子上坐下。 冥夜坐在他的对面。 而桌子另外两侧,则换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面色紧绷,却克制着不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有眼睛里透出死灰的色彩。 扑克牌换了一副新的,桌角还在滴答地落水。 冥夜酒足饭饱,心情不错,便抬手示意道:“哥们,给你坐庄要不要?” “谢谢,不用了。” 第一张牌发到俞白手上的时候,他问道:“上限是多少?” 冥夜愣住了。 然后听到某种笑话地大笑起来,“没有上限,哈哈哈,怎么,你觉得这些筹码不够?” 四个人,每个人的桌面上摆放的都是总共40个单位的筹码。 也就是正常人身上的肉重。 桌子两侧的两个男人神情慌乱起来,啥意思兄弟,来玩这个傻逼游戏已经很惨了,你别搞事啊! “我可以贷款。”俞白踢了踢脚下的血水。 “哈哈哈哈哈哈!”冥夜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他高兴地说道,“好你说的很对!没错,是有增加筹码的玩法,虽然自己身上只有40斤,但不代表我们没有其他的啊,我们还有家人!那我们就……” “赌没有上限的!” “家人,同学,女朋友,甚至陌生人,你想赌多少就赌多少。”冥夜一字一句道,“前提是,你要拿的出来。” 050.哄堂大孝 发牌继续。 从上桌前男人们交代后事的对话中,俞白得知左边的男人叫做虎子,鹰钩鼻,脸长而凶戾,右边的是叫程成,长得平平无奇,还有点肥胖,像是乡下开店的而不是混在危险的非人组织里。 每个人都先发到了两张暗牌,虎子小心翼翼地捏起来看了下,明明是动个眼神就能去演黑道电影的狠角色,面孔刹那就沉到水里没有了丝毫力气。 而程成同样把牌拿起,却是轻呼口气,擦了擦油腻的大脸上已经冒出的汗。 俞白随手翻了下,就放了回去。 冥夜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的牌。 两张Q。 他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10斤。” 虎子果断地放弃,不跟。 程成一时居然踌躇不绝,他咬牙,“我也不跟。” 冥夜不满地对手下们皱了皱眉,开局就摆烂可不行。 他朝对面说道:“小子,你知道么,这个游戏自从我发明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敢提出新的要求的……哦,说实话,我一般都只能和制造出来的僵尸们玩,毕竟作为普通人的话,你懂的,生命只有一次。” “那你一定有很多次生命了。”俞白说道, 冥夜揭起袖管,整条白皙的手臂遍布了刀痕,“哪怕以我新身体的恢复力,哎,没办法。” “就没有全输的时候?” 俞白推了下面前的10筹码,说道,“我跟。” 冥夜满意地笑起来,用肯定的语气道。 “当然有。” 他却没有说输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牌继续。 冥夜道:“有些普通的、没有力量的人会觉得不公平,但是,这不正是我们进化过程中,合理的下一步吗?” 他叙述着一个事实,然后摊开手,“我是明白了,这个世界存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我强大的生物也多的是,进化不都是不公平的吗,从来都是适者生存。” 冥夜看了看发下来的明牌,一张Q,“再跟20斤。” 两侧的虎子和程成脸色变化,幸好他们退出得早。 这样的话,桌上的总共赌注已经有六十斤了。 赢者通吃,输的人死。 完全就是在针对这个剑道高手啊。 “这就是达尔文资本主义。”冥夜手按着桌,微伏下了身子,“机缘降世,神鬼复苏后,所有人都逃避不了的自然选择。现在如是,以后只会愈演愈烈。” “说得很对。“俞白与之对视,“但你今天手气肯定不好,我跟。” …… 五张牌发完了,牌桌上寂静无声,虎子和程成大气也不敢喘,全屋都静得针落可闻,其他房间的男人立在门口,附近的深处,还有静静站立的几具死寂的僵尸。 没人说一句话。 十几双目光集中在小小的扑克纸上,此时,冥夜的手上握着的明牌是一张Q两张8。 而俞白的桌前的,摆放着3,5,7,属于十足的烂牌,没有人会跟注的那种,除非特殊情况。 “你不会是顺子吧?” 冥夜笑得有些勉强。 “怎么,很想知道。”俞白手指敲着底牌,“再加注我就告诉你。” 冥夜笑容略微僵在那,他不是没有肉可以下注,但跟着一个陌生人的节奏跑岂不是很没面子,他当然选择无视。 “开牌吧。”他恶狠狠地对发牌员说道。 发牌员一个哆嗦,连忙上前用一块粗制滥造的木板去挑开,十几双的目光挪动到了反面的底纹。 揭开底牌。 冥夜,三张方块Q,一对8. 俞白,3,4,5,6,7。 “……” 红发的年轻邪修睁眼看着那副运气逆天的同花顺,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冥夜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背部肌肉,手按在牌上,没有说话。 老大不说话,手下们就更不会说话,屋内的气氛随着牌局结束没有缓和,而是更加压抑,听得到男人们粗气的呼吸。 “第一把……就同花顺?” 冥夜终究没有放出触手,他长长吐出口气,瘫坐在木椅上,懒洋洋地说道。 “运气不错。” 俞白以胜利者的姿态,随意地把五张牌翻转盖住,眼底的一抹微弱清光悄无声息地隐去。 运气不错就对了,刚才,他只不过是趁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扑克牌的时候,发动了障眼法的小法术。 “是我输了。”冥夜干脆地承认道,“小子,白天你杀了我老爹事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就这? 俞白差点笑出声来,一时不知道是觉得对方大言不惭,还是一个大孝子。 至于刚才,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这间屋子下的魑魅魍魉扬了。 对方的实力与白天的老头之流不会差得太多,战斗力顶多就是个6。 但他真正的牌面是3,4,7,8,9,简直是烂到一个极致的臭牌,一开始气势打得这么响,最后要是摊牌被人看到……他不要面子的啊。 而摊牌之前,在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扑克并反应过来前全部杀完嘛,不是不可以,那动静就有点大了。 “不用了。”俞白含着笑意说道,不过语气依旧和煦,“你死了,自然就一笔勾销了。” “……” 屋内气氛一冷,并且在许多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迅速掉落冰点。 “你说什么?” 红发邪修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可下一刻,面色剧变,他全力催动体内邪能! 诡异的低喃声如实质冲进了房间,那幻音晦涩难懂,不属于人类,殷切渴求,却不让怀疑,那就是一种狞笑。 周遭的普通人瞬间露出恐怖到灵魂深处的表情。 而马上,他们的表情就全部僵在脸上。 俞白兴意阑珊地挥了挥手。 一阵微风扫过全场。 所有人仿佛吞下了一口火药,然后轰地爆炸,触碰的微风的瞬间,他们的舌头,喉咙,内脏,没有任何抵抗地消弭了。 下一秒,又复而无恙。 不是无恙,而是消失了五感。 那阵微风,实为剑意。 平缓却消弭一切的剑意钻入了男人的血肉最深处。 咚! 咚! 咚—— 咚…… 一瞬间,邪修觉得自己面对的是神,觉得自身之前那点傲慢什么的是如此可笑无知。 血肉在哀嚎中重铸,如钢铁一样坚硬的细胞在形成时如沾染到毒水,迅速地枯萎融化;一条条基因旋转着步入湮灭,无数的片段冲了进来,假如能够内视,意象生命的天地无比晦暗,笼罩整个世界的闪电和风暴肆虐着原本的序列,可不死之身让这一切又涅槃重生。 剑意是死,体内嚎叫的声音,那捋机缘邪魂是生。 就在处于矛盾,奇异的状态下,他抬头。 神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一片清亮。 那抹光芒,不是僵尸的红眼可以比拟的,而是似淡实浓烈深沉到光谱极处,镌刻在空间上,高维般的投影。 仅仅一眼。 屋内的人们,包括角落的僵尸怪物神情呆滞,有什么大手将它们的大脑攥住了。 所见不再是所见,所听不再是所听。 俞白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 人皮连同内部真身的脑袋,全部爆炸。 黄白液体在墙面上涂鸦出了印象主义的画作。 …… 夜阑人静,杭城大地上的万物逐步地进入了梦乡。 重重浓墨涂抹在天际,只剩一弯月亮遥遥地挂在蓝黑色的粗布上,而等轻薄的月光稀疏到地面,也只照出一层淡淡的影子。 俞白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看到了前方小区黑漆漆的门口。 已经是凌晨,他回到小区,这个时间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还在活动,职工也下班,最多是值守夜班的保安提着一盏手电在打呼噜。 …… 回去后。 姜珂见到俞白,终于来得及对话,一吐疑问。 “魔物为什么又出现了?” 隐瞒已没有必要,俞白坦然将情况告之了对方:“……这个只是分支的分支,普通怪物……” “你的意思是……“ “就是比预想得要发展得快。” 普通怪物无法感受到俞白身上的匹敌上位生命的气息,所以那些黑爪僵尸才敢发动袭击。 而魔物本就是要吃人,吸食人气,吃的越多越强大,修行者吸日月之精华,更加大补。 姜珂身为“创世神”,”天道“,虽然没有修为,但却已经是另一种“唐僧肉”,自带吸怪buff,获得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久被动。 “吃掉我,简直是无上圣品?!”姜珂声音都变形了。 俞白点了点头,认同道:”姜女士,果然是有奇异之处。” 姜珂脸都绿了。 如此一来,女主也知道了邪神残魂散落人间之事。 “就不能给我施个法,屏蔽身上的特殊气息什么的?”姜珂相当不满,以受害者的角度质问肇事者。 “啥气息,我侦查不出来啊。”俞白摊开手,无辜而又单纯地说道。 “哈?” “不过稍微遮掩一二倒是可以,足矣让普通小妖小怪不会骚扰你了。相当于全方位屏蔽法术。”俞白贴心地打出一个补丁。 “算你有点良心……”姜珂心中微定,然后念头一闪,“等等!那岂不是一来时就是穷凶极恶的大邪祟!?” “嗯..差不多是的。” 俞白虚着眼,转头看向窗外,“但这是无奈中的最好之举了,不是么?” “喂!青云道友!” 051.登门拜访和剑道大赛 城市在早间和夜晚变幻着霓虹的光芒,展会僵尸案的纠葛对俞白来说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那对颇具荒唐的僵尸传播源头,魔物父子的阴冷和自毁,到底是邪神残魂在地下世界蓬勃发展着抑或另有隐情,社会的另一边,默默拱动着暗之土壤,逐渐意识到的政府会作何观想,是忽然发生在面前的霹雳,还是早有察觉的傲慢不以为意的裂痕……不是他要在意的。 穿越而来的他,虽然等着微小蝴蝶翅膀的扇动,但也包裹进了日常的泡沫里,在灾难没有降临之前,忍不住在和平的美好里流连忘返。 四月初,清晨的阳光落在小区的前院里,三两棵柳树逃离了路边行道树的公式化魔爪,轻轻地拂动嫩绿的枝叶。女人的房间同样漏进了光线,白色的床单乱糟糟的皱着,姜珂已经起来了,刘海缠了一个卷发梳,一下跑到厕所,一下在化妆台前仔细地收拾,床上扔满了衣服。 这是过了一段时日,风平浪静的某个上午,在对于自己成为了唐僧肉这种离奇展开提心吊胆了之后,姜珂也回归了日常的生活感,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嘛。 嗯,青云道友施展的护身法术也很稳固安全。 而既然是生活了,她倒面临着持久以来的难题,影视公司和剧组那边还没工作。 大大大难题。 可能这个比可能的魔物找上门还要关键,被吃掉和饿死都是要死的。 俞白在这段期间,恪守着全天候保护天灵大陆,脆弱的天道创始者的使命。 为了不形成事实上的狗血同居,姜女士对于青云剑仙的住宿事宜做出了以下几点安排:六楼天台上有一间阁楼空着,住那吧! 那里本是送的储物间,姜珂只有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在房东的介绍下看了一眼,再没管过,甚至差点忘了。 俞白倒是无所谓,没有某人在场,“自动化”清洁法术重出江湖,在阁楼中安然自得。 在南方沿海地区依旧寒冷的早春悄然流逝,四月到了。 就在四月初一这一天,年轻人过着的洋节愚人里,殷笑梨登门拜访了。 这其实比俞白预想的要晚许多。 以对方的眼界实力和背后的能量,不可能找不到他和姜珂这里的老破小,而对方也绝对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来进行接触。 俞白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瞒着一身修为硬要装成普通人。 这不是青云剑仙的风格,也不需要。 那么,在突然面对传说怪物僵尸对战后,获得连续突破和收获的殷笑梨,这么晚才来到森仁里小区501室门口的原因,便是打点上下,不让官方在僵尸事件中卷起的巨大风暴中,波及到他和姜女士了,当然以及最重要的,稳固新境界,消化所得了。 …… 殷笑梨对于这次的拜访已然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当再次见到清冷和煦的男人,依旧使她感到一股震动。 不知为何,见到俞白的脸起,她就有了心平气和之感。 不同于白光闪耀,动辄超凡的“仙尊”,靠近俞白会有亲近之感,心态更加平和,意志更加清爽。 她所不知道的是,因为已经在先天后天的一线之隔了,对于灵气贫瘠的地球来说,俞白的存在无异于人造的天地灵气之源。 面对一颗移动的人造太阳,能不暖和舒服么? 殷笑梨回想当时,便恭恭敬敬地礼貌出声:“阁下定然也是后天巅峰境界,甚至已然是先天,就是不知道修的是哪门哪派?“ 没错,殷笑梨想的便是结交,顺带摸摸上次没有感受到的底,并且奉为殷家势力的上宾。 拜访的末尾,她提出了一项无心且不抱多大希望的事情,邀请俞白阁下参加三年一度的全国剑道大会。 “剑道大会?” 俞白对这种世俗的擂台并不感兴趣,所以自然谢绝了邀请,而与此同时,姜珂竟也鬼使神差地,发出了同样的邀请。 倒是略微升起了好奇心,但他没有告之殷笑梨,决定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和姜女士前往去了。 …… 四月初,这是周六的上午,空气里已有了一股慵懒的味道,整栋1幢楼安安静静的,廊道里只剩下驳杂的光斑,小鸟的鸣叫唤不醒很多辛苦了一周的上班族,或是那些在昨夜下班的狂欢彻底玩累了的沉睡者。十点差一刻,打扮完毕的姜珂挎着包出门,她手拉着包链,探头往左边看了看,楼梯往上,通往天台阁楼的房门没有开启的动向。 暗暗撇了撇嘴,姜珂到扶墙处入眼了前院与街道的风景,虽说按理要在楼下或者小区门口等待,但既然都在五楼,就决定在这等着吧。 今天是去看剑道大赛的日子,不,比赛什么的只是借口,这就是约会,大家应该都懂的…姜珂深呼吸了下,为了今天她全想了好几天了,倒不是有准备可做,准备的事想烂了无非那些,就,一直捺不住想着。告诉了好朋友,对方说她是一直在期待……好吧,在朋友面前她当然不会承认,只是这样的状态让她记起刚遇到俞白的模样,旧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每一刻,如果是一款恋爱游戏,该有“条件达成1√”的提示吧? 昨晚没怎么睡好的姜珂精神劲头却足,感觉等了蛮久的,她一看时间才五分钟,好在放下表时,走廊那有了开门声。 俞白揉着眼睛,刚把门锁好,侧着身便看到了那头伫立着的姜珂,呼吸滞了一小瞬。 明亮的天光映了下来,今天的姜珂很漂亮,打扮得很认真。拥有清丽脸蛋的对方漂亮本是应该的,但附有了那分认真的打扮,却是添了某种可以直抵到心地的吸引,那是只属于被接受的男人,这次约会另一方才能够感受到的认真之美,妆容粉黛,以俞白的鉴定水准,也能领略出其精细复杂的程度。 秀发微卷,针织帽轻巧地压着工整的刘海,黑色的中长包臀裙是高腰的,姜珂身量原就修长,如此不仅勾出了平坦无赘肉的小腹,还将黄金比例的身材完美展现,透过一道心机的裙口小开叉,可以看见里面包裹肉色丝袜的小腿,似乎为了让优雅风的穿搭更符合约会的轻松氛围,女人的上身穿了天蓝色的衬衣,套了一件有质感的机车风格的淡色牛仔外套,最后一双永不过时的马丁靴,整个人的气质知性中透露着活力。 看惯了姜珂一身废宅内特睡衣装的俞白不禁觉得眼前焕然一新,他忘了对方可是实打实的美女一枚,且在时尚的杭城生活多年……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和时间,对穿衣服的理解只有实用舒适的俞白,默默感叹了一句好厉害。 还有与之而来的黑历史。 今日之约会,姜珂这边介绍完了,那么俞白这边的准备是……连帽衫休闲裤,好了。 “早上好……姜女士,你今天很好看。” 俞白上前说道,他看女人站在那,显然是在等待他出来,“不好意思,我收拾不出什么来。”他拍拍身上的衣服,笑道。 “谢谢……早上好……”姜珂被夸了,长达一小时的精心打扮没有白费,心情好着呢,她笑眼盈盈,目光却也不由被清爽都市运动感的男人吸引,“没有收拾……完全没有的事!你今天…也十分帅气。” “是吗?”俞白只当对方客气,他衣服真的都很简单,便宜的地摊货,贵的也买不起,但他忘了有些人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像走秀。如同那些吐槽中国校服丑,却殊不知糊涂地吐槽错了地方的人的悲哀,是一样的道理。 “嗯嗯,真的!”姜珂连连点头,美目三秒难离开。 两人说着几句话,同样是度过了约会第一步碰面的生涩开场,随后结伴向地铁站走去。 路上,聊天仍然在继续,俞白说起有没有等很久啊,昨晚睡得好不好之类,姜珂当然都是回答好的,到了站点,通过地下通道,俊男靓女的组合引发路人不小的回头率,等候地铁时,两人还是在玻璃门前冷场了一小会。 望着玻璃上映的成双对影,俞白忆起那抹驻足的惊艳,说道:“对了,咱们这样是不是就少了点见面时那种等在车站的心情?” “啊?哦嗯,是的……” 姜珂有些反应迟钝地回复,因为她脑海都被一个词充斥了过去,约…青云道友这是要说约会的意思对吧,哎呀,不是心照不宣的嘛……另外她也知道男人话里的意思,在所有影视动漫作品中,相约的男女生在某个车站标志物下等候已是校园恋爱的通用桥段了。 所以她喜滋滋起来。 “不过没事。”姜珂心中补充“那种心情我也经历了五分钟了”。 地铁呼啦而来,周末出行的人让公共交通工具在任何时段都比较拥挤,俞白和姜珂没有找到位子,只好被人群移动到了一个角落。 Pia,俞白把手按在了姜珂脑袋旁边的车厢壁,惹得女人心中一跳,姜珂偷看男人如常的神色和非常的脸蛋,告诫自己,这只是为了顶住压来的人群,不是壁咚!眼睛坚持住啊,这个时候闭上是没有意义的,丢人的! 052.试衣间 列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俞白本来是在专心地和挤来挤去的路人们作斗争的,然而女人香浓郁,鼻尖不小心还擦过了头发丝,他慢慢地发觉了自己和姜珂的姿势有些暧昧。 他低头,看到姜女士抱着挎包于胸前,两颊粉嫩,目光小兔般地躲闪。 到了临近市区的站,又上来一乌央的人,好在凭借他的实力,不用担心会被挤得时不时撞到姜女士,发生肢体接触,自巍然不动……等等,目前好像不是考虑这种东西的样子。 “……” 应是人多的原因,车厢都热起来了,俞白往上瞟无意义的车顶。 “那个……”x2。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导致尴尬并没有缓解。 “青云道友你先说吧。”姜女士连忙一笑,谦让道。 被抢先了,俞白默默感叹女人好快的应对,只能说道:“没事,你先说吧。” “……”姜女士被打败了一下,但还是显得善解人意,“昂…因为现在时间还早嘛,剑道大赛要在下午三点钟呢,中间…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剑道大赛,是今天约会的发起理由,也是靠它才轻易地成立了。 其实俞白对于对方突然间态度近转弯的变化,是有点奇怪的,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大致都是一种熟悉中带着陌生,表面上经常互怼揭短吐槽,但姜珂那一方其实是有些小心翼翼地维持和面对他的。 毕竟是来自异世界的修仙强者好不好! 这种问题,若是被姜珂听到,那当然是因为偷听到了殷笑梨拜访那天,和俞白所进行的对话啦! 小区楼房老旧,隔音又不好,虽说当时姜珂非常有礼貌地让出了屋子表示你俩谈就好,我没事的一点都不在意呢,但出了门就趴在门上听。 这种猥琐的行径,俞白察觉却习以为常了。 所以后续的过程中,姜珂也查了查这剑道大赛的情况,有了邀请青云道友一起去的念头。 只是对于青云道友最近保护她,不辞繁琐设置避险法术的答谢哦,绝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在里面! 姜珂不会把内心话讲出来,不管最后是属于由头还是真的有兴趣,这个都将成为重要组成部分。 俞白同样在家稍微上网查了查,手机输入剑道头一条便是,同时他也看到了上回殷笑梨和他讲过的全国比赛。这个剑道大赛的全称为“全国剑道表演交流大赛”,虽有“赛”字,但更像是一个“秀”,是三年一度邀请各地剑道大家,流派传人,民间组织等爱好群体汇聚一堂的圈内盛宴,而殷笑梨提的那个叫“全国剑道锦标赛”,听名字便可知后者更注重竞技性和实战,属于纯粹专业的领域,至于前者含金量却也不低,雅俗共赏,每届都会吸引大量的观众和电视直播,是剑道爱好者必看的节目之一。 而去看比赛之前,两人去干什么事可能是姜珂最关心的,此时若问起俞白来,除了先吃饭想不出别的。 “要不去逛街吧!” 女人手点点下巴,一拍手说道。 “好啊。”有了话题便能将暧昧稀释,俞白对这不会出错的选择没有意见,只是他看着姜女士,对方眼里怎么好像燃起了小兴奋呢? 马上他知道了为什么,到了鼓楼站,一下车,他就被女人拉着来到了一家购物中心,琳琅满目的时装品牌充斥了每一层的位置,就在俞白以为姜女士要发挥女人本性大肆逛店,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时,发现情况却不是如此。 姜女士拉着他走到了男装区,原来是想给他试衣服。 糟了,居然忘记那天在客厅试衣镜前,姜女士的女痴汉模样了! “姜女士,我的话就算了吧。”俞白被女人推到了试衣间前,表情无奈,大家知根知底,他扫过周围不菲的装潢和亮晶晶的品牌logo,很好地向女人表露一个眼神。 你有个锤子钱? “哎呀你先穿穿看嘛。”姜女士却不听,把一件版型苛刻的衬衫递到了俞白手里,神情期待。 “对啊,先生,试一试不要紧的。”旁边的女性导购员竟也如此说道,眼睛放光地盯着男人的身形,自进门来就没停过。 俞白无法,进了试衣间,一分钟后出来,引发一阵小小的惊呼。 “真的很适合呢。”对着全身镜,姜珂站在男人身边,“感觉比代言的明星也不遑多让。” 姜珂老早就想看俞白穿不同风格、不同季节衣服的样子了,别问,问就是馋,终于逮到了机会,她当然得好好把握机会。 “青云……俞白,快试试这套。” “啊,好吧。” “先生先生,这套puix的秋款风衣怎么样……” “先生先生,这件限量版的……” 女性导购员一号还未说完,女性导购员二号也来了,然后引发的动静吸引了一批其他女性,过了几轮试衣间,其他女性客人也开始热心地提出意见。 姜珂本来是挺开心的,偶有女生羡慕地夸一句“这是你男朋友啊”,她也不置可否,脸上嘚瑟。但很快,她发现没她什么事了。 当俞白被姜女士蹬蹬蹬地拉着走出时装店,好奇问道:“不试了吗?” “不试了!” 姜女士鼓嘴说,想起艰难把对方从热情的人群拉出来的场面,她就愤愤不已,小声地不满嘀咕,“都想蹭我的眼福……” “那家店有问题?”俞白问。 “问题太大,我们去玩别的吧。” “好的。” 结束了短暂的逛街之旅,他们在已经热闹起来的步行街上走走停停,吃了些零食,在姜女士的提议下两人各手持网红苹果饼,对着手机一起拍了自拍,有了合照之后姜女士重新恢复了兴高采烈的模样。 他们路过了一个电玩城,被里头闹哄哄的震动吸引,充了点虚拟币,本打算就尝试的玩一下下,然后俞白一连打通了十几台游戏机器,在工作人员带着经理赶到之前,终于用完了币。 在电玩城经理擦着汗送他们出门后,姜女士回想俞白刚才在投篮机前,一堆众人膜拜围观直呼“宁就是投篮机之神”的场景,她灵机一动,这不是薅羊毛的绝佳时机吗? 修仙老祖的正确使用方法! 于是跑到了一条全是打气球拿奖品的地摊小店街。 “唰”,“砰”x N。 在俞白百发百中地扔中全部飞镖,射爆了墙上的全部气球,玩偶店老板终于崩溃了,趁着第二轮开始前,姜女士扛着超大皮卡丘欢呼地跑去买饮料的功夫,老板真诚地拉起俞白的手,一边塞了两百元的红色大钞票,一边说大哥行行好,小本生意手下留情啊。 那一天,那条街包括附近同类型店的老板全部提早关门了,仿佛在躲避什么,日后成为了某个可怕的都市传说。 玩了一通后,既是兴奋又收获满满地姜珂也累了,他们便去吃饭。路上姜珂忍不住赞叹,“青云道友,你玩这个好厉害!”俞白听了,只好深藏功与名,“嗯……我对投掷类的比较有天赋。” 午饭是俞白请的,毕竟不好一直都花女人的钱,但俞白肯定请不起高档的餐厅,用的钱来源还得是之前在政府部门调查时,“捡”到的有义之财,在快餐店落座时,俞白看着桌对面努力摆弄大玩偶让其放正的女人,说道: “不好意思姜女士,只能这种程度,下次请你吃更好一些的店。” 选两盘菜,差不多十几块钱的快餐店,是普通工薪族的首选,“八元店”,“一斤十元”,在全国各地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姜珂爱不释手地摸摸皮卡丘玩偶柔软的毛发,闻言摇头,“不会的哦,快餐店也很好吃的,能吃饱就行了,而且,也要看和谁一起……” 经过电玩城和打气球的快乐之旅,姜珂卸去了很多紧张与忐忑,能带来的欢笑与照片的时光就是好约会,她脸红扑扑的,嘴角含笑,“青云道友,不介意的话,以后不用一直叫我姜女士,这样显得比较疏远。” 俞白吃饭的筷子顿了顿,女性让男性称呼名,可以有多重意味,当然也可以什么意味都没有,他点点头,答应下来。 “好的姜珂。” “……” 姜珂一副就这的表情。 吃过饭,已过了一点钟。两人休息了一会,因为要算上路程和排队等候时间,两人没过多久便动身前往杭城国技馆,观看对于剑道爱好者来说,是一场盛宴的全国交流大赛。 彼时的俞白抱以着旁观者的心态,并未想到之后的喧闹。 053.电视台 杭城国技馆外,书梅纱从演播车上走下来,她胸口佩戴着中央台的记者证,停车场已经满了。她望了四周一圈,车辆密密麻麻,仍有不少轿车在入口停滞,随后被安保指挥着不甘情愿地调头,他们演播车的位置也是事先申请才留有的,她不乏见到了一些同行的电视台车辆。 “其实还很热闹的嘛。”书梅纱脸色有些缓和,化妆品如何保养也藏不住的法令和眼纹让脸蛋已显得并不年轻,但展颜起来,露出的一丝风韵可窥探到当年风采,“这个全国交流赛。” “也就线下显得人多一些了。真论网上流量,都跑去解密古风展的僵尸了。”演播车敞开的后门里传来一句,声音很有台里前辈在升职无望后的消极和世故感,书梅纱多年的同事,也是这次放送的摄像搭档杜祁松整理着器材,搭起各种杂七杂八的线路。 “线上没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类传统项目…又不是武打片,没剪辑没音乐没特效,上次我跑少林寺听经那,就差点睡着了。”杜祁松说着,扛出大型的摄像机,做着直播前的准备工作。 “行了就你懂得多。”书梅纱自顾地将职业装捋好褶皱,说道。她不是新人,懒得听杜祁松的抱怨,不过,这回她和杜祁松,的确属于被打发的一方。 他们这组人是总台派出来做这次剑道交流赛的直播的,算上司机,他们全员为三人,可见电视台方面对收视率的期望程度。此类活动,圈内爱好者重视归重视,跟普罗大众的娱乐需求却不是重叠在一起,剑道也算日本的人气传统项目,每回办得热闹,板块占了不少,具体有多少人,特别是年轻人在看,这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如今全杭城,全浙省,抑或可以直接说是全国范围都在关注的事情焦点,显然是在另一个地方。 那明晃晃亮瞎眼的“传说仙人”,或者是封存在法医部至今没上级人物下来都不敢打开分析的“怪物dna”——哪怕只是一撮烂肉焦炭,不足够吸引人吗? 去报道或者追踪那些事情不香吗?沦落到这里,足以表面些东西了。 书梅纱在台里资历不浅,业务能力强,但前几日说好的一个针对杭城警局的访谈不仅取消了,还换成了外勤,自然是被对手使绊子了。而不是初入职场的她对这种现象早已看开,补补妆,眼见信号那一切绿灯,便抄起话筒,一拍杜祁松的肩膀,“出发!” “行,行……”杜祁松和留守的司机那边确认过,跟上脚步生风的书梅纱,小声道,“你这家伙怎么还一直这么有干劲,这没大新闻……” 女人没回,一边走着,一边已经戴上耳麦拿出小本子在记稿,杜祁松看着对方的背影,也知道这位搭档是什么性格,只能默默扛稳了器械。 “各位观众朋友们下午好!今天是周六晴天哦,我是中央X台的书梅纱,看到我身后美丽壮观的体育馆了吗?现在为大家带来的……” 素养专业,节奏把控娴熟,杜祁松举着摄像,很快他们的直播便开始了,信息流经过重重跳跃,将变成众多屏幕前人们所看到的画面。他与对方面朝而立,牢牢把握呈现的状况,有时他看着镜头里的书梅纱,会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台里的实力派,水准在线。 十几分钟的开场和简单介绍后,两人已来到场馆内部,画面也由外景变成了成排摆放的座椅,工整的道场,往来观众、工作人员,梅川在一个间隙向杜祁松询问,“留言和人数多吗?” 放送的画面除了电视,还有网络直播间的形式,所以想知道的话他们也可以实时查看人气,杜祁松看了一眼,说道:“毛都没有。” “……好吧。” 书梅纱无奈,她拿起话筒对镜头微笑,“在大赛开始前,我们先对来到现场的普通观众做些采访吧。那选择哪一位谁好呢……” 配合着她的语气,镜头跟着梅川移动,忽然书梅纱眼睛一亮,指了指某处,“要不就他们吧!” 杜祁松老练地拉近一下,是一对好似情侣结伴的俊男靓女。 在直播中,甜美的女主持人小跑往前,摄影师亦步亦趋地跟上,不过出于礼貌先把镜头往下倾斜了一点,在地板与鞋子的画面中,依稀有着主持人在和情侣交涉,“你好,我们是央视……”“……诶采访……怎么办,青云道……俞白,我们……”“……嗯,快拒绝……” 直播间还是有点观众在潜水的,或者凑巧点进来,此时倒都感觉稍微有点意思了,尤其是采访情侣里的女孩子在刚才一瞥中貌似挺好看的,声音也动听……等等,这个平淡的男声是不是说了“拒绝”? 哟嚯,你要这么说大伙就来兴致了。 但让主持人难堪的吃瓜场面并没有出现,一会儿后,那对男女同意了,摄像师连忙抬起镜头对准。 嘶。 仅有的十几位观众没等遗憾呢,便目睹到了被采访者的真容,屏幕前的他们不禁吸了口气,部分人羞赧地捂起脸。这是撞到了哪两个明星幽会吗? 和两人站在一处,甜美主持人的甜度似乎都下降了一度,摄像大哥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赶紧调整了光线和角度,画面明亮清晰,颜值非但缺陷不显,观赏性却再次提升,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因这对男女的出现了波动上浮。 【为什么我看个剑道还要被虐?】 【混蛋就不该因为古风展那剑客的牛叉描述而来看新奇,这里没有什么高手!】 【现在流行骗狗杀的方式已经这么残忍了吗?】 【女主持盯着男的看了两秒钟对吧?绝对是吧!梅姐,我是你的粉丝啊,不可以!】 杜祁松时刻关注着呢,悄悄向书梅纱打了个手势,书梅纱接受到,瞬间堆出了更和蔼可亲的笑容,“你们好,感谢能接受采访,请问两人是情侣吗?” “唔……”x2。 被采访的正是刚检票进来的俞白和姜珂,他们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朋友?” 姜珂小心地说道,偷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这些细节却都被涨到一百左右的观众看在眼里。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不会真有这种高颜还纯纯的羞涩的恋爱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在演电视剧?举报了。】 054.天下第一流 “哈哈哈,两位加油哦。”书梅纱应变能力也非同一般,暧昧又不失风趣地接过,转而问起正经的问题,“这次剑道大赛大家都很期待吧?我刚才在外面人真的超多的……” “两位是剑道爱好者吗?” “那作为观众的话……” 书梅纱是科班出身,眼光毒辣,有时找准机会就咬紧不松口,但却也是想着走正统的媒体人的路子,所以不会为了吸引流量而刻意做一些哗众取宠的事,她之后的问题按照正常的采访流程,平稳地搭建镜头两边的桥梁。 这时反而杜祁松觉得可惜了,可以搞点大新闻的嘛,没看见直播里不少人留言积极啊,然而书梅纱一点都没把主题偏离剑道交流赛本身。 采访了一分钟,差不多该结束去下一位。书梅纱却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刚才的问答基本都是那名叫姜珂的女生出面,旁边的男士一副淡定而不参与的模样。 若是街坊或其他,比较活跃的女方接过话筒的展开很常见,可这里是男性数量占比高的剑道赛事啊…而且姜珂女士也不太像是特别外向者,甚至有点社恐拘谨,舞刀弄剑的话题,男人一向有说不完的话才对。 书梅纱递上话筒,“先生你好哦,刚才你的朋友承认自己不算是剑道爱好者,而是陪你一起过来观看的,能否冒昧地问下,你的剑道修行情况怎么样呢?” 俞白闻言微愣,望向女主持人,心说你可真是问出了一个好问题。 “应该还可以吧。” 他看了看黑漆漆的镜头,能找到镜面上反射画面里的自己。 “诶~好神秘!那是什么水准呢,听说今天来到现场的,不止是上台交流表演的,台下坐着的也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书梅纱可不会被如此笼统的回答敷衍,她来之前略微补习过知识,“初段?二段?其实那也非常厉害了。” 这主持人针对我,俞白是这么想的。 他往姜珂那偏了偏头,谁知女人的眼睛里露出满满的鼓励,没错,姜珂到这已经准备待会献上哇好厉害的崇拜目光了,管它几段,夸就行,她能不知道青云道友什么水平吗?书里这么写都是她想的! 俞白如果知道姜珂内心的想法一定会道一句肤浅女人,“我没有段位。” 他说,面前的主持人和身旁的姜珂默契地表现出了傻眼。 女主持人:“啊,这……的确剑道考试也是十分困难的……” 姜珂慌了慌,连忙露出一个“你小子是想装低调”的懂你眼神,但她也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我可是有金手指的诶!都被这么问了,自己身边还带着个睥睨全球的大高手! 女主持打着圆场呢,格局打开的她往男人凑近一步,没思考过多,说道:“不过咱们也里传承自名门正派,源远流长的对吧?” 看似在问,实则是说给外人听。 “哦,流派?” 书梅纱的确被勾起了兴趣,但前有铺垫在,即使什么流派,连段位都考不出,想必也是非常普通的……权当礼貌地继续多问几句。 俞白心情复杂地瞅瞅姜珂,你这一解释不是越抹越黑么。 而他掠过了女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面孔,眼神与语气都显得真诚。吵杂的会馆下,还没有开场的比赛让人声嗡嗡地在四处的观众席盘旋,方方正正的道场,悬挂起来的剑技馆横幅和竹剑,让这个名为全国剑道交流大赛的场地与传统的体育馆布置分出个性上的不同,头顶有一座巨型的四面坏绕显示屏,正在循环地播放一些武艺和广告。剑道大赛的场地与一开始的想象其实有较大的不同,当初刚进来,俞白以为是擂台,或这是电视里的高级球馆什么的,中间宽敞的木质地板划分出的数个道场,包括陈设都规矩而工整地排列下去,道场近距离的位置有数排观战席位,坐北朝南,那是属于主办方邀请的名家剑士或流派传人;两侧有特邀和媒体座位,按照传统地摆了上百个淡雅的黑色木椅,陆续地已坐到了半数。 他们刚进来不久,还没找到座位,周围有工作人员搬着些似乎是表演用的竹捆和砖头,也有穿好护具的人经过,这片吵杂里俞白明白姜珂想要给他的展现时机,他当然要原谅女人的不小心,毕竟那些不知不觉反而坑了他的话语是这片吵杂里离他最近的声音,换个角度看也会觉得这样的姜珂单纯可爱。 采访的末尾来了一波起伏,此时,摄像大哥的镜头就差锁住男人了。 “是的。”俞白承认说,他按过姜珂的肩膀,往前走了一步。 “请问流派的大名是……” 流派名字,谁想过那种个问题啊。 天灵心法,剑法? 但俞白想了想,说道:“天下第一流。” “……” “……” 喧嚣的场馆里,这一小片空间蓦然划入了安静的轨道,书梅纱忍不住回头看了下摄像头,再往后,才看向杜祁松。 她的这位同事表情也很是精彩,只见对方点点头,回了一个眼神。 果然,留言区炸了。 …… …… 若把场馆之下的人群和器械、观众和工作人员的交织作为了待开赛的热烈喧闹,那么场馆的背面,后台的景象则显出另一种忙碌中带着肃静克制的景象。 过道两边挂着各门流派与派系区分的木牌,武当,崆峒,峨眉,少林,华夏传统大家都叫得出名字的,在武侠小说和电视剧中多次以主角身份出现的名门大派基本都在。 甚至还有各种小众,以及海外的,例如念流系,二天一流,林崎居合……种种看起来高大上,不明觉厉的名号让人仿佛置身于严肃的传统风气,剑客们给人的感觉一般是冷酷与不近人情的,尽管没有特别的指示和要求,工作人员走过中间的过道,还是不由地放轻了声响,需要与选手沟通的准备大多匆匆出入,偶尔个别的休息室里传出媒体的采访,也是压低着声音。 055.殷家二子 而其中选手或受邀流派的休息室大小与各自的位子,自然存在复杂的讲究,这涉及了此赛事历来传统与各流派的方方面面,贡献大小,名望,出了多少钱等等。立于尽头首位占用了最大一间休息室的,是传武已久,在南方剑派势力盘根交错的的殷家,原本前几届还是有不少稳居一线有底蕴的家族流派,大家互相之间板板手腕,争来争去话语权,但今年殷家的二子殷北原,继几年前横空出世的长女殷笑梨之后,再次拿下了全国锦标赛的第一,过了一众传人,完全奠定了年轻一辈殷家稳坐头把交椅的局势,当下自是没人去讨没趣了。 殷北原一身古色古香的传统服饰,静坐养气着,今天他是作为殷家代表来的,除了剑道圈内的缘由,他们殷家也是这个交流赛的主要赞助者,另外赛事的后半段有剑技馆们之间的演练,他得帮忙坐镇和打广告。 原本每届族里是要派一位威望深重的叔伯过来的,这届由年纪轻轻的他主持队伍,压力和质疑没有一刻停止过,而大姐殷笑梨因为女性身份,以及早就半退出剑道圈,带着家族老一辈更为重要的任务活跃在宣传世俗,所以他来担任有显得当仁不让,同样是向外界传达出一种重视和招呼的讯息。 哦,其实家里也不是没派一位长辈来,殷北原转过头,看向他的叔叔殷部羁,对方正双手插着口袋,在门口不断张望。 披了件夹克,虽说服装随意了点,但到了年纪的殷部羁以不出格的表情姿态站在那,本该称之沉稳的,但配合起那股气质就莫名吊儿郎当起来。 “叔,你看什么呢?”殷北原无奈道。他俩人来了之后,门就没关过,能好好维持下传武世家的风范一会吗? “看各流派门人的英姿风采啊。” 殷部羁头也没回地说着,突然,他指着一个远处走过的头发稀疏,面目刻板硬朗的黑服老头,“我靠,是佐佐木,我年轻时到岛国去,跟他切磋打掉过他一颗牙!” 殷北原:“……” “所以那回之后,这老头就兼修起闭口禅了,不管面对谁板着脸,怕漏风。”殷部羁兀自在那沉浸似乎欢乐的事情里。 “哦,那个是浅山一传的古贺,旁边带着的是他儿子吗,不太像啊……阿原你不知道吧,我见过他……” “好了叔。”殷北原捂起耳朵,这个叔叔早年也是一位醉心剑道,乃至多次飞到岛国去挑战那边各种高手的高高手,只不过现在嘛,不知是老了,还是早年间犯了什么事,现在安心地呆在杭城警局任着一个闲职。 “安静点吧,我待会还要上台,需要静心。” “静个毛啊。”殷部羁闻言却是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不就是给我们家是大股东的‘天人’连锁剑技馆打广告么,你琢磨一下发言就够了,演示水准的部分……别以为我没去瞅过,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殷北原有些后悔答应带殷部羁叔来看交流赛了。 同时也怀疑警局的工作这么清闲吗? 虽然也是公务员,节假日都按法定放满,但作为警务人员,忙起来可是不符合人性的休息时间的,殷部羁叔好歹为一科之长吧,难道说殷部羁叔贬到的部门如此偏冷,仕途前景已到等于退休的地步…… 殷部羁在仍是意气风发的年岁,不止于沉浸剑道,且热衷于与各流派闭门切磋,当初一度闯出不小的名气,这些也成为了对方在警视重案科施展的基础之一,但最后故事的发展是有些老套的磨平锐气,一切随着拐点而消逝走低。事业上力不从心后,不再追逐的殷部羁空闲的时间增多,对于剑道的活动倒以爱好者的身份重新较多地参与进来,所以殷北原并不对他的叔叔的点评,以及在外人看来有些不甚尊敬的语气产生惊讶。 殷北原闭上眼,不去管了。 匆匆而过人们的门口,殷部羁继续巴拉地说了两句,但后面为了大侄子,还是逐渐地安静下来。殷部羁最后看了眼自己这边休息室的挂牌——“殷氏一剑”,将门关上了。 …… “我说,刚才那男人是在开玩笑对吧?” 下午三点十五分,大赛临近开始,观众席大部分的位子都已落座了,聚光灯接连地划过了全场,为待会的舞台效果做准备,坏绕的立体广播传出主持人洪亮的热场。 周身,电视台同行们都在做最后的调试和准备,架起长枪短炮,杜祁松同样检查了一遍自己手里器械的工作状态,对身边的书梅纱随口说道。 这块媒体区域,不乏男男女女的记者已在镜头前介绍,开始工作起来,中央台的直播小组处在其间,书梅纱听着耳麦里交代的注意事项,有台里的,也有主办方的——他们在比赛前的采访环节结束了,稍作休息的同时,也是为正式的活动放送做准备。直播间那边同样插播着广告,书梅纱听到同伴的话语,自然浮现起那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头两位采访者。 或者说是其中的一位男人,印象不深刻就怪了,那可是突然冒出“我是天下第一”,这种大胆之话的人,不对,那是叫“天下第一”的流派,可当时对方平淡自若的神情,仿佛分明就是在说这个意思吧? 下意识地想附和,但书梅纱脑海的那些画面浮现之后,她反而有点不知如何回答,“谁知道呢。”她说。 “肯定是开玩笑咯。其实当时那个境地,自己没考出段位后又被女朋友一股脑推出不知什么时候吹牛的流派,那家伙如此回答还显得蛮有情商,用幽默把尴尬化解了。”杜祁松笑呵呵说道,“随便他咋样,我们直播间的效果很好就是了。” 提到工作使书梅纱的注意力回来。她点了点头,的确,天下第一四个字一放出来,瞬间就引发了网友的讨论和围观,不论是震惊佩服的,还是解读男子应变厉害,专门挑了夸张搞笑的词语糊弄过了剑道段位问题,当然也有直接看不过去嘲讽挖苦,抱着酸酸的目的,什么狂妄之人有辱剑道风化……都是老千层饼了,男子的一番话在某种程度给书梅纱他们帮了大忙。 古风展事件后,各类修仙求道,剑术传武,种种热潮热点好是掀起了风尚。 056.也没有很出众吧 “青云道友,刚才你很厉害嘛。” 另一边,找到了位子,是在观众席上比较靠前的地方坐下的俞白和姜珂二人,姜珂拿出一瓶水,递过去说道。 “嗯?”俞白不解,接过水,暂时还不渴就放到手边。 “哎呀哈哈面对记者的问题那个时候……”姜珂往后,语气慢慢放轻。 “那个啊。”俞白说。采访之后,姜珂便明白提出祖传流派什么的并不合时宜,他们就此已经聊过了,俞白也早就表明没什么,是真没什么,不就是在摄像机面前承认无段位,他哪里会在乎这个,可他看向好像仍有些在意失误的女人,觉得可爱,一时顺手摸了摸对方脑袋,“别多想了。” 突然一句好似无关的话语,却是猝然击中了心灵的柔软和念头,姜珂明白对方的意思,以及……姜女士身体刷地绷紧了,感受着头上温暖抚过的大手,一动不敢动,直到男人撤去,她才敢小心地瞥一眼,却见俞白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宛若做了平常的小事。 自己也不清楚嗯啊哦地回了什么,姜女士此刻脑子里哪还顾得上别的。 “所以……就是开玩笑的对吧?” 俞白还没能考虑到无心之举会在女人心中撞乱了多少小鹿,他怔了下,却是在考虑对方话语的含义,流派,这跟回答记者……他渐渐恍然,这是把他误会当作托辞了,摇了摇头,“不是开玩笑啊。” 姜珂眨了眨眼,“啊,你这么短时间……就想了个如此出众的名字。” “事实啊?” 无法辩驳的反问句。 灯光忽然在此刻暗下来了一点,赛事的主持人进场与观众们互动,巨型屏幕闪烁起宣传画面。 “……今日到场的流派与剑客们可谓闪耀之如繁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首先请看大屏幕,第一位!” “天神道飞无念殷氏二天杀一流!” 主持人激情似火,且拖起长长尾音的报名有MC内味了。 “……你看,也没有很出众吧?” 俞白先是愣了愣,想起了那个在强敌怪物面前,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的女人,她的剑法名字这么爱吹牛逼啊? 然后也是反映极快地一摊手,甚至显得有些无辜地说道。 流派名之后,开始简单的介绍渊源,接着滚动到下一位。姜珂皱眉听了半天,还是只能从报幕上看出什么意思,那长串的汉字径直把她绕晕了,也不懂啥意思,“唔,好像是的……” 俞白笑笑,当时那会儿,他就是在各种横幅、屏幕滚动的宣传词里找到的灵感,他心想大家的名字一个赛一个长,一个比一个吊炸天,那他也就别不好意思了。 接着两人继续听主持人念咒语似的热场。 巨大可容纳上千人的场馆之下,四面普通的观众席皆座无虚席,不少群体组织起了标语,穿着同样颜色的服装,两边通道走来西装革履或传统服饰的各地重要人士和大佬,姗姗最后地落座了距离道场最近的特别席位,各种摄像全部开机, 沉闷的大鼓敲起,剑道交流大赛,开幕了。 …… “好的,我们这边的表演已经要开始了!” 在杜祁松打出手势后,信号灯亮起绿色,握着话筒准备的书梅纱顿时职业地介绍起来。 后台,殷部羁看着已调整到了上佳状态,气息圆润的殷北原,眼里闪过了一抹欣慰,少年人有条不理地佩戴护具等物,休息室外头,有剑道宿老对于后辈临场前的大声教诲。 每一位到此地的参赛者、旁观者,在非流行乐或热舞,而是韵味的鼓声象征的开幕里,或是提起精神或是汇聚注意,俨然在精心的声势与接踵的武艺展示下参与进来。 而一处普通的前排观众席里,俞白拍了拍手里的节目单,眯眼望了一阵,嘀咕道:“第一场……演武、套路……来自峨眉派软剑……四段切合、残心……第二场……实战……第三……” 他揉下眼睛,放下了单子。 不说有没有被吸引到,这个繁多的专业词汇他看得有点累。作为超凡链的顶端,俞白不觉得世俗的武力能提起兴趣,但来之前,他也抱着有值得一看东西的态度。 目前的话,大概就是知道华夏算是国际剑道联盟的,段位体系也是一样的,也就是什么初段二段,练士教士很有岛国范的那一套了。 “观众朋友们请看,剑士们的步伐十分稳健,着装规范,持剑礼仪毫无可挑剔之处……” 中央台的专栏直播间,书梅纱为了维持好不容易攒来的人数,轻声讲解。 剑道、拳法、武术一类的传统项目,在举行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是相对沉稳安静的,观众也多属于拥有基本知识的爱好者,因为其细密的竞技性,只有在部分精彩处,关键博弈处,人们才会大声叫好助威。 “青云道友你看,他们好整齐。”姜女士拉拉俞白的衣袖。 “嗯。” 书梅纱一面翻笔记,一面挤着丁点的补习材料,“峨眉软剑的选手使出了起手式,领头的那位少年叫作莫轻语,在不久前的锦标赛……来了!名声斐然的峨眉九式……” 姜女士:“青云道友快看,感觉好厉害!” “打得不错。” “刚才那一招,难道……是拔剑术!” 也就是传播更广的居合,伴随一记剑士的爆喝,现场陡然引起一阵惊呼和掌声。 俞白马上有些无聊了。 讲解员、各个电视台的记者,忠实传述着场上的变化,不乏资深人士在诠释每一招一式的精妙,其中藏着的底蕴与若换作真实战斗中的狠辣一击,见血封喉,甚至还有剑道背后一段缠绵的故事。这些也很好地通过俞白身边的姜女士表现过来了,而每每面对姜女士的惊呼,观众席的喝彩,男人通常是回应一句还可以,这波……嗯,打得不错,不错…… 殷北原在中间同样以全国第一的身份上去走了个场,惹来大量关注。 随着交流大赛渐入佳境,人们的气氛被调动,姜女士也时时小嘴微张,却是没在意到身边男人的过于平淡的反应了。 057.改变计划 大赛四五十分钟的上半场结束的时候,俞白打了个哈欠,他开始和姜珂说起别的事情。 “待会结束吃晚饭吗?” “啊,当然可以啊,去哪呢?” “我也不熟,你给个推荐……” 下半场继续进行了,场间人们的气氛依旧高涨,而俞白很难再有认真对待的心思了,最初他还算得上有兴趣的是实战,可两位风姿绰绰的流派传人一上来,乒里乓啷,一路惊险的火花带闪电,全然是设计好的喂招拆招,尽管打得漂亮难分难舍,终究对他而言没什么意思。 看了半场俞白已然明白这场交流表演大赛的性质,如其名,表演居多,真动手的几乎没有——除了中间一个叫殷北原的全国第一拿的是真剑,一剑斩断了竹捆——他倒是记起来,似乎是殷笑梨的同门师兄弟啊。 今天的大赛意义更为宣传剑道,有机会的话锦标赛姑且可看吧……所以他后面和姜珂聊天,姜女士渐渐也感受到了同伴好像没有欣赏剑道的兴趣,那她…自然也就不去关注场中了,专心地和男人独处。 “……工作怎么样?还要开新小说?我在考虑什么赚钱的事情……对,吐纳法不是教你了……没感觉?” “……这有可能就是地球人的体质不合适……什么……那个殷笑梨已经摸到练气门槛了?!” 他们聊到怎么提高收入上的话题,“……嗯,那个……” “那殷笑梨能给我们多少钱……你偷偷和我说……好的好的,是给你青云剑仙。” 下方,道场上的人换了一批一批,头顶挂着的巨型显示屏变幻着画面,某一刻,接连展示的流派好像暂停下来,换了另一种风格的制服登场。 主持人讲话,教练制服的人讲话,周围窃窃私语,音乐忽然导入了了悬疑紧张的风格。 人声吵杂而模糊,对于角落的俞白和姜珂二人来讲,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么第一位幸运观众是……” “揭晓!” 俞白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抬头望过因为刻意突出氛围而略显昏暗的光线,整个场馆只有道场那一块是明亮的,只是……如今是不是过于黑了? “有点暗啊。”他说。 他还正谈笑风生呢,有点影响到了。 下一刻,聚光灯哗地全部打在了他身上。 “就是这位!请您起立!” 有时刻就位的工作人员,迅速跑过来,礼貌地解释和示意,一众灯光、目光瞩目,俞白一脸懵逼地站了起来。 …… “先生,请跟随我往这边走。” 如同突然降临的万众瞩目,年轻的制服人员笑着对俞白说道,手伸向一边作势引路。 顺势而望,那条路线掠过黑压压的观众席的人头,穿行过道,如果不出所料,蜿蜒而下之后,会到达场馆全部中心的道场。 等待片刻,工作人员笑容僵硬了一小下,因为那位男子的脚步还是未动。顶着全场摄像机的对焦,工作人员也有不少压力,周围观众有的起哄的鼓掌,有的手机拍照,而投向那位幸运男子的目光大多是显得羡慕的,大赛主持人在回荡的麦克风广播里亲切地笑着,说着些调剂的话语,旁边那位“天人”剑技馆的资深教练一身白净的剑道服,双手背负,也在露出亲切而鼓励的神情朝这边微笑。 如此氛围,那位男子却是低头,和身边一位漂亮女伴面面相觑起来,大概是惊喜傻了吧,没反应过来,可以理解。 “没事的先生,互动环节的时间也不会持续很久,不用紧张。”工作人员再次面容和善地开口说道。 这一回,那名男子没有沉浸于发呆了,看过左右后向他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来。 *** 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结束一段直播的书梅纱退下来,擦了擦汗,看下时间,还剩下差不多半个小时,剑道大赛渐渐到了后半部的尾声。她瞥过节目单,压轴出场的是武当太乙玄门剑的皆传师范,也是至今仅存全剑道界泰斗之一,大师清泉道长。这是本次大赛分量最重的大人物,关注程度还在“全国第一”的殷北原之上,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奔着大师来的…不过在那之前,好像还有一个暖场小活动。 “互动?”书梅纱疑惑地看着媒体方领到的专门资料。 “嗯,应该是在现场抽几位观众,上去和名家们体验一下。”杜祁松摆弄摄影机,同时对挽救无力的直播人数下降唉声叹气,说道,“不过真的流程虚的很,流派师傅们不屑和普通人玩的,好像是让剑技馆的教练上,专业肯定专业……其实就是招学员打广告啦。” “这样。”书梅纱了然,杜祁松一副老油条圆滑的语气有点欠,但事实没错。 上一批的选手和道具已经下去,道场重新变得干净清爽,主持人上来,音乐换了,轻快的氛围中,果然讲述了一遍和杜祁松几乎不差的说辞。 “……接下来的惊喜彩蛋,相信有不少观众早已期待着了,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近距离感受剑道之博大的机会……总之,让我们有请‘天人’剑技的山教练……” “主持人好,各位现场的大家……” “山教练,听说天人剑技教授的是赫赫有名的‘殷氏杀一剑法’,可有此事……” “这个,小弟今天在这,实不相瞒……” 台上,主持人和那位肌肉拉出去像健美冠军的教练演着排好的稿子,观众“诶诶”的配合应和,讲完了规则,教练甚至开起玩笑,“打赢了有奖金,真的”,“难说会跟全国第一同台竞技哦”…… 书梅纱伸展了下腰身,“那我们继续开始吧,观众被调动着了。” 杜祁松架起了机器,拿起话筒的书梅纱的背景里,台上正巧道完,“……如此为了传统剑道文化精神的发扬。” “那么第一位幸运观众是……” 抽选开始了,全场在灯光师的一片闪烁和刻意延长里,终于停下。 “就是这位!请您起立!” 杜祁松娴熟地转动镜头,放大,而待看清镜头里一名突兀显出的男人,不禁愣住了,书梅纱也愣了愣。 “是不是…有点眼熟?” 058.喧哗 杜祁松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全然是确定的,带着一丝淡淡的震惊加无语。 书梅纱嘴巴微张着,点了点头。 她想起来了。 应该说,看到男人有标志性的脸和气质,就瞬间印入了一个词。 “天,天下第一?” 温水般的直播间忽然如一下点燃了柴火,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什么鬼?】 【天下第一好看?】 【老婆(指书梅纱),你说话啊老婆。】 【啊,我悟了,悟了!】 寥寥百人的直播间消息弹幕像是烟花爆竹在四处乱窜,有新来的不解,有一直呆着的老人讲解来龙去脉。这下,讨论和期待就更热烈了。 而场馆内,因中间加入的有意思的互动,这样那样的声音同样闹哄哄的,书梅纱看着那位应该是叫俞白的男人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脱离出了人群,走在观众席之间。 “假的吧!”杜祁松还惊得莫名,直播混进他的声音都一时顾不上,叫声惹来周围几个同行的侧目,“他真去了!” “有什么不能去的……就是以普通的观众身份,刚主持人和教练也说了,不论剑道修习与否……” 书梅纱下意识说着,看了眼直播间留言,灵光忽地在脑中闪现。 作为一名实力派的记者,她拥有强大的敏锐嗅觉新闻的能力,此刻,综合的连锁事件,书梅纱想到了挽救颓败收视率的好法子。 “走,杜祁松!改变临时拍摄。”书梅纱一跳离开镜头范围,关掉收音。 “啊?怎么了,去干什么?” 书梅纱已经收拾起东西,“趁天下第一还没落败,我们去观众席,拍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做现场感想。” “哦,哦哦!”杜祁松多年电视台经验不是白经历的,马上也反应,道场哪里都可以拍到,但有些东西却会变成独家,他跟着行动起来。 他们不顾同行们无知的眼神,一切从简,两人扛着大包小包,跨上了观众席的台阶,横向的视角切去,灯光汇聚的男人和工作人员在远处的过道缓缓往下,而他们在另一边逆行而上。 …… 对俞白而言,他并不为万众瞩目感到不适或慌乱,有时他也常常习惯了万众瞩目。 只不过这四月春日下午的人群与摄像机的聚焦,显得有些突然,他刚才还在和姜珂讨论些赛场之外的日常琐事,早知就不能把嗡嗡的广播全部当成背景音了。 但差别不是很大,俞白扫过头顶屏幕滚动的说明字幕,互动,剑技馆,奖金…还有工作人员路上的稍作讲解,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倒有点意思,他一路下去,过道边的女性观众都在惊异地望来,他友好的笑笑,引来媒体之外的闪光灯——搞得像是主场了。 终于,他来到道场边,不少特邀的嘉宾和西装大佬转头好奇地看看他,在观众席上看不清的脸和vip变成了近景,流派名宿们长得也就那样。隐约听到那边传着“就是这人啊?”“不知有没有练过。”“长这样不是广告?太明显了吧……”,被两名安保稍微检查过后,俞白站上了最中心一块的道场。 有人递上麦克风。 “这位先生你好。”主持人说道,剑技馆教练双手背负,轻松地站在一旁。 “你好。” 四面巨型屏实时播放着画面。 “请问此时的心情如何?”主持人笑容很自然,控场很专业。 “有些意外。” “哈哈哈哈!确如此呢,怕是谁一下子来到这个被高手们包围的道场,都会感到紧张的吧?”主持人另一只空着的手划了划四周坐满的大佬席位。他先前看男人走下来,平静得有些怪了,好在大家一开口,还都是很正常的。 这样说着,想着,然后他看到俞白平静的脸色。 “……嗯,开始体验之前,不妨做个自我介绍吧。”主持人暗暗流汗,说道。 “我是俞白。” 顿了下,还是没有加“一个兴趣使然……”的句式。 “哇,好简洁的介绍……”主持人绞尽脑汁,“啊对了,是剑道爱好者吗?或者是传统武术?听说今日不管台上台下,都坐满了深藏不露的人呐。如果是的话,方便透露学习的是哪种流派吗?” 俞白皱了下眉,这种熟悉的问题让他不由想到了一开始被不知名电视台抓住的采访。 俞白是一个并不畏惧万众瞩目的人,就像今日突然地推到了舞台中心,他往日静度在老旧的小区出租房,散出的神识在暗处奔走,并不是说他来到了这个表面平凡的世界后,维持的就是一种低调小心的风格,有朝一日的异形倾覆,向世界展露武力,难道还要有低调一说?有则居上,无则不强作加之罢了。 出来玩,碰到这类活动挺好,也不介意处于摄影机和大众的视线。不过,场景不同,回答的分量就考量其他东西了,现场还有这么多的剑道名家,大门大派……他目光掠过了一块长枪短炮的媒体区,采访过的那家电视台肯定在,恐怕正对准他,还有姜珂那边。没办法。 “是的。”俞白说,“流派是天下第一流。” “哦哈哈哈,果然是学习过的啊,流派……” 主持人忽地没声了。 特别席位上静了静,一群穿传统服饰,穿西装的中年、老年男人聊着天,喝着茶的动作默契地停下了。眼神,气势,常年在高位的男人们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大家风范的气势,如此,一群大家沉默地看过来。 安静了,刚才整个体育馆都安静了好几个分贝!主持人内心狂喊,是如此确定,他都不敢转身去看大佬们和观众。 “哈哈哈,您真是太幽默了!” 全场哗然。 …… “他……还真敢说啊。” 杜祁松才刚调整好了机位,就听到台上的男人如此回答,他满脸复杂地道。 一开始的境地,那时与对方的谈话……还可给予情商、应变强的评价,但此刻的情形,这完全是一条道走到黑啊。 他怎么想不出如此拉风的方式。 书梅纱坐到了俞白走后的空位上,在向那名漂亮的女人做着采访直播的请求,在全场回荡天下第一的声音里,她直起身望了一眼,牛比,然后赶紧继续攻略姜珂。 …… 059.不是这么打的 “他还真敢说啊。” 后台,电视上的转播在清秀男人道出惊为天人的话来后,迅速切成了远景,然后又调头一转切到流派传人们吃了黄莲的脸,再切远景,再切……看来是现场导演和剑道协会组织代表在争键盘,最后直接没了,一段广告开始播放。 殷部羁在休息室翘得二郎腿都放下了,连连吃惊地感慨,竖起一个大拇指,“真男人,敬佩。” 在汇聚全国各地流派的场子里,自称一声“天下第一”,嘲讽和话题度有多么强,听一听此时震动休息室门的声浪就能体会出来了。 几秒钟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不提热闹欢得吃瓜群众,后台这的剑道选手们,已经是吵翻天了,带队的师傅,上了年纪的老前辈还算克制,血气方刚的年轻后辈一致指责讨伐,有几个暴脾气的就差拔剑冲出去捍卫剑道了。 “笑话,何来天下第一,就是剑道第一,从古至今都没人敢叫嚣过,外行人休辱我等!” “淦,我去会会那厮!” “肃静!” 好在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摄像机都拍着,外面坐着的真正大佬们也静默没发话,年轻剑士全部被骂的重新安分,但想要后台回归安静,却是不可能了。 殷部羁好久没觉得死气沉沉的传统剑道能这么热闹了,他不嫌事大,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家大侄子,却见对方在沉思。 “你想什么呢?被那外行吓傻了?”殷部羁调侃。 “不是。”殷北原表情并未有丝毫被激怒的模样,他人随口一言,有何好较真不已的,他抬起眸,看向重新放回直播的电视里,那个男人的面孔。 “俞……白……” “殷部羁叔,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 “你是说……”殷部羁陡然一惊。 “不错。”殷北原与之郑重对视。 他们都想到了不久前回到经历僵尸-仙人事件,回到族内,只是给几个老爷子做了简短汇报就进行闭关,丝毫不见外人的殷笑梨。 在外界纷乱不已,流言汇聚能够在纵横写好几部小说的网上,他们是能够依稀得到些真实内部消息的。 …… 道场上,为了不变成放送事故,前面的流程能省则省,主持人很快宣布体验互动开始。 被声浪包围的俞白,挺淡定的,话说出口后,他就不会多此一举地去关心其他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了。 剑道的规则,他不太懂,囫囵听两名上来的裁判讲了一遍。 还是没懂。 工作人员捧着护具过来,他本想摆手不用,但工作人员执意给他套了上去,并小声地好心提醒:“安全第一啊,不小心会受伤的。” 俞白疑惑,接着看向对面,那位据说是“天人”剑技馆资深教练,六段练士,正一脸压着怒火的神情,握紧双拳,也在穿上护具。 他释然了。 …… 杭城国际馆建立已有二十余年,白色环绕的穹顶承载过无数赛事的欢呼热烈,而今日那盘旋的声浪却是有些不一样的。底下,人们互相交头接耳,在一众媒体工作者紧急调动、原本萎靡而现显得有点兴奋的摄影机下,喧嚣更像是杂乱的闹哄,许多人也拿出了手机对准道场中心,这在往日崇静的剑道活动与日本人不添麻烦的性格,是难得见的。 道场两米外朝南的一侧,三排铺上黑绸布料的特别席位是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中心点,二十几位流派传人和名门师傅坐在那,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但谈话、喝茶的声音又重新窸窣地响起了。毕竟只是一个外人的大言不惭之举,这些人搁在传武剑道界里各个有名有姓,自然有着属于名家的那份沉稳气度,何况场馆这么多目光摆着,座位里资历最浅者也有十几年的修身养性,随随便便受到影响,岂不是闹了笑话。 流派名家们没有急躁,没有谁落入下乘,与近旁之人讲起刚才没说完的业内轶事,不过称天下第一那男人宣言放了出来,众人一句话不提却也太过生分,一位来自岛国,号称中条一刀流的传人,前两年刚获得皆传,并不属于华夏剑道协的成员,三十几的面相放在大佬中间属于辈分靠后的年轻一辈,此刻便抛砖引玉,笑呵呵地说道:“那位可爱的观众不知能撑过多久。” 哪怕是带些嘲讽和看热闹的姿态,这一小石子投进剑道大佬的湖面,果然引起了一阵附论的波澜,“哈哈,怕不是当面技击后脱剑判负了。”崆峒剑的传人四十来岁,剑道刚猛,讲究直戳痛快,率先不屑道。一时周围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评价起来。 “……我观他步伐,对剑道着衣、礼仪全然不通,三招之内就见分晓,诸位且看。” “哎,年轻人若无那句戏言,天人馆的教练应会让招对练,借其感悟,这下从观众中抽选,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了……”有小众偏门,属于民间江湖派别的老人抚须摇头。 今日能来的一众人等中,除了首座两位的一直一言不发的八段宿老,以及那位在后台静室里低调压阵的清泉道长,分量最大的就属在南方根基深远的南少林的正一大师,和周游世界剑道大家回来,在全国开了最多连锁武馆的键神道流的键牝。 正一大师一脉向来不参与业内纠纷,此刻也谦和地喝茶不作表态,而等道场那边佩戴完了护具,工作人员下场,只剩下两名对战者和裁判员,键师傅感慨道:“不是这么打的。” “以前啊,哪有什么护具,裁判,手底地底,摆的都是刀子,这一倒,可就……啪!”键牝摇头,似是追忆往昔岁月峥嵘,而周围师傅见到赫赫有名的键师傅发话了,连忙静默聆听,对方扫过道场,随意指了指,“这个台子,也改小了。” 道场上,俞白倒不知道自发展以来,道场有没有被改小过,他手里拿好了竹剑,被裁判请到一侧的起始线,交代最后事宜。 他望向几米外站立的剑技馆教练,人高马大,佩戴了全副武装的护具,只能略微看到面部,外形上来说是比较唬人的。他自己也好奇地敲了敲身上的胴甲,还是感谢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吧,执意帮他套上了护具。 掂了掂竹剑,这个玩意普通人甩起来,也能做到伤筋动骨。他内心估算出了这套标准护具的大致承受极限,放下心来。 “预备,开始!” 裁判宣布。 在正式开打前会有一个礼仪规则,两边选手要行使礼仪,蹲踞也好,拱手也罢,但俞白不会,看到对方做了后,也觉得有点丑,不想做,于是便剑尖朝下,抱拳以表敬意。 这样就显得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了,剑技馆教练起身后明显露出不悦,他说道:“天神道飞无念殷氏二天杀一流,山门铁。” 俞白听了,觉得有点无语,同样回应:“天下第一流,俞白。” 面罩下,那人眼神压住的火气和燥意又腾地冒出来。 两名裁判看看这,看看那,踌躇了下,还是啥都没说,手示意地举起来,“那么……” 眼见这场出现以来就蒙上话题色彩的打斗一触即发,四面观众罕见地爆发出哨声喝彩,俞白竟还听到不少声音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的。 “开始了!” …… 后台殷氏的休息室,殷部羁一拍大腿,“是熟啊,我记起来了,这不就是我在门缝外偷听听来的那个名字吗?” 殷北原沉吟着,细致地回忆一遍当时情景,确定自己好像没有跟着对方去会议室偷听。 “不过,应该是重名吧?” 殷部羁轻笑,说的已经委婉,“有这么巧的事,要是出现在现场的是如你所言的那位,那可得要满足好几个前提条件了。” 他知道面前的少年会明白他的含义,对方也点点头,然后转头向电视机,“看看不就知道了。” “……”殷部羁顿了顿,没想到那天的殷北原对那天听到的故事依旧留有不小的念想。 也是,谁不向往剑道更高,更强之境界,不羡慕那传说中缥缈的修行真仙? 当初在少年的房间里聊完,他们也对着空中提刀,手不接触而杀尸此事就剑道理论,实现途径,现存可能性等方面讨论了一番,但事后,殷部羁其实基本是以听都市传说的状态,过罢便忘了,因为那可是身剑合一,而且故事中的人是随随便便地踢了一步而已,借力传劲的想法都没有……以专业角度看,过于匪夷所思了。 真的一身武道,不出来扬名立万,窝在角落当个大隐隐于市? 然而殷部羁望向自己侄子有些认真的表情,无奈地坐下沙发,跟着看电视机。 “我跟你说,最好不要期望是真的,不然咱们家的剑技馆招牌要砸了。” “啊?” 殷北原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再看看电视,两边人已戴好护具相对而立,准备就绪,背景是观众和媒体。他忽然觉得殷部羁叔说的很有道理。 【PS: 科普些剑道的等级知识。 剑道段位总共有初段至十段,共十个段位。初段最低,十段最高,初段至八段的段位通过段位审查考试获得,九段和十段为名誉段位。各个段位之间不可跳段考试,而且有年限限制。 同时,在到达一定段位后,会有称号。1、练士具有六段资格,有良好百判断能力者。2、教士具有练士六段资格,有良好指导能力者。3、范士具有教士八段资格,德操高洁、剑理精通、技术娴熟,满55岁以上。4、九段,十段:基本尽授度予已逝,对剑道做出杰出贡献的八段范士。 另外附一份浅显易懂的参考: 一段基础非常扎实的新手 二段开始懂得一点剑道 三段中级水平,可以指导新手练习 四段初级指导 五段指导 六段高级指导 七段特级指导 八段超一等剑士】 060.温酒 在全场的焦点逐渐往道场中心吸引而去,另一边的观众席上,姜珂有些没法子地听着身边记者的讲话。 “不好意思,目前我不是很想接受什么直播采访……” “姜女士,您可以再考虑一下的嘛……” 姜珂身体微微前伸,神态关心地朝下望着,视线穿过前方的重重摇晃的人群,想锁定在那中心的挺拔身姿的男人。 而左侧的余光里,却有女人的手和长发不断地靠近过来,那名叫书梅纱的记者挂着老练甜美的笑容,一下一下锲而不舍地说着话杂乱她的思绪,“不会占用您多长时间的嘛,也不打扰您观看比赛,就是摄像机架在那,简单地边看边聊就可以了。” “可这样还是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姜珂说道,这名书梅纱记者该说不愧是中央台么,难缠程度不亚于电视频道收费了,在青云道友被突然地选为幸运观众过去后,对方不知怎么想到的点子,没过多久就找了上来,骚扰至今,让她都没法集中地看青云道友了。 说骚扰可能过分了点,对方言语一直很客气,展露办事求人的诚恳态度,在她没首肯下,摄影师没一言不合地把镜头对过来。这保留职业底线的行为也算是让姜珂没有马上冷脸赶人了,当然,另一方面,姜女士这样遇事不到特殊情况,心软温柔的性格同样使书梅纱能够厚脸皮坚持下去。 “哎呀,上回不也接受了我们的采访嘛,拜托拜托……” 姜珂头一扭。 书梅纱见此,场面经验丰富的她并不尴尬,不过话筒收了回去,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她以退为进地换了思路。 “哎,我非常理解。姜女士你是想好好地观看,认真经历和记住和同伴的每一刻时光吧?” 姜珂身体动了动。 书梅纱知道自己找对了,把握时机,开口道:“我们之间是不冲突的呀,你看有专业人士帮忙记录不是更好么?” “我们台的直播都是可以在网上录刻下来的,有了影片,以后任何时间都可以翻出来回忆了。” “而且,姜女士女士能否冒昧地问下今年几岁了吗?” 此刻被迎合了的姜女士已有些松动,略微侧回来的身子便是证明,不知为何这样问,姜女士犹豫了下,说道:“二……二十四。” “什么?骗人的吧!”书梅纱低呼,“感觉是刚高中毕业的大学生啊,说出去是没毕业的高中生大家都相信,刚才我在和同事检查采访镜头的时候,姜女士你的出境简直像是有后期修片过了!” “哦,是吗?” 姜女士扭了扭肩膀,不经意地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照了照。 “对啊,完全没错!我跟明星打过交道,最懂了!”书梅纱心中握拳搞定,招手杜祁松可以过来了,“所以说……姜女士桑麻烦一下吧,都是为了工作……还请给我和我的同事……”她一指本来看戏,而后挪过来的无辜杜祁松,“我同事在台里干了七八年了还没升职,快四十了还没结婚,就算是为了交差也好,真的拜托!”书梅纱双手合十。 杜祁松:??? “这,那……好吧。” 姜女士同情的目光在普通路人甲的杜祁松身上一略而过,闪过一丝共情的怜悯,面子里子都有了,她最终答应道。 “太好了!” 书梅纱赶紧指挥,被利用了的杜祁松有些忿忿,但还是工作第一,很快,直播间的画面经过调整,变成以观众席的视角,主持人书梅纱略显拥挤地在人群包围,画面一侧是姜女士,背景则是远远的道场。 【咋回事,怎么又变了…梅纱宝你终于回来了!咦,怎么还有一个人?】 【这女孩,我好了。】 【喂喂,这不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女同伴吗?】 【天下第一在场中对战去了吧?这是又找到了他们做采访,有意思,中央台会玩啊!】 书梅纱一瞥手机,重新热闹的留言让她心中定了定,果然网友都是视觉动物,两位美女在场,同时又有此刻赛事活动的中心人物关系链,话题度大幅超过别的台是轻而易举的。 测试过麦克风,她抽空瞥了眼下方的道场,人员穿戴好护具,持剑各站两边,时间刚好。 叫俞白的男人,坚持久一点啊。 “咳嗯,欢迎大家回来哦,此次剑道大赛的节目流程太别出心裁了!让现场观众与台上专业人士的切磋交流,真的非常有趣!如果一直在观看我们直播的观众可能也发现了,刚刚上场的观众超巧的是我们在大赛开始前采访过的路人,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有没有,这是什么命运般的展开(笑),而那位男生说出了自己是‘天下第一流派’的大胆的话,这点大家肯定都印象特别深刻,而同时惊人的……” 书梅纱语速稳当地介绍了开场,略微停顿后,“到了道场之后,那位男生仍然这么说了!现在我们也重新找到了那位男人的同伴,你好姜女士,打个招呼吧!” “大家好。” 姜女士生疏地道,她眼光基本仍朝着下方的道场,摄像机是照着她们侧脸的位置。 “是叫俞白没错吧?一开始我听到‘天下第一流’的率先反应其实是开玩笑啦,毕竟也太夸张了,漫画小说都不该这么写吧(笑),相信观众们也特别想知道这一点,姜女士桑你知道些什么吗?” “啊,我刚才有问……” 场馆的穹顶下闹闹哄哄,充斥各种声音仿佛起伏的浪潮——那只是因一个小意外而掀起,骤起的声势却比之前所有的节目表演更为热烈,身处其间的姜珂,也映入了许多画面:记者的说话,附近传来观众们的讨论,亮起的闪光灯,这些是她最为直接感受到的。而在好似遥遥的道场那,中间的裁判某一刻举起手,随后放了下来。 这个画面混于流淌的时间中显得并不出众,但有着重要意义,全场因这个动作有片刻的安静,但没一会,又重复喧嚣。 “姜女士,你是单身?” “嗯?”姜珂被记者的提问吸引了过去,天下第一流派的话题被有些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因为不管怎样,普通人会觉得好玩,但说多了对当事人不利,书梅纱记者的节操让姜女士暗中感谢了一番。 “因为好多弹幕在让我问这个。” “是单身。” 【一大波喝酒没点菜者即将入场。】 【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做宅男了,我要奋斗!】 【在?已买好杭城机票,莫辜负。】 直播间里的发言数一下密集了好几倍,也有人表示摄像师你终于悟了,之前看的剑道表演都是啥,这才是我们猛男该看的东西。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这收视就到可以交差让台里对手挑不出错的地步了,书梅纱准备再接再厉,突然感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起先没在意,但想到场馆这么吵怎么能听到呢,一回头愣住了。 俞白从台阶那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身姿清淡,气质并未有丝毫改变,衣衫工整,举手投足并未有丝毫凌乱。 背后的场馆是安静的。 而书梅纱的面前,姜女士看见男人,只是欣喜地起身迎过去,“打完了?” “打完了。” 061.第一 打完了? 书梅纱第一想到的是不可能,哪有这么快的,第二想到的是打完了,赢了?还是输了? 作为新闻一行的人,书梅纱能预测到场上的剑道界们对俞白的感官,不说断胳膊断腿,在道场对决中戏耍一番,让外行人明白差距,不是谁都可以消费剑道的,以正视听…… 可事实出现在她面前,书梅纱眼珠子往两边转动,发现过道两边的观众齐齐对男人行注目礼,一直走到她跟前了还没放过,在全场安静的空气下,书梅纱不难想到一个震惊的可能,她转动脑袋,落到场馆中央,正好瞧见几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那位剑技馆的六段高手抬了下去…… 打赢了。 看样子,那位六段高手伤得还不轻。 卸下护具后,一身清朗剑道服的高手没能动弹,也没留下些什么话,只是双手垂于背后地离开了众人视线。 场馆里备了医护人员是正常的,毕竟是一场全国性质的剑道比赛,拳脚无眼,难说就有运气不好打下场的……重点不在这个。 扯淡呢?!就这还剑技馆资深教练,六段高手?主持人介绍的时候吹牛吹过了吧! 书梅纱内心疯狂吐槽,难怪她没听到广播里有传来主持人和裁判定胜负的声音,因为完全没想到一场招学员打广告的互动,作为擂主的剑技馆一方会输啊。 太尴尬了吧! 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全身上下很干净,繁琐的护具也全部不见,到底如何做到的,书梅纱抱着这样的疑问,于近前只能说道:“俞,俞先生,恭喜获胜了……” 俞白看了女人一眼,起先有点奇怪,但扫过摄像机就记起来了,微微颔首示意,“又是在做采访?差不多该结束了吧,这是我的位子。” “哦哦,好的。” 在一种莫名有力的气势中——尽管对方并未表现,书梅纱和杜祁松还是如遇到台里大领导似的乖乖站起来,收拾东西,迅速结束了交涉许久才得到的机会。 俞白坐下,喝了两口水,和姜珂说话,这已然是回复平常的景象。 书梅纱看着以这对男女为中心,观众们不停望来,窃窃私语,又深怕过分目光引起注意的模样,她咽了口口水,拉着杜祁松撤退,却没有离开很远,在几米外的过道中间重新定下了机位。 她看见男人瞥来了下,但没说什么,他们媒体人员想在哪拍,只有现场工作人员才有资格来干预了。 场馆的环绕广播里,姗姗来迟了主持人的声音。 “哈哈……哇喔,刚才的实战,是我们的那位幸运观众胜利了……让我们欣赏到了精彩的对战,也恭喜对方获得了一千元的奖金……” “那我们赶紧来抽取下一位观众吧……” 这剧本主持人没背过,但只得圆场,最后赛事现场方的决定看得出,是想先模糊过去,让后面的节目冲淡影响。 “哇靠,青云道友,你有一千元了!好厉害的赚钱速度!”无法称之为角落的俞白处观众席,姜珂悄声说道。 “还可以啦。”俞白也像怕露财的侧过身,对着女人笑了笑,“晚饭我再请你吃。” 俞白其实没说,他为了给别人面子,打完就下了,因为按照剑技馆本来搬出的规则,“打赢可以一直挑战下去,奖金也不断翻倍,直到和全国第一同台竞技哦……” 他觉得那样不好,就算了。 …… 场馆混乱了一阵,“天人”剑技馆再次请出了一位教练,不过那却是一名七段教士了。陆续地又有三四名观众被请上了道场,大概是受第一位参与者的影响,后面的几位恰巧都是修习过的业余爱好者,打的都十分开放,进攻勇敢,张弛有度,不过那名七段教士都接应胜下来。 不止如此,面对各种各样的进攻,七段高手全部一一抵挡化解,并进行了友好专业的指导,所有台上的剑道爱好者和专业人士互相交流,其乐融融,享受到了剑道的乐趣。 这才是正常的剧本啊。 没有再出现什么剑技馆教练被一招KO的情况。 是的,一招KO,让书梅纱无法明白俞白怎么做到上台、对决、卸甲、回位,这么多事情短短时间就完成了,便是花的时间足够短,其中主体部分的对决环节,在裁判宣布开始的没几秒后就结束了。 六段教练脚步交换,试探机会,这个举动足以称之为没有鲁莽轻敌,然而俞白见对方不出手,便主动走了过去,六段教练在一个以为合适的时机,爆窜,果断面击,俞白避开后,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下。 因为俞白察觉到以对方的力道,如果他是常人恐怕就要断掉手脚,所以他便出手干脆了点,一棒应声倒地,这便是整个的对战过程了。在不知其间何意的外人眼中,是有些突然和滑稽的。 特别席位上,流派和名家代表们正处于一种默契而诡异的沉默中,过了半晌,方有人斟酌开口:“唔,这位七段教士是叫王杉度吧……有水平啊。” 气氛如此才活络些。 “嗯,是还可以。” “打的不错,不错。” 第一排中间的两位八段宿老面带沉色,但场面下隐而不发,应酬之时,暗中回忆刚才男人的出手。 后台休息室,殷北原默默地转头看了殷部羁一眼。 “你瞪我干嘛?” 殷部羁反瞪回大侄子,“我这不算毒奶。”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山门铁前辈,是实打实苦练出来的。”一会后,殷北原言简意赅地说道。 平时这从小相玩的叔侄会显得过分随意,论及正经事也严谨认真。 “所以说,他是故事里的那人?刚才那一击,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千锤百炼?”殷部羁的眼神褪去轻浮,语气如往水底沉去的重物。 殷北原没能回答。 他们两位都是行内人,却无法得出明确的判定,无他,因为太快了,并不指男人的出手,而是结束得太快。从头到尾只有一击敲头,如何能看出什么呢?那些距离最近的流派代表们,陷入沉默也是出此原因,殷部羁现今的剑道修为虽已及不上殷北原,但眼光阅历丰富,连殷部羁叔瞧不出端倪,殷北原同样无法回答。 殷北原揉了揉手腕,漆黑眸底有光缓缓亮起来。 062.再打一场 往后的大赛,表面似乎已恢复如常,台上的天人剑技馆与一位位观众友好交流,其他流派的武馆也上去打过了广告,过程顺利。然而,全场若有若无的私语讨论却一刻也没有消失过,这让台上比练,习惯了肃静的剑士们感到内心升起的一丝烦躁,这股情绪同样影响到了一旁的流派代表,以及置于休息室的年轻剑道后辈们。 他们明白这些话语声,观众微妙变化的氛围来自哪里。 乃至于,邀请来的流派代表中,有与殷家不交好,曾有过节的,轻描淡写地提道:“大家觉得我们请的都是托啊。” “呵呵,外行人不懂罢了,当然,若是第一场没能输掉,呵呵……” 有亲殷家派的看不过去,说道:“你行要不你上?” 这就没人搭茬了,大家又不傻,不上雨我无瓜,上了万一输了,岂不是我背大锅,一贯维持气派风度的键师傅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喝茶。 眼见这场互动环节就要收场,大赛步入尾声,现场导演组在某间临时会议室请来了一些人,颤颤悠悠地说了些话。 这场大赛说到底是属于剑道圈内的自己的产物,组织方,承办方,人力物力基本都由几大流派势力牵头搞定,现场导演组就一招呼来打工的,所以被一位不知哪冒出来的,自称“天下第一”的路人,秒掉了推出去的打广告招学员的剑士,可谓是彻底的拆了台。但本来这样虽然难看,作为掌握着话语,仍是主动的一方,当作哑巴吃黄连吞下去便是其一的中庸选择。如今环节出了一茬意外,得由大佬们内部说了算。 一是发起方的剑道协会,代表人物是大师清泉道长,另一则是出了大量资金,并且注入许多野心的殷家了,由殷北原代表。 会议简短而快,一群人散去回到各自休息室。 殷部羁关上门后,骂起清泉道长,从头到尾在那边摆不动如山的宗师架子,说到底是没损了他们利益,看下次协会出事殷家还帮不帮巴拉巴拉…… 殷北原坐下没多久,又起身,站得笔直。 嘴里嘀咕着什么。 殷部羁以为大侄子跟自己一样同仇敌忾,但是过了半分钟看对方还跟一柄剑似的挺直,不由凑近,听到殷北原在说。 “看不出啊,到底是强还是弱,看不出……” “喂,殷北原……” 殷北原开始换起衣服,解开佩剑的装束。 “哎,哎?你干嘛!”殷部羁惊了惊,“你不会有危险的想法吧?” 他看侄子的行为,就明白要干什么了,大庭广众,这种要深思的啊,大不了私下去找那人切磋也行啊。 “淡定,你这家伙听到没有?” 殷北原恍若未闻,眼中的色彩十分纯粹,还是那个剑道。 “殷部羁叔,那个男人。” 殷北原说,手握上了剑,“是不是故事中轻描淡写进入身剑合一的男人,还有没有藏着其他秘密……既然看不出虚实,那就再让他出手一次,验证一番。” 这如此年轻,充满少年感的话使殷部羁怔了怔。 “大姐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越来越神秘,怎么都联系不到,那只有靠我自己去会会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男人心中永远住着一个少年,殷部羁心中的记忆被眼前的少年差点怂恿地唤起来,成年人的他抛开了复杂考量,无奈低头。 “你换衣服去更衣室行不行?” …… 在主持人准备上台宣布环节结束时,有导演组紧急送来了一个消息。主持人被愣得不轻,缓过来后深吸了口气,向全场已有些疲态的观众们点燃新的劲爆热情。 “想请我再上去打?” 俞白被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态度恭敬地奉上如此请求时,有些意外,他看了右边好奇关注这里的姜珂一眼,回过身说道。 “是的,我们深知这个请求非常冒昧,但在刚才先生您赢下之后,我们现场组的疏忽,导致没有接下后续流程,其实赢了之后是可以挑战下一位高手的,奖金激励机制也在规则上标明了……” “你们确定?”俞白轻笑。 这像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秋后算账,至于现场组疏忽什么的是借口无疑。 现场的剑道界一群人,有点傲骨嘛,想赢回来…… “确定,确定。”经理额头的汗也不敢擦,上头突然下了死命令,他必须完成啊,不过没等再下功夫,对方点头了。 “可以,这回我打谁?” “啊……打,仍是天人馆的殷家流派……” “打全国第一。” 这还算有点样子。 俞白朝姜女士说了声,“主办方让我再去一趟,刚才的不算结束。” “什么。”姜珂看了看经理,眼神警惕,再与男人讲话已是面露担忧,“没关系吗?” “没事的,我不伤到对方。” “嗯嗯。” 两人各自的默契对话,在他人眼里,就是极为反转的超级嘲讽。 围观竖起耳朵的路人们惊呼又带着哄笑。 “我去去就来。” 俞白站起来,经理连忙在前方领路,这个举动使周围群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而来,在男人做出KO壮举后,这么短的时间大家可没忘记。 与此同时,主持人极具煽动性的宣言适时响起了,广播回荡开来,是让全场再一次哗然的变故。 聚光灯打出了两束。一束,是往舞台不急不缓走下去的风轻云淡的男人,这个画面观众已经见过,然而宛若平淡不加多余效果的重复,依旧给人带来不可思议的感受;另一束,打在了道场侧边的通道那头,有一名俊朗少年沉稳走出。 当殷北原的脸转播到四面大屏幕上,随着大部分剑道爱好者都认出的惊呼,以及主持人的讲解,观众席引发的便是震惊。 流派代表们的表情再也压不住。 “今天各位绝对值回票价,没有剧本,没有排练!天才剑士殷北原出场了!为了自证自家剑技馆的实力,他的名号想必在场观众没有没听过的!” “费劲千辛万苦,我们也重新请出了第一位的有着强大实力的神秘观众!” “各位请看!” “全国第一VS……” “自称天下第一!” 063.撕破伤口 昏暗的外场,两束聚光灯下的人影如此显眼地往中心处靠拢,宛如有无形的默契推往着赴向了同一个约定,光影下的风格迥然,是针锋的仪式,各自像两柄利剑,破开了面前的人群、声浪,那些无关紧要的阻碍消失后,两人来到了明亮的道场。 书梅纱在空旷的过道居高临下,任凭主持人如何控场也抹不去的观众喧嚣中,她握着手机,正与台里的领导通话。 “好的,我明白……” “全程跟进……” 大赛末尾的突然转折,所产生出来的火花远比前面整个表演都要精彩,这份谁也想不到的热度,已经在全国第一殷北原上场后的须臾里就暴露出巨大能量,上千观众的嚷闹不过是最表面的呈现,围脖,贴吧,外网,上传短视频,瞬间涨幅的点赞评论转发三连;异常的飙升虽然比不上半月前的古风展馆,但也足够引起重视了。 上升的收视让领导直接呼叫起了书梅纱,并不只有她,在场的许多人都因“全国第一捍卫流派尊严与神秘观众当场约战”的消息而打电话,可能仅个人八卦,也有出于工作,所有的媒体都在运作。而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中央台和书梅纱小组的网络直播间,无疑成为了全网实况第一线,人数从千人左右噌地破万。 放下手机,书梅纱一边确认一下摄像机里的镜头是否对准,一边也攥了攥手,被场内外升起的势与波折起伏的局面所吸引紧张。 “嗯,杜祁松呢?” 她找了下同事,忽然想到摄像机怎么需要她来管理了,随后在身后发现对方坐在台阶上,快速摆弄着手机。 “你在干嘛呢?这可正处于关键时刻!”她说道。 “摄像机的事你放心,都架好对准好了,我们事先找的这个位置角度也很完美,固定拍摄么……他们总不能打到道场外面吧?”杜祁松回答,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书梅纱知道同事说得不错,她稳下心情,疑惑说:“好吧,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在干什么?” “我在和直播间的里网友对线。” “哈?” “我跟你说……”杜祁松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大概发完一条消息后,他把手机屏幕朝过来,“竟然有人说我们的直播骗人,是在造假,现实中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小说动画里的情况,你看!” 书梅纱瞅了会,果然手机显示的是他们的直播间,闻讯大量涌进的用户已经让弹幕和留言满天飞了,刷新的速度稍不留神就一瞟飞走了。 【专业剑道,请坐:假的,绝对是假的,现在的媒体为了恰流量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路人剧本,扭曲解读大赛,什么神秘观众吊打资深教练,全国第一按捺不住救场,搞笑呢这是,明明就是正常的表演流程,刻意剪辑过的罢了!】 【小猪:那这就需要出众的时间管理和多人运动了。】 【理中客:众所周知,视频是不能PS的,所以是真的。】 【撕破伤口丶杜祁松:喂,请尊重现场人员的努力,不要恶意中伤。】 书梅纱对新时代社交媒体一样很了解,她马上明白一个叫“专业剑道,请坐”的用户是质疑最欢的主力,然后这个“撕破伤口丶杜祁松”就是她的同事了…… “你闲得慌啊?”书梅纱无语道,这种网络交锋最是无意义的交流,她除了评价同事名字取得不错实在不知道有何可说,不过能取出这种黑历史的名字……她踢了一脚杜祁松,“赶紧给我起来看着摄像机,直播间台里马上就会派人来接手了。” “哦,好吧。”杜祁松意犹未尽地站起来,算了,今天伤口少撕破点。 热闹的直播间里,人们的讨论依旧在持续,其实尽管有严肃剑道的传统维护者,数量终究是小部分,整体的氛围还是正常的,并没有被带偏,当然,说成吃瓜不嫌瓜大也是可以的。 有网友看不下去反驳那些不接受现实的人,“不相信的话,就去看电视吧,好几个电视台在直播,有些原本计划放送其他节目的同样转播了,这总不能PS了吧?” 这话让各成分的小批反调者一哄而散,的确,电视现在都放着呢。 殷家。 殷笑梨眼睛瞪着电视已好久没移动过了。 “俞,俞白阁下?他去了没跟我说,骗我?!” 自从在老旧小区里吃了瘪,殷笑梨心中对于刚突破的美好得意就少了一半,剩下一半只能靠着对于剑道的自我精进维持了,往届她都会观看的全国剑道交流表演大赛,今天却不怎么提的起劲。 是直到好朋友发来短讯让她看电视,她才慢悠悠地打开电视机,而一调到频道,她便惊讶地几乎再也挪不开。 “不会吧?” 殷笑梨喃喃,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她小手灵巧一翻,手机就解锁滑出搜索网站,信息时代成长起来的她以飞快的速度就在网上了解了事情始末。 “北原,北原,北原!” 中央体育台的某频道,两位紧急出现的讲解员说道:“殷北原的粉丝很多啊。” “是啊。”讲解员A不动声色地系好了胸前的领带,“这是全国流派交流的赛事吧,现场都存在这么多的粉丝,真是了不起。” “毕竟是除了殷笑梨以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全国第一嘛。”讲解员B笑道,“恐怕如今剑道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并且长的不赖。” 道完这个补充说明,两位讲解员相视笑起来。 而后镜头转到对手的脸上,“喔……” 讲解员A皱眉:“这位……也不差啊。” “唔……” …… “北原,北原,北原……” 起先,观众席是混杂了各式各样的讨论争执,有人询问怎么回事,有人普及殷北原在全国锦标赛的全胜战绩壮举,在某一刻,不知由谁发起,声音逐渐成为了统一。 殷北原是在这样的声势呼唤下,走到了道场中央的,而他的对手……那个神情平淡的男人,有着怎么样的心情呢? 殷北原很感兴趣。特别是得知对方可能是那位使出身剑合一,存在于剑道顶峰的高手后。 064.碾压 场边裁判和工作人员在讨论,主持人在广播里没有停下热场,包括那些近在咫尺的流派前辈的交头接耳,都变成了轻浮、细碎的动静,仿佛有一只大手将它们远远地移走了,在殷北原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与那位俞白的距离。 只剩下他与对方的交谈。 “你好。” 对方点了点头,“嗯。” “对不起。” 俞白愣了下,面前欢呼围绕,光辉加身的少年是要搞哪出,他先澄清,“我不认识你。” “……”殷北原顿了下,说道,“我和赛事方深知再请先生您出来是非常无礼的,但一切可归咎于我的自作主张,我想和你打一场。” 俞白听后,倒是觉得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人,年轻真好,嘴角泛起了一丝弧度,“哦,那好的。” “我这边无所谓,打你反正也有一万快拿吧?不对,是两万。” 殷北原表情一窒。 什么意思?在他眼里我只有金钱奖励的价值。 “你还没赢呢。”殷北原沉下脸。 俞白不语,却分明是在说“迟早的事”。 上回的工作人员抱着同样的护具过来了,俞白再次示意不用,每次穿上脱掉太麻烦了,又不用很长时间,这次他显得坚决地手挡住了对方。 “不是说了要受伤的啊……”工作人员好心道,不过他对上俞白似笑非笑的神情,再上下扫过男人全身,emmm。 好像是有点多余。 工作人员捧着一套防具不知如何是好地干站着,回头看了看。 对面,身姿挺拔的殷北原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挑了挑眉毛,又什么意思?他略微回忆,对战山门铁前辈时也目睹过这一行为。 殷北原同样摆手。 两名拿着防具的工作人员怎么上来的,又怎么下去了。 这一现象再次引发了轩然大波。 “搞什么?” “不上甲,玩真的?” “喂喂,你们谁去阻止他们一下,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等会出人命了。” 席位上的几位名家大佬指指道场,又撩撩袖袍,将起未起的姿势,说道。 “阻止什么?还是阻止他们出风头吧。”有古板的老人哼了一声,冷笑道。 这话反而引起了更大的赞同,但无人承认,出不出人命不知道,台上两个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是真的……不少剑道协会会员将目光放在首排的键师傅身上,通常此类情况双眼有神,身躯伟岸的键师傅必会直言不讳,勇争先锋。然而,键师傅望着台上只手拎剑的二人,张张嘴,那番“不是这么打的”的论调自然说不出来了。 而体育台的频道里,讲解员们兴致勃勃,“装,太装了……‘天下第一’路人连续两次选择不要护具,北原毫不逊色啊!” “罕见,太罕见了,两位选手竟然出奇一致地选择不佩戴任何防具,看来都十分的自信啊,好像这样子其实是不符合剑道比赛的规则的……不过这种时候,估计也没人在意了……” 道场上,殷北原眼里的战意在攀升,“要不剑也用真的?” “不用,快点来吧。”俞白说道,他心想我是为了方便,换真剑一来一去更麻烦是图什么? 两边裁判刚上场,听到这话不由站得远了点。 “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个问题。”殷北原认真地说,“你的名字叫俞白,古风展僵尸伤人事件,你在吗?” “哦,你知道?”俞白想了想,应是殷笑梨跟对方讲的,女孩子就是八卦,“我没听过你的名字。” 殷北原明了,他回道:“希望以后有机会,不甚荣幸。” “所以你真的能够使出那招……” “那招?” 俞白疑惑,他手一抖,坚硬笔直的竹剑瞬息有生命地从剑柄至剑尖地产生了有层次的颤动,仿佛在跟着主人一同地活动起来,从一件死物苏醒成了凛凛名剑。 表现在外的,便是一声沉闷的铮鸣! 闷响极小,吵杂的场馆里只可在二人范围内传播,而殷北原耳力捕捉到后瞳孔猛地收缩,望向男人,浑身紧绷提势,竹剑……这一幕已经使他明白,这是他见过的最强剑客,他郑重地说:“杀一剑法,殷北原。” 俞白想着对方没有用那长串的全版名号,他就不提胡诌的流派,“俞白。” 空气陡然凝结,殷北原提剑,跨步,裁判们莫名心虚地额头冒汗,“那么……预备!开始!” 体育台直播的讲解员A:“来了来了,正式开始了!” 讲解员B:“大家请看!什么?毫不试探,殷北原直接发起了攻击!是因为怒火吗,是因为勇气吗,是因为宿命和羁绊吗?!神秘路人不闪不避,就要相撞了!” 直播的一角里,有讲解员们的身影,两人瞪圆双目,握拳屏息,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 “殷北原使出了无懈可击的一斩!” “然后……殷北原,殷北原的剑……剑脱手了!” …… 拼剑的那一刻,殷北原犹记得父亲的嘱托。 并非技击应变,而是这场巨大穹顶下的交流大赛,殷北苍所下决定让他代表家族到场的矜重。当时场景,父亲与在场的亲切叔伯们将信任交予,他是带着殷家的责任和寄托来到这里,所以在自家旗下的剑技馆被人当众滑稽地打败,殷北原就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合适的处理方案,有必要请对方回来当众再打一次。而对方的身份,殷笑梨故事里可能代表的剑道水准,少年的他并不会有消极的想法,反而升起一丝期待。 或者说这是少年身份的殷北原,更为驱使着的理由。更大的世界里的剑,会是怎么样的? 殷北原从来不在对战之前考虑输掉的后路,裁判在侧边落下了宣判开始的手,他仅仅盯了男人片刻,便猛然冲了过去。 按兵不动,分析,打转,那是某些情况会选择的做法,殷北原不想转圈,他也看出了男人松散地站在原地只会等他出手,犹豫就会败北,他早已收敛剑意,凝神定气,调动起了全身力量,向这个不容小觑的男人,在最合适的步伐,最合适的距离里,发出了穿透空气的斩击! 杀一剑法!隐杀! 正如殷北原无法听到的讲解员的说法,这是无懈可击的一刀,若是男人选择避,那么迎接的将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后手,殷家的剑势将在一系列快攻中越拔越高,仿佛写好的剧本让进攻推往胜利,若是不避…… 065.切他中路啊 男人没有动步,神情也未乱,起剑横来,是很明显的格挡,殷北原眼中精光闪烁,毫无花哨地撞了上去,这一刻他们拼上了剑。 殷北原想到会角力,会卸力,会有僵持,会有巨大的反震,但他没料到竹剑相接,明明感受到了触碰的实感,手一松,他却是像是斩到了泥潭里,里面还事先留了给他位置的轨道,除了径直往左侧滑去,粘稠地移不开分毫。 殷北原看得眼熟,对方持剑格挡后在空中划过半圆,往下一带,此招便是普通的卸剑……可怎么和他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二剑尽数朝下,他的剑在下,对方的剑在上,殷北原深知被带过去的凶险,电光火石中,他爆喝想要抽离,运用整个身体,在浩瀚大网的剑势中竖起一立,同时侧步调位,躲避锋芒,果然,在殷北原刚做出这种应变,对方已然擦着剑刃,哗啦地沿着一路而上。 男人的剑锋直逼殷北原握剑的手腕,好在半途已有阻碍,砰!殷北原黑眸瞪大,还是没有厚重的着力感!他与对方自拼剑那一刻的力道混合一气,全然不散,在使剑者的出力和时间持续中,愈发稠密和恐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计谋,表面看不出一丝异常,殷北原已然进入陷阱!移动过重心,下盘不稳,面对两人间共同凝聚的“剑力大石”,像是要分不清到底是谁带着谁,两人的剑一同朝上举高,砰。 殷北原手中的竹剑弹上了天空。 道场外的人们眼睛一眨不眨,且随着突然飞天的竹剑跟着仰起头,直到望着那柄竹剑在不知哪来的力道下飞速旋转着冲上了几十米,仿佛要碰到穹顶才堪堪无力,掉落而下。 人们和摄影机又从高到低,他们看到道场中二人与全场不在一个频道地仍在对峙,唰,目不斜视的殷北原没有抬头,伸手接住了掉下的剑。 这算什么? 现场、电视机前、直播间的观众冒出无数的疑问。许多人摸不着头脑,这不怪他们,因为叙述虽慢,场中剑者的博弈却是在瞬息之间,一切自拼剑之始,到竹剑飞天,只不过发生在一秒钟的时间里,人们不清楚那短暂的一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场面在对决中难得一见,但骤然升起的窃窃喧嚣中,人们也渐渐回味,脱剑的那一方,显然是弱势的。 而这落在专业人士眼中,就演变成了巨大的弱势。 特别席位上的流派代表,师傅们尽数皱眉不语,两位八段高手相互瞅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见到了震惊,以及传出一道含义:你行吗?……你行吗? “……殷北原,殷北原的刀……刀脱手了!” 解说员的声音在这,才到。 “啊,这,全国第一的剑脱手后,从天上掉下来又淡然地接住了,这……”电视上,讲解员A重复了一遍废话。 讲解员B:“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回事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到底怎么回事呢?我们也非常惊讶,下面……” 道场上的两位裁判同样一时没有反应,踌躇中,他们欲暂停比赛下去商讨,忽然空气掀起一股新的劲风,殷北原竟再次冲上去了! 对面,俞白略微讶异对方这么快重整了战意,但也并不意外,他随手挽过剑花,便再次挡住了袭来的劈砍,不过他没能故技重施,因为少年很会举一反三。 砰,砰,砰,密集而迅捷的碰撞声响彻于小小的道场,并不断散发乃至压住了周围吵杂的声浪,殷北原目光灼灼,撩,刺,挑,点,抹……他发起了一阵短促有力的快攻,竹剑相撞后都是一触即走,克制而保留了气势与退路。 眼花缭乱的剑式,诡谲惊险的身法,这让对决马上变得好看起来,精彩程度上升了数个台阶,也让许多讲解员有了发挥余地。尽管观众们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分寸在哪,但这才是印象中的高手对决嘛。 “加油!” “不愧是全国第一!” “……” 而初始的刹那一击,许多剑道好手都处于半迷惑半不解中,缓过神后也被紧张的局势吸引,殷北原的动作利落漂亮,不少人频频点头。 殷部羁在道场边,神情肃穆。 在殷北原上台后,他就同样从后台休息室里出来了,此刻他处于一众工作人员、媒体人员、器械的中间,望着身形矫健的大侄子,他知道不容乐观。 如今场中这份看似不留喘息的快攻,却是属于慎重而延长的部分。 “看来故事是真的。” 殷部羁内心默道,他近年锻炼不复从前,眼力依旧清晰,叫俞白的男人显得太从容了,而殷北原已经在往使出浑身解数的趋势发展,主动方的殷北原其实根本没占便宜。 并且……殷部羁面色一沉,他对殷北原非常了解,他感觉随着时间持续,大侄子的状态有些不对…… …… 暴风雨般的攻势持续了半分多钟,殷北原近乎标准地向全场诠释了何为杀一剑法的至刚至强的风格,这半分钟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道场,包括剑道泰斗清泉道长。 “……剑不是这么使的。” 某一刻, 位于首排,一直默不作声的键师傅终于摇了摇头,说道,“不要跟他拼剑,切他中路啊。” 两旁,流派师傅们越看越沉重,越看越心惊,却不是对杀一剑法,杀一剑法的打法大家都见过,使得再好也不稀奇,真正超出他们的想象的,是那个游刃有余的清淡男人。而在这沉重与心惊中,氛围宛若部分人逐渐地开始接受了。 场中仍在对决,但能邀请来的流派代表们,全部看得出,殷北原已经处于彻底的下风之中。在叫嚣天下第一的神秘路人刚显露,大伙自然地站到对立面,但客观现状是不断发展的,殷北原竟然是要打不过那个男人,震惊是震惊,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键师傅说完后,宛若自动引导走了尴尬的气氛,也有人开始发表起这样那样的看法。 有好几次神秘路人的竹剑越过了胜负点,严格地讲可以不用比了,但没人点破,道场上的少年人想打就让他打吧。 场子是大家担着的,可如今殷家是顶在最前面的那位,火力已吸引不到他们这。 有人已接受好止损后果,和准备看起笑话。 …… 066.剑来 俞白心想差不多了。 化解一招后,他把剑停在了对方肩膀处半秒。 俞白不太清楚剑道比赛的规则,但这一个步骤肯定是通用的,就像电影中宗师留手,在打到人的时候便会停下,点到即止,胜负已分。 然而,少年一把格开。 俞白默默再把剑对准到了对方的心口,啪,连续发动内劲的少年已是面色涨红,猛攻还未段,俞白心想对方应该是不服输,或者想继续打,他便继续一一化解,再后来的二十四招中,他八次以毫不留痕迹、蜻蜓点水的姿态分别在对方不同的要害悬过,平均每三招打败一次,每一回竹剑悬过要害,都会惹起殷北原全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然而少年人一声不哼,也不叫停。 再半分钟过去,哪怕有外人无法辨析,所有内行人都或多或少地看出一些细节,殷北原输了。 殷北原的汗水甩在了地上。 内劲已经用完,他大口喘气,汗珠滑过额头与脖颈,沾在睫毛模糊视野,他不想眨眼。 汗水如这般掉落于名为道场地面的景象,殷北原已经见过太多了,那是他从小到大,记不清次数的勤学苦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几万次的拔刀,无数次的练功,早晨的曦光照落他持剑的影子,夕阳的余晖送着才在活动室练习完的他放学回家。剑道,他一刻也没有懈怠过。 早就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反手无力,正手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的。”那个男人说道。 “比你师姐,算师姐还是什么?比殷笑梨差了点。” “……闭嘴。” 面前的男人像深不可见的悬崖,不管他用尽何种方式,进攻全部泥牛入海,他看不透对方。 殷北原自认修养剑心,常年静气,长辈们夸他沉稳,他自己也恪守剑道精神,忍耐,坚韧,勤奋,但他此时听到男人一丝客气都不存在的声音,像是在揭露,平淡又嘲讽,殷北原无法忍受地开口了。 话里的内容同样熟悉,这种话,从前都是只有他说别人的份。 男人并不恼怒,更像是平静随意,为什么?因为觉得他弱所以不在意吗? 殷北原咬紧牙关,扬起手,握着剑柄,没能再挥舞下去。 不是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技击对决,不可能存在永远胜利的人,只是他从未想过,会败得如此惨,身处其间,没有谁能比殷北原清楚战斗的过程,切真体会到的差距。 面对男人,自己显得太过弱小,如雨的汗水滑落下来,那些练习的汗水见证了他十几年,殷北原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在两人的层面上他的确是如对方话里所表现的那样,样样没用,样样不行……就像面对天资纵横的姐姐……可想必殷笑梨,眼前男人带给他的压力更大,如山如海,无法撼动。 原来有这么无解的剑道,他的剑道真的只有这样吗……自信和信念受挫,甚至由此产生的无能狂怒,都让殷北原陷于理智消失的情绪里。 少年不甘地把竹剑缓缓地,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俞白见此,退后了一步。 道场上倏然停止,接着分开的二人引起观众们的哗然,线上线下,关注这场比赛的人数已经突破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明天的头版终于不再是什么僵尸什么仙人了,是今日的传武对决无疑。 诶,好像还行修行这方面的? 官方自始至终,也不下场彻底封禁,也是奇怪。、 然而现场,不是正到了精彩处吗,怎么不打了? 有观众喊了起来。 除了亲殷家一系,其他流派代表都轻咳避开目光,场上的两名裁判举棋不定,宣布吗?可是众目睽睽,全国第一的北原怎么会输,怎么可以输呢…… 殷部羁叹气一声,朝某处示意了眼色,挥挥手。 偌大一个殷家,代表出阵,当然不会就只有殷北原从后台走出来,场馆里到处分布着殷家的人,公司员工,天人剑技馆的教练和学徒,数十人阵势浩荡。 “把殷北原迎下来吧。”殷部羁说。 殷家的人互相看了看,还是领命而动。 “等等。” 忽然,道场上的殷北原说道。 “我还可以打……” 殷北原心中,执念幻化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脚底升起,冲上脑门,十几年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剑来!” 他向底下的殷家的人吼道。 几位穿着剑服,经常与殷北原共同练习的年轻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把捧着的一把殷北原专属的短剑扔了上去。 殷北原接过后,扔掉刀鞘。短剑像是胁差的一种,刃之长度30cm—60cm,古时常与长剑或长刀配对于腰间,当它与其他刀一同使用时,也有另一个名字,二刀流! “我还能打。”殷北原左手持短刀,右手持竹剑,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架势。是的,二刀流是他的一个鲜有人知的底牌,此时此刻的场馆下,他决定拼上一切。 少年人眼神坚定,他说着话。 “我……” 俞白一脚把少年踢出了道场。 奇了怪了,打得没完没了了,我又不是你的陪练。看着少年被踢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俞白无语想着。 …… 俞白这一脚,虽说是明明朗朗地向在现场、在电视机前,不管是懂行端着的,还是不懂行看热闹的,全部宣告了:打完了,差不多结束了啊。 简洁明了,直接高效。 然而也是众目昭彰……捅了马蜂窝的行为。 公认的天才少年纸片般飞出了数米,飞出道场,落地,滚了又滚,面朝下,像是晕厥过去不动了。 场面不由为之一静,再静,静无可静——接着便沸腾了。 其中有很兴奋的,哇塞,大部分是没搞明白这一切的发生,只因太戏剧,而这里面会存在与殷家关系者,抑或唇亡齿寒的剑道界人士,年轻人们出离地愤怒了。 “喂,干什么!” “快去看原哥……” “尔敢伤人……裁判,违规了!来人啊……” 剑技馆的学员径直冲上了道场,媒体和协会代表喧哗,有人拎着剑从后台出来,人影来去中,殷部羁第一时间跑了过去,按住少年的肩膀,“阿原?阿原?”他唤了两句,把人翻过来,俯身查看,不过没等捏捏大侄子的人中,殷北原悠悠地醒来了。 067.群殴 “叔?”少年还有点懵,手上的二刀流也不知丢哪里去了。 “还好。”殷部羁表情显然是松了口气,“你小子不用我人工呼吸了。” 胸口莫名堵了堵的殷北原,忽略掉“人工呼吸”四个字。 “……发生什么了?” 他转动了下目光,人们围着他,嘘寒问暖间,他感受到了周围情况的凌乱脚步,他也下意识关心那个强大的男人,好几个眼熟的剑道朋友冲上前与之对峙上了。 “我输了。”殷北原说道。 殷部羁轻轻点了下头,没有能安慰的话,今天的事情对少年的剑道之路,乃至人生,恐怕都会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不过……谁说不是同样对于剑道界呢? 那些仅是殷北原个人层面的意义,延展到场馆正跃跃欲试而起的混乱,那个横空出世的男人已然使整个剑道界震动了。 声讨之势在演化,仿佛瘪下去的气球的殷北原一抬头,想起什么,艰难说道:“叔,快想办法,情况不太对。” “我也知道不对。”殷部羁扫视,“但先不论安抚,那个俞白的安危是不用我们来操心的。” “……” 有一说一,确实。 各个电视台,解说员们可谓憋得难受,二刀流都没开介绍呢……殷北原亮出双刀,划过了胁差闪亮的光芒,他们精神一振,展现业务水平的机会来……结束了。 好在后续发展更刺激,他们注视直播,感同身受地握紧话筒,“殷家选手出了场外!可是过程中存在明显的有违规则现象,怎么办?会判无效吗?但这毫无疑问让对决划上了休止符……” “留给裁判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快看!现场发生了什么,什么?主教练正在热身!不对……是冲上了道场,剑士们的情绪好像很激动……” 解说员惊得语无伦次。 …… 俞白颇为觉得棘手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这些人年纪基本在十六至二十四,大多身穿剑道服或练功服,或持或背着剑,神情比较气愤,他有看到和天人馆一样的衣服,也有不一样的,这就是说杀一剑法以及其他流派的后辈剑士们把他围住在了道场上。 棘手不是技术上的,是心情。 在他踹飞人之后,他想着走人还是等裁判宣布,结局应该是和善不了了,当然他没有那么在乎,只不过踌躇了一会的功夫,还真有小年轻热血地冲上来了。 第一个念头是低估了殷北原的人气,其实,俞白是低估了“天下第一”的嘲讽能力。 道场四周,几乎是要站满,而道场上,有五六个男人互相情比心坚地望了望。 “是干什么,那位姓殷的败了,接下一位,车轮战?” 俞白说道。 他掠过人群,都没人管一管的啊,然后往远处顾盼,也希望观众席里的姜珂不要担心。 “原哥是否落败可未有定论。”一名青年剑士冷声说道,心说违规了没给你判负是不让你轻松地逃掉,打理过造型的长发飘飘,“这个环节设立之初就是如此,你若坚持车轮战之说,我龙山傲天对个人言行负责,也不否认,你想对比赛抗议不公,赛后自便,但在那之前我山阴流是定要会会你的。” 这一记雄论,锐气而有礼度,引得早有怨气在引爆火线的头脑一热中围上来的剑士们一片叫好,尽管明白俞白的实力不俗,但剑道最大,最为重,不可为而为之。而道场上率先的几人,都是同龄人中的好手,除了勇气,并不缺乏自信。 来自不知道哪里的龙山的傲天兄向左右欠身,“诸位谁先请?” “我来……” 五个人就谁先第一个的问题争执了好久,因为都觉得第二个人就没机会了,打赢也名不正言不顺,终于排出了先后,俞白看也没看那个对他摆出架势的人。 他有点不耐了。 其余四位刚走下道场,一转身,龙山傲天悲呼中被扔了下来。 “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俞白说完,同时往场外走去,场边四位领头剑士缓了两秒,才醒悟男人指的不是他们,而是在场所有人。 龙山傲天兄的悲呼还在耳畔,说实话大伙发憷了,怎么秒杀了?不过面面相觑后,下不来台啊…… 不知谁先动的手。 “剑来!” 又剑来?俞白听闻不知哪个人在喊,不耐的心情居然被冲淡了,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他玩心被勾了起来,也跟着说道:“剑来。” 带鞘的一柄竹刀唰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 不少人以为看花了,揉了揉眼睛。 “这是……” 人群围立,摄影机一个钻不进去,但却阻止不了流派名家们的暗中观察。 八段剑士老人半阖的眼猛地睁开,精光爆闪,“袖中剑!?” “什么?那不是失传了吗,怎么可能……” “别一天到晚震惊了,这都谁的徒弟,去拉下来啊!成何体统!” 包围圈中的俞白两手竹剑,笑了笑,姑且让小朋友们见识下什么是真的剑来和二刀流。 …… 侧边有劲风落下。 俞白行走未停,不过稍偏了下身位,那柄竹剑擦着衣角“咚”地重重砸在了地上,“啊——”的吼声在背后冒出,他抬起右手,同时脚踩住了地上的竹剑。 “不是,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不方便运用灵力,那么就用世俗的物理法子。 不经心地挡住斜后方突来的攻击,俞白还有空隙跟偷袭者聊天。 这轻描淡写的神情,不把大家放在眼里的嘲讽……被指名的年轻剑士一口气憋在胸口,使出吃奶的劲想要压下去,然而剑分毫不动,仿佛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大山。 “呃啊……给我起!” 旁边底下,被踩住剑的剑士怒目圆睁,双手拔着剑柄,手臂在青筋毕露。 彭!彭!彭!彭! 更多的人冲上来,各式各样的声响在内劲的鼓动中爆发在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撕裂,剑服飒飒,以一敌多,一向是一个武者的伪命题,影视剧里的主角在打败对手前,下一个人一定是在周围转圈,而真正的打斗,哪怕你照面就能撂倒一个,也不可能应付所有方向的攻击。 俞白直接被人海吞没了。 “漂亮!” “赢了吗?” 068.耀眼 一个人四周的能站的空间就那么大,外围没抢到机会的剑士焦急干瞪眼,接连受“天下第一”的刺激,他们也都是动了火气。 黑压压的群殴人堆里,俞白一手竹剑挡着头上的偷袭,一手竹剑架住了左侧,竹剑首端把一名剑士的手死死按在了拔刀的姿势上,带鞘的尾端格开了一只不知哪个角落刺来的剑,手肘夹住一只,脚下踩着一只,还有一只脚踩着正面来人的胸口,连手和刀一起压在了一起,顺道挡住了后面更多想奉上一击的剑士。 “给我起,啊——” 下方的谁还在拔剑。 俞白神情如常,只是略微挑眉,一拥而上,这群人诠释的很到位。 “天下第一不是说出来的!” 其中一个男子双手持剑,爆发出了力拔山兮的气势,张嘴大喝。 “是打出来的。”俞白说。 “……” “诸位!”男子停了停,不满地欲噬人地瞪视,继续喝道。 “拿下他!!” 吼声,风声,内劲席卷,连绵不绝报出的招式名,一,二,三,四……不知多少人齐齐发出了令外界的人心中震撼的声势。 彭地一声巨响! 俞白脚下的竹剑猛地化为了齑粉,那名拔河的剑士手中一空,惊愕仅升起一瞬,从地面望去的镜头,宛若有悍然的伟力把大地压得幻觉似的震抖,剑士的耳朵好像也出现了幻觉,咔擦,道场碎裂了。 瞪大的眼睛里,纹路倏地已向远处爬去,下一秒的剑士预知到自己要撞上后面的人群了,然而,触感没有到来——周围的人在跟着他一起倒飞。 彭,彭,彭,彭…… 仿佛和来时一样,群英荟萃的剑士们噗通噗通地重新摔在道场,响起了落饺子的乐声。 闪光灯打了鸡血似的噼里啪啦十连响,二十连响。 中间,只剩一人站立。 清空了视野的俞白舒服了不少,他无视那些聚光灯,目光与言语,下意识地看向了观众席。 …… 那里,姜珂一直坐在观众席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俞白,姜珂的位子也变成了好像引人注意的地方。 ……她觉道场上的男人突然有些遥远。 “你的同伴好厉害啊。” 右手边,偶有会传来这样的声音,那是一对结伴来观看比赛的女孩,和蔼朝气,刚上大学的姣好模样。她对这类学生气的印象挺不错,这样听了后,起初她自然觉得开心。 更往前的一段时间里,俞白再次上场,场馆的气氛火热,前后左右外向的观众们全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大家都很友善,称赞啊,竖起大拇指,表示接下来的期待,姜女士和路人们交互,明白了打败“六段”是个什么概念,自发升起了对男人的自豪,与有荣焉。可渐渐的,姜女士望着底下中心的的道场,所有的焦点,聚光灯,打在了男人的身上,她蓦地感受到远离了一些。 有些陌生。 她记忆里男人是平淡的,有点笨的,仿佛是某种树懒之类的生物,晒着太阳,躺着椅子,不管你什么时候去看,他都安然呆在那,等着每一天的过去,然后也像是在等着你。 第一夜的清冷初春,一身白衣,让人不禁心想世上竟还真有这种人,一些举动会觉得莫名,无意中会心一笑,懒散,闪光点……日历页页而逝,某刻又感受到一份值得被吸引的与众不同了。 在姜女士的心中,男人虽然来自修仙世界,但是属于日常的。 然而,事实在日历中也一点点地剥落下了壳子,告诉她好像不是这样。 现实也在逐渐告诉她,周围的事情不再拥有日常。 俞白并不只呆在她的视线里,不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除了小区的屋檐,他可以到达宽阔的场馆穹顶下,或者其他别的地方,迎接万众瞩目。 日光下,随手灭杀僵尸…… 灯光下,俞白轻松应付了吹捧的全国第一…… 路人惊叹…… 起初,观众席上的姜珂是开心的。 喧嚣持续,灯光并没有照到的她慢慢攥住了手,觉得这一刻道场上的男人,有些耀眼。 姜珂在低落下来后,仍与全场的人们一样注视着,眼中的男人又与今日临行前懒散的样子画面交叉,想着很顺利……吃过晚饭,可能散散步,说不准,她就…… 直至旁边女孩喊道:“啊,不好了,被围住了!” 姜女士惊了惊,场馆的声音像是潮涌回来,她看见了下方在打败那名“殷北原”后,很多人来者不善地堵住了青云道友,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混乱的场面里,以一敌众,开始得超出众人反应。 姜女士顿时站了起来。 别伤到普通人啊大佬! 离开位子改为站立的观众不在少数,并形成了连锁反应,而工作人员却无瑕来管理,正在底下焦头烂额。 “打起来了,我记得八段的实战考核也是几十个对一个的车轮战……” “哇塞,又扔出来一个!” 姜女士尽管明白了青云道友的身手不凡,可双拳难敌四手……担忧的她一拿起包,挤开人群,毅然决然地下去了。 过道上同样开始占据了跑出位子的观众,她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来到底下,艰难地在更密集的人堆里穿梭,好不容易到了道场边,被人拦住了。 “请回到座位去。”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严肃地说道,为了维持隐隐混乱的秩序,他们也苦o(╥﹏╥)o,衣服都扯烂了。拉起禁止线的后面有媒体、剑士选手、受邀成员等杂七杂八的人物,普通观众是不准进入的。 “我要过去,里面…我是俞白的朋友,今天一起来的。”姜珂说道,她不断往里边探头,数十个人影中她找到俞白,看样子依旧完好无损。 “不行。” 那名工作人员说,“你是第二十三个了自称那位‘天下第一’的同伴了,这段时间还好我们拦得快,实话跟你说吧,就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有说是亲戚的,女朋友的,妻子的,还有情人1号,2号,3号……所以你明白我意思了么美女?” 工作人员一脸行行好放过大家的表情。 “……”姜女士一时无言以对,青云道友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好像也没有被激怒动了动灵力伤到他人,稍稍放心……不过,自称情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呸! 但不管如何,堂堂一群剑道家怎么就一拥而上了,她瞧视左右,看见流派嘉宾上穿和服或西装,地位不凡的中老年们也都大半离开了席位,剑士选手一个个自告奋勇,道场都要变成打擂台了,这些师傅们终究是无法坐住了。 局面混乱,几乎是要波及到他们,大佬们面色简直难堪,见丢人中有自家的,一拉一瞪,人就不敢上步了;也有脾气暴的,劈头盖脸地骂,年轻的徒弟直接吓软。在工作人员的配合下,这稍稍让前仆后继看不清前面情况的后辈剑士停下势头。 但道场上已经上去就没办法了,电视直播要考虑影响,而且只要秩序还在,就能稳住,在之前的表演项目中,不是没向人们展示以一敌多的稽古实战。 键师傅是仅剩面色不变的几个。 他的门下没人上,总算教导有功,不算愚蠢。 “搞成这个样子,真是……你们谁去把那人镇住?”键师傅说着话,须发微张,缓缓解开了袖口。 旁边有工作人员干急着,听到此言,顿时目露希冀。 一个人彭地飞出来,震到桌子,茶水洒到了键师傅的衣服,键师傅冷着脸拍了拍。 须臾,他一瞪那个还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工作人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保安和救护车。” “……” 然而,这飞出来的一个是下饺子的开端。 彭彭彭彭…… 键师傅和工作人员们慌乱地躲避,“搞什么?搞什么?” “诶,不是这么打的啊……” 而人群外,姜珂眼见着剑士们忽然蜂拥,淹没了男人。 这一刻她简直把心吊到了嗓子眼,捂住嘴巴。 然后,人影横飞。 她看到场上的俞白在往观众席看,扫视一圈后,找到了她。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空中有属于他们的通道,这一刻的姜女士觉得青云剑仙,好像也不是很陌生嘛。 069.超级剑客之后,是剑圣? 俞白在记忆中的观众席上没找到女人,心中凛了凛,还好他念及女人的性格,马上在道场的人群边缘一眼见到了。 高挑修长的倩影立在杂沓穿梭着事物的背景前,宁静美丽,仿佛早就等着他。 怎么下来了? 对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怪让人不好意思,俞白小心地移开了。 以他为圆心,四面八方哀嚎翻滚着十几二十来个剑士,倒下的姿势各异,破损或完好的竹剑一串一串促销大卖地散落着,一些老人看得已经要气死了。 俞白平平地扫过,他可以参加活动的玩一会儿,但没兴趣陪一群没学会用剑的小朋友做剑道梦。 而当他想赢的时候,他就赢了,并且知道会落了在场什么剑道人士的面子,俞白懂,所以他在说自己天下第一流派的时候不是犹豫了下么。 明白这个场馆已经待不下去,俞白计划叫上姜珂离开,而女人来到面前,倒省了他上去的功夫。 手里还拿着赛事方发的普通竹剑,一系列打下来已有裂纹。 先声明他是不会赔的。 俞白扔掉剑。 咚,啪。 道场边剩下的人们,身体抖了抖。 两个刚艰难爬起来的年轻剑士又下意识趴了回去。 一瞬间,竟无人说话,哀嚎也不见,寂静无比的全场,无数双眼睛盯着男人,俞白跨过一个个倒下不动弹的剑士,表情看起来十分高冷。 为什么都装死?他一个人都没伤到啊。 如今变成了把方圆十米斩尽杀绝,无可匹敌的绝世BOSS,俞白心情复杂地走出了道场。 今日的剑道交流大赛,情境已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拍啊,裁判和主持人缩在人群,不是很愿意在此刻的气势里出现。 除了手机拍摄,机器运转的嗡嗡声——这种声音能听到就离谱。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俞白走到姜珂面前,本想说话的,然而附近的好奇聚焦简直令人抽嘴角,吸了口气,他只好拉住了女人的手。 轻声道,“走吧。” “啊?”姜珂略微沉浸在女主角的体验中,闻言愣了愣,“去,去外面吗?” “嗯。” 俞白打头阵,两人往出口通道而去。 “可是,大赛还没结束,还有……” “再坐回位子去当好好观众?”俞白看傻子地瞥了眼女人,姜珂目光莹莹,吐出后面的真实内容,“还有钱。” 奖金啊…俞白在女人“看吧我懂你”的眼神中想黑脸,他沉气说:“走了,不要了。” “那好吧……” 这番小小的对话藏在两人之间,只有他们能听到,也是他们才能理解的内涵,姜珂含笑着低头看着两人的手,任由被牵着,就在他们一路顺畅即将到达出口,一男一女冲到了跟前。 “您,您好!”女人手握话筒,扯了扯线,喘着气打了招呼,后面的男人扛着摄像机。 这是俞白和姜珂都比较眼熟的书梅纱和杜祁松。 “请问您打败了全国第一,并以一当百,轻松打败了在场所有流派,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书梅纱笑容满脸地凑上,好家伙,一开口就是老记者了,姜珂考虑了一秒这夸张的内容,不由默默收回了对方是良心记者的印象。 但,其实也不算夸张? “我是中央体育台的书梅纱,您应该没忘吧,天下第一。”书梅纱笑着道,在亮着绿灯的摄像机前,她连名字都省略,直接用其“尊称”了。 天下第一,这个词马上就要在全国刷屏了。 书梅纱标题都想好了,直播间的观众提供了非常多的灵感,其中最为突出的,应该是那个原本是黑粉头子的“专业剑道,请坐”的言论。 【呵呵,被全国第一压着打,就这?哗众取宠!】 【不对……殷北原是劣势……在让招?也就这种程度了……嘶,有点东西……】 【我靠,一个打十个?!】 【这简直就是当代剑圣啊~~~我特么吹爆!!!】 真香。 曾火爆全网的古风展的那位女剑客,的确是充满了奇异色彩,但终究没有让许多人见到真实的打斗录影,而人们往往只对眼前,真实的一幕才有最真切的体会和印象。 在同行们因为种种因素不敢采访时,书梅纱抓住了机会。 但说实话,还是有点紧张,毕竟面前男人的形象已经完全不同了,对方初次见面的和善平淡支撑着她。 “没感想,让一让,谢谢。” 俞白看了眼摄像机,挡住在姜珂的身前,轻轻推开。 “哎,说点什么呀,天下第一,随便说两句也好啊,天下第一……俞白桑……”书梅纱忙道,给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人小跑地跟上。 后边场馆,随着男人离开,气氛似乎不是太压抑了。 十几家媒体互相望了望,不恐怖啊,四面观众席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抄起家伙,嗖地冲刺。 媒体记者或个别反应快的个人视频经营者,动作一个比一个快,挤成一团,砰地撞进离场通道,没人叫疼,片刻不停地往走远的两人追去。 “天下第一哥们!” “等等!爸爸等等!” 俞白偏了下头,闪光灯比剑招威力百倍地射来。 “我是CNN的……” “我是纽约驰名双标的……” “请问……” 俞白按住了姜珂想要转动的脑袋,“对不起,不接受采访。” 没人听,新闻的诱惑力太大,个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野兽,甚至后来居上,书梅纱的小组被挤到后面去了。 俞白皱了皱眉,在经过一个拐角,他看到了场馆外的广场和天空,后边的人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势头仿佛要追到出口之外也不会善罢甘休。 俞白让女人先出去。 他只身一人停在那,一堆人扛着长枪短炮刚冲出来,还没人说出话,就被一个眼神震慑住了。 金戈铁马的杀伐在战场冲起了千军万马,撞入眼帘。 “滚。” 所有的相机和话筒垂了下去。 人们在幻术的恍惚里并能得知当时发生了什么,倾斜的镜头,也只是在最后,记录到了身姿笔直的男人,站在出口背光里的画面。 070.三分钟 搞定了一众媒体与记者后,俞白和姜珂走在场馆外的街道上。 三点钟来看剑道大赛,出来时已是傍晚了,地址稍偏的杭城国际馆,路灯还未亮,走起路来暗暗沉沉,天空从西到东仿佛横挂了一个调色盘,尽头的紫蓝色在一点点地融化于城市的夜光。 市区的杭城也能见到这样离奇的景色,就如今日梦幻般的经历。 “怎么搞定记者的啊?” “就,让他们别来骚扰了。” “哇喔,好厉害。”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啦。” 好似在赛事里大闹了一通,就这么轻松如常地出来了,位于俞白的身边,姜珂染上了某种同伙的参与感,说着话的他们身后,国际馆的大屋顶逐渐变成了无数起伏建筑中的一个了。 “青云道友,好像最近老是在什么馆发生些特别的事情……” 汽车的喇叭在街上叫,呼吸着畅快些的空气,姜珂艾艾地说道。 记者们想必不会那么好打发,姜珂是清楚的,她试探地发问,从前的她能够将男人的回答当作玩笑有趣地揭过,可连续的不可思议,让她无法任由着轻轻松松地下去。 俞白看了眼低头的女人,“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姜女士摇头,报以安慰的微笑。 这不就已经说明你有心事啊。 前往车站,两旁微风摇晃着行道树,树叶莎莎地有些好听,大概是春天里,光景温暖永远不惹人厌的缘故。 俞白能猜到一些身旁女人的心思,可他们也不必点破。 自身的特殊,本就是事实。 终有一天,俞白会在人前显圣,不是今日剑道者汇聚的灯光下,就是明日魔物出世的危机前,他不用对女人刻意隐瞒什么。 能借这个机会,默默表示出一些信息,在理性层面上也是不差的事。 “那去吃晚饭把。”俞白提议。 “好呀。” “可惜了,本来可以请你吃大餐的。” “哈哈哈,不是青云道友你要跑出来的啊,当时回去坐着,等到结束时领钱不挺好的。” “那情况我成众矢之的了,果然,就算平时再低调,光芒也如太阳般压不住的啊……不知道有多少奖金,按照赢一个下一个翻倍……我后面一次性赢了那么多,可惜了。” 两人回到原来的样子,难得俞白还放下身段,开起一些很油的玩笑,聊着天,忽然,有两位陌生人迎上前。 “俞先生,您好。” 半路走着走着被不认识的拦下了,有些莫名其妙……离地铁口还有一条街,周围行人繁忙,各式色彩的霓虹灯广告牌挂在商铺上,俞白和姜珂正置身于热闹的夜市,两人互相瞅瞅,都很奇怪。 俞白说道:“你好,我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陌生人态度彬彬有礼,乃至有些显得恭敬,直截了当地说道,“清泉道长有请。” “……”俞白看了看姜女士,“……谁?” “清泉道长。”女人道,“没听人家说吗……谁啊?你认识?” “不认识。” 俞白否认,他重新看向陌生人,“谁啊?” 两位陌生人感觉全身上下都尴尬起来,着装端正而来的他们,鼓起的气势一散,其中一人与伙伴眼神交流,连忙解释道:“清泉道长是当今剑道协会的名誉副主席,也是道家协会的会长,太乙玄门剑的皆传师范,道学渊源就不说了,剑道段位上……是九段。” 陌生人语气,严谨而缓慢地,强调了最后一个词。 预想的重视没有到来,甚至面前的二人有些……兴致缺缺? 不可能啊,女人就算了,这个男人明明是足以冠绝古今的传武大高手,怎么会对待这个名字如此敷衍?那可是九段啊,九段!武侠小说里就是大宗师级别的了! 没有姓名的男人内心狂喊。 对面,俞白随意地点了点头,“又是剑道……现在我们听到这个词比较疲劳,见谅,行吧,什么事?索要赔偿,还是说烂俗的小的输了,老的撑场?” “不不,您误会了!” 两位没有姓名的陌生人闻言慌乱,“清泉道长对您的技艺自愧不如,想向您请教和学习修行道法之艺,并且为大赛上的失礼而道歉……真的是友好地喝喝茶而已,真的!” 另一人说道:“而且先生……交流赛终究闹出了比较大的误会,电视台,协会各方,我们这边也想和您商量怎么处理才较为妥善……” 两人带着清泉道长的善意而来,而清泉道长的名号意味着全剑道协会,甚至背后的传武,道家,佛家,这个姿态可以说放得很低了。 俞白神情正了些。 “谢谢,但我和朋友还要去吃饭,改天吧。” “这……” 一人咬牙,“先生,清泉道长不方便出面,招待的会所就在一条街外,恳请您再考虑下!日后您也不希望像今天这样离开时被无数媒体围堵着吧?” 俞白脚步一顿,如果躺椅晒太阳的念头是一,他用零点一思考了下对方话里是真心还是威胁,很快他抛到脑后,然后用三思考了下舆论对姜珂的影响。 他无所谓,可身边的女人是生活在杭城的普通人。 再让殷笑梨那女子去摆平? 有些没必要啊,欠人情不说,搞得好像他真的自己搞不定一样。 一大堆记者蹲守在姜女士小区下,各种方式打探,乌烟瘴气的场景,确实不好。 “一条街外?”他说。 “是的,特意为您考虑的。” 蓦地,姜珂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襟,使劲摇了摇头。 “干嘛?” “别去算了,一般网文桥段里头都有大猫腻,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 两个男人在那苦笑。 “没事的。” 俞白手握住了姜珂的手,从衣服上挪开来,这个动作让女人顿时没了力气,“我其实也不是好人。” 被男人的视线扫视,感觉身体变得奇怪的姜珂耳朵背红了,说的什么啊,她打掉俞白的手。 “我马上就回来。” “真的?” “嗯。” 姜女士依旧不放心,坚持地问:“多久回来?” 俞白先看了那两个男人一眼,对方被目光指名,支吾地给不出答案,似乎没有被交代这个,俞白心中不由了然,笑了笑。 他回头说,“一条街啊,走过去,再喝杯茶,能要多久啊……你算算。” “……五分钟?”姜珂还真的皱眉认真计算起来,但不太确定,“走过去……开门……” “三分钟。”俞白说道。 “那一言为定!” “嗯,就在这等一下我,姜珂。” “啊?” 姜珂怔了怔,随后像是忽地回忆起,在中午吃饭时,自己告诉过对方叫自己名字就好了。然而,这波澜周折的一下午过去,对方都没叫过,想不到这个时候…… 她再想说点什么,男人已经随着带路者走过了灯火通明的街道,头也不回地朝后边摆手。 鼓鼓嘴,她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抱住了肩包。 …… 071.教我修炼吧 …… 没有名字的陌生人的所言不差,俞白跟着来到另一条街上,路灯与商铺的样式并没有什么变化,穿进一条并不逼仄的清幽弄堂,行人顿时稀少,当带路的止住,俞白抬头见到“青显馆”三字。 “就是这,请进,清泉道长与一众皆传们等候已久了。”两人说完,分立站在门两边,看样子是要把守在外,防止闲杂人等。 里面等他的人不少啊。 俞白眼底一丝弯弯光芒闪逝,像是笑意,又是嘲弄。前脚他出了场馆,后脚这边就找好了场子,摆好了茶,私下约见,能量和反应都不可谓说是优秀。 然而,他并不是很在乎。 这家古韵悠存的会所,到底是协会名下的,还是那位清泉道长的私宅,这场神速的邀约是真诚的修行人士间的礼遇或鸿门宴,其间谁在做思考,谁在安排,有何准备……这些对俞白来说,都是不用在乎的东西。实力差距到这,就如同对方以为他是第一层,然后到了第二层,其实他在第五层,愿意的话可以五百层,五万层。 相比起来,俞白关心的是待会和姜女士吃晚饭。 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有曼妙女侍者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余光中,站着不同衣服的人,服务生,武者,还有更暗处的静默者,大厅很宽敞,有一个屏风,那后面气息密集,正主们应该在那,会所显得安静,其实是很热闹的,而在俞白的视线里,一个个感知中的人物,都变成了普通背景板的男人,女人…… 快速过场。 “哈哈哈哈——俞先生,有失远迎,之前啊……” “好了,别说话。” 俞白当头一句打断了屋檐下的所有热情。 “我赶时间。” 俞白说道,他看了下腕表,三分钟,过去一半了都,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下表,“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也没什么兴趣。” 会所里其乐融融的氛围骤然凝滞,如同带着魔力,直直下跌。 迎接的大佬面色变了数变,最后依然笑道:“我们都是有误会的啦,大家坐下来,随意地聊聊……” “没事,不用了。”俞白像是在安慰对方。 屏风后有压着的低声密谈。 “我就说……”“不能惯着啊。”“太嚣张了……” 他往大厅中央走,路过一个人时,随手拍了拍,“麻烦帮我保管下。” 那人明显愣住了,俞白不经意扫过脸,瞧着稍微眼熟,眉宇与那位全国第一的殷北原有点像,似乎……是第一个跑去扶的? “全国第一没事吧?” “呃?”殷部羁好不容易凑上一份来看热闹,没想到还有他说话的戏份,台词没准备过啊。 “殷北原在医院。” 俞白沉默。 “哦,其实人无大碍,但被硬抬着过去了。”殷部羁说着,接过了腕表,他不由盯着沉思。 平平无奇。 俞白经过木桌和茶盏,自己倒了杯水,“这样,茶喝了。” 他展示过空杯子,在中央站定。 “希望以后就不要打搅了,媒体的事同样如是。” 他自认为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说到底,只是一群凡人啊。 屏风后,脚步声响,有人按捺不住起身,想要绕过来。 忽然,一柄无形的剑,由风组成,为空气所构造的凭空之剑,出现在俞白的左手上,带鞘藏锋,无波无澜。下一刻,室内卷起了风浪,没错,无风的室内产生了微风习习的清爽感,另有涛涛哗声,如陷林间,人们被突兀的体感惊愕,以为是错觉,再往下是震恐。 人们恰巧汹汹走出,明的,暗的,全部看见了大厅中央的男人,衣袂飘飘,左手的空气处,在发光。 俞白引动了一丝丝天地间的灵气,往一个无人的方向轻轻一挥。 铿! 一声金戈铮鸣。 能在场的只能是高手,他们知晓在剑道的极境,有一种叫作……可那一种是再往上…… “剑气!!” 不知谁破了音。 那仅存在于传说。 一众修行人士忘我地张大了嘴巴,没有身份,没有权势,每个人这时的嘴巴都能塞进一个苹果。 那道美丽的淡淡光华引走了一切目光。 “谢谢。” 俞白拿回腕表,戴上出了门。 …… …… 俞白回到那条街时,看到姜女士坐在路边的椅子,注视着手机。 “看什么呢?” “啊,你回来了!”姜珂匆忙站起来,收拾着道,“没,就数时间呢……切,你没超时。” “我说吧。” 见俞白身后的确没有来人,姜珂放下心,两人走进了车站,“在那边,有什么事吗?” “喝茶,说了几句话就好了。”俞白自然地道,“他们说会帮忙打理后面事情的。” “那不错啊!” 姜珂抚胸,“看来错怪他们了,有好人的。” “我经常遇见好人。” “哎,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不是很平常吗!” 地铁人满限流了,这在杭城热门时段的热门地铁中不算吸气,两人只好挤进了附近公交,在前去一家打算好的餐厅路上,两边景物飞驰,沿线有夜灯晃晃的樱花树,当今正是盛开的季节,粉色的花瓣在五光十色的映照下美不胜收。 “真漂亮呐。”姜珂趴在窗边,感叹道。 “你是对着樱花,还是樱花下的那对穿校服的情侣?”俞白刚才也注视过去了,揶揄问道。 “当然是……”姜珂马上答道,蓦地瞥着俞白的侧脸,忘了说话。 姜珂的胸口突然涌上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用非常清楚的语气说道:“青云道友,教我修炼吧?” “……” 俞白愣神地看着她。 两人各自别过了脸,窗外再闪过了一排樱花树,杭城哪里种来的这么多樱花啊喂……女人内心羞怯地喊道,两人别过了身。 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也宛若几秒。 “姜珂。” “嗯?” 名字,又又叫了,姜珂心中激动,表情上却没显出,刚才那么主动了下,现在要稳住。 “真要学?”男人说。 当然了。 姜珂努力点头,在这个变化的世道,她也必须变强,必须跟上脚步才行。 哪怕只是一点点,在这一次的春暖花开。 “那收费的规矩你懂的吧?以后住阁楼的房租,先免了。” “……” 072.热度 地铁载着人们穿过暮色四合的城市,也一并带走了俞白和姜珂的心情。 女人好像总是会在某个突然的时刻做出勇气十足的事情,车窗的樱花树沿线飞驰,刮起了霓虹的粉带,俞白听了之后,嗯,第一反应大家看到了,别过了脸,别过了身。 修行千载,即使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修行世界,一心扑在求长生问天道的路上,但一路红尘伴侣,某位阶段的红颜,诸如此类,若说不懂,没吃过,以俞白的条件说出去的是没人信的。 然而心境纯情也好,秋名山车神也好,有些事会表现得一样,比如心动。面对双颊绯红,眼眸含水的姜珂,回到这个世界以来,一起度过了许多日常点滴流淌,俞白不会不感受到悸动。 那句什么时候带她修行,既是事实上的需求,也是某种二人相知相识,达到一定关系后的默而不宣。 两人默契地忽然看向别的地方,发动致命突袭的主动者,一向展示我很稳健的淡然男人……都不例外,这是车窗倒映里的有趣景象,俞白思索着刚才那会闪过的樱花树下学生情侣,是在拥抱,还是接吻来着。 飞驰的暧昧让电车上的他们的心绪飞上天空迫降大地了好一会,俞白给出了答案。 某位屡败屡战的域外天魔说过,祂不管如何,都会追他到天涯海角。俞白想着在对方的宣言下,今年将会是节点。 下一次的春暖花开,不知道当时地铁上的两个人是否化解了含蓄和尴尬,反正能记得的,那天晚上他们坐过站了。 …… “今年的剑道交流大赛惊现超强观众,把下到选手上到流派皆传全部打傻了!” “我在现场,我看到了!评委席一众传人唯唯诺诺,亏他们表演的时候重拳出击,事到临头一个敢上的都没有。” “震惊!看来杭城国际馆明天要上新闻了。” “楼上这位,已经上了。” 载着俞白的那班地铁悠悠地驶离了鼓楼站时,俞白在大赛上的表现已然上了热搜,围脖比乎等社交网络上传疯了。 前五搜索热词四个相关,几乎复刻了半月前西溪展览馆僵尸和仙人光尊事件的热度,同时大量剑道爱好者在内外网推特轰炸,较早上传的路人渣清晰度视频都有十万播放,可谓最近这一本来小众圈子领域群体已经杀疯了。 两次都带着关键词”剑道“,俨然一下子成为中文互联网上最具讨论的话题。 而众多纷纭闯进互联网的信息中,某观察者网的一篇《新时代变局?剑来!》成为了点击和转载最高的报道,详细的经过始末,动图,末尾附有采访和直播链接,是这场刮起“超级剑客之后新一位剑圣”风暴的中心口。 在俞白带着姜珂离开杭城国际馆,场馆内沸反盈天,大赛还未结束,却没有人再去关心之后的流程,有什么表演,要上哪些剑士之类的事情了。 再花哨刺激的表演都比不上一人之力碾压群雄的实战,再强的剑士也不会再比那个人强了,那还有何可看?全场被那人留下的耀眼光芒遮盖,媒体跑了,观众躁动不安,主办方不得不仓促结束了活动,而原本重头戏的清泉道长表演被取消,竟是没多少人有怨言。 当天的傍晚,“路人剑圣”一词已然登顶了全国的热搜,经过一夜的发酵,第二天的热度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并有愈演愈烈之势。中央台之后,众多电视台跟进,足足在前十排行榜呆了三天,才有所消退。这个消退还是在官方刻意压下来才造成的效果。 剑道协会背后的人脉与关系层层叠叠,蕴含的能量是巨大的,然而在舆论之下,明面所能做的不多,何况还有那晚的其他顾虑。 常说空口无凭,这次实打实的视频干货流出,赛事方的网站按照往届发出每个节目的拍摄,包括了互动环节,但显然一笔带过,且人脸都打了马赛克,访问量虽然高,但讨论不多。当时的刺激情况,不说一个个媒体,观众拿出手机拍摄是工作人员怎么努力都赶尽不绝的,男人打了三场,网络上流传开的,便主要是三段场面。 秒杀剑技馆教练的不说,这是传播最广的,剑道界也有推出来背锅集火的意味,而打全国第一的殷北原,被明显地限流了,至于后面打败一众流派年轻人……更是果断的404。各流派们齐心协力,很好地贯彻了言论自由的宗旨,你有你说话的自由,我有不让你说话的自由嘛。 剑道大赛落幕了,神秘的剑圣被永远追逐热点的人们津津乐道,很久之后,还会有人求“一男vs众男”的资源。铺天盖地的报道中,有一则小事上了杭城当地的报纸小版面和居民交通通报短信,靠近地铁站的一条街拉起了黄线,因为某建筑发现了隐患,需要施工维修,暂时封路一段时间,这事影响了不少商铺营业和上班族通勤,本来当地居民会骂一骂,然而有着杭城国际馆的霸占热榜,这则消息混于春天中一晃而逝了。 …… 阳光铺了一半的的老楼房廊道上,俞白在看报纸。 卷起了舆论漩涡的他,宛如是处于平静的风眼,杭城乃至全国都在猜测超级剑客之后新的剑圣的身份,乃至于不停在互相对比,哪位更强一点。当然局面上是超级剑客殷笑梨占优的,毕竟那可是据说在和怪物战斗的女人,而后者哪怕以一敌众,也是和一帮正常范围内的人在打,那能一样吗? 然而由于国际馆下的视频清晰且传播范围远比前者光,前者当然因为更重404的原因被官方严苛封锁了,所以“路人剑圣”的声势是完全不弱于“美女剑客”的。 网络上各种漩涡骂战,自媒体们吃的满嘴流油,俞白一点不在乎地回到了老旧的小区。 他的生活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喂,剑圣,你不练练剑吗?” 好吧,其实还是有的,俞白身边会有那么一两位知情人士,尽管目前为止,很乖巧地不对外宣扬,但私下时就忍不住地左一个“剑圣”,又一个“剑圣”地调侃他了。 “不练。”俞白头也没抬,他知道隔壁的某末流网文写手偷偷盯着他很久了。 “我早就有剑仙的称号了,你改成这个有些不妥吧?” 他慢悠悠地反问。 601门牌下的房门敞开着,姜珂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客厅里,佯装晒太阳,“剑圣听着也不错啊,肉身成圣了,也是一位修行界的大拿!” “你是说那个在万剑涯输给我的那个?”俞白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姜珂连忙转移神情,这对方剧情难说有些背的比她都熟,实在惹不起。她的大眼睛在报纸上大篇幅报道,最近屡见不鲜的新闻上转了一圈,上面有一位神秘男子的背影,周边是道场满地的剑士,神秘男子头部还刻意地打了个“秘”的圆圈。 报纸这面对着她,而反面,拿着报纸的,就是那位神秘男子…… 这画面姜珂怎么看怎么难受,她算是接受现实,如今在考虑对方装帅炫耀的可能性,“青云道友啊青云道友,怎么这些日子就没记者来找你?或者我们?一个骚扰的都没有。” “我记得我的美貌可是连中央台的记者都称赞了,估计要直接从路人中脱颖而出成网红了。” “想蹭我热度的事,你就别想了。” 俞白在报纸底下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呢!”女孩赶忙呸了呸,端正衣襟,“我才不需要,不提这些,我在读者群的粉丝也是很多的,最近和我催我开新书的粉丝消息几乎没有断过,你不知道吧?” “啊,那个……请问是601的住户吗……” 忽然,有一位同住在小区的住户出现在楼梯口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同款报纸,“你是新闻上说的那个剑道高手吗?” 这种情景这几天也不是没出现过,说话着的男人和女孩表情都没变。 俞白收起报纸,微笑地说:“不是的。” “哦,谢谢。” 不知哪一楼的住户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走了。 网上有不少流传的视频,图片,可惜都是高糊,对照着身材与帅糊脸蛋,有些筒子楼结构的小区里平日一直打照面的大伙难免有产生怀疑的,就这么客气一问,俞白也就客气一回,住户们想想这户平时的作风,觉得确实不太可能。 毕竟,夸上天的报道与现实认知差距较大。 最近姜珂的那个影视公司依旧半死不活,剧组丝毫没有开工消息传来,安静下来的廊道,过了一会,女孩又开始好奇地说话不断了。 073.好雨知时节 女孩在旁侧源源不断地说话,什么你那把祖传神剑清弘呢,上次都没出现,要是轻轻露个脸,保准成网红剑了,要不拿出来给我摸摸,或者去御剑飞行?网上说你会早已失传的“袖中剑”,真是笑死我了,来来变一个。 俞白觉得姜女士最近的确是太闲了,无业人员是这样的,而且记得对方第一次见他在穿越刚来的时候那个样子,这孩子真的是窝里横啊,一到外面就变成社恐,不会是为了在他面前立足装的吧,听说写小说的心机都很深。 叽叽喳喳中,俞白心情好就回女孩一个问题,大部分没理,天光下有时他也会举起手腕,对着蓝色的天空露出了腕表和衣袖。 他穿的是那天的衣服,袖口有轻微撕裂的小口子。 “还是破了。”俞白心道,在青显馆一众剑道家面前,他一挥而出“剑气”,其实是借用了空中的微弱天地灵气,哪怕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以他自身施展出来,那就足够具有威慑力了,而作为比较麻烦的控制威力这一环,为了防止用“善款”买的新东西不被破坏,所以他事先把表摘了。 哦,那一下力度应该也不小,不过是故意的。 他在场馆的表现已经有点不符常理了,单对单时的秒杀与轻松都可以用技巧上去解释,后面一人顶着十个青壮勇武,落在内行人里是无法想象的。 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俞白不介意在这群世俗剑道家们眼中,成为超脱他们层次境界的绝世剑客般的存在,你成绩考得比别人高一点,别人会嫉妒,你每次考得超过别人五十分,一百分,两百分,别人只会真诚的仰望,五体投地地献上膝盖。 最重要的,俞白自始至终都没有穿越回地球后,收敛隐藏自身修为的想法。 可以在某些时刻遮掩低调一下,但为了隐藏而隐藏当成缩头乌龟?那他修炼真是白修炼了。 不可否认,在普通人面前大方展示了零星半点的“超凡”,会留下问题,一道剑气惊世,在当时绝不是最稳妥的,但绝对是最快的。 几日来剑道界人士全体缄默其口,并如实遵照俞白的要求,没有麻烦找上门,这就是威力。 相信殷家中的那几位,也已经互相进行了沟通和决策。 从结果中看,是聪明的。 十二日,也就是他使出剑气的第二天,华夏剑道协会的人低调地送来了一枚大赛优胜奖章和协会认证书,全程恭敬,送完就走,一点废话没说,俞白对于这份庄重的善意兴趣不大,总觉得对方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奖金呢? 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没说出来打破自己的高人形象。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在大赛结束后的日子里,有人在网上发起了寻找路人剑圣的活动,其间有三三两两的高仿跳出承认,不过第二天就被上门踢馆的剑道家打进了医院。 吃瓜群众对剑道界的集体行动大呼过瘾,可惜从此没人再敢碰瓷,这也让大家对那位真正剑圣的实力崇高膜拜了起来。有女粉成立了粉丝会,对应殷笑梨最近人数急剧膨胀的男粉丝团,短时间就招募了大片忠实者,别说,俞白看到粉丝应援海报的时候,觉得还挺好看的。 告别了初春的寒冻,温暖的天气长久地占据下来,在路人剑圣冲刷掉僵尸和仙人这股非自然事物的缓慢延续的热度里,杭城开始下起连绵的小雨,俞白后来没能找到粉丝们相认,海报放在桌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姜珂不声不响地收走了。 大部分人的日子仍是平淡地重复每一天, 时间往后流逝,俞白也在数着日子,不知不觉,他回到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月了。 度过日常,等待邪神残魂的踪影。 已经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来,俞白有事没事就来到杭城最高楼上面,俯瞰这座庞大繁华之都的风景,一坐就是半天。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跑到高处的地方,大概是没事干,大概是没人管得着他。望着安宁秩序的街道,底下的芸芸众生。 轰隆。 云层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响,回荡在整片阴云的天空。 大厦的顶端,俞白坐在狭小的维修平台,双腿伸在半空,他抬眼瞧了瞧,这里离天空太近了,雷声仿佛来自浩瀚的神庭,滚滚钟鼓,威严神圣地撞在了他的耳畔。 这是一记春雷,势必是响彻天地,震撼人心的,雨水像天破了个窟窿地哗啦啦地倾泻下来,眨眼间接连成了暴雨如注。 四月十九日,俞白回到地球一个月的这一天,雷声轰隆隆地不绝,一场声势浩大的春雨落在了杭城,男人就坐在高耸危险的铁塔上观看雨幕。 他望着雨幕,天穹,连接着的城市和大地,陷入深深的沉默。 在常人乃至寻常检测仪器都无法侦查的地方,只有他能看到,天空之上,天地能量再次运行成漩涡,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直冲云霄,借着这记春雷,以及随之落下的春雨,散落在这天地之间。 “上次的感应没错,地球这方天地的灵气,要开始重新复苏了吗……” 俞白面色凝重。 “若真是世界之交的因果影响,那所以,到底为何之前会绝天地通?是谁做的?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饶是连俞白都无法剖析明白。 而结果事实而看,俞白几乎可以确定,在今日这场春雨之后,不说平时空气中,人们会感到更加清新,更加舒适,人道昌盛,修行再来,各地的山川大河,必然是灵气开始复苏的第一环。 俞白也明白了,哪怕没有邪神残魂的存在,这个世界,也注定将要不平静了。 许多事物,许多人的命运都会改变。 “哦?“ 忽然,就在横贯天地的灵气之雨下,俞白看到了杭城某个方向的位置,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 厌恶且熟悉,不是那位域外天魔的残魂老朋友还是什么? “看来,这场造化之下,作为天地中为先唯二的存在,还真是忍不住了啊。”俞白冷笑一声。 残魂的本源核心,终于在那逆天逃跑隐匿的本领下,漏了马脚。 一个月了,对于入侵邪魂的进展几乎无法展开。这不是苦修,也不是一场明晃晃的决斗,而是前后迷雾的捉迷藏,俞白拥有千锤百炼的心境,可如此情况,他是有点腻了。 才不过中午,大雨让城市暗沉得坠入无边黑暗,四处各地的灯光亮了起来,密集成实质的水帘让那些光芒稀释得远比往日黯淡。 雷声同样滋生了俞白心底深处的一丝烦躁。 念及此,他决定不顾忌体内灵力的消耗,彻底放出神识,去追逐那一瞬暴露的气机。 他抬起左手,雨水并没有一滴溅在他身上,雨声噼里啪啦,势要助长那丝心底的燥意,俞白放开手,跳下了铁塔,任由冰冷的雨水和狂风冲刷过脸颊。 他找到了。由他而起,自然由他而终,有始有终,在大争之世到来之前,把藏在大地之下的域外毒瘤给铲除了。 滂沱的大雨在傍晚时分停下了。 俞白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想了想,没有回家,而是坐上了西面的地铁,对方在一所学校里。 此时他也并不知道在下方世界与城市的角落,有着许多他并不觉得印象深刻,但仍有联系的人们正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努力。 074.不愧是邪魂 杭城大学附属第二职业高级中学教学楼,天台的边缘。 俞白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闲得发慌的学生跑上来。步入暖春的风把细碎的刘海微微地吹散,一时间让人忍不住想在原地多呆一会。 他望着下方的校园,斑驳有年代感的墙壁,贴着手抄报的告示栏,门卫的保安歪扭戴着帽子看着来往的学生,绿荫道路中闪过的校服勾起了他久远到遗忘的记忆。 在一声可以称之为灵气初生,天地彻底贯通的春雷里,滋润万物的雨水让俞白找到了邪魂源头中最主要那份残魂,“没有错。” 俞白闭目感受了会,“想不到居然藏在了一所学校里,倒是真会掩人耳目。” 就在他此时所身处的杭大附属二职高里。 “等等,这个学校的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俞白忽然神情动了动,他回来有一段时间,但接触的范围和人事都不广,很容易就筛选出来,他拍了拍脑袋,“哦,那两个自称是什么视频up主的高中生。不过对方没有后面职业技术几个字。” 他往校门口对面的远处一看,果然瞧见了那所普通高中的校门口,“没想到离得这么近。” 也不知道当时黑爪僵尸肆虐造成的广场混乱,对方有没有被波及进去,毕竟她俩也算是在漩涡中心,处于殷笑梨的那个团队里,但有那位突破至先天一线境界的女剑客在,应该都没什么大碍。 杭大附属职高属于公私合营的技术学校,师资力量其实是不弱的,背后的赞助同样非常充沛,也在统一考试中屡次获得过佳绩,但非常可惜的是,校风环境似乎一直不太好,与被广为诟病的职业技术高中的氛围一样,仍然避不开这点,所以一直评不上市里面的重点文明学校,大约在来之前做过一番度娘,面对占地几千亩并不算太大但也不小的校园面积,俞白有些犯愁。 他渡劫而来后,本就灵力不是满状态,在稀薄的天地灵力环境下,基本上一直是属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尤其是扫描全市锁定邪魂的举动,让他不得不必须对灵海中的剩余存储进行精打细算了。 他孤身决定来剪除灾祸源头之前,姜珂那边却也不能落下,在考虑了自身情况后,他分出了一道分身前往这所学校。 这种分身可不是障眼法或是简单的虚空捏造,而是正经神通中的身外化身,几乎和俞白本人一样并且能够在短时间之时,拥有本体的一半实力,虽然持续时间不长,相当于就是存了两三招绝技不能轻易释放,但基本是可以在灵气初回的地球横着走没什么问题。 当然,俞白进行了微量的易容,让人无法认出这与本体的联系,挺多的是觉得有点相似。 姜女士知晓了邪魂萦绕在城市地下的情况,俞白依旧在这次没有告诉对方。 分身面对邪魂碾压是能够碾压,但不好找啊,那次春雨中对方也必然是明白自己被发现了的,只会比之前藏的更深。 所以为确保一击毙命,俞白可能要考虑实行卧底伪装的路线了,也是自身灵力不足的无奈之举。 “说起伪装,那整个什么身份比较好呢?转校生?”俞白忍不住被自己逗笑,这么大岁数重新假扮小年轻重返校园什么的,还有点小羞耻。 分外化身完全听从本体的思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在一开始的完全一模一样后,形成自己的特点和不同,也就是说因为分身自己的经历和遇到的事情,大方向不会改变,但性格和一些小的方面的决定是会变的,甚至做出和本体不一样的举动行为来。 神通太强大也是有点不好。 拥有极强自主性和完美智能的分身,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学校最高的地方,站在教学楼的天台,前世的回忆昨日重现,可谓亲切视察了楼顶与地面的距离后,高度赞扬了新学校安静的环境。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真是一个除魔卫道的好日子。 俞白前世也是看过不少网文,穿越者这条老旧赛道已经进入存量市场,国内国外,多维宇宙都已经变成了穿越者的重灾区,什么兵王,什么恶魔果实,什么诡异克苏鲁,他在这么一条竞争激烈的赛道,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剑仙,好像也是非常正常的。 一抹金蓝色的光芒从俞白的眼眸里闪过,只有他能看到的视角里,一道如同雷达三维平面的扫描掠过了校园。 “先不想那些没用的了,再不查下,本体就要闹了。“ 分身俞白收拾心绪,整理了下衣襟,面对太阳,面对宽阔美丽的校园,开始进行正事。 今天的风在灵气的轻微拨动中依然和煦,俞白享受着春天和神识,思考着中午吃什么,话说本体来到地球后都没怎么吃点美食,实在是不应该,暴殄天物啊。 修仙如果不是为了享受那就毫无意义。 忽然,他头随意地转头,却是感知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四楼的某间教室里,一个少女正在上吊自杀。 窗户的帘子没有拉上,或许是里头的人也不会想到这样惊悚一幕会被外界看到……不对,按照这个标准,大概还是外界有位修仙者在窥视更惊悚一些。 总之天台上的俞白“看”得十分清楚:穿着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蓝白校服的黑长直女孩站上凳子,面无表情地把她那细长白皙的脖颈,套在了一条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粗麻绳上。 不是吧,第一天就这么劲爆? 这是俞白第一个念头,他当然来不及和女孩say一声嗨,只有“吱呀”一声,对方上脖子了。 揉了揉脖子肩膀,俞白淡定地走下天台边缘,返身进了教学楼的楼梯,突然有了个念头,作为分身,可能用纸笔进行记录所见所闻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虽然念头一动,就可以把所有信息传给本体。 他拿出日记本,写道:四月X日,晴,第一次侦查邪魂,方式:神识感知,结果:有女学生自杀。 这不来感觉了吗!悬念,专业,这会没人看?说不准等到他消灭邪魂大结局那天,自己写的日记都能够替本体出书卖上不少钱。 肯定比姜女士的两百多订阅的收入高。 一边写,一边上楼的俞白不由心中低喃着合上本子,俞白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到四楼,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刚刚过去一分多钟。 此时若那位黑长直女孩步骤没有停顿,想必已经吊了有一会了。 俞白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也没有达到可以目睹别人自尽还无动于衷的冷漠地步。 至于为什么不慌不忙,别问,问就是阅历。 “用绳索等吊在高处套着脖子自杀,死因通常……” 俞白走在四楼的走廊,自动检索出信息,他遵循位置,确定了走廊最那头的科学实验室。 “通常情况下上吊几分钟人就会死亡。”俞白来到实验室门口,拿起手机,“到现在为止,刚好两分钟。” 他微微一顿,这个时间段四楼基本不会有学生来,如同他选择天台一样,“看来决心挺大啊……” 手握上门把,果然锁住了,俞白稍微用了点力,铜锁应声而断。 再一脚踹开门,那名黑长直少女就如预想般得吊在半空中,地上凳子翻倒,少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脚胡乱地蹬。 “救……救……” 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本已陷入绝望的少女拼尽力气发出一丝声音。 俞白没说什么,在漫长的修心生涯中,他不缺少与人战斗拼杀,数不尽的秘境探险和诡谲危险,他知道濒死是什么恐怖的感受。 他个子很高,一米八的身材踩上木凳,直接把少女抱了下来。 过程中,不小心摸清了哪里凹陷哪里突出。 一接触地面,少女躺在俞白的怀里就不断地大声咳嗽和大口地喘气,眼里,鼻子,嘴巴,眼泪鼻涕口水全都止不住地流下来。 “呜呜啊呜呜呜啊啊呜呜呜呜……” 少女崩溃地大哭起来,抓着陌生人胸口的衬衣,死死不愿放手。 俞白看着对方五官精致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像是风雨中的花儿一样在颤动,他转动目光,少女紧致的胸口别着名牌,印着:高三一班,陈青青。 而待哭声渐小,名叫陈青青的女孩也像是意识到了处境,默默把手一点点伸了回去,低着头抱腿缩在起来。 俞白顿了下,没有废话且突兀地问上一声“你为什么会自杀”的想法。 对方并不想真正地死去,他摇摇头,这个杭大附属职高看来不简单呐。 察觉到男孩离开的举动,陈青青抬起眼眸,苍白粉色的唇轻轻开启:“我……” 走廊响起一阵脚步声。 “青青同学,你在哪?” “我们来看你啦,哎呀终于把你找到了!” 看来是熟人,已经踏出门外的俞白,听着身后反方向的动静,倒也省去了他去找老师的功夫。 “你怎么藏在这里啊,是在害怕我们吗,好伤心哦,难得我们还给你带来了新礼物呢。” “阿美,快把礼物拿出来,那什么比硫酸强一亿倍的……对,超级硫酸——魔酸!” 已经走远的俞白听了一愣,然后一下子感兴趣起来。 有意思,不愧是邪魂藏身,并且潜移默化影响的地方,校风淳朴,关系简单,多么经典啊,感觉日记真的可以大卖了。 075.身份有了 俞白愣住是因为预估错了来人的意图吗? 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这些人,可能就是导致了黑长直女生自杀的霸凌者吗? 是目睹老套的泼硫酸毁容现场吗? 当然不是了!通过本体信息交互,瞬间达成搜索获取情报的俞白马上就知晓,魔酸学名氟锑磺酸,化学式为SbF5?HSO3F,是一种强到可以轻易致死的超强酸物质。 什么王水,毁容浓硫酸,在它面前都是弟中弟,甩了几百条街都不止。 此时在新转学的高中里出现了,这简直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指使着他前进,明晃晃,就差明示线索啊,不愧是邪魂藏身的杭大附属职高,小小的校园,居然藏龙卧虎! 虽然在魔酸之上还有硫酸中的最强王者氟锑酸,酸性是普通硫酸的两千亿亿倍,但魔酸比无水硫酸强一千亿倍的酸性,也绝对十分离谱了。 俞白转过身,看到了那群来欺负同学的是三个女生,一人拿着一个厚实的密封罐子,一人提着一个水桶,随着领头的女生,笑嘻嘻地走进了科学实验室。 “青青同学,这么可怕的东西,你想要吗?” 俞白听了,恨不得立马成为青青同学,然后说道:想要的,想要的,请务必使用起来! 他连忙小跑过去,正好瞧见女生们齐心协力,利落地把水桶的水倒在陈青青的头上。 哗啦啦啦! 刚刚经历死亡余悸的陈青青,发出一阵带有哭腔的尖叫。 这一波啊,这一波亲临韩剧日剧霸凌现场。 标准三恶女配套的霸凌小组,捡起了水桶,嘻嘻哈哈地走出来。 俞白心想,现在霸凌者真有素质啊,都不会随地乱丢垃圾了……却没想到人家是又去隔壁厕所接了一桶水来。 “三位同学,打扰下。” 俞白敲了敲门。 最靠近门侧的圆脸女孩耳朵一动,听到竟有人打扰她们,气势凶猛地一转头。 “谁啊,混蛋!” “……哇,好帅!” 所有人的动作停下,包括在墙角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陈青青也抬起头,她看到男孩的一瞬间,乌黑的眼睛亮起一丝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领头的女生原本双手抱胸看戏,嘴角挂着淡淡讥讽笑容,而见到俞白后,差点没有绷住。 她捋了捋头发,展露出高挑的身段和姣好的脸蛋,先一步走到俞白面前。 “我叫王优乃,你有什么事?” 他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直接说道:“你们在欺负人是吧。” 对方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俞白注意力却在里面那名拿着魔酸罐子的短发中性女生身上,对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戚”了一声,红着脸把罐子藏在身后。 “啊,没,其实也没有……” “???” 还没等王优乃去瞪丢人的同伴,少年继续淡定地说道。 “别干了,把魔酸给我。” “你,你算什么东西!” 她闻言大怒。 “我是新来的学校老师。” “……” 突然没人说话了。 实验室陷入了某种尴尬而微妙的沉默。 “叮铃铃——” 好在上课铃声响了,极大缓解了压抑的气氛。 “……开什么玩笑!你长得一点也不像!”王优乃摆出不良的桀骜,凶狠地反驳道。 然而铃声响了有半分钟,两边互相瞪着,王优乃确定对方好像是不怕被老师抓的样子,她不甘地一挥手,“算你运气好,你给我等着,我们走!” 三人丢掉水桶,走得很快。 “喂,把东西留下啊!” 俞白无语了,该死的铃声,早不响晚不响。 对方却已经消失在走廊。 瞥了眼角落里抱成一团的陈青青,他说道:“你不去上课吗?” 女孩声如蚊讷:“我,我还要换衣服。” 俞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不再方便呆在这里,他顺手把踢翻的水桶扶正,出去关上了门。 上课铃已经响完了,不过他很淡定的走在走廊上。甚至还和路过的老师们点头招呼。 班级的静动差距也在这时体现,当俞白找到高三一班,站在门口听着里边像是在开party的鬼叫时,沉默了。 这个班级,绝对是全校里最差的。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俞白转过头,见到一个头发湿漉漉,个子在一米六五左右的女孩跑了过来。 好快的换。 俞白扫过对方依旧在滴水的裙子,和一路沾水的脚印,应该只是简单换了件上衣,都没擦干净,黑长直梳成马尾,刘海粘在额头上,清秀的脸蛋水气未散,眼睛红红的,显得我见犹怜。 “进去吧,老师还没来。” 俞白让了半个身子。 陈青青怔了怔,对着这个好看的少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先开门进了教室。 俞白在门口站了会,想到什么有趣的地方,无奈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拉开门。 他一进教室,喧闹静了静。 “都拿出课本。” 俞白淡淡说道,过了几秒,望着还没反应的班级,“铃响过几分钟了,还不上课么?” 扫了一眼墙壁的课表。 “所有人打开历史书,翻到第……” 刚想站起来拍桌子的王优乃硬生生地被阿美和慕良按了回去。 “他真的是老师?”圆脸的阿美和短发慕良一边不可置信,一边又惴惴不安。 俞白煞有介事地理了理干净的讲台桌,随着班级里陆续有人拿出历史教科书,他目光凛然,双手背负,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历史科目的代课老师,都坐端正了,对,说的就是你们后面那几个。” 王优乃扯了扯嘴角。 “我姓俞,名字是小白。” 底下有学习委员翻出一个名册,欲言又止。 俞白虚压手掌,“现在开始上课,谁是班长?” “我是……” 一位戴厚厚眼睛的男生不好意思地举起手,过了两秒反应过来,喊道:“起立!” 椅子拖动声。 “老师好!” “同学们好。”俞白挂着浅笑地走到教室后排,问道:“这位同学,你的历史书呢?没带?” 王优乃一个头两个大。 她并不怕老师,但是这种特殊情况实属第一次。 心有不甘,可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包里拿出来,“带了,在这里。” “还有呢?”俞白直言不讳。 王优乃一咬牙,给旁边使了个眼色,阿美踌躇不决,但还是在老大的威逼下,小心翼翼地交出了装着魔酸的罐子。 “很好。” 俞白把罐子收进口袋,这招一次不行,我就用两次。 他顺便翻了两下书,把书也拿走了。 他没书。 “坐下吧。” 学生们相觑无言,又一阵椅子拖动,接着都偷偷打量起俞白。 年轻,好看……起初咋一瞧,却是都误认为新来的转学生之类,然而印象的转变,代替为老师先生的身份后,再望去,少年清秀又化为了一抹书生青年,老成沉稳,自然流露。 没有人进行怀疑了,一个是氛围,另一个嘛,没办法,他看起来真的太熟练了啊。 甚至大部分女生们已经开始窃喜。 “今天我们上……” 捎来的教科书里没有一丁点笔记,崭新如初。 俞白合上书,“今天我们不上教科书里的知识,我们讲一讲古时候的道家思想。” 底下的学生也不在意,反正这节课就是助眠的。 于是俞白从老子扯到刘伯温,居然还没被人发现, 十分钟后,教室前门“哗啦——”拉动了。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先生呆立在门口。 “您好。” 俞白停下讲课。 “啊,这……” 老先生扶了扶老花镜,他看看班牌,看看一手教科书一手粉笔,如同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年轻教师形象的俞白,最后看看自己的学生们……都好生睡着呢。 正牌历史老师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是我没接到代课通知,打扰了,抱歉,抱歉……” 老先生局外人似的退出去了,然后气冲冲地前往校长室去讨要一个说法。 076.课后授业 俞白也没想到他真的把一整节历史课上完了。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打扰到同学们睡觉吧。 悦耳的下课铃在教学楼回荡,各个年级欢快的跑动和欢呼须臾间翻涌,似乎要让每层楼都拍打进青春的振动里。 “那么,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 高三一班顿时鸟兽作散,到了午间休息时间,学生们要么冲出教室前往小卖部和食堂抢饭了,要么拼桌吃外卖。 别问,问就是职高管不了这个。 俞白擦擦汗,看了眼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有个空位子。 那个倒是可以作为转校学生的身份,位子挺合适的…… 可现在应该没法若无其事地坐下去吧? “你,你真的是老师吗?” 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那个叫陈青青的女孩,眼见教室的人走了差不多了,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询问。 俞白考虑了一秒,就如实说道:“我不是。” 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迟早的事。 “我是新来的转学生。” 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啊,分身都不知道本体知道了为作何感想了。 陈青青小嘴微张,从来谨慎内向的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胆大包天的举动。 “那你,以后怎么办……俞同学?而且,王同学她们知道后……会……” “比起担心别人,你还是先回趟家吧。”俞白看着对方黏答答紧贴在身上的裙子和鞋袜,最后落在了脖子上的一道青黑印子,他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陈青青有所感地低头,遮住了痕迹。 “总之……今天谢谢你,我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女孩轻声说。 哈? 午间的阳光洒满了教室,俞白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由于一时无法厚脸皮地变回转学生,他只好先装模作样地走出教室,去厕所思忖一番,为了不让远在城市另一头的本体跑来一趟。 他决定自首。 ——才不是,而是真的选择转校生这个身份。 这个高一三班所在的那个三人霸凌小组,大有问题。 而如何让自己真的有一个转校生的身份,很简单,施展一个简单的自动幻术就好了,只要在学校里和他搭上话对上实现的,都会不自觉脑补影响。 并且这种微小法术,可以构造自我循环的阵法,结合游离的灵气与自身周天交融,基本不会有什么消耗,这是稍有天赋的修行人士都会的把戏(不是)。 “下午去校长室看下情况吧,要防止历史老师扩大事态。”自动幻术也不是万能的,如果在起初就造成不可逆的认知错差,那俞白的计划也就泡汤了,“至于那个姓王的小霸王,身为正义的一方,面对这种霸凌恶性事件,一并举报。” 然而,俞白出来后发现门口地上多出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他看了看四周,捡起来。 上面写着: 俞老师,对不起,我们想向您就上午的事情道歉,可以麻烦来一趟体育器材室吗?拜托了~~~ ╭(╯3╰)╮ “这不就来了么?” 随手把纸扔进垃圾桶,俞白先去小卖部买了个热狗面包和牛奶,边走边吃,分身发现了,自己和本体不一样,好像是个吃货,而到达位于操场旁边的器材室时,刚好吃完。 体育器材室是一间五六十平左右的矮房,位于操场的东南角,远离教学楼,可谓杭大附属职高的边缘地带,平日少有人光顾,属于日剧和动漫中发生不为人知事情的绝佳地点。 俞白来到门口,发现器材室的门锁已经打开了,他冷笑着,推门而入。 入眼是凌乱的摆设,篮球排球羽毛球没有分类好地扔进铁框,垫子随意地铺在地板上,显然上午刚有班级上过体育课,偷懒没有整理。 光线很暗,只有顶部一扇小窗斜投下几束光柱,一名比较矮小的圆脸女孩和一名身材瘦高的短发女孩立于室内。 俞白辨身识人,胸大的是阿美,腿长的是慕良。 只有两个人。 阿美吊儿郎当地坐在高高搭起的垫子上,晃荡着双脚,慕良靠在一根生锈的柱子上,手里把弄着金属棒球棍。 来者不善,还是鸿门宴? 这些都没有影响俞白抬起头。 哦,好像分身相对本体,对于人的七情六欲,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一定是本体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修为灵力下降,露出本性了而已,分身如此想着,把锅径直甩走。 “你们的头头呢?” 黑色,分身淡淡在心中念道,面上表情不解地问道。 “优乃她没有来呢,怎么,老师你难道喜欢她吗?”阿美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坐姿,交叠双腿,调笑着道。 “你们两个想说什么?” 俞白收回目光。 他觉得对面的语气不太对,他还是那么喜欢直入主题。 “我们是来向您道歉的呀老师。”慕良忽然扔掉棒球棍,语气委屈地说道。 “难道我们两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还能害你不成……” 阿美也跳下高处的垫子,走到俞白面前,弯下腰,“俞——白——老——师?” 女孩深深鞠了一躬,吐气如兰。 俞白眼睛往下轻描淡写地一瞥,好大的刀疤。 “就这些?” 但他显然不信。 “当然还有了,希望俞老师,还可以不要把我们对陈青青做的事情告诉学校。” 阿美捕捉到了男人的视线,明明抬起了头,却俯得更深了。 “我们其实也是逼不得已的,都是王优乃那家伙指使的。” “是啊,优乃她长得好看,人气那么高,家里又有钱,我们怎么反抗嘛。”慕良也凑过来,浓烈的香水味钻入男人的鼻子,“可以把黑罐子还给我们吗?要是回家让爸爸知道了,会打人家的……” 慕良说着侧过身,若有若无地抓起裙子。 现在的零零后都这样吗?俞白眼观鼻,鼻观心,为人师表,他必须狠狠地批判……等下,他好像是假冒的老师? 心理防线漏了,大漏特漏。 “放过我们吧老师,我很有诚意的……”阿美抓着胸襟,冲击力瞬间爆表。 俞白挑了挑眉毛,“多有诚意?” 阿美白了他一眼,手按在校服上,解开了一道扣子。 贾平凹说过一句话:山是漫长地质年代里变化极其缓慢的浪。 高山,大浪。 “这么有诚意?” 轮到俞白惊讶了。 “俞老师真讨厌,让我们等这么久。”慕良也不甘示弱,一点点撩起了短裙,女高中的腿在昏暗中显得异常雪白。 阿美咬住嘴唇,“俞老师,你好帅啊。” “我知道。”俞白淡定地咽了口口水。 啪嗒! 慕良把体育器材室的门给锁上了。 “老师,其实约你到这边,还有一个私人的理由……” 两个衣衫不整的女高中生脱掉了鞋子,神态扭捏而妩媚。 俞白大受震撼。 这就是传闻中的技校精神小妹吗? 太厉害了! 他甩甩头,大手一挥,笑道:“放心,既然你们都这么请求了,老师也不是什么不讲情面的人,不说!老师绝对不说!” 他开始入戏了。 阿美和慕良对视一眼,笑颜如花,默契地在垫子上跪了下来。 莫名的,俞白脸上的笑容冷起来。 继续表演,里面的东西,也该出来了。 待褪去到只剩内衣,男孩故作嘴巴张大,指着阿美身上遍布的淤青和缝线,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两个女孩趴在垫子上,吃吃地笑起来:“难道,老师你不好这一口?” 俞白云淡风轻地摇摇头,尽在不言中。 女孩们慢慢地爬过来。 就在双方即将肌肤相亲的时候,俞白忽然指着阿美胸口一处规模惊人的痕迹,说道:“你这块地方已经结痂了呀,我帮你把绷带取下来。” “哎呀不用了。”阿美娇羞道。 “举手之劳,哎,”俞白体贴地伸出手。 “真的不用啦……” 然而女孩的态度坚决,也是让俞白犯了难,居然还要让他自己来替对方显形。 他皱眉不语,忽然杀了个回马枪,他把阿美胸口的绷带撕了下来。 “呀……” 一坨肉掉在了地上。 空气中的暧昧气氛戛然而止。 “你真的太调皮了,老师。”阿美左胸露出一个黑窟窿,她仿佛浑然不觉似的,仍在笑着对他说话。 然而女孩的嘴巴在动,声音却是从窟窿里传出来的! 一只布满利齿的嘴巴,不断闭合张开,与女孩脸上的嘴巴一模一样的同步! “你们……” 俞白摇摇头,不是本源,依旧是被污染的魔物。 “真是一头蠢猪!” 慕良的表情猛地定格在了媚笑的那一刻,明明没有说话,却发出一阵摩擦般的沙哑嗓音。 “你怎么搞的,不是告诉过你每天都要维护缝线吗?” “我又不是你们,只要吃肉就行,缝线整理起来多麻烦你知道吗?”阿美胸膛里的嘴巴委屈地说道,“而且我怎么知道他会手贱去碰啊?” “算了,只能把他杀了。” 女高中生慕良依旧在媚笑,“把罐子拿到手就不算亏本。” “哎,你们居然是……” “没错。” 似乎受到力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阿美的眼睛也掉了下来,两条黑色的触手从眼眶中飘出来,诡异莫名。 “老师小时候,应该听过食尸鬼的故事吧?” “慕良,就是受到机缘馈赠,从而进化成食尸鬼的噢……我嘛,只是一只可爱单纯的缝合怪啦。” 她看向近在迟尺的男人,声音渐渐融为沙哑,“我们是怪物哦,老师。” “……” “想后悔就后悔吧,想痛哭流涕就哭吧。”一排尖利疯长完全不是人类的牙齿由内而外,捅穿了慕良那张定格的表情,阴森的红光洞穿了器材室。 那是一双食尸鬼的赫眼,红黑相间,豁然睁大,整张脸都变得四分五裂,鲜血飞溅,“要怪,只能怪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别吓到老师啦。”还是阿美温柔如初,她眼眶里的触手扭成一个爱心:“老师,把罐子交出来吧,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哦嘻嘻。” 没有得到回应。 阿美和慕良只当对方是吓傻了,嗤笑一声,正欲把男人撕成碎片。 “还不错,还不错。” 俞白拍着大腿,发出赞叹,全身心透出一股真诚真心,“这就对了,看看后面还有什么花样。” 077.这就叫演技 日常毫无疑问地在此刻这间狭窄的器材室里远去,而面对渗人的超凡,男人像是无法自抑的开心,虽然说不上笑得前俯后仰,但也是摇头晃脑,从另一个角度说,可谓平静异常。 “……” “……” 慕良和阿美面面相觑,一时还真有点给整不会了。 一只眼睛完好,一只眼睛飘着触手的阿美可爱地歪了歪头,手指轻碰嘴巴,说道:“俞老师疯了?” 慕良的头颅已经只有一半人样,一种泛着白光的奇异肉瘤从裂开的皮肤中挤出来,圈圈肥肉堆叠如白浪翻涌,说不出的恶心。 食尸鬼女孩数不清的细尖利齿张合在一起:“呵呵,怕不是急中生智,为了活命在装疯卖傻。” 阿美的独眼亮了亮,拍拍手,“对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分身俞白失笑高喊道。 他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女孩区区皮囊下的真面孔而吓到了呢,比这恐怖百倍,千倍的,他都见识过。 或者是被那藏在缝合的人体下,那藏在血红的赫眼里,宛如从中窥探到了一抹地下世界真相一角,没想到城市的地底,邪恶力量的势力依旧发展得如此之快而震惊了吗? 当然不是! 虽然说,按照对方目前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邪魂在这块地界的蔓延影响程度,远超想象,果然是如同瘟疫一样只要有喘息土壤和时间,就疯狂扩张繁殖出去的邪门玩意。 而是他遇见了真正的超凡生命,哪怕这玩意的长相对于人类来说可能还是一种为时过早的艺术…… 但他也有可能……被杀死了! 一只食尸鬼,非常像是来自某部岛国动画的卖相,一只缝合怪,来源未知……不管如何,此刻两头怪物就在眼前,俞白必须考虑抉择了。 “你们想要这个东西?” 俞白从怀里拿出那瓶装着魔酸的罐子,暗黑的瓶身让人看不出材质和内部的景象,“原来如此,可它有什么特殊的吗?” 阿美和慕良一见到黑罐,齐齐流露出一丝紧张。 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瓶装着魔酸的罐子,俞白目光如炬。 “可惜遇到了我,伟大的青云仙尊,在坚若磐石的道心下色诱根本无法成功,所以才不得不中途变成毁尸灭迹…… “可只是一种化学物质,充其量是杀伤力比较大的超强酸,为了这种东西,不惜暴露身份……除非……” 里面不仅仅装着魔酸。 “低能的两脚兽,你没资格知道!”慕良见到黑罐,嘶吼声越来越粗了。 俞白奇怪了,盯着女孩的两只长腿,说道:“难道你不是两脚兽?” 彭! 狭小的室内倏然爆发巨响,强大的气流炸开无数的球类物体,灰尘和羽毛席卷四周,其中夹杂的一片片人皮显得格外可怖。 慕良露出了完全体,那是一头拥有无数脚足,上半身人形,身体两侧又缝满了各种动物的手臂和生殖器官的奇异食尸鬼。 一根长有倒刺,时而紧绷,时而柔软的圆柱状物体从它的尾椎骨与腹部之间的位置延伸出来。 “这是你的武器?”俞白满脸微妙,“好丑的鞭子,怎么这么像一根……” 他没能说完下半句,仅仅察觉到闪逝的黑影,那根莫名的圆柱物体就已离他的脑袋不足三尺! 我去……澎湃劲道的腥风让俞白大惊失色,他宁愿被雷劫轰一百遍也不想被这种的东西碰到 啪! 黑色的触手横穿射出,打掉了攻击。 “给我留个人彘吧,我收藏用,特别是那个部位千万不能伤着了。” 不远处,圆脸女孩控制着触手嬉笑道。 谢谢你,阿美。 俞白在心中为对方,待会给你个痛快。 而另一边的慕良,不,或者该说是经过缝合改造的食尸鬼,她嫌弃地看了眼阿美,道:“真是受不了你的癖好,那行吧。” “我先不杀他。” 俞白一听到这话,又立马不乐意了。 “不行,你们今天必须好好动起杀心,不然这事没完” “……” 两只怪物面目停滞了下。 他还不忘嘲讽,“谁怂谁是孙子!” 这人的症状持续多久了? 阿美和慕良不约而同地冒出这样一个疑惑。 慕良的赫眼咕噜转动,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 “你在干什么人类!” 她颈部的肉瘤褶皱剧烈地收缩起来。 男人手里依旧拿着黑罐……然而,那罐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慕良张开利齿,气势轰鸣,空气响起一阵超声尖啸波,但俞白恍若未觉,他眯起眼。 “不可能,他怎么打得开,开口已经封死了,瓶身也是用极为坚韧的材料,难不成是……”慕良的话像是被人忽然掐掉。 俞白不解地看着碎裂的瓶口。 里面泡着一颗眼球。 超强酸含了轻微的杂质,呈现出一种淡黄色,而就在可以瞬间腐蚀掉不锈钢的致命溶液中间,却飘着一颗不伦不类的人类眼球。 血管虬结,猩红的表皮不断龟裂又复合,若有若无的猩红丝线恰似光带环绕。 眼球突然一动,目光死死地盯住俞白。 这是活的! 猩红的色彩铺满了目之所及,一种极其恐怖的气息刹那笼罩,无数的呢喃低语在耳边炸响,俞白皱眉不做反抗,接受了这一精神冲击,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无数的尸山血海,肉瘤触手,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好危险的东西,这已经超出目前地球修行界的进度了。 目前他所见到最强的本土修行者是殷笑梨,勉强算作先天,其他不知道,但估计不会差太多……也就是说,这颗带有浓厚邪魂气息的眼珠子的层次……是炼气期! 嗯,真的算危险了。 他真切感觉到大脑皮层自主地蠕动了起来,有东西仿佛要钻出来爆炸了。 他怀着探究的精神,高举罐子,忍不住仔细看个新鲜。 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引起了两只怪物现身以来的最大惊悚。 “邪灵怎么醒了!什么时候?完了完了,难怪他能打开了!果然是封印失效了!为什么?怎么会!长老会预估的完全错了!!” 食尸鬼和缝合怪猛地互相贴近,沙哑的怪音透露出藏在基因深处的畏惧,俞白听得简直心痒难耐。 “邪灵,长老会?名词倒是多!” 他愈发确定地下世界的背后,因为有着邪魂的参与下,杭城地界经过近一个月的发展,俨然超出了不该有的运行轨迹,该评价为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吗? 他不断摇晃瓶罐,魔酸几滴甩下来,地面立刻发出烧焦的嗤嗤声。 然而没人理他。 阿美和慕良发出只有它们能读懂的嘶语。 “喂,不要搞小团体啊,跟你们说话呢,我要放它出来了哦,鱼死网破了哦。” 俞白眼见语言不通,便佯装威胁起来,话音刚落,两个怪物女孩商量好了什么,倏地分开。 “我倒是发现了,这个人类,从一开始还真没有害怕过。” 慕良如看一个真正的死人。 “你真的就不怕死吗,老师?”阿美的语气竟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意味。 俞白毫无畏惧,大义凛然,跨前一步。 “使出你们的全部手段,有本事来杀了我。” 078.炼化 黑影闪过。 俞白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右手,从手腕处开始,慢慢地独自斜移下去。 随后露出内部的血管骨肉,切口处平整如镜面。 化为刀锋的黑色触手稳稳接住抓着瓶罐的手,放在了地上。 生命在飞速流逝,俞白的感知变得空灵,时间到这里步入缓慢,他还没等到手腕处喷涌的血水从空中落下。 咻咻咻……十几道触手贯穿了他的躯体,三刀六洞,他整个人被巨力串起来,狠狠砸到墙上。 黑色触手吸食着新鲜的血液,阿美面色冷若冰霜,刚刚的一切显然是它干的,此刻的它没有了收藏的兴致。 瞥了眼男人灰暗下去的面孔,阿美缓缓拔出触手,果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它的嗓子发出长满铁锈的声音,再也不复甜美。 刚才碰触过黑罐的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并冒出难以形容的腥臭黑烟,随着铿地一声脆响,比钢刀还锋利的触手们砍断了自己的同伴。 区区几秒的功夫,阿美便全身冷汗淋漓。 “解决了。” “一只蝼蚁而已。”慕良不屑地呸了一声,“现在的重点是如何处置失去封印的邪灵。” “这该死的男人,不仅害我自断了一条手,还把我的‘衣服’弄破了,我明明很喜欢这件‘衣服’来着……” “到了现在,你还要心思想这个!”慕良恼火道,眼神一接触黑罐,又立马变得谨小慎微,仿佛那是眼神接近就会不幸的存在。 “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干部,让她向长老会报告!” “邪灵能赋予生命极其强大的力量,但也会在几秒内破坏掉人的精神和肉体。这可是有着莫大威能的邪眼……居然真的醒了,它的副作用这可是计划的关键一部分!” “现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封锁信息!” “明白。” 她们都不敢去碰封印不完整的邪灵,阿美仓促地把四散的人皮重新找出来,细密的虫足破开手指以极高的频率抽动,而慕良发动愈合能力,转眼间,两位高三一班的高中生再次出现了。 只是这回她们的神情与动作明显僵硬无比,稍微凑近,就能看到皮肤下的缝线和血珠。 一刻也不多呆,就在她们握上门把的时候。 “谁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来着?” “……” 寂静的体育器材室内,两女的心脏骤然停顿。 “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碰到过我,只是幻觉而已……” 食尸鬼和缝合怪震撼地转身,看到了那个男人。 看到了那个本该死去的男人,完好如初的站在器材室中央,光打下来,看不到正面的容貌。 俞白扭动了下完好的右手手腕,一仰头,连带着一整瓶超强酸,把邪灵吞了下去。 咕噜咕噜…… 邪灵……能被这么称呼,加之俩怪物的反应,应该很厉害吧? 他决定补充点灵力。 仿佛吞下了一口火药,然后轰地爆炸,触碰的魔酸的瞬间,他的舌头,喉咙,内脏,若是没有灵力阻挡,若是普通人,就要没有任何抵抗地消弭了。 诡异的低喃声如实质冲进了房间,那幻音晦涩难懂,不属于人类,殷切渴求,却不让怀疑,那就是一种狞笑。 然后就消失了。 红色眼球拼命想钻入男人的血肉最深处,然后发现了什么——丹田之中,那宛如星空璀璨的画面把它吓到了,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甚至发出了尖叫。 它想逃,但完全来不及了。 一瞬间就炼化完了,俞白觉得自己多了几滴灵力,聊胜于无嘛。 那么,于是他抬起头,男人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一片神圣耀眼。 就如同网络上传言的光人仙尊。 仅仅一眼。 两只怪物神情呆滞,有什么大手将它们的大脑攥住了。 所见不再是所见,所听不再是所听。 俞白念头轻轻一动,不小心地动得多一点。 下一秒,人皮连同内部真身的脑袋,全部爆炸。 黄白液体在墙面上涂鸦出了印象主义的画作。 杭大附属职高,三月的这天,校园依然徜徉在初春的淡淡暖意里。 而操场角落的体育器材室,彻底安静下来。 俞白望着眼前杂物与内脏齐飞,血肉与墙壁一色,用一片狼藉都无法概括的场景。 邪灵?就这! 名字唬人,以为多牛啊,才炼化这么点灵力,废灵! 俞白拍拍肚子,不过吞下之后,他倒是知道了不少其中的运作原理。 俞白站起身,拍掉灰尘,走向不远处的两具尸体。 “你看吧,没有骗你。” 依旧是辨身识人,俞白对着阿美,想到什么,又说道:“不好意思,好像忘了,我是老师是骗你的。” 拍拍对方的肩膀,俞白有些沉重。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嗯。” 他本欲离开,一拍脑门,赶紧走了回去。 差点忘记战斗结束后最重要的环节了。 对着衣物凌乱,脑袋消失的两具女孩尸体,俞白不禁露出笑容。 第一个目标是阿美,俞白的大手猛然一探,感受着掌心的滑腻。 “啊。” 随着挤压,血水像是从一颗被戳破的气球里的气体渗漏出来。 “唇膏,镜子,面巾纸……” 摸战利品是战斗后的美德,俞白面不改色地摸着尸体,大概是血腥场面见多了,他没有丝毫不适。 忽然他面色古怪地掏出一个方形小巧,可以吹可以用,表面印着薄荷味的小玩意。 “很有防护意识。” 扔掉钱包,并没有什么收获的俞白目光更深,为了搜集到有用的情报,他只好做一些内心不愿意的事了。 “这是?” 手从阿美的校服内衬口袋拔出,他看着手中多出的一张名片,略微皱眉。 甩了甩血迹,一行印刷风格诡谲的字显露。 “BK血偶酒吧,栄生路236号。” 没有姓名和联系方式,只有缠绕的淡青色纹路,雕刻出一只抱着残破娃哇的木偶,画风很诡异。 材质坚硬,做工精美,从贴身的位置来看,显然对主人来说是一件重要的物品。 俞白如法炮制,果然在慕良身上找到了相同的一张,只不过是蓝色的。 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将两张卡片收起来,俞白用一张废弃的麻布盖住了俩女的上半身,本还想清理现场销毁痕迹啥的,但扫视一圈,发现墙壁上的“体液画作”,实在是太艺术了而不得不放弃。 这宛如连环杀人犯嗨皮过的现场,是绝对不可以给国家的花朵,尚在念高中的孩子们看的。 俞白站在体育器材室外,郑重地锁上了门。 …… 迎着午后的阳光,脱离了昏暗血腥的室内,红白的塑胶操场上有学生奔跑,俞白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想不到这样平和的校园里,居然藏着两头魔物。” 俞白下意识迈动脚步,穿梭过体育部训练的方队,“而且依据她们在我‘死’后说的话来看,这座杭大附属职高……” “还藏着一头呢。” 并且是身份更高的“干部”。 它们伪装在光鲜的校园,密谋着什么。 风大了点。 “李杰,再加把劲!” “今年就是大考了!” 几位矫健的高中生冲刺过了他,俞白偏头追着对方越过了跑道尽头的终点线,他挠了挠头。 不知道魔物参不参加社团活动。 “……剩余一只怪物的最大嫌疑人无疑是俩女的老大,王优乃。” 但是这个猜测与实际又有很多矛盾。 假设成立,对方没有理由不出现在体育器材室,甚至早在课堂上,就不会把封印着邪灵的黑罐交出来。 “所以还是要去调查啊。”俞白揉了揉太阳穴,“邪灵,邪物,长老会……啊,这乱七八糟的地下世界,野蛮生长了属于是。” “喂,那边的!” 突然的声音叫住了俞白。 “午休结束了,该去上课了!” 不远处,一个黝黑的寸头男挥了挥手里的羽毛球拍,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教学楼。 俞白才注意到空中飘着紧凑的上课铃声,他瞥了眼刚刚寸头男后面的位置,监控器一闪一闪亮着灯。 一不小心想得多了,俞白去小卖部买了一瓶饮料,冰镇的冷气按在额头,他继续一边思考,一边走进楼区四栋。 “长满肉瘤的食尸鬼,未知的缝合怪……” “邪魂的大本营果然是非同凡响……” “等等!” 俞白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脑洞。 “会不会,这座学校所有人,都是怪物?” 适时他循着记忆,走进高三一班的教室,四周声息瞬间消失。 全班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俞白迎上几十双寂静的眼神,他面无表情,看向前排几个人身体上没被校服盖住的皮肤。 “起立!” 戴着厚厚眼睛的班长站起身说道,“老师好!” “老师——好!” 俞白抽了抽嘴角。 “额,嗯……大家好。” 靠,他自己都忘了。 椅子拖动着,班长举起手,试探地问道:“俞老师,下午第一节,不是语文课吗?” “啊对对对。”俞白反应还是迅速,他笑着摆摆手,“不是我上课,走错了,大家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注重师生礼仪,刚才喊了一通的一班高中生们用“故意逗我们的吗”的表情无语地望过来。 等到他们知道我这老师是装的,不会揍我吧? 俞白有点心虚地扫了下今天本该成为他的同学们的一班。 “老师,既然不是你的课。”一个小个子女生,站起来,胸口的铭牌上写着“陈佳佳”,“你不回办公室吗?” 办公室在哪,我怎么知道? 俞白似乎有点印象,貌似是之前想拿出名册对照的学习委员,“办公室,我这就回去……” 陈佳佳推了推圆框眼镜,目光愈发怀疑起来。 “老师!” 有些耳熟,位于角落的陈青青怯生生地站起来,她已换好衣服,手放在课桌下有些紧张地握成拳。 “老师,我有历史科的作业,忘记交给你了。” 俞白有些意外,看着少女,点了点头,“那出来吧。” 离开之前,他还不舍地瞟了眼后排靠窗的课桌,那里有个位子孤零零地伫在那,多好的位子啊。 视线微动,后排的中间,有两张座位同样地空了出来。 那是属于阿美和慕良的,旁边的王优乃频频回头,张望着教室外的走廊和窗户,寻找着同伴的身影。 俞白拉上教室的门,隔绝了里面的光和声。 079.思路 俞白和陈青青走在四栋教学楼的廊道上。 下午秉承着今日清明的天气,云朵舒展,致使天光透过玻璃后,让廊道显得十分宽敞明亮。 而当俞白将视线移到身旁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又不禁怀疑起这股透亮明媚到底是来自春天还是少女。 陈青青步履轻缓,胸口抱着一本用于伪装的作业本,大概是不愿吵到一侧正上课的班级,她低头安静地跟着他。 “办公室在这边。” 俞白琢磨着开口,落后着一个身位的陈青青,在拐角时,轻声地指向左边。 顿了顿,他按照少女的指使前行,“谢谢。” 没啥好矫情的,他收下了对方的这份帮忙。 前往教师办公室的路上,将从四栋穿过空中走廊到达三栋,同样处于三楼的高度,空中走廊的两侧全是开阔的风景,甚至能跳出校园外,望到杭城中心的大厦轮廓。 长条玻璃干净得仿佛今早才被擦过,俞白看到窗上的身影,更为澄澈的光线将陈青青的发梢映出几缕闪光,他发觉起那可能是洗发后未吹干的水珠。 仿佛日漫番剧里女主般的颜值,不经意地就绽放了。 联系起对方的遭遇,想必是回家洗了个澡后又回到了学校,俞白承认没有男人能拒绝这份漂亮,他看着玻璃上的这股清水芙蓉与熠熠生辉,就像《雪国》的主人公岛村对列车上女人的观察。 “今天你还来上课?” 拉长的齐读从几扇教室没关上的门里飘出来,俞白打破路上的宁静。 “嗯,马上就是月考了。”陈青青说道。 上午刚想不开,下午就回来读书了? “这理由是不是太过于工整了?”俞白立马进行了吐槽,“起码我也是救过你一次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理由。”陈青青睫毛往下垂落,脸上绒毛发着淡光,轻声说道。 你清高,是我格局小好吧。 俞白甚至以此想起了一位叫做雪之下雪乃的人物,少女的形象实在是有点相像,回忆起当初看《春物》时的心情,其实远得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下楼梯后左手边直走,就能看到教师办公室了。”陈青青只得说。 “谢谢。” 过了一会。 “还有,那个……”陈青青抿了抿唇,片刻的云朵间隙如一只大鸟,迅速掠过了玻璃走廊,“之前对你说的恩人,我是认真的。” 俞白眨了眨眼。 “不报答也可以的。” “不行,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行吧,你愿意当牛做马不是不可以,反正只要给草就行。” 不再客气地推辞了吗? 陈青青下意识地说道:“那就这么……” 倏然,她意识到某种歧义,小嘴张起来,“诶!?” 看着以肉眼可见速度涨红脸的少女,俞白行走的步伐依旧如老司机一般沉稳。 “所以你又是为什么想不开,是王优乃几个人对你的欺负?” 陈青青好不容易抚平呼吸,头发都在刚刚的无措中乱了几缕,她听闻男孩的转折,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俞白问。 少女抿着粉色樱唇,眉宇积郁成阴云,闪动的眼眸里似藏了一池化不开的秋水。 好一副欲语还休,这里有支线故事的模样。 俞白心想或许如同这冗杂的深受邪魂影响的校园,本身命运处于日常恬静的陈青青时过境迁,也发生了某种变故。 但教师办公室到了。 不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俞白拳头敲击掌心,随意道: “对了,你知道咱们班的班主任去哪了吗?” 陈青青捋了捋黑发,“你是说徐老师?” “我咋知道是谁,我要知道,今天就是那家伙领我进班级了。” “说的也是。”陈青青恍然道,“徐老师是个相当负责任的人,平时早班会都会提前到,对学生们也很关心,最近几天似乎是请假了。” “负责任,真的假的?”俞白把怀疑写到脸上,“那还有欺凌?” “……” “毕竟我刚来学校就惹了祸。”好在男孩后面总算说了点正常学生该说的话,“我先摸清楚情况,等会你帮我个忙。” 陈青青连忙点头,“可以,你要我帮你给办公室其他教师求情吗?” “不是,别揭穿我。” 俞白看着面前挂着高三年级教师办公室牌子的木门,语气淡定。 ? 陈青青歪头。 轻咳一声,俞白大踏步推开门。 “请问下徐老师徐遥香去哪了?” 十几排工位,七八名没有课的任课老师齐齐瞩目。 一个年纪即将退休,正在看报纸的老师探出花白的头发,“遥香啊,不是请了几天假啊,要到明天才来呢,似乎是老家那边有事?”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顺着老先生的目光,俞白也定位了自家班主任的工位。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文件夹,一班的名册信息映入眼帘,他马上锁定了几个刚认识的人物。 “你是?” 老先生抬抬老花镜,疑惑地说。 “我是新来的。”速记下信息,俞白放下名册歉意地道,随后向四周躬了躬身,“忘记做自我介绍了,俞白,请多指教。” 老师们逐渐露出了奇怪而友善,看待新同事的目光。 俞白这边,说完后也给老先生继续搭话的机会,流畅地转头,“陈青青,不是要交历史作业吗,我看看。” 陈青青:“啊?哦。” 望着这位新来的年轻教师富有热情,认真忙碌的模样,老先生点点头:“唔,请多指教……” 明天才来,给他捡了个漏。 俞白佯装翻了翻作业本,而少女全程目睹了他的表演。 等两人出了办公室,陈青青忍不住说道:“骗人是不对的。” “我没有骗人。”俞白立马驳回,“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自己是老师,这就叫作随机应变。” “……”陈青青木木地呆了会,然后问道:“不回教室了吗?” “不回,你先回去吧。” 俞白回头潇洒地比了个手势,“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候。” “那接下来你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校长室。” 陈青青眼睛一亮,感觉她逐渐摸清了森川同学的路数,“是去获取另外情报吗?” “不。” 俞白灿烂一笑,“是自首。” “啊?” 080.新茶 向陈青青要到了校长室的位置,俞白理了理衣服,同时整顿肃容。 玩归玩,闹归闹,别把校规当玩笑。 放下不正经和侥幸,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冒充老师可以解释为面对恶行时的不得已之举,但他把全班人骗了,如今再加一个教师办公室,一不小心,人有点多了。 何况体育器材室那边,一塌糊涂的血腥现场他故意没有清理,如果暗中的邪恶势力没有动作的话,早晚会呈现在世人面前。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加入正义阵营。 届时警察一到,惊动官方力量,他分身冒充的小事那还能叫做事? 中途穿过中庭,高一年级正在上体育课,运动裤和大腿奔跑的颤动让俞白有些瞩目,他驻足了一刻钟左右,终究没有忘记初心,匆匆前往教务楼。 站在红漆实木门前,俞白瞥过正楷书写的校长室门牌,轻轻咳了咳,按住门把手。 “我查到了!赵老师,这个俞白的确是个学生,今天刚转校过来的,真是胆大包天!” “校长,我从业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等荒唐事……这书我教不下去了,还请告老还乡!” “使不得,使不得!没有赵先生将是我们杭二职高的巨大损失啊!” “那就等我请假回来后,希望能看到合理的结果。 “您放心!必须的!我陈泽润以杭大附属职高校长的名誉担保……” 俞白默默地把已经转到一半的门把手转了回去。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目前这个场合,怎么也不太合适进门say嗨的样子吧? 历史老先生和校长正在商量怎么教训自己,他预想过自己会受到的处罚,但也没想到这点了老先生还在,如果从上午那节课算起,这呆了足有几个小时了吧? 气得中饭都没吃,想到这,俞白有些惭愧。 那他就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自觉地隔门鞠了鞠躬,转身撤退。 “明天再向校长和历史科老先生认错吧。” 重新沐浴在阳光下,俞白低喃道,“那么接下来……” 举目四眺,偌大的高中,竟一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不由悲从中来。 “没办法,那我回家了。” …… 时间差不多已经来到晚上八点。 换上一身崭新,卖相不菲的西服,俞白便重新前往新的目的地。 “出租车。” 一辆黄色戴着可爱小灯的汽车停驻路边,车窗摇下来司机和蔼的面孔。 俞白一摸钱包,忽然想到他是要去哪。 “不好意思,不坐了。” 啪地关上门,在司机无语的目光中,他转头刷卡进了对面的车站。 晚上八点,地铁依旧拥挤,俞白感觉自己熨烫好的西装都皱了。 一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整条街豪车汇聚,打扮靓丽的男女进出不停,俞白一身笔挺,气质出众,已经有拿着传单的人上前询问。 “小哥,过来玩吗?” “不了,谢谢。” 礼貌地一笑后,俞白抬起头。 顶上是霓虹的灯光,夜晚原本的颜色消失无踪,瑰丽的灯牌闪烁着令人忍不住纸醉金迷的诱惑。 俞白掏出两张卡片,上面的刻字与灯牌相符对应。 “BK血偶酒吧”。 …… 俞白向来是一个想到就做,思维理性的人,特别是修行之后,愈发变得行事果断。 总之,他在拿到阿美和慕良身上的名片后,就意识到这是可能接触邪恶势力藏污纳垢的门票 魔物们在一所平凡的高中潜伏许久,居然能一路忍受做题考试的学习压力,可见所图甚大! 然而,对方背后的组织怎么也想不到,潜伏在羊群里的特工们已经盒饭了。 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俞白没着急,越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越如狩猎猎物一般沉稳。 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 今晚孤闯虎穴,他自然有着一番计谋和策略。尚且酒吧夜店这种地方……开玩笑,在千载风雨飘摇是白过的吗,什么场面没见过? 只见俞白邪魅一笑,自信地走向了BK血偶酒吧的门口。 “不好意思这位,请问你成年了吗?” “……” 霎那,俞白瞪向彬彬有礼的保安,健壮有力,西装快要包不住大臂的光头保安淡定地拦在他面前。 焯。 “当然。” “麻烦出示下身份证。” 光头保安伸出手,宛如一座山。 俞白叹了口气,他肯定没带,他不得已,拿出了红色大钞。 顺利通行。 在安检处,即使有着良好的隔音设施,里头震耳欲聋的音乐也难以屏蔽,等俞白推门而入,置身于光芒炫目的舞池,入目放肆扭动的肢体,他一下打起了精神。 别误会,刺探情报罢了。 卧底灰色产业,出击! 血偶是一家club,也就是有舞池有DJ,半数以上的客人们都是来蹦迪的那种。 因为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俞白要做的首先是观察。 穿梭于客人和侍从,他没有理会DJ台前那片最大也是最吵的区域,他自动已经脱离了打野战的低级趣味。 决定好情报计划了,与其漫无目的寻找,不如他自己就发光! 把烟点上,俞白也不抽,身后的墙壁上贴着“非必要请不要吸烟”的提示牌,周围站满了吸烟的人。 耐心,是成功的第一步。 DJ台和舞池在北面,往南过去,分布着几十个散台和卡座,二楼显然是商务包厢,蒙着厚厚的单面玻璃,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哎呀!” 一个身影步履飘忽,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靠近过道上的俞白。 依靠猎手本能,这无疑是女孩,俞白一丢打火机,同时转身扶住对方。 女孩道歉道:“对不起,我没看到路……” “没事。”灯光昏暗,但近距离下,俞白还是看清了这名穿着低胸蓝色吊带裙,妆容精致,又纯又欲的女孩,“不过我东西好像掉了。” “是这个吗?”女孩连忙从地上捡起来,微微一颤。 “啊,真是感谢。”俞白没等对方看清,就把保时捷打火机收了起来。 黯淡的光,零星的烟像红色萤火虫,还有香烟燃烧的氤氲,女孩有些醉酒的面容变得异常柔软。 对方睁大着一双疑惑而天真的眼睛,试探问道:“请问……你是贺先生吗?” 俞白把烟头扔地上。 “可以是。” “啊,那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女孩开心到拍手手。 既然是老熟人,俞白就不把放在女孩腰上的手抽回来了,两人自然地攀谈几句,他就搂着对方,来到了一个中间位置的卡座。 俞白目光如炬,四女三男,衣着打扮时尚靓丽,消费能力应该不超过大企业白领。 座上的女生纷纷望来,俱是表情生动,再看男生,像是搞笑谐星组合,见多出一个帅哥,都有些戚戚然。 原来如此,俞白顿时明白了情况。 一番介绍,女孩们分别叫做韩叶若,莫川熏,李名美,徐遥香。 喝完第一杯酒,俞白就忘了,只能以衣服的颜色辨别,分别是小蓝,小黑,小白,大白。 至于男人们,相信大家都没有听。 俞白不能再借用某位贺总的名字,小蓝懊恼地感慨原来是认错了,但表示还是可以一起喝一杯,男人们内心上是排斥的,但眼见一群坐了半小时的女人终于脱了外套,那没事了,大家都很开心。 “服务员,你们店里最贵的酒来一套。” 俞白扔出一张小费。 等刷完卡,服务员和兔女郎举着灯牌把酒端上来,众人肃然起敬的同时精神齐齐一振。 面对如此豪爽的画面,卡座上气氛的达到高潮。 喝得多了,俞白小费发的没停,每递一张,手臂就被旁边的人揉进身体去一分。 他好奇地问起旁边的小蓝:“你经常来酒吧吗?” “怎么会,今天我是第一次呢。”韩叶若羞涩捂住小嘴。 “这么巧,我也是。” 俞白竖起大拇指,起身去桌子中间拿餐巾纸。 不料等他坐回去的时候,女孩已经握住了他的右手,也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嘴里也已经叼好了一张白净的巾纸,纯洁地看着他。 “啊,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韩叶若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和纸巾。 俞白心道一声好家伙,暗暗坐得远了点。 推杯交盏,声色犬马,一桌人倒的倒,啃的啃,还有一起去上厕所就没回来的。 身姿妖娆的韩叶若又干了一瓶,哈哈笑着抱着怀里的红色钞票睡了过去。 俞白推开女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时机差不多了。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等下,这位客人我来吧。” 时刻盯着这里服务员正要上前,忽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一名刀疤脸,满脸凶煞的男人越过了他。 “明白了,伊经理。” 卡座中,男人醉醺醺的神情深处依旧清明无比,今夜他完全如同烂醉玩乐的客人,终于,他操劳一个夜晚的目标出现。 伊虎笑呵呵地递出烟,说道:“玩的开心吗?” 俞白点点头,拿出一把枪,放在桌上,“开心。” 伊虎手臂青筋猛然绷紧,双目圆睁,伴随着坏绕声道的巨大金属摇滚,他捏碎了烟,大手悍然一抓,拦住了两边想要冲上去的随从。 对这一切,俞白仿佛没看到,打了个响指。 “喝多了,有茶吗?” 伊虎愣了愣,缓缓将手下退散开,盯着桌上的枪,肃容沉声道:“有,各地的新茶都有,解酒那是必须的。” “什么都有?” “有。”伊虎信誓旦旦。 “有没有杭大附属职高的?”俞白眼神突然盯住了遍布黑道痕迹的酒吧经理,一字一顿,“我要高三的。” 081.玩脱 伊虎那粗大的眉毛皱成了“井”字。 他黝黑沧桑的面庞受过许多风雨的捶打,刮痕,沟壑,褶皱,上面有着一丝忌惮,也有一丝紧张。 R05卡座在今夜酩酊大醉,而在理应酒局收尾的时刻发生了猝然的变故,其他人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伊虎知道局面仍需解决。 背着手做了手势,服装与普通服务生不同的侍从靠拢过来,他讪笑一声,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说道:“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俞白看也没看桌上手枪与对方的距离,自顾靠在椅背,酌了口白开水。 “音乐太吵没听清吗?” 他向刀疤经理招了招手,对方抽了下面皮,凑过来。 “我要杭大附属职高的,外边是新茶,里面是老茶。” 伊虎眼神开始闪烁,他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是如此捉摸不透。 他踌躇地说道:“一个,还是两个?” “三个。” 伊堂舒了口气,“自己人?” 俞白哈哈一笑,“自己人。” 不仅如此,俞白趁热打铁,把淡青色的血偶名片轻轻盖在桌上。 伊虎面色一变,再不疑有他,挥了挥手,四周按着腰间的黑道壮汉默默退了回去。 “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的僭越之处还请原谅!” 七尺的魁梧昭和男儿低下头,恭敬地低喊道。 俞白一怔,我靠,态度转变一百八十度啊? 早知道他还装个啥,进门扔出名片就完事了。 但细想下是合理的,阿美和慕良可不是那种受到邪恶污染里的杂鱼怪,身份分量在智慧魔物里绝对不轻。 俞白有些心疼刚刚撒出去的钱,“明白我来的目的了吧?” “是请吩咐!” “……”他手指敲了敲杯沿,思考如何套话。 而一旁的伊堂却会错了意,连忙上前双手倒酒,如此礼数反倒让俞白觉得要慎重起来。 “联系的到干部吗?我需要支援。” “……” 杭大附属职高几百人,一个个去排除得到猴年马月? 所以他想依靠时间差,直接来反派老巢获取另一个血偶的暗子信息。 “您是指……傲慢大人吗?” 伊虎听闻,却无比震惊一般,压低了声音,“唐泽大人也无能为力吗?前两天他才来过,向总干事汇报了情况。” 啊,这么简单? 俞白摸了摸下巴,以掩饰内心的窃喜。 “那我明白了。” 俞白收起枪,干脆利落得站起来,“看来是我多虑了,一切还在组织的掌控之中。” “请稍等,大人!” 伊虎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神态认真道,“这么大的事情,还是需要跟组织汇报,做好万全准备,请您跟我来。” 俞白摆手,“惊动上级干什么,不用麻烦了。” 而刀疤男人牢牢按着俞白的肩膀,老虎钳似的纹丝不动。 “总干事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这样,那走吧。” 俞白强撑着不裂开的表情,在一帮人的“护卫”下,离开了卡座。 他们上了一侧的楼梯,声息迅速被厚实的隔音材料吸收,俞白耳朵还嗡嗡受着影响,脚踩着二楼柔软的红色地毯,身旁的刀疤男人亦步亦趋。 他要开始考虑怎么跑路了,率先打草惊蛇绝对不行,必然会导致邪魂逃窜,这样到现在为止的伪装都要做无用功了,哪怕打掉眼前这个看起来是原本当地灰色产业和邪恶能量结合的怪胎产物。 今天他套打的信息又已经足够,可居然面前那个黑道男人这么不凑巧,不给他回去排查的时间啊? 而经过三重安检,小手枪被早早收走,俞白估摸走了大概有百来米,才在尽头的一间装修奢华的包厢里坐下。 “嗯,总干事呢?” 他看看宽敞,却空无一人的包厢,微笑地说道。 壮汉护卫都留在了包厢外,只剩伊虎和俞白两人,昏暗的光纤下伊虎表情看不出什么,他忽然拍了拍手。 回荡甚至像是产生了回音,俞白云淡风轻。 灯光亮起,房门推开,端着水果美酒的侍从和花枝招展的女人鱼贯而入。 “大人稍等片刻。” 伊虎双手捧着淡青色名片,退了出去。 坏,坏。 所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是这种感觉吧? 被妹妹们包围的俞白,开始抬头寻找天花板有没有通风口。 五分钟后,大门再次被推开,一名剪裁得体的衬衫袖口因太热而卷了起来,露出遍布纹身的白皙小臂,下摆老式地塞进了裤子里,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尔儒雅的男人走了进来。 似乎刚刚在用餐,他一边用白色的餐巾擦掉了一抹嘴边红色的食物残渣,一边接过伊虎手里的银色西装穿上。 伊虎恭敬地站在对方身后。 “你好,我是苏城鹏。” 彬彬有礼的西装男人笑道,“怎么称呼,这位牧者?” “牧者?” 俞白心中思虑划过,看来这是血偶对于在杭大附属职高的潜伏者的称谓了。 “俞白。” “啊,俞小哥。”苏城鹏了然点头,“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您是晚上九点十四分来到本部的,门口那个不长眼的居然还敲诈了您两百块钱。” 俞白一张嘴,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 “不过放心,我已经帮您处理了。” 苏城鹏摸了摸手腕做工精美的银色手表,伊虎会意,从门外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拖了进来。 俞白辨别出来,那就是在门口拦住他的酒吧保安。 口罩被打掉了,牙齿也全被打掉了,漏风地说着什么话。 “我不知道,不知道……” “真是难闻。” 苏城鹏用手绢嫌恶地捂住鼻子,捏起兰花指,从保安的口袋中捡起了一张湿透的纸币,摆摆手,保安马上被再次拖走。 男人凑到了俞白近前,伸出手,“你说是吧,俞白?” “还行。” 纸币滴答地滴着血,俞白神情不变,接过后和对方握住手,愣了下。 对方没有放手。 苏城鹏就那么握着他,靠近过来,越来越近。 “俞白你长的很年轻啊,还是学生?” 他忍耐着仰头避开的冲动,强笑道:“怎么了?” 更近了,俞白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然后男人倏地,在他耳边深深吸了一口。 “未成年,好像不能喝酒哦。” 俞白汗毛倒竖…… 他闻到了男人嘴边的血腥味。 对方,刚吃过人! “啊,是真的,好年轻,好有活力,好久没有闻到如此甜美的味道了!” 苏城鹏惊喜地展颜。 俞白神情蓦地变化,脚下一蹬,以最快的速度远离。 “俞白同学这个年纪撒谎可是个坏孩子哦。” 猩红的赫眼豁然张裂,黑色的眼白如无底深渊,苏城鹏毫无症状地展开了食尸鬼的武器。 鞭子动如闪电,肉眼几乎只能捕捉到黑影,张牙舞爪地扑向俞白。 “牧者是为得到机缘却甘愿低调行事的大伙们提供食物的尊贵职业……” “而你,根本不是机缘者!” 082.牧者 俞白以几乎要仰倒的角度飞快倒退。 面对快到化为一团黑影的红鞭,俞白的临变在常人中足可称道,可不在同一纬度以碾压之势的超凡红鞭,还是相形见绌。 宛如黑红凝聚的能量体轻而易举地追上了他。 身体素质提升的同样有反应力,俞白眼睁睁看着死神袭来,忽的仰头,径直摔倒在地上。 他体会到红鞭奇怪的生命物质感擦过鼻尖。 轰! 刚刚的位子已被击穿。 俞白就势翻滚,不顾瓷砖碎片砸在背上的生疼,手往就近的地方一伸,看也没看,抄起来就向苏城鹏丢过去。 那种“咻咻咻”让人发麻恐怖的空气呼啸继续响起来,飘在半空的红鞭快成真正的幻影。 酒瓶全碎,果盘切成细条,兵兵乓乓地掉落在地上。 玻璃碎裂与食物飞溅的配乐里,俞白不依不挠,继续扛起一套像是黑桃A系列的香槟酒就是一扔。 “你有完没完!” 这次没破,苏城鹏用手接住了套酒,“这很贵的,不要暴敛天物!” 似乎莫名地突然激发了一位酒吧老板的职业习惯,俞白却是见到对方的弱点,眼睛又亮又尖,专门寻着看起来档次高价格贵的酒就扔。 “拿着超高溢价宰消费者!” “啊这瓶,骗了多少女孩的身子!” “资本家都吊路灯!” 俞白见一种,回击一句,反正包厢的桌子够大,品类够多,颇有历经沧桑正义执行的感觉。 直到一群黑衣壮汉在授意下包围过来,占住了桌面,俞白才不得不停下。 “是一个顽劣的家伙呢。” 苏城鹏把名酒递给属下,拿出手绢擦着手,本就阴柔的面孔愈发阴沉,他盯着俞白如玩弄猎物,“我并不排斥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哦,俞同学。” “玩还是你变态。” 俞白说道,突然欺身撞进了一旁黑衣壮汉的怀里。 这些黑衣壮汉显然不是魔物或者怪物,只是普通人类成员,他们之前一直在冷眼旁观,一副围而不动,熟知老大脾性没有收到命令绝不插手的模样。 “哥们,范摆的不错。” 俞白在对方又惊又怒的神情下,不顾挨在背上和小腹瞬间反制而来的肘击,手摸到了对方的腰间。 “这东西不用可惜了。” “喂,混蛋!大家小心……” 俞白握住那冰凉的金属,甩手就是毫不停息地连击—— “砰砰砰砰!” 一口气打完了子弹。 火光闪耀,密闭的空间内,人类武器史上最为转折的发明怒吼咆哮着,盖住了一切声音。 铜壳在大理石地板翻滚。 “无聊……” 巨响后的宁静,阴柔的男声缓缓吐露。 鼻子硝烟的味道仍在盘旋,唰的被一股破空冲散,黑红的尾鞭抽在了俞白的肩上。 他飞出数米,狠狠砸在了墙上。 弹丸叮叮叮地从其余尾鞭上弹落。 俞白从来没有联系过射击,但八成子弹都飞向了苏城鹏的身体。 但普通热武器对魔物是无效的。 哪怕命中,也会在超强的恢复能力下把伤害减小到几乎为零。 “有些腻了。” 苏城鹏揉揉耳朵,表情露出一丝乏味,身后的所有尾鞭齐齐展开,微微一顿后,尽数飞向了男孩。 俞白装作勉力躲闪的样子,借由桌椅沙发等物体,可哪怕空间够大,障碍物够多,硬实力的差距都无法弥补,不到十秒后他便被再次“自然”地被命中。 为了演的逼真,不惊动存在哪里必然观察着的邪魂,俞白彻底让分身的这具身体控制在了只比普通人稍强一些的地步,如此,骨头断了。 捂着手臂,俞白脑壳发昏。而刚才被夺枪的那个黑衣壮汉马上一个跨步,恼羞成怒地按住了他。 他被绳子绑成了一个粽子。 啪,啪,啪。 稀疏的鼓掌声从四面传来。 俞白抬起头,见到总统包厢的阴影处,走出来七八个身影。 他们的眼部位置,在黑暗中都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一步也可以说为难能可贵了。” 其中一人笑道。 “总干事还是那么爱惜食物,放水的癖好让人称道。” 另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刺耳摩擦声传来,极似体育器材室时阿美露出真身的音波,俞白挪动视线,果然,在眼部红光的人影之外,还有飘动着触手,模样非人的怪影。 这些压后登场的家伙,应该就是血偶的核心成员了。 魔物,食尸鬼,异种,没有普通人。 忽然,俞白表情微动,抬起完好的那只手,但又生生忍了下去。 遮住一闪而过的剑意。 “没有必要……这些都是邪恶瘟疫蔓延的一部分,现在杀了,只是治标不治本。” 忍耐住把这个怪物组织一锅端的欲望,俞白决定静观其变。 “总干事,这是入侵者身上搜来的。” 在十几个气势压抑超凡生命面前,混迹黑道的伊虎如温顺的羔羊,眼观鼻鼻观心,恭敬地递上淡青色和蓝色的名片。 苏城鹏接过摸了摸。 “牧者的执照,是真的。” 包厢阴影霎时传出窃窃的讨论。 “他把暴怒和色欲干掉了?” “不可能!” 当即有人反驳,“开什么玩笑,这学生从任何地方看都平平无奇,不是小说里开挂的高中生。” “不错。” 阴影们很快统一了想法,径直否定了唯一的真相。 “那俩个女表子突然消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某个食尸鬼冷笑道,“毕竟,我们可管不了她们。” 俞白有些意外。 因为这句明示内部不合的话语之后,空气稍稍沉默,却无人有所表示。 苏城鹏收起卡片,说道:“牧者是为同胞们提供食物,值得尊重的职业。” 他重复了与俞白刚见面时的话。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可能在很快就会被政府官方发现了,到时候遭受的就是灭顶之灾。” “戚。” 那位刚刚出言不逊,披着大衣的食尸鬼是一位红发中分的男人,他说道,“这么胆小害怕做什么,谁不没在里面呆过?牧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苏城鹏眉头微皱。 俞白表情一动,顿时竖起耳朵。 “冥夜,少说点……”有骨干劝告。 “实话实话还有错了?反正都是大家的共识。”叫作冥夜的红发食尸鬼仿佛没有自觉,站出一步笑嘻嘻地,“机缘降临后,我们便逐渐获得了超凡的力量,甚至前天能明显体会到天地灵气的变化,大争之世就要到来了,就应该不拘小节,大胆开拓才是!” 空气安静了一会,苏城鹏站在原地,淡淡开口道:“不管如何,如今面对诡异未知的竞争环境,我们族群数量稀少,局势依旧处于不明朗的状态。” 一身银色的总干事望向红发男人,“还是说,冥夜你已经把喰场里的那只‘鬼’解决了?” 083.这就叫专业 俞白把瓜吃的又香又起劲。 他还想听更多内幕呢,暗中为那个叫冥夜的年轻男性食尸鬼加油打气,怼!给我继续怼,职场里不怼领导的打工人算什么优秀的零零后打工人! 可惜,提到“鬼”,桀骜的冥夜也哑火了,忿忿地不再说话。 “好了,言归正传……” 见暂时调整了内部意见,苏城鹏话锋一转,声势陡然凌厉起来。 金丝边眼镜中倒映出重重包围,模样有些狼狈的男孩。 “一个普通人,敢冒充牧者,你……” “真是不怕死啊!” 你怎么知道? 俞白有心想接上一句,但忍住了。 你说得对。 刚才有关诡异和羊圈的情报已经可以说让此行有所收获,他不能挑衅,得继续等等,看反派还会不会自动吐出设定。 “把你怎么拿到执照,以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吧。” 想的美。 俞白吐槽,不过苏城鹏的下一句令他困惑了下。 “……不然不仅你要死,他们都得死。” “他们?” 总干事露出一抹笑容,朝伊虎颔首。 彭彭彭。 大门推开,不久前在同一张卡座上玩乐的男男女女,被粗暴地扔了进来。 “呜呜呜呜……” 三男四女,一个没差,甚至跑去开房的也被抓回来了。 此时他们个个狼狈不堪,破衣服的,缺衣服的,还有没穿衣服的,不仅脸上身上都有拳打脚踢的痕迹,同时被五花大绑着,还封住了嘴巴蒙住了眼睛耳朵,可谓丧失感官,遭到了邪恶的社会势力狠狠蹂躏。 所以这些人几乎全部陷入了极度惊恐中,酒早醒了,女人抽泣的泪水从黑布滑下来,哭花了妆容,若有敢反抗呼救的,一旁的黑衣壮汉变会不客气地扇过去一巴掌,不分男女。 “应该还认得吧?” 伊虎提着一个袋子,哗啦啦,从五人身上搜出来的物件零碎,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 小蓝,小黑,小白,大白……还有搞笑谐星组合…… 俞白再怎么无所谓的态度,此刻也有所收敛。 蓦地,俞白扫过地上的一推物品,从几张工牌中看到了“杭大附属职高”四个字。 杭大附属职高,三年级教师,徐遥香。 俞白一时没绷住,吃惊地抬起头,看向最右侧白色衣服的轻熟娴雅,正在默默流泪的女性。 不是吧,大白是他班主任? 见此,苏城鹏却误会了,他饶有兴趣地说道: “我查过了,这些人在今晚之前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该夸你优秀的社交能力,还是称赞你……” “能够害死一群无关之人的冷漠心呢?” 俞白犹豫起来。 “有人吗?是警察赶到了吗?!” 扑通一下,有一个漏网之鱼滚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中间。 是之前被打昏拖走的保安。 他眼睛已经瞎了,此时,察觉四处的哭泣拖动的动静,以为是某种奇迹的希望,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求生力量。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来人!救命!这里犯罪行为正在实施,这里有怪物!” 对方激动的样子让俞白感到不妙,产生的动静与肃杀的氛围太冲突了,他走过去想按住对方挥动的双手。 “警察同志!警察同……” “砰!” 就近的黑衣壮汉垂下枪口,推开俞白,把尸体抬走了。 “第一个。” 苏城鹏的尾赫缓缓漂浮,“夜晚还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但是你就未必了。” “每过一分钟,就有一人因为你而陪葬。” “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拥有无视同胞死去的铁石心肠吧,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也会敬佩你的。” 这不是杀鸡儆猴,也不是危言耸听。 俞白相信阴柔脸食尸鬼根本不在乎几条人命。 一分钟后,红鞭落在了班主任徐遥香的头上。 俞白不再犹豫,高喊道。 “我说!” 苏城鹏停下动作,从侍从的盘子里拿过一杯刚刚煮好,热气腾腾的咖啡,淡然地喝了一口。 “哦?” “我坦白我是如何得到牧者的执照的,那是一个早春的晴天。”俞白没有废话,流畅地讲了下去,“也就是今天。” “……” 苏城鹏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而男孩的语气逐渐低沉而富有磁性,就仿佛,其实在他的心中,这件事也已经憋了很长时间,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倾诉渠道。 “那是最后一节体育课下课,恰是放学,路上飘荡着春天的裙摆和樱花,运动了一个小时我的背后被汗水浸湿,于是我前往了更衣室,在活动课的呼喊,楼层的奔跑震动,操场发号的操令下,我在女生更衣室,撞见了阿美和慕良的秘密……” 一个情深意切,不小心撞见的故事直接从俞白口中娓娓道来。 然而,苏城鹏按捺不住地摩擦了下漂浮的红鞭,发出危险的切割声。 “说重点!” “好的,我看到俩女在更衣室【哔】,由于过于激烈,她们走的很匆忙,没有发现我把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拿走了。” 俞白从善如流。 “等等!” 包厢的阴影中,有其他食尸鬼插嘴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女生更衣室?还有,为什么要拿别人衣服?真的只是为了看口袋?” 俞白自然地说道:“因为对于学校布局不太熟悉,天气热,一不小心就……” “啧……” 一阵窃窃。 众人顿时都露出了不耻的表情。 即使看不到表情,但不妨碍俞白这么接受到阴影中的意思。 尤其是其中有一位身穿红色洛丽塔,身材微胖的女性食尸鬼,更是毫无顾忌地朝地面tui了一声。 “那又为什么来这里?” 苏城鹏没有被杂乱的叙事所干扰,干脆地指出了关键。 “因为……”俞白握住拳头,声调霍地拔高,“我不想再被欺负!想要力量!” “我转校到杭大附属职高,就是因为在上一个学校里……在更衣室被人诬陷!” 在场是人的和非人的都沉默了。 “在上一个学校,那是一个雨天……” “胡扯!” 而马上有食尸鬼反应过来,觉得智商被侮辱地怒道。 “你以为这点时间还不够我们搜集信息吗?你分明是代课老师!今天是你第一天来到学校!你是来调查失踪的班主任,或者是学生的异常!” “……” 俞白表情变得深邃。 “不。” 如果身上有烟,相信他会点上,“我是学生。老师是我装的。” 哈? 最怕气氛忽然尴尬。 负责处理这些事情的伊虎,就束手立于门边,他的刀疤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苏城鹏思忖了几秒,挥了挥手,“再去查清楚。” “是!几分钟就有结果!” 伊虎瞪了无辜的俞白的一眼,匆匆带着人走了。 “让他继续说。” “然后……” “我想当一个坏人!” “哈哈哈哈!”冥夜忍不住发出一阵嗤笑:“小子,想要加入血偶,不是喊空话就可以的,以你的实力,死一百次都不够……” 不止冥夜,大家都以为男孩在扯淡,瞬间,下一幕震住所有人。 他猛然发力,将骨折的左手彻底掰断。 毫无预兆的决然咔擦,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总干事,这是您刚才没有打断的手臂。”俞白面朝众人,整个人气势攀升,“我的心意没有人可以质疑。” 哎,这就叫专业。 本体看到了他如此卖力的演技,一定会非常感动吧。 “呵呵,就这。”短暂的无人应答后,大概是冥夜下意识想打破这份男孩的气势,继续表达了不屑与否定。 “不是这么打的,当年我啊,那台子下可都是刀,要是错了,可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 噗嗤。 俞白眼睛都没眨一下,抽出旁边黑衣大汉后腰的匕首,一刀插进手臂,这还不够,他握住刀柄,在里面转了转。 鲜血泉水般汩汩涌现。 那位本来又是夺枪又是夺刀,怒气难消的大汉沉默了。 “……” 这下没人唱反调了,只是面面相觑,连叫都不叫一声? 这还是人? 诡异的安静里,伊虎去而复返。 伊虎面色难看,但仍一五一十地在苏城鹏旁边附耳道出最新的情报。 “……教务系统里的传真,我亲眼过目了……” “所以……那高中生说的是真的。” 属实的事实,“他的确是第一天来的转校生。” 仿佛一个信号,气氛倏然缓和。 苏城鹏摘下金丝边眼镜擦了擦,再次戴上后却蒙上了一层反光,看不清藏在深处的表情:“既然如此。” “看来这只是一个胆大中二,鲁莽幼稚……加之非常变态的少年罢了。” 俞白抽了抽嘴角。 “那个,变态其实可以去掉……” “所以这位变态的少年。”苏城鹏无视俞白的需求,甚至在词汇上做了重点发音。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你,居然会被学校里的普通学生欺负?” “……” 俞白一时无法回答,几滴冷汗在背后悄无声息地流淌。他能临时圆一个说的过去的就不错了,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不过,我同意了。”苏城鹏说道。 “俞同学,你很有趣,我开始看好你了。” 084.漏出马脚 暗无天日的地下甬道里,不知尽头有多深,俞白被黑衣壮汉们用枪簇拥着,打头的领队是伊虎。 他被带入了更深的小黑屋。 那一番在总统包厢里的交锋,他也没想到最后能行,目前来看,至少成功了一半。 反正真动手了,他就开剑意。 不愧是反派的老巢,酒吧地下开发出了从外界看意想不到的空间,一开始迈入地下室踏上坚硬的水泥地,俞白还在心中默数时间,然而过了十分钟他就记乱了。 两侧的墙壁内嵌着黄色的灯泡,颇有防空洞的既视感,也许就是由此改造而来也说不定。 俞白新鲜地四处打量着,伊虎和血偶的资深成员们显然经历多了,一路沉默,很快俞白就感到了无聊。 “诶,是叫伊虎……没记错吧?” 俞白搭讪了。 伊虎面无表情。 “怎么说,以后都是同事了,虎哥?”俞白摸了摸口袋,他的烟和保时捷打火机在不久前被扣下了,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对着黑衣人们,“我的烟呢,还不还我,快给虎哥来一根。” 伊虎无奈了,他有点看不懂现在的高中生了。 这就是新时代零五后吗?真的是完蛋了。 “既然都是一块工作了,大家认识下啊?”俞白还在那不正经,“晚上聚餐去哪?” “闭嘴!”伊虎抓住男孩的衣领,当头喝道。 “行吧。” 俞白撇了撇嘴。 队伍复回安静,伊虎撒开布满老茧的手,沉声道:“以后我们基本不会见面的,所以你少费点心思吧。后面的仪式才是你应该担心的。” “哦,入会仪式有危险?” 俞白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伊虎额头浮现几条黑线,为什么这家伙每次提到危险比谁都激动? 如果俞白听到了对方的内心独白,一定会表示那当然了,越危险就代表着他离邪魂的本源核心越近! 而危险,对于他这个无牵无挂的分身来说,又算个啥? 见对方不回答自己,俞白也不气馁,迂回道:“那我回到学校后,总要和你们口中的阿美,慕良牧者她们接触,还有那位叫唐泽的干部,这些可以先告诉我吧?他们在组织里是啥级别,你是啥级别?” 伊虎想起在酒吧,他还觉得对方高深莫测的猜测,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了:“牧者不听命于我们,而是来自青铜树。” “青铜树?”俞白说着,已经觉得有点牛逼起来了。 “血偶,是组织的名字,现在以食尸鬼机缘为主导,其他机缘为辅,而我们普通人则是负责处理日常事务。” “而牧者,或者说,牧者不局限于任何一个组织,而是整个机缘者获得生态里,对于从事这类工作的职业的泛称。” “牧者的级别,以彩虹颜色区分,越深的越强,傲慢作为干部只会更高。” “而获得机缘者终究是少数,除了负责提供食物的牧者,还有其他负责诸如提供救济金,工作,承担各方面的外线成员。” 俞白凝神,这几乎是微型的小社会了,没想到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难得听对方讲了如此一串长的话,他有点感激,决定以后一锅端的时候把对方交给警察就好。 “虎哥,你知道的挺多啊?” 伊虎冷淡地瞥了眼,“你一开始就干这行你也会知道这么多的。况且……还有“花魁”时刻注视着你呢。” “那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伊虎再也不想多言,队伍前方出现一道楼梯,盘旋而下数层,俞白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个宽敞的牢狱。 俞白看着延伸出去的铁栅栏和小屋子,体会到画风的割裂,照明工具变成了最为原始的篝火,深处的牢房里传来压抑虚弱的喘息,那边被全副武装的血偶成员严格把守着,他也不想知道里面关了些什么东西。 一管充满克苏鲁风格的玻璃筒塞到了俞白的手里。 “这是啥玩意?” “药剂。”伊虎冷冷道,“你的奖励,可以快速治疗你身上的伤势。” 俞白看看伊虎的黑脸,再看看那管冒着绿色的气泡,里头还有几条在游动的细虫的液体。 这肯定是毒药。 “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 伊虎懒得废话,眼神示意属下,黑影包围中,并不喜欢被灌肠的俞白径直打开封口,一把喝进。 到了这一步,还要啥自行车,对方要害他也不会特意带到这里来。 即使俞白已经喝的够快,连味道都没去品尝,他仍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满嘴铁锈味。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股暖流清晰的从胃部充盈,然后扩散四肢,有生命般涌向他受伤的地方,大部分热流覆盖到了左臂。 咔咔擦…… 俞白诡异地看着自动扭转的左臂,惊了,“好了?” 他摸了摸身体其他地方,暖乎乎的,感觉……还挺舒服。 “还有吗?虎哥?”俞白问道。 伊虎翻了个白眼,带他穿过牢狱东面和一道拱门,所有人看到一处百米外高高筑起的祭坛。 俞白眺望这片几乎有足球场大小的巨大地下空间,不由咂舌。 “那么,入会仪式开始。” 苏城鹏再次出现了,他已等候在祭坛上方,身旁站着一位两米高,两米宽,黑袍包裹的大胖子。 伊虎望着那座祭坛,以及钉在祭坛上血迹斑斑的锁链,眼底流露出灵魂深处的恐惧。 男人回过头看着男孩青涩的面孔,想到待会俞白的处境,忍不住说道:“看到了吗?” “有点牛逼啊。” 俞白真心实意竖起大拇指,这组织,我看行! 这手笔,幕后的阴谋和反派大佬绝不是什么小喽啰了,俞白觉得看到了任务胜利的曙光。 “等你到了祭坛,总干事会为你主持仪式,一名异种大人会赐予血偶的祝福,便是花魁大人。”伊虎面庞复杂,“术式花魁能够令你的身体更加强健,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减少痛觉,提高存活几率。” “但是……” 伊虎侧过身,踌躇后,还是唏嘘说道:“念在大家同为人类,我劝告你一句,花魁就是虫蛊。千万不要以为这有多么美好,真正的现实是,那不过是大人们控制普通人的手段,接受赐福,便等于在身体中植入了一颗定时炸弹,只要稍有异心……” 伊虎的话截然而止,因为他一边走一边说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他一惊,转过头,发现俞白人已经不见了。 “总干事,我准备好了!” 十几米外,传来俞白兴奋的声音。 “……” 伊虎张大着嘴,包括其他长年饱受花魁折磨的黑衣壮汉们,看到了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俞白躺在祭坛上,手脚主动伸进了镣铐,惨白的灯光照下来,如尸体一般安详。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苏城鹏换了一副崭新的手套,他看着如此主动的入会者,满意地点头。 白手套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和笔。 “赐福之前,这里有一份合同签一下,一式两份,记得拿回家保管。” “嗯?” 俞白微愣地看着对方,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来这个? 接过一看,厚厚的合同条约规文,其中在员工福利栏目下,写着除紧急情况外,会社提供双休,带薪病假,正常缴纳五险一金。 俞白差点愤怒地把合同摔在地上,这待遇简直是看不起人,你这让华夏千千万万深受资本主义迫害,连双休和八小时工作制都保证不了的打工人怎么看,然后拿起笔,迅速签下自己的大名。 “桀桀桀桀……终于好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刺耳的嗓音如阴风掠过,转头是那名高大的黑袍人,俞白看到对方的真容,舒了口气,内味对了。 人身,头颅却是白色的肉虫,脚部由是细长的节肢组成撑地,使它在远处看起来像是在漂浮。 肉虫头和节肢细脚与人身比例不符的硕大,整个人仿佛充了气。 正面的角度,冲击力不可谓不强。 “桀桀桀桀……”肉虫异种道,“你可以叫我千手,孩子。” 啧,还有这招牌式地桀桀笑,俞白给对方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 “果然,你一点都不害怕呢,这是为什么呢……“黏糊糊的一只软嫩节肢摇晃着,凑到了俞白的面前,“难道,你也这么近距离见过色欲那家伙了吗?” 俞白本能地扬了扬头。 然而这个动作似乎伤害到了千手的心灵。 “你在退后什么?她应该没我好看吧?” “……” 啊这,俞白只能表示,他的语言是无语。 苏城鹏踩了踩锃亮的皮鞋,打断了千手:“赶紧开始吧。” 肉虫异种的口器弯曲摩挲,形成极其渗人的弧度:“没问题。” 千手的肚子猛然膨胀,口器剧烈抖动,就在俞白担心对方会吐在他身上的时候,一只无色透明的小虫从对方嘴里跑出来。 无色虫遇到空气迅速开始出现颜色,仿佛在适应着环境,深红,深绿,深黄,深绿,深蓝……不断的光彩变换,最终仿佛定格又如永远循环着。 如一朵盛开到烂掉的鲜花,颜色鲜艳到令人有些恶心作呕。 “花魁,快到你的新家去吧。”千手鼓励道。 五色虫展动了下薄翼,跳到俞白手臂一处的裸露肌肤。 猛地张开利器,往下一扎。 俞白只觉被人打了一针,再一眼,花魁已经消失。 苏城鹏:“那么仪式便完成了。” “没了?” 俞白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动动手脚,好不失望。 看来就是走个形式,一个包装的投名状而已。 “最后,看一看血偶吧。” “什么?” 轰隆隆! 没有预兆地地面震动,以祭坛为中心,足球场缓缓打开了! 一条缝隙裂开,从中射出百米长的浓郁红光。 一个巨大的血偶向他投来视线…… 不对,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头骨架,包着一层血色的木偶皮,从远处看就是一只残破无比的娃娃。 俞白仿佛在看一场无比真实的3A级大作CG。 如同远古生物的注视,来自基因深处的膜拜由自产生,仅仅一眼…… 俞白便心下舒坦了,觉得自己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卧底路径完全正确! 血偶很快离开了,地面隆隆地闭合。 苏城鹏早有预料地看着男孩的僵硬神态,悠然道:“俞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见习牧者了,暂时顶替俩女的一部分工作空缺,为组织提供定期的食物,另外,另外一位干部傲慢已经联系到了,明天去向对方报道,学习如何管理羊圈。” “什么?” 不知何时围拢在祭坛周围的血偶骨干们响起一阵喧哗。 “这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力量,实力卑微,怎么担任牧者?” “不杀掉他已经足够了!担任牧者,根本没有前例!无法容忍……” “此人的忠诚度完全是个问题,总干事怎么想的……” 反对的意见爆发了,不仅是与组织内部不合的异种派,哪怕是一直站在共干事这边的食尸鬼们,也十分不满。 轰隆隆地面轻微地颤抖,一道幕后的声音从地底透过,这是众人没料到的展开。 “血偶”听闻他们的争吵,居然主动发声了! 俞白竖耳聆听,血偶的声音古老而苍凉。 “同意……” 骨干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地,最终骨干会们的意见还是得到了统一。 身穿红色洛丽塔,戴着薄纱帽身形壮硕的女魔物摆弄着手中的蕾丝手套:“既然如此,时刻监视陈青青。” 俞白面目微沉。 “这是谁?”她身边隔了两个位子的暗夜皱眉道。 “俩女表子一直在玩的过家家游戏。“女食尸鬼冷笑道,“欺凌的对象,就是她。” “哦,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暗夜点头,“所以暴怒和色怒的消失可能与那个名叫陈青青的人有关?为什么欺负,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吗?” “我怎么知道。”女食尸鬼甩甩大波浪,表示出不屑,“但不能排除这种嫌疑,而且没记错的话,那个女高中生,也是一个上佳的贡品,那俩家伙本来应该也是准备把她作为人肉指标的。” 俞白好似听到响起的一串口水吞咽。 暗夜秒懂了隐藏的含义,有些遗憾那位极品食物的命运。 “就这么办吧,有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首位的苏城鹏表明态度,说道,“不过,除了以上说的,作为入会的新人,你还有一个考核任务哦。” “什么?” “三天之内,提供二十斤人肉,尸体为普通测评,活人的话可以评优。” “……” 俞白没有慌张,甚至浮现做题时遇到问题时的疑惑表情:“这是……半个人的量?”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不是什么善茬……”苏城鹏笑起来,“连这都知道得很清楚。” 成年男子130斤算,20斤骨头,70斤水,剩下的肉足有40斤,二十斤,刚好是一半。 这是什么概念呢? 光吃猪肉的话,1斤猪肉相当于3斤大米饭——吃1天完全没问题。若是用烟熏做成腊肉则会损失一些。 但俞白相信魔物们是不会做腊肉的。 真正的投名状,杀人? 不,血偶不在乎他用什么手段,什么方式,碎尸,断臂,挖坟,甚至这点肉也不是很重要,重点还是在考察。 做完这些,仪式便到了尾声。 随着今晚主角的高中生男孩的离开,骨干们也陆续散会。 地底,万籁俱寂。 苏城鹏对着空无一人的幽暗广场,突然说道:“他撒谎了。” “吾自然知晓……” 男人脚下居然传来血偶的滚滚回音,“那个人类,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 “然而,我们还有些事需要人去做。” 苏城鹏:“三个牧者在同一所学校,果然还是要出现情况了。” “没那么蠢……他可以制衡傲慢那个牧者,他是一位很好的诱饵……必须尽快找到暴怒和色欲的下落……即将关键的时刻,她们不可能无故消失的!” 苏城鹏点头,躬身退下,既然王明白,那便没事了。 “马上,马上就来了。” 虚弱而尖锐的声音飘荡在祭坛,“吾看到了……永生的门已经露出门扉的神光……” 085.春天 光束落在雪白的床单上,麻雀唧唧地聚在窗帘上演一场飞窜的皮影,根据可爱事物相互吸引的物理法则,尘埃围着光粒一圈一圈地旋转,围住了一只落单在被子外的淘气脚丫。 春天里,玉趾上加深的暖意叫醒了主人,然而那只白皙的脚仅仅是动弹了一下,接着就猛然缩回了被子。 这一天的太阳一分不差地向天空通勤着,床上卷成条条虫的人影默默往里更加地蜷缩一些。 终于在闹钟响过的第三遍,陈青青无可奈何地伸出藕臂,啪叽地摁掉了铃声。 不情愿地探出脑袋,揉着惺忪的睡眼,少女瞄了一眼床头柜,七点十五。到学校的剩余时间绰绰有余,但是便利店的包子要被上班族的大人们抢光了。 “唰——” 窗帘被拉开,陈青青面对今日早晨便已灿烂的阳光,忍不住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好刺眼……” 记得上周的早春还是将亮未亮的,太阳像是用尽一切手段逃避测验的问题生,如今温度回暖,鸟语花香,春天是真的到了啊。 陈青青一边机械地对着镜子刷牙,一边想着这些无用的遣词。 小时候很喜欢看书,还写了小说,可惜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便立志在念高中时一定要加入文学社团。而想象中的高中生活呢…… 比校园虐女小说里的境遇还要糟糕。 陈青青吐出泡沫,咕噜噜地漱口,扣上了内衬的纽扣,扎上清爽的高马尾,她纠结地坐在床上了一会,还是将丰腴纤细,弧度完美的腿包裹进了冰凉的校裤。 餐桌上,陈青青看到了昨日剩下的提子面包,为了不浪费,取消了包子计划。 她独自静静地吃着面包。 大概觉得过于安静,她决定去拿遥控器,起身时瞥到了放在玄关口的桌柜上的相框。 有一家三口的合照,有和照料她成年的阿姨的合照,也有……黑白色的双亲遗照。 长久的平淡早已抚平了表面的伤痕,陈青青整理了供桌,双手合十拜了拜,打开电视,平静地坐回去吃早餐。 电视新闻空放着,陈青青吃完了面包。 陈青青摸了摸胸口的一个护身符,这是双亲遗物。 灯泡罩子里积了灰,墙纸边缘起皱,一看便是上了年纪,角落的风扇在夏天的时候也会吱呀吱呀响,小时候陈青青住在富人区的大别墅,如今已经变成了老旧的二手房。 而相比物质的败落,更让人急需适应的,是心灵的凋落和空洞。 “糟糕,快迟到了。” 看到手表的时间,陈青青拍了拍脸,一口气喝掉牛奶。 拎上包,在玄关处穿好鞋,她在有些日子没擦的等身镜前弄了弄刘海。 锁门收好钥匙,她迎着清晨小跑起来。 而跑出一段路后,陈青青才忽然意识到,诶,她好久没用过那面等身镜了吧,春节和忌日的时候倒回偶尔打扮一回。 一个凛然正气,玩世不恭,两种特质交织矛盾的男孩表情怎么就闯入了意想。 “关他什么事……”陈青青嘀咕道,步履急忙地穿过斑马线。 周围上学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三五成群,独自一人又靓丽的身形让陈青青非常显眼,但引起注意后,便见怪不怪地挪开目光。 “不过,今天是那个新来胆大包天的同学上学第二天吧?” 陈青青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的跌宕,尤其是男孩的老师扮演,她嘴边翘起一抹弧线。 暗处偷偷瞧看的各校男生集体停顿,震惊地相互验证,确定没有看错。 “他的事情马上要被揭穿了。”陈青青摇头,“哎,完蛋了。” “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知不觉陈青青走在一条斜坡上,再往前,就是杭大附属职高的校门口了。 少女低着头,专注盯着脚下的路,偶尔有开心的画面,会尴尬地替对方蹦跶下脚丫。 “陈青青同学,早上好。” 脚踝处的白袜暗下来些,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马上抬头,眼眸里没能掩饰好跃动的光芒。 今天,少年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俞白严肃地看着陈青青,宣布道:“陈青青同学,你有危险了。” 果然,遇见对方的第二天,还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看着他,坂道上忽然柳枝飒飒,吹起了额发,少女红着脸抱起手笑靥如花。 这世间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便胜过一大段对白。 俞白没有笨拙到分不清真假还是假意,何况是单纯的陈青青,看到发自内心的微笑,他有些怔住,本准备在后面的话也停在途中,疑惑地眨了眨眼。 行道树仍在飒飒,几片嫩绿幼小的碎叶从他们中间穿过,杭大附属职高蓝白格子镶着红边的百褶裙摆飘荡得比发梢要轻柔。 俞白不知道陈青青为什么要笑,并且是在他说出“你有危险了”这般看似突然的坏消息的情况下。 还笑得那么开心。 他也如同身处上回玻璃倒影的空中长廊,不明白这一切与胸口弥漫的情绪是来自于春天还是少女。 “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陈青青同学。” 俞白不得不怯弱地确认道。 “当然有在听。”陈青青点点头,“我有危险了,然后呢?” “然后……” 俞白捂住额头,这和预想的展开完全不一样,没气氛了我说什么都不对好像。 胸口骤然刺痛了一下,并越绞越紧,将他存放在那里的情绪也要绞碎。 那是虫蛊花魁寄生的位置。 “这么调皮?”俞白略微动用体内的灵力,虫蛊顿时如遇到天敌般彻底安静如鸡。 昨日俞白成功成为了反派组织一员,且是特殊职业的见习牧者,并得到一项监视陈青青的指示。 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把反派的计划告诉了当事人。 或许在总干事等人看来,俞白只不过是一个为了苟命甘愿抛弃自尊的小丑,而作为“性命”和“忠心”的交换,依附于心房位置的花魁便是代价。 当然俞白是不俱这种屑的,不就是连灵力都借助不了上不了台面的烂把戏么。 他的真正目标是血偶偷摸计划的事情,或者是那只地底下巨大的木偶人骨。 打入敌人内部,受到残酷考验,击败反派,这才是真男人该干的事,不然何年何月才能完成把残魂清除? “是这样……” 于是,俞白重新组织语言。 “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平静,通过某种途径,我依靠深谋远虑和神机妙算的智慧,获得了有势力要对你意图不测的可靠消息。” “势力?”陈青青压着唇角的弧度,好可怕的词语,“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是认真的,陈青青同学。”俞白严肃道。 少女也收起了一丝打趣,声线变得清冽:“所以,若是事实真如你所说,我该怎么办呢?俞同学。” “现在开始回到家锁紧门窗躲起来,还是打电话报警。” 俞白顿了顿,现在报警肯定没用,不被当作捣乱的批评教育就不错了。 他说道:“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只能提高警戒……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少女皱眉不语。 显然并不是很信的样子。 对于未经过和亲眼目睹超凡的人而言,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我会注意的……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陈青青拎着包,继续迈步往校门,“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哦。” 俞白点点头,看到了远处校门口拿着名册检查的老师和已经准备好记名的学生会成员。 他跟随着对方,兀自思索,不一会就被打断。 陈青青看着皮鞋,开口道:“俞同学。” “怎么了?” “今天你要好好上课了吗?” 啊这。 俞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Emmm。 太阳在云层中升高了,洒在身上暖意融融。 没有收到回应,陈青青一瞅男孩的表情,瞬间吃惊不已,昨天你不是这么讲的! “难道你还不准备痛改前非吗……收手吧,同学,外面都是老师。” 少女幽幽道。 “那什么。”俞白心虚地望天,“既然可以当老师,那为什么要当学生呢?” 陈青青错愕着,真是好……理不直气也壮的发言。 “其实是,我今天还要做一件事情,需要成为老师。” “不管什么事,班主任可能今天会来的,你这样负隅反抗是没有用的!”她耐心规劝道,缓了口气,还是没忍住,说道,“不想学习就不想……” “不,今天班主任不会来了。”俞白忽然说。 “啊?” 班主任?班主任被囚禁着呢,反正来不了。俞白心想。 “如果你担心我被班主任抓的话,这你就放心吧。”俞白道,“说了,我有可靠的情报来源。” 陈青青自然是要刨根问底。 而无法告诉真相的俞白粗暴地挥手,“女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什么。” 陈青青嘟起嘴,有些生气了。 而俞白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收敛了玩笑之色,在学校他仍有事要去确认,为此,还得再伪装一次。 “喂!” 俞白和陈青青面前的坂道上,一群发型绝对违反校规的高中生拦在了他们和校门之间,最前面的黄毛双手插兜,前弓着精瘦的身子,语气不善。 “你这家伙,有点面生啊,哪个班的?” 随着这群不速之客的靠近,一股啫喱水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味道散发出来,仿佛形成一个圈,周围的路人见了无不绕行。 俞白看着这些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校园恶势力,说道:“我新来的,你是?” “XX,连本秦翔都不认识?” 俞白淡淡扫过铭牌,这些人大多是高中三年级二班的,和他即将的上司,牧者傲慢,唐泽一个班? 身前,叫秦翔的二班黄毛,目光正不加掩饰地在陈青青身上打转。 “不认识,有事吗?” 面对这种青春期的低段位雄竞,他不慌不忙地卷起袖子,男学生们以为要动手了,纷纷变了脸色,严阵以待。 俞白嘴唇紧抿,气质浮现人民教师的端正与威严,他淡淡地对一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陈青青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今天要做的事。” 然后,他大踏步走了过去。 眼角余光看到了校门口检查的值班老师,正是在三年级办公室有过照面的某个教师。 “你们是哪个班的?” 秦翔心中一突,扫过男孩身上的衣服,不是校服……哪怕嚣张如他们,也都只是把校服改了改穿上而已,这该死的攀比心…… “身为学生,居然敢辱骂老师,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所有人去给我写检讨!” 086.恢复如初 杭大附属职高地属临平,远在杭城市中心之外,而在这东南的丘陵上,有一条贯穿县市的河水。 俞白戴着教师工牌,走进了教务楼。 哦,工牌是向校门口值班的老师借的。 中庭的旋转回廊直通顶层的校长室,他有意地避开角度,毕竟他可没忘记上次在校长室门外听到的煞有介事的声讨,得在把事情搞定前绕过校长和赵老师才行。 途中他看到一些校工在走廊进进出出,搬运一些横幅,喜庆颜色的物料。 此时日历上的数字刚到四月,新学期和枝头上的嫩芽一样新,暑假遥遥无期,据俞白在转校前上网查过的一些资料,往年二职一般会在开学时举行一系列快乐教育的活动,五月还有一场向外界开放的校园文化节。 但这些暂时和他没有关系,他依据贴在墙上的消防逃生地图,找到了监控室。 这就是今日他需要教师这个身份要做的事。 早课时间为八点十分,而今天俞白七点钟就到了,来的很早。 没有看到聚集的人群,或是街上谈论脸色凝重的大妈大爷,也没有看到校门口停放着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和救护车。 进入校园时也没被人找麻烦。 俞白怀着不知何种心情,第一时间前往了体育器材室查看。 他沉默地望着已经被打开了的门锁,甚至门面和墙壁崭新得像是被重新刷过了一遍,心理已经有了准备。 果然他推开门,没有看到怪异的尸体,破损的器材,凝固的鲜血。 所有事物规规整整地摆放在应该的位子上。 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检查了一番,俞白便从体育器材室离开了,校园随着学生们的到来变得热闹,朝气活力的喊叫冲散了小路里的虫鸣,俞白坐在路旁的长椅等候陈青青的功夫,思考着幕后的黑手。 体育器材室干净得地面都可以照镜子,这肯定不是保洁阿姨的功劳。 能把那种程度的痕迹在一天之内抹得干干净净,非有组织性的力量不可。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了。” 俞白靠在木质的硌人椅背,从手背的缝隙里抓住摇晃的树枝,“一个是反派血偶组织为了不让学校中存在怪物潜伏者的事情暴露,而偷偷擦干净了屁股……” 手指在腿边的木板轻轻敲击,俞白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如果是血偶干的,那没有理由不告诉过他这番也可以说是另一个角度的“耀武扬威”,虽然他成功打入反派内部,但结合前后,组织根本没信任他,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炮灰似的人物罢了。 至少苏城鹏,没有透露出任何端倪。 “排除反派组织所为的话,另一个可能,那就只有……” 时间回到现在。 最终只能靠自己的俞白敲了敲监控室的门。 没有等待里头的回应,他按住门把,轻松一扭。 入眼的是一排嗡嗡运转着的机箱,柜架和电线上布满了缺少打理的灰尘,俞白挥了挥手,走进这个位于教务楼相对偏僻的小房间。 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老保安。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学校在校内安置的摄像头只有寥寥十几,房间里挂着显示屏的白墙稀疏地只占据了半个墙面,两个屏幕不断闪动,一副随时报废的模样。 老保安的桌上摊开着一本成人杂志,他下巴一点一点地,衣服松垮,扣子歪斜,仿佛即将被瞌睡吞去。 闭塞的空间空气有些沉闷,俞白捂住鼻子,确定只有机箱运转以及硬盘灰尘的味道。 “咳咳。” 老保安一惊,慌忙收起杂志,“是谁?” 喂,不要这幅打破了你贤者模式的样子啊! “我有东西丢了,劳烦了看一下。” 俞白耐心地进行表示,并出示了教师工牌,此时的老保安哪还有什么心思辨别真伪,见到工牌后就爽快地让开了位子。 了解如何操作,俞白目标明确地调出了体育器材室的画面,时间退到昨日中午,点击快进。 “果然,监控录像也已经被人修改了。” 画面中,体育器材室安然地坐落于操场一角,除了下午来上课取用的班级,没有任何人打扰。 甚至阿美慕良,俞白出入的录像也消失了。 俞白退出界面,向老保安道了谢,出了监控室。 走在深处阴暗的廊道,俞白舒展出一口气。 “排除那些人所为的话,另一个可能,那就只有……” “政府势力终于下场了。” “可要加油了啊,后发赶超么……”既然这个世界重新开始灵气复苏,那么统治这个表面社会的人类政府不可能会落后于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点让官方哪怕一开始因为机构臃肿反应迟缓,但意识到之后,绝对能够爆发出巨大的行动力和执行力。 而抹除超出民众认知的事物,销毁证据,全力维稳,作为官方来说完全情有可原。 还好是分身,在不知不觉中被官方盯上也没什么大要紧,以对方的手段,根本想不到分身背后的俞白。 咦,有种幕后黑手流的感觉了。 等等,难道说,这个学校还有官方的人?俞白神情微动,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 上午十点钟,高三一班第三节历史课。 “接下来我们找个人念一下75页……” “王优乃同学,嗯,对,麻烦你站起来回答下这道题。” “……从开始我就想说了,你怎么上课不拿出书呢?” 课堂上,结束调查的俞白在辛勤地耕耘育人。 喜闻乐见的提问环节,他站在教室后面,对着两手空无一物的小姑娘进行批评教育。 王优乃看着男人和男人手上的课本,逐渐咬牙狰狞。 “我的书,不是在你手上吗?” “……” 俞白面不改色,淡定地,把书放到女孩的课桌上。 “我就是怕你忘记,现在还你了。” 反正他也用不上,轻松化解意外,王优乃没有感情地快速念完75页的内容,“非常好。”俞白拍手鼓励,上课继续。 坐回去后,王优乃脑门似乎还有“井”字,她眼神小狼狗般咬着俞白,切齿道:“这家伙绝对在故意针对我!上回故意装作不上课坐在我旁边也是,绝对在针对!” “好啦好啦,消消气。”一旁,倒数第三张靠窗的男生看着窗外的风景,闻言小声安慰她,“有些女生说不定还想要被针对呢。” “什么鬼?” 王优乃顺着男生视线,看到再过去点坐着的女生,她嘴巴嘀咕着,王优乃依稀听到“怎么不针对我呢”之类的…… 王优乃大为震撼,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种机会我才不需要!” “安啦安啦。”男生名叫陈格腾性格外向,看起来也像是不读书的小伙,笑着挥挥手,双手抱头躺倒在后课桌上,反正这个历史老师也不管人。 “不过,你的两个好跟班,阿美和慕良怎么今天还没来?” 陈格腾看了眼奈奈另一侧的的两个空位,奇怪道。 “我也不太清楚,她们vx上也没有回我。”提到两女,王优乃表情僵了僵,她故作自然地说道,“可能是生病了,我找时间去看望下她们好了。” “你们女孩子的事我一听就觉得头大,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呐……”陈格腾一拍身后,“这个座位都空很久了。” 烦心不已,气头上的王优乃嗯哼地应付了过去。 小组讨论时间,俞白老神在在地教室兜圈,走到后排靠窗最热闹的角落,也就是王优乃为首的时尚女生一伙加上陈格腾为首的运动男生一伙,俞白差不多摸清楚高三一班的生态,这些人基本是班级里的中心。 也有另一个词,叫现充组。 …… 上午十一点,校园中间空地的影子慢慢蜷缩,沿着红砖白墙的教学楼,即将来临盛开季的一圈桃花树微微摇曳,第三节课结束了。 高三年级教师办公室。 俞白位于原本属于高三一班徐遥香班主任的工位,靠在窗户边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散发油墨香的报纸,模样相当懒洋洋。 “大毛进攻二毛……嗯,霉国和北约表示强烈反对。” 纸张呼啦翻动,引得旁边几位教师面面相觑。 俞白发现这老师比学生好当多了啊,空闲不说,还可以晒太阳,虽然有些对不起学校和赵先生,但他真的在用心伪装。 或许这才是分身的正确打开方式,老千层饼了。 留意了下国际政治版面,俞白点评一番,翻到娱乐版块。 一名穿着汗衫背心,肌肉比例自律的男老师拿着哨子结束上课回到办公室,路过窗边时他把目光停在俞白身上呆了呆。 “俞老师,你不会躺……坐了一上午吧?” 俞白从报纸里露出头,“到饭点了?” “……”对方张了张嘴,“还没有。” “哦。”俞白止住了起身收拾的动作,躺了回去。 087.众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教师们都陆续上完课回来,要到中午休息了,俞白把躺椅和报纸归还后,便准备出门找陈青青。 他和对方约了今天一起吃午饭来着。 办公室的气氛逐渐热闹,大人们也会聊着社团和校园祭的事,男老师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喂,校长您请说……” “一班的徐老师?她今天好像还是没有来?这样……我明白了……” 对方挂下电话,眼神落到俞白身上。 “……” 见势不妙,俞白先一步关门,跑路。 中午,阳光铺街,校园金辉的路面上到处是奔向食堂小卖部和聚在一起谈笑的学生。 俞白穿过了这些人群,有时还会突然面对飘来的一声“老师好”,而其他学生往往见了三年级的学生如此做了,也都纷纷问好。 啊,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等他赶到天台的时候,陈青青已经坐在了栏杆边的长椅上,百褶裙摆边放着打开的便当。 “你来了啊?” 鲜艳的菜色成为了长画幅中的点缀,天光将少女天台天空拉到很长的距离,又仿佛只是停在指间木筷的红唇一点。 “中午好。” 俞白捋平心情,打招呼道。 陈青青拍拍旁边的长椅,开玩笑道:“身为学生,在教师办公室休息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俞白语气轻松,在另一端坐下,“班主任的躺椅挺舒服的。” “那你可真厉害。” 陈青青言不由衷地称赞道。 她咽下食物,擦了擦嘴角,看到俞白拆着匆匆从小卖部买来的面包和牛奶的包装,把还剩下大半食材的便当盒往男孩身边的阳光里推了推,“不介意的话,你也吃吧。” 俞白微微愣了愣,但很快抓起了对方用过的筷子,随意擦了擦,“那我就不客气了。”挑起一片鳗鱼就吃起来。 喂,我说的吃不是这样的吃…… 看着自己用过的筷子被重新包裹在男人的嘴巴里,陈青青差点忘记对方是没有自带餐具的了,她微红着脸,马上调整了情绪,当做没在意。而后面向俞白,严肃地谈论起对方伪装老师的事情。 “同学,你假冒老师的事该就此为止了。”她道,“还说我危险。你现在无视校规,完全是在火盆上行走。稍有不慎,就要背负处分乃至更严重的退学了。” 俞白抬起眼,巴巴望着对方点头,但没有影响到他吃东西的速度。 “我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他喝了口牛奶,说道。 “但是……” “放心吧,陈青青同学,今天之后,我就不会再这样了。”男孩打断了女孩,认真地说道。 我都走人了! 陈青青有些怀疑此番酝酿的规劝是否起到作用,可眼见男孩如此保证,她也不得不点了点头,翻过这茬。 望着男同学继续的狼吞虎咽,陈青青略微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她起身走到天台边缘,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安抚好吹得乱动的长发,吸了口气。 少女背着手,微微倾斜身子,回头看向俞白:“似乎,我们在一起吃饭呢。” “我们不是本来就约好了一起吃饭吗?”俞白不解道。 陈青青睁大闪亮的黑眸,“是你说我身边有危险所以坚持的!” 俞白抬头望天,“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啊。” “切!” 陈青青忿忿跺了跺脚,然后又自己笑了出来。 悦耳的笑铃比风还能吹动白云,少女擦擦眼睛,对男孩感慨道:“以前有时间的话,我都会来天台,不管是吃饭,还是发呆。” 言语之间的意味显然,面对少女苦旅已久的含蓄自白,俞白表示赞同。 “我对这个地方印象也很深。” 他收拾好便当盒,来到少女身边。 “天台吗,为什么?”陈青青趴在栏杆上,偏头眨着眼睛。 “因为这是我们最开始遇见的地方。” 陈青青闻言一顿,复而疑惑,“最开始不是在科学实验室那里吗?” 俞白向对方挑挑眉毛,却不告诉。 “秘密。” 陈青青一撇嘴,她马上听到男孩后面的话,“但我们可以等价交换,我告诉你为什么是天台,你的话……” 话语在高空断代,两人心如明镜。 “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自杀了吗?” 陈青青下意识摸起脖颈前的护身符。 “那样是因为……” 她脑海中自然浮现死去的父亲和母亲,良久后,还是摇了摇头,“或许我自己也不清楚。” 俞白的眼底划过一瞬的青芒。 他牢牢盯住了陈青青胸前的纪念物。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玩意? 红色的绳结如此鲜艳,细看之下,仿佛在流动。 天青色的花纹,印出“平安”二字,可与绳结流动之中,隐隐变成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这个护身符,有猫腻。 …… 站在教学楼的天台,微风习习,环境静谧,不久前,俞白一度踩上天台的边缘,而这次他和一名黑长直少女站在一起。 叮咚。 一个电话短信发送到了俞白的手机上。 打开看了看,俞白面色如常,而身处几十米高的位置,有时风忽然变大也属于正常,他斟酌说道。 “陈青青同学,好像暂时不能聊天了。” 他嘴上的语气却变得不一样了。 右手握住的手机屏幕上,短信写着: ——你就是新来的见习牧者?把我的人惹了? ——在哪? ——滚出来见爷。 ——来信人,傲慢。 陈青青好奇地移动脑袋,“有什么事吗?” 俞白按住对方不安分的小眼神,收起手机,“与你无瓜。” “看下怎么了?” 此时午休刚过一半,校园还徜徉在春日的安抚。可在不同的人的所见,阴影处也有潜伏的暗兽伺机逼近了。 俞白正欲解释呢,砰的一声铁门被粗暴踹开的动静。 楼道通往天台的那扇门的那边,鱼贯涌入了一群相貌不善的男学生。 “原来在这里!” “找到了!就是你吧傻比!” “说了不要小看我们啊!” 抛开那些迫不及待宣扬的话语,光是来人们的穿着与动作,便足够气质不良。 改衣服的改衣服,好几个黄毛烫头,姿态流里流气,旁边的陈青青见了便忍不住皱眉。 俞白自然看清楚了,这是早上在校门口遇上的那伙二班团队。 这回他们显然是重整旗鼓,找了更多的人来,想找回场子。 起码没有食言。 不过主导这一切,也是对方底气的根本,还是位于所有人背后的沉默男人。 近两米高的魁梧身材缓缓出现在楼道口,几乎把整座铁门都给占据了。 唐泽,俞白目光凝了凝,根据昨晚组织给他看的照片,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没想到现实中看来更加雄伟。 校服完全是定做的,要不是苏城鹏向他确认过傲慢是一名受到过污染的魔物食尸鬼,他都要怀疑这大概不像是高中生该有的体魄下面,藏的会不会是一只人猿异种。 唐泽顶着一张凶狠如热血高校的脸,一歪头,绕过铁门的限制,踏入天台时宛如天上有乌云忽然遮盖了水泥地板。 俞白和对方在空中撞碎了视线。 唐泽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又显然明了。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上午是个误会。” 或者是——“为组织献出心脏!为了机缘者!” 飘飞的思绪中,俞白想起苏城鹏交代的任务。 看此时的场面,可不像对方要亲切招待的模样。 “陈青青同学,你先回教室吧。” 俞白横跨半步,挡住前方大部分的视线,他向对方说道。 “他们是早上校门口的那些人?” 陈青青才不会信这种鬼话,整个人也有些紧绷起来。 “我的一些熟人。”俞白与不良们目光接触,无惧地对视,转过头时嘴上宽慰,“他们找我有一些事情。” “少说大话了你。” 陈青青一甩头,凛然道:“这些人我有所耳闻,他们是二班的,也是学校最臭名昭著的一群人。” “打架,霸凌,收保护费,抽烟,喝酒……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拖了二职后腿,败坏学校名声的一批人。” “你是不会和这类人混迹在一起的。” 陈青青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堂堂话语,一时居然让俞白感动了。 “况且,你也才刚来。”陈青青微微一笑。 “你说什么呢混蛋!” 然而,不等他感谢,对面的高中生就蚌埠住了。 这能忍就没面子了,哪怕对方的是女生,打头的那位黄毛,也就是秦翔怒道:“你再诽谤试试!” “知道现在造谣是什么后果吗?” “我去叫老师!” 陈青青丝毫不理会秦翔的威胁,遇事果敢道。 “喂喂喂!”这下后边的小弟全部叫嚣起来,“是不是有些太小瞧我们了?” “这位老师和学生,难不成是情侣吗?在上演什么电影的生离死别场景啊?” 大家齐齐哄笑着,秦翔大吼一声,“你以为你是新来的老师我就不敢动你?你以为你长得帅了不起吗?” 下一秒,猛然狰狞,他举起棍子冲上前来。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 秦翔的攻击意图明显,落点直接,俞白足以轻松化解,但他没料到身边的少女居然在危机时刻绽放出了色彩。她推开俞白,自己却来不及躲闪了。 就在陈青青情急地准备原地蹲防,耳畔覆盖上了温热的呼吸。 咚地一声,俞白手掌接住铁棍,低着头对身下的人说道:“别碍事,听我的话离开。” 俞白身形如电,径直从秦翔手里夺过了铁棍,一脚踹出,如被沙袋狠狠砸中了一下,全力一脚下,秦翔凌空飞出数米,倒在地上后,干脆地昏死过去。 “俞同学,你……”陈青青心跳加快,她望着展现出意想不到身手的男孩,一时手足无措。 “让她走。” 唐泽第一次发话,就把小弟们愣住了。 纷纷回头看老大,唐泽神态自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加上长久的威压,众人无言,只好让开。 陈青青忧心忡忡地扫过周遭,她却也明白不是扭捏的时候, “我会叫老师的。” 而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眼被包围的男孩,还是不忘这么说。 俞白也随她了。 “快走吧,这些小喽啰我能搞定。” 无数金属棍子乃至刀片的摩擦,俞白的挑衅可谓彻底激怒了这帮人,秦翔被一个照面KO的冲击所带来的胆怯还没停留,便被瞬间冲垮。 陈青青消失在了楼道,而打斗也演变到群殴。 然而这些没有任何基础,横行惯了,只是仗着一口不良狠气的普通高中生,如何是俞白的对手。 088.对话 天台有了云朵的遮挡,春风从这里经过便有了清爽凉意,吹过遍地哀嚎的身影,散落的球棍咕噜噜滚动,待钻入春秋校服衣领的缝隙,就让人产生一丝寒冷了。 “叮铃铃……”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彻天际。 整座校园都逐渐安静下来,教学楼下方空地上缩小的学生如回归的群蚁,潮水般退入了楼内。 天台上站立的人只剩下俞白和唐泽了。 任由铃声不懈地鸣叫着,直到休止,教室被老师关上了门,两人都没有动。 俞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对面的唐泽一直没出手,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小弟们被打倒。 虽说对方身为智慧魔物,对于几个小屁孩跟班不会有多少认同,但作为老大,怎么也得顾忌脸面吧。 在俞白的注视中,唐泽笑了。 非但不恼怒,而是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后。 “怎么样,过瘾了吗?” 两米高的男人贴心道。 抖M? 俞白条件反射地一眼鉴定。 空气中的压力却在无形中越来越大,强大的污染后的人类,在释放他生物级别上的压迫。 俞白面对对方,“什么意思?” 彭地一声,唐泽把身后的铁门关上,一甩之下,居然门框变形,铁门凹陷了进去。 “很难理解吗?” 唐泽跨过了脚下的小弟,“不过当我在接到组织的通知时,还真的挺惊讶的。” “暴怒和色欲失踪?一个普通人类的见习牧者?” 男人垂下手,无奈摇头,“简直是扯淡。” 接着话锋转变。 “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却明白了。” 不知怎的,看着男人忽然变换的语气,和接近的距离,俞白的猎手本能,让他倒退了半步。 “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 俞白进行了表情管理,遗憾而礼貌说道:“我喜欢女人。” 唐泽闻言愣住了,随后露出一副吃了X的样子。 “呸!胡说八道!” “你可别误会了,小子。” 唐泽看向俞白的目光有点难看了,“这件事……算了,我也没必要和一个普通人解释。” “实话跟你说了吧。”他摊开手,“老子来找你,可不想没事找事。你啊,被人当炮灰使了还不知道。” 唐泽用手指点点他。 俞白总算提起一点精神。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唐泽的浓眉大眼吸附在俞白的身上,他将男孩上下贪婪地扫了个遍,“不论是加入组织,还是……” “沾染了邪灵,却没有死。” 俞白神情微动。 “不用惊讶,我肯定说的中。”称之为傲慢的机缘者抬起脚,越来越靠近。而对方进入危险距离,随着一动,俞白也就一动,两人逐渐在半圆里转圈。 “你身上有那个邪灵的气息,这是掩饰不掉的。” 唐泽的左臂嗤地一声裂开,黑红的红鞭冲了出来,绝强的威压瞬间压缩了空气,天台上所有的高中生都陷入了昏迷。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这样的话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唐泽用那没有人类感情的赫眼诉说着。 “然后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远离不属于你们人类的漩涡。” “……” 俞白一时就竟觉得对方还挺实在的。 只要对方是真话。 氛围近乎静止,十几秒的时间里,没人说话。 唐泽似乎也很有耐心,静静等待俞白的答复。 而就在这样的沉默里,异变陡生。 “吱呀……” 楼道口变形的铁门被人吃力地推动。 “你们在干什么!” 人未到,声已至,俞白一听,想要回身去按住门。 “先不要过来,校长。” “我知道你的声音!” 校长在门的另一边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还损坏公共财物!” 锁早已经坏了,铁门只是卡在那里,在校长的全力搬开下,彭地就掉落在地。 溅起一片灰尘。 “二班的那群家伙在哪!” “还有你,冒充老师的学生,胆大包天!” 俞白挡住楼道:“这种小事以后可以……现在真的……” “安静!” 校长一边挥手,一边冲出灰尘,还没来到天台,校长就见到了一地的晕过去的学生,气得胡子发抖,怒发冲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班的班主任徐遥香我一直联系不到,但我自会处罚,重要的是你现在……” 校长一把推开俞白的手,愤怒地闯进来,看到了唐泽真身,如被突然掐掉封口的气球。 气体飞快地从漏口泻出。 校长眼睛睁着极大,直到噗嗤一声。 下意识倒退了半步的脚便固定住了。 名贵的眼镜掉下来,摔成了碎片。 还有倒下的躯体。 “嗬嗬……”校长想说出什么,血从嘴巴疯狂流出来,抬起一只手,尽力地伸向不远处的吃惊望着这边的俞白,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断了气。 俞白整个人的状态沉敛,逐渐静默。 校长死去了,他没有阻拦,虽然是为了隐藏身份,将邪魂以及所有分裂体一网打尽……那些血偶组织里的自称的机缘者,食尸鬼什么的,都只不过是那份核心的子嗣。 是随时会被夺舍重生的躯壳。 所以,要清除,就必须一同把所有污染者都消灭。 他的老师身份,似乎可以再次延迟下去了。 但这好像已经不太重要。 …… 轰! 以地面平行的视角,一场无形的压力让水泥地板震撼了一瞬,冲天的气势轻易碾碎了精英食尸鬼释放红鞭之后的气场,一股更为深奥伟岸的威压降临了天台。 白光的眼眸,显眼成了黑夜的月光,却在碰触时几乎太阳般无法直视。 那是浓烈深沉到光谱极处的光,高维投影一般,照射在了这方空间。 唐泽的表情在崩坏。 如果唐泽看过七龙珠的话,那么他此时的感想一定是战斗力侦测器的数字从5一路狂飙,最后爆表了。 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唐泽目眦欲裂,爆出血丝,嘴唇不断颤抖,仿佛不止是震惊,他的大脑也在剑意出现的那一刻,受到了崩溃。 “你,你,你……” 两米高的男人连续说了三个单字,却始终讲不出下一句来。 “我,怎么了?” 俞白开口道。 声音冰冷,理性,高高在上。 仿佛他运行起本体的一部分力量后,连带自身的思维与气质,都倒向了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至臻的完全理性,或者说……神性。 唐泽再也承受不住,猛然地倒退,足足后退了五六米,已经快到达了天台边缘。 似乎这样方才让他好受了一点,他额头沁满汗水,红鞭全部展开,而他睁着他黑红相间的赫眼,只觉得自己的赫眼相较对面的男人,是如此可笑贫瘠。 “错不了……这是灵力,是机缘下降的本源力量,你为什么能够使用这种力量!” 唐泽无法理解地握紧双拳,“难道你……” 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的声音都破音了。 “哦?” 俞白闻言,上前一步,唐泽如老鼠遇见了猫,应激地立刻退了一步。 刚刚还强悍无比,掌控局势的食尸鬼,此时娇嫩的比花朵还要较弱。 俞白都有些怀疑,他就是什么都不做,走到对方面前,遇到这“风雨”,“花朵”都要凋谢了。 唐泽双手抱住脑袋,天塌似的。 冰冷的威严下,唐泽已经退到了天台上,再后撤一步,他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了。 “……” 回头看了眼几十米的高空,风打在脸上,让唐泽清醒了一丝。 尽管身为恢复力极强的食尸鬼,哪怕就这么掉下去摔得四分五裂,只要及时补充人肉,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尊严促使他止住了脚步。 或许磨练的经验也在告诉他,跑是没有用的。 硬生生浇灭了逃生的欲望,唐泽的嘴角流出一丝血,他强撑着,咬碎了舌头,没有说话。 “呵呵,呵呵呵呵……” 他依旧不敢去直视那双神明一般的眼睛,但是他却发出了冷笑。 “我明白了,哈啊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逐渐癫狂。 “我明白了!” 俞白静静看着对方,无悲无喜。 “现在强大的你,掌握灵气的你,只是表象而已……”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唐泽的话语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一个普通的学生罢了,我可是机缘者啊,让老子告诉你情报,别做梦了!” 俞白疑惑地想了想,对方说他“要死了”这个事情。 唐泽不断说着话,来构筑内心的防线,然而,他的话语尽管疯狂而坚定,在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地方,语速正在不知不觉中加快着。 唐泽刹那露出“果然如此,我猜对了,是我赢了”的振奋激动,他的鼻孔也开始流出细细的鲜血。 “……” 唐泽开始胡言乱语了。 “喂。” 过了一会,眼见唐泽的精神没有好转,在那自顾不停低喃,俞白说道,“说完没?” 唐泽骤然须发皆张,指着俞白大吼道。 俞白摇了摇头,知道对方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089.邪器 唐泽的神情里,浮现出震惊,绝望…… 红鞭在半空狂乱,无意义地砸在地面,唐泽伸手抓住了胸口的一串项链,猛地拔断。 他的眼角也开始流下细血。 俞白看见对方手中抓着的项链,是一个直径一厘米,迷你而老旧的金字塔。 “老子也有邪器!” “爷身为最的机缘者,保命底牌多得是!” 男人怒吼地举起金字塔,眼眶的血水涓涓细流,布满面庞,像是恐怖的血泪。 这是一次很好的认知地底野蛮生长的超凡力量的过程,俞白没有阻止对方。 阻止干啥? “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傲慢兄。”俞白诚恳道,“不要有任何顾虑,请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我。” 唐泽一愣,眼角的血泪更多更鲜艳了。 “啊!!!” 他出离的愤怒了,然后在这怒吼之中,他的身体……变大了。 是的,像是有一个PS的放大键位,一按之后,唐泽的身躯猛然拔高变宽,不断倍化膨胀。 “啊啊,呀啊……” 污染者在吼叫,可是他的话语逐渐含糊,意义不明。 两倍,三倍,四倍…… 唐泽本就高大,此刻迅速变成了三米,四米,五米……身高近十米的巨人。 而随着对方体型的增长,那张巨大的脸庞上的表情,也不断地陷入呆滞,迷茫。 砂砾颤抖,地表破裂,教学楼的天台都快要无法容纳了。 唐泽终于堪堪停止了巨人化。 俞白有些担心底下的这栋教学楼的师生都能感觉到头顶的动静了。 或者说不应该先考虑异象泄露,被普通人看到巨人的事情,而是考虑教学楼会不会塌的问题了。 还好,学校的工程质量应该在水准之上,十米高的唐泽突然踩了一脚,也就是撼动晃了下,跟地震似的。 “那金字塔的能力,就是让使用者的体型增大。” 俞白淡然地注视高耸的巨物,面对自身如蝼蚁般渺小的差距,没有任何慌乱,他的思维以绝对理想没有失误的机械模式运转着。 “所谓的副作用,也很明显……智力降低。” 不知是故意为了躲避剑意的等级压制,还是过于紧张疯狂而调动错了倍数。 唐泽虽然变大了,尤其是原本就拥有食尸鬼的素质,十米高的对方赫然拥有了轻松毁灭村镇的力量。 可对方,好像已经笨到不会进攻了。 唐泽流着口水,吸吮着手指,呆滞地蹲在地上。 完全没有看到底下一个他本意想要攻击的人。 “哎。” 俞白摇了摇头。 他有些失望。 原本在得到邪器这一情报,并看到对方进行现身说法,他还是期待的。 然而,邪器的副作用挺大的。且以目前巨人化的唐泽带来的压力…… 一切只是无意义的挣扎。 俞白失去了耐心,相信任何看到这里的人都能理解,毕竟,唐泽现在没有穿衣服。 为了不让以后留下阴影,他垂下眼眸。 念头一动。 无形的伟力倏然入侵,无数条透明不存在的剑刃插进了巨人化的唐泽脑袋。 唐泽的神情凝固了,连呆滞与茫然都消失。 所见不再是所见,所听不再是所听。 头顶,唐泽的眼睛像是两扇巨大的窗户。 房间里面忽然血流如瀑,四溅当场。 这回俞白小心了点,一切消弭于无声之中。 臃肿虚浮的身躯萎靡缩小,恢复到最初的体型。 尸体跌倒,唐泽死灰的眼神望着天空,停留在茫然的模样。 俞白从对方僵硬的手中,捻出那块小小的黄金铸就的金字塔。 海面之下的冰山,终究会慢慢浮现。 …… 下午四点钟,西垂的太阳还没有落下,顽固在挂在教学楼的头顶以斜角度的方式投射下光芒,到达地面时略微有了橘黄的晚意,不过也仅仅是有些黯淡而已,四月份的昼夜点移向北回归线,离天色暗下来的时间还早,在路灯上的喇叭放送的平和音乐里,与斜穿过校园的阳光相同的,是背着包穿梭在社团活动中的学生们。 二职的放学时间便是下午四点,别问,问就是职高宽松。徜徉的喧闹里,没人会在意到那挂在教学楼头顶的太阳,其实再往下一点某个孤零零的平台上,在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战斗。 啪嗒,清脆的铝罐与不锈钢撞击的响动敲碎了路边的安宁,俞白从小卖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的口子里拿起一瓶肥宅快乐水,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长舒口气,听着空气中飘荡着的广播部的朗读声,俞白有些恍惚。 一番从天台吃午饭突发到不良斗殴再演变成超自然碰撞的经过里,最后站立的人除了收获胜利,还要兼顾收尾。 俞白其实也没有去做专业的痕迹消除手法,秒杀敌人后,他四处寻找了下,然后在楼道旁的杂物间找到了几个麻袋。 三下五除二,就把尸体给装好,放回顶楼的杂物间里藏进去了。 其他的话,整个事情并没有留下血迹或者夸张的东西,顶多是水泥碎了点,让天台看起来年久失修,有人来到天台,恐怕以为这里原本就是这样呢。 这也是故意为之,他想引得背后的官方力量不断地走到台前来,或者说,尽快露出身形,不管是让他了解还是倒逼对方进步。 至于那些昏迷的二班混混,俞白检查了下呼吸,都睡的好好的,幸好他们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等他收拾好下楼,便正巧遇到了带着校工,老师等“救兵”的陈青青,他在陈青青准备开口前就打断了她。 “陈青青同学,好巧啊。” “你……”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这么多人是发生什么了吗?” 得归陈青青机智聪慧,忍住了已经奔到口中的话。 是了,如果俞白同学被目击在现场,就脱不了干系了。 而此刻对方能完好无损的下来,便证明已经没事了,起码俞白同学脱离了危险。 于是在二人的默契中,计划很顺利,此次事件成为了普通的学生违纪,老师们来到天台一看,二班的不良们也差不多三三两两的醒了,一群人互相对望一脸懵逼。 老师们很生气,这至少也是集体旷课的大恶性违纪了,太不把校方放在眼里了,被打蒙的不良在没反应过来中,乖乖领回教室顺带吃了个处分。 事后,二班的不良们最多发觉了自家老大不见了,其他只能以为他们一群人干一个人输了,虽然感觉荒谬,但又是事实,对今日的情况避之不及还来不及呢,是不会外传的。 起码几个小时过去了,没人发现什么异常。 路灯上的喇叭偶尔炸出几率电流滋滋,女孩大概是某位新广播员,声音紧张磕巴,好几个成语都没念通顺。 090.雏菊香 俞白走到教学楼楼下的台阶,一边用鞋子磨着石板尖角,一边想着线索。 “不知道这回事件的影响,会什么时候有人帮忙擦屁股呢?” 俞白想到什么,眼睛淡淡地飘过不远处的一个黑色摄像头。 虽然短时间没有出差错,但时间长了,多人的失联终究会让学校这个系统出现问题,特别是校长的死,已经预兆着崩溃的倒计时,让这片仍笼罩在日常罩子下的小社会变得摇摇欲坠。 官方的力量,相信同样会出手,一如体育器材室的情形。 而这政府到了现今为止,依旧不声不响,是实力不够低调隐忍,还是蛰伏起来,所谋甚大? 俞白只需静观其变。 蓦地,香风袭来。 枝头掉下来叶子,明明是四月的风,他闻到的却是秋天的雏菊,叶子带着尘土和少女的香味卷过来的时候,俞白终于确定以往的疑惑不是幻觉,那是前中后调,这如雏菊淡淡的天光不是来自春天,而是来自陈青青。 “你好。” 陈青青单手背着包,手里抱着一本书,从楼梯的拐角出现,她见到门口的男孩,停驻在一楼的鞋柜中间凝望,“你……还真等在这里啊。” “不是约好了吗?” “不,是你自说自话的。” 弯起脚踝,洁白光滑的小腿在斜穿校园的光芒,和突然抬起的动作里忽然闪耀,陈青青用换鞋的动作,掩盖一闪而逝的羞涩。 没错,目前的情况就是,放学了,俞白等在陈青青下课的必经之地,然后要一起回家。 在下午那会,陈青青看到俞白无事松了口气,但坚持要将俞白送到校医室,于是在一起原路返回的功夫,俞白提出了一同回家的提议。 不对,应该是护送女孩回家。 理由嘛,还是那个“你现在有危险”,所以需要随时保持在周围,谨防意外发生。 而在少女听来,这无疑像是某种不言而喻的宣示。 所以才引得她露出如此作态。 “不管怎么说,僵站在这里都不合适,走吧。” 陈青青系好鞋带,拎着包风一般从俞白身边经过,动作自然没有停顿。 然而,俞白在一旁聊起下午大家的默契配合,陈青青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和回应。 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少女持续地在祈祷。 好在这个时间,同学们沉少有发现俩人的结伴,真有看到的,要么不认识,要么觉得稀松平常。 不然陈青青是连佯装淡定都无法维系的了。 待走出校门口,并且出了百米,渐渐融入街道城市,她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而很快,她发现失算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 俞白拦在陈青青面前,抬手朝少女出神的脸上挥了挥。 男孩的脸一下子凑得很近,气息清楚得甚至把刘海吹起来。 不不,陈青青,那只是手挥动的风而已。 “有在听吗,陈青青同学?” “啊?噢,我在想……在想待会买东西的事。”情急之中,少女找到了一个靠谱又真实的理由,“家里的冰箱没什么储备了,所以准备去采购一些食材。” “……对,就是这样,我要去家附近的那条商业街!” 俞白看着对方躲闪的眼神,感到不解。 “好的,没问题。” 而他转回身侧,和对方沉入一个下坡,空旷的坂道上只有绿荫的行道树,远处有一片县城的田野,微微在视野中鞠下了躬。 “叮铃铃。” 自行车的清脆铃声在他们背后打响,在那头喊着小心的注意声里,路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冲下了坂道。 骑着自行车的是一位戴着草帽的大叔,俞白相信以对方的年纪不会大呼喊叫地如同少年,肯定是田野上的风在作怪,等自行车的气流扬起少女的校服,俞白原谅了大叔也原谅了风。 看着少女长发披散下白里透红的面孔,陈青青回避着他,急忙忙抱住了书包。 陈青青很漂亮,身形气质无可挑剔,若不是受到不同的境遇,按照正常的发展,哪怕少女的性格致使人缘不那么好,被奉为学校的校花却也绰绰有余。 审美没有在后天受到摧残,人们盯着这张面孔久了,都难以逃过吸引。 俞白想到与陈青青的相处,对方面对他时,是不是有点不太一样? 地平线的太阳在垂落,他们却仍停留在坂道上,两人介于一道安全与不安全之间的社交距离,都不再说话,难以言说的心思传染到空气里,让氛围变得跟地平线似的遥远而缓慢。 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来到栗林商业街,街道两旁热闹的人声终于冲散了尴尬。 商铺鳞次栉比,正逢下班高峰,随处可见家庭主妇或带着孩子的一家人在购物,这条街的人气相当旺。 俞白轻舒口气。 陈青青更是抬起了头,昂首挺胸,迈步在熟悉的青石板路面,宛如回到主场,无所畏…… “哎呦!” “青青同学来啦!” “哎哟!这位是?” 两旁的街道,陆续地探出脑袋。 那是与陈青青认识的村民们,阿婆阿公纷纷投来激动的目光。 “男朋友啦!这都不懂!” 一家小吃店的老板脖子挂着毛巾,正满头大汗的烧丸子,手里拿着红彤彤的铁岔子,还不忘嗓门极大地喊道。 陈青青再次低下了头。 “秦大爷,不是的……” “滚,老娘在你没追我之前,在学校里多么受欢迎你不知道?需要你提醒?” 小吃店老板娘一边给客人打包,一边不客气地骂回去。 老板娘膀大腰圆,臂围和大叔相差无几,嗓门也一样大,俞白望到这处,心中不得不评价,真的很有夫妻相。 至于陈青青的低喃,完全淹没在吵杂里。 “……” 小吃老板这边没声了,其他店铺的大爷大妈的问题可还多着呢。 面包店,花店,奶茶店,文具店,日鲜超市……“青青同学交男朋友”了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从街头传到街尾,再从街尾反馈回来。 一轮之后,到大家的嘴里,已经形成了每天晚八点黄金时段的电视剧情节。 店长们只要是空闲的,全部站到了门口,七嘴八舌,沸沸扬扬,陈青青每经过一个门店,便会遇到一个不同的问题……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谁先喜欢谁的啊,小伙子哪里人啊,一副誓要把户口查出来的八卦之魂。 俞白看着陈青青完全失去了校园和平日里的分寸,慌忙地应对,而大叔大妈们听着少女的解释,微笑点头,露出饱经风霜且礼貌善意的目光。 俞白看在眼里,一旁保持微笑。 仅仅十分钟,陈青青便匆匆完成了采购。 夹道欢迎,嘘寒问暖,这堪比女明星出街的架势,谁顶得住啊? “呼……” “得救了……” 走出商业街,陈青青擦着汗,回望商业街,心有余悸道。 而俞白看看自己,又看看陈青青,他们两人的双手此时已经抱满了各种食物杂货,该买的有了,不该买的也有了。 “你的人缘真不错。”他夸奖道。 “还好吧。” 陈青青不太自然地应着。 女孩的人缘在离开学校的日常生活中,似乎回到了这张脸所能表现的真实水准。 插曲之后,倒是没有什么事再发生,沿着民宅的门牌,他们到达了栗林332号。 “那么,今天谢谢你的陪送。” 陈青青放松了些,止步于家门口,转身对男孩说道。 “嗯,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俞白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对于陈青青住在这种老旧矮小的民宅里不出意外。 他说完,对方过了会才明白过来。 “那我明天继续送你吧。” 听着这漏洞百出的借口和宣言,陈青青皱了皱眉。 她从一堆购物袋中翻找,拿出一个系着彩带的盒子。 俞白看着对方的动作,“怎么了?” “这些红豆年糕是栗林的特色,不嫌弃的话,送给你作为伴手礼。”她递出礼盒,“谢谢你送我回家。” 俞白愣住,之前以为是女孩自己要吃的呢,没想到是给他买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临行前,眼见男孩什么也没说,转身到了一半,陈青青眉头还皱着,鼓起勇气说道。 “明天见!” “什么?” 少女跑进了房子里,挥完手,用力关上了门。 …… 091.好土的花名 俞白站在路口,挠了挠头。 他掂了掂伴手礼,感到年糕很有质感和弹性。 “好的,陈青青同学!” 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声音飘荡在静谧的住宅区里,隐隐还有些回响。 房子安静无比。 好像隔壁几栋有人在向外张望。 俞白很快跑走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作为分身,愈发的充满七情六欲,宛如变得真正的十八岁少年一般的波动活泼了。 他跑在只容两辆小车进出的柏油路,嘴边泛起角度来,如果穿上学校的校服,他会像是真正回到了前世读书的时候。 美好的感觉是短暂的,随着远离陈青青的家,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地消失。 天色暗了不少,晚霞刚敛出灿烂的一抹光芒便被紧随的厚云封盖,俞白单独走在陌生的宽窄巷子。 他没有回家,在拐入了一条光照最少的巷道后,靠在墙上等待。 即使将陈青青送到家也没有什么事情,但有人跟着他们,他早就察觉了。 反派组织也不可能在昨日之后,不会有行动。 他与反派组织之间的协议关系,除了胸口的虫蛊是真的,其他都可以当做废纸。 俞白自己有着目前睥睨的本体分来的几次出手实力,所以怎么折腾都有余地,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女陷入危险之中。 路灯好像电路失灵了,一直过了傍晚,依旧没有亮起来,巷道一片漆黑。 虫蛊吸附地骤然加紧一分,加快了跳动。 俞白揉揉胸口,冷声道:“出来吧,别等了。” “你好像很适应花魁的爱抚么?” 一阵黏糊糊的嬉笑从巷道另一边传来。 这条狭窄的巷子是一条上坡的路,台阶密集,两侧是高墙与居民区,一些晾衣架伸到了中间。随着那声嬉笑,巷子对面传来脚步声,从高到低,居高临下,一双圆头高跟皮鞋落到台阶,脚背的肉塞得溢出来,随后是一双双皮鞋。 拾阶而上,那是一位脸型腿型走样,可作为身材管理失败案例的女性污染者。 她身穿一件红色洛丽塔,鼻子往下戴着面纱似的面具,露出扑满亮片的眼睛。在女食尸鬼身后,是十几位握着消音手枪的黑衣大汉。 头顶的月光实质地黯淡了一分,一层薄薄的膜升起,无声地盖住了这条巷子,隔绝了内外的信息传输。 “啊,你是那个。” 果然遭到埋伏,俞白面上平静,还有空忖量了下,这位洛丽塔食尸鬼上回有印象,是血偶的骨干之一。 好像在他编出女生更衣室偶遇的故事后是最嘲讽不屑的那位。 见面就是掏出枪,散发杀气的黑衣大汉都是她带出来的人。 来者不善。 “凡人,你还记得?哦呵呵呵,冒昧打扰…… “喜欢穿洛丽塔的大妈嘛,红色系,印象很深的。”俞白说道。 “……”巷道那边的动静瞬间消失了。 女食尸鬼拿捏的语气变得不太自然且渗人,“人类,我不是大妈……今天我称重瘦了两斤,特地穿了好看的衣服,不要让我在快乐的时候杀了你……既然不知道我的名讳,那我就做个自我介绍……大家都称我为‘红玫瑰’。” “好土的花名。” 俞白实诚地点评。 女食尸鬼好像捏碎了什么东西,一把断开的折扇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我决定了,今天你必须死。” 后方,有一名沉稳的黑衣中年人欲言又止,但见到自家主人的情况,还是决定闭上嘴。 “遇到你这个普信男,真是绝绝子,我真的会栓Q。”女人气得抖出厚厚的粉底,声线隐约尖利。 俞白眉头一挑,“你讲话有自创语言的习惯?那你怎么不叫胖玫瑰呢?” “家人们,真是芭比Q了,哦莫,哦莫,哦莫,破防了!漏,大漏特漏!我真是醉了!” “受到污染的蜕变异化里,里能有你这么宽大体型的,也足够你骄傲了。” 对喷,比得上我本体在天灵世界舌战群雄的经验? “哔!哔!哔!” 这位受到污染的女性魔物喘着粗气,面容肉眼可见的升温通红,仿佛机器即将过载,发出了“警告,警告”的促音。 “说,我到底好不好看!可不可爱!”红玫瑰没有任何征兆地抬手,抓起一个黑衣男人。 “做自己的女性才是最好看自自信的女性,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社会里,我相信世界充满善意,所以请您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被选中的持枪男人表情微变,但立刻以认真生动,出自肺腑的形容表示了。 俞白见到这幕,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红玫瑰扔掉男人,刚消下去的脾气再次刺猬般炸毛。 俞白神情一收,忽而变得严肃正经,他说道:“我不会夸你漂亮,因为我不是瞎子。我会骂你是正宗大肥猪,因为我没素质。” “……” 在凝结的空气中,俞白继续说道:“你其实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但你依靠的就是大众审丑的猎奇心理,而且你本身体型就可以归为肥胖人士,利用人们对于不正常不健康人士的低同情阈值来吸引注意……” “哦,还应该再加一个高武力威胁……” 彭,路边的一个废弃玻璃瓶突然炸裂,俞白无视面前攀升的威压,以及女人背后那些男人们聚变的脸色……甚至领头的那位已经是在央求他“别说了”的表情了。 “……同时,被骂了也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骂人者进行人身攻击和网暴,甚至恶心点拉上整个肥胖人士群体当挡箭牌博取同情。总结,就是个聪明但恶心人的未知生物。” “……” 巷口里,凄厉的尖叫肆虐横卷,普通人的血偶成员纷纷捂住耳朵,七窍流血,痛苦地瘫倒在地。 位于肩膀的皮肤裂开,红鞭如瓦斯般释放而出,惨白的骨翼从红玫瑰背后张开。 “嗯,会飞了。” 俞白无视狂风暴雨的精神威压,摸着下巴,点评道。 “这个时候,看起来,倒的确是丑胖的虫子了。” 092.镜子 红玫瑰气炸了。 居然有男人敢如此大胆,如此放肆地跟她讲话! “你,你很有种……”身后的羽翼染上深红的血色,一片片羽毛突长出来泛出寒光,红玫瑰怒火中烧地道出内心话,“从来没有男人敢如此大胆,如此放肆地和我讲话……” 羽翼一振,空气中鼓荡出嗡的一声颤音,红玫瑰身形消失,唰地飞到了俞白的面前。 “甚至连……” “甚至连你爸都没这么跟你说话?” 惨白的粉底几乎要掉到脸上,月球般坑坑洼洼的面孔极具冲击力,俞白本能嫌恶地仰头。 红玫瑰的赫眼在地震,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如果愤怒能够杀人,俞白想必已经在铁炉里练就不灭金身。 “甚至连首领,都不敢和我这么讲话!敢和我这么说的人,都死了!” 羽翼悍然抽出,俞白早已预备地后跳,看着深深刺入地面的羽翼,他略有兴趣地扬了扬声调。 “好!很有精神!” 羽毛分裂化为夺取生命利器的红光,雨点般射向巷道深处。 “那就成全你!” 俞白左右横跳,闪烁在垃圾桶和杂物间,一时倒还显得过得去。 “这个没意思,上大招吧,再按部就班你就没戏份了。” 这边打边嘲讽的祖安绝活让污染者有些水土不服,红玫瑰的羽毛暗器化为疾风骤雨,她尖叫一声:“住嘴!” 俞白飞起一跃,漂亮地舒展在初上的夜月下。 然而,咚,仿佛有一柄大锤敲击了下心脏,红玫瑰的声浪锥子般刺入耳朵,俞白突然不受控制地从半空摔下来。 “这是?” 来不及疼呢,他讶异地低头,手臂青筋浮现,却只能龟速地移动。 他现在只把自己的身体素质压制到只有普通人稍强的程度。 有一副无形的镣铐将他的双手双脚定住了。 “咻咻咻……” 消音手枪在巷道口冒出火光,憋了许久的血偶组织的成员们见到机会,直接就是一梭子。 生怕这个少年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 再烂的枪法在这种地形都能伤人,俞白闷哼中后背不知道中了多少枪,清晰感到的是耳后炸出血花,他叹了口气。 没法了,只能再次飙一下演技了。 他软软地趴在地上。 在畅快的笑声里,红玫瑰缓缓飘落下来,她塞着臃肿大脚的小高跟皮鞋狠狠踩在俞白的肩膀。 “还叫不叫了?” “这不是污染者的能力,有趣……念动力?你有法器?” “哦?” 红玫瑰浓烈的眼线闭合黏在一起,她掩着嘴巴,“你居然还知道法器?” 俞白仰视对方矮小的个子,蓬松的裙子能藏什么也不稀奇。 “法器可是受到控制的好东西,我们这些,当然只能用一些邪器了。” “怎么,知道这个事后很气馁吗?放心,先不要绝望哦小朋友。” 红玫瑰眼中射出最狠绝的报复光芒,“介于总干事的决定,我不会杀同组织成员,但是嘛,一定会好好羞辱你。” 鲜血流成了一滩,俞白听到这话,啥也没说,默默把手抱在胸前,坚持开头的原则。 “说重点,不然你马上没了。” 红玫瑰一窒,无法品尝到敌人哀嚎的果实就不叫胜利,她眼尖地发现了俞白抱手的小动作。 羽翼划过,带起一片血水,怀里的东西也就势滚出来,那是一袋装着红豆年糕的伴手礼。 在刚才的枪击中,由于角度原因幸免于难。 “这什么垃圾?” 红玫瑰失望道,“我还以为在保护什么呢,果然是底层的郭楠,把垃圾食品当做美味。” 她说完,抬起胖乎乎的肉脚就要踩下去。 男人低沉的叹息回荡在夜晚的小巷。 “算了。” 一束道光探照灯刹那扫过全场。 庞然高洁,清冽刚正,令在场所有生命恐惧的气息骤然扩散。 红玫瑰的短小的脚就那么悬在了半空—— 因为那束白光,巨兽般气息的源头,就在她的脚下! 那是一双眼睛,从高天之上而来,无瑕地照耀着弯月,而她就宛若站在罡风万里高空的边上、一把贯穿天地的利剑对着她,稍有动弹,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以你的实力,估计就是核心的边缘备胎了。”俞白手指动了动,慢慢地站起来。 子弹叮叮叮地从血洞中掉出来,破损衣物下的伤势飞速地愈合,红玫瑰和血偶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俞白睁开剑意,视线中夜晚的巷道有些模糊,俞白感受体内的灵气流逝,似乎……能开本体挂的次数不多了。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淡淡地睥睨众人。 “净化吧。” 他向瞳孔涣散,已经陷入某种污染的红玫瑰宣判道。 话音落,女人的羽翼砰的炸裂。 凄惨的疼叫里,女人疯狂地咋地上打滚。 “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力量?” 血偶普通成员也早已丢掉手枪,一个个狠狠捶打着脑袋,撞着墙壁,在这生命层面碾压的领域,俞白神魔似的走向女人。 他蹲下,“让我瞧瞧,你这位组织的核心机缘者,是否知道些什么吧。” 他凝视到对方眼睛的瞬间,红玫瑰整个身躯抖似筛糠,黑红的眼变成了颜料里的水,越来越淡。 “不——” 红玫瑰遽然举起长年累月养起的细长指甲,戳瞎了自己的双眼。 “我不要死!” 白红的液体好像开阀的水龙头,从眼眶中喷涌,美甲的漂亮指甲断了,粘着血肉,红玫瑰恢复了清明。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凭借对血腥味的本能,扑向了自己的手下。 咀嚼声响起,血偶普通成员痛苦的哼叫陡然放大。 俞白平静地看着对方狼吞虎咽,吞噬人肉恢复伤势,刚才他并没有来得及搜魂到更深的记忆。 眼眶的血止住,羽翼重新挥动。 红玫瑰撕开洛丽塔,从内衬里拿出了一面棱镜。 棱镜通体漆黑,散发着不凡的波动,上面没有反射出任何影像。 “这就是你的邪器?” 俞白看着那面棱镜,确定得到了与天台看到金字塔时相同的回馈。 “洋子啊,你还好吗?” 镜子中是个二十四五岁大学刚毕业的美人。 红玫瑰双目失明,却仿佛能看到镜中的东西,她捧着镜子,两眼空洞的胖脸充斥着狂热爱意,胖乎乎的手抚摸着镜子,动作极为平静下来。 法器:美貌之镜 能力:念动力。 副作用:使用者每使用一次,就会愈发丑陋。 俞白讶异,对面,红玫瑰的气势骤然攀升,肩上的羽翼一分为十,激射而出。 却不是朝着俞白,而是那些血偶组织的普通人。 成员们的身体干瘪下去,羽翼鼓动抽吸,在血肉的不断输送下,红玫瑰的气势一路狂飙。 脸丑化,头发干枯,颧骨凸起,粗糙的质感加重,枝条伸展,甚至变成了一株血色的人脸玫瑰。 俞白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伴手礼,放入外套里面。 红玫瑰到底是谁,邪器里的女人经历了怎样的故事,他并不关心。 但他知道对方不想被看到记忆。 所以,他打了个响指。 仍在聚变异化的红玫瑰,一声不吭地爆炸了。 邪器,法器,邪灵,都是来自同一种根源的事物,本质上都是天地元气,这个世界能量的不同形式,而拥有本体无上伟力境界,俞白,哪怕是身外化身,面对靠这些东西强大起来的敌人,像是神面对自己的创造物,生,还是死,就在一念之间。 血雨中,棱镜滚落出来,俞白看着地上法器,布满裂痕的镜子还印着一张女子年轻靓丽的面孔,待到停转,便咔擦地尽数碎裂。 093.宁和的夜晚 黑色的结界倒盖在民宅和楼房之间,足有七八米高,往来的路人经过小巷,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寒冷,左顾右瞧之后,复而和同伴有说有笑。 屏蔽法阵在轰鸣,凄厉的叫声裹挟着混乱的邪能。 屏蔽法阵外,杭城今日的夜晚依然平和。 外墙斑驳的双层住宅内。 一楼的灯只亮着最靠近玄关的那一盏,像是孤零零的黄豆将客厅照得朦胧,陈青青陷在柔软的沙发,横躺抱着腿,一动不动地望着格子玻璃拉门外的庭院。 庭院很小,寥寥几株盆栽放在屋檐的下面,这些都是陈青青闲暇时养的,再过月余,它们就会开花了,届时一定会很好看。 草坪和石路都有细心打理,一尊上了年纪的石灯笼废弃在一棵老树下,再往外脱落漆面的垣摒,就是围墙了。 陈青青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下来,她就那么抱着枕头,任由长发从脸颊垂到沙发,眼神飘飘忽忽的,直到庭院彻底暗下来,客厅笼罩在惺忪又隐晦的晚意里,她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 “啊,都这个点了。” 少女瞥见墙上的电子时钟,扭了扭腰肢,最终只是翻了个身,换了一个发呆侧躺的方向,并没有挣脱出来。 “只是认识两天而已……”她嘟囔着。 她确信自己面对男孩,并无朝思暮想,抑或“一见钟情”的小说女生的傻傻萌动,她就,还刚刚和俞同学处于成为朋友的阶段呢。 陈青青回忆并反省自身这一行为的动机,羞赧地用枕头捂住了脸。 她很快想通了缘由。 “呵,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俞同学。” 面朝挤在脸上的沙发,总是没有暗下来的天色有耐心,陈青青磨蹭地,还是爬起身。 跑进来匆忙,校服都没换下,陈青青今日没有了家政的态度,随意把衣服扔在客厅,套上宽松的常服便开始做饭。 煤气开的滋滋响,肚子饿的咕咕叫。陈青青仍然对“俞同学的错”而忿忿不平。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从餐桌上的大包小包中翻找,将蔬菜肉类装进冰箱,同时随意挑出晚上要吃的。 陈青青围上围裙,娴熟地做起了洗,切工作。 邻居迎来了下班的大人,民宅们也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和对话,那头滋滋的烧菜声传到陈青青的厨房窗边,少女切菜的劲道好像比以往要大很多。 俞同学错哪了?陈青青帮对方进行分析,她可不是幼稚的女高中生。 少女的性格一向认真而不扭捏,若是认定了一件事,那么一定会去做到,她有些生气的,不过是在起初的懵懂后,略微反应过来与男孩之间的事情。 临别前最后的那句话,是不能那么说的。 想做朋友就做朋友,想呆在一起就呆在一起,大可不必用那样的方式,找一个中二十足的理由,打着你很危险要保护你的幌子。 “所以,怎么能那么说呢……” 陈青青畅快地把土豆切成头发丝一般细。 总结,诡计多端的男人。 满意地点点头,陈青青开火正准备将切好的菜倒入,兀的想起,她忘记买调料了。 “罪行再次添加了一笔。” 懊恼地晃了晃头发,之前那种状态,她一门心思地就想快点回家,谁还能想起来这种事啊。 没办法,没有调味的美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陈青青只好解下围裙,洗洗手,带上钱包手机,走出门。 天空暗成了蓝紫色,走在安宁的民宅间,便利店就在五分钟的路程外,陈青青开始思考明天上学穿什么了。 哼着小调从便利店出来,陈青青沿着原路返回,经过几个巷道时,莫名地感到浑身发冷。 缩了缩身子,她下意识朝一条漆黑的巷子看去,刹那怔住了。 手中的塑料袋掉在地上。 “俞白!” …… 靠坐在肮脏的巷子,俞白靠着硌人的墙壁,正回味战斗后的贤者模式呢,听到啪嗒一声。 他疑惑地转过头,就见到穿着短袖和运动长裤,竖着高马尾一身家居服清爽的少女站在巷子口。 俞白心想,阵法的效果过了啊。 他一看满墙的血迹和满地的马赛克,可不是么,人都死完了。 这下有的解释了。 少女猛地冲进来,噗嗤,整只运动鞋都踩进了粘稠的血里,陈青青浑身僵硬一瞬,然后再次冲了进来。 她扑到俞白的身上,黑色乌光的眸子在黯淡的巷子里是那么明亮,那双心灵窗口里酝酿的情绪是那么澎湃动人。 “真好看的眼睛啊。” 俞白忍不住轻轻说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这些……”陈青青抓住了男孩的衣服,一个个子弹洞口和血都流干的枪伤看清楚了,手指瞬间触电般弹回来,怕弄疼了男孩,“不是才分开没多久么……俞白,你听得到吗,千万不可以睡过去!” 俞白忍不住笑了,沙哑道:“听得清。” “你笑什么?你在走马灯了?” 陈青青无法控制地把那双干净的手按在了男孩的肩膀,她晃了晃,不敢太用力,“我现在叫救护车,你等等!” “我没事……” 陈青青没有听,她的衣服在这片尸山血海中已经脏了,她惊惧地扫过四周的印象涂鸦,却没有见到丝毫的尸体……从未有过的冲击和本能般预感到曾经发生过什么诡异的恐慌让她心中一阵反胃。 好吧,事后陈青青回想起来,只好承认那时候自己是吐了。 手机也掉在地上,颤抖地想重新拿起来,却被一只大手给包裹住了。 “放心吧。” 俞白以让人安全和信服的表情说道,他往少女靠过来。 “你看,我没事。” “怎么可能,你身上那么多血……” “那是别人的。” 陈青青捂着嘴巴,脑海充满了对方提起的,那个她以为的中二玩笑。 原来,真的有危险,这么危险……自己还愚蠢地生气。 “都解决了,别叫救护车也别叫警察了。” 俞白握着陈青青的手,从怀里拿出有些皱巴巴了的伴手礼,“你还不信?连这个都没弄坏,我会受伤?” 陈青青盯着礼盒袋子……豆大的泪珠忽然就流下来。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俞白看着少女,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好抱住了对方。 杭城宁和的夜晚,少女看到了少年浑身浴血,好似马上乘风归去地坐在小巷里,她很快就哭了,并且哭得很伤心,弓着背抽泣,在对方的怀里怎么也收不住。 094.灵体匮乏 清早,太阳一分不差地向天空通勤着,床上卷成大粽子的人影一无所觉。 白色的阳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反衬出一点微弱的金芒,麻雀唧唧叫,这是一天寻常的工作日。 俞白是被热血吼叫的歌声吵醒的。 不知哪位哪线的男歌手,押着脖子吼得很豪迈,男子气里溢出激昂的人生乐观。 俞白这哪能睡得下去?然后他就发现了。 手感不对。 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蓝色的窗帘散发着淡淡光芒,陌生的被子,陌生的房间…… 俞白抓着残留雏菊清香的被子,震惊中,他马上开始昨日的复盘。 放学后,和陈青青一起回家,然后独自在小巷中遇到了污染者的埋伏,棱镜邪器,然后他调用本体力量秒杀,偶遇到了下楼买东西的陈青青…… “后面我居然昏过去了?” 一拍脑袋,俞白真的惊奇了。 分身的体质这么不经用吗。 仔细回忆,俞白揉揉脑袋。 灵气的匮乏比本体想象得还要严重,综合天地环境和本体如今状况,身外化身的效果以天灵时间的经验来就不够用了。 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麻雀清脆的叫声变小了,似乎是被某人的喊叫给吓跑。 当务是目前身处的环境。 所以这是……陈青青的家里了? 可以想象昨晚陈青青在突然看到他的疲惫后,会多么着急,但好在对方听从着他之前的话语,没有拨打警察号码。 默默闻了闻手里被子中与少女相同的味道,他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 “你醒啦?” 门不合时宜地打开了。 陈青青穿着整齐,袅袅婷婷,脸上还挂着一抹水珠,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下面挂着些黑眼圈显得没睡好外,她一副已经收拾妥当的打扮。 俞白闭目如老僧入定。 窗帘被唰地拉开,陈青青面对今日早晨便已灿烂的阳光,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好刺眼……” 俞白蚌埠住了,蒙上了被子。 “早上好,俞同学。” “早上好……” 俞白无奈地坐起身,“那什么……” 在女生的卧室里,总是有点尴尬。 “这是你的床?” 好问题,幸而陈青青有预案,“是啊,昨天你突然就没了意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但我看你身上没什么伤势,呼吸也正常,就让邻居帮忙……暂时把你安置在我家。” 不仅做了身体检查,还被邻居知道了啊。 俞白无言,思考着怎么收场。 “要吃早饭吗,我随便做了点。” “好啊,谢谢。” “不客气。” “那你昨天睡哪的?” “客厅。” 不知怎地,两人的对话非常自然,自然得非常干巴巴。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棋逢对手了属于是。 俞白轻咳一声,“要不我先去浴室洗个澡?” 陈青青自无不可地点头,“当然可以。对了,你的随身物品我都整理好放在客厅桌上了。” “十分感谢。” 昨天陈青青肯定只是给他换了身衣服而已,也不知哪里找来的男款,俞白过了断片的劲头,此刻感受着柔软被褥中的自己,才意识到身上的味道有多么难以描述,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男孩飞一般地冲进浴室后,陈青青的脸开关拨动般浮现红晕。 做的很好,但是,预案还没结束。 迎向浴室中激烈的水声,陈青青平静道:“俞同学,换洗的衣物我放在洗衣机旁边的架子上,请放心,都是干净的。” 俞白正光着身子,面对云雾朦胧的镜子有些尴尬,听闻此言,如蒙大赦。 “再次谢过了!”他关掉了空放用于掩饰的花洒。 “不客气。”门外的陈青青露出微笑。 至于这套齐备的男士衣服从何而来,或许是来自家中已故的父亲,或许是今天赶早去买的,穿戴整齐的俞白看着镜子中帅气的自己,经典的衬衣和西裤让他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不管如何,都让人内心温暖。 陈青青会是个很好的家庭主妇呢。 俞白带着水蒸气走出浴室,看到少女在客厅的桌子上布置碗筷的时候,加深了这个想法。 “随便做了点,俞白同学你尝尝。” 扫过热气腾腾琳琅满目的早餐,煎蛋,包子,粉丝,面包,牛奶,花生酱,米饭,酱瓜……俞白不由抽了下嘴角。 “你管这叫随便做了点?” 陈青青云淡风轻地折叠好围裙,说道:“是的,对我来说这很平常。” “……你几点钟起来的,陈青青同学?” 陈青青眼神虚起来,不知是谎言容易被拆穿,还是头一回听到了新的称呼。 “稍微早了点。” “好吧。”俞白坐下,接过筷子,又补充道,“谢谢你。” 丰盛的早饭在温馨静谧的氛围中过去了。 …… “叮——咚——叮——” 悠长的铃声回荡在各栋教学楼,伴随着这一声回响,各楼层顿时涌出大量的学生,四月底的日子,二职春夏两季的校服参差不齐,化为了楼宇间涌动的两种颜色。 今天是周一,持续一天的考试开始了,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走廊上人们谈论着刚刚的题目,而走廊外是雨后初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在经历早晨的沥沥不绝后,停歇起来。 当雨停后,天空便像洗净后的澄澈,混杂草木味的空气伴着一丝凉爽的水汽使所有人感到日常焕然一新。 “本手俗手妙手,怎么还考围棋啊,幸好我小时候也是报过兴趣班的人……” “真的吗?我完全不会。” “呵呵,听说过围棋社举办过了连赢三把就能拿到一千元奖励的文化节活动吗?” “难道你小子已经突出重围了?!这么快,文化节还没开始呢!” “……额,我不是要说这个。活动我倒是去了。” “然后呢然后呢。” “没人告诉我围棋社社长是职业棋手。” “……” 听着耳边各式各样的喧嚣,俞白淡定的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相比各年级学生们对于刚考完试的谈兴和参与感,他完全显得轻松自在,换而言之,就是摆烂。 他下了楼梯,一对女生嬉笑打闹地从他面前冲过,他看着女孩们手里拿着的气球和横幅,摇了摇头。 陈青青便早早回到教室看起了书,他们中午并没有一起吃饭。 俞白走出教学楼,一个人穿梭过热闹的人群,然后在偏僻的小路长椅边停下。 拿出手机,看着上面发来的短信,俞白面色严肃。 是反派反派组织发来的。 而待到点开看到其中内容,他又是一愣。 上面只是一个简短的通知,组织介于他实力弱小,要发给他武器装备,是一种具有超凡力量的战甲。 俞白滴滴地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未等那头发出声音,俞白就抢先说道。 “组织发的战甲是什么形式发到我手里?”俞白说,灵机一动,拍手道,“能不能快递到付啊? “……” 那边过了几秒,传来了苏城鹏亲切的嗓音:“喂。” 俞白顿时一僵,讪笑着正想解释。 苏城鹏干脆地撂下一句,“过来自己拿。”便挂了电话。 摸摸鼻子,俞白收起手机,往校外走去。 “什么嘛,明明是伊虎的电话,他老是接干嘛?” 清爽的这天,为了解决后患,一劳永逸,彻底铲除邪神残魂在地球的势力和机缘分身们,他再次前往了反派组织在杭城的本部老巢。 095.共识 夜晚,华灯初上。 杭城的市中心步行街人来人往,而在往北侧再走出两条街,走过一条几十米的跨河桥,这条在夜晚闪着荧光美如光带的大桥也算是杭城的一个景观建筑,每天都会有吃过晚饭散步的行人在这里驻足欣赏波光粼粼的河水。 在大桥之后,却是一个繁华丝毫不弱的五彩商区,里头酒肆音乐吧遍布,隔着老远就听到遥遥地驻场歌手的歌声,还有随时可见坐在门口小酌的客人。 这就是杭城的酒吧一条街了,其中最大几家酒吧就坐落在最里头,才刚到九点,行人如织,街道两边到处是拉客的男人和女人。 五光十色,灯红酒绿,不断在地面流淌斑斓不停地霓虹最终呈现出一片红色。 书梅川和杜祁松穿着便装,站立在血色的酒吧招牌下。 两人默默仰望了一会,“很大啊,规模。” 书梅川望着门口不断进出衣服暴露身材火辣的女人,低头看了看,挺起了胸。 “想不到反派还是这么热闹。”杜祁松以一种让人意外的熟稔怀念的口吻感慨起来,男人仿佛能瞧见书梅川惊异的眼神,但淡定地没有理会,“我啊,年轻时可是浪漫过的。” “把喝花酒找女公关玩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书梅川不客气的揭穿起来,“你那年代都是非主流辣妹那种吗,染着各种杀马特的头发。” “咳咳咳……”杜祁松顿时咳嗽起来,人艰不拆,“什么叫我那个年代,我们不是同一届入职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杜祁松吐槽完,脸色正了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啊?” 拒绝了好几波卖酒的营销,书梅川使了个眼色,示意到安静的地方再说。 酒吧街临河而建,在岸边靠着栏杆,晚风阵阵,却没有了刚才各种DJ音乐炸耳的烦躁,所以这里也有不少人呆着,或是情侣腻歪或是单人孤独地坐着。 不过这些都和书梅川和杜祁松没有关系。 他们退回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的河边角落,听着几十米外只剩民谣男声的悠扬歌曲,书梅川向老同事问道:“设备都带了吧。” “当然。”杜祁松拍拍自己背着的单肩包,“按你说的,没拿相机包。” 检查完一台手持摄像,收音,记忆卡,电池,书梅川点点头,杜祁松忍不住地催促道:“赶紧的,今晚要干嘛,我们上次的发现还有的忙呢。” 在国际馆剑道大赛的拍摄,使他们产生了轩然大波。 但这个轩然大波,只是局限于他们自己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台里的领导在得到某种指使后,都第一时间保持了缄默,把原片拿走后,警告他们不要节外生枝,便没有了动静。 这可谓奇怪异常,按说这种新闻,发生如此反应,以书梅川的多年经验,无疑是被更上头的力量给压下来了。 书梅川并无颓废或失望,而是决定再次依靠自己。 “今天我们要到这家酒吧找线索。”书梅川对杜祁松严肃道。 “为啥?”杜祁松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两者的关联性。 “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同事跟访了一个酒吧失踪案件,最后刑警不了了之表示案件转移的事情么。”书梅川耐心解释道。 “记得。”杜祁松点点头,突然感到河边的晚风有些清凉。 “你不觉得这两件事,有相似的地方吗?” 杜祁松皱眉不语,作为一个出了新手村的老油条社畜,在新闻电视台工作,他见过的黑暗显然比大部分人多。 书梅川知道同伴已经懂了。 找到了两件事故的共同点,都被警方转移,交给了神秘部门 所以,她觉得其中一定存在着关联。 西溪展览馆,杭城国际馆里的痕迹都被警方抹除了,再探索也不会得到任何线索,只有到另一个地点,失踪案的酒吧了,既然能继续开下去,那绝对还有可追溯的蛛丝马迹。 将心中所想托出,书梅川静静看着杜祁松。 快四十岁还是单身完全是草食系的躺平男人,思考良久,叹气道:“但是也不能有力证明你的想法。” “我知道,所以才来看看。”书梅川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打算放弃。” 杜祁松面色犹豫不决,显然陷入了两难境地。 没人想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处境。 到酒吧偷拍,如果被抓到,遇不遇到奇异生物不好说,哪怕是普通的安保,都是混黑道出身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杜祁松,老王靠岳山游客走失那次跟踪报道升职到主管了。”书梅川刺激道。 老王曾是杜祁松手底下的后辈,但因为理念不合闹过许多矛盾,然而对方已经依靠大新闻升职加薪,杜祁松还是一名普通的资深摄影师。 书梅川虽然不知道两个男人有什么恩怨,据说是因为女人,但谁知道呢,她只是看到杜祁松终于有了反应,一咬牙拍了拍挎包,“干了!” 女人露出一抹笑容。 三分钟后,书梅川创建的小号直播间开了。 在事前早就通过粉丝群通知过,所以刚开播不久,在线人数就非常可观地来到了五十左右。 【来了来了,果然开播了!】 【听说今晚大的要来了!在哪,这是在哪?】 【梅姐赛高,不畏强权美丽坚强的女神!】 【今天一定有僵尸?我已经囤好卫生纸了。】 【上面的,你为什么不囤食物……】 留言不断刷过,书梅川和杜祁松对视一眼,点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个好奇的声音如幽灵般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两人背后。 “啊!” …… 突然出现的声音并不惊悚也不特殊,但就是实实在在地把书梅川吓了一跳。 而杜祁松第一时间忙着去护住设备了。 同时这意外不仅吓到了书梅川和杜祁松,也吓到了直播间里的几十个观众们。 【啥玩意,我在拉X呢,都给惊断了。】 【不会被人跟踪了吧?】 【刚才差点以为两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已经时刻拿好报警电话了!】 “你是什么人?” 书梅川快速转身,在没有见到一群大汉或是黑衣黑社会的包围,迅速冷静下来,她望着面前的少年,说道。 杜祁松看没有危险,再次抬起摄像机,职业习惯使他将镜头对准了少年。 这是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身材在夜光中颀长,神态平和中带着一些文气,大家都松了口气,明显是个学生嘛。 然后,立刻有人反应过来。 【这不是上次在剑道交流赛上的剑圣么!】 【啊,我想起来了,撒狗粮的情侣!】 【不对不对,当时他那么快销声匿迹,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官方的人吧!】 【我靠我靠……】 直播间沸腾起来,崭新的回忆再次涌现到一些上次就在的观众脑海,然后迅速传播,讲明了经过给其他观众。 【完了,真的被盯上了。】 【我们华夏力量真是太厉害了!】 【其实这件事,主播就不该插手,抛开事实不谈,主播就没有责任吗?】 “啊,你们是上次的媒体。” 而现实中,少年便是俞白,他比书梅川和杜祁松要快的反应速度,指向了二人,恍然地说道。 每次俞白来到反派的大本营,看谁都像是反派,所以在进门前,就察觉到了有俩人的鬼鬼祟祟,毕竟身影有些熟悉,而过来探查了之后,果然没错。 看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手里的摄像机,俞白心中有趣起来,他们来干什么,又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至于身份,反派地点泄露的其中风险什么的,管他啥事。 “你好,对,我们见过几面。”书梅川整了整衣服,快速组织措辞,上前对少年微笑道,“再次自我介绍下,我是书梅川,电视台的记者,这位是我的同事摄像杜祁松。” 俞白点点头:“你们好,你们为什么来酒吧?” 书梅川和杜祁松二人面色一僵,好直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委婉下的吗! “我们……是下班来小酌一下的。” 强行的解释,俞白听了摇摇头,“刚才我看到你们站在门口了,并且还开着摄像机。” 少年指了指运行的机器,摊了摊手。 “……” 眼见对方不说话,俞白掏出手机,佯装拨打:“喂,110吗?” “等等,我们是来追踪报道的。”书梅川连忙打断了俞白的动作,和杜祁松对视一眼,咬牙说道,“这里很有可能有不得了的东西。” “甚至和古风展的僵尸和仙人事件相关!” 杜祁松大惊:“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刚才的眼神你不是同意了吗?” “我是让你迂回撤退啊!”杜祁松有点小崩,感到大家十几年的共事经历不那么牢固了。 直播间弹幕已然在花式滚动,并且在没有正式内容的情况下,人数便突破了一百。 但当下显然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 “嗯嗯。”而更为让新闻组二人讶异的,是少年听后只是点点头,“所以你们今天准备继续偷拍,揭秘隐藏的真相?” 书梅川和杜祁松都是一凛,这少年高手果然是知道内幕的。 书梅川想了想,也不藏着掖着,把之前的酒吧失踪案和自己的推测如实告知。 “酒吧失踪事件也被移交给警方意外的机构了,两者可能有着关联。” “你们猜对了。”俞白说道。 “诶?” 两人间几句简短的对话,却信息量直接拉满,平静地把重要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书梅川顿时被按下开关了,唰地凑近过来抬起手,却发觉自己没有话筒,连忙问道:“那失踪的几个人呢?” 俞白颔首示意红色霓虹灯夺目的酒吧,“在那啊。” “什么?!” 这一记重磅消息完全打破了刚才被撞见发现的尴尬氛围,夜晚的空气像是沉降下来变得沉重,深邃的黑夜遥遥在城市的灯光下看着他们。 “怎么可能,都过了那么久?几个活人被关着?” “是囚禁。”俞白纠正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书梅川紧张地说。 杜祁松咽了口口水,在一开始惊吓之后,他就下移机器,始终将摄影机对准着少年的胸口,他不太敢怼着人脸,既是没有隐私同意,也是害怕神秘少年的能量。 “当时我看到了,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俞白的话让事实愈发魔幻。 “那你还回来这里……”书梅川神情犹豫。 “我向对方求饶,所以活了下来,还被收为其中一员,今天被召集过来。”俞白风轻云淡地说着足以写完数篇新闻报道的话,“你们要拍摄的话,我带你们进去啊。” 如此自然,行云流水。 书梅川有点要怀疑人生了。 “少年你……囚禁……警方负责人……求饶……” “啊,我知道了!”杜祁松忽然一拍大腿,“他是警察的卧底!因为身怀绝技一身正气和心怀对消灭黑恶组织的天然正确,所以出名后就投靠了政府,是一把插入敌人心脏的匕首!” 直播间的人数在这句话出来后径直冲到了三百。 俞白扯了扯嘴角,插入敌人心脏的匕首……这位摄像大哥平时都在看什么玩意啊。 少年没有解释,那便是最好的证明,杜祁松更加笃定,而书梅川见此,虽然保留态度,但心中也稍微偏向了少年是站在他们一方的观点。 “对了,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俞白。” “那么,俞剑圣。” 书梅川肃穆地伸出手说道,“我们一起进去吧。” 酒吧的灯牌迷幻而诱人,灵与肉不断进出。 “捣毁反派势力!”杜祁松握拳补充。 俞白被尬在原地一会,还是伸出了手,和熟女姐姐柔软细腻的手握在了一起,道,“没问题。” 096.黑犀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在隔音墙上吸收反弹,传递到门外,那便是整栋建筑都仿佛在震动的错觉。 向远处的新闻组打了个手势,俞白结束安检,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吧内部。 同样的目眩灯光,同样的打碟DJ,同样的在舞池贴合扭动在一起的人群,俞白的记忆力不错,哪怕来的次数并不多,但足以深刻的经历让他对反派组织的内部布局很深刻。 他经过了上回等待厕所门口的位置,当时撞上他的女孩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小蓝还是大蓝? 卸下表明的繁华和快乐,酒吧这一事物分外苍白,人们醉酒的样子是如此相似,每天放的歌曲的顺序都是一样的,舞台上激情的DJ也是不断重复一日复一日的节拍,其实来多了,也就总结出了经验,括弧,绝不是贤者模式得出的结论。 俞白径直来到了前往二楼贵宾包厢的道口,当安保拦住他时,俞白亮了亮牧者执照,男人一惊,顿时看清了来人的脸。 俞白在反派中可是有着奇特的名声,毕竟当时闯入酒吧和当场投降纳拜的格局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放行后,俞白在二楼的会客厅见到了伊虎。 “来做什么?” 健壮的身躯陷进柔软的沙发上,给予人一种暴力的冲击感,伊虎言简意赅。 “来拿装备。”俞白说道。 “我猜也是,已经准备好了。”伊虎打了个响指,马上明白了意思,作为苏城鹏的直系下属,他拍着手,在手下耳边吩咐了几句。 不到两分钟,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就送到了俞白的手里。 “这就好了?” 俞白摸着手提箱厚重的纹路,心说这也太短了,时间咋够外面俩狗仔用。 “‘黑犀’,以及一把政府那边新出的针对机缘者手枪,附带一套特殊子弹。” 伊虎的话马上吸引了俞白的注意力,他立马把手提箱放在桌上,咔嚓打开。 一块漆黑的甲片和一把手枪及子弹呈现在他的面前。 搓搓手,俞白先是把玩了特殊手枪,“对机缘者用的?”他看不出有何不同,倒是子弹他感受到了一丝能量,应该是用夹杂灵气做成的,其珍贵的部分还是在于弹药了。 “这个叫黑犀的……”俞白把那块仅十五公分左右的甲片拿起来,还挺沉的,“咋用?” 伊虎黝黑沧桑的面孔上看得出还是有些羡慕的,他目光停留在光泽透亮的甲片上一会,然后说道:“戴在肋下,它会自动展开。” “这么神奇?” 俞白依言照做,当黑甲一触碰他的肌肤,猛地如活物般开始蠕动,散发出污染者使用红鞭触手那般黑红的气质,迅速裹卷住了他的肋骨和胸部的位置。 敲了敲胸口,硬邦邦的,俞白发表感言:“像是穿了一件胸甲,但是没什么重量。” “这是一件防御性的,因为组织只是考虑到你可能遇到危险,所以需要保命的防具,这并不是黑犀的全部形态,你拿到的这块只是一部分。” 俞白闻言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和脚,脑海蹦出来一个词:黑犀铠甲。 “是不是还有一把武器叫狂瀑扎?” 对面的伊虎愣了愣,“什么?” “没啥。” 俞白摸着黑犀,有些奇异,等把反派们端了,若是能把这套装备给凑齐了送给姜珂倒是不错。 “东西拿到了,没其他事你可以回去了。”伊虎做事干脆,见事情了结,便下了逐客令。 “哎,别那么冷酷啊虎哥。”俞白把东西收好放回黑色手提箱,一个肩膀靠了过去,“难得来一趟,大伙们不一起玩会?” 他朝不远处几个时刻警惕的大汉挑眉,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想玩自己去楼下,不报销,没优惠。”伊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不是吧,都没员工福利的?我在公司喝酒,居然还要花钱啊。” “是废话的就不要说了。” 伊虎理了理西装外套,就要离开。 “等等,虎哥。”俞白追上去,“还有件事我想问下,之前那几个被抓起来的人怎么样了?” “哦?”伊虎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那天跟你一桌的那几个?” “是的。”俞白承认道,“也是因为我他们才遭难的。” “这你就放心吧。”伊虎不屑道,“既然当初总干事和你达成了协议,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都在地牢里吃好喝好……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恶魔。” “关这么久啊,啥时候放他们走哇。”俞白苦恼道。 “等你完成了总干事交给你的任务,组织自然有让他们消除记忆的方法。”伊虎说道。 俞白心中有一块石头落地,最起码那些普通人是有机会善后的。 不知不觉中,俞白跟着伊虎,已经来到了走廊深处,在一间最大的包厢门口,伊虎握住门把手,看了他一眼。 “还有事?” “没了。”俞白眼睛乱瞟,这间包厢是他上次待过的地方,里头灯光亮着,人头攒动,外边的安保也多了一倍。 “里面是领导们在开会啊?” 伊虎气势一寒,“不该问的不要问。” 无奈,俞白转身离开。 伊虎目送少年缓缓离开,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直到少年的身影转过了拐角,他才将身躯放缓下来,开门走进了包厢。 门开的短暂间隙,大量塞在其中的声音涌现。 “大人,唱首歌吧别摸了……” “嘿嘿嘿……” 走廊的拐角之后,俞白并没有离开,而是紧贴墙面,凝神倾听,试图听到什么信息。 他时刻注意着身后,也知道伊虎一直在注视着他,所以他只能退到这里。 但伊虎这般作态,也足够说明包厢里头的人物身份重量足够,并且交谈的话语极其隐秘,外人决不可知道。 依靠出色的听力,还真让俞白听到了几句微弱的对话。 没等欣喜呢,他都听到了个啥? “小甜甜,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唱。” “哎呀,大人,你不要把钞票放在那边嘛,人家不好意思伸啦。” 俞白满头黑线,怎么都混到污染者了,还沉迷美色。 097.流量密码 就在俞白琢磨思考的时候,他回到酒吧一楼,被满目的人群和激荡的声浪而震得皱了皱眉,时间来到深夜,已然是酒吧营业的黄金时间了。 相对安静隔音的二楼,宛如两个世界,俞白适应穿透耳膜的音浪之后,他开始往人堆里钻。 看了下刚加上那个熟女记者不久的手机,对方发来邮件表示已经进到酒吧里潜伏了。 “谁啊,没看到有人啊。” “别挤别挤。” “咯咯咯,好心急啊。” 一路有时坏了正在调情的男女好事,会遭到白眼,但反正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稍微往前走两步昏暗的环境下就都没了踪影。 俞白来到最靠近DJ台的舞池边缘,果然找到了有些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书梅川。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真的,没有兴趣。” 书梅川不知道是拒绝第几波邀请跳舞和去卡座喝酒的男人了,重点是怎么都是年纪比她小的男生,现在的令和小弟弟都喜欢小姐姐吗? 甚至有一个胸口挂着校牌高中生直接问她要不要去做一下!天呐,对方是怎么混进这种场合的? 躁动的热量使书梅川的脸色不知不觉泛红,但炫目的灯光下并不清晰,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俞白。 这也是个弟弟,但看着清爽多了。 “书梅川桑,我这边结束了,你等了多久?” “也不久,十几分钟。”书梅川轻呼一口气,因为她感受到少年来了之后,明里暗里不断向她射来的目光就消失了。 果然女生一个人在酒吧太危险了……也可能是因为脸? 书梅川略微仰头,看着少年俊秀的面孔想到。 这张足以和在电视上的明显媲美的面孔,足够让暗处的男性自知放弃吧? “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潮流,你是不知道,刚才有好多人搭讪。” 俞白扫视女人不张扬但精致的职场风格服装,身材凹凸有致,这么风韵十足的女性受到欢迎完全合理,“因为你是一个人吧。” “我也觉得。” “杜祁松桑呢?”俞白并不关心女人有意无意的眼神和这还话题,奇怪地转头看向四周,“他怎么不和你一起。” “他啊。”书梅川脸上一塌,指向舞池的方向,“在那呢。” 俞白看向侧边随着蹦床起伏狂嗨的人群,眼皮抖了抖,“在那?” 他们离气氛最火热的舞池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蹦台上站满了人,最边缘甚至有两个女生抱在一起,注意到俞白的眼神后向他招了招手。 “帅哥,过来一起快活啊。” 即使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俞白也能明白这个意思。 而那位姓杜祁松的四十岁大叔,就处于最嗨皮的舞池中间,随着音乐扭动身材……额,可能主要是跟着旁边的女生一起扭。 DJ在台上高喊:“Put your hands up!Put your hands up!把你的手举起来!” 杜祁松高举双手:“Put your hands up!Put your hands up!” 书梅川看到这一幕,深深地捂住了脸。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没关系。”俞白安慰道,“大叔嘛很正常。” “我去把他叫过来!”书梅川拍拍脸,鼓起勇气地说道,然后怒气冲冲地钻进了舞池。 当杜祁松衣服凌乱地被拉出来,看到俞白的瞬间,顿时摆出了作为年长者的沉稳架势,虽然眉宇中颇有意犹未尽。 “怎么样了。” 俞白摇摇头,从对方怀里把相机夺过来,优先查看起来。 “哎哎,干什么,你会用吗?” 没有理会,俞白摆弄了下,发现相机还一直开着,这家伙,起码没有啥也忘记了,至少相机保护得很好。 书梅川忽然递上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相机的画面。 这是直播间。看到界面俞白很快反应过来,他看着刷新的弹幕,讶然道:“五百人了?” 他记得进酒吧之前对方说过在线人数,这会杜祁松玩忽职守,居然还上升了? “流量密码啊,懂不懂含金量啊!”杜祁松找到了机会,立刻大声说道。 但俞白细看之下,却发现一些异样,弹幕的内容……似乎氛围全变了? 【主播搞什么?继续对着那个晃着一对E的DJ拍啊?】 【JK呢,主播旁边的JK呢。】 【我好像重新看到了,是“潜伏”结束了吗?】 【什么潜伏?这里难道不是蹦迪直播间吗?】 “……” 反派组织的酒吧安检只是为了防止金属刀具等危险物,并不禁止电子用品。 之前还看杜祁松特别紧张来着,过了安检貌似就放飞自我了,一定是平时太压抑了,可怜的中年社畜。 俞白以一种复杂夹杂敬佩的目光看向杜祁松。 “弹幕说你还在攻略一个刚认识的女生?” 【扯淡,主播压根不行,那女孩理都不理他!】 【不过刚才旁边的女孩子是真漂亮啊。】 【这个主播比较帅,要不让他试试!】 【是啊,加紧加紧。】 中年社畜心虚地躲避眼神:“都是网友乱说的。” “行了,不管怎么说,正事要紧。” 俞白将相机还给对方,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击了关注直播间。 然而,他的动作猛地停止,吃惊地看着手机。 此时杜祁松重新开始调试设备,而下意识对准的,恰是舞池中间。 【啊就是那个女生,她好像要走了!】 【追上去追上去!】 镜头移动,即使在这样一个混乱充满酒精荷尔蒙的欲望场所,那个女生也是那么显眼突出,俞白看到了一名身高一米七,穿着黑丝吊带蕾丝裙,细高跟大长腿皮肤水嫩青春无敌散发魔鬼吸引力的女人。 关键对方他认识。 “殷笑梨?” 俞白脱口而出。 …… 确认那个长腿黑丝的女人是殷笑梨后,俞白不禁诧异地回头看向杜祁松,可以啊摄像大哥。 Big胆! 未曾设想的道路,偷摸进酒吧拍摄就算了,还敢对现在的当红女剑客有想法,这是没认出来吗? 头顶的射灯一会红一会绿,如一只沾满颜料的花臂涂抹过酒吧内的场地,人们的面色趋于昏暗和明亮之间,迷蒙不已,三米之外,就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了。 “举起你的手!” “喔喔喔……” 又是一轮狂欢的喊叫,干冰嗤嗤地从设备里射出醒目的白气,无穷无尽的纸条从天花板上飘散下来,在舞池在这种氛围下,殷笑梨又换了和上次见面大相径庭的装扮,对方没有认出来倒也情有可原。 俞白依靠气息,倒是可以精准辨别,还有对方的胸口,当然不是规模这种庸俗的东西,俞白是第一时间看向那里,然后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比上次见面强多了,经脉流转,周天不断,与丹田交汇,生生有力。 看来,那场造化造物的春雨后,天地能量开始缓慢的流通,对方正式进入了先天之境了已经。 时间来到午夜,歌曲最嗨DJ卖力,在不断喷涌的干冰和飘荡的假钱下,俞白不放心地对杜祁松问道:“那个,老杜,你没对刚才那个女孩做什么吧?” 杜祁松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做什么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君子爱财,取之有度,我先声明我不是色批,我只是出于一种欣赏美的角度,对现在好看年轻女孩确实没有什么幻想,毕竟我不是色批是吧?诶你们什么眼神,我真的不是色批,哪怕有一说一,那个女孩子确实很好看,我也确实说……” “行了行了。”俞白听到一半实在没办法听下去这种狡辩了。 什么不是色批,这完全就是某些短视频评论里偷偷关注喜欢看美女的老色批好不好! “对,毕竟我不是色批。” 杜祁松还在那碎碎念,俞白看着对方抱着相机,大概明白对方是在向直播间的弹幕解释了。 好腼腆的LSP! “总之,那就庆幸你没做什么吧。”俞白摆摆手。 “怎么了,那个女孩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在一旁的书梅川冷眼旁观,察觉到了俞白的言外之意,她自然也不会去管兀自和弹幕对线中的老同事,联想到男孩的神秘身份,在这个酒吧,可能有不一样的见识,于是她敏锐地问道。 “那个女人,可是大名鼎鼎在西溪展览馆打败黑爪僵尸的殷笑梨,殷女侠啊。” 俞白话刚说完,杜祁松就僵住了,连清白都来不及自证了,张开嘴巴,声音直接盖住了舞池的尖叫,“什么?!“ “是站在你旁边的那人?”书梅川也十分意外,她忍不住再去人群中寻找,却是不见了,满目的衣着精美,展现肉体美丽的女人,很难想象那在极少流出的视频照片中的气质清冷高洁,意志若定的“官方人物”会有如此变形记。 反差有点大。 而俞白点点头,“估计她也是没在意。” 杜祁松蠕动的嘴唇平静下来,好像内心经过了一次过山车般的虚惊一场,“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本来可以借机调查情报的!”谁知书梅川一巴掌打在中年男人略有秃顶的脑袋,“殷笑梨居然有政府方面的人也来到这里……这到底是……巧合?不对……” 书梅川迅速排除了少女是来蹦迪散心的猜测。 而深思之后,经历过许多大新闻风雨现场磨砺的女记者却是有些惊吓了,她目光灼灼地抬起头,看向俞白。 “对方也到达这里的话,验证了你在酒吧外和我们说的话,这里的确是不一般,我们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 俞白歪了歪头,这个女记者双商很高啊,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到这一刻才算相信了自己的那番说辞。 “但话说,你们不是一伙的吗?都是剑道的修行者,政府如果有行动,你咋不知道……” Emmm,好问题。 俞白沉默了一会,他说道:“大概这就是,分工不同吧。” “是级别不同吧。”女记者断言道。 俞白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指了指杜祁松手里的亮着红点的相机,“你们现在的存在和这里不太相符,如果让那个女人知道的话,你们做的事就暴露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书梅川显然知道俞白指的是什么,她面色浮现出几分犹豫,张望四周,卡座散台人满为患,这显然是通常的周末人们沉浸纸醉金迷的一天,并无和其他声色场所不同,可现在望去,那下面却仿佛藏着许多秘密正濒临揭示,等待挖掘。 “你们还是回去吧,离开这家酒吧。”俞白直截了当,没有留有什么余地,“她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政府对于邪恶势力要进行动作,待会估计这里就不安全了,作为没有任何许可的媒体,到时候没人能顾得上你们。” 男孩表达敞亮,并不让人讨厌,书梅川知道这若是有行动危险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出了事他们是没地方去申诉求救的。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大量刷新起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懂哥呢,快出来解释下!】 【梅姐,要不先回去吧。】 【对啊,我们直接报警算了,这个男的拽什么拽,搞得很牛叉似的,警察一到好好配合,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摄像大哥呢,摄像大哥,你说句话啊倒是。】 此时的杜祁松满脸纠结,然后看向了自己信任的能力出众的搭档,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你去吧,我们会自己看着办的。”书梅川拉紧了外套拉链,眼神坚定地对俞白说道。 最后,还是决定不走么。 俞白没说什么,对于新闻两人组,也是一种随意的心态,既然对方如此说,都是成年人,将会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点了点头,便和对方进行短暂的道别。 098.当场反水 殷笑梨压了压刚刚遮盖到屁股的短裙,她靠在不断被声波震动的墙壁,磨了磨大腿。 无人能看到,黑暗的环境里她的脸颊和耳根已然有些泛红。 又有一只咸猪手从暗中伸过来,殷笑梨像是没有察觉似的,然而手底隐蔽地发力,一拉一扣,直接把那未知主人的咸猪手给掰断了骨头。 “啊!”一声惨叫被声浪淹没。 少女深吸一口气,继续穿梭在这座规模庞大的酒吧,避开服务生,醉醺醺的人流,手里把一个小巧的耳麦放进了耳朵里。 “滋啦啦……”短暂的电流杂音后,清晰的声音开始出现。 “频道X630TT4B,调试第一次。” “无线电稳定,调试第二次。” “这里是‘基站’,呼叫长官,重复,呼叫长官……” “收到,外围部署怎么样了?” 殷笑梨淡淡说道。 “已经完成了,各单位注意,每半分钟汇报情况。” “建筑包围,制高点占领……” “交通部许可获得,时刻可以封锁街道……” “战术小组待命……” “卡座位置B05,A31,E99,便衣组已经就绪,话说,我刚才喝了一点,这边酒掺水了吧?” “以DJ台为圆心,注意六点钟,两点钟方向的安保,那些人身手不一般……另外,不要说无关的话,完毕。” “岂止是无关的话,行动中饮酒,我举报!” “靠!我这是为了行动!” 听着无线电里复杂而有序,夹杂一些奇怪拌嘴的排列沟通,殷笑梨面色如常,她也正走向自己的预定位置。 “这里是基站,呼叫长官,有人靠近,有人靠近,请小心。” 忽地,无线电里传来指挥车里临时调控中心的技术员提醒。 长官即是殷笑梨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高级修行者的身份,也是她的代号。 然而,还没等少女张嘴说什么,已经有另一边的人调侃起来。 “呵呵,我打赌一定是搭讪的。” 中途插进来一个吧唧咀嚼着口香糖的男人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心为上,他好像不太一样……”技术员再次提醒道,微微把语气放缓,仿佛在显示器前仔细确认什么,这个技术员是个女生。 “哪里不一样?”男人疑惑。 “这个帅。” “……” 频道中几十号人,能有资格讲话的和没资格讲话的都沉默了。 “你开什么玩笑!”还是那个轻佻自在,语气轻车熟路的男人,“懂不懂什么是爱情啊,橘猫,在这个社会就那么看脸吗,顺便问一句,你相信命运吗?” “如果对方长得帅就信。” 叫作橘猫的女技术员坦然道。 “……你牛逼。” 大概是被整破防了,那边不说话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一道沉稳的男声喝住了公然在频道聊天的两名队员,待到气氛被这一声打断而开始安静严肃,对方沉声道,“注意一下,看是污染者的人还是普通流氓。” 那道身影和殷笑梨接触了。 而时刻准备的少女面色一凛,对方伸手朝她肩膀抓来,又快又准,她侧身居然没躲掉,甚至反制的回手近身术也被轻松荡开! 当下不再留手,殷笑梨头也不回就是一记回旋踢,彭! “彭,彭!” 对打的声音虽然克制而在狭小的环境下,但在频道中却可以清晰辨别,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报告情况!”橘猫急道。 而殷笑梨已经和那道身影贴在一起,像是暧昧的上头男女,以奇怪的姿势互相僵持着拐入了一旁的监控死角。 “没事情。” 过了两秒,是那道沉稳的男声说话了,看来已经进行了确认。 “自己人,殷笑梨她认识的。” “呼……” 一片松气的响动,别看无线电传递出来的井井有条,然而作为政府暴力机关,通过情报已经确认这里是某个污染者的大本营,面对拥有远超常人力量的事物,他们再怎么身经百战都会感到巨大压力。每个人的弦都紧绷着。 殷笑梨摘掉了耳麦,暂时关掉了联线,吃惊不已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正是俞白,他以壁咚的姿势将少女按在身下。 两人的距离极近,能互相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俞白淡然说道:“我还想问你们怎么来了呢?”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殷笑梨略微移动脑袋,抬起手给过来支援的队员摆手,表示安全。 “反派组织酒吧,杭城污染者的聚集地。” “行吧……如果是你,知道的话倒也不出奇。 一名面容端正,络腮胡,身份为此次行动的特警队长奇怪地扫过俞白的上下身形,频道中国沉稳的男人便是他,他嘀咕了一句:“这么小就出来混……” 俞白的听力很好,他转过望过去,也发现了周围一些人的靠近和殷笑梨的手势,耸耸肩,明白状况的他朝对方说道:“你看着也不逞多让啊,一看就是警察。” 络腮胡队长看了他一眼,神情无波无澜,完全没有和他搭戏的欲望,极其恪守职责地慢慢回到了原来的卡座位置。 “殷笑梨修行者,要不你解释一下?”俞白笑道,“你们好端端的,突然开始合围污染者组织是咋回事?” “愚蠢,你以为我们都是干坐在办公室什么都不做的吗?” 俞白心说:我还真以为是。 两个安保经过,殷笑梨低下头,顺势搂住了俞白的腰,宛如如胶似漆的酒吧爱情:“这是一次政府联合行动……” 上次殷笑梨向俞白解释了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目前所掌握可公开的情报,而马上,俞白也通过女人的解释,明白了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这是在顺藤摸瓜,进行了神秘交易,人为制造怪物。 “青铜树?” 听着这原著的名字,俞白佯装不懂。 “这个势力以极快的速度扩张,好多内部同志甚至都隐隐出现堕落勾结现象,为了防止覆盖全国范围……”殷笑梨凝重地说道,“我们要进行重点打击剿灭。” “哦,这样啊。”俞白配合地应声。 “正好,既然如此,上回请求让你加入我们帮助可以启动了。”殷笑梨看着俞白,突然贴得更紧,俞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两团惊人的柔软,“俞阁下,现在起你正式成为一名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编外人员。准备配合待会的行动!” 099.行动开始 “这么快的行动速度吗?” 俞白突然从一个来到反派组织领取装备的一员,摇身一变成为此刻正准备突入敌人窝点的正义势力一方,饶是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捏。 他不由想起刚和伊虎见面,拿了战甲,连门都还没出,反手加入偷袭背刺,太丝滑了。 “当然,作战千钧一发,你以为呢?”殷笑梨重新调整耳麦,接入了加密频道,“既然你在这里,又不是闲散人员,能多一分力量便是一分,要知道,我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匪徒。” 俞白站在原地,干看着少女和耳麦里的各种人说话,对接实时状况,他为难地挠了挠头:“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你们的计划,突然加进来,不会帮倒忙吧。” 虎兄,这是我最后的温柔了。 “不会。”殷笑梨断然道,“不需要你打配合,以你的实力,只要哪边的队员遇到棘手的家伙,过去支援就好了,结束再暂退待命。” 他叹了口气,以及没有拒绝的理由了,“行吧。” 无线电滋啦啦地冒出不久前女技术员橘猫的声音:“一切就绪,倒计时三分钟。” “我说,我咋听那新加入的人不太情愿的样子?”和橘猫拌嘴的男人懒洋洋道,“我先声明啊,到时不要让他来支援我这边。” “弹壳,闭上你的嘴巴。”沉稳的络腮胡队长加重语气,把可能存在的争吵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殷笑梨一贯无视了并不完全职级与她交集的特种作战部门,她带着俞白,朝酒吧深处走去。 高跟鞋哒哒地响在地板上,俞白视线落在女侠客与往常不同的装扮衣物,摇曳的腰肢在旋转的灯光中比夜猫还要轻盈柔软。 “看够了吗?” “我没看。” 简短的一问一答,殷笑梨轻笑一声,转头把肩上的吊带拉了下来,“俞白阁下还是这么不诚实。” 白皙的手指勾着细细仿佛即将断掉的带子,俞白的注意力很难不中了对方的陷阱,“你这是做什么,大可不必。” 谈话间,俞白已经随着对方来到了酒吧的后台,工作人员所待的用于准备酒水和休息的地方。 反派组织的酒吧后门已经被非自然应对委员会控制了。 俞白暗凛,却见脱下吊带裙的殷笑梨,露出了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只穿着不比三点式比基尼好上多少的紧身衣,他们走到了酒吧之外,后门处停留了一辆面包车,车上马上有人下来递上作战服和装备。 看见殷笑梨套上一件防弹背心,热裤挂上了枪套,武装带缠绕过丰腴紧致的大腿,几个呼吸之后,气质完全不同的殷笑梨化为了一朵铿锵玫瑰,站在了俞白面前。 俞白看着这一幕,瞬间觉得他刚刚拿到的黑犀战甲不香了。 他朝对方伸出手,原地等了会。 “干嘛?” 殷笑梨将一把钛合金钢刀背在身后,疑惑地说道。 “都拉我进行动了,不给我来点武器装备过不去吧?” “啊,你还需要吗?” 谁知,听到这放在普通状况下合理的需求,殷笑梨却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不需要吗?” “根据我们对修行者的经验总结和俞白同学你的战力估计,普通热武器可能对于你的增幅并不强了。”殷笑梨解释道,“并且到了这个程度,你是有自己的一套战斗模式才对。” 少女脑海中闪过了数次对方出手的画面。 “好吧,的确是我的疏忽。”殷笑梨看了眼时间,快速说,“你需要什么?” “我……”俞白卡住了一下,他自仔细一想,普通作战特警的装备他确实不需要,并且几十斤的东西过于沉重还会影响灵活性,但有一样事物是必须要有的。 “我需要……给我来个面罩吧。” “哈?” 殷笑梨一愣,妆容和戎装的结合中显得分为可爱。 “为啥?” 俞白支支吾吾起来,“那什么,有点紧张,也比较酷。” 他当然不能说这是为了防止待会被人认出来!他在血偶可还是一名忠心耿耿当场纳拜的马仔人设呢! 而光靠面罩蒙面显然是不够,他身上的气息尤其是污染者对于血液人肉的敏感,到时候血偶的污染者们认出他来轻而易举,这时他便要用到本体一丝剑意的压制气息的能力了,超凡等级碾压之下,哪怕对方是苏城鹏,如果不是极近的距离,俞白也相信不可能会被发现。 而脸上的面罩用于遮挡视线,混入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特种作战人员之中,是最好不过。 “行吧。”殷笑梨想吐槽,却碍于时间所剩无几,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后勤将东西送来。 嗯,还附送了一件防弹衣。 “戴上它,按下外侧就开机。”少女最后扔来一副耳麦。 俞白自然是自无不可地全部穿戴上。 “还剩三十秒,各单位最后检查,倒计时29,28……” 待听到耳中安静又只剩一道声音传达的宁静无线电,沉重的气氛却丝毫没影响到少年。 俞白逐渐明白了此时酒吧内外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行动布置。 “等下,你们就这点人手?” 三队潜伏的作战成员悄然从阴影显露出半个身影,对街的大楼天台也有隐蔽的枪口,俞白看了这些突入点,不太放心道。 这些战术小组,装备素质,有些平平无奇了。 若是警匪电影,自然是天花板的精锐,但是要面对的可是获得邪魂机缘的污染者。 四周零星的气息,除了血气旺盛但仍在常人范畴,想到他们制服一头变异怪都会折损人手,这次有污染者,觉得像是去送的。 俞白的耳朵滋啦了一下,他觉得无线电那头好像有人要跳出来比比什么,但被人阻止了。 “倒计时10,9,8……5,4……”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还有其他支援。”殷笑梨笃定地说着,看向喧闹的酒吧舞池,“实际上,我们不是主攻队员。” “哦?” 俞白来了兴趣,然而,时间没有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 伴随着玻璃破碎和催泪弹砸入的爆响,一切都混乱而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100.非自然应对委员会 不是主攻队员? 那是还有其他修行者? 此时整栋楼都在震动,行人的尖叫,汽车的鸣笛,伴随着刺鼻的烟雾,仅仅十几秒钟之后,大量衣着精致的男女神色恐慌地从反派组织的大门处冲出,任凭保安任何维持秩序,也在两个呼吸中被淹没,爆炸声和火光在后半程加入,里边和街上已然乱成一团。 看着这短短几秒造就的仗势,这群人——俞白身边冲进去一批又一批黑色作战服的特种人员,居然只是辅助功能的吗。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既然是由政府紧急组建,能够在突发状况中对抗住阴影下的异变,也必须对抗住,不然这个世界的基本秩序都会失衡,所以定然其中是有着不俗的力量,而刚国家机器反应过来,正式启动,那么其中卧虎藏龙,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可惜俞白一直以来都没能亲眼所见,在他刚在体育器材室接触污染者后,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一直保持一个低调行事,不动声色将事态控制住的基调,之后遇到殷笑梨,虽然展示了强悍的剑道技艺,可身怀着本体剑意的分身俞白,对他来说还没见到邪物的冲击力大。 俞白瞅了瞅旁边一脸平静,戎装飒爽的殷笑梨,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就是有更强大的后援,能够有信心剿灭酒吧中的十几个污染者,定然是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攻坚克敌的核心异能者了。 待耳麦中传来初步阶段控制敌人的汇报,殷笑梨下了指令,也冲入了此时漆黑一片的酒吧,拭目以待的俞白赶忙跟上。 酒吧漆黑一片,电源在行动的一开始就被切断了,杂物也在刚才的各种动静中散落一地,待到他们冲出后台工作人员室,酒吧的穹顶下,只剩下几抹零星的枪火了。 “A队解除威胁!” “B队解除威胁!” “C队一人负伤……解除威胁!” 反派组织的成员自然藏了枪支,虽然偷袭迅速,但不敢保证没人会拿出枪来射击,暗处中被人打了黑枪无法避免。受伤者很快被抬下去。 “污染者还没有出现,各小队……”那名具有辨识度的络腮胡队长的沉稳声音回荡在舞池卡座中,然而话还没说完。 彭,全场的灯光忽然打开了,刺眼的光芒瞬间让所有人眯了眯眼,好在自动成像转换模式的夜视仪没有受到影响,不然就真要变成瞎子。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突然从二楼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传来,一群黑衣壮汉拿着各式轻武器悍不畏死地冲出来,所有特种队员训练有素地躲避。 “战术B,掩护我!” 在掩体后,络腮虎队长打出手势,然而刚端起枪,还没冲,一发火箭弹嗖地一声擦着掩体打在了十几米外的隔音墙上。 “我靠!” “轰!” 剧烈的爆炸声把所有人都震得懵了下。 “后撤!自由开火,别让对方再次发射火箭弹!”络腮虎队长连忙缩了回去,撕心裂肺地大吼道。 枪声炸成了一片,炒豆子般不绝于耳。 “混蛋,他们有多少子弹!”耳麦中有队员在怒骂,子弹叮叮地打在金属上,队员只敢一只手伸出枪,胡乱射击,反派组织的成员依靠不要钱的弹药宣泄和火箭弹威胁,竟一时占据了一小片楼梯口的阵地。 俞白正想着是否要帮忙时,殷笑梨扔掉了手里的格洛克,铿地抽出了背后钢刀,同样打出了战术手势,“战术B,掩护我!” 络腮虎队长欲言又止,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少女翻身而出,身形鬼魅地踩着奇异的身法,子弹居然真的一发都没擦到对方的衣角,然后刀光一闪,殷笑梨就已经跳入敌阵,率先砍翻了那个抗火箭筒的。 “……” 特种队长有些自闭,但他还是很严格地执行了掩护的职责,他探出身,扫掉一个弹匣,“所有人掩护!” “战术小组!” 反派组织的这些武装分子隐隐出现溃败,尤其是当二楼玻璃破碎,一群在楼顶待命的特种队员吊着绳索从天而降,二楼包厢纷纷摔下来黑衣男人,局面就完全得到了控制。 “走廊尽头有通往地下的路,去那边。”俞白适时地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 在殷笑梨的带领下,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一路高歌猛进,很快找到了往下幽深旋转的楼梯,留下一部分人控制一二楼的现场,除了检查是否有遗漏的装死敌人,还有零星躲起来没有逃掉的路人。 一脚踹开一间豪华包厢的门,女人的尖叫声四起,俞白看着里面的场景,顿时退回了外面,只有没穿衣服的公主姐姐,这就是不久前他印象中伊虎带到的包厢,里面的污染者已经转移了。 另一边,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人已经毫无惧色地往下探索。 “奇怪,怎么没有污染者出来?”俞白看着风风火火地清扫,“是觉得被政府有预谋地剿灭阵势吓到了?不对……” 甚至一路上,他也没看到伊虎的身影。 不过同样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这边的“主攻队员”也没有露过头,双方的烈度还没完全进入峰值。 “地下十米,一切正常。” “地下二十米,发现血迹和混乱脚印。” “地下三十米……这里有地牢!接敌,接敌,需要支援!” 耳麦里杂乱的叫喊,俞白立马跑了过去,在一张欧式风格的油画下碰到了浑身肃杀的殷笑梨,对方此时身上汗水和血液混在一起,气息还算平稳,眼神非常冷静。 “对方跑了几个,还有一部分在下面。”对方言简意赅。 “那走。” 在地牢,非自然应对委员会遇到了第一个污染者。 不,是一下子出现了三个,队伍开始瞬间出现了伤亡。 “退后,退后,普通子弹没用!换特殊弹药!”络腮虎队长紧张地看着昏暗中闪烁的影子,红色的艳丽光芒像是死神的镰刀收割着小队成员的生命。 强攻行动终于开始收到反派组织的反制。 101.超凡交战 深幽的底下长廊,一侧的牢房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几盏黄豆般的灯泡星星点点地点缀在粗糙的墙壁上。 然而往日此处寂静压抑的氛围,已经被枪声和怒吼完全打破了。 伊虎靠在一处掩体后,一边指挥着反派组织的打手成员们进行反击,一边面色难看,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更幽深的黑暗处。 那里穿过一扇大门,便是反派组织最重要的区域祭坛了。 “都他妈机灵点!上!是政府的人!不想死就上,跟着污染者大人!守伤了就启动‘花魁’!”伊虎粗粝的吼声回荡在曲折的隧道,引起一片响应。 通常来说黑恶势力的凝聚力都不会太强,尤其是附庸于超凡的普通打手们,但是一听到“花魁”的鼓(wei)舞(xie),血偶的成员们顶着会被轻松杀死的火力极其勇敢地在往前压去。 加上三名污染者在最前头冲锋陷阵,还真给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几分钟前长驱直入素质专业的蒙面特警们肉眼可见地在不断撤退。 但哪怕情况稳住,伊虎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心情,他恼火地朝五十米外露头的特警频频开枪,“吗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次突袭的!” 并且刚好是在污染者成员们集体聚会商讨要事的时候……伊虎心中越想越怒,一定是有内鬼!他不停扫视手下小弟正踊跃对抗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们的脸,但事发突然哪能看出什么来。 “这次事之后,要请求苏城鹏大人进行内部清洗了。”伊虎冷冷想着,随着逆转的人流往前挪动。 而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这边。 “敌方污染者三名,一名使用尾巴红鞭触手,一名……” “啊!” “需要支援,他们过来了!” “还有一名拥有羽翼飞行能力!” “轰!”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这边也调来了重火力,一发火箭弹从一名特警成员的肩膀上射出,火光刷得轰在一个飞行的身影上,全面转换成对污染者弹药后效果显著,径直把那名污染者炸没了几乎半个身躯,然而那名污染者摔在地上却没有死,黑红的羽毛化为的利刃依旧朝通道激射。 “隐蔽!” “6号死亡,5号死亡,9号重伤……弹壳!” 之前曾在无线电通话中语气轻佻的男人红着眼,趁着呛人的烟雾冲出去抱住了队友尸体,闷声不响地扛回来。 “你疯了!”络腮胡队长骂道。 弹壳将尸体交给医疗员后,抄起冲锋枪又要冲出去,却被络腮胡队长一把拉住了。 “还冲个头啊!人家污染者来了,接下来交给修行者和主攻人员!” 弹壳死死抓着枪柄,最后还是遵从了队长的命令。 特种小队依旧是后撤,在狭长的环境里,他们根本没有战术空间,只能在污染者快若鬼影的速度和非人的恢复能力面前溃败。 好在,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精心策划的袭击,不会只派遣普通人手。 当污染者那标志性的红色触手出现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战斗进入了超凡的阶段。 “殷笑梨长官,前面形势很不乐观。” 幽深地牢长廊的最后方,殷笑梨正看着地牢中一个个骨瘦如柴或形容枯槁的普通人被解救。 “这群吃人肉吸人血的魔鬼。” 殷笑梨声若冰霜,这块区域与其说是反派组织的私人监狱,更不如说充当了食物储藏的地窖作用。 她朝着汇报的人说道,“主攻人员马上就到,另外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其他修行者也在赶来。” 顿了顿,她继而问:“人质情况如何?” “已经陆续解决送到外面了,但是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乐观。”汇报员吞吐道,“医疗队初步判断说,大半人可能要在医院度过余生了。” 缺胳膊少腿,长期贫血,营养不良,精神崩溃,据殷笑梨所看到的人质的面容,大多已经变得麻木,见到被得救后也没几个露出狂喜和激动的神情,更多的是默默流泪。 殷笑梨没有说话,摆了摆手。 而一旁,跟随听着的俞白不停四处打量,试图找到当初在酒吧卡座上的几人。 然而他一直没找到,心里浮现了几分阴云。 “人呢,难道是还在里面?” 俞白担忧地想着,虽然伊虎和包括苏城鹏的反派组织都说那几人被妥善安置,顶多就是踩踩缝纫机如同犯人般每天给酒吧打黑工,但具体那些人会遭受什么待遇可是说不好的,起码此时他找不着人,总不能是想他们在VIP牢房里吧。 “俞白阁下,情况你也看到了。”殷笑梨拔出离火剑,她看向少年,“自从我们赶到这里,对面已经占了上风,还请跟我一起过去。” “好的。” 俞白点了点头,佩戴好了那块黑犀甲片,随时可以幻化出胸甲防御,另外手里也握着对污染者用手枪。 我拿你的工资,领你的装备,还用你的装备来打你。 这波实属大孝反转了。 两人一边前进,殷笑梨扫过少年身上的事物,问道:“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秘密。”俞白当然不能说真话,敷衍了一句,发现少女坚持不懈的眼神,他只好说,“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好吧。” 殷笑梨不再用灼灼的目光盯着俞白,毕竟马上还有更需要注意力的战斗,半分钟后,他们就遇见了撤退途中的特种小队。 景象非常惨,没有一个人不带伤的,凌厉的血气体现出火线上的残酷。 “都退后!” “一人对付一个!” 殷笑梨撂下这句,毫无废话地对上了一名尾赫污染者。 剩余的十几人特种小队没有依言离开,而是原地掉转枪口,火力集中对付到了半空中不停飞窜的羽翼污染者上。 “鸟人你特么给我死!” “哒哒哒……” 而蒙着面的俞白与一名冲在最后边行动较迟缓身披铠甲的污染者不期而遇。 “愚蠢的蝼蚁,就凭你?”那名浑身肌肉爆炸的污染者覆盖着上半身的触手,看到身形高瘦的少年,极为不屑地如一头蛮牛撞了上来,“给我死!” 咚! 102.我想做个好人 面对身披黑红缠绕的甲赫,气息犹如蛮牛冲锋的污染者,俞白不闪不避,正面迎上了对方。 咚! 一声使听闻者牙酸起鸡皮疙瘩的撞击声,明明是肉体接触却清晰听到了金属和骨骼的撞击。 披甲污染者在撞击产生后的一秒,脸庞就勾起了笑容,他的经验告诉他,那个人类的骨头绝对全断了。 “哈哈哈,让你这只蝼蚁螳臂当车,这下直接被装成肉泥……” 披甲污染者的笑声戛然而止。 少年撞在灰色的墙壁,溅起一片尘埃,钢筋水泥的材质都有了几丝裂痕,可以想象这冲击有多么巨大,普通人绝对五脏六腑都震烂了。 然而俞白躺在地上毫无声息地躺了一秒。 就在络腮胡队长咽了咽口水,殷笑梨冷眼瞥过来时,少年又站了起来。 “你……” 披甲污染者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砰!” 俞白淡定地举起枪,崩了对方的脑门上。 殷笑梨淡淡地把眼睛挪回去,重新面对自己的敌人。 甲赫污染者在枪响冒火的那一刻偏过了头,子弹擦着头发飞去,划开一长道口子,鲜血从他的脑门不停流下来。 “就这?”保持着先动手后动嘴的习惯,俞白嚣张地吹了口枪口的白烟,“撞一下没啥感觉啊。” “怎么可能?”披甲污染者充斥在激烈的情绪中,然后迅速化为了怒气,这么多人看着呢!前面是政府,后面是小弟,血气一下子冲上脑袋,他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发起冲锋! 俞白啧了一声,有些麻烦,对方无疑是血高防厚的那种污染者,自己除了本体剑意攻击手段过于匮乏。 毕竟光是压制自身气息还好,若是在这个人数众多的地方使用剑意,固然能快速带来胜利,但除了暴露身份外,那些特种小队成员绝对会误伤,甚至后方不远处的人质,一个不好,彻底变成植物人了。 他避开了冲锋,子弹全数倾泻在对方身上,而这次对方有了更多防备,利用触手的阻挡,基本没有受到损伤。 又是几个回合,互相都拿对方没办法,俞白叹了口气,主动让对方撞到了自己身上。 骨骼血肉令人头皮发麻的挤压碎裂,望着白净的少年,披甲污染者满脸震惊。 甚至他忍不住开口了:“我靠,你怎么不躲了?” 俞白把枪口伸进触手的缝隙,砰砰砰地连续不停开枪,直到把第二个弹匣打空。 “以伤换伤的打法,没见过?” 披甲污染者踉跄地倒退,捂着胸口的血洞,怒目圆睁,骂道:“你这是以命换命啊!” 俞白倒在地上,一边忍受疼痛恢复力气,一边淡定地换弹匣,等装好,他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到可以爬了,他半跪起来,朝对方挪去。 “继续啊,快来。” “你不要过来啊!” 号称蛮牛的污染者,面对这个蒙着面看不清面孔的少年,外表色厉内荏,眼底中闪过一丝忌惮,“你伤不到我的!这种伤我的恢复力马上就好了!” “是吗?”俞白奋起一跃,手枪不断地按下扳机,反正这么近不会有不中的可能。 等到两人再次分开,蛮牛满头是血,极为狼狈。 “不对,你小子身体不对劲!” 蛮牛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就在俞白轻笑一声,准备继续耗死这污染者,强化过的子弹完全有能力堆死他,“退下!” 忽然一声爆喝,几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身着利落的银色制服,个个拿着手提箱。 “是修行者!” “其他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修行者来了!” 侧方的特种小队露出惊呼,语气中是缝生的喜悦。 “这就是殷笑梨所说的支援到了?”俞白看着这三个人想到。 “你干的很好。”一名面孔肃穆国字脸的修行者没有回头地说道,“小子,后面没你的事了,如果还有力气,你就去对付那些杂兵吧!” 说完,这三个修行者纷纷打开手提箱,掏出了各自的法器。 法器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长廊,三名修行者分别对付起三名污染者,帮助苦战良久的殷笑梨,局势一下子好起来了。 三名污染者坚持了几分钟,就被围困在了一起,然后被各式法器插满了身躯。 “啊!!” 几名污染者的落败和死亡让普通成员们气势一下子降到极低,有些人脸上阴晴不定,甚至都有松开武器投降的迹象。 然而,伊虎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该死的你说谁是杂兵呢,啊啊!” 伊虎脸上流着血,那是被流弹擦到的,他拿着一挺轻机枪,妆如疯虎,死死按在扳机上,一刻不停地朝着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这边宣泄火力。 跟我冲永远比给我冲具有鼓舞人心的力量,地牢尽头,血偶的普通成员们开始奋力射击,特种小队位置分明,应对井然有序,还以颜色。 在子弹,吼叫,血腥味,法器光芒,污染者幻影的交错力量,这条有限的空间里的战斗逐渐到了你死我活的白热化阶段。 但反派组织组织的落败,已成定局。 “血偶的其他污染者呢?跑了?” 而俞白此时靠在墙上,想道,“还有苏城鹏那家伙,地底的那个巨大阴影,反派绝不止这些力量……算了,先不管了。” 他摘下了粘稠的面罩,喘了喘气,再扔掉打得破破烂烂的防弹衣,俞白拿起一旁一具死尸的外套,擦了擦脸,顿感浑身轻松。 轰隆隆…… 长廊的头顶和墙壁开始掉落下石头,一段一段的塌陷产生了,当火箭弹和手榴弹不要命地从血偶这边扔起来后,这个地下空间有点快要承受不住了。 “停火,停火!” 特种小队这边顾忌到还有人质,不能随心所欲,而反派组织这边就完全不在乎他人死活,一时间在乱石轰鸣中,一下子反冲到了特种小队的阵地上。 甚至,逼到绝路的反派组织这边使用了人质战法。 “退后!都看清楚了,这些是人质!” 伊虎丢掉轻机枪,手里攥着一个引爆器。 十几名被绑住手,封住嘴巴的人质被推了出来,身上绑满了雷管炸药。 “都给老子他妈地退!退!大不了一起死!” 扫了眼小弟们都拿着AK顶着人质,伊虎喘着粗气,情绪十分不稳定。 络腮胡队长和队员们唰的举着枪,对准敌人们的脑袋,丝毫不惧。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 “来啊!开枪啊!” 两波人一时间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谁敢动我就打死她!” 一手引爆器,一手拿枪的伊虎指着身前瑟瑟发抖的女人脑袋。 “我就倒数十秒,十!九!八!”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这边所有人对视一眼,最终殷笑梨和络腮胡队长点了点头,大家放下了武器。 “啊哈哈哈哈哈!”伊虎狂笑起来,忽然他一愣,看到了角落里穿着便装,宛如被人质解救出来一般的俞白。 “俞白,你还活着!很好,快,打死他们!” 俞白有些懵,怎么全场焦点突然到他这了。 “还愣着干什么!”伊虎急道,踢出一把手枪。 “这是什么情况。”殷笑梨站出一步,钢剑上滴落着污染者的血。 “殷女士,说来复杂,待会再解释吧……”俞白头疼于自己的疏忽,应该去领个新面罩的。 “……” “该死,你别忘了你体内还有花魁!我们组织的印记!你是回不了头的!”伊虎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看俞白,再看了看殷笑梨,声嘶力竭地吼道。 俞白捡起枪,走了过去,“不好意思小虎,我是卧底。” “什么?” “砰!” “我想做个好人。” 103.献祭 看着手臂被打中软软垂下,失去反抗能力被钳制住的男人,俞白摇了摇头。 伊虎的手脚算是被废了,下辈子除了在牢狱里度过也无法再好狠斗勇了,俞白没有射击对方的要害,既然有政府人员在场,反派自然会由法律来进行正义的审判,至于最后的结果是否会公平,就与他无关了。 伊虎直到最后和一群就缴械投降的血偶成员们被带离到外面,依旧用眼睛死死盯着俞白,直到一黑布套住了脑袋,非常得震怒和不甘。 在解决了这些血偶成员后,地牢长廊区域收到了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完全控制。 “可以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三个后来的修行者凑上来,新奇地看着俞白,殷笑梨站在一侧,抿嘴还在思考着刚才俞白所说的那些话,然后向众人做了简单介绍。 “后生可畏。” “俞?好像不是什么大氏家族的姓吧,不错。” 修行者之间不会过多干涉各自的业务,何况杭城地区包括俞白这个人,是由殷笑梨所管理的区域,他们做了简短的寒暄,同时也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少年和少女之间巡视,但没有多问。 而俞白也知道了这些修行者的代号,松枝,水淼,圣叶。 他扫过这些修行者的面孔,发现实力也只是在平均线波动的普通修行者。 而俞白也发现在刚才的战斗中,修行者们之所以能和污染者较量,除了夹杂灵气武器的帮助,还有法器的力量。 “都不要放松,我们马上进入反派组织的最深处。”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休整的时间很短,因为他们这次行动只成功了一半。 殷笑梨拿起重新擦拭干净的长剑,带着三名修行者走在了前头,一些完好的特种小队成员跟随在后。 很快,十几人就来到了当初俞白见到过的厚重大门,重新戴好一个新面罩的俞白混在人群中,在印满了动人心魄的雕刻花纹和缓缓推开的严肃中,他们来到了巨大的空地。 不似人力的地下防空洞拱起了深不可见的穹顶,一坛阴森可怖的宽阔祭坛位于正中心。 “特种小队原地警戒,构筑防线,有意外情况马上向地面汇报。”殷笑梨传达命令道。 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到了这里,身为普通人的战士们就不参与后续的战斗了,这不是他们可以涉足的,其实刚才三名污染者的对抗本就不属于他们应该对付的,污染者短暂杀戮就折损了小半队伍人手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伊虎没挡住吗,看来是死了。” 祭坛的边缘,一名身穿银色西服,打扮严谨一丝不苟,阴柔深沉的纯血污染者,反派组织的总干事,苏城鹏,就平静的看着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众人从门外进入,嘴里说道。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祭坛上面,一袭黑袍走路像是在诡异漂浮的人嘎嘎用着难听的嗓音说道,那是另一名重要污染者,触手异种,“千蛇。” 千蛇黑袍鼓动,邪恶的能量一阵阵地如波纹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此情此景,双方当然都互相看见了对方。 “两位,你们的手下都已经伏法。”殷笑梨步步逼近,在离祭坛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谨慎停步,“还有不下十位的修行者和百名外勤和警察在朝这里形成包围,只要签署非人协议,非自然应对委员会欢迎不同的生命物种。” 俞白听着少女的话,挑了挑眉,没想到非自然应对委员会初创格局就会怎么大?不是赶尽杀绝的程度,还有着诏安的预案? “失去自由当狗的协议还是算了吧。”千蛇不屑地笑道,它的黑袍下猛然爬出了十几条蛇,朝众人扑去。 “小心!”松枝,水淼,圣叶立刻结成阵势,举起手中的法器。 然而,蛇类不停的从千蛇脚下爬出,又是十几条,又是十几条,眨眼间就数量多到了上百条,却仍在钻出蛇类来,黑色的,白色的,花色的,响尾的……仿佛无穷无尽,它的体内存在着一个蛇窟空间。 随着几条十米长的蟒蛇“挤出”千蛇的身躯,刺耳密集的信子收缩的嘶嘶声充斥了整个底下空间,“天呐!” 几名修行者面色发白,瞬间陷入了蛇群的包围,苦苦支撑。 而做完这些,千蛇黑袍下的身躯仿佛缩水了一码,语气也虚弱了一些,在蛇海的簇拥下,它缓缓飘来,发出放肆的愉悦笑声。 “这样下去不行,我去解决那个黑袍怪。” 俞白说完一顿,偌大的反派组织组织,只剩下总干事和一名主持祭祀仪式的污染者,显然不合理,而对方的撤退和淡定地等在祭坛等候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等人,也让人内心十分不安。 …… 三名修行者虽然遭到蛇群包围看起来手忙脚乱的,但好歹惊慌之后也算稳住了阵脚,松枝,水淼,圣叶大概是多年好友,配合默契,他们有效利用手中的灵气武器和法器进行防御。 暂时看起来没有短时间消灭蛇群的迹象,但同样可以看做牵制住了敌人。 这让俞白得以冲向千蛇的时候,就只有少量的蛇类阻挡他,他手起刀落,一手匕首一手枪,很快来到了对方面前。 “哦呵呵呵。”千蛇发出标志性地桀桀笑声,“你是……” “砰!” 俞白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精准打进了千蛇飘荡的黑袍头部位置,弹头陷进去肉眼可见地旋转起布料。 仅一秒后,子弹居然消失了,仿佛打进了一个异空间,连一块布也没坏。 “年轻人有些不讲武德啊。”千蛇掸了掸手,老来持重地说道。 “砰砰砰砰砰砰!” 俞白没理他,先打完一个弹夹再说。 对污染者用的子弹步了刚才的后尘。 “等等,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千蛇无视着子弹和枪声,兀自地低语起来,语气陷入了某种思索,“我想想,这个气味……我们见过吗?” “见过。”俞白扔掉枪,点点头道,“你身上那厕所一样的味道我至今难忘。” “什么?”千蛇不满道,“我每天都洗澡。” “……”俞白无语地看着对方,“以后别洗了,浪费水资源。用过的下水道再怎么清洗,也不可能干净的。” “把我比成下水道?” 黑袍快速地抖动起来,俞白感觉有点成功激怒对方了。 “非常美妙的比喻呢!” “……” 俞白无语了,果然污染化为魔物的癖好不是人们可以揣测的。 “呵呵很好,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类,就让我来奖赏你吧。”千蛇的长袍底下赫然伸出了两条皲裂褶皱遍布的丑陋触手,啪嗒啪嗒,像是果冻或沾湿的纸巾不断分解掉下来,一截截触手落在地上变成了有生命的异形蠕虫。 “吼!” 每条蠕虫张开着小而尖利的口器,疯狂朝俞白飞过来。 俞白也不废话,微微合上眼,然后豁然睁开,实质恐怖的剑意瞬间照到了蠕虫身上。 刺耳如指甲挂玻璃的凄惨叫声,蠕虫们光遇暗般消融了。 “什么!”千蛇显然大受震撼,“这是,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 他向千蛇走去,每走一步,对方身上的黑袍就裂开一寸。 当他来到一米之隔时,千蛇身上的黑袍已经寸寸碎裂,露出非人的触手全身,那双黄浊的眼睛惊惧无比地看向蒙面少年。 “不可能有这股灵气和修为,这个境界……你是,你是……” “我是你爹。” 俞白懒得废话,他抬起手,正欲打个响指灭了对方。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身上的气味!”千蛇猛地挥舞触手,须发皆张,“是花魁,你体内有我种下的花魁!” 千蛇爆发出狂喜,晦涩的咒语响了起来。 “哦?”感受着胸腔不安分地横冲直撞,俞白升起一点兴趣,他放缓动作,轻声哄道,“来,把我杀了。” 千蛇瞪着他,一下瞪出了血丝,仿佛在说“你这是什么要求侮辱我吗!” 它嘴里念得越来越快,很快那不属于人类的语言声波达到了峰值。 啵。 一声清脆的响声,很轻,只有俞白和千蛇两人能够听到。 那是心脏的碎裂声,千蛇眼睛弯起来,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可那神情还没在脸上定格。 “好像它吓得自杀了” 千蛇愣住了,它磕磕绊绊地指着俞白,“你,你怎么还能说话?花魁已经自爆了,你的心脏现在应该碎成了无数碎肉才对……” “你说的对。”俞白点点头。 “花魁也失效了?怎么可能!”千蛇显然受到了不可理喻的冲击,同时在死亡的威胁下,精神有些崩溃了。 “你没事吧?还有招吗?”俞白关心道,“你的手段好像蛮厉害蛮诡异的,快继续试试。” “……” 千蛇猛地触手狂乱飞舞,疯狂道:“别瞧不起人啊,你这个混蛋!” 噗嗤,吼完这句,千蛇就猛地把触手戳进了自己的脑袋。 俞白看傻了。 “这,你是?” “……今天我死定了,但是,我死之前,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千蛇非人的逻辑理念抛却了很多无用的恐慌,遗憾,最后只剩下最清晰的权衡利弊。 “桀桀桀桀……我的确对抗不了你的力量,但是我的神就不一样了!” 千蛇跪在地上,面朝穹顶,黑色墨汁般的血水从脑袋流下来,画出了一个复杂深奥的纹路阵法,触手呈拥抱状,“降临吧,神,诅咒我面前这个男人!” 俞白猛地有所感地抬头,头顶的地面仿佛不存在了,他感受到一股不可明说的庞然视线注视到了自己身上。 “你献祭了自己?召唤一个厉害的家伙诅咒我死?”俞白感受着身上恐怖的压迫,他开心地笑了,这的确是极强的一个存在。 域外天魔,老朋友嘛。 想不到触手怪居然可以沟通一个邪神投影! 千蛇的气息迅速的枯萎,它已经要死了,然而它死死盯着俞白,勾起嘴角,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两小时……一到……你……必死……无疑!” 轰隆!随着这句审判落下,冥冥中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想要牢牢握住了俞白的脖子。 这只大手只有俞白和千蛇能够看到,光是这只手,便比比底下那只巨大的骨头阴影还要大。 然后,那位从来没有战胜过俞白本体的邪神,察觉到了眼底下那个蝼蚁般的存在,是堂堂青云剑仙的分外化身。 然后,它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104.提问 反派组织酒吧一楼。 半小时前,这里热闹和激情四射的场景已经荡然无存,曾经空气的荷尔蒙化为了硝烟,曾经酒杯里碰撞的酒精化为了污浊的脏水,浸染了一层又一层的地毯。 几抹电流从破裂断开的线路中闪烁出来,那是一顶从天花板上垂落的射灯,还有一半躯体残留地挂在承重柱上,另一版垂落在地,危险的花火噼里啪啦地在烧灼这片凌乱狼狈的场地。 酒吧的客人们早就跑光了,没有跑掉的就是受到了战斗余波的威力伤了死了,那些不幸者也在最初被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事先准备好的医疗人员们送上了救护车,赶赴了最近的医院。 几名警戒的岗哨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和酒吧大门处,不过他们的注意力显然都关注在楼上仍在激烈到深处,甚至已经纵深于地底的遥远战斗。 外面普通警察已经拉好了警戒线,隔绝出了百米范围的中空地带,将一切好奇的吃瓜群众和嗅到味道的媒体们挡住,所以作为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留守人员,他们在一楼的作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实用性质,更多只是出于程序上的辅助作用。 “杜祁松……你没事吧?杜祁松……” 而在只剩战斗残留痕迹的酒吧一楼,血水混杂着酒水变成一种奇异作呕的味道,在沿着被弹孔打穿的地毯,到处是破裂的酒瓶,舞池更像是一座垃圾场,原先最为密集的区域留下了各种杂物,打火机,香烟盒,钱包,鞋子,衣服,可以吹气球的套,首饰……能想到的任何东西都积攒在池子里,再配上黄白不清,已经不敢确定只是酒精的液体,用抽象主义已经不足以形容含括。 而就在舞池过去的一个角落,背靠厚重DJ台的位置,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轻声喊道。 正是书梅川,她身上干净的职业装染上了大量的污渍,褶皱多得像是在地上翻滚了三圈,好吧,她的确在刚才的爆炸枪击中翻滚了,并且不止三圈。 她担忧地看向视野黯淡的前方,酒吧本就昏暗,灯光又被打烂了大部分,每个夜店在没开门前自然不可能如深夜那样暗,都是有中控的全场大灯白炽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政府人员控制一楼后没有打开,书梅川只能理解为那些白炽灯也被破坏了。 外头传来风浪般的救护车和路人嘈杂,闪光点和拍照咔咔声让她几乎是以职业反射地辨别出来,她想着,很有可能是为了不让外界的人观察到酒吧内部的情况所以才没有打开大灯。 但这些和书梅川都暂时没有关系,处在酒吧内的她,只想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否安好。 她刚才亲眼见到杜祁松为了在混乱的人群里保护相机而滚落了出去。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让书梅川瞬间放下心来,起码人没事。 “杜祁松!杜祁松!”她继续压低声音,并慢慢地挪动。 “我在,书梅川,你怎么样了?”一堆倒塌的物件阴影中坐起来一个有啤酒肚的男人。 “我没事,你受伤了吗?” 书梅川帮忙把杜祁松拖出来,两人靠在一块倒塌的卡座背后的安全地点,都感受到了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有些擦伤,好像没什么大碍,你等我下,我摸摸,再看下。”杜祁松不确定道,开始对自己上下其手。 书梅川一阵无语,这么看那肯定是没啥事了。 “我没事,太好了,老天保佑,你呢?” “我也没受伤。”书梅川揉了揉脚腕,她庆幸自己出门没有和那些酒吧中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样穿高跟鞋,穿平底鞋的她都有些崴了脚,要是高跟鞋,她肯定已经无法行动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有些疼,但短期不影响行动。 “太恐怖了刚才,这就是那个少年剑圣让我们走的原因吗。”杜祁松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但是谁知道会是这种炸弹手榴弹的强攻啊!这里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 “我靠糟了,好像有事!”杜祁松突然一声尖叫破音,然而又因为下意识地压低音量,最后变成了奇怪的叫声。 “怎么了?”正在估算自身处境的书梅川紧张起来。 “相机好像坏了。”杜祁松一脸心疼地拿出怀里的设备,摸着那块别压坏的索尼商标,“我明明保护得很好了啊……” “坏哪了,还能不能用?”书梅川跳过了设备控的多余感言,直接道。 “录像功能不能用了,拍照还可以使用,储存空间……”杜祁松一阵检查,“储存卡还在,没有坏!” 书梅川吐出口气,“那就好。” 这说明今天发生的事尽管很难以直播的形式去散播,但是仍留下了关键性的证据。那就是没有白跑一趟。 头顶仍旧运行但孤单凄惨射灯打着变换的光芒,在宁静的舞池里仿佛一盏鬼灯,若不是外界的声音从窗户传进来,两人仿佛就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鬼蜮。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杜祁松捣鼓好相机,蹲在书梅川的身旁,他显然在这番巨大的变故中失了方寸,兢兢业业在电视台工作十几年,大场面是见了很多,什么洪水地震,商界政界风云变幻,但都没有这处于枪林弹雨中刺激啊。 男人显然将书梅川作为了此时的主心骨。 书梅川没有说话,她沾上了一道道灰印的脸透露出仓皇与弱小,精致的眼线花了,女人没有去管,她静静地扫视全场,尤其是二楼那边,在战斗已经结束的一楼,酒吧内容仍有遥遥动静传来,她听着那些岗哨的交谈,人员每过一会,还在不断进出。 女人从地上捡起一个被人丢弃的口罩,没有嫌弃上面的鞋印,她拉开口罩的系带,随后双手挽在脑后,熟练地把乱糟糟地头发合拢,快速且利落地用口罩扎了一个马尾。 书梅川此刻的神情已经冷静下来。 杜祁松着几分钟里也没有说什么,安静地喘息等待着,恢复着体力。 “打电话。” 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 书梅川摸索了口袋,发现手机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她看了一眼杜祁松,对方心领神会地把手机拿出来。 而看了一眼,她眉头就皱起来,手机的屏幕碎了很多裂痕,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你这也破了啊?”她不解地说道,“算了,我回去找找。” “没有,它本来就这么破。”杜祁松老脸一红,但黑暗中反正看不出来,他装作自然地帮忙按了下开机键,果然,屏幕亮起来,就是那蜘蛛网般的痕迹怎么看怎么硌人。 书梅川叹了口气,接过解锁的手机,“杜祁松,等回去了,我一定给你买个手机膜。” “倒也不必。”杜祁松轻咳一声,头转向了另一边,“成年男人的心酸和坚忍,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手机膜能要多少钱!” 书梅川揭穿对方懒惰的本质,同时,她手下动作没停,划开通讯录,很快找到了台里的一位他们共同隶属的某位领导。 观察着同伴动静的杜祁松好奇地看着,想要知道对方是要干什么。 拨打电话,书梅川暗中祈祷,滴嘟滴嘟,还好,信号还在,手机仍能正常拨打。 明明短暂而却漫长的等待,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声音很乱,似乎是在下班聚餐,拼酒撞杯声和大声谈论声令书梅川一阵恍惚,她想到反派组织酒吧刚才也是类似这样的氛围。 “喂,小杜啊,这么晚打我电话干什么?”领导含着一丝酒气的不满声音传了过来。 “部长,我是书梅川。” “啊?是书梅川啊?”那头的男人声音显得吃惊加犹豫,那头的声音远了点,对方似乎是拿起手机确认了下来电显示。 “那个……”名为部长的男人纠结道,“杜祁松的手机怎么在你这,你们俩个……” 搭档了十几年,一直是单身的两人的确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不熟悉的人散播绯闻谣言,但主要在台里呆久的人,基本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了。 “部长,我有正事禀报。”书梅川严肃地说道,“我现在和杜祁松在一起。” “哦哦,说吧什么事。”部长感受到了女人刻意表达的态度,也正经起来。 “我们现在在血偶酒吧。”书梅川看向杜祁松,朝对方点了点头,“这里存在着一伙武装分子,警察在半小时前刚进行了强攻突袭。” “什么……” “不止如此,此事我怀疑系为上回西溪古风展僵尸事件和修行者有关……” “什么!?”部长听到了关键的“僵尸”,“修行者”,“尸体”词语,比上一句警匪火拼的大新闻还要激动。 因为,这触及到他的上级给予给他的压力的敏感神经了。 书梅川语气平静,心态中正,将他们一开始的潜入违规摄影,并提前预警,做了准备,战斗开始躲起来,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下来。 部长听完之后,没有发来一句的关心的表扬,直接就是震惊与暴怒。 紧接着的,便是极为决绝地阻止书梅川和杜祁松的一切行动。 “又在擅自行动,又!知道上回的事情压下来耗费了多少能量关系吗!”部长咆哮着,那头的酒桌聚会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不知道是对方走到了外面还是部下被震慑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总之只剩下部长大声的怒骂。 “为什么要压……” “为什么,为什么?”部长根本不给书梅川说话的机会,“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刚入职的新人记者吗书梅川,我都不知道这话怎么从你这个干了十几年的资深人士嘴里说出来的,骗自己还是骗别人呢!” 部长喘了一口气,语气稍微压下来一些,他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三令五申地提醒你了,这件事不是你可以涉足的,也不是我,不是我们可以涉足的,台里老大出面都没用!” “而且还有枪击,爆炸,如果怪物真的出现了怎么办,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你还想要说什么?你们快走!在想什么呢!” “不要再胡闹下去了!” 部长尖锐的批评中带着一半的诚挚劝阻。 而女人打出这个电话,只想问一个问题。 “部长,如果我拿到了关键证据,你会帮忙报道吗?” “愚蠢,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根本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什么隐秘,只有真实的枪林弹雨,你不走等着丢掉性命吗?” 书梅川:“那些我不管。” “我只是想问您……部长,如果我拿到了关键证据,你会帮忙报道吗?” “……” 是的,她只是为了这一句提问而来的,只是为了这一个临时一般的问题打出了珍贵的电话,是为了这样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要求,从大学毕业后一头闯进了新闻记者行业。 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 电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书梅川笑了,她垂落下手,眼睛藏着乌黑闪亮的光芒注视着狼藉的舞池。 “部长怎么说,答应了吗?”杜祁松咽了口口水,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说。” 女人看着手机上已经被挂断的提示,笑的很开心。 哪怕我们知道了真相,并且有了真相的证据,就真的会展示真相吗? 书梅川的领导没有给出一个答案,但女人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希望。 摄影师杜祁松,在一旁看的目眩神迷,他刚刚平缓下来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出外勤拿着相机对准外界的自己。 这个世界由现实主义者们组成,却由理想主义者们带领前进。很多时候,现实主义者们会围攻理想主义者,但那不过是年老的财狼们嘲笑幼狮,泡在染缸的人想拉站着的人下水。 105.资料销毁 “那接下来的话……” 杜祁松缩在卡座后面,趴着真皮的昂贵沙发,只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他盯着一楼的几个精神绷紧巡视的岗哨,说道,“我们也到那些政府作战人员深入的地方去。” “你想什么呢?” 回应杜祁松的是,是书梅川没好气的回答,“先不说怎么越过守着的警察,就是到了那里头,我们不懂环境没有防身的东西,真搞得跟敌国间谍潜伏那样干嘛呀?” 书梅川揉着有些疼的脚踝,“我们是寻找政府隐瞒民众的事实真相,又不是来对着干的。” “对哦。”杜祁松一拍脑袋,“我们这两天老搞偷拍,我都快忘了咱们是良民了。” “……”书梅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你听着枪声,里面不知道有多危险,这战地记者上前线也只是躲在士兵后面,我们真冲锋过去,我只是犟,不是傻。” 杜祁松想通此间环节,又为难了,他说道:“那怎么办,一楼的话我们该拍的已经拍了,已经没什么可以记录的了。” 书梅川一时也没有了言语,她时而看向二楼通道,时而瞥向门外,春日的夜风一点点透进来,根本吹不散里面的血腥和酒气。 轰! 居然有一束火光在二楼的包厢玻璃中闪烁,大片的玻璃碎片砸落下来,哗啦啦声响像是下了一场暴雨覆盖了所有人的耳膜。 书梅川和杜祁松紧紧贴在掩体下,碎片没有伤到他们。 而女人再抬起头,犹豫面色苍白,说大话归说大话,但临行动的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来只能反方向探索了,看看后台那边的工作人员房间里……” 书梅川自语了一会,发现身边没有反应,转过头,看到杜祁松正在刷手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拍张自拍发朋友圈吗?” “想什么呢,我在看之前直播间的数据。”杜祁松委屈地说道,他拿起手机给书梅川进行展示,“而且我一个大老男人了,不玩那玩意。” “只玩小蓝鸟?”书梅川道出了对方午休时经常和男同事们讨论的一个软件。 “小……小蓝鸟怎么了?” 没有再和心绪的同伴开玩笑,书梅川仔细看起手机上的内容。 “这是……直播间都停止传送信号断掉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她问道。 “我看看弹幕,是否存在有用的信息。”杜祁松解释说,“因为警方强攻开始后,我们忙着躲避,谁都功夫再去管直播间,但网友们可是坐在家里,他们还能还能冷静地看着画面。” 书梅川马上明白了,敬佩地看向杜祁松,“你当时一直平举着相机?” “没有,我忘了。” “……” 不再纠结细枝末节,俩人快速地浏览过时间停在半小时前的弹幕留言。 【我靠,这么大声音是什么鬼,现在酒吧的声光设备这么牛叉了吗?】 【还有3D特效,火光都有!】 【不对!那是爆炸,真的爆炸了!】 【客人们在尖叫!发生什么事情了?】 【主播在吗,快点解释下主播!】 【相机抬起来啊。】 【我看到拿枪的黑衣人了!啊,他们开枪了,这是在拍电影吗?】 【死人了死人了,有人脑袋被打穿了看到了吗刚才!哇我要吐了。】 【快跑啊主播。】 【……】 信息非常多且杂乱,尤其以碎片化的情绪化词语为主,直播间的观众显然与当时拿着相机的杜祁松一起,经历了一场沉浸式身临其境的逃亡和枪林弹雨。 当时短短一分钟,弹幕数量就突破到了极为惊人的数字,通过后台,他们惊人地发现观看人数当时峰值突破到了五千。 书梅川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完,杜祁松如是,男人叹了口气,“好像没什么有用的,就是不知道后续会如何善后了……” “等等,这一句。”书梅川目光如炬,手指点在了一个弹幕上。 【黑衣人们撤退了!他们怎么不往楼上跑?】 “这是……”杜祁松沉吟。 “走,去看看。”书梅川马上做出了决断。 “去哪?”杜祁松还没反应过来。 “既然排除了楼上对方的大本营,那么就是说明,在一楼也有反派组织在意重要的地方。”书梅川语气里也没有太多希望,“只能说姑且一试吧,一个一个搜查过来。” “好。” 两人刚动身,就发现手机的信号被屏蔽了,他们本来也就打算拍照,除了相机,书梅川也拿起了杜祁松的手机。 消防室,休息室,洗手间,一一探查后都没有收获,就在他们有些心灰意冷时,他们在后台旁边的员工办公室里发现了蹊跷。 “这是?”书梅川心中涌现惊喜。 这应该是一间属于酒吧经理的独立办公室,他们翻找而来一番,发现都只是普通的文件,然而在杜祁松欣赏着墙上挂着的裸女壁画,并职业习惯地用不通过角度把壁画仿佛相机的不同角度。 随后,就被男人看出了墙壁的不合理。 将发现告诉书梅川,他们对视一眼,齐心协力推开了壁画,在那之后,出现了一条底下通道! 此时的新闻两人组并不知道,他们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找到了血偶组织错综复杂地底通道的另一个与地面相接的入口。两人小心地深入,然后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了两个黑衣人正在疯狂用碎纸机然后烧资料。 “就是这个了!” “原来上面的战斗一部分是声东击西!” 不能再等下去,眼见资料销毁得所剩无几,书梅川一咬牙,抄起木棍,当场砸晕一个,杜祁松如法炮制,却被对方躲开了,这以为明显身手更为矫捷,看到两人后,对方果断掏出了枪。 “砰!” 杜祁松倒了,书梅川红着眼,啊地尖叫地冲上去,却被轻松一把踹飞,她摔在那个被她敲晕的男人身上,她灵机一动,把手掏进了昏迷者的衣内,果然摸到了坚硬的事物。 “砰!” 书梅川勇敢地回身开枪,黑衣人应声而倒。 “你没事吧杜祁松!” 书梅川丢掉枪,扑过去抱住了同伴,她哭着说,“坚持住,你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没死。”杜祁松虚弱的声音宛如天籁,男人拉开衣服。 在女人惊喜含泪的目光下,杜祁松满脸哭丧,“子弹打在了相机上,坏了。” 106.光人仙尊 当位于酒吧偏远内部的办公室的成为狭小空间的战场,在另一处广阔的地下空洞祭坛,此处的战场也仍在进行着智慧与力量的交锋。 千蛇死死睁大着眼睛,陷于触手章鱼的肉团里的黄浊色是第一次如此清晰闪亮,它仿佛见到了平生都为见到的事物,所以对于将生命和灵魂献祭给某位邪神的它来说,死前是一定要知晓的事情。 “你,你……” 千蛇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截触手,软软地指向俞白。 它身上的气息已经沾染了大量的灰败,天上那位召唤而来的存在正在收走祂的祭品。 原本以千蛇执掌神秘祭祀之法多年的底蕴,是不会如此快得死亡的,它虽然已经将自己献给神主,但在与神主的“约定”结束前,它仍有办法延续一会生命。 只有一会,但也足够了,足够它看到自己这耗费全部的仪式,所诅咒对象的死亡。 当然,还有例外,那就是诅咒对象提前死亡了,那自然仪式便也随之结束。 记载中,不是没有被施咒者提前殒命的结果,但那些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你到底是谁!” 千蛇终于从喉咙底下发出了最深沉最竭力的嘶哑怒吼,是那么的悲怆。 “我是谁?”俞白笑道。 千蛇崩溃不已,“这可是我倾尽全力的诅咒,对待平生未有之大敌的诅咒啊!” “嗯嗯。”俞白频频点头表示理解,“我感受到了啊。” 他指了指天上,“你这召唤来的家伙存在感非常强。” “但是它居然怕你,怕你!” “有什么问题吗?”少年摊手。 问题大了去了! 千蛇内心大喊,三观在被震碎,现实中却越来越无力,它已然感受到灵魂开始被剥离的恐惧了。 这个年轻人,明明应该在我必死的诅咒下哭喊,求饶,乞讨,愤怒,绝望,露出一切丑陋卑微之象才对! 生死之间无大事,就算再如何镇静睿智,惊才艳艳的天才,在面对死亡,都会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生命一般平庸打滚,这是不会有错误的铁律…… 千蛇感觉自己启动仪式启动了个寂寞,小丑竟是我自己。 伟大的邪神啊,您居然……无所不能的您…… 难道面前的人类,是比邪神更强大的存在? 不可能! “喂,触手怪,你仪式没出问题吧,是不是你献祭自己规格太低,对方没认真出手?” “……” 千蛇“嗬嗬”地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这样,你死之前还有没有召唤更牛叉的存在的方法,跟我讲下,我替你发扬光大。”少年念念叨叨地在它身边蹲下。 拍拍肩膀,“喂,听得到吗,跟你说话呢。” 千蛇最后定格在了双目圆突的姿势,死不瞑目。 “……” 地下空洞的其他修行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全部头皮发麻。 虽然几位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修行者困于蛇群包围,没能把精力太多地放在俞白这边,无法听到触手怪和少年的对话,但大概的过程还是都看到了。 用一招就缠住三名修行者的强悍异种,手段神秘莫测的反派组织核心污染者,在少年的几个照面下便解决了。 尽管过程看起来“不轻松”,但如此快速地干掉一个强力敌人,足以使修行者们重视起来。 而没有了触手怪的操控,成千上万的蛇群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蜷缩着暴毙,最后化为了黑色的雾气。 松枝,水淼,圣叶三人喘着粗气,跌坐下来,互相凝重地看了看。 殷笑梨一个翻滚,躲过了几道羽翼的攒射,来到了松枝等人面前。 “各位道友,还能战斗吗?” 少女没有回头,专心看着前方的银色西服污染者。 三人一凛,战斗还没有结束,多余的想法之后有的是时间讨论。 在刚才三人被困蛇群,叫做俞白的少年冲向了触手怪,而提着剑的殷笑梨,同样没有闲着,对上了气势最为深沉,不动如山的那位污染者。 苏城鹏,反派组织总干事,极度危险,情报上如是描述。 在几分钟的少女与之周旋中,说是阻挠住了,更不如说是对方压根没用心出手,完全是以猫戏耍老鼠的态度,只有触手怪千蛇死亡的时候,对方才多看了一眼。 “这家伙……就是最后的大boss了吗。” “一起上!” 而不远处的俞白看着政府修行者们的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心中那股战斗前就觉得对方人手力量不够的预感越来越强,于是意念一动。 差不多该收网了,他呼叫起了本体。 …… 轰隆,一门巨大的盾牌从天而降,紧随其后的,是一记势大力沉狂风呼啸的八角钢锤。 苏城鹏阴柔的面孔没有丝毫起伏,脚步一踏,已经鬼魅般瞬移至五米开外,飞沙走石,地表坚硬的砖石炮弹般往四周溅射,叮叮当当,修长缭绕的触手盘踞在男人的面前,尽数将攻击挡下。 身为经验丰富的修行者之一的松枝,人如其名,他的主要武器便是一把沉重大锤,他丝毫没有进攻失败的气馁,在烟尘未散开之时,一道绿光闪烁如芒,那是他脖颈中挂着的一串玛瑙项链,松枝面色通红大吼地冲出了烟尘,浑身绿光流转,带出烟气,如战神降临,那绿色项链显然是一件法器,加持后的他双手高举大锤,重重朝着眼前污染者的触手砸落! 咚! 震荡波如有实质地扩散,疾风吹得外边观战的俞白额发飞舞,一侧是殷笑梨,少女作战服勾勒的身材在风中似乎更加笔挺,她一振剑,同样加入战局。 然而未等殷笑梨冲至苏城鹏面前,松枝吐血倒退,虎口全是鲜血,手臂颤抖着差点握不住自己的法器。 “他的力量很强!”松枝大声提醒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水淼是一名瘦削的男人,他突然出现在苏城鹏的背后,空气一阵扭曲,他的能力是能够隐匿踪迹,靠这近乎光学隐形的手段修行者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刺客。 “你身上肉的味道,太臭。” 水淼手中的短刀刺向了触手包裹的缝隙,那其间突然传来一句阴森柔美的话语,风至耳,像是九幽的阴风让水淼汗毛倒竖。 黑红的眼睛透过触手从黑暗中浮现。 对方早就发现他了! 水淼暗道糟糕,然而本应该是背朝他的触手阴影中,陡然迸出大量的尖刺,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 “水淼!”圣叶架着狙击枪大吼,他开始疯狂射击,可特殊制成的穿甲弹被幻影般加速飞舞的触手尽数挡下,至多造成一些白印子。 枪火照耀下,松枝的摔地声,瘦削身材的修行者在半空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飘下来。 殷笑梨冲上去的身形止住了,她接住了正巧向她飞来的水淼,一入手就是令人心惊的血水。 水淼不断吐出血,进气多出气少,殷笑梨连忙将其放在地上,松枝迅速拿出急救箱进行抢救,圣叶在侧边扔发泄似的开火。 “果然,我没闻错,味道确实太差了。”苏城鹏一边轻松地打飞子弹,一边尝了口手边的碎肉末,浅浅用舌头一舔后就吐了出来,“杀了太多人的味道。” 苏城鹏完全释放出练气层级的成熟污染者的力量和气场,以一对三,不仅不落下风,并且游刃有余,一个照面就解决了对手,他的赫眼在张扬的触手下逡巡。 这场平平无奇的战斗,他有充足的闲心思考。 噗,苏城鹏拉过来一台餐车,上面摆放着红酒与酒杯,他慢悠悠得打开了一瓶名酒,优雅地倒入三分之一,轻轻摇了摇,并不着急喝。 他珍惜名酒,对品尝上好的味道有充足的耐心。 就像处置今日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突袭,他也有充足的耐心。 “时间差不多了吧……”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 到了这一步,哪怕有消灭这些三脚猫修行者的力量,却也无济于事了,反而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最重要的是王的计划,在王的计划面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包括经营多年的组织。 “王。” 他轻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后,笑了笑,重要的东西撤离完,他断后完成了,也就该走了。 “不过,那家伙的能力……” 赫眼冷冷的注视着原地休息的少年,扫过那蹩脚的面罩,苏城鹏居然无法探查到对方的底细。 “明明没有机缘的痕迹,此人是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底牌之一吗?” 没错,对方和千蛇的战斗苏城鹏并不难察觉,“算了,此地不宜久留。” 苏城鹏不屑的扫过狼狈的修行者们。 另一边,俞白来到殷笑梨身边。 “被碾压了啊。” 殷笑梨苦笑。 而分身俞白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本体,来了。 一道光芒在地下空洞的大门处隐现,然后飞快接近,直到越来越亮,变成了一道覆盖所有人视野的白色闪光! 殷笑梨罕见地露出肃穆表情,那是一种面对衷心感到强大力量的敬畏。 光芒如电,如花,如飞鸟,如少女的眉宇,短暂而极其一闪而逝的美丽。 白光洞穿了苏城鹏的身躯。 107.负隅顽抗 “这是?” 殷笑梨望着刚刚还在以一敌多,按着几个修行者打,气势极盛的污染者苏城鹏被一击即溃,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主要是那道白色银光,太亮,太快,宛如流星划过地下空洞。 银光奕奕之下,她只能辨别出,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这……是光人仙尊?!” 俞白看到污染者瞬间被重伤,没有任何惊讶表情,表情愈发轻松,同时,却有些遗憾,本体到了,那事情便解决了,本体到了,青天就有了。 但也便大概率意味着,自己身为分身的使命结束了。 “居然是秒杀……不愧是您!” 刚刚还一个打着三四个,碾压别人的啊,这力量对比的反差感实在是太过强烈。 那一记贯穿伤在苏城鹏的胸口打出一个狰狞的窟窿,血流如注,在阴柔的脸庞上冻结了神经,苏城鹏自己也才过了一两秒反应似的。 然后浮现深重的恐惧。 然后,苏城鹏直接重伤后,就,开始跑了。 实力强大的人逃遁起来一般也是比普通人快,嗖地几个跳跃,拖着渗人的血窟窿,简直如黑影几下跳跃到了穹顶,上面居然有密道。 而故技重施,让光球术覆盖全身,化为某种光人的本体俞白,也继续化为银光,紧跟不舍地追出去了。 如猫捉老鼠,不疾不徐。 另外,无线电中传来非自然应对委员会技术人员的消息,在血偶外的街道,他们发现了其他污染者的踪迹,在立刻调集特种作战人员,刚好赶到周围的修行者的人手围堵后,几个没逃出去的污染者(不擅长战斗)被赶了回来,带着最后的一些忠心成员,用剩余的人质抵挡,而透过技术员橘猫的描述,那些人质正是俞白之前没有看到的就把卡座的男女。 这些人汇合抱团,开始了最后的抵抗。然而没跑出去多久,就被包围了,整条街已经被封锁清场。 听闻徐遥香班主任等人完好的消息,分身俞白不禁感慨这也算一种变相的遵守诺言,让这几个人质完好无损,但落到这个境地,就不会管了。 “查清楚了,能追查到的逃出去的污染者有五名,都是反派组织的核心污染者成员,分别是代号‘鹤田’,负责县区域头目;‘魔岗’,负责金钱交易;‘独眼’,负责青色产业……‘暗蛛’,负责情报……‘多多良’……至于其他则是下落不明。” “鹤田,魔岗,独眼,暗蛛,多多良……”殷笑梨一个一个地念过来,“查到的,一个都逃不掉。” 她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冷漠得却像是陈述句。 “一个都逃不掉。” 通讯频道中的橘猫确定道。 尽管在光人仙尊突然现身的震撼中,但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依旧有条不紊地做出应对。 甚至可以说,光人仙尊的再次出现,也是某种预案的一部分。 内部已经经过了严格的论证,能够无视物理规则飞行的光人仙尊,无疑是一名修为强悍远超目前所知众人的修行者。 依据这段时间道家协会的紧急收编和整理讨论,光人,极有可能实力在筑基这个境界。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笼罩全市的行动,开始收网了。 络腮胡队长名叫苏武,他刚毅的面孔冷峻,他啪地上了一个崭新的弹匣,对身后休息了一会的队员们说道:“都休整好了吗,战斗还没结束!” 所有人主要人员都回到了地面上,并不寒冷但相较于昏暗的地下显得清冷的空气让大家心神一振,俞白坚持跟着殷笑梨,随着络腮胡队长的那一队精锐队员们,来到了一处高架围堵点等候。 “该死的污染者会来我们这吗?”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是插翅难飞了。” “我怎么闻了一股酒味?弹壳,你从酒吧出来连地上的酒都不放过?” “滚,我那是战术翻滚沾到的!” “肃静!”络腮胡队长一按耳麦,抬起了枪,“收到消息,朝我们这来了。” 哗啦啦,战术队员们开始原地搭建掩体防御工事。 那些在天边隐去的警笛仿佛失而复返,绕了一圈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又渐渐能听见了。 好死不死,残存的污染者居然真的来了这条道,耳膜充斥起风声呼厉刮来的油门噪音,原本显得轻松开着玩笑的场面变成危险倒计时。 高架下方,一条空无一物的笔直道路的拐口,突然冲出来一辆红色汽车,几乎没怎么减速的转弯让车身像是擦着地面飘过,一番猛烈的摇晃,撞到了不少沿街的杂物,然而汽车不管不顾,继续向前飞速行驶。 “一辆红色轿车,确认型号……是挟持有人质的那一辆。” “怎么就红色的,还有一辆呢?” “估计在后面……” 此刻站在前排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特勤人员们展现出了素养,事急突然,却都显得冷静,一步也未退地立于掩体后面,利用最后一点时间交流信息。 “超速成这样,大概还有十秒。”苏武队长冷眼望着横冲直撞,一副亡命架势的汽车,像是自语又像是给旁人说道。 “都准备好了……”他按住耳朵,给手下做出几个分配手势,接着复述了通讯频道那头的意愿,“警方的请求是人质优先。” 其实一开始他们这伙人同意协助警方,参与进来,要做的就是往前顺路到达一个地点,然后拿出路障往地上一放,做出拦人的样子就可以了。听着很简单对吧,但这里面也有着会在下一秒运气不好地变成真枪实刀直面一线的风险。 而既然来了,就已将所有潜在的选项都考虑过,苏武队长稳稳当当双手握紧着手枪,他深知此时责任。 “但我重复一遍指令,击杀污染者为主,必要时自由开火。” 杭城警方的说法,作为外来上级部门,身处主导事务,警方都得在他们的许可内行动。他们会在一定条件范围内尽量配合,不过也有另外一道他们自己的守则,相信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不必赘述。 就这一会的功夫,那呼啸在空气中的引擎声已然越来越大,红色汽车径直开上了高架的坡道,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逼近到两边人能一眼互相捕捉到身影的距离。 “警告你立刻停车!不要……草。”一个被拉出去,象征性喊话的队员刚弯着腰举着枪在路障后面喊了半句,就见那近百码车速的钢铁大盒子全然没有停滞的迹象,连忙跑了回去。 108.我来交换 吱啦——橡胶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让人牙酸的声音,红色汽车开过坡道,轰鸣着挤压着气流,几乎一眨眼间就要和人们相遇,接着二话不说,一头撞上了路障。 轰,物体相撞震动着人心,再不要命的污染者在最后时刻依旧遵循生物的本能地踩下刹车,不然光是巨大的冲击力就有可能致命,哗啦,圆柱体的红色路障四散飞舞,锋利的钉子扎进了轮胎,伴随各种令人发麻的声响,车子再也坚持不住地打滑,车头一歪彭地扎进高架路的护栏墙。 烟尘飘飞。 苏武队长骂了句脏话,他不在乎车上歹徒的死活,却关心着车上两个没有反抗力量的人质。 这辆红色轿车冲来之前,身上就已经破损得厉害,驾驶者显然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到处坑坑洼洼,刮漆的小擦伤都能算作安慰,整个像是从废弃场里捞出来似的,加上车型本就偏小些,刚才光是行驶就看着岌岌可危,扔给车行是绝对没人愿意保修的。 二十米外的黑色轿车后,分身俞白扒着车前盖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袖子一块被殷笑梨扯着,本来殷笑梨是不想让他来的,因为后面的事情相较于面对反派BOSS,就显得轻松很多交给非自然应对委员会就好。而等撞击的巨大声响一盖,少女目光不自觉吸引过去,现在的姿势却是和他差不多了。 前方,苏武队长挥了下手。 几人慢慢四散靠近些,却也不敢凑上去,暂时无法知道车内的情况。 这下一撞,车算是彻底报废了。 车动不了,算是少了一些风险,但没有人放杜祁松来,刚才喊话的特勤小哥继续担当喊话的任务,枪口凛然直指,厉声吼道:“全部下车!全部下车!双手抱头!” 没有动静。 “砰!”黑衣小哥不见一丝犹豫,鸣枪示警,“全部下车!” 这是第一声枪响,震动的声波传出了很远。 “咳咳咳……” 烟尘过后,断断续续地传来几下咳嗽声,还有微弱的哭声,这让苏武队长等人的神情既缓和又立刻严肃,这表明里面的人还活着,可天下总没有坏人全撞死无辜者全幸存的好事。 更何况还有身体恢复能力极强的污染者,没有产生爆炸之前,对方绝对不会死亡。 “抱头咳……我抱你妈的头……” 因为汽车斜撞入墙体的角度问题,苏武队长他们看不到正面,只知道数面玻璃已经尽数碎了,刚才撞击的颠簸对车内的人定然非常不好受,而在听到这声虚弱却残存凶狠的男声,几人就预感不妙。 咔,啪,果然这些罪大恶极的污染者死不透,摇摇欲坠的车门被一脚踹了开去,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的位置,跌撞出来一个女人。 数名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特种队伍成员面色紧绷。 紧随这名年龄约为三十几岁,五官年轻漂亮的女人的脑袋后面,便是顶着一把尖锐的钢刀。 “都他妈别给老子叫!”一个一身腱子肉,领口处露出部分纹身的寸头大汉睁着红色的赫眼挟持着女人,一手的手肘后延展出狰狞的触手,一手捂着流血的脑袋,慢吞吞地下了车。 “是魔岗!” “身份确认!” “警戒!” 大概是真的走上绝路了,在正常的社会结构里,正义一方天然对于邪恶分子拥有心理上的压制力,可魔岗会在乎这些?直接和拦路的开骂,戾气满溢,他看到了五只指着他的枪口,脑门上磕破流下来的血都不去擦,对着吼道:“来啊!开枪我就弄死她!” 模样凶暴异常,如欲择人而噬,然而,这些对于苏武队长等人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威慑,真正让他们表情变化在意的,是那个女人,也就是人质受伤了。 刚才与车祸别无二般的冲击对车里人是有影响的,寸头大汉额头破开没人去关注,女人的腰身附近一片触目惊心,似乎被尖锐物刺中了,面色痛苦地捂着,鲜血已经殷红了半边衣物,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 俞白在远处面色一凛,那是骏才高中三年A班的班主任,徐遥香。 污染者眼神布着血丝,夹住女人脖子的手青筋鼓起,力道似是要把人掐死,他紧张盯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嘴上说道:“暗蛛,多多良,你俩个没事吧?” “没事,哥……” 然后,前座两边的车门也打开了,分别走下来一个精瘦阴郁男子暗蛛和满脸横肉的多多良,看起来七荤八素地晃了晃,总体却是完好。 “魔岗,暗蛛,多多良……与情报相符,人物特征和赫子特征完全对应!” 他们都一身剪裁有度,但风尘仆仆的西装革履。 看来也不是所有污染者都擅长战斗和体能。 几名特种队员手下投来眼神,苏武队长微不可觉得摇了摇头。 拦路前,面对多名污染者,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制定策略,现场给出的条件也不多,所以思路很干脆:有机会直接就地击毙;不行便等待修行者解决。 他刚才否决了前一个选项,这几个污染者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很老道,或者说很怕死。 满脸横肉的多多良,也就是多多良,是驾驶位开车的,下来后迅速跑到后车门,拉开拽出了一个小女孩。 如果是先冒头再拉人质就好了…… 遗憾的想法在脑海中掠过转眼消失,苏武队长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多多良把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扯到身前,毫不知廉耻地充当盾牌。 精瘦男子同样也被称作为暗蛛的污染者,抿着青紫的嘴唇,手哆嗦地拉紧背着的黑色旅行包,急忙和多多良一起站到了魔岗的身边,大概聚在一起能增加他们些许的勇气。 小女孩只有六七岁,上幼儿园的花儿年纪,已经哭累了,只剩下害怕,眼泪也不敢去擦。 “姐姐,姐姐……” 女人眼神弥漫着绝望,然而在听到小女孩的呼喊,终究亮起了光彩,她苍白地笑了笑,联想到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命运,抬了抬手力气却是提不起来了。 …… 苏武队长瞥过女人的伤处,淋漓的鲜血顷刻就在地面滴聚了一滩。 这个失血,不是一个小数量……并且不知道有无伤及内脏,不快点救治当场就要不行了。 “放下武器!”令特种小队们稍显意外的,多多良竟也摸出了一把手枪来,尽管看起来动作十分不熟练,但那黝黑的色彩,仍使所有人立刻多出一分紧张。 “你当我傻逼啊?” “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你当我傻逼啊?” “……” 面对明显紧张过度,交涉困难的污染者;面对人数和枪远多于自己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谁也不敢开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局面有陷入僵持的趋势。 另一端,俞白远远望着,他攀紧了轿车表面,看着流着血、宛如风中残烛的女人,看着可怜无助的儿童,这些人在都市上如此近的距离却像是远在天涯。 而此时和他一样位于后方的还有殷笑梨,俞白忍不住偏开视线看去,发现这位平日冷言冷语的御姐型美女安静地盯着前方,没显出其他特别的情绪。 如同察觉到似的,殷笑梨什么也没说地轻轻搭上了他的手,平淡又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滴呜滴呜——” 两边人对峙的半晌,飘远在外的警笛声在未曾停息地不断拉近。 许是被冷风和刺耳的警笛刺激,看是临时头目的魔岗清醒了一些脑子,他喘了几口大气,强行把自认走投无路前后包围、躁动不安如脱缰野马的思维拉回来,抚平住僵硬的手臂,松了些力气。 长时间勒紧得呼吸困难的女人顿时干咳起来。 “你们敢开枪吗?看到没有,老子手里有人质!”他当先一步,迎着跨了出去。 一半的枪口对着他,另一半对着他两个同伴的脑袋们。每只握枪的布满老茧的大手都很稳,没人开枪。 魔岗心下稍安,找到了一点电影里威胁条子的感觉。 “砰!” 猛地却是一声枪响,魔岗吓得一个哆嗦,手里差点跟着走火,定睛一看,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人们好端端站着,妈比的竟然是自己同伴开的。 肌肉魁梧的多多良抖着手,把女童整个提起在半空,另一只举着手枪的手胡乱挥舞,嘴里叫嚣,“听到没有!听到没有!退,退,退!你们这些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臭虫给我退,信不信我打死他们!” 魔岗当场骂了过去,把这组织污染者弄死的心都有了。 停悬在钢铁丛林的半空,北风仿佛来的一道道急促。 苏武队长等人姿势一丝未动地举枪,稳如泰山,在扫过被凶神恶煞的歹徒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女孩的时候,眼神会变得更加漠然一些。 安抚住同伴,魔岗再次抵着女人往前跨步,“大不了一起死!” 当到达一定的近距离,前面的两名黑衣人余光请示,没得到确认,不由缓缓后退了脚步。 魔岗犹如吃了壮胆药,愈发笃定了。 “再往前走,我们就开枪了。”然而下一秒,在他面前,一个身穿作战服面容刚毅的男人淡漠道。 “开啊!”当罪犯将命摆上赌桌,便没有能再输的东西,火器对峙的每一刻都是极度敏感的心理起伏,魔岗感觉到眼角有光在闪,那是警车闪烁的顶灯,他听着近到高架路下的警笛,宛如阎王从地狱招来的催命声音……“开啊!!” 他摆出平生最凶狠的模样怒目而瞪,枪口死盯着女人的太阳穴,手指按在了扳机上,狠狠往前走。 “……” 苏武队长静静看着,他始终没找到机会,对方躲在人质背后,或许是能打中的,但没有百分百一击毙命的把握。 他们一行人,到底是慢慢往后退了。 “把枪放下!”魔岗变本加厉,手底下受伤的女人拖出了一道血迹都不管不顾。精瘦男子和多多良大汉亦步亦趋地跟着。 没人放下枪。 苏武队长这边可以遵从警方指示优先考虑人质,但他们是一道墙,后面有着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被诡怪们威胁着的广大普通人,绝无放下武器的可能。 魔岗思维也清晰起来,他见黑衣人们坚持不放下枪,举止言行也不似普通非自然应对委员会外勤,知道其中或许有着原因,但哪有空研究,转念逼迫着对方退后,就想活命。 于是他们挟持着人质走到第一辆黑色轿车前,苏武队长等人退到了后一辆车的位置。 “打不开。”暗蛛用力拉了数下车门,发现锁住后,转头说道,他的眼睛细小,光芒却狠辣得像是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魔岗看了眼一侧冒着浓烟的报废红色小轿车,继而喊道:“把钥匙扔过来!” 一阵沉默的回应。 脏话飚出来,魔岗一发狠,手枪移动,对准了身前女人的大腿,就要开枪。 “钥匙可以给你。”苏武队长适时开口了,打断亡命之徒的动作。 “快点!” “车给你,人质留下。” “少给我废话!”对于逼急眼的人,只有获取,再获取,才能填补内心的不安全感。 “我们会让道,放你们过去。”苏武队长看着那名面孔苍白如纸的女人,瞳孔已产生些许涣散,提出交涉,“人质快失血过多死亡了,对于你们来说除了增加负担不会有用处。” 对面几人一看,事实确实如此。 “哈哈哈,没问题。”就在两个同伴踌躇时,魔岗狞笑道,而下一刻又倏地没由来地爆发,“当我傻逼啊!?” “两个人,一个大的换一辆车,还有一个小的……我要再换一个人当人质。很公平吧?” 这对被劫持而来充当人质的男女们,说实话三名污染者逃亡一路上是有诸多不满的,女人失血要死的样子,小孩子又吵又闹难以配合,可他们拿着没办法,不能打狠了,现在被非自然应对委员会追逐,空手跑路不敢,再换一个却是可以的。 “好,你想换谁?” 苏武队长和属下交换过眼神,稍作决断便说道。 “我来。” 所有人一愣。 俞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想要进行人质交换。 然而,意外并未落下便再次升起,只见魔岗在愣神后轻蔑一笑,直接拒绝了俞白,“你没用,不要!” 在他看来,陌生戴着面罩的俞白没有价值。 魔岗的目光越过五名男子,无声一笑,落到了后方。 109.小女孩 苏武队长心下一惊,因为视线变换的关系,本来对方是看不到第二辆黑色轿车后面的景象的,可随着逼迫对峙和相对移动,后面的身影便藏不住了。 俞白对上了对方阴测测的目光,他眼神动了动,但那副额头染血散发丧气的残忍架势,刀割的眼神停留片刻便转开了,移到了旁边。 “把你们其中一个男的拉到身边,当定时炸弹啊?我特么不傻。”魔岗提着音量,他手定定地指去。 虽然那个青年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还有一个女孩呢……这对组合让污染者们犹豫了下。 “怎么感觉后面那男的有点眼熟……”多多良兀地说道。 暗蛛无语了,望向同伴,想不到这有肌肉没脑子的坑货现在都能散发这种回路,他同样扫视过去,皱眉想了想,摇摇头。 “是不是污染者?”多多良依旧一副奇了怪了的表情。 “我是你爹,你给我闭嘴。”魔岗吼了句。 “行了,还要看多久,换我。” 一道清冷的女声穿过场中,殷笑梨施施然地从后方走出来,二话不说扔掉了背后的钢剑。 “你?”魔岗眼底划过谨慎。 啪,一本证件直接扔到了三名污染者的面前,在大哥的示意下,暗蛛上前查看。 “这是官方高级人员的证件!”暗蛛又惊又喜道。 “我们逃走的几率会高很多。”魔岗沉声道,“至于威胁,既然她把武器都扔了,就威胁不到身为污染者的我们。” “就换她!过来!” “殷笑梨长官,别……”苏武队长下意识地要反对,压着声音焦急地开口,而殷笑梨射来一道气势渗人的眼神,强行压了回去。 她做出决定,行动和每次工作时做出决定一样利落,二话不说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手机、电子设备扔到地上,“就按他说得来,没有什么好异议的。” 一把拿走了苏武队长西装口袋里钥匙,推开还想挡在她面前的黑衣男人,留了一句,“歼灭污染者。” 俞白看着对方径直走了过去,甚至都不见对方回头。 这里没有权衡得失,也没有身份的谁之于谁的更加重要,已看了许久的殷笑梨就这样决定迈了出去。 “怎么?快点啊!” 在示意下,多多良一提起小女孩,蒲扇般比男人脸都大的手掌砰地扇了下去,没有任何准备的男人哇的大声哭喊出来,喊得撕心裂肺,女人也受到极大刺激,颤抖着抱头蜷缩。 “住手!” 俞白眯起了眼睛。 然而作为分身的他收到了本体的指示。 那边,本体已经轻松解决了敌人,包括不知躲匿到了哪里去的地底巨大骨架。 立于高空的架桥,冷冽的风划过了天空下的景物,一切都像安静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躺着的一把对污染者用手枪。 “那么,事情就是正式进入尾声了啊……”他抽了抽嘴角,“体内最后一点本体留下的力量,就不用顾忌什么了吧。” 那边的殷笑梨平淡往前走着,身影牵动目光,穿过了城市半空的高架路面。 黑衣特种小队成员全部或急或慌地看向苏武队长,可队长自身也淡定不下去,他无措于完全两难的境地,人质的生命和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职责,以及殷笑梨断然留下的话语闪过在脑海里。 以两辆黑色轿车为对峙的始终点,殷笑梨走到中间的位置停下来,看着五米外的三个污染者,说道:“把人放了,不然我不会再过来。” “呵呵,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使诈。”魔岗表面不愿退让寸步地说着,内心却是讶异这名女性的胆色。 反派组织被捣毁得不冤。 “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好说的,不换,你等着包围吧。” 远远近近,警笛声密集得如同波涛山峦,高架一端堵塞,一端空旷的关系,仿佛半个城市的警力都在从身后蜂拥而至,应和着对方的话语,带来了的持续心理冲击是不可估量的,魔岗表情用力,猛地碎了一口,磨了磨牙,挤声道:“行。” “把这流血到快死的人带走吧。” 魔岗没有怜香惜玉地一推,那名面孔和嘴唇俱是苍白的女人就跌跌撞撞地往前摔去,噗通,女人头发散乱,勉强踉跄地没倒地,可手撑着走了两步,还是翻了眼皮晕过去。 殷笑梨眼疾手快地接住女人坠落的身躯,犹如捧着张纸,今日的刻骨经历,对人质们造成的伤害除了身体上的,恐怕也会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折磨许久。 女人脸上留着殴打的印子,失血了这么长时间的她已是气若游丝,但她还是睁开了一丝缝隙。 “过来,抬走救人!”殷笑梨往后一挥,有作战服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人员反应地冲来,她按住了对方腰间的豁口,却听得女人在说,“救救那个孩子”。 “你得救了,请放心,我们会将怪物们绳之以法。”殷笑梨发梢垂了下来,像是专注关心伤口附和地回答,又像是闷着声音。 跑来的黑衣队员抱起了女人,对着上司欲言又止,而收到了冷若冰山的眼神,没多言语地回去了。失血的徐遥香说着“谢谢,谢谢你了”,直到最后彻底昏过去。 魔岗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站了起来,平静地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水,内心却是不知为何有了和刚才被人第一下用枪指着的感觉。 “还有一个呢。” “你先过来。”神态凶恶的污染者看了眼剩下的人质,都交给你们,开什么玩笑。 殷笑梨顿了顿,没怎么犹豫地便迈步过去,有趣的是,看着她毫无停滞地走来,两名污染者竟鬼使神差地退了一小步。 魔岗没注意,他把人质扯到手里,朝身边给了个眼神。 头脑简单的多多良得令搜身,碍于时间紧迫和紧张,他对没自己一半壮的女人潦草检查了口袋,便点点头。 待拿到了女人递过来的车钥匙,魔岗总算是稍微口气,搓了搓捏得发汗的手心,放开了哭啼不已的小女孩。 女孩呜一声,就向妈妈跑了过去,这回不会有人阻拦,也不会有人打她骂她,个子小小仅及到众人腰的小女孩穿过焦躁的现场,脚踩在地面反射的阳光上。 两边人一同注视着这一幕,空气错觉地宁静了一秒钟。 110.精准是种艺术 小女孩扑进了一个黑衣小哥的怀里,咔嚓,宛如气氛回复往常,森严的枪械重新竖起。 “老大,我们这就走吗?老三他们……”精瘦男子用车钥匙成功打开了车门,哗地拉开,风吹乱了几人数天没打理的头发。 “他们应该是被缠上甩不开了。”一会前,这群拥有数项重大罪名的人便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追逃,他们复杂地到了这步,魔岗一边监督着多多良给新来的人质绑上双手,一边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们,“你先发动车……” 苏武队长枪口斜垂向地面,身体看似并不紧绷,却不断维持着一个可以随时发力的姿势,现在的情况是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了……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一位重要人物被穷途末路的血偶污染者劫持,他全程在场,几乎要担当全部责任……压力摁着他的肩头,战场上那股厮杀的劲在一刻刻的对峙中被搬了上来,从殷笑梨走出去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眨过一下。 得救的小女孩被拉到了人质姐姐的身边,一个下属正在进行伤势的紧急处理,急救的消息已经发给杭城警方了,身后小女孩的哭声渐渐停止,他没看到对方后来乖乖拉着姐姐的手的景象,他也顾不上了……如今只剩下还有几名特勤人员能够帮到忙。 苏武队长精神集中到了一点,再谨慎的人也有警惕松懈的一刻,眼前的场面哪怕凶危十倍,他也可以吹牛提过,小事情。 他就没想过让对方用上那把车钥匙。 多多良用找来的塑胶绳一圈圈捆住殷笑梨的手,防止她做出什么突袭的事,粗糙的绳带贴着白皙的皮肤,极其用力地吱呀发出声响,即使磨得生疼肉眼可见地红出血印,殷笑梨也只是冷冷看着。多多良狠狠打了三个结才罢休。 “好了,老大!” 魔岗摆头,“装进车里去。” 接着,他感受到高架出口坡道那头汽车驶来的震动,伴随如蛆跗骨的促铃,知道警车是真的咬到了屁股尾巴,“还等?”精瘦男子从驾驶位探出头,火急火燎地催道。 车子引擎不耐地低声吼叫,魔岗望了望高架横侧方向的街道,空空旷旷……他一拍护墙的栏杆,咬牙道:“我们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逃出来前也约好过,他们不准备等另外的污染者了。 也是在这一刻,殷笑梨半个身子已经被塞进了后座车厢,刚刚还留念一眼的空旷街道,突然冲出来一片黑压的车辆! “我去,快看大哥,是老三……”多多良正对着,一下就注意到,带着一点欣喜地出声道。 “那边,快看啊……” “我看你个娘。”魔岗骂道,他看清下方的情景,打头一辆的确是同伴的黑色车辆,但对方慌不择路地冲过拐角后,后边鱼贯冲出了一溜的醒目的武装车,一,二,三……还有数不过来的警车,总计绝对不下十辆。 那我们后面呢? “上车,走。”男人看了一眼就再也不去瞧,冷漠道。 “可是……” 无助的黑烟正从车身冒出来,车子上那两个熟悉的人在向他们疯狂招手,呼喊,大家都互相发现了。 “那你他妈也留下……”魔岗瞳孔没有感情,行为又压抑地爆发了,暴虐地拾起手枪指向多多良,黑青的纹身张牙舞爪。 呼呼吹在冬日冷光的风混杂了波涛山峦的警笛,极致尖啸的车轮摩擦,那股发泄的怒吼冲向多多良恐慌起来的眼睛,映照出天上白日。 “说啊——是不是……啊?!” “轰!!” 一道巨大的爆炸声蓦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轰鸣一刹那惊骇住了所有人,横扫的声波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波纹状地一圈散开。 多多良眼睛里的神色湮灭了下去,亮起的是另一种光芒,远比冬天白日耀眼的爆炸唰地飞逝了过去。 走向收尾的局势在忽然闯入的变量中剧烈动荡,前一秒的完好,走入下一秒的支离破碎。时间变慢了似的,拼命不休的一排警车还在气势凛然地追逐,洪流碾碎了石子,最前头的黑色车子打着飘,形态渐渐扭曲,一只轮胎脱离了出去,飞去街道,里面装着凝聚成手足舞蹈样子的罪犯,然后慢镜头里携带了巨大动能的汽车翘起前盖,飞了起来。 旋转着凌空爆炸,火光照亮了高架上震撼的人们,魔岗,多多良,只能透过车顶看到外头一半的殷笑梨,远边黑衣保镖,还有脸上泪痕未干,嘴巴微张起来的小女孩……每个人都望了过去。 就是这一刻! 苏武队长死盯着面前的污染者,就如视野只装下对方汽车所在的区域,其他周遭,都排斥在了镜头外面。 没人能预料到污染者的同伙突然从另一侧的下方冲出,冒着黑烟,没人知道骤然发起的爆炸是源于什么,苏武队长也不知道,但他未曾放松的眼睛透过了翻滚的车子,摇曳的火光和晃动的人头,明白这是就不容有失的绝好机会。 “轰隆!!”那辆凌空爆炸的汽车飞上半空,掠过宽阔的高架桥面,恰巧砸到另一边的护墙,摔落下来、 漫天的碎屑零件飞扬,有人下意识抬手护住眼睛。 苏武队长按下了扳机。 “砰!” 他愣住了,有件巨大的意外甚至超越了他的集中,打破心流,除了他这一声枪响,还有一声,来自背后。 他连惊愕的表情都做不来,火药的硝烟掠过了鼻子,身边近处没有预兆的砰然响动不亚于那声爆炸,他这回也傻住了。 俞白手里握着那把对污染者用手枪,不合身的设计让握枪的手感相当别扭,似乎是女士的,但他浑然不在意。 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没有感情的银白。 殷笑梨这人虽然有点奇怪,但内心可是温柔啊,俞白这样的念头,怎样的情况都没忘记的职责,要保护的事物,危难关头同样一点不矫情,说上就上,而就是这样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这样令人敬服的精神和作为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修行者的觉悟,或许本体会无所谓吧,但作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久的分身俞白,越来越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还真没想过,体内的灵气与剑意消失之后,会怎么样。 那就强行启动吧。 所以那之后,俞白涌现了一种意念,不是愤怒、同情、兴奋,不是那些因为恐惧而催生的各种各样或许可以负面也可以积极的情绪,而是真切源自心底,纯粹想要去保护,属于自我的意念。 俞白强行使用了本体的力量,他有一种深切的预感,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使用这股磅礴的力量了。 强大的能量附着在子弹上。 然后,力量就像关押许久的河水冲刷而出。 他就在别人救治伤者,监视污染者,无人注意的时候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分身俞白没觉得自己力大无穷,霸气附体,仿佛只是心态平和了一点,世界的噪音少了一点,胸口的确在涌上热流,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心,记忆深处加入了进来,他的手臂稳得犹如历经千锤百炼,嘴巴能闻到铁血的味道。 俞白举起枪,他也不确定怎么办,开枪吗,他的枪法其实并不好,并且可以说很烂。 爆炸声响了,橘红的焰尾和黑色的烟尘裹成一个旋转的大火球,掉到路面。 “轰!!”剧烈的动荡。 他想也没想,穿过混乱的场地,就是觉得要开枪了,抬手便是按下了扳机。 “砰!”然而苏武队长和他一起开了这一枪,对方回过了头,视线那边污染者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他看见自己打偏了,子弹射到了车上。 很奇怪,没命中的自己竟然没有升起任何慌张,似乎这非常正常,还好苏武队长打中了。 一道银白光亮的身影在转身的苏武头顶窜了出来。 如同一位不谪世的仙人,从高架下方升起,拉升拔高……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猛然大作,几乎要把这小手枪脆弱的枪膛过热到炸裂的频率,俞白没有任何踌躇地连续开枪,多多良的脑颅西瓜似的噗嗤爆开,无头尸体倒下的时候,黑色汽车发疯似的运转起来,驾驶位的精瘦男子眼见污染者和同伴身亡,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极快地启动了车辆,油门踩到底,车头却一歪撞进了护栏。 面向他一侧的两个轮胎已被尽数打爆。 第一枪射空之后,就像是做了一次演练,他有了类似于此的神奇感觉,他知道风会造成的影响,知道了这把枪的后坐力,口径,偏差,还剩几发子弹,一切都清晰地反映到大脑,接着衔接到动作。 他把一发子弹送给了另一名站着的污染者,剩下六发他本应该尝试透过玻璃射穿另一人,不过当他瞥见了半空跃上来的银色身影,随即就兀地改变了角度。 这份自信跟开枪一样,莫名而不用思考,宛若天生这样。 轮胎的硬度超出些预计,他想起这是他们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车,强度远非普通车能比,三枪各自打在一个点上,分毫不差。 俞白垂下了枪口,看着机敏地第一时间卧倒的殷笑梨,有闲情反思没打防弹玻璃是正确的决定。 “……” 枪声响完后,有瞬间的寂静。 弹无虚发。 111.仙尊再现与事后 猝然的爆炸与基本是踩在同一刻绽放的枪声,让绝大多数人都处于脑袋当机之中,一切都发生了的太快了,前后加起来不过三秒的时间。 与绝命亡徒污染者对峙的这几分钟,犹如擦着高压线没有一丝轻举妄动的冲突,而冲突一起,却在霎时便解决了危险。 等人们反应回来,一同冒出念头,结束了? 特别是黑衣保镖们,确认了对面歹徒的情况后,简直惊skr人,他们瞅瞅那头,瞅瞅身旁持枪的俞白,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很弱的啊! 而那低垂的依旧散着硝烟的枪口诉说着不容争辩的事实。 小女孩蹲在地上,抱着耳朵吸了下鼻子,看了看周围,把头埋进昏厥的姐姐怀里继续抽泣。 苏武队长的感受是最深刻的,他沉默地扫过静静伫立,犹如发呆的俞白,再回味了刚才那用小手枪打出疾风暴雨的弹无虚发……似梦回从前,他转过头那会,亲眼见到了枪口不息的火焰,一颗颗黄澄澄的金属弹头幻影般在半米内的地方疾驰出去……他仿佛见到了无敌的战士。 他觉得这次事后报告有的写了。 十米外趴在地上的殷笑梨扬起灰扑扑的脸,澄澈的天空飘过了云朵,她不由看向那边救下她的男人。 俞白见殷笑梨朝他露出了嘴角的弧度,坚冰下的笑容美丽动人,本来就该多笑,笑起来多好看。他有些腼腆地回应地呵呵了下。 其实俞白大概是全场唯一了解情况的一个人——在他从剑意的状态退出来之后。 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身体异样,只觉得灵魂深处陡然一空。 瞧着冒烟的枪口,握着枪柄的手还能感受到枪管传来的热意,俞白大脑变得略微空白,刚才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是记得的,灵魂中太过于巨大的反差,产生了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虚无感。 额,贤者模式? 他一枪毙命了污染者,六枪分别命中一个地方六中靶心,卧槽,太牛了吧。 分身俞白抬起头,杂七杂八的念头如没有规律的蜂群蝶潮,拍打得他出神不已,他在忽然开朗的视线里,烟尘散去得差不多了。 一道发着瞩目白光的颀长身形跃过了上空最高点的位置,由慢至快地下落起来。 分身俞白见到了当时改变射击角度的答案。 抛锚的黑色轿车的驾驶位,慌慌张张地冲出来仅剩活命的污染者,然而,一声远比俞白手里那把枪发出的动静要巨大的枪响,轰然爆发,咻…… 气流凄厉的呼喊,只见那名精瘦男子刚奔出两步就宛如撞到什么高速卡车一样的东西,猛地又弹进了车内,极具视觉效果,大量的红白色液体从里往外不要钱地溅射出来。 “……” 分身俞白揉了揉震得发疼的耳膜,没人能看到车内的景象,但污染者应该活不成了吧…… 同时,他望向从天而降的身影,这就是刚才追去苏城鹏的“光人仙尊”了。 也就是本体。 所以,亲自出手的本体,把不可一世的苏城鹏,未知神秘的躯壳骨架,仍在密谈的阴谋,邪魂核心……一切都消弭铲除掉了。 啪嗒,对方稳稳地落到了路面。 从十几米的半空落下,连翻滚卸力都不需要,轻松如常地站立。 光人背后爆炸的汽车废墟仍在燃烧,她就这么以非常规地方式出场,身姿笔直,踏着火光一丝不苟地走过来。 背景其实非常吵闹热腾的,乱叫的警笛,闪烁的光芒,飘着火星的金属碎片哔啵地滚过地面,然而浑身浴光的男人缓步踏来时,脸上平淡的表情像是将周围都给冷化了。 吱呀……半块车顶脱落的沉重盖子残留着动能肆虐后的余威,微微颤抖着在路旁,本体看也不看地经过,他径直朝着分身的方向。 在分身的目光里,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特种队员们不知是出于对方散发的威势还是其他原因,自发地往两边散开来,让出了一条道路。连苏武队长也同样如此,表情端正老实。 诶诶,你们出来个人应付一下啊,都这么怂? 本体站定,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又像是超级有包袱的自我介绍。 “辛苦了。” 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 声音明明听着清高却是和那张笼罩在神圣光芒下模糊不清的脸色上面一样,那隐约的神态漠然无比的,不同于殷笑梨那种从小修行的冷若冰霜,更像是真正的生冷。 殷笑梨小跑着回到他们一行人身边,抚着胸口喘气,脸上留有惊心动魄的红晕,她看了一眼光人仙尊,嗯,就不普通地看了眼,然后紧紧盯着。 大家屏住了呼吸,想要知道这位突然出现,如同上次僵尸事件,对着和平社会施以援手,不论有何意图,但姑且是属于自己这边一方立场的超级修行者。 如同面对大争之世,杭城的超级英雄。 “小心!”突然有眼尖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特种队员叫出声,对面抛锚的轿车旁边,那个倒下的污染者居然动了动,还没死,爬起了上半身体。 口吐血沫,胸口的大洞惨不忍睹,但凶恶的男人吊着最后一口气,仿佛抱着不死不休,走投无路也要拉人垫背的戾怨,吃力地握着枪…… 人们刚想抬手射击,光人仙尊的速度却是比所有人都快,他脚一动,勾起地上那块焦黑的车顶板,隔空一下地操控住滚烫而锋利碎口遍布的金属板子,反手一扔。 唰—— 近百斤重的物体换化成黑影地飞了出去,大家眼前一花,然后就听到诡异的噗一声,再一看,污染者已经不见了,金属板子砸进了护墙,不明的液体汩汩流淌。 死透了。 “好久不见。”光人本体拍拍手,打掉灰尘,却让外人分不清,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束住黑色长发的系带散落了,飘逸出尘,飞扬人心,那份来自实力与身形的无与伦比的美丽更添梦幻,分身俞白看到了本体白色光芒下,那平静湖水般瞳孔里感慨的自己。 “啪!” 两人笑着击掌,然后彭地一声,在周围所有人一阵恍惚失去意识之后,便轻轻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消失了。 …… 夜色在缓缓聚拢,天空在深邃中乌云远去,清辉的月光洒了下来,覆盖在杭城市区中心那些被霓虹灯映衬着宛如的琼楼玉宇的建筑,每一天的夜晚都是繁华的,那是一座座天上人间,每一天夜晚都是平常无奇,它们枯燥着重复着那些简单的物欲洪流。 四月中旬这一日的夜晚注定是不安宁的,它在普通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眼里,充斥着听不完的喧闹声,警车的警报声响了一夜,打开手机搜索网络,能看到一大片相关的新闻,却兜兜转转没有一个是真实有用的信息。 可这一晚也会很快流逝,因为当它结束,还有无数个相似繁华的夜晚接踵而来,人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或许会成为办公室里,地铁上短暂的谈资,难说一度兴奋沉浸,钻研好奇,然而那些终归是遥远的不是他们自己的,生活的绳营狗苟如沉重的大山落在肩头,大部分人都会转眼间投入到新的能够刺激他们感官的事物中去。 对于参与了那漫长和曲折一晚的人员们来说,许多努力和战斗尘埃落定,大部分事情都有了一个可以交代的结果。 剿灭污染者组织的行动,得到了圆满成功。 反派组织,这个在杭城扎根多年,势力辐射周边几个县市的诡怪势力,终于被人类政府铲除了。 虽然还有普通人类的残党逃亡,还有那些埋藏于外市来不及联合剿灭乃至至今还没有摸清多少个普通勾结的黑恶势力的地点,但那些都是以普通人居多,时间与人手有限,后续的一遍遍扫黑除恶,突击复查,就是一个水磨工夫了。 与反派组织关联的灰色,白道黑道产业和人员多如牛毛,相关的追究会有专业人士进行,这些在反派组织存在之时无法推行,如今却可以摆在明面上一扫社会之冗杂迂沉了。 同时也是刚刚成立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一战成名。 为日后国家处理复杂的灵气复苏世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月亮在泛白鱼肚的天空中落下,迟迟不肯沉入地底,挂在山角仿佛回味着昨晚的跌宕。而阳光一分不差地准时从另一头的山峰涌出,第二天到了,这一天是晴天。 112.招新 随着晨色的前行,点点滴滴的雾气在河两岸的杭城里聚集起来。 今早是一个雾天。 太阳从尽头的地平线渐渐移到东边的天际上,朝正午的云层之上不断地起航。 在屋里时并没有任何察觉,动作利落的陈青青像是跟在什么着急的人后面,推开门,蓦然看到穿梭在大街小道的晨雾,薄薄一层在阳光下照得朦胧又生辉,不由站在玄关外辨别了一会昨天来时的方向。 掠过两侧的小庭院,绿植弯腰含着露水,陈青青在围墙那头顿足,恍惚中似乎有人疑惑地回头看她,旁边是刻着民宅号码的铁牌。 晨雾清冷,陈青青走在湿漉漉的街道,本该早高峰时刻,有了薄雾的阻挡,世界多了一层宁静,仿佛各处通勤的人们都放轻了手脚,街道慢吞吞而稀疏。 她安静得没有说话。 清冷归清冷,但对于陈青青自身来说,有些安静得过头了。 那位转校新来的俞同学,不见了。 就仿佛有什么奇异的能力,突然出现,帮助了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突然地消失了。 她去问了教务处,放假回来的班主任,却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全是含糊其辞,真真像是笼罩了一层迷雾,她有时甚至有些困惑,是这个世界过于魔幻,还是她魔幻? 经历并不长却也不短的时间相处,她总觉得关系濒临某个介点。 少女一路抿着唇不开口 或许是藏着满肚子问题,俞同学……在路程走了三分之一后,她想着或许对方会又突然地从拐角冒出来呢。 ……像个男人似的站出来。 “今天这天气……雾气马上会被太阳给融化掉吧,已经离出发时有变化了,到了学校说不定就是晴天了。” “嗯,按照初中的物理知识,的确是如此。” 少女自言自语的应和,效果很烂,这已经不是尬聊的范畴。 今天也忘带了便当,一系列的遭遇冲击,加上没睡好早起到现在都有点想打瞌睡,“看来只能去挤小卖部。” 原有些稀薄的晨雾在阳光里重新有了坚挺不散的态势。 …… 经过了集市,昨日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好像还将醒未醒着,直到走了很远,忽地听到小吃店夫妻中气十足的喊声,她默契地回视了一眼,然后笑了。 继续穿过红绿灯,十字路口,在公交站牌下等候人群的细碎声响里,那条学校外的坂道已经遥遥在望。 微冷的晨雾没有在阳光下消弭。 陈青青雪乃摸了摸沾上凉意的手臂,雾气如人,她望向远方,眼里的光芒变得深远迷蒙。 “俞同学啊同学,你身上真的有好多谜团,就像电影里的特工先生……还会再见的,对吧?” 上学的路程一晃而过。 刚一踏进校门,陈青青便感到校园的景色与往日不太一样。 行道树上做起了装饰,指示牌和路灯挂起了颜色不一的小旗子,尤其从门口通往教学楼的路上,那是二职最大最长的主路,人群密集,学生们进入校园都不急于去教室,而是徘徊交谈。 几百人乌央乌央的在前面,还是非常壮观。 “这是?” 陈青青看着路边的桌椅和宣传语横幅,“社团招新?” 她略微望了望,便没什么兴趣地不再关注, 每学期都会有几天是社团的招新活动,学校会把早课的时间安排出去,同时也是为下个月的文化节造势了。 汇入嘈杂的主路,陈青青扫过两旁的社团,有搭起帐篷的,有打印了KT板的,也有放了把椅子摆烂的。 来都拉了,肯定会扫一眼,然而还没等她细看读到哪些板子上书写的内容,一位戴着眼镜,富有书卷气息的男生就从一堆招新拉人的队伍中看到了人群中看起来好说话的陈青青,顿时眼前一亮地迎过来。 男同学抱着一叠传单,礼貌道:“你是高三年级的师兄吧,新学期有考虑加入新部门吗,或者有没有对之前的活动不太满意,现在在考虑新社团的想法?” 面对这热情的拉人,如同面对街上的游泳健身,她摆摆手,“暂时没有。” “没有想法可不行,二职为了培养学生多样性,要求每个人都加入社团的哦。” “学分可以从校外实践补。”陈青青雪乃明白他在想什么,头偏向了一边。 “那多麻烦啊!”高一的学生夸张的说道,并熟练施行了欲扬先抑的技术,“校外实践,虽然只要远比部活次数少的就可以完成每学期的学分,但是要搬各种东西,忙上忙下,放学了也没时间休息,夏天晒着大太阳上街协助交警,冬天忍受寒风检查街道卫生,哪有加入社团轻松快乐!” “你说的好像在加入社团就不需要搬东西,放学不被占用课余时间了一样。”陈青青虚着眼揭露道。 他读书少,骗不了他。 虽然二职不如岛国那边的社团,但因为学生实行快乐教育,课外时间非常多,除了每天跑出去鬼混的,也有介于埋头学习和校园活动之前的学校,作为一个半正式的东西去做,他们二职的社团活动平均时间在一小时以上,就连学生会,都是有切实权利,能够一定程度申请活动和自行筹款拉赞助组织,而非单纯帮教务处跑腿的。 所以,如果是一些本身就有摸鱼性质的“归家部”,“爱心部”还好,打个卡象征性地聊会天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要是加入运动或者乐器,那人家是真的要去参加比赛的,每天练习的时间会非常惊人。 戴眼镜的高一男生好像没有听到陈青青在说什么,只是半秒微不可觉的停顿,马上转过了身,面向了一位新的路过男生。 “况且!这位同学!”马上继续开朗热情地说道,“我们社团……” “……” 喂喂,这么自然地跳过不利处真的好吗? 零五后有点可怕哦。 “我们社团是每天都要欣赏艺术作品,多以女性为画面主体,这不单单是因为艺术作品中的女孩漂亮,还要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哦?”那位新的被拉的男生本来也相当不耐烦。 但似乎是触及了什么关键字眼,陡然产生了眼神变化。 论及专业性的东西,高一眼镜男语气逐渐认真,“若是女孩欢声笑语,可以漂漂亮亮的打扮自己,则尽情展示我华夏女子之美,若是寻求甜甜的恋爱,在阳光和微风下细数自己的青春时光,这同样是和平与繁盛带来的景象,我们更应该感谢我们生在这个时代,也更应该怀着激动的心情去建设新时代!” “……” 怎么开始建设国家了?陈青青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咋回了。 “还有以女性为画面载体,主要研究时装设计的艺术作品。”高一眼镜男口若悬河,充分展示了什么是社交恐怖分子,继续说道,“像产品类的展示,除了展示产品,还有要有试穿过程,并且试穿部位要有特写,以脚为例的话,脚部要有特写,脚底板也要拍仔细,因为要看脚下有没有褶皱。然后可以拉一下或者手撕产品测试产品的韧性。还要有,产品穿过脚趾扭动穿梭通过脚踝缓慢往上拉伸的动作,而且还得更换不同的动作展示其延展性和弹性韧度,比如蹲下,M字坐下,骑马动作,双腿抬腿动作、单腿弹腿动作等等等……” “这么牛?”那个男生被对方的状态彻底震住了,扫过对方手里的传单,“麻烦问下你们是什么社团吗?” “丝袜研究社。” “……” “……” 两位男童鞋在互相凝望。 在一旁陈青青的手护住了校服,尽管不是什么百褶裙,但她的眼神还是逐渐奇怪警惕。 那个男生一把夺走了高一男生手里的传单,“简直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想不到你小子眉清目秀的,却想拉人进入这种龌龊的社团!” 他大声斥责起这种社团的存在意义,质问历届社长立部的初心是否纯洁,并严肃批评了学校的审核制度以及指导老师的独特审美。 在高一男生别有深意的目光中,他默默离开了。 而陈青青这默默注视着那位拿着传单的男同学。 显然是在问:同学,你还拿着这张传单干什么? “哎,这个东西。”那个普面的男生自然地将往怀里收到一半的动作止住,并改为不屑地挥舞,“现在的年轻人哎,实在是世风日下……” 在少女坚持不懈的盯防下,对方只能将传单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好,看看还有什么审美独特的社团吧。 二职的学生们继续沿着去往教学楼的路上走了下去。 “转笔部”,“睡地铁站同好会”,“将二职推向首都社团”…… 一些名字奇怪的社团不停地出现,虽然没有如丝袜研究社这般引人批判(也有可能是这类招牌不方便放在明面上,只能躲在角落),但也勾起人的好奇心。 113.探望 体育部的人们惊讶或兴奋围成一圈,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校裤如水墨画的浪花在教学大楼的大厅里奔涌起伏。 站在外围,经过体育部场地的王优乃不由停步下来,新结伴的小春和孙薇也停了下来,她们不安对视一眼,随后顺着主位女孩的目光意识到喧哗的那头。 不久前的画面在王优乃的心中一闪而逝,校园里人来人往的社团摊位,她看到了孤零零站在一个角落的少女,如同她经常看到的独自身影,仿佛悬崖边绽放的清冷寂寞的高岭之花,她也如平时会做的那样,悄悄走到少女的背后。 “咳……”她轻轻准备了下嗓音,随后搭了上去,面上已然是随意但很难让人亲近的表情。 而她的手一碰到对方的汗毛,对方便像触电似的转过了身,乌黑的眼睛聚焦,倒映出了她,然后立即浮现出了嫌恶的愕然和慌乱的躲避。 这样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不过,看过许多次的王优乃不知为何,居然还奢望着在美丽的宝石里看到更多,她的笑容僵在了那里,而她又只好令自己的笑继续下去,她大概显得更加居高临下了。 “青青同学,好巧啊。” 陈青青雪乃后退了半步,低头不作声。 王优乃眉头抽动着,说道:“早上好。” 控制的情绪传递到肌肉,最后通过声带的振动送达出来,像是在命令什么,王优乃即使没有看向身后,也知道小春和孙薇吓得身子颤了颤。 真没用,王优乃内心想着,所以她才在升入高中后不再后这两个一开始认识的女生玩了,不像阿美和慕良,一点都并不在意这些。 “早上好……” 微弱的声音,低头的目光,与其说是在回应招呼,不如像一种机械式的应对,在陈青青的动作系统中,设置了面对王优乃便会遇见天敌的条件反射。 看着少女搅在一起的手指,王优乃笑着道:“今天社团招新,所以你也来看看吗?喂,有没有感兴趣的?” “没有,我不加入社团。” “真没劲。”王优乃贵气的眼睑垂下,脸颊一侧提起,小春和孙薇见到这样的神情已经在内心编织待会缓和气氛的场面话,她说道,“要不要和我来加入网球部?” “不用了。” “搞什么,受欢迎的女孩子都在那里哦。” 陈青青退得更深些,想要拉开两人距离的意图已经很明显,王优乃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欲望,她现在就是那位心念随性,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这是别人吹捧的,也是她自己想要的外壳颜色。 王优乃便无所谓地带着同伴离开。 “陈青青同学可真奇怪,你让她一起去网球社都不去。”小春说道。 一旁的孙薇像是配合多年的副攻员,说道:“对啊,不识好歹。不过还是得多亏了优乃你,我们也能去看帅哥了哈哈哈!” 而王优乃就是那个永远站在最前方和享受瞩目的拳手,虽然有点公式化,但胜在中听,王优乃的心情复而开朗,她抱起胸,淡然道:“无所谓。” “什么哦,真好笑。” “五班好像就是那个,我听说……” “一群人乱糟糟的。” “诶,快上课了吧?” 和刚才外头的人流里一样,同伴们永远停留在表面,没什么含义的废话,王优乃捋了捋额头的发丝。 高中生活,不就是这样么。 在校园里响起的铃声中,王优乃度过了上午的语文和英语课,某个时刻的时候,可能是年轻的英语老师一边炫耀在商场新买的衣服一边讲单词,也可能是她看父亲在生日送她的手表时,或者就是发呆,亮眼的阳光照进了教室。 刚洗净过一般的金带穿过了课桌椅和黑板,原来是晨间的雾散了,教室里没有对这条金带产生哪怕一点微小的呼喊,王优乃却看的很专注,她告诉自己偶尔是要欣赏自然美色的。 所以正大光明得盯着陈青青的背影一上午,到了下午的时候,王优乃的娱乐没有了,一个是随着光线偏移,那照的人发亮发烫的如瀑黑丝不能看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历史课了。 那个烦人的家伙倒是没有出现了,不来正好,来了对方也是不怎么讲课。 每次都是让大家翻到几几页看一下,再抽人读……这和照本宣科有什么区别! 虽然班上学习好的同学们没有什么怨言,但王优乃决定向学校背后的集团委员会报告这一师资不力的情况。 她叔叔的电话号码她还记得。 离了正午,阳光不在照在少女的脖颈与背,教室越来越的光线越来越暗,也像是她距离对方越来越远了,校园的一天很快就来到了结束。 “王优乃,去不去和我们唱KTV?” 一群男生勾肩搭背,朝她说道。 王优乃明显感受到不远处小春和孙薇听到这个消息的意动,但她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做。 “不了,下次吧,我今天有别的事。” “你要干啥?” 王优乃收拾好包,对教室里同在收拾的两位伙伴抱以歉意的微笑,“阿美和慕良生病好几天了,我去探望下她们。” …… 阿美和慕良已经很多天没来上课了。 作为她们的好朋友,王优乃这两天也是感到莫名其妙,朋友们好端端地同时病假,又没有任何消息,简直像是故意回避着她一样。 她去问过老师,得到的答案是生病了。 生病怎么也不会不玩手机了吧!而且十一号的时候明明还很好,还说着送她别致的小玩意,虽然那瓶化学物王优乃并不是很感冒。 除非是遇到了车祸般的大事故,但怎么想几率也太小了……王优乃面无表情地拎着包,挺直脊背迎向映抹晚霞的天空。 路上的同学见了她,无不显露并不亲近中附带讨好的表情,她遇到认识的,都会一一回应。 今天一部分人的目光会变得不太一样,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她空空的身后。 王优乃明白,随着身边跟班的变换,必然会引起好事者们的遐想,她略微蹙了眉。 总之,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王优乃觉得很不对劲。 预感之类的心灵感应促使她亲自去了解下事情的情况,从小到大她的预感都很准。 哪怕再有什么,也不会一转头就让朝夕相处,前一刻还约着晚上去市里玩的伙伴下一刻就干脆的失联了,重点是两人line上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居然晾了我……”王优乃滑出手机界面,不仅是群里,还有在私聊,她头一回主动发了那么多次呢,“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花样。” 到底是关心朋友还是地位受到挑衅的不适感?王优乃是不会浪费时间思考这些的。 “大小姐,请上车。” 校门外,一辆黑色的加长豪车停在了她的身边,车上走下来一名沉稳的管家。 管家手里挂着一件相对他的体型娇小的外套,微微欠了欠身。 车上的司机在向女孩示意,且并不在意女孩是否注意,王优乃平时都会有汽车接送,在放学时间的半小时前,这辆黑色劳斯莱斯便会安静地停在停车场不起眼的地方,等到主人出现,才会内敛地开过来。 王优乃摆手拒绝了管家披上衣服的动作,“天气热。” “是我疏忽了,明天我会换成薄一点的衣服或披肩。” 上了车,一路向目的地驶去。 上一次去阿美和慕良的家里可以追溯到高一的暑假,为了帮忙给成绩不好的她们补课,阿美不擅长数学,勾股定理居然背不全,慕良的英语很烂,老是带着东北那边的口音,而作为三人中成绩最好的人,她便担任了二人的学习小组组长。 记得那会阿美和慕良总是向她抱怨高中的知识真麻烦,而她则会将家里重金聘请的家教的学习思路告诉两人,只要掌握方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嗯,反正她不走高考,一毕业就出国了,的确迎刃而解。 阿美声称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来,但就是做不出来数学题! “小姐,到了。” 管家的声音把王优乃的思绪猛然拉回了现实,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她看了看车窗,外头是一排排的二层民居,各种高层公寓和半旧不新的群租楼分布在这片规划混乱的老城区里。 印象中的俩女的家浮现出来,原来不知不觉里,高中生活里也和别人有了一些共同的回忆。 “开到这里就行。” 王优乃确认了方向,让司机把车停在一条街之外,并拒绝了管家陪同的请求。 独自下车,她来到502,外墙上的门牌号没有错,圆脸笑起来可爱的女生的全名便是胡阿美。 淡定地按响了门铃,王优乃双手置于身前,拎着包,衣服熨得很好没有褶皱,头发也用卷发棒卷了些,飘散着淡淡的香味,她挂起一丝至少不让人觉得生冷的微笑,仿佛像是一年半前,第一次拜访朋友家的样子。 然而等了快半分钟,依旧没有人开门。 王优乃按了第二遍门铃,这次倒是马上开了。 “找谁?”一道印象近无的妇女声音,王优乃一听就觉得就是那个在暑假里一直给她们做吃的热情的阿美妈妈,只是好像,生气弱了很多。 头发生了鬓角,脸庞沧桑的母亲看到了门口相貌与气质闪耀的女孩,愣了愣,随后喜悦道:“是……王同学?” 她却是惊了一跳,怎么阿姨比之前苍老了那么多? “是的,阿姨,诚劳您没有忘记,我是来探望阿美的。”她不忘礼数,微笑说道。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快进来,快进来!”阿美母亲热情地笑起来,让开身子,同时朝里头轻喊,“老胡,你看是谁来了?” 没有回应。 阿美母亲气的跺跺脚:“死酒鬼,有客人!” 粗声粗气的哼叫伴着一个拎着酒瓶的男人从客厅拐出来,“还能有……诶,居然是阿美的朋友来了?” 阿美父亲慌乱地整理,阿美母亲领着王优乃换鞋进门,并煞有介事地不停在厨房来回忙活。 女孩看着这屋子突然动腾热闹起来的模样,奇怪地没有沉浸在回忆时那般的感触。 难以捕捉的第六感,愈发强烈地警示着她。 114.变幻的关系 王优乃抱着学校统一规定的皮质包,端坐在客厅。 她平淡的神情附着着一点优雅的笑容,大方地婉拒了阿美母亲提议切一个哈密瓜来招待的想法。 她在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拘束。 阿美家的房子属于中规中矩的双层民宅,进玄关以来,自然比不上王优乃目前住的别墅,与有时懒得回家就在杭城市区安置的那套公寓相比也差了不少。 但霞光从侧边照进来,敞开一半的窗户送来徐徐的晚风,窗帘轻飘的时候携带着空气随之清新,坐在这样的客厅里,并不觉得宽敞但也不会压抑。 然而,王优乃感到了一丝怪异。 电视机打开放着某个不知名的综艺节目,在主持人熟练地接包袱中,怪异的感觉久久不散,却又说不出源自哪里。 女孩决定观察这座房子与暑假时是否存在不同,她看着茶几上好几种水果,那是阿美母亲刚洗净切好的,水珠停留在鲜艳的果皮上,视线略过科技布质的沙发,隔着一张木质的餐桌后,是开放式厨房,阿美母亲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 “优乃,吃仙贝吗?”阿美父亲说道。 在王优乃笑着摆手中,男人放下几袋老式零食,她记得她们一起吃过这咸甜脆口的东西。 “新学期怎么样?” “一切都很顺利。” 阿美父亲尬聊了两句,便搓搓手,以只好看电视的作态体现友好的气氛。 王优乃扫过男人鬓角同样生出的白发,会主动地攀谈几句。 客厅飘荡着节目的笑声和阿美父母的谈话,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大概百分之九十的子女同学来家中做客,都会相似,没有比这更正常的了,一切…… 哦。 除了没有这场探望的主角……阿美。 …… 王优乃终于发现了一切的怪异之处源自哪里。 “叔叔阿姨,谢谢,我吃饱了。” 用纸巾擦擦嘴,王优乃将黑色的制服包从腿上放到旁边,她一只手按住沙发扶手,略微挺直了本就挺拔的身子。 仿佛女王向国民发出的一个信号,阿美父母下意识放缓了手里的动作,他们望向美貌的女孩,等待对方到来这里的发言。 “阿美呢?”客厅里的节目声也在变小。 王优乃直截了当地道出目的,可回应她只有沉默。 “为什么进来以后没看见她,是在房间里吗?” 女孩蹙起了眉,她看到了阿美父母沧桑的脸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不忍和悲恸,结合着使人不安的沉默,她想到什么,语气小心了些。 “那个,阿美病得很重吗?” 阿美母亲掩面抽泣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哭? 王优乃用一种盖不住一丝惊慌的眼神向阿美父亲求助,男人张张嘴,说道:“阿美她……哎……” 在这奇怪的表情和欲言又止里,什么东西促使着王优乃,她冷静地站了起来,向二楼走去。 “恕我冒昧了。” 她没有去理会二人,来到二楼,一路找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挂着一个布朗熊挂件,是这里没错。 门没有锁,她轻轻转动门把,随着房门打开,更多的印象从本以为遗忘的角落冒出来,简洁的一床一桌摆设,柜子上的漫画书和碟片,能眺望到银色细线般粼粼西溪河的窗户。 王优乃记得那高一年级暑假的半个月,两个朋友给她推荐漫画,吃弃之可惜的零食,学习完坐地铁去小红薯上流行的市区地方探店,这里,那里,当时,天气…… 房间里没有人,床褥干干净净,平整得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所有东西都被收拾得有序,抚摸着床沿阳光晒过的边角,她猛地抬头。 望着一尘不染的房间,王优乃终于明白了端倪。 阿美是三人中房间最乱的,这里没有人住过很久了。 她不禁问道:“阿美……呢?” “阿美她……”阿美母亲不知何时进来,已经不再抽泣,缓过了情绪,妇女面对王优乃,抛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已经去世了。” “什么?” 王优乃真的震得后退了,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阿美母亲,“什,什么时候?” 阿美母亲却露出疑惑的神色:“优乃,你不知道吗?” “学校那边……”王优乃说不完整,“阿美的消息……” 阿美父亲靠在门框外,昏暗走廊里点起了一颗烟,火星不合时宜地闪烁:“去年寒假就走了。是车祸,爆炸把所有都烧干净了。” 一股惊悚的冰冷感直冲脑袋。 原来早已去世,寒假就……怎么可能?明明…… 那我这段时间看见的人是谁? 女孩脊背发凉。 阿美如此,那慕良…… “叔叔阿姨,恕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 “嗯,我送你。” 下楼后,王优乃看到阿美父亲又在喝酒了,男人朝她强笑了下。 在阿美母亲的坚持下,她还是被送到了门口。 体会到屋内渐渐沉寂的空气,她恍然一开始拜访的闹腾感是怎么回事,家里没有最重要的人,那就没有意义了。 阿美父母,如今只是活着而已。 “有空可以来看看……” 宽敞的室外和余晖下的天气没有让王优乃感到舒畅,她看着扬起笑容的妇女,反而一阵压抑。 一直压抑着,身体内憋着什么东西似的。 她一上车,就对管家说道:“给我查清楚胡阿美和历慕良的情况。” 管家一愣,恭敬应下。 半小时后,王优乃面色难看地从慕良家走出来。 几乎是同样的情况,慕良也在寒假的时候,便因为一场失足溺水的意外去世了…… 车内缄默肃静,平稳的行驶中,管家和司机都不敢说话。 她忽然开始呼吸困难,像是缺水的鱼,搁浅的鲸,捂着胸口,本能驱使着她冲向窗户,猛地推开。 “大小姐,小心!” 阳光和天空,都在傍晚显得淡。 两位忠心的王家员工仓皇地跟在身后。 这一瞬,女孩仿佛快要溺死的人钻出水面。 这一瞬,她大口喘息着。 这一瞬,王优乃洗眉刷目,思维宛若扎出了浑浊不堪的污水,穿过了一层东西,那是一层很薄,很轻,在之前从来没注意到,却处处存在于生活中的膜,仿佛从前的她,一直困陷在粘稠的网里,这股从朦朦胧胧,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日子和状态,那股不知名的蛋壳咔擦破裂了,她感到愕然,愤怒中带着彷徨。 但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 在傍晚的天空和太阳没有那么淡时,映射在胡阿美家客厅的霞光,也在杭城偏离市中心三十多公里的老旧小区水泥路上铺展。 俞白和姜珂结伴的身影在火烧云般的余晖里拉得很长,并且让人在意的,是细斜的影子随着他们拐入另一段路,转到了正前方的路面。 看着两个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中间特意隔开的距离,俞白试着往右挪了下,姜珂便也往右挪动。 “姜女士,你在生我的气吗?”俞白说道。 姜珂时不时瞄一眼地面,淡定道:“没有。” “那我们以前走回去的时候没隔这么远的。”俞白一指脚下的地,信誓旦旦的样子。 少女顿时瞥开了目光,说:“你记得真仔细。” 与之前相似的景物在并不长的路程中略过,经过一条商业街道时,俞白突然问:“今天要去超市?” 姜珂看了下,脚下不停,“不用买菜了,家里冰箱还可以吃好久。” 俞白嗯了一声,融入到居民区街道上的情侣,中年夫妻,带着小孩的家庭主妇当中。 在这段各自回家的人群来说,傍晚的路是温暖平和的,而传递到两位男女之时,这些结伴者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怪异情愫的涌动。 姜珂意识到了某种事物的发端。 她的脸兀自红了起来。、 “到家了。” 俞白望着眼前的老旧民居,率先打破沉默。 “是的。”姜珂女士低头看着男人像是钉在她家门口不动弹的脚,轻咬嘴唇,出于房子主人的角度,不得不发问了,“今天你,依旧住在阁楼吧?” “当然了。”俞白双眼直视小区的状若上世纪筒子楼的结构,无悲无喜,嘴上仍是没有犹豫地说道,“姜女士,现在的情况绝对不简单,虽然邪魂核心已经铲除,但那些小猫小狗三两只还是有的,还是要稍微注意潜在的危险。” “……”姜珂懒得打断身旁背稿一般的语速,只是脸愈发得滚烫,她上前拿出钥匙开门。 俞白在后面摇头失笑 的确在发端,姜珂雪乃意识到,她和某人的同居生活的开始。 …… 进屋后,虽然俞白不算是第一次来了,但看着见过的摆设,还是产生了微妙的怀念,大概是正门进来走了一遍正常流程的缘故,他念叨了声“打扰了”,在清晨客厅喝过茶的桌子旁坐下。 “青云剑仙,你坐到沙发上吧,可以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姜珂雪乃找出围裙,挽着头发说道。 俞白看着散发出温柔气息的少女,百褶裙和朴实的花色围裙仿佛是世界上绝妙的搭配。 直到姜珂扎完了头发,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俞白才说道:“今天吃什么?” 他起身坐进了柔软的沙发。 毛毯,柔布,残留的清香瞬间包裹了他。俞白立刻明白这是少女的味道,相比走在一起,此刻仿佛贴得更加近。 “炸猪排?”少女在厨房那边打开了燃气,语气和管道里轻微滋滋的气流一样,显然姜珂也想到一些东西,但在乒里乓啷的帮助下,她总体情况占优,“之前算作青云道友你帮了我,请你吃一顿饭不为过。” “那我就勉为其难。” 俞白坐如松,背笔直。 “……” “你不看电视吗?”姜珂同学对做饭这件事看起来游刃有余,居然在忙活中可以偷看他。 “看,我想好看什么了。”俞白流利地作答,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就看黄金档电视剧。” “这还需要思考这么久?” 少女洗好了菜,刀在砧板上的动静和闹哄哄的节目混杂在了一起。 俞白不回对方了,他要专心看电视。 姜珂将切好的葱花,洋葱用刀托起,另一只手含着,抽空抬头看一眼客厅,男孩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 电磁炉啪啪作响中,对方即使很安静,但姜珂还是搞得心神不宁,猪排都煎焦了一处。 把焦的那块放到自己的盘子,倒入咖喱,摆好蛋花汤和餐具,姜珂终于做好了,在餐桌坐下的俞白觉得卖相不错。 饭后,俞白主动用自动法术洗了盘子,姜珂自然不会推脱。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两端各自坐了近一小时,看完了一期加长版的抄袭综艺。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不早了。 “那,去洗澡?” 115.开店?宗门? 海堤外江潮水涌,浪花拍打在这座滨海城市上,旭日东升,春天微寒的风吹过大街小巷,惊回夏虫,却无法阻挡女人爱美的热情。 俞白和姜珂的关系产生了微妙且不可逆的变化,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毕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当杭城这几天各式各样的大小新闻一蜂窝地开始报道,根本就不需要瞒住什么,思维敏锐的三流网文作者,姜珂女士,就能意识事态的进展。 俞白使用身外化身铲除邪魂核心的故事,自然被姜珂一番穷追猛打给逼问了出来。 只能说这就是身为创作者的好奇心么。 对于双方那看似薄弱但基础牢固的关系来说,影响有还是有的,比如姜珂就对独自一人搞定一切的做法颇有微词,什么按照正常情节发展,应该是我参与其中,哪有睡了几觉危机全部解除的巴拉巴拉。 姜珂大胆断言,若是青云剑仙从事网文行业,连签约都过不了! 俞白当然嗤之以鼻,谁想不开啊,会去写小说。 这茬之外,外界的纷扰不提,在一栋破旧楼房,两个人,连带阁楼的组成的小空间小世界中,姜女士的口袋是越来越见拙了。 没办法,太久没工作了,好像最近都开始窘迫了。 因为俞白发现姜珂每天早上连鲜牛奶都不喝了。之前对方虽然万年单身,但是却很注重身体的发育和保养,所谓吃啥补啥。 于是,俞白就见识到了现代社会,一个人没钱逼急了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房租?” “没错。”姜珂理不直气也壮,抬头挺胸,义正言辞地向青云剑仙索要起了房租费,“知道你没现金,也不要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就什么天材地宝吧……实在不行折现也行!” “你想得挺美。” 俞白叹气,不说姜珂晋升为姜房东的黑心扒皮的道德败坏,他哪里真有那么多宝物,根本从另一个世界带不来。 就唯一一口本源神剑可以耗费大量灵力幻像下,还是没实物的。 “你这手伸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俞白反问起来,“我住的是什么?” “阁楼啊!”姜珂踮脚给自己加点气势,扬下巴,“我的!” “确实是你的,但那破阁楼你也好意思收费啊。”俞白平淡地讥讽,为了避嫌,现在他住在六楼天台上的阁楼里,本是送的储物间,姜珂只有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在房东的介绍下看了一眼,再没管过,甚至差点忘了,“你是装修过还是通了水电?再不济,你打扫过一次么。” 姜珂被怼的哑口无言。 太黑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站不脚了。 要不是青云剑仙是个修仙的,随便搁个大山大河一钻都是洞府,一般人确实住不了,三和大神都嫌弃上下楼劳累的。 “算了,你要多少?”看着少女的脸越来越红,杵在原地低下了脑袋,俞白也是于心不忍,到底是堂堂天灵世界的创造者,混的太惨了说出去他也不好听。 “要不……一个月1000?”姜珂小心地尝试说道。 “……”疯了,是真穷疯了。 饶是以俞白“涉世不深”的有限城市租房知识,也知道,这是个高价,首都地下室小黑屋都比你那好一点,他顿时开始了讨价还价。 两人唇枪舌战了许久,俞白猛地一个惊觉,自己居然在如此微不足道的俗事上上心了这么久。 既然如此,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融入地球,那么作为流通社会的重要一环,钱尤其关键了。 换句话说,不想呼风唤雨搅动世界风云的话。 青云剑仙该出去找工作了。 而恰逢殷笑梨再度拜访,政府侧已经梳理好了决策,布局灵气复苏线,这显然是需要俞白这位的配合和建议。 至少是一个态度。 因为俞白看似本体已然用了光人仙尊的这个马甲,但是在杭二职的分身依旧被官方力量不费太大力气地排查出来,然后经过反复验证,就得出了“这位不知师从何门力量从何的修行者”,必然是有着天大机缘,走在整个地球修行前列的存在。 甚至很有可能,他的背后,就是光人仙尊! 所以已然与政府紧密捆绑,连背后家族都迅速在这个大争之世和官方交错的殷笑梨,再次以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高级人员前来拜访。 邀请俞白成为剑道馆的名誉委员,待遇高的吓人,抽空教习下就足矣。 显然,很多人和事哪怕没有动,光是放在哪个位置,就是最重要的方面。 俞白也认真考虑了一番的,虽然是老本行,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为人师表,传道解惑……算了吧,上辈子的经验以已经证明,他不是这块料。 最后他决定开个店,由于性质会特殊,便借了点政府侧的能量,政府方面可谓欣然乃至受宠若惊,杭城各部分全力配合——那就是他打算开个靠些法术小伎俩,替人占卜推算,逢凶化吉的咨询工作室。 这可是全世界第一家用超凡之力进行商业化的操作! 虽然它出现的一开始就注定了绝对不是真正的平民商业化,但也足够引起好一番上流内部的震动。 工作室……咖啡店……这是俞白匮乏的创业知识里的词汇,反正是不能坚决叫作神棍的。 好吧,就是 算命的。 也是天灵宗在地球的新小型据点,或者说是在地球这边重新立起的宗门雏形,官方一路开绿灯下,并且绝不出手干预,门店和地址火速就办好完工了。 就这样,俞白施施然的有了新家,那破阁楼没住多久,付了一个月,就永远不用再付姜女士房租了。 这把姜珂看的牙痒痒啊,而姜珂这边,没什么兼职,难不成堂堂杭大毕业生,要去手冲咖啡拉花当奶茶妹去? 坚决不行! 俞白建议跟他一起去干活,还能有个照应,却被拒绝,自称要码字,写小说!我要成神证道! 姜珂:“我已经有预感了,作家LV等级瓶颈有一丝丝的松动,肯定有一天,下一本书马上就要突破到……” “均订300?”俞白一边看着一群不知哪里出现的彪汉却穿着货拉拉背心的政府人员,帮忙搬着家,一边打断了少女。 “滚啊,至少一千!”姜珂被挑战了尊严,瞬间怒了,喘息瞪了几秒,说道,“九百也行。” 过了一会,“要不八百?七百也不是不可以……” 姜女士不断地气势变弱嘀咕中,俞白坐上了面包车,摇下副驾驶的车窗,朝对方招手。 介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两人是必然绑定的,上面这些只是姜珂无用的挣扎罢了,最后还是向现实进行了屈服。 …… 早晨的空气在阳光下氤氲,淡粉的樱花散落在地上,空气中都弥漫起淡淡的清香。近日是樱花的花期,又逢周末,即使是早晨,路人行人也多了起来。 一名晨跑者跑过市中心,越过了一条靠着树和河的美丽小街,这条叫做虎屿街,位于市中心商业区步行街的边缘,不处在交通线内,人流不大不小,但地价却也不低。 从一片林立的店铺中,一个黑长直女孩踏着台阶来到地面上,面对着美丽的樱花和晨曦的空气,大大伸了个懒腰,少女美好的曲线在睡衣下展露无疑,做了几个热身运动,少女沿着仅容三人并肩的石阶走回去,夹在店铺间的通道两旁墙壁上,印有各种具有文艺气息的饰品和涂鸦,在身体地下移中,有种闹市里安静的力量。 名叫姜珂的少女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很有小资情调却实在太过隐蔽的石阶,摇摇头,嘟囔道,“这就是所谓的装/逼过了头啊。” 她走到一扇玻璃门前,把“打烊”的木牌翻过来,变成了“营业中”,姜珂看了看上方只写了“CoffeeHouse”连个像样店名都没有的招牌,推门走了进去。 “明明是个修行千年的剑仙,怎么文化程度也没有很高的样子……” 仅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地下咖啡馆里已经开起了灯,里面装潢设计处处都体现了欧式的优雅安静,又不失现代潮流前线的风格,显然是出自名家设计。姜珂看向吧台,果然没有那个绝尘谪仙的身影。 身为老板,营业日却最多只会出现半天什么的,姜珂已经习惯了。先是去二楼换上了工作服,围上围裙,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开始干今天的准备工作。 “雇用创世神啊,迟早会遭报应的!”姜珂将黑色的长发挽了个清爽的马尾,狠狠地擦着为数不多的几张英格兰圆桌。 她更无语无奈的,是前一秒还身为房东,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是个身份压压你,有点地球人面对异界土著的优越感,而现在呢! 两级反转,她居然成打工的了! 呜呜,天可怜见啊,青云道友给她开出了月薪八千,五险一金,年底奖金分红,并且朝九晚五双休的资本社会待遇。 吗的,真香。 虽然处在地下,咖啡馆在高处还是开了窗的,虽然窗户的真实高度只有寻常一楼地板那么高,但是在不俗的设计师的手下,从咖啡馆内看出去,却能欣赏到外头的樱花和白云,而非一双双扫兴的鞋子。 阳光倾洒在咖啡馆内的一角,将姜珂工作的样子反衬得熠熠生辉,湖水般澄澈的眼眸下白皙的脸庞和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让即使在样式普通的工作服下,此时的少女也显得魅力异常。 将半自动咖啡机,专用咖啡磨豆机等设备检查完毕,姜珂摘下口罩和手套,处理了下善后后,就认真地站在吧台上等待客人的到来。想必任何来这里寻找文艺的喝咖啡人士,进门就对上一个美丽女孩的治愈笑容,一天的心情都会随之好起来。 三分钟后,五分钟后…… “人真的很少,爽!”姜珂能量满满地大喊了声,然后就兴致勃勃地趴在了吧台上,掏出手机开始摸鱼。 摸鱼的钱才是赚,其他都是通过正经劳动获得的合法窝囊费! 116.白丝 刚才打扫了半个小时,还是有点累的。 虽然说才过去五分钟就说这种话有些蠢,但是以姜珂这个副店主的身份……没错,副店长哦! 全店只有两个人。 人数什么的其实不重要,以姜珂以往工作的经验,她可以负责任地说,这家虽然规模小但是装修地段全都花费了一番心思用价不菲的咖啡店,每日的客流实在是很少,完全是一副要倒闭的模样。 不过以青云道友的“靠山”硬程度,哪怕日日亏相信也不可能撤掉。 开业小半月了,虽然会有觉得这里很棒的熟客,但是对于每月要报销的各类费用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没有客人,姜珂坐在安静的咖啡店中,开始发起呆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想想一开始遭遇,其实是有些令人感慨的。 楼梯上传来响动,她有些疑惑地看过去,这个咖啡店老板加上员工,只有姜珂和俞白两个人。二楼是姜珂的住所,三楼则是青云道友的。看着样子,想必是对方下楼了。 “早。”俞白一尘不染的休闲服,向姜珂打了招呼道。 “早啊,青云道友。”姜珂一脸狐疑地看着对方,身为老板的青云剑仙可完全没有老板的自觉,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他九点之前下过一楼啊,现在才七点多,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可相当不妙。 俞白坐到吧台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 “对了,关于最近咱们店营业惨淡的事,我想了一个办法。”俞白手靠着脑袋,那张俊秀帅气绝对能吸引少女心的脸上完全没有认真的表情。 “我们营业一直很惨淡。”姜珂淡淡补充道。 俞白直接无视,从口袋里拿出个手机,“我前几天网购了一套衣服,今天应该到了,你晚上的时候穿一下,拿着些店里的宣传单到外面……” 姜珂看到对方手机屏幕上的图片时,顿时表情一僵,“女仆装?” 喂喂,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她平时穿的都很中性的。 “啊对,就是女仆装。之前我不是去了一趟岛国嘛,看到他们街上有女的穿成这样在发传单,也有站在店门口吸引顾客的,感觉很不错啊。要面向国际嘛,多学习学习他人的长处。”俞白一本正经地说着一些让姜珂额头冒黑线的话。 身为老板你三天两头跑出去全世界旅游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一些国际经验过来,为什么要伤害我…… “青云道友……”姜珂艰难道。 “诶,叫老板!不是说了谈正事要严肃!”俞白摆手马上纠正姜珂的错误。 姜珂虚着眼看了看对方一身说是休闲服但也随意到不能再随意的衣服,以及一副悠闲神情,忍住吐槽的欲望,说道。 “那个,我们不是一开始说好的吗,你也跟我明确,亏的钱我们不是也有‘咨询室’那边的补充……” “怎么能这么说呢?”俞白打断姜珂的话,“我也是抱着蛮认真的心态开这个咖啡店的好吧?” 不,你绝对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不管怎么说,营业一直这样低也不是个事,姜女士,不就穿个衣服嘛,多好看的衣服是吧,黑白搭配,简约大方。” “这么会说,你要考研啊?” 青云道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虽然可以平平淡淡过,但是生活也得丰富多彩一些嘛,你也正是非常好的青春年纪,怎么能死气沉沉,更需要一些有趣的事发生啊!” 姜珂无力地扶额,“青云道友,你闲着无聊周游世界跑腻了回咖啡店宅着的退休生活真的已经很精彩了……还有穿女仆装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好,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了,加油姜女士!”俞白一副“你是我兄弟”似的拍了拍姜珂瘦弱的肩膀,然后踏着人字拖慢悠悠上楼了。 “喂,我去发传单了,谁来管店啊!”姜珂喊道,她觉得她还能抢救一下。 “当然是我了。”俞白一副理由当然的语气,让姜珂猛然惊觉原来这家店里可以工作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人。 “你赢了……” …… “有快递!” 快递小哥推着电瓶走到虎屿街,数着门牌号,然后走到了一个石阶前。 “怎么开店的,这么偏僻谁知道啊?”快递小哥吐槽道,然后拿着包裹走下去,轻轻推开门,门上系住的风铃摇晃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有人吗?” 一个黑长直女孩走出来,快递小哥眼睛一亮,被对方美丽的面容惊艳到了,刚想支支吾吾地说点什么,女孩似乎早有准备,非常不待见他得冷着脸,飞一般签好字接过包裹,“是我的,谢谢了。”然后就砰一声关上了门。 “……” 快递小哥尴尬站在原地,摸摸鼻子,把搭讪的话收回去,回到地面骑上了电瓶车。 对着电瓶车的后视镜照了照,快递小哥摸了摸脸,“不是很像吴彦祖嘛,这本该看脸的世界……奇怪。” …… 店内只有寥寥坐着三个熟客,都是附近上班的白领,俞白这个新晋老板正坐在一个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姜珂抱着有些分量的包裹,做贼似的快步藏到吧台后面。 拆开一看,果然和早上手机里看到的一样,黑白色的女仆装,就是岛国秋叶原常见的女仆咖啡厅里的配置。摸了摸,布料似乎还挺不错,并不是那种廉价的只图一个外表的衣物,裙摆的设计也非常完美。 一双无暇的白丝翻了出来,捏了捏,姜珂小手感受着丝袜那种摩擦中带着丝滑的触感,脸红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要忙的地方,她抱着东西,上了二楼。 俞白转过头,欣慰地点点头。 回到地球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世俗的情感都正在一步步地回到他的身上。 与之相应的,他体内的灵力也在穿越过来后慢慢流逝,神奇的是,修为境界并无丝毫退却,甚至隐隐有些新的感悟。 这让俞白感到奇异莫名,也是他继续这么悠哉开店的理由之一。 二楼。 姜珂锁好了门,看向床上摆好的服装,深呼吸口气,“我只是,随便穿穿而已……嗯!” 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服,很快只剩下内裤和文胸,姜珂长发披肩,窗帘将光线阻挡,房间内处在一片昏暗中,连带着,姜珂那具洁白的胴体都朦胧起来。 手有些颤抖地拿起白丝,姜珂坐到床上,伸出脚,女孩天生的柔韧性很容易让她在不经意间摆出一个色气的姿势,伸出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捻住了白色丝袜的边缘,然后,缓缓地,套进了小巧玲珑的脚趾。 对着自己的身体发情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姜珂体内的绅士之魂令她浑身燥热起来。丝袜滑过了脚腕,姜珂把小脚伸向半空,前端一抹白色如天鹅般优雅地伸长脖子,丝袜包裹了粉嫩的小腿,爬上膝盖,摩擦的斯斯声让姜珂的脸越来越红,被丝袜包裹的地方显得紧致而纯白,到了大腿一半的地方,白色的触手走完了尽头。 如法炮制地穿上另一条丝袜,有了第一次,姜珂这次没有奇怪的表现,站起身来,姜珂看向等身镜里宛如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美少女,她扭捏地拉了拉丝袜。 弹性极好的丝质和皮肤稍显用力地碰撞了一次,双腿被包紧,既感到束缚又舒适的姜珂感到脸颊又有些烫。 陆续地穿着上衣,裙子,系上发带,姜珂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黑白两色女仆装的女孩结合了东方和西方的美,没有化妆,仅仅是素颜就足够拍出一组高质量的COS照来。 逐步适应后,姜珂深呼吸口气,冷静下来,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连忙摇头。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姜珂乱糟糟的想法一停,吓了一跳,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姜女士,你怎么呆在房间这么久,有客人……”俞白站在门外,看到穿着女仆装的姜珂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哟,穿上了啊,这不挺好看的嘛。楼下有客人来了,你赶紧下去招待。” “你就不能也招待一下么?”姜珂本来被人看到自己穿女仆装还挺害羞的,听到俞白后面的话,顿时不爽了,你真的是这家店的老板吗,简直就是蛀虫,辣鸡,吸食我辛勤劳动的吸血鬼! “有几样咖啡怎么做忘记了,之后你出去发传单我看店,而且你有时跑出去玩啊,兼职啊的时候白天我也要看店,我得看着你复习一下。”俞白面色平静地说出了这些厚颜无耻的话。 “我该夸你勤奋吗……”姜珂听了感到一阵无力,连基本技能都生疏忘掉……果然搞这个劳什子咖啡,然后生意这么惨淡都是你的错啊! 下了楼,姜珂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店内为数不多的客人的目光,其中一个女性也对姜珂频频注目。 很多人穿白丝会显得腿短,皮肤黑之类,可是这些问题完全没有在姜珂身上产生,令人一眼看去,感觉就像真的是动漫中那些身材极好的萌妹子走出来一样。 不过虽然姜珂目前的打扮很有杀伤力,但来这里的熟客都是三十往上的成年人,很快就把目光转到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了。 姜珂问了青云道友那位客人的单子,确实是平时比较少做的咖啡,没有废话,直接熟练地在吧台后面运作起来。 拥有众多现代设备,加上现成的加工好的材料,做咖啡并不复杂,基本上暑假工什么的培训几天也能掌握,所以,青云道友竟然会忘记手法,全自动法术自然是用不了,但说什么忘记……怕完全就是借口了。 117.占卜算卦,逢凶化吉 很快,一杯名叫“冰香草拿铁”的咖啡做好了,姜珂把饮料装进杯子,放到盘子上后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俞白。 “拿走!” “哎哎,这个眼神我要发出职场警告了。”端好盘子,俞白打了个OK的手势,“放心,刚才看一遍我已经全部会了。” 露出马脚了吧!露出马脚了! 压根没学,不想做! 撇撇嘴,姜珂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起来,晚上她要到店外面充当站街小……是女仆吸引顾客,那现在多做些店内的工作是没错的。 新来的客人是个有些胖胖,秃顶的中年人,怀里藏着一个公文包,不知为何眉宇间很是焦急的样子,四处看着店内的摆设。 俞白端着盘子来到客人身边,把拿铁摆在了桌上,“您要的冰香草拿铁。”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对方有心事的样子,莫名笑起来。 “那个,叫一下你们的老板。”胖胖中年人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俞白,“我有事跟他说。” “您好,我就是老板,请问有什么事?”俞白转回去,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胖胖中年人一愣,显然没想到预料中的老板是这幅模样,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条,有些不确定道,“你们这里,是虎屿街五十号吗?” “是的。”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眼里不信任的神色,俞白有些无奈。 胖胖中年人听了,犹豫了一下,然后主动站起来到俞白耳边说道。 “我是来‘咨询’的。” 早就注意到这个客人不对劲的姜珂,一边扫着地,一边在旁边偷听,听到对方的话,她身体顿了下。 俞白神色不变,和姜珂对视一眼,对胖胖中年人说道,“原来是贵客,这边请。” 姜珂耸耸肩,把扫把放回去,拍了拍手。 …… 王时镇支走了司机,告诉对方自己会晚点打车回去。他来到虎屿街,无心观赏这里河水潺潺,樱花飘散的美丽景象,循着门牌号走到了两间店铺中间,看着昏暗石阶下半地下式的咖啡店,深呼吸口气。 孤身进入咖啡店,他坐到偏僻的角落坐下,随便要了杯饮料,观察起四周。等了许久,直到一个三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端着饮料上来,他都没有看到预想中“接应”的人,他是暗暗跑出来的,时间有限,他忍不住叫住了这个服务员。 “我是来‘咨询’的。”他轻声说道,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联系到了神秘的中介人,然后对方并不愿透露过多信息,只是告诉自己来到预言之地后说出自己是来“咨询”的,预言者便知道了你的身份,但是是否接受咨询,还得两说。 这是圈内很高的秘密,或者说每个领域的深处,涉及到一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地方后,都会出现一些黑暗不能说的交易,王时镇走到今天,贿赂官员,和黑道打交道的事情也很熟练了,不过越往高处,知道的越多,现在即将接触大佬们都避讳不谈的事情,他风雨打磨的心竟是感到些吃不消。 虽然眼前精气神并不佳的男人自称是老板,这让王时镇有些无语,但他还是相信自己之前走的无数步,试探打听的努力不是镜花水月,他跟着对方,穿过几个喝咖啡的客人。 店里不大,没有隔间之类的,经过吧台,王时镇看到了通往上面的楼梯,男人朝旁边指了指,他发现楼梯下方一侧,开辟了另外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帘子遮挡着。 他走了进去,男人开了灯,非常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他坐下后,男人在对面坐下,对方的气质瞬间消失了好好先生的形象,变得淡然而深沉起来,“中介人介绍的?” “对。”王时镇顺从的点点头,他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老师问话。虽然印象中最后碰到预言者的时候得更神秘一点,更高大上一点,不过能确定自己之前找的线是对的那就是好消息。 “稍等。” 男人掀开帘子离开了,留在他有些紧张地坐在位子上。隐隐地,能听到外面有对话传来。 “哪个……介绍……” “人……我们……” …… 俞白头痛地揉了揉脑袋,走出咨询室后看到了早就等着的姜珂。 “不知道哪个傻/逼介绍过来的。”刚才面对王时镇的气场稳压的俞白又变回了那个淡然无所谓的青云道友,感到麻烦地说道。 “上个月我们刚接受过咨询吧,那些自己冒出来的‘中介人’肯定收了很多好处。”姜珂已经换了身衣服,换回了店里的工作服。 “本来那群人自己冒出来也算是帮我们宣传了,而且都很懂规矩,知道分寸。”俞白扶着楼梯,“里面那个也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打听到的,看他面相口音,南方人啊……你去咨询吗,资金还都充裕,随你决定吧。” “我倒是无所谓。”姜珂靠着墙壁说道,“有规定的‘咨询限制’在,都是蛮轻松的。” “不过……”姜珂眼睛一转,神秘兮兮地凑过去,纯黑的眼睛好奇地努了努里面,“里面那个,是人吗?” 俞白:“……” 空气凝滞了几秒。 “小姑娘,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俞白嘴角抽了抽,“当然是人,并且是四肢健全的,普通的,地球人,不然你想怎么样?” “切。”姜珂失望地戚了一声,“你不是说我们的生意已经成为都市传说传遍多元宇宙了吗,可这来来回回几次了,连个妖啊,魔啊都没有,我就看到过一个,还是个眼睛白色的鬼,一点都不有趣,吓得我一礼拜没睡好觉,我想看修行百族啊……” “安分点,都要上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把心思放在事业上?”俞白有些后悔告诉对方,自从灵气真正复苏之后,地球各处已经有许多隐秘的“先行者”,“得道者”诞生。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常识。而身为如今杭城乃至全国都市传说“预言之地”的核心人物,姜珂也理应知道这些。 是的,他把这项当初拍了拍脑门,心血来潮发起的活动地点,起名为了“预言之地”。 天灵宗地球分宗太蠢,算卦占卜容易有刻板印象,而且一点都不引领潮流的感觉。 现在新时代要敢于革新,所以就整了个预言之地这样的名字。 包装了一下,马上就舒服起来。 后期俞白还打算整点短视频,布局大数据嘛。 “好了不说了,别人还等在里面,我去看店了。你快点解决,刚才地才扫了一半,别以为我没看到。”俞白结束话题,经过姜珂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滚!”姜珂撅起嘴巴,揉揉被打的地方,直接一掌不客气地拍在对方背上。 预言,算命,这活计,不是俞白来做。 而是初入修行茅庐的姜珂。 俞白教会了少女基本的修行法门,并且额外传授了一套真正的推衍术给少女。 算卦占卜,逢凶化吉。 这在天灵宗是相当隐秘且高深的一门道。 本来俞白是没抱成功的心态的,但没想到学基本练气宛如乌龟的姜女士,对于这项居然进步神速,天赋砍成恐怖。 只能归咎于对方特殊而神奇的身份了。 姜珂进行预言,既是实践,也是一种修行。 以目前的资讯情况,根本没有俞白亲自出手的必要,也不能动用他。 若是他来,那天地气机的变动,是会引发地球灵气生态紊乱的。 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坐镇后方就完全足矣。 震慑宵小,保持核武器战略地位。 当然,在姜珂的偶有抱怨视角里,那就是美其名曰的偷懒,一分力不出把钱全挣了!简直是她的梦想! 118.这个数 帘子掀开,一个不同于之前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时镇抱紧了怀中的公文包,集中精神。 “你好。” 凑得近了,王时镇发现竟然是个女孩,似乎是之前在店里……打扫的那个? 光线昏暗,但是他一瞬间就抓住了女孩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有种超然的魔力,让人在黑暗中不自觉地看向它,深邃的黑色瞳孔像是平静的湖水,深不可测地摄人心魂。 “你好?”姜珂发现对方竟然在发呆,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 “啊,你好你好。”王时镇从那种深深陷入无尽旋涡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内心一紧,收回了原本有些冒出来的轻视。 “规矩应该都知道吧。”姜珂淡淡说道,她想起一开始和俞白演练对话的时候,为了打出品牌,尽情捞钱,不靠谱的青云道友告诉姜珂,你在接受咨询的时候,必须表现得牛/逼一点,高冷一点,最好是非常不耐烦老子一秒钟上下几个亿不屑和你们这些杂鱼讲话的龙傲天样子。 一开始姜珂还不信,现在还有人吃这套,你这么嚣张人家可是甲方诶,万一不买账怎么办?然而现实就是大家都一样,无论高低贵贱,衣冠楚楚,浑身煞气,那一套却是都非常管用。 王时镇点点头,依言道:“咨询过程一切都得保密。咨询内容由预言者规定。咨询与否由预言者决定。” 王时镇熟练地说出这三条看似是霸王条款一般的规矩,但是他面色如常,仿佛觉得这理所当然。 “还有呢?”姜珂听了,似乎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 “还有?”王时镇怔了一下,他看到对方的脸色,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难道我遗漏了什么,该死,中介人应该没有说别的啊!” “不得和外界透露任何有关‘预言之地’的信息?”王时镇手里有些冷汗,不确定地说道。 姜珂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岁数可以当她爸的中年人,看着挺上道的,怎么到了关键问题就掉链子? “你这说的不就是和第一条规定重复了嘛?”姜珂无语地说道,女孩特有的动听声音反而让王时镇更加紧张起来。 “啊,那个……” “咳,咨询费呢?”姜珂没有耐心了,一本正经地盯着对方,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活像市井小民地问道。嗯,她这里用了一个优雅的词呢。 “哦,这个啊!”王时镇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他漏了什么重要的步骤的,想不到只是钱…… “订金已经在半小时前打到那个中介人告诉我的账户了,另外一半的咨询费,我走出这里后的一小时内会如数转账。”说到钱,王时镇心态平稳起来,在他们这类人眼里,钱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 “嗯,那好。”姜珂表面深沉地点点头,其实脸还是隐隐有些烧起来,果然,要钱的事情以后还是让青云道友来做好了…… “那请问,你要咨询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王时镇在看到眼前的黑长直女孩微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黑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 王时镇走出咖啡店,来到外面天气正好的街上,呼吸了一口春天微寒的空气,彻底放松下来。 背后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水浸湿,他举起粗大充满油脂的手掌,叫起出租车来。这样一来,至今所做的的一切都告下比较完美的句号了,他也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呵呵,以后杭城藏在下面的人和事,就是我说了算了。” 他坐上黄色的出租车,最后看了一眼石阶下的咖啡店招牌,透过玻璃门,那个自称是店长的男人正在和旁边的少女说着说,然后突然看过来,和王时镇对视一眼。 对方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王时镇连忙低下头。 “这里除外。” …… “收工了,怎么样?” 俞白在吧台熟悉着各个已经很久没碰过的设备,看到姜珂出来,随口问道。 姜珂坐到吧台的高脚椅子上,听到俞白的问题,相处很久的她自然明白对方问的怎么样是什么。 “这个数。”姜珂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眼睛弯了起来。 “哟,可以嘛,那个胖子很自觉,下次他来喝咖啡给他八折。”俞白也是惊讶了一番,对于咨询的报酬并不是固定的,是由顾客自己决定自己应所需付的报酬,按照中介人的说法,“往高了给,总没错。” 所以从顾客先付的一半订金中,姜珂他们就能知道对方的预估价格了。当然,如果不满意,他们也会提出来加价的。不过这种情况到目前为止都很少,俞白和姜珂制定的高端霸气路线还是比较成功的。 “每人只能咨询一次,那些大人物,谁没事会来这里喝茶啊,在他们眼里,这里应该都是非常诡异危险的地方吧?”姜珂习惯性地拿抹布擦了擦吧台,说道。 “‘买家’的生命财产安全才是第一位,让他们产生这种印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你的战斗力在冒险故事里挺多是只哥布林,出事了就麻烦了。”俞白淡淡笑着说道。 姜珂没有回应俞白看似嘲讽的话,她去拿了扫把,重新开始扫地,“不过,那个胖子不是什么好人。” 姜珂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俞白看了姜珂一眼,语气懒散,“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无需想得太多,过多介入那就因果缠身了。” “原来你是想让我因果缠身!自己落得个清高清静!” 姜珂一脸恍然的表情,扬起扫把,不顾店里还有两个客人,想也不想,直接往俞白身上招呼。 “你竟然打我,姜员工,你可能最近对我们的身份有了错误的认识……” “大不了不干了!” “有话好好说。” 两个白领女性诧异地看着眼前宛喜剧的一幕,然后她们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 姜珂和俞白拌嘴一番,最后自然是以姜珂道友求饶收场,毕竟还有客人在。 姜珂听了对方的话,自然是非常不服的,踊跃维护权益中,最后她和俞白达成了一致,穿着制服到外面发传单的羞耻行为是不用做了,但是以后店里的工作服,就是这套了! 好像没有任何胜利。 文艺气息的下午茶店里,有一名身穿女仆装的可爱服务员,违和感……也不是很有?! 才怪! 119.酒和故事 时间渐渐过去,外面的光影变换,路灯亮起,城市刚在黑夜中显露深重,绵延的灯火便无尽地展开,步行街中行人不见稀少,反而有更热闹的趋势。 姜珂在房间里整理明天兼职用的东西,楼下咖啡店由俞白在打理,反正也没几个客人,外面隐隐的喧嚣对这里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事。当然,这种闹市下的安静,也是某些人士喜欢的地方。 姜珂把昨天学校提供的课本装进包,看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课本,姜珂完全没有叙旧的心情,作为能在高考中杀出血路考上全省唯一985杭大的她来说,并没有高中弥补遗憾的想法。 没错,她最近找到了一个校内担任老师的临时工作,也就说所谓的教习。拥有杭城大学履历的她,不管是笔试发挥擅长的考试能力,还是面试的问答,表现都相当不错,顺利通过了育才赫威斯高中的考核。 而她即将前往的这所名字挺唬人的高中,从各方面来说确实是一所贵族高中,校服竟然不是华夏传统的运动服,而是类似制服的样式,相当好看,直接穿着去逛街都没事,目前春季,男女都是长袖长裤,到了夏季,据说女生的就是短裙的校服了。 整理完毕,姜珂去下面看了看,时间已经比较晚,店里也差不多可以打烊了。俞白示意了下姜珂,就慢吞吞地上楼了。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姜珂走到门外,大部分的店铺也已经熄灯关门,她看看夜晚的月亮,淡淡地发着光,将飘着樱花的河流照得美轮美奂。 “还得打坐吐纳……”姜珂叹了口气,返身把门口“营业中”的牌子翻到另一面,锁上了门。 打扫了下店内,上楼前姜珂看了眼这块不大的空间,装潢真的非常美丽,她关上了灯。 …… 第二天,樱花树下的绿草上集满了积蓄了一夜的露珠,某阵风吹来,悉数落了下去,在泥土上盛开起一朵朵透明之花。 姜珂穿上新洗的衣服,打着哈欠来到咖啡店内,打开门,走上地面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时间很早,七点不到的光景,路上只有零稀几个晨跑的人。 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姜珂回到店里,到自己房间拿好了包,在楼梯拐角的时候朝上面喊了一声。 “青云道友,我去上学啦!” 楼上没响动,看来对方对于这个卖萌的玩笑并不感冒,姜珂甚至可以想象对方偷偷换了裤衩背心地躺在床上,在听到“噪音”之后非常不爽地翻了个身的画面。 撇撇嘴,她也并没有抱什么期待,直接下楼走出了咖啡店。 赫威斯高中离步行街倒不是很远,附近的交通也是很方便,如果姜珂愿意,打个车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了。 从前养成的习惯让姜珂走到了公交站上等候,路线的话在开学仪式那天她就已经摸清。 上车投币,一身漂亮打扮的姜珂自然引起了车上上班的人们的注意,不过姜珂早已习以为常,直接到后排的一个空位坐下。 公交摇摇晃晃,载上些人,也载去些人。距离赫威斯高中越近,姜珂本以为会看到一些同校的学生上车,不过却发现并没有,倒是其他高中学校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上了车。 姜珂想到赫威斯是所贵族高中,除了一些成绩特别优秀特招的学霸,能来这边上学的家境都不会差,没有看到学生坐公交也是正常现象。 距离高中还剩一站,公交上来三个气质明显和他人不同的高中生,带着混社会的人的惯有姿态,吊儿郎当地拉着手环,虽然穿着校服,但是校服明显有着改动,并且穿的异常懒散,其中一个人的头发甚至有些染成了黄色。 三个男的上了车,自然是一番很嚣张地四处打量,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的姜珂。 其中一个眼睛一亮,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指了指这边,互相笑着说话。 姜珂皱了皱眉,她注意到了并不友好的视线,以她修行纳气后变得敏锐的感知力,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内心反映。 “喂,美女啊……” “哇,好靓!没见过,走,去玩玩……” 过了一会,其中两个男的往后排走过来,明显是想坐到姜珂旁边。 姜珂站起身。 “哎,美女……” “麻烦让一让,到站了。” 公交内适时响起电子女声的提示声,两个不良学生表情一僵,最后非常不情愿地让了半个身子。 过道这么小,对方的小把戏姜珂自然明白。她把包放在身前,侧过身钻了出去。书包坚硬的擦过,黄毛学生龇牙咧嘴了一下,然后不怀好意地瞪了瞪姜珂。 “就差在脸上写出‘我是坏人‘的几个坏学生,小说里你们可都是活不过第一集的龙套……真倒霉。” 按了按下车门铃,姜珂嘀咕道。 敏锐地感觉身旁有道视线,姜珂转过头,发现竟然是之前三人中没有去后面的一人,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冷淡,他显然听到了姜珂的话,静静看着她。 不良少年笑起来:“你好姐姐,我是坏人。” 门打开闭合,姜珂下车,公交车卷起风尘离去。 …… 姜珂看着眼前宽阔的校门,啧啧嘴,她掏出工作证,并没有遭到门卫的拦截,和周围一帮学生一起,走进了赫威斯高中。 没有拐角撞到人,然后倒地来个命运的邂逅,也没有平地摔来个邪恶不可描述的走光姿势……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姜珂没有嘴咬着吐司慌乱奔跑的关系,再说了,那都是日漫学生的戏码,作为一名光荣的临时工,是没有这么多倒灶事的。 姜珂按照指示牌,安然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办公室。 “新学期第一天开学,要不我们先都做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是二十几的年轻女性,此时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微笑对着下面一帮学生说道。 上学途中遇到三个不良的事情,很快就被姜珂抛到脑后,目前坐在教室里,姜珂首先感受到了令人蛋疼的熟悉亲切感,然后她看看周围一群稚气未褪的年轻人们,她叹了口气。 “那好,我们先从左边开始,来这位男同学。”姓叶的女班主任和煦地示意左边第一排的男生。 姜珂的座位是在靠窗倒数……就是坐在教室最后面,与班主任合力形成双重监视包抄,她一开始得熟悉教室和老师们的上课风格,坐在靠窗旁,纯粹是这里没人,且风景好。 “大家好,我叫刘全柯……” 好歹是第一天上班,虽然已经抱着混混日子的心态,但姜珂目前还是比较认真地听着老师和同学的讲话。 接下来的过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事情,虽然有一两个学生的富(官)二代气息比较浓郁,但姜珂挺多好奇地看几眼便没了兴趣。很快学生和班主任都发言完,轮到姜珂这最后一位明显地位不同的人了,当她站起来时,全班的目光注射过来。 一些早已在意着即使坐在角落仍然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放过去的姜珂的男生们,更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大家好,我叫姜珂,是你们的助教。以后请多多关照。”毫无特点的话,姜珂平静地说完后就坐了下来,很多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班主任拍拍手,开始讲一些学校的各种注意事项。 很快,铃声响起下课了,姜珂发现自己只是在教室里坐了会,竟然飞速找到了当年的神勇状态,听老师讲课,果然特别容易睡着。 不不不,她可是老师啊! ……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啊?”耳边传来那个青云道友特有的声音,咖啡店里播放着轻音乐,今天客人的数量难得达到了十位数。 姜珂抬起头,有气无力道,“完全没意思呢。” 此时华灯初上,姜珂已经放学回到了店内,然后……被强制换上了女仆装——这可能是今天客人多了一点的原因。 “什么叫完全没意思啊。”姜珂躺在吧台内,俞白坐在吧台外,对于工作时间姜珂懒散的行为他完全没有喝止的打算,他玩着手机,说道,“姜女士,你这样可不行啊。要发展多个领域的收入,布局多赛道,知道么?” 姜珂抽了抽嘴角,懒得理会。 说到高中,似乎也让俞白回忆起来前世,他先是说了句经典的开场白,“想当年……” 姜珂看到一个客人朝这边招招手,连忙扔下准备讲点故事的俞白,赶了过去。 对不起,我没有酒,故事我不听。 一个客人买单走人,姜珂回到吧台。俞白轻咳一声,“那个姜女士啊,想当年……” “喂,你这样是不是太无耻了啊!”姜珂内心吐槽,“你那些事我都知道。” “大事知道,小事你可不知道。” “虽然我天赋普通,但是修行的时候还是很佩服其他有特长的师兄弟的,比如遇到麻烦的事情,或者没时间做了,我都会让师弟们把玉简恭敬地带过去,并且一定要派多点人,显得很重视,面子是要给足的嘛……” 姜珂无语地扶住额头,完全是宗门校霸。 “你这样真的是很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呢。” “是吧?”俞白颇有得意。 两人关于往事的话题一般都聊得短暂,姜珂看到俞白倒杯水看电视的样子,慢慢有些沉默。 “其实哪一天,有酒了讲讲故事也不错的。”姜珂用只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 120.日常 第二天清晨,姜珂照常早早醒来,整理完毕,没有去跟肯定关着门打坐的俞白打招呼,背着包就出门了。 公交车上,姜珂今天倒是没有遇到昨天看到的三个不良学生,姜珂本来还担心又碰上了怎么办,毕竟坐公交上学上班什么的话,路线和时间相同,每天碰到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到达学校,掠过一排的接送豪车,姜珂淡定地进入阔气的校门,开始她又一天的混窝囊费生涯。 说起来,赫威斯高中还真挺大的,姜珂在昨天的时间中,都没有一览完学校的全貌。不说精美的各项设施,学校内部也有许多社团在活动,昨天她也看到了面向新生的招募。 社团只有一人只有凑齐四人才可以继续生存,不然就要废部啦! 你想唱歌吗,你喜欢音乐吗,你……想要成为偶像吗? 搞毛呢!现在小孩子的二刺猿浓度比她以前那个时候还浓啊! 不得不说,赫威斯高中并不像姜珂印象中的华夏高中,学校给的宽裕度还是相当高,每天最后一节课竟然是社团活动课,着实令姜珂称奇,看来传说中的校董会背景很大啊。 虽然社团多样,但是姜珂最多抱着看看的心态,现在身为教职工一员,想加入的确是可以参与的,但真要去费时费力什么的,那还是算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把姜珂的消极表现看做是宅女残留习性和对现充世界的保持距离,也是可以解释通的。 在教室听了半天课,姜珂就要去食堂吃饭了。高一新生们的小团体情况还未明朗,一帮大孩子还都在互相熟悉的阶段,所以还是可以看到很多一个人吃饭的身影。 本来姜珂也是其中一员,但是很遗憾,上天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公,对于长得好的人,周围总是不会缺乏追随的人的。在这里我们要严重批判这个看脸的社会,如果能给一次机会,让人选择才能和脸,那么相信人们一定会义正言辞地说。 我要选脸。 姜珂的相貌并不是那种虽然好看但是给人不适的类型,仅仅是安静地坐在办公室或者教室(睡觉),吸引的就不止是男生,也有一些钦慕的女生。 就在昨天,就有女老师主动和姜珂说一起去吃饭吧,姜珂当时刚从梦中醒来,一撮黑色的呆毛调皮地翘着,她朦胧的黑色眼睛看得对面的女老师心都化了。 “姜珂,我们今天去哪个食堂吃?”一名叫做冯高锥的清秀语文老师和姜珂走在校园的路上,偶尔好奇地看看周围,看起来很开朗。 “啊,随便,昨天那个盖浇饭还可以……”姜珂随口说道,从教室走向食堂有段不短的距离,都是下课,路上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偶尔能看到几个国际交流生,不过都是成群结队的,金发碧眼,相当显眼。 “哦,那就昨天那个食堂好了。”冯高锥看了一眼姜珂,然后似乎有些自愧不如。 过了一会,对方突然嘴巴凑到姜珂耳边说道,“你昨天不是说喜欢吃面嘛,我听说第二食堂有现做的拉面,走走走。” 姜珂脸红了起来,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加上耳朵痒痒的,她不能地头移开些距离,后来意识到这不太礼貌,最后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话。 “哦哦,好的!” 吃饭时,冯高锥叽叽查查地说着很多姜珂感觉无聊到爆的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听着的时候,姜珂突然听到几个她感兴趣的词。 “喂,你知道不,我们学校隔壁的二中,昨天开学第一天,他们高一就和高二的打架了,而且竟然还是高一赢了。” 相对于化妆品和内衣,果然还是这种暴力话题姜珂比较感兴趣,“刚开学就打架,假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说道打架,姜珂不自觉就响起了那天碰到的三个不良学生,有一个黄毛一看就是学渣,还有一个逼男…… “啊,应该是真的吧……”冯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中可以说是我们这里最烂的高中了,成绩垫底不说,风气也不好……总之我听朋友说里面很乱的。” “哦,这样啊。”姜珂想到这种学校应该还蛮适合青云道友的,想必他去了肯定是校园一霸。 之后又说了几句,吃完的她们就端好盘子放好离开了。 如果专注划水的话,枯燥的课程还是很快的,虽然一直划水也会感觉无趣,但是对于有经验的姜珂来说,她表示她有特殊的划水姿势。 经过第一天的拘束,一些本就送来混日子的学生也露出了端倪,其实说风气什么的,赫威斯高中未必有多好,但是有一些保送的学霸和为了维护形象的监管在,加上内部各个有势力的二代目们私下都认识,所以不会弄出什么事情。 班上有众多划水的道友,姜珂自然也就越发放心,这位临时工作的薪水赚起来越来越容易了。 不过,事情总是会以出人意料的状态到来的,当一天之后,姜珂再次坐上公交上学时,看到了她并不想看到的人。 三个不良学生,龙套,黄毛,逼男。三个人脸上都有一些包扎的伤口,看起来混混气质更加成熟。 不良一上公交车,车内整个画风顿时一变,不知是不是错觉,气氛都稍微沉重了一些,凶恶的扮相和身上崭新的绷带让一些上班族和学生忍不住看了一眼之后又赶紧移开视线。 姜珂轻咳一声,用手半挡在前面,装作看风景似的往车窗外面看。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今天这班车人有些多,姜珂上车时位子已经坐满,此时站在过道上拉着手环,一头亮眼的黑色长发被梳成清爽的马尾,虽然是白天,但姜珂就是个发着光的灯泡。 “吗的,那几个狗差点让我这个二中刘德华破了相。” “……没事,就是一群辣鸡,这次回去……哎,那个是不是有些眼熟。” “什么?噢,这不是上次……” 令姜珂无语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不良三人上来后本来互相说着什么话,然后黄毛习惯性地转头四望,就轻易发现了拙劣伪装的姜珂。 然后姜珂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姜珂无奈地放下有跟没有一样的手,侧过身子表示我没看到你们。 公交车过了一站,下一站就是赫威斯高中了。 传来一阵嬉笑,姜珂眉头一皱,转头望去,发现对方竟然又想走过来搭讪的样子。 对于普通高一男生来说,搭讪是个相当生疏羞涩和棘手的活,“喂,我们可是不良啊,应该要调戏女生。”自称二中刘德华的龙套说道。 “唔,很有道理。”黄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上次没成功,这次再来,走!” 一直挂着冷淡表情的陈一楠被同伴推着,过道拥挤,他也无奈地走过去。 “不良就要调戏女生吗……”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姜珂啧了一声,手从拉坏下放下来,她淡淡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三人,但愿对方不会做什么小动作,不然…… 姜珂眼神一动,视线穿过众人,看清了公交车前,一个十字路口——时空在这里汇聚,眸子里灵气不经意地闪了闪。 姜珂脸上挂起一丝微笑,重新拉好手环,调皮地向正走过来的三人眨眨眼。 为了保持霸气和不羁,三位龙套可不会是那种边搭着两旁座椅边稳稳走过来的那种,他们双手插袋,面容自信,步伐轻盈……看到想要搭讪的女孩竟然向他们眨眨眼,疑惑还没涌上心头。 “吱——” 毫无征兆的,公交突然来了一个猛烈的急刹车,乘客响起慌乱的叫声。 哪怕时速不快,但司机一下子踩死刹车,所有物体都因惯性朝前方倾去。一股力量袭来,不良三人面色全部一变,然后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哎哟,卧槽!” 黄毛情急之下连忙抓了下旁边的座椅,但也是狼狈地摔在过道上。 姜珂短暂的算卦推衍中,看到了等会车道旁突然冲出了一辆摩托车,司机会急刹车,然后她就已经重新抓紧了手环,看着毫无防备走来的三人,她本来心里已经开始嘲笑愚蠢的人类了。 出于礼貌,姜珂还是小心翼翼道,“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相比疼痛,陈一楠更有些发愣刚才只有如印象画派般,只有漫画才会出现的唯美分镜。 姜珂本来还有点担心,不过看逼男愣神的样子顿时心中一紧,生出不详的预感,她顿时眼睛一瞪。 小朋友你的眼神很奇怪啊! 抖M!? “叮咚……” 到站的车铃救火般响起,姜珂连忙按下门铃,不良三人组之逼男站起来,似乎很抱歉地要说些什么,姜珂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飞快下了车。 姜珂舒了口气,望着公交车离开后,她慢慢走向赫威斯高中的校门,脑袋里有些考虑以后是不是应该换一种交通方式上学。 公交上,当急刹踩出没发生什么事故后,司机一边继续开车一边把头伸出车窗大骂开摩托的人,而车内黄毛和自称长得像刘德华的龙套也不客气地骂了司机,待到一切平息,也到了不良三人快到站的时间。 “楠哥,你没事吧。” “没事。” 自称长得像刘德华的龙套扶住旁边的座椅,说道,“又让那女的跑了,可恶,难道身为不良调戏女生就那么难吗?” 黄毛揉了揉背,“没事,看她校服好像是赫威斯高中的,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校门口?” “你说呢,楠哥?”黄毛问向三人组里威信最高的陈一楠。 “啊?哦,我随便。”陈一楠漫不经心回着话,手里拿着刚才过道上捡的一个普通的黑色发绳。 121.又狼又奶的狗 二中某间教室,课间,陈一楠坐在座位上,端详着手上的黑色发绳。 实在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东西,但陈一楠上课期间已经好多次分心,然后拿出来看又放回口袋,好吧,虽然身为准备向高级黑社会发展的他来说,上课本来就是不听的。 “明天还回去吧。” 他暗道,看看四周没人注意这里,他再次把发绳放回裤袋里。 “楠哥!”黄毛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 “什么事?”陈一楠保持淡定,说道。 “高二那帮人今天老实了不少,没有再来收什么保护费了。”黄毛得意地笑道,好像前几天是他一个在打十个一样。 二中作为一所臭名昭著的高中,校内暗地的规矩也是没有侮蔑它的名头,每届高二会向高一收取乱七八糟的“费用”,这种令人顿时出戏的设定也是让人梦回上个世纪。本来原本的高一以为熬出头了,刚想在新生面前装逼,却没想到第一天立威就遇到了巨大挫折,而高二的人向高三求助时,高三一看,管我毛事,表示这个盘我不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收不到费算自己没本事。 “不过你最近小心点。”黄毛想到什么,脸色严肃了一些,低声说道,“听说高二老九那货,找了个混社会亲戚,准备抱你的仇。” 陈一楠面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对对方那个亲戚混的“社会”感到有些好奇。 “听说是什么虎头帮的……”唔,虎头帮,好土的名字。 “好像和‘沙下社’有点关系。”黄毛补充道。 …… 姜珂有些无聊的坐在办公室,不时麻烦地捋下头发,桌子底下翻着本读者杂志。 “发绳似乎掉在公交车上了,真倒霉。”走的时候太匆忙,直到到了校门口在惊觉绑着头发的发绳不见了,马尾完全是姜珂图方便的结果,发型什么的,任何一种她都很好看(剪刀手)。 “看来明天是时候开始刷手机看短视频了。”落在人流多的公交上,姜珂早已不抱找回来的希望,并且也只是个普通的发绳,随便再买一个便是。相比这个,更让姜珂苦恼的,还是眼前面对着的不断变化发展的社会实际,她暗暗决定,是时候解锁更多的划水姿势了。 到了中午,人群浩浩荡荡走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又进入了饭搭子冯老师的八卦时间。 “对了,昨天我又打听了下,二中高一打高二还赢了,是真的!”冯老师想起什么,有些兴奋说道。 “哦,真的啊。”姜珂随口道,不说她都差点忘记这事了,不过说到打架,经历了早晨的事件后,姜珂直接想到了绑着绷带有不少伤口样子的公交不良三人组。 “不会他们是其中一员吧?”姜珂暗道,按照那条路线来说,二中的学生,还真有可能…… “不过不良学生上学坐公交,好Low啊。”姜珂嘀咕道。 “冯老师,你知道打架的长什么样吗?”既然聊到这个话题,姜珂就顺便问道。 “据说有三个人是领头的。”冯老师说着让姜珂嘴角一抽的话。 高一新代目老大勇干高二校霸,事后深藏功名默默坐公交上下学依旧,可以,这很混混。姜珂感到了一丝麻烦。 …… “第二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啊?”耳边传来青云道友那个特有的声音,店里播放着轻音乐,今天客人的数量并没有达到十位数。 “完全没意思呢。”姜珂有气无力道,她想到什么抬起头,“咦,这样的场景我是不是见过。” “算了,不管了。”姜珂趴在吧台上,明明没干什么,却感觉很累的样子。 俞白拿着报纸,说道,“慢慢来不要着急,我看好你。” “是……”对于俞白这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姜珂也不解释。 “对了,话说回来。”俞白抬过看报纸的视线看向店内,“姜女士,好像女仆装策略有些失败啊,客流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营业惨淡本来就跟我穿什么没关系好吗!”姜珂精神了一些,“完全就是青云道友你当初选择地理位置的错误啊!这里偏僻的就像个地下党接头的。” 姜珂这番话似乎振聋发聩,俞白闻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姜珂心底升起一丝期待,不会吧,难道青云道友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良久,俞白吐出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淡淡道,“果然是这样么,那么,营业额什么的,就随缘吧。” “……” 喂你这完全是消极怠工的表现吧,表现出一副即将放下负担样子,到头来原来就是不管随便了啊! 身为副店主兼任服务员会计厨师清洁工的姜珂,再次无力地趴了下去。 …… 姜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闹钟铃声中醒了。 看了下时间,无奈地开始穿衣服,整理头发时手习惯性地去书桌上拿发绳,却找了个空。 “哎,昨天忘记买了。”姜珂拍了拍脑袋,感到麻烦地说了句,没办法,洗漱完之后,她就长发披肩地出门了。 走上公交车的一刻,姜珂突然想到了不良三人组,然后只听“啪嗒”车门关上的声音,车辆启动的颠簸传来,今天座位还是坐满,姜珂残念地站在过道上。 明天她就换小电驴去上班。 途中,不良三人组果然如期而至。 就在姜珂已经做好准备,却反差地发现对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三人相当嚣张地拉着手环,黄毛和龙套甚至都没看过姜珂一眼,完美到刻意避开了姜珂。 “……” 姜珂的洞察力绝对超出常人,车内空间就这么点,不良三人肯定意识到了她,不过看黄毛和龙套完全一副手插裤袋,斜站着不时甩甩头发透露出我偶像包袱很重的样子,姜珂再次表示她惊讶了。 人类,恭喜你完全没有引起我的兴趣。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 车站等车的时候,黄毛对龙套说道,“诶,我说是不是等会又可以遇到那个长头发姐姐了,好像我们一直是同一班车。” 龙套听了,原本昏昏欲睡的生无可恋脸顿时恢复了一点,似乎找到了什么上学的动力,“你说得没错啊,嗯,身为不良,这次我们一定要成功调戏到妹子。” 两人讨论时,陈一楠在一旁本来没注意,在得知同伴的计划后,他眼神不知为何有些飘忽。 “我说。” “咋了,等下学校又有事情干?”黄毛和龙套立马把注意力放过来。 “不是。”陈一楠轻咳否认,然后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找那女孩都两次了吧,我听说不良对女人什么都无所谓的,你们这样一直主动靠近……” 陈一楠扯淡的话还没说完,龙套一击掌似乎领悟了什么,“说得对啊,我们这样子像是喜欢对方一样,太没面子了吧?” “好有道理啊。”黄毛也是眼睛一亮,然后有些钦佩地看着陈一楠。 “要高冷!尤其是对付年长女性!她们最喜欢又狼又奶的狗了!” 陈一楠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狗,你们赢了。 之后就发生了公交车上的一幕,黄毛和龙套完全一副高冷模样,表示不认识姜珂,放弃吧,你这样的女孩是根本进入不了我们的视线的。 姜珂背着小巧的挎肩包,俏生生地站在过道中央,打理得整齐干净的衣服,春末的阳光下,女孩的侧脸洁白无瑕 陈一楠手里捏着那根小小的发绳,犹豫了下,然后靠近对方,到达合适的距离后,说道,“喂。” “什么事?”她疑惑地转头。 “这个应该是你丢的吧。”对方从裤袋里掏出姜珂昨天丢失的发绳。 “哦是我的,谢谢啊。”姜珂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对方,然后不客气地接过来。 “不客气,小事情。”难得有人这么夸他,原来做好事的感觉还不错,陈一楠说完之后便退了回去。 “看来这三人里面逼男还是正常的。”今天没有发生不愉快事情,并且发绳失而复得,对方不错的态度倒是让姜珂稍微改变了些对不良三人组的印象。 “喂,你去说了什么?” “哥,你这样那女人会膨胀起来的……” 同伴凑过来和他说话,陈一楠笑着应付。 而另一边美丽的少女仰头,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 “好像还没问过对方叫什么名字。”记起缺少自我介绍一环的少年,在红绿灯变换中,车到站了。 …… 日子重新以一种平淡的姿态前行,姜珂在学校办公室刷手机摸鱼,班主任找她谈了一次话,但姜珂以丰富的经验蒙混过关。高一课程繁多,但都相对简单,对于姜珂来说并不存在困难。其他方面的话,不良三人倒是没有再来骚扰过姜珂,甚至有一次因为车上人多,两者靠得比较近的时候,对方都相当正常,姜珂算是彻底抛开了之前的成见,看来对方也不是完全无理取闹。 不过日子平淡总会有小波澜,时间过去一周,某次上学途中,姜珂倒是和不良三人组这个自己每天早上必遇到的三人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事情起因是姜珂和对方坐在了相近的座位上,然后就此开启了话匣。 “你们是二中的?”姜珂想到打架八卦,很自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对啊。”男孩们头一次有些不好意思,二中在外的名气实在不行。 然后就聊到了打架的事,果然是他们,姜珂随便夸了两句厉害厉害,顿时让不良三人心花怒放,有漂亮姐姐夸赞那真是极好的,最后在姜珂道出我是老师之后,场面瞬间冷场。 宾主尽欢的氛围迅速变成了三人远远避之不及,在即将到站的时候,才靠着坚强的心态恢复过来。 黄毛和龙套颤颤巍巍地说姐姐以后我们罩你,有事放我们三人的名头之类的话来。姜珂呵呵笑着叫他们的外号,这引发了小小的不满,但他们也不敢造次。 龙套觉得自己是二中刘德华,而不是自称长得像刘德华的龙套,黄毛也觉得如果叫黄毛姜珂这个染过发的社会人应该更合适才对。不过此时姜珂到站了,最后并没有分出结果。 后来,姜珂和不良三人公交车上见面后会点头打下招呼了,渐渐熟悉之后,有时也感觉能勉强称得上朋友了。 122.黑道秘闻 在外坏名气显著的二中,靠在赫威斯高中的隔壁街上,往外一点,各种没规划好的店铺高楼林立,是并不太平的地区,夜晚鱼龙混杂,治安一向较差。 一家装修还算亮堂的网吧内,一个面向凶恶的男人走进一处包厢。 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准备开机,见到来人,顿时都放下手上的动作。 “老九,又逃课来了?”男人穿着背心,臂膀露出很有气势的纹身。 “哎,哥。”老九笑着靠近,亲切地递上一根烟。 男人接过烟点着,挥挥手示意几个学生自己玩,他和老九一同走出包厢。 老九正是被陈一楠他们干翻的二中高二领头之一,而眼前看起来很有黑社会气息的男人,则是老九的堂哥二风。 老九讪笑道,“那个,哥,我前几天拜托你打一个高一的事情……” 想着什么的二风听了愣了下,“哦,那个事。” 二风眉头皱了皱,打个学生而已,老九这个堂弟也已经确定对方没什么背景,这种事是他几年前刚出来混才会干的事,目前的话早已经认为低级到无视的地步。他倒不是不帮亲戚,而是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小事没时间去做而感到麻烦。 “老九,这种事哥平时空着马上帮你教训去了,但是最近事情多,还真有点顾不上。”二风诚恳地拍拍老九肩膀,让对方受宠若惊,他指指上面,“最近的发生了很多事……这样吧,哥也只跟你说,你听了烂肚子里就可以了……知道沙下社吧?” 二风表情神秘起来,吐出口眼圈,两人此时在角落,二风一副想要传授黑道秘闻的样子,老九顿时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回道:“嗯,知道。” “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沙下社不行了?”老九一惊,忍不住提高了点音量。 二风眼睛一瞪,直接一个后抛打在堂弟脑袋上,“找死啊你?”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后,二风才继续,“不过最近确实有动静,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边老大好像换人了,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老九听得有些懵逼,哥你能不能稍微详细点?但是二风表情到位,他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点头。 “哎,反正不是我们能涉及的。”二风摇摇头,“沙下社有变动,我们虎头帮自然也不能安稳,老大四处打听,是准备和沙下社继续弄好关系。” “反正已经确定没什么事,最多就是那边派人下来和我们这里打个招呼,继续互利互赢嘛。”二风拍拍老九的肩膀,“你那事才多大,放心吧,哥一有空就去,你们学校高一的是吧,叫陈什么?” “陈一楠。”老九连忙补充。 “稳的。”二风一脸膨胀地说道。 …… “沙下社。”姜珂看着窗外的风景,漫不经心念道。 “是啊,沙下社,现在最大的地下势力,不知道了吧?”公交车上,黄毛正一脸莫名牛叉地向姜珂热心普及着黑社会知识。 “嗯嗯,的确不知道啊。”姜珂打了个哈欠,昨晚似乎没睡好。 “不过听说最近沙下社老大换人了呢。”龙套坐在旁边,也煞有介事地插进话来,低声说着话,那副好像在说什么大秘密不想让旁边乘客听到的样子让姜珂十分无语。 “听说姓王……” “哦,说来听听……”黄毛眉毛一挑,搂住了对方肩膀。 不去管他们,视线投向他处。黄毛和龙套的话渐渐飘远了,姜珂望着窗外风景发起呆,节气要入夏了,樱花谢落,但是大片的绿色已经蓬勃待发,姜珂支起下巴,眼睛因出神越显朦胧。 姓王…… 一些零碎的念头很快被慵懒冲散,姜珂浑不在意。 公交车如一日按照路线规律行驶。 “冯老师,听说你是网球社的指导老师?”划水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眨眼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有社团的同学则是要前往进行社团活动,没有入社的学生学校方面是支持自习的,但对于姜珂这种三不管来说,早点下班也没有太大问题。 经过众多社团在开学之初狂轰滥炸的宣传,高一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社,到得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全是学生准备,走动,聊天的活力朝气的声音。 姜珂整好包,看着同样起身的冯高锥,提着一个网球拍的袋子,她好奇问道。 “对啊,网球社很好玩的,学生们也很热心。”冯老师抱着长型袋子,她现在是准备去操场那边了。 “我想问下,你们社团有没有叫做不什么二什么周助的人?” “岛国的交换生?应该没有吧,怎么了?”属于现充的冯老师和姜珂一同走出教室,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 “没什么。”姜珂摸了摸脸,幸好对方是个老实人,不然一定会恶劣地吐槽她,“我随便说说,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见。” “明天见。” 送给门卫大爷一个社恐人士的微笑,姜珂顺利出了校门。往车站走的时候,姜珂突然想起昨天俞白拜托她买一些咖啡豆,店里的库存有些不够了。 面对这种苦力活,每天都要辛苦摸鱼上班一天的姜珂来说,绝对是拒绝的。可当她质问对方凭什么你自己不去的时候,俞白很自然地说出了“因为你顺路啊”的回答。 喂,你又没跟我一起上下班,你怎么知道我顺路啊! 虽然不顺路,但也没有绕多少,姜珂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下来,颜值越高,责任越大,这样安慰自己的话心情就舒畅了。 姜珂换了个方向,朝超市的方向走去,过几条街就到,买好咖啡豆在打车回去好了。 转过赫威斯高中那条街,原本富丽鲜艳的各种色彩大大减少,街上的事物变得平淡朴实,这个地方姜珂倒是没怎么来过,走了一会,她看到了一处校门。 校门时,姜珂往里面看了看,教学楼绿化等各项设施都相当老旧,门卫两个男人昏昏欲睡,完全没有把安保工作放在心上的样子。似乎放学时间要比赫威斯早,此时陆陆续续有一些学生正走出来。 姜珂气质清新,从门口一帮传统运动校服之间走过,顿时感觉是两个画风,有几个烫发的男生吹起口哨。 视线经常聚焦过来姜珂已经习惯,无视这些东西,姜珂走过了一个红绿灯。 充斥着吃食,按摩,洗浴店门的视野中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姜珂眨眨眼,有点惊讶,不会吧这么巧? 偶遇的不良三人组也发现了姜珂,估计也是讶异一番,然后往这边走来。 “好巧啊。”姜珂笑着说道。 “你来这干什么?”黄毛率先开口。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哦,这样。”龙套在一旁淡淡点点头,自从他知道姜珂称呼他这个二中刘德华为龙套后就很不高兴,另外他也牢记陈一楠所说不良之人不屑女人,继续保持着高冷。放弃吧女人你是进入不了我的视线的。 “那正好,我们也去顺路,一起走吧。” “随便,那一起吧。”姜珂耸耸肩。 从侧面切过去,背景是老旧的街头,打头的轻熟女人背着包身姿摇曳,后面跟着三个胖瘦不一的不安分人影。 123.戏剧 和三人组走进小巷后,姜珂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四五个人并排走就会显得拥挤的小巷,不过倒是并不昏暗,两旁都是拉好关上的卷门,似乎是各个商铺的后门之类,屋檐下有很多橘黄色,白色的灯,照亮着脚下的路。 之前垃圾街吵杂的喧嚣远去了一些,黄毛走在前头,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安静下来的气氛,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话。 “嗒嗒嗒……” 前方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相当密集。视线中小巷的尽头处拐过来七八个男人,打头的一个虎背熊腰,额头上有一道疤。 前面这群人似乎来势汹汹,一个个都面沉如水,陈一楠眼神动了动,黄毛和龙套看了一眼,便故作轻松地不去看。 “你这买的东西还挺重,拎这么久有点累了,” “嗯,是有点重。”龙套附和道。 姜珂嘴角动了动,这个转移话题的手法很冷啊。 驳杂着橘黄和白色灯光的小巷和墙壁外面的闹市隔绝开来,安静的气氛中,黄毛和龙套的讲话声有些突兀,嗒嗒嗒,脚步声靠近了姜珂四人。 侧开身,两拨人擦肩而过。 黄毛偷偷朝后瞅了眼,低声说道,“这几个肯定是混社……” 话还没说完。 “等等!” 阿壮带着人抄近路准备去平安街,说实话打小朋友这种事情在他看来也有些掉份了,但是风哥吩咐了,他也没有办法,而且现在是沙下社老大亲临虎头帮的关头。 巷子路小,不习惯地侧身越过几个学生,阿壮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不对。 “等等!” 他脚步停下来,朝后面喊道。七个小弟闻声也都互相看了看停下,然后转身。 的确是二中的校服,作为从二中走出来的青年,阿壮对母校这么多年都没换校服而感到鄙视。 几个学生听到他这声呵斥都乖乖停在原地,疑惑加点抗拒地看着他。阿壮掏出手机,调出那张柳风申给他的照片,借着灯光,他走近后对照着。 待看到第三个,阿壮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运气不错啊。 “就是他们,给我打。” 没有任何开场白,阿壮懒得说一句废话,直接让小弟们动手,然后他看向姜珂的目光有点不怀好意。 “卧槽什么情况?” 黄毛一脸莫名其妙,然后他看到七个面向凶恶的人没有犹豫地走过来后顿时慌了。 “喂,你们搞错了吧?”龙套惊惧说道,我们不就是擦肩而过了一下吗,我们没瞅你们啊,就算瞅了……你们也该说下瞅啥,然后我们接句就瞅你咋的,这样走了流程才可以开干啊……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还讲不讲道理? “跑!” 陈一楠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大喊一声,黄毛和龙套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姜珂无奈,也只好被裹挟着跟上。 混混小弟们也马上冲了过去。巷子里突然演变出一场追逐战,喊叫声响起,小巷再次和闹市连接起来。 黄毛和龙套跑在最前面,但是手上拎着袋子,没跑一会就感觉实在是累赘,然后没有犹豫太久,果断扔了袋子。 “靠!”姜珂看着一袋咖啡豆掉在地方倒出了一些,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突如其来的奔袭加上计划中的咖啡豆损坏,让姜珂有些生气了。 她一用力甩开男子高中生们想抓住她的手,你们跑就跑,关着我什么事了。 “喂!”其他人不得不停下来。 速度一慢下来,两秒不到的时间,混混小弟们已经围住了他们。 “吗的给我跑是吧。”一个混混喘了口气,流里流气地骂道,碎了一口,看到地上掉落的印着麦失龙商标的塑料袋,直接一脚踩下去。 “叫你【哔——】跑!” “咔擦”,似乎能听到咖啡豆碎裂的声音。 姜珂脸冷了下来,看向那个动脚的混混,眼睛闪烁危险的光芒。 她现在可不是从前战斗力只有5的弱鸡宅女了! 起码有10! “小子,只能说你惹了不该惹的人。”阿壮露出身形,说了句反派经典的话,挥挥手,不耐烦道,“除了那个女的,其他的直接给我打。” 小弟们一拥而上,到目前这种状况,黄毛已经放下心理包袱,摆出一个搏击的姿势,对方一拳打来,他神奇地挡了下来,心中一振,但来不及冒出“我好像能打十个”这种错觉,甚至连一丝高兴都还没体会到,他大腿处就一阵剧痛,另外一个混混毫不客气一脚踹了过来,完全没有以多欺少的羞耻。 黄毛发出惨叫,很快倒地,只有抱头蜷缩的份。 龙套看到同伴这样,顿时放弃了打一架的想法,对方人多并且都是成年人,力量速度之流都超过他们,三个人竟然从怀里掏出棍棒,一阵敲打,龙套啊啊叫着倒退,逼到墙角后就是和黄毛一样的倒地抱头的境遇。 陈一楠看的心中火烧,他躲开一棍子,然后出其不意一拳把一个男人打出鼻血,又来一个拿铁棍的,无奈躲闪了数次,然后找准时机扑倒对方,刚想补上一拳,背后就被重重砸了一下,流鼻血的男人感到很丢脸,他手扬到最高,避开陈一楠的头部要害,他要来记狠的。 陈一楠吃痛之下硬是对着身下连打两拳,几下对拼让他脸上的淡淡表情维持不住,劲风传来,他连忙翻滚,一声金属打击到肉体上的沉重声音,之前身下的混混惨叫一声,流鼻血的男人哪怕临时紧急收了力,但还是让小伙伴不好过。 “我【哔——】的牙子打我!” “我没想打你啊!”慌忙解释的声音。 “先干死他!” 阿壮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有两下子的陈一楠,不过那小子显然没什么章法,都是纯靠反应和天赋的乱打,这样的在人海战术面前翻不起花浪。 阿壮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孩,笑起来。 …… 阿壮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脑海里很自然地产生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你是哪个小子的女友,要不陪哥我玩玩?”阿壮指了指那边,然后笑着靠近几步。 “我跟他们是普通朋友,你的人把我东西踩坏了,赔点钱道个歉,我可以当做事情没发生。”姜珂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噗——”阿壮一愣,没忍住笑了出来,感觉听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他又哈哈大笑几声,摇摇头,“这些袋子是你的是吧?” 阿壮从地上捡起一个往里面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很私密的东西,顿时感到无趣地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踢翻。 “我现在也踢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阿壮摊开手,旁边黄毛和龙套只剩在地上呻吟的份,陈一楠也已经隐隐支撑不住。 “又一袋咖啡豆没了……”姜珂轻声喃喃道。 “啥?”阿壮再次走近一步,此时他已经快贴到姜珂身上,“我说你不会吓傻了吧,别怕,我还是很温柔的,来,快到怀里来。” 说着,阿壮已经伸出扇蒲般的手掌。 “算了,就陪你玩玩了。”姜珂抬起头,面对伸来的手掌面色如常,冰冷的语气下藏着怒火,她突然展颜一笑,“你才到怀里去。” 空气中风力鼓动,灵气与信息因子,汇入眼睛。 “啪!” 阿壮愣住了,然后摸了摸脸上火烧般的掌印处,暴躁了。 “【哔——】敢打我!” “啪!” 又是清晰的一巴掌。 阿壮面色完全挂不住了,猛地扑向姜珂,然后被轻松躲开。几下没抓到对方衣角后阿壮不再留力,直接狠下心出拳。 躲开,躲开,躲开,借力卸掉…… 清脆的巴掌声近乎没有停止过,以一种具有规律的节奏中产生着。后面的虎头帮小弟都渐渐被这边的响动吸引过来,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 正在挨打的不良三人组,也感觉到了不对,黄毛和龙套从抱头的双手中撑开条缝,陈一楠也忘了还手。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 虎背熊腰,身形几乎有两个姜珂的大汉阿壮,此时像是在配合少女演戏似的,每一招都会被对方完美的MISS,然后少女在对方用力未尽时便会猛地抽上一巴掌。 “啪!” 又是一掌,阿壮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肿了,他喘着粗气,因为屈辱而眼睛通红,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女白领,可他连对方衣角都摸不到,这边地形狭小,但各种杂物却不少,眼前的少女动作轻灵,每次都能恰到毫分地化解他的攻击。像傻瓜似的打了一分钟,阿壮感觉,对方就好像……完全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一样。 姜珂淡淡看着对方,阿壮留个心眼佯攻一击,姜珂轻轻侧开身,然后阿壮狞笑一声,右拳突然全力砸出去,此时他完全把任何顾忌,怜香惜玉忘到脑后。 “小心啊!”看到姜珂好像上当,陈一楠不禁喊道。 姜珂眼睛都没眨,面对势大力沉的一拳,她双手搭上,深吸口气,顺势一甩,在一帮混混小弟们嘴张大的表情中,阿壮近两百斤的身躯直接腾空起来,过肩摔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全场寂静了三秒钟。 阿壮哼哼地呻吟着,似乎爬不起来了。 “卧,卧槽,壮哥你没事吧!” 一个小弟反应过来,看着倒地的阿壮,结结巴巴地大叫一声,但是阿壮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回应。 七个小弟互相看看,刚才少女的战斗实在有些诡异。 姜珂站在原地,用一种让混混们吐血的语气说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几个混混骂了几句,然后,还是慢慢地,他们尝试性地冲了上去…… …… 柳风申站在镜子面前整理难得穿上的西装,不断抚平褶皱,拉拉领带,深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会虎头帮大哥会叫他上去,在沙下社老大面前露露脸,这可把柳风申激动了很久。 哼着调,柳风申走出洗手间后,突然接到个电话。 “嗯?” 柳风申有些奇怪,这个号码不是很熟,不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牙子的,他不是和阿壮跟着出去了么。 接通,还没等他说什么,耳朵听到的,便是惨叫和打击声。 这些声音,都很熟悉啊……自家兄弟? “风哥,救命啊!”果然是牙子的声音,对方讲话模糊不清,像是牙齿碎了的那种。 “怎么了?”柳风申一惊,他们不是去打学生了么,很轻松的任务啊,难道途中遇到其他黑恶势力的袭击了? “风哥,这里……啊!”一阵惨叫,电话便被挂断了。 握着响着嘟嘟忙音的手机一秒钟,柳风申脸沉下来,隔壁的确有个叫福清帮的,据说上面罩着的是个岛国人,因为“管理”的地区接壤,摩擦自然是有的,想不到他们会挑这个时间动手。 兄弟有难,他必须得带人去的。看了看时间,大哥计划中叫他上去的时间还有近二十分钟,来回时间算上,但愿来得及。 尽量不干起来,交涉一下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柳风申这样想着,对着门口几个站岗的说道。 “山鸡,你去二楼,把现在闲着的兄弟全叫出来,阿壮他们中途出事了,我们去救人。”柳风申快速说着,“小胡,你去四楼找大哥,跟他说声我这边的事情,让大哥尽量放心。我先把人带回来。” 几个本来无所事事站岗的闻言都是一震,眼里透出惊讶,没有犹豫,被叫到的两个直接按柳风申的吩咐去做了。 哗啦啦,二十几个男人鱼贯从二楼的楼梯走下,大堂拥挤起来,下来的人面向柳风申站定。 “风哥。” 柳风申点点头,看到这么多手下,也有点意气风发,今天也是日子特殊,所以才有这么多兄弟聚集。 “东西都带上了吧,分几批走,别太引起巡警注意。” 柳风申挥挥手,先带十个左右的人出去了。 而他这一去,自然便没有回来…… 某个平常的夜晚,很多条原本无关的线就那么蛋疼地集中在了一起,冲突和爆发之后,事情的发展,最后朝很多人无法预料的结局走去。 124.夜总会 海天夜总会,位于不好不坏的地段,与市中心无缘,但好在附近有很多垃圾街,即各种小吃,洗浴,鱼龙混杂的地方,生意还算不错。明面上管理夜总会的是姓陈的经理,不过熟悉这一带都知道,这海天夜总会,是近年逐渐壮大的虎豹置业的核心据点。 傍晚的光景,四楼某处豪华包厢,灯光暧昧,两个男人坐着相谈甚欢,门口站着几个狠厉的男人。 “……关于以后关系上的处理问题,施先生,你们虎豹置业在走正规路子,这个我们很乐意看到,毕竟现在肯定是要走正规链路的,要沉淀,要有抓手,要拿得出可持续的方法论……最没用的就是拳头,现在我们这些人和政府也要搞好关系,我们拿点小头,管理下面的人好好走正道,他们有政绩,这样一来……” 喝了一口旁边公主温柔倒的酒,施青虎笑着看着前面的男人讲话,年近四十的他对寻常的打打杀杀早已厌倦,没有任何出路可言,对方说的话和他心中的理念大致吻合。 “沙下社名不虚传。”心里想着,施青虎不时应承几句,却大都是真心。眼前的男人样貌其实并没有太多道上把凶恶摆在外面的气质,说话挺客气,像是个生意人,施青虎总体的感觉还是很乐意和这个新上任的大佬合作的。 吃饭早已经吃完,现在算是闲聊时间,最后讲明了几个关键问题,施青虎满意地点点头,给身旁的公主使了个颜色,对方会意后顿时往桌对面的男人凑过去。 两个身材和脸蛋俱佳的美女伴在左右,名叫王时镇的中年人很高兴的样子,不时逗弄下,笑得肥肉把眼睛挤得更小了。 施青虎叫了个小弟,低声问道:“柳风申还没回来?” 那名小弟摇摇头。 施青虎脸色沉了沉,十几分钟前他就接到了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柳风申带着一大帮人去救阿壮他们了,可能是遇到了福清帮的绊子。 “没眼见的一群傻/逼,这年头还搞事。迟早完蛋。”施青虎暗骂一声。 柳风申说是只谈判一下先把人带回来,可这么久都没什么消息,估计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怎么了,施先生?”似乎看到了施青虎脸上不太对,王时镇疑惑地问了句。 施青虎犹豫了下,还是大致说了情况,虽然有些倒面子,但是还是自家人的安危最重要。 “王兄,你在这里先玩着,想休息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我这实在是有事,得先去把这件事摆平了。”施青虎抱歉道。 “哪里的话,既然施先生遇到了点麻烦,我们这刚商量好合作的事,也总得有点诚意。”王时镇随手指了个跟过来的心腹,“跟着施先生。” “先谢谢王兄了。”施青虎自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沙下社白道黑道面子都很大,虽然他自信也有轻松搞定,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扫了对方面子。 几分钟后,他便又领了一批人前往事发地点了。 而王时镇,则移步到了三楼一个安静的雅间,喝着茶等候这件小事结束。当然,两个公主自然是要在一旁服务的。 不过仅仅十分钟不到,他就接到电话,然后不得不皱着眉离开了。 不是福清帮,是个女孩。 …… 施青虎去的途中,已经明白了具体事情,不是福清帮,而是一个女的,或者说女老师?施青虎半信半疑地带着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发现那条巷子周围已经挺热闹了,有吃瓜群众在远远围观,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街上已经停了一辆警方的巡逻车。 施青虎感到有些麻烦,小打小闹,暗地解决,只要不影响社会秩序,打过招呼的警察一般不会太逼紧,不过这前前后后几十个人过去,估计这已经不算是小事了。 不过,气氛好像不太对啊…… 施青虎粗略一看中,并没有听到那条长长的巷子中喊杀声,和预想中的一比,还是挺安静的,两个巡警面色也不严肃,只是靠在车上。 施青虎主动迎上几个民警,差不多都认识,不认识也都听说过,塞烟,态度诚恳好言说了几句,就说是私人恩怨,十分钟之内肯定解决走人,对方也就点点头。 施青虎沉着脸走进巷子,橘黄和白色的灯光把他的脸照得不分明,一丝许久未露出的戾气散发出来。 “大哥。” “大哥。” 一帮小弟打招呼,施青虎直接往前走,来到冲突的起点。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预计,但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施青虎很难以置信。 垃圾桶倒翻,散乱在地上,人多,不透气,空气中有股难闻的沉闷味道。地上七七八八躺着一大帮人,大概有十多个,而狼藉的中央,则是一个第一眼看过去让人感觉和周围画风完全不对的少女。 姜珂脸颊流下汗水,手里握着夺过来的铁棍,她喘了口气,脚下踩着之前带着一群帮手冲来的小头目,她刚解决完阿壮他们没多久,扶起不良三人组准备走人时,巷子两头就被堵上了。那搬救兵过来的小头目先是愣了愣,然后傻傻地问了句。 “你们是路过还是打人的?” 退路被人围住,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姜珂懒得回话,她看看对方带的人……顿时无语了。她可以用青云道友教的几招锻体术,也能像开挂一样打好几个,但是她真的不是战斗系的啊……而且频繁地运用灵气对初出茅庐的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哪怕每次都是短暂到一两秒的事。 那小头目报了名号,姜珂这边一个人都没反应。 不过提到虎豹置业四个字,陈一楠三人倒是心中一跳,然后看着早已用巨大反差萌的行动征服他们的姜珂犹豫地说出了他们打的高二有个人,好像是有叫黑社会的亲戚教训他们的消息…… 姜珂当时就觉得心中无数头神兽奔腾而过,我去这种事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去趟超市容易吗? 那叫柳风申的似乎赶时间还是什么,搞清楚事情后,直接一马当先地冲了过来,根本没把姜珂放在眼里,注意更多的,反而是陈一楠他们。 轻敌的后果是可怕的,柳风申奋力斗争了几下,然后被金发少女诡异的动作给迅速制服了。 这就很尴尬了。 局面僵持了一会,然后就是虎豹置业大哥的赶到了,柳风申带着的部分人和施青虎都是坐车过来,一切发生的时间都比较短暂,让身处局里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得给青云道友打电话啊。”姜珂看到又来一群人后,心里也有些不妙,姜珂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125.落幕 姜珂看着眼前灯光反射下数不清的人影,右手持着电话,“青云道友,我遇到麻烦了。” 咖啡店内,正在无聊擦着吧台的俞白听了身体一顿,“什么麻烦?” “很多混混,吗的,本来打别人的,然后把我扯进去了。”姜珂毫无任何掩饰地说了出来,让旁边的不良三人组听得有点脸红。 “混混?” 俞白翻了个白眼,重新擦起吧台,“就是一群流氓是吧,小事啊,你自己搞定。” “喂喂,我现在正身处非常危险的境地啊,几十个彪形大汉围着我,你想想,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俞白听着手机里姜珂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嘴角划过弧度,待到对方又说了一大通抱怨的话,他笑了笑,把抹布往身旁的清洗槽一扔。 “知道了,在哪呢,马上来。” …… 陈一楠看着认识了没多少时间的少女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陈一楠心情就很复杂,一个在贵族高中上班的女老师比他还能打是件有些接受不了的事情。 施青虎皱着眉看着被姜珂踩在脚下的柳风申,柳风申倒是有骨气,没有叫出声,但手臂应是脱臼了。 一旁站在暗处的王时镇的心腹,在看到完全不是预想中两个帮派剑拔弩张的展开后,就打了王时镇的电话。 “小姑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施青虎平静道。 “是啊,看起来误会很大!”姜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施青虎一怔,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回答,一般来说他就是来个开场白,有你这样走流程的?剧本不对呀。 “我本来是个路过的,但是你的人把我东西弄坏了。”俞白马上就来,虽然青云道友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是这种时候姜珂还是完全相信对方的,所以她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劣势方的样子。 “有个人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姜珂诉说着什么平常事情,“到现在……我也很累了,所以能不能问一下,我放了这个人,你们能让我们走吗?” “……” 分不清是好笑还是好气,施青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你说得好有道理,所以现在大家和和气气地当做什么事没发生都回家洗洗睡吧……怎么可能! 好歹十多个人被打了,而且这么兴师动众的,也在沙下社面前失了态,没个交代以后还怎么混。 “小姑娘你再这么踩着我手下可能就要废了,还是先别动手吧。”施青虎淡淡道。 “行。” 啥,不良三人木木地看着姜珂,只见女孩收了力,柳风申猛地冷汗喘气翻了身,顾不上疼痛,站起来后,狠狠地又带点顾忌地瞪了姜珂一眼,慢慢往后退去。 “我靠有没有搞错,你太耿直了吧?”黄毛叫了声,然后姜珂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就不说话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姜珂帮了很大的忙,他们完全没有说话的立场呢…… 对方这么干脆让施青虎很意外,看着对面四人一吹就倒的惨状,他一时也有点拿捏不准了。 算了,还是要打一顿的…… 施青虎慢慢摆手,“打。” “慢着!” 又一个声音冒出来,施青虎眉头一挑,还没发怒,就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声音的意义,脸上表情马上变化,转过身时已经是笑脸。 “王兄,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时镇竟然也已经来到了这里,身后跟着几个体格都超出周围人一圈的手下。 “我听手下报告,好像不是黑恶势力的人啊。”王时镇和施青虎站到同一条线,面色有点冷,他接到消息后,对施青虎瞒着自己是有些不满的,他好心帮忙,事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久居上位,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王时镇想着这样了,就顺道来这边看看,给施青虎放点颜色,终究是个小帮派而已,让对方意识清楚后,就直接走人。 “竟然只是个女孩子,施先生骗我可就没诚意……” 话语声停住了,王时镇保持着看过去的姿势。 “真的不好意思王兄,是我管事不力了,没有事先搞清楚情况,我认罪我认罪……”看到对方脸色是和之前不同的冷漠后,施青虎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对方因为自己这边的失误而有些生气了,虽然他自己也正恼怒着,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比他叼,他微微低头说了几句,感觉有些不对。 王时镇有些木讷地转回头,看向他,抬起手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那边的女孩。 “怎,怎么了,王兄?” 王时镇嘴唇动了动,然后终究是没说什么,神色已经完全没有了淡然,不知道是不是施青虎的错觉,他有一瞬间觉得对方似乎想打他……然后王时镇手挡在面前,似乎要遮住脸部。 姜珂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新冒出来的人,胖胖的,中年人,是不是有点熟悉啊…… 姜珂一击掌,哦,想起来了。 她不禁笑了起来,语气调侃,“哟。” 王时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弄死虎豹置业的心思都有了,思维急忙运转着。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你知不知道王兄是谁?”施青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所以很强势地呵斥了一下少女,希望在王时镇面前挽回点印象分。 “闭嘴!这有有你说话的份?”王时镇一个激灵,然后想也不想,猛地以更大的音量吼道。 包括施青虎的一帮虎豹置业的人瞬间懵逼,王时镇几个手下反应迅速地护过来,却被王时镇一把推开。 王时镇擦擦汗,完全没有了黑道大哥的气场,搓着手很尴尬地走到姜珂面前,轻咳一声,“那个,预言……小妹妹,误会啊!” “这事跟我没关系。”王时镇凑近一点低声严肃道。 姜珂眼睛弯起来,她“看过”王时镇,对他的身份略知一二,再现在周围一对比,基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这样一来……似乎用不着俞白来了,心下放松,姜珂调皮地眨眨眼,嘴巴朝四周努了努。 “听说你是老大。” 126.夏天了 事情的最后,便是如闹剧般收场了。 待到俞白赶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穿过混乱的人群,走进巷子,找到了浑身脏兮兮的姜珂,黑发蒙上灰尘,几缕刘海贴在额头上,没有往日光泽,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衣服凌乱,记忆中那个最初邂逅的邋遢宅女似乎又回来了,然后和眼前的姜珂重合。 姜珂正看王时镇怎么收拾那群混混,发现了俞白,挥了挥手,“很慢啊,都完事了。” “哦。”俞白随意应了声,有几个人想拦住他,却衣角都没抓到。他走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没有需要出手的地方。 俞白的冷漠反应换来姜珂一个白眼,不过很快姜珂的身体僵住了,因为俞白突然蹲下来,气息贴近,拍了拍她布满灰尘的衣服,细心地整理了扣子之类的地方,低头专注的样子倒是让姜珂一愣。 “鞋带散了,自己系。” 可惜温馨不过三秒,姜珂有些无语。不过虽然他们两个认识相处很久了,但平时却都是拌嘴互损之类的居多,这种比较亲密的举动还是第一次见的。 系好鞋带,姜珂发现俞白正打量四周,估计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 “贼巧,上次咨询的那个是黑道老大,我被一帮混混围住,也不知道他怎么在附近,估计吓得不轻。”姜珂轻快地低声说道。 俞白点点头,对于“黑道老大”这种身份完全没有感触,他转头看向旁边正好奇看着这里的三个男学生。 “新同学?”俞白语气变化了点,歪头对着姜珂说道。 “呃……”姜珂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差不多吧。”无缘无故被不良三人组扯进去实在是令人郁闷,但他们也完全是无心的,姜珂也不好太过责怪。 俞白认真端详了状况凄惨的不良三人一会,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喂喂,青云道友你这是什么表情?任谁被揍了这么久都不会好看吧,平时我们还是很拉风的啊! “你下班都和什么人混一起?”俞白皱了皱眉。 “没,今天碰巧。”姜珂稍微打理了下形象,站到俞白身后。 王时镇在一旁早就看到俞白这个“咖啡店”老板来了,此时在他的施压下,周围虎豹置业的人已经散去大半,他站立不安了一会,然后终于等到机会说话,他连忙笑着插进来。 “哎呀,又见面了,真巧啊……” “嗯。”俞白淡淡看了对方一眼,“我们是路过的,这边就麻烦你善后了。” “……这个是当然。” 王时镇还有些不放心,想说些什么,俞白已经转身,揉了揉姜珂的头发,“走,回家了。” 少女向一旁呆站着的不良三人挥挥手,就那样简单地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王时镇看着两人离开,才舒了口气,然后看向后边,虎豹置业大哥施青虎还在等着他发话。 “王兄,这女孩,还有刚才那男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出了巷子,外面已经恢复了夜晚闹市往常的景象,施青虎勉强笑了笑,到得此时,他要是反应不过来那就是傻子了。 不良三人组心慌慌地看着周围人全部走光了,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也赶紧溜了。 不良三人的去向已经没人在意,王时镇在熟悉的人面前,再次恢复了黑道大佬的气场,“施先生,我劝你就忘了这件事吧,以后也不要惹他们,话就到这里,听不听是你的事了。” 王时镇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逗留一会后,就直接把烂摊子扔回给施青虎,让他自己搞定,而王时镇自己则带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先行坐车离开了。 施青虎和十几个手下孤零零地站在巷子外边,心情相当复杂……这事,就这么完了? …… 对于姜珂来说,那天晚上运气不好地被混混围住,然后打了一场的事情,确实就如一件小事般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融化掉了。 事后丹田处的灵气居然涨了一分,倒是有点因祸得福,这就是所谓战斗中突破么? 她把这个好消息兴奋地分享给了青云道友,换来的是一个白眼。 “就这点运动量,突破个毛啊。就是平时日积月累修行打坐的正常增长。” 行吧。 哦,还有咖啡豆,又要去买一次了。 但是对于其他与此事有关的各式人物来说,事情的余波还是产生了实实在在的影响。 虎豹置业这边就不说了,总之就是非常悲催和懵逼的,零碎得来的消息,就是那天要教训的小子旁边的女孩,是个惹不起的存在。 而那天女孩和陈一楠他们只是顺路,非常单纯的顺路…… 兴师动众,手下一批一批地出动,最后落得个连结果都算不上的结局,着实令虎豹置业士气低沉,但沙下社已经发出了警告,施青虎只好压下来。 阿壮,柳风申等人,除了进医院,自然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郁闷的柳风申也狠狠教训了堂弟一顿,叫他以后在学校里别特么再惹事,不然他就第一个替老九的爸妈管教一下他。 上高中的人,就能不能静下心来,好好读个书? 王时镇之前从中介人得知的消息中,也了解“预言之地”低调的风格,他斟酌一番,谨慎地拜访了一次咖啡店,得到俞白漫不经心地答复后,便放心离去。 最重要在背后,还是“看不见的手”,更高级别的官方力量全程目睹观察了全部发生,却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显然是彻底如约了一开始的承诺。 这让俞白有些对本届领导核心有些不一样的看法,长久的,有关未来在地球灵气复苏的事也有了别的看法。 一番授意,被搞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各方也就慢慢安静下来。生活回到往常的轨道。 候鸟迁徙,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沿海的风顺过堤防,擦着钢铁的身躯带来水汽,杭城开始有暴雨,夏天到了,几场高温,几场阵雨,轮番交替着给这座南方的沿海城市带来不同的气象。 天气入夏,除了街上人们穿着更少,各个学校里的学生也都换上了夏季校服。过了五一劳动节,姜珂从被梦中醒来,拉开窗帘的时候被外面的亮眼的阳光刺了眼。说好的临时工,不知不觉也干了几个月了啊,她的小说梦创作梦,成神大火梦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总之就是假期过了又要上班了很颓废。 姜珂有气无力地开始准备上班,磨磨蹭蹭,穿好了衣服便去上学,往常的公交,过了几站,老旧的车门沉重打开,三个熟悉的人走了上来。 “早上好!” “大姐!” “早啊……”面对对方热情地招呼,姜珂其实很不情愿地回道,车上很多人看着啊,话说你打招呼就打招呼吧,为什么说话还要鞠下躬啊,尼玛拜大姐头啊? 不良三人组受的伤好了之后,又变回了校园混混的模式,每天活蹦乱跳的。 自从那天傍晚的事情之后,不良三人组是对姜珂另眼相看,或者说是膜拜了,出手一个放倒七八个大汉,那可是只有电影里才会有的手段,再加上后来的发展,完全是一出狗血黑帮的情节……姜珂相信,黄毛和龙套肯定已经自行脑补了无数剧情和头衔加在了她身上。 不知不觉中,姜珂在三个还比较简单的少年人心中地位拔高到了某个程度。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早上坐公交聊会天,听会吹牛,昨天谁谁被打了,今天去给谁谁放点话,到学校后在办公室摸鱼批改作业……有冯老师做小伙伴还不算太无聊,放学之后,便是继续在生意不景气的咖啡店忙活。 自从青云道友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个月了,期间发生了许多,回过头又显得平淡,姜珂生活发生了点变化,时间推移后也欣然接受。 某天雨势大,姜珂直接打车去了学校,黄毛他们没有在车上看到应该有的倩影后,竟感到有一丝失落,聊天也没了劲头;前几日,刚刚举办的全国道家协会第一次会议圆满结束,很多老百姓并不知道这只是上了新闻联播一分钟的事情,会有多么深远的影响,会议上又有多少官方大佬,多少是从深山老林里请了来的人。 远方,正式晋入先天之境的殷笑梨带领着越来越壮大的非自然应对委员会,梳理着社会上开始出现的各种矛盾和奇异现象,为以后终有一天的告之世人而做准备。也被拉进组织成为一名精英干员的殷北原,每晚转辗反侧,半夜起来练剑,还是忘不了擂台上的那几秒碾压。 每个人都是线,交织而又分离,故事是一直在发生的,不管是灵气复苏的宏大叙事,还是什么高中生,店里躺平的日常,夏天蝉鸣响着,待到它终止的那一刻,世界又会大不相同了。 127.新成员 五月中旬,双休日,七点的光景,因为开始有了正经事干,姜珂这个常年夜猫子都变得有了良好的作息。这话怎么听得这么怪呢。 可惜起了床,早起的鸟儿却没有虫吃,打扫开门,完成了每日的准备工作,姜珂瞅了瞅玻璃门外被阳光照亮了一半的石阶,嘀咕几句。 “又是很热的一天啊。”姜珂穿着短袖短裤的清凉打扮,在吧台坐定后很自然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既然注定了没人,这个时间我来看看剧不过分吧。 前几天赫威斯高中举行了期中考试,姜珂在学校里逐渐娴熟人际关系,认真学习助教教学技巧,稳扎稳打,最后果然参与了到了……批卷中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姜珂听到了门口风铃摇响的声音。 “欢迎光临!” 姜珂条件反射地喊了句,然后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某看番弹幕网站。 待到姜珂走出吧台准备招待客人时,却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个,请问……这里是俞先生的家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小女孩把咖啡店印着各式图案的玻璃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半,探出小脑袋打量着里面——头上还戴着顶遮阳帽,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店里唯一的姜珂。 “啊,哦,是的,你是?” 姜珂愣了愣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女孩疑惑道。 找青云道友的? 这可是稀奇了。 青云道友来到地球后可是相当宅,除了刚开始那会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说真有什么可以算熟人的,也就是殷笑梨那位走在全国修行前列的女侠了。 而对方背后代表的是政府势力,天灵世界那边不太可能,那就是说官方又来了? 可最近没听说有人会来拜访啊……要说是咨询的客人……可他们打广告可是很注重隐私的,名字什么都是不透露的。 姜珂走过去把玻璃门拉开,让对方进来,小女孩拘谨地道了谢,然后拉着个迷你的行李箱走了进来。 身上挎着包,拉着行李,白色连衣裙,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一副出远门的扮相,天气热,柔顺的黑发有些湿黏黏地贴在白皙无暇的脸蛋上,说实话,姜珂觉得这是个很萌的萝莉。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白语静。” “呃,你好,我叫姜珂……” 一头雾水的姜珂只能先顺着对方的节奏走,不过简单地介绍之后,女孩就好像根本没想到之后说什么话一样站在原地,气氛迅速转入尴尬。 看着对方隐隐开始涨红的小脸,姜珂感到有些好笑,主动开都道:“你说你认识俞白?他确实住在这里,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 是个完全不负责任的老板。 姜珂内心加了一句,然后摆出比较亲和的笑容,毕竟是面对比自己小(各方面)的女孩,“而我嘛……是这家咖啡店的副老板。” 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副老板! 每天早起晚睡,一切杂务都是我干,连材料都是我进的,想到这里,姜珂环视四周干净的桌椅,莫名心酸地给自己点点头。 “所以,你找青云道……俞白那家伙是有什么事吗?”言归正传,姜珂有些好奇地问道。 “啊,那个,是这样,我找俞白先生确实有重要的事……”名叫白语静的萝莉听到姜珂的问题后,有些支支吾吾,“这个,我是来……” 姜珂一直注视着,被主人盯着答不出话可是很失礼的,白语静脸色羞红,犹豫几秒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拉扯在身前,用力鞠了一躬。 “我是来请俞白先生收留我的!” “……” 哦,气氛在这里停顿。 早晨的咖啡店只有姜珂和叫做白语静的女孩,空气突然凝滞,两人安静了数秒。 “不管怎么说,刚才那句话都是很糟糕的台词呢……”姜珂虚着眼看着面前的漂亮小女孩,萝莉特有的软柔声音认真地说出“收留我”这种话,真的很有冲击力。 白语静似乎因为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去而一直低着头,确实,初次见面就让别人收留她什么的,还是太唐突了。 “那个,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姜珂哈哈笑着,她再次认真打量了一遍白语静,光洁的小腿,微微隆起的胸部……呸!总之,就是可爱但是孤身一人的小女孩拉着行李,独自来到陌生的城市,去寻找一名陌生男性,然后某一天她找到目标上门了……这个情节是不是有些熟悉? “你先等等,这边坐会吧,我去叫他。”姜珂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先让白语静在某个位子坐下来,然后匆匆上楼了。 “青云道友,青云道友!” 姜珂上了三楼,毫不客气地一阵敲门。 一轮过后毫无动静,姜珂额头冒出黑线,现在都有小女孩找上门了,还有心思睡觉! “嘭嘭嘭!” “青云道友,俞大剑仙,有人找你!” 第二轮之后,里面总算传来了响动,门打开,一脸没得劲的俞白很不满地看着一阵砸门的姜珂,“敲什么敲,催命啊。” 来不及去管一个岁数几千年但是单身的男人在阳气充沛的早晨会捣鼓什么好东西,姜珂直接把俞白拉出来,拍了下对方肩膀表示事情的严肃。 “有人找你,我说青云道友,是不是你在这段时间的什么时候犯下过的错误?”姜珂难免八卦,“可不科学啊,再快也不科学。” 俞白的过往她知道的不多,但肯定不平凡,所以会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俞白不弄懂姜珂的意思,“你说有人找我?”他的眼睛清明了一点,看向姜珂。 “是啊,不是来咨询算命的,你快下去看看,人家还等着。”姜珂想到白语静还等在下面,连忙催促。 “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随着灵力枯败,连神识都很少使用的俞白动用扫描了一下,随后便恍然道,然后和姜珂一起啪嗒啪嗒地下楼了。 待到俞白走到一楼的咖啡店,白语静已经听闻响动早就站起来,再次鞠了一躬。 “你好俞白先生,我是白语静。” “哦,你叫语静是吧。”俞白淡定地点点头。 “什么什么什么?” 姜珂在俞白身后快急死了,总有种是什么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一股遗忘到深处的洪流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的小说描述,那个场景是粉色气息的宾馆,还是简单懵懂的宿舍?又或是海边,车上,树林……难道,是天台!?” 俞白一脸蛋疼地回头看向莫名兴奋的姜珂,嘴角一扯,重重弹了下对方的额头。 “闭嘴!” 128.和官方的约定 不去管姜珂,俞白低头看向一米五几的小女孩,皱起眉。 白语静。 白语静也正好奇看着俞白,大概是视线对撞太久,她慌乱移开视线,然后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来之前……我被嘱托,说是给你看这个。”白语静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似乎是一件饰品。 一根银质鸢尾发钗。 俞白没说话,白语静拿出发钗,他有些正色地接过,然后细致端详了一遍,目光闪动,良久,还给了白语静。 “我明白了。” 喂,你明白什么了啊? 姜珂是现在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了,俞白瞬间进入了正经模式,她还没呢! 看这个样子,难道这发钗,是什么信物? 俞白看了看白语静的行头,舒了口气,“你叫白语静是吧……” “是的。”白语静手抓着迷你挎包的肩带,“虽然要求很唐突,但是……能不能借宿一段时间呢。” 白语静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本来就是脸皮薄的女孩,年纪这么小的她可能对她来说现在说出的话已经是豁出去的吧。 “哪怕只是住一段时间也好……” 没有回复,白语静开始找些另外的话缓解尴尬的气氛。 俞白沉吟着,然后他瞥了眼姜珂,轻咳一声。 “那个,我们这边其实正好缺个服务员……” 姜珂眼一瞪,像听到什么震惊的事情看向俞白,我去这种“没服务员”的话你都能说得出来,你特么早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这个黑心老板每天都在干什么,我又在干什么,啊,看着我的眼睛! 但白语静秒懂了俞白的意思,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瞬间恢复色彩。 “谢谢……谢谢老板!” 喂,这个老板叫得是不是太熟练了啊! 这太突然了,姜珂表示你们城里人节奏太快,刚想说点什么,门口风铃先响了,一名女性走进来。 “一杯拿铁。”是名熟客。 女白领好奇地看了眼咖啡店里的景象,有个没见过的可爱女孩啊,她没多想,坐到某个角落玩起手机。 “愣着干什么,姜女士去啊。”俞白赶紧使了使眼色,那副全身心为客人着想的样子令不知情的人看了绝对会以为这是名尽职尽责信奉顾客是上帝的好老板。 姜珂默默看了一眼俞白,她并不讨厌突然出现的,似乎无处落脚的白语静,只是她需要个解释而已,看俞白的表现,明显里面是有隐情的,能让和俞白可谓形影不离相处的姜珂不知道的,那只有俞白不在她跟前发生的事情了。 排除其他可能,那就只有和官方交流的内容了。 姜珂给女白领下好单,便开始在吧台做咖啡。期间俞白和白语静坐在一张桌子上说了会话,白语静好奇地看了眼开始专心忙碌的姜珂。 “那是个心地很好的姐姐。”俞白看到了白语静的视线,随口说道。 “嗯嗯,看得出来呢!”白语静点点头,“是叫姜珂……姜珂姐姐很漂亮啊。” “以后叫师姐。” “啊?”白语静愣了愣,立刻开心兴奋地脸庞通红,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 “以后不必叫我师父,老板就可以了。” 这个吩咐事项白语静似乎有些不喜欢,但却没办法,乖巧地点头应下,“嗯老板。” 姜珂把装着饮料的杯子端过去后,转头刚好看到俞白带着白语静上楼的画面。 嗯,既然说是暂住……这是去看房间吗? 姜珂坐回吧台,想了会,突然感觉不对劲。 不对啊,这边就三楼,没有阁楼之类的东西,每个楼也都只有一个卧室,青云道友总不会丧心病狂到让一个十三四岁的萝莉和他一起睡吧。 那么,最后的结果就很明显了…… “卧槽!” 姜珂一惊,尼玛,以后,难道,她要和一个萝莉同居了? …… 五分钟后,三楼卧室。 姜珂嫌弃地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面前坐在床上的俞白,说道。 “行了,现在可以解释了。” 姜珂想到什么,眼睛看向别的地方。 “你真不想说,也行……” 俞白脸上少了些懒散,难得端正了点,斟酌了一会,“其实也没什么,跟我和官方核心人物的约定有关。” 姜珂正色看向俞白。 “虽然我们可以说是帮对方解决了麻烦,但归根结底是我从天灵世界带来的,加上后续的一出出,你我二人如今可以安宁地开着店,不说欠一点人情吧,互相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易是有的。” “所以现在看到的那个白语静的小孩……或者说那根发钗,就是约定的一部分了。” 俞白避重就轻,短短说了几句,说完后,他点点头,一副讲完的样子。 “……” 姜珂眨眨眼,虽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我好像跟不知道也没有太大区别啊? 灵气复苏,等同于能源革命的大事,是能更换世界局势乃至改变人类文明的。 如今尚且还控制在常人所不知道的层面,但一群特殊人士已给机构担当起了交流和维护安全的责任,进行系统科学地管理的,面对新能量的事实,和许多未知的风险和潜在的利益,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也就因此成立,日后还会不断扩大,不断国际化。 “好吧,我大概懂了。” 姜珂点头,“官方这是要给自己留点种子,或者修行时代领先的基础?” 俞白不置可否,眼神瞟向房间电脑桌上最新配置的电脑。 “那也说得通,派一个活生生的人过来,并且在我们这里住下,图的那就是青云剑仙你身上的‘机缘’,‘法门’了。” “这个人选估计对方斟酌了许久吧,最后选了这样一个小女孩过来,看起来倒是无害且好相处的。” 俞白漫不经心,“刚才看了下,天赋确实不错。” 能从青云剑仙嘴里说出的不错,那必然是天纵横才了。 官方也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知多少重的测试考量,让道家协会和政府这边的负责人联合筛选出了,天赋,年纪,身世,背景都合适的人。 仅有一名珍贵的,“闻道”名额。 姜珂弄了个大概,倒也合情合理。 那叫白语静的女孩是什么来头,俞白当时还答应了什么事,这些疑问姜珂没去问,俞白想告诉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她现在能每天安稳地在店里忙碌,悠闲地生活,包括“咨询室”——前期都是俞白在做工作。目前的生活都是从最开始那短暂的相遇开始,姜珂完全信任着对方,她也知道俞白是个很不错的人,她以成年人的心态,心底里是一直感谢他的出现的。 “以后突然多了一个小师妹,听说女人之间最爱争风吃醋,真的没事吗?”俞白没想到姜珂这么快就会答应,本以为还要聊上很久。 “你好自信,青云道友。”姜珂一时无语凝噎,“不知道你的脑袋砸想的……不过纵观你的生平,好吧红颜是多了点。” “反正以后服务员这种事情不用我来干了,有什么不好。”姜珂起身,就准备离开了。 俞白挠了挠脑袋。 门关上了,俞白其实也是放心的。 …… 129.合伙挖坑 姜珂去一楼看了看,没有新来的客人,但毕竟还是有一名女性坐着的,如果整个咖啡店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那也太不专业了,姜珂把俞白叫了下来看店,而她则准备去二楼和即将成为咖啡店新成员的白语静聊聊。 不去管这些,二楼有卧室,洗手间,还有一个摆放杂物的隔间,三楼大致也是相同的结构。空间其实并不小,卧室占了很大的面积。 姜珂打开自己卧室的门,看到白语静正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行李箱等随身物品。 听到响动白语静就如兔子般惊动了一下,小小的身躯站起来看向进来的姜珂。 “你好,师姐。” 姜珂愣了愣这个称呼,相当不习惯。 她内心微微的后知后觉,她受了青云道友,亦或是说天灵宗的“传承”,那便同时入了一个门的修行者,按理说的确该以这样有点复古的叫法互相称呼。 姜珂有些头痛地看着白语静,卧室不小,床也不小,两个女孩子真要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以后不用交师姐,怪怪的,也有点老气,我们都是零零后,叫姐姐就行。” “啊,好好的。” 和别人同住一间房姜珂也是第一次,但既然对方是个年龄比她要小的女孩,那她总得站出来做出令人放心的样子。 “老板说以后我住在这里,但是我刚才才意识到这是姜珂姐的房间,实在是太打扰了,这样闯进你的生活真的很不好意……” “没事。”白语静似乎从小受过良好的教养,各种礼节和人情这么小的年纪就都明白,如果是这样的懂事的萝莉,那住一个房间……也不会太麻烦吧? 姜珂柔声说道让对方放心,“房间大,两个人住没关系的。” 姜珂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其实并没有太过女性风格的感觉,她的房间布置还是比较简单的。 “既然暂时住在这里,就当家一样住了。”姜珂开始发挥已经生疏很久的二十多岁进入社会后的社交本领。 “先给你安顿好,然后这地方上下给你介绍下,嗯,还有以后在咖啡店帮忙的事情。” 姜珂亲和的样子终于是让白语静少了一丝拘谨,她小手捏在一起,重重点点头。 “这是洗手间,洗澡也在这里,左热右冷,洗漱用品都带了吗?没事,反正可以买的,等会去给你买浴巾和睡衣,有了?没事的没事的,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哈哈哈,别这么看着我,这个青云道友人还是很好的,哦,你不知道他的道名吧,你别这么称呼他就行……我?我可以的!放心,他不敢说什么!” “平时他要是欺负你,你也可以告诉我。” 卧室暂时搞定后,姜珂开始给白语静介绍别的地方,期间,自然不自觉地开始灌输“俞白是个辣鸡老板”的思想。 “互相都说人很好,真好啊……”白语静低声说了句。 “你说什么?”姜珂把洗漱台上的位置空出来,等会要放对方的东西。 “没什么呢。”白语静展颜笑了下,美丽绽放的样子倒是让水泥封心多年的姜珂愣了愣。 这个萌度,杀伤力可以的。 姜珂领着白语静去三楼走了一圈,认了认路,然后回到了二楼卧室。 “对了,姜珂姐,我想问下,为什么要打个地铺啊?”白语静自动开始整理房间里的物品,使原本简单的卧室多了一丝女孩的气息。 “床不是够大吗,放心吧,我晚上不会乱踢被子什么,我没有不良习惯!”白语静想到什么,连忙举起手说道。 “呃……其实我是想尝试睡地上是什么感觉。”姜珂避开对方的眼神,飘忽道。 之后,哪怕白语静心中过意不去,但还是在坚持的姜珂面前没有办法。很快,弄好之后,姜珂和白语静一大一小,就出了店的门,去附近商场买一些生活用品了。 途中,姜珂感觉自己像在带孩子,她也代入照顾人的角色,渐入佳境。 回来后,算是搞定的差不多了,白语静乖乖地坐在吧台角落,看着俞白和姜珂忙碌的样子,她自告奋勇晚上尝试帮忙,明天正式开始成为咖啡店的服务员,所以现在需要观摩学习一下。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白语静就偏过脑袋。 “生意好冷清啊……” 白语静看向正专注做着咖啡的姜珂,感觉今天刚认识的师姐很帅气。并没有比她大多少岁,但今天忙前忙后,展现出来的亲和力和行动水平,令白语静初到陌生坏境的心有些安定下来。 …… 夜晚华灯初上,杭城作为南方沿海的重要港口城市,繁华自不必说,市中心灯火辉煌,人流在广场,小吃街上移动,而位于虎屿街的咖啡店,也被外头不灭的喧嚣感染着。 下午和晚上人会多一点,此时咖啡店内柔和的灯光悉数打开,七八个客人坐在各处,除了面前摆着一杯饮料,大多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干。 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挥手叫了服务员。 “您,您好,总共是四十六块钱。”只有一米五几的女孩穿着制服,几乎和坐着的高大男人平行,女孩说话有些紧张,但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努力平静。 西服男来这家冷清的咖啡店也有好几次了,地段在步行街,却又很安静,装修和格调也很符合他的口味,所以一次偶然碰上后就记了下来,今天加班完后,便到这里喝了一杯。 服务员接过钱,“收您五十,找您……四块钱!” 服务员似乎很努力地在算数的样子,结账完成后,西服男一直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孩回到了吧台处,看背影应该是重重舒了口气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 “新来的么,来锻炼打工的?年纪也太小了吧,家庭问题吗……”那边注意到了这里的视线,西服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视线起身离去。 “不过这咖啡店还挺有意思。”西服男推门后,回头看了眼吧台,印象中黑长直的女孩是这里的老人了,此时正在和新面孔的小姑娘说着话,一旁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便是老板了…… “工作人员都找得很漂亮啊。”西服男嘀咕着,沿着石阶远去。 “不过怎么年纪都这么小……” 在白语静试水帮忙的第一个晚上,一开始自然无比生疏,白语静以前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好几次都因为紧张和害羞而忘记要说的话,几份饮料的价格也差点记错。 近一个小时后,白语静勉强可以完成服务员的基本工作了,这对一个萝莉来说,还是很不容易的。 看得出白语静是抱着认真的心态,姜珂自然会给予鼓励支持。 “你就先熟练这些事情好了,做咖啡什么的,有些麻烦,你慢慢来就好,才第一天……”姜珂说着话,面前的白语静坐在高脚椅上脚丫子晃来晃去的,最困难的开头熬过去,后面对于白语静来说,也会产生满足的成就感。 白语静身上穿着是姜珂的工作服,显得有些大,看来还得专门为对方做一套。 说起工作服,姜珂不自觉就想到了之前俞白让她穿女仆装的时候。 姜珂眼神动了下,脑海里瞬间脑补出了白语静穿着女仆装的样子。 绅士之魂突然起了反应,姜珂对着白语静说道,“明天我给你弄套合身的制服。” “嗯,谢谢姜珂姐。” “其实啊,语静,你现在穿的是老版的制服了,我们咖啡店刚更新了新的制服,所以明天你拿到的衣服会不太一样。”姜珂面不改色地循循善诱。 “哦,好的。”白语静自然不会知道姜珂的算盘,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清楚女仆装和普通工作服的区别,顶多,就是觉得是一件奇怪的工作服罢了。 俞白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奇怪地看了姜珂一眼。 姜珂反瞪回去,瞅啥? 俞白默默转回头去,我不瞅还不行么。 有个客人要纸巾,白语静主动帮忙去送了。离开的功夫,姜珂深刻明白了杂事有别人做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 “难怪你平常都那么懒。”姜珂淡淡瞥了眼看手机的俞白。 俞白轻咳一声,“那个,你怎么骗人家我们这工作服有新的,我可没记得有这事。” “白语静是从小在深山道院里长大的,很多常识的理解可能不一样。” 姜珂愣了愣,白语静竟然是“下山”来的,这倒是没想到。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姜珂回道,“我觉得女仆装好像很适合语静的,你不觉得?” 俞白惊奇地看了眼姜珂。 “青云道友,我充分理解了你当时让我穿女仆装的心情。”姜珂拍拍俞白肩膀,“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所以,有问题吗?” “完全没有。” 不远处正踮起脚尖好奇拍拍门口风铃的白语静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两个思想不良的人已经把她卖了。 十点钟的时候,咖啡店便打烊了。 姜珂打扫着其实很干净的地板,此时店里因为节省的因素,灯光关了大半,玻璃门已经锁上,扫完一处休息抬头时,姜珂看到了五米外认真擦着桌子的白语静。 娇小的身体,脸上的表情真的很认真啊。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往日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一楼打扫,而今天突然多出了个同伴,也可能是白语静那颗努力的心打动了姜珂。不管这个女孩是什么来头,经历了什么事,当她一脸害羞地拉开咖啡店的门,小心地适应这个坏境,然后此时认真用抹布擦拭的时候,姜珂因为这个小女孩,而感到了好奇,这股不属于小身体的力量从哪而来。 芥蒂和距离,也自然地变淡了。 十分钟后,姜珂和拉着有些疲惫的白语静上了二楼。 “你先洗吧。”姜珂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咖啡店的作息,这个时候肯定要谦让新人。 白语静点点头,整理了换洗衣物后就进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姜珂面色严肃,关紧了房门。 “姜珂姐,我东西……好像忘拿了。”一个软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能帮我拿下吗?” 刚起身的姜珂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130. 原本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了轻微的水声,洗手间那边应该是把门打开了,所以音量越过隔阂传了过来。 洗澡到一半怎么可以轻易打开门啊,羞耻心呢,防备心呢! 姜珂深呼吸口气,表示自己很平静,不过心跳稍微有点快罢了。 “姜珂姐?”似乎这边没动静,洗手间的白语静疑惑地再次说道,“我,我没拿浴巾。” “来了来了。” 姜珂往白语静摆放物品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块已经放到外面的白色浴巾。小朋友记性就是差啊…… 拿起浴巾,嗯,软软的……呸,浴巾不是软难道还是硬的? 拿到浴巾,小心开了门,姜珂往洗手间那一瞧,门半开着,几缕白色的热气在冒出来。 白语静又叫了下,姜珂应声,贴着墙来到了洗手间门口。 沐浴的清香钻入鼻尖,姜珂轻咳一声,“语静,呐,浴巾。” 头转向一边,将手伸了过去。 “谢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洗澡的缘故,白语静的声音显得湿漉漉的,一只光滑白嫩的小手冒出来,然后一抓。 姜珂身体猛地一颤。 虽然视线在他处,但感觉一只敏感着,姜珂能清楚感觉到柔软带着水的手指滑过了她的手腕和手臂,像冰凉的蛇轻佻爬过。 “好好拿。”姜珂脸红说道。 “哦哦,不好意思……”白语静吐了吐舌头,总算抓到了浴巾,“我快洗好啦,姜珂姐你可以准备了。” “好的。”任务完成,姜珂赶紧跑了。 回到卧室后,姜珂坐在柔软的地铺上默默冷静了一分钟,思考了下人生,然后不禁叹起气。 五分钟后,白语静便洗好回到了卧室。开门进来的刹那,空气似乎都明亮了一分,亮堂的灯光下,皮肤和脸都完美呈现在姜珂面前,幼齿身材在浴巾下反而诱人,头发湿哒哒地散在瘦小的酥肩上。 “我去洗了。”姜珂看了几眼,收回视线。 白语静在吹头发,模糊地嗯了声。 刻意调低了水温,姜珂十五分钟后总算回归平静,穿着睡衣回到卧室后,发现白语静也已经换上了米黄色的睡衣躺床上了。 “要看电视吗?”姜珂吹了个半干便收工,随意问道。 “不用了。”白语静摇摇头,打了个哈欠。 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十一点,忙碌了一天,姜珂也感到有些累,十四岁的白语静就更不用说了吧,先是不知怎么来到杭城,然后也是近一天的认真努力中。 关了灯,白语静躺在床上,姜珂躺在地上,两者的距离触手可及。 城市的灯光隔着窗帘隐隐约约,房间陷入黑暗,姜珂放松下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床上传来翻滚的声音。 “姜珂姐,你睡了吗?” “没呢。” 姜珂轻轻一笑,她就知道白语静会说点什么话,毕竟是在陌生地方的第一个晚上。 “哦……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呢。”从声音可以分辨对方应该是侧着身朝这边说话,“真的很感谢,还有老板……” “放心吧,不用太放在心上。”姜珂说道,“你的事是青云道友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应该的。” 姜珂想到了白天白语静一个人有些神奇地走进咖啡店的场景,“对了,白天看你一个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虽然是市中心但也很难找啊,而且你一个人,坐飞机来的还是什么?” 白语静身上的问题其实很多,姜珂忍不住问道。 “爷爷告诉我要找一个叫俞白的男人,人很好的,会收留我,就是老板……还有说很可能是一家咖啡店,拿出玉佩给他看就行,就知道这么多……”白语静一开始语气轻快,到后来略微轻下来。 “你说了这些好像完全无法成为你能孤身一人找到这里的依据啊!”姜珂内心无语,不过说道“爷爷”的话……这孩子果然是道院来的。 姜珂果断转移话题,“可你还是没说清楚怎么找到的啊,而且白语静你也是修行的人吧。” “嗯,我是有专人接送到门口的,爷爷说现在骑马骑驴又臭又慢,太麻烦了。”白语静情绪有些好转,“我来到杭城后,就自然感受到了老板啊,如此强大的灵压真的很少见呢。” 姜珂眼睛一亮,对方的话显然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说你感受到了青云道友的‘灵压’?”姜珂翻了个身好奇道,她自然知道青云道友的逆天,但灵压什么的,如今时代的天赋孩童居然有这神乎其神的感觉了。 “是啊,很特别的灵气,给人很强大的感觉,不过老板似乎刻意隐瞒了。”白语静想到什么,“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我从小五感就比常人灵敏。” 难怪青云道友也说对方有天赋,看来是万里挑一的苗子……搁在仙侠网文里怎么也得是天灵根的气运之子。 “灵压什么的,我也有吗?” “有啊。” “据说地球人都可以把气隐藏到很低的程度然后突然爆发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塞,真的嘛,爷爷都没告诉我。” “……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夜晚深沉,说了些话,大都是姜珂有些兴奋地问着,慢慢地,睡意不经意袭来,黑暗处回宁静。 均匀的呼吸声,两个少女都藏在被窝里,一个有些忐忑的迷糊,一个沉浸去了奇幻的外面世界。 西北,一辆山岭间闪过的呼啸钢铁。 “你听说过预知未来吗?” 节假日动车,每个位子都如往常般被近乎坐满,镜头不断穿越,有些车厢会很安静,安静到你甚至会以为这是空的,空气像是窒息,一群人闭目养神,眉头紧锁,有几个眼神活跃的人尴尬地看看四周像死人一般干坐着无人说话的场景,如坐针毡,然后也只好凝神不语;也有的车厢会异常吵闹,哗哗啦啦,各色人物像菜市场般进行大声交谈,有人下车,新的人会加入,热度永远在保持。 就在这种闹哄哄的坏境下,一名男人却感到一丝寒意,他之前上车的时候看到这里有空位,四人的合座中只有一个穿灰袍的,便没想太多地坐到对面,但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你听过预知未来吗?” 纤瘦的灰袍除了一双手,没有任何一丝皮肤显露在外,而那双手,白得有些异常。 灰袍静静地坐在男人面前,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然后,突然动了起来,略微俯身——原本周围已经有些黯淡的空气似乎像被牵动死气一样搅动。 灰袍用一种模糊的声音,应是加持了伪装技巧,幽幽说道。 男人表示他绝对吓了一跳,就像鬼突然朝他动了这种,有股切切实实的不舒服气息从灰袍身上散发出来。 “预知未来?那应该不存在的吧。”路人男勉强一笑,答道。 “哪里来的家伙,还穿成这样……”路人男看着细看便自然显露阴测测的灰袍,“这种程度……像是我在医院接触过那些接近死亡的病人似的。” 死气,很恶心。 灰袍笑了几声,“我也不信。” 男人冷着脸没说话。 这个四人合座像是这个车厢的异类,被施展隔绝道法一般与周围格格不入。 半小时后,又静止不动的灰袍突然颤抖了一下,一丝丝黑气微微地透出了衣服,不断像到达沸点的水般啵啵啵跳动破碎。 半兽人眼皮一跳,连忙揉了揉眼,发现是幻觉后才长呼一口气。 但他也终于站起身,赶紧逃离开了。 一分钟后,灰袍身上的异象停止下来,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没有人再愿意过来就坐,灰袍一个人静静坐着,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平静而又淡然。 他从内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最后确认一遍,一股黑色的火苗凭空产生,带着不详的气息烧掉了这张纸。 “预言之地……”他喃喃道。 不知过了过久的时间,列车中传来报站的声音,灰袍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 …… “我去上班啦!” 姜珂穿着的短裙制服,站在咖啡店前的石阶上,朝下面挥挥手。 “一路小心。”白语静一身女仆装,单纯地笑着,朝姜珂说道。 姜珂赏心悦目地看了看白语静身上的衣服,满意点点头,示意白语静回去吧,然后便转身离开。 “哎,多了个人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啊,出门都有人送。”姜珂走在清晨还算爽快的夏风中,念碎碎道。 熟悉地上了公交车,姜珂在去往赫威斯高中的路上。距离白语静来到,已经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白语静也已经基本适应了店里的生活,服务员的工作也做的像模像样了,目前正在学习咖啡制作中。年纪虽小,但是非常认真可靠啊,和某个青云道友是完全没法比。 咖啡店多了一名工作人员的事也已经被为数不多的熟客们知晓,一些母性较深的白领自然是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可爱小女孩,甚至好几次都竟然给了小费,这让没有同等过境遇的姜珂看得很无语。 果然是旧的比不上新的啊……现在的人都喜欢这么嫩的? 不过,据某些小道消息,某咖啡店老板有特殊癖好喜欢用女工特别是未成年童工的奇怪传闻似乎也在坊间默默流传。对于这种客观扎实的新闻,姜珂肯定是要说句干得漂亮的。 这段时间来,姜珂也渐渐摆除了和一个女性同住一间房的不习惯,不过,洗澡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的。 另外早上穿衣服的时候,特别是套上女仆装丝袜的时候…… 还有白语静越来越不防备她的问题也要注意…… 这么一说,问题还是很严峻啊! 公交车驶近学校时,照常上来了不良三人,互相打了招呼,坐在了相近的位置。 “今天放学去游戏厅玩吗,上次你太牛了,想不到姜姐你不仅打架厉害,玩游戏也超强啊,简直是神了。”黄毛有些崇拜地说道。 姜珂轻咳一声,这个夸奖她该不该接受呢…… “是啊是啊。”龙套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不过跳舞机别去了,吗的我上次看到有个畜生故意蹲下系鞋带然后在拍照,给我拉出去教训了一顿。”龙套霸气地挥挥手,他们最近混地似乎风生水起。 姜珂本来想要婉拒一下,但是黄毛和龙套一波疯狂吹比,让姜珂有些飘飘然,陈一楠也难得吹了姜珂几句,最后她只好说道有时间会电话通知的。 不过,到后来,去游戏厅的计划还是泡汤了。 因为下午的时候俞白打来了电话。 “姜女士,下班了准备一下,有‘客人’。” 131.那你不是很厉害啊 放学铃响起,待到老师宣布下课,教学楼就像解除了束缚似的轻松起来。 办公室。 “姜珂,去不去步行街啊,听说有家新开的甜品店很好吃。”冯老师拿着书包来到姜珂边上,今天周五,上完课之后全校学生就都放假回家了。 “啊,我今天有事。”姜珂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 “这样啊……”冯高锥笑容凝固了下,眼里闪过失望。 看到对方的样子,姜珂记起来好像上次对方邀请她玩她也拒绝了,当时刚好是不良三人叫她去游戏厅玩的日子,冯老师说去逛街,姜珂一听,果断选择去了游戏厅。现在又拒绝对方不会让人家产生不好的想法吧。 “我下次肯定和你去,真的!”姜珂保证道。 “那好,不许骗人啊。”冯老师也不疑有它,笑着点点头。 “嗯嗯,那周一见。” “周一见。 挥手告别小伙伴,姜珂离开了赫威斯高中,然后坐上了回家的车。 “不知道这次是个什么样的‘客人’啊。”姜珂嘀咕道,最近晚上和白语静夜谈有些多,对方经常能说出一些神奇的事情来,有些只有漫画和小说才能看到的故事被对方说真的一样娓娓道来,这让姜珂对那些很玄幻的事情产生了美好的幻想。 “妖魔鬼怪,快快显灵……”姜珂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汽车颠颠簸簸,来到了步行街。 很快走下石阶,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冷气扑面,让在外面晒了会的姜珂感到很舒服。 “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客人一个都没,俞白坐在某个空位上,看着电视,音量肆无忌惮地放得很大。 俞白看到姜珂向他走来,然后伸出了手掌。 心下奇怪,但俞白还是很配合地伸出了手。 “啪。” 姜珂很干脆地越过俞白,和后边的白语静笑着击了下掌。 俞白:“……” “语静,今天工作怎么样啊。”姜珂靠在白语静坐着的椅子后面。 “蛮轻松的,因为客人不多嘛。”白语静本来是和俞白坐在一起,好奇看着电视的。 被晾在一边的俞白默默伸回了停滞在半空的手,你们开心就好了。 说了会话,姜珂上楼放好书包,换上了工作服,下楼一脸自然地问向俞白。 “青云道友,你说的来咨询的呢?” 俞白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他可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他看向姜珂,“你白天不在,他说晚上会再来拜访一次。” “不过,姜女士。”俞白语气突然认真起来,“这次跑来的人有点问题。” 在一旁听着的白语静也用力点点头,这一段时间来她也已经知道咖啡店的“外快工作”,本来姜珂当初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预知的事告诉她,询问俞白的时候,对方却很爽快地回应了,说是白语静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放心就可以。虽然很奇怪青云道友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姜珂也并没有太多戒心。 “下午过来的那个人……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白语静眼里透露出一种遇到什么恶心生物的抗拒。 “怎么了,瞧你们这样,对方不是正常人?”姜珂似乎不处在同一频道,好奇问道。 “我不是很建议这次咨询。”俞白淡淡说道,“这次来的人身上气息不对……不过随你,嗯,不是正常人,应该是修行了什么邪门歪道,看那样子,估计是邪修吧……” “邪修?”姜珂眼睛一亮,什么邪修能抢得过域外天魔,还不是被青云道友嘎嘎两下拿捏? “没事,不就咨询一下嘛,和和气气做生意,各取所需,他难道还闹事啊。” 我要看道法啊!姜珂心里暗道。 “再说了,不是有青云道友你在嘛。”姜珂最后殷勤地拍了下俞白的马屁,和一开始进门无视俞白判若两人。 “唔,这话倒是对的……”俞白很受用的表情。 只有一旁白语静看着,眼里有些担心。 …… 当街上的路灯亮起时,咖啡店里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风铃叮叮当当,“欢迎光临!”白语静代替了本来姜珂要说的活,不过很快,白语静的小脸就僵住了。 一个浑身灰袍遮体,头戴大大兜帽,与现代城市完全格格不入的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引起两个喝咖啡客人的注意。 俞白拍了拍白语静的肩膀,叫她先回吧台,然后眼神示意了下姜珂。 姜珂打了个OK的手势,表示明白,看来这个人就是说好的客人了,不过这穿衣品味,真的很差啊。 “预言者已经到了吗?”灰袍淡淡道。 “到了,这边请吧。”俞白淡淡看了一眼对方,然后走向咨询室。 灰袍跟着俞白,穿过了温暖的室内灯光和明亮的家具,一路缄默,直到在那间狭小的咨询室就坐,他依旧没有说话,似乎除了等待预言者,其他一切都漠不关心。 俞白看了看对方一动不动的样子,眉头略微皱了皱,然后走出去了。 一会,姜珂带着点小小兴奋,会见了这辈子第一个看到的地球邪修。 “你好。” “你好。” 姜珂不等对方说出咨询内容,就抢先说道,“听说你是邪修?” 灰袍本来要说话的动作被打断…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女。 一张并不年老的面孔,甚至相当年轻,和姜珂想象的白发苍苍,或者歪瓜裂枣的形象不同。 “我……你……我修行的祖传的正统法门。”灰袍男人嘴角扯了扯,灰白地眼睛注视着姜珂,几秒后,再次低下头,“预言者……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像我一个故人。” “喔,谢谢。”姜珂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你会骷髅复活吗?” “……” “不会?哦,这可能是魔法的范畴,那驱鬼呢?那你不是很厉害啊,奇怪,能到这里竟然不是大高手这种的?那你有储物袋吗,或者玉简?就是那种有个独立空间可以装东西,然后意念一动东西就会出来的那种。” 在未来的灵气新时代,起码此时的初步阶段,拥有具有一定储存空间的异次元道具,是象征身份和实力的一种标志。 “……” “……你有在听吗?” 132.推衍黑暗 “那个,你有在听吗?” 姜珂一连串地说话之后,发现灰袍一会沉默着不说话,她有些尴尬起来,不过……自己一直问也确实不太礼貌。 当灰袍静静坐着,会有空气慢慢压抑的感觉,姜珂看着对方,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从衣服下面冒出,姜珂原本轻松的心情一凝,她刚惊觉到这点。 “应该是我来咨询的吧。”良久,灰袍男人低沉道,和一开始平静和姜珂自我介绍的样子相比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姜珂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说的也是,刚才抱歉了。” “那么现在咨询开始。” 灰袍身子前倾,把双手压在桌上,露出惨白的手指,以一种奇怪的波动语调说道:“那么,推衍者,我想问的是……” “一个月后,我在干什么?” 姜珂一愣,这样的问题她并不多见,一般来说,来咨询的人都是想要知道一些东西,或是不可告人,或是有利可图,可是问自己一个月之后在干什么……这算什么问法? “或者说……”灰袍男人把手指交叠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和谁在一起?” “请稍等。” 不管如何,这都是客人的问题,怎么问可不管姜珂的事,她只要出力的就可以了,她作为被咨询的一方,原则上也不能干涉咨询者的隐私。 姜珂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灰袍男人依旧保持不动的姿势,不过内心到底如何,外人便无法知道了。 某一刻,蓝色的视线绽开——在灵气构成的视界里,面前的一切都瞬间破碎,无尽的扭曲产生了,画面开始飞速地流逝……因为极快地筛选,视线已经无法捕捉到正常的画面,连成的基本色帧刷屏般如激荡划开。 “咻——” 仿佛有一声轻微的吹气声,一切都停止了。 黑暗。 全部的黑暗,没有任何光彩,没有人,事的出现,只有纯粹的黑暗。 “呼——” 姜珂喘出气,意识拉扯回来,她像是做了剧烈运动般感受到了疲劳。姜珂撑在桌上,推衍产生的代价看对象的能量强度而定,疲惫感并不是稀奇的事,只是—— 她看到了什么? 或者说……她什么都没看到。 姜珂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缄默的灰袍,这种事情,她是第一次遇到。 “结束了么。” 灰袍说道,尽管语气平静,但此时还是表现出了和所有咨询者同样的一丝期待,“怎么样?” 姜珂犹豫了几秒,总感觉这相当不妙啊…… “什么都没有。”最终,姜珂说出了实情,“一个月后,你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猛然更加压抑起来。一丝丝黑气不可控制地沸腾出来。 “你,说,什,么?” 灰袍整个人都阴沉森然起来,每吐一个字,空气便压抑一分,似乎有铅块灌注进了去,沉闷不详笼罩了姜珂,她开始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心脏像是拧干的热毛巾。 一丝黑气如触手般灵活跳跃地从灰袍的衣袖下抽动出来,欢快蹦跳过惨白的双手,如活物般滑过桌子,就要扑向姜珂—— “够了。” 一声淡淡的话轻飘飘从外面传来,然后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黑气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缩了回去,压抑的氛围也一扫而空。 姜珂靠在座椅上,放松下来,这是俞白的声音,刚才好像真的很危险啊,总感觉被那个黑气碰到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短短的功夫,姜珂就感觉手心被汗水浸湿了。 俞白走到姜珂身后,冷冷看着灰袍男人,“这位客人,是不是有些越线了。” 气势被俞白打散,灰袍只是安静地坐着,既没有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也没有开口道歉,似乎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灰袍发出完全不应该属于那张年轻男人脸的笑声,“预言之地,不过如此。” 姜珂刚从之前那种被按住喉咙的感觉回复过来,知道对方刚才是对她“出手”了,此时又听了灰袍的话,顿时更加气愤,站起来就要开喷,可是被俞白抓住了。 “不相信告知的内容,便不相信好了,既然预知结果已经告诉你,此次咨询便结束。”俞白踏出一步,“以预言之地的信誉,我们没有必要做出任何解释,请回吧。” 俞白踏出一步的瞬间,地上的灰尘无故散开,灰袍的身体动了一下。 气氛僵持了近半分钟,就在姜珂都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灰袍轻轻站起来,看也不看姜珂和俞白两人,走出了咨询室。 “咨询费呢?”俞白淡淡道。 姜珂看怪物一样看了俞白一眼,然后悄悄伸出一个大拇指。青云道友,这很强势。 灰袍脚步未停,随手扔出一个袋子,径直走出了咖啡店,不见了踪影。 “切。”待人走后,姜珂动作迅速地捡起灰袍扔下的袋子,不屑了一声,“只敢欺负我这种弱女子,有本事打一架啊!” “是吧,青云道友?” “打你个头啊!”俞白敲了姜珂脑袋一下,“店里东西不要了?” “老板,姜珂姐,你们没事吧?”白语静柔弱的声音冒出来,担心的小脸从咨询室的门口探出来。 “没事。”俞白慢悠悠地也走出去,看了正在翻袋子的姜珂一眼,“继续工作吧。” 白语静确认之后,也便回到吧台了。 姜珂拿着袋子坐到俞白旁边,看看咖啡店,喝咖啡的人没注意这边,她便打开了袋子。 袋子材质感觉很普通,但神奇的事,姜珂打开之后,明显感觉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 姜珂啧啧称奇,然后把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在吧台内部,“这就是传说中的储物袋?” 几张符隶,一个红色和一个黄色的宝石,还有几枚亮闪闪的黄金金币。 毕竟是邪修的东西,就在姜珂兴奋地准备好好研究一下的时候,俞白在一旁突然说道。 “你真的什么都没推衍到?” 姜珂顿了下,然后点点头,知道俞白肯定是听完了全程对话,“一片黑暗。” 俞白表情莫名,“这样的话,不是你道行太浅,就是那个人……” “应该是了。”姜珂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揉了揉脸,看向店门口。 “一个月后,他死了。” 133.符隶 死亡了,自然便不会有任何有关的人和事产生,所以是一片黑暗,目前来说,只有这种解释了。 “咳,反正看那个灰袍也不像好人,阴气那么重,管这么多干什么。”姜珂语气轻松地了说了句,虽然生死见得不多,但也没有必要遇到一个就要圣母到底的程度。 “话说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留下来的……”姜珂想到什么,双手护住几样东西,“青云道友,这次这些东西都给我吧,不许跟我抢!” 俞白瞥了眼保护什么稀奇东西样子的姜珂,很为其不争气地摇摇头。 此时白语静送走了唯一的两名客人后,回到吧台,踮起脚尖从外面看向里面,“这几张应该是道法符隶吧,红色和黄色的宝石可能是促进冥想和恢复灵气的灵石。” “哇,现在连这玩意都出现了?”姜珂吃惊了下对方,并且有点感慨对方懂得蛮多。 “没,这些都是在天地重新贯通后的很普通的常识啦,像是储物装置,灵石,符隶,爷爷说政府已经在尝试小批量量产了,每天忙得三班倒。” 一种本能的驱使下,姜珂先拿起几枚亮闪闪的金币,举到灯光下,上面的花纹和符铭反射着微光,她面色严肃。 “是真金吧?” 俞白嘴角抽了抽,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这几枚金币算成纯的黄金才多少钱?我们的咨询费什么时候这么低了,金币是这几样东西里最不值钱的。” 姜珂表情僵了僵,“哦,是么……”讪讪地放下金币,姜珂不服气地瞪了一眼俞白,“这些都是我的,你话这么多?” 互损早已习惯,俞白只是耸耸肩,过了会又说道,“那个家伙虽然对咨询结果不满意,但付的报酬还是可以的,灵石在当下只有在大川大河中的深处才有,蕴藏的时间还短,所以是很稀有的,而且这两颗品质不错,如果符隶不太差的话,对方也算是良心了。” 不管怎么说,姜珂还是很需要俞白的科普的,她首先自然是拿起那几张符隶,总共是三张,样式看起来相同,都被一条细绳卷起来着。 “这怎么用啊,把绳子拉开然后扔过去?”姜珂比划了几个动作,然后感觉很不靠谱,“不会要念什么羞耻口诀吧。” 姜珂脑海里瞬间蹦出了各种画面,小说动漫荼毒已久,一些在荧幕上方便观众理解的台词在现实中说出来好像很为难啊。 姜珂很自然地把眼神放到俞白身上。 轻咳一声,俞白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此时店里没人,演示下大概也不会产生惊世骇俗的后果,反正现在店里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俞白懒懒地拉开绳子,卷轴展开,显现出里面无数刻画复杂到令人头晕眼花的符隶纹路,姜珂很明显感觉到周围混入了一丝不同的气息,空气似乎轻灵起来,顿时心下激动,全神贯注看着俞白的动作。 “我说,这个不会是一次性用品吧,你用掉了那岂不是很亏?”姜珂突然说道。 “放心,不会的,对方应该不会拿出只能释放几秒,存储了少量灵气的低端符隶。”俞白说着,然后眯着眼看着符隶上刻印的黑墨图文。 在姜珂和白语静认真的注视中,俞白凝视了几秒,面色平静道。 “这画的什么东西。” “……” “我去,青云道友你行不行啊。”姜珂无语地说道,青云道友你好歹也是行业大佬,目前这个表现使你的专业水准受到了严重质疑啊! 俞白闻言眉毛一挑,“这说的什么话,天灵世界的符隶和这边的符隶是一回事么?” “我也不是擅长制作符隶这种旁门小道的,摸不透现在地球本地修行者自行结合古代研发出来的符隶很正常。”俞白不在乎地说道,“会用就行了。” 俞白手拿着符隶,然后慢慢地,一丝微弱的青色光芒从卷轴上散发出来,轻轻一抛,符隶没有想象中下落,反而漂浮起来。 一张纸飞在空中确实很神奇,不过…… “也没什么事情啊。”姜珂疑惑道。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倏地刮起,常年无风的半地下式咖啡店内竟然像被十级台风猛然灌入一样,乒乒乓乓各种杂物被卷起的声音不绝于耳,姜珂很快睁不开眼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纸屑撕扯在空中,头顶的吊灯剧烈摇晃,几张不是固定的椅子滋啦啦地吹倒在地上不断被强大的外力拖动。 “喂喂!这有点太猛了啊……唔……”话说到一半,风力塞进了姜珂的嘴巴,让她顿时没了声音。 当第一个杯子碎裂的时候,俞白抓住了还在微微发着光芒的符隶卷轴,将它卷了回去,重新拉好细绳。 风力瞬间消失了。 一切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只是仅仅几秒的时间,却让姜珂感受到了法术的力量,看着满地的狼藉,姜珂有些木木的,这应该是咖啡店有史以来最乱的一次了。 “叮铃铃——” 风铃摇晃,姜珂一个激灵,以为那股强风还没消失,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客人来了。 “呃,嗯……嗯?” 相貌普通的客人原本正常的表情变成了一脸懵逼,倒翻的椅子,散乱在各地的纸屑餐布,几块陶瓷碎片…… 气氛相当诡异。 “这,这个……”不明真相的吃瓜客人说不出话来,看看同样愣愣看着他的三名咖啡店员工,又看看周围似是抢劫过后的案发现场。 “要报警吗?” …… 因为演示风属性符隶而造成的灾难性后果,致使咖啡店在晚上完全没有营业,直接关门谢客进行了店内善后。 姜珂蛋疼地把一些吹到各处的杂物尽量归位,一些废纸什么的便扫掉,她没好气地说道,“青云道友你是不是傻,如果不是低段卷轴,那你难道就没想过释放的后果嘛!” 俞白把倒在柜台却万幸没有破碎的各种陶瓷玻璃制品小心安放好,听到姜珂的抱怨,不禁翻了个白眼。 白语静在一旁低头乖乖地把各种家具摆回原处,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 姜珂叹了口气,她也是第一次太兴奋,没想太多,这下好了,平白要来次累人的大扫除。 不过,那个灰袍人虽然不友好,但给的东西却还挺叼啊,既然一个风属性的效果这么强大,那其它两个应该也不会差了。 134.下棋 一番打扫之后,总算收拾好了烂摊子,看下时间也已经不早,姜珂等人也没有了继续开门做生意的心情,之后大家就洗洗睡了。 晚上在卧室的时候,姜珂也详细问了白语静关于使用符隶的事情,她发现白语静有时候还真像个道法方面百事通,基本上一些超现实的东西对方都能说得一二。 一共三个符隶,看印上去的纹路的颜色,分别是青,红,蓝,各自对应风,火,水的属性。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术式自然不知道,不过看第一个风符隶的样子,效果应该都会很强大。 发动符隶只需要注入进去一丝灵气就可以了。 本来姜珂还挺犯愁,灵气本来就那么少,有点不舍得啊。不过后来白语静告诉她可以用灵石传导出灵气。两颗稀有的高品质灵石里面蕴含着纯粹的灵气,颜色也同样代表了属性,不过对于姜珂这样的人来说,什么属性都是一样的。 洗完澡躺在地铺上的时候,姜珂按白语静说的方式尝试了下,发现果然可以感受到灵石里蕴含的微微热流,不过热流进入身体后马上就没感觉了。 “姜珂姐,你好像修行上的天赋不是很高啊……”白语静听到姜珂的感受后,有些意外说道,“老板不知道吗?” “……他知道。我们不看天赋的,有教无类,公平,人人有功夫学。”姜珂开始扯淡。 但打击还是有的,唉声叹气了几天,姜珂便就不去在意,生活继续进行着。 …… 杭城城郊,一群破败的低矮住房,即使是沿海的都市,繁华之下也必有灰色,这里远离了城中心,夜晚灯光黯淡,远处市中心的辉煌灯火仿佛是个近在咫尺的童话,靠近海堤,潮湿的海风下在夜里会钻进各种失修的漏洞。 海堤旁修了条公路,任何时候驶过都会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日落日升,海浪翻涌,只不过车辆呼啸过去的时候,没人会留意另一边落后的区域。 本来这里是有计划弄个海滩,乐园之类,不过后来这个项目换到了另一块条件更好的区域,小孩子嬉戏地跑过街道,又哈哈哈地跑回来,才进行个开头的施工停了,这边也就一直灰白下去,也许会等到某一天拆迁办的到来。 某个角落的平房里,只亮着一盏偶尔会不稳定闪烁的白炽灯,墙壁上倒映出一个拉长的身影,同时的,还有血迹。 灰袍静静地坐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上,此时外头夕阳斜落,只有一颗暗红的太阳慢慢沉下大海,没有光照过来。 他看着落日出神,直到消失的那刻,他的身体才动了动。环顾四周,他皱了皱眉,随手一挥,黑气扑出,已经干涸的血迹,和地上的一具尸体被黑气沾上的瞬间,便如被烈焰灼烧般慢慢消失了。 他想了想,一路过来这边的风俗和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同,他这身大夏天还裹着奇怪长袍的打扮已经频频吸引了注意。 他从房间找来了衣服,脱下灰袍后,露出了内部干瘦老迈的躯体,他对着模糊的镜子怔怔看了半响,然后一言不发地换上衣服。 腹部并没有饥饿感,那种感觉他也很久没有体会过了,自从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尸鬼炼法之后。 待到一切再次安静下来,这位访客不由想到之前那名黑色眼睛少女的话。 “一个月后,漆黑一片?开什么玩笑。”清瘦的男人僵硬地呵呵笑道,“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推衍未来,骗人把戏……枉我杀了这么多人打听。” 他来自一个西北古老的隐世家族,来到所谓的预言之地,便是来确认一件事情。 过了一会,尸鬼师便起身,继续做他的事了。 …… 又是一个双休日,阳光明媚,姜珂顶着个大太阳,有气无力地跟在冯高锥身后。 “冯老师,那家甜品店走到没啊。” “快了快了。” “你五分钟前也这么说……” 因为上次灰袍咨询的事情,姜珂拒绝了冯高锥的邀请,并且也说了下次会补上,所以这个周末,姜珂就冒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和对方走在了步行街上。 尽管已经沿着两边店铺下的阴影走,但是姜珂额头还是出了细汗,她或许应该挑个日子再来,这种温度还不如不请假,在咖啡店工作也好啊……空调是我的命。 冯老师拿着把伞,倒是活力不错地走在前头,看到姜珂有点落后,拉过来藏到阴影下,“看到前面那个粉色的招牌了嘛,就是那个。” “喔喔,好的。”姜珂精神一振,进了装修可爱风的甜品店后,姜珂总算活了过来。 找个位子坐下,姜珂拿了菜单看了看,发现图片上的东西确实都很诱人,不过价格有点不美丽啊。 姜珂估计冯老师肯定是听班里哪几个女学生说的,回答应该也是“物美价廉”,但是靠钱进赫威斯高中的女生和靠成绩进来的冯高锥相比,看价格的眼光又不一样了。 “这次我请你吧。”姜珂随意道。 “啊,这怎么行。”冯高锥连忙摆手。 “你不是好几次约我我都没出来嘛,这次就算我请,大不了你下次请回来就可以了。” “可是这里好像不便宜……” “我靠,我可是一直身兼数职,副业收钱收到手软,你也知道,不差钱!” “啊,噢,真的吗?那好吧……” 接下来便是愉快的吃东西时间,姜珂对甜品之类也喜欢,吃到一半的时候,姜珂突然瞥到店里电视机上,正放着某档本地音乐节目,下面横幅滚动着某某地区失踪人口的案件,望看到者尽快告知警方之类。 …… 一个烈日难当的午后,大街上空气扭曲,这种天气下行人都变少了,步行街上只有寥寥几个打伞的匆匆而过,偶尔一辆电瓶车慢悠悠地驶来,然后卷起一道难熬的热浪。星期天,出来玩的人是有的,只不过都已经逃进了有空调的室内。 这种情况下,姜珂所在的咖啡店的生意就不用说了,吃过午饭后,就没有客人光顾过,冷清得简直令人尴尬。 不过对于这样的遭遇咖啡店的内部人员已经早有心理准备,特别是对于饱经风霜的俞白和姜珂来说。柔和的灯光下,只有空调冷气轻微的吹拂声,俞白玩着手机,姜珂则趴着休息,白语静乖巧地在一张已经可以照镜子的桌子上用抹布擦拭着。 或许是习惯的缘故,在安静的氛围中,没有人说话,一丝隐隐的蝉鸣从外头街道上的树木传过来。 安静…… 俞白瞥了眼一边发呆一边擦着桌子的白语静,想到什么,轻咳一声,“应该给语静买个手机了啊。” “……” 没人回应,姜珂毫无动静地趴在吧台上,白语静也背对着俞白机械地擦桌子。 安静…… 俞白:“……” “咳,姜珂你说是不是?”没人回他,俞白便主动用脚勾了勾姜珂坐的高脚椅。 “啊?”姜珂脑袋略微抬起一丝弧度,转了个头后马上又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我说……”俞白摸了摸鼻子,“应该给语静买个手机了,不然以后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哦这个啊。”姜珂点了个几乎看不出来的点头,“好事啊,应该的。” “语静,过几天我们去买个手机,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姜珂把背直起一半,对着前面的白语静说道。 “哦,手机……我听爷爷说过,他告诉我千万不要下载一个叫做抖因的东西,你们知道吗?” 姜珂和俞白面面相觑一下,然后姜珂拿起手机,指着屏幕,“这个就是。” “啊不能看!看了会道心受损!” “你爷爷好特别的教育方式……” 解释了一番,姜珂便再次趴在吧台上,没了动静。白语静也继续开始重复无数遍的擦拭,气氛再次安静起来。 俞白低头玩起手机,呼呼的空调送风,外头又来了隐隐的蝉鸣。 安静…… “叮铃铃——” 风铃响了起来,姜珂懒洋洋地撑起身,俞白难得主动去看了眼到来的客人,心中竟是有一种招待一番的冲动。 两个二十几的青年人扇着手走进咖啡店,一进去还没等白语静说出“欢迎光临”的话来,就都愣住门口。 “咦,怎么回事?”青年人说道。 “这里是喝咖啡的?”另一个同伴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走错了?” 青年人撤出门外看了看招牌,顿时拉住同伴的胳膊,“走错了走错了。”然后尴尬地对店里眼巴巴看着他们的三人笑了笑。 “……” 这就很尴尬了。 “天气热得脑子都不清楚了,哎哟真是……” “我怎么知道,都一样啊,在地下的,外面太晃了到昏暗的地方一下子没看清,不是那种店……我说这个也真是的,没事开得像十八禁一样藏在地下有意思么……” 稀稀疏疏的话语从门外飘来,渐渐没了声音。 俞白讪讪地咳嗽一声,姜珂重新趴好,白语静也回到座位上。 又安静下来…… 当白语静来到另一边的桌子上擦拭的时候,俞白突然把手机扔到吧台上。 “是不是有点无聊?” “……” 没人有反应,白语静擦着桌子,姜珂一动不动地趴在…… “喂,好歹回我一句吧。” “对啊,很无聊啊。”姜珂趴着闷声道。 “老板,现在确实非常无聊呢。”白语静放下了抹布,双手放在膝盖的女仆装裙摆上,转头不好意思说道。 “太颓废了!”俞白站起来,心痛地看着自己手下的两个员工。 “……” 又没人回他了。 就在俞白又以为要回到那个令人抓狂的气氛的时候,姜珂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头发凌乱地白了俞白一眼。 “想不到青云道友你的嘴里竟然会蹦出‘无聊’这两个字,身为老板的你可不能说出这种丧气话啊。” 没有管姜珂暗含讥讽的话,俞白想了想,说道,“外面这么热,出去是找罪受,我们呆在这里,可以自己找有趣的事做啊,反正没客人。” 身为老板的你说出这种话真的合适吗。 姜珂淡淡看着俞白,“有趣的事,比如?” “要不……”俞白皱着眉想了会,“你们跳几支舞?” “……” 俞白自说自话道:“一直静坐对身体不好,年轻人运动运动,空调房里也不热,我最近看到有些弹幕网站上有很有意思的宅舞,你们……” 姜珂重新趴了回去,本来产生点兴趣走过来的白语静半路的时候又撤了回去。 “哈哈,我开玩笑的。”俞白看到气氛不对,顿时笑道,“活跃下气氛嘛。” “……” 安静…… “喂,姜女士。”俞白拍拍姜珂的肩膀。 姜珂猛地抬头,用一种死鱼眼的姿态盯着俞白。 呃…… 俞白道:“要不要下棋?” …… 其实不用俞白说,姜珂和白语静也是感到无聊的,毕竟是完全空闲着没有客人,只能干坐在店里,而且高温的天气人的心情也会不稳定,不无聊才怪了。 俞白最后提出了一个听起来相当没意思的提议,但好歹也是正常的,之后的时间,俞白不知道从哪里翻来了棋盘,而姜珂和白语静,很快也就加入了进去。 以俞白的喜好,那肯定是下围棋,但一听围棋后,白语静倒是颇有兴趣,但是姜珂瞬间焉了,为了照顾对方,最后还是改成了五子棋和跳棋这种简单的为主。 白语静年纪小,谈起围棋却非常老成,并且再次搬出爷爷表示五子棋跳棋什么的都是异端,是小孩子都不玩的玩意。 但等一旦投入进去这种游戏后,倒玩得非常兴致勃勃。 白语静在一旁观战数回合摸清了规则,举手请缨战斗一盘,竟是差点险胜大意轻敌的姜珂。 就在时间这样流逝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再次摇响了。 白语静和俞白正在鏖战第二盘,白语静全神贯注,俞白眼神如电,姜珂也饶有兴趣地观战着,完全没人管门口是不是有人来了。 “喂,这个……”进来的人似乎还是两个人。 “这里是咖啡店,不是十八禁,或者情趣用品之类的糟糕店。”姜珂头也不回地淡淡道。 “……” 门口进来的一男一女似乎陷入了无法理解的懵逼中。 “那个,我们知道这里是一家咖啡店……另外,我们是来找店主俞先生的。” 135.NNRC “找他?” 姜珂反应过来,终于从眼下两位旗鼓相当对手中的激烈五子棋战斗中移开视线,看向门口。 进门的是一男一女,都穿着便装,男的二十七八的年纪,有一丝成熟和精明的气息,女的则稍微年轻点,相貌清秀,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你们是?”姜珂瞥了眼完全关注棋局的俞白,摇摇头,站起身来到到访者面前,“不是喝咖啡吗?” “抱歉。”男的似乎是领头,略微领先半个身子,“我们是有事情来找这里的店主的,请问人在吗?” 男人虽然询问着,但眼神已经越过姜珂,看向了后面坐着的俞白。 “呃,在的。”姜珂有些疑惑,最近这段时间找青云道友的人还多起来了啊,她走回去用力拍了拍俞白的肩膀,“青云道友,又有人找你。” “为什么说‘又’?”俞白本能地反问一句,然后抬起头看向姜珂,顺便也看到了已经从门口走过来的一男一女。 白语静放下棋子,仰头看去。 俞白的视线放过去后,男人似乎有些拘谨起来,“那个,你好,俞……俞白先生,我们是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 说完之后,男人和女人竟然都是鞠了一躬,让旁边看得姜珂和白语静睁大眼睛。 面对突然的行礼,俞白竟是没有吃惊,把手里的一颗黑子放了回去,端详了会起身重新站好的一男一女,表情看不出喜怒,“你们来干什么?” “冒昧前来打搅,实在是抱歉。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原因,我们特意来到这里询问一些事情……” “工作上?”俞白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很想和这两人多说话的样子。 “只是问点事情,不会打扰太多时间的,俞白先生。”旁边那女似乎是看到俞白表情有异,连忙补充道。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 姜珂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什么关键词语,她马上联想到了之前。 “我和你们上头说好了。”俞白淡淡地说道。 男的瞪了女的一眼,似乎在埋怨对方怎么就你话多,女人撅了撅嘴巴,但还是老实低头做错什么事般不说话了。 就在这对年轻男女以为这次斟酌许久的到访会如预料中失败的时候,俞白看了姜珂一眼,让后者有些莫名其妙。 “过去说吧。”俞白指了指一处角落里的空位。 “啊,好的好的。”一男一女的眼睛都是一亮,然后马上走过去了。 “青云道友,这两人来干嘛的?” 姜珂拉住了也起身的俞白,问道。 “跟你说过的,我和官方的一些约定,估计又是遇到什么棘手事情了吧。”俞白笑了笑,走前还顺手摸了摸姜珂的头。 …… “什么事说吧,就五分钟。”俞白没有给两名自称来自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人好脸色看。 NNRC,(Non Natural Response Committee)便是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缩写了。 男的笑着说道,“俞先生,我叫陈余易,这位是我的搭档李娴夏,没有事先打招呼就过来真的抱歉,我们实在是调不出您的联系方式……” 叫李娴夏的女人看到同伴又是一阵客套有些忍不了了,对方都说了只有五分钟时间了。 找了个说话间隙,她马上插进去,“是这样的前辈,因为杭城最近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在当地公安呈报的文案中,有疑似超自然的现象发生,所以我们是过来调查解决的。” 叫作前辈也没错,毕竟是修行比他们一目了然强很多的高手。 陈余易对同伴打断他的话不满意,自从两人成为一组后就老是因为各种小事而磕磕绊绊的,不过既然说到主题了,陈余易也端正地点点头。 “继续说。”俞白没什么反应,对方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人员外派解决可能扰乱社会秩序的麻烦。 “杭城最近出现了很多失踪人口,比往年统计的事发率提升了数十倍。”李娴夏继续说道,“所以……” “所以你们过来了。”俞白摆摆手,“行了,我没兴趣听太多。” “为什么殷笑梨不来对接?”俞白看着两人, “啊,殷长官在西半球那边出差,没有时间……” “好吧。”俞白无趣地挥挥手,打断道,“直接说你们要找的人长什么样,看样子你们也应该是确定了消息,不然也不会找上我这边来。” “没错……就是这样。”陈余易笑了笑,点点头,然后肃穆道,“我们去看过几个失踪地点了,设备都检测到了灵气的残留。” 俞白心中动了动,很自然地想到了之前的那个不友好,浑身散发不舒服气息的客人。 像陈余易和李娴夏这种外派调查顺便救火的,是比较普通的行动,简单地说就是特殊人员解决特殊事件,主要工作还是往战斗靠,事先的准备工作一般都会由常规单位做好。 “应该调到监控看见了吧,一个灰袍?”俞白随意道。 “是的。”李娴夏说道,“其实主要是想听听前辈的看法,毕竟有经验在也许会提供不少帮助……” “一周前下午来了一次,晚上又来了一次,没有做出奇怪的举动。”俞白轻轻说道,“实力先天,修的不是正经法门。” “差不多就是这样,你俩不是对手。” 陈余易和李娴夏对视一眼,“原来如此,感谢先生提醒……” “五分钟结束,你们可以走了,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俞白起身,表示送客了。 …… 五分钟,不多不少。 俞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余易和李娴夏也不好说什么,道谢一番,便从角落里走出来。 “好了啊,这么快。”姜珂看着俞白坐回自己旁边,说道。 “嗯。” 陈余易和李娴夏临走致意了下这边,身为女人的李娴夏还特地朝姜珂和白语静两个可爱的少女挥挥手,白语静倒是很有礼貌地回礼。 “说吧,找你什么事。”咖啡店再次安静下来后,姜珂问道。 “他们都是NNRC……也就是青云道友我以前那啥,全球非自然应对委员会华夏分部的人,你说他们来还能干什么?”俞白给自己倒了杯水。 “咋,有鬼怪祸害人间?”姜珂嘴巴微张,惊奇道。 “……” “说是最近有很多不正常的失踪案,他们来调查的。”俞白看了眼姜珂,“并且,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之前来我们这边的那个灰袍人干的。” “什么,那个邪修?”姜珂音量提高了些,旁边偷听的白语静也忍不住凑过来。 “我就知道那个是大坏人!”白语静挥舞下拳头,自顾自点头道。 “我去,这么恐怖,那个灰袍男还抓人做实验?”姜珂不禁想到了咨询过程中对方变脸散发的诡异的气场。 “反正不管我们的事,那两个就过来问问情况,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去做,他们会解决的。”俞白重新看起桌上刚才和白语静战斗的棋盘,看着已经占了一半棋盘还没分出胜负的黑白子。 “那你没说那灰袍男是来‘咨询’才来我们店的吧?”姜珂有些不放心道。 “我不说官方就不知道吗?”俞白像看傻子似的看姜珂。 “那怎么办?” “放心,他们心里有比数,知道什么能查,什么不能查。”俞白的语气还挺自信。 “好吧。”既然青云道友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分寸的。 “我怎么感觉变困难了,你们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换过棋子了吧?”看了会,犹豫不定的俞白疑惑起来。 “瞧你这话说的,你本来的局势就很严峻好吧,别整有的没的,赶紧做好认输的准备吧。”姜珂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对啊,我怎么会出千!”白语静听了,气呼呼说道。 “不对,我明明记得这边有个黑子的,怎么现在不见了?”俞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要么下要么认输,晚上打扫就你来,看你也很久没运动了。” “不行,这肯定有个黑子,那这把不算,我们来下围棋,围棋我略有涉猎……” 蝉鸣穿透浓厚的绿荫,钻进咖啡店的时候,被里面的正在发生的争执冲散,话语随镜头拉远了。 …… 136.灵气检测器 陈余易和李娴夏出了咖啡店,阳光直射,他们用手在额头上搭起帐篷。 “啊,好热。” 两人坐进了一辆来时的黑色轿车上。 陈余易坐在主驾驶位上,“幸好我早有预料,没关空调,不然坐进车里还不像坐进火炉子。” 李娴夏撇撇嘴没说话,待到汽车发动往某个方向驶去,她开口道,“不过,我们就这样好了吗?” “什么?”陈余易开着车,闻言偏了偏头,“你说去咖啡店的事?还能怎么样,我们连俞先生的档案资料都调不到,级别太低了,在他面前,我们在他面前估计还是和刚入新手村的菜鸟差不多。” 街上阳光刺目,陈余易戴上一副墨镜,倒显得有些帅气,“人家可是传说中光人仙尊的台前幕后的人物,能见一面瞻仰下就行了,这次任务干完回去也能吹嘘一下,再说了……我们不是也问到了价值可贵的信息了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个灰袍人连续两次去那家咖啡店,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事情……”李娴夏犹豫道。 “你就是这么爱瞎操心。”陈余易鄙视道。 “呵呵,不知道是谁,要不是没我操心一下,上次任务就要造成巨大社会事故了吧,不知道要降级到哪里去呢。”李娴夏冷声回道。 陈余易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接下来只好老老实实开车。 安静了一会,下了一个高架后,李娴夏把身子转到右侧,看起窗外的风景。 “那两个女孩,还真漂亮啊……”女性视角的她脑海里回想去咖啡店里,尽管时间短暂,但印象同样深刻的两个少女,一个黑长直,一个小可爱。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李娴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奇怪,为什么要招两个美女……” …… 陈余易和李娴夏到了目的地,车停下来。陈余易看了看车窗外面被太阳照得发亮的地面,叹了口气,还是开门下车。 热量呼一下往身上涌来,“哇,热死了热死了。”陈余易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另一边车门下来了李娴夏,手里却提了把伞,“幸好我带了伞。”李娴夏巧笑倩兮地站在阴影下,朝陈余易这边招招手。 “……”陈余易有些无语,“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要一起吗?”李娴夏摇了摇雨伞,调侃道。 “不要。”陈余易挥挥手,走到后备箱,拿出了一个手提箱。 “话说回来。”到办正事的时候,李娴夏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看了看附近市郊略显荒凉的景象,“这里就是要调查的地方吗?” “是的。”陈余易蹲在地上打开手提箱,然后对着里头的各项零件组装起来,“这次事件还没到需要总部情报支援的地步,就让杭城的公安配合了,监控检索过来,这边应该是那个灰袍人消失的地方。” “不能进一步缩小范围吗?”他们现在处在高势,李娴夏皱着眉看着视线中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建筑群,感到有些棘手。 “目前来说,是不能了。市里案件频发,那个局长早就火烧眉毛了,急得要死,可就是找不到凶手,本来把矛头对向人贩集团,也是完全搞错了方向,一筹莫展中呢……对方大概就盼着我们解决了,不会不出全力的。”陈余易说这话,已经把手头正组装的东西弄好了,金属和复合材料组成,外表有点像排雷工具,“而且你也知道除了对方现身杭城的第一天穿得招摇,后面都进行了伪装。” 陈余易又从后备箱拿出了两幅眼镜,给自己和李娴夏戴上了,这是和“检测器”连接的装置,也就是陈余易现在手里拿着的长柄物体。这算是NNRC外派人员比较重要的装备之一,虽然特制的眼镜也有探查“特殊能量”的功能,也就是灵气,但无疑加上“检测器”后灵敏度会大大提高。 戴上眼镜后视线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右上角有个数字在一直跳动,那个就是灵气的指数了——一切仅供参考,这是研发人员谨慎的忠告。 李娴夏接过了陈余易递来的手枪,热兵器目前还是NNRC普通成员的主要行动手段。 毕竟,不到达先天境地,热武器依旧是有巨大威胁的。 “准备好了吗?”陈余易照例问了一句,见到搭档点头,他吸了口气,“那我现在启动‘黑匣子’了。” “二零二二年五月二十八日下午十四点三十二分,B组陈余易队,关于杭城的异常调查,现在开始进行战场记录……” 待到一切妥当,陈余易和李娴夏除了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外,其他都与常人无异,对视一眼后,他们便一头走进了这片沿海方向的市郊建筑群。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不知不觉中,外面已经是夕阳日落,天上飘着一朵朵金黄的云。 咖啡店里的棋局大战早已结束,白语静表示很尽兴,新学到一种游戏方式也感到很开心,下午的工作也格外有活力,虽然客人没有几个罢了。 快到晚饭时间,这种时候咖啡店一般都是叫外卖,工作餐,很少有烧一顿之类的情况,毕竟做饭的设施也不齐全,不过因为今天客人实在稀少,倒也给了姜珂充足的时间,叫了些家常小菜,然后姜珂依靠吧台上工具做了米饭……米饭耶! 姜珂虽然不好意思但也会羞涩承认自己是个勤奋的人,但是做菜之类的,还是为难她了。 白语静似乎有一些厨艺知识,但实践经验为零,所以,当远处的茫茫天际收敛余晖的时候,姜珂能拼出一桌饭菜已经难能可贵了。 “青云道友呢?”姜珂忙活完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百分之八十不是自己干的成果,对着打扫的白语静问道。 “老板好像在外面透气。”白语静回答道。 “看来是下棋输了语静后无法接受现实啊。”姜珂和白语静打闹几句,然后走出去准备叫青云道友。 太阳已经落山,但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橘黄的光线,温度降下了一点,一丝风拂过临街的河水,散开一圈圈波纹。 俞白就靠在咖啡店走出去对面的人行区域的栏杆上,看着风景。 姜珂走过去,就要给对方来下狠的,却发现俞白平静的侧脸,手停在了半空中。 “想什么呢?”姜珂站在俞白身后几秒,轻轻说道。 “能想什么,看风景啊。”俞白回头看了看姜珂,耸耸肩。 “戚。”姜珂看看头顶的樱花树和橡树,大片的绿色投下的阴影斑驳地触及在这边,这边都看了几年了,能有什么好看的。 “吃饭了。”姜珂转身走回去。 “今天不是外卖?”俞白背靠着栏杆,惊讶道。 姜珂想到以前还是经常到外面吃,他们钱多自然不会小气,下馆子完全可以承受,不过后来嫌麻烦之后就渐渐叫一些高级营养的外卖了。 “饭是我做的。”姜珂看了看两边,尽管是步行街但偶尔还是会有电瓶车开来,她走到了对面。 “我马上来,你们先吃吧。”俞白招招手说道。 姜珂沉进石阶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青云道友转回身去了。 晚饭过后,白语静继续劳动楷模般往优秀服务员的光荣称号靠拢,姜珂则坐镇吧台,待到夜深,人来人去,咖啡店的灯光也暗下大半。 姜珂皱着眉走出咖啡店,走上街道后看了看外面站着的俞白。 “喂,打烊了,到你打扫了。今天说好的,愿赌服输,在语静面前就不要耍赖了。” “我知道。”俞白笑道,拍拍姜珂的肩膀走回去,“我难道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吗?” 吵杂远去,此时城市的喧闹也只会在特定的地方肆意,姜珂站在安静的街道上,两旁的店铺都三三两两的熄灯了,她叹了口气。 137.过去过去 姜珂回到店里的时候,发现俞白还真已经在开始打扫了。 估计是太久没做了,俞白稍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哪怕今天的客流算是少的,有些地方还是没怎么没弄干净,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姜珂也不能放着不管了,在旁边不断评头论足,颇有威严地指示了一番。而白语静毕竟没来多久,也不好意思真让老板一个人干卫生的活,在旁边尽管有姜珂阻止,还是不时帮忙一下。 “拖把在那边,哎,你先弄湿在拖啊,不然有什么用。” “桌子下面也要擦啊……” 忙活了一番,待到最后一块区域搞定后,俞白吐出口气,“不使用灵气的情况下,终于弄好了!” 俞白向姜珂和白语静竖了竖大拇指,“平时辛苦你们了。” “才知道啊。”姜珂翻了个白眼,一边的白语静自然是笑着摆摆手。 “那啥,你们赶紧上楼休息吧。”俞白把工具摆放完毕后,说道。 “你呢,还不上去?”姜珂看着对方似乎没有上楼意愿的样子,不禁皱眉问道。 “我出去走走,最近太宅了。”俞白拍拍手,准备出门。 没有给姜珂太多说话的功夫,俞白便推开玻璃门,背后插着手慢悠悠走了。 咖啡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某一刻,灯关上了。 …… 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这个点已经是大多数人们的睡觉休息时刻,上班的,上学的,买菜的,赶机票的,明天还有很多事不会停歇地朝他们走来,但是长夜漫漫,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用另外的方式度过深夜。 这条街的尽头拐角,便是酒吧KTV娱乐场所聚集的地方,糜烂的灯光照不到这里,俞白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哈出口气,头上看不出亮度的弯月垂在乌云边。 这是个比较偏僻的露天大排档,热闹的撸串可以来一波令人无法辨别的走心深谈,但有时候人们也会需要静静的喝酒。 回忆倒不会就因为一时的心情就接踵而来,那些深刻而又模糊,俞白这样经历的人,就是来这吃顿夜宵,明早起来还是要回到那个随性青云道友。 黄色的啤酒倒入玻璃杯,旋涡般至满。 虽然这有些矫情,但是下午陈余易和李娴夏两人的到访还是勾起了俞白的一些心情,物非人非,有些过去是沉重的,他难免缅怀一番。 “你一个人在这里喝什么酒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俞白怔了怔,没等他转头,肩膀上就压上来一双细皮嫩肉的手。 “你竟然背着员工自己出去吃烧烤?!嗯?”来的人正是姜珂,她掐着对方,恶狠狠地说道。 “等等,姜女士,嘶,错了……”痛感袭来,俞白马上改变语气。 姜珂哼哼一声,放开手,拉着白语静坐到对面。 “咦,语静也来了。”俞白讶异地说道。 白语静好奇地看着四周,这种场合她还是第一次来,听到俞白叫她,她连忙躬了躬身,“是,是的,是姜珂姐非要拉着我……” 姜珂一掌拍在折叠桌上打断白语静的话,“吃烧烤一起啊,好久没吃了,再说语静来的时候我们也没办欢迎会啊,电视剧小说上正规的公司新员工新成员来了不都得办欢迎会么,既然出来吃夜宵,那就顺道当是办了。” “说的有道理。”俞白听了,沉吟着点点头,“我们可是非常正规的一流咖啡店,确实得给语静欢迎一下。” “啊,这就不用了吧,欢迎会什么的,太隆重了……”白语静下意识地摆摆手,弱弱道。 姜珂和俞白同时轻咳一声,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出色”的坏境,头顶露天,地上垃圾,这个嘛…… “不隆重,不隆重……”俞白连说道。 “师傅,先来二十串羊肉串!”为了转移话题,姜珂高声喊道,说完后,她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只有几瓶啤酒的桌面,“你吃夜宵怎么光喝酒,快去挑点吃的。” “行行。”俞白眼带笑意地起身,低头看了不耐烦和嫌弃样的姜珂,大摇大摆地向拍档师傅烧烤的地方走去。 俞白挑东西的时候,姜珂拉着好奇的白语静也过来了,虽然看起来不太卫生,但是白语静难免有尝试新事物的心情,点了一些烤素菜的。 待到烧烤慢慢上来,姜珂他们也吃开了。未成年的白语静肯定是喝饮料,其实姜珂酒量还可以,虽然不是海量,但也能喝个几瓶,不过迫于形象问题,也就喝碳酸饮料了。 烧烤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吃了,而且还是这种晚上一起出来,旁边又多了个白语静可爱新成员,气氛是很不错的,一大堆东西都进了三人的肚子里,白语静吃的也很多,到后来还尝试地喝了一杯酒,然而很不幸,仅仅是啤酒,就让白语静晕晕乎乎的了。 烧烤摊的柴炭劈劈啵啵地响着,时间到了凌晨,这块偏僻的地方人就少很多了,姜珂小脸通红地一口气喝掉半杯啤酒,杯子放回去的时候发出砰一声响动。 “姜女士,你什么时候喝起酒的。”俞白看着地上已经倒了不少酒瓶,“女孩子少喝酒。” “你懂个什么,我能喝。”姜珂撑在桌上,看看身边已经趴下的白语静,“语静跟着我们不会学坏吧,都喝酒了。” 俞白笑了笑,不置可否。 气氛逐渐安静,只有杯子碰撞和偶尔动筷子的声音。 对面的姜珂没说话,美丽的黑色眼睛裹在湿蒙蒙的迷雾内,通红的脸色在光洁的皮肤下显得诱人,夜下灯光昏暗,姜珂长发披肩,她嘴巴轻吐。 她不禁看向身旁贴着她的白语静,小脸红苹果似的,眉头微皱,砸砸嘴之后一只手还环过来抱住了姜珂的手臂,肌肤摩擦,姜珂摸了摸不安分小朋友的脑袋,对方呜咽一声。 “哈哈哈……”俞白低头笑了起来,自顾自刷着手机对着短视频说了一大堆话的姜珂感觉不太妙,就这样看着青云道友笑。 “笑你吗啊……”姜珂嘟囔着去拿酒瓶,发现却都已经空了。 姜珂哼了声,举手刚想喊再来一瓶,却被俞白抓住了。 “不早了,该回去了。”俞白心情似乎挺好地说道,然后指了指白语静,“不能让她一直躺着吧。” 姜珂的眼睛盯着俞白。 “那就回去。” …… “姜女士,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俞白拿着单子,敲敲吧台的桌子说道。 姜珂刚把调剂完的饮料装进杯子,递给俞白,“知道了。这个冰草柠檬,三号桌。” 俞白看向姜珂,姜珂此时也看向俞白,视线相交后默契点头。 对方端着盘子离开了,姜珂也继续忙碌着,视线中有某个黑白女仆装的小身影走来走去。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昨晚所谓的“欢迎会”之后,姜珂搀着白语静跟在俞白后面摇摇晃晃地回到咖啡店了,夜风轻拂,当一大二小的身影沉入石阶后,便又得好一会忙碌了,吃夜宵的时候总是开心的,但吃完后也得搞定烂摊子,喝了一口啤酒就睡去的白语静就够让姜珂麻烦很久了。 第二天姜珂是被白语静吵醒的,萝莉完全没有酒醉和凌晨入睡早起的不适感,反而睡得很好元气满满的样子,回忆起昨晚的事,直说烧烤很好吃,下次再去。 姜珂也是哈欠连打地起床了,之后便是往常一般的开店。 风铃摇响,玻璃门推开,竟是又走来一位客人,姜珂双手忙活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流程,眼睛不时看着四处。 “啪!” 姜珂最后把冰块咕噜噜倒进去后,便完成了一杯冰咖啡的制作,由白语静小心地拿着走了。 呼出口气,姜珂活动了下肩膀,看向一旁又开始坐着休息的俞白。 昨晚不长的交谈过后,并未给姜珂和俞白,和咖啡店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一切依旧,冷清的冷清,偷懒的偷懒。要说真有点什么变化,那就是白语静微笑的次数似乎更加多了。 关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给时间时间,让过去过去,在还没有酝酿出更大的风暴前,店里便只是一家大多时间都很普通的咖啡店。 …… 杭城沿海市郊,高高低低的建筑群连绵着,没有任何规划的房子街道挤在一起,这里的色彩很少,从远处灰蒙的天空看去,这里都像笼罩在灰蒙中。 当初在靠着东环路——当地居民更喜欢称之为“分界路”——意为繁华与落后的分界的地方,停了一辆看起来档次不低的黑色轿车,一些外来务工人们的小孩在吃过晚饭后,便一起跑过来玩,看到主人长时间不回,便高兴地在车身上用石头写写画画。只不过一个晚上之后,当熊孩子们再跑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已经不见了。 海堤公路上,干瘦的男人坐在边缘的木质躺椅上,静静看了会下方水浪翻滚,老旧的衣服像是空空地架在某个躯壳上,当又一辆轿车飞速擦着他离开的时候,他便起身回去了那间矮小的平房。 这位尸鬼师枯燥地冥想了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他掀开卧室的某块随手遮着的木板,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他花了一些功夫弄出的简易地下室,坏境相当糟糕,不过能发挥功能便行。 想到了昨天两个不速之客。 “看来得加快动作了啊。” 他慢慢走了下去,然后,一些轻微的惨叫飘了出来。 138.儿童节 六月一日,儿童节。 六月初的日子有个孩子的节日,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些上了年纪与青春掰掰的老人或者想要故意卖萌处在花一般年纪的年轻人在朋友圈扣扣空间总之各种圈刷一刷图片文字,说着寂寞孤苦文艺伤感的话,然后放下手机继续过着现充的美好日子。当然,我上面说的这些跟屏幕前的各位可能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个节日对于咖啡店性格迥异的三人来说,确实都没有产生关联的可能。 前一天晚上,俞白上楼前对姜珂问道。 “姜女士,你要过儿童节么?” 姜珂手里正拿着一袋垃圾走出去,听到俞白的话后停下脚步,虚着眼转身看向对方,“青云道友你是不是傻,难道我很小吗?” 俞白听了,思索一番,然后摸着下巴静静打量了下姜珂全身,特别是在某个众所周知但又不能细说的部位停留一会后,摇摇头,话语即将出口的刹那,他视线又捕捉到了姜珂手上拎着的垃圾袋。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有任何阻滞,俞白陈恳地道了歉。 “哼。” 姜珂无语。 俞白挠挠头,然后眼神突然看向在一旁无辜的白语静。 “嗯,语静怎么样?”俞白眼睛一亮,想到什么说道。 “语静啊……”姜珂也看过去,此时白语静本来正欣赏着每日N次的正副老板拌嘴时间,却没想到一会后两个人都看向了她。 “怎,怎么了?”一米五的白语静不禁后退一步,弱弱道。 “语静也有十四岁,算起来也有初中生了,应该不算吧?”姜珂想了会遗憾说道。 “这么说也是。”俞白也叹了口气。 喂,为什么你们都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到底想干什么啊! “儿童节,是儿童的节日吗?”待到姜珂把垃圾扔完回来,白语静一边打扫一边靠近两步问道。 “是的哦,每年的六月一号,也就是明天。”姜珂笑着说道。 也是小学生泛滥与猖狂的一天啊,玩游戏时请务必保持平常心。 白语静说道:“老板和姜珂姐不用费心啦,前几天都已经办过‘欢迎会’了,再说我也不小了。” 说到三天前的“欢迎会”,姜珂就有些心虚,毕竟只是外面随便吃的烧烤,她真实的目的还是找有心事的俞白淡淡,哪怕事后白语静对那晚的烧烤之旅很满意……果然面对可爱事物什么的,谎言罪恶都会羞愧遁地了吗。 姜珂只好干笑几声,转移话题,“对了,语静你十四岁的话,像你这样的年纪的人……应该在上学呢。” “上学吗?”白语静疑惑道。 “嗯,你不知道吗?”姜珂看到对方小脸上有些不解的样子,按理说白语静身上有明显的良好教育痕迹,“十四岁是上初中,上学就是和一群同龄人到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一起生活学习啊。” “这我还是知道的,姜珂姐,你好像在跟外星人解释一样。” 白语静默默地吐槽起来。 然后她的眼神有些放空,“因为我以前都是在家里有爷爷和其他老师们过来辅导,所以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物呢。” “这样啊……”姜珂想着难道白语静是什么富贵之家,道门之家。 教育孩子竟然是保守传统的家教方式。 “那你要上学吗?”姜珂看着白语静的眼睛,突然说道。 “啊?”白语静似乎没想到姜珂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不知道说什么的慌乱样子,“这个,忽然会上学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我已经在家教老师的指导下学习完各种生活所需要的知识了。”白语静犹豫了一会,然后还是马上眼神坚定道。 “噢……”姜珂慢慢点点头,看了眼白语静,便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了。 聊天告一段落,待到两人做好今天的收尾工作,便上楼洗漱休息了。熄灯睡觉时,姜珂听着身旁一伸手就能碰到床沿距离的白语静均匀的呼吸声,还是想到了对方的年纪和上学的问题。 “这么小就已经学会很多功课了吗。”姜珂穿着睡衣,长发披散在枕头上,“看来还得问问青云道友啊。” 白语静拒绝上学的语气虽然挺坚定,但姜珂也相信她从对方眼神里看到对“学校”的憧憬不是错觉。不过白语静毕竟不是这个正常社会的普通人。 身份或许也会有很多不便之处,姜珂也不敢贸然做决定,找时间还是要跟俞白谈一谈的。 只不过,这个还微小的想法,在今晚之后,就被后面不断到来的事件打断了。 …… 幽暗封闭的地下室内,被各种常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塞满,踏过大量残肢,鞋子不时响起踩到什么软体的吧唧声,还有一种在粘稠液体上摩擦的类似玻璃划过的刺耳声。 他叫伍常道。 地下室被各种撕扯碾碎的血腥之物充斥,凝结固态后,墙壁都像血肉浇筑而成,四面八方,都有一些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图案字符,形体张扬,扭曲癫狂。 伍常道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符号代表什么意义,他也不清楚这个仪式需要这些血啊,人肉的原理,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些黑暗的描述下的最后一行字,有他想要看到的效果就可以了。 距离他来到这个城市已经超过十天了,他一直都在辛勤准备着,本来他看着街上行走的密密麻麻的弱小人们,有些肆无忌惮的想法,不过前几天到来的一男一女让他稍微收起了点轻视,虽然还是无足轻重,但是必要的小心已经是必要的了,毕竟他无法容忍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差错。 “还缺少一个容器啊。”伍常道干瘦的手臂慢慢挥舞着,一些液体凭空喷涂在地面上,绕着不知名的诡异圈子。 今天要做的做到一半时,伍常道想到了这个问题。 “要回去用合适的吗,那几个已经准备好的……”伍常道思考着,然后脑海里突然有一抹黑色如冲刷心灵的闪光一瞬划过。 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 伍常道露出温柔的笑容,苍白而英俊的脸线条柔和,身上的死气似乎都被掩盖住了。 “那就是你吧。” 短袖沾了大半血迹,裤脚因为不断在这种坏境下行走已经漆黑一片,伍常道擦了擦一丝溅到脸上的脏东西。 “拜托了啊。” …… 139.失踪 姜珂起床的时候,发现旁边的白语静还睡着,看了看时间,虽然很早,但确实是往常自己起床的时间。 “你也会有睡过头的情况啊。”姜珂低头看了会白语静抱着被子柔和的睡脸,感叹一句,除了最开始一段时间,后面的情况都是白语静叫姜珂起床了,白语静俨然成为了咖啡店新的作息表领跑者。 六一儿童节高中可是不会放假的,姜珂还得去上班,洗脸刷牙,收拾一番背着包到楼下的时候,姜珂却发现了惊奇的一幕。 青云道友竟然已经起床了! 在姜珂心里,这不亚于早上醒来看到床边站着奥特曼和赛亚人的程度,不过姜珂很快就觉得自己找到了青云道友可能破天荒早早开店的原因。 俞白正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说话。 听到下楼的响动,俞白和那个陌生男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起了啊。”俞白淡淡说道,脸上竟然没有早起的生无可恋的颓废表情,想当初因为咖啡店的一些事宜需要俞白早起去办理的时候,那真的是非常困难艰辛的时刻啊。 “嗯,起了。”姜珂点点头,然后看向青云道友旁边坐着的男人,中年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有些微微的白发,看起来相当沉稳。 中年男人向姜珂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朝俞白说道,“这就是当初你坚持的女孩吧,很有福相。” 俞白:“……” 说话没有理他,中年男人面色浮现一丝尴尬。 “那去上班吧,快去。”俞白说完这句后,才转过头重新和中年男人连上同一频道。 “要你催啊。”姜珂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钟,按她往常都是擦着点到学校的习惯,可不能有太多停留。 往外走路过俞白他们的时候,姜珂好奇道,“这位是谁啊?” “姑娘你好,我是官方和俞白先生对接的代表之一。”中年男人主动开口道,然后看了面色不善的俞白一眼,“来这里是有些事情问一下。” “哦。”姜珂很自然地想到了之前来过的陈余易和李娴夏,按眼前中年男人的说法,他应该也是NNRC,那个非自然应对委员会的人了,似乎还和青云道友很熟的样子,看年龄难道是同时期的?不过上次不是已经来过了吗,为什么隔了几天又来问事情了? 姜珂心里有很多疑问,不顾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离开,反正回来后也能问青云道友。 …… 待到姜珂走后,咖啡店再次安静下来,俞白表现出的神情与姜珂和白语静相处时有很大不同。 “那么,你们为什么又来了?”俞白平静地看着对方,不客气完全表现了出来。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好不容易见一次,语气用不着这么差吧。” “之前有两个菜鸟过来也说了只是问下消息,到现在你又冒出来,什么意思?”俞白没有理对方。 “这跟我们当时说好的不一样。” 看到俞白表情有异,中年男人适当止住话头,叹了口气,“言归正传吧,前几天有我们的人来这里……你说菜鸟也可以,不过现在……” 中年男人语气严肃了一分,手按在桌子上,“也确实如你所说,现在,连我也来到杭城了。” 俞白听着对方别有深意的话,眼神动了动,“什么意思。” “除了我,还有A组的三队人,都来到了杭城。” 俞白看向对方,偏了偏头,马上想到了原因,“那两个菜鸟出事了?” “是的。”中年男人沉重地点点头。 听到对方的回答,俞白心中或许并没有太多吃惊的感觉,在任务中出差错,是特殊事件解决的特殊人员必须要有的心理准备。 “距离那两个菜鸟来这里已经是第四天,你们还没找到他们?” 中年男人听闻叹了口气,“似乎连紧急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最后联系到的时间还是任务期间三天一次进行的常规联络。” …… 姜珂推门出了咖啡店,便一路小跑地赶向公交车站,与平日一样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隐约有个飘忽的人影。 女孩跑远后,伍常道从旁边店铺的玻璃墙上显出身形,深深看着那名拥有美丽眼睛的少女,出了店铺,他回头小心地看了眼安静的咖啡店,然后跟了上去。 …… “最后出事地点,这个应该很容易吧。” “沿海一带的市郊。”中年男人回道,“根据他们在杭城的调差痕迹,还有附近监控,他们最后前往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俞白点点头,开口道:“许组长,既然你们都已经有了明确的下一步行动目标,带的人手也是A组的,那你来找我……”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中国分部,俞白知道,目前主要的成员,只有A和B两个小组,除了外部各种不知情的常规辅助单位,内里面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只有一百多个而已,而A组则一向是核心,甚至数量长时间没有超过个位数。 三队A组人员,加上一个B组组长,如果还无法应付,虽然不一定是灾难程度,但也差不多是以常规武力不可抗力级别了。 “等人员抵达,我们今晚就会有动作,但是在那之前,我有必要把事情理清楚。”中年男人看着俞白。 俞白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所以,那名邪修访客,来到你这里是问了些什么?” …… 姜珂站在教室的走廊外,此时教室正在上英语课,英语老师是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似乎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或是执教久了看开了,英语老师对课堂纪律并不怎么管理, 对待学生也只是“我认真讲我的,你们听不听随你们了”的放羊态度。这虽然不是积极的教育方式,但也绝对说不上英语老师有错。这样的老师对于姜珂和某些同样致力于划水事业的同志们来说,那自然是一个福音,不过既然英语老师尊重学生了,不严厉管教上课批评,那学生也要尊重老师是吧,睡觉和玩手机的时候,就不能太过明显了。 姜珂吹着风,正在用手机发着消息。白天在公交上遇到的不良三人,他们再次盛情邀请了姜珂前往游戏厅装/逼,姜珂犹豫很久不下决定,此时不良三人便是在学校继续对姜珂发出攻势。作为不良,上学带手机那是必须具备的素养。 黄毛一马当先,利落地把姜珂拉到一个讨论组。 黄毛:“姜姐,游戏厅战一发啊!走起!” 姜珂默默打出几个句号:“……” 龙套也凑上来,“是啊,姜姐你上次去了大显神威,打遍无数项目之后,那边一直有人问我们上次那女的还来不来呢。” “简直是游戏之神!” 姜珂暗暗抹了把汗,还游戏之神……好羞耻的名头,再说我可比不上木马。她没有回话,过了一会,逼男发出一个短消息:“算了,你们也不要这么说,毕竟一个老师一直跟我们三个男的混在一起是不太适合。” “嗯,为什么?” 黄毛和龙套不禁都发出了真诚的疑惑。 姜珂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去游戏厅玩什么的,她也并不排斥,犹豫的原因是自己回到咖啡店后,是有事忙的,虽然一般客流量都很少,但让白语静这个萝莉一直忙前忙后的也不好意思。 姜珂收回手机,木然地看了会课,间隙瞥了眼手机时,发现屏幕上聊天消息正在刷刷刷地划过。 姜珂嘴角动了动,滑开看了看,发现黄毛和龙套两人正在热情讨论如何能让姜珂和他们一起玩,毕竟带个大神出去晃一圈刷个存在,这是让他们感觉很有面子的事。 黄毛和龙套说了一大堆没什么意义让姜珂看不下去的话后,陈一楠估计也是忍不了地发出话。 “你们俩个说这么多,让姜珂再带一个老师的不就好了。” 黄毛和龙套一愣,然后顿时一阵令姜珂无语的称赞声…… 这难道是正常人能想到的方法吗? 他们身为混混,就真的不怕老师的吗? 还有,到底是什么奇怪脑回路啊还再叫一个老师喂! 不过冯老师对游戏厅这种地方肯定是不要去的吧……再带一个女的,等等。 姜珂想到什么,要不带着白语静一起去?这样不就完美解决自己心中的困难了啊,而且白语静肯定没见过游戏厅这种好玩的东西,打枪啊,打丧尸啊,打怪物啊……多好。 至于店……不是有青云道友嘛! 姜珂自我感觉良好地点点头,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 “我明白了。” 中年男人犹豫起来。 俞白沉着脸,点点头。 话语到这里,身份为B组组长的许斌正色道,“但是到了必要的时刻,我也会做出选择。” 俞白淡淡笑了笑。 “哎。”许斌神态忽然松弛下来,靠在椅子上,“想不到这次事情还扯着这么多,真复杂。” 许斌看向俞白,“告诉你也无妨,这次这个邪修,也叫作尸鬼师,来历不小。” 俞白偏了偏头。 “有道门的人出手了。”许斌轻声说道,“几个人,号称天一正教道统,西北荒凉大山,和对方来的同一个地方,说是来制裁异教徒的,我看啊,明显已经和西部乃至靠近中东的位置有了关系,那个尸鬼师叫伍常道。” 140.游戏厅 六月的天即使到了四五点还是炎热的,二中几条街外有一家规模中规中矩的游戏厅, 因为老板对于未成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里倒是学生常来的场所。 白语静怯生生地从公交车站下来,然后就站在马路边上, 小心地看着四周的坏境,手里攥着一只前天刚买的新手机。据说这是在某个炎热的日子,因为某老板又陷入了无聊的旋涡之中,所以爱护员工,尊重劳动之心爆发,怒关大门暂停营业,以履行承诺的荣誉而战,带着手下员工就前往商场买手机去了,顺便,还享受下了“营业额爆表的商场的热闹气氛”。 白语静有些急促地站了一会,虽然她来到这个城市也不少时间了,但大部分区域都还在陌生的阶段,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的时候,手机铃响了。 连忙接通,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姜珂声音。 “语静啊,到了没?” “到了。”白语静看看站牌,没有错,“我刚下车,姜珂姐,你说好玩的是什么啊,还有咖啡店那边真的没事吗……” “好了好了,语静你就不要担心了,青云道友身为老板,一定会以身作则完美完成咖啡店的工作的,请个半天假完全没问题。”姜珂说着话,“你到了是吧,啊,我看到你了,等着啊。” 电话被挂断了,想说什么的白语静无奈放下 手机。 很快自己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转身的时候,白语静看到了穿着夏天小裙子的姜珂,身后……还跟着三个男生? “怎么是个小朋友啊。” 一道感觉很嚣张的男声从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嘴里说出来。 白语静注意到了眼前三个男生的不寻常,脚步一动,下意识地藏在姜珂身后,“奇怪,明明‘灵气’是和普通人相同,没有修为,为什么神情都如此张扬呢?” 白语静处在还无法理解中二的年纪,虽然以她的年纪,应该是在上初中二年级才对…… “这三个是我朋友,虽然看起来不是好人,但心底还是不差的。”姜珂给白语静介绍道。 您太会说话啦! 姜珂转过头,面对不良三人,“你们客气点啊,这是我……妹妹!” “这次好好带她玩,要是欺负她……”姜珂冷笑着挥舞下拳头,“你们懂的。” “切”,黄毛和龙套双手靠在脑后,装作很不屑和小朋友玩的样子,不过嘴上说的话还是很务实的。 “和小朋友玩……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就是,随便玩玩,没事。” 黄毛和龙套的表现一如往常,陈一楠在旁边看了看白语静,又看向姜珂,点点头。 街道拐角,一家餐馆外面摆放的露天的桌椅,伍常道长袖长裤,戴着顶帽子看着这边的三男两女。 “旁边那个小女孩也不错呢。”伍常道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不过相比那双黑色眼睛,还是差很多啊。” 感受到了容器的触手可及,伍常道不自禁想到了美好的画面,低沉地笑起来。 “喂,这位客人,你吃不吃?” 一个不友好的声音传过来,伍常道皱皱眉,抬头看去,一个绑着围裙只穿着背心的大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你坐多久了?吃不吃赶紧的,别打扰做生意可以吧?”餐馆老板回过头看向正在门口注视自己的老板娘,淡淡一笑,送去一个霸气而沉稳的眼神,然后继续怒目而视眼前的人。 伍常道抬起手,又停在半空中。 “抱歉了。”他沙哑地说道,随后慢慢起身离去。 “什么素质。”餐馆老板嘀咕一句,不屑地摆摆手,然后挺着胸回到店里去了。 “蝼蚁。”走远后,伍常道背对着淡淡说道。 此时马路上绿灯亮起,车辆呼啦啦地驶过去,天气炎热,一辆大型集装箱轰隆隆地开过,沉重的马达嘶吼着,经过伍常道时,掀起的一股巨大热浪和尘埃吞没了他…… …… 推着白语静走进游戏厅后,白语静便发出了一声惊呼。 因为是有些黑色关系的游戏厅,虽然各项设施齐全,但灯光比较暗,并且也不如大商场里的整洁干净。吵杂的音乐,射击声,赛车声,投篮机咣咣的碰撞声,金属币撞击,一些人不时大叫,这样的坏境对于白语静来说,是需要一定时间去接受的。 姜珂对于带十四岁的妹子来游戏厅玩倒不是一时脑热,白语静一直呆在咖啡店都没怎么出去过,这显然是不健康的,再说有她和不良三人看着,起码安全和不玩赌博性质的游戏是保证的。 “感觉好厉害!”白语静应接不暇地看着周围各种电玩,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良三人已经拿了游戏币过来了,几个人走在一起,姜珂向白语静讲解着一些事项。 一开始自然是不良三人玩着,姜珂在后面给白语静说,过了两个游戏,到了投篮机那片地方,姜珂就有些手痒了。让看起来最靠谱的陈一楠帮忙看着,姜珂自己也就上场了。 投币计时后,篮筐就不断被一个个的篮球命中。投篮机姜珂倒是不需要去作弊,她本身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对细节掌控得很好,毕竟投篮机可不是打篮球,是有很大不同的。 听着白语静软萌的叫好声,黄毛也不自禁投币开始玩,随便投了几个,竟然都如有神助的全部命中。 “哇,这个也好厉害!” 身后传来姜珂姐带来的萝莉的称赞声,黄毛轻咳一声,自谦道。 “一般般吧,你知道就好。” 然后几乎没看篮筐,为追求流畅抄起个球就扔出去,“咣”一声,篮球应声弹了出去。 “嗯?”黄毛面色一僵,然后打起精神投篮,之后却是因为太在意反而十个有五个不进,最后分数自然不好看。 白语静倒没注意那么多,依旧拍手鼓掌。 黄毛看了看白语静,脸红地挠了挠脑袋。 “小朋友懂什么……” 投篮机算是简单易上手的游戏,很快姜珂就让白语静去试试,看得出白语静对这样新奇的事物有很强烈的兴趣,由于玩了一轮,姜珂就下来休息,然后看着眼前四个人玩,黄毛不知为何还坚持再来一次,哪怕室内有空调玩多了肯定出汗的。 白语静的学习能力似乎很强,从上次下棋就能看出来,很快竟然能投得像模像样,不良三人遇到了当初俞白青云道友面临的相同危机,不由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姜珂就看着白语静小小的身体用蹩脚的姿势投篮,还是挺有趣的。由于状况激烈,黄毛使出了秘技丶疯狂出手——也就是一顿乱投,很快有个球就弹到移动的篮筐上,直接飞了出来。 “哎,姜姐你帮我捡下!”任让球滚到不知名的角落自然不行,毕竟是公共财物,不过黄毛眼角感受到两边快速地进球数,顿时不敢分心,只好招呼唯一空着的姜珂。 “真麻烦。”姜珂说着,但还是善良地去捡球了。 篮球咕噜噜地转动着,然后在一个男人的脚下停住了。 距离并不远,姜珂很快小跑到达,蹲下捡球。 “不好意思。”非常有礼貌地给磕到球的路人道声歉。 “又见面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 姜珂一愣,这个声音让她有些耳熟。 一双苍白的手进入视线,对方弯下了身,伸展中袖子上移,露出干枯龟裂的的手腕,搭上篮球。 姜珂的身体瞬间僵住了,白得异常的手,加上声音,脑海中的印象深刻记忆很快连接上。 姜珂慢慢地站起身,抬头看去。 果然,数天前前来的咨询的客人,那个邪修正看着她,面皮僵硬,死气的眼神却有一丝愉悦。 对方和善地把篮球递过来。 “说是最近有很多不正常的失踪案,他们来调查的。并且,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之前来我们这边的那个灰袍人干的。” “什么,那个邪修?” “我就知道那个不是好人!” “我去,这么恐怖,抓人做实验?” 一些记忆中的话语闯进脑海,让姜珂在闹哄哄的氛围中感到一丝寒意。 尸鬼师平静地看着她,她也就这样看着对方。 几秒之后,僵持的顶点,姜珂勉强笑了笑,接过篮球,像是捧回一个火盆。 “你,你好。” 姜珂知道眼前是个危险人物,并且现在的局面不同于在咖啡店,那个时候有青云道友在,并且当时对方还没有犯罪……现在的话,反正姜珂是绝对不信走着走着碰巧遇到闲逛的对方了。邪恶修行者骨头玩多了也喜欢来游戏厅玩玩放松心情吗? 不能轻举妄动……姜珂真切感受到了“危险”的信息因子。 “姜姐,球呢,捡了吗?”黄毛满头大汗地喊了句。 姜珂和伍常道同时往黄毛那边看了过去,却谁都没动。游戏厅吵杂的声音似乎在两人周身就被无形的结界隔开了。 姜珂小心地看了一眼尸鬼师,然后踏出一步。 141.黑水 对方没有反应。 姜珂侧着身子倒退,把球递了过去。 黄毛没想太多,看也没看姜珂,手直接拿过去就又投出去了一个。 总之,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尸鬼师很危险,极有可能是个杀人狂魔,姜珂有些后悔让白语静来游戏厅了,不管如何,不能把这还莫名的事情扯到太多人。 “黄毛,我有事先离开一下,你们帮我看好我妹妹。”姜珂说了一句话,专注于手头上的事的黄毛不做思考地嗯嗯两声。 “找我?” 姜珂面向对方,轻声说了一句,她本以为这么吵的坏境下对方应该听不到。 尸鬼师点点头。 短时间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姜珂深呼吸口气,往一边的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明显安静很多,姜珂抿着嘴唇,拐进了女厕所,没有人,进去后她马上注意到了半开的窗户。 “不行啊,就算跑了,还有落在游戏厅的语静。”就在有些着急的姜珂想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身后门打开了。 尸鬼师,一脸淡定地走进了……女厕所。 “这里是女厕所。”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姜珂没忍住地说道。 对方干瘦修长的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对姜珂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这招肯定不管用…… 毫无血色的面孔轻轻吐出几个字,“能跟我走一趟吗?” 走你妹啊! 姜珂内心大喊,这个时候跟一个诡异地冒出来的邪修走那才是脑子有病,但是此时姜珂不好回答。 手里攥着手机,直接拨打1就可以快速拨通青云道友的电话,来得及吗。 吸了口气,姜珂闭眼,睁开。 灵气波动,让我“推衍”…… 画面接踵而来,姜珂面色一变,来不及做出思考,就地扑倒翻滚。 黑气扑出,似乎带着莫名的凄厉呼啸,姜珂原来位置的地砖被已经被一股力量打碎了。 对方根本没有等她答应的打算,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把黑气饶了过来。 伍常道看着失败的偷袭,有些疑惑。 本想不闹出太大动静快点解决的……都跟你说过拜托了啊,怎么就不配合呢? “不过问题不大……”伍常道这样想着,手半举起来,念了一个听不懂的词。 简短的发音像是带着神秘的力量在狭小的洗手间内回响,伍常道举着的那只手的手掌散发出黑光。 十几条黑色的触手延伸出来,姜珂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快点吧,别浪费时间了。”伍常道面无表情地说着,“这是最后的温柔手段了。” 触手抖动盘旋,然后带着一种既硬又软的姿态抽向姜珂。 温柔你个头! 姜珂盯着这些奇怪的触手,咬住牙,“砰砰砰……”瓷砖破碎,姜珂全力在有限的空间内移动,黑气实质化的触手砸烂了洗漱台,断掉的水龙头喷出水流,姜珂把隔间的一扇门拉过来,直接被似乎前端有口器的怪叫的触手击穿,木屑四散,姜珂没办法了,空间实在太小了,这么多的触手,即使能预判,被逼到角落后也是难逃一劫。 姜珂跑向了窗户。 黑气在这片空间肆虐,转眼间女厕所就已经是一片狼藉,伍常道看着那个女孩以各种令人意料不到的方式躲开攻击,感到奇怪。 并不是常见的武者那种训练过的躲避方式,这女孩是全靠反应力吗?伍常道心中想着,看得出,对方并不是一昧地躲开触手的区域,而是在触手的区域下躲避。 眼看心仪的容器就要逃向后面的那扇窗户,伍常道略微摇头,向前踏出了一步。 “搞什么啊。” 姜珂冲向那扇窗户,一米多高,半开的宽度应该够自己跳出去,几步的距离中她还拿出了手机,滑开之后盲按了几个键。 距离够了,姜珂就要奋力一跳的时候,她眼神闪烁,面色变了变,然后脚步猛地一蹬,硬生生地止住了势头。 下一秒,整片窗户都漆黑起来,纯黑没有一丝光亮的物质如水泥般灌注了一片矩形的区域。 “这尼玛也行?”姜珂无语地看着眼前修行者的力量。 焦急地看了下手机,已经在拨通了,姜珂转回去,却发现那些黑色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姜珂看向那个图谋不轨的纤瘦尸鬼师,只见对方浑身都诡异起来,一丝丝黑气在衣服下极力压抑着,如水到沸点般不断啵啵啵地冒出破碎。 “完了。”姜珂看着,冒出这个念头。 破掉的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已经蔓延到了地上,汩汩的水流安静地流向姜珂,快到脚下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姜珂的错觉,这些水的颜色变成了黑色。然后,不知为何,几个隔间高出地面几寸的瓷砖上也流出了黑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积满整个洗手间的黑水有几处膨胀站立起来,令人作呕的黑色液体粘稠般升起掉下,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要挣扎破出来。 “砰。” 头顶的白炽灯在揪心的响声中破碎了,视线暗了下来,姜珂小腿颤抖着,毫无办法地看着眼前如鬼片的一幕,想要惊叫却发不出声。 以目前的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大概是自己太弱了。 …… 自从送走了姓许的中年男人后已经好几个小时,俞白静坐在寥寥几个客人的咖啡店。 “要不要让姜珂最近几天小心点,或者干脆请假别去上班了?”俞白心里想着事情,按理说那名客人的事跟他们关系不大,但凡事总有意外。 此时有客人喊服务员,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不由提高音量。 俞白本能地想叫白语静,看看四周却没找到对方的身影,才发觉刚才她出去了,说是姜珂找她一起去外面玩一会。 无奈地走过去,俞白眼角看到放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看图标是一个电话。 招呼完之后,俞白走回来,拿起手机,是姜珂的电话,轻咳一声,刚要按下接通键。 屏幕一暗,对方取消了通话。 俞白手指尴尬地停在空中,想着是不是应该回个电话。 “算了。”俞白把手机放回桌子上,躺着沙发,心里突然冒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 吵闹的游戏厅里,随着显示器上数字的停止跳动,四个玩着篮球机的人都渐渐停下动作,舒出口气。 黄毛暗暗看了看其他人的比分,喔,还好,自己的分数不算差。 白语静扇了扇因为运动而有些通红的脸蛋,额头有一丝细汗,“很有趣啊!”她说着这番话。不良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小心虚,他们和一个初中生玩,竟然抱着很认真的态度,这可不是不良之人应有的气度啊。 黄毛背靠着投篮机,摆出一个偶像剧男主角常有的扮酷姿势,对着白语静说道,“喂,初中生,要不要去玩射击?” “好啊!”白语静笑着说道,然后想到什么,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 “咦,姜珂姐呢?” 不良三人都是一愣,然后看向四周。 “奇怪,姜姐呢?”龙套说着,还四处走了两步,伸着头却还是没看到印象中的那身衣服,“怎么不见了,刚才还不是在这吗?” “是不是去别的地方玩了。”陈一楠看了眼突然又变回稍微有些拘谨站着的白语静,说道。 “可能吧……”龙套附和着。 黄毛看到一处射击的机器正好空着,刚想拉白语静去,转头却看到了白语静不太好的神色。 “哎,姜姐也真是的。”黄毛说道,“怎么玩起来不管妹妹了。”大脑从投篮机的运动中冷却下来后,黄毛突然想到了一个篮球弹出去的画面。 姜珂帮他捡球来着。 “哦,我记起来了,刚才在玩的时候,姜姐跟我说她先离开会。”黄毛恍然道,“还说让我们照顾下她妹妹。” “这样啊。”陈一楠收回寻找的视线,看向白语静,“那个,初中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语静。”女孩轻声说道。 “呃,你姐也说了,要不先玩一会,等会你姐马上回来的。”陈一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带上柔和。 白语静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是看看四周全部都是陌生人,也只好点点头。 十几分钟后,电子大屏幕上出现了GameOver的血腥字样,黄毛懊恼地放下仿造手枪。白语静把设备放回原位,忧心忡忡地看向黄毛,“姜珂姐怎么还没来啊。” “啊,这个。”黄毛看着眼前的女孩,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面对女孩会有说不出话的心情。 陈一楠和龙套也有些无措地在旁边站着,时间过去不少了,姜珂却还是没有出现。 就在白语静有些柔软又坚强地抿住嘴唇,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游戏厅某处,却传来了一声高分贝的尖叫。 是个女孩的声音,虽然听声音不是姜珂的,但此时都不在游戏状态的不良三人和白语静都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看。 一个将校服改动过的化妆女孩惊吓地跑出了女厕所,然后跑回了一个男生的怀里。 “里面,里面……” 不良三人面色都是一凝,白语静则是直接跑了进去。 “喂,初中生!”黄毛有些着急地喊着。 陈一楠看了眼旁边那个花容失色的女生,也朝女厕所跟了进去。 142.挟持收藏品 陈一楠推开门,一踏入女厕所,脚底便感觉踩进了积水。 里面竟然没开灯,昏暗一片, 陈一楠皱着眉,借着外边的光看向里面,似乎是水管系统破了还是什么,水流还在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说实话,踩在厕所里的积水中,哪怕全是干净的自来水,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也会觉得很不舒服。 走进一步,陈一楠看着地上的一些碎屑漂浮着,墙壁,镜子上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他不由停下脚步。 比他先一步进来的小女孩似乎完全对眼前混乱的场面没有任何惧怕,直直地往里搜索,嘴里还念着名字。 “小心啊!”陈一楠叫了一声,看着一米五的背影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往旁边的墙壁伸手去开灯。 “啪嗒”,没有反应,陈一楠抬头看去,有只灯管似乎破碎了。 “什么情况啊……”陈一楠把所有开关都试了一遍,一只门口的亮度很低的白炽灯终于亮起来。 光线下的厕所场景是更糟糕的,陈一楠刚想往里面找白语静,却看到白语静已经慢慢走回来了。 衣服有些地方湿掉了,浸了水的鞋子吧唧吧唧的。 “怎么样,没事吧?”陈一楠把白语静拉到外面,小心地看了看女厕所,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里面可能发生过了不好的事情。 白语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头小脸紧绷地看着他,陈一楠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又看到了对方手里拿着样东西。 一个手机,套着粉色的外壳。 “这是……”陈一楠眼神一凛,和姜珂认识的时间也很长,用的手机是什么款式,外表自然知道。 “姜珂姐的。”白语静抓着沾了水屏幕一闪一闪不稳定的手机,眼神用力。 小女孩再次看向那片昏暗空无一人的狼藉之地,面色冷峻,瞳孔有一瞬间,针缩了起来。 …… 游戏厅之旅,因为意外,便要短暂的结束了。 白语静很快联系了俞白,而陈一楠带着白语静出来后,也把里面看到的情况告诉给了黄毛和龙套。 “里面没人,但是姜姐的手机掉在那里?”游戏厅门口,四人聚在一起,龙套听完陈一楠说的话后,惊讶道。 “那不就是姜姐出事情了啊……”黄毛也有些担心地说道,看了看注视着门口人来人往以期望发现些什么的白语静,“姜姐说离开下,如果是上厕所的话,难道那个时候她在里面遇到了流氓什么的?不过破坏成那样也不对吧。” 面对这种奇怪的事件,不良三人即使着急,但也找不到任何使力的办法,只能是干站在门口,看能不能找到姜珂那身显眼的鹅黄裙子。 很快警车就来了,几个警员下车进去,游戏厅老板谄着笑容迎过去,有几个群众停在门口议论,这些给气氛添了点压抑。 “怎么办?”陈一楠也有些拿不住主意,现在要报警吗? “老板怎么办啊?” 身旁传来白语静软萌又急切的声音,不良三人都是一怔,然后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在两个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俊秀男人。 虽然碰面的时间短,但当时姜珂的熟稔举动和周围混混的作态,也给不良三人留下了印象。 赶到的俞白拍了拍白语静的肩膀,看了眼旁边的不良三人,然后接过了白语静递过来的手机。 “这个是姜珂姐的。” 俞白轻轻接过,精密的零件里渗入积水,屏幕已经黑掉了,俞白回想着之前那个电话,不由心情有些沉重。 白语静又说了一通,大概把前后经过大致不落的讲述了一遍,俞白面无表情地听完后,摸了摸白语静的头,然后看向不良三人中的黄毛。 “你确定你说的话吗?” 黄毛不良的气息在俞白面前下意识地完全收敛起来,虽然对方说话声音还算温和,但黄毛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太好惹,在面对那些纹身带刀的黑道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感觉过。 “我,我确定!”黄毛说道。 俞白拉起白语静的手,触摸到柔软小手的这一瞬,让他感觉回到了几个月前。记得当初,有只手他也是这样牵着。 “今天,或者在游戏厅玩的时候,有遇到奇怪的事吗?”过了一会,俞白淡淡地问道。 不良三人都是摇摇头。 俞白低头看向白语静,白语静也是摇头。他转向不良三人,“你们先回家吧,姜珂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说完,就拉着白语静离开了。 “喂大叔,不用报警吗?”黄毛忍不住喊了句。 走远的男人随意地摆摆手。 “什么啊,这个大叔是明白了什么还是怎么的,好像不怎么待见我们。”人影消失后,不良三人也离开了这条街,在路上龙套有些不满地说道。 “而且初中生叫他‘老板’,姜姐也说过在一家咖啡店打工,那个男的难道就是那家咖啡店老板?”黄毛苦恼地思考着, “嘶……这么一想感觉有点复杂啊……这些怎么会碰在一起啊?” 两人说了会话,发现陈一楠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不由叫了一声。 “楠哥,你说呢?” “在想什么?” 陈一楠从刚才那个场景里回过神来。 “这事就这样放着给姜姐的家人处理吗?”龙套说道。 “不。”陈一楠发声,轻松作态地搂住两人肩膀,“我们也得做点什么吧,既然是不良,那朋友的事能不管吗。” “对啊。”黄毛点点头,“姜姐是我们的朋友了嘛,每天都遇到的,上次她都帮我们对付了虎豹置业……”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能干什么啊。”龙套有些苦恼地挠挠头。 黄毛在旁边一时语塞。 陈一楠也皱着眉,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要多读点书。 姜珂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眼睛睁开的时候,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姜珂很快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四周的坏境进入眼底。房间不大,很简单的陈设,除了身下的床,便是一套桌椅,一个柜子。 姜珂活动了下脖子,她应该是被那个邪恶的尸鬼师找上,然后为了不连累其他人,她和对方在女厕所大战了一番……嗯,是被虐了一番,另外也不要在意场合的奇怪,对方估计是放了个不俗的招式,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第一次正面和超自然的东西对抗,姜珂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她也明显感受到了自己三脚猫的能力在普通人和非正常人面前有着较大的差别。 面对三五大汉,学了几招防身术的姜珂就能应付得很轻松,两个月前跟虎豹置业一群混混打的时候就是那样。处在低武的坏境中,姜珂的心态也变得有些自负,而和那个诡异邪修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反手之力了,对方看得出来已经相当看轻她,两者玩得根本不是一个游戏。 “这次之后,得找青云道友搞点防身的啊……”姜珂暗暗做了决定,“那几张符隶也不在身边,不过就算使用了,本来就是对方的东西,也防不住对方吧?” 希望这次别完蛋就好…… 自己现在应该是被那个尸鬼师带到什么地方了,这里是对方的据点还是什么?姜珂叹了口气,从交手前对方的话语能判断出点信息。 想到很多起失踪案,姜珂自然就联想到了一些祭祀,人体实验的小说情节,尸鬼师抓她绝对不是好事,现在情况就像被劫持的人质随时面临用掉的危险啊。 姜珂盘腿坐好,样式难看的床褥没有异味,但躺着别人躺过的床褥绝对会让姜珂感到不自在。小房间的墙壁是裸露的水泥,没有经过装潢,视线扫过砖块的地面,姜珂大致肯定这里是偏远不发达的地区。 “不会把我带出杭城然后到哪个地图上标不出的角落吧?”姜珂不好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犹豫了一会便下了决定,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尽量不发出声音。 按理说反派应该在她醒的时候就哈哈大笑两声表示现在进入人质流程,但过了这么久都没看到那个尸鬼师的身影,她也不会傻坐了。 屏气凝神,事关自己的人身安全,姜珂蓝色的眸子几乎都不眨一下,心脏慢慢跳得快起来。 身上衣服没有动过,原来的鞋子也摆放在床下,重新恢复点精神的姜珂表示变态尸鬼师你丫的千万别出现我打不过你……没有发出声音,走到门后,姜珂把手搭上门把。 停了一会,确定没有危险,姜珂轻轻旋转,推门而出。 外面是和卧室差不多色调和材料的摆设,整个屋子似乎就是个平房,分成一间客厅一间卧室,姜珂很容易就看到一扇通往外界的门就在不远处开着。 门外一片漆黑,姜珂透过一扇窗,知道外面现在是黑夜。 慢慢地靠着墙壁走,姜珂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墙壁上的几抹暗红色痕迹,稍微后退一步细看了下,唔,如果是鲜血的话,那飙溅的姿态真是太奔放了……闻了闻,只有石灰的味道。 终于到了门旁,感受不到月光,不过远处应该有灯光投放到这里直至微弱。 斜侧的视角让姜珂看到了几处房子和街道,不是深山老林孤岛洞窟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姜珂暗暗松了口气。 姜珂准备出去,脚步抬起的瞬间就僵住了。 外面有人。 姜珂眼神闪烁,下一秒出门的话她就会遇到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人。没错……外面站着那个邪恶尸鬼师。 抿了抿嘴唇,姜珂抬起的脚往反方向撤去。 “回去干什么,还想睡觉吗?” 一道已经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珂僵持了会,没有办法,无奈下她只好走出了门,夜间依旧温热的空气围来,她好像听到了几声蛙叫。 伍常道就站在门外几米处,衣服和见时已经换了一套,不过搭配非常糟糕就是了。 姜珂面对着伍常道,无声地扯下嘴角,说实话,再看到了女厕所这名邪修有些令人发毛的手段,黑色的触手,膨胀裂开的黑水,这完全不像一个正统修行者应有的法术,虽然姜珂没见识过真正的地球修行者是怎么战斗的,但肯定不会这么诡异。当初在咖啡店姜珂并不怎么在意,此时再次单独在夜晚绝境下面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 伍常道苍白的面孔看着姜珂,挥不去的煞气下眼神却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件收藏品。 “你找我到底干什么?”姜珂抓住衣服的下摆,问道。 这是句被劫持的女人很经典的台词。 “没什么,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而已,推衍者。”伍常道平淡地说道,看架势自然是没有求人应有的态度。 这同样是反派应该说的,非常到位。 “什么忙?”姜珂走出几小步,余光尽量观察起周围的坏境,“既然要帮忙,不好好说话直接动手……”姜珂摆摆手,示意下自身的状况,“很不对吧。” 这里地势有些低,破旧街道的右边连接着一片房屋,层层叠叠,黑暗中只看到无数影子延伸到尽头,左边的话过了几十米便是一条横贯的高速公路,一盏盏的路灯像是悬挂的小黄豆,从中间往两边点缀而去。 “没来过啊……这地方。”虽然不认识的情况才是正常的,但姜珂内心还是着急。 问到关键的问题,伍常道却不回答了,他走近一步,姜珂不由后退。 “不用这么怕。”伍常道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不会伤害你。” 然后竟是直接越过了姜珂,走回了屋子,“麻烦你呆几天了。” 就在姜珂惊疑不定思索时,伍常道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顶帽子。 “等会就是日出了,我来这几天都会去看,位置挺不错,你要来吗?” 姜珂不自觉往右边大片的房屋看去。 伍常道给自己戴上了特地有些大的帽子,拉了拉前檐,“我们走左边……别看了,他们找不到你的。” 143.教派 对方一直平静的话语使刚才那句话显出很大气势,姜珂的心情不由沉了沉,她的确把很大的希望寄托在救援上,不说别的,青云道友知道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自我介绍下,我叫伍常道,是个邪修尸鬼师。”对方幽幽的,总是给人不详的感觉,他把另外一顶帽子递过来, 姜珂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了。 看起来短时间内伍常道是不会加害她了,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对方道出自己的身份时倒是让姜珂了然。 两人一前一后,往左边那条被路灯点缀的公路走去。 姜珂跟着对方,水泥路走尽后,是一段泥土与石子路,沿着一条斜坡,翻过栏杆, 视线陡然开朗起来。 井然的路灯下,灯光敞亮,公路另一边不是丘陵地面,而是一片空荡,远处天边微露鱼肚白,一股淡淡的腥味带着凉爽飘来,怅寥廓,两旁没有轿车行驶,姜珂不自禁走过去,视线拉开,更加广阔,一道白沫海浪在下方轻轻升起推来,半途落回海面。 原来这是一条海堤公路,景色很美啊。 伍常道不紧不慢地走到护栏边,然后到一个特意凸出去的游览位置,一个公园中常见木制长凳静立在那边,并不能不知道当初为何而设,不过凳上多处腐朽, 看起来很破败了。 姜珂看着尸鬼师往长凳中间坐下,大大的帽子下纤瘦的躯体,天光有些亮了,一抹日出挣破了水面。 姜珂看了看长凳上的灰尘,抛弃了坐下来的想法,站在毫无防备的尸鬼师身后,姜珂不自觉歪歪头,头上的帽子倒出一个弧度。 “他刚才说每天都看,像这样?”姜珂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衣物,然后结合此时干的事情和周围不羁的环境。 “果然是变态啊……很符合尸鬼师这种不详的称呼。” 吐槽一句,随即姜珂皱起眉,话说回来,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还是说……姜珂低头看向安静坐着的伍常道。 姜珂确定她在咨询伍常道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日出日落她好像也没闲心去特意看过,特别是在有俞白这个懒散青云道友情况下。 姜珂后退一步,空气的亮度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底下的沙地开始清晰,她也眺望到了侧边远处几轮巨大的风车,十米的扇叶在缓缓转动。 整副构图下,静坐的尸鬼师像个点,处在中心。 姜珂灵光一现,梦。 昏睡前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如大多数的情况一样,醒来就记不起来,此时太阳已跳出海面,空气澄澈,一抹白云浮在上头,有一瞬间,姜珂眼前出现了重合。 同样是一个美丽的日出,一男一女坐在一起。 一辆汽车刷一声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和尘土,司机开着窗,左手架在车门上,疑惑地看了眼两个奇怪在这里戴着帽子的人,迅速驶远。 姜珂甩甩头,把脑海中冒出来的莫名画面抛开,她怎么会做这种梦,被尸鬼师那些触手吓傻了吗? 唔,不过触手是真的很可怕的东西,各种意义上。 待到天气完全明亮,路灯自动熄灭,热度也微微上来的时候,伍常道起身,没有多做言语,往来时的路回去了。 看着对方完全没有管她的意思,姜珂站在原地,心里有些木木的,怎么回事,我不是人质吗,你应该一脸凶神恶煞地逼我回去啊? 喂,怎么一个先走了,慢点啊! 看看四处荒凉的景象,视线所见的公路段上没有指示牌,不过既然看到海了,那应该是没有离开杭城吧,这算唯一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叹了口气,姜珂还是跟上了对方,不管怎么说,对方拥有她不能抗衡的力量,多观察再行动才是最好的。 …… 海德森从约定好的地点出来,抬头看了看已经火热的太阳,又有些不自在地整了整刚穿了没几天的现代服饰。 有些平民向他投来视线,海德森轻咳一声,习惯性地挺直身躯,遵循教派神职人员的礼节,但是略显急促又与周围不协调地往来时的路走。 “这人怎么养这么长的胡须……” “走路好奇怪,是人老了有什么病根?” 这几天来,这种平民对他们一行人各种大惊小怪已经不再惊讶了,毕竟是不同层次的人了,武力低弱不堪,无法欣赏中古修行大陆贵族也是自然的,不解优雅,可以理解。 海德森皱眉穿过鸣噪的马路,高楼林立,这喧闹到极点的都市。 回到下榻的旅舍,海德森走进辉煌的大堂,路过电梯时犹豫了一会,还是移步走向角落的楼梯。 到了三楼的房间,海德森敲了敲门,几秒后一个同样留有白色胡须的老人为他打开了门。 这是个较为宽敞的房间,里面各种物品稍显凌乱,三张床的其中一张上,一个年纪较轻的光头男正在冥想。 本来为海德森开门的老人也是在冥想的,按这样一算……不知道送餐的服务员进门看到三个人盘腿在床上冥想的样子,会不会以为误入什么x教房间…… “如何了?”两个老人就坐,叫做安烈夫的老人说道,旁边的光头也张开眼。 “已经打探到了那个恶魔的消息。”海德森摆正脸色,说道,安烈夫和光头都浮现一丝惊喜,之后海德森便把详细事情和同伴说了。 魔力从天界倒灌流通,欧亚大陆拥有渊源的势力家族同样起源着超凡的力量,而此时,有一个恶魔偷走了重新架构完毕教派的某样重物,然后潜逃去了古老的东方大国,因为可能会造成无法预计的后果,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教皇决定派三名神职人员前来处理。 在从前不同地域的超凡力量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交流,如西方极乐世界,蓬莱,亚特兰蒂斯,但到了灵气灭绝,大家活都活不下去,别提交流了,哪怕现在死灰复燃有了起色,都是处于一种保密的状态。 藏匿于中亚荒漠里的费蒙教派就是一个保守的地方, “外出”的记录屈指可数,因为怕苦行者无法适应外界,所以才换了海德森三人前来。 “这么说来的话,具体的地点就应该是沆,航,呃,这个……”身材略胖一些的安烈夫说一半皱起眉。 “杭城。”海德森帮同伴纠正了语误。 安烈夫点点头,“那就是杭城的东部地区,靠海的地方。”他从床头柜拿来一个精美的小袋子,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副详细的大幅杭城地图。 “唔。”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图案,安烈夫不得不凑近端详。 “我来吧,安烈夫神父。”年纪较轻的光头男微微躬身,主动过来。 没有太多的客套,地图递给年轻人后,效率有所提高,很快光头男就指出了地方,用笔划出圈,“就是这里了。” 海德森看着这位后辈有些拘束的样子,对方可是在相当年轻的岁数就做到了神父,并通过考核前来教派潜修,他淡笑道,“不用拘谨,到了异乡,最是互相帮助。” “两位神父离主教一步之遥,这次回去之后必能更靠近主的荣光,帮助那是妄言了……” 这番话痕迹明显,并且有违教义,但是海德森和安烈夫听着还是很舒服的,并且在远离教派的地方,就当微笑接受了。 “这里的‘本地人’希望能和我们合作,那个恶魔好像在这个城市也犯下了罪行。”海德森说道。 安烈夫听了,轻哼一声,久居高位,其实他内心对于这种不信奉圣光的修行者是看不起的,就像那些更北边的维京海盗……但是这边的衣食住行和情报消息都是对方帮忙搞定,一些手段虽不是魔法但也很有效果,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 下了高铁后,他们受到了热诚的款待,安烈夫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他在低武社会的尊敬捧起来,他们相当理解。 “你是如何说的?”安烈夫问道。 “没有具体表态,此事自然需要我们一起商量。”海德森笑着回答。 “嗯。”安烈夫额首,光头男作为新锐,还需底蕴,这种事上肯定不会有太明确的立场,实际上就是他们两个人商量了。 “费蒙教派的事,肯定得我们费蒙教派的人自己解决,更何况这也是教派的内部问题……”安烈夫语气带有一丝傲气,但在场的另外两人完全没有觉得其中有问题,“对付那个异教徒,我们三个就够了,之前招待欢迎,点到即止,正事的时候,接受帮助反而失了身份。” “我也是这么想的。”海德森笑道, 此时他们的心情,便是尽管生疏,对周围一片从前学到的知识都用不上,但是傲气风骨还是要有的,要给这块圣光没有照耀下的地方留下些闪光和精神啊。 海德森摸了摸席梦思的床褥,对这种舒适的布料倒有些感叹,过了会,他说道:“听说他们昨晚前去那里调查了,不过空无所获。” 他们三人先是在自称是NNRC的中国分部了解了基本信息,他们也说明了来意,果断拒绝了一些来自更上方的诚挚邀请后,便是被告知了NNRC中国分部的初步消息,多起失踪案,相当符合那个恶魔的行事作风,所以赶来了杭城,他们本来也想自己调查,不过本地人又以超出他们预计的速度得到了近一步恶魔的情况。 所以,他们的脚步一直比本地人晚了一步。 海德森话音落完,理解完话中的内容后,三人都不禁露出轻轻的笑容。 “他们当然发现不了,那个恶魔……”气氛略微轻松,光头男也插进话,“还得我们出手才行。” “倒也不可对华夏人太看轻。”安烈夫说着,虽然脸上的表情就是不在乎,“虽然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但是他们在世俗的发展可是一日千里。” “要不是我们孤身前来,没有携带足够的圣物和附魔,不然怎么会需要本地人的帮助呢。”海德森很贴心地补出一句。 “本来还以为是一场漫长的旅途。”海德森感叹,“能这么快完成任务也好。” 三人谈笑一会,便马上决议了后来的事情。早去早回,不可让别人看笑话了。至于事情解决之后,华夏会不会索要魔法之理或者其他一些好处,他们还暂时没有想去考虑这些的念头。 …… 至此,交错又各自为战的人们都已出场,且也会继续按自己方式进行下去。 非自然应对委员会,会履行他们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义务和职责,就像当初人给人自己定下的各种对于宇宙来说奇怪的条条框框;远道而来的异乡人身处不适的环境,有各种令他们惊讶的东西,很疑惑为什么教派存在那么久了,对外界交流甚少,导致他们现在也有些尴尬,但不管如何,他们还是从手中熟悉的力量找回了自信。 懒散很久的青云道友清楚为了消失的女孩尽快过去,回到原来轨道;最被人忽视的不良少年们,他们也确实还在苦恼着该如何帮忙,公交车上看不到本来有的人是很不习惯的,所以他们后来也要笨拙地去尝试一下,知道又假装没看到,不管总不行。 …… 镜头变换,东环路。 既原本陈余易和李娴夏下车进入出事后,俞白也来到了这里。 低矮的房子起起伏伏,俞白提着个黑色旅行袋,看着眼前的景色,有几个穿着破烂的小孩从视线跑过,在建筑中时隐时现。他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144.与你有关 姜珂随手拍掉斜坡上横长出来的杂草,跟着伍常道回到了房屋中。 太阳已经升起,新的一天正式到来,周围的人声渐渐响了起来,偶尔有路人从视野中穿过。 姜珂对于眼前的景象很困惑,清晨光线好,她能看到大片的房屋街道,店铺,公共设施,近在咫尺,除了各种外观都比较落后一点,建筑的排划杂乱一点,一切都很正常,姜珂看着远处有几个妇女结伴出去买菜……这里的人们肯定没想到一个危险的尸鬼师就在角落住着吧? “喂,你不怕我跑了?”站在门口,十几米外的一处人家已经推门起早,从窗户里看到人影走动。忽略陌生的坏境,一切都太日常了,姜珂觉得趁对方一个不注意她就能混入人群跑了。 面对姜珂的提问,在里头不知道忙着什么的伍常道过了好几秒才回应,“你跑不掉的。” 姜珂额头有些黑线,邪修对付彩笔修行者就可以这么自大吗? 好吧,是可以。 多呆一秒多一分危险,但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时机。姜珂还是走了进去。 伍常道走向卧室,回头对姜珂说道:“我要打坐了。” 哦。 剧本不对……你这话跟我说什么? 似乎看到姜珂表情有异,摘下帽子的伍常道露着那张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 “看你手腕。” 姜珂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翻了手看去,发现左手手腕背出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印记。 有些扭曲的符文,带着一丝丝不详。 “你干了什么?”姜珂面色马上不好了,她想到了诅咒一类的事物。 “在你身上施法。”伍常道表情基本没有变化,语气淡定,言简意赅。 姜珂暗道一声【哔——】,她看小说电视剧最烦这种可以公然要挟,你还没办法的东西,没想到这次她还亲身体验了。 “你念头一动我就会死?”姜珂瞬间脑补。 伍常道没有说话,被死气浸淫的皮肤早已僵硬。 “当然。”良久,对方吐出一个词,“不能离开这个屋子,不然……” 果然还是来了威胁,姜珂叹了口气,尸鬼师意思明显了。 伍常道看得出姜珂听懂了他的意思,回了卧室关门。 安静下来后,姜珂看向周围简单到极点的家具,这间屋子的主人本来生活很辛苦啊,也没说干嘛,看对方样子是要呆这边不少时间,那她干什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多无聊,还不如来…… 习惯性地吐槽时,姜珂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原屋子的主人? 这间屋子无疑不是尸鬼师本人的,一个结果很自然地冒出来,姜珂小手有些冰凉,揉了揉脸,又瞥到了那面有几抹拉扯的暗红色痕迹的墙壁。 “希望不是吧……”姜珂轻声嘀咕道,但是眼神不自觉地往一些隐蔽的角落瞄。 哪里可以藏尸啊…… 时间推移,即使姜珂再多百无聊赖,也只能老实呆在屋子里,而说去打坐的尸鬼师也真的就这样没了声音,姜珂每过十几分钟就有悄悄出去跑了的念头,但是一想到对方在她手上留下的诅咒,她就讪讪收起想法,并对前路充满沮丧,被诅咒了啊,还是这么恐怖的诅咒,怎么办,青云道友来救她了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很麻烦的东西吧?或者说信手拈来,吹一口气就搞定了? 不活了不活了。 另外推衍一下自己的生机,这完全是个很傻叉的举动……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敌好用。 就在姜珂心情自顾灰暗惨淡的时候,外界对于这边的动作也都没有停止过,各方的人也都各有快慢地接近着。 …… “咚咚。” “这是什么?” 某个时刻,没事干的姜珂休息够了便又站起来在早已看烂的屋子里走起来,东碰碰西摸摸,看到什么个东西就要翻一下看看,可以说姜珂目前闭着眼就能掌控雷电,嗯掌控这间屋子就是了。 不过姜珂还是有了新发现。 一块地面踩上去感觉好像不太对。 姜珂果断动起手,然后就翻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似乎有阴风从下面飘来,想到这是尸鬼师的住所,姜珂就有些下意识地发挥心理作用,但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姜珂犹豫了一下,然后对这个足够一人下去的洞口趴好,眼睛看不出,那就闻了一闻。 越过地表水平面的瞬间,一股腐臭和腥味以难以想象的浓烈程度扑来,有着防备的姜珂也被呛住了,干呕了一声,然后猛然咳嗽和呼气,以期摆脱刚刚刹那的生理和精神干扰。 这个味道完全超出了姜珂的体验,似乎下面藏着一大堆陈腐的东西,并且凑近前一秒还好好的,但是稍微低头就闻到了,中间好像隔着一堵墙。 “尼玛……什么鬼。”姜珂缓了好一会,才感觉舒适了很多,肺里的一些腐蚀气息没有了,虽然应该不是有毒气体什么,但这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就在这时,也许是姜珂的一番响动的原因,卧室的门打开了。 伍常道身上死气依旧,有些疑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姜珂,然后看到了中间的洞口。 姜珂心里有些打鼓。 出了意料,伍常道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眼神也都保持着平静,他走到通往地下室的路口,说道,“刚好我要下去了,你要进来看看吗?” 姜珂马上一阵摇头,用五毛,五块打赌也行,下面绝对不会有好事情。 “跟你也有关呢。” 对方的一句话让姜珂瞬间说不出来了,然后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这是……什么意思? 伍常道没有多做停留,在姜珂的视线中,没有顾忌身份地一寸寸爬了下去。 屋子里这会又没人了,姜珂看着下面中间突兀显出的洞口,面色阴晴不定。 良久,她抬手看了看手腕背处那个如芒刺背的咒印,咬了咬牙。 做好了心理准备,姜珂深呼吸口气,白嫩的手搭着灰尘的地面,也爬了下去。 进入地下室的刹那,剧烈的腐臭味在预计中到来,姜珂眉头紧皱,在黑暗中摸索,脚碰实到了地面,在忍受味觉的冲击时,姜珂也努力在适应视觉的变化。 伍常道似乎已经进入深处了,姜珂没有看到对方。 里头有微弱的光芒传来,勉强能让姜珂视物。 手掩住口鼻显然没有太大用处, 不过好在尽管姜珂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但是身处腐臭的环境中,适应力下慢慢地姜珂也没有最初强烈的恶心了。 伍常道一句“与你也有关”让姜珂产生下来看看的想法,一是看起来短时间伍常道不会加害她,姜珂也很想清楚对方抓她的目的;二则是哪怕对方走去地下室了,诅咒的存在使姜珂根本无法做出什么举动。 在屋子里毫无意义地呆着,不如下去看看这个尸鬼师的真面目。 145.有飞人 虽然走在这种简陋奇怪的昏暗地下室挺刺激的……完全是丧尸和惊悚片的场所嘛。 有一个微小的转角,一般来说,会有传说中的转角杀啊……突然冒出一个恐怖尸体什么的。 姜珂尽量以轻松的姿态行进,小弧度地转弯后,身体一僵。 还真出现了什么东西。 地下有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应该不是活物,但是姜珂联想到了不好的事物。 姜珂小心翼翼,想跨过去,发现下面黑影的面积有些大,脚落地时,有种吧唧的踩扁响声。 “哦,不知何为有点恶心呢。”姜珂自语一句,她正在以一种下雨天踩着水洼的姿态走过。 姜珂完全没有蹲下来好好研究一番刚才到底踩到了什么的求知欲,地下室并不大,前面就是一块主要的空旷区域了,也应该是强烈的血腥和腐臭味的源头。 伍常道就站在那里,观赏着什么。 顶上不知怎么的被安上功率很小的灯泡,这就是地下室的唯一光源了。 姜珂仅仅看了第一眼,没有定型的模糊视角就让她以为进入了魔鬼的恐怖画室。 眼睛倏地睁大,姜珂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里头这片空地的景象,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无法令人接受了…… 强烈作呕到无法起描述的欲望,就像要去触碰排泄物一样恶心,光是重新勾出那个画面就是恐怖酷刑,姜珂转身扑倒在地,很久没吃东西了,她干呕起来。 任何限制级的影片中都会以马赛克的形式出现,若是动漫,绝对是打上黑雾,那样配上发毛的配音和溅开来的鲜血才不会觉得过于血腥。 一副由残肢断臂和鲜血内脏为颜料,画出的一副巨型印象派作品。 要不是姜珂的心理年龄已经成熟,如果是三观还没形成的小孩,不知道看了之后会不会留下终身的阴影。 缓了好一会,有些颤抖的姜珂才勉强回头,看到那个恶魔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个“画室”的中央。 没错,恶魔,如此暴虐,把人肆意玩弄的组装拆卸的行为让姜珂彻底感受到了这个尸鬼师内心的扭曲,同时,也有一丝同样身为人的愤怒。 “变态。” 伍常道静立无语的样子极像陶醉于自己作品中,姜珂看着他那平淡的表情,自身被施法诅咒威胁的事已经无法阻止她说出这个两个字。 伍常道眼神动了动,身体不动,脑袋幽幽地一转,在背景的衬托下令姜珂心里一沉。 然而,对方竟然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像那些只能存在于马赛克下的东西,像是赞同的样子。 “是啊,太可怕了。” 姜珂面色沉重,她原本还抱着能够交流的心态,现在看到对方的行为后,姜珂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了。 这种人,必须被制裁。 姜珂在身子发冷的情况下捏紧拳头。 伍常道估计是在等待姜珂的回话的,许久地下室没有新的声音产生后,伍常道奇怪地看了一眼姜珂,到捕捉到那双黑色眼睛里的火焰时,内心了然。 千疮百孔的内心是没有任何波动的。 既然谈话短暂又可能永远地结束了,伍常道便开始动手,继续完成今天要做的事了。 “彭。” 旁边还有半具昨天剩下的材料,伍常道依照那些描述的所言,灌注灵力,鲜血炸裂。 液体如果汁般廉价不足为道,姜珂捂着嘴倒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始她无法理解的行为。 “不要……”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见证死亡,同样的,以麻木的表情毫无尊重地虐待死亡,让处于和平温床的姜珂感受到了人性的动摇。 在干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伍常道挥手调动着马赛克。 “我说住手啊!” 姜珂大喊道。 伍常道行为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保持原来的方向行进下去了。 姜珂无力地坐在地上,低头让自己不去看那个景象。 还是有一些引人幻想的声音。 捂住耳朵。 还是有声音。 姜珂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什么,可能会有些可笑,她现在内心渴望能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声音是恶魔的演奏曲目,某一刻,声音好像起了一些变化。 封闭中,是恶魔的说话声。 “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 平静的语气,让人愤怒而抓狂,明明是在做如此罪不容诛的事。 “只要能复活……就可以了。”姜珂好像听漏了一个词汇,直觉感觉这很重要,姜珂不由放下手。 伍常道身上已经被鲜血包染了,像个刚沐浴而出的生物。 姜珂凝起精神看向对方,突然发现,对方的神情,并不是那种邪教在做某种符合扭曲信仰的事时那种病态的满足,而是很认真的表情。 对,令人奇怪而摸不着头脑的认真,像是个冷静而负责的工作者,竭尽全力地完成某个任务。 可他手上拿着的不是数学题,而是马赛克。 血腥的行为似乎告一段落,伍常道呼出口气,清理了下自身后,刚想对着姜珂说点什么话,面色却是一变。 姜珂心中一动,黑色的眸子凝视,推衍术娴熟地引动,空气的信息因子中好像有根“弦”断了,一阵无形的波动划过来。 伍常道原地感知了一会,然后皱眉睁开眼,看向姜珂。 “我们可能要转移一下了。” “什么意思?”姜珂彻底回过神来。 伍常道步履直接,越过姜珂,往出口走去。 “有人来了。”经过姜珂时,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应该是找你的吧。” 姜珂不由精神一振。走远的伍常道的手随意一挥,姜珂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抬了起来,还没站稳,一条黑色的触手就突然窜出来缠住了姜珂的双手,有力地拉动下,姜珂不由自主地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砰一声,被有些粗暴地拉出地下室,放到屋子的地上。 “我自己能走。”姜珂不满地说道,使劲用力想甩开宛如活物的触手。 伍常道没心情和姜珂闹的样子,散去了黑气后再次感应了一番,睁开眼,伍常道又把看日出时用的帽子拿出来,递给姜珂一个。 姜珂呼吸着清新了不止一倍的空气,接过帽子,在对方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戴上了。 “走吧,跟着我。”伍常道推开门,“先收拾了那帮人再回来,不要轻举妄动,别忘了诅咒。” 姜珂嘴唇抿了抿,无言地跟上了伍常道。 …… 东环路往东北过去,便是较为落后的江彬区,再往东便是海。码头港口的繁荣一带在往南一边,江彬区因为地形结构的劣势,从而丧失了发展的机会。虽说政府肯定会对这里进行整改,但是那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可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俞白走在某条街上,随意地看着四周的景象,人和物都与市中心存在差距,不过人们也都在尽力生活着。 俞白来到这里,至于咖啡店的事,就只能交给尽管担心但被俞白说服阻止的白语静暂时打理了。 黑色的旅行袋背在肩上,俞白感知着气息,从进入这一片区域的一刻起,就能感到不对劲了。 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隐藏了。 等红灯,有一半的人聚起人就穿行过去了,也有四五个遵守规则地在斑马线等候。小路口,俞白看着这个奇怪的红绿灯设计,这个地方的规划真的不怎么啊。 小卖部买了包口香糖,出来时已经绿灯,人群散光,俞白不紧不慢地拐进一条隔着点距离的平行小巷。 没有人看向这边,俞白看了看两边的斑驳的墙壁,抬头天空像是割开成一道。 两个公寓楼啊,希望没人…… 俞白做了几个热身,然后蹬出一步,手搭上凸起。 四楼的某间住所,令房间主人心碎的阳台对着一面厚实的墙壁,对面一幢公寓楼不知为何会建起,还产生这种损害住户利益的失误。已经成家的房主人现在也能把这个当做笑谈一笔带过,他难得空闲,和三岁的女儿在这边玩耍,有玻璃门的存在,小孩子不会跑出去的。 某个看微/信的功夫,房间主人感觉到视线一暗又瞬间恢复正常,啪嗒一声,女儿手里的玩具掉落了。 “怎么了,遥遥?”他连忙抬头,问道。 女儿稚嫩的脸上充满惊讶,小嘴微张,用手指了指玻璃外面。 “爸爸,有人在飞。” 房间主人回头看了下,处在那面几米外的恶心人的墙壁并没有任何东西,小孩子的话能当真嘛,他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应该是想和他玩了。 …… 146.五花大绑 公寓天台,俞白坐在边缘,脚伸展在空中,往下看去,七楼的高度还是令常人有些发憷的程度。 对面的公寓比这边多一层,不过还好窗户并没有对着这边,毕竟两个阳台互相对着,跳一下就能过去的“空中通道”这种乌龙怎么想也不会发生。 放下旅行袋,沉甸甸的重量压开一圈积久的灰尘。 检查过了,阵法已经被破坏了。 天台边缘的某处,一个黑色的术式已经被草草地消除掉了。 俞白皱着眉思考着情况。 灵气是个相当神奇的东西,并且就像VIP会员制一样,只有少数人能够幸运地接触。 昨晚许斌带领的三队A组人员来到了江彬区,却没有什么发现。这些人以地球的单兵程度来说,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可行动灰溜溜的失败,肯定是有问题的。 确实有某种怪异能量形式的东西,类似于魔法,设置在了江彬区,从而隐匿了那个尸鬼师的踪迹吧,当然也包括姜珂了…… 虽然以科学的思维推敲下去很不可思议,但在地球的科技无法到达解释的高度前,那只能就无奈地处理了。 俞白站起身,拿起旅行袋,随手一甩,将旅行袋扔向了对面八楼的顶部,在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后,近乎没有助跑,俞白跳了过去。 手臂搭住,翻身而上。俞白活动了下肩膀,“算上修行时间我也算是老年人了,小孩子就是不省心,会闹麻烦。” 视线开朗不少,俞白眺望着下面这一片,阳台,衣架,房檐,瓦片,轿车,西装,倒垃圾,骑车,交谈,一个个窗户里的世界,人影走动,各条小巷里的犯罪,凶恶,弱小…… “有人先来一步了吗……”根据之前的情况,俞白低声说道。 脑海里浮现了许斌的话——道家协会那边发出了警告,中东西亚那边派来了老家伙。” “一群人,自称来自费蒙教派,说是来制裁异教徒的,那个尸鬼师叫伍常道。” “异教徒……” 俞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不过很快风再次吹来,俞白抬头看向天空,倒是才发觉今天的温度没有前几天热了,不过有些闷沉啊,像是现在的局势。 太阳被云层遮挡住了,俞白估计,六月火要稍微下场雨了。 可能就在不久之后吧。 …… 姜珂跟着伍常道,天色阴阴的,风徐徐地吹过她的头发,刘海被吹散,露出布满细珠的额头。 伍常道作为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尸鬼师,对于骑行的工具是一窍不通,姜珂很无语地跟在对方后面,来辆自行车也好是吧。走了半天路,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只是喝过点水的姜珂很快感到疲惫,加上夏季的天气,背上的衣服已经有些贴住,原本身上光鲜亮丽的裙子也变得灰败了。 帽子虽能遮光,但也聚起了热度,伍常道带着姜珂目标明确地穿过一条条街道,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出汗的姜珂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想到之前伍常道说的话——有人来了,姜珂不能确定是青云道友还是NNRC的那帮人,但是看伍常道的语气似乎也很膨胀的样子,这让姜珂有些担心,那肯定不是青云道友。 除非青云道友收敛了气息,对方菜没发觉才那么嚣张。 在见识过一些伍常道的诡异手段和变态的行径后她觉得对方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一切尘埃落定前她心里都有些上下打鼓。 终于在是移动了近二十分钟后,人烟逐渐稀少,伍常道和姜珂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工厂。 “这可真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啊……”姜珂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嘀咕道。 中间一块空地,砂石废弃物零星堆积着,两面是仓库,一面是个三楼的厂房,还有一个口子便是进出口了。 这块废弃之地布满了无用的金属,材料,看着建筑物和地面的尘土,就知道已经很长时间没什么人问津了。 “没人啊。”姜珂的帆布鞋已经相当脏了,她感觉还进了点小石子,咯得难受,看着工厂内部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样子,不禁疑惑地说道。 伍常道没有回答问题,拉着姜珂上了厂房,看样子对方也只是来过一次的样子,在弄破几扇门之后,伍常道终于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把姜珂扔下了。 “在这个房间呆着。”伍常道冷冷道,“等会那群人会自己来找我,到时候你闹出声音被发现,丢掉性命就不管我的事了。” 这是在厂房的三楼,一楼钢筋林立,还有几台看不出样子的设备,二楼当初不知是何用,空空一片,三楼虽然也早已经没什么东西留下,但房间的结构还在,估计本来是各种办公室什么的。 搬得空荡荡的一间办公室内,连把椅子都没有,姜珂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个坏境,十几平米的地方有扇只剩矩形洞口的窗户,风不时吹进来,这里看下去倒是能把工厂尽收眼底。 看着姜珂的模样,伍常道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把姜珂放在这里有没有问题,几秒后,他作出决定,抬手一招。 “喂喂,你干什么?”姜珂看着对方的举动,不禁后退一步。 一条黑色的触手再次冒了出来,灵活如蟒蛇般舞动,眼一眨的时间便是缠上了姜珂的手腕。 “卧槽,你给我住手,变态,我跟你说……” 已经绑住双手的黑色触手盘旋而上,头部缠绕一圈直接封住了姜珂的嘴巴,然后,似乎这种奇怪的黑气能够任意延伸似的,姜珂马上感受了一番五花大绑的滋味,很快,手脚限制,她只有躺在地上呜呜的份了。 伍常道确定姜珂无法动弹后,没有理会姜珂愤怒的眼神,离开了办公室。 脚步声渐远消失,姜珂挣扎了几下,却完全无法挣脱,灵力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之前还灵动如生命的触手,待到姜珂双手双脚被捆住,便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如果没看到之前的景象几乎真会以为这就是一条黑色的绳子。 五分钟后,确实疲惫的姜珂放弃了摆脱束缚的想法,接受了自己被绑住的事实,或者说,没有被龟甲缚等奇怪的方式捆绑就该庆幸了吧? 面对尸鬼师姜珂毫无办法,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此时四下无人,伍常道不知道去哪了,应该会打破目前局面的“救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姜珂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角落的蛛网,叹了口气。 这次结束后,她再也不想遭受这种经历了。 奇幻的外面世界,不会是一路美好的。勇者走出新手村,怪一个个来给他打,升级练功,屠龙救公主,哪有这么顺利的HappyEnd。这次尸鬼师的劫持,虽然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全部,但也让姜珂对日常之外有了认识。同时,之后除了向俞白询问一些防身的路子外,姜珂也准备和对方认真探讨一下“咨询室”开办的必要,要是多来几次像伍常道这样的客人,姜珂可受不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来咖啡店找青云道友的一男一女怎么样了。”姜珂想到前几天两个年轻人, NNRC的政府人员,按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来杭城调差情况的,现在没有他们的消息,昨天出门时也看到了一个新过来的NNRC的中年人,看起来相当不妙。 如果他们碰上了伍常道……不愿回想地下室血淋淋的画面……姜珂只能期望那位装稳重的男人和温和的大姐姐能够平安无事了。 安静而无所事事的状况最是容易发呆,尽管目前是很不美好的情况,姜珂还是发散了思维,放空时,姜珂倒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临走前,伍常道是不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姜珂想着,之前忙着应付新坏境没注意,倒得现在姜珂发觉了对方的话语藏着和她预期不同的信息。 【“在这个房间呆着……等会那群人会自己来找我,到时候你闹出声音被发现,丢掉性命就不管我的事了。”】’ 为什么我发出响动会出事? 姜珂感到疑惑,按理说来的人肯定是会救出她的,不管是NNRC还是青云道友,如果她被藏在这里的事实被发觉了对她来说难道不应该是好事吗? 还是说她一旦有被解救的迹象伍常道就会发动诅咒嫩死她……如果是这样语义也不对,不该是这么说话的顺序…… 没过多久时间后,思考中的姜珂就被一些外面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同时,她的疑惑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147.接战 海德森三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回了来时的模样,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式,接近宽松长袍,印有各种与东方文化不同的条纹记号,以正常人的审美来说,很奇怪又不咋的。 出来制裁异教徒,算是教派神圣的任务,他们理应穿得正式,而不是别的服饰。 路上有人频频投来视线,不过很快被他们无视。吸引回头率的来源倒不全是衣服的问题,而是走在最前头的海德森身前,漂浮着一只钟表物。 古老的外漆,里头刻着各种对应意义不明的文字,一条细细的指针不断摆动着。 有些江彬区的住户会眼尖地看到海德森身前飘着小东西, 一开始自然是好奇的,但是看着海德森一行三人淡定的表情,加上传统习惯,是没有搭讪询问的人的。擦肩而过的人们都会往钟表看过去,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不可思议需要质问一番的事情,丢脸可不好了,这或许又是国外新传来的新奇东西吧。 毕竟科技日新月异……人们内心为自己的沉稳不惊慌点赞。 虽然现象怪异,但面对陌生人无人发声,人们又不断地脑补,出现在公众视野的超凡物品便就在如今社会背景下的人们静静接受了。 “停下了。”海德森时刻关注着钟表上的指针情况,他决定着队伍的方向,当行人稀少或是穿越小巷时,他们也会短暂地用起浮空术加快速度。 听到海德森的话,处在最后的光头男说起话,“刚才对方在这片区域设下的术式已经被我们破坏了,一处损坏魔法便失效,他作为施术者应该能感受到才对。” “不可大意,对方在堕落前,前身本就是一名习得教派神术的修行者,实力虽然一般,但修习尸鬼法之后性格大变,杀残无辜,实力应该是大为加强的。”安烈夫理着工整的胡子,略显正色地提醒道。这三人里光头男的实力是最弱的,而他和海德森离主教都只是一步之遥,恶魔虽然有在偏远地区杀害神父的记录,但他们三人一起,自然是没有问题。 光头男点头称是,海德森专心负责方向和探知恶魔的动态,很快,周围建筑和行人慢慢变少,他们面前呈现的,是一处废弃工厂。 “就在里面了。”海德森肃穆说道,再三确认后,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块教皇赐予的圣物,这是能在一定范围内锁定邪恶气息的附魔法器,也是他们此行的关键物品。 看着这片荒凉之地,安烈夫冷笑道,“这倒是好地方,是那异端的恶心据点,又是一个闪银村?” 光头男心中一动,安烈夫话语中的闪银村,便是在费蒙教派管辖上那个恶魔所做的令人发指的行为之一了。闪银村的惨剧还曾轰动一时,只不过被当地政府强行压了下来。 海德森收起钟表后,整了整衣襟,工厂一片安静,像是个等待猎物进入的陷阱,他说道:“虽然是不自量力,但对方要埋伏我们的可能性更大,要知道,被尸鬼法侵蚀内心的他早已不具备正常的理性了。” 三人虽然口中都对异端表示了不屑和我们三人一起必胜的信念,但对于这个费蒙教派几十年来难得出现的邪恶,心中其实抱着重视。在没真正见识到实力如何前,关乎性命,倒是不会轻敌。 商量一番,他们扔下了一个手法简单的初学者魔法,屏蔽这个工厂后,他们便走了进去。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驶过了这里,扬起尘风,仿佛没有看到般掠过了工厂。 不一会,轿车又倒方向调回来。 俞白眯着眼,看向眼前的事物。 把这辆顺手摸来的汽车停在路边,提着旅行袋的他观察着四周,走了过来。 “是这片了。”俞白轻声说着。 视线中,这里是一片广阔的空地,黄土与碎石遍布,寸草不生,偶尔才能见到几撮绿色,毫无遮掩,一马平川过去,就看到几座小山的剪影。 旁边就是条通向更北边的公路了,刚经过的指示牌上显示已经快出了杭城的范围。 俞白看着面前的荒凉广袤,久久无语。 突然有一阵风吹来,沙沙的声音传来,杂草应和有节奏地伏下,俞白歪了歪头。 走了十米的样子,俞白在一颗生长在石缝中的野花前停下来。 一脚用力地往空气踹了过去。 “咚。” 碰触到什么物体似的的撞击声。 俞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手摸上去了坚实的“墙壁”。 “还会障眼法了啊……” …… 姜珂呆在安静的脏乱办公室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应该是长时间处在寂静坏境中听觉变得灵敏了,某一刻,她隐隐听到了下方有响动。 有无法分辨的声音继续传来,姜珂躺在地上,低视角地看看四周,然后锁定了离这里几米的没有玻璃的窗户。 “好吧,就是一件裙子而已。”距离离得近,姜珂清晰地看到地面上有多脏,做好心理准备后,姜珂尝试挪动起来。 滋啦—— 新买的价格不菲的牌子衣服与地面亲密地摩擦,感觉能听到灰尘欢快附上来的情绪,姜珂心里很痛惜,但是只能抱歉地说声对不住了……并且我会买条新的。 身上黑气化为的绳子没有异动,这让姜珂松了口气,看来对方的法术还没有到万能的地步。 以一种羞耻和愚蠢的姿势,姜珂很慢速度地靠近窗户,待到她开始喘气和出汗时,总算接触到了窗户下面的墙壁,风阵阵吹来——不是很热啊,外面也没看到阳光,云层厚实,会下雨吗。 清爽的风让姜珂舒服了一分,休息会后,姜珂花了相当地努力调整了姿势,然后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到这时,一些话语声便轻轻传来了。 姜珂凝神之下,发觉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距离还是很远,拼命听到的只言片语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 良久,声音消失了,传来了呼啸和奇怪的声音。 兵兵乓乓,姜珂一咬牙,决定冒险探头。 148.灵力的另一种形态 来自中亚神秘地区讨伐至此的神职人员们,在进入恶魔的所在地后,本是警惕注意着四周,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有些多余了,因为他们要找的人非常出人意料地没有做任何掩饰, 就直直地站在工厂空地的中央。 “喔。” 愣了愣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一句意义不明的声音。 海德森吸了口气,先是没有言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法杖,安烈夫和光头男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这样一来,接下就是战斗了。 伍常道阴测测地站立着,与海德森三人对视,他披上了那件来时的灰袍,就如海德森三人穿上家乡服饰一样,双手收在袖子里,看不清表情。 海德森皱眉看着眼前死气凝重的异端,圣光啊,他与这个生机的世界是多么不协调。 “异端,即使你跑到了遥远的东方古国,光明也会照耀你卑微龌龊的黑影。”海德森上前一步,开始凝聚魔力,“我们将代表那些死去的生命,给予你净化。” 伍常道闻言,扯出一个笑容,眼神露出滑稽。 本来不想说话的他,还是没能忍住冲动。 “到了其他国界了,教派的人说话还是这么虚伪。” 安烈夫面色一正,露出不怒自威的神态,刚要发话,十几米外的伍常道就马上发现了似的摇摇头,“好久不见……另外,我拒绝说教。” 沙哑拉扯的嘶吼声从背后突然袭来,海德森安烈夫光头男都是面色一变,然后身上瞬间亮起白色的光芒。 不知什么时候,三人身后的地面上偷偷爬来了丝丝的黑气,附着在地面上,然后膨胀鼓动,跃出了三个腐朽,浑身漆黑冒烟的士兵。 中世纪铠甲破败一半的士兵挥下长剑,砍向海德森三人,而白光如实体般把这次偷袭挡了下来, 并且接触面的长剑飞快地消融着。 面无人样,只有骷颅洞口的士兵无声张扬着烂掉的嘴巴,无畏地劈砍着,锈剑断掉的时候,也在白光的抵挡下慢慢逼近。 安烈夫飞速念了一道咒语,然后空气一阵扭曲,尖利的呼啸远比骷颅兵的声势浩大,诡异地无形中,几道风刃穿行而过,死者啪啦啦地掉落下来,彻底沉眠。 解决掉了这次偷袭,海德森三人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把警惕的心情重新提了上来,怒目看向伍常道。 光头男因为反应慢了一拍,身上的教派的衣服还被弄破了,显得有些狼狈。 挥挥手,安烈夫冷哼一声,“异端也只有这种偷袭的能耐了吧。” “亏你曾侍奉主的眼下,偷抢,谎言,杀戮,暴虐,现在和你说教规恐怕也是可笑,刚才那三位死者……何等不堪。” 偷袭失败伍常道并不出奇,他也没期望这两下会解决教派派来的追杀,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三位光明神父来到这里,这对以前努力却有极限的他来说,绝对是无法逾越的沟壑,不过现在……只要没有主教,那就没有问题。 伍常道手一挥,黑气便如臂指使地缠绕在身边,“魔力爆发,消耗不少吧。” 三名神职人员没有说话。 刚才那一下不轻不重,但为了无伤确实以浪费魔力的方式挡了下来,海德森和安烈夫内心都还平静,只是对刚才那无声无息的黑气感到有些忌惮,以他们的境界,竟然没有感知到熟悉的魔力波动。 这些邪恶的法术……或者不能说是法术了,这种能力果然是那样东西带给他的么…… 海德森和安烈夫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光头男,光头男回应地点头。 海德森和安烈夫先上去和异端正面对战,光头男在一旁策应,顺便预防突发情况。 海德森和安烈夫嘴里念起咒语,向伍常道靠过来。 地处荒漠与黄沙的费蒙教派中的神父与神父间,也存在着巨大差别。面对一个堕落前只是修习圣光的职员,要不是直系于教派,并且盗取了重要物品,一般都是政府军出动人马解决便了事的。异端的称呼,便是与教派有直接的信仰冲突,或是本是神职人员,然后干出与教规有重大违背的行为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与伍常道一样,“堕落”后获得不属于正常得来的力量。在费蒙大陆,力量也是一项珍贵的资源,困难,且难有捷近可走。 所以,两名顶尖光明神父加一位新秀的团队,算上赐予的圣物,已经是保守的决策了。 伍常道也开始移动,在对方咒语吟唱时,他先发动了攻势。 “彭”,地面突然破碎,乌黑的手猛地伸出来,抓向海德森的脚踝。 海德森衣服舞动,微微浮空,然后法杖指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向伍常道。 白光直直地穿过了伍常道身体,下一秒,灰袍子就虚幻起来,被白光击中的地面如炸弹爆炸般轰出尘沙。 两名老者眼神专注,伍常道人影虚幻无踪起来,地面上倒是黑气如闪电般不断触过。 安烈夫高举法杖,伴随着咒语,这片空地突然如白昼直射般明亮起来,强光之下,伍常道在某个地方现身,身上像是灼烧着火焰。 伍常道面色有些狰狞,面皮抽动,苍白的手钻出黑气,双手猛地一挥,宛如实质的黑光环形斩向半空中的两人。 “轰轰”,并不是多么巨大的噪音,能量在碰撞中爆破空气然后消融,海德森和安烈夫点出的法杖也能击溃伍常道的攻击,但是伍常道没有任何念咒,不断地瞬发让他们有些应接不暇。 海德森不得不落下地面,然后黑色的闪电如狼似虎地奔腾过来,他瞬发一个风刃溅起环形的尘土,切割的地面伤口般不断打出,海德森被对方不知从何而来源源不绝的“黑暗魔力”震惊了, 胸前的十字架发出微光,一道鸡蛋壳般的光芒笼罩了他,挡住了源源不断的黑色闪电。 与护罩碰撞后,不断积淀的黑气马上堆叠,刀芒在扭曲的黑光中破出,砍在护罩上,一阵鼓动耳膜的震动,呼啸传来,是光头男在一旁施展出了火流星,帕里啪啦地烧掉了融化下去的死者,热度和焦味漫上来,海德森还没踹口气和同样落下地面的安烈夫会和,一个个死者破茧般从不知何时漆黑的地面上爬了出来。 “不能打消耗战。”战斗烈度迅速升高到一个顶点,海德森脑海里划过这个想法。 149.魔法 废弃工厂的中央空地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地狱,地表不时碎裂,从下面汇聚而成的黑气化成一个个死者士兵,几秒之内便完成了对教派三人的合围。 没有浪费时间,浑身滴落黑色液体的士兵无声嘶吼地冲上来,手里的刀剑刺出黑芒。 安烈夫魔杖连挥,简单的风刃在他的手下变成巨大的切割机,尖啸过后,留下一地的黑色物质。 然而,被斩成几分的死者在融化到漆黑的地面后,又再次不断冒出新的死者来,源源不断地重新进行冲击。 海德森也在奋力解决着麻烦的杂鱼,无暇说话,但是战斗意识告诉他得做出应变。 他对安烈夫还是有信任的,一个珍贵的空档,他从怀里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件天使塑像。 几乎实在同时,安烈夫也掏出一件圣物。 在两人拿出教派以防万一做出的保险时,伍常道面色一变,他看出了两件圣物的不对,一个天使像,一个独角兽像。 双手一挥,一道黑浪平地而起,就要抬高。 海德森和安烈夫手里发出微光,就在双方的大招可能要碰撞之时——一声不协调的压抑惊呼从上方传来。 战斗中任何变数都会影响心境,两边人动作都是一顿。 “什么情况?”海德森沉重说道,眼睛始终盯着伍常道。 光头男是三人中唯一的自由人,他刚才是第一时间抬头看去的,看得分明。 “好像三楼窗户那有一个女孩。”光头男低声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有埋伏?” 光头男脑后有冷汗在流下,眼前的局势千钧一发,甚至快要到了他无法插手的地步,现在又有幺蛾子发生,他不由有些紧张。 不知为何,十几米外的异端也停下了动作,木木地原地站着,死者大军也只是凶恶地盯着他们。 “可能不是异端的援兵,他绝对是孤身前来这个国度的。”安烈夫握着小小的独角兽像,看了同伴海德森手里的天使像,两人点点头。 “去看看是什么,这边我们能解决,小心点。”安烈夫做出了决策。 光头男踌躇了一秒,便是后退一步漂浮起来,身子一转,就要往上面飞去。 几个握着锈掉刀剑的死者本能地要阻止他,不过这样的攻击他也足够应付,看到教派这边的变动,伍常道微微踏出一步,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 对手要出手,海德森和安烈夫自然不会让对方得逞,数道低级魔法逼得伍常道不得不躲闪避开。 “啧。” 伍常道从恼怒中回过神,“那个女孩……” 伍常道视线投向往厂房三楼探查去的光头男,下面两位光明神父以异常警惕的心态盯着他,“不是说了叫她安静么。” 面前出现了两个选择,承担较高的风险,杀掉光头男,这样心仪的容器便能得以存活;另外一种,便是只专注眼前两个棘手的人物了。 短短的几瞬,伍常道思考着利弊得失,那双拥有黑色眼睛的女孩和某个人的影像交替。 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做出以前无法想象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类似的景象产生。 记忆深处的女孩再次对他温柔笑了起来。 谢谢你,我明白怎么做了。每次在我需要的时候。 伍常道不去看上方的事情,黑气凛然,爆发出了绝强的气势,澎湃的能量让海德森和安烈夫色变。 没错,这是他做出改变,抛弃从前的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依据和力量。 他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只要能复活她,这个目标达成,抛弃掉一个容器也就微不足道了。 尽管他真的非常中意。 战斗回到正常的轨道,海德森和安烈夫深呼吸口气,凝聚着魔力,将手中的圣物点亮。 …… 姜珂在做出探出头弄懂下面到底在发生什么的决定后,便在一分钟之后,成功贴着墙让视线从斑驳的墙壁变为阴沉的天空。 转到下面,姜珂嘴巴张起来。 和预期的完全不同,浑身被黑气缠绕的伍常道站在一边,另一端是三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并且都穿着奇怪的服装,空地像是被设置了什么场地魔法,黑色弥漫,像是浆染了墨水。 比较恐怖的一点,姜珂马上捕捉到一只长得异常瘆人的骷颅,恶心地扭动烂掉的躯体,扑上了面前的人。 她不由发出惊呼。 骷颅被一股无形的扭曲拉扯成碎片,同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来。 姜珂立刻缩了回去。 完了。 这是她心中的想法。 姜珂顿时感到了不妙,她一着急没处借力,摔倒在地面,姜珂忍住痛,然后想挪出这个房间。 伍常道话语再次传回脑海,但是这次语义已经明确很多,下面魔幻的场面让姜珂感觉并不是NNRC的救援。 那她的安全,可能真的无法保证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现在可以这样安抚自己吗? 答案很快揭晓,姜珂努力之下,也只是离窗口稍微远了一些,然后空气的流动发生不自然的变化,一个男人竟是飘了进来。 姜珂睁大眼睛,这怎么做到的? 当然,下一瞬间男人的头部也吸引了她的目光。 光头。 看对方的年纪,也只是三十左右的中年吧,这么说来……嗯……很唏嘘。 唏嘘个头啊,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啊! 光头男小心翼翼地进来后,没有碰到袭击,暗地一松,他马上把这个小房间尽收眼底,然后看向地上突兀的女孩。 “呜呜。” 嘴巴被封住的女孩睁大眼睛,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光头男疑惑地看着似乎毫无威胁的女孩,对方身上的黑色绳子令他联想到下面的异端,他不敢大意,却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做。 脑海中冒出许多想法,是无辜的平民,抑或是被那个异端抓来的仆从? 法师一般都会有贵族般的生活,伍常道来到这个国度不习惯地抓个本地人当仆从也未尝不可。 女孩的面容美丽,黑发黑眸有些目眩的魅力,尽管浑身脏乱,但紧绷的绳子压出的娇嫩身材却更有一种引人犯罪的诱惑。 150.手生 光头男冒出了另一种猜想,但是那个猜想就有些不可描述了,教派虽然严令禁止,但是外界的上流贵族和政府官员们却或多或少拥有一些私藏的禁脔。并且漏洞总有可钻的地方,就光头男所知,有一些神父也有非正常的爱好。 突然砰一声响动从窗户外传来,有隐隐的震动可以感受到。下面还在发生激烈的战斗,光头男收敛心神,走向地上想尽力说着什么的女孩。 别闹太多麻烦,赶紧处理了下去帮两位老神父吧。 就在光头男接触到离姜珂只有两米距离的时候,嘶吼声没有任何征兆地产生,光头男眼前一花,一条黑色的影子如蟒蛇一般猛然刺向他。 任何施咒都是来不及的,光头男只好使出魔力爆发,白光如太阳般闪耀,飞扑过来的黑气迅速地消融了。 光头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己还是大意了,看向地上的女孩,对方身上的绳子已经不见了,那根黑色的东西果然和尸鬼师有关,在主动靠近后竟然还会袭击来人。 “这样一来,这确实是异端的东西了。”光头男心中杀机更加坚定,不管是无辜的还是有猫腻,不要想太多,秀太多操作只会被反杀。 “喂,光头,啊不,大兄弟,哥……我是无辜的,跟那个尸鬼师不是一伙,我是被他抓过来的……” 解除束缚的姜珂来不及活动下僵硬的手脚,就马上对着眼里闪着危险光芒的光头男解释起来。 然而,光头男神色没有太多变化,隔着两米的距离,举起法杖。 一道白光跳动地凝聚出来,姜珂瞳孔针缩,想要逃跑,脚下一麻竟是站不起来。 等等…… 姜珂眼神突然转变,惊愕到平静,心底开始放松。 “不好意思,这里还有个人。” 话音出现的同时,一声轻微的枪响,光头男的脚下冒出一个弹孔,火星溅起,光头男吓了一大跳,迅速撤去魔法,举起法杖后退一大步。 “什么人!” 办公室的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肩上背着黑色旅行袋。 从楼下的地面不时传来震动,伸出三楼的他们也能真切感受到,不知道下面正在发生怎样的战斗。 专注眼前丝毫不敢分心的海德森,安烈夫和伍常道,对楼上的正在发生的事并不知晓。 光头男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举着他在前几天看到过的火器对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慢慢走了进来。 光头男有些疑惑,男人的身上他感受不到魔力,似乎跟这个刚刚开始能量复苏的世界的大部分人一样是个普通人。 他怎么进来的? “你总算来了。”姜珂看到俞白后,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瘫坐在地上。 俞白瞥了眼像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姜珂,微笑不变,“我在你居然会担心?” 姜珂瞅了瞅俞白的打扮,然后看看地上的那个弹孔,虽然一下子从绝境拉回来已经很不错,但是目前的对峙局面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啊,又不是演电影。 “青云道友。”姜珂拉拉对方的裤腿,“你刚怎么不直接一枪崩了对方。” “这个光头好像是西方的修行者,很强的样子。” “很强?” 俞白手枪对着光头男,不由嗤笑,“你是不是对强这个词有了错误的概念。” 就在光头男脸色极具变差的手,俞白抿着嘴唇补充其阿里,“其实……” “我刚是想一枪干掉他来着。” 俞白表情突然有些讪讪,这在他的身上可不多见,“我想试试新玩意,枪是政府送的,没怎么碰过,手生……” 姜珂:“……那你特么倒是掐道诀直接灭了对方啊!”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你肯定是在逗我。”姜珂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表情而显得异常僵硬,最后嘴角抽了抽,“还手生,你是压根没练过吧?你TM竟然打歪了?” “见谅。”真的是很抱歉的声音。 “见谅你个【哔——】啊,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你懂什么,修行者对于枪械掌握天然具备优势,更何况我了,只需稍微尝试,每一名筑基期以上的修士都是一名合格的神枪手,所以下次一定打中的……” “快把枪给我,让我来!” 光头男眼皮忍不住跳动地看着面前男人和女孩地互相吵架,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我难道不存在? 为了表示存在感,光头男法杖重新亮出光芒,这招非常有效果,姜珂和俞白顿时被光头男吸引了过去。 “砰砰砰……”没有任何停歇地连发,套上消音器的手枪迅速打完了一个弹夹。 似乎真如俞白所说,只是手生而显得枪法差,但是在几发打向光头男的躯干后,后面的一半,都集中到了头部,并且……越来越汇聚成一个点。 先声夺人的手段并没有如意,光头男胸前佩戴的十字架发出光芒,一个护罩将子弹悉数挡了下来,弹壳落在地上发生叮叮当当的声音。 “青云道友,你到底行不行啊。”姜珂看到我方攻击无效,不由抱怨道。 “闭上嘴巴,好好看着。”子弹没打到,俞白并不意外,只是姜珂的嘲讽让他感到有些头疼。他大老远跑过来救闹麻烦的小孩,容易吗。 光头男神色露出一丝倨傲,果然只是本地人,火器速度虽快,但终究是雕虫小技,他凝聚起魔力,空气隐隐扭曲起来,三道风刃如弓弩射出的利箭飞了出去。 姜珂视线一花,只感受到自己被俞白大力扯了出去,滚到一个角落后,姜珂刚坐起来要看向已经发动攻击的光头男魔法师,又愣住了。 俞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光头男的身边,姜珂只来得及看到护罩碎裂的景象,然后光头男被踹飞了出去。 嘴角被击中,破掉流血的光头男在空中的身体奋力停住,飘在半空,他极为恼怒地看向对手,但只有一个拳头豁然变大。 “省的我到你落点了。” 让姜珂感觉头皮发麻的肉体撞击声,光头男重重地砸在办公室的门框上,一半的身体甩了出去。 地板碎裂开来,俞白以姜珂吃惊的速度冲向还没落地的光头男,光头男法杖竭力一指,无形的波动被奔跑的俞白侧身闪开,速度不减,直接一拳砸散了勉强发出的炽烈火球,右手已经重新换好弹夹的手枪插进了光头男的胸口。 “嘭嘭嘭……”鲜血从光头男背后流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本地人会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和速度。 151.骗人的把戏 “看到没,枪斗术。” 俞白吹了口枪口不存在的烟,“灵力一点都不浪费。” 待到尘埃落定,姜珂只能看到门外俞白身体压着光头男在墙壁上,光头男长袖下的双手下垂,浑身松软,几滴鲜血不断滴落。 姜珂眨眨眼,一开始青云道友的一枪没打中,到现在干脆利落的击杀,反差有些大。 虽然堂堂青云剑仙宰杀一个修行者不足为道,但重点是方式不一样啊! 是她好像可以模仿的战斗方式! 并且姜珂被俞白扔出去躲掉风刃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太快了,爬起来还没看清楚就结束了。是一种在看加倍速镜头的感觉,短短的时间,光影就那么交错了几次。 真要回想过来,印象中就是光头男被青云道友秒了。 麻住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姜珂站起来走过去。光头男瞳孔已经灰白,没有意识,软软的身躯贴着墙壁滑落。 俞白蹲在地上,正在把打空的弹夹换上新的,看到姜珂走过来,笑了一下,然后眼神一动,突然意识到什么,略微侧身挡住姜珂的视线。 俞白轻咳一声,温柔地帮光头男合上不能瞑目的双眼,然后擦了擦对方的血迹,可是还未冷却的液体不断流出来,俞白只好用对方宽大的袍子一甩,草草盖上了。 姜珂看到俞白的动作,感到有些无语。 “你在干嘛?” “嗯,没啥。”俞白眼神飘向他处。 姜珂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血么。”一脚撩开长袍,红色的鲜血拖曳出一道轨迹。脑海里不禁冒出伍常道的地下室,姜珂皱眉忍住了不适。 “这个人要杀我,青云道友你为了救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你从前干的还少么。”姜珂嘀咕道。 俞白尴尬笑了笑,不好说什么,刚才一番没什么意义的举动就是让场面不血腥了,形象这种问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 气氛安静下来,为了打破突然的窘状,姜珂拍了拍脏兮兮的裙子,然后重重一锤俞白的肩膀,“可以的青云道友,小小敌人轻松被你吊打,大佬之威,恐怖如斯。” “这也需要提么,丢我的脸。”俞白面色自若,然后嫌弃地推开姜珂的手,脸上有种想嘚瑟又故意冷漠的神态,“都说了随着地球灵气复苏,规则之力压制,我都不方便出手,告诉你,刚才我就使出了一成的力量,哎,好久没动,退步很多啊。” 你这个逼装的很僵硬。 姜珂嘴角抽动地看着打蛇随棍上的俞白,并不想给对方继续吹牛的机会。 “这光头也是傻,我看他根本没使出什么像样的技能就挂了,不然青云道友不用灵力的情况下,你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松。”姜珂看着地上扑街的魔法师,“不应该啊,人家变秃了,都是也变强了,怎么这个……” 俞白把落在办公室里的旅行袋捡过来重新背好,同样淡淡看了一眼失败的对手,“放平心态,找对方式,普通人也能赢。” 姜珂虚着眼抬头看向俞白,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是我怎么感觉我打的时候毫无反手之力啊? 似乎感受到了姜珂怀疑的视线,俞白和女孩对视起来。 “哦,当然,你太弱了嘛。” “……” 看在及时出现的份上,姜珂就不和俞白一般计较了。 涉及到战斗方面,姜珂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她必须尽快打断俞白的装逼节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姜珂说道,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过去,十米高的空气中映射出地下传来的白色和黑色的两种光芒,像是互相纠缠的两个神和魔。 “下面那个尸鬼师还在和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自称魔法师的修行者打架。” 还没有到安全的地步,确实不应该说太多闲话。俞白耸耸肩,拉起姜珂的手,“还能干什么,你也救到了,现在要做的当然是跑出去了。” 轰一声,一次强烈宛如地震的震动传来,水泥被打爆的声音,同时身旁的墙壁上灰尘也簌簌落下。姜珂吓得抖了抖,她不禁有些怀疑,这样下去,这个工厂会不会被下面的人给拆了。 “难道我们还傻乎乎的下去跟两帮人打一架么?”俞白面色不变,拉着姜珂往楼下走,给人一些安心,“另外冒出来的三个魔法师是那个叫伍常道的地方追过来的,叫他们自己内部消化吧,我们就别插手了,至于其他的事,我们回去再说。” “说的很对。”姜珂点点头,按一般的战斗番套路,现在就应该下去和BOSS战个痛才对,但是那显然非常ZZ。姜珂跟着俞白的脚步,走到二楼时,她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猛地激灵用力拉了俞白一下。 “等等!” “咋了?”俞白停下来,疑惑地看向姜珂,他们准备等会就从二楼的窗户反方向跳出去,然后乘工厂外面停着的轿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晕,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一想到令人生不如死的诅咒,姜珂就异常头痛,“我被那个伍常道下了诅咒,他念头一动我就会死的。” 姜珂很着急,把左手手腕的黑色标记拿出来给俞白看了。 俞白面色严肃了一分,仔细检查起姜珂的手腕。 黑色的符文像是跗骨之蛆,令人生恶。 “哎我去怎么办啊,这个好郁闷,难道我们还要去找伍常道吗?” “青云道友,你掐个决,快把它弄没。” 俞白低头端详着诅咒,久久不说话。 姜珂看到俞白这幅模样,撅起嘴巴,“你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很难?再困难你也用不着这样吧。” “我说……”俞白慢吞吞地说道。 “嗯?”姜珂睁着雾气腾腾的蓝眼睛。 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样地摸了摸脸,俞白从旅行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这个不会死人的。” “啥?!” “这个也不是什么诅咒和法术。”俞白拧开盖子,把水倒在姜珂的手腕上,然后搓了搓—— 嗯,就是那么搓了搓…… 恐怖的诅咒,没了。 姜珂的表情风化中。 俞白看着因为浑身脏兮兮被水冲洗了一小片而突兀起来的白净区域,“那个尸鬼师是在骗你了。你没察觉么?” “没有。”姜珂木木地说道。 “放心啦。”俞白带着笑意地拍拍姜珂,“在我初出茅庐下宗门的时候,我以前也有被类似骗过的经历,所以印象深刻,不是很丢人的事。不过这个东西在地球也流行吗?啧……” “我不是说这个。”姜珂认真地看着俞白,“为什么你一出现,画风就不对了,正经地变不正经了,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 152.推进 “说什么呢。”俞白弹了姜珂的额头一下,“趁现在还没被发现就跑掉,赶紧的。” 姜珂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撇撇嘴,继续跟上俞白的脚步。 他们两人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到了二楼厂房的某间对外窗户。俞白轻轻推开破了一半的窗玻璃,露出外面的世界,凉爽的风吹起姜珂有些油了的头发。 “青云道友,你手上的枪给我摸摸呗。”诅咒这个“心头大患”消失了,眼下也即将脱离危险处境的样子,姜珂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放松之下,别的心思也就有闲情出来了。 姜珂看着俞白手上黑色的金属枪身,相当有求知欲。 “这个?”俞白抬抬手上的M9手枪,这是NNRC给的,旅行袋里也有一些其他东西,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用不上了。时间有限,他也只是尝试一下,不可能特种部队那样装备齐全。 俞白用神识扫过情况,确定工厂外面没有危险,然后缩回去看向姜珂。 “你会开枪吗?” 姜珂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俞白,让他不忍心拒绝,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口径的枪械对待超能力一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这个拿来本就是顺手好用,并不是什么关键。至于能把光头男魔法师打死,纯属对手比较弱智。 想了想,俞白关了保险,把手枪递给姜珂。 姜珂一副猫拿到鱼一般眯着眼接过,把玩起来,面对俞白的问题,她答道:“不会啊。” 俞白点点头,意料之中,他估计了下这里的高度,果然,还是得他先跳下去,然后接住姜珂。 “那电视剧电影什么的肯定看过吧。”二楼的高度对俞白来说易如反掌,但是想到和普通人无异的女孩,俞白觉得还是要先随意聊聊天舒缓对方的心情。 俞白把手枪插回腰间,拉紧旅行袋肩上的带子,没有给姜珂继续说话的机会,手一撑,就跳了下去。 从视线中消失,姜珂连忙跑过去地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去。 “跳下来。”俞白安安稳稳地站在地上。 “哦,好吧……” 姜珂挠了挠头,这个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呢。 …… 就这样,在工厂结界里头还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姜珂和俞白就偷偷开车溜走了。 在轿车里,姜珂坐在副驾驶上,说实话还感觉有些不真实,一下从危在旦夕的人质变回自由人,果然星爷说得是对的。 “总感觉不应该这么简单啊,一般来说,还有场大战等着我呢。”姜珂思考地摸着下巴,一脸欠扁的神情。 俞白虚着眼从后视镜看了眼姜珂,“就你这战斗力还想来个世纪大战?别像这次送人头就可以了。” “行行,你最厉害。”姜珂无奈得摆摆手。 俞白笑了下,然后面色正了正,“不过,事情确实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从各方来说,都要有结果才行。” 感受到姜珂看过来,俞白说道,“接下来的事你就别掺和了,老老实实和语静呆在咖啡店就可以了,那里安全的。” “怎么,青云道友你还要找那个尸鬼师麻烦吗?”姜珂看俞白这副样子,不禁问道。 俞白不置可否,开着车,很快就出了江彬区,重新驶进了杭城内部。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你被那个尸鬼师掠走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了,看到听到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抓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姜珂点点头,之后就把遇到伍常道直到工厂的事都和俞白详细说了。 俞白听完后,思考了一会,“我明白了。看来是他是想搞祭奠之类的了,怎么就想到你了呢……也真是够倒霉的。” “怪我咯。”姜珂翻了个白眼,她也猜到一两分的,哼,难道长得好看也是种罪吗,那我是毁灭宇宙了吗。 然后俞白也和姜珂说了下外面的状况,白语静的担心,还有NNRC那晚上行动失败的消息等等,有阵法的存在,即使借用卫星,也找不到伍常道的位置。 在知晓了白语静和那天游戏厅不良三人的情况,都没有出事后,姜珂也放松了心情。接下来,她打打酱油就可以了。倒是陈余易和李娴夏极有可能遇险殉职的消息让姜珂内心稍稍沉重。 姜珂本来还想和俞白聊一聊以后遇到类似情况防身的问题,还有咨询室要是还碰到这种危险的客人怎么办,但想到快到市区了,另外也不是着急马上说,两件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定的,所以就决定这次事情平息之后再提好了。 …… 洁白的羽毛下雪般在空中凄然飘落,带有些血迹的羽翼无力地垂下来,近三米高,浑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圣天使已经奄奄一息,撕扯之下,白羽四散宛如一首离别的挽歌,圣天使慢慢地消失直至透明。 海德森捂住胸口,血汩汩流出,年老的手使出最大的力气也压不住生命的流逝,他跌跌撞撞地倒退,然后倒在了安烈夫的尸体旁边。 漆黑的泥潭中,象征着勇气,美好,高贵的独角兽深陷其中,光滑洁净的身躯已被黑色玷污,头上的螺旋角折断成半截,它奋力张嘴,微小的神力透出,想要挣扎而起,但是无数的触手拉扯着它,绑住了它的四肢,黑浪如洪流,灌进了它的嘴巴和双眼,吞没不见。 “你,你……” 海德森靠着安烈夫的尸体上,同伴残留的体温令他不寒而栗,死相虽不惨状但无法抑制他内心现在升起的恐惧。 “啪嗒。” 有两个东西被扔了过来,是已经浑身漆黑碎裂的天使和独角兽的圣像,咕噜噜地也像两具干枯的尸体滚到海德森的脚下。 “两个冒牌的畜生而已,你们震惊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怜了。” 伍常道已经恢复原样,他苍白更透露一丝黑色的脸对着地上的海德森,幽幽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你这个怪物……”海德森指着处在黑色背景的伍常道,脑海里回想出刚才的情景。 伍常道眼神平静,看着眼前语无伦次的神父点点头,“遗言收到了,很没新意。” 一脚彻底踩碎了两个废掉的圣物像,同时产生的,还有血肉飞溅的声音。 “我听太多遍了。” 伍常道对着结束,安静的环境,空寂地说出这句话。 空地已经破烂不堪,如推土机犁了几个来回的地面上散布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坑洞,利刃切割的刻痕,火烧的青烟,黑色的噩梦渐渐消散,只留下鲜血和狼藉。至此,费蒙教派的追兵,几位神父告别在这里。 黑气消失后,伍常道猛然跌倒,身体蜷缩起来,常年僵硬的面皮纠结在一起,声带低沉,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半响,满头冷汗的伍常道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他勉力挥手,烧掉了两具尸体,然后看向三层楼的厂房。 第一眼看过去的是三楼那扇女孩探头的窗户,此时自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另外一名神父,逃了吗……” 伍常道低喃着,走进厂房,上了楼梯。 到了三楼,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女孩的尸体,却是另一名神父,那个光头男孤零零地倒在了过道上。 站在死去已久的光头男身边,看着对方胸膛上的枪口,伍常道沉默了一会。 “还有人来了啊。” 伍常道感应一番,“标记”已经被抹除了。 看来有内行。 伍常道心中升起愤怒,但他没有做无意义的举动,同样处理掉光头男的尸体,伍常道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这里。 消耗巨大,容器逃离,教派的人已经解决了,但是接下来也可见地会继续被本地人缠上。 “得加快进度了。”伍常道如此想着。 …… 153.高能反应 近一个小时后,这块快要摇摇欲坠的工厂外的公路上,掀起尘土,七八辆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到这里。 如大多数电影一样,警察嘛,总是要在最后出场才符合传统的。 闪着灯的警车刹车后,警员鱼贯而下,然后简单调整,便持枪冲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空无一人了,搜索一番,指挥官无奈下达设置警戒线,取证调差的命令,内心其实是松了口一气的。 同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两辆黑色的商务车,下来的八人也早已走进了这片可以称为废墟的工厂。 “哎,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入行时间短的警员想要拦住许斌等人。 一个年长的警察马上给了小警员一个后抛,然后讪笑一下,端正敬了个礼。 许斌面色不善,没有说什么话,带着后面七个人行走在工厂中。 “干嘛啊,杜哥。”小警员揉揉被打的地方,看了眼走掉的一票神秘人。 “瞧你没眼力的,这群人是上面直达派下来的,你拦着找死啊。”被叫做杜哥的老警察呵斥着手下。 “这样啊……” 十五分钟后,许斌收到了A组成员的简单报告。 许斌面色不是很好,市里公安的某个官员在他旁边一直找机会搭讪,不过都被他冷面结束掉话题,他看着面前忙碌取证的警员,然后视线移到工厂各处,战斗的痕迹令他有些心惊。 他们华夏分部这次的脸算是丢了,一直跟着目标的后面跑,丝毫没有主动权。情报的缺失是最关键的,在B组陈余易队失联之后,他们的行动都还算迅速,但是之后的表现就糟糕了。许斌想到了超凡这种诡谲东西的问题,鲁莽行动下去肯定也不会有收获,他就向首都请求调一个这方面比较懂的专家过来,这也是他们没有行动的原因。 不过说是修行方面的专家,但也只是说说而已,魔法,超能力这种的,NNRC研究到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成果,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可以探测“灵力”这种高能反应的装置,便捷式的眼镜也都是刚刚研发配备下去,没办法,在起步阶段,就实在是太弱了。 他们之所以会到达这座工厂的缘由,还是因为一个匿名的举报电话。许斌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和杭城的俞白有关,但他很默契地不会去点破就是了。 卫星定位了工厂,确实有异常后,他们便火速来到了。 此时首都来的超凡专家,或者说超凡研究者更为妥当,他正在工厂四处东看看西摸摸,一下子是墙壁,一下子还到了外面的荒地上。 不过许斌他们也不可能一点用处都无法发挥,费蒙教派的三名旅客擅自消失了,拥有全市监控系统的使用权下,加载了某个NNRC内部的检索系统后,他们很快能得知三名前来制裁伍常道的神父的情况,所以这个工厂也是必然会知道的,只是到底是被动跟踪,他们是无法接受别人完事了他们才上的结果的。 待到取证结束,一行人回去。晚上NNRC消息汇总的会议上时,许斌倒是听到了令他意外的事。 …… 市公安某间临时征用的会议室内,许斌和一众NNRC成员开着会。 会议已经将近结束了,许斌坐在首位,揉着脑袋理着刚才总结的信息。 江彬区较为落后,内部的一些道路监控也不是很完善,但是在动用了人力和技术,仔细筛选的情况下,加上从首都来的超凡专家也有点真材实料,废弃工厂里发生事件的前因后果也能够反推测了。 费蒙教派追过来的三人目的明确,直奔江彬区后依靠自有的手段找到了尸鬼师的踪迹,然后他们应该就是在工厂发生战斗了。之后没有教派三人重新走出来的画面,那么令人比较沉重的结果,就是伍常道把教派三人干掉了…… 搞定前来追杀的人马,超凡的跨国旅行可不容易,许斌相信费蒙教派那边的决策者不是傻子,出现这种反杀的局面,必然是预期错了伍常道的战力。 这对身处杭城的八名NNRC战斗成员来说,压力是巨大的。 另外,情报分析的中间也插入了市区里某个游戏厅的监控画面。名叫伍常道的尸鬼师曾在那里出现,然后一名女孩就失踪了。 相关身份,时间轴,这些细节的事情下面的人自然会完全把它搞清楚。所以许斌也知道了,俞白的咖啡店工作人员之一,叫姜珂的女孩被伍常道抓了过去。咖啡店那边自然叫人看过了,女孩安安稳稳地重新出现。根据后面的事实依据,许斌暗道果然是俞白出手了。至于抓女孩的缘由,或许和伍常道初到杭城,两次去过咖啡店有关了。 “不得不服啊……”对于俞白,许斌很头疼,但又不禁感叹,“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 许斌自语一句。 这当然又是想屁吃。 他们这边一切行动基本都是和总部实时连接的,在已经确定了未登记修行者在杭城,并且做出了危害社会的行为,上面也会把重心放到这里,至于是否需要派增援,还在待定中。全世界NNRC也就几百名正式成员,平时都有各自的区域,另外就如政治外交一样,在没有到达灾难级别前,自己国家内的事,由自己解决。 会议最后就是决定后面的行动计划了,目前伍常道的魔法隐匿手段已经失效,他们的现代侦查在发挥作用之后是能牢牢掌控对手信息的,在抓苍蝇似的这么几天后,他们也必须主动站出来刷刷存在感了。 会议中。许斌说是这些人暂时的指挥官,但是A组来参加会议的两队人级别也并没有比他太低,没有什么异议地讨论一番,要拍板之时,门外有敲门声,应允后,走进来的人告知了一条消息。 他们的目标,那名尸鬼师已经被A组一队人跟上,在选择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发现了对方不寻常的举动。 对方在江彬区不断移动,几分钟后,他们在地图上复盘出了路线,内心有些惊疑不定。 他在绕圈子? …… 市中心步行街,大家熟悉的虎屿街,偏门的咖啡店内。 二楼,姜珂裹着浴巾从蒸汽中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洗个澡可以这么爽啊。 其实姜珂当做人质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两天,但是在伍常道这个尸鬼师身边的坏境下,和在家里,那完全是不同的感受。两天像死宅之类的坐在电脑前一眨眼就荒废过去了,但是姜珂在江彬区还真是煎熬。特别是处在地下室和工厂被捆住的时候。 不过到现在,多亏青云道友,姜珂已经安全了。经过此事,姜珂暗道警察叔叔果然还是嫩了点,完全不行嘛,说好的拯救人民于水火呢!回到熟悉的咖啡店后,姜珂想着就按照俞白说的,自己低调缩着,后面的事就交给别人,自会有人来管那个尸鬼师的。不过感觉逼格很高的NNRC竟然完全没有青云道友利索,实在令姜珂对对方的印象下降了几分。 穿好衣服后,去除劳顿,姜珂就清爽地下楼了,她马上受到了白语静的一番目光洗礼,短短时间,白语静对她的失踪却非常担心,同时的还有自责,忘我地在游戏厅玩而没有关注姜珂的动向。毕竟同睡一间房的,相处了很多时间,在这个现在,以及可见未来的长久生活中,姜珂已经被她所认同和亲切。 不过姜珂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还没有到让小孩子一直担心她的地步。姜珂很自然地朝对方招手笑笑,然后看起来元气满满地投入到工作中了。姜珂初回咖啡店和白语静的感动交流已经过去,现在正在往平淡过渡。 外头处在夜晚,步行街车水马龙,离深夜还有段光景,咖啡店内灯光暖心,几位熟客坐在各处。 俞白也坐在吧台,看起来又变回那个懒洋洋的青云道友,偶尔有人喊服务员时他也完全无法在脸上挂出热情微笑,大部分时间都玩着手机。 姜珂看着这些,认识到了日常的可贵。 但可惜的是,城市的一边,那位一心想要实现复活奇迹的人,早已失去了日常,从而无视无谓,或已进入另外的“日常”。 …… 江彬区,凌晨漆黑一片,两个人潜行在无人的街道。 “我们不跟着目标没事?” “太近会有危险,夜晚还是交给科技吧。” 他们带着另一项任务,根据下午至傍晚目标行踪的路线,探查着蛛丝马迹。 使用了探测高能反应的装置,但是一无所获。两名A组成员有些无奈,直觉告诉他们肯定有问题,但两人虽超出了普通人,对神秘的修行也摸不着头脑,半响后,只能退去。 又是一天过后,目标没有再制造失踪……同样的深重夜晚。 此时距离伍常道来到东方古国,已经半个月了。 A组两人收工前的一刻,探测器突然起了反应。 高能反应产生,开始上升…… 各种掩体下的地方,几乎是连成线的反应让NNRC震惊了。 城市的暗处骚动起来,同时,一场完善中的突袭决定仓促开始。 154.复活仪式 【一个月之后,我在干什么?】 【或者说,我和谁在一起?】 【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不。可。能。】 姜珂从睡梦中醒来,迷糊地睁眼后,看向了床边的闹钟。 九点了,这可不早了啊。 “语静怎么没叫我啊。”姜珂嘀咕道,一般来说,她和白语静都是早起开始准备咖啡店的工作的,尽管生意冷清,但是态度还是必须端正的,不能像某个老板。 “哎,好好睡一觉有一次就够了,都回来第二天了,我有那么弱不禁风嘛。”姜珂开始穿衣起床,窗帘透出外面的光线,不过并不是很亮,阴天已经持续几天了。 姜珂被俞白从工厂里救出然后回到咖啡店的第一晚,白语静可爱而认真地跟姜珂说“睡好一点,明天不用早起”的话。姜珂欣然接受,不过今早白语静又没叫她,姜珂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由她来照顾白语静才对。 刷牙洗脸,姜珂照照镜子,眼前的人再次鲜活着,之前在伍常道身边时,蓬头垢面狼狈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套裙子是真的脏了,姜珂没有残忍扔掉,还是很贤惠地洗了。 那段记忆是深刻的,姜珂想到伍常道,然后就想到了对方刚来咖啡店,作为客人咨询时的场景。她梦中也偶尔会浮现。 “哎哟,看来要完全缓过去还是要点时间。”姜珂拍拍脸。 不过,“一个月”,到底是什么呢…… 姜珂看闹钟时已经习惯地记下日期,算了下,伍常道来这里,也有半个月了吧。 “那个变态看起来是要复活什么,他喜欢的人吗。” 虽然姜珂目前已经远离了是非旋涡,但是她总是不经意会去想那个尸鬼师。很在意啊……总感觉缺了什么,对方看起来有着自己的故事。 …… 东环路。 大量的警车分布在这里,黄色的警戒线拉得极远,几乎要看不到视线的尽头。这条公路已经禁止通行,因为右侧的江彬区,正在做着令很多人措手不及的疏散工作。 “为什么疏散啊?” “不好意思,我们接到消息里面埋藏了很多炸弹。只是暂时疏散,事情结束之后……” 人流涌动,不时有议论和吵闹,但很快被压制。一些报社新闻记者赶到这里,找着江彬区的住户,以及普通警员做着采访。本来是有很多人围观的,但都被喝退了,人们不会就这样离去,在警察管不着的地方还是远远地看热闹,一些网站和朋友圈被今早突然得知的消息充斥了。 江彬区内部,几辆防爆车停在边缘地带,其中一辆指挥车上,电子仪器的信号灯闪烁,宽敞的车内搭着许多显示器,几个技术人员忙碌着,偶尔报出数据。 “目标停滞在屋内,没有移动。” “环绕江彬区的阵法作用当中,高能反应还在缓慢提升。” “……” “人员疏散到中后期阶段,江彬区东部已经疏散完毕,工作人员已经撤离。”某一刻,一人摘下耳机,对着旁边的许斌说道。 作为指挥官的许斌面色肃静,闻言后点点头,打开通讯设备,将消息传达给队友。 在凌晨得知变故后,NNRC迅速做出决定,疏散江彬区的人员。非常突然,难度极大,但必须进行。接到通知,要求配合行动的相关当地政府部门内心是懵逼和卧槽的,但体制在此刻发挥作用,人力马上调动,同时还有相关方案。 以恐怖分子的炸弹为由,疏散工作就此开始。 对于伍常道,华夏分部已经提到了很重视的程度,增援也在派来。危险的高能反应,或者说灵气显露增强,在确定了一个巨型的阵法把江彬区包括进去后,上头还是要求疏散,尽管这要承担巨大的社会后果,但是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到得现在,至少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 …… 防爆车内。 为首拥有坚毅面庞的男人对着同伴们说道:“五分钟后行动。闹了这么大动静,我们必须给那个叫什么魔法师的上上天。” “生死不论。” 六名A组成员,是NNRC的核心力量了,都有特殊的能力。他们此时的眼中,有力量欲涌出。 他们都与超自然打交道,虽然他们并不强大,但是对方的举动,实在是太傲慢了。 另一辆防爆车内,是当地紧急调来的武警特战部队。 光线并不明亮的车内,两排全副武装的武警肃杀地坐立。作战服,防弹衣,钢盔,从某个角度切过去,两排漆黑的枪械以相同的高度被平行地握在武警手中。 队长坐在首位,耳麦电流划过,他吸了口气,说道。 “最后一次检查装备,五分钟后行动。” 有条不紊的动作,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待到再次安静,防爆车预先发动引擎。 差不多的场景在铁火中已经熟悉,一名队员戴着面罩,只露出双眼,他眼神动了动,打破两排的平衡,朝向前面。 “队长,为什么我们是协助方?” 同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队长看了眼发言的队员,沉默了一秒,还是在面罩下闷声道:“因为我们不是主攻。” 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了指旁边,“他们才是。” 这队武警中的精锐互相看了看,旁边那辆车里的人……他们内心再次升起看到行动计划时就有的疑惑。 他们……只是打打手下的? 时针滴滴答答地转着,某次分针划过十二点时,两辆防爆车驶了出去。 一前一后,距离目标一公里时,所有人下车,步行。 装备精良与美国大片里的特种部队如出一撤的武警走在无人的街道,他们看着前面五十米处的第一梯队,是完全不认识的队伍……并且身上穿得是不是太简单了,有几个手里甚至没有持枪。 尽管有太多疑问,但他们没有继续去想,摆好训练无数次的阵型,跟了上去。 …… 长街寂静,微弱的阳光把这个武警小队的影子投影到地上。 这次任务表面上看起来其实相当有利,没有人烟的江彬区,不用担心误伤,并且监控设备都在运转,完全是在自己地盘上作战。队长和一帮队友交替谨慎前行,距离目标已经不远了,他们虽然处在第二梯队,但还是按照自身的习惯警惕四周,检查房屋小巷内的危险。 “目标真的只是一个人吗?”武警队长那双沧桑和犀利的眼睛闪过疑惑,如果对方真的孤身一人,没有人质,而掌控大量炸弹的话,应该就不是眼前这种应对方案才是。 距离目标所在地只有几百米了。队长摸摸头盔内部左侧的通讯设备,向身后打出手势。 他们拉近了和第一梯队的距离,然后看到了破败街道尽头的低矮平房。 半途结束的马路那边,是一个荒草的斜坡,再往上,是一条细长的海堤公路。 进攻开始。 这里很难有制高点,但狙击手还是找了个勉强的位置。耳麦电流划过,队长手掌平举,所有人停下动作。 武警队长看了前面靠过去的第一梯队,沉默良久,低沉道:“原地待命。” A组成员很快从低矮平房里面出来,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地下室宛如地狱的场景令每个人升出怒火。 “那个尸鬼师还在公路上吗?” 为首的人向指挥车确认,自环绕江彬区的高能反应产生反应并提升后,那名尸鬼师便一直处在海堤公路上,像是维持着施法动作。 “是的。”许斌亲自回答道,前线的画面成像是第一时间传回到后方的,他也看到了那令人发指的地下室。第一次看见的人,不会不被震惊和愤怒充斥。 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他不相信他们搞出疏散的动静对方会没有察觉,而且他们一路小心过来,也不会就以为那个尸鬼师真的会不知道,可是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做出举动。 不管怎么样,肯定是做好了搏杀的准备,六名A组人员,越过斜坡,踩在泥土和荒草上沙沙作响,待到某一刻,视线开朗,所有人呼吸一顿,看到了在情报中无数次看到的尸鬼师。 伍常道坐在那张长凳上,背对着他们,距离只有四个车道。 给人相当傲慢和极其的轻视,为首的男人压抑怒火刚想说话,异变产生了。 “不好,阵法的高能反应反应出现了变化!” 通讯频道中的紧急声音像是一个信号,下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A组人员的错觉,视线陡然一暗。 然后又是一个跳动。 所有人面色一变,情报描述中的黑气梦魇般爬了出来,伍常道站起来,缓缓转身,令人心中一沉的是,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浑身包裹在冒出的黑气中,面孔好像一个无尽的黑洞,诡异恐怖。 施法结束了。 这是他们的想法。 一闪,一跳。 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景象,A组六人瞬间反应过来,猛地倒退一截,站到了公路之外。 红色的纹路如血管延伸遍布……确定没有看错,看到此幕的NNRC都不禁张嘴。 镜头拉伸,从高空望去,整条海堤公路变成一条鲜红的带子,像是被刻上了诡异的符咒,同时的,还有不断地规律跳动。 红芒在贯穿整条公路的纹路上一闪一跳,宛如血脉搏动。 整个江彬区,都笼罩在这个红色圈子内,像一颗开始跳动的心脏。 “这是……什么东西?”一名女性成员艰难地开口道,如此浩大的魔法展开以诡异的场景显露在人们面前,即使盯着血色公路看上几秒,就会有被这规律的跳动而颤抖心神。 “扑通,扑通……” 渐渐地,身处魔法中的人,离奇地听到了一股震动耳膜的跳动声,视线的闪烁中,让人无法辨别,这是自己的心脏搏动,还是这个法阵的……亦或是……同步了? 中午的时间,天空彻底阴沉下来,阳光隐去,厚重的云层压下去,昏暗下来的视线使血色的反光更加鲜活与压抑。A组六人流下冷汗。 伍常道空洞漆黑的面孔幽幽地对着A组六人,然后淡淡地越过,从高处的地势看下去,大片的建筑尽收眼底。他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你们动手脚了啊。”轻轻的低喃,如恶魔在耳边嘶哑低语。 “动手!”气势已彻底败落,控制不住,为首的男人忍不住大声喊道。 有人影快速飞来,甚至还有几个绚丽的光芒,伍常道一片幽深的黑洞面孔都不知道有没有去看。浑身充斥着黑暗残酷的能量,他感受着这既危险恐惧又令人沉迷的力量。 “蝼蚁。” …… 身体充实又空虚,如此的力量澎湃,可他又能反差地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如纸一样的脆弱。 面前的一切都不真切起来,声音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挥手,发出黑光。 果然尸鬼术的尽头,是毁灭吗。 伍常道想起了教派的圣钟,恢弘神圣,当它渺渺敲响时,所有人俯身膜拜。花,飞鸟,和修女的眉宇,那里常年阳光,他曾怀着热切与希望来到那里,但终究在某一刻破灭。 圣光是无法复活死人的。 为什么无法复活呢,神不是无所不能吗? 随着时间的增加,他看到了更多的破灭。光明之下也隐藏着如此肮脏,人性依旧存在,禁欲下甚至更加猖狂。一些记录,人们的会意交流,偏远地区传来的消息,他询问前辈,教派为何那么不纯粹。 他低沉地坐在宽阔工整的白玉上,每天依旧有无数的人前来朝圣,高耸传神的圣母像对他微笑,他感到一阵无力。冰冷的讽刺从心中升起。 一场灾难,妹妹死去,他穷困潦倒,但是重振一切,拼尽全力来到了这里,但是这里的人用温和的微笑委婉的告诉他,他们不是善的,他们也是灾难的创造者。伪善不是武器,而是印在了每一个动作中。 他的想法改变了。 伍常道有些恍惚地看着,声音在某一刻重新回来,突然冒出的巨响吓了他一跳,身后海浪翻滚,波涛怒吼而出,面前飞来的人没有重量般倒退,然后有更多的人冒出来,穿黑衣,拿东西对着他,火焰闪耀,噼噼啪啪炒豆子的声音。 一切都不痛不痒,他日渐失去清晰脉络的思绪很重,灌上铅似的,溺水者想要伸手,虚无一片。身边爆炸的气焰,肆虐的黑气仿佛跟他无关。 声音又消失了。伍常道的意识感觉有些分离,一个在海堤公路上,一个在费蒙教派。 对了,这种感觉其实以前也有过,尸鬼法的侵蚀,记忆就是专业慢慢不牢靠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的,得知代表光明的教派封藏着的教典,居然就是恶魔的宝物,那是一本黑暗之书。 他成功了。 地面有红光闪烁,规律的跳动,似曾相识的场景,我又发动了这个术式吗。奇怪……我是不是尝试过了……闪银村,默克尔镇。没关系,那就再来一次吧,失败在所难免。第一次宛如一个个心脏被捏爆,血水流出了篱墙;第二次人们死掉又站起来,但是变成的是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这次总得来点什么吧。出现惊喜。 不过……好像没有献祭了啊。容器也没有了。 时间这么久了,这次成功就能结束了。放松,交给黑暗,这样就有力量了。 用我自己吧。 …… “妹妹,我等你很久。” 155.巨物 “散开,散开!” 面对汹涌飞过来的黑色触手,武警队长嘴里大喊,同时把手中枪械的模式从半自动改到全自动。 “自由射击!” “嗒嗒嗒……” 枪口火焰吞吐,眼角能感受到身旁七八处枪口绽放的火焰,弹壳叮叮当当地掉落,然而他看到不远处近乎毫发无伤的目标,心情再次凉了半截。 一发冒着尾烟的流星划过不知何时暗下的天空,命中了十几米外浑身被黑气笼罩宛如怪物的目标。 一名队员放下肩上的RPG,抬起枪透过自带的目镜看去,爆破巨响,地面掉落碎石,灰尘弥漫中,一个人影稳稳站立着。 “怎么可能?” 这队武警持续进行着射击,他们原本在后方,在看到海堤公路上异常的景象后,直接做出了行动,在半匍匐过斜坡,他们看到了超出他们理解的现象。 但终究是战场中走出来的军人,他们组织进攻,增援似乎勉力支撑的第一梯队。 然而他们信赖的热武器,碰上了障碍。子弹打在对方身上,没有鲜血流出,像是直接穿过了对方身体一样,除了衣服被打出洞口,见不到其他效果。之后武警小队不得不把目标转移到那些空中飞驰过来的触手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武警队长冷眼看着眼前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效场面,生化武器,基因突变? 血色的公路一闪一闪,时间久了, 他感到有些气闷。 一条黑气实质化的触手潜伏在地面,某一瞬如蟒蛇出击般急速弹射过来,武警队长瞳孔一缩,用枪身挡去,大力袭来,双手发麻,枪托砸在了胸口,他闷哼一声倒了出去。 吸了口气,他躺在地上,拔出大腿处的手枪,触手就要碰到门面,砰砰砰砰砰,疯狂的射击,金属的动力让黑色触手嘶吼躲闪,被打中的地方产生金铁交击的古怪声音。 “咔。” 一个弹夹瞬息打完,武警队长面色一变,黑色触手再次凶狠扑来,他大叫一声,拔出战术匕首,用尽全力扎了下去。 触手被钉在地上,不甘抽搐了两下,然后化为黑烟消失了。 武警队长喘气,还没来记得放松,一道黑影又是扑来,他以为要死的刹那,白芒如太阳般刺破黑暗,一把刀将触手切成了两半。 一个男人立在武警队长身前,雪白的刀身微微反光。 这人是第一梯队的人之一。 武警队长刚要道谢,就愣住了,没有眼花,那把武士刀在发出白光。 “带上你的人快走。”削瘦的持刀男人留下一句,便迎着触手密集的地方跑了出去。 武警队长捡起枪,看向四周,触手不知何时越来越多了,他的队友们即使处在最后,也出现了伤亡。当黑气如泥潭膨胀破裂,几个骷颅兵令人无法置信地走出来时,他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个世界怎么了。” 武警队长带着人开始撤离,后退射击中,他看着第一梯队的六人合力和中间的那个黑色怪物战斗着,效率远远超过了他们,按这样的情况,他们留在这里,确实是累赘了。 他们狼狈地撤下斜坡,回到破败街道,所有人呼出口气,握枪的手隐隐颤抖。公路上正在发生的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队长……”有人说话。 他摆摆手,示意回去再说。 “狙击手留下,其他人奔跑回到防爆车。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他看向被红芒和黑光笼罩的海堤公路,跳动的鲜红一闪一闪,难怪他们是协助方……可即使是协助,他们似乎也无法承担。 即将离去的时候,队员突然惊呼一声,然后指向他的背后,“那是什么?” 他转身,愕然,血色的光芒下,一个黑影,从高处的海堤公路上冒出头,然后越来越高,越来越巨大起来…… …… “最近几天怎么天气都这么阴沉啊,要下雨赶紧下啊。” 咖啡店内,姜珂在吧台做着一杯咖啡,空隙中抬头看向高出的窗户,不禁说道。 等了半响没声音,姜珂不满地转头看过去,俞白坐在旁边,发呆地看着东方。 “喂,我跟你说话呢。”姜珂毫不客气地轻轻踹了俞白一脚,“你怎么老看东边,那里又没美女坐,就一面墙壁。” 咖啡做好了,本想叫俞白送过去,姜珂看了眼又出神想着什么的俞白,叹了口气,自己端着盘子拿过去了。 “那边出事了。”俞白开口说道。 “哪边?”姜珂有些莫名其妙,看看东面的装饰典雅的墙壁。 “江彬区啊,傻啊你。”俞白讽刺了姜珂一句。 听到印象深刻的地名,姜珂就没心情和俞白拌嘴了,“你是说那个尸鬼师又在搞事?” “肯定吧,这种程度的波动现在只有它能搞出来了,不是练气期级别的玩意。”俞白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硌得慌,“不过NNRC那帮人肯定去了,这次带的人手应该很多。” “人多就够打吗?” “难道我是保姆?” “好吧。”姜珂只好这么说道,她心里其实也在意着那个尸鬼师。 “青云道友,为啥你不出手呢,你比NNRC那帮人厉害啊。” “这句话很中肯。”俞白认真地点头,逼真的样子让姜珂分不出对方是在搞笑还是真这么认为。 “没经历过挫折,没有亲自克服过劫难,就永远是菜鸟。”俞白说道,“还是交给专业的去干吧,你和白语静安全就行了。” 姜珂撇撇嘴,看了眼漫不经心说话的俞白,有客人喊服务员,由于俞白离得近,便准备慢腾腾过去,姜珂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是问WIFI的,解决客人问题后,姜珂走回来,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语静呢?” 俞白头都没抬,“不知道啊,我看她早上出去了吧。” “早上?你确定不是在梦里看到的?”姜珂反问。 俞白嘴角抽了抽,看了眼一脸轻松自然的姜珂,“一定要这样吗?” 姜珂轻咳一声,“那个,语静可能去买材料了吧,而且咖啡机有个设备需要换一下……现在应该在江彬……” 意识到什么,姜珂顿住了。 俞白也直起身。 156.汇合 “好像不太妙……语静去了江彬区?”姜珂看向俞白,脸上有些凝重,“你说现在那边NNRC正在行动……” “你没跟她详细说我发生的事么?” 俞白眼神也有些错愕,“就说你没受伤之类,具体的也没必要,所以地名她也不清楚……” 同一时刻,姜珂和俞白两人的手机亮了起来,一道微/博新闻跳出来。 “#杭城身边事#,从今天凌晨起,江彬区的疏散工作仍在进行,据悉为警方发现炸弹……” 看下时间,距离白语静去江彬区购置换用的设备已经不短了,俞白站起身,“我去接她。” “我也去。”姜珂没有迟疑道。 “你去干什么,这边呆着看店。”俞白劝住姜珂,显然他一个人去是更有效率的。 但是姜珂的神色很坚定,当初她平安回来时白语静眼睛雾蒙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并且她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也许我能帮上忙。” 俞白犹豫了会,还是点头。 两人在玻璃门外把牌子翻到“打烊”,然后回到店里歉意地让客人离开,返还了对方花销的全部费用后,三名客人好歹是走了。 处理好咖啡店的事,姜珂带着俞白还是选择了打车的方式行进,飞速前往江彬区。 临行前,为了以防万一,又出现面对强力无法招架的局面,姜珂带上了伍常道初到时咨询支付的报酬。藏有灵石和符隶的袋子。 …… 白语静提着个袋子,行走在街上,看着路上空荡起来,感到疑惑。她之前在店里挑选要买的东西,到前台准备付钱时却发现没什么人了,只留下有些凌乱的地面。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白语静回忆着,之前在店铺里面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一些外头的吵闹声,不过店里放着音乐,使声音刚好没听清, 有几个视线里的客人在看了眼手机之后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她也没在意。 手机这个电子产品她还没有习惯,这次出来不会多长时间也就没带。白语静拎着袋子,准备往来时的路离开,步行到江彬区边缘的公交车站,大概十分钟吧。 然而白语静还没走几步,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白语静停下脚步,往四周看, 她感应到了很不舒服的气息…… “扑通。” 一声诡异的心跳声。 白语静面色一变,空着的手摸向胸口。 “扑通。” 更加清晰的感觉,白语静猛地转头,街道一边的某个房子下面,一道红色的符文伸了出去,拐了个弯后又隐进了另一幢房子的地面。 “扑通。” 红色的光芒闪现,待到跳动声的间隙,又消失看不出痕迹。 “这是什么术式?”白语静内心心悸不已,敏锐的感应张开来,她一下子发现了有个巨大的圈子包围了这里,“什么时候……” 此地不宜久留,白语静瞳孔针缩起来,下一秒,竟然爆发出了和寻常完全不同的速度,朝江彬区外头离去。 待能看到东环路的影子,白语静已经能再次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了,她放慢速度,远处公路上设置的一道道路障和大量警车让她有种处身于某个事件的沉重心情。 天色阴沉着,一阵轰隆隆的低沉雷声,黑云压城城欲摧,白语静伸出手看了下,天色竟然如傍晚般阴暗了,要下暴雨了吗? 一种闪电划过心间的触动,本能的敌意冒出来,白语静停下脚步,冷着脸回过身,远处的东方,一个不加掩饰的崩坏气息如灯泡般显眼,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出现了。 意外的熟悉,但又有些不同。 …… 出租车内,俞白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姜珂坐在后面。 距离江彬区越近,姜珂也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些特别的信息因子了。 在路上,姜珂已经用手机上网大致明白了江彬区目前正在发生的表面事情。 “恐怖分子有炸弹……为了保证人身安全,需要进行紧急疏散。”姜珂明白炸弹什么的,应该是NNRC为了掩盖秘密的借口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需要弄到这样的程度,清理这么大一个场地? 俞白也用手机了解过了,他瞄了眼开车的司机,看了看后面的姜珂,淡淡开口道,“应该又是一个法阵吧,不过更加复杂和危险,远远不是上次隐匿行踪那么简单了。” 司机:“……” 长相普通的司机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这一大一小的乘客,“后面那个小的女孩还好说,身边这个……年纪不小了还是网瘾少年吗……这么认真地谈游戏,哎。” 出租车司机收敛心神,默默为俞白感到惋惜。 姜珂没想到俞白会这个时候说话,不过看到司机师傅没什么反应后就干笑下,推己及人,如果在以前,自己听到旁边有两人中二地谈论马猴烧酒,邪王真眼,LPL世界赛决赛会师,估计也会脑补出一些情节然后平淡接受吧? 当然,愉快地加入讨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个尸鬼师,老是想搞个大新闻啊……”俞白摸着下巴,“他是怕时间不够想一次性完成献祭吗?” 姜珂若有所思,根据伍常道极有可能复活某人的目的,加上对方的不正常行事风格,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一个拐弯,当车窗外的事物由遮挡的房屋转变到开阔,江彬区的建筑已经可以望到了。 姜珂心中一颤,一个巨大的怪物耸立在玩具似的建筑之间。 “嗖”,车辆再次驶进一栋高楼后面,根据透视原理,怪物不见了。姜珂嘴巴微张,心悸起来,有些着急地趴在车窗上,很快,当两座大厦的空隙再次来临,姜珂极目看去—— 什么都没有。 阴霾的云层下,除了黯淡的光线没有其他异常。 姜珂眨了眨眼。 …… 很快,在司机师傅的奇怪眼神中,姜珂和俞白到达东环路下了车。面对传统朴实的司机师傅的眼神质问,姜珂羞愧地低下头,但是俞白完全没有当回事,一脸淡然。 东环路目前有些壮观的景象尽收眼底,姜珂深呼吸口气,抱着艰难的心理准备和俞白溜进了已经封锁的区域。 但令他们的意外的,是没有费多大功夫,很快就找到了停驻在街上的白语静。不过麻烦,也在同时到来。 157.灾难级 【妹妹,复活了吗……】 【……】 【找到了。】 …… 江彬区大半的住户都已经撤离了,尽管有的人会极度不满,但是在官方出面,并且有生命威胁的情况下,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还是配合着工作。 过了人员密集的东环路,姜珂在俞白的带领下,越过了警戒线,没有遭到忙碌工作中的警察发觉,想必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觉得会有人主动进入炸弹区域吧。 东环路西侧的区域承载着巨量的短暂人口,这种情况可能要到下午才结束,人们看着“拆除炸弹”的防爆车驶进江彬区,并期待他们的回归。 姜珂猫着腰,小心地贴着墙壁走,显得异常鬼鬼祟祟。在一旁走着的俞白虚着眼看去,忍不住说道,“你干嘛呢?” 姜珂一脸正经,“能干什么,潜入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俞白听了,抚了抚额头,无语道:“麻烦的主要是有警察存在的警戒线和路障,过了那边基本就没问题了,又不是抓犯人,真有不想遵照政府指示,死也不相信炸弹会炸到他家的人也不是没有的,你不用这样像智……” 俞白本来要说“智障”,但临时还是改口,“不用这样像傻/逼一样地走的。” 智障太难听了,还是傻/逼吧。 喂有区别吗? 姜珂瞪了俞白一眼,不过还是恢复了正常行走,他们碰到了几拨人,不过大都是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这里的人三三两两还是有的,也有居民区一帮人摆出凳子坐在外面的,靠近警方人员,人又聚在一区,会产生心理上的安全。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要怎么找语静啊,她手机又没带。”姜珂想到一个问题,有些发愁道。出发得匆忙,没考虑那么多。 “放心,我肯定找得到。”俞白淡定道。 “啥?”姜珂疑惑地看向俞白,对方脸上的表情异常自信,“你怎么找,这么大块地方找个人,跟大海捞针一样,难不成……” 姜珂看向俞白的表情变了,手半掩嘴巴,指向俞白,“你竟然在别人身上安装跟踪器!?” “……” 俞白头上冒出黑线,一把把姜珂挂着“你是变态”表情的脸别过去,吐出一个字:“滚!” “好吧,不开玩笑,那你用神识去找?”姜珂脸色正了正,不好意思,实在是习惯了,不吐不舒服斯基。 “不告诉你。”俞白道,引来姜珂的撇嘴。 “下次再说吧。”俞白按住姜珂的脑袋,指了个方向, “走这边。” 五分钟后,他们就顺利找到了在大街上停驻的白语静,娇小的人影立在空旷阴沉的街道中央。 “语静,你没事吧?”姜珂跑了过去,拉住对方的手臂。白语静像是在发呆,姜珂的举动倒是吓了她一跳。 “呃,姜珂姐……还有老板,你们怎么来了?”白语静回过神,抬头看看姜珂又看看俞白。 “担心你呗。”姜珂轻轻抱了对方一下,“整个江彬区都开始进行临时的人员疏散了,可能跟伍常道有关,NNRC展开了行动,得知你来这买东西,怕有危险,我们就都来了。” 白语静听了心中隐隐感动,像姜珂和一脸淡然的俞白笑起来,“哪有什么事,我刚买好东西准备走呢。只是这里竟然是那个尸鬼师的所在地,难怪刚才有奇怪的事发生。” “发生什么事了?”俞白没等姜珂开口,便说道。 白语静没有拖泥带水,把之前遇到的状况说了,姜珂听了,说道,“那个伍常道果然是要进行大规模的献祭吗……幸好NNRC的应对迅速,这么说,我们现在处在那个法阵中?” 俞白沉吟着,四下无人,他们正处在江彬区接近中部的区域,天色压抑地阴沉,暴雨似乎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有风吹来,六月的天第一次感受到凉意,视线能看到的寥寥路人都先拿好了雨伞。 “不过NNRC的人应该和伍常道打上了,不然阵法里的人不会只受到头晕恶心这种影响。” 天要下雨,视线已经彻底和落日一样昏暗,完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姜珂觉得不能再做停留,“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 “嘭!!”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重物猛击地面,地震般的余波从脚底微微传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一些本来还观望在家里的住户惊得马上往东环路跑,以为真有炸弹爆炸了。 “那是什么?”姜珂愣愣道。 俞白和白语静的脸色都出奇的严肃,没有人回答,最东边,隐隐约约,有建筑倒塌下来,风起,大起来,飘散在空中的尘埃像雾一般飘来。白雾近了,姜珂等人却发现不对劲。 “这真是雾?”俞白手一伸,说道。 转眼间,天地就换了一般,阴沉之下,大片的雾气像个张开巨口的动物,自东边大海而来,把大半个江彬区都吞了进去。 街道弥漫在雾气中,可见范围一下子缩减,不过雾气并不像有害,也没有浓厚到灾难的程度,只是远处几百米外的事物看不真切了。 问题最大的,还是突然出现这种天地异象的怪异原因。 这下子百分之九十九的住户都跑了,以为真出了什么事。姜珂有些不安,不用预知,她也能知道伍常道和NNRC那边出现了问题,她拉住白语静的小手,“我们先赶快走吧。” 俞白突然一步上前,把姜珂和白语静拦在身后,看向模糊的东边,“小心。” 姜珂心中一紧,她想到了来时路上在江彬区的房屋大楼中看到的一闪即逝的巨大怪物。真的存在吗……一旁的白语静也很凝重,小手捏起来,“有东西来了。” …… 很快,就有几个黑影跳跃地前来,速度远超常人。 姜珂提心吊胆的时候,最前面俞白的身体却松弛不少。 从雾气中挣脱出来的,是几个人影,隔着远远的看不清面孔,但不是奇怪的生物,姜珂也松了口一起。 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六个人,衣服都显凌乱,有两个还带有严重的伤势。 即使这种状态下,六人的速度也超过了普通人的奔跑速度,几个呼吸间,姜珂三人和对方碰面了。 为首一人面色坚毅,伤势也是最重,临时处理上去的绷带浸透出血迹,面色有些苍白,只是对方表情没有丝毫疼痛的显露,平静地扫了姜珂和白语静一眼,看到俞白的时候,愣了愣。 那人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还有没疏散走的人吗?”六人中唯一一名女性拥有酒红色的头发,身材性感,脸上划破了一道血色伤口,更显妖艳,她皱眉看着姜珂三人,然后督促道,“赶紧离开这里!” 几个男人频频回头看向后方,好像雾气里头有什么东西,脸上的几分焦灼让他们这行人看起来像是被追赶的猎物。 “没时间停留了,我们先撤吧。”一个男人说道。 酒红色头发的女人看了看年纪不是很大的姜珂和白语静,她内心是赞同同伴的说法的,刚想有所动作,他们的队长开口说话。 “那个尸鬼师不知道什么原因,产生了异变,变成了几十米高的怪物,”坚毅男人对着俞白说道,让旁人感到莫名其妙,“不能判断是否还存在理智,非常危险,子弹基本无效,并且那个怪物身边,好像有种奇怪的力场,我们只好先行撤离。” 姜珂偏了偏头,看这行人从最里面出来,基本可以肯定是NNRC派来讨伐伍常道的人了,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顺利……现在跟俞白说这些话,是本来认识的吗? 俞白静静听完,然后看了眼男人小腹上绷带滴落下的血迹,淡淡点头, 然后竟是没有说任何话地转身拉起姜珂和白语静,准备走人的样子。 这群A组人员的临时队长怔了下,表情有些意外,“你……” 俞白动作停了停,然后回头以似乎更诧异的表情看向他,“怎么了?” “……”坚毅男人一阵沉默。 “既然级别上升到了灾难级,就按照你们预定的备用方案来吧?面子就别要了,该叫人叫人,该跑路跑路。”俞白摆摆手,无所谓说道。 两人的对话都让旁人有些疑惑的,A组几人刚想上前问些什么。 “嘭!” 一声巨大的响动,然后又是沉重的连续震动,像是有个庞然大物在行动。姜珂往东边看去,一个巨大的黑影隐隐从雾中走近。 所有人面色一变,坚毅男人清楚了俞白的态度,也没有办法,挥下手,一帮人瞬间如武侠电影一样飞檐走壁去了。 邪恶崩坏的气息如此迫近和浓厚,姜珂咽了口口水,身边的俞白拍拍她的肩膀,“姜女士,这下杭城真来怪兽了,感觉怎么样。” “神经病,赶紧跑啊。”姜珂猛地打掉俞白的手,拉起白语静的手就跑。 姜珂三人也赶紧开始了逃出江彬区之旅,选择方向的时候,姜珂灵机一动,挑了条和NNRC那六人不同的路。虽然伍常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黑化变成了什么,但既然追了过来,那追着A组六人的可能性无疑会大很多,毕竟刚打了一架,还拉着仇恨。 跑在无人的街道,雾气弥漫,只能依靠指示牌确认位置,姜珂想起来,还为自己危机时刻的不慌乱而点赞,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感觉能怪物和我们的距离没拉远啊,还越来越近了?”姜珂突然发觉道,身后重物行动的震动一直没有消失,“难道是我的错觉?” 白语静回头看了眼,常带的温和面色早已不见,取之的是沉重,“不是错觉。” 俞白揉了揉太阳穴,“很不幸,因为就是在追我们。” “啥?!”姜珂大惊,有没有搞错,凭什么追他们啊? 因为急支糖浆。 “这我倒是真的不清楚了……”俞白眉头皱起来,感受着身后不断快速拉近的距离,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直接秒了?合适吗。 “这个阵法倒是有点意思。” “现在不是研究学术的时候吧!” 姜珂叫道。 这个时候没有多余的话好说,只能拼命跑了,但姜珂终究是女孩的身体,很快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俞白只好抓起姜珂跑了一阵,本以为白语静也会是差不多的情况,但没想到的是,对方的体能好得惊人。追赶中,姜珂渐渐能大概看到外面东环路的轮廓,一些警灯淡淡地闪烁着,心情不由一振。 后面的追击也不断近了,回头看过去几乎觉得下一秒对方就会破开雾气显出狰狞的面孔,几十米高啊……光是黑影就足够震慑人心。 至于伍常道黑化的怪物跑进市区怎么办……这个姜珂也无法顾及了,她自己小命处在危险境地,只能希望政府有着应对的手段了。让俞白放下她,缓了会的她跑起来。但是…… 姜珂奋力踏出一步,手臂扬起。 表情突然僵住,瞳孔收缩。 再次因为惯性踏出一步,手放下来。 姜珂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 奔跑的步伐转变,慢慢变成了行走,直到停止,双手垂下去。 “怎么了?”白语静领先了好多,喘着气回头。 推衍术运转到有史以来的最强最快的程度,大量的画面飓风般吸入视网膜。 城市陷于火海。 一道巨大的黑影肆虐其中,大厦坍塌,飞溅的水泥击穿肉体,火焰爆炸,吞噬一切,黑影张扬着,每过之处,石头掉落和人声的尖叫混合在一起,黑气侵蚀着地面,花草凋零,鲜红的面容飞快地黯淡,黑影吸收着生命,然后越来越强大。 姜珂头疼欲裂,眼睛目涩,可她仍试图睁大眼去看清,推衍的画面是一个城市的崩坏,在一个可以不断壮大的怪物之下,生命永远死去。 158.目标 姜珂学习和使用推衍术以来,从最初的生疏,到现在的熟悉,就像许多其他拥有奇奇怪怪能力的人一样,推衍未来这件事,姜珂自己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能否推衍的对象也要因情况而异,不过大半按照对象的“能量强度”来决定,普通人这种,例如杭城的地下老大王时镇,基本不会有问题,但如果是俞白,伍常道这样的,别说效果了,基本就是纯纯反噬,自讨苦吃。 姜珂这几个月的熟练,虽然可以做到秒施法,在战斗的时候有开挂般的感觉,但那与其说是推衍,不如说是预判,不过是推衍预知的弱化版,近乎百分百的预判。并且这种极其短暂的推衍,在遵循上述所说的规则后,也和真正的未来有很大不同。打个不恰当的例子,你跳起来在空中停一秒钟,和在空中悬停十秒钟,已经是不同的概念了。所以姜珂想要预知未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惬意,有如造物主的手段,虽然能看到画面,但总体的感觉还是偏向于模糊,把握大方向是没问题,但要精确到某某具体时间后的细节,也相当有难度。 …… “姜珂姐,姜珂姐?” 一道焦急的女声让姜珂从震撼中回过神,白语静把手伸到直直望着的姜珂的眼前,摆了摆,“你怎么了?” “啊,没事。”姜珂眨了下眼,呼出口气对白语静说道,待到她再次看向几百米外被雾气笼罩得不真切的警灯和路障,心情有些沉重。 远处广厦万千的影子依稀可辨,姜珂回想刚才的画面,抬起的脚步又停住了。 “不行。” 俞白和白语静再次回过头看向姜珂,俞白一身咖啡店的便装,他越过姜珂看向后面深重雾气的搅动,距离可能只有一百米了。 “怎么回事?”俞白问道,同时手垂到腿边,微微活动了一下。 “我们不能往市区走了。”姜珂拉住俞白的袖子,“如果让那个怪物进去……” 姜珂抿着嘴唇,“我看到了,就在刚才,在大火和尖叫中,杭城会毁灭的。” 白语静吃惊地睁大眼,她也清楚姜珂的能力,在俞白保证的信任中,某次房间夜谈,姜珂曾经说过。 “你确定吗?”俞白低头看过去,眼神不定。 姜珂用力点头,“二三十米高,会吸收活人的生命变强,到最后没有任何东西阻止它。” “又有点域外天魔的影子了。”俞白低声自语,他想到了刚才相遇撤回的A组,坚毅男人对他说过的话,“奇怪的力场就是指这个。” “青云道友,我们该怎么办?”姜珂进退两难,目前她能信赖的,也就是一直以来虽然懒散,但是关键时刻非常可靠的青云道友了。 俞白没有回答,他突然伸出手,往空气处一抓。 空气处的淡淡白雾可见地震散,携带来的风力到此时才姗姗来迟,刘海扬起,姜珂眼睛看到了一条黑色的触手正被俞白抓在手里。 “这什么……” “走!” 俞白低喝一声,然后远处白雾接连破开,粗略一瞥,便有十几条黑色的触手飞驰过来。 利刃切割的声音,俞白身形挪动,手中握着的小刀几乎连成幻影,触手被这把普通的金属离奇地切断后,在地上滚落抽/动。 “幸好带了一把刀。” 姜珂觉得有些眼熟,轻咦一声,“这不是切三明治用的那个?上面有贴着我HelloKitty的……” “你们倒是跑啊,现在是吐槽的时候吗?”俞白异常无语,应付触手的时候拼出一个空档,对着姜珂凶恶喊道。 “……不好意思。”姜珂吐了吐舌头,白语静早拉着她了,两人刚转身,姜珂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此时更多的触手从雾气中抽来,后面巨大的黑影耸立着, 无疑,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 “可是如果让那个怪物跑进城市……” “这跟你们跑不跑进市区没什么关系吧?”俞白快速说道,“留在这里被这个恶心的触手怪干掉它就不会跑进市区?一个咖啡店的打工妹就不要管这么多了,相信政府,让专业的去解决。” “青云道友,我懂你意思,但作为本球最强战力,本球守护神,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一声清脆的叮当声,俞白看了看断掉的小刀,麻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扔掉刀柄。 “我怎么不知道,不知不觉我都有这种外号和责任了。” “光人仙尊啊!用那个马甲!网上现在都这么说。” “行了,我吸引它一会,别磨磨唧唧了。”俞白两只手各抓一个,一只脚也狠狠地把触手踩进马路,飞溅的石子划破触手的表面,触手挣扎着,背后连接的地方出现紧绷的颤抖,看起来怪物也相当不轻松。 “知道了。”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不犹豫了,姜珂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智商有些下线,马上和白语静往警车灯光闪烁的地方跑去,俞白说的也不错,触手怪冲进市区造成破坏和他们躲进市区伺机跑路没有直接关系。 然而异变再次发生,没等姜珂和白语静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吼叫。这应该就是伍常道黑化成的触手怪的声音了,第一次听到,无法归类到什么动物声音上,只能说很难听了。 黑色的触手如蛇一般迅疾,一批更粗大的触手竟然是划过一个圈,直接绕过了俞白,然后往白语静和姜珂的背影掠去。 俞白眼里闪过惊诧,力量透出,白雾猛地吹散,吧嗒吧嗒,一地触手落地,残破中化为黑气。 白语静最先感应到身后的变化,果断停下,然后直面着如仙女散花密布了天空的黑影。 “语静小心……” 还没等白语静真正做出行动,黑色的触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令人讶异的,是再次忽略了眼前阻挡的人,直奔向最后的姜珂。 就在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的触手将要把姜珂包裹成一个粽子时,姜珂眼睛一花,强力拉扯的感觉袭来,待到再看清时,她已经被俞白带到十几米外的空地了。 没有提前警戒使用灵气的懊悔心情来不及浮现,姜珂理顺气息,手指隐隐发抖。 “它的目标是我?” 159.好好锻炼 触手怪的异常已经被姜珂三人注意到了,白语静娇小的身子处在一片阴影下,冷汗滴下,头顶就是如树根粗壮的黑色触手,可当它们扑了个空,完全没有理会下面的白语静,略微停顿后,就转向了姜珂。 俞白吸了口气,站好步子,右拳收起,沉吟之后稳如泰山地击出,迎上缠绕旋转像电钻的触手群。 “轰。”气浪吹来,姜珂手挡在眼前,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很非人类。 看似充满力量,占据很大体积的触手群竟然被打得倒飞出去,姜珂有些目瞪口呆,拍拍前面的俞白,刚想帮忙吹比。 “不用灵力还有点痛……”俞白吹着右手,一副后悔的模样,让姜珂到嘴边的称赞咽了回去。 “青云道友……” “行了,等会说。”俞白揉了揉右手,看着这群触手慢慢地收缩回去,雾气那边的黑影似乎有些恼怒,隆隆地动起来,“看来这触手怪目标是你啊,怎么回事,你被绑走的两天到底和对方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姜珂嘴角抽了抽,“现在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知道。”俞白笑了下,“礼尚往来嘛,顺便缓解气氛。” 姜珂神色一动,看向雾气,“来了。” “这种程度还不需要你来提醒。”俞白拉起姜珂,躲过一道巨大的不正常的扭曲空气,由于有雾气包裹,一个球体的形状很容易分辨,他回头看了眼十几米外被空气波轰塌的房子,“不是吧,这货失去意识了还能放法术?” 一旁白语静似乎也想加入战斗,但是被俞白抬手制止,“语静,你先出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NNRC,然后让他们赶紧派点强力的支援。” “这怎么可以。”白语静停在原地,看看那巨大的张牙舞爪黑影,又看看俞白和姜珂。 “没办法,那怪物好像冲着姜女士来,护住一个还好说,两个我也不敢保证安全了。”短时间内选出最优方案,俞白用认真的语气,“不用太担心,你肯定知道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白语静咬咬牙,她不是普通的十四岁女孩,和姜珂眼神交汇确认,她转身离开。 白语静的离开让俞白可以专心应付局面,“好了,现在赶紧想摆脱这个怪物的办法,你身上是不是被下什么标记了。或者吃了大蒜这样的?” “我怎么知道对方为什么追我……”要说到现今的应对方法,基本上就是个普通人的姜珂就完全没那个闲情思考了,你让她习惯地吐个槽还好说,但在战斗中认真思前想后,姜珂表示实在没有那个天生天赋。这一次伍常道的事件,她体会到了自身的弱小,还有很多战斗经验上的稚嫩,面对黑帮小混混,她可以好整以暇,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输;可当面对远强于她的人时,她有时连灵气能力都会在慌乱中忘记使用,但也实在是没办法。 一声压抑而难听的吼叫,黑影完全临近,这次姜珂他们终于看到对方的真容了,二十多米高的庞大身躯,浑身黑色,完全不知道怎么描述对方的体征,一个同样黑色难以辨认的口器在最上头,身躯看起来移动是依靠下面的几个巨型的触手,在中部,摇摆抖动着无数的触须,而那些,就是随时可以飞出攻击的黑色触手了。 毕竟算是正式见面,两人抬头。 “有点像章鱼。”俞白不禁点评。 “恶心爆了。”姜珂下结论。 庞大的黑影压下来,一条用作支撑的巨型触手砸下来。 天崩地裂的感觉,姜珂耳朵都有点嗡嗡作响,俞白拉着姜珂躲到一处房屋的背面。 触手怪表面上看不到眼睛,似乎没有视力,但肯定有能“看”到周边事物的能力。 果然如姜珂和俞白猜测的一样,触手怪转了个身,不时张开闭合的口器对准了藏身的房屋,一道空气波砸下来。 “青云道友,我们现在就这样四处跑吗?” “不然呢,你有什么好建议?” “不如……正面刚它一波?” “哦。”俞白面无表情了一秒钟,“你上?” “我开个玩笑。” “对方本体速度很慢,触手的速度稍微快点而已,但力量在筑基期中也算强力了,还有未知的法术。”俞白探出头瞅了瞅对方庞大的身躯,所过之处,地面都会拖出一道漆黑的痕迹,如果遇到花草,直接就肉眼可见的枯萎了。 “还有那奇怪的力场,这是最关键的。” “很有道理。”姜珂赞同地乖乖点头。 不断依靠地形周旋,其实黑色触手的速度相当惊人,只不过在俞白强大的战力后盾下,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俞白带着个人,丝毫不带喘气,没见下降多少体力。 渐渐地,俞白没有了和姜珂打闹的心情,专注躲闪,几次尝试砍断黑色触手,但砍断的地方马上会长出新的来,触手怪充沛的黑暗能量所造成的不死之身让俞白没有了攻击欲望。 “青云道友,如果没那个会吸收生命力的力场,是不是政府这次也可以解决?”姜珂看着带着一个累赘不断移动的俞白,说道。 “应该吧。”俞白笑了下,“而且现在也没说就打不过吧?” “要是现在地球上的常规力量就真打不过呢?总不能上核弹吧,这可是杭城!” 他们已经慢慢从江彬区边缘回到东边的位置了,姜珂知道不能这样下去,而对于姜珂的问题,俞白指尖有几率闪电般的灵力激射收缩。 “以江彬区为界,要是他们真这么废物,我只好一剑斩了。” “在那之前……” 属于青云剑仙的气势仅仅漏出一丝就小气地收了回去,俞白转头对姜珂说道,“此时倒是你修行以来,在地球这个和平世界的锻炼的好机会,千载难逢啊,加油,姜女士。” “……” 只能躲避无法反击,并且对手拥有源源不绝的能量且能变强,这种情况即使对于姜珂这个练气小菜鸟来说,简直是必败的结局。 墙壁被击穿,咚咚咚,一个个洞口纸糊般砸出,触手包围过来,没有空间回避了,俞白皱着眉,随手拿来的棍棒很快敲断,一条触手终于找到机会,重重抽了过来。 “青云道友!”姜珂担心地说了句,她手里拿着那个藏有法术的符隶的袋子,她刚才看到了触手的袭击,但是对于无法掌控好的符隶,却也不敢随意使用。 触手接触俞白的一瞬间就自动崩溃了,俞白淡淡扔掉棍棒,自躲闪后沉下来的气息更加冷漠一分,“我先示范一遍天灵宗的锻体术。” 俞白脚步一踏,地面裂开,快若奔雷,他主动出击,一只手抓住一条半空乱舞的触手,用力一拉,触手不受控制地飞走,狠狠地砸在一栋房屋的墙面,蛛网的纹路滋啦啦响起,俞白单手压着动弹不得触手,然后彭,彭,彭,打桩机一般不断把触手砸在墙上,终于一下,墙体轰然倒塌,有大片的触手过来帮忙,俞白一甩,那条已经不动了的触手被当做鞭子一样和同伴相撞,趁着触手群非常混乱,俞白双手抓住好几条。 “会了没?” 俞白低声说了句,然后一蹬地,这几条触手被扔进了破掉墙壁的里面,兵兵乓乓家具撞翻的声音,触手像失控的电流在里头乱打,矮小的平房某个结构在这种折腾中承受不住,连锁之下,整个屋子轰隆隆倒塌了。 俞白呼出口气,周围总算空荡了一点,他转头看向姜珂。 姜珂也看着他。 大写的懵懂。 “这么简单,还没会?” “哈?” 只见一道青光闪过,大风凭空产生,散落的垃圾碎片飞扬起来猛烈撞击在建筑上,一群围向姜珂的触手被止住势头,无法前进。 “还是这个好用。” 姜珂身前漂浮着一张青色的符隶,那便是三张符隶里的一张了。姜珂缓了缓被一群触手狂蟒之灾包围的紧张心情,按照白语静曾经告诉她的,手里握着灵石的灵气输出提高,青光耀眼起来,风力逐渐凌厉,不知何时,风声变成凄厉的呼啸,“嗖”,空气扭曲起来,十几道风刃切割着面前的一切,难听的切割声,待到青光的卷轴化为碎纸消散,姜珂面前已经不剩下任何东西了。 “这个好用,并且挺叼……”姜珂咽了口口水,感叹了下破坏力。一地的黑色物质估计就是那些触手了,可是没过一会,这些就化为黑气不知飘去了何方。 “高级点的符隶,这种威力是必须的。”俞白回到姜珂旁边,“不过这样做都没用,那触手怪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有了伍常道之前在这边摆下的法阵同样的能力,可以吸收生命而强大自己,幸好居民被疏散了……但对方充沛灵气下也等于可以无限再生,这种不能赶尽杀绝的伤害和挠痒痒是一样的。” “我也知道……”姜珂应了声,然后看了看刚才被俞白凭一己之力弄塌的屋子,砸砸嘴。 巨型触手怪显然是不会给姜珂他们太多的闲聊时间,俞白很快继续拉着姜珂往东边跑,已经隐隐可以在地势高的地方看到大海了。 “话说我们折腾这么久,政府怎么还没见什么动静啊。”姜珂今天这一会是把这几年跑的步都跑完了,她累得不行,但又不得不跑,曾经被学校一千米测验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嗡嗡……” 姜珂刚说到NNRC的支援问题,雾气上空就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点。 “是直升机吗?”姜珂惊喜道。 “不是。”俞白打破姜珂的幻想,“是无人机。” 江彬区高楼很少,最多的也都是不超过十层的楼房,七八架无人机在雾气弥漫的并不良好的环境中飞翔。 带着高清摄影装置的无人机发现了姜珂和俞白两人,大部分无人机打了个方向,往体积巨大极其容易辨认的触手怪飞去,留下的两架无人机,下面吊着绳索,在信号灯闪烁几次后,拉着一个箱子摇摇晃晃地在前方几百米处丢下,降落伞张开,慢吞吞飘下去了。 “走吧,去拿箱子。”俞白对这一幕似乎不惊讶,拉起姜珂的手跑过去。 由于之前一波隐忍中爆发的战斗,触手被清理了一片,同时几架无人机刻意的骚扰,让姜珂和俞白走到箱子时难得没有遇到阻挠。 “里面是什么?”姜珂好奇地看着俞白也不是很熟悉地摆弄着。 锁解开后,露出里面的真容,姜珂看到了闪着乌光的武器。 “果然是补给箱,虽然没什么用,但拿着也好。”蹲着的俞白扔给姜珂一把手枪,自己则只是找出了一个小巧的耳麦,耳朵处装上了。 这个通讯装置,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初始的噪音后,频道被接通,俞白没有废话,上来就是一句华夏人都听得懂的脏话。 “哔菜。” 姜珂徐着眼,轻咳一声,虽然这没礼貌,但其实她内心也是很想对NNRC问候一下家人的,实在是有些无语的,陈余易队失联,第一次行动没有收获,然后在疏散了居民准备正面解决干一票的时候,又没搞定,还冒出来一个三十米高的触手怪,没有比这更让人操蛋的了。 通讯那头估计没想到一接通会是这种问候,尴尬地咳嗽几声。 “喂,您好俞先生,我是许斌。” 俞白没回话,等对方继续说。 时间很宝贵,许斌没有和俞白扯有的没的,直接了断的说道。 “五分钟后两架歼-20会来到江彬区上空,你们赶紧躲到远离怪物的掩体后。” 160.无效 其实没有好说的,心情并不佳的俞白也没有时间和许斌废话,在许斌交代完NNRC一会后预备的行动,便挂掉了通讯。 “等会会有战斗机来?”姜珂听完俞白的话后不禁张大嘴巴。 俞白并不感到稀奇地随意点头,“正常吧,出现这种级别的事件……”指了指远处,三十米高的黑影在雾气中吼叫,七八个小黑点围绕着它获取现场信息,“如果战斗机攻击没有很大效果,部队也会来,估计现在附近军区已经在紧急集合了。” “以后社会上出现这样的事情会很频繁吗?”姜珂愣愣道,她印象中歌舞升平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不应该是这样! “谁知道呢,但依照这边的强大管控能力,我觉得是会很少出现。”俞白的回答让姜珂松了口气,“或者说NNRC也算才刚成立的部门,都没什么经验,还是试错阶段吧。” 俞白从空降下来的武器箱中拿出一件战术背心,想了想给姜珂穿上一件。姜珂看着俞白忙碌,“喂,青云道友。” “怎么了。”俞白低头说道,然后抬起一把狙击枪,对准了姜珂脑袋的高度。 “砰!” 姜珂吓得闭上眼睛,几乎能造成耳鸣的枪响过后,姜珂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狙击枪的枪口冒着烟。 “哪个傻/逼放进去的,狙击枪有毛用?”俞白嘀咕一句,然后越过姜珂看去,“不过威力倒是可以的……” 弹了下还有些木掉的姜珂脑袋,“怎么样,我枪法其实很叼的,上次没打中真的是手生不太熟悉。” 姜珂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到了倒在地上正在缓缓化成黑气的触手,中间直接断裂,大口径的子/弹的威力还是很恐怖的。 “那触手怪又来了啊。”姜珂看向又开始冒出来的触手,有些头痛。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姜珂拍着胸脯,然后摆出一脸吃人的表情看向俞白,对方透过瞄准镜观察着,“啧,虽然打在触手上效果显著,但是直接攻击对方的身躯,好像完全没用啊……” 一声愤怒的吼叫从两百米外传来。 “你看我干什么?”俞白收起枪,准备离远点。 “下次开枪能先提醒一下么。”姜珂勉强微笑,耳朵真的要聋了。 “砰砰砰砰!” 俞白表情微微僵硬,眼珠子动了动,一把手枪冒着烟,刚才就在他身边几厘米处的危险距离打完了一个弹夹。 “就像这样。”姜珂黑色的眼睛有光芒划过,她突然发现原来推衍术简化版的战斗预读能力用在灵活的手枪上异常好用。即使她这种只在军训摸过枪的人,也能在最初几发飘飞后命中。 “明白了吗?” 俞白踏过一地被子弹打中痛苦滚动的触手,无奈地点头。 江彬区外,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什么的群众仍然毫无担心地围在外头,等待紧急疏散的结束。时间过去了不少,里面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看来里头确实藏着的炸弹,人们讨论着这几个月来全球恐怖活动的猖獗,连治安最好的华夏也无法幸免,然后在友好配合中等待政府工作的完成。 某一刻,遥远的天际出现黑点,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射过来,已经退出超音速赶来的两架歼二十带着雷鸣般的响动,转眼划过天边。 人群响起一阵议论的浪潮。 “呼叫指挥部,这里是龙骑士,已到达任务地点。作战坏境,很不好啊……” 流线型机舱内,穿着抗荷服和戴着呼吸罩的飞行员透过身边的强化玻璃,看着外头说道,在极快的速度下,大片的雾气已经把他包围,可见度感人,他和僚机不得不先拉高机头,头顶乌云密闭,随时会有雷暴和强降雨的样子。 过了一会。 “……明白,马上攻击目标。” …… “其实,我觉得那个触手怪,一直在手下留情。”有了趁手的武器之后,再次面对试图抓走自己的触手,姜珂明显轻松不少。俞白自不必说,姜珂有了之前时间的经验,在打空几个弹夹后进步神速,当然后坐力还是让她的手腕有些不适应。 俞白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姜珂不由愣了愣,“什么意思?” 俞白看着两百米外的庞大躯体,倒得现在,对方也只是在用差不多单调的手段攻击他们两个,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那个伍常道,在来到咖啡店咨询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一句话?”俞白说道。 “啊,什么?”姜珂努力回忆,却只想到对方要抓她做容器。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我一个故人……应该是这么说的。”俞白眼神闪烁,“再加上对方的目的和已知的行为举动……” “在遇到我们后只抓你,对方也说过要你做容器,可以肯定,对方不发大招,估计也是忌惮你受到伤害。”俞白总结道。 “你这么一说……”姜珂顺着俞白的思路,伍常道现在虽然变成了看起来无脑的触手怪,但是还有着一点明确的目的,显然是生前的某种执念驱使着这一切。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雷鸣般的低吼…… 俞白抬头看去,只有雾气。常年的经验做出判断,这不是雷声。 想到许斌的话,俞白伸手一抓,下一秒他和姜珂就出现在一个洼地中。 他顺手把女孩按进了土里。 “轰!” 突然剧烈的火光闪耀起来,爆炸声直贯耳膜,两颗带着轨迹的对地导弹从空中射向了触手怪,巨大体积下没有MISS的理由,碎肉和碎片一起在空中飞溅,触手怪身上被炸出两个坑洞,一声比以往都要愤怒的吼叫,原本冲向姜珂和俞白的触手全部收了回去,然后——黑芒回击。 “规避,规避!” 天空中,龙骑士和僚机全力进行战术机动,诡异的黑光如激光般射向天空。 虽然可见坏境差,但在雷达和无人机的观测下,NNRC果断下达开火的指令,根据现场呈现的影像,他们也发觉了触手怪的行为不太对劲,似乎对俞白和姜珂有着奇怪的仇恨,但机会也许下一秒会逝去,眼看掩体足够,导弹在三十米高的身躯上爆炸。 烟尘中,迎接而来的,是试图抓向空中的触手,还有未知的黑光。 两架中的僚机被黑光扫到了部分机翼,轻金属瞬间气化,摇摆不定的仪器指针让飞行员不得不选择离开战场到附近的机场缓迫降。 161.姜珂的蜕变 “青云道友,我怎么感觉导弹没什么用啊。” 对地导弹的伤害被触手怪完美吸收,但散发出的余波对周围坏境来说依旧是灾难,姜珂被俞白压在身下,也能感受到爆炸中飞沙走石的混乱,雾气和烟尘肉眼可见的在洼地上飞走,威力平息后,姜珂爬起来,俞白看起来凌乱,但也没有受伤。 百米外的高大触手怪表面,被轰出的血肉坑洞正在缓缓复原,黑气吸入进受伤的组织,愈合速度惊人。 俞白也看到了这一幕,导弹还是能对触手怪造成有力杀伤的,只是这么大块,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全炸成碎片。在触手怪受伤之下的怒吼中,天上的战机逃逸,射出的触手和黑光捕捉不到目标,便在四处漫无目的的发泄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姜珂和俞白刚躲掉导弹的余波,抬头没一会就看到更恐怖的东西飞过来,赶紧继续趴在洼地里。黑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强烈的能量可以直接让物质汽化,直径四五米的巨型触手发泄地砸烂周围的建筑,钢筋水泥不堪一击,完全像是可以被儿童肆虐的玩具。 “看来之前它确实手下留情了……”姜珂在震动中尽量蜷缩,比导弹爆炸更要命的破坏随机地在周围百米产生,还好姜珂和俞白的距离算远,不被黑光正面扫中都没问题。 “我就说。”俞白这时候还有心思和姜珂对话,“那个触手怪很有可能把你误会成了什么人,然后就不准备伤害你。” 待到半分钟左右,一切总算稍显安宁,俞白探出头去,看到了已经恢复原样的触手怪,“啧,除非一下子把它弄死,不然好像能一直再生啊,也不知道对方的能量上限是多少……要是能从内部破坏也成。” 姜珂浑身也已经和俞白一样布满灰尘,头发绑的马尾都不知在何时掉了,黑发失去优雅,粘在主人脸上。 “青云道友,你不说让我历练吗? 少女说道。 “怎么了,埋怨我怕了?”俞白随口道。 “不,我有一个想法。”远处开天辟地的黑影张扬乱舞,姜珂突然说道。 …… “报告指挥部,导弹命中目标。” 防爆车内的临时指挥地,许斌听着增援过来的空中力量的汇报,一众NNRC技术人员还来不及发出欢呼,现场无人机传导过来的影像就让所有人心中一沉。 “目标没有死亡。重复,目标没有死亡。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一架无人机冒着危险靠近,然后高清摄影将清晰的图像呈现到了防爆车内的显示屏上。表面的无数触须被炸掉,露出内部的血肉坑洞,红紫的软组织蠕动着,然后飞快地重组。 显示的画面突然黑掉了,侧面稍远的另一架无人机用另一种角度看到了对方被触手抽中的画面。 通讯频道一阵沉默,许斌吸了口气,攻击失效总会令人沮丧,他先是让还完好的龙骑士歼二十战机拉高,远离战场,“准备下一次攻击,这次换云爆弹。”常规武器不行,那就换一种,再不行就只能叫那些道门的人上了,但这么一上,以后话语权就变了啊……让部队等待命令!” 指令发送后,他摘下耳机,然后让手下调出俞白和姜珂的画面。 “看下那两个人是否安全。” “是。” 一个男技术员操作几下,然后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了?”许斌眉头一皱,看向已经被调到主显示屏的画面,他也吃惊了。 …… “姜女士,其实没必要这么做。”俞白手搭在一块破壁上,看着走出去的女孩说道。 “当初帮助我也没必要,被触手怪追的时候不躲进市区造成混乱容易逃生,反而往更危险的内部跑,这也没必要不是吗。”姜珂紧张地搓了搓手,对俞白说道,“当然还有最重要的!” 姜珂不自在但还是傲气地哼了声,“我逼都装到一半了,怎么能现在放弃。总不能一直你出风头……” 俞白眼神严肃,两人间一直存在着,即使在触手逼临的关头都保持着的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气氛消失了,俞白认真地看着女孩。姜珂也认真起来,抿着嘴唇看向俞白。 雾气又慢慢重新飘来,俞白低下头,瞥向一边。 收到信号,姜珂转身继续面向触手怪毫无防备地走过去。 “希望不伤害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姜珂暗道。 没错,姜珂所谓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根据之前发生的事确定伍常道变身的触手怪对她有种莫名的执念,去试探出,触手怪,或者伍常道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管可以当做论证的事实如何,但毕竟都没有确定,所以这种行为还是很疯狂的,不过姜珂拥有推衍的能力,虽然在途中是无法分心推衍的,但是短时间的预判是没有问题的。 这大概是只有姜珂能做的事了。在面对可以无限再生的怪物面前,为了不让生活了很久,有着众多足迹和美丽的杭城变为废墟。 黑色的触手蔓延过来,漫山遍野,爬过屋檐,滑过斑马线,甚至从井盖下钻出来,似乎感受到了姜珂的主动上门,触手们不急不缓地包围过来,然后簇拥着她。 “在干什么,你们疯了吗?快让那女孩回去!”通讯耳麦传来无法理解的喊叫,俞白叹了口气,直接关掉。 滴,耳麦又被强行打开,“你关了没用,俞白先生我告诉你啊特……” 俞白麻烦地皱起眉头,把耳麦摘下扔掉了。 然后他看向在触手泥沼中异常反差的年轻少女。这是对方的决定了,尊重是必须的,实在出现问题的话,他再救下来就是了。 热身也够了。 黑色的触手果然没有攻击她,姜珂深呼吸口气,密密麻麻的触手如蛇群布满了地面每一个缝隙,随着汇聚得增多,像深陷黑色的浪潮中。某一刻,触手卷起了她的手脚。 轻微的响动,后排的触手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往后面看去。 俞白手里残留着的石头的碎末,他平静地看着。 触手怪似乎没有心情理会俞白,姜珂细致地感受着几条触手在手脚上缠绕,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触手推动着她,视线移动,姜珂在不断靠近最中央最巨大的本体,远远地,那个黑色的口器遥遥对着她。 【妹妹……】 162.我承认你了,姜道友 “你的故事,到底是什么。” 姜珂的黑眸即使害怕,但也坚持睁着,并且持续保持着预读的状态。 没有问题…… 触手推动着她,很快,她便来到了庞大触手怪的脚下。黑色的表面,姜珂没有心情去分析那到底是什么物质,她身体一动,被抬升起来。 不断上移中,姜珂也抬头看去,毫无疑问,即使伍常道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但对方那令人无语的认真表情,和不时散发出的使命气氛,都让人明白,对方有着自己的理由。 理由也可以是借口,随时转换,在不同的人不同的心上变换角色,黑社会有欺凌弱者的理由,杀人犯有杀人的理由,但某一刻,姜珂也确实会被对方所疑惑,有那么一点想知道,伍常道的理由,他变态的故事。 然而,真相马上在她面前很简单地展现了。 没有问题…… 姜珂的身体越来越高,最终来到了触手怪散发恶臭的口器下方。 姜珂屏住呼吸,眼睛注视前方,没有危险…… 下一秒,姜珂瞳孔缩起来。 面前的表面,裂开来,内部的血肉翻滚,一个人影被推出来…… 几乎在同时,看到触手怪身上变化的俞白,挑了挑眉,然后从地上捡起被扔掉的耳麦。 滴,差不多的接通声,看来NNRC也意识到了。 “喂。” “嗯。” 俞白视线不离开远处二十多米高的位置,嘴里说道,“内部打开了。” 那边不疼不痒地笑了下,“不用多说,我们已经明白怎么做了……扔个厉害的家伙进去。” …… 姜珂看到了浑身陷在黑紫软组织中的伍常道,一条条嵌在揉壁上的血管会不时抖动,宛如有生命的蠕虫。 伍常道除了面部,身体已经看不出人样,和触手怪的血肉融为一体,双眼同样漆黑一片,眼珠不见,脑袋恐怕也与身后的恶心血管相连。 “妹妹……” 伍常道挣扎着,几条细小的血管破裂,爆出黑色的血水,他发出轻微的声音,沙哑又澄澈。 姜珂被放了下来,脚踩在触手怪裂开的内部肉壁上,和早已失去正常思维的伍常道只有一米的距离。 听到“妹妹”两个字,姜珂就沉默着。推衍已经不需要了,她早已看到了结局。 这张开的直径十米的洞口中,阴森恐怖,宛如当初在地下室看到的恶魔画室。 那一片漆黑啊…… “你失败了。”姜珂直视着伍常道,说道,尽管他并不能清醒地认知,她靠近对方,伍常道残破的躯体颤抖起来,似乎想要摆脱血管的牢笼。 她是多简单就来到了这里,验证着伍常道多执念着爱着妹妹。 “抱歉。” 姜珂还是给出了一个微笑,在扭曲与恶心的血肉中绽放的美丽。 一个发着红光的符隶塞进了伍常道身处的复杂肉壁中。 姜珂捏碎了充盈着灵气的灵石,然后转身拼命跑去,没有回头,她咬着牙,奋力一跳。 身后热浪汹涌喷发。 …… “搞了半天,还是要我来……哦,这次是我们?姜女士很行啊,参与度极佳。” 姜珂,在不断的从一位普通的网文写手宅女蜕变。 “就是官方是干什么吃的……” 俞白不知何时端起了那把狙击枪,为了不暴露过多,就用现代武器作为跳板了。 而口中的话语毫无障碍地通过耳麦传达给尴尬的通讯另一头。 十字准心中,在少女跳出来的刹那,火光闪耀,他对准伍常道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枪响的瞬间,从地面看过去的镜头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伟力往地心生生压下了一寸,原来的站立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坠落在空中,姜珂看着周围飞速变换的景物,颠倒的楼房,一闪即逝的触手,不断延伸的黑色躯体…… 她被一双用力的大手接住,然后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她周围景色划过去的速度竟是没有丝毫减慢。 “御剑飞行,高兴不,你不是一直期待的?” “慢,点,啊——” 风灌进嘴巴,失重和晕眩袭来,姜珂没有半分高兴,只是模糊地大声喊道。 “十五秒后发射云爆弹,目标触手怪破裂的缺口。” “你们两个快走!” 耳麦里传来最后的通告,俞白一把扔掉耳麦,落地后,开始催动一抹灵力。 嗖,电光火石,快若瞬移。 触手怪竟然主动敞开了脆弱的内部,这绝对是NNRC无法容忍丢失的机会,许斌果断令天边待命的龙骑士发动攻击。 云爆弹,也称空气炸弹,内部主装药为云爆剂,云爆剂是一种高能燃料,而不是炸药。炸药在发生爆轰反应时全靠自身供氧,而云爆弹爆炸时则是充分利用爆炸区内大气中的氧气。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东西利用空气中本身的氧气产生爆轰,利用高温高压进行冲刷,周围形成的缺氧区域会让有氧生物窒息而死。 这是威力相当巨大的一种武器,在密闭空间,伤害则又会剧烈加强。虽然起爆地点在触手怪内部,但俞白也不敢保证波及过来的能量不会对他怀里的姜女士造成伤害。 姜珂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跑,哦是飞这么快,还是在带着大概九十斤的负担的情况下。 “你特么……也没御剑啊。” 姜珂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她用力抬起脑袋,搭在俞白肩上,看到了飞速远离中的触手怪。 那顶端口器的下方,一个巨大燃烧的的洞口正在缓缓闭合,即使火属性高级符隶直接全力发动在了内部,烧焦脱落的血肉看起来凄惨无比,但是被炸开的那个内部洞口仍在飞速愈合,口器张开,发出震天的怒吼,然后巨型触手砸烂周围的建筑,这张火系符隶和俞白的一颗子弹,像是往触手怪的弱点狠狠打了一拳,令它严重受挫的同时,也把唯一一丝理智消灭了。 几条细小的残留触手试图阻挡俞白,但很快被甩开。 耳麦中传来听起来异常冷漠的技术员声音,“预计发射倒数,十,九……” 【妹妹……】 “……二,一,开火。” 天边一个闪着火光的小点穿透云层,似乎很慢地飘来,但是下一刻,就来到了触手怪的上方。 在洞口即将闭合的时候,这枚相比触手怪体积很小的云爆弹飞了进去。 有一秒钟,什么都没发生。 空气混合形成气溶胶云雾填充了触手怪内部的每一寸,第二次起爆,轰爆形成。 一个太阳,从黑暗中撕裂开来。 巨大的躯体消融,分解。姜珂惊呼道,“青云道友,你快看!” “看个头啊,以你的修为,小心变瞎……” 声音来不及说完到最后,闪耀膨胀的光和热,淹没了一切。 教堂的钟声熟悉而又陌生地敲响,几道白鸽飞过天空,留下祥和的气息。伍常道站在花玻璃下,突然回过神。有些疑惑和迷茫,抬头看去,却被几束阳光刺到了眼睛,高高如天穹的教堂顶部,外面照射来的阳光正把它蒙成金色。 “哥哥!” 伍常道怔了怔,然后惊喜地看去,及腰的长发,漂亮的大眼睛,身上农庄的粗布也无法掩盖脸上令空气都明亮的笑容。 是他的妹妹。 两人对视,言语在空气中交流,银铃的笑声久违的响起,妹妹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蹦跳地出了教堂。 还是调皮啊,伍常道嘴角上扬,却发现有些生疏,奇怪,怎么微笑都不熟练了。 他脚步不急不缓,但不自觉地开始轻快,拐个小弯,渐渐有信徒合唱的圣歌渺渺飘来,他挠了挠头,还是推开了教堂大门。 咯吱咯吱,哗—— 开朗的同时,无尽的白光也一下子充满了他的视线。 很温暖。 …… 一个小太阳,在黑暗中撕裂开来。 轰隆隆的巨响上升到一个程度便耳鸣地消失了,在姜珂开始混沌的视角中,哑剧辉煌,白光极其耀眼的绽放,黑色的躯体水蚀般消融,雾气,烟尘,房屋,所有的一切都被吹散赶走,直到眼睛和脑子都只剩下白光的时候,姜珂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姜珂好像又梦到那个奇怪的梦了,讲述的是一男一女,但试图回忆过去,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故事有些长,结尾让人在意。到底是HappyEnd,还是BadEnd? 不知过了多久,姜珂是被湿冷给冻醒的,这在六月的伏夏可不多见。吃力地睁开眼,姜珂就看到了连绵成一片的雨幕。 雨滴哗啦啦地打在脸上,冰冷的感觉,已经有些冰凉的手脚把意识重新归位。 姜珂一个哆嗦,尝试翻身站起来,身子有些疲惫,但并没有受伤的感觉,皮肤有几处微小的刺痛,查看过去,也只是不严重的划伤。 衣服已经全湿了,湿哒哒地贴在年轻的胴体上,姜珂缩了缩肩膀,看起周围的坏境。 地下是砂砾,姜珂有所明悟地转头看向东边,果然,漆黑的夜色下,一股股潮流拍打着无名的礁石。 当初俞白就带着姜珂往东边跑,在发生了那次巨大爆炸后,她不知为何滚落到这边来了么……很靠近大海了。 阴沉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在不久前倾泻出内部的能量,暴雨不要钱地打下来,姜珂直感觉处在水中,这地方不能多呆,姜珂勉强辨别了方向,往西边地势高的地方过去。 经过了巨大的风力装置,风车看不出来地转动,姜珂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通讯外界的设备,手机丢失了,不过这边的样子她有映象,只要还在江彬区,或者杭城,一切都好说。 有映象?姜珂突然记起来自己哪里见过大海沙滩风车了,是当初被伍常道带走,凌晨看日出的时候。 果然,没走一会的上坡,她就来到了那条熟悉的海堤公路上。 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没有车辆行驶,估计江彬区也整个被戒严中,姜珂心情有些复杂地走在柏油路上。 视线清明了,路灯一盏盏投下橘黄的光,蔓延到远处,宛如一个个黄豆。 姜珂脚步停下来,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摆在凸出位置的废弃长凳。 雨水冲刷在长凳上,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情景有很多次,日晒雨淋,曾经坚硬的木质变得腐朽不堪了。 不过还是有过一个人坐过的,很享受的样子看海边壮丽日出。 海天一线,这时候看不到任何东西,姜珂站了会,然后叹口气,准备离开了。 “哟,这是那尸鬼师带你看日出的地方?”身后突然传来俞白清晰的声音。 “青云道友。”姜珂转过头,看到了衣衫难得有些凌乱的俞白。 眼神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你脑袋被伤到了?”俞白摆摆手,“我怎么可能有事。” “哈哈,也对。” “还没回答呢,这是那人看日出的地方?”俞白重复道。 面对青云道友的问题,姜珂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俞白沉吟下来,走近了几步,视线从长凳抛向漆黑雨夜中的幽深大海。 雨水滴滴答答地下着,良久, 俞白语气轻松道,“对了,你之前到了那触手怪里面,那家伙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姜珂愣了愣。 【妹妹……】 心情涌上来,对方所做的事是罪恶与令人发指的,但是理由或许又是能打动别人的,为了复活人,而杀了无数人。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区别是所处在的立场。姜珂可以不会踌躇地把火系符隶塞进对方的身体,此时也能微笑地祝福对方在天国与妹妹见面。 姜珂想了想,微笑起来,说道,“忘了啊。” “啥?”俞白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你忘了?” “对,也有可能根本没和我说吧,怎么,你很有意见吗?” “……”俞白有些无语,瞄了一眼女孩,“没有。” 气氛沉默了一会,雨势似乎没有减弱的势头。海堤公路另一边,曾经是战场的江彬区,某些地方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但也有没有波及的地方缓缓亮出了生活的灯光。警笛好像可以听到了。 即使害怕,也为了善,好,正确的事,勇敢站出来。- 从因为作者身份纵容的戏称,转变为真正的认同。 道友道友,就如同志,志同道合之人,才可互相真心地称呼一声。 “姜珂。” “干嘛……我累死了……” ”我承认你了。” “哈?”姜珂以看外星人的目光瞪大眼珠子,一脸不可置信。 “姜道友,辛苦了。” 一阵长久而暖流鼓动的,似要溢出胸腔的安静。 姜珂不断无声抹着眼角,仿佛有灰尘进了眼睛。 “大雨天站着,你不冷啊?”俞白打破沉默。 “啧,超级冷啊。”姜珂找到机会般,马上配合应景地吸了下鼻子抱住双肩,跺了跺脚。 “走,回家了。” “OKOK……” 两人转身,结伴走远,路灯把影子拉长。 163.多元位面 步行街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华美的装修吸引眼球,距离江彬区最后演变成的触手怪事件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管如何,不知情的人们依旧过着不同又相似的生活,市区熙熙攘攘不曾歇断。 咖啡店。 “阿嚏!” 轻巧的打喷嚏声,几个客人闻声不由望去,这种声音已经不时发生存在很长时间了,在安静喝咖啡的过程受到打扰的体验并不美好。 姜珂摸摸鼻子,低下头,避开客人的视线, 一开始有女性客人看到可爱的女孩不受控制地哀怨打喷嚏,还是挺有趣的,但重复多了总是不喜欢。 “怎么感冒还没好啊……”姜珂嘀咕着,自从前两天晚上在江彬区淋了半天的大雨,回来后她就一直鼻子塞住了。时间推移,这个夏天已经要走向七月,然后往红色的枫叶之秋靠拢,但如今的天气依旧是需要人们短袖出行,姜珂这个时候感冒,实在是酷爆了。 白语静这时候正端着盘子回到吧台,看到姜珂用纸巾的样子,把盘子放好,说道:“姜珂姐,今天你药吃了吗?” “吃了。”感冒下,姜珂闷闷道。 “真的吃了?”白语静怀疑地看了姜珂一眼,然后从吧台下面的某个抽屉找出前两天去配的药。 “姜珂姐,你果然没吃药,又骗我。”白语静把药盒子放到姜珂面前,“不吃感冒怎么好啊,赶紧吃了。” 姜珂一脸残念地看着面前好几盒药物,其中还有很多熟悉的名字商标,到底是哪个可恶医生配的药,为什么感冒要吃这么多!姜珂像是拿着可怕颗粒一样掏出一枚胶囊,总共三种,颜色各不相同,她一餐要吃六颗……啊吃个屁! “我已经吃过一次了,后面的不吃也没事。”姜珂郑重地将感冒药包好,重新放回抽屉,她最烦的就是吃药了,一些胶囊还没放进嘴巴,就能闻到一股令人耳目一清的气味,艰难放到舌头上,一些药马上就开始融化,啊受不了了,光是到这里,就已经无法想象下去了!对于吃药这项技能,姜珂觉得自己肯定有天赋上的不通,有些人可以一点水就吞下七八粒,Exm?她必须一个一个来,每次吃完,水都要喝饱了。然后要是打个嗝……药味反噬,你懂的。 “姜珂姐,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快吃啦。”白语静是不会容忍姜珂这种对待药物如粪土的态度的,继续拿出药盒,开始灌输思想。 “不行不行……就今天这次不吃!” “你上次也这么说,快点啦……” 一旁楼梯口俞白懒洋洋地出现了,他一下楼就看到了这两天已经看到过很多幕的画面,苦口婆心的萝莉和拒绝治疗的少女。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这样会吵到客人的。”说了一句,俞白翘着头发,相当不在意仪表地坐到了吧台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做起和口头上关心营业状况完全相反的事情来。 姜珂和白语静暂时中场休息,姜珂看到俞白的行为,不由不屑一哼,“上班时间这家店的老板毫无愧疚地睡懒觉,下楼后仪表不端正地开始玩游戏,这才是对客人产生最大困扰的地方吧。” “玩游戏怎么了?”俞白点了两下鼠标,听了说道,“扫个雷都不行?再说了……” 俞白摸了摸下巴,自信点头,“我仪表还是可以的。” “……” 姜珂决定不去管懒散老板的日常,身边的白语静还睁着一双认真的大眼睛不放过她呢。 “对了,说起感冒,凭什么就我鼻子塞住,你这个同样淋雨的,怎么没事?”姜珂想到什么,一指俞白,很不爽地说道。 “姜珂姐,老板跟你不一样啊,比不了的……”白语静竟然在一旁无辜而默默地助攻,并且感觉很有道理地无法反驳。姜珂瞬间就噎住了。 那天江彬区与黑化的伍常道,触手怪战斗时,若以灵力为单位,俞白的消耗其实远比姜珂来得大,最后云爆弹的爆炸中,俞白也出力带着姜珂远离了爆炸中心,但产生的亮度还是覆盖了一切,俞白是受了一些冲击的,并且后面淋了雨,这种经历之后,俞白丝毫没有什么异样,这就是来自修仙大佬的段位碾压么! 云爆弹在触手怪内部的密闭空间引爆,产生的惊人威力直接让它连修复时间都没有就化为了灰烬,如此,虽然前后曲折,并且作为战场的江彬区破坏严重,但西方修行者来到华夏作乱的事件,总算解决了。 姜珂和俞白通过在江彬区善后的警车联系到了NNRC许斌一行人,在经过简单处理,和白语静汇合后,就低调地打道回府了。许斌明白俞白他们的意思,也很理解和配合,处理完一些后续事物,便来代表性地道了谢,虽然最后的击杀是由他们完成的,但是在现场的人都清楚,那时候姜珂以自身为诱饵,触手怪主动打开内部露出脆弱点才是最关键的。 “姜珂姐,吃药吧。”白语静很贴心,但是在姜珂心里很抽搐地拿出了六颗药丸。 “语静,我感冒突然好了。”姜珂深呼吸口气,自我抢救道。 “别闹了。”白语静倒了杯水,理解姜珂吃药习惯的她倒了满满一杯,这样应该够用了。 “……”姜珂作痛苦状地后退。 俞白无语地看着一个放弃治疗少女像被妈妈管着一样被一个年纪比她小的萝莉催促,两者互相争执,大一点的拼死抵抗,场面如同逼吃毒药。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快点啊……” “要死要死要死……” 吃药作战下半回合开始,俞白不由笑了起来,然后把眼光放向光洁明亮的店内,几个白领边忙着一些事边喝咖啡,偶尔会有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吧台。 许斌曾来问过当时为什么触手怪不攻击姜珂,俞白自然用一些理由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毕竟姜珂被对方劫持过两天,发生的事情也没人知晓,真真假假,对方也很容易相信的。 “唔,这么说,那个叫姜珂的女孩可能是被意识不清的黑化伍常道看做是想要复活的人咯?”许斌沉吟,面色稍显为难,“这样子任务报告好像不太好写啊……” “那换个说法好了。”俞白语气轻松,“萌即正义嘛。” “……” “你想变强?” 三楼卧室内,俞白看着面前坐着的姜珂,有些疑惑地说道。 窗帘拉开着,外头的光景可以清楚地瞧见,几棵橡树竖立在窗边,绿叶近日来渐渐凋落,已经能看到光秃的树枝。八月追秋,蝉鸣早已在不知何时消失,迎接这座城市的,是慢慢冷下的温度了。 天气凉下来,虽说还算是末夏,但在杭城这个北边的沿海城市来说,已经是可以穿上长衣的时候,并没有爱美自觉的姜珂也早早换好了保暖衣物,裙子没有了,这对赫威斯高中已经习惯了有这一位漂亮老师的男生来说,是一大噩耗。 这期间,咖啡店的日子平淡过去,营业额不高不就,处在亏本边缘,白语静已经完全熟悉了各项工作,现在就算把事物都交给她,也完全没有问题。学校期末考也结束了,姜珂再次进入了待业状态,目前正在过着消磨人生的暑假……姜珂这个心理年龄不小的人天天划水。 暑假期间,姜珂重新回到了宅女生活,偶尔也就和不良三人和小伙伴冯老师出去玩一玩。说到不良三人,在尸鬼师事件中,对方也尝试寻找了姜珂一番,不过以普通人的层次接触不了就是了。尘埃落定,最后公交车上见面,聊一聊也就过去,毕竟在不知情的不良三人心中,可能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平静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体验过危险的日子后尤其如此。八月末了,又要上班,姜珂虽不情愿,但好歹也要准备上路,这次没有生活的压力,再不上班就要和全世界认真努力的打工人们道歉了。 生活轨迹回归,尸鬼师的影响也渐渐弱化直至淡忘,但姜珂却没忘记当初想过的决定。 目前自身太弱,遇到高出自己几个等级的高手就基本打不过,所以要学点防身的东西,而且要是速成,最好无脑粗暴,如果是像练武功什么的从娃娃抓起,寒冬伏暑不可停歇这种,还是算了吧……我是女孩子,不能有肌肉。姜珂很心安理得地给了自己一个偷懒的理由。 另外就是咨询客人的问题了,用姜珂推衍的能力做高端生意,虽然到目前为止效果都很好,致使走上富强的幸福之路,但伍常道的到来也给姜珂敲响了警钟,来咨询的人,你无法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遇到性格扭曲或者有强烈变态心理的强者那就大大不妙了。 所以,开学前,姜珂找了个时间,就来到俞白房间商量这些事情了。 …… 房间内,俞白盘腿坐着,思索着姜珂的话。 “嗯……这么说的话,按你的意思,你想要变强,并且要速成,简单粗暴,无脑,毫不费劲,轻松自在,一蹴而就,很舒心地获得一些手段和能力……” “嗯嗯!想到了么!” “你特么在逗我?” 俞白一拍手,送给姜珂一个鄙视的眼神,坐下说道,“有这种好事你也一定要先告诉我啊。” 姜珂被俞白这么一说也有点脸红,尴尬地摸了摸脸,“这个,咳……喂,虽然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过分,但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地用如此多的语义重叠的词汇损我吧。” “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俞白自顾自地点头,“并且损你机会不多,来之不易,这个槽是一定要吐的。” 姜珂视线放到窗外,又收回来,她这次就不和青云道友刚正面了,虽然好像也反驳不了。 “不过说认真的,即使在你知道的范围,也没有可以让我……呃。”姜珂捏起手指,小心翼翼道,“让我变强那么一点点的办法吗?” “办法很多啊。”俞白笑道,“给你把枪不就是了么。” 姜珂无语,“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又不能随便出门就带上。”枪械之类的,以俞白的能力是可以搞到的,但是这种程度的热武器对超能力者大多情况都不好用,至于到高杀伤力的……姜珂又不是舰娘,裙底掏出导弹还是去看漫画吧。 俞白换上认真一点的表情,“但是确实,要按照你的条件,我反正是真不知道,即使把你的条件改宽点也一样。” 姜珂脸上有些失望,但是俞白还是实话实说,“抛开先天,后天之后,没有来之不易的能力,不付出努力就想收获,这不管在天灵世界还是地球都是行不通的。” “而且……我本身也不希望你太多地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俞白有些严肃说道,“安全方面,这次之后我会注意的,关于之后会来到的客人,我会把消息放出去,把条件弄的严格点,伍常道这样的危险人物,是不会再来的。” “消息放出去,你怎么搞?”姜珂问道。 “当然自己动手了,像最开始‘创业’的时候,所以过段时间我要出趟远门。”俞白平静说道。 “多远?” “另一个世界那么远。” “哈!” “地球灵气复苏后,规则之力对我的压制愈发强大,但是似乎天地之外的壁垒却淡化消失了,我每次通感天地,都能隐约察觉到外界的其他世界。” 俞白突然爆出了如此惊天消息。 “甚至我能够感受到天灵世界的存在,那是我来的地方,坐标定位尤其清晰。” “看来,其实不止是天灵世界和地球相连,而是根本这就是一个传说中的多元宇宙,只是没有特定联系的话乃至强大实力的话,普通修行者无法互相通行交流。” 姜珂怔了怔,这个意思的话,青云道友就是要去别的位面了,印象中只有在店刚开起来的时候,俞白出去宣传,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要怎么过去?不是灵力已经不多了吗?”姜珂担心道。 “不错,地球上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我恢复实力,并且有着规则之力压制,想要在这里安安分分的打坐吸收,怕是不知要何年月了。”俞白点头道,“多元位面成立的话,那么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显然是有大能者建立起了能够运转的位面交流方法。” “列车。”俞白报出一个陌生的词汇,“世界之间有载具交互,像我这样凭借修为和肉身硬生生穿越的怕是极为少数。” “恐怖不是少数,是逆天了吧。”姜珂被信息冲击着,艰难消化然后说道。 总之,出远门的话,注意安全之类的,就不用姜珂多嘴去跟俞白说了。 姜珂准备的两个问题算是都交流好了,俞白站起身,看到姜珂脸上似乎还有些对于无法获得厉害能力的遗憾表情,他想了想,说道。 “超脱凡俗虽然很吸引人,但是当你接触它的时候,它所处的圈子和领域,也就接触你了。” 姜珂闻言有些疑惑抬头。 “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接触多了反而不好。混过黑社会想金盆洗手会很难,还有之前来过店里的两个NNRC菜鸟,陈余易和李娴夏,他们行动时的黑匣子找到了……下场不好。” 俞白顿了顿,姜珂那双蕴含推衍能力的黑色眼睛盯着他,其他他一直没告诉对方。 推衍术,根本没有练成姜珂这样的。 姜女士如今金手指般的预知未来能力,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 像潘多拉魔盒,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通往何处。 “好了好了,就这样……” 说到最后,俞白嚷嚷两下,挥散了谈话有些沉下的气氛,出了房间去楼下看看了。 164.定位列车 俞白话说得明确,姜珂谈话结束后,也就断了从俞白这边打听到容易变强方法的念头,其实姜珂自己也觉得她所提出的要求很奇葩,青云道友不是万能的,哪能几天之内赐她一个金手指,可惜啊,自剑仙梦破灭之后,轻松外挂梦也破灭了,到如今……好像只有华夏复兴梦了。 端正JPG。 很快,日子就到了赫威斯高中的开学,姜珂穿上衣服背好包,清晨之时,就站在咖啡店外面的街上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俞白是肯定不会来送的,姜珂笑着让白语静回去,然后踏上熟悉的路程。 九月一日,没有提前开学,不得不说是非常良心,赫威斯高中简直可以当为全国普高的模范。姜珂一身做工精细的长袖长裤,走在清凉的晨风中,不管怎么说也是上班第一天,心情还是……不怎么样的。 “走在路上不会突然冒出一个黑色触手真是太好了啊。”姜珂走到站点等公交,感叹道。六月份的那几天,姜珂真的是见到触手都要见到吐了,另外没有发生一些喜闻乐见不可言语的里番剧情真是万幸。 不过说到这里,姜珂也会很自然地过一遍当初的事情,毕竟印象很深刻,画面闪到到最后结束,她是不是也算是拯救城市的英雄了呢…… 陶醉起来了。 费蒙教派派人来讨伐伍常道,除了因为异端,还有就是对方盗取了重要物品,这件物品和伍常道能接触尸鬼法变得强大也有莫大关系,不过据说到最后,NNRC组长许斌来道谢的时候,聊了会,说是搜索了半天,没有找到可疑的物品。 这些念头都是一闪即逝,熟悉的公交车吃力地开来,姜珂回过神上车。 几分钟后,不良三人如期上来了,经过一个暑假的沉淀,不良三人……嗯,感觉还是很中二。 打了招呼,因为人少,就坐在了一起。 已经熟悉,不良三人清楚姜珂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他们也就自顾自地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 “楠哥,沙下社那边去过了吧,感觉怎么样?” “说了只是沙下社下面的一个酒吧……不要乱说啊。”陈一楠似乎不是一次地纠正黄毛和龙套的口误,“去了几次,熟悉过环境了,基本没有惹事这种。” 姜珂眼神从窗外收回,飘向不良三人,着重看了看陈一楠。对方似乎没有满足于校园一霸的程度,而正在往真正的社会前进,大概就是这个暑假的事吧,逼男好像有认识的人,然后去某些场所认了认人,类似于“试用期”,据说那边的管事挺看好陈一楠的。偶尔出去游戏厅玩的时候听黄毛和龙套提起过。 “那你见到美女没,还有小说里写的,在吧台忧郁地喝一杯酒,就会有女的来搭讪是不是真的?”龙套好奇问道。 “哪有这种的。”陈一楠好笑道,“不过漂亮女的肯定有……”说完不自觉瞥了姜珂一眼,“反正那边感觉很吵很闹就对了。” 叽叽喳喳的,说到这方面的事情,黄毛和龙套总是会很有兴趣,不过说到底,他们也只能在陈一楠这边听一听。年龄增长,不同的人的路是走向不同方向的,黄毛家里开小厂,龙套父母是工薪阶层,平时两人的行为已经够让父母操心,估计高中结束就直接会被安排做事了,两人虽然中二,到也没有到与家人决裂傻乎乎走黑的程度。 至于逼男……似乎是孤儿,但凭借对方的天赋,完全可以往别的方向发展,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执着于黑社会了。姜珂也有想过了解一番,但想想还是算了,再下去就要涉及深的层面,交浅言深,姜珂和不良三人的交情到这一步就挺好。 公交行驶着,掠过重复了无数遍的景物。现在都只是高二的年纪,以后的一切,还是会遥远和带有懵懂憧憬。 快到姜珂下站,此时不良三人也从陈一楠的初入社会见闻录的聊天中抽离,气氛安静。姜珂先站起来到后车门等好,检查下东西,没有遗漏,包括书包里新放入的一个卷轴。 三张符隶卷轴到现在还剩一张水系的,灵石也刚好剩一块。虽然俞白说以后不会出现意外,但姜珂为了心理安慰还是决定以后出门都带上这张符隶。 俞白说了没有轻松短期获得有力防身手段的办法,姜珂没有再去过问,但内心,还是会时不时去想的。 “龙套,你说怎么样才能获得一项牛叉的能力?” 闲来无事,姜珂对着旁边坐着的龙套打趣道。 “说了别叫我龙套啊,都怪你啊姜姐,现在我二中刘德华的外号都没了。”龙套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牛叉的能力啊,穿墙透视吗,姜姐你都上班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中二。” 姜珂:“老子没有三十岁!” 还有中二什么的总感觉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是很违和的。 黄毛也插嘴说道,“是啊姜姐,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当初网络小说横行的时候了,华夏龙组什么的,都是编的,幻想超能力,还不如练练自己身体,报个跆拳道什么的。” 姜珂虚着眼,看向一本正经说着话的黄毛,为什么从你的语气听,你以前好像真的相信龙组存在一样…… 咦,不过说到这个,类似的东西,NNRC倒是真有哦大兄弟。 姜珂干笑几声,不再跟嘲讽自己的黄毛和龙套搭话,不过黄毛和龙套两个自己倒是欢乐地讨论起来。 “叮咚。” 超能力啊,修行修仙,可是真的存在的……就算是我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修炼打坐的,也可以靠推衍术放倒好几个呢。 下车的时候,姜珂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感觉抓到了什么,姜珂愣了愣,被司机催促了几番,才后知后觉地下了车。 车辆飞驰,身旁有穿校服的学生经过,不远处赫威斯高中的校门阔气异常。 预知未来,战斗预读…… 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外部呢? 姜珂发现自己是进入了一个误区,想当然的认为要获得力量得从外部寻找,本来这也没错,但是姜珂自身也是和其他人不同的,她本身就是超现实者,笔下世界,推衍未来,没有比这更非日常的事情了。 思绪运转,姜珂背着迷你包进了校门,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路过的景物和人都被自动忽略了。有几个认识姜珂但姜珂不认识他们的男女老师打了招呼,不过动作到一半就尴尬停住,黑发女孩低头忘我地走过,留下一些碎语。 黄毛的话还是对姜珂有了启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去想别的,不如锻炼自身,报个跆拳道“,就是增强自我的意思,这对姜珂来说也是通用,不过换个层面。 姜珂想到了战斗预读,在打架的时候能得知对方的动作,所以凭借她普通女孩的身体也可以和好几个壮汉有来有回,甚至有像开挂一样的视觉效果完虐,这个能力不就是从推衍术演化过来的吗? 姜珂开始想当初她是怎么到达战斗预读的程度的,仅仅只是因为熟悉了预知未来而自动获得的吗。 不知不觉姜珂就到了办公室,开学的日子,打工人们虽然在前几天都哀声怨道,但真和好久不见了的同事们再次同处一个办公室,还是会很开心和兴奋地交流,毕竟是积蓄了一个暑假的时间。 “哈喽,姜珂。“似乎很早就来的冯老师已经整理好了办公桌书本,看到姜珂来了,就笑着打招呼。 “啊,好……” 姜珂想着事情,看起来有些反应不热情地回应,到了自己位子,下意识地整东西。 冯老师的对桌正转头和另外一个特地跑来的老师聊着韩剧网剧,不时尖叫大叫的样子总之是很投入了,冯老师看了看四周,本来她也随和对桌一起加入了话题,不过她显然没有对方那种深度迷妹,只能偶尔发表下没有立场的话语。 姜珂发现把注意力放到思考上,根本上不好班,而且周围坏境很吵,她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就先记下,然后先把教材整了,上班虽然划水,但是态度还是要端正的,书是要放整齐的。 冯老师过来和她聊天,两人暑假都没什么神奇或者值得一说的经历,开场之后,最多也就是最近的电视剧什么了,这个姜珂倒还能说上两句。 喧闹的聊天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结束,班主任去看了一眼教室走了之后马上就又会吵杂。 教室广播里听了校长的开学演讲,幸好天气凉了,睡着的人不多,普通全日制高中继续开始上一学期的文化课了。 …… 第一天上班,在最初的兴奋过去后,姜珂马上就感受到了困意,没办法,过了两个月的暑假,第一天划水实在是不适应啊……撑了两节课,姜珂终于在办公室午休睡着了,然后都是寻常的事情,秋叶飘落,校园路上的两边有扫落的红叶,凉爽中行走在一群青春校服之间,感觉还是不错的。 九月开学,国庆前一天都会举办两天运动会,运动会嘛,你懂的。啊,死宅可能是不懂的。这种时间就是现充们自由发挥的日子了,呵呵,在此,姜珂就要冷笑一声,不就是会跑会跳,穿着背心露出肌肉驰骋赛场吗?很了不起吗,很帅吗,很吸引妹子吗? 是的,了不起,帅,吸引妹子。 姜珂学生时期对于运动会只有悲痛的记忆,具体就不说出来丢人了,反正错的肯定不是她,是那些把她拉入歧途,毁她青春,颓她精神,耗她钱财的槽糕物品! 总之就是,姜珂对学生们都会很期待的运动会兴趣一般般,不过可以休息两天不上课也是好的。 时间过得很快,当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姜珂就收拾东西回家了,第一天上班也就结束。 出校门,坐车,当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时,姜珂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里面客人三三两两坐在四处,白语静尽职恪守地守在吧台,看到姜珂回来了笑着招招手。不得不说,每次出门和回来,有人等你的感觉是很温暖的。姜珂保持微笑,然后竟然看到了俞白和许斌坐在一张桌上,似乎在聊事情并且刚结束的样子,两人起身往门口走来。 两鬓有些斑白的许斌看到了姜珂,和善地点了点头,从尸鬼师事件后已经是认识了。 “青云道友,他来干什么?”姜珂小声对俞白说道。 许斌的和善的微笑瞬间僵住了,声音虽小,但他还是给听到了。什么叫他来干什么,为什么这里咖啡店的人一个个都不欢迎客人的?难怪生意这么惨。 俞白倒是对姜珂的话没什么感觉,也完全没有教训这样说不尊重客人的意思,这反而让许斌更加无语,“没什么,我不是要出远门么,坐列车需要车票,所以在和他们商讨,也许依靠官方的力量来会比较方便。” 俞白眼神指了指许斌,“上次解决触手怪,他们算欠了大人情,没什么问题。” 姜珂明白地哦一声,想到什么,对俞白说道,“不过青云道友,你前几天才说会出去,今天已经商量好了……这么快就走啊?” 俞白随意点头,“反正没什么事,赶紧解决呗。” 许斌暂时缓和好了心情,他笑着对姜珂说道,“别担心,有事可以打我电话,依照俞先生的面子,照顾照顾应该的。” “我可没说让你照顾这两个孩子。”俞白在一旁幽幽道,“可别给我扯上什么事情。” 许斌听了,嘴角动了动,表示没听懂,继续对姜珂说道,“六月任务结束,虽然草草道了谢,那几个跟我一起来的人对你印象挺深的,有空来帝都玩啊。” 这话说的,应该是当初A组的六个人了,当时的现场画面,对方应该也通过无人机看到了。 165.人前显圣 九月末,在连续几天的阴雨之后,乌云散去,太阳重新将阳光照向大地。 赫威斯高中,平淡的清晨,但又有隐隐的骚动在期间。住宿的学生吃过早饭,通校生来到教室,本该早自习的时间,不过已经没有人心系学习了。 “姜珂,这是你要穿的。”教导主任把一套礼服拿过来,笑容和煦,他身上也穿了特意打理过的服装,来之前他已经保证是最帅的自己了。 已经是最帅的教导主任对姜珂毫无吸引力,她双手撑着脑袋,有些无力地看着那从服装店租过来的礼服,质量和样式自然是没的说的,据说是办公室有关系的老师托路子借来的限量版。 “我真的,不想举牌啊……”姜珂内心哀声道。 今天就是赫威斯高中举行运动会的日子了,至于是第几届,这种设定就不要管了。 俞白前两天已经走人,在稍微打理行装就去了帝都,现在估计已经在什么时空列车的路上了。 目前咖啡店只有姜珂和白语静两个留守少女在打理,抛开俞白有点没心没肺没有管的离开,店里倒也确实不会出什么问题。 虽然生意不好,但怎么说也是在步行街这种黄金地段,交给两个女孩似乎很不妥。不过姜珂和白语静都不是普通人,日常经营都是熟悉的,安全之类来两个小流氓还是不在话下。 俞白走后,估计最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姜珂继续白天上学,晚上和白语静一起管店,平时生活的空间少了一个人,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时间不会很长。 秋雨到来,晚上会有冷意。姜珂迎来了学校的运动会,并且难得是个晴天。 “好漂亮啊。”办公室不少人瞅着这边,冯老师也是,离得算近的她走过来摸了摸礼服,然后有些羡慕姜珂,但心里也想着大概也只有姜珂能配上这身裙子,她催了催姜珂,“姜珂,走,换衣服去了。” 开幕式早自习结束就会开始,一个个班级会依次从主席台下经过,这种活动是学生们为数不多的自由发挥时间,因为这时候可以不用穿校服,而男生们,也可以看到某些穿短裙的班级了,一晃走过,全是白腿,哪怕质量参差不齐也爽了。 走方阵嘛,肯定最前头要有两个人的,一男一女,一个举旗,一个举牌,而姜珂,很不幸地被推选出为教师方针的领头了。 教学楼外面已经响起来了进行曲,教学楼失去着安静而沸腾着,马上学生班级就都要下去,姜珂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抱着衣服和冯老师一起去了洗手间。 姜珂这种划水界的中坚成员,对于举牌的事情,当然是拒绝的,她本来就不太想穿裙子,现在既要穿着华丽裙子,还要成为焦点,当初面对教导主任的提议,姜珂风轻云淡地摆摆手,表示这个风头我不要出。不过办公室的男老师们第一时间就跳了出来,说是一定要姜珂来举牌,一定要穿裙子,一定要穿露骨的……嗯,是一定要穿华丽,展现出年级办公室的风采。二年级不是没有好看的女老师,不过跟姜珂一比,特别是气质神采的区别,实在是失色太多。 “这怎么穿,好麻烦……”洗手间里,姜珂有些苦恼地看着礼服,这裙子好像很难穿啊。 除了冯老师,也还有两个女老师来帮忙,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姜珂一样一无所知。 “卧槽,这个竟然是露肩的?”姜珂发现了什么,惊呼。 “对啊,你刚发现?”冯高锥心里对姜珂不清楚女生的事情有些奇怪,一般来说,越漂亮的女生,对于打扮之流越是熟悉,除非是一门心思在事业的,不过看姜珂这个样子嘛…… “露肩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唔,穿上了。”帮忙的音乐老师帮姜珂做好了最后一个环节,待到姜珂真正穿上了礼服,一袭长裙,金发披肩,哪怕周围环境是洗手间,但是她还是呆了呆,“真好看……” “还有高跟鞋,快快。”冯老师看起来有些兴奋,好像姜珂越漂亮她也越有面子一样,等到姜珂懵懵懂懂地穿上精巧的高跟鞋,所有人认真打量去时都怔住了,华美气息扑面,平时不怎么打扮已经足够吸引男生,现在再这么一来,拍张照放网上能火也说不定。 四千年算什么,一百万年美女! “还,还有化妆!”一个女生拍手,想到什么说道。 “对对。”冯老师和音乐老师一阵点头,这时候她们心中只有对美的喜爱了。 姜珂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想要反抗,就被强行训斥一番,之后乖乖化了淡妆。 最后还摆拍了几张照片,乃至吸引了偷带手机的女学生,也不知道兴奋什么,姜珂对女人的世界还是不太懂。 “行了吧,出去了,时间也到了。”姜珂说道。 “嗯嗯。”三人跟在姜珂后面,准备看看学校人的反应。 “咳咳。”姜珂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并且是带有明显的给人观赏性,有些紧张,拉了拉裙子,很修身,完全把她窈窕身材衬托出来,至于为什么胸看起来很有料,这个问题就不要问了。 吸了口气,姜珂推开了门。 因为气氛轻松,大家都站着坐着聊着天,门开的时候都下意识看过去,但白色少女的面容印入脑海时,所有人都挪不开眼了。 空气竟然凝滞了两秒钟。 姜珂有些不安地抱了抱光洁的酥肩,怎么都看她不说话,有问题? 老师们的反应还算克制,但等到高中生们反应过来,那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青春期的躁动点燃了。 “喔——” 瞬间这种声音就被男生们带起来,到最后变成了狼嚎。 姜珂这片位置里爆发的狼嚎声势浩大,到后来还吸引了别的班的好事者过来,毕竟是运动会的日子,都闲得很,看热闹也都是第一时间赶到。 旁边两个班的男的来到外面一看,我了个去,这样的美女老师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姜珂平时低调,此时一打扮就绽放了耀眼的光芒,各处教室顿时一阵鸡飞狗跳,随后闻讯赶来的学生竟是越来越多。 “喂喂,这样就过分了吧……” 姜珂虚着眼望着走廊外一大帮人,哇,有个人还公开拿出手机,老师们都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孩子,吗的赶紧抓住这个不爱学习的毫无上进心之人,必须狠狠给他来一个警告处分! 虽然姜珂现在杀伤力的确十足,不过弄出这种看明星的夸张程度也有男学生捣乱好玩的心思在里面。最后到了班级下去集会的时间,因为姜珂这边的事情让而发生了一点混乱,动静很大,老师们过来驱赶走学生才算完事。 之后,姜珂可总算体验了一把什么是万众瞩目了,裙子加高跟鞋不是什么稀奇的装备,也有学生班级的举牌女孩是这种王道打扮。有一个举牌女的裙子还非常短,露出了诱人的长腿。可惜姜珂的气质浑然天成, 无懈可击,人群之中就鹤立鸡群。 面色淡漠地站在教师方阵的最前头,姜珂旁边一个举旗的高大体老师气场完全被压下,少女站直,背挺着,人修长而立,如高傲天鹅。 “以后再穿这种衣服算我输。”自己漂亮虽然也会很开心,但是被那么多男同胞用她懂的眼神不断注视着,那感觉真的是不太好。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 尽管难熬,但运动会的流程还是会一丝不苟地进行下去,待到姜珂穿着不习惯的高跟脚疼时,校长讲完烂掉的话,体育组的代表老师也说完了裁判宣誓,进行曲响起,大家离开操场,姜珂总算能换下这身衣服。 好多单身老师们已经准备好来要联系方式了,但是换好衣服后,姜珂马上机智地离开教室,拉着冯老师一起,就偷偷跑到了操场看台。 虽然主动会过来问本人的没有了,但想要通过别的方法问到姜珂的扣扣这种她就管不着了,屏蔽就可以。 “呼,总算安宁了。” 坐到看台上,下面是偌大的操场,各个项目已经在逐渐展开,人来人往的喧嚣飘散在空气,似乎里这边很远,目前刚开始,好多人还在忙着到处跑,除了搬饮水机桌子之类,看台人还很少。 秋风吹来,扬起长发,冯老师翻着带来的零食,塑料袋滋啦滋啦,姜珂伸了懒腰,放松下来。 …… “姜珂,快看快看,一百米开始了!” “看着呢,看着呢……” 光影推移,看台上的人多了一些, 角落上,冯老师低呼着,不时还推下姜珂。 姜珂一副看透的表情有气无力地看着赛道,冯老师似乎很紧张,因为有她带的班级的学生,还站起来看看跑道最初那边,运动员已经都就位,场地也清好了人。 姜珂勉强给面子地看着跑道,随意撇头的时候看了下塑胶跑道写着数字的那头。 “这个组,三号第一啊。” 姜珂无情地剧透,不过冯老师好像没听到。 发令枪响,八个男生奋力奔跑,随之响起的,就是几秒前被“各就各位”而压下来的吵杂声。 “哇,好快啊,好厉害……” “是啊,厉害厉害……”姜珂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径赛都很快,结局也是不出所料,姜珂喝了口水,看看时间,也快吃午饭了。 对于普通人的短暂预知,姜珂比较轻松,消耗基本不大,本来比赛她也不是很关注,这样一下子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要不我请假出去算了,反正运动会都没课。”姜珂想着还在咖啡店一个人的白语静,哪怕白语静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是总归放着她一个人是有点担心,“请假理由的话……要不就说家里电饭锅爆炸了?” 比赛告一段落,冯老师坐回姜珂身边,“竟然是三号第一,明明看起来不厉害啊。” 姜珂循着对方的话看向跑道终点,“那你说谁看起来厉害啊。” “啊?”冯老师没想到一直兴趣淡淡的姜珂会突然问问题,“呃,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穿背心的那个很厉害。” 姜珂看过去,额头有一丝黑线,“你是看人家长的帅吧?冯老师,你的思想很危险!” 冯老师拿起薯片吃起来,掩饰内心的心虚。 看台上的位置都是按班级划分好的,但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姜珂和冯老师是坐在了另一边的角落。看台人数一般不会超过能就坐位的四分之一,学生到处跑,干着自己愿意的事,反正运动会这种管理松散的时刻,学生只要没出学校,不会有人管你了哪里,这也就方便了姜珂。 操场外边的篮球场上一直有密集的拍球声,教室里也有懒癌趴着的,午时已到,去吃饭而不是打OW。晚上还都会在教室里看电影,成天在这里看书写字的少年少女没有了压力,晚上夜谈,查寝来了装死。两天过后,又是长假。 陌生而熟悉的运动会,姜珂想着,青涩记忆就是这人潮涌动,为一点小事伤心,又为一点小事快乐,不过她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166.不速之客 哨声和嚷嚷中,两天的运动会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开幕式上的亮相,致使姜珂的周围一时之间都火热起来,不过毕竟没到追星的程度,两天的跨度后,也有人自知地停下动作。 当人群渐渐离开,姜珂也整理好了东西,回去放国庆长假了。 微风的下午,背着迷你包的姜珂从公交车上走下来,顺着飘满了落叶的河流,掠过单调下来的行道树和行人,来到了熟悉的地点。 推开玻璃门,没有客人。姜珂把包一甩到吧台,喊道:“服务员,来一杯冰镇可乐!” 白语静穿着已经习惯下来的制服,下意识地拿布擦着,听到姜珂的说话,笑道,“这里是咖啡店哦。” 姜珂不以为意,运动会闲了两天她感觉身体要被掏空,每天无所事事地完美融入咸鱼模式,她轻车路熟地从冰柜拿出一瓶可乐,拉开拉坏。 “姜珂姐,运动会是不是结束了,好玩吗?”白语静端正地坐在吧台,这段时间白天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了,幸好来这里的都以三十往上的熟客为主,并且人少,不然一个小女孩还真hold不住。 “就那些东西呗,不好玩,没意思。”碳酸饮料入口,姜珂舒服地哈出口气,懒洋洋地说道。 “怎么会不好玩,感觉挺有意思。”白语静对于学院的集体生活有着好奇心,继续问道。 “哼哼。”全程划水,说来就是过了即使有着现充的条件还是无法变为现充的姜珂故作不屑,她或许也会想过在鼓励声中比赛,跳高,冲线,不过终究没有去做。 “就是一群人又跑又跳的,旁边在加点花痴的尖叫。”姜珂说道,不过其实说实话,不说姜珂本身就有的推衍这种等于剧透的能力,看侦探漫画或者小说,翻到前几页人物出场情节中就被某个心理邪恶的人用笔划出圈说这个是凶手,光是比赛强度姜珂也比较难以感兴趣,尸鬼师事件中,见识了各种超人的力量和速度,对于寻常的运动会,能有感染起来的大概也只有全场的气氛了。 姜珂上班下班,白语静看店,互相分离去做事又很快见面,两人对这样的生活节奏已经熟悉。聊了会天,就有来喝咖啡的人,不时忙一会,有时候也会接到熟客的男人女人关于没有看见老板的问题。这种时候,姜珂自然会非常义正言辞地批判一番某人的行为,然后渲染一下自身的高洁。来这里的大都是成熟的人,已经过了存在浮躁想法的阶段,对姜珂和白语静还算是照顾的。 时间推移,店里打起灯光,外面霓虹起来。 “对了,姜珂姐,忘记和你说了。”一个空隙中,白语静想到什么地说道,“这两天有一个奇怪的人。” “啥?”姜珂随口应道。 “有个女孩,应该跟姜珂姐差不多的年纪吧,快傍晚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一会,然后马上就走了。” 姜珂听了,并不在意,运动会期间放学有点晚,要监督学生打扫包干区之类,所以她没看到,耸耸肩,“那又怎么了?” “总感觉有些在意,今天的话,这个时间对方应该来过了……” “那就是今天没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巧合。”姜珂想着这个七天长假怎么过,钱是有的,并且留有很多空余,要不要直接关店一段时间带着语静去旅游算了? 啧,地球好像已经不能阻挡我了,我也想罢工去别的世界玩啊! 思考中的姜珂感觉身子被戳了戳,回神看去发现是白语静在叫她,对方指了指门口。 “呐,那个奇怪的客人,来了。” 姜珂闻言,抬头看去,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 本该很漂亮的面孔平平淡淡着,戴了顶帽子,露出的发髻中,可以看出竟是银色的头发。 姜珂眼神动了动,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黑色的眼睛有莫名的信息涌进来,她有些明白为什么白语静说对方有点奇怪了。 普通人看来或许没什么,顶多是面色冷淡些,头发是少见的银色。不过已经经过超凡之力事件洗礼的姜珂明显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淡淡气息,白语静也曾说过她的感知能力强,可能要不你是姜珂和白语静都有依靠自身手段获得信息的本领,也不能发觉出什么。 表情冷漠的银色少女穿着一身白衣,进来后看了下吧台,目光在姜珂身上顿了顿,然后坐到了角落。 摘下帽子,露出了盘起来的银色头发。 “确实感觉不太对。”姜珂小声对白语静说道。 对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姜珂和白语静也继续做着自己的事。银发少女的气息虽然和普通人有点不同,但是极其微弱的,稀薄到姜珂和白语静都无法做出判断的地步。她们总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看吧。 “您要的咖啡。” 做好了卡布奇诺,姜珂端着盘子过去,把杯子移到对方身前。 姜珂瞥了眼对方,此时少女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交错。 姜珂愣了愣,竟然是银色的眸子,这个一直面无表情地少女像是从雪地中走出来的银色精灵。 “你好,推衍者。” 银发少女轻轻吐出一句话。 姜珂手指一颤。 当银发少女以平静的姿态和语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就瞬间凝固了。 姜珂刚刚认为对方有问题的猜想成立的同时,一丝危险也冒了出来。 黑色和银色的眸子对视着,银色平静而强大,似审视着深邃无限的黑暗。 无数念头在心中划过,姜珂深呼吸口气,移开了视线,勉强笑道:“这位客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俞白外出,此时店里失去了最大的凭借,或者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开始咨询店能够成立,就得建立在稳定可靠的武力基础上。现在青云道友不在,就姜珂和白语静两个女孩,这种情况下竟然又突然冒出一个客人,稍微想多点,就都知道不能太傻乎乎地迎上去。 “说不定真的会有推衍预言呢。”银发少女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姜珂,古井不波的脸色和语气给了姜珂巨大的压力,“很有意思的眼睛。” 白衣干净如崭新,一举一动带着隐隐的气势,当对方直截了当地道出这家咖啡店的真相,姜珂之前模糊的感觉瞬间清晰了,要形容的话,就是灵压了。 “客人,你找错人了吧。”姜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了尸鬼师的事件,她对日常之外和来访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天真,僵在原地,只好笑道,“我们这里只是一家咖啡店。” 银发少女端起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缀了一口,无面的她看不出是觉得好喝还是难喝。 “做得还不错。” 淡淡说了句,虽然是称赞的话,但语气和表情完全和内容联系不上,冷淡地像只是喝了一杯水。 “味道不错你倒是来点表情啊,从进来就是面瘫……别人看了还以为在逼你喝【哔——】呢。”姜珂不禁吐槽,到现在她对银发少女也有了点认识——三无吗? “站着说话比较失礼,请坐。”银发少女抬头看了看姜珂,然后纤细的手臂一抬,示意了对面的座位。 这是我的咖啡店还是你的? 姜珂有些为难,她看看左右,三四个客人都在看手机或发呆,白语静在吧台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到姜珂看过来,她歪歪头询问是否要帮忙。 姜珂捏了捏手,朝白语静招招手,示意放心没问题,然后抱着盘子坐到银发少女的对面。 既然青云道友不在,那只有她先站出来。 “推衍者,突然拜访,冒昧打扰了。” 姜珂表情一塌,“妹子,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推衍者……” 银发少女看起来不凶恶,到目前为止举止除了面瘫外都很正常,但姜珂可不敢托大,万一人家是抱着不纯的目的呢,再说了,就算一开始没恶意,在看到传说中的预言之地只有两个弱女子的时候,说不准就产生恶意了。 “你肯定是找错人了,这里是虎屿街,我们这呢是正规的咖啡店,如果你是城市规划那派来的暗访就不要花心思了,证件手续都有,还有附近有条叫虎佑街的,你找人可以去那边看看。我是这的服务员,打工的,老板的话……先有事不在。” 姜珂扯了一会淡,说到老板的时候,还是留了心眼没说去外出了,只是有事。 银发少女静静听完了姜珂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说,点点头,表示都倾听了。 “之前也只是无意听说,初来乍到,对贵店的规矩并不熟悉,请问预言推衍的费用是如何计算的呢?” “……” 姜珂嘴角抽了抽,感情我之前说的那么多都白说了?这个妹子为什么听的表情那么认真,但是实际行动一点都不真诚? “妹子,你上天吗?” 姜珂微微一笑,不是普通人的是吧,她知道对方肯定听不懂网络用语。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上天?”银发少女双手交叠放到桌上,平静的神色和语气透出令人蛋疼的认真,“物理,性,还是单纯的梗?” “……” 姜珂张起了嘴,木木地看着对方。你丫的确定是地球人?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 姜珂被震得说不出话来,银发少女等待了一会,见没有回应,皱皱眉,便继续说话。 “那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推衍者。听说贵店规定一人只能‘咨询’一次,是否属实?” 姜珂觉得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原来三无是无敌的,还是说呆的切开全是黑的? “对不起,你真的认错人了。”姜珂抱歉一笑,然后站起身,表示不想再对话,“我们这真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算命算卦,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或许可以去网上查一查星座和占卜。” 俞白外出就是解决来咨询的客人的安全问题,在这空隙的关头突然来个未知的客人,不管如何,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姜珂是不想扯一丝的麻烦了。 回到吧台,装作自然不去看那个银发少女,瞎忙活了一会,姜珂小声问了旁边的白语静,“那个银色头发的客人,走了没?” 本来以为还要苦恼这个问题一会,但姜珂却听到了意外的消息,白语静随口说道,“走了啊,姜珂姐你刚才从那边回来之后她就起身离开了。” 姜珂愣了愣,转头去看那个座位,果然已经没人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下面压着零钱。“这样啊。” 姜珂松了口气,然后拍了下白语静的肩膀,“语静,我们要不去旅游吧。” “啊?”白语静被这个突然的提议怔住了。 “国庆长假有七天,我们也不能一直就呆在咖啡店吧,老板都走了,我们也给自己放个假嘛,顺便我带你去四处看看,你一来这里就只呆在杭城吧?”姜珂轻松道,想带白语静走走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借旅游关店避开可能会产生的麻烦,就像今天的银发少女。 “我随意啊,姜珂姐决定就好了。” “那行。”想到就做,姜珂马上拿出手机,准备思忖着去哪然后买票。 过了几分钟,忙着翻手机的姜珂被白语静叫了一下,“姜珂姐,你看看这个。” “咋?”姜珂听了疑惑地抬头,然后从白语静手里接过一张便利贴。 “这是那个银发客人压着的零钱下面的。” 视线落向黄色的小纸条。 “我叫汐” 167.旅行 在空旷而远大的场景中,阳光如瀑,从云海上倾倒出来,起伏的丘陵铺上金色,秋风飒爽,绿意如浪如诗起伏。这里是八达岭长城,古墙从高处看如线条脆弱地串在山体间,蜿蜒曲折,穷目不尽,这项工程古时严肃禁行,如今已经褪去军事意义,只剩巍峨。 这是世界奇迹之一,但是,它和下文要将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 嗯…… 上文提到,有个长假,再因为避开可能会出现的麻烦,姜珂决定带着白语静去旅游了。 虽然不清楚那个自称叫汐的银发少女的底细,不过那天晚上在姜珂表明不接待的态度之后,她能很轻易地离开就是不错的消息。哪怕这样证明了银发少女或许没有恶意,但姜珂还是很果断地当天买好了车票,简单整理行李,第二天就关上咖啡店大门,贴上“暂停营业”,拉着白语静潇洒离开了。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姜珂可不想再遇到触手之类的奇怪东西,三无的异常少女说不定会突然Biu一声变成马猴烧酒然后逼她签订契约呢。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在燃烧,这是火之意志的传承;而姜珂也很自觉的继承了俞白这个老板,只要开心就好营业额什么的不要去管!这就是咖啡店的意志,非常令人舒心和感动呢。 所以就这样,姜珂和白语静两个女孩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坐动车来到了帝都,并且准备自行游览各处景点。这样仓促和简单地毫无准备式的旅游,肯定会遇到诸多不便和被坑之处,但是没关系,旅游开心和成功有几个重要要素,第一是钱,第二是随便旅游。 小熊摊手。 而别看姜珂平时低调,但毛爷爷还是有大把大把的,几个月前杭城地下大佬王时镇的咨询费用便有一千万,如今剩下的足够花了。 当天下午就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帝都,姜珂拉着白语静,活像一对走失的姐妹,光是出车站的路上就被工作人员询问了两次。 “姜珂姐,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到了外面,国际级的繁华扑面而来,车马喧嚣,白语静不由拉紧了姜珂的手,弱弱问道。 “嗯,这个嘛。”并不是现充并且独立出远门经验有限的姜珂站立在街上,身边可爱的妹子正在向她求助,她表现出淡定的模样,沉稳说道,“我们先吃饭,然后弄好酒店,晚上再去随便逛逛。第二天再看景点。” 姜珂一番照猫画虎的计划有理有据,深深说服了白语静,然后姜珂大手一挥,就拦下出租车,没错,就这样决定了,以后出行就是出租车了! 有钱的话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很快姜珂两人就安顿下来,晚上感受了下帝都的夜晚便早早休息。躺床上的时候,姜珂默默心痛着来回打车的费用,哪怕这些对于她持有卡里资产来说微乎其微,但是以前穷的毛病啊,改不了。 来到新的城市,并且已经定好了轻松的基调,第一晚在柔软床垫上还是会带着憧憬和兴奋。不用工作,没有压力,抛开超凡之力和银发少女,融入日常,明天会看美景和人……还有很重要的就是姜珂终于不用睡地铺了! 没有后顾之忧的旅行是很棒的,姜珂抛开了很多积在心上的想法,包括如何在自身的能力上开发增强自我等等问题。 “看来以后要多来几次这样的活动啊。” 白天醒来,姜珂掀开窗帘看落地窗外的城市风景,愉悦的她不禁感叹了一句。此时她深刻理解了俞白之前会不时到世界各地去旅游的心情。对不起青云道友,以前是我错怪你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不会再埋怨你。 只是要翘班的时候,请带上我。 “我们先去看长城吧!”穿戴完毕,姜珂对着白语静说道。 “嗯嗯。”来之前白语静当然明白万里长城是一项古代劳动人民了不起的奇迹,她也对这座城墙抱有期待。 去旅行,看美景和人。这句鸡汤姜珂很快就品尝到了,嗯,但是只有后半句。 原因很简单,国庆长假,人是……真【哔——】得多啊! 到了景点,一眼望去黑乎乎一片,行走期间,感觉空气都热了起来,五湖四海的口音汇聚在一起,姜珂踮起脚尖努力看着排起长龙的队伍,心情是复杂的。 果然稚嫩,旺季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啊! “姜珂姐,怎么……这么多人。”白语静似乎也被吓到了,人实在太多了,稍微换个场景和道具,就能轻松变成移民灾难和丧尸狂潮的画风。 “是我考虑不周了。”姜珂捂住脸,无力说道。 没办法,虽然人多得像沙丁鱼罐头,等待的时间长得可以打一场羽毛球,但来都来了,姜珂和白语静还是苦逼地排上队。 上文描述的长城是姜珂脑海里脑补的,或许本来它也该这样,但是现实里姜珂踏上城墙砖头的那一刻,画面却不是这样的。 除了人,还是人,臃肿的人群挤在长城并不算狭窄的墙上地坪上,姜珂僵硬的随着人流蠕动,风景还是有的,但是长城已经感受不到了,爆棚的人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挤下墙去。 漫长的时间过后,姜珂决定向邪恶势力屈服,瘫痪在奶茶店很久,然后才休息够了被白语静拉着去下一个地方。 倒也不是每个地方都那么夸张,姜珂这次的出行也没有很扫兴,白语静因为第一次浏览现代社会的风光,兴致高昂,表示非常有趣并且留下了深刻印象。 忘我中,姜珂都快忘了出来旅游的主要目的,沉浸在旅游中, 直到她再次遇到了银发少女。 故宫,紫禁城今天稍微有点秋雨,地面湿漉漉的,姜珂和白语静撑着伞走在路上,与一大片雨伞一起,开始领略清皇城的风光。 秋雨如丝,或许是天气缘故,人流变得稍微能够接受,姜珂站在城墙高处,偶然回头往下看,似乎看到一抹银色的身影。 故宫多处宫门都未曾开放,许多或可歌可泣或怪谈的都市传说存在其间,姜珂目前对鬼神已有一丝敬意,但这次是来游玩,对其他的事并不感兴趣。 一开始入眼的中轴线,白石,台阶,飞檐,极具对称的外景宏伟浩大,姜珂对故宫已经从电视网络看到过多次,亲眼见识了还是很震撼,白语静在一旁自然也是目不转睛,每个文明和民族凝聚出来的力量和美总是会直抵心灵。 “哇,姜珂姐,这个好漂亮。”进了大殿,白语静指着一处被独立出来的观赏位置,玻璃里面,藏放的是青花瓷。 姜珂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看四周,之前城墙上不确定是不是眼花,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叫做汐的银发少女,拥有推衍能力以来,会在一瞬间的错觉时怀疑那是不是未来。 听到白语静的话,姜珂看过去,她对欣赏艺术品没什么经验,但凭感觉上,也认为这件青花瓷很漂亮的,嗯,瞧瞧这个纹路,曲线,一定是很珍贵很厉害的东西,不然为啥会单独摆放出来给人看呢,是吧…… 白语静凑近去看,姜珂站在她身后,玻璃柜下面有描述的铭文,姜珂本来想去看看这青花瓷的注释,但某一刻视线重影了一下。 同样的雨天,马车驶进宫门,有人恭敬地把青花瓷摆放。 “什么鬼?”奇怪的画面像电影混编的,几乎没有感觉地就恢复了正常,“今天有点奇怪啊。”姜珂嘀咕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她推衍的能力有点飘,类似“跳频”的感觉,这种情况只有一开始开始学习感悟预知时才经常发生。按理说,她现在能很好地掌控,避免不必要的消耗和麻烦。 不过就像女性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写手码字总有卡文的时候,玩游戏总是会有连跪想毁灭世界的日子,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姜珂并不担心,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会有什么问题。 景区内,周围游人总体安静有序,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妇闹出点声响,但又很快平息。姜珂闻声看过去,大概是夫妇中的女人身体有些不适,顽疾突发了症状,不过吃下药后就没事了。 那三人后来失去了游玩兴致,要离开大殿,经过姜珂时,其中的小孩子拉着男人的手,还未到启蒙年龄的他声音奶气。 “爸爸,我什么时候能成为医生,治好妈妈的病?” 深邃的黑色无声无息中掠过时光,一个白大褂的医生面色肃穆地站在手术台前。 男人和女人无奈无视一眼,然后男人好笑地说道,“医生可是很难当的,而且等你长大了,爸爸和妈妈都老了。”因为家庭和经济,男人并不认为他的孩子能成为一名需要宝贵资源才能成型的医生。 男孩嘴一撅,大眼睛朦胧,似乎有哭泣的架势。 “你会成为医生的。” 一个好听的女声轻声但又清晰地传达过来,让这对夫妇愣了愣,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黑长直少女。 “啊。”看到别人注视过来,一时没忍住说出来的姜珂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那个……” 刚才她听到了对话,脑海自然地想知道男孩能不能成为医生,然后推衍画面就自动跳了出来,极其短暂的一秒钟,像从某个长胶卷中抽出一片。 “不好意思……”姜珂害羞微笑着对衣着普通的夫妇说道,面相朴实的男人女人也马上礼貌和底层百姓式地还笑,“没事没事。”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只有男孩认真地看过来,单纯的眼睛投来希冀。 姜珂低头接到了对方的视线,她笑容有些褪去,看了看夫妇,又看向男孩。蹲下,姜珂伸出手,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摸上男孩的头,平静说道,“真的,你会成为一名医生。” 夫妇露出温和的笑容,大概所有人此时都会这样对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这样善意的话。 站起身,寒暄两句,姜珂和这萍水相逢的三人告别。人走远后,姜珂呼出口气,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哇,有点小小的紧张呢。” 圈子小,平时宅,在平时店里工作和外出旅游还是有点区别,姜珂和陌生人讲话可没有那种天生演讲型的自如。 “但是似乎干了一件好事呢。”白语静旁观了全程,此时笑着说道。 姜珂双手抱胸,闭眼接受夸赞然后点头。两人心照不宣,白语静知道姜珂说的是真话了,在本存在的世界线下,此时的鼓励对男孩一样是有用处。 “不需要向那位男孩索取报酬吗?” 突然,一个冷不丁的平淡声音从旁边冒出来。 姜珂和白语静吓了一跳,姜珂更是在声音落毕的时候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不知道是该无语还是头痛地转身。 果然,那名银发银眸的少女冷清地站着,与姜珂和白语静隔着一米的距离,周遭不时有游人经过,叫做汐的少女极其出尘。 “这是……那个客人?”白语静对汐是有印象的,对方一身装扮和之前来咖啡店时别无二致。 “虽然会想到跟过来的可能性,但真的出现这种事还是很不爽啊……”姜珂看向汐的眼神并不友好,三无少女的痴汉尾行,这种题材太糟糕了! “推衍者,又见面了。”汐面无表情地说着让人忍不住想扁她的话。 “你以为我特么想和你见面吗,明明是你自己跟过来现在却跑来一副无辜的样子装作很巧很神奇的样子是闹哪样?”姜珂面对着汐的无面表情,一时间竟连吐槽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嘴角动了动,“好巧。”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 “是啊,太巧了。”平淡得全是一个音调的话,好无力,好无力。看起来死也不变的表情,我动一下面部肌肉就算我输,给你来个声调变化就是给你面子! 我讨厌和三无讲话。 168.冰块面瘫 一家热闹的奶茶店里,姜珂和白语静坐在位子上,她们对面的,则是戴着帽子,面无表情的汐。 “姜珂姐,这个人,是那种要来‘咨询’的客人吗?”双方在奇怪的氛围中对峙着,白语静握着奶茶,脑袋探过来轻声对姜珂说道。 汐和姜珂她们发生照面后,便一直跟在身后,尽管姜珂多次表示你这样做是非常变态和无礼的行为,快点从歧途上走回正轨啊少女!但是汐波澜不惊地略微躬身表示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然后继续淡定地跟在后面。 汐似乎看出了姜珂不想理会她的态度,也就没有说多余的话,所以用起跟随这种方式。 大庭广众,汐也保持在一个非常适当的距离,姜珂总不能当街就跟对方干一架大喊来啊互相伤害算了,并且能不能打得过,武力值上的问题还是很有待商榷的。 被一个人虎视眈眈地跟了一路,在多次尝试甩开无果后,姜珂放弃了挣扎,无论她用什么方式,汐总会一脸淡定地出现在身边,平静的眼神总是让姜珂感觉像是透露出一股巨大而恶意的嘲讽。 心很累,这样下去玩得一点都不开心,姜珂最后只好答应和汐谈一谈。起码这样一路折腾,汐应该是没有抱以恶意或危险的人物,行事风格虽然让人无语了一点,但换个角度,也会让人觉得是一种直接和单纯。 时值中午,步行街上人流如织,好不容易找到了空的位子,姜珂,白语静,汐三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杯奶茶。 白语静并不是很懂事情的缘由,悄声询问姜珂,姜珂把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白语静听后眼睛睁大,说道:“老板不是出远门了吗,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咨询的客人过来?” 能够推衍的咨询店在成立之初自然是有规划的,俞白算是镇场子的,接受委托的时候,肯定是会在俞白在咖啡店的情况下,这些规矩都严肃给那些“中介人”说了。不过变故总是会发生。 “所以说啊,上次那个想复活故人的伍常道已经很危险了,青云道友不在却有客人来我也不知道,为了安全我当然没有理会这个银发的面瘫。”姜珂也低声回答着白语静, 不时还看看对面毫无波动的汐,“出来旅游也是要避避风头,等青云道友回来的。” 白语静了解地点点头,“不过这个客人看起来也没有凶神恶煞, 起码我没有像感应那个尸鬼师那样的抵触。” “最多……就像是冰块一样的感觉。”拥有极强感知力的白语静瞥了眼汐,说道,“要不……姜珂姐你就听听对方的咨询问题试试看吧,总觉得对方不是那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点点头,白语静说的和姜珂此时想的差不多,反正只要不是特殊的情况,预言对她来说并不是很沉重的负担,如果是个很守规矩的客户,那赶紧招呼走也是好的。 “我说,推衍者。”汐抬起了那双银色的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眸子,声音平淡而清冷,“还有这位……” 银眸移到白语静身上,微微动了动,一丝凉意陡然从席间升起,“未成年的妖……” 姜珂感觉到白语静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白语静黑色的眼睛气势变化,无畏且带有威胁性地看向汐。 姜珂视线中,出现了相撞的银黑光谱。 剑拔弩张的气息似乎是错觉,下一刻汐还是那副表情,重新看向姜珂,说道,“当着别人的面窃窃私语对方的行为到这里也够了吧。” 姜珂略微在意地看了眼白语静,发现对方并没有明显的异常,刚才汐话语中的关键之处她也听到了,白语静来自深山大川,拜师式地来到这里,肯定是有一些身份和故事,白语静不说她也就不问,不过刚才这个来历不明的汐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妖? 汐有些不快的语气姜珂倒不是很意外,她耸耸肩,“话是这么说,但这也总比当着别人的面跟踪并且无耻不走要好一点吧?” 汐窒了窒,过会说道,“对于之前的事很抱歉,但是推衍者,根据我的观察,你接待一名像我这样的咨询者,似乎并不是多难为的要求。” 姜珂撇撇嘴,她确实不能说点信服的话,在故宫预言小男孩会成为医生的事被对方看到了,想找借口自己力量不足很虚弱这种理由已经行不通,她总不能直接说我的保镖不在现在被你们这种修行者接触我很害怕吧? 预言之地有一条规则,接受咨询与否由推衍者决定。但姜珂可不信她说出这个理由后对方会甘心离开,而且这种霸王条款是要建立在武力和垄断的基础上才行得通。 “行了行了。”姜珂麻烦地挥挥手,“我接受你的咨询就是了。”看看四周,有人排队买着奶茶,不远处就是外面大量的行人,姜珂三个带有鲜明风格气息的美丽少女坐在这里,吸引的目光也是很多的。 “等我们回去了,你再来行吧。”这里肯定不方便说一些过于深入的话,汐跋山涉水而来,乃至于是不是地球位面的都说不定,就像一个人坐飞机到大陆另一边去办事,姜珂耍点心思让对方多等几天烦烦心也是好的。 “没有问题。”没想到汐很快接下话,完全没有厌烦和劳顿的感觉,“我的时间很充足。” 事情算说好了,汐干脆地起身,竟是就要这么直接地离开,“说实话,我也很想多领略一下推衍者的风采。” 姜珂虚着眼看去,这话她听得怎么这么奇怪呢? “能预知未来,想必肯定也可以回溯过去吧?” 姜珂一愣。 汐做了个不知名的礼节,桌上的奶茶才喝了没几口,“这个没有推衍者做的好喝。” 她最后看了眼白语静,两人视线中似乎还有花火,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汐说道:“店里再见。” 汐到来而后又离开,姜珂和白语静调整了下心情,便继续接下来的游玩。既然约定好了时间,那事情就等回到咖啡店再说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两人也没有浪费这次机会,基本上把帝都能看的都看了一遍,虽然有些走马观花,但是拍了照留了影回想过去也是不错的回忆。 最后一天的时候,姜珂有些犹豫要不要和在帝都这边的许斌打声招呼,上次杭城的危机中,算是结识,按对方的说法,如果自己过来玩,是很有可能让她参观NNRC在华夏分部的情况的。 不过在许斌他们的印象中,姜珂还是个普通人的形象,当初解决掉触手怪后也是做了笔录签了保密协议。进入参观NNRC这种高级且神秘的部门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从小的影视熏陶下,如果做个对比,NNRC的等级不用说CIA,FBI这种虽然大名鼎鼎但也只限于国家级的情报机构,真要说,那也应该是华夏龙组和地球保卫队嘛! 里面会不会是一大堆很科幻的东西,还有能近距离并且安全地接触异能,姜珂还是挺好奇的。不过想到没有青云道友陪同,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注视深渊,深渊也注视着你,你接触异能,异能也就来到了你身边,万一她的异常之处被发现了,或者又冒出一些麻烦事来,那就很头痛了。 “总有机会的。”姜珂自语道,在帝都的最后一晚,明早她们就会乘坐动车回杭城,豪华酒店内装潢华丽,席被柔软,拉上的窗帘隐隐透出光辉,那是外头不灭的霓虹。 白语静在另一张床上已经熟睡,这一路上应该是她来到这里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咖啡店的工作虽然不算辛苦,但也总是规律单调没有新意,来到外面放松一番,见识风土人情,吃吃喝喝,白语静坚强而又柔弱的心满足着。 “不过那个汐说的妖……是什么呢?”姜珂靠着枕头,转头看向白语静安详的睡颜,睫毛微动,可能做着什么梦,可爱的面孔令人忍不住去呵护。 “也不知道青云道友和语静背后的势力,或者是那个爷爷,发生的交集是什么。”姜珂凝视着白语静,又思考着。汐那天中午说的话说到了一半便自行打断了,没说的内容会是什么呢。 “妖什么,难道白语静不是人类吗。”姜珂想到动漫中人化的妖兽,如果是那样,好像也挺可爱的,嗯,猫耳,尾巴……咳,我是绝对没有看过一些奇怪的【哔——】番的! 不管身份如何,姜珂觉得自己都不会介意,不断相处下来,生活和工作,两人早已经是亲密的朋友。 第二天,两人睡够起床,吃过早饭,便带上在这前几天买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整好行李,坐上动车,开始回家的路程。 车窗外景物疾驰,高楼与立交桥过后,便是稀疏起的建筑,田野,桥梁,隔音墙,姜珂和白语静聊会天, 途中渴了饿了就吃买好的东西,累了迷糊睡觉,同座的男人搭讪几次,止步礼节的交流,然后便也安分休息。 途中,有半梦半醒的时候,姜珂似乎又看到了故宫的那个青花瓷,很久以前,它是不是被人从万/里运来,恭敬地搬上大殿过。费蒙教派的那座不知名的教堂也露出一角,她曾经看到过年轻一点的伍常道,还有时光深处,长凳上坐着的一男一女。 车上的睡眠是很差的,睡多了反而头痛,姜珂摘下耳机,揉揉脸,看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杭城了。 “啧。”姜珂喝了口水,看向外面穿行而过的绿色,让脑子清醒一些,“不过肯定不是错觉啊这些,我有时候会突然看到的画面,应该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吧……” 一句熟悉的平静话语拂过心头,“能预知未来,想必也可以回溯过去吧?” “那个银发面瘫。”姜珂嘀咕着,“我难道还真的看到过去来着,推衍术又精进了?这么叼?” “不过看回到过去也没什么用啊,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了。” 车上响起列车员提示到站的声音,乘客陆陆续续地被吵醒,然后相应下车的人开始整理行囊。 “或许,到时候可以问问她。”姜珂总觉得汐的举止和气场给人感觉来历不浅,哦对了,还有报酬的事,这次咨询费她该要点什么,青云道友不在场那就随她决定了。普通的货币肯定是不行的, 既然是修订者乃至其他位面者,那就得要像上次伍常道拿出的符隶一样,水系的符隶到目前为止都还安然放在姜珂的包中,不得不说,随身带个厉害的符隶,心理上的安全就是不一样了。 “要不来点秘籍什么的。”姜珂心思活泛,不过想到俞白跟她说过没有轻而易举的能力,她马上就嫌弃掉了,“那要把激光枪,或者手持的电磁轨道炮感觉也很酷炫啊?” 又陷入幻想中的残留宅气息少女和另一名单纯温和的非宅女孩迎来了下车时间,两人一路折腾,最后安然回到了咖啡店中。 东西放好,便开始进行休整,店里好几天没人,也需要打扫一番,待到晚饭前,路灯早早送出人造光,姜珂擦过汗水,把玻璃门上的“暂停营业”撕了下来。 “等等。”姜珂看看天色,又看看里头白语静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样子,“第一天回来,开什么业啊,钱是赚不完的,身体休息才最重要。” 确实是很有道理的话(看什么看!),姜珂把本来挂着的一个牌子翻过来,变成“打烊”。 拍拍手,姜珂看看往上斜上去的台阶外头,离开之后再回到熟悉的地方总是有莫名亲切的感觉,姜珂刚想回店里,就看到了一抹显眼的银色露出半身。 “……” “哟。”姜珂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晚上好,推衍者。”汐从容地走下来,至于视线齐平,她淡淡说道。 “你来得可真快。”姜珂虚着眼,透露出不满意,“我们刚回来,正要准备吃饭。” “真巧,我也没吃呢。”汐面无表情地说出令人嘴角抽搐的话来。 169.项链 “你们真的确定不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汐坐在咖啡店内,静静看着姜珂和白语静把送来的外卖摆放好准备开动,尽管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单调,但是落在这样的场景下,倒也显出一丝幽怨。 “啊,抱歉。”姜珂想起什么地拍下脑袋,用毫无诚意的语气说道,“忘记多来了一个人,我点的是两人份的。” “那麻烦你在这边先等一会吧。”姜珂突然感觉有些开心,总算能让这个银发面瘫不爽一会了。充满动力地打开送来的快餐,荤素还是很丰盛的,平时吃多了没什么特别期待的饭菜此时很香,嗯,没吃饭的人看被人吃饭,应该会像游戏高手干看别人打游戏一样痛苦吧。 不对,会更痛苦,没有什么会比吃更重要了! “还有哦,我们这里是咖啡店,并没有什么能充饥的东西呢。”白语静面对汐的时候也没有了往常对待他人的温柔舒缓,变得腹黑起来,“三明治或许有一些,不过那么多天没打理,也都过了保质期。” 姜珂默默瞄了眼进行补刀的白语静,然后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示威地看向汐,表示对同伴的支持。 汐淡定地看了姜珂和白语静吃了几秒钟,然后走出了店门。 “不会吧……难道这样她就被我们气走了?”白语静放下筷子,看向汐离开的身影悄声说道,语气不知觉又软下来,她只是一时兴起想坑下对方,不过性子平易近人的她看到不愉快的结果马上开始反省玩笑是不是开过了。 姜珂摸了摸下巴,摇摇头,说道:“语静这你就想错了。” “嗯?”白语静疑惑抬起脑袋。 “你说‘这样就被气走’……用食物向饿的人炫耀,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姜珂眼里闪过沉痛的光芒,“这种事情在某些情况下简直罪大恶极!比如深夜放烧烤的图片,拍完美无暇的甜品给减肥的人看!” “……” 白语静表示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 “好吧,开玩笑的。”姜珂撤去了逗比,略微正色道,“汐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一气之下离开,她不是还要咨询问题么,我估计,她走出去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砰!”店门被再次打开。 好快! 姜珂这边刚说完,就看到汐淡淡地拿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坐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塑料袋上清晰地印着某餐饮品牌的标志。 我【哔——】,你出去买个饭也太快了吧! “服务员,来杯咖啡。”汐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招呼完要求,便安然自若地拆起档次明显要高一级的外卖。 厉害了我的姐,你就算出去吃东西就外边吃算了,带一堆丰盛的食物回到咖啡店来吃至于么,多大仇?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白语静明显愣了半响,姜珂拍拍她的肩膀,用一种老道的语气说道,“你先吃吧。” 轻咳一声,姜珂走到汐的身边,“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 “那麻烦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推衍者?”汐抬起头说道,“大家吃饭完便开始问题的咨询吧,报酬我也准备好了。” “……” 姜珂瞬间说不出话了,听不出什么波澜的话语里也表达着另一层意思,我是客户,报酬还在手里呢。 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被动,身为买家市场的预言之地本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姜珂扯扯嘴角,还是漫不经心地给对方倒了杯水。 要水是吧,给你给你,不跟你玩了还不行? …… 灯光暗一些的狭小咨询室内,姜珂和汐互相坐立在桌子两旁。吃过饭之后,没有多余的废话,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便开始了咨询。 既然答应过了对方,且开始咨询的时候,姜珂还是有一些职业操守的,面色端正地看着平静的汐,银发银眸在幽暗中更显明亮。 “推衍者,你的眼睛很漂亮,尤其在黑夜之中。”汐用平声的语调说出称赞的话。 “你也是。”姜珂想着之后报酬和问对方“回溯过去”的问题,另外也有点好奇像汐这种三无,面对什么都平淡自如漠不关心样子的人会想要问什么样的事情? “可惜我的眼睛并没有特别的力量。”汐道出这句话。 姜珂眼神动了动,预知未来可不一定就是要靠眼睛,也有可能是精神上,或是占卜之类的玄学,对方就这么确定她是靠眼睛? “我们还是开始正题吧。”姜珂微笑道。 空气安静下来。汐点点头,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酝酿什么,良久后,汐继续开口了。 “正题之前,容我正式介绍下我自己。”汐铺垫出一句话,似乎要说一些别的东西。 姜珂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按理说,你要问什么,我就把看到的告诉你就可以了,身份之类的隐私问题,一向都是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之前俞白和姜珂就是如此做的,并且他们对客户的过往和身份也没有兴趣,知道得越多,出事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大家本来就是短暂的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结束后互不认识的那种交易。 “我的名字是汐,姓氏的话……是源。” 感觉你说出了很厉害的东西,但抱歉我不是内行人完全不知道啊。 姜珂心中默默吐槽了一下,源汐?好奇怪的姓。 看的出来汐在说出这些的时候似乎有些波动,和之前那种平淡的语气造成了点反差,顿了顿,对方继续说道,“我来自‘枢纽站’,想必身为推衍者的你也应该知道。” “……” 姜珂用一种纯真的眼神看向汐,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汐感受出了姜珂眼神里的不对,脸上第一次出现平淡之外的情绪,“推衍者,你难道不知道枢纽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就像知识分子在问文盲你特么的竟然不知道地球是圆的?姜珂摸了摸脸,不知道难道还怪我咯? “那个……我确实不太清楚。” “那个……我确实不太清楚。” 姜珂略微尴尬地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的汐沉默了一会,之后表情依旧淡定。 “原来如此,是我有些想当然了。”汐说道,她偏头看向周围咨询室简单的墙壁,“对外界认知有限么……这里的确有些落后。” 姜珂额头冒起黑线,喂,这你就过分了啊! “不过真的很奇怪,拥有推衍这种能力,竟然只是偏安一隅……”汐内心暗道,“不对……虽然预言之地我也是偶然才打听到,像坊间传闻……但能做到这种程度,她背后应该还有人。” 姜珂被嘲讽了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的,轻拍下桌子,“那个谁,你说你来自‘枢纽站’,这和你要咨询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按对方的说法这个“枢纽站”似乎是很众人皆知的名称,不然她不会露出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表情。 “若要说关系,那的确也不是很大吧。”汐说着,把帽子摘了下来放到桌上,银色的发丝舒展开来,完全与化学染发不同的纯净感觉,相当美丽,“只不过是想让推衍者你多了解下我要问的背景,或许对我的咨询有所帮助。” “毕竟……我是想询问一些过去的事情。”汐静静地说道,只是到后来,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冰冷。 姜珂身体顿了顿,她看向汐的眼睛,对方正认真地看着她,不像开玩笑。 过去?你确定不是在逗吗。 斟酌一下,姜珂说道:“如果没搞错,预言之地所接受的咨询,只是和未来有关的,过去曾经发生的,似乎不包括在内。” 过去的我也不会啊!姜珂内心吐槽,虽然有几次莫名其妙能看到过去,但和预知相比根本不能比,完全是像错觉和看花眼的程度。 “关于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有些抱歉,如果有不便之处,报酬我方面我愿意出两倍的价值。”汐平静的面色上加上了肃穆,“我对一段过去的事有不得不知道的理由,虽然过去和未来想要辨析都是很过分和奢求的,但既然能有看到因果的推衍者你,我是会做出努力的。” “……”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 姜珂这下有些难办,想不到这次来的客人竟然不是来问未来的,还是要问过去的事情,拜托这边不是明明宣传的是预言之地嘛,预言诶,现在的情况不就像去卖芒果干的地方买种子嘛。还有为什么你这么一副很了解行情的样子,谁说能预知未来的就能看到过去,你以为买一赠一啊。 明明说好的预言,你干嘛来问过去,叹了口气,姜珂身体松弛下来,说话没有了之前那么端正,“哎怎么说,你要问过去的事,那个,我这边并不提供咨询过去的服务……前前后后那么折腾,搞了半天,看来你是找错地方了。” 虽然汐的态度很诚恳,是有重要的事想要知道,但姜珂也没办法。啧,话说在见识过符隶的厉害后,她对汐支付的报酬还是蛮期待的。 收到了拒绝,汐看着姜珂,眼神里显然没有死心,沉默一会,她抿了抿嘴唇,说道:“请再考虑一下吧。” “我是非常认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某个过去。” 姜珂内心无语,对方似乎把自己话当做推脱了啊,她也很少拒绝咨询的好吧,只是这次她不能直接说我能力不足没实力回答你的问题,那也太没面子了,含蓄地拒绝怎么就听不懂呢。 汐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平淡中有着坚韧,姜珂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如实交代。 “不是我故意不接受你的咨询……实话跟你说,我是无法得知过去的事情的。” 汐闻言,显然并不相信,“怎么会,推衍者你能看到果,怎么会看不到因……” “你都说我是推衍者了,推衍者不知道过去不是很正常吗?”姜珂无奈地摊手,所以说为啥汐会想当然地觉得她还能看到过去呢,几次阴差阳错的过去画面她也有些在意…… 难道推衍术其实真的不只是能推衍到未来? 汐盯着姜珂有近半分钟,似乎想要看出说话的真伪。睫毛低垂下来,对汐来说相当稀有的失望神色浮现在脸上,“是我因为过于迫切而产生错误了吗。” 姜珂不知道说什么地坐着,看来对方也只是猜想,那她本来想要通过汐来弄明白几次看到过去画面的事也要放一放了。 “抱歉了。”对方略微躬了躬身。姜珂无所谓地摆摆手。 “但不管怎么说。”很快汐又变回了那副面瘫的表情,“既然来了这里,还是问一个问题吧。” “嗯?”姜珂打起精神,看向对方。 “对于未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但真要说的话,那……”汐思考着,然后马上想好了的样子,停了停,银发少女平淡地说道,“请问推衍者……” 姜珂直起身子,终于到她熟悉的专业环节了。 “我还能长高吗?” “……” “哈?” 姜珂嘴角抽搐地看了看汐的头顶,你的身高,也不是很矮啊…… 或者说,这个问题,另有他意? 咨询的人还在盯着,等着她的回答,姜珂咳嗽一声,尽管非常措手不及,并且让之前众多前来的咨询者顿时变得一文不值,但既然问了,还是要回答的。 “这个嘛……”姜珂总感觉在这个神圣的场合问这种问题有辱她和俞白打下的名声呢。 黑色的眼睛一瞬从深处拉回。 “恭喜你,不会长高了。”姜珂微笑道。 汐沉默了一会,倒是看不出喜怒哀乐,“既然如此,那我就支付报酬了。” 喂,你就不发表一下感想吗?! 汐从衣服内部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推衍者或许会非常需要。” 姜珂本来要说什么话,在定神看清汐拿出来的东西后,话锋转了下,“这是什么?” 是一条给人安定气息的项链,中间那颗绿色的宝石在昏暗中隐隐透出光芒,通过眼睛能感觉出术式和凝合的灵气,里面蕴含着不一般的力量,不是刚猛,而是平和。 “稳定心神的物品,品质我能担保,很稀有。”汐平淡的话语中露出了自信,很奇怪,她这样说之后,好像真的令人相信那条项链是个好东西,就像生活富裕的人有底蕴地说出我这件定制衣服手工不错。 “稳定心神?”虽然绿色精巧的项链很能吸引人的目光,但好像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姜珂把疑惑说出来,“为什么你说,我很需要它?” 汐怔了怔,没料到姜珂会这么说,“推衍者,你确定吗?” “那股一闪即逝的邪恶气息,放着不管没事吗?” 气氛陡然一窒。 姜珂脸上轻松的表情不见了,“你说什么?”汐三无的表情从来不像说假话,姜珂靠在椅子上,不自觉摸了摸缩了下摸摸自己,“邪恶的气息,什么邪恶……” 汐的眼神一凝。 170.黑色十字 姜珂有些不安,汐的话犹如大棒砸在心头,邪恶的气息……我感觉全身没有什么问题啊? “这么看来,我好像帮了推衍者你一个大忙呢。”不知是不是错觉,汐银色的眸子在一瞬间亮了一些,专注的目光仿佛要把姜珂穿透,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请保持镇定。” 话刚落毕,银色的光芒亮了起来。 姜珂本能要后退,但在感觉到没有危险后又控制住了身体。汐的银发无风飘扬,有一股力场散了出来,银芒照亮了咨询室,清冷到骨子里的能量逼近了,汐探过身,以优美的姿态伸出了蒙上银辉的右手。 这是一股轻灵而难言的能量,银色的精灵在暗处绽放,释放出的气息冰冷又无敌意,纤细的手像捧着光团,贴在了姜珂的额头上。 心情有些紧张,接触面只有清凉的触感,没有异常发生。 “我说……” 姜珂刚想说什么,面色就猛地一变。 同一时刻,咨询室的门被打开,带着焦急和愤怒表情的白语静冲了进来。 下一刻每个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一瞬。 镜头陡然从彩色卡顿到灰白,后又颤抖回来。 身体内部有东西颤动了一下,然后汇聚到了额头。 一个淡淡的黑色十字印在了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纯粹的黑暗质感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降临在这里。 额头处的银芒水遇火般迅速后退避散。 “这是……”白语静垂下手,汐看来并没有做出危险的举动,反而在做另外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看到那个黑色十字,眼神惊疑不定。 姜珂尽管看不到,但是感知力同样超人的她冥冥中知道了不妙,黑暗的气息不完全相同,但和伍常道显露的尸鬼法时的死气与邪恶有相似之处,就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好认。 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出现,略微混乱地汹涌而出,声音与色彩如暴风过境带起唰声和刺痛,上升的触手,敞开的血肉,死去的伍常道灰暗的面孔,陷在触手血管之中喃喃低语,突然,一个黑发少女将红色符隶塞进了如活物不断蠕动的血壁之中,而就在同一时刻,一股黑色的细小流光从伍常道与血管连接之处,迅速爬进了少女破烂的裙子之内。 那个时候? 意识拉回来,姜珂面色发白,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起事后许斌来到咖啡店闲聊,说起那些神父们本要追寻的被盗取之物根本没有被找到……难道在她进入触手怪内部的时候附身到她身上了? 要不要这么恶心地展开啊! “不详的印记。”汐严肃地说道,淡黑的十字显然并不是自愿来到皮肤表面,它很快一阵扯动,如扭曲着让周围细胞一齐共鸣,挣扎着下潜了。 很快一切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汐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什么能做后,便慢慢撤去了周身的银色光芒。 “推衍者,身上有这样的事物,你竟然不知情?”汐表情保持着平淡,重新坐回椅子上。 姜珂深呼吸口气,舒缓了下心情,她向进来的白语静点点头示意,然后看向汐,这时候她的语气可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 “的确是刚刚才知道。我晕……”姜珂说到一半,心情就纠结起来,郁闷无比,“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跑我身上了啊。”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或许是你有魅力,吸引了它。”汐面无表情地说道。 气氛僵硬了一秒。 “如果你刚才是在开玩笑缓解紧张,那你的笑话实在是太冷了。”姜珂完全没有被逗到的表情,然后很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白语静已经走了过来,安慰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哦,这样。”汐为自己并不成功的幽默做出短暂的总结,平淡的语气和神情在某个角度看还有些可爱。 郁闷了会,姜珂也知道现在哀怨运气之类是没有任何用处,过了一会,她面对汐,态度亲切了一些,“这个客人,不对,是汐小姐, 关于你知道我身上有这玩意的事情,能不能说的详细点。” 汐用一种莫名的让姜珂脸一红的眼神盯了她一会,然后说道,“我也没有很清楚,只是在初次见面时就隐隐有种经验上的判断,在前几天推衍者外出游玩的那所宫殿中,有一刻较为清晰的邪恶气息暴露出来,才稍微确定了想法。” “那枚印记,来历不简单。”汐言简意赅。 “这么说的话,就是在故宫的时候确认的,我那时候有干什么事吗?”姜珂回忆着,“那时候也就看青花瓷突然看到过去画面,然后预知能力有些不稳定……两者有关系吗?” “建议推衍者你对此事早做处理。”汐终究是个外人,目前和姜珂的交易在之前其实就已经结束,她推了推桌上放着的项链,“这是我此次咨询付出的报酬,既然是邪恶有关的东西,能够稳定心神的物品应该会有用处。” “啊。”姜珂手按在项链上,精巧的做工和安心的温和感的确是价值不菲,起码这种超能力的物品在如今修行发展缓慢且初步的地球上大概是找不到的了,“那谢谢你了。” 毕竟汐本来要问过去,但是最后问了个长不长高的奇葩问题,即使两方自愿,还蛮不好意思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这种好东西,收是肯定要收下的,尤其在得知自己被十字印记入体的时候。 “我来到此地也是巧合,不日便要离开……” 汐之后的表现就是准备拍拍手走人了,说实话在知道了身上的隐患后姜珂反而希望有个懂内行的人留下来,比较麻烦的是现在偏偏最信任的青云道友不在身边。 “哈哈,汐小姐准备回去了吗?要不要在留下来吃个饭啊?” 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位曾排斥她一起吃饭的少女会变得热情。 “不麻烦了,修学旅行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得回枢纽站了。” “嗯……修学旅行?” 汐斟酌词汇,“用这边的话翻译大概就是这样吧。实不相瞒,我还未完成课业。” “……” 你确定你不是来自轻小说里的岛国吗,那边的高中生不是都能拯救世界? 不知道汐所在学校到底是怎么样,但是就修学旅行来说,普通的高中顶多就是个春游秋游看看风景,而对方竟然是到别的位面来,姜珂默默感受了一下逼格之高,两者差距之大,教练这种学校我也想上!最后短暂交谈一番,就起身送汐离开了咖啡店。 对方挥挥手,平淡的表情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存在留恋,转身融入了步行街的夜色。 “想不到还真能在现实中遇到三无的美少女。”姜珂看着汐消失,突然的相遇又眨眼地离开,可能这一别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见到。对方对姜珂所做的事并不讨喜,但是又有别样的吸引之处。 白语静和姜珂一起站在咖啡店外头的那条街上,凉意的晚风吹来,白语静拉了拉外套,她看到姜珂神色有那种离别的感慨,不禁说道,“姜珂姐,那个人不是说如果去了枢纽站,她会做导游吗?” 姜珂搓了搓手,在前阵雨过后,天气会慢慢冷下来,“我没事去别的世界干嘛,穿越不能装/逼,全是稀奇古怪比我叼的人,那有什么意思。” 理直气壮地说着很没骨气的话,姜珂顿了顿,转头看向白语静,“对了,语静,你知道枢纽站是个什么地方吧?” “勉强知道一些。”白语静随意地点点头,果然,这个问题真的是如同地球是不是圆的一样简单吗。 “哦,那里干嘛的?”姜珂一边走回温暖的店内,一边对身后的白语静问道。 “我也没去过,不过听人说,那里是一处对于这个多元宇宙生命来说很重要的地方。”白语静开始了科普,“不是有些位面对于外界会开放,有些会保守自封,但是枢纽站就是属于完全开放的这种,交通、商业在里面很发达,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适应变化,并往多位面的特点发展,如今就如它的名字那样,这是一个最大的,汇集了各个世界的人和物的要冲之地。枢纽,重要的部分,事物联系的中心环节。” 姜珂听懂地点点头,语静说的简单易懂,这样类似的设定她在小说动漫中早已见过,YY容易,但遥远的地方真有一块交易流通之所存在着,还是在多位面的条件下,相当不可思议。而汐作为里面不俗的一员,当初没有为敌是明智的决定。 咖啡店内数天没有打理,好在平时细心敬业的维护中,姜珂和白语静回来后稍作打扫便能达到营业标准,两人在帝都到处跑,一路转站回到家身心也很需要休息,洗漱完毕,便熄了灯,趟进卧室。 发生的事情对两人来说都挺多的,尤其是姜珂来讲,关于那枚黑色十字印记的事,白语静老套笨拙地安慰了姜珂一番,说是青云道友回来肯定能想出办法,姜珂当然是应和,不会在孩子面前过于抱怨和宣泄负能量。 伍常道从教廷盗取的物品潜入到了姜珂体内……当初对方能从普通的神父变得魔力强大轻松灭杀两名携有圣物的准主教级人物,和黑色十字密不可分。姜珂至今还不清楚那到底算是什么东西,伍常道还活着时没有提及过,只是用带着死气夺走术式者生命的尸鬼法形式体现出来,如今又是黑色十字的形式……毫无疑问这个东西蕴含强大的力量,并能给附身的人带来匪夷所思的提升,但姜珂绝对是拒绝这种魔鬼般的事物。 伍常道的下场她已经看到了,即使对方没有在江彬区的魔法阵中主动献祭自己,最后的结果也是不得好死,姜珂一不想称霸世界,二不想拯救世界,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挺多偶尔看看地球之外的风景就心满意足。 “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个印记哪天又突然冒出来……”姜珂躺在地铺上,看着天花板没什么睡意,这回感觉真像诅咒了,“我也是醉了,为什么教廷神圣的地方会藏着这种邪恶旁左的东西。” 显然是要等俞白回来之后才能想办法,至于地球本土的超能力机构,姜珂对于国家的NNRC,不说信任上的问题,就是能力方面,她也相当质疑啊…… 连汐都觉得棘手,姜珂犹豫之后取消了打电话向许斌求助的想法,起码目前还没到最坏很恶劣的地步。 国庆假期结束了,生活还是要继续,有些消沉的姜珂起床刷牙,如往常般准备上学。 春夏秋冬,城市总会有不同时令下的美丽,但因心情不同也会呈现不同的风景。公交车上,姜珂大多是在发呆,不良三人上来坐旁边说话她也没怎么理。 到了学校,教导主任早会上讲了下个月是期中考,姜珂对于这些自然是要表现出战略和战术上双重蔑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啦,目前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情。 印记的事很难受,姜珂上班睡觉都睡不着了,食堂吃饭时也总感觉身体里怪怪的, 大都是心理作用,她自己也清楚。 日常再次受到了外力的破坏,如警钟般让姜珂把思绪重新放到如何强大自己的问题上。 解决黑色十字印记的问题留给青云道友,她先为以后着想一下。 汐在离开之前,有些不甘地留下过话。 “真的无法看到过去啊……如果能看到因和果就好了,因果线被生命掌控就不可能吗……” 对方对无法咨询到真正想要了解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但姜珂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 因果线? 姜珂对这个词有些在意,并感觉可能有帮助,因为她确实曾看到过支离破碎的过去。 她是什么时候看到过去,并为什么能看到的? 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她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回忆着,然后突然想到了。 还是那个黑色十字! 171.蛊惑 秋天不算友好的季节,绵雨间歇,天色时常阴沉,太阳匆匆西下,夜晚也会比平时更早地到来。赫威斯高中,上完了八节课,教学楼内涌出学生,姜珂在办公室收拾着东西,背起包的时候冯老师经过到面前,随意说道:“姜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啊?”姜珂看看外头,树枝被风吹得飒飒,她还是拿起了挂在桌子一侧并不常用的雨伞,“我没事啊。” “这样,那好吧。”冯老师见得不到什么回答,便就不多问,门口有人喊她一起去吃饭了,“那我先走了。” “嗯,88.”姜珂摆摆手,也离开了教室。 冯老师显然是看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所以出于关心询问了下,但姜珂自然是不会明说的。 回去的公交上,看窗外的姜珂可以是一副画,周围视线变成焦点,她早已适应了。 “不会错,每次过去的画面都和黑色十字有关联,不管是伍常道那时,还是咨询室看到的。”姜珂继续把思绪放到重要的问题上,她这样推断,并不是粗滥的,她被伍常道掠走的昏迷阶段做过一个梦,然后在海堤公路一起看过日出,在一些外界相似的场景刺激下,她最后才模糊看到了长凳上同样有一男一女看着壮阔风景的画面。 故宫看到青花瓷的来历,能说和黑色十字有关,则是因为汐曾说了在那时她散发出了一丝邪恶的气息。 最后的是最明显的,黑色十字印记被汐诱导出来,然后姜珂马上就看到了黑色十字印记的过去——它是如何进入姜珂的身体的。 尽管具体如何掌控之类的无法探明,但是如果黑色十字确实有能带来匪夷所思的提升,那姜珂从能看到未来,变得也能看到过去,也就说得通了。 “相比能看穿整个时间线,我倒更觉得小命更重要啊。”姜珂自语道,这个提升确实很逆天,就像进化升级了一样,但是姜珂知道肯定会有代价。这样一来,似乎想要通过自身锻炼出更多“技能”的想法就落空了,因为那要在接纳黑色十字印记的情况下,姜珂可不想变成面容枯槁,死气缠身的模样。 公交驶过站点,像一条时间线,人上来,又有人离开,天空又流下丝雨,拨开帘幕,穿过迷蒙的红绿灯。 抱紧了包,姜珂有些犹豫着是不是要验证下自己的推测,实践出真知,思考这么多不能变成结论,本来打算交给青云道友,但那是毫无头绪,就像读文科的去造螺丝钉,现在又是不同。 “咳。” 姜珂智障般抬头看了车顶一会,然后发现并没有什么luan用,心意一动,倒是可以得知之后的景象,但那显然不是她要的。 “难道要呼唤出十字印记才行吗?”尝试无果,从推想到现在,即使是尝试也都是精神上的努力,没有物理上的实质感,得不到效果就很容易丧气。姜珂有些苦恼,十字印记她又不知道怎么搞,反正肯定不会是大喊一声“就决定是你了”,“出来吧”,“朵蜜”之类的奇怪东西吧? 姜珂在心底自语一番,假装在和某个人交流的样子,但事情没那么顺利,最后交流变成了问候家人,预计中的异常也没有发生。 摸了摸额头,触感面光滑圆润,这里是上次对方出现的地方,姜珂又按又摸,没什么变化。 就在姜珂想要放弃的那一刻,一股心悸的心跳加速感陡然升起,熟悉的一幕来了。 视线唰地从彩色卡顿到灰白,下一刻又颤抖回来。 公交车内,车外的喧嚷依旧在耳边,姜珂疑惑的偏了偏头,然后身体一僵。 “你,在,找,我?” 视线里,出现了五个细小的黑色字体。 “?!” 姜珂第一反应是嘴巴微张,惊讶的她愣了两三秒,然后动了动脖子,一行字如定格般始终保持在视线中央。 “这……”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行好像漂浮在空中的字,但是摸了个空,“这是怎么做到的?” 姜珂不死心地看了看她座位旁边的小哥,兄弟,突然出现个这样的东西你不会看不到吧? 一直偷瞄的小哥猛地转头,假装玩手机,然后他竟然发现身边的美少女在注视观察他!他吸了口气,冷静地站直身体,捋了捋头发。 姜珂失望地收回视线,看来这行字只有她能看到了。 如果是在夜深人静,躲在被窝看恐怖片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冒出一行字还是很恐怖的,如果再加上一些血迹效果会更好,但是如今还是白天,街道上繁忙依旧,更多的就只有惊讶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姜珂心里问出了很老套的问题。大家不要感到无趣,虽然这种话出场次数太多,但是不得不问。 那行字消失了,却没有马上回答姜珂的问题。 三秒后,不知名的对方再次发来信息,“你在找我。” 姜珂撇撇嘴,竟然不回答问题,真是太自我了。 “你是怎么做到在我的视线里弄出字来?”姜珂并不乖乖就范,而是换了个问题。 黑色字体沉默了一会,然后似乎是退让了一步。 “很简单,刻在你的视网膜上。” 姜珂心中一动,很明显这是那个黑色十字在和她对话,如果对方附身在她体内,按照这种说法确实行得通。 …… 公交车内传来电子女声报站的声音,姜珂拿好雨伞,跟着前面几个人一起下了车,脸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姜珂把伞撑开,视线中那行神奇的黑字稳稳地悬停在中央,油墨似的笔划不曾被雨水沾湿扭曲。 “那你就是那天的巨大触手怪了?”姜珂面色如常地走在街上,不过路线刻意饶了下,她今天要稍晚一点回咖啡店了。 黑色字体变化,姜珂并没有眼球上的不适,对方说道,“不是,我没有那么丑。” “……”很耿直的回答,但总感觉有点为触手怪感到悲伤呢。 心里升起疑惑,姜珂还没来得及问,黑色印记似乎明白地说道:“那是叫伍常道的神父自己变化出来的,劣等的黑魔法延伸出劣等的生物。可悲的凡人。” 哇,为什么这个邪恶的东西语气还这么嚣张。 “你就是这么对待上一任的附身者吗?”姜珂冷冷道。 对方完全没有抱歉的情绪,“即使给予了他力量,还是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并且如此失态。” 姜珂消化着对方说出的信息,说道,“那伍常道一心想要复活他妹妹的愿望呢,他如此执着地……” “他自己从不知道什么书上看都的,并且深信不疑,关我什么事。”一行字跳脱地变换,姜珂甚至能想象如果对方有身体,一定做出了摊手的举动。 “好了,我称呼你为……姜珂对吧?”那行字已经体现了很高的智慧,看来附身到姜珂身上的东西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你和之前那个神父有很大的不同,预知未来……有生命能做到这种程度,我看好你。” 但我并不想学做菜。 避开迎面过来的路人,绕出步行街的范围,车辆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洒到半空,姜珂往里靠了靠,并开始往回走。 “这位……触手怪先生,你好像搞错了事情,我和你并没有那么熟。”姜珂吐槽道,“我也没有想要和你达成合作的意思,像伍常道那样。” “都说了我不是触手怪。”黑字推移,迅速辩解,“你的审美有问题吗,我不可能那么丑。” 无语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我特瞄怎么知道你长什么样?姜珂懒懒道:“那我叫你什么?黑色,黑字,还是十字?这些都会给别人造成很大的困扰,为了方便起见,我还是叫你喜闻乐见的触手怪吧。” “不行。”触手怪看起来并答应,但是也没有想要浪费时间争执在这里的意思,“说回正题,我听到了你对我的呼唤,所以才会露面,上一次那个银发女孩已经够令人不爽了,一般我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好苏的台词,触手怪先生你走错片场了吧。 触手怪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吧,你那被再次提升的逆天能力,如果和我合作,不仅能看到未来,还能看到过去,生命如此一来就不可思议地看到了因果……说实话对此我也感到异常激动……” “喂。”姜珂没有太给面子地打断对方的话,“你是不是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触手怪?” “别叫我触手怪。”不知为何,姜珂看着视线中黑字的转换,即使只有文字,但根据语境还是能表达出各式各样的情绪,她好像看到了几个月前刚认识不良三人送他们外号的时候。 “你难道不想和我合作?掌控因果,并能继而看清因果线,如果轻轻拨动,任何事物在你面前都将如纸一般脆弱……这是何等令人迷醉的力量,你竟然不感兴趣?”触手怪奇怪地说道,“而且我的条件并不严苛,如果对拥有因果线的姜珂你来说。” “什么叫拨动因果线?”姜珂对合作什么的完全不抱期待,在青云道友不在场的情况下,她无法信任其他的超常事物,并且触手怪在黑魔法事件中体现出的外在印象实在是很差,但她还是敏感地抓住对方前半段话,里面流露出信息让她不禁强调地问道,她一直在想变强的方式呢。 “哦对,你可能不知道。”触手怪后知后觉地说道,“过去代表‘因’,未来代表‘果’,一个生命,能看到过去和未来,那就代表她可以看到某个事,某个人的因果,因果连在一起便是一条‘线’,身为能看到这一切的术士者……不,或者说这本该是属于神的能力,这条线对他来说是可触碰的,只要轻轻拨动,沿着这条因果线切割到底……” 触手怪到最后黑字停缓下来,一直专注看着的姜珂下意识地跟上,“被切割的人或事便会死亡?” “没错。”黑字沉重起来,“彻底的死亡。” 姜珂沉默起来,在触手怪看来,这明显是心动的预兆。不过本该如此,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神奇的力量,只要是试图想要强大的人。 “你就是从一个伟大辽阔的上帝视角从高维对低维的事物做出了审判。”触手怪语气带上蛊惑,尽管它说得并没有错,“打个比方,就像我们现实世界的三维对平面图形的二维做出的举动一样,在纸上的图形,你随便一笔划出,就是如神的旨意一般的伟力。” “怎么样,现在你想好决定了吗?” 细雨轻飘飘地下着,姜珂面无表情地收起伞,沿着街边的店铺屋檐走回去。 “你的条件是什么?” 黑字愉快地变幻出来,“很简单,让我复活。” 姜珂没有回答。 “这对以后的你来说可不难。”对方安慰了一句。 “好吧,那我清楚了。”姜珂呼出口气,甩甩雨伞上的雨水,她走到了虎屿街,然后沿着阶梯往下走。 “嗯嗯,我看好你,那果然你的决定是……” “我拒绝。” “……” 【哔——】,我说了这么多你逗我呢? 姜珂揉了揉脸,握住了胸口上挂着的精致项链,一阵柔和的光芒发出,视线中试图凝聚的黑字被拉扯掉了。 耸耸肩,姜珂推开了玻璃门。 172.失讯 “看来项链很好用。”汐没有说谎,绿色精致项链有着令人信服的质量,也许是和触手怪性质相克的原因,只要姜珂发动其中平和稳定的能量,触手怪便无法再在视线中凝聚中文字。 升级原本就逆天的预知能力,从而从高层次看到因果线,举止间姜珂就能获得似乎神鬼般的力量,说实话非常诱人,并且触手怪有句话说的没错,能看到从前与往后的画面,这种状态盘旋久了,会有不禁沉醉其中的倾向。一如无数人追求着金钱与权力,享受那高等的优越。 但姜珂几乎没有经过太多地思考,就做下拒绝对方的决定。有一点最重要的,便是姜珂不相信触手怪,与恶魔做生意实在是太危险了,触手怪可能存在了悠久的岁月,各种手段和经验都是姜珂不知道的,即使它目前只能弱小地用刻在视网膜的方式对话(这种手段就很令人惊奇),还是占据了天然的优势,想比之下她就是待宰的小羔羊,对方就等着她进套。所以触手怪说的话她都不全信,复活也好,另有他图也罢,反正姜珂是不准备和对方合作的。 推开了玻璃门,室内温暖很多,姜珂伸展了躯体,想到再过段时间就要提供暖气了,冰点会来得很快,秋冬结伴,滴答的水要冰住。 “你回来了啊。”白语静穿着女仆装,看久了这样的装扮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会少下去,对方正在打扫,看到姜珂进来,便上前说道,顺便拿走了姜珂手上沾着雨迹的雨伞,放到搁置点。 “嗯,回来了,长假第一天上班,让你一个人,会不会有点累?”姜珂习惯性地打量,客人只有角落有一个,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青云道友走了,感觉咖啡店又冷清不少呢。 青云道友已经离开有半个月,应该快回来了吧。姜珂如此想着,说不准已经办完事在回来的列车上了,嗯,已他的性格,完事之后应该不会去异界纸醉金迷的地方保保健的吧……唉算了男人嘛,我理解的。 白语静继续扫着地,尽管地面看起来很干净,“没有很累啊,店里并不是很忙,休息之后再工作的感觉挺好的。” “那就好。”姜珂把东西放好换了衣服,便和白语静一起坐在吧台。 秋天阴沉的天气中,两个女孩以与年龄不相符的行事经营着咖啡厅,这在外人看起来是有些侧目的,熟客新客都会问,姜珂她们也就回答,之后得到的多数是人们的善意,当然世界这么大,坏人还是要有的,这段时间也遇到了个别小捣乱,刁难的人,出发点大概都是在姜珂和白语静的相貌上,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遇到冷漠的场面,三十左右的熟客们都会说上两句后。如果真有歹意,只是普通人,姜珂和白语静也是不怕的。 时间又这样流逝,杭城贴着海水,渔船进出,山地丘陵上的桥梁隧洞穿行高铁,人流在这里流通,同样树叶调零,绿草每天清晨低沉的身子越来越低,霜露深重,秋天在深入,姜珂所在的咖啡店也迎接着不同的人,打烊营业,柔软的灯光照亮又熄灭,两个少女也如此有些特别又单调地生活着。 不知不觉,十一月份到了。 姜珂穿着厚实的线衣,倚在印有各色文艺图案的玻璃门上,外面又下着冰冷的雨,车人萧瑟叠插,店里并没有客人来,她发着呆。 手臂传来触感,白语静戳了戳她,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谢谢。”姜珂笑了笑,双手握住,然后继续放空外面。 最初玩闹心起的女仆装因为保暖原因,已经退出了咖啡店的历史舞台,白语静身上套着黄色的宽松毛衣,下面黑色打底裤,身躯显得更加娇小可爱。 黑发女孩眼睛悄悄朝金色的身影动了动,随意说道:“姜珂姐,老板怎么还没回来啊。” 姜珂抿了口咖啡,面色稍微明亮一些,听到白语静的话,她啧啧嘴,“谁知道啊,这个青云道友,怎么一去就离开这么久,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不会他去的地方美女太多乐不思蜀吧。” 白语静手里也握着咖啡杯,笑道:“老板没那么不负责任吧,说不定是遇到了不得不处理的麻烦事呢。” “不,我说的可能性明显高很多。”姜珂眯眼深沉地点头,眼里划过名侦探的闪光,“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可都说不准,男人我最懂了,遇到魔物娘啊,兽耳啊,双胞胎啊,【哔——】,【哔——】啊等等奇怪的东西,就完全会变成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白语静勉强呵呵道,“总感觉姜珂姐你最后被屏蔽的是很糟糕的东西……” 姜珂一副过来人似的拍拍白语静的肩膀,目前为止,她还比对方高,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小孩子就不要知道太多了。” 打趣了一番,待到话题平静,姜珂心情再次沉浸到另一边不知遥远的那头。青云道友,这次出远门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 …… “滴滴嘟……喂,哪位?”电话中传来成熟的男声。 “我是姜珂,那个,你还记我吗,六月份在杭城……” 晚间的咖啡店中,灯光已经灭了大半,白语静做着收尾工作,缠上围裙的她不时看看正在打电话的金发少女,她坐在高脚椅上,没拿手机的手捏着衣角。 秋日冷月,十一月份已经过半,姜珂往帝都的许斌打了个电话。 “哦,姜珂,我知道的,你就是那个黑头发,嗯,俞白先生身边的那个女孩。”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斌声音开始和煦,笑着说道,“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对了上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不然任务可能不好完成了。” “哪里哪里……” 姜珂交际几句,没怎么寒暄,就按照自己的方式进入正题。 “……不了不了,下次再来帝都参观你们NNRC吧,其实觉得说出去挺拉风的哈哈……我是想问个事来着。” “说吧,什么事?”许斌看起来也不像是正在工作的样子,有空闲的他语气轻松,“我猜是不是关于俞白先生的,放心,我很熟的,说!” “呃……” 虽然许斌有点和蔼过头,但这样的态度还是让抱着忐忑心情打这通电话的姜珂放下心,顿了顿说道:“也没什么,青云道友……嗯,俞白不是从你们这边弄的车票吗,可是他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哦我就随便问问的。” 姜珂想到什么,连忙加了一句,惹得一旁也听着的白语静差点打碎一个杯子。 “哦……这个啊。”许斌估计也是被姜珂最后一句弄得一愣一愣的,你丫的随便问问还特地打这么远的电话搞事情? 说话回到原来,“你刚才说俞白没有回去?哎哟,现在都十一月份多了,他还没回去?” “……” 你在说啥,你这是在问我? 姜珂面色有些僵硬,强笑道,“是啊,没回来,所以来问问你们是不是知道他的消息。” 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也不知道。 “哎这个啊我也不清楚啊……” 我【哔——】,神他妈共患难过的同事。 许斌语气有些尴尬,他说道:“你也知道俞先生这个人吧,是不归我们管,帮他弄车票算是私人性质的赞助,他走了我哪还管他。” 姜珂听着,心里沉了下去,虽然许斌还在说着话,但她知道后面的对她来说基本就没有意义了。 “我们不是都很放心的嘛,一般高手都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后来也Biu一声就回来了,这次应该也差不多……他真没回来?” 姜珂沉重地嗯了声。 或许是感受到了姜珂的心情,从轻松聊天中摆脱出来的许斌也稍微严肃了一些,“嗯,可能是碰上什么事了,这种事常有发生,外界总有超出想象的东西,不过以他的身手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放心就好,不用想太多……” “那青云道友的车票是坐到哪里的?”姜珂抱着残留的希望,尽管理性知道无用,但还是想获得一丝信息。 “枢纽站……说了你也听不懂的,再下去就扯到超常领域的内容了……” 姜珂心中动了动。 之后的谈话就没有太大营养了,如果俞白真一直音讯全无,许斌的华夏NNRC方面也没有办法,他们也没有什么消息通道,虽然情报延伸到外界是一直有尝试在做的,但无疑困难重重,就算发动努力,寥寥几个小线人对在大千世界中寻找一个人根本是在妄想。地球NNRC目前的目标和行事宗旨就是确保已知范围内的人员和财产的安全,维持在可能出现的超现实干涉下的社会稳定。出了这个战略就很无力,资源和人员基础就摆在那,说的不好听,如果俞白几年不回来,他们也只能在地球被动地接受这个客观就可知的消息,同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心里觉得俞白在外界过上另外的生活。 最后许斌不好意思地问了问姜珂和白语静两个女孩管理看着咖啡店会不会太吃力,他要不要让那边的人帮衬一番,姜珂自然是拒绝,交流也便告结束。 “呼——” 挂了电话,姜珂把手机扔到吧台上,朝白语静摇了摇头。 “好不靠谱……老板肯定没事的啦。”白语静握着把扫帚,抱怨了下NNRC,然后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过了,地球处在多元宇宙中相当偏僻的位置,去NNRC的华夏分部寻求帮忙会没什么结果,也就是问问。”姜珂拍拍手,开始和白语静一起做好一天的收尾工作。 白语静没有说更多的话,两人沉默地打扫,熄灯上楼了才说点话。其实她们都对俞白的事很关心,只不过都不会不礼貌地把不好的情绪那么快地倒出来。白语静毫无有力地安慰姜珂,自己白天也都偶尔放空,她来到这里所认识的人本就很少,除了姜珂和俞白,便只有几位眼熟谈笑过的客人。姜珂和白语静不是无法独自生活,但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西伯利亚高压凝聚,东北风呼呼欲来,十一月份也很快过去,姜珂穿着棉袄,走在秃掉的树枝下上班,公交上人们喝出白气,到站打卡,高中的学生晨跑后又冷又热,上课读书,学期又要结束了,大家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之后便是新年。杭城的咖啡店中,时间渐长,一些本该正当但从未考虑过的想法出现,姜珂和白语静两个少女等待着俞白的消息,,可惜结果失望,长久的失去音讯,焦虑产生了。 两个月半的时间,已经足够磨掉一些人的耐心。 173.蜿蜒 姜珂下定了决心。 干冷的晚上,最后一个客人推开玻璃门,裹着衣服出去了。姜珂探到门外看了看,没有人再来,她将木牌翻转,把门锁上。 回头白语静正准备如往常般清扫一下店面,姜珂吸了口气,出声道:“语静,等一下,我有个事跟你商量。” 并未觉得严肃,白语静拉开一把椅子,附下身去擦拭,嘴里说道:“什么事啊?” “那个,过来说……”姜珂看到白语静并不注重的态度,犹豫了下,先坐到了吧台里。 白语静听闻愣了愣,她直起身看了看姜珂,然后小手把抹布放到桌上,十四岁初中生体型的她坐到了吧台外,圆凳上调整了坐姿,柔软的眼睛注视着姜珂。 “说吧。” 姜珂挠了挠脑袋,虽然谈话前显示得隆重,但说话语气摆的稀疏平常,“说个事……就是……我准备去找青云道友。” 说完为了不让气氛因为这个已经在咖啡店变得沉重的话题而过于严肃,姜珂手搭着吧台的大理桌沿,让身体随着高脚椅旋转,转移的视线倒是看到了白语静身后无人的空旷。 “这样……”白语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尽管副老板的话在现实中行动有点天方夜谭。 “因为俞白这次出去实在是有点久了。”说完总领的话,后面的总算流畅一些,姜珂手拿着黑色签字笔旋转,她得补充理由来证明这个想法不是一时兴起,“一开始他跟我说的时候绝对不是那种要去很久的样子,虽然具体时间是没说,但我确定那个神情不是去一年半载的那种,就算是也肯定会出发前说好的。我记得的一次出远门,青云道友也就不到一个月回来了……” 白语静边听着不时点头,局面变成这样并不奇怪,这段时间白语静自身也产生了不好的情绪,更不用说姜珂了,年纪虽小但也通晓事故的她已经预料姜珂会说出自己去外面找青云道友消息的决定。 姜珂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真正像是普通的女生在和闺蜜皱眉抱怨着很多烦人琐事。 “感觉有问题……怕出事,所以我就准备到外面去,问问……” 大部分都是姜珂在说,后来口舌都干燥了,缓了缓,换了种语气,“喂,我说了半天你怎么不说话,多尴尬。” 两人笑了会,白语静的神情并没有露出不赞同之类,姜珂在说出第一句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差不多是不会反对自己的想法了,朝夕相处,半隐藏的情绪都能感受到。只是说出来还是有点紧张。 “虽然说出自己找有点傻,但是肯定不能找NNRC华夏分部那边帮忙的啦……” “我知道。”白语静说道,年轻到年幼的面孔点头,“那个叫许斌有点权势的人不会答应的,不说他的眼里我们只是普通人,就算不是,独自到外界去的行为也很危险。” “对。”姜珂点头。 “姜珂姐已经预知过了吗?”踌躇了下,白语静说道,然后又似自语,“既然说出坚决的想法,那应该是推衍过了……” “嗯”。姜珂脸色倒没表露很丧气的表情,“我往后截取了三个时间段,店里没有青云道友。” 气氛沉默了一会。 姜珂不可能连续性一秒不差地预知咖啡店往后的画面,所以只能从胶卷中抽出一段一样,越往后感觉越不清晰,但确实没有俞白的身影。 “既然如此……”白语静重新抬起头,“我们一起去吧。” 姜珂身体顿了顿,手指按着桌沿,这种情况是想过的,最好的回答,便是轻声的嗯了。 …… 两个都未成长起来的少女准备去异界寻找某人的消息,从地球社会的角度来说不太科学,但就如前文多次表达的,两个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磨掉耐心。或许等下去,慢慢来,找点别的方式也好,会是比投身于超常世界的更好选择,但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哔——】的老子不管了。 推衍不到俞白回到咖啡店,这是最直接的动力,不过只能于姜珂和白语静两人说。 决定是经过考虑,许斌说出过俞白车票的目的地是“枢纽站”,而姜珂此前刚巧碰到了一位来自枢纽站的银发少女,并且行事很具有偶像包袱和高人风范,到了枢纽站那边,可以寻求她的帮助。至于俞白是到枢纽站出事或是在这个交通发达之所转站到别的地方,则要另说。 “来一杯咖啡!”刚进门,客人就喊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们暂停营业了。”黑发的柔软女孩微微鞠躬,抱歉地说道。 客人怔了怔,然后看清了里面收拾得过于空荡的店面,后退两步,确实贴有相关的纸件。 “今天怎么休息,你们这是……要关门了?”是名熟客,到得此时说话带上点关心。 “不是倒闭,只是暂时不营业了,我们人都要去外面,店里没人了呢……”姜珂走上来笑着说道,这几日,姜珂和白语静做着长时间不回来的准备工作,已经遇到好几个粗心的客人了。 既然做好了决定,那就执行,姜珂和白语静晚上夜谈的话题自然围绕这个,一步一步的步骤,尽管匮乏但还是要做好的防身手段,比较重要的一点,则是白语静吐露自身的一些能力。 这几日,姜珂联系到杭城地下大佬王志强,对方被找上很惊讶,还带点惶恐,花了点口舌,姜珂要到了少量枪械。 吧台,三楼卧室都贴有注释详细的纸条,如果俞白在姜珂二人出去时凑巧回来,得到信息也能追上她们。 接下来,就是“车票”了。 …… “说了吗?” “差一点……他看起来弱了很多,但最后挺住了。” “取消常规方式,叫夜医生过来。” 低位者愣了愣,然后鞠躬。 “……我明白了。” 洁白明净,灯光透彻的实验室,白大褂的眼镜男人站立在手术台前。 “致幻剂,十毫升,注入。” 几个助手在左右忙碌,医生模样的男人平静地看了眼周围的摄像头,宽阔的成像屏竖立在左端,他唤醒伤痕累累的人,开始诱导。 …… 地球,咖啡店。 姜珂看着手里两块名片大小的荧光物,不断好奇把玩。 “语静,想不到‘车票’你这么快就弄到手了啊。” 矩形,表面没有太多繁乱的花纹,两张蓝色的车票具有至简的科幻感,平整,无法造成划痕,发着淡淡的荧光。 上面只有“至枢纽站”四个小字,要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恐怕没人会把这种看起来不显眼的东西和能穿梭位面的事物联系起来。 “运气不错呢,当然也和我们有一颗高品质的灵石有关。”白语静坐在一边,笑着说道,更远一些的沙发上,放着已经整理好的简单行李。 在姜珂和白语静商议确定去枢纽站寻找俞白消息后,几天的准备,最后就只剩下出行的“交通方式”了。穿越位面,一般普及的知识是有两种,一便是乘坐时空列车,顾名思义,那是一辆往返于各个世界的列车,算是最经济实惠的,地球上也没有其他穿越的方法,强横的修行是痴人说梦,连列车接轨也是灵气复苏后被动地与外界达成的,嗯……有点心酸,就像大巴和公交车。需要成为乘客的凭证是拥有“车票”,一如经济发展规律,车票在发达的地方不稀奇,在偏僻的地方又少见。 姜珂两人无疑选择了这一种穿越方式,车票在地球想要拿到,会困难一些,因为数量不多,大多也掌控在NNRC的手中,姜珂不可能找许斌去要,不过倒也不是没办法。白语静主动站出来,说是她能通关自身的身份接触到这里的“异能领域”,也就是地下形式的超能力者的圈子,高级点的黑市,里面肯定会有车票。 而一切也如白语静所计划的,姜珂所担心的各种小说上的狗血情节一个没有出现,白语静自如地把身份从普通的小服务员转换,很老练地交易到了两张车票。 “不过那几个吸血鬼好坑啊,他们明显混得很差,再压时间,价格肯定不用这么高。”白语静想到在黑市的交易,就皱眉不满道,语气还有点心疼。 上次伍常道咨询支付的报酬里还剩下一颗灵石和符隶,符隶用来防身,为了能够交易,灵石就被拿了出来,白语静是用灵石和大量地球货币换来的车票,两张,只够单程,按照语静的话说,是把她们当傻子宰的价格。 但是姜珂没有耐心继续好整以暇,能快一点便是快一点,而且如果车票被更傻叉的人交易走了,那她才是要哭了。白语静在一个星期就成功摸到了交易点,下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可就再难说了。 “没关系啦,反正找到青云道友后让他赔钱给我们。”姜珂玩笑道,凑近到白语静身边,黑色眸子不安分闪烁道,“对了,你说吸血鬼啊,真看到了吧,他们真的都是脸很白的,怕阳光,然后要吸血,特别是吸【哔——】的血会爽得上天?” “啊……应该吧。”白语静一副“又是如此”的表情,每到触及一些经典众人皆知的超能话题,姜珂总是会像牛皮糖一样粘过来,甩都甩不掉。 黑市里只有非正常人能进入,姜珂的推衍不能暴露,所以只有白语静一个人去。姜珂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遗憾,不能见识一下这种网文必备的剧情地点了啊。扮猪吃虎,酷炫打脸,她都已经构思好几个方案了。而且说不准就遇到几个经验宝宝,例如之前说到混得不好的落魄吸血鬼,想想就是软柿子很想捏! 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 算是这个多元宇宙常识的第二种穿越方式,就比较高端,更加便捷的同时成本也会昂贵,空间魔法阵,特定的术式,或者机器……反正跟姜珂她们是没什么关系。 够厉害肉身破开空间也不是神话,如同青云剑仙。还有什么一拳不行就两拳,闭上眼睛把食指和中指放在额头上什么的……是吧。 姜珂和白语静说笑,几分钟后停下来,她看了看被整理得空荡起来的咖啡店,一些设备装饰都收起来了,深呼吸了口气,姜珂走到沙发前拉了拉几个背包。行李不能太多,这次不是去旅游,而是去从未见过的外面世界,真正汇聚万象的辽阔,能方便简单行动是必须的。 “那么,我们准备出发吧。”姜珂郑重说道。学校请过假,咖啡店打点好,出发能准备的东西都有了。 白语静点点头,两人都换上了便装,这次的决定不管如何都挺夸张的,两个少女的异界冒险? 不准备睡一晚再走,因为都觉得会睡不着,索性直接出发了。 姜珂把两张车票交给白语静,对方捏在手里,然后有亮一点的蓝光出现——这是只有控制“能量”的人能做到的了。 白语静所拥有的,是妖力。 车票被激活后又归于平静,姜珂接过一张看看,发现上面“至枢纽站”的小字开始不急不缓地跳动,宛如计时。 来不及感概下神奇,姜珂问道:“那么,之后时空列车就会出现了吗?” 白语静点点头,两人结伴出了生活了很久的咖啡店,仔细锁好门。 “会回来的吧?” 白语静突然说道,眼睛望向里头,看到的只有玻璃门上反射的阶梯,她又注视姜珂,流露出曾经混乱到现在安定而又要离开的不舍。 姜珂搂住女孩温玉般的肩膀,微笑,“当然要回来了。” 背后猛然白光闪耀,姜珂和白语静回头,发现原本熟悉的场景奇异地被扭曲,人和街道都变得不真切和遥远。远近一瞬,一条浩大磅礴,蜿蜒无尽,如天国阶梯的巨龙慢慢驶来。 初见,这一幕,震撼。 174.站点 实验室的人们看向左边,致幻如梦。 悠远,深沉的鸣叫。 如场地魔法,巨大鬼魅的身影从夜色下浮现之时,迷蒙的雾气包围了世界。 白色的海洋,巨大的身躯令人畏惧。 “这是什么……” “闭嘴。”医生面容肃穆,“认真看。” 渺远的角落,七个肤色各异的人身上带伤,行动拉出血水,他们沉默不语,看向一处上升到视线那头又下沉的沙丘,捏碎了手上的传送装置。 “愿天灵保佑你。” 那里刚才有个男人挥了手,送出背影。 …… 姜珂心潮涌动,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如神的马车般雄伟,列车带着闪烁的雷电和无法言喻的力量感,空间有些失真,眨眼间,阀门松合的气流,一节车厢徐徐地如火车靠站停在了姜珂和白语静面前。 地上没有铁轨,那里本不是平地,周围空间狭窄,可车厢无视了墙体,视线中接触的地方涂上了灰白颜料,模糊不清。整节车厢也蒙上了某种流光,盲点处会感觉是水做的柔软。 “刺啦——” 车门打开了,感觉有股气流让头发动了动,姜珂和白语静互相看了一眼,手里拿着蓝色车票,抬脚走了进去。 脚底踏实的时候,视线恢复到了清晰,周遭立体起来。 车门自动关闭,微微的颤动,列车再次启动。 姜珂转头试图看向车门外面的景物,枯掉的树枝,临河的街,这两个具有记忆性的事物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然后画面突然拉扯到山川,大河,沙漠,同样极其短暂,再之后,就是极速叠插而造成的混乱,拖动的色彩最后变成红绿蓝……漆黑。 不知是啥心情地咂咂嘴,姜珂感觉这列车速度肯定是贼快。 旁边的白语静拿起车票,在一个红外线扫描端口一样的地方贴了一会。 “滴。” 让人瞬间出戏的刷卡进门声,然后姜珂也照做了,随着滴声,车票上的字体不再闪烁,并且多出了“途中”。 这应该是一节车厢的顶端或尾处,连接两个点的位置,姜珂如乡下人进城一般东看看西看看,车内表面是很简单的,具有科幻感的金属墙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清洁用具,绿色疏散标志,紧急红色小锤,厕所,这些火车上常见的事物一个都不存在。 姜珂拉了拉白语静的手,“我们的座位在哪?” “应该是没有明确座位的。”白语静选择了一个车厢入口,“都是自愿就坐,到站了会有广播提醒。” “那如果人比座位多呢?”姜珂疑惑道,“这样不会造成麻烦吗?” 能搞到车票,必然不是普通人了,摩擦口角产生的后果可能会更恶劣。 “目前为止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白语静偏了偏头,“我以前教我的爷爷是这么推测的,列车内不允许动用武力,另外出现人比座位数多的情况也没有发生过。” “这样。”姜珂点了点头,同时,白语静也按了一处显眼的感应按钮,门无声地滑开。 刹那,姜珂身体一僵,数十道视线扫来。 眼睛感受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危险因子掠过身体又消失。短短的时间,背后似乎有冷汗。 这节车厢里,全都不是善茬。 姜珂深呼吸口气,她和语静都梳了马尾,戴着口罩,这能稍微给予她一点虚无的力量,两人慢慢踱步进去,此时大部分人都不觉得稀奇地移开视线,少量人的眼里好像有意识到什么的戏谑。 姜珂让自己忽略眼光和多余的心理作用,寻找空余的位置。 总共四列,两列一组,中间是过道。 运气不错,白语静指了指一个地方,姜珂点点头。 两人习惯地把背包卸下来,当姜珂准备第一个进到一处两人空位的靠窗时,眼角瞄到了后一排位子,心里一凉。 鳄鱼的脑袋。 狭长的前额延伸在空气中,外露的牙齿锋利而恐怖。 姜珂本能的吓在原地,死死盯了两秒,鳄鱼人感受到不愉快的视线,脑袋转动了下,绿黄的眼睛对上姜珂。 偶滴妈呀。 姜珂连忙低头,有些紧张地坐到里面。每个座位的空位都很充裕,姜珂和白语静这种体型坐下去甚至感觉太空了。 白语静过了一会才发现姜珂的异常,她拍拍姜珂,柔声说道,“怎么了,姜珂姐,后面那个鳄鱼很吓人吗?” 姜珂顿时一阵点头,还不敢动作太大,怕被身后的非人类发现了。鳄鱼人体型很大,几乎如两米高的壮汉,还是肌肉爆棚的类型,对方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也没有不好的气味散发,但姜珂总感觉身后坐着个这样的东西很难受。 “没事的啦。”白语静声音带上一丝笑意,她对这些的抵抗能力显然远超姜珂,“就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乘客就好了,说不定还是个好说话的去外面做生意的大叔。” “虽然是很有趣很安慰人的比喻,但我完全安心不下来啊。”姜珂嘀咕一句,她总感觉那双绿黄色的眼睛透露出了凶猛气息,电影里这种怪物吃个人撕辆车那还不是妥妥的,是和主角正面对战前的必经之线。 几分钟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姜珂初入江湖的心总算安慰了点,然后开始在意起这节车厢,好奇心是止不住的。 刚才进来时有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人,服装各异,非人类的倒是只有身后的鳄鱼一个。 列车行驶得很平稳,车窗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姜珂感觉有点像坐动车。 其实多位面之间的交流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地球之前那种绝天地通的封闭,会不会也是另一种变相的自我阉割和保护呢?她不由联想到了三体小说中的宇宙光速设定。 并且姜珂想着,或许她想象中的外界是太过凶险了,路见不平杀人抛尸夺宝,一言不合抽魂奴役,一场战斗定好恶毒标记,千里追杀疯狂输出……嗯,我以后少看网文。 …… 一面白色的天空压了下来,奇异的,是同时压迫来不属于天空的阴影。 巨大的白色尾鳍划破天际,像巨人将手按下大地,上面羽翼柔顺,鳞甲分布,及近时,雷鸣奔腾。 微不足道的黑影闪烁起来,踩在屋檐上如风。 破立毁灭的炸响,阴影下的建筑蛋糕般软绵地倒塌,灰尘爆散,遮天蔽日地呈环状冲去,所有细小的事物都带着呼啸,碎石如箭,男人踏空后一脚蹬碎,冲击力中抓住更高楼房的水管,身体前飞。 沉重伟大的事物缓缓抬起手指,或许是脚趾,像是一座山被拔出来,砂砾簌簌如雨落下,刚砸进去的山经过最初的克服摩擦,加速起来。 Peng,Peng,Peng……高楼像纸一样撕碎,不断爆发的灰尘和钢筋叠加成雾,刚被借力过的楼房已经消失,狂沙如鬼,扑向男人。 眼神毫无波动,他越来越平静。冷眼看着弹射过来的无数死亡,故意放慢了脚步,可能回不去了,那就别光阻拦。 白色的海洋近看流光般美丽,有一个时机,他踏裂了水泥,持剑切进了雾中。 阻碍的事物被分开,剑芒吹开更远处真正的白雾,红色的鲜血飚出。 手指蘸掉嘴角溅到的鲜血,他抬头看向上方,未知白茫,敌人的脑袋在那里。 “血也是红的啊。” 周围的气紊乱起来,剑身发出白光,插/进了白色海洋,传来搅进泥潭的沉重。 吸了口气,他扭身一拳轰掉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魔力波动,双手狠狠推动刀柄,滋滋滋,血水汩汩,叫了一声,脚重重踩在白色的墙体,突破掉束缚似的跑起来。 视线翻滚,白色的道路旋转起来,重力之下,他随手一插,拔掉的同时跃到地面,血水沾上雾气,画出美丽的半弧,要再次开始奔跑了。 这是一场注定绝望的战斗,连持久,躲闪,智谋的念头都无力升起,遮蔽天空的神想戏耍渺小的蝼蚁,它可能不知道那就种生物叫做人。它会告诉犯禁忌的人类,什么是勇敢和力量。 而男人会告诉神,你从未勇敢,人类才勇敢。 庞大的气被鲸吸,红芒如夜空宇宙中的星光,美丽的光点弥漫过来,一丝丝靠拢,像是旋转的银河悬臂,宝石精巧的红色变成了银河,深重不可亵渎地旋转,某一刻,它对准正在奔跑的人影——实在太小了,它随手一指。 世界毁灭从来不是bang一声,而是xiu一下。 无声无息,红光吞噬无声,一瞬即千里,像是漫漫泰宇中的生命之火被轻轻吹灭,黑暗屋子内的灯泡被突然关掉,世界被力量震动到了黑夜,无穷的能量消融途径的一切。 没有浩大的声势,但当世界再次恢复正常,大地从高空看去,已经被硬生生犁开一道长矩形的口子,地面在光与热下降了十米,这其间几公里的距离被清空了,只剩下炙热焦灼的黑土,半圆形的通道两边,是变成废墟的建筑。 实验室内所有人静立无声,医生无言地看了眼手术台。 数据出现了波动,他感受着摄像头的红外线,轻轻道:“加大剂量。” …… 时空列车平稳行驶着,或者说有些过于平静了,姜珂坐在位子上十分钟后,就忍不住抬头四看两下,白语静正拿着一本从地球带过来的书在看,喂,我们现在是在离开地球开往其他世界的路上诶,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啊! 姜珂当然知道肯定是语静有过类似经验,就像飞机火车上人们看杂志一样正常,她只不过有点亢奋自找槽点而已。 车厢里没什么人交谈,姜珂在确认时空列车里是安全的之后,就有打算到处走走的想法,但一想到每节车厢都坐着一些你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姜珂就有点慌。 这里起码还算正常,万一进了一个全是鬼魂骷颅,死尸们互相喂喂鲜血撕撕腐肉的快乐party车厢怎么办。 姜珂抱着书包,默默为自己的怂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她已经问过了经验较为丰富的白语静,这里到枢纽站大概需要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姜珂觉得已经很快,但是白语静说这还是因为地球太过偏僻的原因。 姜珂大着胆子往后瞧了一眼那只魁梧的人型鳄鱼,发现对方正在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看起来像博物馆里博人眼球的蜡像。它身边坐着一个穿着重甲几乎把全身包裹起来的男人,黑色重甲和鳄鱼没有交谈,但起码看起来不是不融洽。 姜珂瞪着眼珠子欣赏了一会看起来工艺独特的重甲战士身上的黑甲,可过了几秒,休息的战士就睁开了眼,犀利的目光即使隔着覆盖式头盔也流露出一股子杀伐。 气氛可能出现了问题,鳄鱼人也睁开了眼,绿黄色的可怕眼睛看过来。 姜珂头皮发麻,吐了吐舌头,连忙做错事的学生一样坐下了。 重甲战士和鳄鱼人对视一眼,陌生之间却又交流了简单的信息,鳄鱼人抬起爪子挠了挠,重甲战士眼里闪过惊讶。 “第一次?而且像没有引导的乡下人……” 列车不知疲倦地开动着,无法从车窗外得到任何信息,姜珂坐在椅子上,亢奋慢慢褪去后,疲劳便袭来,然后很快变成睡意,姜珂看了看语静,发现对方还在一丝不苟地看着一本没听过的名著,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了。 座椅上睡的并不会舒服,姜珂有点头疼地醒来,当看到周遭不同于地球列车的事物,自己正在时空列车这种高大上东西的信息闪到脑海,令她消除模糊的精神,揉揉脸,看向旁边,没有什么不同的,只不过语静在闭目休息,察觉到了姜珂的醒来,她也睁开眼。 “姜珂姐,你醒了。” “嗯,我吵醒你了吗?”姜珂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有呢,我刚才睡过一会了。”白语静温和地笑了笑。 “这样。”姜珂看向他处,车厢上的人乘客好像少了一点,“我睡了多久。” “挺长的哦,看来姜珂姐这几天很累。”白语静说道,“我们的站点,应该快到了。” 175.断剑 无限制地奔跑,躲闪,耳边建筑崩塌的声音从来没有断绝过,喘息时要小心吸入尘埃,轰隆隆,在百分之一百中寻找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很困难的,也许过了很久的时间,他克服了煎熬,麻木的双腿振发力量,刺痛的精神不会陷入单调的机械,再次爬上了白色的山脉,男人牢牢握住,并且迎着狂风往上。 绷着脸,一条狭小通上的路,巨大石块飞砸而下,面色不变,左手以不可思议的手法接住了那块一层楼大的水泥块,渺小与庞大形成无与伦比的反差,两者接触的瞬间,时间都似乎停止了一瞬,能轻易砸死任何生物的水泥微微的顿了顿,男人侧身,握剑的右手搭上左手,齐拨,动力在内部润滑地改变方向,也许是某幢高楼一部分的狰狞巨石擦着衣服咻地掉落下去。 深吸口气——这也是短暂的休息,男人如猎豹般奔跑,白色的山随时都在颠倒,方向和重力令人晕厥,他抓,抱,用剑插入,刚溅出的血水被冲锋的劲风吹散,无法想象是人类所能到达的程度,高度在攀升,温度低了,衣服猎猎作响,他和某个神一起扶摇直上。 身上有东西在挪腾,白色的神鸣叫一声,一股激荡的气陡然卷席巨大的山脉,羽翼和鳞甲像是被流光祝福过,闪亮高洁。 “砰。”男人猛地跪了下来,运动中凶猛的惯性加上突然出现的重力让他受撞的膝盖嘎嘎作响,沿着羽翼滑动,右手肌肉膨胀,用力一刺,白光的剑卡住鳞甲,他稳住身形,一阵高空中的风吹拂面庞,粘着汗水的头发浮动了一下,很清凉的感觉。他倒挂在那里,瞥了眼下面玩具般小的建筑,四处都是废墟和残垣,一个被蛮横小孩肆虐过的玩具城。 腰间发力,他回到了上面,神之领域,就是一个重力场嘛。我以为你要拿几万把金色的刀从天射我。 找点不着边际的思考冲淡一些僵硬的神经,他仍旧开始奔跑,像是从未被加持重力,锋芒的剑随手带起鲜血。 更高了,应该是又过了很久的时间,他翻越一个山头,然后豁然开朗,看到了远处神的面容一角。 没有心情欣赏太久,站稳后他冲向离他最近的红色——空气中被反射的光染成一片红芒,海市蜃楼一样梦幻美丽。 隐隐有悠长的气息如歌声飘来,漫长而有力地起伏从外部吸收,然后在体内经过繁复的轮回,重复着自亘古以来便有的步骤——不知道神的心脏有多厉害。 一抹覆盖面积极广的无形力量从一侧呼啸飞来,男人抿着嘴唇冲向那边红色的梦幻之光,无形的力量刀割切斩过来,他把剑立在身侧,一丝散逸的力道撞上了刀身,铿锵声起,刀鸣颤抖着悲哀,一截满目疮痍的剑口飞向了近处的白云。 眼神动了动,他身子从一个速度毫无预兆地上升到另一个速度,鲜血从嘴角流下来,手紧紧握着仅存的半把剑,肌肉扯出痛苦的姿势。 那片卷席而来的无形切割没料到地甩在后面,男人眼神冷得像深海的冰块,深邃到死亡。 双脚离地,他跳到一个一生都从未跃起的高度。 飞翔一般,视线从高俯视,全身置身于红芒里,他从早已看腻的白色山脉中,跳到了一片红色平静湖面的上空。 湖水平坦如镜,倒映着更高天空的白云和阳光,一轮漆黑一些的深红湖水凝聚在湖中央。 那是神的眼睛。 对视一眼,终于。 瞳孔不自在地收缩了一下。这谁? 哗! 带着全身力气,和之前安静抵抗伟力的沉默尽数爆发出来,真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人带剑,将力量刺进了美丽的湖面! “噗嗤。” 狂躁的鸣叫—— 白云棉花糖吹散,四散的音波如炮弹炸在地面,蹂躏过的地面再次承受着无名之火。 “好像在切果冻。” 整个人掉进眼睛里的瞬间,视线漆黑,他闭上眼睛,屏气,一直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淋漓的表情,他每动一步,都有大量的汁水和液体爆出来,全身淋浴,用着每一寸气力,每一处身体所能发挥的能量,他突进着,顺便……扭两下。 肺部空气消耗尽的时候,他重新冲了出来,抓着切出来的坑洞——可能是眼皮,他湿淋淋沉重地翻出来。 外面已经是狂乱,激怒而出的力量疯狂滥用,红色的湖面被白色保护地覆盖了,尽管它里面已经是一团浆糊。红色的汁水还在从男人破出的洞口里泄露出来,漏出闸门的蓄水不断往后倾倒,然后吹散在空中。 男人努力在狂风暴雨的震动中稳住身体不甩出去,但是神癫狂起来果然也比人持久,他不得不再屏气躲到湖水里头藏一会,可能还会很痛。 平静过后,他看向了远处另半边的红色光芒。 ……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清脆的叮声。 姜珂和白语静都有所反应地坐直。 “枢纽站,将到达。”很奇怪的声音,既像电子音,又不男不女,就如同把所有声音都维持在一个平衡点而创造出来的。 姜珂和白语静听到要到站的提示后便开始整理物品,姜珂发现车厢里有半数左右的人都因为这次提示音而睁开了眼行动,包括她身后的鳄鱼人和重甲战士,看来枢纽站的确是很中心和交流频繁地位置。 之前看到过别人下车怎么样的了,同样是两节车厢之间的位置通过打开的门离开,车门即使打开,外界的景物也会显得模糊,就像一开始上车一样,只有真正踏实了另一块地面,视线才会清晰立体。 列车可以感觉到得开始减速,直至停止,姜珂和白语静起身,一起的,还有很多人。 …… 背部触及了坚实的大地,疲惫感深入骨髓。衣物破烂,浑身从污秽中爬出,没有知觉的四肢不属于自己。 喘息着,陷在灾难后的废墟中。 身边躺着一座白色山脉。 未曾流逝完的生命还在对方体内跳动,但它从天空坠落在这里,灵动的羽翼和神体已经僵硬。 想笑,却提不出任何力气,仿佛能听到细胞的哀鸣,那把白色断刃的剑柄还握在手里。 一点点,一点点,松开了手指,布满裂痕的断剑叮当落地。 他看着天空,重新干净的视线。 眼皮沉重地张开,闭合。 …… 176.巨大的世界 时空列车内。 随着枢纽站的到达,车厢里一半左右的人都站起来准备下车。从地球来的少女拉着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的手,小心夹在人群中,背包挂在身前,谨慎的神态像是一头敏感的小猫。 “姜珂姐,放松一点。”白语静估计是对姜珂那副乡下少女第一次进城寻找梦想……咳,是寻找亲人的表现看不下了,不由轻声说道。 其实白语静第一次来到现代社会的大都市,孤身走在人来人往喧闹无比的站台中的表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内部拥有远比娇小身体更大力量的她握紧了黑发少女的手。 过道上,可以看到最前面的人按上车厢内壁的按钮,透明的门无声滑开,隔一段距离的另一个车厢那边,也走出了人物。 有了白语静的提醒,姜珂让自己稍微自然一些,很快就轮到她们俩下车,前方矩形的模糊流光如一层水幕,在那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姜珂怀着期待的心情,和白语静伸出脚,微微的恍惚,色彩陡然鲜明,建筑的轮廓变得清晰。 一个相貌精怪的瘦小男人从旁边窜出来,看到姜珂和白语静两人下来,眼睛一亮,直接跑到两人面前,“两位小姐去哪,需要代乘交通工具吗,价格划算!” 好熟悉的台词。 姜珂默默把视线从瘦小男人身上移开,看向高处。 玄幻和科技,这是脑海里瞬间冒出来的两个词。 天空并不拥挤,但又充斥着令姜珂几乎无法别开视线的东西,最远的高空,刚好飘过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细看之下会发现那是某种舰体的漆黑一角,钢铁板块和隐隐的内藏装置依稀可见,距离很远,但那震撼人心的巨大金属印入眼球,就让人想象万米蓝天上聚变的发动机沉闷地载着大山;占据天空小角落的舰体很快消失,一只巨大的金属箱荡在空中,就在几百米远的位置,四条铁链从地上拉扯着它,理解不了刻在上面的纹路,这整个魔幻又科幻的事物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姜珂嘴巴微张,不知不觉甚至松开了拉着白语静的手。她抬头捕捉到几个疾驰的黑影,流畅和简易的机身,在地球上或许可以叫第七代概念机的东西和几条狮鹫擦肩而过。 不止如此,除了先进和极具想象力的,还有怀旧和蹩脚。热气球,某处开放高楼上,有人竟然在旁若无人地做着实验,五颜六色的试剂在落后的毛玻璃试管中冒出白烟。 足足十几秒钟,姜珂才回过神,这还是在眼前那位瘦小男人不断催促的提醒声中的帮助下。 “啊,你说啥?”内心被震撼洗刷一番的姜珂重新看向眼前似乎很low的拉客者,不怪乎姜珂不平静,在车厢上,她已经想象过各种可能会碰到的场面,小说电影所特效出来的,文字与语言描述过的,各种离奇的想法都有过,但到真正看到的一刹那,还是会惊讶不已,就像人们在家知道无数名胜古迹,名山大川,文章阅读过,图片浏览过,但当置身于浓郁的精神文化殿堂,名画的古老宣纸才会最真诚地告诉你,当站在五岳之巅,冰山上覆盖的雪原之上,山顶的光给你蒙上辉,壮阔白云涌进视线,飘渺雾气绕过衣袖,你又会再次呆立无言。 生命真是太伟大了。 “我看两位小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这样的人每天都会有很多,我可以给两位做导游,我老温在这里可是有名的知晓各种大小消息,另外还有一辆磁悬浮车作为代步,方便快捷,体验感绝佳……” 白语静给姜珂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姜珂就准备离开。 刚巧,姜珂也是如此的想法,礼貌地笑笑摆手,瘦小男人追了一截,然后很无奈地停下脚步,似是寻找别人去了。 完全和车站里拉人的黑车如出一撤,并且宣传还很浮夸,姜珂摇摇头,可能对方真的可以给初来乍到的她提供一些帮助,但无疑找更加正规的放心,并且她还有一个隐藏的经验丰富选手。 两人走出一段,姜珂好奇地看着四周,不同于地球,这里似乎专门给时空列车修出一个简易的“停靠地区”——尽管是无视的。乱七八糟的人流似乎很多,再走下去就看到各式各样的建筑了,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科幻,后现代,中世纪,古老,魔幻,就像把不用画风的东西都糅合在一个街道上,怪异之中又有一丝美感。 环境总体保持着干净,姜珂一直看着身后跟着一个履带式机器人的女人拐入街角,才把视线拉回来,而迎面过来的,又是一队浑身全副武装,身穿迷彩的雇佣兵,一个戴着法师帽的家伙不伦不类地混杂其间,拿打火机娴熟地点了一支烟…… …… 当白鲸庞大的躯体从天空轰隆隆地坠落到地面,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神情一松。真是一场漫长而匪夷所思的战斗。 “后面就是重点了。”夜医生冷漠的视线扫过众人,淡淡说道,挥下手,“白鲸一役是上面吩咐的,现在加快。” 人们神色一正,专注做事,他们就是为此来到这里的。 试剂注入,画面转换得快了起来。 …… 走在充斥着各个位面的人们的街道上,姜珂好一会才适应下来,心中不再起伏。白语静跟在身边,双眼不时扫向四周,行为并不随意。 “刚刚那个拉客的男人是不是地球那边的黑车这种?”姜珂开口说道,对方的出场实在是很经典。 白语静闻言,微微点头,谨慎的目光保留在黑眸中没有消散,“差不多能这么说……大概就是混迹在时空列车附近依靠代步和出售低级情报赚钱的人,其实是相当低廉的工作,有实力的人最少也会去接委托……他们这样的,身份转换也很快,向初出茅庐没什么经验的位面冒险者下黑手,据说是常有的事。刚才那个男人看我们的眼神其实很有问题。” 姜珂听了,赞同说道:“嗯,我也感受到了不怀好意的信息。这么说来,我们一下车就很可能遇到了坏人,那种看到软柿子就捏,看到强者就殷勤,欺软怕硬的人。” 啧啧嘴,想到什么,继续道:“不过他说的一辆磁悬浮汽车,怎么样的,是不是能在天上飞?”两人避开了随时可能变成危险的麻烦,当然那种程度两人也能解决。姜珂转了个话题,好奇问道。 “只能在十米以下悬浮行驶的交通工具而已,看那个人的样子应该只买得起二手货,反正不会好的,姜珂姐以后看到这种人就躲得远远的。”白语静头头是道地说着,俨然一副经验老道的冒险家,其实这些大部分都是来自她曾经家庭教师的指导。 “这样子……诶,语静,那个是什么?”姜珂在心中记下,很多事必须得是在特定的环境中才好教导,对于异界来说空白一片的她补充着知识和常识。走了会,她随手指向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问向白语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姜珂越发就觉得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知道很多东西的人是多么重要,不然她贸然地出来寻找青云道友消息根本是寸步难行,即使她做了再完全的准备都是白嫩的经验宝宝。 两人走了一阵,然后便准备到传说中的交易广场看看。 姜珂的计划是到达枢纽站之后去寻求汐的帮助,那位曾经来咨询过的银发三无少女,虽然没有联系方式,但是对方说过她的氏族,感觉很强势,想必打听一下就很容易能得到。 不过在那之前,姜珂也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里,她第一次来外面就是到了枢纽站这种很高级的副本,按照正常套路,这边怎么说也是得在主角杀了一遍原世界的大小怪,甚至还有异世界的变异怪,千辛万苦才到达的地方,一下子就跳到这么高的等级,信息驳杂,她当然要消化一下了。 一是好奇心,二做事前了解好信息,也很重要。 枢纽站其实也是一个世界,不过相对于其他来说较为微小,这个世界经过漫长发展主体便只留下了“枢纽站”这一个超级巨大的城市。外围还有广袤的地形,不过大多无人问津,也没有利用价值。其特殊的历程也使这个世界的名字直接被中心的超级城市取代了。 交易广场在枢纽站拥有多处,不过最大的便在中心了,高塔林立,上面会翻滚着一条条委托信息,广告,甚至有投影。姜珂看够了风景,新鲜感稍褪去后,白语静便拉着姜珂上了一条轻轨,相当灵活和短小,付出的代价是一枚小巧的石头。 “看来地球的货币,还有黄金,在这里都是无用。在有交流存在的各个世界中,除了以物易物,通用的是‘能量’。”白语静带着姜珂细心地看着科普,黄金是硬通货只能在地球和同样缺席金矿的世界适用,多位面承认的东西自然是别的,“刚才付掉的是在地球黑市买的,好贵。” 白语静说的姜珂都已经知道,到了外面姜珂就知道东西有多贵了,并且变相理解了地球的“偏僻”。 很快两人到达了最大的交易广场,宏伟自不必说,对于新人来说无言的还是那种科技与魔法结合井然有序充斥在不同层次空间的奇妙感。 姜珂和白语静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差不多是一贫如洗,来到交易广场的目的嘛……也就是看看。 打听汐的家族,源氏的问题也准备在这里解决。 古代一生种田的人他内心认为的世界只有小小的农村,现在进城,世界便扩大到了城市,或许还会至一个国家。权力者眼光在全球,哲学家视角穿透了历史,科学家攀附宇宙。姜珂曾经的空间便是杭城,她知道地球是颗半径6378KM的椭圆球,但如今一朝之间,十几个小时的间隔,她便接触到了极为广袤的时空,一切都是匆忙和未待接受的。她第一眼看都战舰,狮鹫,会惊喜惊奇到兴奋,宅的人无数次在虚幻的地方看到过的如今变成现实,但是,仅仅下车的一段路到这里,本来小小看一眼就满足的小梦想被满足得太厉害了,到处都是……大街小巷,天上飞来飞去,炫目的光彩,本该稀奇的扔在这里极其普通,人,不是人,都神态自若。 “巨大”到恐慌。 尽管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但是内心依旧普通的黑发女孩突然胆怯了一些,在无边际的多位面广场矮了一截。 177.找人 交易广场中面积很大,以姜珂的目力看不到边缘,各式各样的人处在这里,一个个摊位,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店铺有序地排立在这里,中间无数个空出来的供人行走的道路宽敞如高速车道。 姜珂和白语静走了进去,第一眼会觉得这个热闹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行走交谈的地方很乱,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每个固定下的点都按照简单的规律坐落,摊位上不时会亮出一圈光罩,将里面的人包裹期间,声音便隔绝开来。 足以用数页描绘。姜珂东张西望,觉得走一天都看不完。 “好大啊……” 抬头看了看上方被黑色金属覆盖的天空,不知道哪里的光源让此地的亮度可以清晰辨人。 “嗯,这里超大的。”白语静一旁点头,一路上充当熟人的她也会不时露出符合年龄的可爱,这边琳琅满目乱花迷人眼的盛况对她来说也很有吸引力,两人好奇看着很多不认识的事物,一会后,姜珂还是知道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说道:“那我们打听源氏家族,去哪啊,应该有专门卖情报的地方吧。” 白语静像是被提醒到触电一样反应了下,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回答道:“肯定有的,不过情报这种东西光从表面打听,真假参半,没有什么渠道……专业的势力也要面向整个多位面的范围,太广泛,总之水很深,不过我们问的简单,没什么难度。” 在枢纽站本地的一个家族地点,只要不是汐家里不是干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事,说不定随便拉个人都能问道。 姜珂听出一点语静后半句话里微微的不确定,当初学习得再多,也都是纸上,实践起来的信心需要积累和不断完善。 两人走出一段路,深入了偌大的交易广场,远远地中心有数座高塔,循坏播放着信息,姜珂发现像是广告后就没去看,路上不断有人和她们擦肩,大多数人漠视而过,稀奇到麻木后,姜珂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像是乡下进城了。 “嗡嗡——” 空气隐隐振动的声音,姜珂经过了一个摊位,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人正在向一个身穿黑袍的摊主交易,这种场景一路上很多,姜珂继续走路,视线挪开前,倒是确认了空气中发出声音的东西是黑袍摊主手里的匕首。 “高粒子振动匕首,切割很强。”黑袍摊主看起来沉默寡言,寥寥几句就介绍完了商品。 姜珂眼睛随意划过对方摊位上的东西,大概是科幻侧的武器装备之类,几个黑色的圆柱形手柄让她不禁想到了激光剑。 果不其然,当那位买家拿起一个手柄按下某个地方后,一条红色的细长光柱弹了出来,稳定住的高密度能量如一把红色的剑,买家轻轻划动几下,空气中留下绚丽的红色光影。 姜珂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想多看几眼那既方便又酷炫一甩出来逼格就不一样的武器。 激光剑啊,姜珂很眼热,尽管她不是星际大战的粉丝,连全套电影都没看完,但光是几段主角拿着激光剑打斗的片段,这种武器就足够深入人心了。 白语静同样放缓步伐,沿着姜珂的视线看过去,“那是纯能量散发出来相当厉害的武器呢。”偷眼瞅了瞅姜珂眼里的憧憬,“威力是很可观,不过不能长时间维持开启状态,能量块的消耗也很昂贵……” “你直接说我们买不起就可以了。”姜珂面无表情地说道,默默把酷炫的激光剑抛开视线。一路上各种令姜珂心动的东西有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她用不上但是总有一股冲动想买下来的东西,比如机动啊,装甲啊,机动装甲啊之类的…… 教练,我想开高达! 毫无疑问,姜珂和白语静现在大概买不起任何东西,所以白语静“冷静”泼上一盆冷水的行为也变得熟练。 白语静脸上浮现笑意,说道:“我们可是连今天住哪里都无法决定下来的人呐,姜珂姐你还是先想好到时候看到那个汐小姐,怎么求她答应帮助我们吧。” “好吧。”姜珂软绵绵地答道,白语静说得很现实,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三无少女汐有着冰冷的外表,但内心看起来不错,正在上学并且偶然来到地球修学旅行的她非常仁慈地对姜珂她们说出了如果来枢纽站就做导游的话,但姜珂现在过来不是来玩的,而是寻找青云道友消息,那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请求了。 “大不了……就让触手怪给我点力量,再让我看到过去,完成汐本来想要的委托……”姜珂内心嘀咕着,“就再看一次,应该没事吧?” “我,是,收,费,的!” 一行黑字毫无征兆地跳出来,吓了姜珂一跳,马上意识到这是身体里不知怎么附身的黑色十字印记,外号触手怪的一号人物。 对方似乎能揣测到姜珂的想法,触手怪先生对于姜珂的招工是很欣赏的,但特意出来强调了自身不是免费。最后歪歪扭扭的感叹号看起来写得很用力。 “一个公交车话怎么这么多。”姜珂随口一句吐槽对触手怪造成了巨大伤害。 视线中央黑色的字体有暴走的趋势,姜珂连忙捏住胸前的绿色项链,微光冒出,祥和的气息令字体哑然消散。 姜珂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触手怪内心也有着强烈的自尊。还没等她有别的想法,感觉手被语静拉了一下。 “干嘛?” 白语静担心地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姜珂姐,你刚干了什么?” “什么,我怎么了?”姜珂一脸疑惑。 心悸感觉划过心头,姜珂转头看向人群,黑色的眼睛明亮异常,喧嚷的环境中,十几道不友好的视线,不知何时看向了这里。 目光如毒蛇,感知世界的黯淡色彩中,周围是摇摇晃晃变幻的人影,那些透露情绪的内心,鲜红可见。 内心心念转动,姜珂看了看胸口的项链,是因为这个? 还是…… …… “Hello。” 就在姜珂和白语静陷入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方向传来。 闻声看去,姜珂心里还在惊疑是什么原因引起了别人注意,口罩上的黑色眼睛再次睁大,七八米外的一个摊位上,赫然站立着一个有些眼熟,身材巨大的鳄鱼人。 喔,印象深刻的黄绿眼睛。 白语静也惊讶了,看看明显是一名摊主正在卖东西的鳄鱼人,又转头看看姜珂。 “还真给你说对了。”姜珂好笑对语静说道,戏剧性的一幕,之前语静时空列车上用来安慰她的话竟然还真能蒙对。 “好巧啊。”鳄鱼人招了招手,说道,粗哑的声音果然是很恐怖。 刚处在不舒服被人盯视的感觉中,但想必对方也不会当场做歹,姜珂和语静对视一眼后,走到了鳄鱼人的摊前。 “你好,你是之前列车上我后座上的那个。”从列车下来的短短见闻,让姜珂面对吓人的鳄鱼长鄂脑袋似乎也不那么渗人。 鳄鱼人比面前两个女孩高了不止一个头,站着宛如一堵墙,他低头扫了两眼,应该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是的小姑娘,看起来你们是新手。” “特别是车厢上看到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坨行走的排泄物。” “……” 姜珂无言以对,另外鳄鱼人说话时露出来的锋利牙齿让她不敢接话。嗯,好像非常有怨言的语气。 “我们确实是初来乍到。”僵硬中,白语静微笑地靠前一步,她看了下摊位上的东西,“大叔你卖的东西卖相真不好看。” “不懂别乱说,我的东西好多人要的,现在只是刚开张。”鳄鱼人表情不太好,不爽反驳道。 这幅语气完全是被人拆穿的掩盖好吧…… 话题被语静接了过去,松口气的姜珂下意识看向鳄鱼人摆出来的物品,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和之前看到那位黑袍人的各种科幻物件相差甚远,只是几个装着东西的皮袋,还有处理过的甲片。 白语静细看两眼,然后又不禁凑近了一下,抬头看向鳄鱼人的面色倒是端正了些,“确实是很抢手的东西。” 喂,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啊!姜珂眯着眼绞尽脑汁思考着那些平平无奇东西的用处,不过很遗憾一无所获。可恶,欺负我学的东西不一样。 鳄鱼人对语静转变的称赞倒是没有太多喜悦的心情,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两边,“看来你们两个新手一来就有麻烦了。” 语气很稀疏平常,还带点调侃。 两人神色微微变化。姜珂因对方这句话而重新警惕起来,感知中显眼的恶意红色还存在几个,对比她高了好几个头,巨大爪子几乎能把她抓起来的鳄鱼人也稍稍堤防,鳄鱼人刚才就在一旁,看来是同样感受到了什么。 鳄鱼人视线看向姜珂,在她不由使人沉醉的眼睛上停留一会,随意道:“别这么紧张,我没恶意,虽然自称好人有点奇怪,但是起码我还没到找两个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冒着危险来到异界的白痴女孩麻烦的程度。”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姜珂虚着眼对对方说道。 “我叫鲁达,大家能见两面算缘分,不过有事千万别找我帮忙。”鳄鱼人难听的嗓音笑了笑,做了自我介绍,“来自哪里就不说了吧,在这里这种信息算是秘密,不过看到我长这样,也应该知道……” 你咋不叫鲁智深?别开生面的介绍让姜珂内心腹诽,然后鳄鱼人说到来历明显是摆出架势,就准备她们接一句把逼装什么来。 “鳄战星球?” 鳄鱼人脸上没有姜珂想象中的得意,只是点点头,发出莫名的低笑,“看来也不算一点都不知道……没错,那是我的家乡,蛮夷之地。” 还有这么称呼自己家乡的?姜珂奇怪看了眼对方。 白语静把口罩拉下来,“你好,我叫白语静。”指了指身边的黑发女孩,“她是我的朋友,姜珂。” 姜珂拉下口罩,明眸皓齿的脸暴露在空气,露出个微笑。 “请问下你知道刚才我们惹了什么麻烦吗?”姜珂决定顺便问问这个看起来不屑打她们劫的鳄鱼,“好像有很多人注意我。” 鲁达似乎没想到两个女孩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容会超出预计的漂亮,他听完姜珂的问题,有种看向傻子的眼神:“你肯定是个很白很白的新手了……”一副开始教育菜鸟的语气。 “你刚才显露的一点气息明显有问题,精通感知的都能发现。你那属于那方面……嗯,虽然说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中,拥有各种令人想不到的东西增强自身,短时间或者付出代价的获得力量的有很多,虽然我刚才没看清……但不得不说,小姑娘你长得不错,口味倒是挺重的嘛。” 姜珂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过了一会才明白对方原来是在说附身在她身上的东西,那不就是触手怪先生嘛! 啧……口味挺重…… 视线里似乎又有黑字要隐隐跳动出来,姜珂拽住胸前项链,内心非常不爽,“丫的你还闹事?” 在绿色祥和项链的帮助下,黑字最终没有站住来维护自身的尊严。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姜珂直接无视对方的调侃,重新戴好口罩,闷闷说道。 鲁达感觉是孔武有力性格直爽的人,白语静不由再次问道,“能麻烦再问一下……源氏家族在哪里吗?” 白语静话出口的时候,鲁达面上已经有被多次询问的不耐,他只是有趣地说句好巧大家萍水相逢,不是给人充当保姆的,但听到“源”的姓时,倒偏头认真看了姜珂和白语静了两眼。 “你们确定没说错,找‘源’?” 两人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 “那里有我们认识的一个朋友。” 鲁达顿了顿,两个新手在他面前,“那你们挺幸运。” 178.杂鱼 姜珂和白语静走在一条异常宽阔的道路上,往东,准备离开交易广场。 除了摊位与店铺中间的规则道路,南北和东西都各有一条贯穿而过的大道,总体就是一个十字。姜珂和白语静从鳄鱼人鲁达那里问到了源氏家族的地点,不出乎她们之前的估计,源氏很有名,知晓地点后她们便没有再交易广场多做停留,看了也白看,没钱。 “往东走出去,直走下去就能看到……”姜珂念叨着这个简单的指路,和语静靠在东大道的边缘,混在人流中,每条大道都应有属于它自己的名字,但姜珂显然没啥兴趣知道,轰隆隆的响动,身边不时有载着货物的巨大马车驶过,瞅了会前头拉着沉重重量的高大地龙,对方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浅浅的印子,鼻尖扑出的气息是可见的白雾,很有西方奇幻风情,不过下一秒这种感觉就会被周遭打破。 白语静从一个浑身宛如镜片做成的魔兽身上收回视线,低声自然地说道:“后面还有两个人跟着。” “嗯,我有感觉到。”地龙消失在路的尽头,姜珂悄声道。 她们自鲁达的摊位离开之后,便直接往东走,期间因为触手怪的波动而注意过来的人,有意无意地跟上来几波,但最后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只有两个,看起来是一伙的人跟在后边,意欲何为已经很明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小说影视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按照套路接下来就是她们反杀一波,但现实哪有说说那么简单,姜珂有些小紧张地对白语静问道。 “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还是出去再说吧。”交易广场内严禁武斗,对方如果图谋不轨也是在之后行动,白语静语气带上一丝冷意,“只有两个,并且‘气’的程度很一般。” “先下手为强吧。”姜珂捏了捏手,两人说话,但视线一直平视前方,看起来只是在正常走路,大概再过一时间就要走出去了,“万一对方有厉害的武器突然袭击占据主动就麻烦了。” 姜珂虽然是没经过任何针对训练的军人之类,但既然有人想谋害自己,她也不会傻到进入圣母节奏,把简单变困难。 “引到小巷之类的地方,然后我来解决。”白语静果断说好了等会收拾对方的步骤,姜珂预知能力毕竟只是自己的,无法加持给语静,如果姜珂加入,独自面对一个敌人,又太危险,所以还不如全交给拥有妖力的白语静,“如果有意外,姜珂姐你就用那个。” 脱离咖啡店温柔服务员身份的白语静总是让姜珂有点不真实,她听完对方的话,嗯了一声。最后的应急措施不是动用体内触手怪的力量,预知升级变成连接因果高维切割的事情白语静还不知情,对方说的,则是离开鳄鱼人摊位前,鲁达赠送的物品。 【这个小东西,拿着吧,你们应该马上用得到。】 鲁达嘶哑的话在脑海回荡了下,姜珂口袋里藏着一样灰色的药丸,按对方的描述,吃了之后可以大幅提高某项身体素质。 看到对方拿出药丸这种东西,姜珂忍不住想要询问有没有吃一颗就能满血复活的仙豆,并且想知道对方的世界是不是有同样“要完”的梗,借此嘲讽自己,不过最后都忍住了,她好好收了起来。 …… “快刀手”杰克和“枪神”沪东借着建筑下阴影的掩护,接近着他们这次打好注意的目标,但是下一秒,视线中的两个娇小女孩竟然转入了小巷。 “‘开膛手’,你先进去,我去制高点,到位了给你信号。”沪东看到异变,果断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我是快刀手,不是开膛手!”杰克咒骂了一句,对着结识没多久的临时队友说道。 不过自称“枪神”的人显然没有良好的尊重他人意识,“不好意思,我曾捡起一张不知哪运来的垃圾堆里的碟片,我看了,一部制作极其渣的电影,所以里面的主人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和他的名字和外号实在是太像了。”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竟然会捡垃圾。”杰克反讥一句,两个女孩已经消失一会,他打个手势,看起来有些散漫地拐进小巷。 这两人刚从委托区域接了一个去枢纽站城市外的小任务,没有什么风险但琐屑,适合两人行动,偶遇的两个人便简单地组了队,不过他们这样的野狗,出去的途中便改变注意,先打劫掉两个看起来很弱的新人。 姜珂她们猜对了一部分,却又不全对,跟在身后的两人的确是一伙,但完全是临时组合,并且找她们麻烦的原因不是触手怪的气息,而是单纯地捏软柿子。 或者说,感知强能感受到触手怪那股邪恶的人,是不会轻易招惹附身者的。 “快刀手”杰克大摇大摆地进去,他心中并不认为前方两个女孩会发现了跟踪者,他和沪东虽然都是枢纽站底层的人,但混迹了一年以上,对各色人物都早已能把握住。 黑头发的少女,绝对是新手,母庸置疑。性别和身高都有很弱小的欺骗性,杰克并不是太担心自己翻船,多位面的交流早已不是最开始那种世界最强者的会晤了,干掉肥羊,这样的消息他每天都会听到。 小巷很昏暗,没有人影,杰克皱皱眉,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刀,伸展开来有一米多的刀锋微微反光,看起来两个少女还真发现了他们,当然他们的确不怎么会隐匿。 杰克没有贸然深入,在空气耳麦里传来“枪神”沪东的确认声后,才慢慢走进去。 身材自己不喜欢,但相貌很好,重点是很年轻…… 杰克脑海里还未把低俗的念头去除,一道刺破昏暗的强烈光束猛地从前方照射过来,他情不自禁地眯眼。 手没有傻乎乎地去挡,他握紧了刀柄。 可下一刻,他脖子上的血,还是热水一样顺滑流下来。 …… “快刀手”杰克连刀都没有挥过,就眼睁睁地看着胸前随着热流而浸成红色的衣服,脖子处仿佛有个缺口,不断吸走了他的力气,瞳孔开始扩散。 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温柔的姿态好像情人之间的玩笑,杰克鼻尖闻到了清香和血腥的气味,这让他恐惧异常,喉咙垂死的嗬嗬声无法发出,身体抽/动几下,最终倒了下去。 白语静一手轻轻接住掉下来的折叠刀,另一只手扶住已经死亡的敌人的身体,慢慢放到了地上,完美的偷袭,潜伏,杀人,收尾,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产生。 小巷另一边,姜珂相当吃惊地看着语静行云流水的动作,她们的计划是姜珂在黑暗中突然闪出强光手电筒,吸引敌人的注意,然后白语静趁机解决对手。简单的计划,简单的行动,可对于主攻的人来说却有很高的要求。本来姜珂还很担心,毕竟平时语静给人的表现就是温温和和的。 接下来她就看到了表演,其中一人进入小巷后,没有防备地掠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语静,一秒钟的时间,那人就倒下了。 强光照射的瞬间,白语静就如鬼魅从虚无蹦出。 “好厉害……”姜珂关掉手电筒,右手拿着从王志强那里搞来的消音手枪,朝语静走去。 白语静整了整并不乱的衣服,看了地上冰冷下去的尸体一眼,“很弱,是看我们是新手就想捞便宜的渣滓。” 姜珂点点头,看来身后跟踪的两人实力是不咋的,连招都没放就扑了。不过说到两个人…… “不是有两个人吗,还有一个……” 姜珂话说到一半,面色一变,黑色的瞳孔缩小,她想也不想,用尽全力将白语静扑倒。 电流灼烧空气的滋滋声,就在白语静刚才站立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还不时闪着火花的坑洞。 小巷两边楼层往上的天台,自称枪神的沪东看到十字准星中失败的狙击,暗骂一句,调转枪口准备再来一次。 他本来想用电磁弹的弹射范围一下子包裹两人,不死也麻痹到无法动弹,可没想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弱的黑发少女先知先觉地推开了黑发女孩,险之又险地避开子弹。 “我才不信你有生死间反射出的第六感……” 姜珂倒地后,顾不得疼痛,关键时刻她思路清晰,马上想要拉起似乎被电流擦到一点的白语静跑出小巷。 可白语静闷哼一声,踏出半步又软绵绵地跪下,“等下,我右腿麻了……” 姜珂满脸焦急,抬头往上看,被切割成只有一条缝的天空边缘有白光闪过。 “这次算免费体验。” 视线中出现一行嫌弃的黑色小字。 一枚被火药极速推动的狭长子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来到了姜珂的额头前,下一刻,白色的眼白印染出一丝黑色,时间似乎停止了,手不自觉地向上抬,奇怪的是,手竟然比子弹先一步到达了上方。 打亮昏暗小巷的火花在一旁的地上闪现,后一步到来的空气咻声让姜珂猛地激灵。 突然,一道灵巧的黑影刷地从视线飞驰而过,姜珂发现口袋里那颗灰色药丸不见了。 浑身爆发出凛冽妖气的白语静如履平地般踏在垂直的墙面,表情冰冷没有一丝波动,劲风胡乱地吹散头发,喉咙起伏了一下,她把鳄鱼大叔赠送的药丸吃了。 看不清的上方昏暗中,姜珂只觉得白语静如一道黑色闪电冲进两旁楼层的阴影,半途之中速度又猛然爆发一截,不安的气息即使隔得很远也蔓延过来,在即将跃出天台之时,阴影猛地如巨兽扩大…… 沪东无法理解十拿九稳的一枪射偏了,来不及多想,电流麻痹的作用对于那个黑发女孩可能快要失效,他掏出一颗手雷扔了下去,起身骂骂咧咧地抱怨这次好像找错了目标。地上咕噜噜的滚动声,他疑惑回头。 一颗他刚扔出去的防御手雷。 有点没搞清楚怎么会出现目前的状况,他微微愣了愣。 天空暗下来,地上有黑色的阴影覆盖住了他。 在手雷爆炸的前一秒,沪东的视线就已经从半空掉落到天台的地面,近距离观赏了手雷起爆的美丽。 “怎么,这么快……” “轰——” 姜珂踉跄了两下,小巷两旁楼层的天台产生了爆炸,剧烈的火光照亮了一切,啪嗒啪嗒有危险的碎石掉落下来,她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脑袋,利刃切割的声音,姜珂感受到身边多出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白语静用那把折叠刀斩断了会砸在姜珂身上的石头,然后扔掉刀,抱起姜珂,不同与娇小身体的力量和速度让她有种在青云道友身上的既视感。 “姜珂姐,你没事吧?”出了巷子,语静头发和衣服显得凌乱,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看着对方担心的小脸,姜珂笑着点点头哦,“没事,没受伤。” “那就好。”白语静明显松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果然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两个敌人可能会分开行动进行掩护,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忘记了,差点酿成大错。” 语静一副懊悔的模样,让姜珂一点都责怪不起来,“哎,别这么说啦,没你我们根本解决不掉对手好吧。”看了看在爆炸过后平静下来的小巷,里面还有楼层的天台,已经躺下两具尸体了。 “不过话说回来,感觉语静你速度好快啊,强!” “啊。”白语静听了,还没有从懊悔中摆脱出来,反思着刚才问题的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视线移到一边,“那是因为……吃了鳄鱼大叔送的药丸的缘故,刚好是提升速度的效果。” “这样啊……” 179.拜访 姜珂和白语静没有在被碎石塞满的小巷外多留,不知道是否会有警察之类的执法机构过来,虽然姜珂她们算是受害者,但是死的确实别人,没有太多经验的她们准备直接离开。 “快刀手”杰克和“枪神”沪东,显然是两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但也差点对姜珂她们造成巨大的麻烦,要不是姜珂有预知能力,提前推走语静,难不成两人已经结束了短暂的异界冒险。 这次之后吸取教训,各方面来说对她们的帮助都很大。 “不过那个叫鲁达的鳄鱼大叔是预料到我们出了交易广场之后有战斗咯。”姜珂和白语静走在前往源氏聚集的地方,说道,“要帮就直接帮忙,偏要装逼真是矫情。” 白语静听到姜珂不严重的抱怨轻笑一声,“还是要感谢鳄鱼大叔的,没有那个药丸,可能就无法造成最后速度碾压的情况了。” “不,我相信你语静。”姜珂帮小伙伴吹比,“你没加BUFF前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冲到一个远程的面前还是轻松搞定的。” 这句话对白语静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她也是明白在夸她,不由害羞低头,和之前冷静杀人的模样形成很大反差。 “不过那名枪手有一枪没有命中,实在是太幸运了,不然……”白语静说着,看了姜珂一眼,微微有些后怕。 姜珂一怔,想起了那颗狭长子弹顿在额头前的诡异场景。 她本能地想抬手去挡掉,然后竟然……真的挡掉了。虽然在外界看来是子弹射偏在地上。 毫无疑问,这和体内触手怪先生附加的能力有关,她让姜珂升级的推衍能力多出某种超强的能力,“这次算免费体验”,视线中冒出的黑字还依稀记得,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掌控因果线?姜珂相当迷糊,不够现在又不方便问触手怪,而且问了以他们并不友好的关系也未必会回答。 因果线的事白语静还不知情,姜珂也没想好怎么说,不在这个话题多停留,姜珂故意啊了一声,喊道:“我去差点忘了,刚才应该去拿那两个人掉落的东西,战利品啊!” 姜珂说着说着,还真感到了后悔,“能射出电流效果的子弹,枪械绝对不凡,就算不是好货也应该比地球上的先进……还有他们身上的装备,储物空间什么……这么高端那两人可能没有,搜身也好啊,起码我们就有钱了!” 白语静看着姜珂的样子,忍俊不禁,提醒道:“姜珂姐,他们中有一个人的尸体已经被埋住了,还有一个在楼顶的……”说到这里,白语静意识到自己是有机会搜刮战利品的,可那时自己完全是冰冷的状态,“呃……那个枪手嘛,你是没看到,长得很猥琐,一看就很穷,衣服很薄,肯定没钱的。” 姜珂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死心道:“那……枪呢?” “啊?”白语静没想到姜珂的财迷执念这么深,“枪,被我砍断了吧……” “……”姜珂无言以对。 …… 两人在一个公园里休息了会,阴凉处的亭子吃了点东西,幸好当初来时买了压缩饼干之类,不然没钱的她们都要卖身吃饭了。 只在时空列车上睡了一觉,然后一直行动的她们疲惫感袭来,休息了半小时,姜珂她们继续前进,过了一会,就看到了源氏聚居地的苗头。 一条道路穿过,建筑的风格一下子变化起来,不再是之前科技混着西幻的怪异风格,房屋变得相当正统和风格一致,姜珂感觉到了安宁自然的气息,前方一片和式建筑的占地面积很广大,内部有众多的绿化,假山,某个高处看下去,这块仿佛在枢纽站独立出来的清寡之地与世无争,角落里的一块农田犹如稀世珍宝。 “这个风格,感觉好亲切啊。”姜珂喃喃道,大部分是日式传统的风格,但也有很多黑瓦白墙,精致翘起的檐角,朴素的宫殿,一个朝向她这边的六层房屋外,挂着“源”的匾额,字迹龙飞凤舞。 “不同的位面,产生相近的文化风格,并不奇怪。”白语静在旁边科普道。 点点头,两人试图进入这片聚居地,因为没有围墙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明显有人把手的入口,姜珂和白语静观察半晌,还是小心地走过去。 刚踏到不同之前踩的未知黑色地面,黄土白石的小道上,一道违和的光屏就挡在了姜珂面前。 “无法识别的身份。” 警告的红色字体。 姜珂和白语静停在了光屏前,面面相觑。咋办? 有明显的喝令提示,如果还很酷很帅很龙傲天地进去,那明显是我来找茬快干我的节奏,说不准待会就是一堆人冲出来,大战一番,然后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施施然出来随意挥手就是浩然内力,不服气的闯入者遍体鳞伤,这个时候来一句莫欺少年穷那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没想好怎么做的姜珂散发着内心脱线的思维,白语静推了推她,然后发现光屏上出现了一个人的面容,哟,视频通话? 建筑很传统和古老,但是内部的设备还是相当先进科技的啊,源氏和印象中古老庞大的家族有些不同。 “这位小姐……我盯你半天了,你想什么呢?”一个相貌姣好的女人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一抽一抽地说道,“飘忽的眼神总感觉是想到了奇怪而中二的事……” 姜珂连忙回神,轻咳一声,欠身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汐小姐的,因为不知道怎么进入,所以才引起了警示。” “大小……汐小姐?”视频那头的女人有些吃惊,不过她也没那么容易就会相信姜珂的话,“这位小姐……”女人看了看姜珂旁边白语静的身材,很小的年纪,她可是相当怀疑,甚至想直接叫小朋友,“如果你想见汐小姐的话,请办正规手续进行预约。” 还要预约,这么高级。幸好姜珂早有办法,她把胸口戴着的绿色项链摘下来,放到光屏前示意,“我们是汐的朋友,真的。” …… “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再见面。” 清冷没有波动的语气,在陌生充斥很多不认知事物的异界,反而亲切起来。 一间开放式的庭院中,依旧是白衣的汐出尘地坐在榻榻米的木板上,佣人用专业的动作完成了茶艺的一系列优雅流程,躬身退了出去。 姜珂从外面拉门式的玻璃那头清凉自然的绿色回过头,一滴水珠刚好从竹筒轻轻滴落。 白语静一脸正襟危坐,小脸紧绷,完全是一副到了关系不好的小朋友家里不想多说话的场面,当初汐一眼就道破了白语静的身份,穿透的视线令她到现在都记着。 “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姜珂挠挠脑袋,说了句没营养的开场白,自从她在源氏聚集地外面撞上了光屏,亮出那串绿色项链后,一切就很顺利了,有人通报,又马上有人出来把她们接进去……路上受到的待遇和沿途看到的苏州园林般别有洞天的精巧设计,让她深深感受到了原来小说中牛叉的大家族是这样的。 “看起来是底蕴深厚,很有实力的家族。”白语静也观察着,然后在姜珂耳边轻轻说过。 她们被两个穿着传统服饰的女佣送到了某处较大的庭院,显然是汐的住处,后来就是前文一开始的场景了。 室内装饰简朴,但一些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书法和摆设又隐隐透着沉稳大气,木板,矮桌,无疑都是很高级的材料,面前冒着热气的一套银色茶具,纹路蕴意深刻,姜珂都不敢用力去拿,深怕轻柔之下就捏碎了。有股微凉的风拂过庭院,草木伏身,一棵苍翠大树下斑驳的影子晃动着,姜珂有些不自然地用盘腿方式坐着,我了个喵好像有点紧张啊。 汐是个大土豪。 姜珂试探地拿起一盏白银色纯净的小杯,看着里面泡着一片青色茶叶的水,想喝一口,到嘴边又觉得有点烫,平时她可都是直接大口喝凉白开。 轻咳一声,又把杯盏放下,姜珂面向面无表情,配上气质上完胜的背景的汐说道:“在我那个世界的时候不是说如果来了枢纽站你会做导游么……不过我们真没想到汐,你的家这么大……没打听清楚,要是不方便……” 如果在进来的时候没听错的话,汐可是这个深厚家族的大小姐。 大小姐啊,加上三无,实力强大,苏苏苏苏苏! 嗯,虽然是女的。 “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汐开口打断了姜珂的言辞,说话依旧是没有波动,平静的银眸直视着姜珂,“既然来了,尽可放心推衍者,畅所欲玩。” 哇,知道了身份之后再说话感觉都不一样了勒,后面还改了一个成语! “虽然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我说的是社交辞令,没有真厚脸皮因为一句话找上家门的……”汐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腹黑闪过。 造成巨大伤害的补刀的话令姜珂和白语静脸色瞬间红了,语静咬牙刚想要开口。 “我开了个玩笑。”汐严肃认真地说道。 “还是不好笑吗?” “……” 姜珂嘴角抽搐着,呆切开肯定是黑的,姐你赢了。 不过内心也松了口气,汐的语气和眼神一直是清冷和没有热情的,酷是酷了,逼也装得很成功,但是完全不像是喜欢交朋友和热情招待的样子,姜珂知道汐为人不错,但进到那么大一个府里面还是会很被动。 叹了口气,姜珂送给汐一个白眼,“你真的很有必要去学一学怎么开玩笑,或者说让表情丰富点。” 对面的汐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接受了白眼。 好吧…… “我跟家里人说你们是我的在修学旅行中认识的朋友。”虽然汐的玩笑冷到可以冻死人,但确实让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些,嗯,一些些。她说道,“推衍者你拿着那条‘风语者的祝福’会让人产生疑问,但没什么问题,我会做好东道主的义务。” 姜珂都要开始擦并不存在的汗了,姐,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一板一眼如此庄重啊,不就是带我们逛一逛不用说得这么正式吧,压力很大啊。 “不过……这条绿色的项链是叫这个名字啊。”姜珂内心暗道,在咖啡店时汐没有细说,她也没想过问,“风语者的祝福,听着还是挺高大上的,但风语者怎么没风啊……” 汐注意到了姜珂低头的视线,眼神动了动,说道:“这条项链,其实是残次品,如今只存在温和心神的作用,曾经我做过修复的尝试,拜访过大师,也无功而返,很遗憾……但推衍者请放心,即使如此项链也是有价无市的。” 姜珂听了,连忙边点头边摆手,“我没说不好,项链效果很好的,给五星好评!” 汐额首,姜珂想到来这边的目的,和一直安静坐在一边听着的语静对视一眼,对汐说道,“那个,汐小姐,你亲自做我们导游什么的,其实没有必要,我们来这里也不是旅游的……” 汐没有说话,平静地听着,似乎早有预料。 酝酿了下措辞,之前和汐说的话多,但确实都是插科打诨卖给读者的日常。 “很感谢你的真诚,我们之前出了交易广场还碰到了打劫呢,相比之下很不容易。”姜珂鞠了一躬表示谢意,“来这里,是有正事找你。” “请说。”汐被长袖覆盖住的白皙手伸了出来,示意道。 “我们再来做一次交易吧。” 汐没料到如此,歪了歪头。 “你可以,再咨询我一次。”姜珂黑色的眼睛明亮着,“关于过去的事。” 180.契约开始 在姜珂说出咨询的话之后,房间内陷入了安静。 汐表情看不出变化,但眼神锐利了一些,她扬手一挥,一道银色的能量光屏罩住了这个房间。 “推衍者,我刚才是没听错吧。”汐认真得看着姜珂。 姜珂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屏蔽了声音的光罩,呆在里面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你曾说过……”汐尽量不急不缓地说着,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姜珂的额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汐到后来语气有些释然和遗憾,姜珂知道对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可能她觉得自己和体内邪恶的东西达成了交易吧,但解释起来很复杂,也没必要讲清楚,只要她可以和汐谈妥合作就行了。 汐用稍显黯然的难以理解的眼神定定看着她,像即将失去一个朋友,嘴上说话依旧平淡,“我当然愿意发起咨询,不过看推衍者的意思,对报酬应该是有自己的要求。” “没错。”姜珂拿起银色纯洁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不烫了,她浅尝辄止,味道嘛……好像品尝不出来,不过却有一股微弱的热流从胃部流向四肢百骸,令她精神一振,“我想找一个人。” 汐眼里掠过惊讶,这和她预想的伤筋动骨的咨询费用不同,“只是找人?” 姜珂犹豫了下,还是轻声嗯了一下,如果青云道友陷入麻烦,肯定不是简单的事,再拜托对方一条龙服务的话可能会受到阻碍。 “没问题。”汐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便答应下来,如果只是找一个人,那以她的能量是很划算的事情,重要的是而且不会惹太大的麻烦。 都说是交易,那利弊权衡都是心照不宣的。 “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姜珂伸出手指搓了搓,看起来如生涩谈判者一般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回溯过去的话,我不太熟悉,消耗……也可能会很大,所以我想先得到那个人的消息,再帮你完成咨询。” 汐面色没有波澜,端正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倾听,对姜珂话语中的隐情似乎充耳不闻,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这样就是谈妥了,姜珂松了一直紧绷的心情,和白语静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舒缓。 隔音的光屏被撤去,在枢纽站,姜珂和白语静姑且按照计划走着,在详细交流过,汐手下能动用的人,化为一股力量,散布行动起来,试图去抓某个漩涡的尾巴。 …… 另一边,光线明亮的实验室。 人们依旧忙绿着,即使长时间的工作造成的疲劳令人厌烦,但也没有人提出异议,汗珠浸湿了白衣,夜医生双眼带着些许血丝,盯着一旁的成像屏。 光影没有停顿过,有时候平静舒缓,阳光小街女孩;有时候也会狂风暴雨,剧烈颤抖的样子都让人怀疑会不会被震裂。 经过漫长的等待,咻一声,画面终于还是彻底黑了下去, “呼——”夜医生摘下口罩,舒了口气,眼神烦躁,表情却淡定,早有预料似的低头看向躺着的人,对方竟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深邃如夜下的狼,一会又淡淡地闭上,竟然没有任何过激反应。他瞥了眼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对周围的人平静地嗤笑一声。 一声摔破玻璃的响动,有人无奈又恼怒。 “这不科学。” “当年他杀掉了白鲸,也不科学。”有人应和,“从没人预料过那可以做到。” 声音带上厌倦,“那现在怎么办,杀了吗?” “不然你还等他杀我们?” 一声嗤笑,“我可没神那么自大,弱小和无知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 “傲慢才是。” 安静持续了十几秒,黑暗中有人内心波动。 你现在……就很自大。 …… 几天后,同样的地点,那间有树有草,水流潺潺流过竹筒的庭院。 姜珂无心欣赏庭院内自成一体的协和之美,矮桌上摆放冒着热气的茶具,她看向正淡定给自己倒了杯茶的汐,语气稍微焦急,“这么说,你是打听到了吗?” 汐静静喝了口清淡的绿茶,她和黑色眸子的视线对上,“应该是了解到了,所以才叫推衍者你们过来。” “挺快的,太好了……青云道友,嗯叫俞白的男人在哪?” 汐顿了会,银色的长发今天被梳成了双马尾,使她看上去清冷中带点可爱,不急不缓地抚摸着杯盏的晶莹手柄,不着痕迹地扫了姜珂身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白语静一眼,说道:“我按照你描述的条件让人去找了,近三个月前坐上从地球到枢纽站的列车,体貌很清楚,可能是去做推衍者你所在‘咨询室’的宣传工作,重点放在情报中介交流通道上面……” “比大海捞针稍微简单了一点……”汐说着话,表示姜珂简单的描述去找人无疑是很困难的,并且范围广,时间间隔久。 姜珂和白语静认真听着汐的讲话,然后催促她不要卖关子。 “不瞒推衍者,我的家族,源氏,刚好在情报领域有所建树,所以获得的消息基本上是在枢纽站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看着姜珂的眼神,汐眼睑垂下,“推衍者你咖啡店的老板,似乎有很大的麻烦。” 姜珂心里跳了一下,果然如此吗,捏了捏手,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嗯,你说吧。” “具体没查到现在身处何地,不过带他走的人,是‘最终目标’,一个杀手组织。” 白语静身体一抖。 …… 姜珂认真听着汐的讲话,没有注意到白语静的异常,汐却观察到了。 “最终目标?一个杀手组织……很厉害吗?”姜珂不确定道。 汐平静的银眸看着低头不知想着什么的黑发小女孩,她重新看向姜珂,点点头,“规模不算庞大,但是名气非常高,职业操守优秀,酬金足够,他们会接任何的杀人委托。” 姜珂很想吐槽一句杀手要有什么优秀的职业操守,不过这个时候想想还是算了。果然青云道友是遇到了麻烦,真是不一般啊……平时扮猪吃老虎,一不隐藏了马上被一群狼围住了,对手是很强的组织这种级别啊。 就在姜珂暗暗头痛,想继续问汐一些最终目标上的情况时,对方先开口了。 “虽然只是找一个人,但情报获得不是可以单独截出一段消息的事情,嗯,家族里的专业人士顺便知道了一些相关的事情,比如叫俞白的人怎么和最终目标对上的……” 姜珂听了,眼前一亮,“那是好事啊,你顺便跟我说说啊。” 汐意外地停了下来,她又看了眼一旁的白语静,摇摇头,“应该没有必要。” “啊?”姜珂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怎么会……” “里面有一层更深的关系,跟推衍者你旁边的女孩,那位未成年的妖有关。”汐说出了让姜珂震惊不已的话,“如果没搞错,她是知道内情的,推衍者你身为友人竟然不知道吗,我以为我在说出最终目标这个名字时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姜珂转头,刚好和白语静的视线对上。如蒙上水雾一样湿润的柔软眼睛。 “对不起……” …… 一间封闭的密室内,汐和姜珂面对坐着,关于过去的咨询已经到了尾声。 黑色眸子澄澈如镜,倒映出外界,目光透视了前方,然后毫不停歇,深邃的湖面带着超越和俯视的气息,划过时光。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有一丝看不到的黑气缠绕其中。 姜珂要求的“报酬”汐已经完成,尽管有心切的疑问,但姜珂还是决定先信守承诺帮汐回溯过去。 触手怪很配合,在一股令人并不舒适的力量加入到眼睛里后,姜珂有一瞬间轻盈的感觉。 感知力一下子蔓延到无限辽阔,无所不能,真实到了虚幻。 似乎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妙不可言的感觉只有一瞬,然后她眼前再次出现了熟悉的色彩飞掠过快而失真的画面,这一幕让她突然想到了时空列车启动时的车窗外景。 来不及多想,大概范围锁定的目标地点的事浮光掠影地出现了。 过去比未来似乎更加难以捉摸,可能是生疏,也可能是因为并不完全是属于自己能力的缘故。 姜珂如实复述完自己看到的一切,汐沉默地听着,一些不知道前后经过,突兀暴露的片段感觉不到意义,但汐似乎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了解了,谢谢推衍者,这是成功的咨询。” 汐起身的刹那,纹理精致的白色长袖舞动出弧线,像燃烧的火焰。 “最终目标的总部在‘中世纪’,表面没人知道,多数传言也都是假的。”姜珂跟着汐走出去,对方嘴里快速说着,“但我们知道那里就是他们的总部。” “推衍者决定怎么办,马上出发吗?” “不知道……我先和语静聊一会吧。”姜珂轻轻说道,刚刚第一次有意识地回溯过去,力量消耗方面似乎大部分都是触手怪在承担,自己只是精神上有些疲惫。 更重要的,还是从那种感知力无限,看到感受到一切深层内部的超越感回到了普通匮乏的三维,有股难言的空虚。 汐没有说话,算是明白了。之后就是姜珂和白语静回到汐给她们准备在这里的临时屋子休息,汐说了句“想要离开随时告诉我,会派人送你们过去”的话后,也很快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小姜。” 视线中,那行熟悉的黑字不请自来地出现。 你谁啊? 姜珂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陪触手怪先生聊天,“干嘛,我们好像没到这么熟的地步。” “一样的,一样的,先提前培养下感情。”未知的运作在视网膜中,黑字的话虽然跳脱,但却是一字一字慢慢地出来,不同以往,莫名地感觉到了慎重。 “我们的合作已经开始了。” 一行字在姜珂心中一凉的情况下,缓缓出现。 “我可从没答应过要和你合作。”姜珂稳住心神,内心说道。 触手怪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黑字认真地诉说道:“这和口头上的答不答应无关,那究其只是生物声带振动通关空气传播发出的声波,表现形式也只是生命自己编写规定出的语言,而我们的合作,或者说契约更加准确,是从因果上开始的。” 触手怪知道姜珂会有疑问,继续解释道:“力量没有来之不易,等价交换,能量守恒,即使有人在一秒钟突破了瓶颈,或者以微小代价获得巨大报酬,中间,或者之前,就已经有能量在转换积累过了。” 白语静和姜珂走进了汐安排的日式屋子,脱鞋进玄关,白语静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天色不早,她乖巧地前去做饭,姜珂被触手怪突然抛出的消息搞得心神不定,她来到客厅做到蒲团上,默默接受这肯定不算好的消息。 “你说人话,复杂听不懂。”姜珂面色有点冷地说道。 “OK。”触手怪很爽快,“就是说,只要你通过我,让你的预知之眼看到了过去,我们之间的契约形式就已经开始了,并且除非结束,那就会一直持续。” “听你的意思,这个契约很无敌的样子。”姜珂听着厨房里轻轻的金属撞击声,说道。 “没错,固若金汤,任何人,谁都没有办法。”黑字不断冒出,说实话姜珂很想捏死看起来像在空气中飘着的黑字,可惜那行不通。 “很唬人,你觉得我会信吗?”姜珂轻松地笑了一声。 “你会相信的。”触手怪一字一顿,工整地像在写楷书。 “其他‘东西’或许不是这样,但我不同。” 181.回忆 屋外的光亮在减少,枢纽站的夜晚也没有很大的不同,夜色安宁中,周围木屋零星,亭台楼阁,几声虫鸣过后,有种处在乡下的奇妙,不时有一队队穿着和汐同样衣物风格的人走过,完全不像在异界,更像穿越到了古代。 客厅里一张较大的矮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饭,除了白语静主动去做的,还有大半是汐让下人做好送来的,让姜珂惊奇的是女佣送来的食盒中竟然有味增汤。 已经在源氏生活了几天,姜珂她们除了看到汐和一些不同的下人,并没有遇到其他位高权重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地方太大正巧没碰着还是故意为之。姜珂和白语静来时的衣服早就换下,此时穿着洁净干爽的长衣,坐在矮桌前,身为客人,被照顾了,那就入乡随俗,白语静对于跪坐相当熟稔,姜珂是怎么也不习惯,一直是看起来不雅观地盘腿坐着。 和式的屋子,接近和式的晚餐,算上相近的衣物,抛开别的不谈,还真有种去岛国旅游享受一番传统生活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安静,白语静低头轻巧地一手饭碗一手筷子,扒了一口,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偷瞄着姜珂,少女黑发盘了起来,仪表多出雍容,面色平静,缓慢地用餐,配上不属于平日里的表情和服饰,有种大家风范的高贵。睫毛自然下垂,黑眸深邃,优雅带着冰冷。 这个感觉不太对……姜珂姐现在好可怕。 白语静连忙低头,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菜,内心以为姜珂正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也是,任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肯定不会高兴的……”白语静思考着等会怎么和姜珂交代清楚很久以前和俞白发生的故事,曾经的冲突竟然会延续到现在。 在白语静心不在焉,完全没吃出汐特地让大厨做的珍品时,对面的姜珂也同样如此,她现在表面看起来很高冷,一副低气压,实则是在发呆,她也想着刚刚触手怪告诉她的事,事情真是凑到一起去了,突然的变故接二连三,还让不让人好好日常了。 “我【哔——】,这触手怪坑我,一声不响就让我和它开始什么契约了,果然触手怪真恶心。”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高兴了。”黑字一跳一跳在姜珂眼里已经是自带嘲讽地跑出来,“把责任都推给我,什么意思,嗯?你自己要回溯过去的,怪我,嗯?” “嗯你个头啊,滚!” “戚……” 新学会某种说话方式的触手怪尝鲜过后,便消失了一会,黑字消散踪影,就在姜珂以为它已经沉寂到某个角落时,突然一行字又在视线中央出现了。 “就算你知道了这个结果,也会去和那个银发面瘫达成交易,对吧?” 姜珂没有回话。 似乎嘴炮达成短暂胜利的触手怪没有落井下石,没有等到回复,也就不再出现。 姜珂叹了口气,触手怪说的没错,她就算知道最后会和它开始并不喜欢而且排斥的契约,也是会寻求帮忙,得到力量的。毕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不像无头的苍蝇,这是目前她唯一知道可以找到陷于困局的青云道友的方法。 换句话说,自己找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找的,自己回溯过去又不回,就靠触手怪得到力量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她是能预知,但不是神,不能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这个无限伸展的时空她没有能任意遨游还安全回来的能力。 “和触手怪的契约相当于公平的等价交换,我借用对方的力量愈多,契约的达成程度就愈深入,而触手怪的条件,就是一开始说过的复活了。” 真不知道这个不时跳脱,但本质非常黑暗可怕的东西复活出来是什么场景…… 木已成舟,现在姜珂对于这个契约所能应对的,就是以后尽量少用触手怪的力量,目前最紧急的,还是要救出生死不知的青云道友。 真不知道明明本来是保护我的青云道友,到现在怎么要我保护他去了啊。果然么,世界上的男人,一个都靠不住。 “姜珂姐……” 轻声的呼叫,姜珂回过神,看向眼前的白语静,对方放下了筷子,正色看着她。 姜珂想到了白天汐说的话。她知道青云道友和白语静肯定有着不一般的联系,从当初青云道友一眼看到那支银质鸢尾就收留语静的举动就看得出来。她吃惊的是这次的事是和这方面的有关。 她也没什么心情吃饭,给白语静一个温和的微笑,就像当初在咖啡店一起生活时的模样,让本体为妖的女孩不用太严肃。 “其实早就该告诉你的,一起生活这么久了……然后到如今青云道友收留了我,却因为我的原因跟人打起来,现在凶多吉少。” 白语静对于俞白因为收留自己的而牵连很自责,但是姜珂压根不清楚你俩之前咋整的,不说明白我连假装点头都不好代入好吧。 “你先说之前怎么回事,一件件来。”姜珂从矮桌一角拿过来杯子和茶壶,各倒了一杯,自己双手抱着杯子说道,“我记得青云道友跟我说的是关于和政府官方的交易中与你联系在一起的,然后欠了人情。” 白语静注视着杯子里清水倒入还未平稳下来的漩涡,语气有一丝回忆。 …… 呼救声是女性,夹杂着一些低吼,俞白拿着那根被日光照到会闪闪发光的银质玉佩,犹豫了一下。 “今天天气不错……” 俞白抬头看着蓝色带着微粉的美丽天空,自语了一句。 气氛有些凝滞,背景被女人呼救慌乱的声音浸染,他原地站立了几秒,终究还是转身朝巷子走去。 下午暖烘烘的阳光照不到这个幽暗小巷,阴影把蔓延进去的光亮吞噬,俞白无声无息地探身,然后贴墙走进,一个兴奋的男人和一个即将受难的女人映入眼帘,他动作轻缓,做出决定之后展现强大的执行力,一步一步,和不远处正在发生的激烈抗争形成巨大反差。 这里是妖之州,所以哪怕面对劫色的混混,哪怕偷袭,都要谨慎。 当距离背对俞白的男人只有三米时,他看清了缩在墙角女人的面貌,绝对美丽可人,温尔安静的风情,一头黑色如墨纯净的长发混乱披散着,或许当它被鸢尾发钗盘起来时,会有白色天鹅的脖颈,和名门优雅的姿态。 地上掉落着两袋食材,里面绿色红色的蔬菜肉类滚落一地。 俞白表情从未改变,他摸到了男人背后,对方粗重的喘息如野兽。 黑发女人面色苍白,即使衣物凌乱,身上也已经有了几道被用强留下的红印,可那安静的气质依然坚强地存在,那安静变成了镇定和顽固,她尽了全力,脸上是慌乱中的平淡——那黑色的眸子愤怒中又像考虑过一切,这不一般的模样让俞白愣了一瞬。 如果事情发生了,这对女人来说是很灾难的。 女人看到了如影子般冒出来的俞白,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俞白本该伸出去扭断脖子的手迟疑了一秒。 施暴者注意到了什么,他猛然拔出腰间的匕首往后一刺! 对于身体,力的方式,俞白早已到达控制入微的境界,“叮当”,武器掉落在地发生清脆的响声。 “匕首不错。”这敲击轻快的音质让俞白内心默念一句,下一秒,那名男人即将被锁住关节。 面色凶戾的男人眼神一凝,手臂不受控制的轨迹让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空气突然之间犹如生命般扭曲,俞白感受到了沉重,空气的密度被改变了,手上速度慢了一分,他一脚直接往男人解开一半腰带的胯下踢去,左手按住对方刚拔出枪的手,死死贴在腰间,他还好心地帮对方推了推手指,扣动扳机。 “咻!” 是激光武器,一个血洞毫无阻碍地出现在男人的大腿处,惨叫声还没结束,贯穿血肉的伤口便被高温焦质化了。 败势已显,对方没有来得及更大程度地发挥出他的异能,俞白冷静又快速有力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很好杀的。 强壮的身躯软软倒下去,俞白看了看一边正在整理衣物的黑发女人,又看了看尸体,略微皱眉,怎么处理? “谢谢你,先生。” 不出俞白在阴影中看对方抗争显露出的气质的预料,当女人站立起时,尽管身上多处脏迹乌黑,但仍旧会让人知道这是受过优等乃至贵族教育,并且平日一直维持,温雅到骨子里的女性。 这种女人,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面对道谢,俞白只是点点头,甚至一直处在背光处不让她看清自己的面貌。 “真的非常感谢……”女人理了理披散的长发,看向俞白的目光有些不知道怎么做的踌躇,再看看地上的尸体。 “不客气,我路过听到呼救,就来看看。”俞白看了看地上冰冷躯体的着装,使用异能,激光武器,没有显露出妖的特征,那看来也是妖之州的外来者,雇佣兵吗? 激光武器不会造成火药武器的伤口破坏,没有出血,会方便他善后,如果不是本土居民,那问题就不大了。 俞白和女人对视,然后都怔住了。 天上的微粉云层终于被风挪开,阳光斜斜地射下来,巷子里陡然明亮,光明的加入让小巷里的光影一下子产生颠覆的变化,一半的事物浸润的日光中,有了温暖的影子。 俞白和女人的影子倚在墙上,面面相觑。 很漂亮……呸,这里阳光照得到的啊。 俞白内心无语,忍住了抬手遮住脸的想法,轻咳转过半身,只露出侧脸,说道:“那个,你以后路上多注意,小心坏人。” “这里,不介意我来处理吧?”俞白语气稍微低沉下一点。 “嗯……好的,那先生再见。”俞白把话说得比较明确了,这个女人应该听得懂,看在起码救了她一次的份上。 女人似乎理解,没有多做逗留,草草捡起地上的食材后,脚步声便渐远,俞白暗暗松了口气。 “对了!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吗?”远远地,大概是巷子口处,传来温尔的女声。 挠了挠脑袋,忍住了说“雷锋”的欲望,他开始从背囊里拿出毁尸灭迹的东西,“我叫俞白。” “我叫白留歌,再次谢谢你,俞白先生。” 俞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即使是名门气质的大小姐说话也会这么磨叽啊。 待到真正安静下来,俞白专心做着工作,武器一样处理掉,收起也带不走,安检的风险太大。十分钟不到,他走出小巷,天色还可以,温暖的光芒陪着清新的空气,像是幽暗地方的黑暗从未发生过。 俞白一拍脑袋,“好像忘了一件事。” 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忘记还给那女人了啊。 随意把这件小事忘记,俞白对那家生物科研机构的外围观察已经做得差不多,但时间还有很多,他继续沿着街走进行复习,路过一片绿化优秀的住宅区,俞白经过一栋围着只有一人高的围墙,里面有着小庭院的三楼玲珑房屋,一个女人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差点撞上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女人抬头的一瞬间,俞白嘴角一抽。 “俞白先生?” 182.豢养 “到底是怎么搞成现在这种情况的?” 坐在柔软的垫着坐垫的椅子上,俞白有些木木地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杯热茶,白气缕缕宛如他现在轻飘的思绪,周围是家庭常见的摆设,普通而又温馨,此刻他应该是坐在客厅这张兼餐桌的桌子前,右手边是半开放式的厨房,那个刚刚被他从劫色雇佣兵手里救下的女人正在忙碌,左手边则是沙发和电视。 从进来前屋子的外观,到如今室内的装修,任何地方都相当普通,就像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的私房,除了家庭成员少了一些。 这不该是那个叫白留歌的黑发女人应该有的居住环境……俞白暗忖,白留歌身上的气质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突出。 俞白在目标地点周围有意无意复习环境,却没想到再次撞上了差点被施暴的白留歌,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 “俞白先生?” “哟。”俞白嘴角抽着,虚着眼看向这个气质安静的女人,再看看后面对方走出来的屋子。你丫的不会再自己家附近两三百米的地方被劫色吧? “不好意思,啊,真巧啊……我之前在那个地方,丢了东西,走得太匆忙忘记了……”白留歌面对如此场面也手足无措,温尔的大人气质里难得有了丢了作业撞了老师的高中女生慌张。 白留歌保养的很好,也天生丽质,但俞白从整体观去她应该也有近三十的年纪,一丝羞红从脸上透出,混合着之前的苍白,难得的少女姿态啊。 “你找的是这个吧。”俞白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根银质鸢尾发钗,说道。 白留歌眼里闪过惊喜,接过了发钗,看向俞白,乌黑的眼睛犹如水潭,“就是这个,谢谢……俞白先生,你今天对我的帮助太大了,这个发钗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俞白摆摆手,刚想赶紧走人,这次却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请,请进寒舍休息一会吧。”白留歌面色羞红,有些支支吾吾道,她本不该如此,只是实在太久没有再做邀请家中做客的举动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喝一杯茶,聊表谢意。毕竟先生你帮得实在太多了,就这样任由你离开实在不应该。” 白留歌到后来语气顺畅起来,不温不火地真挚说话,温柔的声音进到心里也很舒服。 看得出白留歌面色带有坚持,俞白笑了笑,“这不方便,你家里人……” “家里只有我和我女儿,没有外人。”白留歌快速说道,欲打消俞白推辞的行为,然而说完话,又意识到什么地攥紧衣摆,面色更加通红。 俞白摸了摸脑袋,有些麻烦,对方的口误,他自然不会去邪恶地追究。 …… “也许找个本地人问问侧旁敲击下那个小型科研机构的信息也好。”俞白为自己到这里喝杯茶找了个有力借口。 “啪嗒。”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上传来小巧的脚步声,俞白闻声望去,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探出的脑袋。 同样的黑发黑眸,眼睛亮闪闪,是白留歌的女儿吗,长得很像呢。 那只有和楼梯扶手一样高的女孩向俞白做了个鬼脸,发出故意恶心的叫声。 “白语静,回房间去!” 白留歌端着一个放着甜品的盘子,抬头呵斥道,即使是这样,那语气也只有严厉里的柔软。 女孩不情愿地看了一眼白留歌和俞白,还是啪嗒啪嗒跑上去了。 “那就是你女儿?”俞白看着解下围裙,把盘子放到桌上的白留歌问道。 “是的,让你见笑了。” “没有,很可爱,长得跟你很像。” 谈话到这里短暂结束,气氛安静下来,白留歌坐到俞白对面,倒了杯水,向俞白温柔笑着,“很久没有客人来家里了,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俞白摇摇头,喝了口热茶,“你们应该是妖之州的本地人吧?” “是的呢,我们在这里……住很久了。” 俞白眼神动了动,这句话有特别的情绪,虽然他是不能理解的。 “俞白先生是哪里来的,联邦星际,特鲁帝国,还是枢纽站?” 当俞白问出上一个问题的时候也就变相说明自己是外来者,白留歌询问了几个科学侧最知名的地点。 “都不是,我来自一个小地方,很偏僻。”俞白模糊答道。 “这样。”白留歌点点头,没有刨根问底到底来自哪,至于来到妖之州干什么,也很识趣地没有询问。 没有营养地聊了一会,俞白把话题转过去,在话语中渐渐让对方对自己的认知往好奇游客方向偏,然后装作有兴趣地随意提到了路过时看到的那家生物科研机构。 “哦,那个啊。”当说到名字,白留歌了然地点点头,她如水的眼睛看向俞白,浮出善意。 “俞白先生,你……或者你们,还是别打那个地方的注意了吧。” 突然的一句话令俞白瞳孔一缩,半秒间他的肌肉已经紧绷,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 “我……没有恶意。”白留歌抿着嘴唇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叉子,轻声说道。 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达了她的身后。 冷着脸,俞白没有说话,默默站在原地没有发出声音,就保持危险的姿势。 安静的客厅中,任何一丝响动都清晰可辨,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隐匿着,只有楼上有女孩轻微的动静后,他放下了原本放在桌上的餐叉。 慢慢地,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俞白注视着白留歌的面容,不放过一丝可能变化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 白留歌捏紧的手松开,她略微捋了捋头发,“是我太突然了,造成了俞白先生你的紧张。” 面前的男人没有了回话的心情,从之前彬彬有礼的热心绅士变成冷漠的石头,也许他表面的平静下正翻涌着浪涛。 叹了口气,白留歌缓缓地,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 夜色深沉下来,天空不时有巨大的黑影无声地划过,在枢纽站平常的夜晚,姜珂听完了白语静所说的话。 矮桌上的茶水已空,故事在说完之后总是有一段难言的沉默,良久后,姜珂帮忙续了热水。 “想不到还有这种事啊。”姜珂说了一句,“青云道友之前在NNRC,打上注意的那家科研机构竟然是最终目标在东悬臂的分部……而下属项目中顺便研究的对象,就是语静你们家族……” 白语静面色有些哀伤,语气安静地诉说着外人听来不人道的事情,“因为我们能力特殊,便在我妈妈那一代开始进行了暗地操控,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直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对方豢养的妖兽。” “因为妈妈的血脉比较纯净,受到了优渥一些的待遇,但也仅仅是普通家庭的水准……其他族人,生活境地可想而知。”白语静低着头,“在一次试验中,妈妈听到了最终目标人员随意的谈话,说是周围出现了‘外地虫子’。” 天边隐隐的遥远雷鸣,姜珂往外看去,那是大片的黑影划过夜空,沉重的阴影可能是一艘巨大的星际战舰,也可能是成群的飞行生物带起的雷霆万钧。 多么宏伟强大,可那宏伟强大,也会把炮口和爪牙对准她们。 “青云道友得知消息后赶回去,可惜看到的只有奋力抗争后的尸体了。”那时候的时间应该是傍晚,妖之州微粉的夕阳不知道还能不能照到男人的影子。 然后俞白在如姜珂和白语静交谈时同样深沉的夜里回到白留歌的家,说了一番话,年幼的白语静在睡梦中只听到轻轻的敲门和身旁白留歌起床的响动,窸窸窣窣的细语后,白语静只是皱眉翻了个身。 在那之后,在那段空白时间里,很少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 事情变得明朗,白语静在半年前来到了咖啡店,加入了俞白和姜珂的一员,那也意味着,她的母亲白留歌用某种方式将她送到了这里,之前爷爷的说辞只是幌子。 白留歌不能让白语静继续承受这种没有尽头的命运,逃离妖之州,逃得越远越好。 由此,在这种交错的关系下,最终目标派出人手追寻白语静,虽然远距离的阵法传送他们得知不到坐标,但是也不可能不理不顾,漫长时间之后,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俞白这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然后之后的围捕,有意算无意,到俞白失去消息,便说得通了。 源氏的屋宇中,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只有明面上的悬挂的点点灯笼和暗地的预警系统还在无声运作。两位女孩暂居的房屋内,灯光橘黄,两人都洗漱趟上了床,熄灯之后,安静的夜光流泻到房间里。 “那我们之后怎么办呢。”白语静打破了安静。 “汐说最终目标的总部在‘中世纪’,青云道友也被困在了那里。”姜珂裹着被子,看了眼另外一张床上的语静,“你知道中世纪是什么吗?” “有点印象,记不清了。”白语静犹豫道,“似乎不是很有名的地方,很普通的人文样貌就是骑士文化这样。” 姜珂沉吟了会,揉了揉脑袋,“我们不会要从正门杀进去,大喊还我青云道友吧?” 白语静因为说完过往而变得低气压的气场被姜珂的搞怪化解了,噗嗤笑出,“哪有这样的。” “所以说嘛……先不说蠢不蠢,就是真让说我也喊不出口。” 姜珂无奈着,玩笑归玩笑,她可是真的很烦恼。 …… 身体很虚弱,并且轻飘飘地提不丝一点力气,身下动了动,轮子在光滑地面转动的声音,白色单调的色彩消失了,头顶明亮晃人的无影灯变成了漆黑的天花板。 男人想到什么,嘴角苦涩地动了一下,谁知道还会有人惦记他啊,这个广袤的天地每天都有传奇在发生,宏伟如白鲸,在匿迹之后也会很快随风飘散在历史中。 致幻剂的效果还在,他的脑子浑浑噩噩,虽然没有了诱导和设备的强制,但放松下来思绪反而忍不住地回到时光。 视线一闭一合,身体不像是自己的。 七名道友,包括老道长,都死在了最终目标杀手的手下。老道长不是要求战力最高的,而是要更适合统领全局者,当俞白回到那个鲜血遍地都懒得收拾的集合点,老道长还剩一口气,他虚弱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将手轻轻放了过来。 俞白表情有些可怕地接过,那是七名道士身份牌。 “跑。” 吐出一个单词,那位便彻底失去了气息。 不要想着报仇,对方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们。俞白记住了队伍留下的遗嘱,他攥着那哗啦啦的一串狗牌,回到了白留歌的家中,谢过对方,并郑重表示欠下了人情。 “你之后去哪?”黑发女人温柔的眼神里藏着担心。 “去该去的地方。”俞白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劝阻是无用的,尊重男人的决定,也是女性的矜持。“你来自哪里?”白留歌对着背影轻轻问道。 说出来会有危险,但这个女人没事的。 覆灭的消息传到地球,引起震动和恐慌,损失了一批最精锐的人员,集技巧与头脑一身的无可复制者,那名白发老人的委员长引咎辞职,龟缩,地球停止了浮躁脚步。 183.伪装 “你们确定要去吗?” 华丽的琼楼里,四角飞扬的屋檐下,四人正在进行着安静的对话,尽管内部有着很多沉重。 第二天没有踌躇太久,姜珂和白语静便做好决定来到了汐的主屋中,不过不是在之前同样优雅的庭院中,而是在更正式的正厅。 除了三人外,还有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垂手恭敬地立在汐的身旁。 姜珂看了眼似乎是汐的手下,关于此事应该是外人的斯文男,见汐没有让对方回避的意思,便点头继续道:“没错,我们确定。虽然已经麻烦你好几天了,但还是想拜托你送我们到中世纪……之后的事我们会自己看着办。” 斯文男看着地面,对姜珂所说的话丝毫不惊奇,似乎早已知道经过。汐盯着姜珂的眼睛,黑色的眸子堂堂正正和她对视着,在看向白语静,脸上同样是坚定。 愁云惨淡的痕迹也没有,其实从一开始姜珂和白语静就没有什么好退缩和犹豫的,面对可以预知到的风险,虽然会权衡担忧,但当时间一点点迫近,内心正视而需要决定的时候,她们也很自然地放下别的情绪,青云道友那里,是必须要去的。 没有青云道友,姜珂可能早已经陷入悲惨的命运,那些都是对于那时候弱小虚弱的她无法反抗的;而白语静,俞白的收留,让她在咖啡店工作,重新开始和被豢养的牲畜每天试验不一样的生活,表面无所谓但保持着毫不犹豫和真诚的关心,她在陌生的杭城,确实融入进去并满足地生活着。 俞白处在孤立无援,也许是最冰冷绝望的时刻,这个时候她们不去,还有谁能去呢? 被照顾的一方这时候要去变成照顾的一方了,这句话没问题,此去欲何?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了。 昨晚姜珂和白语静两人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值得一书的过程,姜珂说“有点想起青云道友以前教我防身术的时候,很严肃地说女孩子要认真锻炼身体”,白语静则是翻了个身,黑发精灵在倾泻的夜光中扑腾,“老板五子棋还没赢我”。 简单几句,美好的感觉纷至沓来,失去了会明白曾经的可贵,一起相处时的事与话已经变成回忆,在必要的时候又会成为诗塞满内心,一个开始成熟的少女,和一个还在保质期的萝莉,就默契地知道明天该干什么了。 …… “说很危险,是送死这样的话就不说了。”汐坐在首位,平平淡淡道,内心或许也是充斥着情感的,“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是这样。” “我会让人去准备,时候到了我会带你们去‘中世纪’的,另外进一步的情报也已经出来了,地点摸清。那里很大,我可以带路。”帮忙打探俞白的消息,情报的获取是连续的,前因后果,几个人物的关系汐在这个过程中也明了,她说不定比姜珂她们知道得更清楚其中的错杂。汐平静地说完,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低头安静站立的斯文男,“这个是我们信息处的处长,这次就是多亏了他。” 终于提到了自己,斯文男抬头和煦地朝姜珂和白语静笑了笑,像是演练了很久的动作,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青年是在情报部门这种地方工作的,他内心也许有着另一番面貌。 “两位好,我叫尤尤克里。” “你好。” 姜珂两人打了招呼,和汐的交易都算是自愿合理,但礼貌还是要有。 “克里,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关于行程的安排,就麻烦你了,越快越好。”汐对尤尤克里说道。 对方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退了出去,经过姜珂和白语静两人之时深深看了她们一眼。 待到再次安静,姜珂不太自然地说道,“汐,其实没必要你亲自带我们去,随便找个人,例如那位尤尤克里知道内幕的信得过的人就好了。” “没关系。”汐面色稍微柔和,看来在姜珂的多次提醒下,对于面部的控制,对方有在努力,“我们之间存在互相出力的协定,既然做生意,那就做得好一些。所以不要感到有任何的不自然,这反而给了我压力。” “好吧。”都这么说了,姜珂也就没什么好坚持的,如果带路的人是熟悉一些的汐,对她来说其实是最好的事情。 源氏作为一个大家族,效率没有臃肿,而是很快,到得下午,姜珂就接到了可以出发的消息。 姜珂和白语静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带,除了一些衣物,便是仅有的几件生存防身用具了。 待她们和汐汇合,对方也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服装,还是白色,不过手脚,腰等处,都有束身的处理,这让表情冷漠的汐多了一股英姿。 她们这次到外界,换成汐来推动,自然不会再坐最大众化的时空列车,还是有专门的传送法阵。 坐标明确,用不同于列车的方式,消耗虽然巨大,但能极大简省时间。 让姜珂意外的是,在法阵中站立的,只有汐一人,竟然没有其他人员陪同。 或许大家族对嫡系的培养和成本已经到了不需要惧怕落入危险局面的地步,姜珂不去深究,和白语静一起与汐同列。 周围有操控的人手,法阵处在靠近源氏中心的位置,一间大殿的内部,姜珂还没有来得及知晓这个能屹立在枢纽站的底蕴家族的一角,便在亮起的光芒中离开了。 …… 沉重的马车吱呀呀地碾过泥土,车痕从道路的一端一直延伸到这里。 穿着中世纪亚麻服饰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行走而过,轻声的低语,有些面容疲惫,突然某个段落会产生小小的骚乱,几句大声的呐喊,又很快平息。 姜珂,白语静,汐三人,就站立在这条忙碌小道一侧的草地上,不管是服装还是情态,都在这一行难民般的人群中显得突兀。 无数双懦弱下又藏着贪婪的眼神已经扫视过他们,但时间还短,这些虚弱的流民还没有把思想付出实践。 姜珂三人通过传送阵,来到了“中世纪”的一处荒地,然后汐好像对周围环境已经了解过,很快领着姜珂和白语静走到一处通行的小道上。 毫不稀奇,还不友好。 “三个小姑娘,你们也是从本森城那边退下来的吧?”姜珂和白语静只是站了一会,通过这一行过去的人观察着这个世界的面貌,等着汐下一步指示的时候,一个肌肉健壮,只穿着脏兮兮破旧背心的男人从人流中破开询问道。 姜珂和白语静穿着的都是长袖,刚才走了会路,加上这里闷热的天气,额头上隐隐有汗珠。背心男问的对象是姜珂她们三个,但是话音落毕,却没有人回答。 白语静看了姜珂一眼,意思是咋办,姜珂眼神示意我咋知道咋办,然后就转头看了汐一眼,汐……好吧,对方冷漠地站着,视线高高的,完全把背心男当成了空气。 面无表情加上睥睨的眼神,完全是一副你是辣鸡我不屑跟你讲话的态度。 瞬间僵硬的空气令背心男脸上生涩的笑容很快消失,一抹凶恶熟练地出现,他歪头打量了三个里面最装逼的汐,冷笑道:“看你们样子,也能知道是本森城某个家族里逃出来的女人,仆人都跑光了对吧,是不是很不习惯?这种时候是不会有人再伺候你们这些矫情金贵的贵族小姐了,今天算我杰克大爷心情好,过来上我的牛车,我会给你们食物和水,之后就送你们表面淑女内底生活淫乱的小姐们去该去的地方……” 姜珂嘴角抽了下,好熟悉的套路,这位盯上她们美色从而生出歹意的背心男站在汐面前,还在滔滔不绝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身后也有五六个大汉面色不善地走上来,看向她们的眼神也都有着猥琐。 “看到我后面的人了么,识相的话,就赶紧……” “滚。”汐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姜珂默默把头别过去,不准备去看。 背心男面色一怔,马上明白了银发少女说了什么,一抹愤怒的神情还没从思绪转化到表情,空气就陡然炸裂,他如被炮弹击中飞了出去,破烂的背心在空中撕裂成碎片,他全身是血地摔进后面几个同伴的怀里,已经没有呼吸了。 空气的爆炸响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马车的滚动,轻声交谈都停了下来。 “是巫术!” 有人惊恐地喊道。 小道上猛然慌乱,以汐横切如道路的截面为界,一边地驱赶马车,或是鞭打牲畜疯狂地往前面冲,另一边的也同样发力,驱使着虚弱的躯体往更后方跑去。往后跑的人群和原本的人流发生了冲突,但在一推撕心裂肺真诚无比的“巫术”声中,很快慌乱就蝗虫过境蔓延,脚踏,混乱,两边火速清理出了一个场地,留下几具被踩死的尸体。 而背心男的六个同伴,似乎是被吓傻了,或者是有着“我惹上了巫女那她就一定会杀我,不如战斗到底”的想法,他们愣是没跑,待到人群混乱冲散,他们扔下背心男的尸体,纷纷拔出了匕首。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重情义的吗?”姜珂疑惑说道,六个大汉明显怕得要死,令人惊奇地没有跑路,还要给同伴报仇? “哦,我知道了,这就是这个世界骑士文化昌盛的表现吧?”姜珂明悟了什么,对白语静说道。 “不是……”白语静挠了挠脸,看了看面色决然的大汉们,不好意思道,“可能只是碰到了弱智……” “……” “杀啊!!” 面对六人手持武器的对峙,汐完全是云淡风轻,看着六头牲畜的感觉,十几秒的宁静之后让已经做好被进攻准备的劫色六人小队感到了巨大压力,一鼓作气,三而衰,一人大吼一声,率先冲了上来,其余几个看了,也心一横发起冲锋。 汐淡淡地注视六把寒光锋刃的靠近,轻轻挥挥手。寒气凝聚起来,本土似乎闷热的季节里,一旁的姜珂感到一丝凉意,她刚舒服又好奇地回过去看怎么回事,刚转头又马上瞥开,噗噗噗……六根冰锥全部刺进了劫色小队们的脑袋上。 黑红的鲜血浸染了纯洁透明的冰块,热烈碰上冰寒,一股妖异的感觉。 “走吧。”像是做件什么小事,汐解决完麻烦后,对姜珂二人说了句,就走上小道,往前方迈进。 这条由砂石,泥土混合而出的道路长年积累下已经被人踩着异常厚实,之前看起来小,但当五花八门的人流散光,却又觉得空荡,是可以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官路。 “我们要去哪里?”走在安静的路上,姜珂反而不适应,问道,“还有既然这里是最终目标的总部,冒然杀人没事吗?” 这里的发展程度只有中世纪水准,并且奇怪的是它已经保持了极长时间的阶段,没有文艺复兴,也没有启蒙运动,所以被外界的人命名为了中世纪。简单的介绍汐已经给姜珂她们说过。 “我们要去兰顿监狱,那里就是你要找的俞白关押的地方,藏在一个表面监狱之下。”汐走在最前头,超出半个身位,“这里是帝国的边境,夏秋交接,正在和隔壁的联邦打仗。” “难怪刚才那些像是难民。”姜珂低语道。 “前线帝国失利,几个城镇被占领,十几万人在附近逃亡。”汐像是在背文案,“这里离前线很近,不过没关系,不关我们的事。至于杀人会不会引起最终目标的注意,他们总部在这里,但不可能做到掌控整个世界的程度,虽然他们的确很有手段。” 184.难民 姜珂一行人的目标兰顿监狱,距离这里虽然不远但也没有到步行可以轻松到达的程度,按汐的打算,本是要到附近的集市点买一辆赶路的马车。官路延伸过去,尽头应有一个边境商人汇聚的站点。 “不过我说啊,刚才声势那么大,那么多难民跑了,消息肯定传得快,这里是帝国的境内,他们附近的巡逻队不会来吗?”走在安静的土路上,姜珂想到什么,皱眉说道,“还说了‘巫术’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们这么放心地不改变路线行走,是不是有些……” 话还没说完,秉承着立下Flag必须要灵应的法则,远处陡然产生一股烟尘,宛如小规模的飓风席卷过来。 “……” 哟。 白语静默默看向姜珂,连前头的汐也略微偏头。 额头上划过黑线,两人的深沉凝视令姜珂有些无语,但既然刚说完话,为了配合情景,她还是贴心地问道:“这个……那是什么?” 离得稍微近了,视线清晰一些,猛地,十几匹战马从尘雾中腾跃而出,一队骑兵带着轰隆隆的马蹄声绕行过来,更后方有穿着制式盔甲的士兵在奔跑。来的数量大概不到百人,但即使如此,迎面扑来的气势还是让没见过战场的姜珂有些淡定不了。 小队骑兵没有直冲,而是在观察到姜珂三人后就隔着安全的距离打起圈子,后方的步兵也很快停下,摆出严谨阵型。 “嗯,这就是帝国的军队。”姜珂没有等别人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脸蛋疼地给自己回答了,像极了那什么【哔——】。 应该是畏惧于难民中有关“巫术”的情报,这小股帝国部队没有贸然上来,待确定已经把三个少女包围起来后,一名小将骑着战马跃出阵型,开始进行喊话。 “我们怎么做?”雄浑的话语声传来,白语静气势沉淀下去,一抹阴影中的杀机泄露出来,这片地形开阔,没有遮挡物,对她发挥影响有些大。 “喂喂,我们应该不用一定要正面刚一波吧。”姜珂感到麻烦地说道,她们来这里又不是打天打地打BOSS,一路杀杀战个痛的,正经事还没做,怎么就遇到这么多战斗了。 因为常年就有摩擦发生的帝国和联邦,在积累的矛盾下爆发战事,前线联邦军队势头凶猛,边境之地都已处于紧绷神经的状态,所以面对突发事件驻防部队的反应也快上很多。 骑兵长官的喊话大体就是你们已经被包围啦快点放弃抵抗原地投降,不然就巴拉巴拉,和抗日剧中兔子的“缴械不杀”之类的差不多。一番有力严肃的喊话之后,不说一直保持面瘫的汐,就是姜珂和白语静,都没什么反应,对于对方的威胁都没有太过担心,百人不到的队伍,真是古代普通军队的水平,冲出个口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重复喊了两遍,百人军队长官的嗓子都要哑了,被包围者却没有表露丝毫示弱迹象,气氛僵持几秒,火气弥漫,那名长官再次确定那三位少女和难民们描述的巫女相符后,朝身后举起手。 哗—— 弓弩被大力张开的声音,十几名骑兵全部将携带的弓箭拉到满月,朝向半空。 “放。” 手臂挥下,弩弦嗡嗡颤抖,十几支箭呈抛物线的轨迹松散射去,另一边的步兵队伍看到友方的动作,也做出了同样的行为,几十支呼啸的利箭冲上天空,然后斜斜地同日光一起,插了下去。 上百支的箭雨在近两百米的距离中射来,堪堪在一箭之地,又是抛射,准确度并不高,但几秒后从天空不断拉近的“咻咻咻”声,还是会令普通人心生发麻。 姜珂深呼吸口气,抚平下胸口新手紧张的心情,看了看天上近在咫尺的箭雨,又看了看地面,嗯,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 剁剁剁—— 箭支没入泥土,箭尾的羽毛在作用力中不断抖动,姜珂看了看周围插满弓箭的地面,唯独她这块地方幸免,耸了耸肩。 姜珂有闲心地从地上拔出一支箭,端详一会,做工挺粗糙,马上又感觉无趣地扔掉。 三轮箭雨之后…… 两百米外的小队长官已经看得瞠目结舌,这都什么玩意?白语静和汐自然用各自超人的手段躲开了箭雨,最让人无语的还是姜珂,一群帝国士兵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发少女愣头愣脑地走了两步,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然后箭雨哗啦啦地落下来,无一例外,全都插在了对方身边。三次下来,完全就是把几秒前的事情回放了一遍。 凭什么? 那个具有巫术,能举手挥出冰芒的银发少女就算了,那个反应极快身手灵敏的黑发女孩躲掉箭雨也在情理之中,但为什么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黑发少女能凭走两步就一点事没有,她难道是幸运女神的在凡间的代言? 不,我为自己带盐。 在此次和联邦的战事爆发前,虽然帝国已经多年无战,但边境的驻防部队还是有作战经验,面对颠覆他们三观的三人行为,小队长官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不规则的狰狞冰柱竖立,双脚稳稳地站立在一根延伸出来的细小冰锥上,寒气逼人,“留下他们三匹马。”战马嘶鸣着转身,见到对方有撤退迹象,汐突然说道。 白语静眼神一凛,身形一暗,在这片地上的冰块的反光和三轮箭雨留下的高高瘦瘦影子中,忽明忽暗捉摸不透地前冲过去。 汐也没闲着,轻轻一踏,脚步像踩在有形的空气上,未成型的寒冰闪过流光,汐用优雅的方式眨眼已经是十几米开外。 只留下姜珂一个人留在原地,闷热的风吹来,好像有点尴尬呢,她咳嗽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手枪,仔细瞄准了一会,两百米外的人影一个个都成了黑点。 “砰!” 姜珂吹了口硝烟,把枪收起来,慢悠悠地往白语静和汐冲过去的地方走过去。 “没打中……很正常,反正我也不会骑马。” 马儿不安分的晃动脑袋,一步一步抬起强健的四肢,稳稳走在草地上。 姜珂面色紧绷地坐在马背上,双手抱着前面白语静的腰,身子随着颠簸一颤一颤。 “我们……可以走得慢一点吗?”才一会,姜珂就觉得屁股被震得很不舒服,弱弱地问了问另外两人。 汐微微摇头,只露出一个高冷的侧脸。 “姜珂姐,那群士兵跑了之后,我们肯定要加快速度离开,趁还没有发生大的麻烦前,赶到兰顿监狱去才行。”白语静好心说道,她甩了甩缰绳,桀骜不驯的战马被强行扒下了护甲,到现在也掌控得差不多了,“似乎可以加速了,汐,久等了。” 语静后半句是对前面一些的汐说的,汐闻言点点头,一甩缰绳,策马奔跑起来。俘虏来的战马需要一定时间驯服,汐的速度很快,之前早就等着白语静的完成了。 “驾。”白语静软软地叫了声,棕毛的马匹跟了上去。 姜珂顿时感觉你们两个针对我,速度提升,绿色的草地从两侧不断划过,飞驰的风呼呼吹着,她只好紧紧抱住白语静的腰,缓解心中的紧张。 白语静和汐主动对失去战意的帝国小队出手,很容易就捞到了代驾工具,本来她们还很周到地抢到三匹马,不过碍于姜珂的驾乘技能是LV0,只好放生掉一匹,让姜珂和白语静同坐,挤一挤。 脱离官道,两匹健壮的骏马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奔跑,时间久了,姜珂放下第一次骑马的担忧,享受起这化为风一般自由的感觉,放眼绿色,前程任行,甚至升起豪迈,姜珂差点就要唱出“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了,不过想到有损市容,不对,是地球容,就算了。 兰顿监狱位于边境几座城镇之间,是独立出来的建筑群,能放在城外,并且是边境,里面关押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不是犯了事发配到这里做劳力的刺头,就是等着成为边境军队里冲在最前面的炮灰,戒备相当森严,为了方便管理和安全,也是处在市郊之外,平时的物资运送都有军队看押。 朝东北方策马了半个小时,姜珂早就从套马的汉子的豪情变成了巴不得赶紧下马的苦逼,没办法,再汹涌的情感也抵不住快被震散架身体的幽怨。地平线处,一个人类聚集的镇子映入眼帘,蔓延的低矮城墙从草原尽头冒出来,周围行人渐多,除了一些商贩,还有大量难民混杂其间,除了最大的官道,还有一排排的人流挤在长年累月踩出来的土路上,场面颇为壮观。 这一路上姜珂她们也看到很多从前线到这里流离失所的难民,各个饥荒面瘦,但她们都是绝尘而过。 人多了,速度也就慢了,到后来只能下马,姜珂,白语静脸上都戴好了从地球带来的口罩,汐也分到一份,不晓得消息传播的速度有多快,但稍微做点措施总是没错的。 牵着膘肥健壮的骏马走在一行矮着身子的难民之间,其实有些突兀,临近城镇,弱智可能会少一些,难民们看到姜珂三人牵着的高头大马,便又很快低头匆匆而过。 “这是这里的货币。”汐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待会进城要交费,我们在里面休息一会后继续出发。” 浑身被震得走路都不稳的姜珂接过了袋子,稍微拎了拎,叮当当的声响,想到目前的环境,她拿出几个铜币给白语静后,把钱袋小心藏了起来。 对于汐的提议姜珂没有异议,这里既然是最终目标总部所在,虽然土地辽阔,对方人员稀少,但难不成就运气不好碰上了对方的眼目,到时候劫狱的事就落空了。 又行进了一会,喧哗声从侧前方的地方传来,然后波及的影响到这边,让姜珂她们检查入城的队伍停了下来。 三人都皱眉看过去,却发现是一个辎重队伍的最后一辆车不知何因翻倒了,封好的木箱摔破,一些粮食倒了出来。周围饿久了的难民看到那些沾染了泥土浑身污秽的粮食顿时双眼放光,咽口水的声音竟然有些清晰,气氛开始诡异。 护送的士兵骂骂咧咧地回去,准备把这些东西装回去。 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原本只能弓着身子走路的他猛然爆发出力量,推倒了弯腰的士兵,看也不看另外一个士兵,抱起一堆东西就跑。 “喂,干什么?!” “来人——” 骚乱由此产生,难民中见有人动手,立刻就有十几个受到刺激的黑影冲向破掉的木箱,两名士兵抵抗片刻便被砸到在地,鲜血流了出来。 “谁敢放肆!” “全部住手!” 更前面的士兵涌过来,大喝着,拿刀柄咋向饿疯了的人们。 嘭嘭嘭……几个穿着盔甲的大汉持着木棍,全力砸着周围低头捡东西的男女,有的人直接头破血流,有的人被打断腿,大汉边喊着不要抢了,边全力挥下手中的木棍。 到后来,喊声有丝哭腔。 混乱没有停止,反而有更大的趋势,终于有一刻,铿锵一声,有士兵忍不住拔出了刀剑,噗嗤——一个冲过来的难民吐血倒下,手里还抓着块面包。 “都他吗的别抢了啊……” 有人死去,一些人直接被抓回来,粮食被夺回去,一些军士追着人到处乱打——丢了粮,遭的是他们。 姜珂木木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翻车会引发这样的混乱百态。原来,这里的人们已经过得如此辛苦歇斯底里了吗…… 一个女孩哇哇哭着跑到额头都是血的母亲身边,手里抓着烂掉的野菜,就在姜珂十米外的地方,声音和情景是如此接近。 姜珂蠕动了下嘴,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蹲在母女身边,母亲有些惊恐地注视她,手里还紧紧抱着女孩和野菜。姜珂勉强笑了下,偷偷把几枚银币塞进了母亲的怀里。 “别被人看到了……” …… “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插曲之后,三人进了城,交费和检查没有出现意外。 直到在街上走了好一段路,沉默的氛围才被汐打破。 “怎么了?”姜珂还想着刚才那些饥民,她没有扶持所有人的圣母心,但难免沉重,这不是她的世界,但这样的苦难不止是真实动人,并且在地球的几百年前,肯定也有类似的事在发生。 “那对母女,肯定会死的。”汐平静地说出令姜珂一震的话来。 简单又有些无法理解,姜珂刚想反驳,但想到什么,又低下头,还拉住了准备说话的白语静。 十几万人,难民在城外一排排看不到尽头,镇里人看他们的眼神是冷漠和排斥的,更远一些的战火,也迟早会烧到这里,夏秋暴雨,哗啦啦下着的时候,多少人会倒下呢。 185.潜入 镇子里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在见识过了枢纽站包容万象的壮观,中世纪的普通建筑和人情自然不会对姜珂她们造成吸引。不过姜珂倒觉得简单点也不错,越古老越是安静,平凡的小事同样有瑰丽的情感和流转不出的魅力。 汐带着姜珂和白语静,在一家规模中档的旅馆吃了点东西,当然也顺便打听了周围地理人文的情报是否和手下汇报的相符,没有再出现什么波澜,休息了一小时,姜珂她们从镇子另一边出了城墙,向目标兰顿监狱骑马而去。 出镇子时天色对比之前已经变暗,下午的日光倾斜颇大,影子在草地上无限拉长,意境升起的时候,夜晚也会慢慢到来。 按照她们的赶路速度,夜入时分,便能赶到监狱了,夜黑风高,正是作案的好时机。劫狱是个复杂的活,不过姜珂她们显然情况特殊,不仅是能力上,人手和时间同样得和正常劫狱流程不一样。 关押重型犯的兰顿监狱独立处在几个城镇之间,但也不会相距太远,姜珂她们刻意避开了官道,越靠近目标地点后,前行的速度越慢,汐的神色也渐渐严肃,情报上说兰顿监狱是最终目标暗地控制的地方,她们马上就会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还有几公里的时候,几人下马步行,将战马原地栓住,防止乱跑时被周围巡逻的兵士发现。 “推衍者,下午进镇时看到难民的事你不会还惦记吧?”三人走在齐腰的杂草间,莎莎声中,将月光开出一条道路。 姜珂听到汐的话,愣了愣,然后摇摇头,“不会的,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汐闻言,便是点头,然后……竟然就没了下文。 “……”姜珂有些无语地看着汐的背影,这种时候没头没脑地问这样一句算是啥意思?不会是马上要产生冲突了然后说话让我分心不紧张吧? 随便一想,凭借汐的幽默水平,还真有可能。行走在安静的月夜下,偶尔虫鸣,几粒萤火虫的光点从眼前飘过,姜珂难得没有吐槽,还是等到见到青云道友之后疯狂输出一把吧,汐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处理方式实在令人无力,一片好意姜珂还是收下了。 在镇外道路上看到那对悲惨的母女,两个国家发生战争,战火不断蔓延,驻防部队的紧张和不断增援过来的军队,按华夏古代的说法,便是乱世要开始了,在各项条件落后的中世纪,会有很多,更多,更惨的镜头在每天发生,不是没有人没有去努力生存,姜珂只是一个误闯进来的外人,来这里做的事也和扶世济民没有关系,作为看客,做的只有一番同情和感慨,然后转身离开了。 “到了。”黑暗中安静的白语静轻语道。 姜珂从思考中回神,然后她学着白语静低伏身子的模样,匍匐在草地上,然后在高势地段的边缘,探出脑袋。 身处一个坡度不大的丘陵,下面蔓延了一片火光,兰顿监狱的设计就是简单的四面围墙,冰冷的墙体外除了一队马车缓缓从沉重升起的铁门进入,就是拿着火把巡逻的士兵。 占地面积很大,已经快接近一个小镇子的规模,据说里面也常驻有一千人的军队。兰顿监狱已经存在多年,各项系统都趋于完善,狱警人数充足,加有正规部队镇守,周围又临近多个边境重镇,大规模的犯人暴动没有生存土壤,劫狱的事也绝迹多年,当姜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苦恼的,听起来就算凭她和白语静两个现代人,救一个里面的普通重型犯出来都很困难,更不要潜入说藏在表面监狱下面的最终目标据点了。 “这看守好像有点严啊……”三人在几百米外的高处看了二十多分钟,连姜珂这个没接触过什么侦查经验的人都觉得这所庞大的监狱的防守力度很强。 白语静也没有从家教老师那里学习侦查技能(谁的家教老师教这个啊!),她默记了巡逻的规律,还有几个哨塔依靠火把和巨型镜子照射出的光柱,到目前为止发现的暗哨……面色并不好。 “想要不被发现地潜入,很困难……”白语静也低声说道,让姜珂心里多了沉重。 汐转头看了看面色有些沮丧的姜珂和白语静——按理说路带到了,她的协定内容算是彻底完成了。 “监狱的看守流程……排开强攻光论以搜查敌情为目的来说,相当严谨。”汐开口道,“几乎没有死角和漏洞,这和这个世界军事理论发展并不相符,里面有人指导过他们。” “最终目标?”姜珂自然从嘴里蹦出一个词。 姜珂和白语静一时间都忘了这个时候汐其实已经可以离开了,她们认真地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没错,除了最终目标不会有别人了。不过问题都不大……”汐不去在意姜珂二人的视线,看向远方下面的火把和中间监狱主体漆黑的牢房,银眸里的瞳孔倒映出黑红的跳跃色彩,“不过这些东西都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防守方的目的只是探查出潜伏者。” “什么意思?”白语静疑惑道。 “不潜伏就可以了。”汐面色平静地说出出人意料的话,“预警系统提升再多也只是普通人的范畴,如果直接把围墙轰塌,不就没事了。” “……” 姜珂和白语静同时虚着眼看向面色淡定的汐,原来你想搞个大事情。 说完,汐已经直接从伪装的地方站了起来,白色的衣衫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不等吓了一跳的姜珂阻止她,就淡定地走了出去。 既然潜入行不通,那就炸掉再说,嗯,很有道理的粗暴逻辑,但是……姜珂看着汐缓缓走下丘陵,有士兵开始大声喝止她,铿锵的武器摩擦围绕过来…… 但是你捅了马蜂窝我怎么救人啊? 姜珂趴在原地,看着沸腾起来的监狱门口和不断汇聚的火光,头痛起来。 汐处在亮堂的火光下,高塔上简易的探照灯直直射过来,给她脚下画出舞台般注目的光圈。 士兵朝这里大声疾呼,汐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眼见呵斥无用,看过来的十几人心下稍显紧张,待到离巡逻队伍只有十米处,银发少女正对兰顿监狱的大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时,在外围的一百多人都把目光放了过来。 我就静静地看你装逼。 姜珂和白语静继续趴在后面,有心帮忙,但看到要一人面对几十倍于自己的对手,还是认怂地忍住了,这个逼,给你装好吧。 一个小军官带了几个手下走过来,还没说点什么话,寒风在闷热的天里诡异袭来,滋啦一声,脚下的草地已全是白霜。 “让一让。” 汐面无表情地说道,看也不看想要走过来的士兵,视线越过无数人影,看向高耸巍峨的坚实铁门。 起码有十几吨重,每次开启关闭都需要吊绳的拉动,笨重的同时也意味着可靠。 “你……”军官刚想怒目说点什么,面色一变,一丝蔓延的寒气擦过了身体,他的脚瞬间被冰冻住了。 以汐和铁门为两点,寒霜的能量划过了中间的直线,冰冻的地面咔擦咔擦地从汐脚下开始,眨眼间连锁扑过了百米的距离,爬上了厚重的大门。 “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冻声,并且密集得可怕。姜珂缩了缩身子,即使隔得远,她也感受到了一股密度极高的寒意,她见识过不少次汐冰寒的能力了,但这次和以往完全不同,气的程度不是一个级别的。 仅仅只是几秒,整扇大门的表面接住了一层半米厚的冰块,汐抿了抿嘴唇,右手虚握—— 似乎眼花了,那坨巨大的冰块厚实一点,仿佛有双大手硬生生得把它狠狠压缩。 “咔擦咔擦——” 裂纹蛛网展开,牙齿发酸的断裂声,十几米高的冰块带着巨大的威势,轰然砸落,一块块冰石砸在地上,溅起的烟尘和草屑如锤子冲击着周围士兵们的心灵。 “这……”姜珂完全没想到汐掌控冰寒的能力可以这么叼,远距离一招秒掉大门,望着空空如也,在两旁本来连体的围墙中显得异常突兀的空地,她擦了下额头的汗,这招完全可以用到人身的嘛…… “敌,敌袭!!” 终于有人从不可思议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大喊,声线竭力到破音。 咚咚咚,高塔上开始用力敲鼓,预警内部驻扎的军队同时,也将狼烟点起。 做完这一切的汐,吐了口气,她淡淡瞥了瞥之前走到她身前的几名士兵,他们此时都用惊恐如看到魔鬼的眼神看着她,他们脚底在刚刚的余波中被直接冻住,内部的分子结构也被破坏,无法动弹但还站立的他们其实已经失去双腿。 “啊!”有人受不了地惊叫出来,后仰的身体倒在柔软的草垫上,令人心悸的咔擦声,那人的双腿从膝盖处直接分离开来,像是把棒冰扳断掉,清脆利落,截面处的血肉平滑如镜。 汐无视了这个世界普通人面对异能的惨叫,她透过已经倒塌的大门,视线落到了监狱主体的牢房上。 她把手平举,掌心对着百米外最大的一处建筑,气势迅速攀升,一抹光点从掌心的空气中冒出来。 “高配冰冻术之后,又是超电磁炮或咖喱棒吗……”看到这里的姜珂对汐的举动吐槽道,她现在也明白了汐的想法,不是想也不想真的无脑冲进去,而是破坏掉大门后,再破坏掉关押犯人的监狱,把犯人放出来制造混乱,然后就给自己几个人创造了潜入机会。 “轰!” 白色的能量炮将十几年没有遭到破坏的兰顿监狱照得如昼明亮,巨响后,墙体倒塌,更多的碎石掉落,火焰在里面燃烧蔓延。 一个穿着囚服,浑身脏兮兮的犯人愣愣地看着身边倒塌的墙壁,他表情呆滞地躺在床上,双手靠着脑袋正准备睡觉,早已不太熟悉的晚间暖风吹过身体,巨大的喧嚣包围他,思绪好久才开始运转,他从睡觉的姿势坐起来,然后小心地走出一步…… 转头,他看到了好多囚服奔跑而出,远处,那扇关闭了所有人希望的铁门已经不见踪影。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姜珂白语静从藏身之地走出来,因为目前已经没有隐蔽的必要了,她对身边的语静说道。 看守监狱的部队开始陷入两头无法兼顾的混乱和郁闷,大门被破坏后,训练有素的驻军哗啦啦地冲出七八百人,然后还没开始形成对峙局面,后方就传来犯人疯狂逃窜的哗变……一部分人回去帮助狱警抓人,但从牢房里跑出来的犯人越来越多,一半的士兵不得不开始去抓人,还是不够……指挥官表情都扭曲了,看看面无表情好像很无辜站着的汐,又看了看后面,你丫的杵在这里到底打不打,不打你提莫就是搞破坏心理变态啊?!抓狂中对方大吼一声,还是先带着队伍去抓人了。 兰顿监狱完全陷入混乱之中,救火的,抓犯人的,到得后来,反而都没什么人关注肇事者的汐了,一千多人的狱警和军队陷入分身无术的窘境。姜珂和白语静走到汐的身边,看着眼前因她们而起的混乱,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们是不想搞事的…… “这里的指挥官挺聪明,知道打不过我,见我没动,就‘顺势’回去救场了。”汐淡淡说道。 百米外的喧嚣和炸锅让姜珂不知所措,空中有狼烟和信号弹升起,附近城镇的军队很快就会赶来,但她们现在确实不用担忧被发现的问题,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喂,现在根本不需要管发不发现了好吧! 情况到底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汐面向姜珂,“推衍者,到这里,我就不送了,后面就请自行解决吧。” “……” 不,你绝对是来坑我的。 姜珂嘴角一抽一抽的,要知道现在最终目标的人都没碰上的,现在这样好像完全没戏的样子好吧,刚想说点什么,白语静突然拉住了她。 “小心。” 白语静脸上突然布满肃穆,把姜珂护在身后。 汐也眼神波动,看向一处。 一名老者,不知何时处在了姜珂三人的五米之外,无声无息,平静看着他们。 和三位少女一样,背景是混乱漫天火光的监狱,四个人如立在世界之外的节点,安静对视。 186.老者 突然出现的老者长相平凡,没有仙风道骨的白须,也没有什么超然绝尘的意境,只是安静地站着,如一个普通老人,但这却给汐和白语静带来了巨大压力。 一个人能够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摸到三人的五米之外,这还是对方大摇大摆直接出现,如果是偷袭……姜珂开启了预读,鬼都知道这名老者有问题,估计就是这次所行主要堤防的对手,最终目标的人了。 姜珂注视着对方,却发现并没有危险的情况,紧张的心稍有放松。 “你是谁?”白语静身子微躬,老者无形的气场让她如坐针毡,一些不好的记忆也随着对方最终目标的印记浮出脑海,手用力到颤抖,下一秒她就能爆发出力量。 “这句话该我问你们才对。”老者看着三人,直接忽略了敌对姿态最明显的白语静,皱眉扫过汐,最后在姜珂的身上多停留一会。 感兴趣的神色在苍老的眼睛里转了一圈,“你好像不怕我?” 三人都是顿了顿,不知道老者是什么意思,姜珂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和自己对视的老者,什么叫我不怕你,你这么低调沉稳的出场方式,我很怕你的好吧。 待到姜珂瞥到了身边白语静和汐的神色,顿时有些恍然,连汐脸上都表现得极其肃穆,相对而言,自己就显得很正常了,不止是表情,还有心态。 因为我他喵的知道你下面几秒不会攻击啊…… 姜珂有些无奈,但她不可能点破,只由得对方误会了。 红色的火光在月夜中燃烧,映射到草地上变成不断跳动的影子,本就闷热的天气,热风吹来便是大股热浪,兰顿监狱处在灾难中,但老者就如姜珂三人一样,对这些都漠不关心。 老者显然便是最终目标在这里的控制者,以高姿态的出现直接压住了白语静和汐,想必在组织内的级别不低。 “不会第一个出来的就是BOSS吧。”姜珂嘀咕道。 沉默了一会,汐毅然踏出一步,周身白光浮现,“预……姜珂,白语静,你们先走。” 身后的两人都是一怔。 “之前说了,送到这里,就不继续了,请自便。”汐没有回头,只是认真盯着双手下垂的老者。 姜珂推衍术不断保持开启状态,甚至已经随时准备好联系触手怪借到力量,她看了看专注的汐,知道这个时候说太多的话反而坏事,只是郑重地点点头,便果断拉起白语静的手绕开了老者,往混乱中的监狱跑去。 老者没有动,但当姜珂二人经过他的身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脚下的泥土上便插满了冰锥。 两个少女跑远了,融入了火光和墙体中。 老者脸上没有愠怒的表情,他看着汐,叹了口气。 “请问是为什么呢,同盟者源氏的嫡女,源汐小姐?” 这句本该引起波澜的话落入只有两人的空气中,安静异常,汐保持冷淡的表情,淡淡回道,“只是一个约定罢了。” 老者听了,摇摇头,“最好换个理由,既然你来到了这里,也应该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到后来,老者语气变得严肃,“试验品逃跑,如同杀手信誉受损,这是不会被允许的。” “没有什么终身信条,更何况是杀手。”汐根本没当回事的淡漠,说了一句,她撤去冰锥,融化的积水染湿了这片土地上的野草,她把视线看向了远处在光影中摇摆的监狱,“两个人去救内心的重要之人,给一次机会吧。” 老者显然嗤之以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有必要吗?”两人的谈话忽高忽低,只因层次不同于常人。 “起码她们还可以拼命,有赌上去的理由。”汐幽幽说道。 老者面色一变,惊讶地看着对方,内心无法确定。 “你知道了?” 汐点点头,看向天空,银河落九天,可惜被地面的光亮照得黯然失色,她回忆出黑发少女给她咨询的话语。 不管是那位几经决定勇敢来到这里的弱小推衍者,还是那个失去妈妈但又重新找到生活信念的鬼妖,自己都很羡慕。 “好吧,我明白了。”老者退让了,他思考着,突然又想到什么小事,“不过……那里面倒还有着一个半A级。” 汐皱了皱眉。老者露出微笑,“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 …… 火堆劈劈啵啵地燃烧着,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声呼喊和惨叫混合着,姜珂和白语静借着夜色和混乱,专挑阴影处走,在看了无数起犯人和军人的争执后,她们摸进了牢房主体。 娇小的身材便于她们隐蔽,不过女性的特征也会在这个百分之九十九为男性的地方显得突兀,不过依靠白语静与生俱来的行走阴影的能力,尽管速度慢了点,但她们还是没有遇到大的困难,实在不能偷偷进去的,便只好用暴力手段了,角落里放倒几个人,即使发出再大的声响也不会有人注意。 途中,在白语静一个打三个的时候,姜珂也独自打晕一个,算是先做好热身,毕竟后面的事肯定需要自己照顾自己,白语静的能力并没有非常强横。 在来之前,汐是有和她们说过监狱内部的构造的,情报上说最终目标内部地点是在地底,而姜珂她们,需要的就是找到入口。 外面看起来最强的一个BOSS已经被汐拦下,这给姜珂二人增加了点信心。姜珂相信俞白的实力,不可能正面就没抵抗力地被捉了,对方一定是出动人力和计谋,而且按照汐的说法,中世纪虽然是最终目标的总部所在,但兰顿监狱只是一个并不突出的据点,再加上对方组织的人手稀少,战斗编员更是大都在外执行委托,所以这处兰顿监狱的最终目标杀手不会超过十人。 毕竟头顶只是一个被他们控制的普通人监狱,还有最终目标对于自身总部世界的隐蔽性有着很大的自信,多位面中谣言众多,但真正知道的却是少之又少。 可惜提供具体消息的是汐。 姜珂跨过一个被人推到的火盆,它原本应该是放在两边墙壁的凹处用作照明,现在却是被弄倒,一路过来,各种破坏自不必说,当监狱里关押的犯人失去束缚,开始释放掉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时,就不是拿刀逼着他们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随着深入,姜珂和白语静走进弯曲的廊道中,两旁是已经空掉的牢房,铁栅栏内还依稀可见这里主人几分钟之前的生活印迹。汐破坏掉部分牢房构造后,致使犯人可以直接逃跑,但显然里面也有一部分冷静能忍之辈,在唾手可及的自由面前抵挡住诱惑,不是往外跑,而是反身打开了那些还被关着的狱友。混乱越大,他们的机会自然越大。 姜珂她们进入到兰顿监狱的内部,相比外界还在持续的混乱,这里显得异常安静,底处幽深的风呼呼地跑出来,将敞开的铁门吹得吱呀呀地晃动。 说实话在这样的环境还是有些恐怖,特别是熊犯人们有着走哪破坏哪的不良习惯,深处光亮渐灭,到最后姜珂不得不拿出手电筒用来照明。 “汐给出的路线到底靠不靠谱啊,这都快走到头了吧,这么阴暗狭窄的地方哪有新的空间可以存在……”姜珂轻声嘀咕着,一只黑色的老鼠从手电筒的光束中一闪而逝,她手一抖差点把怀里准备好的水系魔法卷轴扔出去。 “我勒个去……”姜珂拍拍胸口,老鼠蟑螂是大敌啊,我宁愿跳出头老虎,这也是个警示,姜珂开启了持续预读。 白语静淡定看着那只老鼠从脚下跑过,她望向四周,眼神警惕,“起码到现在为止汐提供的情报都是准确的,我们应该……勉强相信她吧。”说到后来,语静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她内心其实一直对对方有不舒服的感觉,但这对方一路上的帮助,并且刚刚在外头遇上神秘老者,汐主动拦住让她们过来的举动还是令人心生钦佩。 牢房愈深处,关押的犯人是越危险和罪孽深重的,不过曾被黯然押解到这里几十年的老人或新人们都已离开,或许几天后会以另外一个身份重见天日,制造另一个犯罪传说。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咳,姜珂在心里默默将这口锅扔给了最终目标。 “走到头了啊。”一会后,姜珂对着一面斑驳的墙壁说到,这里湿气很重,阴冷的风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和此时帝国夏秋的炎热形成了很大反差。 “应该有什么机关的吧。”白语静皱眉看着四处,她走动一会,然后趴下将耳朵贴近地面。 姜珂看着对方,刚想调侃一句脏不脏啊,眼神闪动,突然看到了什么,然后就见白语静猛地跳起,二话不说就拉着姜珂躲到了一间牢房内。 “诶,别急……”虽然同样明白但是被白语静一惊一乍吓到的姜珂低声说道,她和白语静躲进了一个铁柜子,本来至多只够藏一个成年人的地方硬是塞下了她们两个,柔软的身躯紧靠着,清香入鼻。 手电筒关掉,整个空间陷入黑暗。 “有情况。”白语静言简意赅,并做了嘘声的手势,姜珂了然点头。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吐出的鼻息让姜珂痒痒的,忍不住用舌头去舔了一下。 “……” 姜珂的脸瞬间的就红了,这么近的距离做出这种工口动作实在是太羞耻了啊! 气氛一下子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就在白语静的睫毛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不寻常的响动。 非常适合的时机,现在可是处于深入敌军的危险副本,而不是卖福利lesPlay的时候。 柜子里的两人顿时屏住呼吸,透过上方的一条矩形缝隙观察外面情况。(想到什么) 咔擦咔擦某种机关运行的声音,地表有明显的颤动,对面的两间牢房缓缓下沉,在地底进行了一番看不到的变化后,再次升起时,两个穿着现代的男人出现了。 最终目标。 毫无疑问,姜珂她们在寻找机关时正巧碰上出来的最终目标两人。 “我说,外面就算全被炸平了,我们也没事吧,干嘛一定要出去看。”一个男人语气懒散道。 踏踏的脚步,另一个男人笑道,“总要出来看一下的,虽然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是不管不顾,到时候年底绩效评定的时候会扣分的。” “那也没必要走B口啊,这里又冷又臭……” 两人的对话逐渐飘远,姜珂向白语静对视一眼,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淡淡的黑光,几乎察觉不到,这可能就是白语静隐蔽能力出众的原因吧,对方底细不明,多做保险是需要的,不然刚才即使躲在暗处,也被那两个人发现就糟了。 “我去干掉那两个,你待在这里。”白语静用唇语说道,姜珂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空气一松,白语静悄悄摸了出去。 姜珂看着白语静灵巧行走,藏于阴影中消失,心中有些空落,自己这样不行啊。 诡异地融入,阴影如实质,头顶,微微长出了一只角。 白语静黑眸冷漠,与生俱来的能力使她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即使在妖之州的谱系中,她的族系都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也因此,会被有此需求的最终目标盯上。 就在白语静摸出匕首,欲付诸行动时,落在后方的那位最终目标杀手猛地转身扑来! 心下震惊,但动作不乱,身体本能地给出了应变反应。 “叮当!” 金铁交击在幽静中如此突兀,所有人都将思绪拉来,到了同一条对应轨道。 被发现了。 姜珂跑了出去,刚好看到那名拿着短刀和语静撞了一次的杀手从怀里拿出枪。 “砰!”姜珂抢先开枪! “果然……”另外一名杀手冷笑着伸出手,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停在他的掌心处,“还有另外一个。不过也多谢你,让这位鬼妖的潜伏化为无用功。” 白语静的屏息并未被识破,但是姜珂粗滥的手段却被隔得更远的杀手发现,来不及想太多后果,姜珂双手持枪,砰砰砰,这么近的距离没有虚发的理由,瞬息间她将枪里的弹夹打光。 黑暗中只有冷兵器的寒光,以及枪口转瞬即逝的火焰。这闪烁的亮度,足以给狭小空间的四人把握的余度了。 187.念动力 “彭”,墙体被打出石屑,在狭小的余地中,白语静和那位杀手已经进入缠斗,烈度在初始就上升到搏命,积尘已久的石灰散在空气,让人有喘不过来的窒息,忽明忽暗中,两人交手数次,随起的劲风后发先至吹散了扬起的灰尘,白语静后退一步,贴到牢房,那名杀手右手膨胀一圈,轻松将铁栏扭成麻花,又兀的低头,一缕头发被切掉了。 白语静撤开,冷冷地看着对方,一个弹夹的枪声到现在才消失,最后一颗子弹的火光闪烁又熄灭,黑暗袭来,两人无声对视。 可以强化自身某个部分的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漆黑——几米外的阴影少女,天赋异禀,身手不弱。他上前一步,又突然定住,气息消失掉,白语静没动,只是把身子又微低了些,两人陷入另外的对峙。 反方向隔出几米,姜珂和那位念动力杀手的较量,竟是产生了一些优势。 姜珂冲出柜子,举枪射击,那位杀手闪身上来用念动力挡住子弹,两人对上得没有打下招呼可言,四人瞬息被分开,两组一对一。 姜珂心里默念数字,当手枪里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去时,她迅速滑出弹夹,左手拿出新的接上。念动力者不知道子弹数,但在最后一次闪烁的火光中看到了少女从口袋掏东西的动作,他也冲了出去。 “砰砰砰……” 杀手轻轻啧了一声,不得不停下来。 来之前,姜珂有好好练习枪械。 同时,在新的火光照亮廊道的刹那,白语静和对峙的杀手突然启动,短兵相接,又开始雷霆的攻势。 “咻——”子弹在身边极其接近的凄厉而过,弹道被念动力扭曲掉,飞到不知名的角落打磨出跳光,杀手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实力,十米外的黑发少女的枪法,总有些奇怪。 不是一股脑地射完,射击有着频率,凑巧的是,这个节奏的频率让他非常得不舒服。当他接住一颗子弹时,下一颗子弹已经在另一端念动力薄弱的地方到达,他不得不展开念动力维护安全,不然就会有被击伤的危险,但同样这就会吃力,点强面弱,子弹的动能并不弱小,他的异能也不强横,不然也不会发配到这里等着发霉。这就是他停在原地不敢靠近的原因,距离更近,那预知的枪法的感觉更是清晰,仿佛那支枪口是头顶冥冥中对准他的命运,细思恐极。 姜珂手腕不断因后坐力而震动,目前看起来局面不错,但是冷汗已经从她额上滑落,按照估计,下一次装弹之前,对方就能冲到她面前了。 “咔”,紧张之下算错了数目,姜珂连忙换上新弹夹,而枪口还未对起,一抹造型乖张的匕首刺到了眼前。姜珂一咬牙,顺势一滚,不顾脏乱爬上衣服的难受感,大腿处的军用匕首被她拔出来,看也不看,好像背后长眼似的随手一格挡。 “当——”,嗡嗡的余音,姜珂虎口发麻,那位杀手的脸上却是有了惊讶。 敌人摸到身前,精神从未有过的集中,左手被震开的时候,持枪的右手顺势抬上去。 “砰!” 杀手硬生生用念动力止住了身体,看着脚下的弹孔——那是他本该冲上出杀招的地方,心悸划过全身,这一枪,神奇到让他魂飞魄散,就像自己在撞上子弹,如果不是十几年的经验和异能……本想近身用格斗迅速解决,但看起来普通的少女竟然差点让他着了道。 收起轻视,严肃起来,他开始认真战斗。 他不进反退,潜进黑暗后,在视线微微迷茫的刹那又从少女身侧冲出来,不给予多思考一秒的节奏,一刀封喉! 十之八九把握的一刀忽地落空,少女在他扑出去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就未卜先知地蹲下,左手匕首诡异地在空中一横,已经“先”拦住了他变招切下的动作,然后枪口指向他思绪有些乱的脑袋。 哒,两者轻轻顶在一起。 舌尖被咬出血,念动力猛地把他抛开,枪口火焰,额头一道血痕,血流如注,让他的脸充满狰狞。 杀手遇到了从前未遇到过的战斗状况,已经惊疑的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全力发动异能,波涛般的念动力围住了娇弱的少女。 这一手看起来很有效,对方顿时动弹不得。 “确实没有什么出众的身体素质,也看不出有什么异能,但为什么行事如此诡异……”杀手内心暗道,然后没有犹豫,短短几秒的控制已经令他视线发黑,他冲过去欲一刀解决。 一道水蓝色的光幕轻轻跳了出来。 杀手内心某种神兽奔腾而过,他看到了少女怀里发着微光的卷轴,无力感升起,他果断撤去念动力退后。 远程无法伤到对方,近身诡异得自己都不敢上前,杀手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不想面对黑发少女了,简直和对上比他硬实力还强的人都难受。 意识到了敌人的退出,姜珂心中放松,脚底一软差点站不住,刚才可算作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实力高强者进行生死上的短兵相接,稍有松懈就挂掉见阎王去了,不过对方每一个杀招前自己就“拦”住了他,不管是近是远,自己都用手枪和匕首做到了,重重呼出口气,没有打退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 自己其实是有一战之力……但这种刺激到死的强度实在有点吃不消啊。 青云道友,白语静,汐……他们以前在我看到看不到的地方,就是在这样战斗吗… 异能为念动力的杀手本想迅速回到同伴身边帮助解决黑发女孩或是交换对手,但是他还未走近,却是发现那边已经将决出胜负了。 寒芒在黑暗中突兀绽放,可以强化自身部分的杀手狼狈地站在原地,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有十几处,衣服早已不成样子,鲜血滴滴地流淌,他眼睛睁大,远处老鼠吱吱的叫声,他神经质地转身,额头布满冷汗,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伤痛。 听到了同伴奔来的脚步,心觉是解决黑发少女了,也顾不得其他,他大喊道:“开灯!开灯!” 从姜珂那里撤退的杀手惊异地看着对方同伴的处境,他看出来同伴身上伤口多和恐怖但不致命,可原本打得旗鼓相当的两人怎么形势会逆转如此彻底。 念动力者放慢脚步,在黑暗中警惕起来。 188.妖化 “噗嗤”,说话分神的功夫,伤痕累累的杀手身上又多出了一道划痕,他绝望又带点畏惧地看着四周黑暗,黑发女孩的能力太强了,对方之前竟然是一直在留余力。 自从对方打到一定阶段,突然气质变化,就彻底混入黑暗,在攻击前完全感受不到近在迟尺的人呢,和阴影真正的融为一体,加上神出鬼没瞬移般的领域……这怎么打? 一只匕首无声又迅速地从身后刺来,他啊一声双手膨胀一大圈,肌肉隆起,想拼伤抓住对方,一坨黑暗诡异地蠕动,然后又缩了回去和周围别无二致,他拼死一击打到了墙壁上,整个廊道都轰隆隆的震动,像有雷神巨人在宣泄怒火,他还没能转身,地上隐隐浮动,滴血的匕首扎进了没有强化的小腿肌肉,然后不贪心地马上抽回。 “啊——”比常人大上一圈的巨大抓狂地大吼,刚才的一击失败已经让他失去战意,无力,疲惫的感觉不断侵蚀着内心防线。 “开灯啊!”他向还愣着神的同伴叫道。 念动力者顿时反应过来,马上胆战心惊地拿出随身的手电筒,他刚才看到了那交手的一幕,由此也马上明白为什么同伴会败得这么彻底,精神力探查如泥牛入海,根本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仿佛这片黑暗是一个妖异的领域,是另外一个异次元空间,对方可以任意穿梭,化身万物。 “啪嗒。”灯光亮起,将这片区域照亮,两位杀手都因突然的强光而微微眯眼,廊道很小,一束光贯彻到头,一览无余,奄奄一息只凭蛮力支撑着的杀手在光明中怪异地感受到了温暖,他的职业本该和阳光相对,黑暗和无法推衍蠕动的阴影真的全部消失了,他不由自主朝同伴那更亮出走去。 “她人呢?”同伴举着手电筒,扫视完空无一人的廊道,疑惑说道。按照之前的情况…… 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愣了下,一丝冰冷滑上脖子。 “小心……”同伴的提醒只听到了一半,后面的声音就飘渺起来了,视线倒在地面上时,他突然明白了,光明之后,有他自己的影子啊。 念动力者眼睁睁看着一条包裹黑色如实质的影子的手轻轻探上同伴的脖子,然后同伴就捂着脖子倒下,那名浑身气质妖异的黑发女孩代替出现,双脚还像踩进水里一样融入同伴尸体的影子里,看起来那里就存在另外一个世界,对方头上露出来一只角,冰冷的黑墨瞳孔看着他。 背后传来脚步,那是行事同样诡异的黑发少女赶来了,只剩一人,前后包夹,来不及回到基地去了……知道死亡临近,杀手心脏发紧,能做的只有用手紧紧攥住小小的手电筒。 …… 手电筒平放在地上,姜珂和白语静两人在做着战斗之后的整理。 在白语静解决掉对手后,剩下那一位已经被恐惧占据内心的杀手,也不足为惧了,包夹之后,有死志的杀手明显有同归于尽的想法,但在姜珂推衍的能力面前,也无法得逞,最后含恨死去。 “语静,你刚才那副模样是怎么回事,而且在影子里切来切去的感觉也好厉害。”两人都没有受太大的伤,一些小伤口包扎好,就原地休息几分钟。姜珂将手枪重新装好弹夹,对另一头擦着匕首的白语静说道。 “我刚才半妖化了。”白语静用敌人的尸体擦掉血迹,平静地说道,到这一步了肯定不会遮遮掩掩,“除了力量速度的提升,对于阴影的把控也会达到一个很高的程度,甚至说领域也不会过,是我们族系的天赋。” “这样。”姜珂点点头,白语静血脉纯正,天赋能力自然更为强横,她之前在过来的时候观摩到了战斗,确实有种无敌的感觉,你想打就打,不放水敌人根本摸不到你,但弱点似乎也很明显,那就是只要在光亮的地方就无效了。 “不过,到现在看来,语静的本体妖的身份,似乎是鬼啊……”姜珂想着,暗暗咂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挺惊奇。 学着白语静的样子擦了擦匕首,重新放回大腿处后,姜珂站起来,时间有限,外面汐和那位老者的情况还不清楚,这个世界帝国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达,她们不能太悠闲。 两人来到那两名最终目标杀手出现的地方,两座牢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地下电梯的通道。 互相对视一眼,干脆地走了进去。 姜珂伸出手想按数字,却发现没用,似乎要解锁,按钮上出现红色的错误显示。 停滞的情况没有维持很久,白语静想了想,就出去把其中一具死相好看一些的杀手尸体搬来,用对方的手指按下数字。 这次成功了。 宽敞像是工业用的电梯缓缓启动下沉,姜珂深呼吸一口气,还没进入就遇到了不轻松的麻烦,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电梯到底,门从两边打开。 略显沉重的电梯门打开,露出外面的景象。 心情绷直的白语静暗暗放松,没有想象中的埋伏。姜珂没有情绪波动,她开启着预读模式,虽然这很耗费精神,但在这种深入敌腹的境地又不敢丝毫大意。 映入眼帘的是与地面上古老中世纪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实感,有些近未来的金属墙体延伸出去,一个稍大一些的空地后,就是一条十米左右的走廊。 “我怎么感觉这个通道有点眼熟……”姜珂虚着眼看着前方,只供一人进出的通道里爬满蓝色的灯光,内部是具有科幻感的似透明又非透明的材质构成,玻璃门上有密码锁,对应那头一样是一所玻璃门,再往里就幽深看不清楚了。 “生化危机啊。”姜珂自语了一句,这通道像极了经典场地的激光走廊,她看看身后的白语静,又看看门边的密码锁,摊了摊手。 白语静瞥了眼这个白色空地头顶角落上的微型摄像头,示意姜珂打爆它,其实破不破坏都无所谓,对方在里面残留的人肯定已经知道了有人入侵,地面兰顿监狱的混乱和两名外出执勤杀手的死亡就是她们干的,但是有眼睛一直看着她们的感觉总是不好。 姜珂用手枪做了个自认为潇洒帅气的动作射向摄像头,或许是因为太浮夸的原因,这么近的距离只是擦掉了一角,变得尴尬的POSS中,姜珂轻咳一声,老实命中了中心。 “我们现在怎么进去?”姜珂转移话题,说到目前的正事上。 白语静走过来观察了密码锁,寻常的九位键,嗯……也就看看,连试一下的念头都懒得升起,随后敲了敲看起来并不坚固的玻璃门,示意姜珂退开一些,她掏出匕首就准备破门而入了。 姜珂站在后面,其实还是很有一种想按下密码拼手气的欲望的,一般来说,像她这种人品好的人,运气都不会差,要不就猜下六个零?或者刚才那两个杀手的生日也行…… 一抹阴影有生命般缠上白语静手上那把普通的军用匕首,看起来喷上了黑漆,眼看人家要办正事了,姜珂不再发散思维,面色认真,用预读随时预防可能发生的意外。 “当!” 清脆带着余音的撞击,看起来脆弱的薄薄玻璃门却是连道划痕都没有产生。 白语静挠了挠脑袋,又尝试了几次,可惜都是同样的结果,“不行,我弄不开。”白语静叹口气,对姜珂说道。 “我试试这个。”姜珂举起手枪说道,白语静点头让开,内心却并没有什么期待,手枪的威力未必会有她带着妖力的一击强大多少。 “砰!”黄澄的子弹从枪口飞出,旋转着用尖端撞上玻璃——裂纹滋啦产生,一秒钟蔓延到一半,中间的已经碎裂开来。 “……” 玻璃渣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姜珂默默无语看着地上的残屑,毫无疑问,成果斐然,她看看手枪,又瞧了瞧脸红起来的白语静,干笑几下。 “打破了……” 白语静小脸有些红霞,她不自觉嘟起嘴,用抓着匕首的手急切在空中挥舞几下,“我刚才很用力了……不会比子弹差……” “哈哈,我知道,可能运气好,因为语静你攻击过了,耗了很多耐久,所以我一枪就弄开了。”姜珂笑着说道,赶紧给队友吹一波,小孩子还是需要鼓励才行。 白语静抿着嘴不说话,跟在姜珂后面就准备进去,总之门开了就是好事。 开着预读的姜珂走在前头,面色已经变回了严肃,两人走在通道中,没有激光斩来,衣服和脸都被莫名的蓝光照得迷幻。 没有危险…… 姜珂思绪触回到了开枪前的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她扣下扳机的时候玻璃门稍微闪了闪,但是这种情况对于玻璃这种可以反光的是东西来说又很常见。 姜珂走得很慢,警惕注视前方,当走到中段的时候,她面色猛地一变,“不好!” 异变没有任何征兆,下一秒,就如积木折叠升起,周围所有的环境全部开始发生了变化。一处墙壁突起,一处又开始凹陷,无数起变化同时产生,密集快速得眼花缭乱,科幻到玄幻的景象像一个系统开始了设计好的魔方扭转,除了脚下一块地,周围都面目全非起来。 “刚才那个玻璃门有问题……”姜珂内心暗喊,可惜为时已晚。 白语静在姜珂话出警告时已经做好迎战准备,但是还是在让人措手不及的场面下无用武之地。 一支支枪口和冷兵器的寒芒露出来,四面八方的身穿黑衣的人们围住了她们。 粗略感受就有几十之众,姜珂头皮发麻,她眼睛睁大,看向正前方的某个男人。 那个男人眼神平静,刚好举起手,放下。 白语静瞬间开启半妖化。 “为什么连句场面话都不说啊,太不符合规律了吧喂!”姜珂内心无语之时,已经和白语静一起跑动起来。 说是一起,不如是白语静拉着她更合适,被人极速拽着的感觉再次袭来,姜珂已经打开了魔法卷轴,并把功率开到最大,水蓝色的光幕包裹两人,在满屏的AOE中不断颤抖。 之前一直感觉坚如磐石的光罩似乎下一秒就会碎开,白语静浑身妖气愈来愈浓烈,几乎外化形出黑气,黑色的瞳孔漆黑到幽深无尽,地面上快要拖出幻影。 一声鸡蛋壳碎裂的声音,姜珂心里一紧,怀里的魔法卷轴直接化为了灰烬消散,攻击来临的前一刻,白语静一咬牙,犄角伸展,白皙的皮肤染上黑色,浑身都如鬼魅的她把姜珂猛地抛了出去! “啊——” 一声尖锐到震聋耳膜的尖叫,绝境中爆发的气蛮横地冲开无数攻击,砰砰砰……尖叫没有停止,大半杀手开始皱眉捂耳,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的灯泡全部碎裂开来。 光亮的空间陷入黑暗。 忌惮立刻蔓延。 “开灯!” “备用电源在哪……” “别让她使出那个……” “走!!” 混乱的人声中,一个急切的女声大喊出来,此时姜珂刚从地上滚落几圈爬起,黑暗中她分辨出了白语静的声音,鼻子有些发酸,几声惨叫,黑影中的鬼魅开始收割生命,而枪口的火光,也在刹那绽放。 既然反派没有放狠话,那她也就没必要煽情,踉跄中,姜珂往更深处跑去。 189.代号 最终目标的地下基地中,姜珂独自往前走着。身后的枪声和冲突的喧嚣渐渐减弱,扔下埋伏之地后,只有单独的脚步还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回响。 之前的地形已经被那科幻魔方般地转换而天翻地覆,果然,在超出理解的技术面前还是感受到了无力。 通道口的那扇玻璃门也许只是个诱饵,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玻璃门的强度应该是在白语静和姜珂攻击前改变了。对方见她们竟然破坏不了玻璃门,就在姜珂开枪时候调低了,造成假象,并不自然,但是姜珂她们都没发觉。 而最后,就是白语静全妖化留下拖住敌人,把姜珂救了出来。 一人对几十人,哪怕有着在阴影中肆意妄为的能力,也让姜珂很是担心,更何况最终目标的杀手们都有着防范意识。 前世留下来的性格让她没有脆弱矫情,每一刻时间都是白语静拿命换来的,如果像电视剧里哭着说一大段话就傻了,敌人可不会停下来听你讲剧本。 木已成舟,目前她能做到最好的,就是尽快找到青云道友了。 视线中央微微扭曲,一行黑字在此时跳了出来,“情况不容乐观啊,我有预感你马上就会需要到我。” “滚!”姜珂内心烦闷说道,刚才魔法卷轴破碎之后,她是有借触手怪力量的想法的,可惜白语静先一步把她扔了出来,她总不能再热血澎湃地冲回去吧。 姜珂的短暂推衍在战斗中有着神奇开挂的优势,但是无奈身体素质出了地球之后对比下实在太低,不玩技巧直接碾压姜珂一点办法都没。虽然前前后后这处基地最终目标已经出动了大量人手,但不能保证里面就是空巢,姜珂咬了咬牙,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了。 一段穿插迂回的通道之后,总算出现了宽敞一些的空间,地面上是夏秋的闷热,基地里保持着恒温,但姜珂身上还是在不断出汗,她不得不堤防着可能出现的机关突袭,精神在大量消耗,哪怕是现在,也应该是敌暗我明,既然有那种科幻电影的能力,监控能力肯定也不会只停留在摄像头的水准,或许墙壁上就布满了眼睛。 走在钛合金的地面上,不时有指示灯和一排排横列或数列的蓝光红光的能量柱嵌于墙壁地面之中,一路过来感觉就是走在某艘空天战舰里,画风也从地面上的中世纪变成星际争霸。 “噗嗤——”宽敞的通道中间,有一扇大型的钢化门,在姜珂靠近时,便自动打开了,白气从门缝里冒出来,姜珂谨慎地后退几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实验室,白色的色调,照亮每一个角落的充沛灯光,红外线感应门,隔离室……大部分的构造都由看似玻璃的透明材料构成,走过门便是类似观景台的地方,下面还有一层,大概一百平方的地方一览无余,少量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走动。 “这地方到底有多大啊……”姜珂嘀咕一句,这最终目标是把兰顿监狱的下面都挖空了吗,而且半小时的时间她还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这个程度的地下基地在地球绝对算是浩大的工程了。 这边的自动门打开,底下有穿着白衣的人看上来,眼里都略微闪过疑惑。姜珂此时已经把枪收了起来,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是战斗人员,而是在这里的研究工作者,也不知道最终目标把基地建在一群重刑犯死刑犯的下面是想捣鼓什么东西。 或许是之前的指挥者压根没想过两个少女中会有人能活着逃出埋伏,这里的实验室既没有担心入侵的可能,也没有疏散,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都很自信,实验室接到有入侵者的通知,但白大褂们显然继续做自己的事,才两个人?麻烦程度可能还比不上他们自己的消防演练。 姜珂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关押人的地方,她想了想,此时一个中年人正对着她这边喊了几句,然后走过来。 “喂,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姜珂退后一步,走出了那扇大型的自动门,消毒的白气冲刷全身,那名中年人视线也恍惚了下。 “出口那边遇到了问题,入侵者实力很强,老大叫我回来看看。” “你?”那名中年人估计还是个小科长之类的,用一种让姜珂很想揍他的眼神瞅了瞅她,虽然她的面貌体型确实不像是一个杀手,除了衣服上的污渍和脸上的汗水证明她之前的处境不妙。 “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代号是什么?”中年男人没有放心,面色带着狐疑。 “怎么跟电影里放的不一样啊……特工装一装不就混过去了嘛,难道我演技不行吗?”姜珂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干脆地把手枪掏出来顶在中年人的脑袋上,对方要大喊的时候直接一拳加一膝撞让他只剩在地上干呕的份。 重新能虐弱鸡的感觉很不错,姜珂眯着眼,语气危险道:“我的代号是你爸爸,好了我就是入侵者,快点告诉我你们关押俘虏的地方,不说实话或者乱叫我就毙了你。” 中年男人身子弓成虾米,但还是拼尽全力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控制器,毫不迟疑地按下了某个按钮。 隔壁那头的实验室顿时闪烁起红光和警报。 “……” 姜珂看得目瞪口呆,我勒个去尼玛要不要这么拼啊? 一枪托打晕对方,姜珂赶紧开始逃离现场,混乱再次产生了,一队队黑衣冒出来,赶向实验室,一些钛合金门也关闭锁死,通道在不断切断隔离,叫苦不迭中,姜珂勉强依靠着推衍躲避敌人。 “以后我再学电影里的动作我就是【哔——】!”姜珂躲在某个阴影角落,内心爆出粗口。 实验室已经算是最终目标这个基地的核心部分(面积大概为一百乘一百,而不是之前的一百平方),此时红色警报到处响着,研究人员都开始撤离,最后剩余的一些杀手也冲出来进行保护和探明入侵者。 姜珂贴着墙快速走着,在一个拐角处毫不犹豫地转弯,此时刚好前方尽头拐过来了两个黑衣人,两者避开。 整个嵌着红色蓝色能量柱的通道并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姜珂也没有像白语静那样融于阴影中的能力,只能靠推衍不断进行巧合式地擦肩而过,玩得也就是心跳了。 一分钟左右后,姜珂成功地没有被发现,然后她也总结出了一个结论,似乎现在出现的黑衣人没有在地面牢房廊道上遇到的两个杀手厉害,那两名拥有异能的杀手可是能在黑暗中隔着老远就发现姜珂的气息,但是身穿黑衣的战斗人员,对于姜珂视觉上的混淆避开便没有发现,有时候只是隔了一个墙角都没能察觉,专业水平明显差了一筹。 顺利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在各个通道门的闭合,姜珂的活动空间在不断变小,即使开挂也快没有余地了。 姜珂思考着对策,就在她犹豫是不是要做出冒险一些的行动时,视线一转,她不知觉又走回到了那个大型实验室的门口,地上那名被她打晕过去的中年人已经悠悠醒来虚弱地靠在墙上,而一个黑衣杀手和一个研究人员站在她身旁。 姜珂深吸一口气,深邃的蓝眸跨过巨大的距离,精神和体力疯狂流逝。 “那个打晕你的入侵者是一个女孩,黑头发,身高……”黑衣杀手正在询问中年男人情况,中年男人面色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发现敌情成功预警了的骄傲,如实说着已知的事情,在自己拼死按下警报的地方自然大说特说一番,黑衣杀手直接忽略了后面的长篇大论,在问到一些基本信息后,就捂着耳朵,准备通过通讯设备汇报给队友们。 柔软还带着丝清香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边脖子上已经感受到了利刃的锋芒……危险瞬间刺入脑海,他眼里精光爆闪,顺势一倒就想躲开偷袭者的抹脖子,可令人震惊的是,那只拿着匕首的右手,目标好像完全不是他的原本脖子呆的地方,只是不小心经过擦到,然后力道和他倒下的身体一起,砍进了他的大动脉。 “荷荷……”杀手开始发出垂死的低吼,血流喷涌,没有做任何抵抗便软下来,中年男人和另外的研究人员看到刺激的一幕惊叫出来。 这次姜珂没有任何迟疑,拔出装好消音器的手枪,直接开枪,让尖叫戛然而止。 抿着嘴唇,短短时间内就收走了三条生命,她没有过多停留和不适应地回想发呆,马上开始扒研究人员的衣服,杀手的体型并不适合她,另外她到目前为止也没有遇到一个女杀手,伪装太假,而那名新来的研究人员的体型就偏小适合她了。 途中还摸出了一张类似门禁的卡,姜珂惊喜过望,想到什么,转身开始搜中年男人的衣服,果然也找到了一张门禁卡,不过表面印有名字,还有金丝点缀,明显权限更加高级。 而就在姜珂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噗嗤——”,那扇实验室的大门好死不死地打开了。 心中咯噔一下,她只是在战斗时用了推衍,后面都在乐此不彼地搜身,而且她也不可能每时每刻保持着推衍状态。 一大票人哗啦啦地走了出来,形色匆匆,一名为首者身后跟了十几个人,白衣的研究者和黑衣的杀手都掺杂其中。 这群人本来议论着什么,话语纷纷,迎面碰上刚换上白衣的姜珂,顿时僵住了。 两伙人静静对视,眼睛都睁大…… 姜珂抽着嘴角,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地上的,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啊。 那伙十几人看看少女身上的衣服,也看看地上死去的三人和其中一个精光的身体,他们也没准备好呢。 姜珂欲想反抗,动的同时数个黑影已经冲过来把她按在地上。 为首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和戴着眼镜,像是研究者却又能命令周围的人,他带着莫名的笑容看着动弹不得的姜珂,转头对手下说道,“两个中的一个已经抓到了,另外还有一个在B入口那边的,我们去帮。” “是,夜医生。” 按住姜珂的三个黑衣杀手对视一眼,冰冷的眼睛没有一丝人情,其中一人拿出匕首直接对着姜珂的脖子扎下来。 “噗嗤。” …… “那个打晕你的入侵者是一个女孩,黑头发,身高……” 远处,黑衣杀手正在询问中年男人被打晕前的信息,姜珂在几米外睁着眼睛,满脸冷汗,大病一场般地颤抖缩回拐角,然后开始大声喘息。 “不行……等会有人会从实验室走出来。”姜珂头晕眼花,一路上来的不断使用能力和刚刚一次性详细推衍了近时间的过程,让她有些力竭到极限了。 “好像才一分钟,消耗这么大么。”姜珂扶着额头,然后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几次借助触手怪的力量让她对自己原本的能力理解有一丝提升,此次详细的短时间推衍也是她第一次尝试。 “感觉就跟要真的死了一样……”姜珂有些后怕,真有死亡逼近的实感,那把匕首扎到脖子的瞬间她切换了回来,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190.相遇 姜珂满头是汗地靠在墙上,拐出去那边就是实验室的大门,没过一会,一伙人便如推衍中的出现了,为首被叫做夜医生的位高权重者简短听了询问中年男人的黑衣杀手的汇报,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姜珂这边,肃杀的信息因子蔓延过来,姜珂赶紧止住呼吸不敢再动分毫,几秒后,踏踏踏的密集脚步声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整个人都软下来,只靠着墙壁在支持,那名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眼镜男给人的压力有点大,长得不凶恶但绝对有不俗的实力。 通道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中年男人和另外一个研究人员的讲话,那名盘问的黑衣杀手也跟随大部队离开了。 两位非战斗人员似乎准备回到房间休息,研究员扶着中年男人起来,不时拍几句英勇之类的马屁。 姜珂擦了擦汗,拨好发丝,勉力站起来,虽然那波从未试过的身临其境的推衍让她消耗甚大,但此时面对两个接近普通人的最终目标成员,无疑是很好的机会,拿到门禁卡后就迅速找到青云道友。 “科长,你真的太勇敢了,这次之后,估计就能升职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哈哈哈……” 中年男人笑声持续到一半,就看到走在前面转头来跟他说话的研究员翻着白眼倒下来了,转角出现了他很熟悉的人。 “哟。” “……” 打晕研究员的姜珂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装着消音器的枪口紧紧贴在了中年男人的心脏,不再给对方“英勇”的机会,扣动了扳机。 “真是不好意思了,未来的处长。” 削弱过的声音在衣服和肉体的包裹中更加轻微,鲜血汩汩流出,姜珂轻声将两人放在地上。 或许是姜珂手法不娴熟的问题,昏过去的那名研究员在倒下摆动的时候发出几声呻吟,姜珂一惊,赶忙把枪口对准他。 怔怔地看着面色平静闭上眼的研究员,旁边是胸口已经染红的中年男人的尸体,还炽热的黏稠液体流过了脚底,良久,姜珂还是放下了枪。 “算了。” 姜珂换好研究员的白衣服,刚准备在中年男人身上拿权限更高的门禁卡时,一声她绝对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起来。 “噗嗤——”那扇实验室大门又打开了! “我勒个去!”姜珂心底暗骂一声,尼玛有完没完,怎么还有人出来,之前不是领导已经走了吗,你的胆子怎么大想抢领导的大牌地位? 迅疾地翻身,消毒的白气中冒出一个孤零零的白衣研究员,姜珂看也不看就是一枪,“啾”一声,子弹眨眼到了那人的眉心。 在宽大白大褂下显得并不强壮的研究员反应竟然奇快,在轻微枪响的瞬间便毫不顾忌姿态地矮身缩起来,发现只有一枪擦着脑袋刮去后,他又猛地跳起笔直朝姜珂冲来。 姜珂瞬间懵逼,这都能躲掉?枪口下意识移动,再是一枪,然后只打中爆发极不科学速度的研究员的幻影上,“啪”,距离眨眼拉近,手枪被对方一脚踢飞,后续的攻势就要暴雨般袭来。 姜珂果断放弃手枪,捂着疼痛不已的右手抽身后退,同时她眼睛注视着对方,这个奇怪的研究员戴着消毒口罩,面庞被遮住大半,沧桑的眼睛对上开启了推衍的黑眸,震惊从里面划过。 “卧槽?” 姜珂开启的推衍突然遇到了有些熟悉的晦涩艰难,本就疲劳的精神力在推衍强大生命体时有些崩溃起来。 同时,这双沧桑中带着欠扁的眼睛,和这莫名熟悉的语气是不是有些不对? 思绪在两人中都是一闪即逝,手上本能的战斗反应动作却停不住了。 男人生猛的一拳硬生生松开,而姜珂推衍过度而突然乏力的身体也支撑不住抬腿反击的动作,直接朝男人怀里倒去。 “唔……” 姜珂整个人撞进了高大男人的怀里,虚弱运动过度的红脸贴在坚实的胸膛上,双手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对方胸口的白大褂,原本炸毛家猫的抵抗刹那变成了小鸟依人的依靠。 “你怎么来了?”研究员的声音里带着理解不了的吃惊和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当然或许还是有一点点点的高兴的。 “你不是被关起来了么……”姜珂放心地靠在俞白的身上,“不过青云道友,麻烦你先把手拿开。” “……” “咳,好的。”俞白面色有些尴尬地抽出手,然后又忍不住捏了捏近在身前少女的脸。神奇啊…… 这名又突然冒出来的研究员,就是伪装刚逃出来的俞白了…… 相逢太过意外,导致本来以为会说的话一句没说。气氛安静,通道里红蓝的能量柱恒定镶嵌,环境也是不允许的,两人很快分开来,之后说出来的话就是先眼前的正事。 “我看到这个基地的战斗人员出现调动,应该是出了问题,后来警报也响了,我就趁这个机会跑出来。” 我去,怎么感觉被你说的在被关押的地方趁混乱逃出来是件很容易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珂的眼神,好久没这种被攻击体验的俞白挑了挑眉,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面色自若道,“具体怎么出来就不说炫耀了,其实…哎,实话跟你说吧,就他们那几手简单得很,什么常规非常规都是纸老虎,我俞白有一万种方法……” “这门禁卡手感不错。”姜珂忽略了俞白后续的吹比,蹲下里面无表情地摸着从中年男人身上搜出的金丝门禁卡,打断了对方的装逼节奏。 “……那个,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地球到这里?还有语静呢?”俞白也很识相,马上跟上大势,问起正事,手上也很不客气地从地上把姜珂的手枪捡起放到自己怀里。 “不是光靠我……有一个朋友帮忙,叫汐的……算了,说来话长,之后再说吧。”姜珂讲到一半就放弃了,还是把关键放在现在,扫视下四周,还没有人发现他们,她看到俞白准备离开的动作,下意识地跟上,走到一个通道关闭钛合金门前,马上想到什么停住。 “等下。” “等下。” 俞白本来正往一扇已经闭合的钛合金门走,想着等会用姜珂搜到的门禁卡开门,可是姜珂不轻不响的话先冒出来。 表面看起来还是不靠谱老样子的俞白,内心却知道这里是最终目标的基地,所以一直把警戒提在很高的程度,话音落毕,面色瞬间严肃,知道姜珂能力的他以为即将遇到未知的变故,然而连他都没有察觉到……危机的神经顿时紧绷到极限,保险啪一声打开,原本姜珂的手枪对准了大门。 潜伏高手? 有把握在开门一瞬可以命中任何物体,可等待了足足有三秒,周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青云道友,你干嘛呢?” 无辜带着真切疑惑的话语从背后传来,俞白嘴角抽了抽,转身迎上了姜珂好奇宝宝般的大眼睛。 “POSS很帅啊,不过不是没有敌人么,突然神经地拔枪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门后有埋伏呢。” 为什么你把我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俞白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维持住了表情,身体的伤痛和遗症也不能有太激烈的负面状态。 “没什么,我突然想耍个帅。”俞白假装淡淡地说道,这是个乌龙,可恶,凭什么他要忍气吞声地瞒下来? “哦。”姜珂更淡定地应了声。 哦,就没了?太冷漠了!俞白面无表情了一秒钟,然后突然给了少女一个后抛,“哦你个头啊!”果然还是忍不住啊! “你刚才干嘛说等下?不知道很容易产生误会么,我以为敌人来了。”俞白给完一个充满怨气的后抛,心情舒畅,然后后退一步快速说道。 姜珂被打到,刚想怒目而视,被俞白这么一说,却是没有反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也非常无语,“这也怪我?” “难道怪我?”俞白下意识回到,然后不等姜珂继续说话进行这和现在环境完全画风不对的争吵,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 俞白本就还疼着头脑又多了一种难言的疼痛,哎,怎么一碰到这个人,思绪和战斗意识都不对了…… “我明白了。”姜珂认真看着俞白,右拳拍左手掌心,一语双关道:“青云道友,跟上次黑魔法一样,之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很正常,异界冒险,很热血的,遇到你瞬间不对了。” “你这个人很有问题。” 少女最后带着嫌弃话语的总结让俞白翻了个白眼。 “MDZZ。” …… 插曲过后,两人还是回到正轨。 中年男人身上搜来的门禁卡已经试过,可以使用,不过由于不知道最终目标这个基地内部的等级划分,所以还不清楚这张门禁卡哪些区域不能使用。 已经离开了实验室大门的那条通道,俞白和姜珂一前一后地贴着墙按正常的步行速度走着,本来最佳的方式是姜珂走前面开着预读防止危险,不过姜珂的精神力消耗已经非常大,如果不是身处敌营和出乎意料轻松地碰上了青云道友,姜珂早就想躺下不管不顾地睡觉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刚才什么事了。”俞白走在前面的效率其实并不比姜珂低,目前在巡逻的黑衣杀手实力较低,即使以俞白目前的状态也能解决。 “青云道友,你这个路线好像不太对。我们现在是往哪里……”姜珂轻声道。 “往A出口走,我被关着的时候没闲着,相信我没错的。怎么?你不会要告诉我直接跑掉不好,得回去和这里的BOSS大战一番才尽兴?”说到后来俞白笑了笑。 果然如此,姜珂直接拉住了俞白,略微急切道,“不行,我们得回去到B出口那里。” 俞白脸上刚浮现疑惑,看了看面前的姜珂,想到什么,顿时明白关键,面色一变,“B口那里有谁?” “白语静!” 俞白完全转身,偏了偏头。 A口本来是人手最密集的地方,不过他在关押处看到了人手调动下B口,所以才有现在的念头。 “这下麻烦了。”俞白念道,“那里好像是现在人最多的地方,这个基地的一大半战斗人员都在那边。” “走,我们去那边。”让姜珂有点意外的是,俞白分析出了弊处,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往来时的路走。 摸了摸脑袋,姜珂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赶忙跟上去。 目前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俞白能把握到八九分,实力什么的不说了,其实能正常行走已经是万幸……万一在那边碰到那几个…… “其实是找死啊……”俞白叹了口气,内心暗道,看了看身旁面色坚毅的姜珂,竟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也成长好多啊,明明才十六岁……内心犹豫起来,后面让少女直接离开才是正确的,既然能过来,想必也有回去的方法。 “对了青云道友,我和语静进来之前遇到了一个看样子很牛叉的老人,不过被带我来的朋友拦下了。”姜珂的话让俞白表情略松,不过凝重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积淀,当一路上无声无息干掉了两个黑衣杀手,来到姜珂来时走过的蜿蜒曲折迷宫通道时,俞白突然停下来。 “别说了,我才不会答应。” 没等他说话,少女已经先一步抢答。 想到对方的能力,俞白愣了愣就反应过来,但是脸上凝重没有消失,严肃看着姜珂。 “你后面说的规劝的话我都看得到,天呐青云道友你竟然开始对我说教?还是算了吧。”姜珂一脸夸张的表情,这能力用到对话上,好像超烦人的啊。 话全被塞住,俞白皱眉,表情凝重没变,缓缓道:“你什么时候‘听’得到了。” “发生了一些事,对推衍又有了提升。”姜珂淡淡道。 “你现在精神很差,还是别使用能力了。”本来应该是煽情劝退的时刻变成了现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哦。” 毕竟不是说教,也知道没用,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走过心路历程和人生重量都是非凡的。家长与孩子,或许可以勉强套在平常里,但至关之时,又都尊重在同一高度。 是不是有点熟悉,几十米高的黑色触手怪物在头顶肆虐时,这样的场面。 俞白啧啧嘴,越过逞强少女。 “行了,知道了。” 191.力竭 既然做好了决定,俞白和姜珂两人便加快了速度往B口方向赶,很快安静的廊道中不再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几声偶尔的杀伐呐喊也从前方传来。 即使隔得很远,姜珂和俞白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禁都是眉头一皱,脚下速度更快一分。 “姜女士,你说埋伏包围你们的杀手有几十个,听前面这种程度的响动,好像不太对啊。”路上,姜珂已经将自己和语静遭遇埋伏的事简短说了一遍,距离近了,俞白从声音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说道。 “不知道。”姜珂回道,前方那个已经可以看见的拱形大厅里,刀枪鸣吟和人声似乎并不像有几十人的样子。 “不会语静已经把他们全收拾了吧?”姜珂看向俞白,妖化之后的白语静的掌控阴影的能力实在是BUG,似乎不能排除这种有利的可能,面对俞白的目光,姜珂将语静妖化后的黑影领域描述了一下。 “语静的血脉能力吗……”俞白沉吟着,对于白留歌和白语静她们家族的天赋能力他自然有去了解,此时没有妄下判断,距离拉得更近,随着血腥味的浓厚,大厅里也折射出照亮半个空间的光芒。 两人一脚刚踏入大厅内部,一具黑衣杀手的尸体便翻滚到了他们脚下。 “噗——”杀手吐出一口鲜血,内脏在刚才的撞击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势,他全身上下划痕无数,左手手筋和右腿腿筋更是被挑断,样子凄惨不已。他翻滚过来停下之时刚好面朝上看到姜珂和俞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却只流出大口的鲜血。 “死得好惨。”姜珂对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嘴欠说了一句,那杀手剧烈咳嗽几声,怒目圆睁,身体颤抖几下,然后没了声息。 “……”姜珂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死者的恶意,总觉得那眼神是想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碎尸万段……不过她也没说错呀? 俞白只是瞥了眼死去的杀手就把目光放到全局,面色微微一变,此时大厅里的局面,着实有些超出人们的预料。 头顶的照明设备是早已经破碎了的,偶尔只有一丝蓝色的电流从断开的路线中划过,溅出的火花在下落中穿过几道手电筒的光柱,然后飘散虚无。右边的墙体散发着光明,而左边一面的墙壁却是面目疮痍,内部的亮度合成系统已经被破坏,大厅显出界限分明的光和暗,地上散落着孤独发出光柱的照明设备,也有大片的被打坏的碎片残渣。 大厅内部的战斗显然进入到了最后白热化阶段,在伊始,白语静全妖化爆发出的一波力量救下姜珂,其实就已经将小小躯体内的力量消耗殆尽,然后依靠着短暂暗下来的空间不断周旋,给姜珂争取到了混乱中逃跑的时间,而她注定也将深深陷入围困之中。 黑衣杀手们虽然实力相比出勤的杀手实力较低,但也都是不俗之辈,抛开或多或少的异能,单论单兵实力在地球也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水平。在初始的措手不及折损几人后,他们很快在为首者指挥下构建出有效的攻防,一些备用照明设备也马上开启,在这种应对下,白语静即使能在阴影中游走如真正的鬼魅,也不敢轻易出手,因为每个杀手都有着冷漠和残忍的心智,训练之下他们能眼睛不眨地用身体拖住白语静从阴影显现的真身,为同伴争取机会。 杀了两人自己也马上受到重伤之后白语静就打消了以一敌数十的想法,开始破坏一切光源,攻击也变成骚扰为主,从全妖化退成半妖化,如今勉力为维持着形态进入阴影都已经是她的极限。 带队的杀手头脑冷静,虽然最终目标对这些黑衣杀手的生死完全不在乎,但培养一下好歹也费了成本,看出那名未成年的妖的体力不支后,他也就慢慢来了,到最后迟早会一刀斩了这只躲躲藏藏的老鼠。 白语静喘着气,体内本就不多的妖力早已枯竭,大滴的汗水流过漆黑幽深的眸子,滑落脸庞,早在一分钟前,她就失去了进入阴影的能力,只能在黑暗中隐蔽气息,只是对手还没发现而已。 她的能力在实力差距不悬殊的单挑中是接近无敌的,但对付多人的时候就必须付出更大的精力和计算,这对她来说还过于苛刻,或许等她更加成长一会,能直接操控阴影来解决对手,但她毕竟不是从血与火和正统训练中出来的鬼妖,只是一个近一年前还被豢养的试验品。 时间推移,不是庸手的敌人也熟悉了她几手简单的没人指导过的阴影套路,并且那名为首者也是强于兰顿监狱地面上遇到的两个异能杀手的存在,当她拼尽全力将一名大意的杀手从对方身后影子出现偷袭踢飞后,她就失去了下一击的能力,大厅内昏暗的地方隐隐扭曲,左边原本处于漆黑的空间似乎被稀释了一般,空气在右边光源的散射中明亮起来——能力附加的领域光环消失了,白语静奄奄一息地靠在墙上,身上有两处重伤,一处肋骨,一处肩膀,整个人歪歪扭扭地瘫坐着,新鲜的血液沾湿了粉嫩的皮肤。 另一方还剩二十名左右战斗人员的最终目标杀手脸上都露出残忍之色,为首者略感兴趣地看着因为对手力竭而好像突然明亮的大厅,一部分原本覆盖阴影的地方都像有生命般缩了回去。 “如此一来,即使什么都不做,光凭肉眼也看得到你了。”为首的杀手说道,这名闯入者的战斗技巧不会给他压力,但是诡异的能力实在恐怖,明白单挑可能不是对手,不过这终究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白语静恢复了原来平常的模样,妖气和鬼魅的气场消失不见,躺在那里就像一个受伤可怜的女孩,黑衣杀手们受到指示,步伐有序地向失去抵抗的敌人走去。 局势明朗,黑衣杀手们在视觉的反差中逼近角落的女孩,而当第一名的杀手越过大厅光暗分界线的那一瞬,不属于这里的枪声骤然响起。 192.重伤 倾泻的子弹瞬息笼罩了这一片的区域,在空中小小的颗粒们交织出了死亡之网,第一名的杀手警觉撤身,然后下一秒就被打成筛子,未中弹者趴下反击,原本安静的战局又重返喧嚣。 俞白虚着眼看向身旁从背包里抽出把微型冲锋枪乱射的姜珂,嘴角抽了抽,“你哪来的?” 他们到大厅的位置很好,是角落又在昏暗处,百米外专心应付眼前事物的杀手们完全措手不及,一波射击直接造成了近十人的死伤,而俞白依靠自己熟练到不能再进一步的枪法给了对手一次迅速点名,不过爆头过程身旁炸响的连绵枪声才是吓他一跳的。 手枪与冲锋枪的压制力完全是不同的等级,尽管俞白枪法神准,但耐不住姜珂一阵无脑乱射,对面站得又密集,闭着眼都能扫到一大堆,所以最后的杀伤数反而是姜珂领先。 “还记得杭城地下大佬不,找他要的。”依靠推衍闪掉几发精准的激光武器,姜珂说道,现实不像电影,一直扣着扳机几秒就会把弹匣射完的,咔咔声之后,姜珂果断扔掉冲锋枪,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手雷。 “有印象,那个胖子?”俞白多看了几眼少女手上已经拉开保险的手雷,“这么猛?” “废话,他日子过得好着呢!”姜珂回着话,随着话音落毕,用力将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未到最终目标杀手跟前,在空中就被未知的异能引爆,进攻失败,虽然一下子损失了一半人手,但剩余的杀手马上反应过来,自主组织有序回击。 其实姜珂他们的偷袭还是很成功的,不过也就只有一波,枪械里的子弹已经消耗殆尽,一大一小躲在掩体后面,面面相觑。 “青云道友,该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哈?”俞白一脸懵逼。 姜珂直接忽略了俞白那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表情,说道:“我去看下那边的语静,好像伤得很重。”说着从背包里继续拿出准备好的医疗包,“掩护之类的就靠你了。” 姜珂动作利落,很快就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动作,从实验室大门那里走到这里也算有了一点时间休息,疲惫的身体又有了些力气,她想到什么,回头说了句,“青云道友,别告诉我你搞不定那十几个人。” “我……”俞白千言万语堵在了心头。 “好,3,2,1,上了!”姜珂倒数之后,不拖泥带水地冲向了白语静的地方。 俞白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在少女在敌人面前露出身影的时候,踏出一步,地面碎裂开来,后发先至,刹那超过了姜珂的身影,黑发被吹得扬起,男人一往无前地冲向十名左右的黑衣杀手。 而黑衣杀手这边,对热武器和激光武器的远距离手段也不常用,游离黑暗的他们更热衷近身格斗,一波反手后,也有四个杀手凑巧冲了出去。 无言,一个和四个轰然撞上,没有招呼,毫厘间的生死蓦然绽放,俞白没有停顿地冲出来,鲜血被甩在了后面,当他用匕首探向下一个震惊的杀手时,后面才传来四声肉体倒地的闷响。 处在后方位置的为首者身躯一抖,他看清了瞬息解决四名杀手男人的面孔。 “这是……”他身为不大不小的负责人,对这处基地最近最关注的任务也知道一二,那名男人的身份他是清楚,可对方明明应该虚弱无比地被关押起来才对,在重重禁制下……可为什么那个人如此生猛地出现在他面前?两个少女的身影也收进视线,原来是来救人的……可就凭两个女的…… 彭拜不已的心绪在变幻杀机的战场上只存在了一秒,他就让手下退了回来,收缩,然后再对抗才是正确的,不能给对方肆无忌惮收割的机会。 俞白看到敌人竟然果断后撤拉开距离,皱了皱眉,顺势止住了步伐,双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他冷眼盯着对方的为首者给着压力,然后缓缓退回到了大厅暗处的一边。 “怎么样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知道,流了好多血,感觉很严重……”毫无药理知识的姜珂慌乱地处理着白语静身上的伤口,她只能用稍微恶补过的简单知识进行伤口处理和止血,其他的判断完全无法下达。 俞白冒风险瞥了一眼,就看出七八分地说道,“有两处严重的地方,不过你应急到位,就没有生命危险。” “好。” 俞白镇定的话对姜珂来说是一枚安心剂,一碰便满手是血的双手也不再紧张颤抖,语静此时看起来奄奄一息,伤口吓人,但冷静下来,气息还是稳定的。 隔着几十米外的十几名敌人都如临大敌地看着俞白,黑衣杀手们虽然没有权限知道太多,但对于俞白这个目标的恐怖还是有认知,为首的杀手看着之前逃离的黑发少女给操控阴影的妖女孩治疗,脸上阴晴不定。 “后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内心腹诽着,“夜医生还有华老,怎么都没出手吗……” 领头的杀手自然而然推算出是姜珂放出了重重禁制下的俞白,可却没料到是俞白自己跑出来的,斗智斗勇一系列的过程足以拍一部异界般的《越狱》,不过因为某种未知不愿透露的原因,就不赘述了。 他谨慎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对方肯定是带伤的,当凝重的时间在空气中持续过久而即将不适时,领头杀手猛然醒悟,看向俞白的眼神产生变化,露出一个莫名带点自嘲的微笑。 “原来你伤这么重。” 俞白面色不变,只是后方的姜珂扎着绷带的手紧了紧,不安地看向前面沉稳挡着的背影。白语静因为严重虚脱和力竭而意识模糊,目前还无法进行交流。 “致幻剂的副作用,还没过吧?”男人笑声大起来,面色带上狰狞,说话有底气了很多,“不好意思了。” 这里的反派似乎都没有话多的习惯,看出俞白的故弄玄虚后,领头杀手一马当先,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冲了过来。 地上一些细小的碎铁质碎物都颤动起来,然后反重力地漂浮在空中,领头杀手每走一步,空中悬浮的金属就愈多。 “控制金属?”姜珂在后面说道,似乎拥有和万磁王一样能力的领头杀手带着十几人合围而来,威势中,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俞白。 “没事。”俞白眯着眼,颤抖的手被他握成拳,仿佛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淡淡说道。 一根尖头锋锐的钢筋刷一声带着破空声呼啸过来,俞白侧身,擦身而过间手贴上钢筋完好的侧面,摩擦带出火,手腕发力,力道在钢筋内部乱撞,后面冲来的领头杀手眼神一变,控制不住混乱的钢筋,临阵改变方向的策略流产,钢筋像被半空砸中了似的呜呜呜旋转,然后咣一声插/进了地面。 姜珂身子一抖,看着七八米长的锋利钢筋在不远处轻松插入泥土似的脆弱地面,如果失控落到这边,绝对是贯穿的下场。 俞白往后面瞥了瞥,脚步略微后撤,然后腾空发力直接硬碰掉了第二根钢筋,侧面被踹,钢筋被怪兽冲撞了得惨状砸向角落。 不给对方再次使用远程的机会,俞白直接迎了上去。 其实杀手这边也没有用远程进攻的手段,到一定程度,格斗之外一切都是累赘。两伙人互冲,几十米的距离眨眼拉近,前脚钢筋甩出去,后脚就已经开始短兵相接。 俞白用的是姜珂背包里的备用匕首,和一名强化武器的杀手对拼一次后便产生裂痕,反手一肘击飞偷袭的敌人,一道炽热的红色激光剑切开视线般地劈来,匕首格挡,豆腐一样断开,就地一滚,躲过激光剑的劈斩时,原地已经多出了五六个印痕。 真实的以少打多可不像武打片放得那样,一招一个人,打完这一拳,另外一个人的一拳才会来到预定的地方,多出来的敌人也不会充当背景地只在外面绕圈,多倍于自己的攻击是都会瞬息而至的,特别还是武器处在劣势的情况下,本就不是健康状况的俞白打得很辛苦。 不过由于体型,同时进攻者又不可能是全部,这也给了俞白一些机会。 而角落里没什么力气的姜珂和昏迷的白语静,则被直接忽略了。 “你能坚持多久呢?” 俞白擒拿过一人,用对方的身体挡住数道攻击,对方还在吐血抽/动的时候,耳畔传来领头杀手的声音,想也不想,直接接过尸体里的长刀,锋芒划出半月,左手从尸体的大腿处抽出一把枪,对着前方连发。 格挡住长刀,领头杀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眼里闪过讶色,竟然还有这种力量……连发的枪声中,长刀稳稳压下来,难怪手下如果碰上单对单的缝隙全撑不过一个回合,这种程度的力量和速度,更重要的还是面对多人的冷静心态,算无遗漏的战术动作,如果全凭经验,实在是太可怕了。 用金属控制直接弹飞了长刀,他全力一刀刺去。面对嘲讽,俞白到此时才转身,手枪的扳机处大胆而精准地直接扣死匕首的尖端,迎上他视线的,是冰冷到死亡的眼神。 这是曾经凭一己之力杀死白鲸的男人…… 领头杀手怒吼一声,驱散了对方远比他强大的战斗之心而形成的气势,卡住匕首的手枪诡异地在空中直接分解开来,弹簧撞针散热管被一双巧手操控地飞出,金属武器最后化为飞散的零件,匕首再无阻碍,直刺男人的心脏! “坚持不了多久,但其实打你们这种程度的,还是够了。”俞白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在领头杀手震动的心神还没影响到刺出的力道时,竟然就直接倒飞出去。 空中下意识调整身体,可未到地面,他下方就冒出黑影,一拳把他击飞上去。 嘴角溢出鲜血,眼前一花,剧痛袭来,本来上升的高度又蓦地下降,惯性和暴力在体内肆虐,“怎么这么快……” 他用尽精神力,终于在下一轮上下飞动到来前横移出去,衣服里有暗藏的磁铁,他摔进手下人群中,已经满口是血。 “这不是人类的速度……”领头杀手咳嗽着,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静静走来的男人。 气势明显不对,俞白身上笼罩着即使令从生死中爬上来的杀手们都忍不住后退一步的杀气,幸存的几名黑衣杀手都在巨大差距面前止步,没有了初始的勇武。 在攀升了一截从而甩开杀手们的速度下,黑衣迅速倒下,领头杀手也直接在躲闪中被打碎了胸骨,摔进了黑暗的石堆,当收割到最后一个生命的时候,黑衣杀手瞳孔抖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匕首,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滴答,混合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落在杀手的脸上,传来一丝粘稠。 抖动的瞳孔停了下来,然后是疑惑,惊喜从深处涌现时,右手刺出去—— 砰! 一声在地球上的火器声音,黑衣杀手瞳孔消散,额头带着血洞倒下了。 后方的姜珂握着冒着烟的手枪,在关键时刻感受了信息因子,从而及时开枪。 两把手枪一把微型冲锋枪,手雷和少量子弹,这是姜珂乘坐时空列车来选择便装携带的热武器,它们在纷呈的外界很不起眼,不过都起到了效果。先进的是先进,但同如菜刀也能砍死武林高手,弱小的武器命中同样是死亡。 最后一个杀手被消灭,而奇怪僵在举匕首于半空动作的俞白还是一动不动,姜珂心跳加快地向前走几步,俞白毫无征兆地狠狠摔在地上,连本能的防护动作都没有。 “青云道友!”姜珂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俞白第一次在姜珂面前露出了虚弱和没有办法的表情,面色苍白,原本强盛的气势气球戳破似的迅速萎靡下来,浑身无法动弹,就任由姜珂抱在怀里。 “卧槽青云道友你别吓我!”姜珂看到俞白这种明显是用了某种突然增强力量但副作用极大的秘术的表现,顿时慌了,其实她早该想到青云道友失踪数月,期间如果被最终目标关押着,受到什么样的折磨都不为过,身体绝对不像初见面时那样活蹦乱跳,但俞白成功的表演还是骗过了姜珂。 “青云道友你千万别死啊,我们就要出去了,最后一战必须死个人什么的脑残才会去灵验啊!”姜珂紧张至极地看着俞白,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口,但气息就是微弱了下去。 眼里蒙上水雾,回忆划过脑海。突然很后悔为什么不在被围困时使用触手怪的力量,那样一切都会不同,或者哪怕,在开打前再忍着头痛,再使用一次推衍也好。 “还要回家的啊。” 背后的角落,昏迷的白语静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沉重的眼皮张开,撕扯了血痂,血把额头的绷带浸湿,还不清醒的意识中,只是看到了熟悉的黑发少女背对着她,正跪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人。 “那是老板么……” 193.战尾 悲伤开始溢出,但还没等它逆流成河,转机还是出现。少女垂下头,没注意到俞白苍白脸上的眼睑动了动。 “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但当这声响被抓到时,姜珂眼睛一亮,如抓住救命稻草,开始使劲晃着俞白,“青云道友,青云道友!” 男人坚实的身体被少女用力晃动,不由自主地摇摆着,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小舟。 “青云道友,青云道友……” “咳咳。” “大……” “你他/妈别晃了……” “……”姜珂神情上的柔软和惊喜僵了下,然后还是小心把俞白平放好,没有合适的枕头,就把头靠在自己的腿上。 “再晃没死的人都被你摇死了。”俞白整个脸是大病过后的苍白,说出一句话都用尽了力气,不过既然现在都能吐槽,那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听完抱怨的话,姜珂没说什么,只是撅了撅嘴巴,俞白注意到了少女脸颊的泪痕,还有通红的眼睛,不由沉默了下,后续的习惯烂话是说不出了。 “你不会以为我要死了,就哭了吧?”俞白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调侃道。 “滚,当然不可能。”姜珂随手擦了擦脸,然后一撑地站起来,失去依托的俞白的头毫无防备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表情顿时一阵扭曲,差点再次晕过去。 “我去看看语静。”姜珂扔下这句话,就跑到靠着墙壁那头的白语静那边了。 喂,你这个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吧,我虽然没挂但真的伤得很重啊! 俞白很想用充满怨念的眼神刮一下姜珂,可惜对方走得十分绝情,连给个眼神攻击的机会都不给,头部的触感从柔软的舒适变成了坚硬磕人的地面,待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哭……”俞白看着头顶破碎灯管的天花板,电流还在滋啦啦地从裸露的路线中冒出来,暗示着这里是被战斗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地方,拥有推衍能力的黑发少女从以前初见,到最近的上班,似乎都没有见怎么哭过,环境颠覆,不断是新的生活,在咖啡店刚完全生疏地展开,客人的眼光,到每天一样的枯燥工作,小小的人都是坚持下来,外表看起来可爱,但内心其实远比他人坚强,这么一想…… 无力躺着的俞白嘴角弧度扬了扬,泪水滴落的时候是很美的,曾经拥有队友并肩作战的日子,和现在多了深刻羁绊的感觉,都非常不赖,值得他去珍重。 说到坚强,俞白想到了白语静,都一样啊……走到这里,两个人都很坚强。 眼前的敌人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快速到基地外面,如果得到休整坐上时空列车,即使是最终目标,也对时空列车是没有办法的,这样,他们就算是安全了…… 随着战斗结束而安静下来的大厅给了俞白放松的心情,思绪流转着,一些本该考虑到的威胁,不知不觉却算漏一个。 姜珂蹲在语静面前,发现好像力竭的女孩有了苏醒迹象,但显然论外伤,语静是最重的,似乎也明白了目前暂时安全的处境,精神放松下怎么也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 “姜珂姐,我……” “好了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没敌人,别说话,青云道友也找到了,躺在地上那个就是,看到没,看不到吗?白大褂,看起来最蠢的那个啊……” 目前虚弱的两人还必须送到专业的地方医治,姜珂分别给俞白和白语静喂了一些水,一个外伤,一个莫名但应该是内伤,三人里就数她最没事情,但其实姜珂的体力和精神也不断受着考验。 休息了几分钟,三人虽然都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支撑着起来,互相扶持往出口走去。这边的杀手都解决掉了,但谁也不清楚后面有没有追兵,另外地面上兰顿监狱是什么样的状况也是个未知数。 想在敌营杀进杀出还是太难了,到现在都不能掉以轻心。 出了大厅,虽然地形因为之前可变化的蓝光材料而发生改变,但幸好区域不是很大,一段时间后,就看到了B口当初下来的工业用的电梯。 姜珂承担了两人行动的大部分力,汗水滴落着,这感觉和咬牙跑体侧也没啥区别啊……这次异界之行的尾声眼看就要在眼前结束,姜珂的脸上,却还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 “还有一个夜医生……”姜珂内心念着,在实验室的大门中,她依靠推衍是知道有一个叫做夜医生的强者带着人手出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现今对方都没有出现,但一定会在基地里,或者是准备好拦下他们。 此处的智商突然上线起了很大的作用,乃至之后再遇到敌人时,疲惫的心态没有崩溃。 当姜珂安全扶着俞白和白语静进了电梯,想要按层数的时候,却记起来这是要指纹解锁的,没有认证的指纹是按不下楼层的。 看着电梯外遥远通道远处的距离,姜珂心里升起无力,看样子她不得不回去再去找敌人的尸体来啊……念头还未消散,视线中央忽然扭曲,熟悉的黑字急切地冒出来。 “小心!” 姜珂还未有所反应,眼角就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出来,轻轻按上了地表的楼层数。 认证通过,电梯门厚重地关闭了。 眼皮狂跳,原本被汗水浸湿的被感受到了寒意,什么时候? “你应该是需要这个吧?”不急不缓的声音,诉说着一件平常的事,热心帮忙的白皙手臂收了回去。 姜珂没有开推衍,因为体力和精神已经不够去消耗。艰难地转身,却发现俞白和白语静都是靠在角落,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在中间冒出的男人,虚弱状态的他们也完全没有准备好,看清来人的俞白,抬了抬手,苍白的面孔竟然有了一丝红润。 “都这样了还想动手?”夜医生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是文静的做学究人士,但最终目标内部的人都清楚这个人手里沾了多少鲜血,随后一抬,俞白就像被人喘了一脚狠狠地顶在电梯内部的墙上,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 “住手!” 夜医生耸了耸肩,对姜珂的话充耳不闻,瞥了眼角落里咬牙盯着他看的白语静,“小心点,已经这么惨了别再晕过去了。” 突然如魔法般出现在三人中间的夜医生神态从容,闲庭散步的表现俨然一副已经掌握了三人生死的模样。 “我帮你按了电梯,难道不高兴吗?”夜医生正视向姜珂,笑了笑,“或者说在希望的时候又陷入绝望,很难受?” 这个人才是常见的有心理疾病的反派。 面对看起来话很多有娓娓而谈迹象的夜医生,姜珂内心暗道。 没有犹豫太久,“别说了。”姜珂突然打断道。 夜医生饶有兴趣地看向少女。 能力不清楚,如何来这里的也是未知数,总之是一个一切未知的强大敌人,但都没关系…… 深呼吸口气,内心下好了决定,姜珂轻松对夜医生笑了几下,“我的意思是别装逼了。” “现在的逼我来装。” 同时,姜珂内心叫出了触手怪。 194.余音 “现在我来装。” ——清脆,掷地有声的话。 斯文男人表情不变,嘴角还勾出一个弧度,但眼底深处,却划过一丝恼怒和杀意。 “你是不是不清楚现在的……” “你特么滚。” 带问候家人的脏话被姜珂以疲惫而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电梯里的气氛瞬间跌落低谷,空气凝重到要结冰,几乎可以判断的未来轨迹,下一刻这个狭小空间将会没有任何的余地。 地上的俞白和白语静都惊讶地看向姜珂,他们也从未料到。 夜医生斯文的笑容开始冰冷,抬起手的瞬间,杀机汹涌如涛。 少女表情平静,黑色的眼睛带出了坚决。 也是在这一刻,时空停止。 【我就知道你会马上需要我的。】 熟悉的黑字在视线中央扭曲出来,但不同于往的,是漆黑如墨的笔锋在出现后,扩散开来,如墨汁浸染宣纸,污染起视线。 “少废话,赶紧的。”姜珂内心有对杀死敌人的平静,但也心跳如鼓地准备接受触手怪介入带来的变化。 戳破了气泡,破开了蛋壳,一种挣脱桎梏的轻松。无穷无尽的感知力又充斥了身体,脑海的精神力好像杂草疯长而出,蔓延的触手指数爆炸得掠过了地底,贯穿基地,熔岩,白云,她仿佛一下子到达了另一个高度和层次,这里的每一颗螺钉,那里正在凝结的鲜血,喧嚣火焰,马蹄人声,不局限于任何规定的限制里,她“看”到了全部。 【沉醉完了没,可以干你的正事了,当然如果你想持续我也很乐意。】 脑海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姜珂恍惚又巨大的状态,甚至是花了点不适的力气——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然后不得不关注于手上的糟糠,她又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工业电梯,只是看得到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明明是不存在的,但她就是知道存在着,一个个片段,零碎的信息,它们在组合,无数的分支穿出去,几乎是密集到晕厥的因子,分布在面前,四周,世界。 那是“线”。 姜珂瞳孔因为看到了什么宏伟景象而微微颤抖,无数的线,黑白两色,从夜医生的身体里钻出来,飞向外面,透过了电梯墙壁,然后是岩石,地面,监狱的栅栏,直到远方,又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地方飞来的线,精准避开了已有的轨道,来到了夜医生看起来很可怜的身体里,就那么编织,和周围所有的线,一起织出了命运之网。 “这……” 某一刻,线开始变少,一根根淡匿到不见,只剩下了寥寥几根。 【沿着那个地方,切开。】触手怪的声音冒出来,显得很淡定,轻车路熟。 渐渐地,姜珂瞳孔平静下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深深地将这三维世界里无法描绘的场景刻在脑海里,其实或许,再回去后,她的感官也会失去效用。 她生疏地抬起了手,小心而缓慢,似在泥潭轻轻而用力地试探,摸向了那些线…… …… “咯噔,咯噔——” 最终目标地底基地的B口,那里作为用来连接上下空间的电梯正在往上运动着,并不重视和愿意多花经费的原因,致使这辆电梯在过一段距离时会发出咯到什么东西似的响动,基地的深度终究是不深,电梯在规律的震动下很快来到了地面。 金属门在预留的缝隙里滑动,略卡的摩擦中,电梯打开了。 本应幽暗潮湿的牢房深处,已经有了生气,能照亮大部分空间的灯光设备已经运作,十几个黑衣杀手零散地分步在四周,他们按着上级的命令,等在这里而已,既然是夜医生出马了,那自然就是好整以暇地等待下一步。 听到地底的响动,熟悉的电梯被送上来,然后指示灯闪动,门沉重打开。 所有人把目光放过去。 情报中所知的入侵者,两个女孩,一个男人,几个月前被当做目标抓来的男人正虚弱地靠在墙上,那名鬼妖能力的女孩也同样毫无反抗之力地坐在地上。 站立着的,是只有两人,黑发少女和夜医生了。 在严肃的纪律面前,没人还提出疑问,只不过,疑问注定是发不出来了,因为在他们看清里头景象之时,夜医生蓦地倒在地上。 不像是演戏,一点都不假,就那么看起来被/干掉地倒地了。 杀手们都怔住了几秒。 姜珂淡淡看着地上已经生息全无的眼镜男,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感概的时候…… 她抬起头,迎上了十多双陌生的眼睛。这些或远或近的目光,在最初的惊疑后,又变成了冷厉和残酷。刀一样的视线冲击着疲惫的身躯,带来绝望,考验心灵。 寒芒闪烁在空气,有杀手不信地走来,姜珂神色无畏,她两手各握着手枪和匕首。 她身后,还有两个重要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地靠着,现在嘛,肯定是不能退了。 左手抬上去,枪口对准了某个跗骨之蛆般的黑衣,那人眼神一变,身形摇晃,带刀踏地而来。 其实啊…… “砰!”她开了第一枪。 黑色的眼睛波澜不惊,是平静的湖面,倒映出一颗带着血色而扬起的脑袋,推衍下,不会有打空的子弹。 可能有些记不住,但映象中,就是后面两个人,一直一直地在前面,有子弹和刀光划来的时候,挡下来,迎上去,再转身回个没事情的微笑。现在的话,也该轮到她来做,我面朝大海,你就春暖花开,从被保护变为保护,从被托付变为托付。 战斗沸腾,杀手掠过了潮湿的廊道,全部背光,模糊不清的脸。 “砰!”又是一枪,右手的匕首也和另一把带着意志的钢铁相撞,金铁相鸣,姜珂冲了出去。 每次都是给我看背影,现在也给你们看看我的。 一样很帅的背影…… 少女与黑暗在交错分离,总有一刻,少女会回头,浊晃的光中,露出同样可靠的微笑。 金黑两色在牢狱的廊道中不断交错,鲜血和寒芒绽放。 “噗通。”最后一具黑衣的尸体倒下了。 大口喘息,姜珂身体一软,跪了下来。布满裂纹的匕首叮当掉落,左手扔紧紧抓着的打空子弹的手枪终于沿着汗水滑落到地。 看着满地的尸体,姜珂人感到飘忽,精神力枯竭,头脑似针扎,松懈下来眼皮就沉重异常,双手撑着地,血腥味刺鼻而来,但心中还是升起了成就感。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做到了,并且没有借用触手怪的力量。被最终目标杀手重新点燃的壁火燃烧着,投出三道长短不一的影子。斑驳外,俞白和白语静靠在那里,看着她。 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不过姜珂拉扯出一个微笑,剧本到这里还是会很对的。想着是不是在比划一个剪刀手会更好,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安逸环境下的姜珂从未有过如此身体精神的拼尽极限的感觉,噗通一声,她也倒在了地面上,与室温相差较大的温度地面贴上了脸颊,视线暗下来,被一直压抑的疲倦和虚弱决堤涌出。 “不行,真忍不住了……”姜珂想着,趴在地上,意识昏睡过去。 在最后的几秒钟,她模糊听到了平静缓慢的脚步声,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鞋,不属于这里地出现,来人蹲下来,滑落几缕银色的发丝。 …… 姜珂知道自己睡着了,应该是睡了很久,但没有做梦,漆黑的意识里没有各种奇怪可能暗示什么的画面窜出来,她慢悠悠地睁开眼时,感到了精神充沛。 “这是哪?” 嗯,很经典的台词,印象深刻的监狱,基地的压抑环境消失了,也没有了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开的黑衣杀手,一排排座椅,过道……嗯,这是在车厢里? “你醒了。”身旁传来俞白熟悉的声音,“这里是时空列车。” 姜珂发现自己靠在柔软的椅子上,周围环境也映入眼帘,科幻感单调简单的装饰,宽敞的位子,车窗外漆黑如墨没有波澜,隐隐看得出几个服装气质各异的人零散坐在位子上。 似乎真的是在时空列车里,那辆神奇宏伟,带着无数不同世界人穿梭空间的列车,曾经好奇不安的一幕,克服困难后,到现在竟也安心起来。 姜珂他们坐在一个四人座的包厢里,两两面对,她和白语静坐在一起,对面坐着的则是俞白。 姜珂脑袋晃了晃,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抬抬手,却看到自己被绑上了干净整洁的绷带,脸上有东西贴着,也是敷在伤口上的药贴,不只是她,白语静和俞白身上都有着医疗的痕迹。 三个人,有点像从医院重症病房直接跑出来的一样…… “我们怎么在列车上了,敌人都解决了?我是说……已经万事大吉了?” 白语静看着姜珂,小脸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漆黑的眸子里不见妖的鬼魅幽深,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是啊姜珂姐,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正在回地球的路上呢。” 姜珂捏了捏腿,确定这不是梦,“太好了……”由衷地说出这句话,在最终目标基地里的遭遇实在是太折磨人了,电影般的跌宕情节还是给主角小强们磨炼吧,自己安心做个吃瓜群众就好。 “不过还是多亏了你的那位朋友。”俞白也微笑着,脸上还带着一丝虚弱,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透支的苍白,“叫汐的银发女孩……” 想到什么,俞白眼神闪过不明的意味,微笑不变道:“最后也是她出现,帮我们善后,不然以那时的状态还真的是麻烦……” 俞白说着,语气变了变,眼神严厉些,“话说你们从地球到枢纽站然后去中世纪,胆子倒是大啊……语静都跟我说了,你这位咖啡店副老板做出的决定实在是不敢恭维,愚蠢到家,运气也够好,没遇到神经病的人,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俞白不留情的话责备着姜珂,让劫后余生的喜悦滞了滞。 “不过……”俞白话锋突然一转,柔和起来,“你们干得很厉害。” 伸手摸了摸白语静的头,到姜珂的时候,因为有伤的原因,反而是弹了额头一下,惹得姜珂眼睛一瞪差点咬下去。 “比我刚修行下山的时候强多了。” “哼。”面对称赞,白语静是不太好意思地轻笑,姜珂则是不屑并且傲然地哼了声,“这还用说?没有这回,你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样吧?我还不知道你?” 俞白面对凌驾时代上的恶意攻击,难得没有反驳。 都是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战斗,到了现在,已经成功地在回家的路上,三人心情都是很好,离时空列车到达地球还有段时间,三人自然将话题聊到之前的事上,关于战斗的,关于最终目标,关于具体如何到了列车上,还有三人身上差不多都公开的秘密。 姜珂干掉了几乎是最终目标基地最后的战斗人员后,也支撑不住晕厥过去,在三人都处在结束但没余力走出去的境地时,汐出现了,略微诧异地看着凌乱的场面,和满身坚守意志的伤势,将三人带出了兰顿监狱。 因为汐和那名神秘老者的几句决定又未明说的约定,帝国往兰顿监狱派来的援兵是注定会“迟到”,而之后对俞白姜珂他们的追击,也不会在这次出现。汐给三人进行了治疗,然后送上三张车票,一切完事后,早已履行了过多咨询酬劳义务的她深深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姜珂,内心做了告别。 经此一役,一些事情放到台面,她可能不会那么友好而轻松地与少女见面了。 姜珂俞白白语静说着各自想说的话,在列车上尽量压低声音,期间自然少不了习惯的嘲讽吐槽。 待到最后,一切清晰,俞白和白语静对视一眼,语静用妖力张开了一个隔声范围,俞白面色严肃起来。 “咳,好,老实交代,你在电梯里秒杀那医生的手段是怎么做到的?” 195.戏剧 眼看俞白和白语静脸上都是好奇中带着慎重,姜珂不由挠了挠脑袋,她现在也已经从最终目标基地的阴影中出来,然后知道这个问题绕不开,终究会被问到。 当初在电梯里,姜珂秒杀的夜医生的情景实在非常震撼,哪怕没有一丝酷炫的光芒特效,但可能正因为如此,会让俞白着重记在心里。 电梯门关上,上升打开,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几下对话,夜医生几乎九成能力都没施展就诡异挂掉,不得不让人往其他方面去想,特别是姜珂好生生还带着疲劳地站在那里,没有明显的波动,这种更像更高层次的手法让见多识广的俞白细思极恐。 预想中,姜珂的杀招肯定是有后患的。嗯……其实相当没错。 “那个事啊,那反派BOSS被我一下子干掉了,是不是太厉害了哈哈哈……”姜珂干笑一下,先舒缓下气氛,不过这显然用处不大,周围两人还是正色看着她。 讪讪地收回笑容,姜珂叹了口气,“好吧,我好好表现……”不止一起生活,还都经历过生死,触手怪的事肯定不会掩饰,而且她也完全找不出隐藏秘密的必要,按一般的套路,主角拿了个金手指老爷爷之类的是一定要避讳莫深,偷偷种田发展,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时不会显露出来的,等到了某个副本的关键之处,才会稍微虎躯一震透露一二,然后不明真相的龙套群众就一阵惊呼脸色骇然等等等等……姜珂当初也是按照这个惯性去想了想,半天之后就神色古怪,因为她实在找不到适合她的装逼节奏啊。 姜珂从背包里拿起一瓶剩余的水,喝了口,缓缓将触手怪的来龙去脉说了。 “几个月前不是那个触手怪嘛,据许斌那边的话,因为某个厉害的东西伍常道才会变成修习尸鬼法的变态,费蒙教派的神父也是为了追东西才过来的……”姜珂主要把目光看向俞白,她一开始看到黑色十字印记,也是计划向俞白求助来着,不过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而‘那样东西’在我们和触手怪战斗的时候到了我的身体里来。” 俞白眉头皱起来,毕竟一个让人变强大也变邪恶的东西附到身上怎么想都不是好消息。而知道一二的白语静内心一跳,难道姜珂姐借用了力量? 后面姜珂就是继续讲清楚触手怪的事,包括有生命思维,视网膜上的黑字,莫名其妙缔结的“契约”,借用之后提升的能力等。 越往后,听的人越是吃惊,白语静小嘴微张,看向姜珂的眼神里担忧之外也有不满,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俞白手撑着下巴思考,在最初接受信息的吃惊后,表面已是平静,阅历积累下很难有令他心神动摇的事,所以之前即使被出其不意围困抓捕,关押在最终目标基地里,他也时刻保持理性,坚持下来,安静寻找机会。 “竟然可以变到回溯过去……看到因果线,难怪……”俞白沉吟,如此虚幻玄妙的事物他也只是了解一二,一时间想来也没有什么帮助姜珂的办法。 三人谈话的功夫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却是快结束车程的旅途了。 “地球”的报站名字亲切地出现在三人的耳中,互相对视一眼,拿好东西站起来,姜珂和白语静明显是很高兴的。 “回家了回家了……”反正触手怪的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也没有到燃眉之急一般的程度,最后也是商量回去再说,俞白会想办法。问题交给青云道友,姜珂也是很没心没肺地放松了,她也完全不担心触手怪听到他们的对话,反正有契约在。此时拎着包走到车厢连接口的车门,之前伤的挺严重,不过现在倒能行动了。 这节车厢里没几个人,坐的三四个分散异界旅客看了看姜珂三人,地球这种名字他们听了完全没感觉,很快又移开注意力。 从车门椭圆的小窗口看得到,外面的景象从一片漆黑慢慢变成了景物拉扯的色素,列车的速度在减缓,当逐渐看得穿熟悉的山川大河时,姜珂甚至哼起了小曲。 一段段城市的剪影划过,姜珂想到什么,转身向俞白问到:“对了青云道友,我们在地球哪里下站?” 俞白左手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右手老气横秋地扶在墙上,脚交叉竖立,摆出一个颇有偶像包袱的姿势,闻言愣了愣,“不知道。” “不知道?”姜珂一惊,一脸卧槽的表情看向俞白,不是吧你们坐车都不看终点站的,这么潇洒的吗,心要不要这么大啊,“车票不是汐给的吗,她没说?” “回去的定位哪有那么准,毕竟是大众的通行方式,你哪里见过公交车在你家门口停一站的。”俞白轻咳一声,理直气壮言之有理地反驳,不过在看到姜珂额头冒出的黑线时,稍微改了口风,“不过大概位置还是可以确定的,不是说汐来过地球咨询过么,那应该可以定到杭城吧……” 姜珂听得半信半疑,特别是俞白到后来语气明显不确定,她不禁追问,“青云道友你确定?” 俞白颇有偶像包袱的姿势维持不下去了,搓了搓手看看四周,“大概吧……” 姜珂不禁扔出一个白眼。 不过倒也不能怪谁,毕竟那时候第一思考的就是回家,确实不会考虑那么周到。 车身微震,轻微的响动中车门打开了,模糊的屏障出现在面前,三人没有继续多说,刷了车票,滴声后车票消失,相继迈步走了出去。 眼前一亮,光线清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寒风。 “嘶,好冷……”措手不及的姜珂顿时裹住衣服,中世纪那边的天气炎热,经历乱七八糟的事,差点是忘了,地球的北半球现在,已经是十二月的冬天了。 一条高速公路贯穿过去,延伸两边消失在地平线,寒风在空旷的地势上呼呼地吹来,三人孤零零地站在公路的中央,看起来略微有些凄凉。 “青云道友。”姜珂抱着双臂,伤势未好,北方的寒气又逼人,她哆嗦地说出两个残念的单词,很快飘散在空中。 “别说了,这锅我不背。”俞白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两个女孩面前男人不能被寒风打倒,可坚持了几秒,他也忍不住开始跺脚,他伤也还没好呢。 “谁有手机,叫滴滴啊!” 196.报警 北方凛冽的寒风在旷野上畅通无阻,三人可怜兮兮地走着,姜珂更是把剩余的衣服全部拿出来套在身上。 至于俞白的叫喊……所谓的滴滴,是注定不会出现了,俞白的手机早已丢失,而姜珂和白语静在最开始去枢纽站时,就没有带上。更何况这种地方,哪里叫得到车。 十二月的温度已经很低,姜珂裹得像个粽子,而白语静和俞白都非寻常人,倒还能支撑,一段路后,他们看到了路标。 “在市郊啊。”姜珂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这样下去到家肯定感冒啊,想到什么,姜珂面色一变,不好,这样下去要吃药。 虽然不是直接出现在咖啡店门口,但好歹还勉强在杭城的范围,其实这种程度可以说汐已经是精准定位,送佛送到西。 “呜——”猛地,一阵远比之前强烈的风不知从哪个山口吹来,两旁低矮的草木齐齐向后方低伏,姜珂卧槽一声,直接转过身背对着风向,还是感受到了穿了几层衣服背后的刺骨凉意。旁边的两人也不用说了,白语静的黑发飞舞不止,妖力覆盖体表的娇小身躯颤了颤,她温柔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想半妖化了。” “……”姜珂默默低头装作没有听到,而俞白身上单薄的衣服也是被强风吹得紧贴皮肤,揉了揉有些僵住的脸颊,他看看不时喊着冻死了的姜珂,又看看看起来还温柔但已经有危险气息散发出的白语静,深吸口气,严肃地眺望了这条公路。 姜珂察觉到了俞白脸上神色的变化,以为是想出了什么对策,不由精神一振,说道:“青云道友,你想到办法了?” 白语静也将目光看去,俞白摸了摸下巴,“刚才路标也看到了,前面过去十几公里就是杭城城区边缘。” 风声呜呜,淡定地一瞥脚下的地面,“不可能走回市郊……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还没见到车开过,不过没关系,总会有车开过来开过去的。” 听到这里,姜珂已经知道了俞白的想法,反而有点失望,“青云道友,你想到的就这个啊,路上伸手拦车,现在的社会这么好心停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啊。” 这确实是一个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的方法,不过向路过的车主救助怎么想都不是很靠谱,特别是近年各种社会道德滑坡的新闻出现的情况下。如今荒郊野岭,大冷天的,估计美女穿着露骨眼神迷离送出秋波都没用,除非你祭出社会的力量,挥洒大片钞票,甩出红色风暴,用数量去产生质变后,倒还有点希望。 姜珂刚面露不屑,表示对俞白的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就看到俞白的行走路线从边缘移到了路中央,表情平静,内心显然下好决定。 “姜女士,把你的枪拿来。” “哈?!”姜珂眼睛一睁,然后瞬间反应过来,“青云道友,你你,要打劫?” “诶,什么叫打劫,怎么说话呢?”俞白那边顿时传来不满的声音,“只是拦个车而已,热心的杭城市民肯定会帮助我们的。” 姜珂怔怔地说不出话,也不知怎么把手枪交出去的。 “哟,还有子弹。”俞白滑出弹匣检查了下,没什么问题后,就迅速上弹手猛地一扯干脆地打开保险! “咔擦!” 姜珂眼皮一跳,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咳。”俞白轻咳一声,也发觉自己刚才的下意识地动作有些不妥,不过实在太顺手没忍住。 经历了很多超能的事情,回到相对平凡的地球,姜珂的心态也变得强大,不过还是觉得目前这样不太好,拦车之类的还是讨论一个温和一点的方式吧。 “白语静,你看看青云道友,赶紧阻止……” 姜珂的话还没讲完,就看到白语静相当响应地和俞白走在一起,“老板,你一个人够吗?”说着,还掏出了收割了无数最终目标黑衣杀手的匕首。 “……”姜珂把话咽了回去,她已经不能阻止这两个一心想要拦车的人了,看这模样估计就算下一辆开过来的是神,也要拦给她看了……反正也没恶意,姜珂也很想快点回咖啡店开上暖气,如此想着,她也默默忘却了小时候老师们的循循教诲,小跑来到了两人最外侧。 “先说好,我只是凑个人数噢,警察找上门不要供出我……” 藏着兴奋的话散在寒冷的空中,不知为何却是又有温暖在这几人之间升起来。 很快,一辆倒霉的奔驰轿车从城外那头飞速驶来,全然不知接下来的命运…… 某知名B品牌车主坐在开着舒适空调的车内,仪表盘旁边显示着室外温度,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他为这个季节的温度摇摇头,然后一愣,眨眼睛再去看,前面几百米外确实有几个人一列排过去,横在了公路上。 两个娇小的女孩,中间站着稍微显眼一点的男人,对方也看到了他,其中裹着好多衣服的少女挠了挠头,而另外的男人和女孩直接转过身面对汽车,表情看不清,可动作……轻盈? “搞什么……” 喇叭叫起来,不过那三人不为所动,中间的男人,右手慢悠悠掏出一样东西。 “砰!” 数百米的距离在空旷的路上眨眼驶过,而车主,也在心神大惊中,听到了只在影视剧听到的巨大枪响。男人朝天鸣枪后,对准了前窗玻璃。 轮胎在地面顿时开始了激烈的摩擦,车主惊魂未定地看着拿枪男人,心跳开始加快,他似乎摊上了大事。 “打……不是,麻烦停一停哥们!”姜珂虚着眼看着俞白差点口误说出话,然后和嘴上话一点不符合地淡定开枪,她默默为这辆车主默哀一下。 “不好意思,先生。”俞白带着真诚的笑容,敲了敲车窗,待车主颤巍巍地降下车窗时,听到了有点颠覆三观的话,“介意搭个车吗?” 男人脑袋伸进车内,很寻常的交流,而黑色的手枪,正晃悠悠地吊在他的手上。 “不,不介意……” “谢谢谢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我们人有点多……那个,上车!”后面的话,显然是对另外两个女孩说的。 白语静在车主心惊的目光中,挽了个刀花,打开车门。而姜珂,嗯,非常真心地抱歉地不好意思地对车主笑了下。 …… 进入车内,温暖的空调温度顿时让人整个身心都舒适起来,姜珂长舒口气,靠在真皮座椅上,感受着车身的行驶,窗外荒凉的原野飞驰着,跟之前在寒风行走完全是两个极端,这么一想,好像觉得以粗暴方式拦下一辆车的举动……也是很英明的? 俞白坐在副驾驶,姜珂和白语静坐在后排,车主是个三十多的人,戴着名表,显然有点事业成就,此时身子隐隐颤抖着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太过用力而显得发白。持枪暴徒就坐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诶,哥们,你好像很紧张啊。驾龄几年啊?”车内气氛很是凝重,俞白热情地打破安静,似笑非笑地说道。 车主听了猛地一抖吓了一跳,汽车差点从右道歪到左道逆行,很勉强地开口说道:“还,还好,不是很紧张……那个,开了很多年车了。” 姜珂看着车主满头大汗应和地模样,移开视线不忍直视。青云道友你说话就好好说话,能不能先把手枪收起来啊? 有了代步工具,速度一下子加快,很快姜珂一行人就看到了进入杭城的标牌,建筑和行人开始增多,待到深入一些,熟悉的街道甚至遥遥的赫威斯高中那一座高高伫立的石钟楼顶端也映入眼帘。 车主完全沦为免费的司机,按照指示,乖乖把车停到了步行街,等到最后一个的白语静走下车时,对方就急不可耐地发动了车子,连车门没关好都不管了,直接绝尘而去。 “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啊,我都还想道谢呢。”俞白对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惋惜道。 “行了,别搞怪了你。”姜珂无语,重重推了一下俞白,让他赶紧从痛苦他人从而娱乐自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都多大人了。” 俞白闻言,回头笑了笑,神色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暴力拦车虽然不道德,但是确实没办法,而且正所谓小力怡情,大力出奇迹,一天不拦车浑身难受,接下来编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干嘛,又没事的。”俞白随口说了一句后,“我们快点回去吧,外面很冷的。” 这话说得没错,此时时间似乎是到了晌午,天空的云层也漏出几缕难得的阳光,不过阳光照到身上完全没有温暖的感觉,微风一吹就冷得激起鸡皮疙瘩。 步行街边缘的行人已经多次向姜珂这几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毕竟和周围穿着羽绒服的人一比,只穿单衣的他们实在是太显眼了。 …… 阔别半个月之久的咖啡店玻璃门被再次打开,三人鱼贯而入,姜珂感叹地走过几张英格兰圆桌,出行的时间其实不算很漫长,但是发生的事情却很波澜,姜珂也算看到了普通人一生都眺望不到的风景。 飞龙,战舰,被吊起的魔方,中世纪的风情,会变幻的金属,以及生死边缘的游走。 “还是家里好啊。”姜珂呼出口气,轻声道。 楼梯传来响动,俞白竟然已经不知不觉,适应性极强地换好了拖鞋,踏踏踏地慢悠悠上楼,那熟悉的姿态,要不是他身上还绑着绷带,姜珂都差点认为俞白压根没出过咖啡店的门。 “那啥,姜女士,还有语静,记得好好打扫。看看这四周,灰尘这么多,生意还做不做了,真是的……” 姜珂听得目瞪口呆,心里一丝回家的温暖被无情击散,俞白一边老板架子地慢慢上楼,一边还隐隐有声音飘来,“这个社会赚点钱多不容易啊”,“现在的年轻人”,“我先去睡个觉……” 手指抖了下,一把抓住手忍住了上去揍他丫的冲动,姜珂回头看了一眼白语静,发现对方神色里也有苦笑和无奈。 “老板太坏了。” “语静,你现在才发现啊!”姜珂痛恨地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这个姓俞的可怕面孔,真实的肮脏内心,面具之下隐藏着令人发指的无耻心理,现在看到了吧!” 白语静连忙笑着点头。说到后来,姜珂也不禁笑起来。 说了一会,姜珂和白语静自然不会真的马上就开始工作,她们也知道俞白是在开玩笑,她们也顺便把玩笑开回去而已。 先是打开了空调,然后两人回房间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虽然有伤口不方便,但从最终目标基地到现在都没有条件,身为女孩子在清洁方面是无法容忍的。 整理之后好好地休息了下,直到夜晚降临,两人才下楼开始打扫。半个月未归,可拜于之前一直勤勉的努力,灰尘积得不多,工作量分担下来并不大的。 之后俞白也精神好了一些,下了楼,面色多了点红润,咖啡店全员到齐,顺便就在一楼吃饭了,外卖送到,撕开包装热气冒出来的时候,明亮灯光亮起的店内,好像真正又有了生气、 很有胃口吃着饭的时候,白语静出声向俞白问道,“老板,白天打……拦车的那个人,没有问题吗,对方应该会报警吧?” 姜珂听了,也缓下速度,看了看青云道友。 “小事!”只见俞白大手一挥,一副早就有所准备的模样,“我是谁?” 话语到这停顿一下,期待着两个少女的顺理成章地发问,可姜珂和白语静都眼睛睁着大大地看着,完全没有反应。 “咳。”没有铺垫直接装逼导致很生涩很僵硬,不过没关系,毕竟还没陷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的境地,俞白面色不变继续说道,“我可是在NNRC有关系的,那边在这里的负责人,自然会处理好的。” “喔——”慢了一拍的姜珂和白语静顿时配合地叫出声来。 “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敲玻璃的声音,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推开进来,扫视了一眼咖啡店内的环境,其中一位年长者看到俞白的脸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右手瞬间摸到了腰间,给搭档的年轻人打个眼色,另外一个警察马上会意开始呼叫支援。 “这里是步行街巡逻B队,在虎屿街发现了中午B车主报案所称的持枪暴徒,面容吻合,需要支援,重复……”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姜珂三人都不是常人,年轻警察所轻声说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地传到耳朵。 俞白脸上本来还满是受用,现在却黑起来。 197.运气 因为那位倒霉BC车主的报案,杭城公安除了做好笔录查看监控外,也派了一些警力到步行街周围,毕竟是一名非法持枪事件,必须正视。笔录中的嫌疑人还很嚣张着在光天化日威胁市民,明显不是ZZ就是极为不俗的ZZ,任何一种都可能会造成祸患,所以才有了现在两名警察来到咖啡店的情况。 本来这两个警察只是巡逻累了想喝杯咖啡而已,却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看着一脸严肃盯着自己等人的警察叔叔们,姜珂非常无语,国情所在,还是平安多年的大都市,这两位警察不管老的还是年轻的都比较紧张,没有虚与委蛇,即使姜珂一眼看去也觉得自己这些人的罪犯身份被发现了,一有过激行动对方就会立刻拔枪。 咦,等等,为什么说“罪犯身份被发现了”?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想到这里,姜珂顿时很生气,瞪了一眼俞白,示意他赶紧解决搞出来的麻烦。 俞白无奈站起身,感受到姜珂的意思,哼哼地嘀咕一句,“搞的来白天没坐那辆车一样……” 他向两个警察露出温和的笑容,“那个,两位是来喝咖啡吗?现在才下班,真是人民的公仆啊……” 白语静好奇地看着俞白和警察们说话,她能感受空气的特别气氛,此时对这幅场景很感兴趣。姜珂则是暗地捂脸,青云道友你现在再说啥子哦,赶紧叫NNRC的人过来善后才是啊。 “不喝。”年轻一些的警察下意识地开口,目露果断,已经做好了可能遭到反抗的准备。 老警察眉头一皱,对搭档的话显然觉得很不合适,这样会刺激对方啊……殊不知,他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右手一直摸着腰间才是最吓人的。 “这位先生,我们是警察。”老警察想着索性不管了,直接步入主题。 这是句废话,但俞白还是得看着对方的制服睁眼点瞎头。 “你涉嫌非法藏有枪支,麻烦跟我们走一趟,等会很快就会有我们的同事来,希望不要有其他的念头。” 俞白听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头痛地挠挠头,正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不许动!”谁知这个动作马上刺激了两位警察,一脸激动地直接拔枪对准了俞白。 俞白面色不变,对相距十米的漆黑枪口恍若未闻,依旧从口袋里掏东西,后边坐着的白语静眼神微微动了下,不过也没行动。 两名警察终究是没有毅力去开枪,俞白拿出了手机,晃了晃对两人笑了下,这是他下午新买的,手机店的人刚送到手里还没几个小时。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但是在那之前打个电话,不介意吧?” …… 真发生冲突什么的,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俞白最后直接拨通了许斌的电话,然后再从对方的途径把事情交代给负责这几个区域的人,因为时间有限,不容两人叙旧太多。 NNRC的效率很快,几乎在几辆支援过来的警察到来之时,也来到了咖啡店,店里一下子有人满为患的感觉,这让姜珂看了很是感概,要是平时开门时有这个客流量就好了啊。 那位身兼数个庞大背景身份的负责人拦下了警察,也出示了特殊的官方证件,杭城的公安虽然不满和吃惊,但只能离去,如此一来看起来扣走持枪暴徒这种斩钉截铁的事情被很轻松地被化解了。 其实姜珂倒蛮希望看到青云道友被拘留的场景是什么样,到时候她去派出所探监,隔着探视玻璃,一定会很有趣。 待到人走楼空,NNRC这片的负责人复杂地看了眼俞白,微微鞠了个躬,说几句话也离开了。其实俞白他们回来的消息,NNRC是第一时间得知的,但又因为处在内部非内部的管辖范围内,所以就准备静静消化消息,过几天再来了解事情经过。不过俞白拥有特殊的打车技巧的事他们也没料到。 当俞白关上门,人都走远,他面上顿时露出悻悻的样子,回到桌子前,饭菜已经冷了,拿起筷子,叹了口气,“哎,饭都吃不好。” 姜珂耸耸肩,反正知道最后会没事,权当免费看戏,开了一瓶可乐,继续吃。 白语静早已吃得差不多,不过也没有离席,温度宜人,灯光温馨,重要的人在,这样就非常好了。 闹剧结束,饭都吃好后,在收拾东西的间隙,俞白叼着牙签对姜珂说道:“姜女士,跟你说点事。” 姜珂闻言看去,俞白招招手先一步上了楼梯,回头看下白语静,对方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也就扔下抹布,跟上去。 “干嘛?” 进了三楼俞白的房间后,姜珂疑惑问道。 “呃,关于你那个朋友,汐的。”俞白的话让姜珂端正了些,“倒也没什么,看你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一些内情,我想了想还是给你科普下吧。” “什么内情?”姜珂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谈及汐,俞白表情有些凝重,还有一丝怪异,“她的家族,源,在枢纽站,甚至整个多元位面,都不简单……” 姜珂点点头,这些也有想过,亲身看过一小部分源氏的地方,已经有古老大家族的感觉。 “你和她会碰到实在是巧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命运了……你和她的那次咨询,我不多管闲事去了解,看起来对方也是真心帮助我们,毕竟最终目标势力很大,即使一个偏远基地也不会都是那么弱的人。特别是因为抓我,暂时来了两个厉害的。” 俞白语气低沉一些,“一个是被你用因果秒掉的夜医生,还有一个是老人,叫华老,被汐在外面就拦下来了。那个老人,我估计也很难打。” 那个一出场就很有范的老头果然是狠角色……姜珂神色认真,等待下文。 俞白表情尽量平淡,“不过有一件事,不是很大的秘密,但你这个菜鸟却不清楚……哎,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啊?”姜珂被勾起了好奇心。 没有卖太多关子,俞白直言道:“源氏家族和最终目标,一直是暗地的同盟关系。” 姜珂心神一震。 “一个情报,一个杀人,交易从很久远就开始,到如今已经很密切了。” 198.时光 “汐和最终目标他们是同盟?”这个消息绝对是让姜珂大吃一惊的,“这么说的话,我们,本来还应该是汐的敌人?” 很快想到这里,“那我一开始还向她去求助……”哪怕对汐的相处下来的品性深信不疑,还是出了冷汗。 看到姜珂想到了关键之处的凶险,俞白点点头,“没错,按理说,你之前那样冒冒失失地找过去,很有可能是羊入虎口,可能一开始对方只是把你看做一个神奇的推衍者,但是当你说出目的的时候,以她的身份,不说下杀手,也应该把你压制住送到最终目标那边,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 姜珂皱着眉没有说话,思绪在一开始惊讶后冷静下来,“可汐却并没有这么做。” “嗯,所以说要感谢她,即使你们有着咨询协定,还是欠下了人情。”既然都是聪明人,也就不用多花时间去解释别的,俞白感叹了一句。 汐的形象在姜珂心里一下子又高大不少,一时之间回想过在店里的初识还有帝都故宫的见面。 “当初汐把我们从兰顿监狱下面救出来时,我也算见过了,交谈几句,没什么大的发现,但对方实力应该是很强了。”俞白继续说道,“她肯定也有接触家族事务,我们回来能那么顺利,肯定和她也有关系。” “她这样不会有事吗?”姜珂想着两个盘结的势力出现了不和谐只是因为他们,不由有些担心汐的处境。 “这你就放心吧,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担心。”看着姜珂这个样子,俞白笑了笑,让气氛稍微轻松,“什么都是虚的,利益才是唯一,我虽然不怎么接触这些,但政治斗争也看得很多,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小孩子就不用想这么多了。” 又被俞白用可恨的语气说教,姜珂不服气地刚想说什么,俞白又说道:“虽然欠了人情,但你们先就有咨询协定,倒也还好。我们现在安全回来,不会有事的。跟你说这些也是想着让你这个当事人明白一些,糊涂下去哪天又有意外了。” 姜珂嘟着嘴,把准备好的反击语言收回去。 俞白带着笑,目光稍微闪动,最后说总结的话,“所以,以后再有机会碰上汐,或者源氏的人,未必会友好了。毕竟这样的事虽然涉及不大,但有一次也足够了。” “不对,你个小屁孩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上班知道不?少再出去捅幺蛾子。”想到什么,俞白猛然一瞪,颇有气势道。 “你还有脸说我?”姜珂顿时不服了,“什么叫我捅幺蛾子,明明是你这个青云道友在外面出了问题,说起来还是我救了你,你非但不对我感恩戴德,还说我?” 话题瞬间跑歪,屋内升起战争的无形硝烟,“我到外面也是为了我们好,是为大家做出贡献,这种辛劳无私的精神你有什么好挑刺的?”俞白被姜珂说得有点脸红,但还是大声反驳道,“再说了,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出来了好吧,你还射了我一枪!反了天了,竟然对我开枪,还没找你算账呢……” 战况升级,姜珂没想到俞白如此能颠倒黑白,并且极其厚颜无耻,君子动口也动手,二话不说,愤怒中直接抄起一个枕头扔过去,“你竟然说自己辛劳无私,开什么国际玩笑!” 俞白眉毛一挑,难得也在两人互损嘲讽的争斗中开始有力反抗,而不是善解人意成熟稳重地避开,“还敢扔我东西?我忍你很久了姜女士,我告诉你啊……” 还没等他说完,迎接他的,是更多砸过来的物品。 一楼,正在收拾的白语静听到了三楼传来的响动,少女愤怒的话语和男人气急败坏的叫声此起披伏,她看到了玻璃门外那些文艺装饰发出的点点灯光,似萤火闪烁,而晚上路灯的光也映在高处的窗户上,一片朦胧,白语静记起了在出发去枢纽站前,停驻在咖啡店门外对姜珂说的话。 “还会回来的,对吧?” “肯定回来啊!” 她们确实回来了,还有老板,远离奇幻异能,杀伐鲜血,白语静觉得这样的生活能一直下去就太好了。 …… 时间在不经意会过得快,距离姜珂她们回到地球,也已经过去七天。 这段时间里,算是姜珂她们自己给自己放的假。除了让紧绷的神经处回日常的水准,也是让姜珂三人身上的绷带到可以拆开的程度,说到底,姜珂受的外伤是最小的,不过白语静和俞白恢复能力都惊人,到一些很显眼大面积的白色绷带可以拆下后,虽然还没到痊愈程度,但问题也都不大。 NNRC的人也曾到访过,就是之前帮忙解决警察上门问题的负责人,自然是想了解一下俞白出去这么久发生了什么意外,特别是当初得知姜珂和白语静竟然也乘时空列车离开后,可是把许斌都惊呆了。 敷衍了事在特殊部门面前是不行的,但俞白就偏偏态度很不端正地对那位负责人敷衍了,因为牵扯到姜珂和白语静,很多地方不能说,俞白也就尽量挑挑拣拣,不行了就编,到最后那个负责人也只能无奈,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只能干听着。 让姜珂有点惊讶的是,王时镇竟也来打探了消息,不过却是亲自前来,姜珂当初要了枪械并消失他也比较在意,不同于NNRC,只是过来坐了会,确定没什么事后,表示下诚意和讨好,就离去了。 待到真正平静,咖啡店也就得要重新开业了,毕竟不能无所事事下去,目前是十二月中旬,全国高中都没到放寒假的日子,姜珂离开地球一趟,事先请了长假,眼下也不得不再回去苦逼上班。 某天夜里低温凝聚,寒霜遍地,当第二天推开门的时候,姜珂有些惊喜地发现下雪了,外面银装素裹,纯洁一片。 虽不是入冬的第一场雪,但姜珂他们回来后是看到的第一场,晶片的雪花徐徐飘落时,姜珂穿着大衣,呼出白气,把玻璃门上的木牌翻过来。 “打烊”——“营业。” 雪花飘舞,十二月沿着轨迹,日历翻页,蔚蓝的星球上的阳光走过了又一个轮回。不知不觉中,新年要到了。 除旧,迎新。咖啡店再次营业,日子循环往复,姜珂也在那个世界生活。冬天早起是最痛苦,每天生无可恋地出门,傍晚跺着脚从公交车上下来。 客流量似乎永远不会增长,老人和新发现者在这里喝咖啡,三名仅有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姜珂重新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不良三人,都对阔别了大半个月之久的她有话说。早在很久以前刚成为朋友的时候——能成为朋友也很奇怪,下大雨,姜珂打的去了学校,淋雨哇哇叫着冲上公交的他们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会失落一阵。到如今也是这样,或许“姜姐”,让二中李易峰变成自称很像李易峰的外号,用推衍笑看他们在急刹中摔倒,让少年变得更加咬牙想追上什么,在黑社会置业包围时拳打脚踢极其英勇的少女,已经是他们高中生涯,或许日后回想起来的记忆中,除了幼稚的打打杀杀和ZZ的举止外,不多的闪光和美好部分。 期末考完试之后放寒假,一直很着急很会警醒众人的班主任在家长会上提到高考,无非都听过的言论,家长学生,听到依旧紧张。姜珂作为过来人当然不在乎,但她也突然遥想了一下,她想好好生活,之前大学怎么想也是会上,许多年之后,她将离开店,去别的地方生活吗? 这种感觉在岁月流逝,半年后会再次明显,她之后,也将面对这个好像有点棘手的问题,经历有用无用的心理变化,在生活不断临近中抉择。 银装素裹,杭城披上白衣,经过行人踩踏和轮胎碾过,地面两边也都是脏兮兮的碎冰,农历的新年在这样慢慢到来,电视网络,过年的气氛浓厚起来,当除夕夜降临,张灯结彩,不允许烟火的城区也有人偷偷放鞭炮,姜珂穿得很厚实地在外面,故意踩着完好的白雪,今天很早打烊,俞白一脸无趣地看着天空,而白语静略带兴奋地抱出几摞可以拿在手里点燃绽放的花火。 刺啦啦燃烧绽放光和热的烟花棒划出弧线,不满足于眼前,姜珂和白语静很快把目标放到俞白身上,故意把烟花伸过去乱挥,俞白板着脸,皱眉露出嫌弃,刚想呵斥走,两个少女围着他不断蹦跶,火苗跳到衣服上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了,抱头逃窜,最后在女孩的尖叫中,他双手抓着十几根烟花倒转了局势。 “白语静,笔都带了吗,准考证特别重要不要忘了。” “语静,不用紧张,放心考,当年我考的时候可是速度神勇……” 咖啡店一楼,今明两天都将不会营业,七点多的光景,外头夏日的阳光已经散出热量,白驹过隙,当初姜珂去了枢纽站,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在她似乎没有体验中就仓促结束,而第二个学期同样在划水中悄然流逝时,班主任再次严肃地提起高考,姜珂明白可能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事觉得高中很快,指针恒定,认真和荒废,都会在同样的专注里快速来到终点。 她再一次经历着之前的所经历过的,白语静也上学高三了,而她和冯老师关系依旧,两人小队已经牢固异常,这个有幸认真经历过,回忆起都不想过多直呼姓名的考试,可能是社会里唯一的最好的曙光。每日上学的公交中,姜珂竟也有时一人,黄毛和龙套会去高考,但也只是想着不浪费地去尝试一次,家里人已经安排他们有各自的去处,他们在二中的威望依旧,不过去的次数已经不多,有时候也是乘私家车过去,拿好证件匆匆离开。逼男在黑社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弟见他称呼的尊称,他不去考试了,二中隐有他的事迹,年龄增长,在未毕业前,去学校的时候更加稀少,不过每次上学时,他总会乘坐那辆熟悉的公交。 单调又别有意味的铃声,考生从考场走出,白语静回到咖啡店,和俞白和姜珂吃了顿好的,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了,每个人都长大不少,亭亭玉立的同时,也有更加成熟淡定的在。 毕业,放榜,吃过聚餐,姜珂也换了工作,她只和寥寥几人留下联系方式,有几个男老师鼓足勇气来表白,她报以好看地笑容,大家互相敬了酒,离席的时候,也是好多人一生最后一次的见面。 “姜女士,准备一下,有‘客人’来了。”俞白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 姜珂在前台擦着杯子,透明玻璃上映出一个黑发的曼妙身影,闻言一愣,停止了和穿着校服的白语静的谈话,扔下抹布,跟了过去。 她用手机的黑屏照了照自己,整理着装,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冷有有格调,轻咳一声,很是满意。 转身和等待着的俞白对视一眼,点头笑了笑,然后一起走进了咨询室。 199.冰封 俞白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昏暗。 “这是哪里……”俞白疑惑,他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空旷而昏暗,地面像是玻璃般透明,但是反射的只有漆黑。 他感觉身体左边有些微微的寒意,略一转头,俞白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了一步。 一个一人高的冰块竟然就在他身旁立着。 “这是什么东西……”俞白深吸一口气,冰块里面还有东西,一只巨大的昆虫。 即使在不知从何处照来的微弱光线中,俞白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那只类似蝗虫般的变异昆虫上的骨质,表面密密麻麻的散布的斑点的躯壳足以让密集恐惧症者抓狂尖叫,那对长长的透明的薄翼在冰块里固定着,近乎难以察觉,最让俞白不适的,还是那幽深螺旋的复眼死死地盯着他。 “这种怪兽,是被冰封起来了吗?”俞白审视着,迎着巨大蝗虫的复眼,鼻尖能贴到冰块上的距离看着,蝗虫一动不动,看起来是死了的。 “我在梦境中,还是废土核灾难后的世界?” 上一刻明明还在杭城的校园,此时突然进入陌生的天地,俞白竟然没有产生天旋地转和认知刷新的惊慌,而只是普通的疑惑好奇。 思维发散起来,想到核辐射之类或许会让生物产生眼前的变异。不过光是看着这只蝗虫并不能了解什么,当务之急是走到一个正常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遇到人类,或者智慧生命。 俞白扔下了这个冰块,选了一个方向走着,整片天地都极其安静,光线昏暗但又不至于让人看不清脚下,地板一直不是水泥,或是土壤,俞白走在黑玻璃上,感到莫名压抑。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做梦的话也太真实了……”俞白嘀咕着,他心里还回想起在那所曾经身外化身所呆过的校园里,突然到访的殷笑梨伫立的背影。 在上个事件之后已经过去了许久,而没想到杭城地底下却又有黑暗能量在涌动萌发,并在某个时刻给了这个城市致命的一击。也许是那个尸鬼法邪修所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可能是姜女士那个一直在借用力量的触手怪从中作梗,暗暗发展…… 结果就是,一场席卷整个城市的异化灾难冲刷了杭城这座曾经美丽的城市,乃至于俞白掉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黑暗地界,外界都已经被军队封锁了,官方领导甚至发表了电视台讲话, 而俞白,就感应到了这次灾难的源头母体,却是在那所杭二职上,所以他就赶到了学校,并且碰到了同样到达此地的殷笑梨等人,对方为代表的NNRC当然面对这种超自然事务是义不容辞的。 ……如果是在梦境里,人的念头是不会如此清晰的。 俞白吐出口气,他不在梦境,也不在那个异化灾难的校园,所以他现在如何来到了这里? 清晨的电视台讲话之后,天气郎朗,一群深陷灾难的高中生沉浸在希望之中,整体的氛围是轻松的,所以也造就了精神上一定程度的松懈。 俞白记得自己吃过早饭后,有了些困意,现在想来,那就是所有正常中唯一出奇的点了。 是什么东西影响在暗中影响他吧,并把他引入到了此处? 可拥有无上剑气的俞白,可是有着几乎精神系免疫的能力。 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坏境,俞白脚步一顿,视线中出现了东西。 又是一个冰块。 隔着一段距离,俞白就隐隐看到了冰块里的黑影,联想到之前所见,俞白预料到了什么,慢慢走近,果然,里面又有一只变异的生物,浑身漆黑,马型的身躯,一只惨白的骨头从头颅里刺出来,长长的嘴巴处,却伸出了两只一米的獠牙。 猩红的眼睛同样盯着他。 “又来一只,难道后面还有吗?”俞白越过了冰块,看向幽暗深处,前方似乎是另一个区域,与这边界限分明,因为大概一百米外的地方,分布的冰块明显多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什么存在用冰封武器把怪物都冰冻了。” 俞白猜想着,没有选择,他往前方冰块群里走去。逐渐地,俞白视线可见中就有好多冰块,里面无一例外,全都冰冻着人型或者各种变异动物的怪物,随着冰块的增多,即使以俞白的眼光,也有些大开眼界。 火辣女性身材,头颅却是章鱼的触手怪般,十几条手臂组粗的触手往空中延伸着;盘起来有一米多高的肉虫,最前面一对小小的眼睛还保持拼命睁着的样子;两米多高长着锋利倒刺的蜥蜴…… 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麻木,俞白就这样有些焦躁地走着,这些怪物的形体都给他畸形扭曲的感觉,并且冰块实在是太多了,前方也像没有尽头,不知不觉中,他逐渐陷入了冰块群之中,而周围的冰块,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巨大起来…… 某一时刻,俞白心中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浓,他没忍住,没有危险感,但是又是实质的难受,这种情形对于业务熟练的俞白来说并不多见。 俞白皱着眉,停在无数冰块之中,一个个形状不一的冰块像是一个个人,俞白站在人群之中,只有他是例外的。 抬头往上看,天空漆黑一片,甚至俞白都不确定那是否是天空。 突然,俞白猛地低头,看向周围的冰块。 思维抓住了什么,他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难受的感觉了……因为—— 有人在看着他! 俞白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半步,然后瞬间身体一僵。 他注意到,一只嘴巴裂开,浑身被玫瑰荆棘插满的女人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额头有一丝冷汗冒了出来,俞白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眼睛看向周围的冰块。 “咯噔。” 极其安静只有他脚步声的坏境中,他仿佛能听到周围无数只眼睛的转动声。 它们……都活着? 这个有些惊悚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俞白全身一紧,战斗本能让他瞬间进入应敌的状态。既然这里是未知的存在把他拖入过来的世界…… “剑来!” 俞白心中默念,然后等待青白色的纯净的剑气将他覆盖,之后化为青白二色的深邃灵气…… 什么都没有发生。 俞白脸色终于变了,再次呼唤,却仍旧毫无反应。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周围无数冰块内睁着的眼睛,四面八方,像是无数双从深渊爬出来的视线,锁定了他。 “怎么可能……”俞白方寸大乱,看着自己的手,一握之下,竟然没有寻常的蕴含巨大力量之感。这么多经历过来,俞白对超凡之力的信任已经根深蒂固,各种险恶极限的坏境他都遇到过,可每次自身的力量都稳稳的如规则般如常存在。 “我不在现实世界。” 俞白黑色眼睛里神色闪烁。 “寄生族?” 细致,冷静地考虑过后,只有这一种奇特的生命体,是俞白所遇见过,好像可以和眼下的状况对应上的敌人。 也就是此次杭城巨大灾难的祸害和起源灾难生命, “呵……” 俞白嘴角泛起一个冷笑的弧度。 他和寄生者自然是有仇的。 但想不到,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种程度。 “我到底在哪里呢。”周围的冰块依旧,没有任何破碎的纹路,周围安静如死水,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可那些散发着寒意如此真实的冰块,又让俞白觉得怪物一挣扎就会掉落,红色的,黄色的,复数的,死灰的眼睛终究看得俞白发毛,他脚步快了起来,想离开这片地方。 “咯噔。” 所有的眼睛都随着俞白的移动而转动,后面的消失了,前方还有有更多的出现,俞白抿着嘴唇,捏紧了拳头,他像是走在一个恐怖的回廊里,接受着恶魔的注视。 前方的冰块越来越巨大,反差地,数量竟是慢慢稀少起来,五米高,十米高,二十米…… 俞白的脸色有些发白,终于,他停下脚步,抬起头—— 一个五十米高的巨人如神般威严地站立着,他手持权杖,浑身冰封着如雕塑,可是俞白真切地感受到了,那高空中有一双视线,如看着蝼蚁般俯视他。 胸中燃起火焰,压抑得太久,俞白终于忍无可忍。 “看看看,我-看-你-麻-痹-啊!!” 他什么没见过,无数风雨打磨的心涌出了凌驾一切的意志,别说是神了,就算是神,他也杀给你看! 毫不示弱地看着巨人,俞白即使奇怪地失去了力量,但是浑身的气质猛然发生了变化,一股无形的势,往四周疯狂冲击着……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看-你-ma-bi’?” 光影突然极致地变幻,俞白视线恍惚起来,一切事物都在拉扯,他感觉像是在穿梭时空。 轰一声,所有东西都回来了,俞白甩了甩头,感知重新收回掌控。 死寂的安静消失了,令人熟悉的深处城市大街上的声音奔腾般闯入进来。 “哎哎,等等啊!妈,不说了我乘公交! “小陈,那个文案第二部分还是不行,王总那边说了,是要大气简约的感觉,你改一改今天晚上……” “兄弟撸串来不?我请?妈的我昨天四级没过啊,好好,来来来你个畜生……” 俞白一脸惊讶地看过去,发现周围人来人往,忙碌非凡,西装革履,浓妆抹艳,OL装,牛仔裤,金色大波浪,眼镜男……人们拿着手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有人诧异地看了原地突兀站着的俞白一眼,然后又马上忽略。 俞白脑海充斥想法,心情无法平复,他抬头往上看去,太阳刺眼的光芒让他用手挡住了眼。 200.屋子 一片俞白在大城市中无比熟悉的景象,刚才的一切像是幻觉,可俞白脑海中真切的记忆又清楚地告诉他,刚才在那个诡异空间中看到的冰块,怪物,都是真实的。 “这不是在杭城……寄生族搞什么鬼?”前后的对比实在有些大,都让俞白产生了他其实没传送的错觉,灵气涌动,超凡力量又回到了身上。 手一挥,甚至可以呼唤出那个万年不变的本源心魂清弘剑。 俞白不顾在大街上,时不时使用青白的特殊剑气。 习惯了直来直往,极少需要动用智谋的俞白感到莫名不爽,他暂时抛开疑问,往这条他突然出现的大街上走着,他得搞清楚目前的状况才行。 漫无目的地走着,俞白观察着四周,发现确实是大都市的繁荣模样,高楼林立,车马忙碌,一些熟悉的品牌挂在街头高高的广告牌上。大概三十分钟后,俞白渐渐走出了热闹的市中心,进入了相对偏僻的一带地方。 楼层明显矮小破旧起来,和之前的光鲜亮丽产生了明显的对比,裂纹的水泥地,建造到一半废弃掉的工厂,各种建筑设施随意地摆放着,人流稀少,一些街旁老旧的店铺散发着不景气的信息。 俞白路过一家餐馆,正对着后门,热气腾腾的蒸汽从半敞开的厨房冒出来,这种贫民窟般的地区,厨房的环境自然不会怎么样。 一名身材魁梧,赤膊着上身,头顶却奇怪地戴着厨师帽的大汉正在宰杀一只鸡,熟悉地扒皮,放血,分尸,大汉看到了俞白,然后竟是脸上一笑,冲了下手拿起抹布随意擦了擦走了过来。 “回来了啊,俞白你家破掉的门早上你出去的时候修好了,锁匠我认识,他下次再来收钱。”光着膀子的厨师豪爽地笑着。 “哈?”俞白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大叔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个陌生人非常熟悉热情地跟你打招呼,你却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是最尴尬的。俞白保证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认识的人……可厨师的话有名有姓,理智又无法说服这是个神奇的巧合。 俞白一脸愣愣地看着厨师大汉,厨师看着俞白冷淡的样子也不奇怪,摆摆手,又回去杀鸡了。 “难道,我这是传送到‘某个人’身上了吗?”俞白看向自己白白净净的双手,脑海里传出某个想法。 “记忆交叉,场景叠加了?” 他看向之前厨师所指的方向,那是一栋卖相相当差的公寓楼,像是上世纪人们的小区住房,外表墙壁的油漆很多都脱落,露出内部狰狞的水泥。 俞白走进了公寓,总共也就六层楼的小楼没有电梯。俞白一摸口袋,竟是摸出了一串钥匙,“我去……”俞白无语地看着钥匙,心中之前的想法似乎又印证了一分。 在俞白从前的饱览网文中,不是没有附身的情节,可目前的状况实在有些诡异,刚才走来,看得出他是在华夏的某个普通城市,社会稳定繁荣,没有灵气复苏,没有异化灾难,而且他现在附身上去的人物,似乎完全跟寄生族,自己搭不上关系啊…… 可能,寄生族对他使坏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导致了如今的诡异又平静。 到了三楼,俞白看到了一扇门的门锁明显不同于刚才走上来的看到的,崭新异常,俞白试着用钥匙去开门,咔擦一声,门应声打开了。 怀着好奇的心情,俞白看向了屋内。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屋子,入眼就可见到了一张小床,有一个勉强容身的厕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灯,连窗户都没有,加上一些零碎的书籍和纸张,这就是这件小屋的全部。 摆设一目了然,俞白有些失望,他走到桌子面前坐下,看向了一副相框,那是一张被撕了一半的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面相柔弱的女孩。 “这就是房间的主人吧,不过我这样子的‘附身’到底算个什么情况啊……”俞白走到狭窄的厕所,一面小镜子上露出的还是他的面容,就在他有些无语中,突然意识到了洗漱台上的东西。 俞白拿起牙刷杯子,有两份,一份是粉色,一份是黑色,俞白思考着,两幅牙刷杯子,是代表着这里住了两个人吗……是之前照片上小女孩的亲人? 既然敌人把他安排到了这里,那他为了完成对方的“期许”,自然要顺着这条线索走,想必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能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可能会住上一段时间,俞白可没有用别人牙刷的习惯,下楼去杂货铺买了一个白色的牙刷和杯子,又买了换洗的衣物,还有零食,钱是从床垫下面找到的,俞白非常不客气地用了。 拎上楼后,摆放妥当,洗漱台上就变成了三幅牙刷杯子,差点就放不下了。 俞白锁好门,坐回床上,一股睡意袭来,俞白有些奇怪,在“异境”期间他可不会懒散,不过想到之前在昏暗空间中遭遇的冰块,就想到可能是那时候消耗了大量精神,尤其是最后遇到的几十米的冰块……虽然俞白最后意志爆发,但是当时面临的压力,却是如山一般沉重。 俞白躺在床上,很快睡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俞白从睡梦中醒来,这个觉感觉还不错,没有噩梦,也没有遇到冰块。 俞白伸了个懒腰,起身看了下旁边的闹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突然,俞白表情顿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睁开。 没有错,不是幻觉,视线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一片灰白的世界。 俞白看向桌子,椅子,身上的被褥,相框,甚至空气……全都像是老旧电影那般,蒙上了黑白的色彩。 面对诡异的变化,俞白很快冷静下来,他想到了之前漆黑空间中的无数冰块,两者给他相似的感觉。 “果然,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俞白深吸一口气,他完全信任的感知没有感受到危险,他站起来穿戴整齐,决定出去看一看。 面对这种奇怪的事件,俞白逐渐适应后,竟是产生了一丝兴奋,他好久没有这种如新手般新奇的体验了…… 看着全部黑白色的楼道,俞白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在现代社会,竟然有中幻术的感觉,又或者……像是鬼片?” 俞白不紧不慢地下楼梯,预防着随时可能会出来的危险。出了公寓门,俞白眺望远方,不夜的城市灯火呈现出灰蒙蒙的一片,他看到街头一家理发店的霓虹灯还在旋转,电子字幕的广告词从左滑动到右,几张报纸被风吹得卷向角落。 “并不是时间静止……”俞白看着周围的事物,和他睡前的景象并没有多大不同,天上有一轮惨白的月亮。 这条街上的灯光其实已经暗了大半,大部分的店铺已经关门。俞白张望时,看到五十米外的拐角有一个女人跑过来。 女人身上穿着透气简短的运动装,上身背心,下身超短裤,在这荒凉的街头实在是一道风景,女人中速跑着,摇晃的胸口下是平坦隐隐有马甲线的小腹,双腿修长有力,应该是路过的夜跑者。 在俞白刚好看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魁梧的男人从一旁黑暗的角落扑出来,抱住了女人的身体,手捂住夜跑女人的嘴巴,然后短暂的挣扎对抗中,女人被拖进了不知名的小巷。 俞白眼睛一凝,叹了口气,脚步朝那边走去,“我好像一直碰见这种狗血的事啊……” 来到小巷,俞白听到了衣服撕扯的声音,还有女人拼命的呜咽声,激烈的挣扎随着和煦的晚风微弱地传到这片寂静的小街,然后无知晓。 俞白没有发出声音地来到魁梧男人的身后,女人的嘴巴被缠上了胶布,轻薄拉伸极好的运动服让施暴的男人可以直接下手,健康的身体在此时完全无法对抗肆虐的暴力。 男人兴奋而紧张地低吼着,双手用力,一把褪下了女人的超短裤,在女人绝望的呜呜声中,开始脱起裤子。 俞白眼神带上寒意,没有犹豫,一掌狠狠地打向对方的脖颈处。 打空了。 俞白一惊,看着毫无反应,完全专注于身下的男人,他不信邪地再挥了一拳。 拳头穿过了对方的脑袋,像是打在了空气上,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俞白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要去拿地上的空酒瓶,手竟然也是像灵体般直接穿过。 俞白焦急地看向身前的施暴景象,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俞白尝试呼唤源计划,发现竟然和冰块空间时一样毫无反应,默念魔法咒语也是同样的效果。 俞白放下手,放弃了无谓的尝试,冷冷地看着陷入肆无忌惮状态,完全忘记了道德法律,被兽性支配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认识,是白天向他打招呼的厨师。 “喂,你在干什么?!” 一个惊惧的声音从小巷的出口处响起。 男人动作猛然一顿,脸上出现被打搅的极度愤怒和破坏欲,然后起身从地上捡起酒瓶,朝外面撞见的路人冲去。 “砰!” 酒瓶破裂的声音,然后是沉闷的肉体打击声,从夜晚灯光的剪影下,小巷墙壁上,一个人倒在地上,双手求饶似的向上挡着,另外一个强壮的人不断把手举高,落下,举高,再落下……路人虚弱的叫喊着,直到最后听不见声音。 俞白沉默地跟着厨师,疯狂的发泄后,他似乎回到了清醒的状态,他手掌颤抖地回到小巷,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呆呆地看了一分钟,然后突然活了过来,抬起了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抗意识的女人,然后又在小巷外面十米处扛起已经被打死的路人。 俞白看到厨师把两个人扛进了餐馆的后门,往外头看了看,然后紧紧关上了门。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仿佛是白天场景的重现,砧板上躺上了一个死人,从一开始的生疏,到马上的熟练,厨师开始娴熟地分尸……俞白面若冰霜。 夜深了,月亮被乌云遮住,一个喝醉的酒鬼摇摇晃晃地经过餐馆,看到里面叮叮咚咚的切肉声音,他猛地一踢后门,发出巨大的响动,“老屠,这么晚了还杀鸡啊?” 厨师吓得面色煞白,紧张让他嘴巴哆哆嗦嗦,他勉强道:“是啊,准备明天的呢。” 酒鬼神志不清地说了一通,继续跌跌撞撞地回去了。厨师松了口气,放下了藏在身后的菜刀。 “兜兜兜兜……”寂静的街头,剁刀的声音像是一部幽森的镇魂曲,在深夜响彻不停。 …… 俞白睁开眼,看到了头顶的天花板。 翻身醒来,他发现周围又变回了彩色的世界,头疼地摸了摸脑袋,这种奇怪的展开,让刚才像是做了一个不详的梦,“梦中梦啊……” 俞白看向旁边的闹钟。 00:30,凌晨过三十分钟。 “和刚才黑白世界醒来的时间相差两个小时……”俞白低语着,场景的不断变换足以让普通人失去现实的实感,俞白集中思考,想到了什么,迅速穿戴整齐,然后下楼,夜色深沉,他出了公寓门直接朝餐馆后门走去。 “既然给我看了这些,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体内的灵气已经可以重新有了回应,俞白一脚直接踹飞了后门脆弱的木板,里面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砧板干干净净,各种刀具也是雪白如洗般整齐地摆放着。 没有看到厨师,一切都让人以为黑白世界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象。 没有任何收获,厨房内空无一人,这么晚的时间早已打烊,餐馆老板肯定不在。 俞白狐疑地抬脚想要出去,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冰箱上。 走过去,俞白面色平静,缓缓打开了冰箱。 冷气扑来,白气散去的时候,俞白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肉。 201.现实? …… 俞白看着眼前一块块切割整齐,被冰冻了不少时间的肉,念头一动,他周围浮现出青色的光芒,眼睛深处划过青莲色彩,他使用神识,经过娴熟地转化,倒映出类似现代APP的数据流来,视线变化,建模,三维分析…… 俞白用手拿起一块肉,各种构成要素以百分比的方式清晰地呈现出来,如果想要,甚至可以渗入到分子层面变成要素热点的分布。 “是鸡肉……” 俞白沉吟着拿起旁边一块肉,“牛肉……” 俞白显然是在寻找刚才在灰色世界中所见到的厨师分尸的人肉,拿到第二层架子上第三块的时候,俞白手一顿。 “人肉。” 俞白关上冰箱,后面的已经不必再去测试,他撤去源计划,离开安静诡异的厨房,走到街上,半夜空无一人。 俞白思考着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个“异境”很不同,没有奇奇怪怪如“死神来了”中针对他的灾难,没有很明确的目标,到目前为止,他只是知道有一起强/奸案和过失杀人案,而这些,与自己附身上去的身体,有什么关系呢……他来到这里,必然是要做什么,承受什么。 “那些黑白世界看到的,难道都是‘我’的记忆?” 漫无目的地走着,俞白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多在殷笑梨身边呆着,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么被动。 也不知道,外头的现实世界怎么样了。 如果自己是睡着了那还好,异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逝不同步,不然的话恐怖姜珂等人已经担忧极了。 “难道,我这次的到来,跟我无关吗,那我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跟敌人打个三百回合,难道是跟……” 就在俞白突然有点灵光,要抓到什么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响动,叫骂和乒乒乓乓的声音在黑夜中尤其清晰。 俞白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原来那条厨师杀人分尸的小街,来到了一片独立住宅群聚的地方。 不是什么别墅之类的好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农村遇到城市扩张而遗留下的虚假城市化区域。 “你滚吧,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眼了!” 中年女人带着地方口音的话从一栋亮着灯的两楼房子传来,然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俞白凝神看去,发现门外边竟是灰白世界中看到的酒鬼。 心中一动,俞白靠近过去,对方浑身无力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嘴里还不断咒骂着什么。 “那个,您好?”俞白试探着问道,对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能很好回答人的问题的样子。 “干什么,滚!”酒鬼气势汹汹地一瞪。 俞白自然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他让自己吐字清晰,“先生,请问刚才在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XX餐馆的厨师,就是后门那里经常杀鸡的那个。” “老屠?”酒鬼似乎清醒了一分,一脸惊诧地看向俞白,“你问这个干什么?” 俞白刚想微笑地套话,对方却自顾自说道:“老屠我都一个星期没见了……” 俞白表情一僵。 酒鬼朝旁边干呕几下,似乎喝得非常多的样子,他红着脸,看着俞白,然后突然凑近来,浓厚廉价酒气的味道让俞白皱了皱眉,酒鬼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瞧你眼熟,也是附近的住户吧,那一星期前餐馆后门那围起来的警戒线和警察你也看到了吧,我听说……老屠被人杀了!” 酒鬼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难闻的味道让俞白退开,他看着对方吐完不省人事的样子,摇摇头,离开了。 回到了破旧的公寓,俞白坐在床上,看着四周狭窄的空间,他看向那相框,被撕了一半的照片的女孩温柔,或许是有些怯懦地笑着。 他起身来到卫生间,洗漱台上此时放着白色,黑色,粉色的牙刷杯,俞白拿起前两个粉色和黑色的牙刷,都有用过的痕迹,但明显粉色的磨损得更多一些。 俞白有了一些头绪,但并不能确定,他重新躺回那张单人小床上,这里似乎无法探索到更多的信息,那就回到那个黑白世界吧。 “怎么像解谜似的……”强制入睡前,俞白嘀咕道。 …… 俞白睁开眼,果然,眼前再次呈现一片压抑单调的黑白,老式胶卷般黑白的交集处,便是灰色的朦胧。 俞白往周围看,发现他已经不是身处在那个勉强容身的房间,而是处在四面都是黑色墙壁的简单房间中,他身前是一张桌子,桌子对面坐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中年人背后,是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铁门。 俞白自己则坐在一把椅子上。 “果然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回去后我一定要把耍把戏的人教训下。”俞白看着这间像是审讯室的地方,抱怨地想着。也不知道他可以教训谁。 “姓名?”中年警察语气公式化,没有一丝波动。 俞白没说话,中年警察等待了三秒,停下手中不断写着什么的笔,抬起头,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不用紧张,走个程序而已,你的姓名是?” “俞白。”俞白眼睛盯着对方,说道。 “性别?” “男。” 基本信息问完后,中年警察翻开一个档案,说道:“俞白先生,你不用紧张,你是那起强/奸加杀人案的目击者,基本情况我们已经知晓,现在就是再来问问你,核对下信息,希望你能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俞白看向天花板角落的一个摄像头,他并不在意对方是如何知道他是目击者的,还有他怎么突然就处在审讯室了。时空的没有逻辑和常理性,让俞白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俞白记起来了,他以前看解密侦探小说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类似的情节,但是那是从外部看别人,而如今却是身处“内部”的状况,如果一直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那确实会陷入混乱不明的状况中。 “晚上十点半,你出门遇到了一个夜跑的女人,然后突然从小巷处扑出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你认识,就是附近那家餐馆的厨师,然后厨师在小巷强/奸了女人,对吗?” “是的。”俞白回道。 “很好,这样子就对了嘛。”中年警察给了俞白一个鼓励性质的微笑。 “然后有一个路人出现了,他喝止了厨师的行为,但却被恼羞成怒的厨师追出来殴打致死,随后厨师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就把两人全部拖到了厨房分尸,对吗?” 四周一片黑白,俞白一脸微笑地看着语速不知何时快起来的中年警察,张口轻吐。 “不对。” 202.童年 在俞白说出“不对”的刹那,既视感袭来。光影突然极致地变幻,视线恍惚起来,一切事物都在拉扯,感觉像是在穿梭时空。 轰一声,所有东西都回来了,俞白甩了甩头,感知重新收回掌控。 他再次回到了床上,事物丰富的色彩反射到视网膜上。 “我这是被赶出来了?”俞白有些好笑。事情逐渐清晰起来,只是对于敌人给他的这次偷袭,他有些疑惑。 俞白打开防盗门,从楼道处的窗口看出去发现外面已经是白天,阳光触及了这片昏暗的地方。 俞白走下楼梯,手不经意摸到扶手的时候,陡然一空。 俞白看过去,木漆脱落的扶手竟然消失不见了。 惊讶从内心升起,俞白啧啧嘴,看向周围,彩色的事物似乎也有些不稳定起来,“原来这里也不是牢固的世界啊……” 走出公寓,踏出一步的时候,原来破旧小街的景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设施落后的幼儿园。 “‘你’的记忆里,又有什么呢?” 俞白走到一片沙地,发现有一群小孩在玩泥巴。嬉笑的童声不绝于耳,俞白在一片小孩中寻找着什么,却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被孤立的童年么……”俞白叹息一声,往四周寻找着。然后,一个滑滑梯的下面,找到了抱着膝盖坐着的小女孩。 俞白对比着,和公寓房间中相框上的女孩近乎一模一样。 “呼——”松了口气,俞白落下什么心事,总算找对方向了。 不久,那群本来玩得好好的小孩不知为何都嗒嗒嗒地跑过来,然后二话不说,齐齐朝小女孩扔东西。 “没爸没妈,没人要啊……” “听我妈说,一定是她的妈妈身份不干净……” “消灭完这个‘怪兽’,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然后评选谁最厉害!” 幼稚而天真的话此时带着强大的穿透力,刺痛着女孩懵懂柔弱的心灵,她习以为常,却又忍不住再次哭出来,躲在角落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俞白冷冷看着这一切,十几分钟后,小孩们才慢慢散去,看着那些扔泥巴的小孩脸上兴奋纯粹的笑容,你无法判定这是小孩们的错,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这样好玩,就像逗弄蚂蚁一样,可小女孩错了吗?那更加不对,她什么都没做…… 小女孩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脏迹,擦了擦眼泪,背着小书包回家了。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俞白跟上去,空气明显扭曲了一下,然后他发现女孩长高了不少。 “第二实验小学。” 俞白看到不远处一座小学门口上石门的字。 在其他人父母送来的对比中,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进了校门。 “好,小朋友们,我们今天继续来学拼音哦……”新来女老师在黑板上指着什么。 “那个,这个问题,我们让这位小朋友回答好不好?”女老师温柔地笑着,女孩眼神怯懦而希冀地看着美丽的女老师,站了起来。 班级发生哄笑,男孩女孩都好笑地看着班上“出众”的那个怯弱女孩。 “回答得不错,大家给一点掌声吧!”女老师拍拍女孩肩膀让他坐下,重新回到讲台上。 班级里反响并不热烈,稀稀拉拉地掌声更像是敷衍。 下课后,女孩小脸红扑扑地来到办公室,手里捧着一叠作业。刚要推门进去,打开了一丝缝隙的门里头传来老师们谈论的声音。 “小陈,今天去班里上过课了吧,感觉怎么样?” “小陈”就是那位美丽的女老师。 “挺好的王姐,小朋友们都很积极。就是四班有一个小女孩给我感觉怪怪的……” 女孩喜悦的表情僵住了,小手停在门上,没有去推。 里面的话语还在传来,年老的女声说道:“哦,那个啊,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儿,一直都靠民政部的救济。四班第一排那个漂亮的女孩,他爸是劳务局的副局长,到时候年度考核的时候……” “啊这样啊,我都不知道,谢谢王姐!” “哈哈,提携下嘛,应该的……” 女孩脸上表情再次变回了幼儿园时的装出来的坚硬,把作业放在地上,默默离开了。 俞白站在走廊上,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初中,高中……时间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过去。 周围真实的景象时常不稳定,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短短的时间中,俞白就看完了对方童年的人生,对方的人生中也短暂出现过春天和惊喜,但随后又被现实的冰冷洪流冲刷而去。某个放学路上,女孩身边出现过罕见的同伴,转头说着什么话,女孩生疏笨拙地应和着,然后同伴消失了,再次出现同行的同学,转头说着什么话,女孩沉默不语,然后也消失了。 民政部的人收到坊间的热心建议,来到那个狭窄的小屋,半小时后,叹息着离开。 书包和个子都在变,但到最后,孤零零的背影从来没变过。 不知为何,俞白看着对方孤单的背影,感受到了一丝同类的熟悉。 “我去,我的童年可是正常的。”俞白拍了拍脸,不让压抑的场景影响自己的心情。 高楼拔地而起,城市扩张的机器轰隆隆地开响,人们繁忙起来,光鲜起来,西装革履,OL套裙的男人女人走在崭新的柏油马路上,拿着手机和公文包,面色匆匆的走过。女孩不知何时走在人群中,像极了俞白初来时的样子,突兀地停下来,路人投来视线后又立刻把他忽略,她抬头往上看去,太阳的光芒刺眼,她却直直地空洞看着。 最终,俞白和对方再次回到了回家的路上,进入了那条破旧的小街,这块贫民窟般的区域,也曾短暂热闹,但又很快平静。 夜色深沉,俞白跟着女孩上了楼,惊讶地发现家里的防盗门被撬开了。 视线突然产生了异变,事物扭曲得幅度大了起来,彩色逐渐如电视机信号不良时失帧跳动,灰白如恶魔般闯了进来,交汇,重叠,抖动…… …… 楼道内,当看到被撬开的防盗门后,彩色世界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刺激,扭曲分解起来,灰白的色彩乘虚而入,开始填补彩色破碎的地方,光影像是电影剪辑般出现跳跃,黑衣,尖叫,愤怒,绝望。 俞白揉着脑袋,有些吃不消地看着眼前像是突然加速又卡屏的世界,当灰白逐渐占据全部时,俞白发现他已经不是身处在楼道中了。 四面都是黑色的墙壁,他身前是一张桌子,桌子对面坐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中年人背后,是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铁门。 他又回到了那个审讯室。 俞白尝试行动,却发现自己这次是被禁锢在椅子上,双手双脚,全部被手铐锁在椅子上。 “看来不太一样啊。”俞白看着相貌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中年警察,“不过看起来,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一直束手不反击,可不是俞白的风格。 “姓名?”中年警察语气公式化,没有一丝波动。 俞白没说话,中年警察等待了三秒,停下手中不断写着什么的笔,抬起头,不耐烦地重复道,“我说姓名?” “果然,态度不同了。”俞白暗道。 他微笑着盯着对方的眼睛,“俞白。” “性别?” 中年警察一副早已熟知却又不得不走程序的样子,态度生硬。 俞白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警察。 又等待了三秒,中年警察忍无可忍,脾气上来,一拍桌子发出响动,怒斥道:“问你话呢,找抽是不是!” 俞白完全没有被对方的凶恶吓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束缚住的手脚,再看向对方,“我不叫俞白。” 中年警察一副被气到的样子,“好你个杀人犯,想装疯是吧,等着。” 中年警察打开肩上的呼叫机,“小吴,把3号用具拿过来。”那边确认一番,然后传来一声回应,结束了通话。 俞白听到了想要听到的词语,“杀人犯?这么说‘我’杀了人咯,‘我’杀了谁?”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样子你是不想好好配合了,没关系,等会你就知道到底该不该乖乖听话了。”中年警察冷哼一声,一副不想浪费口舌,等待刑具到来的样子。 看到中年警察不愿说话的样子,俞白嗤笑一声,他轻松地靠在椅子上,在审讯室陷入安静的几秒钟之后,他突然说道。 “‘我’杀了厨师,对吗?” 压抑怒火闭上眼睛的中年警察闻言,睁开眼诧异地看了俞白一眼。 “哟,又开始配合了,行。” 铁门被打开,光线照射进来,让俞白眯了眯眼,他并不能看清外头警察的相貌,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 中年警察挥挥手,让外头“小吴”退下,面对俞白重新拿起了笔。 “一个星期前,晚上十点半,你出门遇到了一个夜跑的女人,然后突然从小巷处扑出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你认识,就是附近那家餐馆的厨师,然后厨师在小巷强/奸了女人,对吗?”中年警察说这话,让俞白产生强烈的既视感。 俞白耸耸肩,“对。” “然后你,俞白出现了,你发现了这起暴行,你却没有喝止对方的行为,而是从餐馆后门厨房里拿出了菜刀,来到正在施暴的厨师身后……劈死了对方。” 俞白淡淡地看着中年警察,对方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拿着档案快速说道。 “随后你惊慌失措,情急之下把厨师,还有看到这一幕的夜跑女人拖到了厨房……进行了残忍的分尸。” “对吗?”中年警察到最后似乎无法忍受俞白变态的虐行,压迫地质问道。 审讯室陷入了安静之中,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俞白和中年警察互相对视着,气氛有些窒息。 “‘你’,好像搞错了一点。”俞白缓缓开口,“之前我也说了,‘我’不叫俞白。” 中年警察眼里升起疑惑,一丝恼怒刚要爆发,俞白就接着说道,“别玩了哥们,场景变了变去的我头都要晕了。” “‘我’到底叫什么?或者说……‘你’,叫什么?” 中年警察愣住了,时间像是在此时停滞了几秒钟,然后对方眼神一动,活了过来,竟然罕见地没有发火,他压了压警帽,低下头。 某一时刻,阴影下的脸庞,突然嘴角扬起弧度,再次抬头,却是另一张面孔。 “初次见面,你好。” 女孩一脸微笑着,和狭小房间里的相框别无一二,只是笑容有些邪气。 “你好,怎么称呼?”俞白一副了解的模样,看着眼前和之前彩色世界中怯懦胆小完全不同的女孩,他叹了口气。 到如今为止,情况基本明了,从现实世界传送到这里,不管是一开始的彩色世界,还是后来不断变换的灰白世界,他都处在别人的精神世界中。或许现实之中的“本体”一直好好呆在某处地方,但俞白的意识却是被“对方”留在了精神层面。 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对于见多识广的俞白来说,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人的内心可以具现化无限的东西,特别是对于眼前女孩的这种来说……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进入一名……精神病患者的内心世界。 想到最开始来到那个令人喘不过气和头皮发麻的冰块空间,俞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妹……不对,应该说是弟弟?”女孩眼神里充斥着自信和掌控,与印象中的女孩完全不同,“我都坦诚相见了,名字什么的大家都知道的嘛,虽然不知道我那个废物‘妹妹’竟然还会傻/逼到弄出个‘弟弟’来,不过‘陈青青’这个名字确实不好,要不你就叫陈庆庆?” “好的,陈青青同学。”看到对方热情的样子,俞白内心冷笑,“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眼前的女孩,是俞白的熟悉的人,他的身外化身的同班同学。 在俞白开始经历“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俞白就认出来了,那相框上的女孩,是陈青青小时候的样子。 而此刻,他更是明了和有趣。 陈青青,这位他在社团大楼三楼拯救下的女孩。 这位被寄生族残害过的女孩体内,想不到还留有敌人的这一手。 他也想不到,陈青青那张漂亮郁郁,社交废人的面孔之下,居然是这样的。 在遭受了俞白自身穿越者记忆后的碰撞融合,展现在他面前这个光怪陆离的…… 陈青青的深藏在心中的精神世界。 “当然可以,新朋友!”陈青青爽朗一笑,“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黑乎乎的,还充斥着伪善的正义。” 她造物主般地拍拍手,周围场景顿时变换,黑暗的审讯室消失不见,光线明亮起来,他们来到了公寓三楼的那间小小房间。 203.人格 陈青青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烫着干练的头发,来到桌前拿起那张相框,不屑一笑,然后来到洗手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洗漱台上的三套牙刷和杯子,“你融入新家很快。”陈青青回头赞叹一句,然后拿起了那个黑色的牙刷和杯子,面露怀念。 “是这样的,长话短说……”俞白坐在床上,淡淡说道,“我想说的是,你什么时候可以滚蛋?” 拿着杯子的陈青青一顿,东西放回去后,倚在洗手间门口。 “Wow,听你这个意思,你竟然要以我为敌?”陈青青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看来你还不了解我们,弟弟,你必须得先听一个故事。” 来到俞白身边,亲切地坐到床上,也不顾俞白的反应,直接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个女孩,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这个世上,就像石头蹦出来的一样,对,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噢,该死我怎么会记得西游记?我记起来了,是那个虚假****一样的女老师送我的,我全部看完了,当然还有她和几个男人***的视频,哈哈哈……”陈青青笑了一阵,继续说道,“那场景可真不赖……继续说我们的,女孩孤苦伶仃,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她在孤儿院那喜欢喝酒打人的院长下茁壮成长。” “然后六岁时,她就被赶出来了,因为她不会说话,不会讨好来巡视的领导,为了不影响每月发下来的公款,善良的院长派我去上了学。”陈青青虽然讲故事的语气丰富,但表情一直平静,就像冷漠看着一样物品,属于她又不属于她,“后面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俞白看着对方,缓缓点点头,说道:“如果只是上学的过程……我知道。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女孩都生活在灰色的阴影下,她因为缺少父母关爱和指导和在抚养人粗暴对待的情况下形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面对欺凌和嘲笑,她默默承受,从此,善良变成懦弱,沉默变成胆怯。一切这些东西,被她不断压在心底深处。可外界残酷的现实不会对她有丝毫迟疑,年龄地增长,欺凌和嘲笑越来越严重,孤独和对这个世界的负面越来越深,最终……她对这个世界和人的认识也发生了根本性质的改变。” “宾果!”陈青青打了个响指,明明是相当欢快的语气面色却深沉得可怕,“看到那些冰块和怪物了嘛,哈哈哈,那里我去过一次,然后就绝对不想再去第二次,真是个傻叉的‘妹妹’妈的你能想象吗,走在那些冰块中,是不是特别像走在人群中,哈哈哈,‘她’竟然沉默压抑到这种扭曲的地步,每个人都被她看成了各种畸形的怪物,封藏在冰块的虚假面具下,藏在里面的,是各种各样穷尽想象力都无法概括进的疯狂欲望!” “你也很扭曲。”俞白听着对方的发言,不禁说道。陈青青语气虽然带着对废物妹妹的嘲讽,眼里也有对这个世界深沉的愤怒。 不过确实,如果长期处在那种恐怖的冰块空间中,产生精神上的混乱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人格分裂,很显然,这就是俞白所附身到“陈青青”身上的状况,因为长期的压抑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第二人格因为某些导火索的刺激产生了,而相对与陈青青原本的懦弱和胆怯,第二人格是极具行动力和攻击性的。 而另一边,通过上帝视角,俞白也看出来了,哪怕只是被寄生族短暂的寄生过,颅内的一些精神世界也被影响过了。 比如,对方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背景,甚至还觉得自己读完了高中。 根本没有发觉到异常。 这样极端的人格分裂的事情俞白没有见过,但在书中他看到过一个深刻的印象的例子,某本小说的主角内心世界没有像陈青青那样,彩色代表第一人格,灰白代表第二人格,没有多重的层面,只有一个巨大复杂的迷宫,里面住着四样东西,怪物,大哥,二弟,三妹。三个人一直在躲避怪物追杀,但有一天,大哥被吃了,二弟知道怪物迟早会找到他们,为了不让最纯真善良的三妹被吃掉,二弟选择同归于尽,现实中,那个人平静而狠决地自杀了。你几乎不能说那是患者的腻想,因为反射到现实中,也是那样真实,就如俞白现在所见。 “不不,我是那个可爱‘妹妹’的姐姐,她需要我,我也一直在保护他,当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就来做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陈青青拿起相框,抚摸着照片。 “很遗憾,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你们之前所期望的纯粹的爱,你的坏境一直很糟糕,但同时……你也缺少一些耐心。”虽然对方的遭遇非常值得同情,但俞白更悲惨的事都见过,他来到这里,就是一场意外。 如果没搞错,这一切都是因为寄生者睚眦必报,但没想到俞白受到了无上剑气的应激保护,没有成功,反而一起拉入了同一水平环境。 而俞白亲眼见到了陈青青的第二人格,甚至因为寄生者来过一遍的影响,对方有了逐渐成为主导的力量。 他不介意顺手把这第二人格杀了。 拯救陈青青不断被灰白侵蚀的内心世界。 “去你妈的耐心!”陈青青放下相框,瞪着俞白的眼睛,“从小到现在,十几年来,被小孩扔泥巴,被大人扔白眼,我没有耐心?” 俞白低头不去看对方开始暴虐起来的眼睛,“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你对世界抱以不屑和仇视,最后看到的也只有负面和隐藏在法律秩序下面的兽性。你可以换种方式的……” “所以我换了一种方式啊。”陈青青张开手,“我已经积极去拥抱这个世界了,当那天晚上之后……” “那天晚上……门锁被撬开。”俞白想到了灰白与彩色的激烈冲突,“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这个可悲世界,平和假象下又一个寻常镜头罢了。”陈青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烟,火苗出现,点上,“一个入室抢劫犯,看到里面的一贫如洗大发雷霆,然后听到背后有响动,原来是白皙柔弱的房间主人回来了。” “又一个冰块里的怪物被打开,男人把女孩强/奸了。” “……” 俞白忽然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冰块下的怪物,人群,虚伪的面孔,异化灾难,情绪病毒…… 陈青青…… 能看到现实中的人类异化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 对方语气平静得可怕,俞白有些头疼地扶住额头,“所以,你产生了?” “我听到了妹妹的强烈呼唤。”陈青青点点头,吐出口眼圈,“我来了。跟了那只怪物一整个晚上,然后在废弃工厂里用钢筋杀了他。” 俞白沉默了一会,话题有些沉重,想到他要做的事,叹了口气。 陈青青耸耸肩,“我为妹妹准备了一个伟大的计划,把银行信用卡存储信息的大楼全部炸掉,炸弹很好做,跟肥皂差不多,这样的话封藏怪物的冰块就会全部打破,到时候的景象肯定会非常有趣。” 哪有什么大楼,炸弹。 这些只是对方在寄生者控制下的妄想。 或是陈青青的第二人格本来要做的事,而在寄生族创造的幻境中得到了满足。 俞白平淡如故,看向已经从杀人泄愤转变到厌世毁灭的陈青青第二人格,“可是看之前审讯室的模样,你被抓了是吗?” 精神世界里的一切都是现实的反应,虽然会有部分的错意和扭曲。 “是的,不过这只是个小麻烦。”陈青青看到俞白的表情,伸手打断对方,“哦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那个厨师和半夜乱跑的女人,我做得很干净,你应该见过,菜刀雪白跟新的一样,那些肉也非常整齐美观地和鸡肉牛肉们摆放在一起,不得不说,厨师他杀鸡的手法很不错。尽管杀了人后妹妹非常惊慌,但是我把一切都摆平得很漂亮……警察找我问了话,可是完全没有证据。” 俞白听着,有些疑惑,“所以你已经放好炸弹了?” “啊,对的,绝对能把大楼炸塌的量,我可是干了好久,像个勤劳的蚂蚁一搬慢慢搬运,我都已经坐到选好的看台上准备按下引爆器了。不过……”陈青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在这时候,你出现了。” “并且愚蠢的‘妹妹’也冒了出来,竟然后悔了,想要推翻这一切。”陈青青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太搞笑了,明明是我们一起的愿望,我只是帮她实现而已,事到临头退缩,果然是懦弱。” 俞白沉默,事情到了这一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也该下决断了。 看来不仅是有寄生族暗中的操作,也有精神世界中,陈青青本我地向他在求助。 “陈青青。”俞白深呼吸口气,站起来打断对方的话,“消失吧。” “嗯?”第二人格的陈青青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用一种残忍的目光注视着俞白,“所以……我说这么多,你还是想与我为敌么?” “虽然你很多话都是事实,这个社会的确存在太多的问题……但是,如果你是真的想为陈青青着想的好姐姐,你目前的做法,只会不断把她推向地狱。” “我只是在帮她出气,她活得太艰辛了,她……” 俞白站到陈青青面前,俯视着他,不断逼近,“第二人格,你不得不承认,你……越来越偏激了,从一开始的复仇杀掉抢劫者,到后来遇到暴行将人分尸,至于如今,你有计划地去炸毁金融大楼……极端到疯狂,被动到主动,从古到今,纯粹的暴力都是错误的,‘陈青青’这个人迟早会被别的力量处决掉,这点想必你也清楚。” 甚至,俞白都懒得把寄生族这个存在给提出来。 一则他既然一开始没说,现在道出,直接立于不败之地占尽优势是占了,毕竟陈青青的第二人格一直在臆想中自嗨罢了,所有的一切都会不攻自破,甚至直接消散,可第二点,也就是他怕剧烈的精神世界的震动影响到陈青青同学的本源精神。 所以,没必要。 “你说这是你们共同的愿望,恕我直言,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你的妹妹,还是更多的为了心中的欲望?” 第二人格的陈青青表情一僵,然后看向俞白的表情有些狰狞。 从一开始就能导出来,俞白在灰白世界无法使用能力,但在彩色世界又会恢复力量,说明俞白和第一人格是站在一边的,彩色遇到灰白会颤抖,退缩,显然,第一人格的陈青青其实是惧怕第二人格的。 “你的妹妹惧怕着人群,惧怕那些冰块下的怪物,但她同时,也惧怕着你。”俞白说着,第二人格脸上淡然的表情消失无踪了,“她惧怕你,不止是因为你越来越疯狂的行为,还有就是……我猜,是因为你在不断侵蚀她的人格想占据主导权吧?” “在她眼里,尽情地展现自己的欲望——你与那些冰块下的怪物,又有什么不同呢?” 俞白Max的嘴炮让第二人格脸色变了,“从我来到这里也是一样,虽然你可能对于我这个……第三人格的产生有疑问,但从一开始,你就打着吞噬我的打算,在小巷里让我看到错误的信息,审讯室里的问话,都是想把我跟你同类化,然后满足你的野心,对吧?” 第二人格的陈青青听后,沉默一会,陡然笑了起来,“太有趣了,比起那个愚蠢的妹妹,你简直太聪明了,这样,我就更期待我们‘合作’后的场面了。” 说道‘合作’时,周围的场景已经缓缓开始发生扭曲,黑气弥漫起来,第二人格表情浮现杀机,手一挥,黑气扑向了近在咫尺的俞白。 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俞白就反应过来,猛然行动,先下手为强地打向第二人格的下巴,力量虽然不在,但技巧还在,俞白相信正常情况下他打七八个陈青青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可惜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第二人格被这一拳打得头颅扬起,嘴角流血,她龇牙咧嘴,然后手掌伸向俞白的脖子。 俞白灵敏地躲开,一道黑气却不知不觉绕到了俞白背后,突然袭击,重重拍向他,措不及防下俞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忍着疼痛稳住身形,看着已经浑身被黑气包围的第二人格,深知这里是对方主场的俞白知道他肯定是打不过他的,战斗经验让他冷静地环顾四周,然后突然灵光一现,俞白看向了洗手间里的洗漱台。 第二人格的陈青青也注意到了俞白的视线,心中一惊,黑气化为触手猛然扑出,触手的方向却不是俞白,而是洗手间! 俞白早就抢先一步,用最快的速度跨入洗手间,然后在第二人格的惊呼中,在比黑色触手快一丝的情况下一把抓住了那只黑色的牙刷和杯子。 反派死于话多,没有犹豫,俞白用力往镜子上一砸。“砰——”黑色物品碎裂的同时,镜子也破碎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和镜子同步地支离破碎,眩晕感袭来,俞白发现他正在离第二人格远去。 “你给我等着!”第二人格满脸痛苦的样子,还不忘对俞白放着狠话。 世界如镜像开始完全破碎…… 204.自尽 世界如镜像开始破碎,咻一声,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俞白浑身酸痛地爬起来,发现周围景象已经变了,他似乎在一间空旷的房间,是正常世界的颜色,俞白敢确定,这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实。 “总算到达‘异境’的最表层世界了啊……” 这一层既是最表层,也是一扇门。 俞白可以确定,只要通过,他就可以回去现实世界了。 呻吟一声,俞白观察起环境,几百平米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些杂物,正对着俞白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看过去,是城市绚烂美丽的灯火。 他正身处几十米高大楼的某个未装修完善的楼层内。 俞白看到脚下有一个背包,他打开拉链,里面简单地放着几样东西。 啤酒,手枪,引爆器。 “搞了半天原来本体都没怎么动过啊,这就是武林高手对决前所谓的‘心理斗争’吧……”俞白讲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拿起闪烁着红灯,中间有个红色按钮的引爆器,“不过,我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也真有够微妙的。” 俞白看着落地窗外面的繁华,即使身处几十米高的空旷坏境,看着下面一个个如盒子和蚂蚁行动着的汽车和人流,也能感受到一丝丝的闹市喧哗。 “寄生族造的梦很不错嘛,这就是那些被控制的人们走不出来,无法意识到的原因么……” “冰块下的人群……么。” 俞白盯着下方在夜晚看起来依旧忙碌的人们,自语道。 按照第二人格的话,他来这里是准备观看自己“成果”的,那么……俞白将视线移到同一海拔高度的空中,几栋大楼在附近鹤立鸡群地伫立着。 金融大楼即将被炸毁,引发巨大的社会混乱,陈青青的第一人格被侵蚀在不知道的角落,第二人格完全放开手脚准备报复世界……各种意义上来说,俞白对于自己的到来也算是对上号了。 俞白有些复杂地看向手里小小的引爆器,这个东西里,装着陈青青这个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表明上远比常人还要活得快乐,内在却是可怜女孩满腔的负面。其实有些地方,对方说得并没有错……第二人格,也确实是因为第一人格的绝望而产生的。世界先给了她绝望,所以她也将绝望回馈给世界。做法偏激,行为疯狂,这些其实都不是阻止对方的理由,因为,从来没有对与错之分啊…… “你在想什么呢?” 突然,一声轻快而熟悉的声音在俞白耳后吹响,猛地一个激灵,阴风袭来,俞白一把接住了对方的拳头,然后顺势一带,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偷袭者摔了出去。 “Wtf!”第二人格特有的声音骂骂咧咧地冒了出来,在俞白吃惊的目光中,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陈青青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混蛋,我可不记得……‘我’学过功夫。”偷袭未得手的第二人格的陈青青有些无语和挫败地说着话,“不过,这个倒是到手了。” 第二人格崩坏地一笑,抛了抛手中的引爆器。 “什么时候?”俞白刚冷静下来,就看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手里夺走了引爆器,看到对方流畅地掀开护盖,手按在那个红色按钮上。 “不好!”来不及思考这是现实世界为什么对方还能出现,俞白迅速从背包里拿出手枪,对准了第二人格的脑袋。 “放下引爆器,陈青青同学。”俞白冷冷说道,“不然我绝对有信心在你手指按下去之前打爆你的脑袋。” 第二人格完全没有被枪指着的觉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而且你确定?” 俞白眉头一皱,刚想打开保险给对方施压,却突然眼一花,手枪竟然出现在对方的手上。 “咔擦”,第二人格的陈青青打开保险,笑道,“到底是谁打爆谁的脑袋呢?” “这都行?”俞白都有些目瞪口呆了,这尼玛开挂了吧…… 嗯,身负战力顶端的他第一次开始吐槽别人了。 虽然有超凡之力,安全问题存在保障,但是俞白非常在意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能突然拿走自己手上的引爆器和手枪…… “说了你给我等着了吧?”陈青青拿着手枪指着俞白,满脸得意,“我可不是那些只会喊着‘I’willback’的失败反派。” “而且我从刚在就想说了,谁跟你是同学啊八嘎呀路!?” 如今局势表面上看起来完全对第二人格的陈青青有利,似乎犯了BOSS都要说些话的毛病,第二人格好整以暇地走了两步,从地上拿起一瓶开过的啤酒喝了一口,“你看,我都开了一瓶酒喝起来了,你却突然出来搅局。” 第二人格坐在一个箱子上,一脸无奈地对俞白说道,“我说……陈庆庆,你帮着我那个废物妹妹干什么,真的,你和我联手,绝对会天下无敌。至于那个妹妹,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照顾她,站在她身前,只不过那些柔弱实在是太碍事了,我们得更加爽快像个男人一点。哦这话妹妹可能不爱听,不过我们总得有一些大男子主义。” 俞白仍旧思考着刚才第二人格的陈青青神奇到不可思议的能力,他听到对方的话,陷入沉默。 看到俞白不说话,第二人格显然不满意,还想再说点什么。俞白突然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你……” “陈青青同学根本不需要你去保护。” “……” “你早就被陈青青同学打败了,只能被凄惨地如缝隙里的虫子压在重重阻碍之下。” “……” “陈青青同学。”俞白回想在学校的日子,看到的女孩的身影,听过她的传闻,“她早就已经重新出发,开始新的生活了。” “而你,不过是软弱的失败者,只不过因为一些意外,才从损坏的封印中狼狈逃了出来,然后喧宾夺主罢了。” “一派胡言!” 第二人格的陈青青骤然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全身都通红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别急。” 深吸口气,俞白头疼地拍了拍额头,脸上却是在微笑,“还没完呢。” “差点真被你着了道了。” 还不等第二人格的陈青青一脸嚣张的说话,俞白随口说了句,“这一切,都不对。” “其实,引爆器不在你手上。” 第二人格表情一变。 俞白低头看去,果然,他看到了手上重新出现了引爆器。 “所以,枪也一样。”笑了一声,俞白自信地说道。 低头看去,手上重新出现了枪,然后俞白把枪指向第二人格。 “你能跑出来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但其实,你根本不能出现在表层的门世界对吧,哦,对你来说,应该是叫‘现实世界’,现在如果有‘外人’可以看到,那么在别人眼里,我就是像个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 “虽然好像,‘我’本来就是神经病。”俞白看向一脸错愕的陈青青,第二人格的力量的确超乎了俞白的预料,但在现实世界干扰一下“她”,也就是陈青青本体所在的精神,算是极限了。 “再见。”俞白没有犹豫,扣下了扳机。 “Wow,啊啊!”第二人格的陈青青吓了一跳,被巨大的枪响弄得到处蹦跳,“你竟然真的朝我开枪,【哔——】,你疯了,男人都是疯子!” “果然杀不掉吗,如果只是精神层面的干扰假象……”俞白早有预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么…… “我说,第三人格,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谈,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僵……”第二人格忽然收起了所有爆发的狰狞和凶恶,表情前所未有地真挚起来,堆笑地走向俞白。 突然,她的笑容定住了。 俞白把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眼神戏谑和无畏地看向傻掉的第二人格。 “砰!” 205.再见 因为第二人格也是从本体产生的,严格来说,第二人格就是陈青青,只不过性格不一样罢了。而俞白自从一开始附身到陈青青身上,在精神世界中出现,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第三人格”,所以,在第一人格已经完全被第二人格压制的情况下,俞白又砸碎了黑色牙刷杯子这个具有重要象征的精神物品,导致了第二人格的重创,所以暂时回到了异境的表层门世界,获得了主导权。 而第二人格在表层门世界突然冒出来,手上的引爆器和手枪突然出现在对方手上,全都是第二人格为了迷惑俞白的心理而造出来的假象,虽然它无比真实。 引爆器和手枪都是在表层门世界中的东西,对于第二人格来说,便是“现实世界中的物质”,除了唯一的“本体”可以接触,其他情况下怎么可能无故移动? 所以,刚才俞白和第二人格的陈青青发生的一切,都是在自言自语和中二病似的不断比划。 言归正传,俞白想要消灭第二人格,用枪直接打一枪是完全没有用的,那是直接打在了空气上,甚至第二人格和第一人格,俞白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完全是共生的关系。 除非…… “喂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枪塞进自己的嘴巴?”第二人格僵在离俞白两米的距离上,一脸震惊加不解的表情。 舌头碰到金属的铁锈味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俞白眼睛看着第二人格,眼神眨了眨,透露出一个信息。 “再见。” “我得去见真的陈青青同学了。” “不……” “砰!” 没有任何犹豫地扣动扳机,枪声再次炸响,第二人格的陈青青一脸遇到疯子的表情,脑袋后面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洞。 俞白和陈青青同时软绵绵地倒下。 血流出来,第二人格倒在地上后,慢慢消失了。 过了几秒钟,俞白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嘶,好痛……”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俞白看向空无一人的楼层,再感受了一下内心,第二人格应该确实死亡了。 “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俞白捂着腮边,那里正在血流如注。想要杀死第二人格,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杀,和对方同归于尽,但对俞白来说,他显然不能让两个陈青青都死掉,所以,但短短时间内,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骗”对方已经死了。 大脑认为死亡,精神机能就会真的死亡,俞白的确把枪塞进了嘴巴,但是他对准的,却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旁边的腮边,由于第二人格和俞白有一定距离,加上角度问题,在第二人格看来,完全是俞白在上演自杀的疯狂行为。 “呼——”撕下袖子上的衣服,简单包扎了一下,俞白重重呼出口气,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他还真……感觉不够,想多来几次。 俞白打开一扇窗户,高空的劲风吹进来,头发飞舞,他把引爆器往外面用力一扔,然后抬起手枪,砰一声,枪响在高空中削弱四散,无数的零碎件被风力吹往四面八方。 俞白看着那些零件在黑夜下消失,融进广厦万千的灯火中,没有说话。 …… “喂,妖妖灵是吗。是这样的我是热心市民,我想跟你们报告一下,在人民路上的那栋银行信息储存点大楼下面,停车场北部,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是偷来的,啊,我不是偷车贼……失主找不找随你们了,我还没说完呢。越野车后面装了很多炸弹……” 俞白腮边已经换好了干净整洁的纱布,他坐在那栋老旧公寓里的狭小房间内,一脸烦躁地打着电话。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罪犯,我是热心市民!罪犯会傻到自己报上名来吗!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爱信不信,到时候炸弹被找出来你就不是丢饭碗那么简单了!” 气呼呼地说了一通,俞白挂了电话,“什么态度啊,真的,果然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敬业的啊。” 将电话卡拆下来,扔进洗手间的马桶里冲掉,俞白浑身放松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很短暂的旅途啊……” 犹豫了一下,整件事的全过程,他已经梳理出来了。 俞白他突然进入了神鬼莫测,光怪陆离的空间,其实是受到了寄生者的影响和暗中偷袭,但睚眦必报的寄生者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精神攻势受到了无上剑气的应激保护,没有成功,反而一起拉入了同一水平环境。 即进入了陈青青的数个精神层面。 而陈青青埋藏在内心的故事也让人震撼,面对其实拥有双重人格的女孩,俞白真的有种措手不及的意外。对方小时候遭遇的悲惨事情致使她看向所有人都像是看着冰块下的怪物,而这次异化灾难,就是这种“视觉”的真实写照。 陈青青拥有精神病,而这种症状能让她看到人们外表下潜藏在深意识里的东西,也就是异化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这样的能力,在灾难中可以产生怎样的作用,目前没有人知晓。 寄生族的出现,使陈青青本来经过好几年,安抚稳定,固化封印的内心世界遭受到了冲击和变化。 在全国讲话结束,晴天郎朗之下,人们的心情松懈,寄生族发动了此次事件。 “呼。” 俞白长长地吐出浊气,他通过这一系列的精神层面旅行后,真正彻底地消灭了陈青青同学的隐瞒,并触摸到了寄生族的核心,不是没有收获的。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灵气和剑气能力再次获得了变化。 毫无疑问,寄生族掌握了心灵气力,而到如今,俞白误打误撞,也获得了相同的洗礼。 至此精神,心灵,灵魂,三位一体,俞白不知不觉中做到了一项前无古人的成就,那就是无数绝密科学家毕生研究都无法触及的领域。俞白将超凡之力完全为己用。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看这个狭窄的房间,倚在洗手间门口,看到了洗漱台上的两个牙刷和杯子。 白色的,和粉色的。 笑了笑,经此一役,他和陈青青建立了深刻的友谊和战线。 俞白打了个响指。 “走了,陈青青同学。” 206.潜入 再次进入俞白的身外化身的镜头后,经过了分身俞白和小春这一番草率的加油打气,大家总归是稍微振奋了心情,从失去了大量钱的虚浮感中抽离出来,着手准备今天跟到这里的正事。 “既然都把我零花钱花完了,就必须成功了!”孙薇短发下有些英气飒爽的面孔,眼睛眯了眯。 “说得对!”小春闪亮起来的眼睛里神情又是鼓舞又是哭丧,保守怯懦性格的她显然对于这种转变需要适应,实属是薛定谔的气势了。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姜珂也悄悄看向俞白,嘴巴轻声念叨。 俞白:“……”他记起来看过的动漫《白箱》,是讲动画的幕后制作组如何完成一部动画的过程,他好像有点体会到工期不够,被执行委员会(投资者)催逼的感觉了。 正逢太阳西斜的下午,天上的云朵白絮一般静静地漂浮,天光比在学校里时黯淡了一些,他们沿着街道行走,很快在中间看到了弯折进去的缺口,那是一个装潢气派的小区大门。 小区名字在大理石上用烫金汉字雕刻,保安亭站着一丝不苟的制服男人,连保安室都比普通的规格要大上许多,门口绿化经过专门的设计,名贵的植物投下亭亭绿盖,透过伸缩门和自动电子护栏,可以见到小区内部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一部分的管中窥豹,就能感受到内部环境的优美,还有贵。 他们跟随王优乃回家的轿车而来,最后的终点自然便是对方的住宅,而看着这一副富丽堂皇的小区门口,不用自比家里,好像比有几十年历史的杭二职门面都要气派不少。 “高级公寓。”孙薇感慨一声,“虽然不在杭城,但这么好的地段,不知道要多少房价。” 听到“房价”这个词,他顿时敏感地竖立了耳朵,但转念一想,他特么都飞升了,再说凡俗的房价管他鸟事,还关心区区房子?他当场就很羞愧,格局小了,看来哪怕是经历过无数次的危险经历,超凡对决,还是没忘掉和刻骨铭心的词汇,真是给前辈们丢脸了。 “反正买不起,优乃同学听说在其他地方还有别墅什么的。”小春说道,语气有一丝丝对于喜欢的人的崇拜。 俞白听了便不乐意,道:“家族的财产么,又不是她自己赚的。” “哦,俞白同学你家也购置了房产?”小春好奇道。 “这个……”俞白虚着眼,“我不知道,回头我问问。” 他们说话的功夫,姜珂则是淡淡地扫过高级小区里一栋栋拔地而起,不亚于市中心办公楼的公寓,眼神里划过了一抹缅怀。 俞白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瞬的异样,他往姜珂身边凑近一步,偷偷拉起少女的细嫩的小手,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姜珂立刻收起了刚升起的悲伤情绪,她大概也明白男孩猜到了她睹物思人,想起了从前自己父母没去世前的富庶家庭,但她可不是会在人前露出脆弱一面的人,她板起脸,怕掉了俞白的手,嘀咕道。 “你干嘛呢,还有人看着!” 动静还是被小春和孙薇注意,感受到两女的目光,以及姜珂强撑着没有变化的面孔下,红润起来的肌肤,俞白笑道:“这不是看你发呆,你在看啥?” “我看到……”姜珂视线移动,随手指了指一棵移植在小区门口的木质廊道两边的树木,“樱花开了。” 粉色的点缀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说起来,正是四月底,樱花的花期繁盛。 “嗯,很应景。”俞白点评道,“是个好兆头,小春你的委托会有结果的。” “是吗?”小春凝视着王优乃所住之地的樱花树,枝头上的粉白花瓣在风中作势欲飞。 稍显黯淡的天光,在傍晚的临近里逐渐拉高了饱和度,明黄的滤镜浸染了街道。 “那就开始吧。”孙薇呼出口气,收回了视线,她看向侍奉社团的部长,认真道,“我和小春确定过了,优乃同学平时活动轨迹不多,就在家附近,意外地讨厌应酬。” 俞白点了点头,他们在放学后决定跟踪,啊不是,是调查王优乃的喜好,所以找到了对方的家附近,别看刚开始小春有些踌躇不定的样子,其实他们的这次行动也是经过了简短的讨论。 “然后你们得知的情报还有,王优乃会去家附近的咖啡店,书店。”俞白沉吟,他拍拍手,“这座小区的检查肯定比较严格,我们很难进去,那么就去咖啡店和书店看看吧!” 四人行动起来,高级小区的地理位置优越,附近的步行就可到达商圈,设施完善,小资情调在本地xhs上的网红店星罗棋布,他们挨个排查也要费许多功夫,时间缓缓流逝,空气中的光芒继续变黄,然后越来越深,有了一层红晕。 傍晚时分,他们总算通过地图,网上的大众评价,王优乃的社交账号发布的几张空镜图片,以及小春和孙薇自己记忆的印象,确定了目标。 明黄的天光到这就显得深红了,世界笼罩在不真切的氛围里,俞白和姜珂走在后头,两位主事人殷勤努力地走在前头开路,看着两位女孩的背影,俞白突然发觉,其实她们的外貌竟与阿美和慕良也有相似。 小春有些婴儿肥,长发总是扎起,脸上雀斑不失可爱,孙薇短发中等身材,但比例好的她像是田径队的短跑小将,两条腿不算太长但笔直线条柔和,没有罗圈腿的毛病。 两女相貌和与王优乃那家伙的组合搭配,像是一个模子的复制,只是此时他所见到的女孩们少一分邪异和戾气。或许,他看到的阿美和慕良,也只是缝合怪附生后才产生的气质变化吧。 是的,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了解王优乃的喜好,这样才可以投其所好,选择在文化节表白时,小春亲手送出的礼物。 “那个,老板,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怎么了?” “你们这边,有没有那种……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玩意?” “……客人,我们这里是正经书店!” 装修文雅,手工艺品摆满了柜台,木质桌椅都有些年头,整个环境散发出一种淡淡慵懒和随性的书店里,唱片机播放的一首中岛美雪的情歌,宁静的气氛忽然被书店老板变大的嗓音打破了。 老板是一位戴着眼镜,穿着拖鞋的中年男人,他捋了捋浓厚没有打理要遮住眼睛的刘海,一脸严肃地对面前的正值青春期的男孩说道。 “想要看小黄书,就去十八禁的店啊。” 小春,孙薇,姜珂,此时正远远避开了和老板交涉的男孩,躲在了书店门口的台阶旁。 嗯,甚至都不想走进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俞白哭笑不得道,他打量面前的书店老板,估计年轻时也是一个资深死宅,这岁数大了还整这发型,他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就是借还的记录表格啦,书店往来这么多人,总得记下对方信息防止被坑的东西吧。” “借书?”老板依旧戒备,目光不善起来,“那都是乡下上世纪的事情了,现代书店谁还搞借书这一套,想倒闭啊?” “可我看到你刚才把一本坤坤的偶像杂志借给一个女初中生了哦。”俞白虚着眼,说道。 老板的嘴角抽了抽,“你看错了。” “不要否认了。那个初中生还很有礼貌地写下名字电话,跟你说了谢谢呢。”俞白不客气地揭穿,“你背后护着的是什么,不就是借记本吗。” 书店老板见瞒不下去,选择摆烂,“那怎么了,我只借书给熟人,而且这东西不能给你看。” 俞白无奈了。 他返身和姜珂等人告之了交涉情况。 “这老板比较死板。”俞白嘀咕道。 “俞白同学,你这样的理由,任谁也不放心的吧。”孙薇指出了问题所在。 “那咋办。”好吧,俞白承认自己也没啥好交涉,要不找个机会强行偷走?反正就看一下,马上还回去。 “我去试试吧。”小春站在最外侧,却鼓起了勇气说道,“都到了这一步,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那小春同学你的打算是?”姜珂问道,经过了两天的认识,女孩子们已经可以互相称呼名字了。 “实话实话……”小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出想法,然后似乎是在大家面前增加说服力,急忙补充道,“而且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对吧?” 俞白没有第一时间反对,他做好了偷摸的打算。 谁知,当小春扭捏地走进书店,向老板道出实情后,俞白见到,那个中年宅男,若有所思地朝他这里看了看,然后小春鞠了一躬,认真道歉了的样子。 中年老板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 “成功了!” 小春抱着借记本回来时,小脸红彤彤的,还有激动和紧张留下的余韵。 “这就成了?”俞白吃惊不已,我靠,这世道居然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坑蒙拐骗,只要老实真诚努力奋斗就能达到目的? “俞白,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姜珂进行了批评。 四人就近在书店内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俞白靠在椅子上,视线若有若无地和书店老板的警惕目光对上,他严重怀疑,对方答应的原因就是小春穿了校服的缘故! 老色批!还是个制服控。 “找到了,优乃同学在前天刚借过一本书看呢!” “是什么是什么?” 没有再去管小春她们对于情报的研究,既然了解的途径已经有了,接下来交给委托人自己去做便可以了,他只是一个推动的作用。 小春和孙薇记录完后去找书分析了,俞白则是百无聊厌,他看着姜珂已经静心专注地坐在书店的一扇靠街边窗户的沙发,看起一本文学名著,这是王优乃去年借过的书。 没想到,王优乃看着胸大无脑不学无术,居然也是个品味高深有艺术造诣而且还成绩优秀的好学生。 跟着一行,俞白自然对王优乃也加深了了解。 而在傍晚的余晖里,天空缓缓变暗,少女看书的侧颜在夕阳消失后便有些模糊,俞白没有打算凑近打扰对方,他随意地走在书店呢,主要在漫画书分类上扫过。 “嗯?” 他感受到书店老板坐在前台,时不时就打量他,看来一开始的“骗人”让对方很有刻板印象。 “咳。”俞白在墙壁角落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五瓶水,分给女孩们后,拿着一瓶放到前台,“老板,借记本还你了吧。” 老板看了俞白递过来的水,犹豫了下,在俞白坚持悬着的手面前,还是接过了,冰镇的温度使他有些臃肿的身躯抖了抖,面色好了些。 “嗯,已经归还了,一开始直说就好了……既然是为了帮同伴挑选礼物。” 听着对方责备的口吻,俞白笑了笑,两人互相攀谈几句,气氛回暖。 老板:“不过没想到,你们说的居然是王家那位大小姐……” 在看到借记本上的名字,书店老板自然就浮现起了面孔,因为店开了很多年,常来的熟人本就不多,何况是辨识度极高的王优乃。 “那个女孩每次过来面色都很冷峻呢,身旁还一直跟着挂着假笑的男人,大概是保镖之类的吧。” 听着老板的闲谈,俞白心中一动,随意打听起王优乃家是做什么的。 “有钱人的世界嘛,我也不太懂,我也是从父母那一辈就开始在这里生活,这间屋子同样是继承了老爹,不然这么高的房价我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啊……王家的话,是一个大家族。” 经过一番恳切加充满八卦氛围的交谈,俞白的打听初有成效,很快通过书店老板的只言片语,他得出了王优乃的父亲很大概率是一名被家族被赶出来的核心族人中的边缘子弟的推论,名叫王谏,据说是坚持要做什么不靠谱的科研才被赶出来。 “那对方在什么研究所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书店老板葫芦摇头。 “不过还有小道传言……”书店老板声音再一压,“对方在小区内拥有两套公寓,都在同一层但有时分开住,王谏先生有时放假回来就会在对面房子里捣鼓研究。” 听起来是一个全身心投入到专注事物中的人。 隐约察觉到什么,王优乃的父亲王谏……俞白忽然想到这背后是否存在一直被忽略的联系,为什么缝合怪偏偏选择做王优乃她的跟班呢? 夕阳西下,安静的书店里暮色四合。 在咖啡店,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倒是四个人喝了咖啡又是一笔开销,不过看女孩子们到后来在极好出片的晚霞下,开心自拍互相拍照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心疼钱包了。 果然,这就是女人。 夜幕降临,小分队道别各回各家, 而三个小时后,俞白夜晚再次而来,决定探索研究院情报,潜入,查业主信息,进入尘封的隔壁公寓 夜色在一轮圆月地升起中变得深沉,天空如墨,杭城在这个时间已经早早歇息,除了市区仍旧有些许声响的步行街,酒吧里的吵闹能传出两条街的距离,在广阔如县市周边田野,黑夜中一眼望不到头的住宅区,万籁俱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已经早早歇息了。 姜珂的家中,卧室里只有电灯开关板上的夜光,俞白睁开了眼,他望了一会窗帘外淡淡荧荧的月光,便开始起身。 白日在书店里的打探信息令他十分在意,王优乃的父亲是神秘研究院的工作者之一,并且这样的岁数和家境,哪怕处于传统大家族的边缘,也一样是身份不低的人物。 因此结合那一切的源头,那瓶装着剑气的容器,“灵罐”,为什么阿美和慕良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王优乃?俞白觉得能拿出这个手笔的幕后原因,必然非同小可。 短短接触超凡之后事如洪流,他面对变化和战斗应接不暇,却在今天发觉了一件很重要且一直忽略的东西,王优乃的家世背景。 四月二十日的平凡一天,他有必要重新折返,前去调查一番。 俞白慢慢坐起身,小心地不去惊动枕边人,他看着姜珂安详美好的睡眼,一点点抽出抱在对方怀中的手臂。 “唔……” 拔出来后,少女不自在地呜咽着,俞白不禁笑起来,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然后下床穿鞋。 “你去哪呀?” 大概是床垫的弹性太好,俞白按住卧室门把手的时候,还是让少女察觉到了,对方翻了个身,把脸对着他,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 “没啥你睡吧。”俞白只好回到床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说出实情,他这一去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又不是和超凡的东西打交道,说多了少女肯定要担心。 他看着姜珂迷糊皱眉,仍然闭着眼的可爱面孔,轻声说:“我去打会游戏,网瘾犯了。” “什么游戏……”姜珂自己显然也是不想醒来,睡得正香,不清醒地听到蹩脚的理由,却没有深究的力气,嗯嗯应了两声,“那你结束了快点回来哦。” “好。” 俞白脚步轻缓,昏暗中无声地离开了卧室。 他换上了一身黑衣黑帽,方便活动的裤子和运动鞋,背上一个包,出门前想到什么,他翻找一番,找到了一块黑布。 看样式和灰尘很久不用了,属于被废弃的杂物一栏,俞白拿剪刀咔嚓两下操作,抖了抖,然后在卫生间试了试。 “好丑。” 俞白看着蒙面的自己,额头浮现了黑线。自从上次官方力量组织围剿邪恶力量行动之后,他发现蒙面还是很好用的,但是今天自己DIY的这玩意显然漏了,又不是拍古代武侠片,活像个龙套小贼。 他随手扔掉,出了门,宁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亮着孤独的灯光。 在便利店买好黑色的口罩,准备就绪的俞白前往了市中心的白天去过的高级小区。 从最后一班没有人的夜间巴士的上下来,俞白抬起头,看着高耸巍峨,在黑夜中又显得巨大礁石一般沉默的公寓大楼们,这个点了,公寓的灯光也亮的很少了。 他戴上口罩,耐心地在小区的外围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了监控拍不到的地方,那是小区背面的一道围墙,足有两米五高,一般人根本翻不过去。 但这个高度对于俞白来说如履平地,他的身体素质让他一个助跑,脚下轻蹬,便攀住了围墙上沿,手臂发力,整个人就凌空提了起来,他轻轻翻越,落到围墙后的草坪,他静静站在原地,确认没有人经过,于是进行了下一步活动。 宽敞豪华的保安室,俞白贴着墙,透过窗户观察内部的情况,总共是两名保安,一老一少,老的在简易的床榻上睡着了,喊声震天响,年轻的则在坐在前面的房间,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 “素质这么高。”俞白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多了,“这保安跟碧桂园的五星上将有的一拼了。” 他打开窗户,翻进休息室,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保安帽盖在老保安的脸上。 呼噜声小了点,揉了揉耳朵,俞白蹑手蹑脚地走向警务室。 等他站在年轻保安的背后,准备动手敲晕前,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电脑屏幕,顿时愣了愣神。 一男一女正拿着形态各异的兵器激烈地拼杀,战斗正值高潮之处,女方以上克下,野马般的攻势使男方疲于应对,招架防守的同时双手伺机游走,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看着年轻保安戴着耳机,孜孜不倦的背影,俞白叹了口气,他终究是等待了一会,在年轻保安随着战斗剧情的起伏落幕而长长颤栗吁出一口气后,才pia的一下,敲晕了对方。 这是同为男人,最后的温柔了。 把软绵绵趴在桌上,沉静睡去的年轻保安推到一边,俞白操作起眼前的这台电脑,他首先是把刚才他前往保安室在小区里的画面删除了,随后便调出了业主信息。 “王家……三栋二十二楼……”俞白一目十行,很快找到了目标,在保安室只能看到简易的信息,他本只打算确认下对方的住址,接着轻咦一声,“居然小道传言是真的,两户挨着的?” 这里的小区实行一户一梯,但是楼层面积很大,大部分的户型不可能是大平层,所以一户开门走过一条廊道,便是另一户人家。 而王优乃家,是买了一层的两户。 以财力来说,并不出奇,但看着业主姓名,2201:王优乃,2202,王谏。 “这就是王优乃的父亲了。”俞白沉吟,“分居?看记录,基本一年回来没几次,这父爱有够缺失的,高层次人才总是这么缺乏家庭呵护的么。” 说实话,这个事实有些老套。 俞白在保安身上摸出门禁卡,前往三号楼公寓。 207.王优乃 “滴。” 在电梯里,俞白刷卡后,按下了楼层。 电梯间通体覆盖着干净的暗金玻璃,上下左右从哪个放心都能看到其中的倒影,扶手和按键的质感都经过专业打造,不愧是高档住宅区,连坐个电梯都感觉很贵的样子。 俞白看着明亮灯光下墙体上反射的自己清晰的身影,摸了摸脸上的口罩,他抬头向角落的摄像头望去,红光没有闪烁。 他在来之前,已经在设定好了他行进路线上的监控时间,在天亮前画面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电梯门开后,俞白一走出,就在自动感应的照明里看到了2201的门牌,看着摆放的鞋柜中赫然有几双熟悉的皮鞋,俞白忽然想象出王优乃回家进门前,抬起脚后跟,脱掉了和校服裙摆搭配的鞋子,露出白色的袜子和脚后跟,然后趿拉着拖鞋,打开了门。 望着安静的防盗门,他莫名升起一股做贼的心虚和禁忌。 哦,他现在本来就是贼。 收回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俞白朝着另一侧方向,迈入了空中廊道。 有着玻璃和墙体的阻挡,他感受不到夜晚二十层楼高的强风,走廊的窗户固定死了只能开四分之一,俞白微微伸出手,在窗台的边缘一抹。 全是灰尘。 俞白面容正色起来,看着走廊尽头黑暗的房门。 仅隔了十几米的隔壁公寓,门口的鞋柜寥寥摆放着一双男士皮鞋,一双拖鞋,俞白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放置得时间之长几乎是可以扔进废品站的地步,这老旧的气质和他一路上来所看到的光鲜亮丽有非常大的不同。 “鲜有人至吗。” 俞白拿着卡片在锁芯处虚放,金属转动的声音便应声而起,门开了。 没有光亮,俞白进入了这间尘封一般的公寓。 望见内部景象的那一刻,俞白猛然浑身肌肉紧绷,心跳加快,瞳孔收缩,这是震惊加之做好即将到来袭击的准备! 屋内没有开灯,可仍旧可以在隐约月光的感染下视物,越过短短的玄关,可以见到宽阔的客厅,关键的地方是……地上散乱着文件,酒瓶,飞絮。 一滩红色的液体顺着玄关的坡度缓缓滴落。 有人来过! 俞白浑身僵硬,第一时间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在一秒之后,没有遇到什么攻击,他猛地侧身转变成了警惕的站姿。 “大意了……”俞白慢慢地蹲下来,客厅以及公寓内部没有任何声音产生,仿佛这就是无人问津好久的地方,他定睛看着红色液体,确认那是红酒。 不远处,有一瓶摔坏的酒瓶,旁边是一个酒柜。 尽管似乎有些幸运,没有碰到“同行”,但是此间公寓,已经有人先行拜访,捷足先登,是不争的事实。 “是谁?”俞白尽量不变动地上散乱的物件,走过了凌乱的客厅,他走马观花地经过了主卧,衣帽间,柜子保险箱,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人翻找过了。 “这不可能是王家自己人做的。”俞白了然,“必然是潜入者,至于对方的目的,是在找什么?” 是跟他一样的想法,还是另有杀意? 这间公寓户型面积很大,足有一百八十平的样子,并且装修之初就经过了特殊设计,完全不是普通家住户型的模式,除了客厅和睡觉的地方,是一个办公室一般的书房,然后则是一间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实验室。 实验台上摆着一系列显微镜试管,培养箱光谱仪的仪器,他只能看懂一些高中物理化学课见过的,大部分他都认不出有何作用。 好吧,不管如何,别人搜过了,那他还是得搜一遍。 他走向挂在台子旁实验日志般的本子,介于这股突发情况,俞白顺手拿起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论RC细胞在人体和非生物上的不同显性……精神力数值,M值,辐射值……” 果然与超凡方面有关! 王谏所在的研究所非同一般! 俞白将文件放置在一盏台灯下,快速浏览起来。 “这……王优乃的父亲,似乎是研究灵气战甲的?” 俞白看不懂各种公式和术语,众所周知,学物理和数学到一定程度,就会真的变成天书。 “似乎还涉猎了灵器方面的研究,是了,政府有专门将灵器转化成可安全使用的技术……”俞白想起他在反派组织,听到的有关“研究所”的只言片语。 “不过做这方面,哪怕是属于政府的顶尖保密人才,和缝合怪它们接触王优乃的联系……”俞白运转脑袋,“难道不是可以接近,不,不可能。” 他隐约觉得不对,是那种找到了线索但还没有理清脉络的就差一步的感觉,他知道还有关键的信息没有获取,答案一定在王优乃父亲的研究上。 到了现代物理学,已经产生了几十上百种细小的分支,任何一个支线都可以让一名物理学家穷极一生在专业领域深造,所以这是近现代基础物理进步缓慢的原因之一。 而反映到俞白目前接触的情况,他望着密密麻麻的文件,只感觉王谏的具体研究就在其中,不会那么简单。 “咔嚓。” 就在此时,门口居然产生了响动! 俞白汗毛倒竖,被发现了?又有人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收起实验日志,关掉了台灯,匆匆寻找到了一个本该是装文件的铁柜子,而今却被翻的空旷,正好能够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躯,他便躲了进去。 发生在凌乱被人翻找过的公寓实验室的那瞬时惊心动魄在还未散去,此处位于百米高空无人知晓的角落,彼时的高级小区的住户们,关注着深沉的夜与明日的财富,一扇扇漆黑窗户的沉睡之间,谁也不知道这将是攸关整个杭城的焦点大事。 时间退回到俞白搜索2202号房间的前两个小时,王优乃家中。 王优乃神色疲乏,在外头一直挺拔的背到了家门前,终于也忍不住放松弯了点腰,回家进门前,抬起脚后跟,脱掉了和校服裙摆搭配的鞋子,露出白色的袜子和脚后跟,然后趿拉着拖鞋,打开了门。 一进门,便是宽敞的客厅是造价昂贵的落地窗。 作为一栋高级公寓,位于西溪大桥的边上,透过荧荧光芒的玻璃,沿河岸林立着十几栋高耸的大厦,和朴实无华的杭城画风仿佛不是一处,它们晚上的灯光会比商业街还亮一些,让人想到底下大气的西溪大桥,跨过之后,便是繁华的杭城都了。 将近两百平米,带阳台和健身房,家具装潢都向豪华大平层看齐的这间公寓是家中给王优乃为了方便上下学安置的,大部分时间里也都是女孩一个人在住。 只不过今天,房间的灯光比以往亮的多一些。 王优乃的母亲,李真希轻轻哼着歌,穿着围裙,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 客厅宽敞明亮,王优乃坐在餐桌旁,表情冷淡地看着一桌子做好的菜,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杭城那边的事结束了,就来看看你。”李真希又端上一盘煎好的青花鱼,切了半片柠檬,撒上焦脆的鱼肉表面,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 “不需要。”王优乃冷漠地看着忙前忙后的李真希,自己的生母。 李真希年近四十,身材皮肤保持得非常好,早年是一位书香门第的千金,留学获奖,艺术领域社会活动,履历非常丰富,而在婚后跟随大家族的传统相夫教子了一段时间,但随着王谏因工作原因常年不回家,不可避免的陷入枯燥,李真希也逐渐开始经常不回家了,不是在和同样圈子的夫人们游山玩水,就是在杭城作为钢琴家活动。 今天倒是非常难得,不仅在王优乃上学的时候,表示自己回家了会呆一段时间,放学前还表示一起吃饭,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是亲自下厨。 李真希关掉火洗手,揉了揉王优乃的脑袋,“好了,吃吧。” 摘下围裙坐到女儿的对面,李真希不经意抬头,看到女孩还在瞪眼睛。 “我好久没下厨了,没保姆阿姨做的好吃吗?”李真希动了一口筷子,小小皱了皱眉。 王优乃扫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很一般。” “多吃点,优乃你好像瘦了呢。” 王优乃没有回应,闷头吃饭。 又是以圈子头名夫人的身份代表参加了什么会议晚会,出了风头吧,心情这么好。 “……”李真希也习惯了女儿长大后的冷淡,尽管小时候俩人腻到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逐渐变成了这样。 回归自身事业后一日忙过一日的李真希,面对生疏的关系却力不从心,只能归咎于对方处于青春期。 “多吃点肉。” 啪,王优乃拍开李真希夹来的筷子,面上涌起不耐之色,“能不能别给我肉了?我寒假好不容易把体重减下来,要吃你自己吃啊。” “这样啊,我不知道。”李真希手顿在空中,把肉放回去。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说:“不过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优乃,妈妈我以前……” “你是想让我换大一码裙子的时候被学校里的人笑话吗?” 王优乃径直打断了李真希的话,“还有,你是你,我是我,你上的高中都是穿长裙的大小姐吧?个个都想着要考大学,我上的只是县城的普通学校真是不好意思。” “恩……” 李真希不知怎么说才好。 “但是,穿大一码的裙子怎么就要被嘲笑了,还有大学,优乃你不是打算考四所名校了吗?还是说想通了要留学?现在这个社会可是相当看中学阀,没有一个过硬的履历可是相当吃亏……” “我吃完了。” 王优乃一撂筷子,抓起书包就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剩下李真希一人,看着桌上摆着好多菜没怎么动,反而显得冷清,她叹了口气。 书上有很多家长面对青春期孩子的道理,但亲身实际总是感到非常困难。 李真希独自吃好收拾完,打开电脑,处理起一些堆积的文件。 不知不觉就工作到九点,她放了热水,走到女儿房间敲了敲,“可以洗澡了哦。” 照例是卧室门紧闭,没有搭理,李真希先洗好,继续在书房伏案,忽的,手机亮起震动。 李真希看了眼屏幕,稍微有点喜色,打来的是一个钢琴界老朋友,拨通后,她听着那头的声音,不时简短地恭维几句。 临末尾,她问起一件事。 “比赛的安排,我家女儿……” “呀,真希请放心吧,委员会的副会长是我的小学同学,按你说的要求在检索了,噢考核的老师是我学生啦,上次咖啡店那个,我们大家还是要多走动……” 李真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可挑剔地笑起来,有了全国荣誉的背书,不管是走哪条路都有保证了。 这么想着,挂断电话后,李真希忽然听到书房外有隐约的脚步,窸窸窣窣,偷偷摸摸的,她抿笑听着浴室的水声和厨房烧泡面的动静,没有出去。 十一点多,李真希走过关灯的客厅,看到王优乃卧室门下还亮着光,犹豫了下,还是上去叩门。 “早点睡觉,明天不是还要去上学吗?还有钢琴补习班的那位老师回国了……” 钢琴比赛,李真希憋心里比较久了,见卧室还是不传声响,说道:“要不要妈妈跟你讲讲到时候的注意事项?” “没兴趣!”里头嚷了一嗓子。 “你知道的吧,妈妈我啊,以前可是拿过钢琴……” “你在里面怎么样我一点不想知道,钢琴比赛麻烦死了,耽误我最后一年的学校活动。” 李真希听了少见地皱起眉头,“这怎么可以说是麻烦?” 她加重了语气,“王优乃,你也说是高中最后一年,明年你就毕业了,认真一点。” “烦死了!” 母女俩的对话好像最后都会陷入单方面的争吵不耐,沉默了几分钟,李真希走回暗沉沉的客厅,靠在沙发上遥望落地窗外的星夜。 这时候,她没有达官贵人的气场,也没有业内知名钢琴家的从容优雅,只是个普通的,面对女儿无可奈何的烦恼的母亲。 她想起了丈夫王谏,无声地叹了口气。 夜深了,西溪岸边的高楼陆续熄灭成钢铁都市里的黑色礁石,在这个一年一度三校联合文化节即将召开的晚上,许许多多的少年少女陷入失眠,原因各不相同。 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在文化节被改变,这些细丝般的命运牵扯着汇入的方向,是一个叫做杭二职的校园,在叫作杭城的这座巨大城市,西溪大桥尽头的霓虹里,是藏着人们改写未来的命运…… 还是一场脆弱细丝卷入的巨大风暴? 卧室内,王优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素颜却依旧有些媚意的脸,仍在心烦刚刚母亲对其的说教。 “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就觉得尽到养育的责任了?”她手轻轻在昂贵成排的化妆品上划过,自从学会化妆后,依照对于礼节和外形的苛刻,她属于出门化妆是对于他人尊重,遵循着这一大众认同的理念,在学校时几乎没人能察觉她化了淡淡的一层,这和她有着专业化妆师手把教学的原因,也有自身底子好的原因存在。 淡淡的一层妆容没有眼线没有高光,即使用清水洗对于普通女孩也没声,而王优乃依旧使用了上千元一瓶的卸妆水和棉布,她细心地擦拭吹弹可破的肌肤,心里依旧想着,“有时还以父亲作为比较,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刚才的说教真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逆反心理几乎无法抑制,王优乃知道自己有些过度,但并不想忍耐。 没错,就如之前很多次的生活场景,不管是学校,家庭,还是交友,她明白各种情商与社交道理,只是不想去执行罢了。 到了家里更加放纵自己了一些。 “咚咚咚。”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王优乃眉头兀地拧起,就在她心中酝酿燥意,准备在对方开口说话之时宣泄时,却是传来家中保姆的声音。 “优乃小姐,请问方便进来打扫吗?” 王优乃看了下时间,以及房间内乱糟糟仅是过了一天就摆满了衣服和物品的床和沙发,还是压下情绪,“进来吧。” 保姆是位上了年纪手脚勤快的中年妇女,像是很多淳朴老实的老一辈阿姨形象,对方已经干了三年,没有出过什么错误。 王优乃的卧室很大,算上衣帽间,洗浴室,几乎是酒店套房级别的主卧程度,她看了一会保姆麻利的收拾,把心思放回镜子上。 盖上收纳盒,一脸素雅的王优乃站起身来,也不顾保姆在场,随意地扔掉了身上的校服,一身丝绸睡衣的她忽然听到不远处重物落地的动静。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撞到了东西。” 保姆阿姨连忙说道,将地上的事物放回桌柜上。 仅是过了几分钟,屋内已经初具井井有条,物件摆放有序,所以在干净的视线中,王优乃被吸引了视线,清晰地看到了那玩意,微微一愣。 那是一副相框,上面是两个青春的靓丽笑脸。 王优乃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拿起了相框,保姆阿姨悄悄瞥了眼,她没有出声。 阿美和慕良,身穿杭二职夏季的校服,一脸天真无邪地笑,把脸都有点挤歪了。 而在两女的中间,则是用七彩笔画着一个人形轮廓,笔法相当幼稚,几乎和小学生涂鸦一样,而这个人形涂鸦和女孩们一样背着书包,穿着裙子,长头发飘飘,旁边注释着:优乃同学!(爱心) 回忆一下拉远,王优乃想起来,这是在高一开学没多久刚认识的那会,当时她放学拒绝了朋友的邀请,第二天上学,昨天去杭城玩了的两人把大头贴送给了她。 说是三人的合照。 “对了,我说过不想合照。”王优乃轻喃道,当时是她不想合照,两女就送了她们自己的照片过来,说是好朋友怎么可以没有对方互相的照片呢? 记忆的鲜明和如今朋友们已然去世许久的刺骨现实一下子将女孩割裂,她触动着心悸的颤抖,心情却是愈发烦躁了。 保姆阿姨整理好房间了,看着王家操起对着桌柜上的相框出神,犹豫了下,开口道:“优乃小姐,这相框上没有您的身影,这是您朋友的吧?” 王家操起抿了抿唇。 保姆阿姨手里提着清洁桶和清洁工具,小心道:“您需要这个东西吗?” 女孩神情冷淡起来,“不需要。”放下相框,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 王优乃没有去管保姆后来的行动,她划着手机,随意刷了一通,忍不住找起了阿美和慕良的账号。 一些以前的聊天记录和照片纷至沓来,遗憾在电影中是主角逆袭的前奏,在生活里遗憾是让人沉沦的毒药。 不知过了多久,王优乃呼出一口气。 “要不,还是去问问父亲吧。毕竟,这也是可能极大危害到社会的灵异事件。” 给自己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她走出卧室,找到了在客厅喝安眠茶的母亲。 客厅电视放着,不远处的落地窗倒映着杭城的夜景,李真希并没有去看电视节目,而是和朋友们打着电话,似乎组织越喝下午茶的事情。 “啊,是殷家吗,好久不见~是啊,上次的海皮岛依旧让人铭记呢,潜水我是真的吃不消啦……” “议员(为了河蟹改动)最近如何?我寄过去了的人参,一点心意真的没有什么……” 忍耐了一会对方的应酬,终于在电话的间隙,李真希把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笔记本上认真写着什么的动作停下来,她看了眼默默坐在一旁盯着电视,但明显不可能会是来看电视的女儿,疑惑道:“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父亲最近会回来吗?” 王优乃抓着睡衣袖口,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没有发来邮件过,应该还是和往年一样,会在祖祭那天回来吧,也快了,还有……”李真希偏头看了下日历,“四个月。” “……” 208.厮杀 气氛尴尬了一会,王优乃也没有对于能见到父亲抱太大希望。 “他的电话还是老一个吗?” “嗯?”李真希犹疑了下,望着女儿的脸,一时有些不自然,“应该……没有变吧,我和他的通常习惯使用邮件……” 眼帘垂了下去,王优乃说道:“父亲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他的工作地点和研究内容?” “这当然有他的苦衷在。”李真希立刻回答说,“老谏在保密单位工作,很辛苦的,你要好好念书,到时拿下钢琴比赛的奖项,他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又提到了钢琴,王优乃手指都觉得疼了,她淡漠地哦了声,又问了几句,而母亲完全是避讳莫深,不愿谈论也没有想去知道的态度,她终归是放弃了希望。 王优乃关上卧室门,气愤地跺了跺脚,她一股脑坐到书桌前,抓起手机。 而还没等解锁,她忽然注意到,柜子上原本的那副相框不见了! 心里顿时缺了一块,仿佛堵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有了口子,一泻千里,她砰地打开房门,冲向了保姆间。 粗暴地拍了拍门,留夜的保姆阿姨已经换下衣服准备休息,她惊讶地看着王优乃,鞠了鞠躬。 “优乃小姐……” “相框呢?” “什,什么?”保姆阿姨愣愣道。 “我说相框,刚才还在我房间,你放哪去了。”王优乃语气冰冷,不能挥刀向更弱者,脾气甩到无法还手的人身上,但她并不想去忍耐。 “啊,那个,我放到储物间了!”保姆阿姨惊慌道,“我以为您没有用……”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王优乃关上了门,步伐冲撞地进了储物间。 沉闷的奇怪味道一下子钻进来,王优乃打开灯,踩着拖鞋在一大堆杂物中翻找,保姆阿姨很快匆匆跑来帮忙了,“在这里,优乃小姐。” “你回去吧。”王优乃也看到了相框,但仍是生硬的语气。 保姆阿姨讪讪地原地呆了一会,便出门将储物间的门虚掩,和外头闻声随意询问的李真希交谈了几句,便脚步走远了。 一切安静下来,王优乃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她在干什么啊。 储物间东西很多,毕竟公寓总面积那么大,王家又不差钱,许多买来的东西只用了一会可能就换掉了。 各式物品大体有过归类,然而对于此地从来不来的王家人来说,必然很陌生,保姆佣人们也不会像外头房间那样用心地去打扫。 王优乃伸手去抓那副相框,脚下走的不快,但用力且没有防备,忽然彭地下磕到了硬物。 “啊……” 花了巨大的意志力忍耐出想要吃痛的呼声,绝对不能喊,这一喊保姆阿姨肯定又跑过来,要是发现刚才气势汹汹十分独立高冷的大小姐摔倒在地上,她王优乃不得在背后被人耻笑? 倒在地上,揉着脚尖,王优乃忍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感觉刚洗好的头发沾上了很多灰尘,平地摔了一跤有些狼狈的女孩爬坐起来,曲线在亮度很低的灯泡下弯成一个令人血脉喷张的弧度。 王优乃看向了罪魁祸首。 一个老式的文件柜。 刚才那一撞,半米长宽高的文件柜也散落了一些纸张出来,看来都没锁上。 这柜子王优乃有印象,小时候父亲还没吃住一头扎在研究所,书房里就是这个样式的柜子。 王优乃把钢铁制作如今散发一股铁锈味柜子拉过来,找了找里头,大部分是空的,看来当初搬的时候很彻底。 捡起地上的泛黄纸张,王优乃借助黄色的老灯,看到了上面的印刷字。 “《C-Z15生物对于人类的模仿和伪装分析……》”,只有封面几张没有实质内容的纸。 “这是?” 王优乃心头一震,从未出错的直觉像是大号的信号功率疯狂闪烁,她隐约察觉到阿美和慕良的异常事件,和父亲的研究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仔仔细细地搜索了储物间,王优乃却只找到很少的有关父亲的研究的东西,一些看不懂的数据和报告书头几页,但那些什么“M值”,“复苏”,“灵器公式”等神神叨叨的词,更加让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决定前往隔壁父亲的书房实验室,查找有关去世朋友死而复生的真相。 避开耳目,她悄悄在半夜溜出了卧室,在母亲放在客厅的名牌包里找到了钥匙,拿着手电筒和手机,她轻轻地出了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咔擦。” 而当打开了2202父亲的公寓房间,她望着满地凌乱,一副被人暴力搜过的景象,王优乃也很吃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凌晨十二点多,连月光也要被乌云遮挡,市区的繁华地面或许还在声色犬马,而在县市的上空,楼宇中上段的界线,不论是写字楼还是住宅,都笼罩在漆黑的穹暮里。 2202的门口,王优乃一身单薄的睡衣,她惊愕地看着房间内遭受过粗暴对待的景象,入春早已逐渐温暖的气温里竟是感到一阵阵寒冷。 她拉紧了睡衣,房间内没有开灯,她试图去摸索墙上的开关,然而她也有好久没有踏足这里了,一时忘记了位置,摸了两次没摸到后没由来地心慌起来。 走廊的声控灯还亮着,那是这会唯一的光源,女孩凹凸有致的影子拉长地倒映在屋内,在一片杂物中像是被冷风吹得摇晃。 啪嗒,王优乃赶忙打开了手电筒,明亮稳定的光束直射出来,在屋内的客厅墙壁照出一大块光圈,光线一下子清晰许多,这台质量上佳的手电筒给予了她一些安全感。 而在几十米外,铁柜里头,俞白正屏气凝神,手电筒的光束划过了他这边,但好在女孩没有发觉。 可供朝外的视线只有铁柜上方三道横向的镂空缝隙,每个镂空不足一厘米,可谓非常狭窄,然而这种闭塞感除了带来视线的不便,又产生一种可靠的隐匿便利。 “她来这里干什么?”俞白脑中思考着,场景,时间,人物凑在一起得太不对劲了,尽管王优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间尘封房子的主人。 “以她的性格,可不像是会和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类型,而且大半夜,睡衣……” 俞白一时无法弄出头绪,除非王优乃,也知晓这个世界存在超凡的力量,并且她父亲的研究与之相关。 “两个假扮成阿美和慕良的缝合怪死了也有一段时间,难不成她起疑心了?”俞白只想到这样贴近的解释,“以她家庭的财力手段,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俞白脑海中浮现殷笑梨的面孔,以杭二职为中心发生的种种事故善后,都是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在处理,联想至姜珂曾经和他所说的,父母在游轮旅行中出了事故,但很显然是遭遇了诡怪,那么由此推论阿美和慕良的死亡,也是政府用某种意外事故理由掩盖了。 “这下麻烦了。” 俞白额头有些沁出汗水,有点热,他现在肯定不能出去,不然有四张嘴都辨不清了,他考虑着王优乃是否会去阿美慕良两位前跟班家中探访的可能。 “有人吗?” 女孩一手抓着手机抱在腰侧,一手抬着手电筒,试探地喊了声。 见到没回应,王优乃咬了咬下唇,抬起脚步入了客厅。 “呜呜呜……” 外头走廊的窗户缝隙里钻来高空呼啸的强风,宛若凄厉的鬼叫,王优乃没有回头,仔细聆听,的确没有其他的声响。 正要松一口气,她浑身一紧,眼见的她注意到地上的光影,她影子背后便是门框,此时在不断缩小,这意味着防盗门被风吹动要自动关上了! 暂时是来不及阻止了,王优乃还等着沉重的砸门出现,铁门合拢的前一刻,一只手猛地探出来,抓住了门框! 然后,慢悠悠地重新把门撑开来。 王优乃呆在原地,心跳都漏拍了。 室内的光线在一暗一亮中变幻,划过的光亮仿佛一道充满恶意的眼睛扫视全身,环境再次亮起来一些,王优乃却觉得比全黑的密室还要危险惊惧。 一个男人的影子覆盖了她的影子。 “优乃小姐,您怎么在这?” 男人的声音十分熟悉,让王优乃的心急速的落地,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门口走廊灯光下的管家。 那是每天日常接送她上下学的管家的声音,尽管背光下看不清面孔,但身材举止无疑是那位忠心可靠,退伍教官的管家无疑。 王优乃已经让自己的神态尽量恢复,她压着声线,淡淡说道:“想来父亲的房间看看,你还没休息?怎么在这里……” 管家可不住在二十二楼。 王优乃警觉的思维陡然重新收束,浑身鸡皮疙瘩炸起来。 “是你干的?” 她猛然拔高了声音,以堂皇威严的姿态站住脚跟,“房间是你弄乱的,你想干什么!” “哦?” 管家身着正装西服,轻轻按了按胸口平整没有褶皱的衬衣,“优乃大小姐,你不害怕吗?” 第一个字声调出现之时,王优乃便确认了面前的男人有问题,对方平常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男人上前了一步,王优乃刷的抬起手电筒,照在对方的脸上。 男人的面貌一如她印象中的管家,面貌普通线条沉稳,可大概是光打得强烈,她总结的对那白皙的皮肤和呆滞的眼神,让气质诡谲无比。 就像是……没有神志一般。 “林菅义,站住。”王优乃冷冷道,“你想干什么,你的身份到底是……” 她的质问戛然而止。 因为被直呼其名的管家没有任何停滞,直挺挺地往前了一步,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噗嗤。” 一种血肉内脏摔在地上碎开的柔软感使王优乃产生难以言喻的油腻恶心。 “原来他叫林菅义啊。” 一道陌生,带着邪意不羁的男声代替了管家的声音,又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管家”从背后出现了! 新管家神态气质截然不同,嬉笑地看着王优乃,指了指地下的尸体,“放心吧,你的管家宁死不说,反抗到底,所以我只好把他杀了。” 鲜血流到了拖鞋边缘,血腥味从地上尸体的背部大窟窿直冲入鼻。 王优乃睁着眼睛,差点没有握住手电筒,倒退了好几步。 屋内的异变接二连三,俞白在柜子里目睹着恶意升腾的景象,记忆弹簧般给他了一条信息。 “这个声音……是冥夜!” 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进行了几乎没有破绽的易容,俞白视力极佳,从他的角度光线正常,王优乃家的管家他在今天放学的时候也远远见过,除了神态气质,其他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初次见面,王家小姐,是一名机缘者,你可以称呼我为‘冥夜’。” 管家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手按在脸庞,像是在扯什么东西,面容也愈发扭曲,一张人皮面具逐渐扯了出来,现出了冥夜原本的脸。 红发中分,眉宇锐利,此时正打量猎物般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机缘者?” 王优乃犹疑道。 “啊,原来你连这也不知道吗?”冥夜讶异了下,展开手臂,“请原谅我的疏忽,啊,这血液的味道非常芳甜,不好意思,我说的你是,绝不是地上这具男人。” 冥夜显然已经在体内RC细胞的催动下闻到了王优乃的味道,他忍不住闭上眼,“这绝对是可以作为‘供奉’的优异指标,但组织现在也没了,就让我好好享用吧。优乃小姐,既然你对一切并不知情,那就在无知中死去吧,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红黑色的赫眼豁然睁开,浓郁饥渴得令空中的光亮都染上了红色。 王优乃咬牙支撑着汹涌侵袭全身的冰冷和压迫,她知道了,猜测没有错,世上果然有不为人知,恐怖超过常识的存在和事物。 就是这些东西……玷污了她的朋友吗。 砰! 一只圆筒状的东西悍然砸过来,然而冥夜连躲闪都没有,任由东西砸在脸上。 “哈哈哈哈,主菜前的开胃,我很喜欢这股情调哦。” 王优乃扔掉手电筒后,就没有理会对方扰乱心神的话语,一边朝屋内奔跑,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咔嚓。” 门锁上了,王优乃没来得及放缓心情,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成功。 “喂你好,这里是接警处,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有怪物!我在……” “轰!” 巨大的冲击从背后传来,王优乃直接飞上了半空,房门连带门锁全部化为了碎片,亮着荧光的手机也脱手了。 “喂,请再说一遍,没有听清,请问是遇到威胁了吗?” “这里是接警处,请问……” 手机翻落到破门而入的男人脚下,冥夜低头看了眼,笑着抬起脚,在王优乃绝望的目光中生生踩烂。 滋啦,滋啦,只剩下芯片余下的火花。 冥夜展开赫子,他看着摔在杂物中,皮肤擦伤,额头流下一丝鲜血的女孩,眼里欲望大盛。 “这两天为了躲那些烦人的家伙,着实憋了很久啊。” 他走到女孩面前,无视那些等同挠痒的拍打踢踹,抓着衣领把人提起来。 “嗯不错。”冥夜欣赏了一会在丝绸睡衣紧紧勾勒出的身材曲线上,用手沾了沾女孩额头的血迹,伸出舌头吸吮,满意地点了点头。 “美味,比我平时吃的起码好了两个档次。” “你这个变态,怪物,下地狱的渣滓,放开我!” 面对女孩坚持气节的骂声中,冥夜怡然自得,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然后以压倒性的力量撬开了女孩的嘴巴,滴了几滴进去。 “你给我滴了什么?!”王优乃当场想吐掉,可是几滴水而已,到嘴里立刻就溶化了,她怒目而视,在经过了未知的恐惧后,她眼里如火一样在燃烧。 “不是说了吗?”冥夜随手把女孩仍在床上,“主菜前的调情啊。” 那药瓶的液体无色无味,宛如矿泉水一般,这么点量几乎不到一毫升,王优乃完全没有感觉,可她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很快,她就明白了不安的来源。 从小腹陡然升腾起一股热量,洗刷五脏内服,然后直冲脑门。 王优乃的脸立刻红了,呼吸沉重,感到意识模糊。 “咦,居然是处?”冥夜顿时惊喜道,“反应这么快速强烈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混蛋……” 王优乃瘫在床上,却快要没有骂人的力气了。 她死死抓着床单,不让自己发出屈辱的声音。 冥夜搓了搓手,猛地将轻薄的睡衣撕下来一块。 “住手……” “哈哈哈叫吧,反抗吧,越反抗本大爷越兴奋。”冥夜猖狂地大笑起来,“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门锁,无人,怪物,手机破坏,一些条件划过王优乃的脑海,她心中浮现出一股决绝的死意,她知道这已经是绝境,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遭遇这种事,以及……自杀。 她咬住舌头,就想发狠咬下去。 身前欺压上来的怪物忽然僵住了。 一柄手术刀从对方的脖子处穿透进来,黑红的血滴在了她的脸上。 “不好意思,这里刚好有人。” 接着,她就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然而意识实在过于模糊,她在强大的药效下,很快分辨不清楚视觉和听觉了。 “是谁?!” 冥夜又惊又怒,生死之地下他全身力量集中一处,一个后肘,空气爆裂,却打了个空。 俞白抽身而退,手术刀蹭地拔了出来。 冥夜捂住脖子,他转过身,双目圆睁,看着待着口罩黑帽的男人,嘴巴动了动,只发出喉咙滚动的嘶哑声。 他不能说话了。 然而突然的致命袭击足以使普通人当场毙命,冥夜虽然在没有防备警觉最差的时刻被人得手,但失去了大部分战力,不代表就将束手就擒,轰,赫子在空中狂舞,朝偷袭者的脑袋拍下去。 只要是普通人,这一击下必死无疑。 让冥夜怒极反笑的,是对方不闪不避,不退反进,顶着赫子的攻击继续朝他一刀刺来! 找死! 这是冥夜在心中的怒吼。 忽然一阵深沉的黑色光芒,一副黑色流转光华的胸甲守护住了偷袭者的上身,赫子的进攻打在上面,擦出激烈的火花。 什么?! 冥夜完全没有料到,随后便被再次欺身,对方一刀捅向他的心脏,他掉转赫子的方向,切向偷袭者的头颅。 再次让冥夜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方在威胁下根本不改变进攻意图,只是偏了偏脑袋,执拗地想要弄死他! 不要命是吧,冥夜全力催动赫子,两个人就在极短的时刻,极近的距离,把一切包括生命压在了赌桌上。 噗嗤,噗嗤。 两道相似的利器入肉的牙酸声音。 冥夜怔怔看着胸口,对方一刀深深插进了他的心脏,没入刀柄都看不见。 而他的赫子,也成功切割到了对方的脖子,两人的血液互相喷洒了对方一身。 “你,你……” 冥夜嘶哑地吼着,不可置信。 偷袭者的半个脖子几乎是被赫子插入,必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老子……是机缘者……这点伤……” 冥夜狰狞地笑起来一秒钟。 偷袭者再次把他往前顶,冥夜的背死死贴在了床沿。 两人抱在一起,躺在床边,然后偷袭者扬起脖子,张嘴一口咬在了冥夜破了个洞,还在汩汩冒血的脖颈。 “……” 对方在吸他的血! 冥夜彻底慌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狠这么不要命的人,可是血液的流失让身为喰种的他失去了力量源泉,他真正感受到手脚开始冰冷。 死前的最后一秒,冥夜想问对方的身份。 而他马上见到了对方露出在外的一双黑色眼睛。 对方吸光了充盈邪恶细胞的鲜血。 很熟悉,冥夜却没记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分身俞白缓缓从尸体上爬起来,他是被一阵女人的呻吟声吵醒的。 吸了血后身体好像有点异样,他打了个饱嗝,但是又很饿。 他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了床上扭动的人体。 床单一片凌乱,夹杂着血水,未知气息的液体,喘息的热气,美丽的通红脸蛋,原始的画面,诱人的气味,迷蒙的双眼……身体深处爆发出了强烈的冲动,意识同样陷入混沌野蛮的俞白,扑了上去。 209.突变 清晨,初蒙淡色的阳光照亮了杭城。 昨晚喝酒到深夜,夜不归宿的上班族们还在车站沉沉睡着,车站的廊道上,寥寥的两位大妈轻轻挥着扫帚,向外头的草坪扑送光尘。 今天是四月二十一,俞白杀掉冥夜的第二天,同时对于杭二职的孩子们来说,尤其是三年级,他们最后一场的文化节在明天开始了,可春天才刚刚开始,或许高考前不断有人埋怨,没人会想到他们青春的收尾方式。 今天杭二职放假了一天,很多人约好了白天再去市区玩一趟,三校联合的文化节在全市沸沸扬扬,杭城的第一大高中杭二职,第二大高中杭四男高,还有本部在魔都,今年第一次有分部在这里设立的芸京艺高。 这些消息是早就在学生们流传的,只不过文化节的前几天以正式文件公告了出来,对于哪些学校来参与,俞白并不关心,相信姜珂如是。 此时他们只是处在清晨的睡意里,谁也不愿意起来,卧室的窗户口,往外狭窄道路的拐弯,偶尔传出几声细碎的说话。 俞白已经醒了,在阳光包围中不胜其烦,他一袭朴素的男士睡衣,散着系带,双手放在背后撑坐在洁白的被褥,好似放空地见日头拔高,房间的墙壁发亮温热。 “昨天,我把王优乃……那什么了……” 俞白有点头疼地扶住脑袋,拼凑着脑海中香艳的细节。 “……了吗?” 他不确定地自语道。 什么鬼啊! 昨晚他全程目睹了冥夜和王优乃的偶遇和冲突,他也大致搞清楚了敌人的意图,然而冥夜那吊木乱,除了灭口,居然还想爽一把,这让蓄谋准备出手的他找到了绝佳的偷袭时机。 可没想到的是,失去了一大外挂的他战斗力显然不能平推了,面对一位精英机缘者,依靠偷袭和不吝啬生命的特性,最后甚至依靠咬脖吸血的法子才艰难战胜了对手,自己也是陷入极为不佳的境况里。 然后,然后是什么…… 俞白努力给自己找到一个法理支撑,对了! 昨天干掉冥夜,吸光血液之后,他的身体好像有一丝异样。 意识模糊,情绪亢奋,体内的原初血液和外来细胞互相缠绕,他又看到了王优乃衣不遮体地朝他招手…… 一个没忍住,太正常了! 他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 嗯,而且可以算作王优乃主动的。 俞白深深叹了口气,昨晚的尸体处理,还是将王优乃安顿回2201的闺房后,请了附近的RRC成员过来,他在之前行动中算是有了一定的声望,临时以编外人员身份请求下协助是没啥问题的,当然事情瞒不住他并不在乎。 窗外,天气晴朗,他感受着阳光在皮肤上,浮现细微的燥热和不适感,仿佛传说中的吸血鬼不喜日光。 “我身体有些向机缘者靠拢了?” 俞白心中沉声,微微摇了摇头。 很流畅的。 而当天和王优乃互相解决了“病灶”,清醒后的他就隐约觉得身体内部有什么变化和碰撞在产生,但那个乱糟糟的情况,不心乱如麻就不错了,况且有着本体护身,俞白巴不得来点要死要活的副作用,可惜等到第二天,那股属于机缘者力量的能量已经安静如鸡。 “这是驯服投降了?”俞白撇了撇嘴,他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姜珂,并没有丝毫浮现食欲的症状。 显然,他的变化不是单纯地机缘者化,而是更为复杂。 他如今再次看向姜珂的脸,便不禁产生偷腥的心虚。 不得不说,两位绝世美人各有风采,完全是两种不同的…… 俞白甩了甩脑袋,勾了勾睡衣,调整了一个姿势。 半小时后。 同在一个被褥下,感觉到一直有什么硬物顶着腰间的姜珂也慢悠悠醒来了,此处省略上千字,待洗漱完毕,姜珂和俞白合力将床单被褥洗好晾起来。 她正对着小桌上的镜子化妆,昨晚凌晨俞白回来后,她央求着让男孩告诉干嘛去了,在听到自己的讨厌人王优乃也陷入超凡者的风波中下学生不得不说有一定的冲击,但俞白已经说了麻烦妥善解决好了,年轻的她缓过来又乐观地估计,那是待回去后苦恼的了。 复而躺回去准备睡会懒觉的俞白一直被瓶瓶罐罐的声音吵闹,嘀咕了两句 姜珂手下动作没停,反向BB,蒙上被子的俞白翻身扔出一个枕头,少女灵敏地躲过,已经画好了眉毛。 …… 住了几百户人家一直在清晨慵懒的氛围里,直到十点钟,才多出了一些人声和走动,而随后住户们仿佛有个默契开关地纷纷一个接一个大开了门窗,空气马上就混乱了,小孩尖叫声,大声谈话,自行车的叮铃铃,健身者的奔跑,隔着楼上楼下听到的蹦蹦跳跳……十几分钟之内,街道热闹非凡。 俞白吃着早饭,他依旧想着身体的变化,以及冥夜闯入王优乃父亲的研究室,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微皱着眉。 姜珂端着盘子在他旁边坐下来,“青云道友,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俞白闻到青桔的香水味,对方今天穿了一条蓝色的开领露肩长裙。 “没什么打算,今天打扮好漂亮。” “那不是放假嘛,今天小春和孙薇和我们约好了下午两点钟集合,侍奉社团在今天要继续进行社团活动呀。”她看似是在讲公事公办的流程安排。 “好的。” 部长下达了允许的指示。 女部员要把餐勺扳弯。 “……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集市的冷抹茶?” 重新充满活力的下沙,是整个城市的缩影,杭城在短暂的宁静后便扬起尘嚣,昨晚有多少恶意发生,普通人并没有察觉。 俞白一个人走在市中心的街上。 据说电视新闻中出现了不少流着鼻血到医院的患者,俞白去看过了,没什么异常,这让他感到疑惑。 流鼻血的症状很像学校中“黑泥”所影响人类后产生的初步现象,不得不警惕小心起来,黑泥所影响的范畴,也确实未必只会局限在学校里。 难不成不是病毒?还是说征兆发作不一定就会异化? 这样精细的病理只能留待RRC的专业人士去研究了。 至于那些被政府称作为“流行病灰尘感冒”的患者,他没法提出RRC要把人隔离监禁什么,目前所有的事态都仍在隐忍的阶段,不想造成重大后果,普通人们不会相信天方夜谭般的事。 然而,往往越想不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插着兜闲庭散步两条街,身后却有人始终尾随。 对方很小心,但俞白无疑觉得比灯泡还明显,气息十分熟悉。 叹了口气,俞白直接转身朝远处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半分钟,对方才慢吞吞地挪出,显得不好意思。 他一个人出门的说法不严谨,姜珂,这位和他朝夕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并且知晓城市底下变化的少女,今天一直宛如跟屁虫地紧跟着他。 “不是说我有事情要办吗,让你和小春和孙薇她们去玩……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什么?” 俞白无奈地说道。 姜珂撇下嘴,准备开口。 “我知道,我没有去,并且你还没和她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俞白把对方的内容抢了,相处加深,说话也不知觉变得随意,他顿了顿,观察了下少女的神情,发现并无丝毫异样,轻咳嗓子继续道,“但我也嘱咐过你最好呆在家里。” “因为……” 姜珂小声,但坚定地说,“跟着你安全。” “……”俞白有点整无语,他摸了摸后脑勺,“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自己说的啊。”姜珂不服气地道,“虽然反派的组织覆灭了,但经过昨天的探查,威胁其实还在,不能保证对方不会突然出手,铤而走险……” 俞白张了张嘴,事实上,他是没有反驳少女的话的,“你说的有道理。” 虽然他认为姜珂再次被血偶或其他势力盯上的可能性很小,一直以来,方向都错了,姜珂不是杭二职校园超凡祭祀事件的关键……王优乃才是。 “嗯。”姜珂点点头,“青云道友,你就让我呆着吧,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女孩不笨,甚至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像RPG游戏里看到bug的人,往后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学校不放心,家里不放心,也许城市哪都不安全,跟着数值逆天到bug的亲近的人走,才是正解。 对,在她眼中,俞白目前是很厉害没有什么能难倒的人物。 哦,可能那个颐指气使的剑客臭女人,是另一个体会到的。 “你有这主观能动性用在以前反抗欺凌的时候多好。”俞白承认少女想的挺对,不过,你都不知道我是去干嘛,就跟着? “好了好了,这样吧。” 俞白拍拍手,试图再尝试打消下少女的念头,“我请你喝杯奶茶,喝完你就乖乖回去。” “我不是来要甜食的小朋友!”姜珂气得刘海要吹起来。 …… “您好,两杯珍珠奶茶。” 姜珂无言地坐在旁边的连锁店里。 俞白率先喝了一口。 姜珂只好接过吸管,喝了喝,眯起眼。 店外人流如织,各式校服的学生和白领男女如同走不完一般经过。 出乎俞白的预想,当女孩得知他是去做“调查异常”的危险行为后,女孩没有惊得马上露出怯意。 反而安静地捧着奶茶,选择执意继续跟随。 姜珂眼神忽然坚定起来,露出了藏在深处真心的意图:“青云道友,那天我杀人了。” 俞白眉头一皱,意识对方指的“杀人”是什么,就想说话,却被打断。 “我想知道当初我杀的是人,还是怪物,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知道。” 俞白听了,过了一会,半是无奈半是释然地笑了。 在眼前这名来自二十多岁少女的狭窄世界中,一定还在笨拙地理顺自以为的人生难题,她的世界刚扩展不久,来到一个充斥混乱的真实现实。纠结杀了人,还是纠结给以往懦弱的过去一个交代?他不知道,也无法揣测,俞白只知道,他在这些琐事上去支持对方就是了。 俞白倒确认,那天雨夜的抗争之后,姜珂着实变化了许多。 俞白的第一站,是位于市中心的某座老旧公寓。 这里是他通过关系,得知的上次他在和姜珂清理掉“异化人”时,RRC殷笑梨那方遇到的异化地点。 到了目的地,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车水马龙,俞白怔了一会。 “人这么多?” 从他们所在四望,能遥遥看到步行街的十字中心,那是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 暗算了一番,直线距离不过百米,而俞白刚才从巴士下车的地方地图上叫企业路,大概半条街外,每过一会,便能听到旁边空中地铁的呼啸。 一进入巷口,视野迅速变暗和狭窄, 杭城用地紧张,在商业区也常见各种胡同巷子,一些“神隐”却有名气的小店便常立于其中,很快,一座老旧的矮小公寓横挡在他们面前。 俞白和姜珂停下脚步,如同从一副繁华漂亮的现代美颜照片走进了老式黑白胶片。 墙皮脱落、寂寥无人的公寓传递出强烈的灰败气息,突兀的感觉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在寸土寸金的涩谷中心,有这样一座恍如上世纪建造的小楼,是很难想象的。 冷眼掠过公寓全部住户紧闭的门窗,以及晾衣杆上的衣服,俞白不由吐槽道:“这楼散发的不对劲气息还可以再明显点。” “诶?”姜珂没有懂男孩的幽默。 这座暗巷之中,曾发生过超凡战斗的建筑,他到的时候,警察仍严密封锁着,警戒线拉出了老远,有一名现场调度上级的人物,是昨日到达公园的RRC成员之一,认出了俞白,礼貌地放行。 外界自然不会知道,这栋公寓里死了十二名战士,失踪两名医护以及数十位居民,在黄线外聊天打屁的警察好奇地看着俞白进去,他们站了昨天加今天一上午,还没见有人能允许过去的,连他们都严令踏入封锁一步。 无聊的警察们看着俞白站停在公寓大门前,便半晌不动,互相不解地瞅瞅,很快失了兴趣。 “跑了么?” 手机短信传来震动,殷笑梨发来一段需要签署保密文件的报告书。 【……】 【公寓门口坐着的一个老头上。】 【老头很老了,靠坐在一张同样老的木头板凳上,身后就是斑驳的墙,对方闭着目休憩,像是一棵凋零的歪脖子树。】 【对方似乎对他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漠不关心,眯着的眼睛都没张开一丝。】 这个由当时RRC行动队员所述的“保安老头”,便是异化者,杀了无数的人。 俞白睁开眼,扫视灰败色的建筑,他找不到黑色怪物的气息。 倒有些残留的“黑烟”,那是空气中残留的邪能残渣,久久不散,普通人甚至一般的异能者也无法察觉到,俞白一眼已看穿了整栋公寓,但那些痕迹微不可察,没有什么价值。 “这躲匿的法子还有些门道,自带天赋啊……”俞白想道,如果它成心躲着猥琐发育,会费很大功夫。 跨过卷帘门,两旁锈迹斑斑的栏杆轻微晃着。 “楼上,四到五楼。南边角落。” 走进一楼的保安室,推门而入,门没锁,翻资料和监控都空掉了。 俞白马上就出来了。 有些遗憾这只病毒母体不是那种网游中只呆在驻地等待玩家攻略的boss,俞白返回警戒线,对着老实等在外面的姜珂招招手。 两人朝外走去,姜珂好奇道:“你不到里面看看吗?” 俞白:“已经看好了。” 姜珂:“??” 女孩只是一个弱弱的挂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问,一直回到热闹的街头,姜珂时不时偷看一眼男人,发现对方不急不缓,与逛街无异。 姜珂一开始看着公寓还挺害怕,但过了会发现除了阴森点好像没什么,又看到俞白站着不动几分钟却好似了如指掌的亚子…… 两人来到巨大的涩谷十字路口,两边地铁与地面涌来的人流密密麻麻,他们刚好撞到红灯。 等漫长的红绿灯,闲着也是无聊,抑或他和姜珂一起幸而不幸地见到了不少超凡。 俞白觉得说两句也无妨。 俞白凝起眉,似乎并不敷衍地认真思考了下,然后摇头,“其实也不久,两世为人吧。” 姜珂愣住了,她一时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概念。 人群拥挤,太阳当空照,温度是很热的,女孩却忽然往旁边钻了钻。 俞白瞥到女孩小动作,无语失笑,“干嘛,你怕了。” 疑神疑鬼顿觉被读心的姜珂张大眼睛,“你还说不是……”女孩用起不激怒的语气,扳起手指数,“接子弹,很大的力气,念动力……还有透,透视……”她脸红了。 “少看点成人漫画。” 姜珂阿巴阿巴的,俞白却能理解对方记小本本把他目前展示的能力都记下的心情。 人对神祗光怪陆离伟力的向往。 “传说中魔法,内力,仙人,都是存在的吗?” 俞白听了,沉默一会,说道: “也许吧。” 绿灯了,长长的马路积聚的人海刹那动起来,不可阻挡的洪流般推动着姜珂。 “……” “biu的一下,然后就在我脑海中等待开启一样,与生俱来地会了。” 姜珂麻了,没见过这样凡尔赛的。 “你直接说你是位面之子得了。”姜珂撇嘴道。 “所以青云道友是,就什么都会?” 姜珂快速从低沉状态脱出,她对打打杀杀本身也不感兴趣。 俞白一笑,“差不多吧。” 只要是属于这的超凡体系概念。 “超级赛亚人可以变吗?”姜珂期待地问,“JOJO的大木大木欧拉欧拉?” “……” 到处是过马路的行人,周围开始有离得近的投来微妙的视线。 俞白加快了走路速度,姜珂也低头捂着眼闭嘴了。 时值正午,新的月份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繁闹的街头,好似一如往常。 俞白突然停下脚步,就在十字路口中央,他眯起眼,抬头看向太阳。 “诶。”姜珂撞到了他的背。 白日旁,飘来一朵突兀的乌云,就在即将走过正午时,遮住了太阳一瞬,底下大地为之一暗。 下一秒,光芒毕现。 人们照常行走,来到停在马路中间的二人前,不得不分流绕开。 姜珂在呼叫他,揉着脑袋,不知所措地听着周遭传来的无数轻声低骂。 今日小分队分开行动,小春似乎有了思绪,去买礼物了。 风再吹起,俞白闻到整座城市的变得污秽不堪了。 超凡回归,眼睛,血液,归于身体内。 机缘者能力却没产生副作用,与不死体质契合,瞳孔涌现的力量,明显强于赫眼又弱于邪灵。 因为在他的视界里,看到大量的,粗细不一的“黑烟”,在四周升腾。 绿灯快倒数完了,地铁的入口,高楼的玻璃内,远处遍地,都在升起病毒异化征兆的迹象……整个杭城,俨然成为黑色的海洋。 俞白明白,只有他能看到。 只有他能隐隐听见回荡在城市的无形啸音,母体“黑泥”,知道被数股力量盯上,于是发动了提前的反击! “姜女士。” 俞白第一次用异常严肃的语气对女孩说。 “什么?” “明天文化节,不要去了。或者,晚上买张票离开杭城。” 210.文化节 姜珂最终并没有遵从俞白情急之下的保守指导。 皓月当空,天上只剩零星几点,都市的夜晚也很难见到夺目的星色,几粒最亮的星辰顽强地挂在屋顶的上空。 夜已深了,下沙的居民们大多睡着了,黄豆般的路灯在街道撑起一扇扇光圈,姜珂家道中落后搬至的这座民宅虽在烟火气旺盛的下沙,却并不是人气的位置,俞白爬出了阁楼的太窗,站在屋顶上俯瞰下去,四周的居民楼熄灭了灯火,行道树的灌丛里会传来几声清冷的猫叫。 随姜珂到市区求证检测的白日之后,啊,或者说属于杭二职举办向全市开开放的文化节的前夜,俞白一个人到屋顶上吹风,倒不是睡不着,只是他莫名地被一丝不宁缠于心台。 俞白俯瞰城市,在很远的视线尽头,有一大片的光芒汇聚,想必繁华的都内中心还在灯红酒绿。 白天之前一路正常,春分过了杭城后的确燥意微升,但气温的变化和市区人山人海的接踵,俞白没有在意,更重要的,还是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之后,他突然的心有所感。 白天看到的黑雾升腾,杭城已经陷入“黑泥”异化,污染传播的蔓延之中。 俞白望着某个方向,神情默然地想到。 或许邪神的那缕残魂根本没死,而是彻底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致使当有新的超凡力量涌入,自动接驳上了来自狰狞眼球的晋升道路。 俞白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那是冥夜用来易容的事物,他检查过一番,并不是什么科技产品,只是一张像是手感稍微好点的橡胶制成的义乌小商品,但是只要戴上,面具便会根据心中所念幻化出以假乱真的面孔。 这是一个灵器,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副作用,俞白不敢乱用,只是试明了作用后便收了起来。 “就叫它小丑面具吧。”俞白说道,这东西实用性很强,以后对敌或潜入都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只是他想用之前的方法吸收其中邪能的时候,却丝毫感应不到的剑气的存在。 如此看来,他的身体算是真的产生某种变化了,只要有超凡体系的力量出现,就会自动受到影响。 不断同化,追溯本源……会不会当到达某一程度,剑气就再次复生了? 俞白不得而知,或许这就是神明之力的延续万世不灭的法则,当然他是无所谓的,哪怕有副作用也根本不怕。 有了新外挂总是好事,哪怕新版本目前看来对比之前还很弱小。 “最头疼的还是那些‘黑烟’啊。”俞白微叹。 不会出错,那些黑烟和他见到陈三井异化身上冒出的东西一毛一样。 隐隐的不安定实在太过强烈,仿佛下一日整个城市都会陷入战火之中,所以,他才会对姜珂说出那句,直接离开杭城去找亲人,暂时躲避吧。 传播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除了空气传播之外,还有其他方式?”俞白自语道。 在发现黑泥的存在后,RRC是开始接入政府力量对学校进行了软封锁的,而且在那天之后也没有其他异化的事件发生。 ……蛰伏? 若是名叫黑泥的存在,有着一定意识…… 俞白握紧了手里的小丑面具。 他打电话给殷笑梨过了,说明了自己的所见和猜测,对方非常重视,但过了一会传回消息,全市范围内没有一起异化的事故产生。 最后表示,除了维持现有的警戒安排,别无他法。 这诡物太邪门了。 至今为止,RRC暗地里都快把学校翻个底朝天了,还没找到那个东西。 “这次文化节,大的真的要来了。” 俞白在楼顶上负手,来回走动。 他苦想的时候,下面的卧室房间里,姜珂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 白天的奶茶,因为是冰的缘故了,让少女的生理期有些提前了。 女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抓着被子的手和穿着吊带睡衣的肩膀,旁边的床铺空着,她眼里有些血丝,但觉得某种战斗成功得笑出来。 因为她坚持明天要去文化节,两人小小地发生了争执,而到了晚上大被同眠,男人还是投降了吧。 “哼,什么不为所动,都是装的。” “还不是被我的美色诱惑得快矜持不住了,逃走了吧?” 嗯,楼顶和楼下的画风……完全不一样呢。 大概是几分钟前,两人睡在床上,旖旎的气氛因为亲戚的到来而了无踪影的缘故。 屋檐,俞白面容严肃地眺望远方,无悲无喜,女人只会影响到他思考的速度。 屋下,姜珂如此确认身为年轻漂亮女性的尊严胜利,往后,反倒更加睡不着了。 “怎么还不来……” 她等得迷迷糊糊,最后实在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 翌日清晨。 俞白吃好简单的早饭,在餐桌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看新闻,姜珂也在一旁。 既然少女铁了头要参加文化节,他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反正自己多照看着点就好了,加上有RRC那么长时间的准备,总不可能溃得太厉害吧。 待会他们就得去学校参加今日开展的文化节了,经过一周左右的的忙碌准备,或许手忙脚乱,但绝对兴奋闹腾,杭二职的学生会和社团们理清了举措,整装待发,迎接好了其他学校和杭城市民的检验。 白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外头阳光正盛,想到要亲历人挤人,万人空巷的声势,姜珂连忙往身上涂了点防晒霜,还逼着给俞白也擦了点。 …… 江滨区芝公园有一只落单的白鸽,许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它驻足在一根钢筋上。白鸽很小,全长也就二十至三十厘米,脚下红白漆色的钢铁蔓延到它不知道的远方。 良久的呼叫没有像平日般唤来家人,小白鸽振翅一飞,芝公园高耸入云的电视塔,闪出了这道小小的身影。 孤单的飞行有风的陪伴,从高空飞掠鳞次栉比的房屋,马上充斥了数不清的杂音,它最终找到了一支年轻学生的队伍,因为白净的校服让它感到亲切。 王优乃坐在台阶,目光扫过摆摊餐馆招牌上的一只白色飞鸟,再回到街道的人群,神情郁郁。 彭的一声,伴随礼花的炮响,天上飘出数不清的彩带纸花,杭二职中心主路的两旁一阵热烈的敲锣打鼓,吹奏部的学生们卖力地演奏欢快喜庆的曲子,人影奔跑,不断有拍照的咔嚓咔嚓声,低年级的学生们在老师的约束下排成了队伍,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副校长和几位市里的领导在依次讲话。 路灯上挂着的喇叭传出响遍全校的广播,老头子们慢悠悠的领导式讲话若是发生在会堂里,那一定让人昏昏欲睡,好在在喧闹欢腾的天空下,学生们只期盼着台上的领导能快点把废话讲完。 而女孩则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似的,她抱腿坐在角落的台阶,不远处是三年级不用去排队的各班学生,零零散散地瞧着热闹等待文化节开始,甚至有些社牛的人已经和外来的家长或是陌生人们天南海北的侃了起来。 “优乃,快看啊,舞棒部要上场了!” 小春和孙薇在台阶上垫着脚尖朝远处看,王优乃抬了抬头,却是见到了离她最近的小春飘扬的裙摆,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她不好意思地瞥开目光,一时又不好提醒,再次低下头思考自己的事情。 “昨天……” 王优乃按住盖得严严实实的脖子处,稍微拉下来一点衣领,一片未消肿的红印子就露了出来,她轻轻抚摸这些是人心有余悸的伤痕,想到昨晚在父亲的2202公寓被某个拥有巨大力量的男人拎起来的濒死感,立刻深呼吸了好几次。 王优乃经历了一次险死还生,最后醒来之后,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而她望着身上支林破碎支的睡衣,一块块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厚实手掌,坚硬牙齿下造成的一片青一片红的皮肤,眼泪水就忍不住不争气地流下来。 “混蛋……” 初次成长为大人的女孩低着头,手从脖颈下移到了小腹,直到现在,她还有些疼痛。 那个救下了她,蒙着面的神秘家伙,一点都不怜惜…… 昨晚的袭击固然危险,然而安全之后,对于王优乃来说,相比有人闯入父亲的住所进行搜查,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她是很快可以推算出来的,这代表她的猜测是对的,阿美和慕良的死而复生有了方向。可在本人的心情上,她不断回忆浮现的,一遍遍体味重温,除了面对悬殊的超凡力量自己即将被杀死的恐惧,还有那个突然出现救下她的男人,对方与叫冥夜的机缘者殊死搏斗,钢铁般的意志和决绝的行为依旧深深震撼着王优乃的心灵,她在意识模糊中,看到了对方一双黑色深邃的眼睛。 那是一双远比她见过任何男人都要有男子气概的眼睛。 王优乃重温着重温着,耳根子就开始红了起来…… 如果最后……虽然被下了药,对方好像也需要我为他疗伤的样子,如果最后再温柔点……就好了。 王优乃对床上的细节并没有失去意识,她甚至能讲出对方胸膛的炽热,肌肉的坚实,牙齿的咬合,下身的…… 王优乃抱着腿,把头埋进了腿里。 “啊,优乃酱你怎么了!” 小春率先发现同伴的不对劲,惊叫道。 这一惊叫直接把王优乃吓了一跳,刷的抬起了头,“什么?怎么了?” “真的诶。”孙薇一看,也小跑过来蹲下,摸摸她的额头,“优乃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开幕式也不想看,是昨天没休息好生病了吗?” “没有!我没事!”王优乃连忙否认道,推掉了两女的手,“走,走吧,看文化节去。” “哗啦——” 一阵人声混杂在一起汇成浪潮的此起彼伏,随着领导的宣布,背景乐的吹奏部乐器大起,好一个学校文化节开始的盛况。 文化节正式开始了。 “呼……不能再想了。” 眼见糊弄过去了两个女孩,王优乃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忍不住把腿抱得更紧。 女孩抱着腿的轻语嘀咕只有头顶的小白鸽听到了,可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它拍打翅膀,王优乃抬头时,除了招牌的震动,已经找不到那只小鸟了。 小白鸽没有远离杭二职的学生们,只是夏天室外的舒适永远是短暂的,温度在午后的白日之下,仿佛下一秒就油入锅地滋啦啦跳起来,不知不觉中,它不仅讨厌起闷热的气浪,它还陷入了一个非常吵杂、混乱的环境。 这里的杂音远比之前所有经过的街道都要强烈复杂,拥挤的人类,莫名弥漫的紧张和等待,各种交谈抱怨…… …… 文化节开始了,俞白和姜珂结伴着,看到了穿着大一码保安服的“银狐”,伊莎贝尔。 这里原本是杭二职校门口的位置,原本宽敞的校门口变得水泄不通,各种车辆和行人进出乌泱泱地堵在了一起,和沿着主干路上正在进行的开幕演讲一起,在尾气里变成了谁也分不清谁的尘嚣。 体态娇小,面容稚嫩清秀的伊莎贝尔和几个老保安一起在指挥交通,俞白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脚下垫了块石头,张开双手比划手势的模样,感到有点好笑。 对方也看到了他,但只是用十分三无的眼神扫过,微微停顿,表明“我认识记得你们”这般简易的情绪,就一如既往地站岗了。 “真的不会有大人把她误认为是走丢的初中生或者童工吗?”姜珂在俞白旁边小声低语。 伊莎贝尔藏在保安帽下的耳朵动了动,听力极佳地捕捉到了坏话,她唰地转身,按住了一个车道的前进,不论对方的喇叭呼叫,让另一侧的行人先走了,好像在这个动作间隙,瞪了瞪姜珂。 “不要这么说,人家这是伪装得用心。”俞白纠正道。 伊莎贝尔指了指路旁禁止鸣笛的牌子,向车里的司机比了个中指,然后听到俞白的评价,很好掩饰了舒缓的眉毛和嘴角的勾起,这样才是对她工作的认可嘛。 “诶,好巧啊,两位。” 就在俞白和姜珂通过校门口保安室旁,单独供人出入的铁栅栏,他们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俞白望去,发现是穿着衬衫和西服的殷笑梨,因为路线相反在一众人群中很显眼,对方一副要出去的架势。 “早上好。” 俞白说道,他打量高级调查官的着装,没有穿校服,正装衬出对方的御姐系面容一丝禁欲。 俞白脑海中自动会对方换上了夜店时的那套黑丝吊带。 “文化节刚开始,你要去校外?” 他表面若无其事地说道。 “是的。”殷笑梨露出有些头疼的神色,她看了看认真执勤地伊莎贝尔保安版,说道,“我得带队去接点人。” 俞白收了收颅内幻想,正色地望了望校门外张灯结彩的马路,欲言又止。 “是其他分部的,杭二职文化节RRC的力量调动再次升了一个档次。”殷笑梨也没有隐瞒,直接道。 “这样。”俞白不知道心中该觉得放心还是不放心,他笑道,“昨天不是没查到什么吗?” “上级很重视俞白同学你昨天的情报,所以哪怕没有发现异化事件,也加派了人手,目前杭二职周遭附近,里里外外,已经是RRC能调动的最大人手了。”殷笑梨还是很严肃地对待的。 俞白点了点头,心中的阴霾稍微减轻了一点,也就一点而已。 “对了。” 殷笑梨想到什么,忽然上前凑近一步,附耳到了男孩的咫尺之内,呼吸打在了皮肤上。 “机缘者‘冥夜’死了,干得漂亮。” 姜珂看的眼睛都直了,差点没忍住伸出手把女剑客从自己的男人身边掰开,搭讪就算了,还抢人!但是俞白神情如常,两人有要事密谈的模样,又让她找不着理由,脚趾抓在白色的袜子上,恨恨地转圈。 “不客气。”俞白没有关注到身旁姜珂的变化,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过你得稍微注意下了。”殷笑梨贴的更近,就仿佛要挂在男孩的肩上,“你在那个地方……出现在王优乃家的公寓……” 俞白眼神锐利了,他自然明白,把善后的事情交给RRC,对方就能轻易推测出他在那个不合理的时间出现在不合理的地点的意图。 “大家都心知肚明,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事。”殷笑梨轻笑了下,似猜到俞白的心思,贴心地安抚道,“研究院的事你要打探我不拦你,但是如果被抓到了,你也是要背上触犯绝密的法律责任的。” 负责杭城非自然现象应对局的调查官的含义已然清晰:这次,在她的地盘,她帮忙替俞白压下去了,但下次,或者说以后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她不会替对方担责,让俞白自己好自为之。 没毛病,或者说,做到这步已经是友谊建立,关系升华的证明了。 “谢谢。”俞白说道。 “没事,那我便走了。” 殷笑梨说完这些,匆匆离开。 和伊莎贝尔悄悄颔首示意,走了几米的女人想到什么,折回身,指了指远处天空。 “文化节我们RRC也参与了。” “啊?”俞白和姜珂一时没有听懂,俞白疑惑道,“文化节不是一直在你们RRC的监视之下么?” “不是这个意思。”殷笑梨轻松地笑道,“是字面上,文化节开得这么大,每个班级,社团,不是都有活动吗?每年都会有一些校外机构和组织同样赞助进来,大公司啊,政府环保部门啊,开展一些活动。” “今天那边区域,有一块,其实是我们RRC开的。” “哈?” 俞白一时被雷得外焦里嫩,有点无法联想到,明明是很严肃全副武装的日子,对方的策划员是什么脑回路想出这一招,“你的意思是,RRC在学校里也摆了个摊位?” “没错。”殷笑梨看到俞白的吃惊表情,似乎非常开心,她摆了摆手,说道,“是一个测试,本来是内部选拔人员使用的,这次用了别的说法半公开了下,可能是为了以后超凡力量瞒不住了的舆情做准备吧。” “你们可以去试试,虽然对你来说没……”殷笑梨扫过姜珂,还是保持科学态度地把目光收在俞白一个人身上,“你应该什么问题。” 姜珂在一边瞬间鼓起了脸,内心喊道:“什么破测试!我难道过不了是不是!” “明白了。” 目送对方离开,俞白朝对方刚才指的方向看了看,顿时震撼异常。 确实有什么东西立在建筑之间,高耸如楼,拔地而起,隐隐闪着金属的光泽。 那绝不是一个小的工程。 可惜在吵闹的环境中,既看不真切,之前他也被“银狐”伊莎贝尔第一时间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重视,如今得到殷笑梨的提醒,自然留心起来。 …… 211.保送top2 过了殷笑梨的这段插曲,俞白和姜珂踏进了校门,而没过几步,还是近乎停滞下来。 仰起头,驻足看那远处高耸的细长往上伸展如塔状的事物。 两人停下来一个确实是被刚才忽略,经人提醒后的RRC未知检测仪器,那在半空中闪烁着光泽区别于高楼广厦在太阳下的玻璃反光,煞是流光溢彩,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二来,也是因为校内人流量大,他们前进不是那么顺利。 哒哒哒,身后一串小巧的脚步声,俞白察觉到那股脚步与周围的喧闹都不相同,是朝他来的,侧身回望,愣了了一愣,是下巴滴着汗水,头戴保安帽的伊莎贝尔。 “等等。”对方喊道。 俞白不语地站在原地,姜珂的目光落在银狐精致美丽如瓷器娃娃的面孔,眼神色彩连连,显然是很想摸一下的亚子。 但想起俞白同学所说的对方超强战斗力,还是作罢。 “有何指教?” 俞白还是要给对方第九课S级修行者一个面子。 “俞白阁下,你的事我也知道。”伊莎贝尔摆正了一下因为跑动而颠簸的大一号帽子,毫无表情地说道,“你又干掉一个机缘者,非常好。” 女孩竖起一个大拇指,一记直球到过分的夸赞扔过来,倒是让俞白惊疑不定了。 “刚才不说,特意过来夸我下?”俞白讪讪。 伊莎贝尔淡淡地点头。 “你不去指挥交通了。”俞白不知怎的,想到这茬,看了眼对方身后说道。 “一切都只是伪装。”伊莎贝尔一副置身渡外,云淡风轻地擦了擦汗。 Emmm。 俞白和姜珂两人一时还真有点分不清,女孩这是公事公办还是好面子给自己找理由。 最后,俞白还是摆了摆手,纠正了下发言,他继续道,“没什么好夸赞的,而且我也算是RRC的编外工。” “那你转正估计难了,要考很多试的。”伊莎贝尔心直口快,如数家珍看过俞白情报般地说道。 “我笔试能力一向还不错。” “高中年级一百九十九名。”伊莎贝尔平静地叙事一个事实,“肯定考不上。” “……” 俞白不争辩了。 对话陷入死胡同的安静中,姜珂忽然怯怯地开口了:“俞白同学……以后成绩会提高的。” 啊,谢谢你替我打气。 伊莎贝尔脱下比脑袋大一圈的保安帽,整理了下头发,重新戴上去,垂下眼睑声音低了一层说道:“这些机缘者虽然实力很弱,但是因为保留了大部分人类的特征部分,个个狡猾难抓。” 修行者银狐的语调一向淡漠,但俞白总感觉对方变得冰冷起来,“世界上的诡怪……都应该一匹不漏的杀光。” “……好志向。” 俞白忽然想问对方一声,宁这位外国友人,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艾伦? 大概知晓了对方特意过来提一嘴,表达感官改善的理由,俞白事后思考,便明白并不出奇,在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工作的人,不是与诡怪有仇,就是天然的人本位观念者。 仇恨是最强的动力,没有一个执念,干着这份危险的行当才奇怪吧。 …… 随着俞白和姜珂深入校园,这次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酝酿许久”的文化节全貌也向他们展开。 如林的摊位,游行的社团队伍,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学生,旺盛的人气俨然杭城的一个真正的节日。 然而还是有一样事物,在眼下文化节的第一日,占据了无可辩驳的最多目光,大半的人群都在朝那边汇聚。 那便是非自然现象应对局的摊位。 当然,对外自然不是这么说的,挂出来的牌子上,写的只是政府某研究机构罢了。 饶是俞白,在看了一会舞棒部和吹奏部联合的游行后,也将目光从少女们的裙摆上收回来,再度望向了空中的尖塔金属。 毕竟大腿和大机器,还是后者更吸引男人的心神嘛。 RRC的检测位置吸引了大量目光,这个仿佛一下子凭空出现的庞大仪器使人啧啧称奇,它的厚重科级和散露的高级感与周围一堆“民用”的学生作品实在差距过大,拔地而起的这座检测仪器很快成为了第一日的焦点,隐隐成为了成为文化节的地标事物,在好事的市民口中,变成了象征着政府对于文化节的支持与创新包容融合理念。 离得近了,俞白也愈发看的清楚,跟仪器一样显眼的,还有一些巨大的挂起来的横幅,红色黑色的横幅钉在两边的教学楼墙壁,规制几乎与底下的大家伙等长等宽之感,端是大气张扬,非常夺目。 而横幅上面写的字,姜珂嘴里不自觉念出来。 “此为一项本机构公益性质社会调查,仪器仍在试验阶段,免费检测,能将人脑的精神力量化测出,特别提醒:此检测适合偏差值70以上的学生,偏差值以下的同学自便……” “好挑衅的标语!” “偏差值70……足以考上国内很好的大学了。”姜珂也是有些感慨,“这是在招好学生还是社会调查啊。” 然后另一条横幅也逐渐升了起来,工作人员爬在梯子上,将横幅在天台的位置高高扬起。 “——检测通过者奖励:报名保送top2大学特别实验班,PS:由上级批准,出资设立的正规科研项目。” “哗啦!” 伴随着包含巨大信息量的横幅挂起来,人群一片嘈杂,更多的黑压压人头,开始朝那边挤过去了。 “这么有冲击力啊。”俞白摸了摸下巴,推测起刚刚殷笑梨的话,以及这玩意的意思。 “政府的面子,影响不好吧。”姜珂比较保守。 “管他呢,去看看。”俞白一马当先,拉着姜珂钻入人流。 …… 而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分钟,靠近检测的区域,俞白和姜珂撞见了自家一班的人,定睛一看,竟是都在呢,估计是刚才开幕演讲完直接就过来了。 “哇!” 最是咋呼活跃的徐彬却是已经看到了那头检测处的景象,不禁哇了一声。连俞白到来都没注意到。 “哇……” 其实人们的目光也都在那头,只要是走完入校门的那条主路,拐过了教学楼,度过了几个帐篷连在一起构成的简易安检——是的,还需要安检是否携带金属制品,在临近田径场的空地上见到监测处仪器的真容,无一外乎都会被施展定身术般停住脚步,眼睛行注目礼。 上千平的位置,都被RRC给独占包了,不可谓是大手笔,而包圆了这么大的地方,为的仅是容下那座检测器而已。 即使在班级队伍中存在感薄弱的姜珂微微张嘴,刘海下的眼睛也露出了小小的惊叹。 “哇——”这是高三一班全体的呼声。 不止一班,陆续通过一道临时安检进来的学生或大人们,没有免俗的。包括出生富贵的王优乃,饶是俞白,要不是前面太多人哇了,给了心理准备,他可能也差不多。 但依旧被震撼了一把。 首先映入的自然是宏伟的场地面积,但运动场,设施什么都不是重点,最直接吸引所有第一次踏足此地的人的眼球的——是场地中央一座钢铁狰狞,好似贯穿天穹的巨型仪器。 远观像一座高塔……也并不准确,倒不如说是一个倒三角的大型立体装置,上方连接钛合金交叉包裹、所以乍一看如同塔身的轨道,蕴含着无限工业美感和一缕未来科幻,一直没入最高处,不知尽头。 “这是……” “这就是检测人脑精神力的仪器了——”徐彬兴奋地说道,“我刚问过了,工作人员说是什么什么粒子加速器!” 众人在这宛如外星造物的机器下驻足好一会。 一旁,几名身穿制服,显然是隶属于政府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催促他们往前走。 在这样的大家伙之下,宽阔的场地似乎都变得狭窄不够容身起来,底下徘徊的人类更显可有可无,有人会产生压迫感,也有人因此感到激动振奋。 隔了几栋建筑作为屏风,此地背靠田径场居然空旷而沉静,毕竟外界的缓慢拥挤就是为了保证里头的一切顺利运转,离得近了,高三一班等人看得更清楚。 那巨型仪器的底座是一个平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套上了一件特殊外套的高中生在上面停留通过,底座边缘伸出三根弯曲的巨大钢柱,牢牢撑住上部的厚重轨道。 “这检测过程好像很简单啊……”徐卿之不知从何处出现了,看着平台上每个经过的测试者停留时间都不超过一分钟,随后就有技术人员在下面做记录,依次循环,突然有点失望。 “我找到一个比喻。”俞白歪着头想了下,“是不是有点像在拍CT?” “……” “或者核磁共振?不过是超大版的。”俞白说。 “讨厌!”俞白旁边的一班学生纷纷抗议,“俞白同学你别说了,这一下就把美好的期待打破了好不好!” …… “不过,这玩意不声不响,一夜之间就给捣鼓出来了?”俞白心中自忖,哪怕RRC神通广大,鬼斧神工,将仪器从实验室搬过来,这么复杂科幻的构造,怕不是非常贵重。 这让他对RRC的实力,抑或是超凡力量在世俗势力中的地位,加深了一层理解。 …… 徐彬鼓起勇气,准备上,他的偏差值可是很低的,胸中不禁产生了一股羞愧和恼怒,因为那横挂在上空讨人厌的标语,“……偏差值70以下的同学请自便……” 他甚至想到了当初提交体育生志愿的心情。 然而在排队中,就遇到了困难,实在是人山人海。 这么一个大家伙,谁不兴奋而来,消息估计传到网上,更多的人正在朝杭二职这边汇聚。 “——什么?!” “你们,大家都报名了?” “不是吧?!” 徐彬抱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群和他一样报名了精神力资格检测,所以也来到预候区域准备的班里人。 “干嘛,瞧不起谁呢?”跟他要好的几个男生立马不爽地回道。 “可是……” 在位于教学楼和田径场直接的宽阔空地,杭二职的学生们因为粒子加速器的惊艳登场而几乎悉数涌来,一抵达安检,就有政府人员进行专门引导。 十分钟前,徐彬撇开班级众人和小团体,迈入这片与帝大有合作关系的机构在杭二职的特别开拓场地,填写了表格,算是开始了检测前的流程。 半小时后的现在,人山人海,队伍好像还没有挪动过。 不,徐彬觉得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他望着几名死党,还有熟悉的男生女生,嘴里“可是”了半天,也没能可是出什么来。 “好吧……” 高三一班的大伙新奇地打量四周,不时指着某处兴奋交流,到处拍照,还有拿出自拍杆的,这场面其实很能说明问题了。 “哎呀,神秘的精神力资格检测,虽然没听说过,但既然是政府组织的,也算是全国第一次了吧?不来看看岂不是亏大了?”董伟勾住徐彬的肩膀,引来男生们的赞同。 “说不准是全球第一次呢!” “是啊,又不要钱。” “网上的人都羡慕疯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几年前国家重点批示的项目居然会在咱们杭二职突然试点实验!” 才日上三竿,RRC掩饰的“某科研机构”已经在围脖上被人扒得底朝天,“哎,看着那个大家伙你们觉得像不像白色发射塔,它会不会可以变身变成高达?” “笨蛋,我没检测到AT力场,这顶多是个模拟机……” 面对轻松观光,玩梗着的大伙,徐彬苦着一张脸,“亏我还……” “你什么?” “没什么。” 抱着义无反顾的心情做下决定,誓要成功什么的,徐彬才不会丢脸地讲出来。 他数了数人,全班三十六人来了三十个,不论男女,不论成绩,这是能来的都来了啊。 徐彬找到一抹靓丽身影,惊奇道:“怎么你也报名了?优乃,你居然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吗?” 王优乃打着一把小洋伞,抱胸皱眉地站在人挤人的队伍中,她手捏着手帕,正离某处汗味多的方向厌恶走远了点,瞥了眼徐彬,不耐烦道:“我偏差值超过70了,这你都不知道?” “烦死了,推都推不掉……” 徐彬的脸更苦了,他这卷子发下来从不看分数的人不知道你原来是学霸真是对不起啊。 杭城各地的学生排起蜿蜒望不到尽头的长龙,大量的工作人员来回跑动着,下午正是烈日暴晒的时候,密集的人群同时压来一重重的闷热气浪,徐彬汗流浃背,脚下仿佛有火龙在钻。 他口干舌燥地看着黑压压的前方。 人太多了。 如同班上抱着无所谓心态的同学,许多人觉得很有趣,不来现场可惜了,这是整体蔓延的思想,大部分适龄的年轻人都因此报名。当然,人们心底总会有幸运儿的侥幸,万一通过了,真进最高学府帝都大学了呢?但没有人会说出这种侥幸。 杭二职的人就这么等啊等,然后听见有人喊着哪个地方的人中暑晕倒了。 等啊等,一直到快吃晚饭,却似乎连检测区域外围都没进去。 小白鸽也终于挣脱出空气都要粘稠的糟糕环境后,有点累了,它吃力飞行在变幻的光线中,突然,嗅到了一丝极度舒服的味道,一股干净清冽,稍一接触,疲劳都像是有马杀鸡的大手帮忙抚平了。 它找啊找,找到了那股气息的来源,想也不想,傍上。 “哇,俞白同学,有只鸽子停在你的肩膀上!” 蓦地,小春在一旁惊喜地说道,俞白看了一眼。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把这只鸟扔了,看在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幼鸟,并且性别女,便打消了念头。 “你怎么都没反应。”小春嘟嘴,忍不住和身边的孙薇逗弄起小鸽子,还想让对方躺在他的手上,可惜人家鸟都不鸟。 很快等的无聊的姜珂也加入进来,惹得挺直腰背撑着伞在前头的王优乃频频回头。 “想不到你们还有喜爱小动物的爱好。” “优乃,要撸吗?小鸟的毛很软很舒服。” “不用了。” …… 谁都不知道,当夜晚之时,小白鸽吃了点路人扔的面包屑,加上之前靠在人类肩膀上的休息,重新有了满满精神,漫无目的地飞行中,飞入了一间昏暗房屋的窗户。 里面没有人类的气息,它暂时在此落脚吧。 一飞进半开的老旧窗户,小白鸽忽然停止,如同被中定身术。 从喙至爪,全身寸寸腐烂,时间静止了,在几秒钟的恐怖宁静里,咔嚓。 四分五裂, 化为一滩血水。 结束了它孤单的飞行。 …… 而回到人声鼎沸的下午 俞白眼见队伍实在太长,就懒得去体验了,因为殷笑梨在校门口也和他说过了,那是一种为挑选修行者做准备的检测,他其实没有参与的必要,倒是姜珂,兴趣浓厚,依旧和小春和孙薇她们一起叽叽喳喳。 他没怎么见过对方如融入校园的高中女生这般和同伴聊天八卦呢。 俞白站在队伍之外,找到了夹着名册板子的徐卿之。 “文化节都要变成这家科研机构的‘社会调查’专场了。” “谁是不是呢。”徐卿之已经是一班正式的班主任,他看向俞白,往日因为对方伪装教师的事的芥蒂早已消散,他倒是以一种介于朋友和学生之间看待对方,“忙死了啊,真不知道副校长们和董事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喔。”俞白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倏地一拍保持规律作息的男人肩膀,“开始骂领导,越来越有班主任的样子了。” 没等徐卿之一脸无奈,说点什么,面色又是一变,一位身材婀娜的女老师步履匆匆,从远处朝这边而来。 “谁啊?”俞白好奇。 “胡遥香老师,和我分到了一组。”徐卿之贼兮兮地说道。 “好像有点印象。”俞白随口回道,在他冒充老师的那段生涯,和办公室很多老师都有一面之缘。 “哎,气死我了!” 胡遥香气呼呼地跑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碎花裙,自然风格的妆容巧妙地去除了昨日睡眠不足引发的黑眼圈,脚上套了一双修饰腿型的短高跟,模样十分淑女,不过神态和语气不太搭就是了。 女老师先是看到和徐卿之勾肩搭背的俞白怔了下,然后继续面庞恼怒。 “怎么了?” 徐卿之不是很想问,但胡遥香晃在他跟前,且身为同一带队教师小组,他还是配合对方眼色。 “马上就进行精神力适应性检测了,一个个花那么浓的妆,穿得那么露,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交际派对呢!现在的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哎,待会你自己看吧!” “精神力适应性检测不是很快的么。”徐卿之拿起神秘科研机构,委托杭二职发下的流程表瞄了眼,“不通过的话大部分人的观光……呃是检测就结束了,通过率我看看……嗯,数十万中无一。” “下午有交际舞会……” 徐卿之嘀咕,一旁的俞白摊手。 这恒河里。 “哪怕合格几率很渺茫,也不能自暴自弃啊!”胡遥香瞥了俞白,还是坚持在徐卿之面前甩甩手机,屏幕上是网上发布的精神力检测小贴士,例如“化学物品有微小可能干扰到仪器”,“穿着宽松衣服应对体能等项目”……来时排队路上,对方就已经提了好多遍了。 徐卿之和俞白都难以理解才这么点时间,网上是怎么连这种贴士都有了的。 或许是RRC的水军早有准备?俞白猜测。 学生们鱼贯出来了,本想说胡遥香思想僵化,要给学生们空间的徐卿之,在人群中立刻看到了自个班的女孩们的模样,他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不立刻看到也不行,太突出了,把校服收紧修短是基本操作,一半人像是穿上妈妈姐姐的衣服,露个肩小意思,还有穿着高跟鞋不停哒哒哒地敲着人心慌,风格都往INS成熟性感走,其他班的人远远避开着一班,仿佛靠近了就会被误会是一起的,花团锦簇的中心,则是容貌最显眼的王优乃。 俞白理解起了胡遥香老师,但即使校长来了,也不能说什么,规定是一方面,偏差值远远不到的孩子们本就是来好奇走个过场而已。 所以他们还是在预定时间,来到了检测区域。 人依旧黑压压的,但却没有围堵水泄不通的味道了,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从北京高峰时期开车到迪士尼游乐园排队的差距吧。 “下一个,杭二职,高三一班……” 还是等了两个多小时,杭二职师生来到了空地尽头,进行过核对,安检,多重步骤后,他们终于迈入了检测区拉起的隔离线。 学生们兴奋地叽叽喳喳,俞白同样好奇地打量着。 各地适龄检测者队伍的尽头,则是那座巨大的倒三角塔状的仪器,从底下往上仰视,更有一番风味,少说也有五十米高吧,这个高度完全超过了校园里的建筑。 咔嚓咔嚓,由于有着禁止摄影但完全形同虚设的氛围,俞白班上的女生便开始在路上拍起照留念。 “噗嗤。” 移动缓慢的队伍中,并只有杭二职,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一伙全是俊男靓女的气质显著的群体恰巧排在杭二职旁边,其中一个颜值不低的女孩忽然笑出来。 “什么呀,他们是哪里的?” “肯定乡下来的啦……”有女伴附和。 “想想就是,真丢人哈哈哈……” “哪来的野鸡在叫?” 外校的说话小声,却偏偏控制在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地步,一班的女孩子们不是吓大的,当即有人骂道。 “什么?姐妹们,这群土包子竟然敢称我们是……” …… 等俞白上个洗手间回来,发现自家班里的同学们好像和其他学校的杠上了。 212.检测 “什么情况?”俞白钻进人群,对徐卿之问道。 徐卿之摆出一副无语无奈的样子,努努嘴,“看不出来嘛?” 继而微叹口气,道:“真是的,说了少跟外校的接触,就是怕发生这样的情况,偏偏还是帝都艺高……” 长龙的队伍中,两拨并列的队伍人群有些显眼而不友好地贴近着,隐隐呈现对峙的剑拔弩张之感,这小小的骚乱吸引了不少人看戏围观,排队实在无聊啊。 前边骂声不断,工作人员看吵归吵,大家都还基本维持着队形,也就懒得上前了。 女人吵架,谁管谁知道。 “帝都艺高?”俞白当然没听过,“很有来头吗?” “是帝都一所很有名的艺人高中啊,很多现役大明星和偶像都出自那里,这你都不知道……俞白,你,哎,还是算了……” “喂喂,你这什么表情,什么算不算,没头没脑的……”徐卿之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使俞白有点不服气了。 你一个老家伙居然也可以嘲讽我不够时尚,不懂前沿娱乐咨询?! 话说连你这家伙都知道的艺高…… 俞白偏转目光,转移到了解情况的始末上。 事情不复杂,徐卿之也很快跟俞白说清楚,女孩子口角引发的班集体互看不爽,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打闹罢了,通常老师把领头的带走批评下就结束了。 不过俞白瞧出了一丝不一样,作为班主任的徐卿之表面上埋汰着,实际上却没有行动,似乎……内心还是在向着自家学生? 尤其是站在学生队伍中的胡遥香老师,脸上又冷又怒,就差在面容上写上字。 什么,乡下?意思是老娘也成了乡野村姑?大城市了不起啊!刚才野鸡是谁说的,非常好! 胡遥香维持着成年人的沉稳,内心山呼海啸。 对面的嘲讽可是把杭二职连带教师们都骂进去了,此时自然没有一个杭二职教师愿意凑上来自讨没趣。然而,帝都艺高也没有带队教师主动站出来。 这让气氛多出了真正的火药味。 而俞白望向场面上身处一线的自家学生,表面上气势和对方不相上下地硬刚着,甚至依靠丰富的地方语言略占上风,但内部却有藏有后继无力的危险。 俞白扫视一眼,就得出了原因。 对面颜值实在太高了。 一班大早上也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对上以颜值闻名的艺人学校…… 有点未战先怯。 帝艺不愧是声名远扬的艺人学校,不管主观上再怎么降分,好看却是无法否认的……而好看也是对峙中无形的气势,对面不论男女,外貌都是中等偏上的水准,加上平日都修习身形姿态,短短几十人的队伍,搭着靓丽的西服校裙,已然压过了一班甚至整个杭二职一头。 这其实相当打击人。 女同学们眼巴巴看着王优乃。 关键时刻,又变成了王优乃需要挺身而出的地方。 这也算是一班女生中默认的潜规则了。 平时有啥大小事,靠陈青青就能搞定,而要是陈青青不在,那就只好劳烦王家的大小姐了。 没办法,她也知道现场的氛围。 “真麻烦啊你们……啧,看我的。” 有王优乃站到最前面撑场面的确稳住了人心,但没过一会,如今大火少女组合的人气小明星安芷生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平衡。 “从刚才开始就吵死了,能安静点吗?” 一道黄鹂般婉转清脆的女声以特殊的声线力量穿过嘈杂的室外,一下就夺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天使吻过的嗓音哪怕是用美中不足的不耐烦的调子,依然动听到似水如歌。 帝都艺高学生们的中央,一名戴着棒球帽的女孩摘掉了墨镜。 下一刻,好多人觉得将至正午的阳光变得不那么刺眼,惊呼声不止响起在杭二职的范围里,四周远近陆续传来各种或惊或喜的尖叫。 “是安芷生!” “哇哇,怎么她也在这里?” “竟然看到真人了,我靠我靠!脸好小啊!” 现场突然有了大街上撞见明星的骚动,工作人员们互相看了看,开始督促各校保持队伍,最终人们的骚动压制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但如此一出,已长了他人威风。 安芷生闲庭迈步到杭二职和帝艺对峙的地方,也就是站到了王优乃的面前,身后人自发变换,先前最开始嘲讽的女生已经没有出境的机会了。 小春和孙薇鼓起勇气,拥在王优乃两边。 “干什么?”面对人气偶像,王优乃不太感冒,却也不是那么轻松。 安芷生看了看颜值气质都不输于自己的王优乃,撇了撇嘴,公共场合她没带经纪人,不方便多说话,重新戴了上墨镜。 不过她旁边自有在学校的朋友说道:“你们骂了人,不道歉吗?” “道歉?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们先惹我们的吧?”小春暗地按住了王优乃的手臂,示意你先别讲话,我们效仿对方偶像的装高冷的方式。 事到临头,平时的软妹子硬起来了。 “我们的同学提醒你们不要到处拍照怎么了?” “拍照怎么了?哪里说禁止了,这里你家开的?” “……” 你一言,我一语,还是回到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王优乃和安芷生互相凝视,中间隔了一副墨镜,空气中似乎都闪过了火花。 对于两者来说,这已经变成了一个集体中心人物和另一个集体中心人物,一朵鲜花遇上另一朵鲜花的面子战争,谁也不能弱了下风。 正待局面陷入僵持,“杭二职三年级的一班在吗?下一个就是你们进入等候区了,快入检测场地,请马上准备……” 前面有政府的区域负责人过来引导,高三一班的都没怎么动。 区域负责人疑惑地看向杭二职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连忙向教师们瞪眼,教师们默契地看向了一班中间的胡遥香,胡遥香瞪向了徐卿之。 而徐卿之居然瞪向了俞白。 “嗯?”俞白无辜而不解,怎么还能跟他扯上干系!但察觉到徐卿之“总得有个时候你得有用吧”的眼神,还是走出来。 “来来,同学们轮到我们了啊……” 王优乃看着俞白也跟自己一样被推出台面,嘴唇悄悄翘起了一丝弧度,谁知男人也看了她一眼,忽然的一闪而逝的对视中,女孩捕捉到那深邃的黑眸,心中一跳。 好像有些熟悉? 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绝无可能! 王优乃内心率先大喊,她在昨晚上并没有看清救下自己之人的面孔,但连她自己也没法否认,自己既被对方所摄,也被对方所救,面对凶险和旖旎的一晚,是如此矛盾,就和自己的内心,矛盾地知道那是半欢喜的半抗拒一样。 没什么人响应,王优乃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男生们想走又不敢走,至于帝都艺高一方,倒是被突然出现的帅气男学生晃了晃神,安芷生也多看了俞白一眼。 隔着墨镜,倒没人发现。 安芷生悄悄把墨镜在鼻梁上推回去,抬起高冷的脑袋。 “戚,浪费了……” 轻微的嘀咕被王优乃敏锐地捕捉到,她嘴角一抽,什么意思? 暗示我们学校师资不行,物资行? 俞白走到王优乃旁边,挥手道:“差不多行了小霸王,她都不敢说话了,散了散了……” “谁是小霸王?” “谁说我不敢说话?”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槽点汇聚,俞白一下也不知道回答谁比较好。 优乃跟他不对付,他还是先看向外校的女孩,柔顺披肩长发,完美空气刘海,校裙下身材已出落得凹凸有致,精致小巧的五官大半刻意地遮挡着,近距离打量对方,能闻到淡淡柑橘的香水味。从周围人的反应能推断对方小有名气,但俞白并不认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确敢说话,我说错了。” “……” 王优乃捂住了半边脸。 你不看电视的吗,哥? 不需要再催促,她已经丢脸得想走了。 没有人说话,安芷生放大了美目,葱指微微指着男人,想说什么又没找到言辞的模样。 男人,想引起我的注意? 一时好像更加僵硬的局面里,俞白却不用接下来尬答了,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有更特殊的事情在发生。 校门方向传来了隐隐的躁动。 密集厚重的脚步由远及近,坚硬稳健地像是靴子踩踏,蓦然不协调的声音一时有盖过人山人海盘旋的千言万语的态势,各种色彩交织的校服人堆里,冲出来一群严肃的黑色。 黑色人影直直沿人群排队路线而来,到得近些,才看清那是一群身穿老式校服的黑衣学生,他们忽然涌现,尖刀似的破开人群队伍,拱卫出了一条道路。 “让开!都让开!” “不要不长眼,杭四男高清场……” 躁动开始迅速地辐射。 “诶,什么情况?” “这是学生?高中生?还是混混?” “怎么都凶神恶煞,头发装扮,好吓人……” 奔跑的脚步穿插到各个要点,黑校服的男生们的动作和语态虽然咋呼杂乱,但也有人多的气势,俞白看了看一名冲到他不远处,随后桀骜不逊的神情刮了他亮眼的男学生,内心暗道这是什么校园恶霸来了? 今天的文化节不只有杭二职一家,刚刚帝艺,还有目前出现的,显然是另一家学校了。 来势汹汹,不像善者。 黑校服男生们显然是在开道,清理出的空白后方,隐约已有几人从后方走下来。 政府工作人员也接到了指示,喊着各个人员单位,面色不善地看向不速之客,原本念及大部分人都是天真无邪的学生,只要有排着队的轮廓,纪律其实相当随意,但此刻队伍有序的要求也变得严格起来。 一些保安和身穿制服在今日早早就赶到的派所民警,靠拢过来,防止闹事。 不过不用工作人员多做努力,空地多出一群寸头男生,全是黑衣,吓人的样子已经使年轻人们感到小心翼翼,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小了许多。 不过在安保和工作人员的靠拢下,对方这番桀骜的出场倒是产生了不符合印象的遵规守纪,排队队,不吵闹,黑乎乎的压力。 王优乃和安芷生都不是只有美貌没有脑子的笨蛋,此刻旗鼓相当,这种情况是纠结不下去了,两女不屑哼哼着,各自退了些距离。 从杭二职校园临时清场的道路上,快步走来几名高大男生。 有眼尖的学生瞅到了男生制服上的臂章,猛地掐起同伴的肉,低呼着,“我靠我靠,快看,是杭四男高的学生会!” 而在细节之前,这几人的几着特殊的、不同于普通杭四男高的银黑校服,俨然足够显眼。 杭四学生会的人来了。 俞白歪了歪脑袋,觉得有点说不上无语还是搞笑,至于不? 议论纷纷四起,这个消息造成的影响完全不比不久前安芷生所引发的躁动差,在极短时间就传遍了等候检测的学生。 现场几千名名学生和市民,也许有没听过电视上大热偶像组合的名字,但能来到这里,必然知晓何为本地第二大高中杭四男高。 在十年前,还是杭城第一大高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伴随了本地居民的数代人岁月。 吵不下去的杭二职和帝都艺高,被工作人员驱赶着到两边,俞白也殃及池鱼地被手臂绑着袖章的工作小哥鄙视,他对王优乃比划,一起回到划线位置。 “把同学我都连累了,不愧疚吗?”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没吵过对面啊。” “……” 和问题学生拌着嘴,俞白偏头往后,望向人群视线集中的方向。 王优乃也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劳什子的杭四男高的学生会制服很漂亮,低沉的黑色主调,配以银色条带,坚毅的力量中不失一丝通往星辰大海的热血感,据说是参考了一些军服的风格。 他目光落在最前头的男人上,神情顿时愣了愣。 端正的眉宇,却在刀劈斧削的气质上升起飒飒风采。 “会长。”“会长……”“会长好!” 簇拥的中心人物,那位杭四学生会长,从一开始,就把视线牢牢盯住了这边。 实在是针对性太强了。就像是有什么猎物一样。 俞白疑惑不决中……王优乃也呆了下。 “认不认识?好像是冲你来的。”俞白道。看了眼一旁女孩少了浸湿汗水黏在脸颊的发梢和油污脏乱,又复鱼沉雁落,确实有些好看。 “狗屁,明明是冲你来的。”王优乃硬气了下,吸了口气道,“是杭四男高的学生会长陈部孝,不仅在男高威望很高,家族在生意上也一直和我家有摩擦。” “原来如此。”俞白恍然,“那不就是之前陈三井提到过的外校外援吗?” 她最不想在这种场合遇到的就是她乱七八糟的人物,最不想遇到乱七八糟的人物是在这种场合,可好死不死,偏偏碰到了。 王优乃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却发现没什么可以整理的,她早上化了妆,穿了小高跟,套着一件半纱透明的吊带裙。 麻烦死了…… 于是,在人们都翘首看新奇的时候,俞白和王优乃二人,唰地转身。 两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眼。 竟还有点默契。 …… “你俩在干嘛?” 安芷生的注意力仍旧有一些放在这边,两三米外的二人的动作不经意漏进眼帘,她不禁奇怪道。 “……” 俞白没说话,连王优乃在这时候也没了心情回怼,他们大眼瞪小眼,竟完成了第二次的默契。 “切!” 安芷生扭过头,戴上自己的高冷墨镜和棒球帽,遗世独立。 …… “你好,我叫陈部孝。” 杭四学生会长显然是发现了两人,他看了眼王优乃,并未多言,径直越了过去,在王优乃的复杂目光中,矫健有力的男人伸出手,对着俞白说道。 俞白没有接。 对方也不恼,淡淡笑了笑,收回手如常道:“陈三井托我给你个教训。” “你以后估计是见不到他了。”俞白摇了摇头。 伟岸具有领袖气质又夹杂一点痞气的男人愣了愣,足有几秒,还是按照腹稿中的节奏继续下去。 “所以你今天必须是给出一个交代的。” “哦?” 男人直接诘问,俞白挑了挑眉,“既然你这么张扬,这么有自信。” 他扫视周围,人群寂静瞩目,他无所谓地指了指头顶,“看到了么。” 陈部孝饶有兴趣地扫过头顶横幅的字体。 “知道这里所有人都来干什么的吗?” “精神力检测。”陈部孝完全不是陈三井那种俗气不良可以比拟,十八岁的人物已经有了一分气度。 “没错,用这个作为比拼如何?当然若是你惧怕,我可以答应你换回去,使用偏差值70以下学生通用的拳头。” 俞白的诛心之论让陈部孝面色微微变动,尤其是两侧杭四学生会干部,更是直接怒目而视,然而陈部孝阻拦了手下,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是激将法,但没问题,作为男人,我还从来没有输给过同性。”又中二又自信又莫名契合对方年龄身份的话语道了出来,场面转换了。 在俞白的言语下,不期而遇的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改成精神力检测挑战,杭四男高的黑色洪流退守一边,队伍恢复了秩序,而精神力检测,也在不久后马上开始了。 人群产生轨迹外的流动。 213.合格者 “情况怎么样了?” 殷笑梨嘴上说着话,在无数人的目光下,神色如常走在前往杭二职教务楼顶楼的路上。 她带着人,没有和任何一方打过招呼,直接回来了。 “人都在会议室了,这次RRC派到我部的代表团体中分别有总部驻外联络处和警备部队的人员,主要是六人需要注意……” “周正雄,新上任的联络副手,年轻意锐,一直在揽人手看着正级位子,有军营履历,家里应该在羽正集团拉到了背景……武英夫先生是一直以来和我们联络的老熟人,就不说了……平仓健,庆应毕业,RRC的一级参谋,杰克?韦斯特,英国人,原是空天陆战队某旅的中校,在激进派的年轻一代里算是有点名气……李宏……金正宇……这次跟随而来的RRC警备部队纠察部门……” 静静听完了亲卫郑越水的报告,她微微皱眉。 “两个作战部队军官,两个纠察?” 她首先稍微略过了前面的部分。总部驻华夏联络处是一个相对中立的机构,职能也比较平滑,对于组建RRC的主要大国和各成员,都有着相应的人员进行这样那样的对接和联络,可以比作各国大使馆。 每年大家都会互相来往一两次,各国的联络大使其实也是自己人,所以殷笑梨思考的重点放在后头四位显得“不速之客”的人身上。 往常,他们可没有如此待遇。 郑越水突然接到电话,通话完后,她说道:“委员会的秘书也到了。” 殷笑梨颔首,委员会即是华夏的非正常现象应对委员会,应对局的上头,出钱的甲方们。 她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忍住地低语说:“这总部是在搞什么,既没到年底,也没有给通知,突然就派了人过来……” 她扫了一下拥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警卫突然介入,加上他们一帮人风风火火地过来,影响并不好,然而,谁叫“上头”来的通知更突然呢。 而且总部的代表到了,安保工作就必须得做足。 “对我们这次的试点检测的结果表示关注,以及询问杭二职事件的原委和进展,这样的理由确实没问题,不过……”郑越水轻声地说着,“对方不声不响地来到杭城,今天到了,才有通告……”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郑越水的言语隐示明显,殷笑梨目光中有一抹光芒,“这么着急,看来他们的重点是什么并不好说了。” “之前神选之地那头蓝星联军防线转移的一些迹象,加上后续明面上暗面上文件,看来我们内部推测是没错了……”郑越水继续说,沉重中声音却小了下去。 殷笑梨面沉似水地点点头。 神选之地的RRC那边,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恐怕还不小。 所以这次的“突然监督”,必然存在着什么隐情。 …… 高三一班的检测很快就开始了。 具体的检测办法,如俞白他们刚才所见,按照次序,穿上感应服,走上检测平台,保持不动站一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副校长和一群校务处领导们不知何时不知从哪出现在了台侧不远的一顶帐篷下坐着,已经密切关注了半晌,个个比自己上去检测还要紧张的模样站在师生队伍的最前方,不停地安慰鼓励孩子们。 杭二职的董事们互相又是拘束又是期待地互相看了看,普通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上流人士还不能靠各自关系打听点什么风吹草动吗? 这么大一个机械和这么多人手进驻到学校里,这些手握多个集团的财阀中人,和政治同样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杭二职以后要是出一个修行者? 芜湖,这不彻底起飞。 这段时日来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种种忙碌、念想,就为了这一分钟了,终于到了决胜负的一刻! 第一个上的是学习委员张青葵。 符合偏差值“脑力要求”的学生先轮到。 “加油!”“不要紧张——”张青葵的朋友和同学们很团结地为第一位选手有气势地应援。 一旁的工作人员无奈摇摇头。 开始都这样。 反正最后会接受现实的。青春真好。 张青葵本来是老老实实抱着一本书在学习,对检测什么无所谓的,莫名地被同学们推着来报名,但此时氛围一来,忽的就变紧张了,等到工作人员打开通道,她在一名腰间鼓囊,可能是持枪了的警卫的注视中一步步踏上阶梯,听着加油声,就更紧张了。 “是这样……站这里就行了吗?” 前一秒还没感觉,她来到平台中央,立刻切实体会到身处在一个何种庞然大物的东西之下,四周全是冰冷的不知材料的地板和钢铁,还有不知哪里闪烁不停歇的微光,熟悉的同学老师们变得遥远了,她有点慌张。 “对,就这样,再往左一点……抬起点头,站好了……” 安装在某个地方的麦克风传来声音。 十几秒后。 “好了,可以从另一边的通道下去了。” “诶?” 张青葵一脸懵逼地走下平台,脱掉有些沉重的感应服,兜兜转转回到杭二职师生堆里。 “怎么样怎么样?”“快说说……”女孩一下被人围住。 “啥感觉都没有……”张青葵实话实说。 此时检测在一刻不停地进行,平日学习好的学霸们都一一过了场,然而境遇与张青葵差不多,不少人一头雾水。 “所以结果到底是怎么看的啊?” “听说如果合格了,头顶的那根轨道会亮起来……” “没亮啊,有人看见亮过吗?” “哎呀,我们班老师去问过了,说是回去等通知!” “因为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这不真变成拍片子了啊……” 俞白感到有趣地听着孩子们的讨论,忽叹息了一声。 “看来是出不了合格者了啊。” 徐卿之在一旁不服气地眨眨眼,天真道:“不是说等通知吗?” 俞白白了一眼,“这话你也信。” “噢……” 检测仍在继续,一人不到一分钟的速度让检测过程非常快,杭二职要测的人转眼就没了大半,眼见这场传说中的精神力适应性大选就要结束了,辛辛苦苦排了两个小时队的高三一班学生们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徐彬暗道一声“哟西”,忐忑握拳神情肃穆,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上镶嵌着各种不明觉厉配件的感应服,好,更加有仪式感了!他半分钟后恍惚地回来,目光呆滞…… 姜珂怯生生站在诺大的感应地板上,听到工作人员说结束就马上跑了下去,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一年级测完了。 二年级测完了。 三年级也在上述描述中测完了大半。 杭城杭二职几百名适龄学生,目前无人合格。 校领导们面有戚戚,互相看了看,识趣地退场出去。 …… “就这?” 会议室内,有人发出一声笑。 这笑声并不嘲讽或带有浓烈情感色彩,但殷笑梨等一众本土公务员听到了,却没由来地非常刺耳,不禁看向那人。 金色狮鬃般的头发,蓝色西洋眼睛,壮硕的英国人杰克韦斯特,随意坐着,像是对面坐了一头熊。 “不是这么测的。” 他抬手虚指了指,摇摇头,“我们当初那会,下面摆的可都是……算了算了……” 男人摆出一代宗师的架子,却又蓦地挥手不语了。 郑越水站在殷笑梨身后,不爽但得忍着,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了,这么牛你倒是说完啊!不会没编好吧! 她跃跃欲试的眼神成功吸引了韦斯特的注意,男人调整了一个更具伟岸的姿势,向她挑了挑眉,颇为得意。 郑越水内心默默说了两个字。 “这么大费周章的,不会真就只想凭着运气来找修行者候选吧?”韦斯特看向同行的平仓建,那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瘦削的男人,话不多,气度沉稳。 六人的代表团,两位RRC总部校官自然只能互相团结在一起,平仓建略微苦笑了下,他知道对方是看在自己霓虹籍上的缘故半开玩笑半认真,知道韦斯特性格的他直接选择了不接茬。 “很多方面,我们的确还需要向总部学习。”殷笑梨微笑道,也懒得解释试点检测背后的客观局限了。 “对了,总部的人呢?” “嗯,不错,向我们学习这个……”韦斯特没等受用感慨这届当地机甲部的上道,就僵住说不出后面的了。 会议桌的气氛凝了凝,好嘛,原来是在骂人呢。 同在全球RRC这一复杂巨大的体量事物之下,各种内部小摩擦争端从未消停过。 桌子一面的代表中梳着背头,眼神锐利的周正雄开口了,他没去管脸色有点涨的韦斯特,道:“调查官部门这次没派人来,暂时由我接洽杭二职黑泥诡物的事宜。” 黑泥……隐约无法止住势头的扩散趋势,上头过来问问拿拿,也是很合理的,这些都在殷笑梨等人的意料中。 “一个地方机缘者组织……惹出来的东西都搞不定……” “神选之地里的诡怪玩具罢了……” 韦斯特小声的嘀咕令分部的人脸色齐齐一黑,眼见桌子上的不满快要升级,武英夫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两名位于会议桌角落的纠察,则是全程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着,偶尔拿出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房间内,人们把焦点重新转移到了检测上。 然而,一直无人合格,底下重复流水线作业,这让观看过程显得无聊,委员会、RRC分部的人和这些身份不一的代表进行表面聊天,刚刚落了面子的韦斯特没有消停,他重拳出击,频频拐着弯埋汰。 “武先生,不是说杭二的学生每年都要考上一批帝大的么,个个学霸,怎么这么拉了啊?” “哎哟,我看好的那个失败了。” “……还是没人,唉,这是今天第几轮了,听说昨天好像就一个……不会快结束了吧?” “加油!” “……” 殷笑梨听得直皱眉。 至于脾气忍耐差点的同僚,青筋砰砰跳,要不是看对方肌肉壮得鼓满衣服,早就来一场真人PK了。 殷笑梨在今天遇见了那个男人后,心神其实就不太宁静,来到会议室前,路上她还在想RRC总部放了他们前去接送的鸽子,自古就抵达了杭二职,此时被这么一烦,尽管有小泉先生时不时出言两句“概率本就极小”的公道话,她也逐渐面无表情。 思虑了一阵,殷笑梨决定把那个男人拉出来。 她对身后郑越水示意,凑上后,低声道:“来会议室前,底下学生情况有简单的记录吧?” 郑越水点了点头。 “俞白和伊莎贝尔都在不在?” “在的。”郑越水自然明白上级对于哪些人是重视的。 周边环境,明确到这种条件,五分钟不搞清楚才是出了问题。 “那好。” 殷笑梨轻轻敲了敲桌子,引来大部分目光后,说道:“其实,我这有一个推荐的测试人选,我觉得他通过,甚至适应性高的可能性很大。” 遇见男人后,该怎么处理的预案殷笑梨早就翻来覆去想过很多个了。 这样的人才,终究要为我所用。 眼下并不算是一个坏的小范围公开加测试的局面。 “哦,还有这种事?”韦斯特不太信。 周正雄反应飞快,“上过实战?” 殷笑梨不可置否,只是挥了挥手。 …… 当两名身穿制服的政府人员礼貌但含有一丝命令地来到俞白面前,表示邀请他走一趟时,俞白并不感到意外。 简单地和旁边的班里学生,以及徐卿之交代下,表示不用担心,他便跟随着穿过人群,在靠近场馆边缘少有人注意的地方,见到了名叫郑越水,应是殷笑梨助理的女人。 “调查官要见你。”郑越水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一番俞白,开门见山道。 “嗯,带路吧。” 俞白点头。 “呃……”郑越水微窒,这么丝滑吗? 不惊就算了,好像你是领导的一副模样是什么鬼? 晾了两三秒,郑越水还是没说什么,想必能让殷笑梨注意的人,绝非一个普通学生的表面身份那么简单。 进入后台区域,坐电梯,前面已经过了两遍安检,然而几名等候好的特警见到他后,仍再次严格检查了一遍。 最高层的走廊铺了厚实的地毯,途中俞白看向一侧,红木实门如无物,里面坐着的一群显然地位不低的人物,大概就是殷笑梨明明出了学校,此时却又突然赶回来的原因了。 他在那间会议室旁不远的茶水间,见到了殷笑梨。 女人侧着身,正对着外头,正午的太阳烧穿了白云,窗边的地板与墙沿金光如瀑,也染了那一身描绘了修长与柔和线条的西装制服。 从俞白的角度看,飒爽制服的女人气质是利落的,侧脸却是唯美的,他有些遗憾没能在天公美丽的这一刻目睹全容。 殷笑梨听闻动静,转过了身。 俞白不去想殷笑梨的美丽,主要是瞧见了对方板着的小脸,貌似……不太高兴? 谁惹她生气了? 郑越水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外头。 殷笑梨向他走了两步,在即将到仰视的距离刚好停下。 “这么快又见面了,我也没想到。”双手抱着,她表情既不亲近也不冷漠地叹气说道。 俞白看着对方有意把控气场,笑了笑,随意道:“是啊。” “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 殷笑梨比较快地接了一句,顿了顿,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了一会。 她叫来男人,有“出气”的心情,那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没了面子呢,但此刻冷静下来想来那些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RRC内部的勾心斗角,好像又根本不算什么了,良久,她内心微叹口气。 “你……” 殷笑梨抬了抬手,“先坐好了。” 俞白找了把椅子,他等着对方也落座后,先开口了,“旁边那间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什么人?” 许是没想到会被先这么问,殷笑梨愣了下,“一些……比较重要的……你怎么知道?” “猜的,传说中的RRC总部对吧,好像也都长得挺普通的嘛。” 俞白脑中飘过EVA,DARLING in the FRANXX等动漫,稍微小失望。 殷笑梨沉默了下,联系到男人身怀超凡之力,也就不在意了。 “那直入主题了。” 殷笑梨语气一变,“精神力适应性检测,你还没去吧,希望你今天能参加。” 俞白听了,没太大反应,问道:“这就插好队了,这不符合规定吧?” “这很符合规定,已经安排好了。” 殷笑梨一脸平静,皆已运筹帷幄,突然俯身到纯耳边,轻启唇齿:“给个面子。” 清香吹在脸畔,痒痒的。 “你现在的事,都是我在帮你瞒着。但这是因为限制在了国内,限制在杭城,等总部,那帮人知道了你的底细,你才是真的麻烦了。” 中间利害不复杂。 殷笑梨低头喝了口一次性纸杯里的水,郑越水准备的,已经凉了,她不动声色地放回水杯,整理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光滑笔挺的西装。 俞白瞄了眼同样摆在身前的一杯水,看出来不好喝,准备的人应该没想过真有人会动它。女调查官的动作让他觉得谈话到这里便结束了,他起身拍拍衣服,“那行了,我会参加检测的,到时叫上你的人。” 男人淡淡的笑容令殷笑梨难以接上合适的句尾。俞白殊不知,正午倾倒在室内的阳光除了衬托出了殷笑梨曼妙的躯体,也渐进地照出他的脸庞。殷笑梨突然些许落寞地望着他走向门口,心里重现见到男人后那难以忘怀的气质,的确是一模一样,丝毫没错。 仿佛铁打不变的淡然。 “你不怕吗?” 手将握在门把时,身后女人忽地说。 俞白停下了动作,回身而望。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你知道我是代表着一部分政府,所以你应该嗯,你怎么,这么……”殷笑梨竟有些表述不清,她只是觉得男人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对,老神在在,无所谓,太淡定了。 俞白略微正眼与殷笑梨对视了,不知为何气氛的停滞滑落于宁静中,盛阳下,地板上暗淡的剪影拉出两人。 外头突然爆出“哗啦”的喧嚣,人声变大了,其他楼层隐隐的传来椅子拖动,脚步的震动感,楼底下的检测,有什么振奋吸引的事发生了。 门从外面打开,郑越水眉梢带着一丝喜色,朝房间中站着的样子说:“太好了,有合格者了!还是两名!” 这个分量不轻的意外冲散了短暂的奇异沉静,面向馆内的玻璃上,泛起丝丝缕缕的蓝光,——那是半空中那根巨大的粒子加速轨道散发出来的。 粒子加速器上部的轨道亮了,这便代表有人拥有了能承担精神力源能压力的适应性。 郑越水意识到场合的气氛不对,俯了俯身,又退出去。 “我不担心。” 没等殷笑梨有所心理过渡,俞白已经笑着说道,有点简单,也有点像敷衍,接着便没有停留地走了出去。 214.混乱 俞白回到下面的时候,人们的兴奋劲还没散去,杭二职少数能面熟的教师向他礼节性地关心招手,除了应付徐卿之的询问麻烦了点,俞白只是朝其他人微笑地点点头。 他站定在师生堆里,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还未交代,见人群分开了一条通道,安芷生被许多人簇拥着从源能加速器的那边走回来。 听着周身的讨论,那边的小偶像在纷扰呼喊里毫不怯场地扬着脑袋,他讶然道:“测试合格的,是她啊。” 杭二职的检测之后,便排到了帝都艺高,可称为冤家路窄,本来大家都没人过,当无事发生,可帝艺的明星选手却通过了检测,一对比就有些尴尬了。 安芷生从小就在事务所,已经习惯众星捧月的待遇,但此刻的瞩目又有所不同,就像她也期待过成绩年级第一的那种滋味,只是求而不得,现在人们传达着美貌之外的赞美,她当然获得了很大的满足。 随着她下来的,除了同学老师们,还有亦步亦趋的工作人员,不断跟在她旁边说着什么。 路过杭二职,安芷生脚步慢了几分,神情为难道:“诶,希望我去帝大吗,怎么办,人家还要当明星的啦……” 高三一班里不少人看着殷笑梨矫作的姿态气得牙痒又没办法。 安芷生发现了俞白,对于这位印象特别的男学生,她没放过机会,把俞白也拉进了仇恨。 女孩眼神挑衅,轻微努努嘴巴:现在能知道我是谁了不? 俞白笑出来,年轻人啊。 他转头对RRC派来的警卫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是!” 两位从顶层站岗中临时抽调的精锐战士啪地站直敬礼,回答干脆。 这样特别的动静把大部分人的注意拉来,安芷生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她以为那两个大叔只是凑巧站在旁边的安保呢。 这一声令下后,呼啦涌来十几名级别各不相同的政府人员,开始为俞白做源能适应检测前的准备事项,人数规模虽然比安芷生小,但排场哪边更大则不言而喻。 硕大的源能加速器下,有技术人员抱着感应服跑来。 安芷生红了脸又恼,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叫“打脸”,慌忙比划想还招,就有高一级别的政府人员勒令他们散开,不准扎堆。 俞白似有所感地望了眼高处的某间反光玻璃。 他没有被接踵的人们的目光、话语拖累,径直以外人已经分辨不出的气质覆盖了原先的低调学生形象,大步走入了技术人员的指引。 从他开始遇到殷笑梨,加入RRC,不断地参与超凡的事情,便预示着校园这个象牙塔里的临时身份,将像春日的冰河般慢慢地消融。 河水滔滔,四季轮回,这是必然。 俞白想起了殷笑梨最后问他的那些话。 杭二职有一名学生被当局特别推荐,参与检测的消息在场馆内外传开来。 杭二职的教师和学生们,当属最为困惑,作为分身的俞白这个三年级学生大家都是有印象的,毕竟脸长在那里,还有那冒充了一周实习教师的光辉事迹,在学校已经形成了不小的人气,但是忽然被推出去加入检测是闹哪样? 形形色色的声音在肃穆的轨道仪器下刻意压成了听不清的嗡嗡私语,俞白没有在意那些东西,他站上了平台。 手划过身上摸不出材质的感应服,四面钢铁笼罩,哑光墙壁上呼吸般闪烁亮起着蓝色纹路,排列无序又似乎遵守某种规律的波纹好像是刻在上面,下一秒再看去好像那些墙面是透明的,波纹只是附着其下,俞白在这波光粼粼的金属滤镜,仿佛踏入一个全新的领地。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能量在头顶盘旋,宛若云烟氤氲。 极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线条连接了上方和感应服,能量尽头,就在那根不知多长的轨道之上。有趣,俞白心想着。 台上的人在看门道,底下的人在看热闹。大部分人并没当回事,几千人的实际样本已经得到验证,几率实在太小了,安芷生,陈部孝,王优乃等人的成功,在很多人看来也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包括高三一班里的许多孩子们,觉得俞白会像之前的无数人般走个过场。 只有姜珂,她咬着手指,努力踮起脚尖盯着,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王优乃也在伙伴的簇拥中行注目礼。 场馆高层,会议室内。 “那就是你觉得会成功的人?” 周正雄观察了投影上实时画面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窗边,韦斯特已经挪动他熊般伟岸壮硕的身躯,居高临下,好奇地找到源能加速器上显眼的个人,“我看啊,这里头怕不是有……” 战场上练出的危机感令韦斯特止住,他瞥过头看到RRC分部高级调查官的女秘书对着自己虎视眈眈,没有说出余下的“黑幕”两个字。 但这并不妨碍韦斯特琢磨着俞白的脸,思考那个高级调查官女人的评判标准到底公不公允。 “一测便知。” 殷笑梨风轻云淡地说道。 …… 检测平台上一片宁静。 人们等了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安静过后,忍不住响起交头接耳。 “还没开始吗?” 不远处,搭起的一排简易帐篷内,技术主管困惑说:“还没开始吗?” “没啊,机器已经开了。”手下挠头。 “什么?那数据呢?” 连接粒子加速器的电脑,显示一切无波无澜。 “没反应?” 技术主管愣了愣,哪怕是不合格的对象,他们也将看到属于普通人的反馈。 这当下检测的时间,同样超过了以往。 他忍不住向手下的人问:“真的开了?” “开了啊……奇怪……” “重启下。” “是。” “……” 技术部门遇到程序方面的问题,俞白不知道这样的插曲,他抬起了头。 没有人看到,与天空方向平行的一双眼神,画风刹那地转变了,空旷深沉,艰邃至于哀败的眼睛凝视着空心的轨道,若有徐卿之等杭二职的人见到,一定会被如此突兀的漠然和冰冷冲击心灵。 像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第二次启动……感应源能……对象锁定……成功了!” 程序员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看着电脑屏幕上刷出的代码,欣喜道。 俞白那双没有喜怒哀乐,却又像是充斥了所有感情;浩瀚广袤,却又像是空无一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上面,穿过钢化玻璃,轨道的世界变成一条琉璃万花筒,迷离模糊。 俞白盯着终点的那个东西。 是一颗完美无瑕的珠子,如玻璃,如蓝色的水晶,静静地悬浮在特殊的容器内,忽然……咔——嚓! 珠子内部,钻出了一道裂纹。 无人听与见,在俞白脑中却炸响了惊雷。 “嗡——” 整座粒子加速器一阵疯狂地不稳定闪烁,随后咻地一声,灯暗下来。 “怎么,怎么回事……”技术主管分贝紧张到变形,“怎么关机了!” …… “什么?!” 会议室,总部代表一方全部变了脸色,数人甚至从位子霍地站了起来。 委员会、分部一方转过了头。 “滴滴滴!”“滴滴滴!” 校园某处,黑色的事物应激地颤栗起来,即将的死寂蜕变成了蓬勃的生机……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饥渴。 仿佛永远填不满…… “滴滴滴!”“滴滴滴!” “这是M值警报!”总部那边有人喊着。 “M值?”郑越水露出疑惑。 “M值,是一种无法辨明的力场,与辐射相近但反应又不同,对人体有害,数值越高,表示反应的程度越剧烈越危险。精神力越强的人受影响越小。”殷笑梨冷静地出口解释给同僚们道。 顿了顿,她面若寒霜,“但M值这玩意,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是神选之地的东西。” 会议室鸦雀无声。 …… “巨大钢铁现身校园,万人空巷,杭城盛况!” “天顶星科技!古国的隐忍!独家采访科研教授解密研发过程!” “击穿全市万人斩,合格者两人!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毁灭?” 一台拔地而起的仪器,一个强势现身的政府机构,一次适时推波助澜的文化节,四月二十二日杭城包括杭城的媒体新闻都对此进行了报道,而对于知晓内情者,明白背后是直属全力顶层,监管打击超凡力量的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却在惊疑中戚戚,既在震惊为何这股力量轻易地摆上台面,又在纷乱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引动了RRC如此作态。 总之,殷笑梨那平淡一嘴的提醒,RRC在杭二职的“摆摊位”,毫无疑问地夺走了文化节的焦点和重心,一度喧宾夺主,这在人们新奇过后,看到检测结果后才慢慢降下温来。 抛开粒子加速器的拉风外观,检测者的学生们的体验实在是乏善可陈。 换句话说,排了老长的队,最后很无聊。 所以后来除了拍照,就没人去那边了。 而加速器轮到俞白上台检测,最后产生的“故障”……最后被RRC当做无事的消弭了,落到教务楼顶层的会议室中,知晓其中意义的人也只是少数,更何况普通的学生们了,在大街的理解中,俞白自然是检测失败了。 而到第二天,加速器拆除,RRC的人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文化节开始回到了它原本的节奏。 四月二十三日,望着归于平稳的人流,俞白吃着一根糖葫芦坐在操场的台阶上。 昨日政府工作人员和连绵的帐篷那边,替换成了各种小吃摊,穿着校服或是COSPLAY装扮的学生行走期间,不时驻足掏钱,也有和穿了玩偶服的同学玩耍合影的。 “还是这个氛围正常嘛。” 姜珂抱腿坐在旁边,她拿着一根糖葫芦,不知从何下口,最后还是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上一颗的红糖外皮。 “甜甜的,青云道友,里面真的是苹果吗?”姜珂好奇地琢磨这熟悉的童年小吃。 “骗你干嘛。”已经再次嗦完一个的俞白吐出一个核来。 姜珂开始大胆地吃起糖葫芦,嘴巴旁很快粘上了糖渍。 少女随意地用舌头舔着嘴边,说道:“说起来,今天就是小春表白的日子了,不知道情况会不会顺利。” “准备都准备了,她应该不会遗憾吧。”俞白说。 经过第一天的意外打岔,在文化节的第二日,节日气氛回归,恋爱小分队的行动便要继续了,而定下的不留遗憾,小春表白王优乃的时间,便是今日下午。 小春邀请了王家前往摄影部观看社团自制的爱情主题影片,影片她们提前踩点看过了,就在最后一幕,在男女主借位拥吻,黑灯瞎火之时,小春拿出礼物,在最后一排完成心愿。 中规中矩的流程,但绝不会出错,若是王优乃拒绝,当事人都不会太尴尬。 “你说王优乃会接受吗?”姜珂含着一颗糖葫芦,瓮声瓮气,捧着脸颊望着天空,倒是幻想起来。 “不可能。”俞白断言道,“王家的大小姐肯定会拒绝。” “好冷静的侍奉社团部长。”姜珂吐了吐舌头。 “不然呢,还骗她啊。”俞白摇头,“小春同学自己也明白的,所以不是选在了没人的最后一排么,不然依她认识摄影部的人的关系,大可以放在第一排,并且配合地来一波快闪啥的。” “诶,快闪……青云道友你想得好周到。” 俞白谦虚地摆摆手。 而就在两人吹着微风,听着操场外一阵一阵的喧嚣,享受文化节中的安静时,还是有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姜珂小嘴微张,指着从教学楼朝田径场这边奔跑的两道身影,问道:“那不是小春酱和孙薇酱吗?” 俞白动了动目光,看了下时间,“都这点了,两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而且这匆忙的样子……俞白和姜珂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预感出意外了。 而事实果然,当小春和孙薇扶着膝盖,上接不接下气地撑在他们面前时,孙薇首先透露了坏消息:“礼物忘在家了!” “什么?”姜珂惊道。 俞白皱了皱眉,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很淡定的,看向面上表情已经是快急哭的小春,“这都能忘?” 小春特意化了淡妆的脸满是自责和慌乱,“我明明记得放在包里的,可为什么拿出来是一个便当盒……” 好吧,还有点好笑。 然而看着眼眶湿润,楚楚可怜的小春,俞白没有笑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女孩在原地打转,十分无措。“已经约好了人,电影马上开始了,要是不去要被优乃酱骂死的……” “我要从旁协助并压阵,给小春酱巩固信心,无法走开。”孙薇还是比较冷静的,她认真地对俞白和姜珂两人说道,“只好拜托到侍奉社团的二位身上了!” “拜托了!” “拜托!” 小春也双手合十,虔诚请求。 “好吧。” 这个时候了,作为接受了委托的侍奉社团两人,难道还有拒绝的道理吗? 没办法,几人马上做好了分工,立刻行动起来。 姜珂还没舍得扔掉糖葫芦,他们穿过人流,热闹的教学楼和校园路,出了欢声笑语的校园,来到了街道上。 直奔小春的家中,不远,就在走路半小时的路程,平时对方是骑车上学。 俞白站在街上,扫视四方,一挥手,“那就出租车……” 他偏头,看到姜珂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什么,还是改口了:“你想说啥。” “我知道小春酱的自行车在哪。”姜珂甩了甩手指挂着的带有可爱饰品的钥匙,“对方还把钥匙给我了。” “那我们骑自行车。” 嗯,丝毫看不出不和谐。 俞白在前,姜珂在后座上紧紧抱着男孩,校服在脚踏和车轮的旋转中飞舞,叮铃铃,叮铃铃,强化过的身体火力全开,一路风驰电掣,在路人偶尔的惊叫骂声中很顺利,他们提前赶到了小春的家,是一栋同样规制的带有小院的独栋民宅。 在小春家中敲门遇见小春母亲开门,十分通情达理,马上拿到了包着礼盒精心系着丝带的礼物。 而在学校那边,意外频频,电影提前开始了,早了二十分钟,怎么也来不及了。 小春一咬牙,在孙薇的鼓励眼神下,在计划的时刻,表白了。 “优乃同学,我……” 王优乃眼里疑惑,“有什么事吗?” “我,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啪地一声,孙薇捂脸。 王优乃瞥了情绪动作很大的孙薇,隐约猜到了今天这场电影活动是两位跟班私下的刻意安排。 “什么礼物?” “将棋,以后可以一起玩。” 小春从前是将棋社团的,边缘冷门社团。 命中王优乃以前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忽然想起以前的时光,当时和那两位已经去世的朋友们玩的是什么呢,好像是鬼牌,但其实,并在乎玩的是什么游戏,而是那种自在相处的朋友。 就王优乃愣神的功夫,那边的女孩涨红了脸,即使在黑暗中也异常明显,小春闭着眼豁出去道:“所以,我喜欢你!” “……” “……?!”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回学校路上,俞白骑着自行车,姜珂坐在后座,双腿晃着,少女看着流逝的风景,风吹气她的头发,她抱着前座少年的腰,突然想这段路程长一点。 唔,有点对不起小春同学啦。 “不知道小春同学的情况怎么样了。”她说道,“电影应该放到中段了吧,男女主产生误会。” “想不到前天她们挑了半天,居然是选了这个作为礼物。” “应该来得及。” 礼物已经拿到,接下来赶过去就好,少了一分着急的心情,少女零碎地说着话,而少年专心骑着车。 而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摄影部的影片已经放映在了结尾。 “刺啦……” 少年一个拐头,脚踏在地上缓冲势能,刹车停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路过了上次在四月二十一日的十字路口。 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繁闹的街头,好似一如往常。 俞白眯起眼,抬头看向太阳。 “诶。”姜珂撞到了他的背。 白日旁,飘来一朵突兀的乌云,就在即将走过正午时,遮住了太阳一瞬,底下大地为之一暗。 下一秒,光芒毕现。 人们照常行走,来到停在红绿灯的二人前,不得不分流绕开。 姜珂揉着脑袋,一只手还抓着他腹部的衣服。 “怎么了,绿灯不走吗?” 俞白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既视感。 这个画面,这个突然的心悸感,在周四文化节开始的前一天,他也感受到了,就在这个路口,城市的中心。 风再吹起,俞白闻到了污秽不堪的味道。 在他的视界里,大量的“黑烟”再次升腾! 并且比前日的更浓,更剧烈! 他的眼睛已经在不知何时变成了黑红色。 看着大量粗细不一的“黑烟”,他深深吸了口气。 绿灯快倒数完了,地铁的入口,高楼的玻璃内,远处遍地,都在升起病毒异化征兆的迹象……整个杭城,俨然成为黑色的海洋。 俞白明白,只有他能看到。 只有他能隐隐听见回荡在城市的无形啸音,母体“黑泥”知道被数股力量盯上,于是发动了提前的反击! “姜女士。” 俞白想起了上回他严肃地对少女说的话,然而,上一回,姜珂还是坚持留在了这里,俞白内心的忧患决堤而出。 “什么?” “接下来,这座城市可能会非常危险。” “诶,这么突然?” “就是我前天跟你说的。” 姜珂沉默起来,她抿了抿唇,反而更加抱紧了俞白,“我不走,我要和青云道友在一起。” “……” 俞白已然无法再劝。 同一时刻,随着城市的邪能愈发膨胀震动,他再次感受到了身体意动,上一次吸收的RC细胞彻底转化为能量,眼睛如高维投影,无数的权能雨后春笋般悉数回到了身体,俞白握了握拳,体会着充盈与无所不能的强大力量。 阳光洒在杭城的街上,一些人突然头晕倒地,有人摸着鼻子,和同行伙伴尴尬地笑着询问是否有纸巾。 异变正在庞大的城市中累积,路人凑上去围观,产生迷昏者的周遭自然形成了一圈瞩目,从上空俯瞰繁华的市区,大厦起伏,人们黑压压地穿梭在高楼间的方块格子,这小小的人墙在熙来攘往里是如此不起眼。 望不到尽头的摩肩接踵,老婆婆停下来,努力地堵住流血的鼻子,也有忙碌的上班族仰着头,继续打着电话快速地走过。 围起一圈,指指点点说话的人墙越来越多。 各地四处,谈论的声音变得统一…… 有好心的人伸手推迷昏者。 “喂,先生……” “喂,这位女士……没事吧?” “老狼,你昨晚睡得很差吗,怎么一直在流鼻血?” “该死!这个鼻血……啊,我不是再说客户您,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 “妈妈,我的血止不住……” 俞白拉着姜珂,站在十字路口,就是被这样的被无数混杂不同,却又逐渐奇异融合的声音包围起来。 俞白看得清楚,姜珂也在俞白说话转变的愣神里回味视线中的庞大人群,他们看着仿佛与往日一样运作的人流不断出现变化,断裂。 红灯下,对着他们鸣喇叭的汽车驶过身边,似乎歪歪扭扭,透过车前窗,姜珂见到司机面目狰狞。 “啊!” 姜珂抓住了俞白的衣袖,结巴地说,“青云道友,你刚才,说了什么?” 215.战斗 各式各样不详的迹象已笼罩城市,呈现在他们面前,姜珂觉得现在这一刻好诡异,好想逃离,如果她记起看过的恐怖电影,一定会表示此时杭城的既视,好像生化危机里丧尸爆发前惊悚鼓点的氛围。 俞白抿着唇,就在他前面的路牙边,就有一个男人向一个带孩子的母亲索要餐巾纸,随后各自望着滴答滴答,染红的两滩水泥地沉默不语。 母亲抱着孩子跑了,那个男人退了两步,犹在试图抬手,提醒那位主妇,把孩子横抱着吧,你白色的披肩,就要洗不干净了。 不详的紊乱在极短的时间内蝗虫过境,扩散所有人的世界,逐渐,有普通人在心悸地停下,茫然张望了。 再次感受到透过紧紧抓住的衣袖,女孩传来的不安,他按住对方的手,明白脱口的“离开城市”并不实际。 “你快回学校。” 这样的吩咐似乎传达不了多少的安心,然而姜珂看着俞白严肃的脸,也明白这大概是目前最稳妥的庇佑之处。 “快来人啊,这边……” “没有呼吸了!” “现场的医生——” 有人开始呼救了。 当未知病毒所带来的不适症状加剧,也将人群各地的反应刺激得剧烈。 可这远远未到结束,接下来,是真正可怕的“异化”。 俞白皱眉不语,忽地,他察觉到身旁的女孩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奇怪地挥了挥手。 “青云道友……我怎么回去?”姜珂说道。 “打的,坐出租车。” 这还用问吗?难道日剧跑啊。 姜珂表情快哭出来,“我没有钱。” “……”俞白想起来。 在少女的愣神中,俞白仓促推动,“这个时候先上车!付钱的事离开了这里再说!” 这种时候,少女懵懂地点头,她老实地接过,马上跑到路边招手空闲的的士。 临街一家商铺的玻璃猛地碎裂,一个人影砸进了司机刚刚打开的后车门里。 服务周到的出租车司机人傻了,姜珂同样愣住。 漂亮大楼和广告牌下的街道安静了许久,下一秒,尖叫虽迟但到。 田浅静洞心骇目地望着眼前扭曲的男人。 吉亮,同一个公司内的同事,在她刚来实习时就表达了仰慕,随后进入不胜其烦的追求,明明田浅静在成功竖立社里的人际关系后,便果断向对方表达了不想恋爱的意思,谁知男人还不放弃,几个月来不依不饶。 今天也是如此,难得提早下班的午休,她和好友来到这家XHS上颇有名气的咖啡厅,排队点单呢,吉亮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热情地要请客。 田浅静看着男人的脸,差点笑出来,拜托,你很丑诶。 好友为她说了两句话,委婉透露自己已经和山主管交往了,吉亮表情一时就接受不了了,不过田浅静知道以对方的性格不会怎么样,何况是在人气咖啡厅的前台这种人多的地方。 “田浅静,当初你实习时送我的巧克力和纸条,我会当作珍贵的东西保存的,最后,祝你幸福……” “诶,是这样吗?” 田浅静歪起脑袋。 “田浅静……你不记得了吗,那个春天,我还送了你一条项链……” “好像丢掉了哦。”田浅静俏皮地说,“还有,以往不要叫我名字了,我怕山主管误会。” 吉亮呆立在前台,破防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感觉嘴巴湿湿的,抬手一模,全是血。 吉亮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众目睽睽,他脸涨的通红,衬衫由红转黑,他的喉咙和胸腔很痒,痒得他想大叫。 他已经分不清身体深处的是愤怒还是酸楚,他叫了出来,发出来的声音到后半段却拐调,变成了意义不明生物的吼叫。 男人睁大着惊恐的眼睛,绿色的粗壮大手撕开了他的上半身。 腥臭物飞扬中,从吉野身体钻出的半个绿色巨人因为上下怪异的体型,很不协调,一挥手,田浅静的好友不见了,再后面已是玻璃大片大片碎掉的声音,聒噪的汽车警报。 田浅静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半人身,一半巨手的怪物,瘫坐在地上。 粗壮如水桶,肌肉膨胀到爆裂的巨手,一只伸向了咖啡厅外面,一只笼罩了她,田浅静话也说不出来。 噗嗤,然而,头顶的黑影马上消失了,她看到绿色巨人捂着断裂的手臂痛嚎。一位清秀的少年在外面的街道上,折断了巨人的手臂,拉起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没事吧?” 俞白看了眼砸烂的出租车和死透的女人,说道。 “嗯……嗯,没事。”姜珂乃呼呼喘气,镇定地点点头。 “走了,快离开这里。” 姜珂紧步跟上,彭地一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白领从早已跑空人的咖啡厅里出来,对方显然是吓破了胆,扭到脚,高跟鞋滑出地面后狠狠摔在姜珂面前。 “啊,咿,呀……” 女白领紧张地嘴里挤出含糊音节,拼命朝姜珂伸出手。 姜珂下意识去扶,她看到了长发下对方在流鼻血。 “呜,咿……” 一颗颗宝石,不停地在女白领嘴里吐出来,直到女人的眼睛,手,脚,也都变成了晶亮美丽的石头,抽搐不动。 咖啡厅的异化是序曲,在这之后,接二连三的异化爆发了。 那些被人群围住的昏迷者突然暴起,扑向最近的活物,直接一口咬下撕下大片血肉。那些口鼻血流不止的人颤抖地或跪或坐,惊惧不已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恋人抱着他们,亲人摇晃着他们,陌生人躲避着他们,一部分的异化者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便凭空爆开,一团漫天烂肉。 杭城迎来了真正的混乱,马路的车辆失控,街道两边起火,人们的哭喊,不可置信地恐惧奔跑,姜珂紧紧地拽着俞白的衣角。 她只有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角,踏过残败的街道,城市在眨眼间就凋零了,她恍若是踏着地狱的尸山血海,这样美丽的街市,平日她只能闻到女人的香水和奶茶的香气,现在火焰燃烧,血腥气无穷无尽地往她鼻腔里钻。 这一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吧,姜珂突然心想,她麻木见到远处一个男人被一头怪物追赶,逼到墙角,淹没在马赛克飞溅里,她一下浮现出咖啡厅那个向她伸出手的女白领,那个女白领捂着嘴却不断吐出刮着内脏的钻石,眼睛睁得老大,血丝密布,她却透过那些血丝,看到下面挤上来的石头…… 姜珂呕吐起来。 “你没事吧?”俞白瞥了下虚弱苍白的女孩,“吐好了还要跑。” 是啊,是连恶心得要吐也得抓紧时间的关头,姜珂一下清醒过来,用袖子抹了抹,说道:“走吧。” 俞白打量会,点点头。 街道的路已经不太好走了,不止要提心会不会有车辆歪头冲进来,也因为随处可见的异化怪物,再加上混乱的无头苍蝇似的人群……俞白一开始是阻止了好几起异化怪物的追杀普通人的,但不久便放弃了徒劳的努力。 太多了,根本杀不过来。 视线所及,四面八方都有生命在挣扎,珍贵的生命就不珍贵了。 这样下去,本就速度快不起来的他们几乎要停留在原地,还有被合围的风险。 离开杭城中心的路上,俞白也观察着大量的异化者。 其实异化怪物并不强悍,强弱有别,哪怕对于普通人而言,也有能够徒手对抗的弱鸡,甚至有组织冷静点,大部分异化怪物都能对付。 但被恐惧传染的人们只是在被一边倒的屠杀。 而这个病毒,最危险的显然不是异化后的生物强度,而在于它匪夷所思的形态。 目前所见较多的昆虫向异化,并不占据主导。 有只长出两根獠牙,也有整个脑袋变成熊或狮子的,甚至有长出枝叶,成为一动不动的树人;器官单独异化,身体部位异化,全身异化……动物,植物,非生物…… 人能想象到的,想象不到的,变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 “那只母体……” 俞白望了望飘来黑烟的天空,远方的大楼着火了,他蛮担心对方会贪婪地成长到什么地步。 “完美的进化啊……” “青云道友!” 姜珂忽地拽了拽他,指向某处。 他们因为道路堵塞,追尾的汽车造成远比怪物更大的破坏,钻入百货,准备穿过商场外的天桥,重新沿着川线离开杭城。 大概有近百人的逃难人群,在一层的中庭奔跑,尖叫哭声汹涌混乱,但这只是一路上相似景象的其中一个,俞白顺着姜珂的手指,看见了一堆瑟瑟聚拢的校服。 “是我们的同学。”姜珂激动说,“好像,都是我们杭二职的高中生。” 除了杭二职,帝都艺高和杭四男高的校服都有特色,很好认。 “文化节都跑出来玩了?” 俞白顿了顿,他自然看出女孩眼中希望救下同学的希冀,即使她不久前仍在被霸凌,那些同学她也不认识不相干。 “有剑吗?” 俞白扫过逃难后方,竟是十几个极像哥布林的绿皮肤矮人,身上还挂着人类的衣服,不伦不类。 有一只拎着消防斧的哥布林大一号,冲在最前,小头目无疑。 真有点好奇这种“聚集性异化”是什么原理。 网吧? 姜珂却还在思忖着男人的话,“刀剑……” 女孩看了一圈,摇摇头,“商场没有卖这个的。”她也看到这回怪物人多势众,恐怕觉得俞白同学需要一把御敌武器。 人群纷乱地经过了他们。 姜珂历经数劫,已能克制恐惧,再者俞白同学就在一旁,她小脸紧绷住。 “救命啊——” “快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天呐!怪物追上来了!” 大号哥布林一个冲刺飞跃,终于追来天降! 可惜碰巧它斧头砸下的是俞白的位置。 它起飞到二楼商铺,不知所踪。 小头目飞得太快,哥布林小弟们还没感觉,它们依然扑上,撕烂了人群,所有人顿时发了疯地四散逃跑,谁阻挡脚步就竭尽全力推翻。 那群高中生们便在其中飘摇,大部分女孩一下跌倒了,嘤嘤哭起来。 “这下要死了呜呜。” “凭什么这些猥琐怪物刚才只追帝都艺高的人啊,呜呜……” “对啊,她们哪里好看了,现在追我们呜呜。” “岂可修,我还是处男啊……” 聚到一起的旅馆学生们,看来并不团结。 俞白留意着楼上精英小怪的动静,姜珂已经抄起一把家具城的椅子砸向一只企图扑向女孩子短裙的哥布林。 “几!”那只哥布林痛的怪叫。 有杭二职的学生吃惊地看着相同校服的姜珂。 “谢谢你,你是……”被施以援手的女生踌躇地说道。 “不用谢。” 哥布林愤怒地转头攻击女孩,姜珂没了偷袭之利,扔下椅子跑到俞白身后。 “……” 俞白踢飞了哥布林,无语地看向好生躲着的女孩。 还是没吐槽什么,他目光在凌乱的地上找到一个目标,四五只哥布林已经面目凶残地逼向他。 “这个也能凑合。” 俞白捡起了一根树枝,握住一端。 俞白简简单单,用树枝,来了一发。 而在外人的视角,少年的气质化为了风,化为了飞鸟。 惹得七月的太阳光开始晃眼,高中生们看愣了,只觉少年握住一截树枝像握住了剑,轻盈乘风,仿佛马上将要消失。 怪物只发出了短暂的尖叫,面前的四五只哥布林化为了血雾。 俞白低头看了眼手,树枝不出奇然化为了齑粉。 “好,好厉害……” 姜珂目瞪口呆地看着俞白秒杀哥布林小怪。 然而怪物的追杀并没有结束,四周还在响起着人们的喊叫,彭! 一只庞大的绿脚踩在商场光洁的地板上,裂出不和谐的纹路。 “吼!” 大号哥布林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了,第一时间就是回来找场子,在小弟面前重振雄风。 可能估计连它自己都不明白刚才是怎么输的。 从二楼跃下,大号哥布林看了看找不出完整尸体的几个小弟,残暴地拍胸砸地,然后朝天长长地嚎叫了一嗓子。 各地响起哥布林尖细的回应。 去追杀四散人群的小哥布林都回来了,甚至商场另一端的大门被巨力轰然打破,一只体型更大,上身极为粗壮的哥布林带着三两只小怪加入了战局! “又是一只精英怪。” 俞白瞧视一眼,转而看回嚎叫呼唤同伴的斧头哥布林,这个病毒,到底是路子野。 浑身蕴含恐怖力量的肌肉哥布林,并没有与斧头哥布林站到一起,并且眼神不善,看样子它们关系没有那么好,只是为了狩猎而短暂合作。 不过在俞白的心中倒都是一样,他比较苦恼没有东西可以打在怪物们身上了,有这么多的怪,还这么壮,赤手空拳很难看的。 三所学校的高中生们瑟瑟发抖,本能地聚在看起来最强的少年身后,但如此多怪物的包围,相识较短的少男少女们内心并不认为俞白能解决这样的绝境,不少人依旧绝望地瘫坐闭目。 青云道友,你还行吗?” 姜珂还算冷静,知道问大腿的情况,她看到俞白拍掉手里的树屑,有些着急。 “这里有剑!” 这时,突然有一道嘹亮凛然的女声,让人心神一振。 然而,少年在终于拿起一把勉强可称之为剑的武器后,所展示的力量再次让葵樱花的身躯上下紧绷。 “青云道友,你这次要用什么招数?” 姜珂看着俞白掂了掂竹刀,敏锐地想到问道。 “招数?” 俞白笑了下,“哪有什么招数。” 他一边说着,一边便动了。 “剑嘛,大部分人都是会用的。” 姜珂耳边飘下了这样被剑道从业者听到会打人的话,男人的身影,已然闪烁到肌肉哥布林的背后。 一般杀人的时候,俞白习惯先把利刃送进敌人身体里了,再说场面话,以后要改叫杀怪,但结果是一样的。 “肌肉怪,你一身绿的,再这么大,知不知道很像绿巨人。” 肌肉哥布林转过了脑袋,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吼叫,却喷出墨绿的血水。 俞白先一步抽出竹刀,奔向了他处。 肌肉哥布林以拉风破门的出场惊艳了所有人,无法想到那竟是它最后的告别。 浑身的恐怖实力发挥不出丁点,就一剑穿喉,沉重倒地。 斧头哥布林马上步了后尘。 扑通,扑通,扑通,学生们看不清俞白快到花眼的速度,仅有一下一下怪物倒地不起的机械场景。 光影刀剑,半空中留下模糊的气流,须臾消逝前,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俞白在一地的怪物尸体中走向呆呆的孩子们,甩了甩竹刀,背后有商场里的东西轰然倒塌,他当然不会回头去看。 骤然,俞白眉宇一动。 他转身看向坍塌的地方,那是一家一层的药妆店,几排货柜倒下来,露出后面的墙壁。 一个老人,镶嵌在墙壁里。 眼珠灰败无神,恍若死神地看向他们这一方人。 俞白想起了RRC提供的简报。 【公寓门口坐着的一个老头上。】 【老头很老了,靠坐在一张同样老的木头板凳上,身后就是斑驳的墙,对方闭着目休憩,像是一棵凋零的歪脖子树。】 【对方似乎对他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漠不关心,眯着的眼睛都没张开一丝。】 这是那个老人。 一股难以言说的苦闷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陆续有学生发现了墙壁中的老者,然而竟没人出声,灵异的景象使他们噤若寒蝉。 一名杭四男高的男生突然倒地,翻起白眼。 空气里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氧气在被抽离,这群高中生中开始不断有人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出现幻觉。 “哦,精神攻击?” 俞白认真看了看,这名老者也将眼珠子对准他。 无数的负能量山呼海啸地从天而降! 俞白还是老样子地看着老者。 甚至眼神透露出信息,还有吗? 老者那张老树般干枯的脸有了细微的表情,面皮抽动了两下。 墙壁豁然如活物涌动,它迅速地缩了进去。 俞白不禁笑了下,空气中的精神威压并未消失,对方没走。 不知哪里传来轻轻密集的说话声,细听则什么也听不见,那是来自虚空处,不可名状的低语。 “装神弄鬼。” 他扫视一圈,此时商场中庭已经没有能够站立的人了,学生们刚刚从哥布林的追杀中缓过劲,便又纷纷陷入更严重的昏迷群状。 最先倒地叫太郎的男生嘴里已经吐出了白沫,恐怕再过一会,就要没救了。 商场东南角,与刚才药妆店几乎是相反方向的一家服装店里,灰眼老者谨慎地在一堆挂起的衣服后面显露身形。 猝然的剑光照亮了中庭。 发生得如此平静又惊艳,快到极致的剑光像升起的太阳般轰然闪耀了整座商场,顷刻连刺目闭眼的想法都未升起,便被黑暗吞噬,尽数收敛封于一束—— 因为光射入了黑暗。 铿! 灰眼老者身后的墙壁寸寸碎裂。 狭长的竹刀直直地插在了它的脑袋上,整柄没入,它几乎没有做出多余神情反应的机会,“轰!” 一圈劲道的气浪堪堪暴起,尖刀似的斩过服装店,店里的所有衣服在这席卷狂乱中掀飞撕裂,衣架撞开,最终露出了以灰眼老者为圆心的破烂藏身之所。 远远看去,仿佛炸弹轰出的大坑。 “你就是母体吧。”俞白说道。 秉持着先动手后发言的良好传统,他还保持着扔出竹刀的动作。 话说完,他朝对方走去,半空中的精神威压已然消散。 病毒母体没有给予俞白答复,而是只留下了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 咔,咔擦…… “哗啦啦啦……”成千上万的黑红小弹珠滚落在地面,四散逃逸,钻入排气扇,水管,下水道等各种缝隙。 俞白尝试碾碎了一些黑红珠子,但显然不一网打尽是没有效用的,几个呼吸之间,黑红色的珠子就全部吸进了地下深处。 “看来挺难缠的。”俞白暗道,他确认刚才对方被他秒杀了,但生命气息消散了一瞬,便用了这身外分身的保命招数逃了。 与病毒母体见面了,可想而知所谓灰眼老者只不过是对方的其中一个载体,想要多少有多少。 母体的离去,使商场有了片刻的安宁。 暂时也不会有其他异化怪物敢靠近这里,俞白有些感到棘手地看着地上一票学生,总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十分钟后,逐渐有人苏醒,一番过程自然是恐惧疑惑加茫然痛苦的。 姜珂是最早醒来的一批,在简单了解状况后,主动和其他人一起照料起同学。 “你是……俞白同学吗?” 杭二职的学生认出了俞白,再三瞧视后才敢确认。 起先人慌马乱,俞白又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战力,即使有不是一班的学生觉得面熟,也是有些不相信的。 俞白大方承认了身份,他在杭二职时日短,但名气不小,何况很可能还要带着这些人回学校,后面是不可能瞒住了。 “天呐!俞白同学,路上真的太恐怖了,突然街上好多人就病了疯了,然后变成了怪物……” “还好有俞白同学救了我们……” “呜呜,我想回家……” 学生们都安然醒来,幸运地没有什么后遗症,如今稍稍得了喘息的功夫,他们向唯一的可靠沉稳者诉说着,向幸存的朋友诉说着,其实话语内容大部分是无意义的,但不说点什么,他们真的太迷茫了。 俞白低头凝望,商场头顶的玻璃穹顶射下来了下午的太阳光。 其实趁灾难刚刚发生,让学生们直接离开混乱的杭城是最好的,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对当地政府部门不抱希望,非自然现象应对局那边,能做到什么程度同样是个未知数。 灾难的规模,显然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然而离开城市,这么多人,又有各种不一的伤者,很难保证路上不出意外。 叹了口气,他虽然对于转学来到杭二职,并不如何在乎,抱着游戏随意的心态,但学校那边可能幸存的学生,他终归要去一趟。 和几名临时组织同伴,有信服力的学生商量后,这支来自三所高校、二十来名的学生队伍有了统一的行动方针。 “日落之前,我们要回到学校。” 216.惨状 虽然决议有了,但想完成在如今灾变局面下却并不简单。 首先要做的是确定路线。 若平常时日,坐小半天地铁就到了,上午时的学生们就这么来到市中心,可发生异化灾难后的地铁站,估计已经成为了比地面上更恐怖的地狱。 “空中电车呢?”一名杭四男高的临时领头者提议道,据说是男高的学生会副会长,他小心地看了看俞白。 他可是知道自家会长陈部孝,在文化节第一天和这位名叫森川俞白同学的冲突! 然而眼下么,男高的学生们肯定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帝都艺高的临时传达组织者是借给俞白竹刀的剑道部部长,外表相当冷艳但性格似乎偏于古板的黄葵樱;而杭二职这边,则是姜珂。 女孩是跟随俞白来到这里的,与俞白这位唯一武力保障的沟通自然落到她身上,另外姜珂勇敢和哥布林打架的表现,也是没人争议的重要因素。 至于姜珂在学校是边缘人被欺负这种高年级众所周知的事情,学生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如果电车驾驶员还活着……” 杭四学生会副会长的话没有说完,俞白指了指一个方向,众人看到了远处从路架上翻滚到地面的半截电车,触目惊心,好嘛。 最后似乎只有步行这条路,他们需要先沿着川线,过好几个路口,穿过手站,一直进入表应路,才算安全出了城市边缘。 杭二职同样在表应路郊外。 总程算了算,其实还行,傍晚前步行勉强可以到达,然而,如此多的人数,有伤员,沿途阻挠,意志力…… “轰隆隆……” 学生们怔怔地看着俞白开着一辆撞破了一个车灯的大巴,刹车,拉手刹,停在了百货外。 “还愣着干什么,几十米外好像有怪物过来了。”俞白摇下车窗,淡定道。 二十几号人手忙脚乱地上了这辆不知从哪“借”来的大巴。 “青云道友,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 上车坐稳后,俞白猛地踩油门冲出去了,一路进档,开在路况复杂的街道上。 姜珂好奇地问,代表了学生们的想法,“车是哪来的。” “我不会的很多,只是你们还没看到。” 前方有几个歪歪扭扭失去人形的身影挡住去路,俞白礼貌地按按喇叭,然后碾了过去,大型机动车而已,虽然没特意学过,很简单的。 “车是怎么来的,脑补下就行了,没啥好问的。”俞白打开雨刷,擦掉溅在车前窗的不明血肉,前几排的学生后知后觉看到了大巴驾驶位上遍布的鲜血,还有到处含有裂纹或碎掉的玻璃,血迹虽然干涸了,但仍能感受到这辆巴士遭遇过的惨剧。 俞白轻描淡写杀怪的表现,彻底震住这些小朋友了。 有人会被这股平淡下的漠然感到疏离和胆颤,当然也会有人对此感到敬畏和崇拜的。 黄葵樱无疑陷入了强者崇拜之中。 大巴车平稳行驶着,过了一个隧道,已经离开了步行街中心,情况相对安全,俞白抽空往侧旁看了眼。 一看差点让方向盘歪了,黄葵樱坐在他的侧后方最近的位置,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有事?” “没有事情哦,俞白阁下。”不对劲,少女在用奇怪的尊称称呼他。 俞白再稍移视线,发现姜珂在后面一排的座位上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前面的黄葵樱。 作为在两世为人中,拥有丰富类似情景经验的男人,想了想就懂了…… 应该是上车的时候太乱,姜珂觉得被抢了座位。 俞白不会理会这般无趣的事,他对黄葵樱说道:“对了,你借我的竹刀……不小心报废了,抱歉。” “不,请您务必不要这么说。” 黄葵樱丝毫不介意地摇头,企盼道,“它在您的手里到达顶点,是它的荣幸。” “……” 俞白还能说什么呢? 他把准备赔对方一把的话都憋回去了,生怕少女因此生出节支。 “俞白同学,要不用我的竹刀吧!” 忽地,一名同样是帝都艺高剑道部的女孩热心地冒出来,凑到前排,递出长盒,“虽然品质没有葵部长的好,但也希望能帮助发挥点作用……” “顺带一提,俞白同学你的剑道真的太厉害了!”女部员眼里满是小星星。 俞白开着车,一时腾不出手。 黄葵樱接过了部员的新竹刀。 她皱眉道:“轻浮!你这是在给俞白阁下道德上的压力吗?” “啊?”女部员懵。 “我们也是半个剑道人,平日练习,昼出夜伏,那么多的汗水难道是花架子吗?别忘了,我们部是拿过全国奖项的。” “去年我们没参加啊,奖项不是被杭二职的剑道部拿走了嘛,如果说的是前年……可是前年的比赛也全是你一人打遍……” “好了,别说了!” 黄葵樱看着被自己批评低下头的部员,凛然说,“这把竹刀也配不上俞白阁下的剑术,所以就先由我收下吧,我会来分担保护同学的压力。” “我明白了,部长!” “……” 后方的姜珂听得小嘴微张,半张脸又往下缩了缩。 这就是总部在帝都,来自大城市的女生吗,好厉害。 俞白耸了耸肩,一把普通的竹刀,有没有对他来说都差不多,有武器更像是为了方便和效率。 四月二十三日,午后西斜的日头,大巴车冲过了混乱的街道。 无数人往外逃离,逃离杭城。 玄武路西侧郊外的公路,大巴车平稳地行驶着,相比最初在商场外见到它破碎一个车灯的模样,巴士更加破旧了,短短小半个下午,仿佛开出了上万公里的里程。 表面多了许多血迹,漆皮脱落和刮痕,透过灰扑扑的窗户,车内人的脸也蒙上了一丝风尘的色彩。 但仍然顽强地行驶着,发动机燃烧掉最后的油料。 车内的气氛不是很好,俞白打开了电台。 信号都很差,咝咝啦啦的,像是音准肆意的琴,一些电台干脆已经关了,大部分则是政府通报紧急事态的发言,这些无用的焦虑已经听烂了。 俞白寻找能听的频率,有时扭快了,城里求救的讯息会一闪而过。 后排,二十几名离开市区的学生都聚在一起,度过初始的惊慌,只剩下茫然。不同学校,之前的摩擦,这些在生死面前无足轻重,他们至多把目光放在最前面那个,平稳开着车的男人的背影上。 不管对方是什么,只想回家。 俞白终于找到放歌的,便停下来,悠扬的旋律透过音响,穿过了灰扑扑的玻璃。 “呼喊着心灵的某个深处……” “总是想做个激动人心的梦……” “纵有数不尽的悲伤……” 俞白有些惊讶,大灾变了还有人放千与千寻的主题曲呢,一曲结束,重复的旋律开始播放第二次,他大概想到,这是电台的职员跑了,留下仍在兢兢业业运行的机器。 此刻大巴车正驶在城市与郊外之间的田野,修缮干净的公路两侧,是美丽的花圃和山丘,几座白色的小房子点缀在田原上,这就是春分吧。 俞白打了打方向盘,一辆着火的警车飞快地从窗外掠过,一个长着好几个脑袋的警察停在路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远去。 好几个学生都觉得和对方对视了。 不知不觉,他们似乎也麻木了些,沿路他们看到了太多事物被破坏,往日新闻将大书特书的谋杀案,变成了居民的尸体不要钱地躺在各个角落,无人问津。 在城里,他们其实能看到许多同样在往外撤离的人,还有几个警方紧急设立的关卡,但出了城,十几分钟才能看到歪扭行驶的轿车。 希望步行街商区里的人选择躲起来了,而不是更糟糕的后果。 “……生存及其死亡的不可思议……” “花与风与城市都是一样……” “啦啦啦……” “噜噜噜……” 旋律回荡在安静的大巴和静谧的田野间。 帝都艺高的女部员,一直低头按着手机,直到屏幕亮起了电量不足的提醒,她抓着黄葵樱的衣服,泛着泪花,“我还是联系不上妈妈。” 手机信号在灾变开始后就变得异常不稳定,学生们早就打过了警局,打过了家里,有人运气好,和亲人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便是一阵大哭,都是十七八岁爱要面子的年纪,更多人会把头偏向车窗外面,不分男女的抹起眼睛。 “没事的,政府肯定会想办法救援的,别担心。”黄葵樱能做的只有抱着部员安慰。 这些便组成了逃离杭城的后半段路程。 中途遇到了一个加油站,俞白看了眼表盘,便停下车。 他独自进去检查了一番,工作人员自然全跑光了,油管垂落在外面,可能是路过的司机加完没放回去。 没有危险,一群人在原地简单地休整。 俞白刚捣鼓完加油机,给大巴加油,他手机一阵震动。 买了手机后也只有打过没几个人的电话,俞白拿起一看,不出意料是殷笑梨的。 他叫来姜珂,嘱咐对方看着点并演示了下,走到外头。 “喂?” “你怎么样?” 殷笑梨声音听着有些沙哑,话语风格在混乱的背景下更加言简意赅。 “没事。” 俞白听到殷笑梨呼吸了几次,对方说道:“黑泥出手了,病毒异化大规模爆发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范围很广,传播很快。” 殷笑梨声音里藏着无法抑制的疲惫,“在一开始杭城全区就沦陷了……甚至南面的魔都,东面的衢县,湖县,相继传来了异化汇报……杭城是无可争议的源发地,现在对于这种病毒,科学控制的可能性很小。” 俞白了然,就是要武力封锁。 估计上头快疯了。“现在对于杭城,及周边,执行的是只许进,不许出。”殷笑梨断道。 俞白接不了什么话。 他带着一帮学生,虽是离开了市区中心,但只能说暂时远离了怪物最集中最危险的位置,但随着时间推移,异化怪物们是会活动的。 杭二职在玄武路,仍在封锁的范围里。 殷笑梨顿了会,说道:“你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有,我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家伙。” 俞白说,“估计是母体。” “什么?” 殷笑梨声音一紧,“结果?” “跑了。” “……” 俞白简要描述了下母体的状貌和能力。 殷笑梨听完,语气极其认真,“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如果是合作……” “不是和和气气地交换情报,也不是点到即止的友好交流,而是真正地使用你身上强大的武力!” 俞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虽然他懂得殷笑梨一方背后的官方的着急。 殷笑梨觉得有些失言,她等了等,叹了口气。 “你有看见王优乃吗?” “没有。”俞白说完,问道,“提她干什么?” “她可能是这次文化节灾难辐射延展出来的关键人物!”殷笑梨肃穆道。 “……好吧。” 俞白语气不是那么有反应,毕竟他已经预料到了。 而电话那头,似乎也记起来,少年曾经午夜探查王家的事迹。 “王优乃应该在学校的放映室。”俞白道,“我早上和小春和孙薇接触过,她们在一起。” “你们?”殷笑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太相关的人员之间有事。 “小春这个学生要向王优乃表白。” 殷笑梨愣了愣,“你们真会玩。” 然后她苦笑起来,“希望平安无事。” 电话二人互相沉默了少顷。 就在殷笑梨以为对话如此收获甚微地结束,男人突然开口了。 “我现在也在回杭二职。” “预计傍晚前到达,那里在市郊,位置你知道。” “我知道,现在出了这事,RRC的重心可能布局在全市了。之前所有文化节的情报,可能都只是烟雾弹——敌人的真正意图,怕是整个杭城作为献祭仪式!” 那边传来错觉般的咬牙咯吱声。 非自然现象应对局的高级调查官没有说话,如今整件事浮出水面,阴谋现身,逻辑已经明朗了。 难怪在杭二职,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什么黑泥。 黑泥就在市中心。 “我路上救下了二十几个学生,都是参加文化节,分别来自杭二职,帝艺艺术高中,杭四男子高中……我开着一辆手动挡破了点挡风玻璃的大巴,等回到杭二职,那里地处偏僻,作为引诱RRC的地方,怪物一定不会多,想必还会有很多幸存的学生。” 殷笑梨踌躇地听着,很多东西她都知道,对方也知道她知道,男人说的过于详细。 过于重复和赘述了。 “你的意思是……” “你想办法,送这些学生到安全的地方。”俞白说道。 “事成之后,我们一起进市区把母体杀了。” 孤零零屹立在路边的加油站在暖风中却显得莫名萧瑟,碎散的纸片随风飘逝,电话挂断了,此时油也加好了。 殷笑梨在电话中明白了俞白的心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俞白回去从姜珂手中接过油枪,看了下价格,“现在油价真贵。” “诶?”少女没反应过来这突然的话题。 “还好不要付钱。” 俞白像是对着空气说道,然后摸了一把仍在琢磨意思的少女脑袋,“国际油价老是涨,小朋友不知道正常。” 被突然按头,姜珂发出一阵小猫闷哼的不满声,“不要叫小朋友,我们可是同龄!” “是的是的。” 俞白笑了笑,“一路上我们的姜女士同学表现非常好。” 这下反倒是少女变得扭捏,她不好意思地收回双手背在身后,“还是要依靠青云道友的。” “咳咳!” 两人的打情骂俏在一阵咳嗽声中打断了,黄葵樱不知什么时候脸颊红扑扑地走了过来,同样把手背在后面,胸脯的帝艺校服撑得鼓鼓囊囊,她拿出了藏着的矿泉水。 “俞白阁下,你要喝水吗?” 姜珂有些胆怯地跑开了,既是还没适应公开撒狗粮的行为,另外对于来自杭城的时尚厉害女生,刚才在巴士上的情景让她明白此人不能等闲视之。 俞白瞧了黄葵樱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也确实是有些口渴,大方接过来仰头就喝。 黄葵樱小心瞥了几眼少年滚动的喉咙,偷偷咽了口口水。 “那我就不打扰俞白阁下了,我们帝艺的同学已经回到巴士上可以准备出发了。” “好的。” 俞白点了点头,扫视过油站。 这里的情况还算无人清静,工作人员都跑光了,异变时间还短,也没有什么大的破坏。 巴士开到一半才察觉运气不太好这辆车居然是接近空油状态,而他顺路加油,学生们则是三三两两的下来透气,同时在油站的便利店里搜刮了一些食物和水。 一下午的奔波,大家都是又累又饿又渴。 俞白想了想,干脆让里头的杭四的男生们多搬了一点物资,巴士上空间还非常足够,并且还有底下的行李层没用呢。 搬东西的过程,车上的学生也主动下来帮忙,这未必是大家形成了多么坚定的情谊,只不过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集体行动抱团。 效率一时大大超出预想,在帝艺的女孩子面前,杭四男高的男生们特别卖力,等车上空间不够了,甚至一些洗漱生活用品都被塞进了底下空置的行李层。 “只剩下一些桌椅了,还要搬吗俞白同学?”男高的副会长擦了擦汗,跑到俞白身边雀跃道。 “……不用了,上车吧我们出发。” 俞白看着几乎被搬空的油站,有些咂舌。 但他也知道,有备无患,这次波及全市的骚乱,绝不可能一两天就压制得下来的。 巴士重新启动,俞白明显感受到车身沉重了大半,随着引擎一声轰鸣,巴士慢吞吞地开上了公路,然后慢慢加速。 学生们吃饱喝足,状态好了不少,何况一如在不可人力阻挡的困厄,狂风惊浪中的小舟,普通人在这样的灾难中是很难做什么的。 在电台嗡嗡时而杂音时而断续的歌声里,大家渐渐涌上了困意,不少人睡着了。 短暂的平静氛围直到到达学校后结束。 上了象征性的坡道,两边的田野毫无变化地在风中迎接,然而在那条笔直到达校门的大路,挤满了追尾破碎的轿车,几乎无法行路,远远看到了敞开的校门,几辆侧翻歪扭的警车横在路边,俞白表情有些严肃,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推了推后边的姜珂。 “嗯?到了?” 少女从打盹中惊醒,也有点迷糊。 “对,我们到了。” 彭的一声,为了直接到达校门口,俞白左腾右挪,仍是存在无法通过一辆巴士的空间,巴士便直直撞开了无人的汽车,剧烈的震动引发了全车学生的惊呼。 而待学生们看清大路上的景象,便都沉默了。 文化节的人流汇聚,万人盛况面临病毒异化,简直是灾难加上灾难,数不清的机动车和非机动车在大路上,田野上,侧翻,整个翻倒,车头盖碎裂……无数的车追尾,还有黑烟,可以想象不久之前,这里的人们争先恐后地逃离的画面。 长长的坡道与田野间的大路,像是搁浅了成千上万艘逃难的船只。 这些没有逃出来的船,代表了什么,大家看着车窗外再次掠过的一辆前挡风玻璃破碎的汽车,驾驶位上溅满了血迹和污秽,事实已经不言而喻。 压抑的气氛中,只有巴士不断彭一声彭一声地撞开拦路的汽车,以及不知从哪个角落惊动的嘶吼。 比预计早的时间到达了杭二职,太阳西斜还未倾落,不明不暗的天光下,田野绿植舞动中莎莎作响,校门口看盘桓几只明显不正常地在晃荡的身影。 车里沉默着,小心翼翼地产生几句紧张的讨论,他们也看到了周围的景象,女生往持着新竹刀的黄葵樱靠了靠。 “好可怕,世界末日了吗。” 有男生指着校门口那几个丧尸般晃悠的身影,“校门口有怪物拦着,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跟之前一样,喊了一声大家坐稳,俞白踩着油门不减速,礼貌地按了按喇叭,然后一车头直接撞了过去。 轰! 仿佛一头不甘屈服的困兽,浑身铁皮遍布伤口,但仍是发出了抗争的呼喊冲入了怪物的肆虐之地,巨大的动静引起了校内大大小小,人和非人的目光。 校门口本已沾了各种不知名的血迹,随着巴士这一撞,那几个都来不及看清异化情况的怪物噗嗤地卷入了车底,再次在铁门上溅上了一层新的痕迹。 进入校门,便是仿佛闯入了什么防线,大量的尖叫和怪物嘶吼猛地包围过来。 外头在旷野和风稀疏了混乱,学校里面异化仍在肆虐! 一众高中生们面色变得苍白而难看,听着各处的惨叫仿佛回到了宛如修罗地狱的市中心。 中间那条摩肩接踵的主路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铺满视线的鲜血和不忍直视的残骸,饶是俞白也肃穆,大部分高中生直接在车上吐了起来。 尸骨如山,人皮如地,神话传说中描述的恐怖之地狮驼岭大概就是这样了。 难怪外头没有看到幸存者,离异化爆发过去数个小时,要么早早跑了,要么都死了。 217.熟人 巴士上,所有人的面色都非常难看,加之呕吐声不断,氛围迅速从加油站出来后的短暂轻松跌落到低谷。 俞白有些怔地看着尸山血海的景象,他对于血腥和恐惧的抗性非常高,但这和亲眼目睹惨绝人寰的画面并不与经验想通,他同样涌起了强烈的不适,这完全是正常教育下,和平稳定环境出来的文明社会的人无法忍受的。 他回过头,下意识想大人看到血腥不雅画面挡住小朋友的眼睛一样,他明白杭二职内的惨象——密集的人流中突然爆发怪物变异,毫无缓冲地袭击周围的人,并如瘟疫般蔓延,摊位摔倒在地上,烤炉散发着炭火的光和热气,章鱼烧和冰糖葫芦被践踏的人群踩烂,人血和内脏混杂在各处角落,抑或堂皇地泼洒在墙上宛如画作。 这些不应该让他身后的学生们看到。 可无法阻止,巴士视野宽敞的前车窗不可能有帘幕,二十多位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年少女们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女孩子们闭上眼睛,吓得不敢说话,而就如笑声传染,呕吐的情况也随着时间流逝相继影响他人,刚吃了的东西全部又吐了干净。 好在巴士上每个座位都有垃圾袋,配备本就为晕车人士准备的,不至于让车内秽物横流。 即使如此,难以忍受的味道也弥漫开来。 俞白下意识打开了窗,而后七八种由液体,食物,尘土,香水,夹杂血腥味的风钻进来,他马上又关上了窗。 外面的味道更不怎么样。 只好全功率打开了巴士的内外循环,空调的嗡鸣盖住高中生们的杂乱,使他的心情稍微不那么烦躁。 “青云道友,一班的同学他们……” 姜珂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凑到了他的身边,就那么扶着驾驶员位子的隔栏,仿佛这样能够好受一些。 俞白朝对方露出一个并没有多少安慰力道的笑容,“别怕,我在。” 少女捂着口鼻,抓紧隔栏的手微微颤抖。 学校的景象如地狱,这主要还是密闭没有多少纵深的空间,而高三一班的,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大部分都在文化节的活动里,遭次打乱,到底能有多少人还安全着,完全是个未知数。 少女露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我们去哪找班里的同学……” 俞白摸着方向盘,巴士伫立在原地,柴油发动机静静轰鸣,他说道:“去教学楼,我们班级也在做活动,教室里的人肯定最多。” 姜珂略一思考觉得有道理,教室还是很好聚众抵御怪物的安全所,她点了点头。 至于车上的其他杭二职和外校学生们,他们还并没有从恍惚中走出来,作为这队幸存者的主事人,俞白想要到首先自己想要的地方,其他人也没法决定什么。 俞白没有分身术,决定回到学校后,自然第一找自己熟知的人,要是其他学生坚持想要找自己的朋友或亲人,很简单,自己前去便是了。 这一倏然回归物竞天择般的原始规则,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人提及和意识到,但近乎天生地没有阻碍地就融入顺应了。 “后面会是最危险的。”俞白说道,因为混乱,校门口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些异化怪物过来,趁着那些魑魅黑影还未到近处,他起身朝身后喊起来。 “都系好安全带!我们冲进去!” “里面太危险了!” 而当场就有学生惊道。 “外面一样危险,也不会有警察来救你的。”俞白冷声道,“觉得不想再进学校的,可以现在下车,趁现在怪物还没过来,跑出去,会开车的随便找一辆废弃的汽车。” 话音落完,车内便一片寂静,没有人再提不同的意见。 没人是傻子,这里有个可以开无双乱杀怪物的家伙在,自己离开队伍的生还几率能有跟着大腿高? 见无人再发声,反而黄葵樱还站了出来,率先表态支持决定,并发挥出沉稳的气势让自家帝艺的同学进行配合,俞白朝黄葵樱点了点头,对方颔首回礼。 在一片系安全带,收拾整理的动静,俞白等了一会,他想到什么,拽过刚要回到位子上的姜珂。 “等等,这个收好。” 俞白放低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少女接过一个沉甸甸铁质般的事物,那是一块黑色的甲片。 “戴到肋骨侧,关键时刻会自动生成保护甲,弱点的怪物伤不到你。” 没等对方问,俞白就简单交代了用法,“灵气战甲,就是利用机缘者力量制造的高科技玩意。” “青云道友,你比我更需要这个。”姜珂感动得眼神朦胧,轻轻按住了少年。 “傻瓜,你没什么战斗力才需要,我厉害着呢。” 姜珂犹豫了下,还是在俞白越来越强势和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偷偷收起来。 “现在就戴上。”俞白还不放心,催促道。 “知道了。”姜珂如小媳妇般乖巧。 将黑犀灵气战甲交给了重要之人,俞白略微松了口气。 此时刚过去半分钟,待到姜珂落座系好安全带,俞白一踩油门,轰地将巴士开上了铺满了血腥的主路。 轮胎在碾过或柔软,或坚硬,无法细致描述的东西,高大的车头撞飞了或扑上来,或拦路的异化怪物。 云层上阳光照射到地面,在震颤颠婆的铁皮上反光,天空之上是这颗星球平常的一天,底下的世界却天翻地覆。巴士里尖叫恐慌,而在外面它轰鸣着像是一头遍布伤口的钢铁巨兽逆行向地狱发起冲锋。 彭!彭!彭! 巴士横冲直撞,满油的发动机毫无顾忌地燃烧着柴油,释放着性能,而与之在充满各式障碍物的闭塞道路上暴力驾驶的后果,便是几乎一刻不歇的撞击。 俞白冷眼看着一个半塌的摊位变成零件飞上了天空,而其后一只躲藏的秽物生物也暴露出了身形,啪叽一声,宛如一滩水泥粘在了前车窗上,狰狞五官贴合玻璃,犬牙交错的锯齿在玻璃上划出裂纹。 “啊!” 当场这只柔软趴在前车窗的怪物就引发了车内所有学生的尖叫。 近距离目睹的刺激太强大,特别是前排的女生,一翻白眼,差点晕过去。 “滋啦——”那只无手无脚,粘性十足的橡皮泥怪物张开牙齿,在玻璃上快速磕着,眼见裂纹越来越多,俞白方向盘一摆,一个急转弯,在车身整个倾斜的巨大的惯性里,把这只橡皮泥怪甩了出去。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路程并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在校园内开车,哪怕道路狭窄,一分钟也就足矣了。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分钟,上面所述遇到的怪物和撞击不下四五起,且各个麻烦不同,俞白看着那些形态各异,完全看不出人类基因却偏偏保留了一丝人样的异化怪物,内心静穆沉到谷底。 闪烁剑气的眼睛豁然张开,径直把空中跳出来的一只猿猴般的诡怪吓得连忙改变了落点,宁愿摔在了地上,车轮从它身边轰得驶过。 以他运用剑灵之力,与空中无形的黑烟接入共鸣,其实他明白,此时相较于整座偌大校园的体量,目前的怪物骚扰还算少的,因为还有许多幸存者吸引着诡怪们对于鲜血和生肉的渴望。 另外,那只黑泥的母体在暗中依靠这些诡怪的视角监视。 俞白无所谓,现在没有心情和对方斗智斗勇。 他撞飞着一个个障碍物,车头的铁皮已经剥落,露出内部的零件甚至线路,巴士已经摇摇欲坠了,但他已经死死踩着油门。 他想着一个问题: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布置在此处的人手在哪? 不是因为在老巢的发现,加派了人手吗? 不是为了抑制对幕后的祭祀赶尽杀绝,所以坚持开启了文化节吗? 还有那位“银狐”呢,第九课的高级修行者,伊莎贝尔又在何处? 想到无面女孩曾说的“能够保护平民们”,他体内蕴含的灵力便开始躁动。 杭二职变成了一副人间惨像,而RRC却没有做到应对的职能,或许是在母体黑泥调虎离山只计中顾此失彼,回调大量人手去市区,保护关键设施,保护政要了,或许是在异化灾难中行动了,却在蔓延的异化前以卵击石的失败。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俞白感到愤怒。 “嗤啦!” 俞白一个急刹车,狂躁轰鸣的发动机终于平静下来,而他往侧边抬头一看,教学楼矗立在身旁,他们到了。 一阵金属扭曲摔落声,车头的零件像是散架地大量掉落出来,一个前轮胎不知何时早已扎破,一到停下来就瞬间软绵绵地瘪下去,另一个前轮胎随着倾斜也不稳松晃地滚了出去。 整辆巴士冒出黑烟,彻底报废趴窝了。 但也完成了使命。 护着脑袋缩在座位上的杭二职学生率先反应过来,一看车窗外,喊道:“我们到教学楼了,还有人!教室里有人!”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能看到教学楼不同楼层一排排朝外的走廊上,人影奔跑,还有紧锁的教室里露出一双双惊惧的眼睛,盯着下面的不速之客。 姜珂解开安全带,在车门缓缓打开的气声中,对俞白说道:“青云道友,接下来怎么办?” “我冲进去。”俞白平淡地说道,他目光扫视,几秒钟看不清全貌,但也知道果然和预想的差不多,目前的异化怪物并没有多么强悍,引发的更多是慌乱和踩踏造成的死伤,就如同生化危机在校园爆发了,而在混乱中,自然会有冷静之辈聚集好友同学,依靠地形守住诡怪的。 其实只要在教室里锁好门窗,用重物堵住,一时半会诡怪是奈何不了学生们的。 俞白二话不说,走下了巴士。 他的本意是让一众跟着他的学生先躲在车上,他确认没有危险后,再上教学楼。 然而等他下车还没挑好一头倒霉的诡怪呢,就听见身后响动,姜珂拿着一根棒球棍走了下来。 而少女也马上读懂了少年责备的目光,她说道:“我就站在这里,不乱跑。” 微叹一口气,俞白知道对方这是担心他的安全,人总是感性的,哪怕明白在车上一样可以观察他的情况。 而没等他坚持把这个不听话的少女撵上车,黄葵樱就带着帝艺剑道部的几个人下来了。 “俞白阁下,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你们……” 俞白挠挠头,而眼见女生们都敢面对怪物,车上的男生也激起的纷纷下车,这下二十来人倒是出来了大半,没出来的也打开了这一侧的车窗。 他也懒得管了,再多劝阻反而累赘,“你们做好觉悟就好。” 这些人他护不过来的,在全市的灾难下,他们总有亲身面对诡怪的时候。 在油站搜刮物资的时候,不仅是搬了吃的喝的,每个人也都给自己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棒球棍,消防锤,消防斧,竹刀,菜刀,或是简单的铁棍,扫帚,还有搬砖的,虽然看起来乱七八糟杂乱无章,但士气一鼓涨,也有两分声势。 气势在一群稚嫩的高中生们撑了不过几个呼吸,便有女生惊叫一声,用恐惧的语气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一处血肉模糊的地方。 “那个,是不是小藤?” 所有人不禁瞥过去,几位相熟的学生顿时嘈杂,他们向那边跑了几步,而一当看到那具支离破碎的尸首,只有头部还算完好的部分,顿时哇的一声,两个刚吐过不久的高中生又扶腰吐起来。 “那边是我们帝艺的校服……” “男高的也有……” “三班的小帅!我早上刚和他约定下午去COSPLAY餐厅,那里有他喜欢的女生……” 仅是刚下车,教学楼的外圈,学生们便开始见到熟人的尸体。 其实在刚才巴士的横冲直撞中,必然也有着死去的学生或路人,但那时没人能顾得上,也潜意识地回避,此刻真切面对,无异是一种心理的重新打碎和重建。 文化节联合参与的三个学校,所有人都看见了自家学校倒在血迹中的校服,有熟人朋友的抱着脑袋低喃自语。 整体画风一变,刚才撑着的少年少女们已经再次面色苍白,手脚发抖,武器都快拿不稳。 俞白皱了皱眉,正欲说点什么,衣袖被人拉了拉,却看到姜珂怔怔地看着某一处。 他心下一动,嘴巴张了张。 对上姜珂转回来的漂亮眼睛,他道:“我们班谁死了?” “是小美同学……”姜珂艰难地说。 俞白思索一会,摇了摇头,他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但总会去惹张青葵同学的麻烦,抢个橡皮,偷看一眼作业答案什么……” 姜珂缓缓说道,表情复杂。 俞白也没法说什么,看了一眼那处脏兮兮倒在地上的尸体,仍旧没有印象,他在高三一班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人际交往仅限在周边的范围里。 “咚!” 一头摇摇晃晃,脑袋开出一朵食人花的诡怪摇摇晃晃地过来,速度奇慢,涎水不停地滴落在地,而就是这样威胁不大的诡怪,也吓得那一侧的高中生连退数步。 俞白运起灵力,涌动的能量顺势感知四周,深入到校园后,诡怪分布相对分散起来,杭二职的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何况也有不知数量多少的幸存者散落在各处,吸引着异化怪物们的注意。 整座校园飘着血腥味和黑烟,面前的几栋教学楼也不断传出怪物的嘶吼和人声,但下车后的第一时间,扑向巴士这边的诡怪数量却是寥寥几只。 当然更多的怪物,也在发现这里的大量活人后,争先恐后地从远处而来。 时间拖不得。 “咚!” 而就在俞白准备以雷霆之势,没料到第一个出手的是别人。 黄葵樱一甩竹刀上的黑色血迹,凛然站在人群前,朝周围的同龄人冷峻道:“诸位难道是想坐以待毙吗?” 扑通,那只诡怪头上的食人花掉在了地上,迅速灰败地失去生机,诡怪也随之倒下抽搐两声便不再动弹。 男生们面容微红,手臂用力到暴起青筋。 俞白见此,不再停留,身影如电射出,几只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的诡怪每当黑影经过,便爆体而亡。 “你们不要离开巴士。” 他朝重新有了凝聚力没有涣散的队伍道了声言语,便迈上了教学楼的台阶。 而他一到一楼,还没穿过学生换鞋和放东西的储物柜区域,就见到七八个杭二职的男女惊慌失措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快跑啊!” “怪物砸烂教室的门了!” “老师!快走啊老师!” 打头跑得最快的男生,一过拐角,见到一个身影杵在那,紧绷的神经吓得当场刹车不及摔在地上,再看到俞白正常人的面孔后,又迅速爬起来越过了俞白。 竟是丝毫没有停顿,连招呼也没打,慌不择路。 七八人每个人都看了一眼俞白,而呼吸间的功夫便飞速地掠过了他,打头那位已经跑出教学楼的男生忍不住回过头,扯了一嗓子,“喂!别愣着跑啊!” 而楼梯上方,仍在传来人的喊声,怪物的低吼,撞破东西的纷乱声音,又是两个男生跑了下来,捂着手臂显然是受伤了,他们看到俞白先是一愣,但还是先朝上面喊道:“老师!快走老师!” 楼梯上发出了一阵男人的怒吼。 这时,俞白才陡然面色一变,脚下的砖块碎裂,他以极快的速度蹬上了楼梯。 那是徐卿之的声音! 俞白化为白光,还来不及看清二楼的景象,一道身影径直向他砸了过来。 尽管吃惊,他一把接住,破碎虚无的触感随之传入,他心下一凉。 二楼的走廊上,所有教室全部被破坏,门窗碎裂,遭到了巨大力量的袭击,而倒在俞白怀里的,正是徐卿之。 黝黑的面庞凹下去了一块,肌肉失去了活力,徐卿之弥留之际,看到了俞白,大概也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看见他,黯淡下去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听得到我说话吗?” 咚,咚,咚,走廊上,有沉重的脚步裹挟着巨大的威胁传来,俞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面容严肃地盯着怀里的男人。 沿着徐卿之飞来的路径,地板上全是飘洒的血迹,俞白瞥了眼男人空荡荡的下身,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结局。 徐卿之嘴巴流着血,颤颤巍巍的。 “俞白……你……” 这位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费力地说道。 “……” 徐卿之什么也没说出来,毫不出奇地死掉了。 这位在教师办公室唯一对得上话的老师直接死在了俞白面前,手里攥着印有“胡遥香”的教师工作证 看着最后见到的熟人,徐卿之的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俞白心里估计,是让他快跑的事吗,是保护学生的事吗,是胡遥香老师的事吗,还是…… 还是什么,已经永远无法说出来了。 可俞白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合上了对方的眼睛,按住了对方手里的教师工作证。 如果不错的话,徐卿之最后,是让他“保护孩子们”的意思。 应该是没错。 咚,咚,咚。 一道巨大的黑影覆盖了他。 充斥在细胞中的灵力在燃烧。 俞白平静站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畸变巨人。 便是这家伙,拆了教学楼二楼,引得学生们溃逃,打死了徐卿之。 那些逃跑的学生俞白并不担心,巴士那处临时据点非常显眼,一定有黄葵樱和姜珂她们与之汇合。 他现在首先,要为友人报仇。 218.巨人 咯吱,咯吱…… 教学楼走廊的地板由强化瓷铺成,按照正常的人体骨骼强度,基本是不可能有打破或者产生裂痕的几率的,然而畸变巨人对于俞白居高临下,赤裸粗大已经只有两只脚趾的脚掌踩在瓷砖上,仅仅是呼吸和轻微的挪动,肉眼可见的蛛网裂痕就在走廊上不断地扩散蔓延。 可想而知这头畸变巨人的吨位和力量有多么恐怖。 二层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能逃走的幸存者都已经跑掉,若是没有逃走,那下场只能是被这头充斥着破坏和暴虐的畸变巨人撕得粉碎。 俞白掠过近三米高,弓着身,却依旧几乎顶到天花板的畸变巨人,熟视无睹,视线扫过一排破坏得不成样子的教室里面。 看不到一具人样了。 “呼哧呼哧……” 畸变巨人的全身肌肉虬结,皮肤赤红,不断冒出一丝丝能量剧烈消耗的热气,宛若烧红的钢铁一般坚硬和滚烫,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实质的热浪随着畸变巨人的压迫而扑面过来,巨人头顶与背部的肌肉过于密集膨胀,以致于长出了一段段的骨质增生,仿佛倒刺,既恐怖又彰显着绝强的肉体防御。 俞白淡淡扫过对方的脑袋,只有一个眼睛,两排严丝合缝的细小的牙齿不下百对,丑陋的口腔被撑开来占据了脸部大半的空间。 少年给自己扇了扇风,觉得有点太热了。 畸变巨人淡红色的独眼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疑惑,它一时不知道是该踩扁眼前这个人类,还是如之前最爽快的方法,一手按住人类的脑袋,一手抓住人类的脚,然后一扯,那样的画面实在是让它兴奋莫名。 “喘气声这么大,你有哮喘病吗?” 俞白捂住口鼻,嫌恶地说道。 “吼!” 畸变巨人退化的思维让它已经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然而它还是能够感知情绪的,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居然在不屑它! 简直是可笑至极! 它狂兽的怒吼形成的音波化为了劲风,霎时间二楼天地色变,飞沙走石,桌椅杂物横飞,附近的诡怪都没有靠近这一块区域,俨然实力的阶级差距让这里形成了畸变巨人的领地。 它伏下身子,产生了一种戏谑的心情,睁着恶魔般的红色独眼,靠近到了这个人类不过十厘米的距离,滴着涎水的细密鱼齿已经快要碰到人类的鼻子。 “一只眼睛看东西比较费力是吧?” 俞白嗤笑一声,在足以让普通人动弹不得当场晕厥的场面里,不退反进一步,完全贴到了畸变巨人的独眼,光是眼睛便有他的脑袋一般大。 他伸出手指,面对宠物狗的点了点畸变巨人的脑门,“现在看清你爹了没有?” “吼!” 畸变巨人彻底怒了,它感受到了羞辱不成反被打了一巴掌的滔天愤怒,它的皮肤更加赤红,在热气升腾中,一只门板大的手掌化为一道肉眼看不清的黑影朝俞白轰来。 咚! 想象中人类被拍成肉泥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仿佛打在一堵空气墙上的爆响,畸变巨人睁大了独眼,从来没见过这场画面的它竟一时怔住了一会。 面前的人类只是收回了点着它脑门的手指,然后轻轻挡在了一侧,然后就与它门板大的手掌相撞在了一起—— 连缓冲也没有,受到巨大力量的震动都没有,人类少年的手纹丝不动地定在那,而它的手掌就停在了那边,仿佛两者只是轻轻友好地击了个掌。 “咻——” 发疯的空气对流以两者碰撞处为中心,凄厉地冲散四周,将散落的桌椅课本纸张重新卷起上天,雨点般砸在墙壁上,走廊上。 这是唯一巨大动能碰撞泯灭的证明。 “就这?” 人类少年歪了下头,“接下来爹就不让你了哦。” 畸变巨人鼓涨着肌肉,皮肤一片血色,然而不管如何用力,非人的肌肉骨骼发出轰隆隆机器地运转调力之声,却无法撼动那只轻薄的手分毫。 不对,不对! 畸变巨人残存的智慧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不过半米的距离,它睁大眼睛看清手掌轰击处,对根本没有和它接触,中间存了一条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间隙! 打在了空气上,不是对方的力量比它强! 短暂恢复的神智让畸变巨人刚刚发芽的恐惧种子按了回去,它喘着粗气,那么是什么挡住了它的进攻,对方还有同伙? 不是物理,难道是精神…… 畸变巨人转动着独眼,再一次对视到了人类少年的眼睛,陡然静止了。 乒里乓啷地响动逐渐结束,卷到空中的杂物纷纷落下了,而二楼走廊好一阵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 畸变巨人呼吸停滞,看着少年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红白色。 一股深寒到极点的恶意从畸变巨人的骨髓直冲脊背,钻入被肌肉挤压得渺小大脑,它忽然身体开始本能地颤抖,那是来自基因深处,远古祖先,它力量源泉的异变的警告。 这双眼睛很恐怖,快跑,快跑! 求生逃跑念头充斥了丑陋的脑袋。 挡住它的巨力的不是少年的身体,而是来自这双神灵般的眼眸! “还真不动手了?” 俞白真的很耐心地等了很久,却发现重启剑灵之眼后,对方就颤颤巍巍如小鸡似的胆小惊恐,他便清楚,这只畸变怪物只是空有蛮力的畜生罢了。 他瞥过身后徐卿之冷掉的尸首,感到意兴阑珊,生死无常,在意外中人类如柳絮般脆弱。 他情愿动用消耗更大的灵魂与精神权能,“算了。” 摇了摇头,他在身前畸变巨人目露希冀的目光下,打了个响指。 “你去死吧。” Peng! 毫无征兆地,畸变巨人的脑袋猛地炸开了花,大号的西瓜从内部碎裂,红的白的啪叽地甩满了走廊。 畸变巨人的脑袋过于巨人,哪怕是飞溅,也如在狭小的走廊中下了一场血雨,俞白面色如常,身前自动形成了无形的墙体,没有一滴液体能沾到他的衣角。 秒杀。 俞白履行了他对于畸变巨人的诺言,展示了人类的诚信与谦让的美好品德。 而等血雨落毕,如山的巨人尸体轰然倒下,俞白在满是污秽的廊道,缓缓挪步,不顾肮脏,靠坐在了墙壁。 他的面色终归浮现了几分苍白。 没有了剑气作为保底,如今每次使用剑灵之力的程度和范围都是有限的,他必须汲取新的能量。 而很快,一股无形黑色,常人无法看到的烟气从畸变巨人的尸体上飘了出来,随后遵守着某种规则似的,扑向了俞白。 俞白心中一动,这分明是之前异化灾难爆发前,他看到的“黑烟”。 “所以,这便是异化的本源力量了?” 随着黑烟吸收,他感受到一股奇异冰冷的能量涌入体内,和上回杀死冥夜,体会到机缘者的炽热混沌不同,这是一种冷到骨髓,能让人看到深海的冰川,又像是行走在被抽干了大气层,荒芜死寂的裸露星球上。 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超凡之力,在俞白的体内缠绕了一圈,产生了不可言说的绞杀和融合,归于沉寂。 “看来经过那晚的异变……不,或者说进化,已经获得了剑灵之力的吞噬权能。” 俞白在那股冰寒的本源之力下肌肤微微颤抖,彻底吸收后吐出了一口寒气,他睁开眼,摄人心魄的光芒一闪而逝,“只要是超凡之力的底层核心,我都可以吸收为自己所用么。” 不同性质能量的冲突对于他的身体来说,产生的副作用基本无足轻重,对于他人来说,胡乱的吸收简直是犯了大忌讳,自寻死路无异,可对俞白来说,简直是天生适合他的战斗方式。 “如此一来,最关键的能量问题便得到解决了。” 俞白轻轻握了握拳,嘴角勾出晦暗不明的笑意。 理顺气息后,俞白看向了溅满了鲜血的走廊,然后落到徐卿之身上,犹豫了下,他走过去,摸索一会,果然找到了烟和火机。 “身为教师,上班居然带违禁物品。靠,还是Zippo,你这么有钱。” 满是血腥味的地方,俞白笑着讥讽了下对方,点起了一颗烟,烟雾缭绕中,他看着昔日好友的尸体沉默半晌,“安心去吧,你是一个好老师。” 烟只抽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就让破碎窗外的风抽了,最后三分之一就当是留给大森的。 俞白收走了徐卿之手里紧攥的教师工作证,丢下了燃烧的火机。 畸变巨人爆开的身体脂肪是良好的助燃剂,火焰轰的便燃烧起来,俞白引动着念动力,让尸体的火焰只维系在一个范围里。 目送着火化,吞吐的火舌下,俞白看着手里“胡遥香”名字的工作证。 “不管怎么说,都得把这位女老师找到了。” 俞白心想,思考着徐卿之生前的情况。 在文化节期间,对方肯定是和同为一组的胡遥香老师在一起,而如今现场没有任何女老师的踪迹,那好消息便是徐卿之为了对方逃走英勇地断后。 “或许还带着其他幸存的学生……” 俞白看向了通往楼上的走廊,他刚才撞见的时候,看到了不少学生跑下楼梯逃亡教学楼外,那里面没有女老师和高三一班的身影。 “所以说,他们逃到楼上去了?” 俞白有些不确定,突然的灾难席卷,地面到处是人,没有求生的空间,而若是跑到天台,紧锁唯一的通道,拿好一些武器守卫,等待救援,倒也是一个急智的思路。 他本来就是回来找一班同学们的,不过到地方了,他还需把教学楼外面,从校外刚带回来的学生们安顿好。 和畸变巨人的对决几乎是秒杀,算上事后吸收本源休息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分钟,俞白一边动身,一边还是比较放心的。 那个帝艺剑道部部长身手不弱,底子跟殷笑梨是一个级别的,就是没经过RRC专门的训练和超凡力量配合,但靠着地利和人众,打退一些杂鱼诡怪是没问题的。 他来之前也清扫了一波。 下了楼梯,俞白回到教学楼大门,不远处的学生们却是不见了。 “人呢?” 俞白心中惊了一惊,那个地方只余下一辆瘫痪报废的巴士,原本据守的学生竟然一个不见了。 “救命啊!” “坚持住!” 熟悉的声音遥遥穿了过来,俞白难得地拍了拍胸口,声音来自教学楼另一边的背面。 虽然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听那边的热闹程度,说明人都还在,要是千辛万苦把一帮孩子从外边带回来,最后来个闪失就无语了。 身形几个起跃,俞白就来到了教学楼另一侧,靠近田径场那边的空地,也就是有好几排水龙头和水池的地方。 他刚到地方,就听见姜珂惊喜的叫声。 “青云道友!你来了!” 而随着这一呼叫,正面对怪物束手无策的学生们齐齐精神一振,纷纷回过头来,眼里看到了黑暗中的光一样。 “俞白同学,快来帮帮我们!” “是俞白同学,太好了!” “俞白来了,青天就有了!” 在汗颜中,俞白也瞧见了场面的情况。 一头巨型章鱼乌贼状的黑色诡怪在底下肆虐。 水池尽数四分五裂,水管还在运作,空中像是有消防水枪持续运作般抛洒着水幕。 章鱼怪就在水幕中欢腾嬉戏,真的只是嬉戏,因为对方攀附着教学楼和地面,光目前目视便有两层楼高,如果伸展开来至少十米,活人能躲多远躲多远。 而章鱼怪的触手挥舞在半空中,几个女学生就被凌空卷在天上。 “这是什么恶趣味的诡怪?” 俞白突然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天空中大摆锤横甩,完全走光的女学生们,或粗或细的触手不仅将女高中生五花大绑,并只凸出该凸出的部分,甚至还有一些细小的触手伸进了女孩的衣服内,引发几个女孩绝望的哭喊。 在姜珂跑过来抓紧他的手臂,同时叙述中,俞白也知晓了为何众人来到了这一处。 原来是刚才教学楼二楼逃出来的学生,如预想地和巴士处的幸存者汇合了,然后二楼的杭二职学生透出了一个情报,因为在教室窗户的是视角,他们知道另一侧还有一只巨大厉害的怪物在肆虐,几个学生就被怪物抓住了。 一番商量,这些热血刚刚上涌的学生居然准备去营救同学,然后便是现在这般束手无策情况了。 然后人没救下来,还搭上了一个帝都艺高的学生。 黄葵樱愤怒地看着攀附在教学楼的章鱼怪,却又无可奈何,她只好不断安慰天上的女生。 这里的阵仗越来越大,也吸引了教学楼里其他幸存学生的注意。 “啊!冲啊!” “跟怪物拼了!” 教学楼的后门,一群不知躲了多久的男学生抱着搜刮到的武士刀,竹刀,冲出来。 俞白叹了口气,来到黄葵樱身边,夺走了对方手里的武器。 是一把真的武士刀,就是没开刃,不知道对方从现场谁的新加入的幸存者手里拿过来。 “俞白阁下……对不起,是我力量弱小……”黄葵樱羞愧地低下头。 “没事,借下刀。” 俞白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安慰道。 他的心境在一系列的混乱中已经发生改变,两世为人,他不再扮演学生,而是露出成年人的模样。 光是教学楼附近,就还有许多诸如章鱼怪般,乃至畸变巨人这种强大诡怪的肆虐,更不必说其他小杂鱼了。 他要开始清场了。 漆黑的放映室里,没有半点人影,椅子倒在地上无人问津,吃到一半的零食丢在观众席上,一杯喝了没几口的可乐歪歪斜斜地倚在柔软的扶手,破开的封盖里不断流出糖分的液体,黑色的饮料顺着扶手一直滴落到椅子下面,已经有很大一滩了,过个几秒才会有一声二氧化碳不甘的气泡声滋啦的轻轻响起。 而在灯泡破裂的一片黑暗,最后排放置放映机的小房间里,有三双锃亮的眼睛小心地趴在桌子下,面面相视。 外头的寂静无声已经持续了一刻钟,惊魂未定的女孩们到底是让发抖的手脚稳妥下来。 在不久前,放映室时不时就会冒出椅子翻到,撞倒,快速的奔跑脚步声,外面并且不断传来兽吼,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不同种类代表不同含义的声音悉数变小乃至彻底安静了。 “……” 校服裙细小的摩擦。 大概是有些憋的久了,头发披肩的圆脸女孩觉得怪物应该已经走了,她不安分地扭动了下身子,桌子下的空间还是不宽裕的,三个人挤在一起难免会有各种身体上的接触——对于她们三人的关系来说,又同为女生,这些肢体接触当然不算什么。 可是…… 不算上电影结束时候的那些言语的话…… 位于中间,被两边柔软的胴体挤得不自在的圆脸女孩心中如是躁动着,特别是来自左侧,那位身材曼妙,气质冷峻,长发飘飘如今一切面容都隐匿于黑暗,只能在鼻尖闻到对方熟悉的可人香味。 “这就是大小姐家用的味道吗,是沐浴露,还是身体乳?”圆脸女孩耳根子泛红,她不着边际的想着,优乃酱一般可不会喷香水。 酝酿良久,圆脸女孩,也就是小春了,到底是忍不住“心上人”在如此近的距离和自己贴贴的境地,轻声道:“那个……” “不要说话!” 压抑的呵斥,紧随而来的是严实捂住小春嘴巴的小手,闻着实质贴在身上的香味,小春差点昏厥过去,她感到一阵阵热流从身体涌过,她睁大着眼睛,紧张地转头看向左边。 “安全为上,再等等……” 王优乃用压低到细若蚊呢的声音在桌子底下的小空间传递着,仿佛毛线细丝,小心翼翼,而这话引来了最右侧孙薇的赞同,短发的英气女孩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过了沉默的三秒钟,左侧平素威严的高冷千金蹙了蹙眉,她附耳到小春脑袋,继续用刚才的声音问道:“你重新发抖了?” 毛线细丝的悦耳声音虫子一样钻入到女孩的耳朵,钻入到女孩的身体,小春抖得更厉害了,她眼里泛起了水汪汪的眼泪,为了压低音量和克制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异感觉,竟发出了上接不接下气的急促短音。 “是,是的……” 王优乃抱住了小春,贴着脸颊的头发,宽慰道:“没事的,别怕。” 右侧的孙薇也适当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小春根本不是在担忧外头的怪物,她拥挤在双重的生理与心理的刺激,并且现实的情况确实又如伙伴们所言和自己所见,是十分危险的生死时刻,然而这种危险感,与此时生理的颤抖对冲,宛如宇宙大爆炸的炸裂开来。 小春软软地趴了下去,几乎只能靠王优乃和孙薇挂着,她头靠在喜欢的人的肩上,伸出舌头轻微吐着热气。 “……” 察觉到朋友的异样,王优乃犹豫了下,她在后面对方持续一重又一重的颤抖中也有些怀疑,联想到摄影部电影的最后时刻,女孩对她所说的惊人话语,王优乃甩了甩头,终于没有去验证什么。 诡异的喘息和热气吞吐中,孙薇的呼吸像是也粗重了一些,十分钟后,她说道:“我出去看一下。” “……小心。” 难堪的王优乃这回没有阻止朋友了,她也想找点其他的话题和氛围冲散掉淡淡的诡异。 而小春更像是躺平和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是闷着头,缩在王优乃的怀里。 孙薇探出脑袋,小房间的门口早已堵上了能堵上的所有重物,她通过留给放映机投射空间的小窗户,观察着放映室的情况。 漆黑安静,动乱结束很久了,凌乱的环境是那场突如其来变故的证据。 “什么都没有。” 孙薇小心地钻回桌子底下,“同学们都不见了,那只怪物也不见了。” “可能是追出去了。”王优乃一手揽着小鸟依人的小春,面色逐渐恢复凛然地分析道,“过了这么久,‘它’也该出门狩猎或者放风去了吧。” ‘它’,便是活动大楼放映室所在楼层的怪物。 三人齐齐收紧心神,变故发生后,‘它’就像是把三楼当作了自己的领地,不断地转圈巡视,致使王优乃三人组放弃了逃离活动大楼的打算,而是在这处狭窄偏僻之地躲藏。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离奇的事,又不是漫画和轻小说……” 统治三楼的怪物暂时不在,三人在片刻的喘息时间里放松身体,孙薇揉着腿,忽然咒骂起来。 在可怕的灾难和亲眼目的同学惨死面前,三人组同样在不久前发生的内部的“表白”,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况且也没有时间去处理。 王优乃轻呼出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试图在小房间里找到什么防身的东西,然而如之前数小时的徒劳,是无所获的,没有防身的物件,她根本不敢走出这间屋子,因为那只怪物,‘它’,可是一名顶级的捕食者。 灾难在数小时前发生,整个活动大楼都波及了进去,但属于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全场坐的十几个观影学生,没有一个异化的。 而这也就导致放映室的所有学生懵逼地听着外头突然沸腾起来的躁动,还以为是什么热门表演提前了呢。 文化节本就喧闹的氛围大大削减了大家的警惕性,直到怪物真正的出现。 放映室的所有学生已经失去了前期最佳逃离活动大楼的时机。 219.放映室 三人组还怔在小春勇敢的表白里没缓冲过来,一门心思都是怎么处理关系,然后影片结束,摄影部的部长为了不让场面冷下来,便开始放映院线最新上映的一部科幻灾难电影,侏罗纪公园三,据说是最后一部了,王优乃可以肯定自己看过前两部,只是除了设定,剧情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摄影部部长哪来的聚到搞到的片源,居然不是枪版,至此人们就大多没走,可侏罗纪三的预告片还没放完呢,电影画面就直接破了。 是的,属于物理层面意义上的破了,在恐龙们在街道上仰天怒吼的画面中,屏幕直接撕裂开来。 一头长着三个脑袋的迅猛龙就跳了出来。 很难描述当时放映室里高中生们的表情,简直是惊悚兴奋,外加无数的吐槽欲。 当然,待到三头迅猛龙叼起最前排的摄影部部长,然后三头分食,血洒放映室的时候,就没人这么想了。 三头迅猛龙也很讲武德,打破墙壁,吃了一人后,就嗷呜叫着从一头冲向了另一头,十几双呆滞的眼睛就怔怔地从左移到右边。 然后就是无数尖叫和四散奔跑了。 被称之为‘它’,实则为统治了三楼一圈的捕食者,便是仿佛从电影走出的三头迅猛龙。 直到来到放映室外,看到了更多的变异怪物,王优乃她们才知道这是一种波及人类的基因异化。 话说……到底是什么化学反应,可以让一个人变成恐龙啊? 返祖吗? 身为国家级科研博士的女儿,成绩优异的王优乃,对此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面对那头快如闪电,力能破掉钢筋混凝土,皮肤铜墙铁壁的三头迅猛龙,王优乃就算拿到什么冷兵器也必然没有安然逃走的道理,但哪怕打不过,给点安全感也是可以的,人在残酷的环境里总得抓到点依靠的事物。 回到逼仄空气沉闷的小房间,王优乃失望道:“果然只能等待救援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端,还死了人,在常人的认知里,政府是不会坐视不管的,理论上只要没多久,就会有警察,后续还会有特警和出动自卫队来保护民众。 奇怪的是,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王优乃三人眼睁睁看着手机里的时间流逝,除了跳出一条条似是而非的新闻,没有等到任何援助。 “肚子都饿了。” 小春忽然揉起肚子,委屈道。 “你中午没吃东西?” 王优乃下意识回了一句,其实并不在意答案,只是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罢了。 “没有吃……我就早上吃了一点。”小春老实道。 “为什么?”王优乃疑惑。 “因为,因为。”小春欲言又止,把目光落在王优乃的身上,又羞赧的低下了头。 王优乃便明白了对方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的意思。 她一时面色也有点讪讪。 她实在想不到,往日只是当作朋友的女孩,内心会有那样特别的想法。 教养优良,从小活在吹捧中的大小姐未必没有女性崇拜者和粉丝,但敢在她面前亲口道出且不说开玩笑的认真之语,这还是第一次。 “优乃同学,你也吓了一跳吧。” 关注这边的孙薇强笑着缓和道,“小春犹豫和准备了好久呢,我也有想劝过对方呢,但是还是想帮助起了小春,抱歉没有在之前告诉你,如果有冒犯的地方,真的对不起!” 说着说着,孙薇表情反而越来越严肃,氛围不仅没缓和,从一种压抑到了另一种压抑,孙薇重重低下头鞠躬。 “我,我才是!对不起!” 小春见到一路支持自己的好朋友这般作态,连忙也鞠躬道歉,眼里又浮现雾气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优乃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怒意,“我需要你们来做决定吗?” 团伙头头领域瞬间展开,小春和孙薇齐齐一慌,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大小姐靠在桌子边,优雅的姿态不减,认真来问道。 “所以说,你们前几天那会到那个侍奉发布什么委托,其实就是这档子事?” “是的……” “俞白和姜珂也参与到里面了?” “是的……不过,他们只是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已,真正要做出这件事的是我。” 小春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气势愈发弱小。 “礼物……礼物我忘记在家里了,还拜托俞白同学他们去拿,可是谁知道电影提前放映了,就来不及了。” “都是我的自作主张,优乃同学真的很抱歉。” 小春缩着身子,手抓着裙摆,终究还是有液体无声的滑落下来,怨不得她哭,性格使然,加上王优乃这般事后的“兴师问罪”,无疑等于对方严词拒绝,并且有埋怨之意。 若是算作真正的告白,女孩不知几个日日夜夜的心情与情慕,便在此刻结束了。 然而,小春预想中的威严斥责没有出现。 相反,脑袋上覆盖了一只柔软的手。 “诶?” 小春懵懵地抬起头,红着眼看到了俯身到面前的美丽少女。 “礼物我听你说了。”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抿了抿唇,说道,“虽然没什么新意,也不知道你们找侍奉社团,找来了什么帮忙,有什么用处。” “那个,我……” “我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王优乃呼出口气,面色罕见地也有些不习惯的红晕,很快压了下去,“我……我不喜欢女孩子。” “啊,哦,我其实也知道的,但是快毕业了……” “心意传达到了。”王优乃佯装自然地点头,“我只是责怪你们找那个森川俞白干什么,他根本不靠谱!” “哦哦,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 小房间安静了一会。 “等警察来了后,记得把礼物给我。” “啊?” “要我重复第二遍吗?”王优乃冷声道。 “嗨!不用了,我明白了。”小春点头如捣蒜,破涕为笑。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放映室后排角落的小房间里,三名女孩子并没有在友谊地久天长的气氛里沉浸他太久,环境也并不允许她们有如此的闲情逸致。 黑暗光线,物件倒塌的遗弃荒芜感才是此刻的旋律,以及那不知会何时折返的三头龙。 透过遮挡的帘子,能隐约观察到外界的天光在逐渐黯淡,那是时间走向晚间的证明,而随着光明消失,危险和焦虑感会愈发得沉重。 这在三人组心中是同样的,她们在安全的间隙片刻聊了会天,而后就陷入希望和耐心消磨殆尽的低谷。 且伴随天色昏暗,活动大楼残存的灯光显示出来,可许多设施早已在白天遭到破坏,最后变成了灯泡在走廊那侧一闪一闪,宛如恐怖片。 小春咽了口口水,不敢再盯着放映室门外闪烁的白光,她忍不住说道:“都这时间点了,救援怎么还没有来啊?” “可能在别的地方耽搁了吧。”孙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地解释,“毕竟看情形,可能并不只有我们这里有怪物出现。” “说的有道理耶。”小春应和着。 其实人们在这时候讨论问题,往往想听到的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只要有那么一些听起来合理有希望的解释,就足以道慰了。 王优乃在一边张了张嘴,她有一个更为科学且残酷的真相,随着这栋杭二职在整个校园都瞩目的活动大楼,在天色中变得安静而诡异,那个心中的真相推测就变得清晰而可靠,但是王优乃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自己也不愿相信那个可能性。 政府救援什么的,或许已经不存在了。 不然哪怕路上有耽搁,去帮助其他地方了,不可能偌大一个杭城第一大高中,还是开着文化节的重要场所,没有人力物力支援吧? 总不能连110都打不通了吧? 更有可能,政府力量已经瘫痪了,灾难的范围和烈度远超人们的想象。 “咕噜噜。” 一声难堪的叫声回荡在小房间,小春连忙捂住了肚子,尴尬地看向同伴们。 “饿了吗?”孙薇好心问道。 小春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这个艰难时刻必须坚持住,“不饿。” 然而下一秒肚子叫的更响了,像是在对主人抗议。 “刚才你就说饿了,现在有什么好不承认的?”王优乃无奈道。 在小春的低头中,孙薇哈哈一笑,摸着后脑勺说道:“其实我也饿了。” 有人打圆场,小春向孙薇投过感激的眼神,而再过了半小时,孙薇的肚子却真的响了起来。 “……” 王优乃把头瞥到了一边。 这下,又累又饿的三人,真的要开始考虑吃东西的问题了。 “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吃的吧。” 还是孙薇率先站出来,大大方方地表示。 小春顿时拉住了对方,显然相比较生命,她还是觉得饿肚子可以忍受。 “我就在放映室里找找,不去外面。” 孙薇笑着,正要小心翼翼地爬出去时,谁知王优乃也提出了反对,“不行。” 孙薇听了一愣,向那边缩了缩头,“优乃同学,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吃点东西。你要是觉得是别人吃剩的东西……” “不是这些。”王优乃有些恼怒,“哪怕不出去,依旧不安全,我们并不知道那只长着三个脑袋的恐龙是出门了,还是在休息睡觉。” “……”孙薇一时也确实无法反驳,讪讪地缩了回来。 三人又再次恢复到趴在放映机小窗口前枯燥看着外面的样子,只是现在多了一层生理上的煎熬了。 “你们看那边。”小春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倒数第二排,左边的那张椅子上。” “什么?”王优乃精神一振,直起身来看。 “有汉堡。” “……” 好吧,王优乃扶着额,想吐槽两句,但念头转了两下,变成了凝神望去。 确实有汉堡。 包装完好,甚至没拆的样子,旁边还有同样没有拆过的薯条,鸡块,一杯可乐。 “怎么刚才没有发现?”孙薇惊奇道,她眼睛也盯着小小椅子上的食物。 “光线问题吧,之前是背光,现在暗下来了。”王优乃分析,犹豫了下,竟是没有坐回去。 “完完整整的放在那,好像一个准备好的套餐诶。”小春发散起了思维,不轻不重地收了下口水。 这么近的距离,另外两女当然也看在眼里,心里纠结不已。 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那虽然没有冒热气,但外表崭新的汉堡套餐。 “不知道是该夸对方跑得急还是稳,居然没有倒翻。”孙薇搓了搓手。 “不应该是奇怪对方看完一场电影,这些东西居然都没有吃吗?”小春疑惑地补充,“怎么会这样?” “别人送的吧。”王优乃也加入了,以过来人的经验老道地锐评道,“对方本身并不想吃,但又不好拒绝文化节时期其他同学的好意,只能先收下了。” “优乃同学好有经验!” “那也就是说对方是女生,在被追求?!” “说不准文化节结束后,就要表白了呢。” “然后被拒绝。” 众人对那小小的一方椅子和其素不相识的主人展开了莫名热情的讨论。 讨论的最后,小房间安静了一会,三人都像是在等待什么。 孙薇,这位性子最直接的女生试探地举起了手,“我去拿下?” “加油!”小春鼓舞道。 两人等了一会,果然,没有再听到王优乃的反对,小房间的气氛顿时快活起来。 距离离她们并不远,可以说很近了,同样没有出放映室,安全性来说也有很大保证,目的又明确,完全费不了多少时间。 好吧,王优乃已经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快去吧,可乐要没气了。” …… “味道意外的不错啊。” “是诶,即使冷掉了,薯条居然还是脆脆的!” “是哪个班级摊位,厨艺真不错。” “好像是二年级的学妹?那边开了好多重复的快餐店……” “要是有家政课一定是满分。” “天呐,他们汉堡用的不是冷冻肉,成本多高啊……” 放映室的小房间里,一阵忍耐已久的咀嚼声,伴随着一些食物塞满嘴巴的模糊讨论。 仅仅几分钟,并不多的套餐就让三个女孩风卷残云地消灭了。 连早就没气了的可乐都没剩下一滴。 普普通通的垃圾食品,没想到她们这辈子可以吃的这么香。 特别是王优乃,她微红着脸远离了一些两个朋友,她刚才一个不小心,居然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嗝,好在两人好像并没发现。 吸完了最后一口可乐,小春舒爽地哈了一口气,拍了拍肚子,眯眼道:“得救了。” 喂喂,至今我们还未知道能否到来的救援如果听到了,会伤心的。 孙薇埋怨地啃着骨头,说道:“就你刚才吃的最多,优乃同学都没吃多少呢。” “哎呀抱歉!”小春一拍脑袋,连忙不好意思加愧疚地看向默默远离的王优乃,“我一时忘记了优乃同学。” “没事,我胃口小。”王优乃语气平淡地说道。 而吃饱喝足之后,三人都泛上了一丝困意。 强撑着精神,小春看了眼外头只剩下一丝天光的帘子,看了看手机,“天快黑了。” “不知道姜珂同学他们,是否安全。” 大概是想避开救援到底是否会存在以及到达的矛盾,孙薇主动打开了一个话题,却是牵扯到了灾难发生之前,她和小春接触的侍奉社团。 “是哦。”小春听了,立刻担忧起来,“是我拜托他们帮我去家里拿礼物的,那那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校外,希望市里没有什么糟糕的情况。” “不用担心,或许他们就是听了你的请求,反而离开了危险的学校。”王优乃出言道,眼里光芒闪了闪,有些别扭,“叫俞白的虽然不靠谱,但有他在,基本的安全肯定能够解决,就像我们一样,想必姜珂同学不会有事。” “还有班级的其他人……”孙薇下意识说道,而后声音迅速弱下来。 小春和王优乃的神情也有些黯淡。 她们可是亲眼见到摄影部的部长遭到了分尸,而且在撞见走廊上异化纷乱的景象,很多人都受伤流血,倒在地上哀嚎了。 所以一切的情景,回归到对于现状的揣测,都是不乐观的。 安静中,不知谁先闭上了眼,瞌睡虫钻进了思维,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 王优乃忽然睁开眼,她先是茫然地瞧了瞧四处,见还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沉闷房间,她心下一沉, “睡着了吗……” 不过她确定没睡多久,只是眯了会,因为窗帘上的透过来的光没有太大变化,她很快打起精神,意识飞快地清明。 因为她是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惊醒的。 “咚,咚,咚……” 静心听了几秒钟,王优乃猛然变了脸色,这是那头迅猛龙的脚步。 绝对不会听错,整个下午,她们就是在胆战心惊中听着对方在不停的巡视领地的! 王优乃急忙看向歪七八扭躺在她身边的同伴,小春甚至还留着口水趴在她的腿上,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用力但不发出声音地将两人摇醒,小春和孙薇都揉着眼睛,刚想嘟囔着嘴说点什么。 王优乃死死捂住了两人的嘴巴,然后示意她们听。 两人很快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她们也意识到了情况了。 “不知道那只怪物是睡醒了,还是从外面回来了,总之,它离得很近!”王优乃贴着二人,话从牙齿缝里漏出来。 小春和孙薇点点头,然后缩了起来,她们重新躲回了桌子下,屏住呼吸。 绝望地等待着,短暂的闲暇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回到随时生命会被死神收割走的样子。 “咚,咚,咚……” 变异三头迅猛龙走了一圈,重新贴近了放映室的位置。 通过一闪一闪贫弱的灯泡,她们甚至在余光瞥到了变异迅猛龙庞大的黑影移动了过去。 压迫欲使人窒息。 小春刚被叫醒,又是措不及防,极致的紧张之下,兀的打了个隔。 “……” 小春自己都惊了,三人对视一眼,几双白皙的手掌全部叠到了女孩的嘴巴上。 “隔……” 声音没有发出来,小春的身躯却是在应激地抖动。 变异三头迅猛龙的脚步声停止了。 三人的额头开始流汗。 “咚,咚,咚……” 重物的沉闷声再次响起,然而却是朝她们的方向而来。 小春立刻就哭了出来。 好在嘴巴被自己和同伴的手捂住,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可架不住怪物已经靠过来了。 轰隆,放映室歪斜的门,被轻轻一推,就哗得摔倒了。 捕食者走了进来。 这是除了从电影荧幕破墙而出以来,对方第二次踏足此处。 三女的神经和肉体紧绷到了极致。 空气中传来鼻翼耸动的声音,以变异三头迅猛龙庞大的身体构造,哪怕是吸气声,在安静的环境下都清晰可闻。 王优乃意识到什么,唰地看向随意仍在地上的汉堡套餐包装纸,脑袋发懵。 孙薇也注意到了王优乃的视线,面色苍白起来。 她也明白了关键所在。 可现实已经来不及了,怪物的脚步声在不断靠近,而她们此时根本没有机会再收走散发残留肉味的包装纸,反而轻举妄动会产生塑料纸袋更刺耳的响动。 脚步声停在小房间的门外正对十几米处。 对方就站在放映室的中央,三只脑袋摇头四顾,做着最后的确认。 沉重庞大的躯体黑压压地遮蔽了所有光,捕食者悠长的呼吸让弱小的人类静若寒蝉。 完蛋了。 小春和王优乃闭上了眼。 “刺啦。” 孙薇冲出了桌子,拿起了包装袋。 在后方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她绷着脸,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出去引诱走它。” “什么……” “你疯了!” 而孙薇却按照心中的计划飞快地执行。 “我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没等大家反应,她朝小春道。 “亲我一下。” 小春愣住了,包括王优乃,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被表白时候的场面。 不再言语,是料想中的。 所以轮到孙薇在小春脸上温柔一啄,留下呆立的两人,冲了出去。 “孙薇!” 小春伸手想要呼喊,却被王优乃牢牢捂住了嘴巴和按住了手,女孩看着对方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女孩怎么也抓不住,对方越来越遥远,消失在了黑暗中。 “吼!” 变异三头迅猛龙发出了吼叫。 220.时间 无光的放映室虽然逼仄,但在过去的时间里也算得上安宁。而仅仅因为三位女孩一个微小且符合常理的举动,环绕着危险便悉数爆发。 狭小的空间里陡然在卷席的兽吼中砸碎所有幻想出来的安逸之墙,来自现实环绕的汹涌恶意和生命压力在小春和王优乃的两人脑海中炸响。 她们眼睁睁望着孙薇,昔日干脆的伙伴突然神灵附体,勇气上身,义无反顾地做出了牺牲自己的举动。 她们一时没有反应,连孙薇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神经和思维就是那么抽了一下,动作行为就行云流水地做了出来。 这样做有没有用,毫无铺垫小春到底会不会知晓自己的心意……完全考虑不了。 她也抽调不来思绪了,因为她直面了变异三头迅猛龙。 从小窗口翻出去,吸了一口略微清爽的空气,她抓着那袋散发香味的快餐包装纸,跑出去了两步,然后下意识地瞥了侧后边一眼,她顿时跑不动了。 顶到天花板的身躯,嶙峋的塞满小半个放映室的骨架,沾着血反光的鳞甲,涂了油漆一般的肌肉一弛一动。 最恐怖的,那三只神态各异的脑袋伸长着脖颈,看着她。 喉咙底发出一种压缩到极限的尖叫,却怪异的局限在口腔,孙薇完全没想到那三只脑袋稍微一转,就出现在她头顶盯着她。 初中参加过田径队的她用残存的运动细胞随便推测,都明白自己全力跑几秒钟,对方跨一步就追上来。 然而,孙薇还是将手里的包装纸扔向怪物,心中哗得升起自己好厉害的勇气,她闭起眼睛,闷头就往放映室外跑去。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是她最后的想法了。 以致于破空声在头顶呼啸穿梭而过,她才忽然醒悟,自己怎么没被拍死? 反映在依然安全如故的小房间里,王优乃和小春听到的,不是肉体遇到重物撞击的声音,而是怦然冰碎的玻璃裂开。 一声往常不会觉得多么出奇的玻璃碎裂,仿佛打破了桎梏,破开了紧闭的瓶子,蓄谋已久的力量悍然勃发。 “铿!” 女孩子们听到了金铁交击的对撞,令人心神为止一振。 然后是轰隆隆的巨物扫荡,桌椅杂物倾覆,甚至一声哗啦巨响,砖石大片地在倒塌。 王优乃抱着小春,自己却是按捺不住,伸出头,看向了外界的情景。 小春感到手上的力道一松,便紧随其后,抹着眼泪望向了放映室。 两女齐齐陷入了世界观的冲击中。 王优乃见到了一个她熟悉却决然想不到的面孔。 放映室彻底乱成一团,正面向的墙壁彻底倒塌,露出后端两三米的环形走廊,烟尘飘舞,砂砾瑟瑟中,一名少年站在变异三头迅猛龙的面前,手持武士刀,平静对峙着。 “俞白同学?!”小春小嘴长得老大,能塞下一个苹果。 “怎么可能……”王优乃喃喃不已,关键时刻出手,救下她们的是俞白? 他那家伙讨厌的性格,怎么会……况且对方哪来的实力,为什么能够正面对抗怪物? 而终于算是赶上,找到了王优乃一行人的俞白没有功夫去管被救者们的心理,他凝重地盯着眼前的大恐龙,将武士刀横在身前。 “还愣着干什么,跑回去啊。” 俞白忽然开口。 傻在原地的孙薇猛地反应过来,然后跳起身,刚跑了一步就腿软摔在了瓦砾中,而又忙不得爬起来一撅一拐向冲出藏身之所接应的伙伴们汇合。 变异三头迅猛龙的一只脑袋望向了露出身形的三女,眼里涌上了暴虐,伸头刚想操控躯体迈过去,一道凛然的剑光唰得削过了面门。 “别想了,先想着过我这关吧。” 俞白收回轻轻劈斩的动作,刀身浮现流光溢彩的普通刀刃发出有规律的颤鸣,他用武器与剑招,配合念动力,能形成各式不一的能量变化。 那头分心的脑袋转了回来。 哗啦,变异三头迅猛龙身后的一盏吊灯摔在地上。 “吼!” 它的三只脑袋齐齐发出吼叫,音波实质,冲刷着面前的一切,俞白皱起眉,人多叫的大声果然是有用的,这比传说的河东狮吼厉害多了。 他在将市区遇到的高中生带回学校,然后在教学楼目睹了徐卿之的死亡,决定遂对方身为教师的心意做一些尽可能力所能及的事,然后在教学楼看着一只打章鱼怪调戏稚嫩莽撞的高中生们时,借走了一把未开刃的武士刀。 大章鱼怪的结局和畸变巨人差不多,为了节省时间,俞白选择了最粗暴有效但消耗巨大的做法,但杀死诡怪后获得的本源力量能很好地恢复自身,所以只要不过度使用剑灵的规则之力,俞白是可以愈杀愈勇的。 而解决了盘踞在教学楼威胁最大的两只诡怪后,他马上想到的,便是在加油站与殷笑梨的通话内容。 王优乃是此次灾难的某个信息关键点,俞白不管是处于私心还是公心,都要尽快找到对方并确保安全。 而询问了摄影部放映室的所在,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活动大楼,直接跃起破窗而入,总算没有来晚。 变异三头迅猛龙的狩猎本能让它隐约感知到面前男人的危险,尽管巨大的体型差好像让它可以遵循往常的印象一巴掌把人类拍成肉泥,它逡巡着,居然一时谨慎地没有扑上来。 沉重的迅猛龙徘徊脚步中,俞白也没有出手,他瞥了眼手里的刀,凡铁在刚才的一拦便破了口子,但让他停下一路高歌势头的不是迅猛龙的利爪。 灾变刚刚发生,像迅猛龙这般的诡怪如同章鱼怪,畸变巨人一般实力程度,变异得就差不多了,不足为虑。 俞白眼神扫过了烟尘飘飞的走廊,他忌惮的是冥冥之中的不适感。 当他脚下踏实活动大楼三楼的地板,他须臾就感受到了不对劲,灵敏的神灵加持的直觉基本不会出错……俞白闭上眼,扫描出立体的三楼结构,再次睁开眼时,眼睛已经变成了白红。 “好违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影响这里。” 俞白百思不得其解,他隐约能抓住什么,却毫无这方面的知识。 变异三头迅猛龙观察好敌人,找到冲锋位置,发起震耳欲聋的吼叫,打算了他的思考。 先解决眼下。 身形一闪,便扭过了迅猛龙的冲锋,然而双方身形掠过,对方居然伸出另外两只脑袋来狠狠咬下! 端是俞白反应够快,武士刀连连格挡,没被对方得逞。 “还有点心机。” 看了看刀身上再次多出的两个豁口,俞白无语道。 他余光能瞥到王优乃她们躲回了那个放映室最里面的小房间,他有意识避开那片区域,基本上他和诡怪的战斗不会波及到那里。 一回合结束,变异三头迅猛龙又停了下来,三个脑袋龇牙咧嘴地对着他。 “你在犹豫什么?” 俞白甩了下刀,朝对方招了招手挑衅。 而变异三头迅猛龙的智商委实远超畸变巨人,居然不吃这套,再次开始伺机绕圈。 想必短暂的交手,它已经完全意识到眼前的人类和之前轻松干掉的对手不一样。 “吼!” 变异三头迅猛龙使出了一招闪电三连咬,旋风铁尾鞭,二十八利爪。 彭的一声,俞白重重一脚将变异三头迅猛龙踢得凌空飞起,砸进了某间社团活动室。 就没停下来的烟尘里,俞白还是吐槽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人变异出恐龙来啊?到底是哪个家伙,平时很喜欢看恐龙吗?” 俞白想找个接话的,就自然而然地看向躲在小房间里的三女,那边也有三个脑袋,趴在小窗户上看他。 “是啊太变态了,难道有人每天做梦自己在白垩纪吗……” “最近不是很流行异世界么。” “诶,男生好恶心。” “不过之前摄影部有在放侏罗纪公园三哦!” 女孩子们窃窃私语说道。 俞白摊开手,不解道:“那为什么是三个脑袋啊?” “我们怎么知道啊!” 王优乃直起身子,胸腔中积攒的气势倒是一下子宣泄出来,她颇有种奇怪的埋怨和无语,“那为什么你这家伙像个怪物一样这么强啊?” “……” 俞白摸了摸鼻子,不接茬了,果然是大小姐,一点都不礼貌。 当然,他也是让自己免得去回忆某晚的美艳。 三女疑问昔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同班同学的超凡之力,是正常的,而落到王优乃这里,女孩喘着粗气,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境况还能大声囔囔,只是,她看着少年肆意挥洒,内心居然联系到那晚的神秘男人,那天,也是有一个厉害的男人如这般英勇。 不能再想下去了。 摸清楚变异迅猛龙的底细后,后面的战斗过程便乏善可陈了。 使出浑身解数却被踢飞后,迅猛龙便没了锐气,甚至动作摇摆,有了逃跑的迹象。 而不会放虎归山的俞白,开始斩起了对方的脑袋。 没办法,对方的生命力强横异常,而想省点剑灵之力的俞白,只能用起了笨办法。 “噗嗤。” 当将变异迅猛龙最后一只头颅斩落下来,俞白揉了揉发麻的虎口,而再去看手里的武士刀,尽管有着灵力的灌注保护,依旧是豁口一片,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要换一把新的了。 他迈过迅猛龙的尸体,对着藏着放映室的女生们说道:“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才响去磨磨唧唧的摩擦声。 而待到三女扶持着走出来,看到地上倒下的庞然身躯,都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然后她们看向俞白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俞白欲说点什么,上前了一步,却引来最胆小的小春的后退,宛如像是在面对同样渗人的诡怪,俞白一愣后,顿时明白了其中关节。 “先下去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有其他怪物。” “我们去哪?”孙薇仗着胆子问。 “去教学楼,那边有很多幸存的学生。” 俞白陈恳答道。 修长但布满灰尘的双腿往前一迈,还是王优乃打破了僵硬的氛围,她如往常班对待俞白的样子,以不友好的同学身份说话:“那是沿着那边下去安全点?” 俞白感受对方有意为之的举动,笑了笑,“都不安全,从窗户下去吧。” “啊?” 饶是王优乃也愣住了。 “这,这可是三楼。” 俞白笑意更盛,他一手抓一个,腋下夹一个,直接就从窗外他来时的窗户跳了下去,引起一片尖叫。 而落地后,他便不去管三女了,在王优乃急促的呼吸中,女孩也安抚住同伴不要发出吸引到诡怪的声音。 俞白抬起头,看向三楼。 从始至终,那股冥冥中的不安感都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而一等出了活动大楼,那股感觉也随之消失。 想了想,他还是先将将三人带回去。 一群幸存者学生已经在教学楼一楼的某件教室集合,筑起防御工事。 妥当一二,马上返身,他用了看到活动大楼那边还有幸存者的借口。 王优乃,姜珂,黄葵樱等机敏的人察觉不对,但无法说什么。 他还是决定去活动大楼看看,不然无法安心。 仔细搜查之后,便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 俞白回到活动大楼,不对劲的气息再次向他缠绕而来,没有走正门,从老地方打破的三楼窗户一跃而进,他掠过地上变异三头迅猛龙还未凉透的尸体,四下安静,面色严肃起来。 走动了一会,置身于空气某种软绵绵的物质一般,那股若有若无阴气森森的东西包裹着他,令人非常不安,而感知又没有危险靠近的警示,不由时俞白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打开了一间教室,决定进行效率较低但实用的地毯式搜寻。 活动大楼的空间比教学楼大很多,但一层楼而已,哪怕是环形构造,也大得有限,十分钟后,俞白就排查了大半,到了与教务楼快连接的空中走廊,俞白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面前依次三间的教室,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那股不安气息附带的凝滞在此处远比其他处沉重,男人的眼神锐利,看来没白费功夫,这地方果然是有猫腻。 第一间,第二间……走到第三间也就是末尾,不安感越来越浓厚,俞白浑身绷紧,源头就在里面传来。 他略一沉吟,打开了教室门,却是瞬间怔住了。 景象豁然,心头的不安也消失无踪,可他却没有丝毫放松的心情。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太多凄惨的景象,哪怕有些许心理准备,教室里的画面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没有鲜血,没有残肢破碎,没有怪物,没有什么负面黑暗的东西。 而就是什么都没有,才不正常。 桌椅摆放整齐,窗几明净,学生们面带笑容,散立各处。 这是一间教室,没有受到破坏,没有受到灾难影响的教室。 但明明在如今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俞白很快注意到了教室内高中生们僵硬的表情和动作,不,是根本就没有动。 这间教室是静止的! 灾变后的三个小时左右,校园里出现了一间静止的教室,这一幕冲击着俞白的大脑,他凝神打量,发现里面的学生都是执行委员会的人,手臂上都绑着标志袖章。而分布林散的二三十人,正停滞在忙碌的一幕中。 他甚至还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陈青青。 “为什么这里的人没有受到损伤,为什么这里的学生都不动了……” 俞白大脑运转,“定身术,石化,时间静止?”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猛地冲出了这间诡异的教室。继而发现了一个之前被忽视的惊人事实! 前面的第一间和第二间教室,里面也有学生,只不过皆受到致命伤,东倒西歪,倒在地上,鲜血流淌与一路所见的惨状并无不同,而就是这样让俞白忽略了,这些教室,不,乃至于刚才楼层的搜查所见,居然都是处于一种僵硬不动弹的状态! 只有人是这样,不管是死是活,而自然元素,风,鞋踩在地上,摇晃欲坠的电风扇,电灯的不稳定,都是符合常识地在运作。 整个活动大楼的三楼是静止不动的,并且已经蔓延到了上下楼层,王优乃她们所在的放映室位置是最后一块幸存的地方。 “……” 俞白心中有万千言语流过,这也是变异吗? 可变异只产生在人身上啊,难道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新诡怪? 不管怎么说,环境变异是不争的事实。 回到变异源头的教室,俞白在同班同学的陈青青面前观察了一阵,看着女孩完好秀气,却静止的脸蛋,叹了口气。 “嗯?” 他注意到女孩背着的包带桑挂着一个眼熟的挂饰。 俞白确定,以前从来没有观察过这些,而盯着几秒钟,他恍然大悟,挂饰是一头Q版迅猛龙。把这个挂饰放大,再狰狞一点,再多出两个头,不就是外面躺着还没凉的变异三头迅猛龙吗! “越来越不对劲了……” 站在静止的教室中,他皱眉不语,有些棘手眼前的情况,检查过了所有执行委员会学生,这些人没有心跳,没有什么生命迹象,可全身上下都是完好,没有遭到任何的伤害和损伤,体温也是热的,就像……时间真的暂停在了这一刻。 “2班的报表出了问题……” “体育馆那边轮到话剧表演了,交际舞会的准备事项都在做吗?” 教室忽然动了,重新活了过来,执行委员会们没有任何停滞,没有任何发觉地做着忙碌。 “好渴啊,感觉忙了好久,外面好安静。” “小李不是去搬水了吗,怎么还不来?” 俞白微张着嘴,在这毫无征兆的变故中呆愣住。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 “俞白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陈青青发现了俞白,不由和身旁的委员吩咐了两句,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走来关切地问道。 “话说咱们班的活动开展的怎么样?我忙到现在,都还没去看过呢,真可惜!” 秀气开朗的女孩洋溢着感染人心的笑容走来,俞白见了,却是同步地后退,仿佛对方是某种危险的火盆。 “你怎么了?”陈青青似乎也发觉了不对,不安道,“你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活动哪里出问题了?” “没事……” 俞白吸了几口气,他扫视周围,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置身于这番荒诞的场景中,努力辨析着情况,“陈青青,你……一直在这里?” 他扫过讲台前写的密密麻麻的黑板,上面写着文化节各个地方的活动分布,扫过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台电子钟,三极管投射出红色的数字18:30。 “对啊,不然呢?” “哎呀,渴死了,水呢!”忽然有男同学抱怨地抓起头发,发出怨天尤人的喊叫,马上被陈青青转过去斥责了。 “没什么,你们忙,我出去一下。” 俞白语气迅速镇定下来,然后打开门,走到了遍布杂物,被灾难卷席过的走廊。 他扫过走廊,略过破碎的窗户,尸体和鲜血分布的楼下空地,几处花坛在暗下来的夜色中宛如鬼魅,路灯光顽强地照起来,却是萧瑟冷清。 隔着一扇门,宛如两个世界。 为什么突然动了? 还真的完好如初,美好如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灾难发生了这么久,里面的人为什么毫无所觉? 甚至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然在做事的样子…… 洗脑,幻境,时间暂停…… 俞白睁开了剑灵的双眼,确定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重重猜测和推论如同电脑屏幕上雨刷的数据流,俞白可以肯定,活动大楼里出了大问题,哪怕文化节照常展开……都晚上了,什么活动都结束了! 哪还有什么该死的文化节? 彭的一声,他关上了门。 在他走动,离开,到达门外的过程中,教室内没有任何人关注过来,仿佛对门外的世界全然不感兴趣。 依旧处于一片热闹勤奋的忙碌中。 站在门外,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开始犹豫是否暂时离开,这块区域显然是被什么事物改变了法则,教学楼那边,还有很多幸存的额学生需要他回去救助。 忽然,俞白再一次愣住了。 周围像是按了下某种开关,安静了下来。 隔着一扇门,俞白听到里面前一秒还吵闹的声音在飞速地降低,直至消失不见。 俞白想到什么,伸出手,做好了心理准备,猛地打开。 果然,教室内的执行委员会众人,恢复了静止的状态。 同时,视野中,终于有“黑烟”……开始在高中生们身体内冒出。 俞白呼出口气,神情镇定地重新走进教室,关上门,找到一个角落,静止不动。 他看了看左手手表,老是用手机看时间并不方便,这是来之前换上的。猛地意识到什么,俞白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电子钟,18:35,时间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五分钟。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略带寒意的夜风从开了以一条缝隙的窗户那头吹过来,扬起了陈青青的发梢,对方手按住捣乱的头发,在用温柔的笑容掩饰羞意,起码在印象中,那是个属于女性的美好笑容。俞白没有笑,哪怕以他过去生涯历尽的经验,觉得和美少女同处一室,要是能谈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抑或拎着互相摸不着头脑无所事事的场景,没有比这更安然的了。 但他知道,他闻到外头吹进来的风,是腥臭的。 这是俞白来到“领域”的半小时,这个保留了他所熟知而亲切的世界的诡异领域。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刻,一切都止住了,人和事没有再前进一步。 噗, 嗤~ 血溅在俞白的脸上。 …… “不就是让你去叫下小李吗,看看他为什么搬水搬了这么久,最多就是一起搬过来而已……什么,要好处!你你你,俞白同学真的是……那你现在欠我一百块了,记得一定要还啊。”陈青青给完钱,催促说道,但是看她的神情,完全不着急还钱的事。 此情此景,女人豪爽地从包里掏钱塞给男人,是很让人误会的,俞白尽量把这看做善良人的善举,“好的,一百块,我去买点摊位上吃的。” “那拜拜,教室见!”陈青青心情不错地道别。 见女人已经离开了三四米,俞白表情倏地浮现了几分犹豫。 “陈青青。”他喊住对方。 陈青青疑惑地转身。 女孩笑着问道:“怎么了?” “刚才。” 俞白用一种平缓,一字一顿的语气说。 “五分钟前,发生了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五分钟?不是在抱怨口渴被我骂了嘛。”女孩“诶”地一下摆手元气笑道,“难不成俞白同学也渴了?外面有很多卖喝的啦!我都借你钱了!” 俞白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扬声说:“下次一百块搬水记得……” “快走快走快走!”对方吓得大声喊道,把他推走了执行委员教室。 作为选举出来的执行委员会会长,可不能被人知道使用这不光彩的手段。 对方的身影狼狈,很快关上了门。而与之渐行渐远的,是俞白的笑容,缓缓地敛去了。 他的表情变得很冷。 他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上门,他就坐在教室外的残破的廊道,听着教室里头吐女同学有些气恼的嘟囔,然后离开了,教室安静下来,没有了声音。 他起先思索着片刻所得,是否有遗漏,在得到相同结果后他放下心神来,静静听着,感受着。 他看了下手表,18:55,低喃道:“二十分钟,一个轮回吗……” 他调整体内躁动的神灵路径,随后继续凝神闭目,听着楼内楼外的一切,宛若老僧打坐。活动大楼的风吹草动如河水般在感知中流淌。 他听着,感受着,缓慢调整着呼吸,不知不觉间已融入这诡异的时空领域。 他也是在等待着。 “五分钟流动,十五分钟停止。” 窗外的天色,更加暗了。 没有开灯,廊道里光线十分昏暗,破碎的灯泡一闪一闪,窗户映来的路灯光与夜色,落在地板上,仿佛加持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一刻钟,俞白悄然睁眼,从黑暗中抽出了一把刀。 221.非生物 刀是缓缓抽出来的。刀身一点一点地在黑暗中出现,仿佛黎明时阳光一点一点地照射在了覆盖白雪的大地上。这一抹刀光缓缓吐地露绽放,导致这把刀像是凭空抽出来一样。 俞白手指轻轻抚上去,按捺住了锋锐之意似要破空而出的清泓刀。这是一柄唐刀,狭直刀身,小镡,长柄,白净无瑕,没有挥动时,忽略尾部,就像是一泓清水。 上一把未开刃的武士刀经过与变异三头迅猛龙的一役,已经破破烂烂坑坑洼洼,不堪大用了。 所以鉴于严峻的局势,他拿出了本体本源剑魂的一道投影。 这把唐刀开了刃,用来杀人,一定很锋利。 俞白再次看了眼左手手表,晚上七点一十,他已经在此处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能再空耗下去了。 差不多了,几乎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星月全无,昏暗无比的室内只有俞白的眼睛和手里的唐刀在微微反射出光芒,他起身,准备走进教室,选择在这个与上次间隔相同的时间,不同的是,这次他有了准备。 来到门口,左手在腰后空气处一拂,黑身红纹刀鞘悄然入手,噌的一声长刀入鞘,开门。俞白步入了教室明亮的灯光下,静静地漫步于人们停止的画面,整个人气息内敛,悄然无声。 他拎着刀,俞白看见了教室讲台上的陈青青。 对方背对着他,双手插兜,看来执行委员会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站在墙壁的电子时钟下面,开心地看着划掉了一项项事件的黑板,然后颇有成就感地俯瞰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熟人,在张灯结彩下向她打招呼。 这一幕让俞白有刹那的发怔。 女人差距到了什么,转过身,隔着一众伸着懒腰活动脖颈的执行委员同学们,见到了刻意藏在角落的熟人,工作一天疲劳的眼睛焕发些神采,尽管很疑惑,还是向他挥了挥手。 俞白没有回应。 “你想什么呢?打招呼都不理人。话说,你不是刚走么,怎么又来了啊?” 陈青青蹬蹬蹬小跑过来,半埋怨地笑道。开了一个缝隙的窗户漏进来血腥气的晚风,扬起了她的发梢,她轻轻地按了下去。 此时正是要到了晚上七点一十五分整,墙壁上的电子时钟刚刚进入倒计时,风呜地吹过了街道,活动大楼三三两两的行人突然不动了。 风吹完了,发梢掉下来,陈青青的表情没有再发生一丝变化。 10,9,8…… 俞白意识到哪里是不对的。 在转动的电子挂钟面前,没人迈步,整个教室的几十人全部变成了木偶。 7,6.5…… 俞白看向陈青青,试图从对方的神情里找出这是恶作剧的证据。 然而,他看到女人眼里的光芒仿佛被锁住,定格在那美好的一秒,手脚,皮肤,细微之处,没动,没人动。这不是开玩笑,不是集体快闪。 时间暂停?显然不是。他感受的到周围的物质在好端端地流动。 电子钟走完了短暂的倒数,红光亮了。 长街充斥着刺目的红光。 噗, 嗤。 一段巨大的的动物节肢,从被定格的陈青青的眉心正中刺出来,血溅在他的脸上。 某一个未知生物、生命体、物体,的某样锋利的东西,刺穿了陈青青。 这就是二十分钟前,他看见的景象。 俞白再次站在了这间教室,没有等太久,他见到了那同样的充满诡异荒谬之感的时停。 电子钟闪烁,无人行动。他知道很快在十秒钟后,教室将暴露在刺眼的红光之下,俞白确定,空中的可见光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仅仅是电子灯照出来的光芒而已。 但是,在周围一片人停止不动的情况下,那片红光将如着魔膨胀,来自地狱深渊。 在十秒钟倒数结束前,俞白帮陈青青理了理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 低头看表,正确无误。 活动大楼外,哪有什么行人如织,只有一只腿脚一撅一拐地小猫从花坛偷偷跑出来,想从破败的摊位上叼走一根烤香肠,俞白看了一眼,猫在天然直觉下转头对上而来的视线,吓得毛发倒竖,尖叫一声。 “喵!” 这是只有人类暂停的领域。 据俞白刚才的经验,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 然而在并不长的“全员暂停”里,却存在着大恐怖。 看着计时器上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坠向零,俞白看了看四周,整间教室里安静无声,依然能够活动的只有他一人,他踏出了一步。这反而使他看起来变成了异类。此时整个活动大楼,或许细思极恐一点,以后此时的杭城、世界都是安静无声,只有他这一个能动的“活人”。 有了近一小时前至于现在的缓冲,俞白目光还算平静,他遏制住了那一丝从内心升起,不自觉反复横冲直撞的震惊与不安。 是的,亲眼目睹这样的画面——前提是能够“看见”,没有谁能够不蔓延起震惊与不安。 眼见不为实,你眼前的世界是你想看到的世界,许许多多的箴言……可谁能料到,残酷而真实的世界会主动凑上来给你呢? 计时器上还剩五秒,俞白看着陈青青定格的脸庞,手伸入了腰后的黑底红纹刀鞘,他的眼神等待着待会儿一段巨大动物节肢的破体,也等待着这片天空下人类体内藏了的什么东西,但是不会等待软弱、紧张、害怕。他露出着无数次战斗前的样子,双手从刀鞘抽回来时,已经把气质冷冽的唐刀置于身前。为什么他没受到影响?可能是他本体傍身,剑灵之力护体从而不受某种未知的影响…… 俞白提着刀站到了一个随意的位置,默默等待。 计时器也差不多在这一刻归于零,绿灯灭,红灯亮。 噗嗤! 掐点一般的分秒不差,一段巨大的动物节肢从站在俞白面前不远的,所认识的眉心正中猛然刺出。 宛若在蛋壳中憋闷了许久,终于能够畅快地呼吸外界的空气,那段足有近两米长的节肢钻出来的动作是显得那么迫不及待,血点和不知名的液体随着这突然急促的动作泼洒大片。 俞白仔细打量着那个无法叫出名字的怪异东西,呈黑红色,非常坚硬狰狞,长着一排锯齿,像极螳螂的前肢,不过是放大版的,有一个关节,前肢可以伸展,关节的后半部分仍陷于人体内,理论上来讲,这样一个庞然的物体,光是看伸展长度就有快两米,遑论可能还藏在里面的躯干……平时是绝不可能容纳在人的身体里的。 而在所有人“暂停”的魔幻展开背景下,后面发生什么其实也不足为奇。 仿佛在适应外界,“它”轻轻摆动着,巨大的前肢与人体的渺小带来剧烈的反差,以俞白的目力,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绒毛,那些沾染在上面的恶心液体仿佛有一种破茧而出、又或是从蛋壳挣脱后带出的丝线、蛋清的景象,然而俞白能明白,那些是不属于任何地球上所知生物的,仅是怪物的粘液。俞白紧了紧拳头,感受到人类在面对与自身种族差异极其悬殊的,未知外来生命体面前本能的厌恶。 除此以外,俞白还有杀意。 如此的景象,不外乎使人联想到“附身”,“寄生”等词语上面去。唯一让俞白忍耐的是陈青青的安危。 好在怪物前肢出现的动静固然巨大,但对于附身者的伤害却没有很严重,在一开始的血点溅开来外,眉心竟是一丝血都没流下来,乃至伤口与前肢的比例也十分不匹配。 俞白猜测就如将庞大的身躯藏在人体中,对方行使的显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物理与空间。 前肢有了下一步动作,它弯曲往下,撑在了地面上。 接着,这一段前肢仿佛变成了通道,坚韧的外壳肉眼可见地鼓起,吐出了黑红蓝组成的流体。 在俞白眼中,这就像藏在陈青青体内的怪物要通过这段前肢钻出来。 它无法和前肢一样直接刺穿地出现。 那些五颜六色的流体……嗯,俞白看着就像一坨肉泥,它们如有生命的鼓动,随后站立起来,塑形。到最后那截前肢也被流体们抽走,离开女人的身躯。 “寄生的东西”于是完成脱离、独立,一个两米多高的怪物显露出来。 它的全貌符合节肢的属性,看似昆虫与蜥蜴、鳄鱼的结合体。头部为长圆柱状,正面的脑袋又偏于三角形,直立行走,手脚极长,拥有一对大刀般几乎违反生物学的可收拢的巨大副肢,身材却并不臃肿。 很像异形。 俞白微微低头,任由这个过程发生,没有打断,他已经见证过一次,昨刻重现,他更多的是为了理解、加深情报。 寄生怪物低低地嘶吼一声,伸展了下身躯,其蕴含的力量和爆发力毋庸置疑。 它转动脑袋,挤在肉缝里的眼睛看了看周围,对那些停止的人类熟视无睹,看来已经习惯了。 咚,咚,怪物迈动步伐,地面甚至产生了微微的震动。 它走了几步,仿佛巡视领地,见到一切照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在经过某一点时,略微停顿,那是一个人类手里拿着一把刀。 它马上便不去在意,找了一个方位,开始进行例行的任务。 它的脑袋,钻出了两条出触须,又或是触手什么的,钻入了地下,接着一动不动。 怪物并不知道,这时它的后背,有人无声地抬起了头。 俞白目光冷冽。 和上回一样,这个寄生怪物在出现后,简单扫过所处坏境,便做出这种动作,直到“暂停”结束。 意义不明,但肯定不是好事。 俞白瞥了一眼陈青青,对方眉心的伤口神奇地愈合了。他慢慢地,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陈青青,帮你治个病。 清弘之刀稍微离开了一点刀鞘,一抹与刀的主人同样冷冽的刀光就在刹那间银瓶乍破。 银光照亮刀鞘,接着照亮活动大楼。 超越一切速度,奔向了依旧毫无察觉的怪物。 噗。 嗤。 耳熟的声音。 那是俞白一刀斩掉了丑陋的头颅。 啪叽。 比篮球还大的圆柱形非人头颅,干干脆脆地滚落在地。 死前怪物还保持着闭目的模样,那一对未知功用的触须随着这一变故猝然萎靡,从地底缩回,死虫一样毫无生气。 再看那魁梧的躯干,顶部空空荡荡,切口处极为平整光滑,一丝褶皱都没有,从脖颈望去的血管脏器还在没反应过来似的运行,可想而知刚才那一刀的迅疾和锋利。 噗……蓝色的血从怪物的断头处泉水般地喷出来,俞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怪物的身躯缓慢倾斜,颓然倒地,他轻轻一甩刀身,将几滴沾上的血水甩到地面,清泓之刀又重回了洁净如水。 平滑的刀身镜子映照着地面蔓延开来的蓝色污血,显得很平淡,好像刚刚那一刀的挥动与从前的任何一次挥动都没有区别,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俞白眉头微微皱起来,切菜? 虽说是打了个怪物没有防备、措手不及的突袭……但,就这?这玩意儿,原来中看不中用?当然他出手也没有留力,常规状态下。 利落地解决对手总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俞白伪装成同样暂停的学生,到达了预期的效果。 而就在他准备凑上前作进一步研究时,怪物的尸体,突然动了。 先是覆盖鳞片与尖锐指甲的手轻微抖动了下,这一变化非常微小,但仍被俞白察觉到,他脚步一停,折回后退,下一秒,硕大的黑影撕裂了空气!那柄巨刀副肢横扫了周围一切。 挥空了。 “没死?”俞白心中惊讶,刚刚若是常人按照趋势接近,周围一圈人已经腰斩了。 大刀挥空后,拖动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然后居然有智慧似的独自撑了起来,那颗滚在一旁的头颅同样兀自抽风地开始颤抖,无头的身躯缓缓地爬起,站直。 然后对方转动着面朝过来,看起来异常渗人。 脖子断口处的血不知何时已经不流了,俞白瞥向地上的头,果然,被砍下的脑袋也如有引力吸着,飞了回去。咔擦,怪物自己用手按上去了,血肉和皮肤飞速地重新生长,排列组合,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说起来慢,其实从尸体手指动弹开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极其强悍的恢复力,再生能力……俞白默默想着,对面的寄生怪物用细小的眼睛盯着他,竟然口吐人言。 闭合着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艰难而不习惯的发声。 “人……类?” “人类?”这绝对是俞白有史以来听过最难听的声音,嘶哑,驳杂,沉闷,都不足以形容,就像是不同的物种勉力模仿,极其不伦不类。 “所以说,你的确不是人咯?”俞白冷冷地道,“也对,你是怪物这点是明摆着的,或者说……你们?” 在“你们”二字说出口的同时,俞白消失在了原地,寄生怪物怔怔地看着,接着才听到话语的尾音从它背后传来。 清澈的刀身在它视线下方泛光,刺穿的左胸口流淌着清爽的凉意。 “什……么?”寄生怪物惊愕无比。 “什么什么?” 俞白用刀抵着怪物的背后,手腕一使劲,锋刃似在橡胶里,直接将对方的胸腔捣了个粉碎,说道,“脑袋不行,心脏怎么样?” 一边说话,一边动手,是他常年养成的良好习惯。 寄生怪物挤在肉缝里的小小眼睛透露着大大的疑惑,怎么可能这么快?以它已经到达的生物强度,不可能……刚才它什么都没看清,空气也全然没有流动,这个人类……除非他会瞬移…… ——“暂停”开始后,俞白以陈青青为圆心散落出念动力,而等怪物再生,站立的位置脚下恰好就在念动力的包裹范围里。 “呵呵呵呵……”然而,深受后心对穿,乃至胸口全碎的重创,寄生怪物却宛若没事一般,一点看不出痛苦地难听笑起来。 俞白知道了答案,迅速抽刀一退,胸口整个塌下去的寄生怪物霍地转身,前肢再次斩了个空气,接着居然身形未停地直冲而来。 俞白亲眼看着在对方冲来的间隙里,伤口止血,胸口开始复原,对方逼到他面前落下原始蛮荒一刀的时候,已经再次完好无损。 怪物…… 俞白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撩起清泓,两把分属钢铁与生物的不同兵器撞在了一起,火星炸出来。 力气不小……俞白握刀微微一沉,遂目光一凝,一抹电光爬上了他的手臂。 仅这一次可算为正式的交手,他大致判断出了怪物的速度和力量,不是花架子,是符合狰狞外表的恐怖,他起初能一刀立功,偷袭占了很大因素。 面对未知生命,俞白是认真的。 寄生怪物狞笑一声,速度快又如何?它压住副肢,正欲开始这拉入近身的势均力敌的胶着搏杀,培养出极强的战斗本能甚至已经完成分析,计算,接下来几刀,要这么拼…… 一簇白色的能量啪嗒一声,像是小电离火花,在两者的角力点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像是打火机没打着的幻觉。 剑灵之力。 俞白以下克上,挑起了怪物。没错,整个庞然躯体挑到了空中半秒。 吱吱吱吱—— 耀眼的红光一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怪物只在漫天的火花中看见那摄人心魂的眼眸一下,有一脚踹在它身上,它炮弹般飞了出去。 直接砸断了一排桌椅和柱子墙壁,寄生怪物挣扎地爬起来一点,它长圆的畸形脑袋就被人一脚死死踩在了地上。 “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强……”它的头部一下都无法动弹,低吼道。 缠绕着红黑色流光,宛如魔神下凡的俞白眼神冷淡,俯视着怪物如同看着一只蚂蚁,手一转,尖锐的刀尖对准了怪物浑浊的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男人的语气在此刻也无限变得漠然,“还有没有同伙?” 怪物听了一愣,低低笑起来,又像是动物的嘶吼。 “嗬……哪……怕……有这么……强……没受到……控制……人……还是不知道……嗬嗬……” 俞白皱眉,他听到了一个关键的字眼。 “控制?”他问道,一刀把怪物抬起来想要反击的右手斩落,另一只手随手从周围散落的桌脚木具使用念动力招来,甩出,将怪物的四肢钉死了在了水泥地,彻底断了反扑,“这里的人失去活动和知觉,是你们动的手脚?” 怪物嗬嗬不语,并未承认,但在俞白这边显然与默认无异。人类的停止与怪物接踵出现,要说两者没有关系才不正常。 “吼!吼!” 俞白将怪物踩在脚底下,钉死四肢,即使如此,怪物仍极力地咧开嘴,想要扭头反咬,在他们简易的对话过程里,对方束缚之下没有停下一秒钟的困兽犹斗,被刺穿关节的四肢拼了命地挣扎,牵动伤口不断汩汩地流出蓝血,根本不惧疼痛和死亡。 彭,彭,发狂地捶地泼打,使坚硬的马路溅起了碎石,俞白瞥了一眼禁锢在地面颤动不已的木具,加大了力道。 “吼!”寄生怪物凶性毕露,阴森可骇的怒吼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震慑得手脚发软,普通材质的桌脚钢筋,已经快被对方的巨力挣断了。 “安静点。”俞白说道。 这话对寄生怪物来说肯定是不中听,指不准还继续拉满了愤怒值,小小的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啊哇嗬…人类…你们就等死吧!” “哦。” 在这种状态下,一人一怪想要完成正常的交流显然是困难的。自开始来看,寄生怪物也一直没有乖乖回答俞白的问题,打是一点都打不过,但态度毫不软弱。更遑论两者是完全不同族群物种的底层矛盾,不是靠威胁可以妥协的,尽管如此,俞白依旧想试图在掌控的范围内,尽可能多的获取些信息。 “你这哇哇怪叫的,我刚以为是要吐痰呢。”俞白扫了四周一圈,暂停还在持续,人们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也没有感应到其他活动生命体的气息,“我死不死先不论,你马上准备一下吧。” 寄生怪物“吼”地奋力挣扎,pia,由于它刚猛的使力,踩在脑袋上的鞋子又纹丝不动,以致它自己把下巴挤烂了,然后它再想吼,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暂停的时间应该快到了……俞白看着伤口不断裂开扩大,又飞速复合,重复这一过程死不掉的寄生怪物,内心想到,时间不多了,按照昨日经验,暂停一结束,怪物便会化为出现时的流体状态,自行回去。 让对方钻回陈青青的身体,放虎归山的事情他是不会允许的。 俞白蹲下身,手指点了点怪物的脑袋,相当坚硬,然后视线移到了两条软绵绵的触须上,对方从头顶伸出来后没来得及缩回去。 他用刀尖挑了起来。神奇的是,寄生怪物竟然颤抖了起来,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放在锋锐刀刃上的触须,露出了来自基因本能的慌张。 “人类…我劝你…” 俞白见了,二话不说,一刀了断。 “吼——”话语吞回寄生怪物的喉咙,变成了凄惨的呐喊,随后它仿佛都变得虚弱许多。 俞白仔细观察寄生怪物的情况,然而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破碎的四肢依旧在不停地修复,只不过那对触须倒是没有再长回来。 “你刚才,还有现在,用‘它’一直在感应什么?” 念及对方在“时停”后的奇怪行为,更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俞白有预感,这条线索是藏在人类莫名暂停与寄生怪物出现背后的阴谋的关键。 “嗬……”怪物露着森然的牙齿,俞白看不出对方变了哪里,但对自己的怨恨绝对是到达了顶端,失去了某项重要联系的它发狠说道,“人类,不止是你…你们…全死……” 重复了两次“你们”。 俞白心底凛然,面前这一绝非善类的生物,静悄悄的藏在人的身体里,无人知晓时爬出来偷偷行动……他故意不解地张望四周,“我们?其他人可是一点事都没有。” “嗬…”寄生怪物咧嘴,瞥了一眼陈青青。 “……” 教室,大楼除了他们,是死寂的。 俞白抓起死去的触须凝视,这不是喜闻乐见的东西,而是神经感应器官,怪物深入地下通过未知的方法取得与别处的联系…… “……其他人体内有什么东西?”他凝重说道。 其实类比眼前这只寄生怪物的出场方式,答案昭然若是。 “你…不是已经…猜到…”不堪重负地被踩在脚下,怪物的那只眼睛却流露出得意,“…虫…卵。” 说完它顿了顿,宛若堤坝开了一个口子,它放出无所谓的表情,“你以为……我不说……是在害怕计划暴露?” “嗬嗬…愚蠢的人类…我们早就……我们……之前……完成了……” “我只是在……检查……” 体内能量如海浪拍打汹涌彭拜,俞白险些压制不住朝对方扔出神识,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检验真伪的冲动, 他忍住了,先不说权能下的幻术对非人生物是否有效,一不小心,也就直接把对方脑袋轰烂了。周围学生的毫无所见和静止,其实已是难以辩驳的铁证。 “所以。” 寄生怪物的面部器官逐渐变得放肆,“要不了多久……很快……等待吧人类,等着我的同族们破开你们所有人的胸膛。” “……” 良久的沉默。 俞白没有说话。 怪物见了,产生快活,又是“啊哇”口器张合,然而俞白没给对方继续粗鄙之语的机会,对方已经没有留着的价值了,一刀插下。噗嗤,安静了。“你……”脑袋插着刀,怪物吐出一个字,俞白抬了抬眼皮,“…嗬…杀…不…”还在动嘴,他还没结束呢,在对方的再生能力作用前,光芒奔腾,大量如柱的剑光直泻而下,掠过刀身,钻入皮肤,蔓延至寄生怪物的全身内外每一处。 “…死…” “吱吱吱……”红光不要钱似的倾注了足有一分钟,当俞白停止查克拉的输出,恶臭的焦味如有实质。 “…我…” 黑烟散去,俞白再低头看,对方已经炭化了。 彻底安静了,他轻轻一震,庞大的怪物身躯仿佛只是一座空空的驱壳,一寸寸裂开来,最后碎成一地焦炭。 气息收敛,俞白吹了吹,把身上残留的一丝火花吹散,他转身,动作做到一半却停下来。 “这都不死?”他看见地上的焦炭们颤了颤,往一个方向蠕动,有了自行聚合的趋势。 俞白郑重地望着无风自动,有生命的碎片,好麻烦的东西……以前的敌人里,他不是没有交手过有着超强恢复能力,抑或再生能力的家伙,然而这个寄生怪物,这种程度……已经能称之为“不死之身”了吧? 突然,俞白注意到异样,他浑然无瑕的感知中在碎片里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团挪动的焦灰里面,混入了一颗圆球,企图瞒天过海。 俞白一挥手,能量带起的气流直接吹走辛辛苦苦的焦炭们,将一切暴露出来。 那是一颗蓝色的圆球,或者说珠子,其质地像是钻石,又如琥珀,珠子内部蕴含着点点光芒,在无声流动。 蓝色珠子被发现后,顿时惊弓之鸟一般加紧了速度,想要逃离。 但这样的移动对俞白来说是龟爬,清泓刀一闪,直接把对方卡在了路面缝隙里。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身。” 俞白蹲下身,笑起来,“这就是你的核心了,对吧?” 半米外,吹散的焦炭碎片重新收拢了一小块,凝聚出了一张半成型的脸,正是寄生怪物。 对方面露狰狞,即便致命弱点被发现,仍龇牙咧嘴,凶狠无比,模样到死也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告诉我取出虫卵的方法,以及有关你们的所有事情,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吼!” 怪物的目光仿佛对人类欲擒故纵的把戏充满嘲弄。 “你……虽然很强……也绝对不是……王……的对手。” “王”? 俞白挑了挑眉,又来了一个好像不得了的词汇,“是‘黑泥’吧,你的母体?” “虫卵一当种下……没人可以剥离,除非……”半张脸的怪物挤出仿佛金属与骨骼摩擦的狂笑,“你把他们都杀了!哈哈哈!等王降临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对方根本不想回答他的套话。 俞白摇了摇头,刀尖贯穿了珠子,贯穿了那颗寄生怪物的生命核心。 咻。 瞬间,一丁点的延迟和慢悠缓冲都没有,半张脸,焦炭,尸体碎片,包括裂开的蓝色珠子,尽数化为了粉尘。 随风而逝。 不属于这个星球,干干净净地消失。 风中也传来人们行走的脚步声。 俞白站起身,收起唐刀。 “喂,叫你呢俞白同学,干嘛不理人啊?”陈青青嘟着嘴,不满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 222.轮回 陈青青的笑容和神情是真切的,却愈发衬托着须臾前的异形与厮杀变得诡谲和荒诞。 女孩见他没反应,更加凑近了一步,疑惑还有点不满,头发垂落下来,几缕顺势挂在耳朵上,几缕柔顺地落在胸前的名牌上。 “在想什么呢,俞白同学。” 俞白轻轻地把收刀入鞘的唐刀背在身后,掩盖刀身上的怪物血迹,“我在想你,陈青青同学。” “诶?!” 女孩反射到了缩了一步,漂亮湛亮的眼睛里虽然不全是单纯,但也澄澈,一时有些捉摸不定。 “……” 俞白的思绪已经离开了这里,回到这处领域和交手的怪物,以及背后透露出来的情报上,嘴上的话语变成了未经过多思考的下意识行为,“那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这样啊……” 陈青青微微松了口一起,又忽的气得蹦起来,“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喂!俞白同学!” “你说话啊。” 他们居然聊起了天,空气飘来晚间校园常有的像是栀子花的淡香,混杂着腥臭,这股味道味道将会在日后变得浓重,直到喧宾夺主。 俞白几乎能够预料到,而在灾难真正的威力降临前,他面对班上的美少女,其中仿佛有普通而难能可贵的情感在增进。 大概是俞白躺敷衍人的姿势太过明显,陈青青表示她要赶人了,之前答应的水桶也没有搬过来,对此俞白表示了反驳。 “在教室外面呢,谁说我没搬水?” 俞白随手指了指门口,却得到了陈青青躲闪忽略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陈青青觉得门外没什么好看的,也不想去看,就呆在执行委员会的教室里就好了,这里多好啊,虽然忙忙碌碌,但是大家都很努力团结,氛围特别好。 对,就不要出去算了,大家一直呆在教室吧。 “!” 这样的念头倏地冒出,连陈青青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夸张,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而此时的俞白,他望着窗外天边的地平线尽头,一线天际慢慢移动的晦暗光圈,想起从灾难发生后第一次来到这里到现在的经历,致使没有注意到陈青青细微的表情变化。 领域和怪物的情报渐渐依靠现有条件,被梳理出大概。 寄生怪物,就叫它们寄生者吧,绝对不是源自人类的异化,而是灾难的源头——母体黑泥那边派遣来的! “从刚才开始就嘀嘀咕咕,你干嘛呢?”陈青青的声音再次把俞白拉回现实,而俞白却不在意了,他必须在离开前,把这里的事情寻找、测试、分析和整理着有关寄生族的情报,有一个底。 反正寄生怪物暂时是不会再露头了。 要是还有成熟体敢出来,那他直接就会灭杀。 寄生怪物嚣张威胁的话语也说明了,对方知道依靠附生,俞白难以下手。 他把那种形似异形,生命形态诡谲的东西称作寄生族。 尽管有了一次直接接触,信息仍然是十分有限的,加上现实制约,有用的东西并不多,俞白目前能得出的,只有寄生族一些最表面,容易推测的部分。 俞白吐出一口浊气。 如果把人类社会比作一艘大船,这艘大船已经驶入了一条危险而狭窄的航道,前方不远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但它无法转向,无法停止,只能不断加速,冲向已经被制定好的命运终点。 讽刺的是,船上的人对此毫不知情。也许,毫不知情对船上的人来说才是幸运的。 俞白并不清楚他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但他体会到了这股和平外衣下胆寒的真相,他如今空有武力,却无法干预,无法改变那船毁人亡的轨道。 只能等着那头成熟体临死前的预言到来。 【要不了多久……很快……等待吧人类,等着我的同族们破开你们所有人的胸膛。】 “……” 俞白摇摇头,难不成真的总结一句“综上所述,完蛋,没救了”? 几滴清水溅到他的脸上,是陈青青又在调皮。 “别闹。” 他不满地对熊孩子摆手,读高中了怎么还这么幼稚,piapia,更多的水珠甩到身上,俞白惊了惊,却看到旁边一个女高中生的尴尬笑容。 “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打别人的……”并不认识的女高中生两只白皙嫩手保持甩动的姿势,道歉说。 “什么!你竟然想偷袭我!” 俞白瞄了眼相貌普通,性格活泼与陈青青类似的女高中生的胸口名牌。 “好了你不要吵了都怪你!” “怪我什么,不就洒了你们班帅哥的一点水么,你心疼啊?” “你……” 两个女生在那边打闹了起来,很快演变成嬉戏,莺歌燕语啊,俞白默然无言,窗外已经黯淡,校园内外华灯初上,落到身上浮现似的有了夜光特有的荧荧色泽,他掀开了这个超凡世界一角有巨大的阴谋。 俞白远眺泛光的广厦楼宇,像是见到了第一次暂停时的窗外的校园长街。 他突然有点悲伤。 “啊,已经是晚上了?” 陈青青看着一直发着呆的同班同学,慢慢真的感到生气,可她注意到了不礼貌的男同学身上的夜光,她下意识地转过头,也望向了窗外,发出这样的灵魂拷问。 明明印象中,刚才天还是亮堂温暖的下午呢。 陈青青恍惚起来。 “你终于想到了?” 陈青青看着外头空无一人的黑夜,居然陷入了某种意识的飘散,越飞越高,风筝似的遁入了深不可测的广袤穹顶,就在连接风筝与大地的丝线即将因为距离的不断拉远变得绷紧,脆裂,一道清冷,短促的男声像是外头黑夜的一阵风,忽然吹过来,女孩打了个激灵,明明是熟悉的男声,却仿佛当头浇灌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然后格外清明。 她看到了,那是她见过不少面但说不上熟稔的同班同学,俞白,对方清秀到有些过分,眉宇在舒展时又藏着一抹文气的面孔静静地看着她,夜光仍在少年的身上披挂,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内心苏醒的潜意识开始焕发作用传达一阵一阵的微弱警告,她佯装轻松,保持着之前还不久的随意开朗。 “什么什么想到,俞白同学……在说什么啊?” 话音到了后半段,骤然有了分贝地衰减,陈青青努力控制住颤音,没错,尽管她嘴上说着这样,心头已经慌张起来。 她闻到了空气中奇怪的味道。 像是灰尘,像是铁锈,像是曾经闻过的腥气。开着一条缝隙通风的窗户,终于将校园内外晾了一下午的血肉传达来烈度足够的腥臭。 “……”谁知,面对她的提问,少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随着五官的变动,对方那丝文气收敛起来,然后涌现出别样的坚强与用力来。 俞白同学宛若在苦恼怎么跟她解释的样子。 但是这又有什么呢,陈青青正欲深究其中的纠结,内心的小人也不断催促她,快点快点,很重要的东西,必须马上知道。 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陈青青夸张地一缩,耳边适时传来三班执行委员的声音,“哎那我先忙别的去了……哇,你怎么啦,被吓了一跳吗,好好笑!” 一时慌张记不起来对方名字的陈青青,面容紧张地看着身旁的女孩对她搞怪道,然后泰然自若地拿起一叠表格,回到位子上忙活去了。 夜晚中,窗外的夜光将教室斜照大半,勾勒出一个个在充实忙碌的执行委员们的身影,纸张翻动,整理物料,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陈青青觉得眼前这方景象变得渗人起来。 在平时,她应该觉得疲劳但有意义才对,这种将大家组织在一起,团结一心干出想要干的事情,是她最喜欢的成就感和校园生活。 但是如今…… “为什么不开灯?”陈青青控制着音量,在忙碌的教室里打破氛围道。 唰。 所有人忽然转头来看她,仿佛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也有可能是觉得某人居然不守规矩,二十来号人同时的视线投射,加之昏暗的光线,陈青青觉得同学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绿光。 好在,这集体性的注视仅仅持续了一秒,大家就各自干自己的事去了,没有人去管她,也没有人去回应她的“疑惑”。 不然陈青青肯定要尖叫了。 “为什么,不开灯呢,没人觉得不舒服吗?” 在黯淡的活动大楼,陈青青不自觉退了一步,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气息,她反应过来同伴同学还站在这里,心下稍安,起码,她感觉和对方还可以交流,神情也不可怕。 “是啊,他们没有觉得不舒服把。”俞白讲了一句废话。 顿了顿,少年还是解释道,“教室一直没有开灯,你白天在的时候难道开灯了?” 红色数字的电子钟在空气多映出了一分梦幻的红光,陈青青顺势继续往俞白靠了一步,“白天当然不开了,但是天色暗了,第一时间不都是开灯吗?” “那就是,他们没觉得暗吧。”俞白回答。 “怎么可能,这种光线,不说做功课了。”陈青青依然在使用摇晃的常识,“即使是整理委员会的表格,也是很不方……” 女孩的声音断了。 大概是想找一个举证,随着说话,她看向了那位刚才和她在聊天——尽管陈青青已经不记得,但是她此刻确切回忆起来,执行委员会是有这么一号人的,高三三班的莫游,而接着她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三班的莫游回到位子上后,摊开纸张,拿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陈青青知道,这是要进行分类和检查,对于不同班级的财务表还要进行计算核对,还要考虑上临时性的更改工作。 文化节的执行委员会的各项工作陈青青不说亲力亲为,但作为竞选成功的委员长,对于流程分工那也是烂熟于心,可是莫游在干什么呢? 对方拿起笔,在纸上速度飞快地写作,仿佛进行了成百上千次,熟悉得让人讶异,可借着电子钟的红光,陈青青分明看清对方压根是什么都没写! 在纸上进行鬼画符一般乱七八糟的涂抹,对方只是动作像是在工作而已! 而那些每张纸,也已经被涂抹地黑墨浸染,几乎要找不到空白的地方。 莫游捧起表格埋怨:“这个报表做的好差!一年级的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要最后我给她们改!” “哎呀宽容一点吧,我们高一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嘛。” 在莫游抱怨结束,立刻就有一个财务男生接上了话语,顺畅得惊人。 “行吧,对了小李你渴不渴。” “渴啊,但是陈青青不是叫人去搬水了嘛。”叫小李的男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专注地撑着血丝的眼睛,核对账目上的数字。 “……” 那几张黑色字迹乱涂到盖住了表格原样的纸张被莫游交到了财务组的手里,所有人传阅了一遍,然后莫游拿到手后,松了口气,走了两步伸了个懒腰,走到讲台找了一圈,然后终于发现了陈青青,对她说道:“陈青青!” 陈青青僵硬地没有说话。 而女孩没有得到回应,愣了愣,面皮抽搐了下,马上恢复如常地重新做回位子上。 开始不知第几遍的机械涂抹。 “……” “这个报表做的好差!一年级的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要最后我给她们改!” “哎呀宽容一点吧,我们一年级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嘛。” “行吧,对了小李你渴不渴。” “渴啊,但是陈青青不是叫人去搬水了嘛。” “……” 神奇的事,周围人也都熟视无睹,陈青青惊惧地握紧了拳头。 轮回地重复,整间教室像是一台秩序井然的机器,做着一遍一遍同样的步骤,直到它耗尽燃料的那一刻。 女孩缓慢地转过头,重若千钧。 “俞白同学,你……你是真的,是正常的,俞白同学吧……吗” 俞白笑了,露出一个安心可靠的笑容。 “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 少年别着唐刀,看着女孩的畏缩,“怎么,不信啊?” 他伸出手指,弹了下陈青青的弹性有肉感的脸颊,吹了个口哨。 223.烈火 “真,真的吗?” 陈青青的脸上被温暖如玉的少年的手碰触,怔怔地看着,仍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还不信啊。”俞白倒是有点被对方这股又畏缩又呆傻的神情逗乐,已经接受了现实,放平心态的他笑意更胜一些。 愁眉苦脸又能如何呢,日子终究要继续的,教室里这些被寄生的高中生们的体内的怪物大体是没有胆子冲出来跟他对决的,他也还要回到教学楼的很多事情要做。 于是他没有把手伸回去,反而独立出两只手指,刷的捏住了对方的脸蛋。 别说,刚才弹了一下就感受到了,陈青青的皮肤非常好,甚至比姜珂,王优乃都要好上一分,吹弹可破,在黯淡的光线中白亮诱人,摸起来仿佛是果冻。特别是女孩的身材亭亭玉立,脸上莫名多出了一些肉,但又不至于是婴儿肥,总之是非常可爱的鹅蛋脸女生。 俞白捏住柔嫩的胶原蛋白,感慨不愧是年轻人,然后眼前的陈青青经理木讷地没有做出太大反应,估计是被周遭的环境吓得心有余悸,但是脸上的五官随着外力拉扯牵动,那份沉重忧心的气质是被直接破坏了。 啪叽,俞白见此手痒,松开对方的脸蛋后,抬手屈起食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对方的额头一下。 “好了别卖萌了。” “啊!” 这下直击脑门,打到了清醒点,陈青青叫了一声,眼神亮了一分,她后知后觉地捂住了额头,遂也马上捂住别捏过的侧脸,疼的龇牙咧嘴。 “你干嘛!”女孩疼的异常委屈加埋怨道。 “不是你要证明一下我俩是不是真的么。”俞白摊手,适当小退一步,证明自身清白。 “可也不用这样吧,你打一下不就好了!”陈青青看来并没有呆愣到变成刚才被寄生的状态,动作言语灵活自如,已然消除了影响。 看来把对方体内的怪物消灭,确实等于“药到病除”了,俞白暗暗放心,不枉他不遗余力地将那只寄生者灭掉。 当然,陈青青念叨完,也知道自己理亏,她看了看两边机械般忙碌的同学们,熟知的朋友个个都对她目不斜视,也没人将目光投到闹腾的两人身上,在没开灯的教室里,她忍不住朝少年贴近。 刚才俞白刚退了一步,陈青青上来的更多,两人基本上的衣物的边角可以擦到。这也是一位外刚内需,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那些都不重要啦……” 陈青青的声音随着盯久了教室里的诡异情景就弱了下来,她眉目四盼,贼兮兮地说道:“俞白同学,你有没有发现同学们有点不正常?” “……” 该说你反射弧该是长还是短呢?居然觉得自己是第一个察觉的吗? 俞白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说呢,你觉得自己刚才就正常?” “什么?”陈青青睁大了眼睛,惊悚地捂住嘴,“之前我也是像他们一样吗!” “是的。”俞白点点头,“清醒过来后,之前的记忆还有吗?” “之前的记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女孩有些处理不过来地抱住了脑袋,俞白知道不能问的太急,想了想,还是从头开始解释起来。 他把先来找王优乃,然后进入活动大楼,发现不正常,继而找到了这间特殊教室,随后观察到的规律等过程,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出来。 不过,他省略了救下王优乃和变异三头迅猛龙的战斗,以及寄生族的存在。 前者是自身的超凡实力解释起来麻烦,看对方对时间和周遭浑然不觉的状态,必然不清楚此时的校园和城市已经天翻地覆,也怕是又多了一个超出对方理解的事物,女孩这单线程的脑子怕是更要宕机。 至于后者嘛,这更加打碎常人的世界观,他怕吓着对方。 “怎么可能……拍电影一样,整个城市都蔓延起了一种变异病毒,这也……”陈青青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可身处的现实,画面与环境真切感受,她又不得不相信,“而我们也受到了病毒影响,所以整个执行委员会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差不多。”俞白点头,“不过,不是光你们执行委员会,而是整个三楼,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可能整栋活动大楼都会被同化。” “居然是这样……” 措辞上的克制无法掩饰陈青青眼中的不可置信和颤栗。 “所以说,对于被病毒影响前,或者说今天你们干了什么?”俞白回到刚才的问题,“没有察觉到不妥的地方吗?” 陈青青皱眉仔细思考了一会,放弃地摇了摇头,“没有,今天我就是一大早就来到这里了,中午出去吃了一顿饭,就回来和委员会的伙伴们继续工作……完全没有奇怪的事情。” “好吧。” 听了当事人的自述,寄生族到底怎么入侵的,看来是问不出来了。俞白倒是没有什么气馁失望的情绪,这是可以预料的,以寄生族所表现出来的手段,无声无息的入侵是对方最强的能力。 “那是俞白同学你把我从幻觉中拉出来的?”陈青青感激道。 俞白没有道出寄生族的存在,而眼下如此的状况,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一种涉及影响范围广泛,并且会自动膨胀扩张的“集体幻觉”。 少年沉吟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女孩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那我们赶紧把其他同学也叫醒吧!”陈青青挥了两下手,作势扫过了教室,“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应该要去避难吧,对,叫醒同学们后要马上打电话报警!” “……” 俞白了然而喟然,没说话,女孩见了,不禁疑惑瞪眼,面对这种眼神贴防,俞白不得不看向窗外。 “怎么了?” 组织下语言,觉得既然已经做了不告之寄生族的一,那就不使用残酷直接事实的二,他想了想,说道:“我在政府那边有认识的朋友,目前杭城的情况很危急,到处都是异化的病毒在肆虐,执行委员会的症状虽然特殊,但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城市的许多地方……警察消防应该是忙不过来的。” 陈青青两只手握到了胸前。 “政府力量不知道会不会支援到杭二职,但我们要做好自己坚持下去的准备,所以我待会会带你去教学楼,那边还有很多活着的学生,咱们一班的不少人也在。” 陈青青听到这,想也没想脱口道:“活着的学生……死了很多人吗?” 说完,陈青青就紧张起来,感觉自己甚至不该问的。 然而俞白不置可否,他淡淡地望着地上斜照的夜光与红光,“至于这里……应该是叫不醒他们了。” “怎么可能?”陈青青压根不信,因为她自己现在不是就好起来了。 “你情况比较特殊。”俞白内心叹气,一个谎言之后要用另一个谎言,“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所以还有救,其他人我都试过了,叫不醒了。” “我不信。”陈青青扬声道,接着,她便转过身,主动去推拉熟知的朋友起来。 “莫游,莫游!” “别写了,你听得到我说话么,我们快离开这里!” “喂小李,你那句话都说了好多遍了,不腻吗?” “大家不是口渴吗,你们嘴唇的都干了,离开教室就能喝水了。” 名叫莫游和小李的财务,被陈青青叫到,都会有微弱的反应,而除了一些无意义的应声和附和,却是不会离开自己原油设定好的“程序”和“轨迹”。 连续说了好多话,陈青青已经开始心慌起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俞白,黑发清秀的少年靠在窗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陈青青一咬牙,猛地把手臂上执行委员长的臂章拍在讲台上,呵斥起一名相貌平平无奇的男生,“你给我站住!” “诶?” 对方是一名高一的后辈,吓了一大跳,果然停下了手里的活,然后看着陈青青,眼里划过一丝仰慕,小心紧张地听候发落。 “陈青青学姐,有什么事?” 陈青青一喜,立刻指向门外,“你去教室外面把水搬进来,就在门口,我已经让我自己班的俞白同学把水搬到门口了。” “啊这样的,好的。” 甚至随着这一出大声的疾呼,整个执行委员会都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就在陈青青面色缓和,觉得自己将要成功之时,后辈走到门口,手放到了门把上,面庞猛地涌上挣扎和犹豫,数秒钟的表情扭曲后,对方呆呆地转过身,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我让你搬水你没听见吗?”陈青青高抬着手,举起了戒尺,而不管声音多么洪亮,女孩的神情充满了色内厉荏。 “哦哦,对不起陈青青学姐。我马上去。” 对方连忙醒悟,一番鞠躬和周围人的催促埋怨中,男孩羞红着脸小跑到了门口,而就在手放到门把上,他的面孔再次扭曲狰狞起来。 后辈呆呆地转过身,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接着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陈青青气急,她一把拽起了对方,重新回到教室门前。 “怎,怎么了学姐?” 对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和梦寐已久的厉害漂亮女性握住的手,胆怯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把门打开,然后出去。”陈青青用上一种温柔耐心,底色是不容置疑,末尾还有一丝哀求的语气。 “嗯嗯,好的。”对方哪里还想地那么多,心爱的女生握住了他的手,这可是大大超出了此次文化节的预计,本来辛苦地跑到执行委员会,只是奢望能距离女孩近一点,要是能加个联系方式就满足了。 现在对方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 何况出个门……对方把手按到了门把上,第三次怔住。 “出去啊!”陈青青催促道。 “我,我……学姐……”对方面容的挣扎和扭曲在这一次达到了最盛,仿佛大脑中有两个存在在争夺控制权,对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手臂开始发颤,冷汗大片地浸出来,他牙齿仿佛人赤裸地在冬日地里颤的上下打架,“我……” 鲜血从他的口鼻耳眼流下来,然后他整个人都虚弱了一截,泄气的皮球瘪下去,手上也失了劲道。 他转过身,呆呆地看向陈青青,刚想说点什么。 也是在刚才,陈青青看见了男孩的变化,宛若魔鬼在后辈的脸上张牙舞爪,扭曲流动,她知道是自己的缘故让对方那么痛苦,惊惧和心疼冲上了她的胸腔,她再一次回身望向了靠在窗沿的少年。 少年早知道她会放弃,目光沉静如水。 陈青青猛地抓住了门把手,用力推开来! 呜呜呜—— 走廊不比教室明亮,仿佛另一个无人寂静的深渊,渗人的风声在黑夜中钻了进来。 一桶蓝色的净水摆在门外,触手可得。 “你看,你……” 陈青青没有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她就见到后辈的男孩默默离开了她,自顾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哎呀,渴死了,水呢!” 忽然他抱怨地抓起头发,发出怨天尤人的喊叫,然后突兀地顿了顿,他没有听到本该有的陈青青经理的斥责,保持奇异的仰天抱头的姿势三秒钟,他便平静地放下手写起字来。 经过这一轮,不论陈青青再如何呼喊,对方彻底没有了反应,完全陷入了呆愣机械的状态。 昏暗而以某种既定程序机械运转的教室,人们做着重复的动作,井然有序,还伴随着日常的交谈,然而此间唯二清醒的人都知道,那些已经是说过不知是第几次的轮回,毫无感情的模仿罢了。 陈青青看着彻底失去人类该有情感色彩的后辈,对方灰色的眸子让她在此处让人感到绝望的环境升起的勇气和坚持一点点破碎,她扶着门,最终还是失了力气,瘫坐在地。 俞白全程目睹这一切,他在没有杀掉寄生者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尝试,虽然不像对方如此笨拙和用尽全力到有些歇斯底里,但依靠剑灵之力的扫描,他也基本确定除了杀掉植入体内的虫卵,是无法挽救了的。 他走到瘫坐的女孩旁边,伸出了手。 直至好一会,教室里的运转时间结束,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电子钟的秒数滚动中,陈青青才有了一点知觉,她抬起头。 俞白看到一副泪水流淌的画面,漂亮的脸蛋沾上了一点灰尘。 不出意外,还是让人感慨,俞白没有阻止对方,是明白世上往往很多事,不论旁人说多少遍,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真的懂的认栽。 只有陈青青自己努力了,并且受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深深挫败,才能认清现实,才能适应灾难的校园,这也是为了陷入操控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快速适应融入残酷环境的最佳途径。 “还要哭么,再哭他们又要‘活过来了’。” “我,我……” 陈青青听着少年理性而正确的话,泪水下的情绪出口带着哽咽。 “俞白同学,是我把他害了吗?” 俞白偏过头,看向面有菜色,七窍残留血迹的一年级高中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自然是你的行为对他造成了现实的伤害,七窍流血,本我缺失,看样子是刚才你的提醒唤起了对方的意识,然而却无法抵挡幻术的操控,反而受到了反噬。” 俞白平静分析道,照例免去了寄生者,“但陈青青同学,你也不必自责,哪怕没有你这强行拉对方的一出,他也注定难以从幻术中挣脱出来了,这已经进入了不可逆,你的行为至多是加快了这一过程而已。” “温水煮青蛙,和烈火亨油,都是死嘛。” 俞白低头看向了女孩的眼睛,“与其你担忧这间教室的同学们,不如想想外面还活着的很多人。” 陈青青一愣,随后吸了口气,一擦眼泪,啪地搭住了少年的手,站了起来。 俞白的话非常冰冷,没有面对一个柔软女生或许应该带上的安慰和修饰,但这种直接的回答有时才有力,陈青青经过俞白这样一说,总是内心好受了很多。 将女孩拉起来,俞白故作轻松的一丝笑意说道:“从另一个角度说,其实你也不用多么沉浸其中。” “诶?”陈青青歪头过来,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因为出了找个教室,在学校,杭城……因为外面的世界,说不定更恐怖呢?” 陈青青被震得惊了惊,她略微放松的手抓住了裙摆,“什么,俞白同学,这里发生的还不够惊人吗,外面的世界,外面……”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俞白轻声道。 陈青青动了动鼻子,随着教室门大开,原本只依靠一条窗户缝隙传进来的空气流动瞬间扩大了数倍,连接活动大楼的走廊外,破碎的窗户敞开的校园,大量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不,是一直弥漫着,只是女孩现在才闻到而已。 任谁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陈青青挪动脚步,来到了靠走廊的窗户边,从三楼俯瞰下去—— 夜色中,她自然看不到确切的景象,在这一面的交错分部的建筑和道路间,她也看不到杭二职正门口大路的尸横遍野,血流铺地,汽车拥堵废弃连绵不绝,可依靠路灯的光芒,她还是能够望见零散的血迹,倒地没有声息的人影,以及幽幽闪逝躲在阴暗处明显不是人类的眼睛。 陈青青傻了。 “走吧,我们去教学楼。” 而俞白便没有给陈青青太多的心理缓冲时间了,他撂下这句话,便拉上教室门,往走廊外走去。 “等等我,俞白同学!” 出神了一下,陈青青就见到少年腰间别着一把帅气的黑红刀鞘的长刀,大踏步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没了一个活人在身边,周遭阴气都感觉重了,女孩连忙叫了一声,小跑跟上来。 而拐过一个转弯,她还没停下小跑的势头,就见到了横跨在路中央,变异三头迅猛龙的尸体,她瞪着眼睛目睹染成暗褐色的地板和大片大片的组织碎渣,一些苍蝇盘旋在裸露的肉瘤和起伏弯扭内脏腐肉。 陈青青没啥抵抗力,也没怎么坚持,弯腰扶膝,就要吐出来。 刚才是在高处俯瞰,距离比较远,哪怕有些血腥痕迹那也是恐怖感居多,而此时如此之近,怪物的尸体又那么庞大怪异,冲击力之强果然远比所有人暂停的教室里要猛烈。 陈青青的胃里翻江倒涌,恰好一整天又没怎么吃东西,身体也是处于极其疲惫的状态,干呕了几下,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温暖的热意从手透过肌肤,传入到了身体内。 女孩惊讶地感觉到这股并不是心理作用的神奇力量,缓慢温和地洗刷了她的反胃恶心,几个呼吸间就舒服了不少。 “俞白同学,这是……” 面对陈青青小嘴微张的惊讶,女孩上下摸着肚子和全身,俞白笑道:“我祖上会中医,再给你把脉然后顺着经脉输送内力。” “啊?” 两人重新走起来,陈青青皱眉思考,“你在骗我吧?” “是的。”俞白毫不心虚地承认。 “果然!”陈青青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问,异化灾难,怪物横行这种电影情节都发生了,那么有了一点超能力,应该也是合理的吧? “俞白同学,既然你有特殊的力量,那同学们真的没救了吗?”陈青青还是不太死心。 俞白摇头,说道:“没救或许太绝对,但暂时我是没什么办法。” “好吧。” 他已经被寄生者发现,后面就无法偷袭了,对方可能也不会出现了,俞白思忖。 他也无法手刃这些活生生的生命,还是交给RRC头疼吧。 在楼梯处,有什么钢筋的事物掉落下来,底下阴影的深处顿时传来一阵凶猛的兽吼。 陈青青好不容易忍住压住了惊呼,下意识抓住了俞白的短袖袖摆,然后就不放手了。 “算了,这条路不太方便。”俞白很快做出决定,“我们从窗户走吧。” “窗户走?”陈青青很想问一句怎么走,少年也很贴心动作迅速,马上给出了答案。 俞白单手抱起女孩,一个冲刺,就从走廊的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啊!”陈青青终究是吓得尖叫了出来,二楼的兽吼遥遥呼应,杂物翻动中,俞白安稳落地,没有停留,赶紧跑,赶在那头不知名的怪物追来之前离开了活动大楼。 而全程陈青青就被俞白抱在身上,她面庞红彤彤一片,也不知道是被惊的,还是其他原因。 少年的肩膀有力,步伐沉稳,背着她却没有太多的颠婆感,并且速度还很快,陈青青逐渐在建筑和绿化分开中,拨开了世界的迷雾,看到了外界景象,她所有的情绪都沉默起来。 原来俞白同学不是帮了她大忙,而是救了一条命。 224.另一处幸存者 …… 陈青青在踌躇,自己要不要表示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教室是受到了俞白同学很大人情的帮助,毕竟那时虽然诡谲,但并没有什么生命方面的威胁,可现在出来一看,她也顿时知晓,人家这是救命之恩。 怎么办,她麻烦了对方这么多,好像还没有正式道个谢。 虽然道谢太过于微不足道,但也是必须要有的礼仪,而抱在少年的身上,奔跑中她不得不也双手环绕框住少年的脖子,百分之一百的肌肤之亲。 理智告诉陈青青,淡定,这样的接触没有特别的含义,俞白同学都这么辛苦和努力了,还在这里想东想西也太差劲了。 而另一方面……这实在是太让人脸红心跳了啊!陈青青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可,现在的一幕,少年背负少女闯出龙潭虎穴,穿越危险重重的关卡,周围这光,这血,这坚强中流露的柔情姿态(脑补),还有那可可可靠的……身躯。 小说里的勇者与公主,就是这样的吧? 无动于衷,任由对方有力的臂膀扛着实在是太难了,而就在陈青青猛女心狠,准备向俞白同学道谢,大不了缓解下自身生理的尴尬时,异变发生了。 “有东西来了。” 俞白倏地收敛了柔软,身子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备姿态。 “什么,什么东西来了?”陈青青问道,立刻,他也反应过来,“是学校的怪物吗?” 她左瞧右瞧,这是一条校园支路,曲折杂乱地处在众多建筑里,漆黑深处的那头还是遥远街外那头,两边都没有人影,保险起见,她还抬头看了看,天空也一样。 “我也不清楚,来回跑了这里两趟,大概被盯上了,若是有心,也足够它找上来了。”俞白平和沉静道。 他后面指代的“它”,自然是母体黑泥了。 “你待着可能会碍事。” 俞白忽的停下脚步,将女孩放下来,然后转头,眼里已是温和的笃定,“陈青青同学,快跑。” 陈青青愣了下,“那你呢,你是要逃跑还是战斗啊。” 尽管什么都没看见,但不妨碍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光线在此刻似乎逐渐变得诡异。 少年摇了摇头。 很显然,俞白不可能把背后留给敌人,特别是他若是走了,陈青青可就不安全了。 “离教学楼很近了,如果它来了,周围想必是没什么其他怪物了,你放心过去。” 一刹那,陈青青意识到,她见到的少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而这是她平时在学校里,在班级,参与着各种社交和活动所见不到的。 某些耍帅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我,陈青青,可是见过大场面…… “彭!” 三米外,地面突然碎裂,一只奇异的爪子伸了出来。 陈青青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爪子像是一只拉扯尖利的人手,可手背上却又长出密密麻麻的脚趾,有肉球沾满了液体在颤栗。 “别发呆了。”俞白声调提高起来,陈青青发现对方的声音在此刻属于温和清冽,似水如歌的安宁好听,只是平时被陌生所覆盖。 很奇怪,危机映现时,她考虑到的竟然是这种事情。 “彭彭彭!”“彭彭彭彭……” 然而,接二连三的破土声切断幻想,巷子原本的安静被彻底打破,动静越来越密集,到最后几乎响成一片。 有各种怪异的手脚,鳞片的,白骨的,两面的墙壁开始无端生长出黑色的藤蔓,黄色的花朵,倒刺的树枝,须臾间便茂盛得互相挤压,仿佛它们本就存在这里很久了。 噼啪,不知是手还是藤蔓互相压在一起,爆掉了,汁水洒出来。 “我去,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陈青青被眼前极具冲击力的景象震住了,鼻子闻到了怪味,胸口泛起阵阵恶心。 刚压下不久的干呕又要涌上来。 “快回教学楼,听到没有?” 飞速扭曲缠绕的事物发出咝咝的摩擦声,好像有万千条蛇从地底,墙砖后,脊梁骨,狰狞地爬过来,钻过来,那嘶鸣,渐渐化成协同的音符,耳边似乎响起了不知名的低语…… 俞白手猛地一划,唐刀出鞘,森然的白光斩动了半空逐渐凝固空气。 不可名状的奇异能量仿佛在异次元在此处重叠,开始影响到范围内的所有生物,生理和精神的警钟重合在一起,陈青青没再犹豫,朝还没有被封路的方向跑出去。 这个怪物太吓人了,陈青青已经忘了之前的豪言壮语。 仅仅十秒钟左右,一群冒出来的恍若无穷无尽的诡异癫狂之物便彻底包裹了整条小路。 阴冷的气息让陈青青如临零下寒冬。 蓦地,她停住了,陈青青看向那位少年,她突然回过味了,刚才在对方的臂弯里真正想说的话。 道谢只是幌子,开口就只是开场白。 “俞白同学,你和姜珂同学关系很好吗?” 对方深陷魔物,眼下这情况,怕是没什么精力分神,何况是这种无厘头的问题。陈青青不知怎的,涌上了对方在这般包围下沉重的情绪,不问说不定就后悔了。 少年面色从容地靠着墙,听到询问,显得意外地望来,似乎很惊讶她会这么问。 “我和姜珂做过了。”他回答。 “……” 一只巨大的闭着的眼睛从少年头顶的藤蔓海洋里挤出,可怖的不祥开始如有实质地笼罩碾压而来。 很危险很危险,本能的预感让陈青青知道不能再作死。 “回头见,别哭了,陈青青。” 俞白,这位仅用天际收敛余晖的时间,就懵懂地虏获了某颗少女之心,他的那双自身的,纯净自我意志的黑色眼睛,变了。 来自剑灵睥睨的瞳孔睁开来,仿佛传说中的清辉夜凝。 几乎与少年的头顶,那巨大的不详之眼同步,缓缓睁开…… 陈青青不知道胸腔如何沸腾,她简直像是用尽全力般地,砸在双脚上,跳出了包围圈。 杭二职作为杭城最大的一所公立高中,从上世纪开始建校,历史悠久占地面积广不说,多年的发展虽然没让它成为方圆县市多么知名的名校,可也算是公立高中的中流砥柱,光是校内师生职工人数便超过了千人,这对于高中来说绝对是一个比较大的数字了。 而杭二职的教学楼同样有两座,前后平行,相距二三十米左右,中间是一处小型的绿化花园,分布着每年大半时间都绿叶葱葱的樟树和花坛,一区教学楼是一年级学生和教师办公室所在,而二区教学楼则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教室区域,两座教学楼在西侧由每层的空中长廊相接,空中走廊又将整座校园的主体部分的教务楼,活动大楼相连,并不复杂。 俞白所在的高三一班的教室,便是在二区教学楼。 灾难发生后的数个小时,俞白带着校外的一众学生开着巴士横冲直撞,最后汇合的地点也就是在这里。 而不去管二区教学楼底下逐渐汇聚到三十多人的高中生们的喧嚷和奔走,鼓舞人心和组织防卫,在二区的顶楼,缺少月亮的天空在此处显得黝黑,弥漫在整个校园的腥臭味很难到达十几米的天上,但同样也带来了没有建筑阻挡物的罡风,呜呜的咽叫像是有女人或是小孩在哭泣。 教学楼的天台,平时鲜有人至。 异化灾难的降临,校园各处都爆发着血腥和残酷画面,沉沦至傍晚降临,天色阴沉昏暗,逐渐寂静的校园经过了一番动乱的屠杀,陷入的寂静里并没有褪去一分一厘的危险,只有偶尔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和随之仓皇奔跑,代表着有一处高中生的藏身地点被怪物发现或是攻破。 这是夜晚还未真正到来的最后黄昏之前,彼时俞白正在和寄生者斗智斗勇,校园的各处,发生着沉默的清洗。 在这样的时刻,天台本更不该有人到访,只是特殊的地理位置,让教学楼天台反而成为了一处上好的能够第一时间远离风波的场所。 一群不属于杭二职的不速之客也在明灭黯然的天光中徘徊。 “完了,真的完了。” 桥幕栋跪在天台边,扶着凸起的墙缘和栏杆,双眼无神地望着下方校园渐渐平静却又更为残酷无声的屠杀,怔怔地低喃。 “完了完了,这是世界末日,是审判……”他手指瘦削,鞋拔脸,眼睛也不大,一身黑色剪裁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体现不出男高的利落气概,反而显得猥琐和身材矮小,桥幕栋哆嗦地从衣服脖子处摸出一个随身挂着的十字架,双手使劲捂着小小的银制工艺品,嘴里念念有词不停,“主啊,请宽恕我,火焰和洪水降临,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烦死了!” 天台上,并不只有桥幕栋一个人,而是一群男男女女分散而坐,每个人面色不一,都不太好看,男生都身着同样的黑色老式校服,长袖长裤,典型的男高打扮,而女生则也不是杭二职常见的运动服,而是西服针织裙和小马甲,精致和昂贵的样式则是属于帝都艺高的校服了。 在杭二职的宽敞的天台上,坐落着十几个学生,居然没有一个是杭二职的……哦,也是有的,一名穿着杭二职校服的男性身影,倒在西南侧的角落,面部朝下,手脚疲软地耷拉着,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脚印,没有丝毫动静,仿佛睡着了。 而在一片男女压抑的沉默中,只有某位跪在天台边的基督教信徒在捧着十字架喋喋不休,发出不耐烦喊叫的,则是一位寸头国字脸,手腕有一个微小的黑色镰刀纹身,身高体长,手脚臂展远超一般人,天生的运动员底子,眼神也时刻保持着一种习惯性的凶狠,一看就是那种勇武的打手。 “从刚才开始主啊主啊念个没完,你拿着你那个破烂玩意有用吗!” 司桐将手中的一快面包摔在地上,脸色极其不好,几乎压不住捏紧的拳头。 而沉默的男女们就把目光投到发出声音的两人身上,看起来还是冲突,离寸头国字脸男生比较近的男高学生,见状连忙远离了一些。 他们可是见过桐哥每当握住拳头,就基本上是处在怒气爆发的边缘,而桐哥发火了,惹怒的人会被打得多惨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猩猩懂什么,老子手里的是十字架,是能救我,也是现在能救你们的东西!”桥幕栋却是丝毫不需,直接转身怒目喝骂,“你懂不懂现在的状况!数不清的人变成了怪物,怪物在吃人,杀人!这不是拍电影!” “那关你的主毛事,我只想叫你不要再给我叽叽歪歪的念经傻逼!”司桐腾地站起来,惊得一片后面的人又退了几步,他身高接近一米九,站起来后更加显得富有力量和压迫,“耶稣他妈的狗都不信!信个教就以为能没事了?” “放肆!你他妈敢亵渎别人的宗教信仰!” 毫不示弱的两人迅速贴在了一起,桥幕栋在司桐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并且叫嚣着像是要跳起来打对方。 “怎么,我说错了?你叫你的主下来把楼下的怪物灭了啊?”司桐嘲讽不断。 “老子先灭了你!” “能不能别吵了,已经够烦了!” 一个女声加入了进来,那是三四名女生堆里领头者,一袭显然是违规的金色染发,收短收紧的裙子几乎露到了腚沟,涂着口红化着妆,肤色黑中透白,是与辣妹相似的性感打扮,金发女极其嫌弃道,“这个状况还要内杠吗,两位?杭四的学生会不能这么差劲吧。” 金发女说完这句话,眼神瞟到一个沉默的身影上,意味明显,就是让此间的地位最高者发话约束,而对方依旧没有动静的样子。 “妙可纱,你装什么和事佬呢,要帮你的姘头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桥幕栋的嘴犀利无比,他看到说话的女生,神情浮现了忌惮,言语也收敛了一分,但外人听来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收敛就是了,喷人对线的段位强悍顿时体现出来,“刚才遇到危险的时候,躲得最快的就是你。” 而此话一出口,身为男女朋友的司桐和妙可纱一下子被摘出来,尤其是后者,面色瞬间变冷。 “矮桥,你仗着自己是杭四的学生会书记,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惯了就算了,别在老娘面前说这些话。”妙可纱眼睛眯起来,仿佛化为危险的美杜莎头上的毒蛇,阴沉地说道。 司桐一把抓住了桥幕栋的衣领,指着天台西南角落的方向吼道:“刚才那只怪物还不是老子打死的,是靠你还是怎么的?” 无法抵挡的巨力袭来,一下子钳住了瘦削矮小的桥幕栋,他表情不由分说慌了慌,真论动手,十个他都不是对方的对手啊,但很快作为一名自身喷子他稳住心态,坚持冷笑着讥讽道:“是啊,你也知道是怪物!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怪物,是啊,是你打死的,但不也是你把他变成怪物的?” “你,还有可纱那女人……老子说了教训下就差不多!你们偏偏一定要让对方跪下磕头认错!人家磕头认错就好了,还要拍照片,脱别人衣服拍视频,霸凌上瘾了是不是?要不是你们两个的破事,我们何至于来到天台,现在还被困在这里?!” 大概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桥幕栋火力全开,妙语连珠,直接把司桐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愣是憋不出什么,全场的杭四加帝都艺高的气氛组们也静若寒蝉。 妙可纱姣好的脸上冷的可怕,可她望向了天台西南的角落,又马上触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避开。 女人的表情有些心虚。 也就是说,杭四的学生会书记,说的事实基本是对的。 “呼哧,呼哧……” 司桐手里攥着衣领越来越紧,呼吸也粗重起来,他盯着比他矮了一个头不止的同学,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家伙,变成怪物……不是我造成的!” 天台的西南角落,那个趴着没有声息的杭二职学生,显然已经是一具无名的尸体了。 风呜呜地打过来,把尸体上的衣物拂动,沾着尘土的头发晃动两下,吹落掉一些白灰,发根的深处,有暗褐色的血迹。 没有人去深究那具尸体,偶尔心忧地望去,也只是一扫而过,没有人愿意记起那具尸体扭曲变异的脸。 “没错,他本来就要变成怪物,跟我无关!” 司桐找到了什么凭据,话语通畅顺气起来。 “呵呵。” 桥幕栋只是发出一阵冷笑,意思再明显不过。 “对方变成怪物前,说了什么话,你这么快就忘了?”杭四男高的学生会书记说道,“在被你们俩人逼着下跪和拍视频之前,他可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到后来就变成怪物了,还不是受到了巨大的情绪和生理上的疼痛刺激?” “不是我干的!”司桐吼道。 这处教学楼之上的天台,便是被一群杭四男高的学生会成员,以及几名帝都艺高的不良女学生占据,在今天文化节的下午开场后,他们便按照之前手机里通知计划的,处理起“内部事宜”。 内部事宜是什么,在他们自己人的诠释里,是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杭二职男生在网上不断骚扰妙可纱,并约定了线下见面,交往不成便心怀怨恨,在社交软件上发布了一些“帝都艺高某位女生骗钱骗人”的不实信息,那么作为男朋友的司桐,然后出手教育,就非常合理了。 而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一起跨校的,烈度更强的霸凌。 而事务处理到半程,非常符合不良流程地变成了玩乐,作为外围跟着混的气氛组学生们来说,知道这是常见的戏码,自从司桐交往了艺高的名为可纱的女生,做事就更为极端和轻信。 最后,就是异化灾难爆发,那名陷入绝望和痛苦中的高中生在殴打中进行了尸变。 不知该说为幸运还是不幸,异化尸变后的高中生并不强悍,只是变得不惧疼痛和力气大增,是生化电影中最弱丧尸的模板,而经过起初的慌乱,人手充足的杭四学生和天生神力的司桐,以及学生会长的压阵……他们成功将丧尸杀死了。 “我杀的是怪物!”高大的男人眼睛有些红了,手上用力直接把书记提了起来。 桥幕栋被摇晃在半空,说实话发怵了。 “你杀了怪物?好啊,就当你杀了怪物,但变成怪物前,你就把他打死了,你杀人了!” 桥幕栋还不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果然,在这攻击性最强的致命一击后,司桐彻底点着,举起拳头,朝着矮桥的脸砸下来。 “够了。” 一道轻描淡写的命令,让天台上的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陈部孝,杭四的学生会长,拍拍手,站起来。 “个人恩怨,等到渡过这次怪物事件再说。” 所有人等的就是此处最高地位者这句话,大部分人闻言稍微安心下来。 其实这群人在文化节之前,他们在校外就是经常聚会玩乐的朋友,也一起干了不少坏事,大部分都是由桥幕栋策划,司桐执行,平日里虽说不上亲密无间,但关系也不错,然而遇到了超出想象的变故,恰逢生命遭到无时无刻失去的威胁,往日积累的矛盾和不顺眼便一齐爆发出来。 简单处理了那具被霸凌然后尸变的尸体,心慌意乱的他们本想下楼,然后事情不对劲起来,底下的校园混乱迭起,血腥程度轻易超过了他们刚才所见,各种各样的怪物频发,他们反而封住了门,在天台躲藏起来,不敢下去。 二区教学楼的天台上,气温在春日天光的消逝中降低,这里或许是整个校园为数不多的安静场所,但也风声鹤唳,所有人的心神紧绷在弦上,高中生的他们难以抵挡超凡灾难的冲击。 杭四学生会长,陈部孝在此间人物中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他身材颀长,没有司桐雄壮,但更有一股沉稳从容的领袖气质,男高这边的学生自不必说,在陈部孝昨日的精神力检测出场中就可见一斑,即使是帝都艺高那边的几名女生,她们平时和大家玩耍,也都是听从这位领头者的意思居多。 “会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名戴眼镜的男学生急切道,他在两边鬓角特意剃了显得狠厉的Z型字母,而脸上的线条却很圆润老实相,通常他这样的存在在杭四中还有许多,安安稳稳每天读书的还好,毕竟不是所有男高的人都是充满阳刚,好勇斗狠,但要是受不了丝毫委屈也想要加入社团和组织的,那么都会是戴眼镜男生的社交生存方式。 气氛组嘛,有事的时候聚集起来,装腔作势下,真有啥冲突意思意思就得了,见势不妙跑得比兔子还快。 被打受伤很痛的好不好,谁还靠打架啊,医疗费也很贵。 当然,一次两次还好,跑多了是会被小头目发现的,戴眼镜的男生在文化节之前已经被学生会书记骂了几次了,惩罚值日了学生会室两个星期。 “阿腾,你这是在为难会长吗?”司桐放下桥幕栋,作势撒开了手,朝这位没啥存在感的同学皱眉说道。 在陈部孝的威信下,片桐自然不会再一拳把自家书记脸打开花,但把人放下归放下,手还不舍地攥着矮桥的衣领,刚才态度那么冲,那么硬,加上自己气确实没法抹去,没看他都拽了好几秒了吗。 “咳咳。”桥幕栋整理了下凌乱的校服,咳嗽通顺了下勒得难受的气,淡定自若地走到一边,也不揭穿杭四学生会纪律委员的下台阶举动。 他忙着揉发红的脖颈。 叫做阿腾的眼镜男生被司桐一问,顿时一缩,弱弱道:“没有为难的意思,这不是我们呆在这一个下午了,也没见有什么救援,除了刚开始冲进来的几个警察……那几个警察不是马上被怪物们淹没了么。” 这话倒是事实,司桐讪讪地不好接话,本就是找台阶,作为纪律委员向来直来直去,能动手就不动嘴的,不然他刚才也不会被桥幕栋压制了。 “大家稍安勿躁。” 陈部孝富有磁性的嗓音穿过天台,他挺直背,基本能一览全场,他指了指片桐和矮桥,“你们两个,都坐好了,对,坐的远一点,同学们本来就不安,你们再打起来内讧是嫌事态还不严峻吗?” 司桐面对会长,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听从的点头笑笑,摸了摸后脑勺,招呼几个同为组的纪律委员男生。 “矮桥,你祷告不要太大声。”陈部孝语气不变道。 桥幕栋搓着手里的十字架,没司桐换脸般夸张,却是从善如流很好说话,“知道了。” 处理了下两大手下的矛盾,陈部孝表情看着也很头疼,他握着黑色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和不断减少的电量,眉宇间阴霾密布。 “大家稍安勿躁,再等等。” 威恩并重的主心骨发话,大家都按捺下来,准备听男人的吩咐,然而陈部孝在此种状况又能有什么头绪? 他也只是没过一两分钟就看下手机,仿佛在等待某个电话。 “再等等吧。” 重复了这段时间说过许多次的话来。 天台下兽吼时时惊动众人,天色也暗沉到预计马上要步入黑夜,局势将更加不妙,有地理学得好学生,看出今天晚上不会有月亮,无疑又是让人觉得迷信般不好的消息。 不过话说什么,哪怕是今晚月亮正圆,大放光彩的时节,也会被不安的众人认为是圆月当空,不详的天象预兆吧? 在漫长的煎熬等待中,半小时过去了。 远处的一缕残存光芒被地平线吞食,天空迅速地暗下来,十几人开始不安地多了很多动静,窃窃私语,坐不住,氛围持续往下掉。 “我父亲那边应该会有消息。” 陈部孝看了看没有信号的手机,呼出口气,“我这台装了卫星电话。” 这算是并不意外的秘密了,因为学生会和帝艺玩过来的高中生,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陈部孝的背景,父亲是杭城有名的官员,家族势力很庞大,杭城不算小市,但在对方的会社集团面前可能还是不够看。 “老大,现在可就指望你了。” 司桐已经坐到了旁边,面对弱小者凶恶的面孔变得慈眉善目,他亲昵地撞了撞对方的肩膀。 “是啊,怪物这么可怕,消息绝对传开了,网上也闹成一片,部孝的父亲肯定受到消息会来接应的。”妙可纱踩着扭动的脚步,手按住裙摆,本想坐在陈部孝的另一侧,然而男人不经意地手一动,她就僵住,还是保持笑容地坐在了司桐的身侧,挽住了宽厚的手臂。 而司桐丝毫不觉,“老大,连你的父亲身为官员,都没什么消息吗?” 陈部孝摇头,“没有。” “这可真是起了怪了。”司桐一手挽着女友,一手拍着大腿遗憾。 桥幕栋脚步烦躁地在天台边缘踱步,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去舔,不是他不想,是现在围在会长身边的人太多了。 当然,矮桥知道陈部孝不会丢下他也是一大心理凭仗。 不管怎么说,哪怕入夜了,都得耐心的等待下去。 等什么呢? 桥幕栋遥望阴恻恻空荡的天空,虽然会长一直没有透露,但他已经猜到,那就是在等来救援的直升机。 作为杭城实权官员的儿子,对方的父亲就是有这个能量。 桥幕栋想到这,眼底划过隐藏很深的嫉羡,然后立刻被求生欲填满,一下午任由怪物肆虐,政府的力量一定是瘫痪了,现在可能到来的救援直升机,就是这群人唯一的稻草了。 225.击落 等待是无论如何安慰都煎熬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天色失去了最后一缕太阳光,漆黑的夜晚如一顶大幕在穹顶上盖下来,几盏寥寥的完好的路灯在校园点亮几平方米短暂的光带,远处的市区竟也是暗了大片,往日夜幕降临,学校灯光大开,贯穿西溪河的两岸城市灯火重重的画面截然不见了。 “学校怎么这么暗,都没什么活人了吗?” 不久前曾出言询问的阿腾眼镜男生望着下方的景象,打了个哆嗦,搓着手问道。 春分之后的晚上其实不会多么冷的,在全球平均温度缓慢上升的时代,这些高中生穿着春季校服,没有偷工减料的衣物御寒是绰绰有余,然而有些冷并不只是体感上的。 “大概是怕开灯后吸引怪物过来吧。”桥幕栋当然也注意到了不太寻常的一幕,随口给出了一个理由,他手插着兜,烦躁不减地在天台边缘来回逡巡,回头看一眼被众人包围的陈部孝。 天空一暗,漆黑的世界配上不停歇的兽吼和各种诡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遥遥传荡,可白天时对人们的承受力考验要强太多了。即使有着陈部孝的坐镇,大家也很快就失去耐心,陈部孝眼看如此,并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太阳下山后,等待的时间没有持续很长,大概仅是十分钟左右,远处的青黑天空多出了一个光点。 大部分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虽然还啥都看不清,但学生会长刚刚的言语被所有人听了进去,在天台这里呆着,是有可能来一架直升机来救援的! 借着高空没有流逝殆尽的阳光折射出的淡青色光芒,大家盯着远处的小光点,慢慢移动,并似乎如他们所愿的朝这边飞来! “是一架直升机,确实是直升机!” 有眼尖又按捺不住的男生率先指着喊道。 过了十几秒,到了都能看清的地步,依旧很小的一点,但螺旋桨和蜻蜓似的钢铁机身轮廓依旧能够分辨,天台骚动起来。 “都安静点。” 陈部孝沉着脸说道。 他内心也隐隐悬起来,但控制着稳住心态没有直接站立,他坐着让司桐去把大呼小叫的几个人闭嘴,然后期待地看向那架直升机。 “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我家父亲派来的,都急什么?” 是的,只看出一个轮廓无法说明什么,但一个在天空中的移动的人造物科技结晶的出现,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振奋。 十几号人眼巴巴地看着那架直升机飞啊飞啊,在距离上离杭二职的位置越来越近,但中途似乎拐弯了一点。 仿佛不是朝着他们来的…… “等下,这直升机上面涂着字……”眼尖的男生发现了什么,立刻说道,而过了两三秒,旁边的人都在等他揭示是什么字呢,对方却闭上了嘴。 “是一架新闻演播直升机。”桥幕栋阴沉的声音说道,“黄色涂印,边缘绿色,这个LOGO是晴天新闻的。” 高中生们的表情齐齐一僵,许多人期待的眼睛渐渐暗了下去。 “喂矮桥,你确定那个是电视台的飞机?”司桐不信任地对书记说道,“别看错了!” “只要你每天早上多看几分钟新闻,就不会错。”桥幕栋冷冷地嘲讽道。 “说不定大哥家的直升机就是从电视台借的呢。”司桐显然不想放弃,看向了身边的学生会长。 陈部孝一言不发,眼睛已经不去看那边的天空,表明了含义。 桥幕栋让人不适的嘲讽冷笑不停,懒得给智商低的人解释的样子,“继续等吧。” 他吐出口气,收起心中不自觉被带起来的情绪,没关系,不管怎么说,看到有人类活动的直升机都是好事,别家的直升机能到这,会长家的也可以…… “轰!” 一道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桥幕栋疑惑地看了看平静的夜空,还在思考雷声来自哪里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嘈杂的喧哗惊慌起来。 “直升机被击中了!” “什么鬼,那是导弹吗?现在哪来的导弹打飞机?” “快看,电视台的直升机……掉,掉下来了!” 桥幕栋猛地回头去看侧边天空的方向,原来那声短促的爆音不是雷鸣,而是新闻演播机的爆炸声! 非常淡非常淡的青黑色中,仅仅过了这么一会,大概是那架新闻演播直升机没有再往杭二职飞行的缘故,漆黑的天空已经又看不太清直升机的轮廓,这只小光点最后的画面,便是地面放心突然窜出来一道火光,像极了火箭弹,准确快速地掠过了机身,然后就见直升机冒起了黑烟,身形歪扭起来。 “……” 天台上的高中生们大气不敢出,就那么望着朝日新闻的直升机努力控制着姿态,然后冒烟地下降,某一刻全身不受控制地旋转,底部的探照灯跟随着如同夜店狂舞的射光,混乱地一头栽了下去。 最终撞到了一栋高楼,化为一团火球。 “杭城没有军事基地……”桥幕栋艰难说,“也不可能会有人拿着武器去把直升机打下来,所以只能是怪物干的……” 没错,那道宛如火箭弹迅速,威力强悍,从地面轰上几百米天空的火光,大概率是某头不知名的怪物。 “这世界疯了!” “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回家了,呜呜……” 士气跌落的哀兵范围,陈部孝也保持不了从容,神情愕然,电视台的直升机被击落,这意味着什么,几个在场的聪明人已经领悟到。 哪怕部孝家族的直升机安排抵达,没有遭遇电视台直升机的命运,人们也安全地上了飞机,可谁能保证飞出杭城的过程,会是安全的?甚至在天上比地面还要危险几分,只要遇到了类似那头火箭弹威力的怪物,就是十死无生! 依靠躲在天台,等待空中移动的救援希望破灭了。 “该死!” 司桐猛地从最近随手的物品砸在地上,仍不解气,他站起来直奔几个哀怨声最大的男生,上去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叫什么,狗叫什么?就你们叫得最大声,飞机掉了我看不到吗?” “叫,在那边叫……”司桐出气地脚踢踹个不停,眨眼间那几个男生就抱头躺在地上打滚求饶。 天台上人们被吓得安静下来,却无人出言阻止。 陈部孝同样一言不发,他冷淡地瞥了眼,就低头盯着黑色的皮鞋思考。 桥幕栋望着杭四的会长欲言又止,但他看了看自己瘦削的手脚,缺乏勇气。 时间流逝,只剩下司桐发泄完力气后的气喘吁吁,和几个男生的疼痛哼唧,夜风呜地吹来,人们躲在了避风的一面,丢下了一些侥幸的心理,自暴自弃地在原地安静的等待。 然而这种消极的原地不动也逐渐无法维系,随着时间流逝,一开始空气中只是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后来演变成各种尿骚味。 没办法,没有厕所,这么长的时间能不解决生理问题吗。 而导致的情况便是男生自觉到天台边缘小解,女生面有难色,而最后也撑不住物理极限,在互相帮忙中跑到远处解决。 天台上的排泄物弥漫,人们又渴又饿,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无法呆在这里了,再待下去只是慢性死亡。 “大家。” 富有标志性的嗓音回荡在安静的天台,陈部孝抬起了头,忽然站直身子,并且直接跨步站到了身下坐的的石墩上。 所有人有气无力地看去,也算是都默契地等待杭四学生会长,在面对救援希望破灭后的决定。 “情况都看到了,没有必要在这里等死了。” 陈部孝举起一直拿着的手机,然后使劲一摆,扔出了天台。 啪地轻响在几秒后传来。 这一举动稍微振奋了杭四和几名帝都艺高女孩子的精神。 作为名气传播各校,背景雄厚,自身在同窗面前拥有绝对权威的学生会会长,陈部孝有着该有的决断,思考完便不再犹豫。 “天台这地方不怎么受到怪物袭扰,不一定要放弃,但是必须要下楼,所有人准备下,趁着还有力气。” 一部分人喧哗,一部分人了然,十几个高中生,不乏觉得就这个安全的地方躲个几天就好了,撑一撑说不定救援就会来到,而也有些人和陈部孝的想法一样,不能把命运交给别人,保守的蜷缩着,就会如刚刚天边摔落的直升机,希望破灭。 “可是……下面有怪物……” “那在这里等死吗!” “不吃不喝也能撑到后天的……” “那万一没有警察呢,部孝会长说得对,到时候一点力气都没了才是真的完了!” 司桐吐了口唾沫,当先站起来,第一个朝锁死的天台门走去,“妈的我是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了,你们几个跟我来!” 有了会长之下的第一武力司桐打头阵,除了被指名的纪律委员组,一些男高学生也跟了过去。 不管何种心思,下去补充物资,武器,重新寻找有无更好的避难地方的决定没有波澜地定了下来。 十几号高中生的生态很简单,特别是在生命威胁之下,更为简单原始。 桥幕栋自然是支持下楼的决定的,十分钟前电视台直升机被击落,就已经决定了只有这条路可走,只不过,他收拾东西的功夫,倒忍不住阴暗地猜想:老大是不是自己也憋不住了? 他偷眼看陈部孝,男人的脸庞古井无波。 “矮桥。”陈部孝眼神却看住了他,“待会跟在我身边。” “好的会长。” 桥幕栋马仔般站到男人的身后,而说着打头阵的司桐,转了一圈,又来到了陈部孝的身侧,一阵嘘寒问暖。 “砰!” 锁死的天台门打开了,大概是当初堵住时用力太大,一些构造稍微嵌了进去,两个男生吃力扒开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 女生走在后中间,十几人散落地排开,充其量就五米左右距离。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望着打开的天台门,昏暗的楼梯间露出了其貌,老旧的灯泡洒下淡黄的光。 视野并不明朗,但也比此刻外头的夜晚真切一些,前面两名矫健的男生咽了口口水,有点不敢迈出去。 “又不是十八层地狱,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司桐压低声音吼道,猛地上前,推了一把。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踉跄进了楼梯间,他们都来不及恼怒怨恨,就赶忙浑身紧绷收拢心神,扫过每一个角落,原地杵了一会,确认没有怪物和攻击,互相看了看,抹了把脑袋上的冷汗。 这个时候,他们才面有怒色地回头,是啊,前面不是地狱,但真的有怪物啊。 然而迎面的是司桐不屑的目光,两人气势瞬间一弱,不得不收起了心思。 小规模的队伍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群人所在的二区教学楼,是杭二职二年级和三年级学生教室所在,此时他们的目标仅是从天台下到五楼,所以走完这段旋转逼仄的楼梯间,就算完成了一半目标。 按照平时,这点路半分钟都不用就走完了,此时所有人屏气凝神,打头的两个男生更是挪地比乌龟还慢,司桐心中不耐,但也不敢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连累到他自己,就不好了。 “吼……” “嘶……” 两声轻微的叫声从前方传来,高中生们立刻停在原地。 等了一会,好歹忍住没转身就跑,发现只是吼叫,并没有攻击到达。 大家面面相觑,而在下了几节台阶,借着暗黄的光线,也看清了声音源头是什么东西。 两头丧尸,与天台那具死去的怪物极其相像,双眼无神通红,牙齿尖利,皮肤腐败,身上挂着肠子或是其他致命伤口仍可以移动。 两头丧尸就倚靠在楼梯间通往五楼的门,堵住了队伍的去路。 手无寸铁的学生队伍看到丧尸,已然心慌,待到看清了两头丧尸的情况,总算没马上就撤。 不幸的是,楼梯间就有两只怪物丧尸,并且堵住了门,幸运的是,这两只丧尸都是残废,一只断了双腿,只能在地上匍匐,一只胳膊弯扭脱臼了的样子,不断用头摩擦着铁门。 看来这两人在异化之前,都受到了伤害。 看着两头挠门的残废怪物,男高的学生们面色稍缓。 这种新手练级小怪……我们能干掉吧? 一些想法滋生起来,大家用眼神传达意思。 好像可以试试耶? 226.作战 昏暗的楼梯间内,队伍因为两只堵门的丧尸停滞,杭四的男生们听见互相的呼吸,蠢蠢欲动。 都到这一步了,也历经了整个下午呆在天台的煎熬,哪怕内心有些畏惧之意的人,也只有裹挟进此时的队伍大势中。 那就是干了。 陈部孝大手一挥,十几号人从原路安静的撤回,而重新将天台门关上,大家自然开始讨论起来战术,只有两只看起来残废的怪物,那也是怪物啊,谁也不想把自己搭上,而且是形似丧尸这类科幻惊悚电影里的常客,万一挨上一爪子被感染了病毒怎么办? 怎么解决怪物的方案,在这简单明了的地形,局势,力量对比等现有条件下,还是经过了十五分钟的曲折讨论。具体怎么做倒是决定的很快,天台上还是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物的,扫帚把,砖块,铁片,最顺手的当属两把一米左右的钢筋棍子,最好的武器自然也是交给了武力最高的会长和司桐。 到时两人负责给丧尸致命一击。 而致命一击之前,得有人出去做诱饵把怪物引上来。 “非常简单,还不够明白吗?去一两个人吸引怪物的注意力,然后跑到天台这边,两只丧尸有一只没有腿,必然会落后。” 桥幕栋做出手势,“所以我们一次性只要面对一只少了一条胳膊的丧尸,很轻松是吧,等丧尸冲进天台,埋伏在两侧的片桐和会长一个闷棍……” 做出狠狠劈砍的动作后,桥幕栋拍了下手,“完事齐活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是频频点头,十分简单好记,且合理,有引诱,有分敌,有偷袭,不可能输的。 但是男生们还是没人接话。 问题是……谁去当那个诱饵? 没人想犯险,所以对于如何引诱的任务,又是讨论了十分钟……计策五分钟,选人拉扯十分钟,昔日的好友互相看对方不爽起来,最后还是靠随机抓阄完成的。 被抽中的恰好是那名戴眼镜的男生,阿腾手握门把,期待地回头看了看,以寄望有哪位平日关系好的同学站出来,哪怕是自告奋勇和他一起去都行啊。 可惜凡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与之目光对视都愧疚地避开了,关系不好的则是坦然地瞪着他。 “还磨蹭什么?”司桐握紧了一根铁棍,站在他的身侧,摆好姿势预想了一会待会怎么发力,然后见到阿腾还在天台上,不禁催促。 阿腾无奈,咬牙转开了门把,昏暗沉闷的楼梯间向他敞开,他的身影缓缓融入了进去。 在天台上的男生们纷纷拿起各种不成样式的武器,埋伏好,而几位帝艺的女生则躲得远远的,紧张地观察结果。 仅是一盏灯泡的上下折叠空间,光线分布得不均匀,低沉的嘶吼不知疲倦地在下方回荡,挠门声和人类沉重的呼吸紧挨着逐渐来到相互察觉的临界点。 不管如何,猎人和猎物在此时有了转换。 下到倒数第二段楼梯,阿腾按着扶梯,探头望着依靠着消防门的两个鬼影,是怎么也挪不动了,距离他和丧尸们的距离,还有一段楼梯加两个平台,他一脚一脚地站在走歪倒数第二段,这也是刚才队伍的最前沿位置了,他撇过半个身子,在正面瞅见两只丧尸的渗人面貌,居高临下,就把手里一块准备好的石头烫手山芋般丢了下去。 “追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阿腾陡然看到四只油绿的眼睛向他转动,吓得浑身灵魂飞天,使劲全身力气就朝原路跑,撒开脚丫子跑。 而在他跑了两秒钟后,身后的嘶吼果然大了起来。 仅三秒钟吧,阿腾就飞跃了几十级台阶,简直身轻如燕,速度快若百米冠军,唰地冲出了天台门。 计策成功了!一众男生只看到一道自家校服的黑影,但不妨碍弄清事态,全部暗暗蓄力。 而自己也没想到爆发如此潜力的阿腾惊魂未定,跑出一阵,差点撞上女生们时才回过神,看向天台门。 怪物的嘶吼愤怒而兴奋,然而等了好一会,敞开的天台门也没有丧尸的影子出现。 “我跑太快了?”阿腾心中一凉,“怪物只是惊动,没追过来……” 那岂不是还要当一次诱饵? 就在阿腾痛苦的天人交战,一道带着腥风和恶臭的黑影陡然撞开了打开了一半的天台门,朝天大吼着,须发皆张,蛆虫和黑色的血肉横飞,径直压倒了天台的宁静。 这股模样和气势瞬间震住了大半男生,近距离目睹下,配合夜色下烘托,居然让人产生不可战胜的错觉。 咚! 酝酿许久的埋伏气势居然有一丝泄露溃散的势头,而后一记势大力沉的当头一棒如约砸下。 那是陈部孝,他面沉如水地履行了偷袭。 朝四周大吼的丧尸脑袋瞬间一歪,咔嚓一声,颈骨一下子断了,吼声也随之断掉。 司桐神情难看,此刻也高举铁棍,全力劈下! 噗嗤。 声音诡异,却振奋人心,司桐的铁棍直接将丧尸的脖子彻底打断,脑袋挂落在肩上,铁棍好像还因为过于生猛的力气嵌了进去。 几名矫健的男生紧接反应,最后是剩余的男生们嗷呜一声,全部冲了上去,也不管能打中哪里,只要打得到就上去一梭子。 可怜的丧尸不出几个呼吸,就被乱棍打倒在地,血肉模糊。 独臂丧尸没了声息好久,男生们才收手,此时外围的人估计都挤不进去,在陈部孝宣布尸首分离的丧尸已经死掉,不过瘾地上去踢了两脚。 隔着在第一时间关上的天台门,还有一道微弱了许多的吼叫,不过那是一头没了双腿只能在地上匍匐的丧尸,众人的心理压力一下子轻松了。 如法炮制,不需要诱饵,大伙打开门,找准了行动不便的匍匐丧尸,对方才刚爬上一半的台阶,然后围了上去一通乱棍,解决了通往五楼的阻碍。 “我说了吧,我就说!” 刚杀掉两只丧尸的司桐面色潮红,整个人显然处于肾上腺激素的激动之中,他忽然宣示,“不是我造成那个杭二职的变成怪物的!是他本来就要变成怪物!” 喊了一圈,司桐抓住了人群边缘的桥幕栋,“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如果是我造成的,那这两只丧尸也是我造成的?他们注定要变成怪物,我为民除害了!” 望着突然宣泄掉了压力,有些失态的纪律委员,桥幕栋明智地选择没有再惹,“切,谁知道呢。” “哈哈哈哈!” 司桐舒畅地站在死去的丧尸面前,耀武扬威着搂住几个学生会成员,时不时恨恨地踢了两下变成烂肉的丧尸。 一下子干掉了两个怪物,杭四的学生们信心大增,战局之外的帝艺女生们好奇地瞅着丧尸,不吝啬赞美地夸奖起男高们的勇猛,尤其是司桐,在妙可纱的奖励后,在一众人羡慕的眼神中,直接开始讲起了刚才自己是如何应对和怪物周旋的。 总之一句话,觉得自己又行了。 瞅着司桐全然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是靠着自己的勇武一打二的模样。几个杭四学生会的暗地瘪嘴,看了眼无动于衷的会长,敢怒不敢言。 楼梯间的战斗顺利,给予了这支天台上的队伍有力的前进支撑,稍微休整了一会,陈部孝便带着人们穿过了楼梯间,来到五楼的消防门外。 …… “谨记住各自的职责,面对没有去过的地方,五楼可能还有怪物,所以待会我和片桐几个先去探路,其他人留在这里。” 清点好人,同样经验多了一分的陈部孝对大家说道,没有人反对。 天台到楼梯间的过程说明,探索未知的区域,大家一起行动反而不方便,因为并不具备一照面就正面和怪物对决的能力,最稳妥的办法是观察之后再做谋定。 而本次陈部孝主动以身作则,让很多心有怨词的学生也不再有其他想法,司桐嘴唇动了动,而看着陈部孝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 陈部孝,司桐,桥幕栋,三位学生会全力最大者作为前锋,捎带上一位大家意外又不意外的人,阿腾同学。 阿腾得知自己也在内的时候脸都绿了,凭什么啊,他刚刚完成一次冒险,这一回不更应该是轮空才对么! 四人中就这么混入了一位普通学生会成员。 阿腾还是年轻,不知道自从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事务后,以后之类事务都会交给你来做的职场道理。 反而在陈部孝等人眼里,没有不让阿腾一起的理由。这么危险的事情,有个有过一次经验的诱饵岂不是保险点? 而老大们都上了,阿腾即使想反对也无效了,认清局势的他老老实实地站在三人身后。 陈部孝没有犹豫地推开了消防门。 “吱呀——” 鲜有人使用的消防门已经有了一层铁锈,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仿佛传荡了整层楼,阿腾感觉要是五楼有什么怪物,一定因为这次推门都过来了。 而且,这门声音有这么大吗,之前上天台的时候好像就是他开的门,那时怎么没有觉得呢。 “不太对劲。” 陈部孝的话语打断了阿腾的胡思乱想,他连忙拉回现实,凝神等待可能的一切。 然而直到老旧金属的回音结束,乃至还等了四五秒,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陈部孝望了一眼一览无余的廊道,便缩回来。 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安全。” “太好了。”司桐舒了口气。 “只有散乱的物件,好像被什么肆虐过,但是怪物灾难发生,怎么混乱都不为过。”陈部孝没有阻止司桐大踏步出去,四人依次来到二区学楼五楼的长廊。 “但是……太暗了。” 陈部孝顾盼四周,连头顶也没有放过,他看到了破碎的电灯,说道,“为什么一点灯光都没有。” “肯定是没人呗,要么死了,要么跑了。”司桐不以为然,“矮桥不也说了,即使有幸存者,晚上也不敢开灯怕吸引来怪物。” 杭四的学生会长不置可否,他看向桥幕栋,期望得到什么答案,而矮桥这时神情紧张地来回看着长廊,显然没有什么精力。 他们开始小心地移动。 教室他们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窗户扫一下便能知道大致面貌,走了大半,陈部孝便下令结束探查可以回去通知同伴们了。 比想象中顺利,比楼梯间的初战还要顺利,五楼居然没有怪物,也没有人,什么活物都没有。 除了暗一点。这是只有陈部孝自己的推测,他们回到消防门的前一刻,他忽然说道,“我刚才试着开了下灯。 “什么?”逐渐适应冷静下来的矮桥惊了惊。 “但是打不开。”陈部孝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教室里头是情况不知道,但是走廊这块,电灯都坏了,并且像是外力破坏。” “不能说明什么吧?” 司桐抓了抓寸头,他着急回去向女友炫耀自己的本事。 矮桥警惕起来,但一时说不出所以然。 至于阿腾,安安心心当一个凑数的挂件就就可以了。 “还是小心点,让大家。”陈部孝知道不能枯等下去,无奈挥了挥手。 一分钟后,队伍都下到了五楼,然后进入了第一间教室,只能说大家运气还是不错的,文化节期间,各个教室都不会缺少食物和水。 至此,吃东西的吃东西,上厕所的上厕所,找武器的找武器,众人仅是搜集了两个教室的东西,就得到了一番休整,全程安静没什么人敢讲太多话,但精气神得到了明显的回升。 …… 五楼阴暗的洗手间,一男一女来道滚烫的身体贴着从门外撞进来,然后紧紧按在了瓷砖墙上。 黑暗中的教学楼,连应急灯都失去效应的五楼,宁静的洗手间角落就被直晃晃的两具充斥荷尔蒙气息的男女打破。 急不可耐地衣服摩擦和难以形容的体液交换,这处还算干净的女洗手间的隔间里,气氛染上了一抹粉红。 奇奇怪怪的吸吮声持续了五分钟,其中一方才陡然喘气,冷静了点然后动作停缓下来。 “别闹了,差不多了……” “开什么玩笑,都到这步了?” “笨蛋现在可是这种状况,说不定哪里还藏着怪物……” “有怪物我也能保护你,来一只我杀一只。” “唔……司桐!你还往下摸!不是奖励过你了么……” “那点东西不够。” 此时在女洗手间隔间里腻歪的,正是司桐和妙可纱,而过了起初的激情,被男友强行拉过来的妙可纱明显有了抗拒。 “好了,我说好了……” “可纱,给我吧……”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没完没了了是吧?”妙可纱隐含怒气的声音寒冷下来,她毫不客气地骂道,“给你脸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让我在这种地方和你做,把老娘当什么了?” 司桐怔怔地捂着泛红起来的脸,有些无措,他矫健的身形在女人面前却显得弱势起来,被打了他也没料到,好在周围没人,他涨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说道:“没人知道的。” “你说没人知道就没人知道?”妙可纱完事后,倒是越想越气,“我说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讲呢,还跟着你过来,我那几个小姐妹都知道的好不好?” “才刚安稳了一会,你就想这种事,我怎么会找了个你这样的男朋友!” 妙可纱姣好的面孔狠厉起来,找不到了鼎鼎有名的帝都艺高女生的优雅和淑女,乡村泼辣妇女地叉腰把男人骂了一通,她还不解气,一边说,一边打在司桐身上。 而在外头威风八面的杭四学生会纪律委员,在妙可纱面前乖巧得像个孩童,只是不好意思地傻笑。 “耽误我休息,没脑子,没脑子,只有肌肉,运动好有什么用,以后也不知道有什么出息……” 妙可纱气喘吁吁,感觉把灾难发生后的负面情绪都宣泄了出来,她看着司桐青红起来的脸,收手停了下来。 “知道错了没有?”她板着脸。 “知道了知道了。” 司桐讪笑地摸了摸脑袋,然后试探着上前一步,拉住了女孩的手。 妙可纱这回倒是没有反抗,司桐眼睛一亮,顿时打蛇随棍上地抱住了柔软的躯体,可纱象征性地挣扎了下,没有再发作。 “嘿嘿嘿,我一定会安全把你带出去的。” 老老实实地抱了一会,司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妙可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说一定就一定?没会长和男生们,你一个人吃得消才怪。” 她当初真正想搭上杭四的人可不是眼前这家伙,但勉强交往了一阵,有时候也还行吧。 司桐听了,面色不愉地刚想辩解,可纱就转过身,打开了隔间,赏了他后脑勺,“走了!” 女友发话了,片桐还是听的,他屁颠屁颠小跑过去,跳出隔间,大概是稍微心态飘了,走路都没注意,黑灯瞎火中,他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措手不及下,一个扑通就脸朝地摔了一下。 这下是真的脸上鼻青脸肿了,回去不知道该是有了解释的理由还是彻底解释不清。 “怎么了?”妙可纱也听到了动静,顿时小心道。 司桐嗖地爬起来,摸了摸鼓涨的脸,心头顿时涌上邪火。 他被女友教训又不是真的没脾气,只不过可以忍耐而已,他瞪着眼睛,回身低头望去,什么都看不清,他不死心地伸出脚摸索,果然找到了罪魁祸首。 他感受着脚上的拉扯感,疑惑地蹲下来,便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蜘蛛网。 “靠!” 瞬间觉得无语的司桐一把扯起了这截蜘蛛丝,惊奇的是,小小的跟头发丝差不多的蛛丝相当坚韧,随手一扯居然不断。 “行了,不就绊了一下,走吧。”妙可纱回来几步,明白经过后,噗嗤笑了下,说道。 而这打趣的笑声让司桐的大男子主义爆发,他使劲发力,蛛丝在半空中延伸,“撕拉”一下,一身宛若布匹断裂的声音响起,寻常蛛丝哪有这般,异常的现象让两人都惊疑了下。 危机四伏的校园,不由地让人看什么都觉得会多想一层。 蛛丝轻飘飘地落下来,妙可纱也再次催促起男友,“你干什么,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能有什么麻烦。” 司桐嘴硬了下,一只小蜘蛛不知从哪里掉了下来,大概是蛛网断裂的后果失去了支撑地,“你看,不就是正常的虫子么。” 回味刚才蛛丝堪比绳索的韧度,片桐嘀咕了句,“这异化灾难,真是邪门得狠……” 啪叽,他随意地踩死了这只小蜘蛛,便和妙可纱一起往教室走去。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矮桥在教室坐着盯着文化节留下的黑暗,倏然站起来,他察觉到什么地走了一圈,愈发确定了想法,马上焦急地找到了陈部孝。 “会长,这些教室都太完整了,像是根本没经历过什么骚乱,教室的人没有什么挣扎地就逃离或者消失了。” 陈部孝面色一变,已经机敏地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然而,他刚想着急大家,警防意外,却来不及了。 “吼!” 五楼深处,有什么存在被猛然惊动了,发出了即使相隔语言差异,也能传递到的滔天愤怒! 最后一个教室,一头巨大的黑影轰地冲出,撞破了沿途的一切。 刚好有一个身着黑色杭四校服的学生在周围,正准备好奇地进入查看,迎面撞上,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惊叫,就被整个吞入了腹中。 227.防御 突然响彻二区教学楼五楼的吼叫,打破的不仅是空间的寂静,还有十几名杭四学生和帝都艺高学生的心理防线。 大家正处于休整的放松中,尽管没有经历特别深切和血腥的怪物洗礼,但是处于怪物横行到处都是惨剧的校园,他们在天台的那数个小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所见所闻或许是整个杭二职的幸存者中见过最多的……当然,大部分人在看到一半时便坚持不住不忍去看了。 然而这无法否定他们对于现在身处情况的糟糕认识,而就在小心挪动位置,为了存活得更久一些,来到了五楼,大致搜查完毕,也确认没有什么危险,松了好大一口气,而就是这样好比被闹钟惊醒发现是双休日的清晨,心有余悸地安然睡去,然后突然一个刺耳的电话领导说今天都在加班通知前一日就下达,会议室人都来了就差你了的那种惊悚感。 所以当这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传遍五楼,还呆在教室里的他们一时是懵的。 “吼!” 吼声奇特,与之前所见过的三只丧尸发出的声音除了怪物特有的暴虐野蛮,其他不尽不同,声音更加低沉颤栗,仿佛某种有别于人类和哺乳动物的发声器官,压缩着声量,明明听着很响,但传播得却并没有扩散甚至不如丧尸那种歇斯底里的狂暴吓人,而是一柄大锤砸到心里的发堵与憋闷。 “是,是怪物!” 呆若木鸡的教室里,终于有人抖动了嘴唇,发出了废话般的示警,然后宛若着火了整个人跳起来把剩下的话全部倒出来,“就在我们这楼,这一层有怪物!有怪物没被发现!” 哗—— 临时休整的教室一下子炸锅,大家瞬间活起来,当场便有人尖叫地夺门而出,也有人就地往桌子底下钻,也有人把目光看向学生会长陈部孝的。 反正没人第一时间想着去反抗的。 这嘶吼太古怪了,上千只虫子同时鸣叫凄厉地穿破空中,听质感上就与新手怪物丧尸不是一个级别,再加上没有事先察觉,突然性和未知性让大家根本升不起斗志。 “大家不要慌!拿起武器!拿起武器!”陈部孝面色有点白,但还是在事件洪流地纷杂信息里找到了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然而能冷静听他言语的人太少了,那些冲出教室跑路的学生他也拦不住。 “会长,走啊!” 桥幕栋焦急地喊道,他手里握着一把消防斧,这家伙倒是把全场最好的几个防身武器拿到了,他站在门口,手已经转开了门把,临出门前,不忘回头提醒。 十几号人顷刻散去,陈部孝明白他是暂时无法组织起来队伍了,大家本来就是松散的同学,不是军队,也没有什么军纪督查队,古代打仗遇到跑的就当场斩了以儆效尤等。之前依靠有序的进退和人数优势,勉强维持着大家聚拢在一起的安全心理,但意外一来,便全部像是散兵游勇,连冲击都没冲,怪物的面都没露,光一叫就跑了大半。 唉声一叹,陈部孝也是抄起了一把消防斧——他们在五楼和连接一区教学楼的走廊找到了好几处消防设备,虽然都生了锈,但挥舞起来杀伤力十足——刚拿到手的时候司桐就试过了,当场砍下来一块桌脚来。 这斧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丢的,陈部孝无暇地快步走向教室之外,走廊沸腾如煮熟的热水,而高中生们就是在锅中的无头苍蝇和蚂蚁,奔跑的影子嗖一下嗖一下,陈部孝抓上门把手刚刚拉开,一股猛地从门外推入进来。 他顿时双目圆睁,浑身紧绷,身体骤然被巨力撞到,他腾腾倒退中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消防斧,这么快,怪物闯进去来了?为什么不追外面的人,偏要进这间教室?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瘦小惊慌的脸。 桥幕栋空着双手,比跑出去还快的速度冲回了教室。 陈部孝一阵无语,武器扔了就算了,想不到你小子平日看着弱不禁风,逃命起来力气真大啊。 他默默收回了半空中都快劈到桥幕栋脸上的斧头,还好临时发力,势能还可以控制,不然矮桥可能已经先倒了。 “不能去外面,外面……卧槽!” 桥幕栋尖叫一声,声音都变形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把斧子堪堪停在面上十几公分,然后收了回去,冷汗直流。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怪物。”陈部孝淡淡道。 “额,会,会长……没事。”桥幕栋面色僵硬,但下一秒就恢复了刚刚的惊恐莫名,语速飞快道,“来不及跑了,到外面就是送死!那只怪物……” 陈部孝面色一肃,同时也更白了一分,什么怪物这么惊人?对方看到了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判断?然而矮桥尽力尽快交代的话没有说完,一道巨大的黑影嗖地穿过了教室窗户外的走廊,陈部孝也不用对方讲解了,因为他已经看到。 “吼!” 震人心魄的吼叫在极近的距离爆发,声浪实质般席卷倒灌进来,怪物的影子几乎覆盖了整个走廊的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空间,黑影在轰隆隆推土机一样的碾压而来中,数道小一号的细长影子激射而出,伸缩长矛地贯穿了整个教室外的廊道。 噗嗤,噗嗤,噗嗤…… 利器刺穿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陈部孝一阵脊背发凉,他望着教室外墙上的恐怖黑影,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中。 魔鬼从地狱爬出来了吗? “是蜘蛛!很大的蜘蛛!” 桥幕栋的惊惧大喊将他唤醒回来,对方摇晃着他,双眼血丝一片,嘴里还在吐沫横飞地张合,“速度太快了,这个体型,还有周围的地形,绝对跑不掉!难怪五楼什么都没有,我们来到了大BOSS的老巢啊!会长!” 原来不是魔鬼,是很大的蜘蛛啊,那些飞出去的黑影,也不是什么来自地狱或者魔鬼的长矛,而是怪物锋利如刀的蜘蛛腿啊。 “嗯,哦……”陈部孝的眼神焦距复原,他张了张嘴,然后猛地一拳打在了桥幕栋的脸上,眼神整个充斥了绝境下的不屈,随着他这一拳,陈部孝回到了那个运筹帷幄,应对各种困难挑战的杭四学生会会长。 “冷静!” “……” 桥幕栋有点懵逼,他怔怔地看着会长,没反应过来。 “振奋起来!锁门锁窗!堵门堵窗!有缝的地方都堵上,能堵的东西都堵上!”陈部孝也大声疾呼起来,他看着剩下几个在教室里的人,“跑不走,只有靠着教室把对方拦在外面了!” 桥幕栋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眼神还是在说,“振奋归振奋,发号施令就发号施令,你打我干什么”? 嗯,陈部孝觉得总不能打自己一拳让自己冷静吧。 然而矮桥也没有计较,也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外头巨型蜘蛛还在屠杀逃跑的人员,教室内还有三个男生一个女生,闻言都找到了主心骨地动了起来。 “喂,那个谁,还躲在桌子下面!” 陈部孝单手抄起一张桌子,连带着里头的杂物和书本,尤仍有余力,另一只手再抄起一张沉重的桌子,咚咚地堵住教室锁好的前门,他一转身,就看到有人还吓得藏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阿腾。 “阿腾,出来搬东西!”关键时刻他不会客气,直接把对方拽了出来,摔在地上,威严道。 话说你躲桌子底下有毛用啊,虽然大家灾难演习都烂熟于心,但这又不是地震,是能动的怪物啊! 陈部孝很心累。 而滚在地上两圈的阿腾瑟瑟发抖,他几乎不敢看外头肆虐的巨大黑影,发现这边情况的桥幕栋直接冲过来踹了一脚,才把他弄起来,手脚有了点力气知道要做什么了。 脸上被打了一拳而泛起淤青的桥幕栋踹完一脚后,心神舒爽,感觉压力也消失了不少,原来是这个道理,他一时若有所思,但巨型蜘蛛的嘶吼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生死时速的堵门中。 生命的威胁下六个人爆发了巨大的潜力,几乎是一分钟都没用,他们就把前门和中间的两扇窗户给堵的严严实实,教师的桌椅也横扫一空,只剩下一个后门了。 陈部孝力沉腰间,就要扛起沉重的讲台,后门彭的一声,再次有人跑了回来。 人们一开始吓了一跳,发现是人啊,就松了口气,定睛一看,是司桐和妙可纱。 “是蜘蛛,巨型蜘蛛!还长着一张脸!”司桐刚到,就惊慌不已地重复桥幕栋一样的话,并多出了一个情报。 在大家四散冲出教室,随后被从深处老巢冲出来的巨型蜘蛛追杀,不是没有人想过跑回来,但根本来不及,所以要么是当场被蜘蛛腿洞穿,要么是就近躲进了身侧就教室,然后在密闭空间中等死。 而所有刚才跑出去的同学都没能回来,倒是一开始离开不知去做什么的司桐和妙可纱冲回来了,大家没有什么意外,如今什么事都说不好,生还是死全像是命运的运气。 “怪物是从最后一间教室出来的!我看的很清楚!” 妙可纱气也喘不稳,还是说道。 “那间教室我们明明看过了!”矮桥不可置信地喊道。 “但是我们没有进去!”司桐浑身在抖,完全没有了平日霸凌的威风和杀掉两只丧尸后的自信,看来他在外头亲眼目睹了真正的凶兽屠戮生命,已经认清了现实的残酷和自身的弱小。 “这头大蜘蛛是在天花板上倒着行动的!那个时候对方应该倒挂在教室的天花板上,没有灯光我们也看不清!” 司桐思路清晰,爆发的潜力同样不低,他手里扯出一抹白色的丝线,“这个蛛网,在五楼到处都是,我们为什么没发现?” “我他吗怎么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发现?!”矮桥情绪满溢,失态地破口大骂。 “都搬东西,堵住最后的门!” 陈部孝一声大喝,扛起讲台,让所有人恍然大悟。 彭的一声,烟尘四起,讲台直接被竖起来堵在后门,紧接着加入进来的司桐和妙可纱和众人把教室剩余的东西全部堆了上去,堵得严严实实。 “吼,吼,吼……” 外头那只据说长着一张人脸的巨型蜘蛛腾挪嘶吼,高中生们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显然对方已经要将外面的人杀光了。 或许早就贯穿了人体,只是在残杀享受乐趣。 不到两分钟,将东西全部堵上,教室的八个人浑身大汗淋漓,瘫坐在地上却是一边喘气一边面色苍白,丝毫没有放松,听着传来的那些熟悉的同学,还是刚才鲜活生命的呼救和惨叫,每个人心神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救命,救我啊!” “妈妈,妈妈……” “别过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 最后全数化为死寂。 教室的中间的窗户堆满了桌椅,透过缝隙依稀能看到墙上夜色照进来的模糊影子,一道巨型的拥有无数“手脚”向外延伸的黑影,不断地刺穿一个个跪地摔倒的人体,鲜血溅射,满目斑驳。 没有颜色,他们却看到了鲜艳浓烈的稠红。 仿佛一处活起来的黑白壁画。 司桐的神情最为难看,妙可纱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又看了看凝神望着外头的陈部孝,犹豫了下欲想点什么。 人面蜘蛛的惊动可能是…… 女孩突然又捕捉到了司桐眉宇中闪烁的一丝狰狞,她鬼使神差的闭上嘴,虽然和她无关,把片桐供出来,他们在厕所里,又该如何解释,失去了这个暂且有地位的男友,以后安全又如何保证? 司桐后知后觉地差距到什么,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友,下意识抓住了女友的手,妙可纱没有反抗,垂下了眼睑,反正都死了,说了也没人能复生,那就这样吧,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果。 外面的屠杀结束了。 而对于仓皇躲在教室里的人们来说,折磨与压力,才刚刚开始。 许多残肢血液溅到了教室走廊那侧的窗户,前后门的玻璃上,可想而知外头怪物的撕扯有多么的疯狂和惬意。 密密麻麻许多只脚在同时行动,交叠不歇地靠近的声音,然后渐渐放缓了下来。 仿佛那只巨大的蜘蛛,也瞧见了这间教室的不同。 黑影如魔气凛然的深渊一点点在墙上放大,代替了那些残肢和尸体。 滋啦啦,滋啦啦,像极了昆虫节肢动物们口器不断搓动的声音,只不过平日里大家听得最多的只是手指大小的虫子,而现在盘踞在外的是能够塞满整个楼道,直径超过两米,蜘蛛腿折叠伸直后超过五米的怪物。 那些口器的蠕动,在走廊无人幸存的空间里幽幽传荡。 剩下一名女生情不自禁地汇合到了妙可纱的身旁,两个女生看了一眼,都不必说什么,马上紧紧地互相抱住。 “咚,咚,咚……” 巨型蜘蛛改变了快速的行走模式后,变成了一下下的踱步,沉重的蜘蛛腿敲击在瓷砖地板,发出大锤般冲击幸存者们心理防线的巨像,以及隐约中金属利刃划过的刺耳摩擦。 所有人都已经体验到了那头巨型蜘蛛的力量,速度,敏捷,攻击力,没有人冒出正面对抗的心思了。 包括陈部孝,但他不是一点做出抵抗的念头都无,他抽空扫过司桐,对方的脸色苍白,眼球直愣地盯着桌椅障碍外的窗户,盯着拐角过来的巨大黑影,看起来完全处于震惊和胆怯中,至于在场的其他男生就更不必多说,片桐这个可以和他媲美的武力丢了战斗之心,那他也就按下了不切实际的念头,想要正面地和巨型蜘蛛对决,他深知除非在场所有人齐心协力不可,他观察着巨型蜘蛛的杀戮,虽然各项数值远超人类的认知,但都在常识理解的范围里,不外乎这只蜘蛛进化了而已。 “大家握紧武器……”陈部孝轻声道。 “要不把东西都扔过去堵上吧,好歹增加一些重量。”有个男生颤颤巍巍地说道,“而且怪物看到了我们拿着武器,激发了凶性怎么办?” 这句话居然得到了不少人的意动,几名男生顿觉手里的铁棍和消防斧烫手不已,本就恐惧的手臂上的力气再减三分,已经如同女子柔弱。 “开什么玩笑呢,你怎么不说走出去跪在地上求饶有用?”好在,还是有人理性和没有侥幸心理的,桥幕栋声音压抑仓皇,但依旧开口嘲讽道,大概是喷习惯了,“刚才那些被杀的人都没听到?这就是一头暴虐残忍的怪物而已,没法交流!或者说它看待我们就像看待蝼蚁虫子,懒得交流!” 那名伤士气的男生闭上了嘴,桥幕栋制止了怪物还未真正突门就先自行崩溃的风险,看了看陈部孝和司桐,心下了然,面上的悲凉多了一分。 果然要听天由命吗,陈部孝在矮桥之后勉励几句,内心叹道,让大家如同楼梯间那样齐心协力实在是不现实了,因为真的会死,敌人也太强大难有希望,就算他是陈部孝敢冲第一个,那第二个是谁呢,司桐他敢吗? “完了。” 司桐啪地颓坐在地上,桥幕栋轧诧异看去,这话有点耳熟,是不是有人说过……不就是他自己么,原来说这话这么给人感觉这么期欠扁啊……矮桥欲言又止,对方毕竟是纪律委员,他没有嘲讽。 “完了完了,只能看运气了。”司桐在怪物的脚步声中意志飞快流逝,陈部孝竟都不知道巨型蜘蛛让对方的信心丢失得如此之快,他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鄙夷。 而司桐此时内心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妙可纱知晓,他能不怕吗,在厕所踩死了小蜘蛛不久,怪物就轰然出笼,这头巨型蜘蛛针对谁而来,还能不明显吗?巨型蜘蛛根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也是被司桐可惊醒的,哪怕在外头杀了一圈没找到他,等破开门窗的障碍物了,看到他后还能有活路在? 妙可纱再次抱紧了身边的女孩一分,这位同样是帝都艺高的女孩给予回应,闭上了眼睛。 咚! 终于,一条狭长的节肢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在那桌椅障碍的空隙里,在黑暗无灯的环境里,一条泛着幽光,遍布绒毛,高两米的节肢赤裸裸地砸在了视野中,那是怪物的一条蜘蛛腿。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直到八条腿全部现身,把整间教室外的走廊塞得满满当当,怪物几乎是委屈地缩着身子,蹲伏下来,凑近观察他们。 “呜!” 妙可纱身边的女生发出死命捂住嘴的呜咽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张开了一条缝,然后就见到了骇人的一幕,好歹有自知之明的事先捂住了嘴,没有将尖叫放出,其他的人的状况都没有好到哪里去,每个人几乎都在退后,吸着冷气,瞳孔地震,半数的男生同样捂住了嘴,发出了古怪的来源自喉咙底的惊叫。 巨型蜘蛛露出了全貌,它仿佛一台为杀戮而生的机器,幽绿色的光泽在漆黑的夜里,无声的走廊里散发出巨大的气场,它稍微一动,就将发出钢铁般的铿锵声,一双细细的裸露在外的眼珠子丑陋得像是行将朽木的老人的双眼,豆子一样,浑浊发红,与体型完全不相符地贴在窗户上。 “我的天啊……” “会,会长,真的挡得住吗?” 几句支言碎语传了过来,却接近于一种无意识地呓讷了,马上就没人知道刚才有谁说了话,有人说了什么。 如果现实有游戏数值具现化,八名高中生头顶全部已经套上了深深的恐惧光环。 “等等……” “刚才谁在说话?” …… 空气中的支言碎语没有减轻,变得越来越清晰,陈部孝望着那双红色豆子般圆小,分散极开的蜘蛛眼睛,咽了口口水,巨型蜘蛛一动不动地盯着教室里的人,他在勉强适应这种诡异的注视后恢复了一些思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怪物不马上发起进攻,但不妨碍他察觉到一些异常的情况。 “我要背……” “下午第二节……” 窸窸窣窣,轻巧默念的话零散地传来,而这股语气和周围男生刚才的呓语并不类似,陈部孝不安地转头四顾,“刚才谁在说话?” 会长的发现让人们纷纷有所察觉,然后是整体蔓延的不安……因为没有人在说话! “我和阿腾,就刚才说了一句,再也没说过……”那名提议丢掉武器的男生指了指阿腾,面对周围人的远离和投来最多的视线,表情已经快哭了。 阿腾也忙不得地点头,举起双手以证清白。 “不是我们在装神弄鬼,吓唬人,那难道……”司桐喃喃道。 “是外面有人!” 桥幕栋冷不丁进行唯一答案的总结。 “外面有人没死吗?”解除了嫌疑,那名男生连忙靠近了人堆,在巨型蜘蛛的强大压迫中,大伙自然而然地聚拢在了一起,依靠同类的生气获得聊胜于无的安慰。 “不是,外面的人绝对都死了。”陈部孝握紧了消防斧,艰难道,“是怪物在说话。”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众人齐齐震惊,唰地转头,大家居然有了短暂的勇气和那双一动不动仿佛暂停下来的红目望去。 巨型蜘蛛依旧没有动,只有蜘蛛腿应激地摆动响起的利刃金属声,而在这相对的死寂中,人们果然听到了那不断地响起,默念不停的话语。 “我要背功课,背功课……” “数学公式sin45等于……等于2根号3……” “下午第二节国文课第一篇第二节……阅读全文并背诵,春秋时期,有一个叫做……鱼闪烁着诡异的光……” “……” 八位高中生同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它在说话,没错。”陈部孝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确认道。 “声音应该是来自怪物的腹部……那里难道是怪物的嘴巴吗?可是已经有口器了……”桥幕栋在勉强进行分析。 司桐擦了擦脸上的汗,经过刚才的拼命搬运,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出了汗水,可他身上出得汗最多,倒得现在还在不停的出冷汗,校服背部完全浸湿了,散发出体毛旺盛者难以避免的狐臭,“所以呢,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在背功课啊?” 终于还是有人道了出来,那名依偎在妙可纱身边的女生哭了出来,“好变态啊!” 是啊,众人都有些默然,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死亡感下,怪物居然在发出一些高中课本上的东西,能再黑色幽默一点吗? “而且背错了。”阿腾忍不住道,“sin45和cos45等于2根号2。” 大家不禁点头。 “吼!” 沉寂的巨型蜘蛛骤然直立,口器皆张,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腥臭和生命层面上的碾压气势汹涌而来,巨大的躯体猛地砸了过来!墙壁嗡嗡的巨响,两扇窗户干脆至极地尽数破碎,瞬间将教室里的空气与外界的浓烈血腥融为一体。 “不要啊,不要过来!” “错了,我们错了,sin45和cos45等于2根号3,等于2根号3啊!” 高中生们瞬间抛开了所有其他念头,控制不住地惊叫起来,拼命地往里缩,然而他们早就已经贴住了墙壁,再后退,只有从五楼跳下去了。 阿腾双手合十,为自己的一时吐槽只欲忏悔不已,不断承认怪物的数学公式,可已经没用了,所有人类的声音都淹没在了嘶吼中,巨型蜘蛛重新开始宣泄暴虐,不动则已,一动起来,便是疯狂地连续不断地砸门,砸窗。 噗嗤,一节蜘蛛腿轻而易举地在障碍物的空隙中直插而入,洞穿到了教室中,黯淡的光线中泛着死亡的铁光,引发众人轰然逃命。 还好,蜘蛛腿虽然锋利,也只是直线地插进来,哪怕怪物在疯狂地扭动,但范围并不大,教室的地板被钢刀节肢砍得碎石横飞,最后不得不收缩了回去。 噗嗤,紧接着是第二次穿入。 “大家别慌,怪物攻击不到最里面,它不够长!”陈部孝大吼道。 教室的横宽不只有五米,而且又有障碍物和墙体的阻隔,巨型蜘蛛最多将钢肢伸到教室的大半便是极限了。 最后时刻拼命堵上的门窗,虽然脆弱如纸糊,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一个全部贴紧了里侧的教室墙壁,因为教室里的所有东西都堵在了外侧,所以里侧的空间十分空旷,排列出八个人的位置绰绰有余。 “吼!” 无法如预想中攻击到猎物,让巨型蜘蛛愤怒起来,它发出更为激烈的嘶吼,然后除了一边穿入钢肢,一边开始用身躯原始地冲撞上来。 “它,它开始砸门了,怎么办?” “呜呜,感觉墙要塌了……” 教室仿佛地震一般地在震动,杭四和帝都艺高的高中生们面色苍白,手足无措,悬挂在天花板的电灯在摇晃,严严实实堵住路口的障碍物们在颤动,每一次撞击,头顶就落下灰尘簌簌,钢筋水泥的墙体在发出不看负重的求救。 “它一时半会撞不进来,我们堵得很牢固!” 陈部孝大声安慰道,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无法产生安全感。因为,怪物一时半而进不来是事实,但马上就要把防御线撞烂的情况也是事实。 一时半会,也等于撑不了多久。 桥幕栋的神情已经绝望了。 “快看,那是什么!” 然而仅是几秒,阿腾忽然出声,指着前面狂暴撞击的巨型蜘蛛说道。 “有一张脸!” 有一张人脸! 由于怪物的撞击,需要挪动身形和蓄力,而巨型蜘蛛由此就把腹部在每次的撞击中短暂地暴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怪物遍布黑甲的坚硬腹部的中央,有一处凹陷,然后在那处凹陷中,扭动着一团莫名难状的肉球。 再往深处看……便是一张扭动的神情丰富的人脸,藏在漆黑的深处。 “这是人面蜘蛛……”司桐牙缝里露出恐惧。 “这头巨型的人面蜘蛛,也是某个学生变异过来的!”桥幕栋的思路练成线索,声调上扬,仿佛要借此吐出心中的恐惧,“所以它才会说话!它还保留着生前的执念!” 轰! 怪物冲撞着。 那张好似无面又好似聚集了无数表情的脸上扭动着,漆黑深处的人脸微微张合,重复着一开始高中生们听到的话。 “我要背功课,背功课……” “数学公式sin45等于cos45等于2根号3……” “下午第二节国文课第一篇第二节《张公的鱼》,阅读全文并背诵,春秋时期,有一个叫做……鱼闪烁着诡异的光……” “……” 司桐突然爆发,猛地把一条破掉的椅子木腿朝怪物扔去,“背功课算个鬼的执念啊!你这个恶心的好学生!” “他背错了,不算好学生。” 矮桥忽然补充,然后也猛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去死吧!学渣!” 228.书本 石块准确地砸到了人面蜘蛛的甲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扑通,石块被反作用力弹起来掉到了不知道哪里,而幽绿色的甲壳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而司桐扔出的椅腿,却因为狭长的形状,穿不过障碍物的缝隙,根本没有砸到人面蜘蛛身上,混入了外侧墙面下的碎屑中。 “嘶……” 人面蜘蛛面对两个第一次反向飞来的事物,明显的顿了顿,红色的眼睛滚动,仿佛没想通这是什么东西,中间部位甚至视觉感受没有八条蜘蛛腿大的脑袋转了下,想要看掉落的石块,种种的动作表明对方压根想不到这群弱小的人类会有胆子对它进行反击。 空气稍显凝滞。 接着,“吼!”的一声比之前还要狂乱的嘶吼,音浪的风透过打破的墙壁孔洞和障碍物的破损处疯狂打来,拍的地面的纸屑飞舞,高中生们头发倒卷,魔神般彻底展开的气息让所有人呼吸一窒,压得动弹不得。 然而,“啪”,人面蜘蛛刚这一嗓子吼完,又是一块石头飞了过去,准确穿过堆积的桌椅,砸到了人面蜘蛛的头上,甚至这次离对方那双红色浑浊的丑陋眼睛只有不到半米。 司桐和桥幕栋得以喘息地软下手脚,转过头,看到杭四的学生会长,从身旁捡起了第二块石头。 唰,陈部孝什么狠话都没说,就是抿着嘴举起数斤重的石头,前脚垫步,后脚力沉,以标准的投铅球或是标枪的姿势,把石头扔的又快又准,黑影一般地砸在人面蜘蛛的眼珠上。 好像某种气球破碎的声音,有少量的气体和水泄露出来,其余高中生惊惧又解气地看到石头命中目标后斜着擦飞起来,半空中飘起来一抹血迹。 “吼!” 人面蜘蛛出离并释放所有地暴怒了,开始全力地撞击墙体,甚至不再考虑自己受伤,八条蜘蛛腿几乎齐齐出动,穿稻草一般不停地刺破桌椅障碍,刺穿捅破欲把里面胆敢反抗的蝼蚁撕得粉碎。 可人面蜘蛛上升到顶峰的吼叫和攻击对于里面的人们来说却没有起初那么毫无抵抗之心了,一是大家已经有些适应,二是前后三位学生会前辈们的行为极大鼓舞了人心。 特别是陈部孝最后一下伤到了人面蜘蛛,让他们对于这头魔神般怪物无敌的错觉消失了。 对方是怪物,但也只是强大一点的怪物! 所以,尽管整间教室震颤得更加厉害,堵在门窗的防线被捅穿得越来越破碎,天花板的灰尘在撞击中掉的越来越多,哗啦的一声,一盏电灯不堪负重地甩落在了地上,哪怕有这些极为不利的因素,哪怕陈部孝三人的攻击其实可以说是对怪物的无伤,但余下的高中生们还是开始竞相效仿。 不论是恐惧宣泄也好,求生不能也好,歇斯底里也好,他们都捡起了身边一切可以投掷的事物,然后朝人面蜘蛛狠狠地丢去。 大多数攻击都被他们自己构筑的防线可挡下,不是所有人的准头都像练过体育的陈部孝那么好,但零碎频繁的攻击打在人面蜘蛛上,瘙痒般的结果让人面蜘蛛愈发恼怒,失去了顶级猎手冷静的理智。 “大家!堵住的门窗支撑不了多久!” 轰隆隆,教室里的四盏电灯全部砸在了地上,怪物暴怒的撞击已经损害到了建筑的主体结构,陈部孝看到中间那根承重柱都产生了裂痕。 他在一番所有人热血抵抗,勇气传染但很可惜是无效的投掷之后,率先停了下来,他转头喊道,“我们这样扔东西根本伤害不了怪物,必须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司桐看起来走出了对于人面蜘蛛的恐惧,手脚灵活,眼神也有力起来。 陈部孝指了指在挖刨,穿刺障碍物的蜘蛛腿,“怪物的就靠这几条蜘蛛腿攻击!” 说着,他咬了咬牙,猛地越过人群,在一片惊呼中冲过了簌簌抖落的灰尘,来到了教室中间的位置,然后看也不看地随手扔出去一块石头,停留了半秒至一秒多,连忙折返。 “咚!”一条幽绿色的钢肢鬼影般从漆黑的外头射来,径直在地上划出一道割裂地板的痕迹,再乱砸乱挥了几下后,不甘地伸缩了回去。 “我当诱饵,你们把它的腿砍下来!” 陈部孝斩钉截铁道。 所有人吃惊,可转念又明白这是合理的,大家在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的踌躇中,矮桥率先道:“会长,太危险了!” 矮桥虽然这么说,但手里已经捡起了一把消防斧。 “堵住的地方,不,整间教室都快塌了!必须想办法做出有效攻击,不然大家都得死!”陈部孝沉着脸,走到大家面前,面朝着自己的学生会成员,背后是扑腾撞击的巨大黑影。 “那就这样办吧!”司桐解开了纽扣,把长袖春装的黑色外头发狠地摔在地上,露出肌肉起伏的白色衬衣。 连那名曾出言扔掉武器投降的男生,以及帝都艺高的女生们都没有出言反对,大家经过了一系列的变故和心理波动,已经明白了现在是真正的绝境,刚才的主观反抗,便是心态发生改变的节点。 恐惧仍是恐惧的,觉得渺小打不过仍是渺小打不过的,怪物大概率还是会杀了他们,但八位少年少女,不得不在此地变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境中有了拼命的勇气。 确认一致,陈部孝很快看完成了临时的组织协调,时间不容他们再浪费下去,依据发现的怪物攻击规律,他马上再次转身,跑到教室中间进行诱饵。 “吼!” 幽绿色的钢肢快若闪电,比刚才都要快一分!陈部孝心头大震,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后仰贴地,闪着寒光的钢肢,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削了过去。 这一刻,陈部孝从来没有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时间变慢下来,几率额前的头发飘在半空。 “轰隆!” 钢肢刺穿在对面,开始狂暴地乱扭,而陈部孝先行一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危险区域。 而后侧早已等待的高中生们,纷纷大叫地扑上来,举起手中的消防斧,钢筋,棒球棍,还有绳子,一通乱打。 叮叮当当像是打铁的声音密集不已,有一个男生被钢肢撞到飞了出去,但好在不是刃面没有受伤,司桐把握时机最好,消防斧大力一劈,在幽光的甲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印。 “有效果!有效果!”他兴奋地大喊,然后另一名男生撞到了钢肢,从他头顶飞过去。 “不要乱打,不要乱!绳子绑住,铁棍架住,消防斧再砍!砍它甲壳的缝隙,看到没有,就在背面有很小的关节缝隙!” 桥幕栋着急地大喊,可第一次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听他的指挥。 钢肢缩回去了,“第二次再来!”陈部孝满头大汗地说道,“这次别砍歪了!” 杭四学生会长故技重施,而人面蜘蛛也像是没有察觉地再次探出了钢肢。 “捆到了,拉紧啊!它力气好大!”阿腾抓着绳子,拇指粗的麻绳缠绕固定在他的手上,然而他刚将事先设伏的绳子拉起来,怪物那头传来的巨力直接把他朝着教室外面拉去,完全控制不住,吓得他亡魂大冒,“救命!” 陈部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随后是桥幕栋,剩余能腾出手的男女全部抱了过来。 数人的使出吃奶的劲总算稳住了钢肢,司桐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抡起消防斧,这次看准了,径直朝着怪物的关节劈去! “铿!”火星四溅,消防斧当场卷刃,司桐虎口发麻,而效果也是喜人的,那关节处的薄薄一层甲壳破了,流出了绿色的血液。 “成功了!砍,继续砍!”司桐不顾手上疼痛,不断地劈下消防斧,还有一位力气大的男生也是憋足劲道一声不吭地劈砍。 “吼!”人面蜘蛛发出了第一声具有疼痛情绪的哀叫,然后它开始了激烈挣扎,其余的钢肢接二连三地从黑暗中射来。 “躲开!”陈部孝连忙放手,并去拉身边的人。 那条被围猎的钢肢终究还是缩回去了,只是劈得绿色液体从伤口处汩汩不停,却没有到达理想的砍断。 “继续!” 濒临崩溃的教室防线里,传出绝望的命令。 八名分工合作爆发潜力的高中生开始了与力量提醒完全悬殊的怪物的较量,然而,怪物同样有智慧和潜力,有了教训它便不会那么轻易地完全伸直蜘蛛腿了,往往浅尝辄止,好几次学生们差点自己陷入陷阱。 “轰隆!” 随着一声与之前所有撞击不同的震动,后门扭曲伤痕累累地飞进来,那张沉重的讲台从中间断裂,连接的一面墙壁也倒塌了大半,砖石噼里啪啦地倒下。 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仅是几条蜘蛛腿多了些印子和伤痕的巨型人面蜘蛛怪物,坦克般地开进来。 防线还是崩溃了,幸存者和怪物在没有任何阻拦的空间里相觑,人面蜘蛛红色的眼珠浮现一丝戏谑。 “怎么办,我们……我们……” 妙可纱泪眼朦胧,她的身前司桐的脊背如风箱起伏,一副筋疲力竭之态,满是卷刃的消防斧还颤抖地我在手里,妙可纱抱着身边的女生,对方也跟着哭出来。 “不是早就知道挡不住的么,跟它拼了!”一名男生在生死降临到头上前,豪气顿生,大概是直到怪物破门而入前所有人齐心协力的气氛使他产生蜕变,男生拎起棒球棍,悍不畏死地当先迎了上去,居然是面对魔神般强大,高三米宽五米不止的怪物主主动发起了进攻。 男生的行为带动了一名和他平日关系很好的另一个男生,两人一前一后,冲了上去。 “去死吧,你这头畜生!噗!噗!” 人面蜘蛛高举钢肢,上面吊起了两个人影,如糖葫芦串起来,整齐划一,粘稠滚烫的鲜血哗啦啦挤干毛巾般落下来。 它发出一阵故意的嘶吼,仿佛在讥笑。 “……” 当场被秒杀的两位勇士,断绝了剩余男生们的蠢蠢欲动,盘旋在他们眼中的热血瞬间凉透,很透很透。 “死定了……” “真的死了,为什么啊,明明不该发生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甘心啊……” 在这个时刻,发出质问的,是后知后觉对灾难的不公,凭什么明明半日前都是歌舞升平的,为什么现在就要死了啊,凭什么他们要承担这一切? 包括陈部孝,剩下的人放下了武器,聚拢抱团在角落,等待最后的命运降临。 巨型蜘蛛来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睥睨无比,从红色眼珠的怨恨和恶毒中他们能够感受到,怪物不会给任何人得以幸免。 巨型蜘蛛扬起了身躯,同时露出了底下那张腹部深处人脸。 “我要背功课,背功课……” “数学公式sin45等于cos45等于……” “下午第二节国文课第一篇……阅读全文并背诵,有一个鱼闪烁着诡异的光……” “……” 死寂的时光停止的一刻,人们再次听到了那可笑荒诞,黑色幽默的喃喃低语。 陈部孝惨笑一声,闭上了眼。 死前作为杭城官员的儿子,他想选择一个美观点的姿势,挪动身子,就感觉到身下有一样硬物。 陈部孝皱了皱眉,也不差这点了,他睁开眼,拿出底下的东西,是一本书。 布满灰尘缺了页脚的课本让他忍不住摇头笑起来,封面和前面一下半纸张不翼而飞,恰巧翻到的这面记满了笔记,看起来课本的主人很用功。耳中特别是传来那人面蜘蛛不断重复的呓语,那家伙异化之前,到底是学渣还是学霸?到底是用功还是不用功? “都无所谓了。” 一片哭泣声中,钢肢的黑影悬浮在头顶,男人把课本随手一扔,恰好丢在了那张人面的面前。 不过,陈部孝并不在意,只静静注视钢肢尖端的一点锋芒,想象待会刺穿自己的样子。 然而,等了有一会,钢肢还是没有落下。 反而是耳中那道聒噪的自语出现了变化。 “我要背功课,背功课……” “这是……化学书……” “……” 陈部孝一个激灵! 昏暗无光,电灯碎裂的教室里,砖石倒塌,残破的桌椅像是被最淘气调皮的小孩玩完丢弃的玩具,在地上变成了垃圾散落得到处都是。 两具表情凝固在激动,视死如归的人类尸体高高吊在了扬起的钢肢上,血水仍在不要钱地流淌着,浸湿了尸体身上黑色的校服,那是十几秒前英勇冲上怪物的男生,死去灰败的瞳孔在轻微的摇晃中偶尔可以倒映出血人的下半身,他们现在只是两具破布在怪物的手脚上挂着而已。 最里侧的教室角落,仍旧呼吸着的人只剩下陈部孝,司桐,桥幕栋,妙可纱,以及一个叫阿腾的杭四男高学生会的打杂。 嗯,他躲在最里面,妙可纱想挤都挤不进去。 每个人都明白了必死的结局,都等待着谁是下一个被钢肢洞穿的人,而指挥进攻加引诱的陈部孝一直站在最前面,此时瘫坐着也在其余四人的前头,那巨大的幽绿色的人面蜘蛛迈着轰隆隆的狭长又粗壮的蜘蛛腿,坦克般厚重地来到他们面前,钢铁的节肢举起来,他们尊敬的会长,陈部孝显然是第一个要死掉的人。 “我要背功课……” “这是化学书……” “……” 怪物口器的蠕动嘶哑如苍蝇般密集地包裹住了他们的耳朵,极端的恐惧和走马灯中,他们也难以产生时间的概念,但从恍惚中稍微回过神,从预想中的死亡和血腥得到一刻喘息,他们也逐渐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怪物说的话,变了? 攻击……没有到来? 在前面陈部孝从闭目等死中缓过来,开始蹑手蹑脚地按住地面,挪动了一公分,并且怪物依旧没有把钢肢落下来,所有人也都明白不对劲了。 “书,课本……书啊!”桥幕栋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巨型蜘蛛腹部的人脸,以及距离人脸十公分的化学课本,科学家发现了某种新公式新定理的激动颤栗,他本来苍白的面孔唰地通红,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希望光芒,并且压抑后涌动的求生力量让他的呼吸急促到夸张的地步,可是又因为要压制,诡异的呼哧呼哧显得极不协调。 “会长,书!这个学渣……不对,学霸变异后,残留的执念有用!” 矮桥小心而用力到牙齿磨到的声音说道。 他当然无暇顾及照顾同伴,只能嘱咐处于“交流一线”的陈部孝。 “我知道。”男人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冷静的多,陈部孝慢慢挪动,以比龟爬速度慢不了多少的速度,一厘米一厘米地横移。 过程中,陈部孝目光不敢丝毫离开头顶的钢肢和人面蜘蛛的反应,汗水从下巴滴下来都没有察觉。 司桐,妙可纱,阿腾全部屏住了呼吸,情况逐渐清晰。 陈部孝来到了腹部的人面前,他怀着巨大的隐忍,手放到了课本上,轻轻翻动了一页。 这引发了巨型蜘蛛的晃动,钢肢一度下降,锐利的痛感几乎是透过空气传到了陈部孝的头顶,但最后,钢肢还是没有落下,巨型蜘蛛安静地伫立着。 他赌对了。 陈部孝翻过一页,然后指向了一道划出红笔圈重点的公式,说道:“溶解度S,与溶质质量分数W……W=S/(100+S)*100%……” 陈部孝同样是三年级学生,作为平日不会缺少补习班专业老师和生涯规划的家庭,他早已选择好了大学入考时的科目,他是理科生。 所以只一眼,就知道这本显然只是二年级的化学课本上的内容是在说什么。 “溶解度S,与溶质质量分数W,W,W…… 就在陈部孝耳边的人脸,开始讲话了! “W,W,W……” 然而,那道轻飘没有重量的声音停在了W上,就不再进行,公式链条和逻辑的不完整让它无法闭环地重复下去,在几个W之后,人脸的声音开始变得粗重和愤怒,无数的哀嚎和阴风凭空涌现,从那腹部无底洞般的深处而来。 陈部孝一下子慌了。 “会长重复,重复教他!”桥幕栋急的浑身难受,可必须保持不动弹,免得引发其他意外。 陈部孝心中暗骂一声,这傻逼蜘蛛变异前,百分百是个学渣! 只会无用功感动自己,没有任何科学学习方法的废物! 陈部孝当然不会骂出来,他微笑地指了指那行公式,用生平最温柔,最鼓励,最和善的声音继续说道:“溶解度S,与溶质质量分数W……” “溶解度S,与溶质质量分数W……” 并且,他一咬牙,僵硬地抬起头,努力地望向怪物腹部那张恐怖的无面扭曲的人脸,微笑道:“W=S/(100+S)*100%……” “W=S/(100+S)……*100%!”扭曲人脸念完后,线条一阵狂乱发颤,弯弯的仿佛是在高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陈部孝表明微笑鼓舞,内心草泥马。 然后他在扭曲人脸继续重复化学公式地时候,缓缓后退。 待到离开人脸面前,他偏头低吼道:“快,去找书,什么科目的书都可以,只要是学校教的课本!” 桥幕栋的动作最快,猿猴般无声地滑了出来,摸到了一张掉落的桌子,里面散落着破旧的书本。 其余人恍然大悟,并且纷纷呼出了气,如鱼儿钻回了水里,身子可以活动起来,学着桥幕栋的模样,开始缓缓挪动翻找。 教室里到处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事物,课本文具是其中最多的,所以这个任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尤其是在以为必死的情况下,见到了生存的曙光,每个人都效率极高,并且没有发出声音惊动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怪物,只一会,就在陈部孝身边围满了书。 “还有,功课,很多……” 陈部孝把一摞一摞的课本推到了扭曲人脸面前。 果然,人脸在见到整齐摆放的课本后,线条变得弯弯的,眼睛嘴巴鼻子都变成了开心的形状。 “我要背功课,我要背功课……” 幸存的五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怪物一时半会是稳住了。 谁能知道,凶神恶煞,宛如杀戮机器的怪物,居然可以靠书本来进行影响,或者换个角度说,这只巨型蜘蛛的弱点居然是书? 那么由此推断,那些只要是人异化出来的怪物,是不是都有一个“弱点”或“执念”? 其余人都是懵懵懂懂,但陈部孝和桥幕栋都有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229.友情 而就在暂时避开了立刻死亡的结局,五名高中生都不愿在这间教室多呆,他们互相看了看,非常有默契地开始绕开巨型蜘蛛的身躯,准备跑路。 后门是对方撞开的,路线是现成的。 回头看着仍埋首于书籍中的人脸,他们感到一阵荒谬。 接着抬起头,便能看到仍吊在钢肢上,一动不动化为血人的两个昔日同学的尸体。 走在最前头的桥幕栋已经半只脚踩到了后门,一直用着强大的意志力克制着马上撒腿就跑的冲动。 “哈哈哈,背了好多功课,我要卷死他们……” 突然,大概是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进入了某种学习使我快乐的心流状态,人脸的笑声咯吱咯吱地穿了过来,那骇人的嗓音配合空旷的走廊传荡,笑声异常渗人。 帝都艺高的另一位女生顿时捂住了嘴巴,又流下了害怕的泪水,心理已经承受到了极限。 “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我要考高分了……” 人脸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摇头晃脑,如此也是庞大的蜘蛛身躯跟着颤动摇晃起来。 吊着两具尸体的钢肢开心地摇晃,无数的鲜血瞬间呈伞状甩了下来。 所有人顿时一动不敢动,任由血雨浸到衣服,头发,肌肤……而想到这是刚才还活着的同学的血,生理的冲击刺激给承平已久的孩子们达成了新的冲击。 “呜呜呜……”那名帝都艺高的女生哪怕捂着嘴,手用力得已经把嘴在牙齿上按出血了,都无法抑制住本能的尖叫。 “咔嚓。” 而女生在这样的状态中,踩到了一块木板,脆弱的木板立刻断裂,在教室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动静。 唰! 红光笼罩了五个高中生。 定身术降临,男女全部停滞,地上掉根针都清晰可闻的环境,他们看到了红光的来源。 那是巨型蜘蛛主干上的眼睛。 巨型蜘蛛……有两副面孔。 红色丑陋的细小眼珠在发现想要逃跑的他们后,瞬间死死盯紧,那完全属于怪物的蛮荒和狂暴气势重新发散,巨型蜘蛛的身躯一时之间甚至发生了钢肢间的不协调,一部分钢肢捧着书本,一部分调转了过来。 “不要打扰我,该死的……” 人脸扭曲,露出痛苦而疯癫的挣扎,然后,它还是被巨型蜘蛛的力量转了过来,看到了众人。 漆黑的人脸死掉了一般,线条不动收缩,接着倏然绽放爆炸,“你们……想跑?” “铿!” 头顶的钢肢一振,两具尸体没有征兆地朝他们甩来。 “吼!” “跑啊!” 桥幕栋大吼一声,头也不回地多门而出! 紧随的是阿腾,他一声不响闷头冲出了教室,后面是陈部孝,他倒是一边还砸过去两本书,一边喊道:“怪物醒了,它反应过来了,都跑起来!” 至此,依靠课本拖延的时间,归为零。 “吼!” 熟悉的支配死亡的嘶吼重新降临,他们再次回到了生死一线的状态。 司桐被两具尸体砸中,摔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向巨型蜘蛛愤怒地扬起身,显露的腹部人脸。 这是他第一次和怪物的人脸对视。 那是一张多么诡异扭曲的面孔?无面由无数线条扭曲而成的五官怒目而视,望着他,司桐如坠冰窟。 他眼睛一花,瘫坐在地上看清了人脸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生,脸上鼻青脸肿,哭着向他求饶。 这是…… 司桐不可置信,这张脸是如此熟悉,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掉,那是在这间教室的上方,就在天台上被他霸凌的杭二职学生的脸。 “你害死了我……” “司桐,杀人犯……” 人脸说话了,话语变成了司桐记忆中的声音。 “我不是,我没有!”司桐崩溃地喊道,“你是变成怪物死的,不要来找我!” “狡辩,不可饶恕!”那个杭二职男生五官陡然扭曲狰狞,利齿獠牙刺破了皮肤,眼睛变成了血红,化为了丧尸! “你在之前就杀了我!我是被你活生生打死的!” “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片桐,我要你死!” 那张在司桐眼中化为自己心底深处最恐惧的脸,咆哮着,嘶吼着,向他发出最为仇恨,直抵灵魂的索明和冲击。 “啊!” 司桐不断后退地大叫。 “司桐,司桐!跑啊!” 妙可纱不断地摇晃男友,焦急道。 “不要管他了,快走吧纱织酱!”那名帝都艺高女生带着哭腔道,看着巨型蜘蛛不断逼近,双手使劲拽着妙可纱。 “司桐!醒醒!你个懦夫!”妙可纱气得打了司桐两个巴掌,可对方依旧不闻不问,也不知道对方看到了什么,才刚才突然就陷入到了这种精神不正常的状态。 一张桌子飞过来砸在墙上,妙可纱喊叫无果,她做到已经够多,转身跑出了教室。 “这就对了!”帝艺女生兴奋地说道,在妙可纱之后,前后脚地来到了教室外面。 走廊依旧黑暗,适应了光线后,她还能看到零散的尸体,那是从一开始就死掉的同学,还有墙上溅满的血水,她强忍着恶心,大脑却进入清明,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活着!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你给我回去吧!” 低沉狠毒的男声,比身后怪物的嘶吼还要像来自地狱地出现在她耳畔。 脑后风声骤然变大,随着无法抵挡的力量,她身体从前倾不由自主地后仰起来。 “不!!” 她意识到了什么,尖叫道,“你不可以这么做,混蛋!” “反正怪物的苏醒是你引发的,那么你惹的祸,你自己来偿吧!” 随着她的倒退,一个人影从她侧边冲出,而余光的视线,她见到了对方,如她想象,是刚才还陷入幻觉的司桐。 可此刻,对方脸上,哪还有什么迷茫怔怔? 男子高中生的面孔狰狞扭曲,黑暗中的这一刻,和人面蜘蛛的无面是那么相像。 视野颠倒,女子高中生被狠狠甩进了教室里。 怪物的嘶吼和利刃吞噬了所有。 …… 五道身影在二区教学楼漆黑的廊道上狂奔。 他们前后相差不过数米,但却像是拼命追逐着前面的人,不论男女,仿佛有一个危险倒计时悬挂在无形的位置,逼使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若是在倒计时结束,就将会有大恐怖的事情发生,昏暗无光的五楼就这样形成了连接的黑影不断闪逝。 而在最后的位置,两道人影还是快速地重叠在了一起。 妙可纱毕竟是女生,平时骂人熟稔,必要时也可以充当砸酒瓶的剽悍太妹,但运动奔跑属实不擅长,所以她很快被司桐追上了。 “你……”妙可纱见到司桐,只是略微讶异,因为在追上来的脚步声中她就猜测到是熟悉的男友,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好去问刚才为什么发呆像是丢了魂。 “和馨呢?” 她一扫没见到其他身影,脱口而出。 司桐面色铁青,显然还弥漫着与人面对视和差点就死掉的心悸里,闻言下意识躲闪了下目光,但很快直直地看向妙可纱来,随口地闷声道:“她来不来了。” 妙可纱心下一凉,连忙多转动了脑袋的幅度,果然看到后方廊道空无一人,只有那间怪物在肆虐的教室不断飞出桌椅和砖石,夹杂着不知是什么液体的影子和杂物一起打在墙壁和走廊的窗户上。 也不知道那些液体是水,还是血。 “司桐。” 妙可纱不由看向男高中生,对上笔直射来的目光,到嘴边的话莫名地咽了下去。 司桐面度她时通常是言听计从甚至讨好的,而如此毫不畏缩的眼神都显得稀少,铁青的面色加上用力的表情,在对方的身上很容易变成一点凶恶来,这也是对方面对除了她和部孝会长之外的人通常露出的表情。 虽然对方很快将那份哺乳动物遇到危险本能炸起的毛刺表现迅速收了起来,挤出了往日的仰望笑意。 “怎么了?” 妙可纱本想问你没看到和馨吗,和子她跟我还是差不多一起出了教室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还有……怪物怎么一时半会没追出来? “没事。” 妙可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想去明白,她只是以女人的第六感把那些扯乱的线团般的想法揉起来尽力扔得远远的。 她牵住了对方的手,“快跑吧,呼,呼,我快没力气了……” 司桐凝视着女孩姣好的面容和隐藏在校服下起伏的身材,脑海中忽然飘过在洗手间相拥时那些胴体的触感,他握紧了女孩的手,重重点头。 “坚持住,马上到了。” 妙可纱的内心微妙说得很久,其实现实中不过才十几秒的时间,两人很快和前方的三人汇合了。 桥幕栋停在楼梯和长廊的交错处,胸膛起伏地看着身后的人陆续到达。 “都,都到了?”矮桥也不擅长运动,撑着膝盖,并且他停下来倒也不是不愿意继续跑了,在后面明知有一头恶魔般的杀戮机器在追杀,他恨不得跑出校园,跑得越远越好。 可惜现实并不允许,从教室到达楼梯和长廊的交错处有上百米,不算长,但是这段路的状况非常差,在他们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就有很多杂物阻挡,经过巨型蜘蛛的肆虐后,就更加难走了,矮桥差点还摔了一跤。 再往前,便是漆黑一片的楼梯,或者往左拐走到尽头,那里有连接教学楼一区的空中长廊。 嗯,主要是,桥幕栋不敢跑了。 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在,以这座该死的遍布怪物校园的尿性,决不能保证其他地方就是安全的,那他一个人,乱跑不是给其他人做了免费的肉垫? 桥幕栋扫了一圈,随口道:“那个女生呢?” 众人眼神望向按着胸口的妙可纱,因为那个女生一直和对方在一起。 “死了?”桥幕栋平淡而丝毫不意外的说道。 这轻巧的叙述使及最后的司桐和妙可纱顿了下,借着喘气的功夫等了两秒,妙可纱见司桐没有说话的想法,便开口道:“不知道。我跑出教室后就没看到和子。” “说不定她迷路了,或者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桥幕栋叹气一声,然后马上转变语调,“时间有限,我们现在快点决定走哪条路。” 这敷衍对待的语气,和对于那名女生的漠不关心已经非常明显,但没有任何人表示,更不会有人提出回去找了……开什么玩笑?去送死吗,自己跑不出来那就别怪别人! 剩余活下来的人,都在飞快地适应这个残酷的灾难后的世界。 妙可纱对于和馨并无多大的情感,只不过在亲眼见识了和子的结局,作为五人中唯一的女生,力量最弱小,她的心态也变得更加谨慎和收缩起来。 女孩有意无意地往司桐贴近了一分。 “天台不能去,这头人面蜘蛛已经盯上我们,去天台就是等死。”陈部孝脱下了深黑色的外套,开始绑住握着的消防斧和手。 “没错,和教室一样,再怎么堵住,都不能保证怪物破坏不进来。”桥幕栋赞同道。 “那下楼吗?”阿腾不停地望着来路,那边巨型人面蜘蛛的嘶吼声微弱地消停,可是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响起来了。 大家一时没接话,有人看了看通往二区教学楼的方向,没时间了…… “下楼。”桥幕栋断道,“都是拼运气,一样的不知道,选一个地形狭窄的吧!” 陈部孝没有提出反对,那么在讨论时间以秒计的时候,就是同意了。 五人顿时动身,在沉重的脚步变得密集而快速起来时,提着武器冲下了楼梯。 四楼的布局和五楼一样,毕竟教学楼这样的建筑都是制式和追求统一的,而等众人来到四楼,身形齐齐怔住,瞪大眼睛,除了陈部孝事先把武器绑住了虎口,其他人在回过神后都面色慌乱,东西都拿不稳,阿腾手里的铁棍甚至掉在了地上。 “咣当咣当……” 铁棍在瓷砖地板上撞击翻滚,发出的振动传出了很远,引发了楼上巨型蜘蛛的吼叫。 他们面前看到的是什么呢? 入目所及的全是蜘蛛网。 白色的,繁盛的,错综的,在微弱夜光中折射出坚韧光泽的蜘蛛网遍布了整个四层楼,教室,走廊,天花板,粗的细的什么品种的蜘蛛丝都有,他们还瞧见了在蛛网上爬动的小蜘蛛,在蛛网上进食粘上蛛网或无法动弹或死的猎物。 有蚊虫,有飞鸟,还有……人。 光一扫而过,他们就看到了不下百只形态各异的蜘蛛,以及七八具尸体。 “……” 大伙都深深的沉默了,并且陷入死地的绝望感仅仅隔了几分钟再次充斥了他们的全身。 连去责怪选错了道路的桥幕栋都没心情。 桥幕栋径直就给跪下了。 阿腾蠕动嘴唇,“我们……这是来到它的老巢了吗?” “还能更明显吗?”妙可纱下意识就想跑回去,可楼梯上怪物如有实质的嘶吼声浪把她推了回来。 “四楼才是那只怪物的老巢,五楼是它的新地盘……”桥幕栋喃喃着,抱头痛苦。 “回去的路也来不及了!”妙可纱紧紧抱住司桐的胳膊,火烧眉毛地喊道。 此时,除了继续往下的楼梯方向,往上有怪物气势汹汹地过来,往连接一区教学楼的空中长廊走,有堵塞整个通道的蛛网封路,没有人敢去试着突破那层层叠叠的蛛网。 不说那拇指粗细的蛛网看着坚韧无比,就是上面缓缓爬动的数不清的各色蜘蛛,就足够打消他们的念头了,冲进去给变异蜘蛛们加餐吗,冲过去了,没毒吗?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 众人齐齐一惊,却是看到陈部孝将一只成人手掌大小的黑纹白色的蜘蛛砍成了两半,黑纹白蜘蛛掉在地上,绿色的血液滋滋地冒着烟气。 神不知鬼不觉中,就有变异蜘蛛跳出了蛛网,朝他们发起进攻了。 四人往后退了两步,远离了蜘蛛巢穴,而站在唯一净土的楼梯道口,左右为难之际。 陈部孝深吸一口气,“我不会等死的。” 这沉声藏着巨大不甘的嗓音猛地把司桐唤醒,他犹豫的眼睛再次涌起了闪烁的光。 连废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五人靠在楼梯道口的墙壁,可以走的道路上下分明,而巨型蜘蛛引发的震动已经处在头顶。 陈部孝掠过神情不一的众人面庞,正要说话,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司桐阻止了他。 两个男人目光相对,司桐背对着其余人,所以矮桥他们只能看见陈部孝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惊疑,再化为最初的下定决心。 “我们往下走!” 司桐说道,猛地转身,气质大变道,“矮桥,待会你跟在我后面,我打头阵!会长,你保护我的女朋友,千万别让她受伤,这是我冲在第一个的要求,拜托了!” 剩余的三人精神一个清明,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余下待会要冲下楼的满腔饱满中,“反正不能等死!” 司桐握紧拳头说道,这正是所有人被带起来的情绪,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没有人会想着等死了,死也要死在路上。 阿腾的苍白害怕的脸浮现一抹潮红,他被学生会的前辈大哥们感染,司桐果然最后看向了他。 “阿腾是吧,我知道你,能活到现在很厉害啊!”司桐拍了拍阿腾的肩膀,没有了桀骜和谄媚,他的外形是能够给人古时候的敢于冲锋陷阵的猛将气质的安心感的。 “待会我冲第一个,你跟着我递给我武器!这次之后,如果还能活着,就是生死过的兄弟了!” “不,或者说已经是同生共死过的同学了。”司桐说着说着估计也激动了,握住了阿腾的手。 一股热血流过阿腾的全身,他不太会说话,容易怯场,这个时候也一样,但不妨碍他重重地点头,表达对纪律委员的赞同态度。 阿腾回想今日下午经历的种种,思想产生了蜕变,他露出了看见第一头怪物后的第一次的笑容,说道:“那么接下来,桐哥,我们就让那头该死的怪物……” 然后他就感到身前一股大力推动,自己不由自主朝后仰起来。 阿腾的眼神仍在振奋,笑容仍是洒脱,风萧萧兮易水寒,他在逐渐失去控制的身体中,脑袋艰难地转不过弯。 怎么,怎么回事? 片桐前辈怎么突然推了他,是有什么危险吗?还是说,行动已经开始了? 他不断地后仰,脚本能地往后,踩了个空,他的眼神开始有了疑惑,惊慌的情绪。 当他脚崴掉,钻心的疼痛传来,身体完全失去重心,朝后更快地倒去时,阿腾望着司桐,好似醒悟了过来。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恐惧中喉咙难以发出声音,他只有看着片桐前辈那猛将般气质的身形外貌变得阴沉,静静地看着他倒下。 阿腾想求饶,想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他拼命地朝对方伸出手,想让对方拉住他。 “救……” 司桐毫不犹豫地再次推了一把。 阿腾在楼梯翻滚,思维彻底失去混乱和沉寂前,看到的是司桐凶狠地盯着他倒下,陈部孝,桥幕栋,妙可纱站在对方的两侧,表情或震惊或不忍或沉默地看着他。 黑暗的背景里,阿腾觉得这些人都是恶魔,都是帮凶。 “啊!!!” 骨头和肉砸在坚实的楼梯上的响动,还是巨型蜘蛛从上方冲出来兴奋的嘶吼。 早已准备的司桐躲到了墙壁后面,其他人在吼叫的那一刻全都移动贴紧了墙面,然后在一股狂风中,感受到巨大的怪物和他们擦肩而过,往下方冲去,几乎瞬间便传来了撕扯挤压,惨叫声戛然而止。 “跑!” 司桐等了三秒,便毫不犹豫地往五楼冲去。 陈部孝什么也没说,紧跟其后。 妙可纱是第三个,女孩咬牙地掠过了杭四学生会书记。 没想到最后接受情况的是自诩理性求活不择手段的桥幕栋,他砸了下嘴,便也平静地往五楼跑去,间隙中都没去看底下的黑暗一眼。 230.怕光 穿着校服的身影在二区教学楼漆黑的廊道上狂奔,他们前后相差不过数米,但却像是拼命追逐着前面的人,不论男女,仿佛有一个危险倒计时悬挂在无形的位置,逼使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若是在倒计时结束,就将会有大恐怖的事情发生,昏暗无光的五楼就这样形成了连接的黑影不断闪逝。 这样的景象几乎和五分钟前重合,在五分钟前,他们便是在五楼杂物堆积,被巨型蜘蛛破坏不堪的道路上冲下了四楼。 只不过,他们又从四楼回到了五楼。 并且只有了四道身影。 在五楼的楼梯口,司桐望着分叉路,没有犹豫,在上回他们已经做过讨论,天台不能再去,就是交给运气的道路二选一,四楼已经验证是死路,那么只有通往一区教学楼的空中走廊了。 在司桐径直往南侧的昏暗处跑去,他的身后,陆续地出现了两位杭四学生会的男生以及最后一名帝都艺高女生。 因为是未知的道路,所以司桐的速度是慢慢减慢的,不得不小心警惕四周,而这也是后面三人快速跟上的原因。 四人汇合,却是谁也没有说话,无言地通道中前行,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转过拐角,便看到了几十米长,三四米宽的空中走廊。 走廊也是一片凌乱,血迹和丢弃的物品散落,但好在没有什么尸体,一览无余的在夜光下延展,虽然同样不算明亮,但相比二区四五楼的一片黑暗,可以说是视野良好二楼。 这就抛开了遇到变异诡物的可能,四人默默贴着墙,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有在踏入走廊前角落的洗手间里传来几声不正常的异动,但是经历了残酷减员的他们非常保守地没有去理会,避开了恐怖片主角团喜欢单独行动和犯险作死的坏习惯,安全越过了空中长廊的小半区域。 四人汇合后一同前行了一分钟,确认暂时没有怪物的情况里,没有任何交流的他们中间的气氛是很诡异的,理论上成功甩开了巨型人面蜘蛛一会,起码说些感叹的语气词废话都是要的。 看来最后幸存的四位高中生,随着人数减少到这个地步,加之面对绝境脱身的不符常理,他们间的关系已然不再是普通而单纯的高中生关系了,没有人会在这个危机四伏,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送命的校园去这么幼稚地想了。 “我说……” 夜光透过空中走廊的玻璃,洒在一块拖拽的血迹上,血迹早就干涸,一直延伸到外头黯淡的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还在往前不知道的尽头延伸过去,仿佛有人忍着伤口在地上爬行了很久。 桥幕栋看着那触目心机的受伤者死前的挣扎见证,还是他率先开口说话了,只不过他嘴角噙起,面部肌肉在颧骨上吊起来,阴骛而难看,他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么好听,“是谁这么天才,想不出来这个方法的?” 桥幕栋语气的讥讽跃然而出,他一点都不在意刚才实行者的心情似的,目光扫过面色铁青的司桐和沉默的陈部孝,张口就让队伍的气氛紧张起来,“先用花言巧语蒙蔽,再以对方不能反抗的情况成为吸引走怪物的诱饵,我现在能活着,得好好感谢对方才是。” “知道活着就好,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司桐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矮桥。 桥幕栋冷笑两声,还真的向其道了谢,“司桐谢谢你了,以后我保证不惹你了。” 一语双关,司桐面色铁青再加一分,他现在够狠去做那些事,不代表接受过十几年教育的对方目前已经可以到了承受阴阳怪气而无所谓的态度。 “我只是失手不小心轻轻碰了阿腾一下而已。”司桐进行着解释,“刚巧阿腾也就站在楼梯边上,他一时没站稳,就酿成那样的灾祸了。” “是的,是的。”矮桥点头不及,“怪物那么强大,我们也没有能力再去救他,只好逃跑了。” 司桐手上握紧,开始有点忍不住想去凑对方了。 他们步伐压着力气,尽量做到不发出声音,讲话也压低在最低的限度,如此过了空中走廊的大半,瓷砖地板在视线中亮了一些,在一区教学楼,还是有不少电灯亮着的。 “你们两个,都把话说明白就可以了,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一路沉默的陈部孝突然开口道,却意外地直接把两人震住,“我们都是靠阿腾的引诱才活下来的。” 陈部孝如灾难前平静但在此时又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东西的眼睛,平静地望过来,“四楼是思路,我们继续往下,怪物肯定越多,耽误的时间导致在那个地形,我们肯定是会被速度灵活的巨型蜘蛛追上的。” “只有引开怪物,或者拖延时间,才有机会继续跑。”陈部孝一口气说完,“但当诱饵,不是在堵住门窗的教室,一旦出去了,基本就回不来了。” 他猛地探出手抓住了司桐的肩膀,惹得对方惊了惊,下意识地抵触竟是无法甩开那只虎钳般的大手,“我们是靠阿腾,也是靠司桐活下来的,没有什么好互相针对的了,灾难爆发到现在,你们之前的种种都失去意义了。”陈部孝另一只手抓住了桥幕栋,平静道,“明白了吗?” “……” 司桐自然是无不可,矮桥贱贱地张了张嘴,也依言收起了表情。 说到底,不管是从前在男高学生会的积威,还是现在想要要依靠对方的家世背景得到后续可能率先抵挡的救援离开,他们仍旧要听从陈部孝的意志。 “哈哈哈别在意么司桐,真到了必要的时刻我也会用这个办法的。”桥幕栋笑道,“只不过按照会长的吩咐,话说开说明白了的话,我有点好奇,在教室出来的时候,那个叫做和馨女孩你不会也是用这种办法的吧?” 刚缓和的气氛又有回去的架势,陈部孝皱了皱眉,感到矮桥有点画蛇添足了。 现在问这些,还有必要吗? 甚至不需要问吧? 矮桥玩味的眼神掠过司桐,乃至落到一直不说话老实跟着的妙可纱身上。 妙可纱被看了一眼,连忙朝司桐靠近了一些。 司桐拉住了忠心的女友,抬起手—— “别误会别误会,当时那么乱,谁也说不清……会长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把团队氛围搞僵过,平时去唱K打棒球都是我组织的好不好,我最注重团建和友谊了……我真正想问的,其实是现在就我们三位男高学生会的干部,加上你一个女朋友……” “司桐,你后面再有什么想法,也应该打个招呼吧?” 这的确是阿腾的事情后,首要解决的,陈部孝把目光压到司桐身上。 “当然。”司桐闻此,肯定没有什么犹豫,恳切说道,“现在我们四个互相知根知底,都是可以依靠的伙伴。” 矮桥笑了笑,“那就好。” 偶尔将目光望到墙壁间隔的玻璃上,夜晚下杭二职的景色浑浊晦涩,像是笼罩在不明模糊的滤镜里,而看着散发死寂又恶意气息的校园,每个人只期望那是玻璃没有打扫沾了灰尘的错觉。 队伍走完了空中长廊的后半段,从二区教学楼的天台到一区教学楼的五楼,从十几人变成如今的四人,而最后剩下的陈部孝,桥幕栋,司桐,妙可纱,踏上一区教学楼的地面,回身望向远处的空中走廊尽头,那只巨型蜘蛛的吼叫仿佛还在耳边,事实上悠长的通道的确在传来隐约的嘶吼回音。 他们又各自望了望,不管怀着何种性情,一时都有些复杂,大家无视了一些东西,丢弃了一些东西,才得到现在的呼吸站立,后面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是某种意义上的犯罪同伙。 这让四位十八岁的三年级高中生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 事实却不留任何同情。 “吼!” 熟悉而触发心底深处记忆的吼叫声,将他们从片刻的恍惚中唤醒。 幽绿色泛着光泽,遍布细小绒毛的蜘蛛腿,一节一节地从空中走廊的对面爬了出来。 狭长灵巧的蜘蛛腿在出现后轻松地将通道占据,扎在地面上,扎在天花板上,扎在玻璃上…… 彭的一声,玻璃尽数碎裂,把四个陷入恐惧中的高中生惊得颤抖了下。 矮桥嘴巴干裂,舔了舔觉得更疼更渴,他说道:“真是紧追不舍啊……” “该死的,这畜生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那栋楼就没有其他活物了吗?”司桐几乎把牙龈要咬出血来,“为什么会这么快?” “这种巨型人面蜘蛛,未必只有一头。”陈部孝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胆怯和不愿面对,举起了手中绑住的消防斧,“在四楼,我们已经看到那里是什么景象了,那是一座变异蜘蛛的孵化巢穴。” “会长说的不错,但如果是第二头,长得也太快了。”矮桥标志性的讥讽笑容是那么无力,“来得及跑吗?” 陈部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够我们跑上天台,或者跑到四楼。” 一区的教学楼大方面的布局基本是和二区教学楼一样的。 “哎。”矮桥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就想活着而已,怎么这么难呢? “所以,要再选一个人出来引开怪物吗?”矮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晴天霹雳,他面上如常,微颤的语气暴露了内心的不稳。 巨型蜘蛛嘶哑地朝他们不急不缓地爬来,中央的口器处还残存着新鲜没有滴落完的鲜血,刚刚饱餐一顿的它没有那么狂躁和急切了,但也变得更加冷静。 “是的。”陈部孝没有什么犹豫地赞同了。 压力来到了司桐这边。 三秒钟的天人交战,司桐瞥过已经梨花带雨的女友妙可纱,他挤出声音道:“我来吧。” 矮桥心中一松,妙可纱也脚下一软,扶住了墙壁才没有摔倒。 “可以。”陈部孝淡淡点头,这是一个合理的结局,“我在旁边,帮你撑一会。” 司桐顿时吃惊地转头,包括矮桥,虽然并不算什么特别大的提高了求生几率,但还是让司桐本以为必死结局的身体涌现了力量,确定陈部孝不是开玩笑后,司桐眼眶一湿,差点就要当场纳头便拜了。 会长,我要永远做你的下属! 决定即下,没有再多讨论的功夫,矮桥带着可纱迅速后撤,那边司桐和部孝已经和巨型蜘蛛对上了。 而结果产生的特别快。 简单普通地没有任何波澜和意外。 矮桥和可纱连十米都没跑出去,就那么迈了两步,估摸也就三秒钟不到的时间。 那边的司桐和部孝的杭四男高武力最强组合已经和怪物分出胜负了。 仅略一接触,消防斧铿地撞上了钢肢,感觉巨型蜘蛛都没用力,就是碰到而已,司桐就口吐鲜血地倒飞了出去,而一侧的部孝大吼着从侧面劈下,也被怪物的蜘蛛腿随意一扫,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没了动静。 消防斧绑在手上,反震的力量使斧头撞回了部孝的脑袋,一下进入了短暂的失聪失明的。 “玩个屁啊!”矮桥骂了声,不忍去看会长和司桐被分尸的惨状。 在妙可纱的尖叫中,怪物的钢肢高高扬起,就要落下,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 巨型蜘蛛的动作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 不仅是后方肝胆俱裂的矮桥和可纱,近在咫尺处的部孝和司桐也是懵懵的。 怪物突然就不动了,站在那片拖拽的血迹上,甚至有了些许怯意之态,锐利如刀的钢肢在半空中触碰高压电一般地缩了回去。 巨型蜘蛛怪异地吼叫着,往后缩了缩,却不甘心地来回左右晃动。 “这畜生怎么不攻击了?” 司桐捂着胸口,丢掉了消防斧,奋力爬到部孝身边道。 部孝从几秒的晕厥中缓过来,大口呼吸,翻了个身,腾地站起来。 命悬一线,怪物犹豫了,不代表他们会浪费宝贵的机会,哪怕受了伤,部孝看了看巨型蜘蛛,又看了看身下,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光!” “这怪物怕光,我们靠近二区教学楼这里,光线明显高出一个档次!”陈部孝恍然大悟。 后方的矮桥一愣,然后激动地喊起来,“难怪之前在五楼和四楼,电灯全部打不开,还被故意破坏了!哈哈哈!原来这死蜘蛛不能在有光的地方活动!” “我说啊,怪物这么强,怎么没有一个弱点!”矮桥极具马后炮的手舞足蹈,然后身体很诚实,一步也没有朝走廊那边踏出去。 后来还是在妙可纱确认了三人的对话后,勇敢地跑过去,矮桥才差了半步,两人合力将陈部孝和司桐搀扶了回来。 “照这么说的话,我和会长是不是白挨打了?”司桐其实伤势还行,吐了口血看着吓人,但反而马上缓过了气,他半挂在可纱的香怀里,意识到什么,“其实在原地,怪物也过不来?” “应该是的。”陈部孝苦笑,他捂着被消防斧磕到破掉的额头,也是郁闷不已。 空中长廊横贯在两栋教学楼之间,中间地面碎裂,石渣被锋锐无比的钢肢切割扎桶地到处都是,黯淡的夜光穿过临墙的玻璃,微弱的灯光在斜处照射,将廊道分出两半,一面往前饱和度不断降低,直至越过一个“2”的墙上数字后隐匿于黑暗,一面散发着不明朗但可见的灯光,光线分出的不仅是明暗,也是生死。 不知名的拖拽血迹已经很淡了,巨型蜘蛛在无法越过去宰杀猎物后,不断敲打四周墙石,性情愈发狂暴,可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脚下的地面都被它踩烂而失去了原有的血迹和样子。 而一区教学楼那侧的光亮处,不一的呼吸声粗重而后怕。 “来啊畜生。”司桐依靠在妙可纱的身上,一边捂着胸口,嘴角还有丝线的血迹,一边还有力气朝着怪物竖中指。 妙可纱把他的手按下去,虽然巨型蜘蛛是不来了,也看不懂人类的手势,但难保突然不要命扑过来了呢?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的好。 司桐感觉好了不少,加上这总共是三个大男人就他一直抱着女友,怎么也不太合适,他独自站好后面向靠坐墙边的陈部孝。 “谢谢你了,会长,哪怕怪物最终不会踏到这里来,最后你能来帮我真是感激不尽。” 男人言语恳切,情感发自肺腑,只不过在一旁矮桥的眼里,怎么都像是古代猛将加上谄媚小人的混合版,他看着司桐脸上又浮现出的往日面对会长之流的权势公子的扭曲模样,最终忍住了吐槽,也不知道司桐这家伙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只知道对方和他家境相仿,都是贫苦阶级出生,看杭四学费低才过来的,他明白对方想要往上爬依靠权势力量的心情,社会的确是依靠这类人运行的,而不是靠什么底层的公民。只不过……你吃相能不能好看点,没看他虽然拜在陈部孝的学生会门下,除了保持尊敬还是很有“节气”的好不好? 说到底,桥幕栋讨厌并不是司桐攀炎附势,而是嫌恶对方太能放下身段,挡了他的攀炎附势。 要不是如此,他肯定愿意和对方成为好朋友。 而听闻手底下的效忠,陈部孝只是点了点头,稍微包扎了下额头的口子,再把消防服绑在了左手上。 右手在刚才的撞击中脱力,到现在还在颤抖发麻中,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脱臼也没有骨折。 “不管怎么说,能活下来就好了。” 妙可纱重重地吐出口气,一连串的逃亡让她调高的声线在此时虚下来,她是真的心有余悸地在感叹,也是最感到此刻活着来之不易的人。 她手脚麻利地把男生们刚才追逐和怪物“搏斗”掉落的东西捡起来,还刚陈部孝包扎了下,急救课大家都学过一些,个中姿态间少了几分嚣张跋扈,多了分被危险和压力生生磨下去的忍耐。 从前的她即使加入到杭四学生会的团体里来玩,也是自恃身份,不会去做什么丢脸的事的,毕竟谁不是个人气学生了?而到经历这些种种,她的性子已经有了变化。 巨型蜘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把长廊对面的一切都糟蹋捣坏了一遍,然后不得不恋恋不舍地退缩回来。 众人目睹着巨型蜘蛛退回,那腹部的漆黑人面隐隐绰绰,似乎还不断嘴巴闭合朝他们说话,可惜隔着距离,人面说话又小完全听不到。 “对了,司桐你伤势怎么样,我已经没事了。”陈部孝皱眉握紧右手,站起来蹦跳了几下,压下颤抖隐疼说道。 “我也OK。”司桐揉了揉胸口,“除了闷一点,还行。” “我们都算命大。”陈部孝道,看向了桥幕栋。 “你们都别逞强了,后面我来挡前头。”矮桥无奈,但也没有犹豫地说道。 现在纪律委员,学生会长都正面上过了,算是冒了一次鬼门关危险,而逃亡还未结束,按照一人一次的心照不宣的规则,该轮到矮桥了,他咬牙拿起铁棍,学着陈部孝的样子用布带绑在手上,总不能让可纱代替他吧,那他在现在的小队伍里是真的没法混了。 “怪物走了。”妙可纱擦了擦汗,看着安静下来的空中走廊对面,松了口气道。 桥幕栋一边绑着铁棍,一边听着动静,本要说什么,又是面色变化,他低下头来,看到地面的石砾在抖动。 “不对,还没走!” 石砾抖动负幅度越来越大,他想到什么,猛地拉起比较靠外的司桐和陈部孝。 “噗嗤。” 一道幽绿泛黑的钢肢像是地刺一般地冒出来。 “我靠!”司桐当场骂了出来。 “怪物变道了,它想绕路!”桥幕栋他们猛地退出十几米,完全离开了空中长廊后,他面庞肌肉收紧道,“那怪物怎么还没放过我们啊!” 轰隆隆,隔着钢筋混凝土,石砾抖动的来源被众人逐渐知晓,脚底下的钢肢也说明了一切。 “那人面蜘蛛爬到墙外,然后倒悬着过来了?”陈部孝吸了口冷气,“这样就处在灯光的阴影了。” “没错。”矮桥擦汗,“对方完全可以靠着身体强度做到这一点,区区重力而已。” “混蛋,那跑吧!”司桐半是无奈半是干脆道。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和这巨型蜘蛛打交道多了,跑着跑着都能说是习惯了,唯一让人不爽和泄气的,是本以为总算稍微甩开,但马上怪物绕着阴影处从墙外爬来。 至于吗? …… 231.实验室 “你们有谁能理解那生殖器下面长着一张丑脸的蜘蛛,为什么要一直追我们吗?” 在一间电灯完好,水池龙头能够正常使用的洗手间里,陈部孝,桥幕栋,司桐,妙可纱正躲在角落里。 桥幕栋手上的铁棍抵着墙上两米多高的窗户,正费力去把开在外头的窗户给拉回来。 他小声埋怨着,而由于身高矮小,去拉这种高出头顶许多的推拉窗户非常不方便,连拨了好几次都没碰到机关,心下有点烦躁,“谁设计得这么不合理的窗户,就这么担心洗手间窗户被人关上而通不了风吗!” 一个小马扎放在了矮桥旁边,然后妙可纱站上去,身量高挑的她干脆地伸手把窗户关住,锁好了。 “……” 望着矮桥无语的模样,妙可纱默默低头,“是你太矮了,矮桥。” “我有一米七三,不矮。”桥幕栋极力不去仰头看对方,“而且你是站在凳子上,可纱!” 妙可纱刚好撤回来,收起马扎,站直的她往矮桥瞥去,视线很自然地下移了一点点,她疑惑道:“你真的有一米七三?我可是一米七。” “体侧的时候测的。”桥幕栋倒退一步。 “那个也能信?”妙可纱算是明白了,嘴角不自觉不屑地笑道。 洗手间的门打开,陈部孝和司桐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短暂的对话。 “外面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陈部孝看了看天窗,又看了下底下似乎刚才在说什么的矮桥和可纱,没有在意。 “隔壁也都看过了?”矮桥问道。 司桐摆摆手,疲惫地在地上坐下来,“都看过了,每个隔间都没放过,男厕所除了脏点臭点,跟这里一样。” “这里灯光亮一点。” 矮桥补充道。 幸存的四人小队在被人面蜘蛛锲而不舍地追赶后,找到了这个临时落脚点。 而此刻情况毕竟和之前一秒钟都耽搁不了的不同,人面蜘蛛惧光,想要追杀他们必须在一区教学楼内外的阴影奔波,速度大大下降,并且怪物追踪强悍,却被灯光限制,地形终于有了纵深,这就让陈部孝他们有了先躲到一处安全地点,然后观察等候的机会。 “一区设施完好,怪物想要找我们,肯定得地毯式地搜了。”矮桥话为说完,隐约熟悉的颤动透过墙壁传导而来,众人顿时闭口无言,等到颤动离开,矮桥继续道,“大概推测到了怪物路线,我们再一次性甩开它。” “随你怎么规划,我必须休息下了。”司桐坐在地上,一副不怎么愿意起来了。 陈部孝同样抓紧时间休息,而妙可纱拎着一个小马扎,跑到了最里头的一个清洁人员通常用来洗刷拖把的水池前,拧开水龙头清澈的自来水流淌下来,作为女孩子总是最在乎身上洁净的,有了机会可纱便忍不住洗去脸上的汗渍和污痕,然后甩着水珠坐在小马扎上。 岛国的自来水是可以直饮的,当然味道不怎么样,在外头的盥洗台上,几位男士已经补充过水分了。 三分钟后,又一次巨型蜘蛛独有的密集颤动在墙壁上传导,几人默记规律,安静下来后,矮桥说道:“所以有人能理解吗,为什么这怪物一直追我们?搞得好像我把它亲妈杀了一样。” “……” 这答案正常来说自然是没人答得上来,矮桥也不指望获得什么,不吐不快的抱怨罢了,而没想到的是,安静的相觑无言后,司桐居然犹豫地举了举手。 “那个,在那畜生冲出来前,我和可纱在那层楼的洗手间里。” 陈部孝和桥幕栋都转过了目光,可纱则是没什么表情。 “……然后我就把那只很小的蜘蛛踩死了,然后就听到了外面的异变。”司桐忍不住交代出了实情,这个时候,面对真正共同经历了生死的几人,他是有倾诉欲摆脱心中那说不清的沉重的。 和馨和阿腾的事,就没人会提了,说起来,那其实是属于现在活着的四个人的,他们要共同承担那份偷生的罪恶,所有人事后回味过来,都明白,境地转换,他们一定会做出跟司桐一样的事。 说到底,面前的这三位杭四学生,和一位帝都艺高学生,都不是什么善茬。 “原来是你小子!”矮桥当场就激动起来,而马上就被陈部孝按下去了。 学生会长无所谓地说道:“或许是司桐你惹出来的吧,但也可能是那个靠近最后一间教室,准备好奇进门的同学把怪物惊醒的。” 司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而矮桥深知如此,嘴巴却不饶人,他一会骂司桐心情极端,惹是生非,一会骂那人脸蜘蛛脑子有问题,变异的时候一定是别门夹了,踩个小蜘蛛就穷追不舍,又不是把它老窝用火点了,回头再骂司桐在那种时候居然在洗手间和可纱还有心情做那种事,被波及到的可纱红着脸就要反驳,而矮桥马上一打就换话题,再次骂起人面蜘蛛的祖宗,发誓等有实力了一定要把二区教学楼的四楼一把火全烧了。 就这样过了不到十分钟,四人就不得不动身离开此处。在这个基本没有遮拦的洗手间躲藏是没有未来的,不然他们就不会在天台离开了,几人也大致摸清了楼外巨型蜘蛛的路线。 下定决心后,他们猛地整齐地冲出了洗手间,然后跑过长廊,一口气下到了四楼。 一区只有一年级和办公室,所以很多特殊专业教室如家政课实验课音乐课,大多都在一区。 而一到四楼,他们眼前就是一亮。 四楼的走廊和教室完好,也没有多少血迹和尸体,只是稍微乱了点,这点程度比起之前他们看到的,简直像是没有被怪物肆虐过一样! 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快速掠过一间间空教室,然后看到了四楼深处的一间科学实验室有防卫的痕迹。几人对视一眼,矮桥立马上前拍打。 “有人吗?喂?有人吗?” “开下门啊,我是活人,不是怪物,开门啊!” 而后面的三人一边警惕紧张地看着身后,特别是连接到外面天空的廊道窗户,以及深处的阴影,一边则是看着科学实验室坚实的不锈钢铁门,面色各异。 上前和这门后可能存在的同样幸存的学生交流有两个考量,开门最好,不开门也引走怪物或者潜在的危险。 嗯,就是那个不厚道的拉下水。 矮桥焦急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听到里面传出来一阵动静,显然是突然被打扰到的那种应激惊动,可过了一会,门并没有打开的迹象,就在矮桥躁动又没有办法想要催促时,陈部孝站过来,同样出声,并在矮桥话语内容的基础上表明身份,“我是杭四男高的学生会会长陈部孝,我们不是怪物和坏人,我们是幸存的学生!我们都是活人,没有人感染……” 顿了顿,陈部孝用飞快的语速道出了情报以示诚意和紧迫,“我们正在被怪物追杀!那是一头人面蜘蛛,两米宽可以塞满一个楼道,会吐丝结网,但怪物怕光,蜘蛛底下的人脸像是肉球,没有表情漆黑一片,如果目光与之接触就可能随对方心中最恐惧的那个人变幻!请开门吧!” 门内的动静再大,并更加明显和接近过来,如同几个人簇拥在一起到了门内,但也就到此为止,里面的幸存者止步到了门内处,脚步停止,双方仿佛只隔着一扇铁门,模糊的人声都能隐约听到了,对方好像在讨论,似乎起了争执。 司桐急了,听到这里早就急不可耐地挤开矮桥,轰的一下直接一脚揣上了门,暴脾气无法忍耐的他突然爆发,连陈部孝都来不阻止,刚才他和矮桥都在全神贯注等待门内的结果,然后就见司桐开始骂人砸门,里头瞬间安静,反而没了声音,学生会长和书记暗叫不好。 “混蛋快打开门信不信我把门砸了啊渣滓!” “吼!” 怪物的嘶吼再次响起,在非常近的距离,听位置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的样子! 四人面色齐变,立刻苍白无比,可纱一把抱住了司桐,表情急哭了,“你干嘛啊!”接着立刻扒住了铁门,“救命啊,我们实在没地方跑了,有帝艺的同学吗,我是三班的可纱,我不想死……” 她这个时候出言,女生的存在似乎打动了里头的人,天平终于倾斜。 唰,黑影和腥气冲天,怪物从他们后面扑过来了,这下是真的逼到了绝路!所有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怪物冲过来,所有人都开始拍打起门,“救命!快开门!” 在巨型蜘蛛跃起,扑过来的半空。 咔擦,门打开了。 当杭四的三名学生会幸存者打破了一区教学楼四楼的未知平衡,这群来自另一栋教学楼天台的不速之客一路逃生至此,也带来了情报和危险,在铁门的里头,偏安一隅的另一波幸存者们注定将要裹挟进这场已让杭二职校园整个化为修罗场的灾难之中。 无人可以例外。 将视角切回科学实验室,十分钟前。 作为一所大县市规模和人数都排一点的重点高中,教学实力和质量杭二职是丝毫不差的,每年考进名牌大学的学生足以对得起政府的栽培和董事会的资金投入,杭二职的各种特殊教室完全按照杭城的重点高中水准打造,实验室里一排排干净整洁的白色实验台便是一张张整齐摆放好的课桌,仪器设施不算崭新但绝对俱全,空间也足够大,除了用来上课的地方,还有两间连通的办公室,只相互隔了一面带有拉伸窗纸的玻璃墙。 而在文化节如火如荼进行的两日中,一区四五楼的教室却是属于门庭冷清的那一类,因为班级和社团组织的主要活动区域都不在那里,真有申请占用的,也大都只是一些不那么名不经传的理工科社团。 就在不远处走廊另一端的音乐教室,合唱团教室,甚至连声乐部,吹奏部他们自己都看不太上。 无他,距离远不说,真在这里搞上下爬楼梯搬运沉重的乐器就可以让人累的半死,最重要的,还是这种大型的人气社团,早就在人气旺的地方占好了活动场地,并且演出不断,哪里还需要楼顶的角落教室。 所以一区教学楼的四五楼,在异化灾难爆发后,是属于人数较少,波及最晚,影响最小的一片位置。 而这个因素,也在二十三日混乱而持续下午中,吸引了一些见机敏锐,行动迅速的学生们过来避难。 进入夜晚的杭城硝烟四起,政府力量和异化怪物的对抗进行到了最激烈的地步,攻守拉锯,清理占领和感染蔓延每一刻都在发生,而杭二职的校园处于县市的一角已经变得安静。 一区教学楼的四楼科学实验室,只亮起了少数几盏不那么明亮的实验用的小电灯,几个实验台上甚至还有点着酒精灯的,有气无力的蓝色光焰,和一旁贴在墙底的绿色应急逃生牌互相生映。 一个三头插线赛了进来,小心轻巧地在绿色应急逃生标志周围寻找着插线口,还有男声小心地嘀咕。 “我记得实验室这边是有插口的,奇怪了去哪了……” “项泽,确不确定啊?”一个压着声音不敢惊动什么,但又忍不住说话的声音随后响起,若有杭二职高三一班的同学在此,定然会很熟悉这是班上的人气社交达人,徐彬的声音。 徐彬一头在男高中生中流行的长发已经焉掉了,早上细心打理过花了他近一个小时,就是为了去认识些帝都艺高来自杭城的女学生,可惜如今谁都已经不在乎什么文化节了。 “确定,我和董伟偷完手机还在这里充过电。”项泽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但屏幕是暗的,他一手抓着连接电器的黑线,吃力寻找的行为显然就是要为了电量为零的笔记本了,“你说是不是,董伟?“ 董伟坐在墙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眼睛看着他俩在行动,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里,或者说,是外头突发的世界让他丧失了对这种找充电口操心的能力。 徐彬帮项泽寻找着,间隙不经意地回头瞥过实验室,各自不同,样式不一的校服在各处——这间没有受伤怪物袭击,设施完好的科学实验室显然不只有他们这个三人组。 针织的百褶裙校服,小西装的精美马甲校服,制式朴实的黑色校服,三校联合的文化节的三校学生,数量不一,都有人汇合躲到了这里。 总共大约十几人,基本上都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也有情绪较为沮丧崩溃瘫坐在地上的,而有注意的他们三人组行动的只有小半,还叫基本上是一班他们自己的同学。 高三一班不少人都在这里。 当时徐彬看到校园里突然有人爆成一团血肉,血洒长街,把烧烤摊位上刚涂上辣酱的鸡肉串洒满了更鲜艳的色彩,还有人突然长出八只手,有人头里钻出一个兽头……血腥和诡诞的画面直接冲击了当街几百号人。 在同样的震惊和懵逼中,徐彬的反应是最快的,直接拉起身边的董伟,然后在一区教学楼展示编程水平的电器部找到了项泽,断绝了融入混乱人群离开校园的念头,半是有意,半是被半途不断涌现的怪物逼迫,往高处一直跑。 中间则遇到了张青葵,眼镜班长等几位同学,都不需要啥言语,一群吓傻的高中生就继续朝人少的地方跑,很快在四楼看到了一众空余的教室。 然后他们就选择了看起来门窗最坚固的科学实验室作为藏身地点。 然后推桌椅,找趁手的武器,几乎是经历了和陈部孝等人相同的堵门防御步骤,中间也收进了一些同样逃命的学生。 现在坐在实验室的同学都是在灾难爆发的初期收纳的,他们到实验室后的十分钟后,就基本堵住锁死了所有通道,届时异化爆发半小时过去,不仅是外面的人进不来了,怪物也已经杀成了一片,形成气候,还在外面乱跑的基本没救了。 而后面就是漫长的等待,十几名学生蜷缩在实验室里,瑟瑟发抖地听着外头的惨叫和偶尔路过怪物的砸门,度过了数个小时。 直至天黑,所有人基本都累了,把希望寄托在政府的救援上。 “找到了!”项泽忽然惊喜地叫起来,有人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但马上就不在意地出神发呆,抱着智能机陷入没有意义的思考人生中。 “怎么样?”徐彬连忙凑近,而看到项泽怀里的笔记本电脑重新亮起,他欢呼了下,“还有电!” 虽然也不知道充个电有什么好欢呼高兴的。但徐彬这类人就是如此,在平时过的没心没肺,做着一些男生才懂梗的游戏,到了灾难发生,他们适应环境和调整心态的能力同样很强。 “这样就能和外界有沟通了……给我一根网线,我还你一个世界。”项泽眼睛倒映着屏幕光,自信地说道。 “我们没有网线。”徐彬提醒道。 “只是比喻,我这个电器部的大将这点小问题还是能解决的。”项泽手指敲了两下键盘,弹出一个徐彬看不懂的黑色窗口,里面一堆眼花缭乱的编码在流动,“给我一点时间就能上网了。” “加油,到时一定要联系上警察,让他们快点来救我们,顺便去社交媒体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彬拍着同伴的肩膀鼓舞道。 一旁的董伟眼神动了动,他屁股挪过来点,稍微看了看,就颓废地靠在了墙上谈了口气。 “不知道我家里怎么样了。” “担心什么,现代军事这么发达,处理这些怪物可是很快的。”徐彬安慰道,“这顶多是一种厉害的病毒,咱们下午看到的那些怪物,不是刀枪不入的,也没什么魔法巫术,子弹炮火轰上去绝对肢体横飞。” “我知道,傍晚前市里面炮火的声音那么激烈,军队肯定紧急抽调来了。”董伟面上没怎么变化,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伤士气的话。 徐彬有自知之明,这安慰没什么用,类似鼓励的话语其实在下午的数个小时中,实验室的十几个学生互相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他转过头,看向了一班的同学们,张青葵抱着一本牛皮笔记本,低头写着什么,眼镜班长坂井摘下了眼镜,擦来擦去个不停,这些都没什么好看的,要说徐彬在意的,而是在场的唯一一名老师。 穿着职业oL装,裙子过膝,小腿上的肉色丝袜破了好几个洞,白色衬衣脏兮兮的,雅致秀气的脸上贴着一个创口贴,这还是徐彬在实验室里找到给对方的。 这名叫作胡遥香的女老师他有印象,是文化节的时候和班主任徐老师一组的,昨天他记得对方还穿着好看的长裙,年轻靓丽,和班里的女生一起怼着帝都艺高的女生,此时全然没有了光彩。 张青葵眼镜班长他们几个就是胡遥香老师带过来的,是实验室最后一批收纳的幸存者,而除了在堵门搬东西的时候帮了忙,对方后面就几乎一直沉默着,徐彬有时腹诽哪怕看起来年轻没几年工作经验,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拿不出来吧。 大人可真没用。 而张同学等人的情况跟胡遥香老师相仿,徐彬询问之后,得知是徐老师在危机时刻孤身引走了恐怖的怪物,他们才有了离开的时间。 徐彬没有亲历畸变巨人的震慑和当时状况,内心还是比较乐观的。 “喂,让一下。” 在剩下项泽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安静空气里,一道百灵鸟般好听的女声出现在胡遥香的面前,语气并不友善。 胡遥香抬头看了看,没什么表情地便让开了。 来人同样是高三一班,包括徐彬的“熟人”。 如果吵架冲突也算的话。 姑且算是熟人吧,在如今的境地里,而来人手里拿着一个实验用有刻度的玻璃杯,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帝都艺高校服的女生,闻言不客气地抢过身位,接起了实验台的水。 徐彬却是看不过去,心直口快道:“都到现在了,还摆着偶像架子呢?” 让胡遥香老师让道的女生正是来自帝都艺高,如今大火组合的安芷生了。 不可谓不是缘分。 披肩长发,偶像规格的空气刘海,校裙下身材出落得凹凸有致,即使在逃难中依旧经过了临时的打理,美中不足的是发型无法达到柔顺和完美的程度,看来对方也经历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奔逃。 “呵呵。”安芷生闻言,毫不客气地反呛,“我接个水,就是摆架子了?” 安芷生的偶像身份和出众的颜值,在实验室里还是能引起关注的,哪怕过了一下午大家都差不多习惯了这号明星人物存在,但少女一动,吸引的目光自然比徐彬他们到处找充电口要多。 安芷生这时候脸上没了墨镜,精致小巧的五官展露出来,男生们一边承受着灾难的压力,一边还是不厌其烦地打量对方,一些离得近的学生还能闻到淡淡柑橘的香水味。 两名黑色校服的杭四男高学生稍微朝这边走了两步,惹得徐彬皱眉。 那俩男高的徐彬是很无语的,估计是男人堆里久了,看到个美女就走不动路了,稍微被大牌偶像生动地聊了会天,就俨然成为了灾难中坚定的护花使者。 对方这是表忠心的信号了。 帝都艺高的人此时在实验室有五六人,自然唯大牌偶像马首是瞻,还有那俩杭四男高的,人数几乎和杭二职这边的持平,徐彬在校内外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主,他冷笑着,跨出一步就要刚正面。 “算了。”胡遥香平静地拉了拉他,语气轻柔道,丝毫没放在心上。 徐彬一时复杂,昨日对方还是站在学生前头的怼人先锋呢,此刻面对相同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做法。 在安芷生骄傲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下,徐彬老实地蹲了回去,陪董伟一起去看项泽那看不懂的屏幕去了。 “胡遥香老师是对的。”董伟小声说。 “我知道。”徐彬声音闷闷,“到晚上了,救援还没来,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大家都是能不动弹就不动弹……那个大牌偶像是个例外……” 顿了顿,他心中微叹,他何尝不是时刻处在纠结和保全的挣扎里呢。 “不知道第二天,学校现在还活着几个人。”手机用户请浏览wap..org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32.相撞 在徐彬与安芷生的小小争执之后,科学实验室便再次陷入长久而让人习惯的安静之中。 安芷生和两名帝艺女生接完水直接占住不走了,毕竟有一个干净的实验台和水量舒服的水池龙头,不是每个实验台都有的,剩下几名帝艺学生见此也附庸地靠过来,而胡遥香老师则是继续没有什么表示,她对于在实验室中如何都无所谓,都只是躲避着等待救援而已,张青葵等一班的学生看到旁边一群扎推过来的陌生人,面色不由难看,但僵持的几秒后,没有人做出什么举动,那便是做实帝艺的人换了新位子了。 这所尚且安全可藏身的科学实验室中,不同学校的高中生们的团队派别泾渭分明地为两股,即使是社交嗅觉迟钝的学生都明白了。 胡遥香安抚着自己带过来的一班,而一向不是老实班级的一班中自有人嘀咕讽刺安芷生为首的人群,不敢直接说大牌偶像,上升到整体还不敢说吗?大多内容也是“外来的家伙”,“素质真低”之流,帝艺这边或许听到了或许听到当作没听到,同样面上不落下风,嘲讽两句“乡下人”之类的 两拨人旧怨加新的需求冲突,但特殊身处险地不敢惹是生非的心理下,才都默契地控制在一个很低的烈度。 “连上了!” 就是这样的三分钟后,没有停下敲键盘,专注地捣鼓代码,普通发型长相的项泽两耳不闻窗外事,那边暗暗交锋的厉害,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发挥了技术游戏宅风采了,项泽传出了一个好消息。 “可以啊你小子。”徐彬蹲回了同伴旁边,百无聊厌地听着键盘声发呆,听闻后顿时喜笑颜开,一拍同伴的肩膀就搂了过去。 “别挤别挤。”项泽感受到两侧的压力,不只是徐彬,还有董伟从另一边勾着他的脖子,他呼吸都觉得不顺畅了,“还没好呢,我还有几个步骤……” 徐彬和董伟收敛了下,几米外,一群杭二职和帝艺的现充们大眼瞪小眼,却是想不到真有人可以把网络重新连接回来,但也没人好意思这会就跑过去勾肩搭背,不说连上网能干嘛,就是看三人组大呼小叫的样子,这三男生肯定会马上吐豆子藏不住事地说出来的。 项泽敲下回车,吐出一口气,“可以了。” 然后没什么犹豫,他立马点开了浏览器,开始上社交媒体网站查看。 “果然,杭城的消息被封锁限流了。” 项泽一目十行,徐彬和董伟的脑袋也挤在屏幕前,不错过任何细节。 “只有官媒的寥寥公告么……”董伟叹了口气,没什么意外,在杭城之外的地方,政府便是通报了杭城陷入了某种病毒传播中,外界禁止入内,切断通道等等了。 的确是堪比大地震的预警措施,但怪物,变异什么的,目前尚在阻绝传播中,起码在明面上的舆论,是不允许讨论的。 而私底下,这种事情便是无法阻拦的了。 但外网的INS,脸书,油管,这些地方是删不完的,而大量的视频和图片在灾难起初信号尚好的阶段发出,早已引发了巨大的无形影响。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项泽活动了下手指,点开了一个论坛,而上面显示404已经无法找到。 “你要干啥?”徐彬问道。 “当然是上秘密论坛搜索情报了。”项泽答道,“请求救援的消息我已经群发出去了,除了杭城,其他地区的救援电话我都发了,就说咱们还有几十个活生生的学生被困在怪物包围中,有没有人来,有没有人信,就看天意了。” 董伟点了点头,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徐彬再次把手搂住了项泽的脖子,赞叹不停地道:“不愧是宅男中的王牌!名不虚传啊项泽,之前我骂你原批是我的问题了,话说你们那群捣鼓电脑的一群人,明面上交流电子产品,暗地里搞这种黑客技术,没有被老师抓吗?” “教务系统里我们写的清清白白,怎么抓?” “牛逼。” 又花了十分钟不到,项泽就进入了一个黑色的阴间论坛界面,上面没有任何优化,只有最简单的文字,发帖回复功能。 项泽看起来没少进这种网站,轻车熟路,而徐彬瞪着眼睛,好奇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网?” “没有传言得那么夸张啦,但差不多的意思吧,可以叫暗网,也可以叫做黑市,各种各样其他的名字。”项泽解释,而他很快找到了想了解的地方。 “华夏南部沿海发生人类基因异化群状……”项泽语气收紧,“居然开了一个单独的主题版块。” 而点进去后,讨论的帖子简直是炸开了锅,据项泽所言,他从来没有见过暗网的信息这么频繁和热闹过。 不必多言,项泽徐彬董伟三人自然开始聚精会神地浏览起版块中的信息,而有意识地抛出那些插科打诨,或者简单描述情况都是他们知道的无意义内容,很快一些深层次的秘辛浮出水面。 不知不觉,三人身后也开始有学生汇聚,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小的笔记本屏幕。 “这能改变人类基因,让生物产生突变的症状,无须特殊介质,只要空气便能传播……”项泽面色凝重地读道,“上面说,这是什么‘神选之地’带来的病毒……” “这不也有说是阿美利加秘密实验的病毒,用来报复和控制华夏的。”董伟补充。 “基因变异的方式不可捉摸,除了前期症状是流鼻血,精神不稳定,后面就变得不确定和失控起来,病毒也在飞快的进化……” 项泽面色苍白,“而人变成怪物的方向,大多与内心的具现化有关,在此警告广大病毒区人民,切勿情绪激动,多吃水果多吃蔬菜,保持身心健康……”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每个人都还有被感染的风险啊?”徐彬反应过来,有点不能接受道。 “原来这灾难不是一次性爆发就结束了,而是靠着‘情绪’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话说这也算感染途径吗?!”董伟抱起脑袋,感到无力和没有希望了。 “等等,这里还有一个帖子。”项泽注意到角落里一条无人问津,但发布人属于高级会员的特殊帖子。 “吾正告诸迷途羔羊,早日投入主的怀抱方可免除病毒的基因变异,只有获得精神的护卫和升华,才能在末日中苟存,而精神力出众者,则能够有效免疫感染,对抗怪物同样具有特别的优势……” 鬼使神差的,所有看到这一行神神叨叨文字的人,都想到了昨日那横挂在教学楼间的横幅。 政府背书,神秘科研机构发起…… 合格者将保送帝大特别班,即刻申请…… 精神力检测! “那么就是说……有可能是真的了?”徐彬咽了口口唾沫,脑海中开始回想昨日中有谁是通过了检测的。 而掠过去全班的面孔,他停留到一张高冷贵气的面孔上。 “昨天通过的不就三个人吗?”忽然徐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凑过来围观的杭二职学生说道。 “我们学校的王优乃,杭四的陈部孝,帝都艺高的安芷生……” 那人流利地报完,便沉默闭嘴,识趣地退回了角落当起龙套。 “……” 还是徐彬不在意太多,直接起身,环顾一周后,目光落到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女孩身上。 “喂,刚才我们说的话都有听到了吧。” 徐彬一指,不客气地对气质甜妹神情倨傲的女孩说道,“你是不是昨天检测合格了。” “是又怎么样?” 安芷生淡淡道,她在刚才开始,没有免俗地也在注意那台笔记本电脑上的动静,而到了检测合格者有特殊效用的时候,心里一突,不顾旁人的瞩目,自顾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情报说的很清楚啊,你这类精神力出众的人可以免疫病毒,打怪还有BUFF加成!”徐彬不知道是认真还是调侃地道,“后面要是有什么怪物,你可得试试。” “开什么玩笑?” 安芷生当场嗤笑,“这种胡言乱语就当真了,这种乱七八糟像是十八禁的网站,谁知道是不是你那朋友故意找来凑数的?” 项泽顿时面色红起来,可惜这么多人面前嘴笨,不然高低要证明一下技术宅的尊严。 安芷生不依不饶,“而且三个学校加起来,也就三个人通过,怎么,你想靠这三个人做什么?” 徐彬有些泄气,知道自己急了,倔强地杠着,“那不是更证明有效果么!” 安芷生戚了声,表达了明显的不屑,懒得说话了。 而实验室里在一番具有冲击力的情报中沉默了一会,倏地,正在论坛里刷帖刷得不亦乐乎的项泽突然叫了声,捂住了眼睛,原来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在猛地闪烁,然后开始画面不稳跳动,最后变成了蓝屏冒烟。 一股焦味蔓延开来。 徐彬来不及上前关心同伴状况,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便从门外飘来。 所有人面色齐齐一变,全部迅速地捂住了耳朵,闭上眼,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己埋在地板上,缩在墙壁用力抵住脑袋,像是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一样。 徐彬冲上去捂住了项泽的嘴巴,关上了电脑,对方同样懂的利害,非常配合。 实验室十几号人默契而严肃的举动昭示着他们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音乐声,而这明明听起来优美堪比大师技艺的钢琴,却藏着恐怖。 这钢琴师来自门外,来自隔壁不远的音乐教室。 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或者那里有什么存在,也没人敢去探索,他们连门都不出去呢,而那个音乐教室,距离实验室隔了好几道墙,但靠近那一侧的墙壁下,所有人无一例外都避开了。 从下午的三点钟开始,每隔一段时间,音乐教室就会传来乐器声和歌声,而乐器往往是前奏,当歌声响起,那诡异不知何人演唱的歌曲沉闷和扭曲,仿佛压缩在风箱里透不出来,去能清楚地钻入到每个人的耳朵中去。 在兽吼和鲜血的校园,一间音乐教室有人固定地演奏唱歌,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了,实验室的十几名幸存者推测无数次,但都觉得不可能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只有怪物了。 钢琴师不断,开始变得低沉和压抑,“是李斯特的《魔鬼》……” 安芷生神情惊慌地说道。 她四顾周围,发现自己确实是影响最小的。 此时别人都已经闭锁眉头,还有人表情魔怔,仿佛真的见到了恐怖的东西。 这无规律响起的音乐声,已经半小时没有出现了,而此刻鬼魂般的钢琴声再度袭来,再次给学生们带来了痛苦, 所有听到音乐声的人不仅会情绪压抑,想哭的,想自杀的,到了夸张的地方,还会情不自禁跟着唱。经历过多了后,学生们发现有意识地防备后是可以忍耐的。 《魔鬼》,也叫《梅菲斯托圆舞曲》,梅菲斯托就是歌德剧作《浮士德》中的魔鬼。 作为帝都艺高出来的学生,安芷生能够出道为当红偶像,专业的素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正是其方面的佼佼者才能在出道阶段杀出重围。而她相信自己的同窗们不会不知道这部大名鼎鼎的炫技代表之作,只不过他们此时都陷入到诡异琴声的影响中了。 安芷生看向怼她最多的徐彬,对方此时也只有抱着脑袋无声流泪的份,她一时更加心慌,全场只有她还能保持站坐,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自己的确是特殊的,可以免疫怪物们的影响,可该怎么做呢? 抑扬顿挫琴声在持续了一分钟,在某个小节结束后,便缓缓衰落了。 “这次的时间比以往短。”安芷生看着周遭的同伴们放缓身躯,眉头舒展,放下心来时心中计较,“连歌都不唱了,音乐教室的‘那位’,发生了什么?” 那轻飘悠远但摄人心魄的音乐声结束了,实验室的学生们缓缓睁开眼,擦了擦汗水,关系好的互相看了看,都有一种“又挺过去一次”的眼神。 安芷生的区别于众人的模样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尽管女孩在数次相同的过程中意识到了不能表现得太突出,但有没有受到音乐声影响,对于实验室里的人来说太好辨别了,加上刚刚名叫项泽的技术宅男生的透露,甭管真不真,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还是能从大家落到安芷生的身上然后飘忽的目光中发生。 包括帝都艺高的往日跟班,觉得那昨日劳什子的精神力检测可能真的是有效果,神秘的科研机构和眼下的灾难在逻辑不是非常顺理成章地联系起来了么? 只不过安芷生继续端着不说不挑明,大家也都默认,究其根本还是目前的状况没有到多么十万火急的地步,就一段烦人心慌的音乐声而已。 所有人都是安于现状的。 但很快,这股持续了一个下午至于黑夜,大家都不愿打破的平衡秩序,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十几名在科学实验室的学生们虽然不缺直饮水,但食物能量无法补充,到了入夜好多人肚子开始叫唤,大家散落地小声聊天,直到门外走廊传来显然是人类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从远倒近非常清晰。 实验室瞬间分贝全无。 徐彬从靠坐在墙变为伏起身,旁边的董伟离门最近,条件反射地沿着墙退了几步,挤到了徐彬的身边,而项泽还闭着眼睛时不时流眼泪呢,刚才屏幕的强光莫名,而结合响起的诡异音乐,显然是某种他们暂且无法解密的电磁波在影响了,项泽咸鱼躺着,还处于笔记本电脑废掉了的心痛中。 “怎么了,什么情况?”项泽闭着眼睛,小媳妇般地抓住了徐彬的手臂。 “有人,楼上过来的,楼梯口那边……嘘,他们到门口了。”徐彬言简意赅地解释,然后示意不要说话。 在十几双耳朵竖起地等待中,科学实验室那扇被顶到天花板的重物堆起来的铁门被敲响了。 “请帮下忙!有人吗,帮下忙救命啊!” 是一个嗓子略细而沙哑,显然长途奔袭过的虚弱男声。 科学实验室顿时鼓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幸存者的声音了,大伙都又爱又怕,而十几个人来自不同学校,男女都有,纪律性说到底就那样。 徐彬站起来,不断压手,巧的是安芷生那边也觉得这种时候必须保持安静得以应对,也是威信十足地朝身边挥手,室内的鼓噪在一两秒的响起便压制下去了。 充满怪物的校园,来自外部环境的无形压迫让没有纪律性的人趋向本能。 而在门外的声音结束后,似乎见里头没什么其他反应,又有一道沉稳平静的男声响起,并自报了家门身份,很有诚意地讲起了自身经历情报。 “我是杭四男高的学生会长陈部孝,我们都是活人,没有人感染……” 光是这一句,便让里头的人压不住了,主要是那只有两名的杭四男高学生腾地站起来,面色有些激动,作为外校的两人在这里过得可不辛苦,往大牌偶像那边靠拢除了馋身子,也是自保和提高安全感的不得已为之。 而现在能和自家的有能力有背景的学生会长汇合,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两名杭四学生快步走向门口,帝都艺高那边猛地就有人制止道:“喂,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打开门了!”两男生挺着胸膛按住了气势,朝帝艺的那名说话的西服帅哥怼道,便转过身要开始搬运堵住的杂物。 “万一打开后怪物进来怎么办?”安芷生身边的女生,言辞犀利道。 徐彬上前一步手稍微伸到两人面前,“别着急啊,现在随便打开门是非常危险的事!” 显然,哪怕对于安全躲藏在室内一下午,除了最开始逃亡,比较少经历了残酷灾难改变的这些人,他们大多心态还处于单纯天真的学生,可对于黑夜后到访的门外幸存者,都是保持了一半同意一半反对的情况。 “万一有什么危险呢,把门打开容易,再堵上可就麻烦很多,大家都要有风险!” 两名男生果然被“大义”震住,但很快说道:“外面可是我们的会长,而且都说了没有感染!” “你这是自私的想法!” 其中一男生灵机一定,抓到了诀窍,直接占领了另一处道德高地。 帝艺的女生果然接不上话了,只顾活命自私自利,甚至害死外面本可能活下去的人,这都是和外面是什么身份无关的,只有鲜活的生命而已。 这帽子可不比坚决冒险,把大家置于风险中要来的小。 甚至更直接,更堂皇。 因为,不想打开门,让风险波及到自己,是属于每个人都默认,但阴私的念头,是很难堂皇地说出来,还需要扯“所有人”的大义,其中真正的核心是“不想自己受损”,例如“多来人了没位子坐了”,“水不够喝了”,大家心知肚明。 而指着某个人说自私自利,杀伤力更强更磊落。 “是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多几个人也会多几分力量的……” 几句不疼不痒地道德附和,便隐约决定好了实验室里的舆论走向。 而就在这时,铁门骤然一阵咣咣砸门,还有一个凶狠的声音威胁恐吓,“混蛋快打开门信不信我把门砸了啊渣滓!” “……” 大家瞬间没了声响,连那两个杭四的也吓了一跳,望着咣咣吓人的铁门,互相看了眼。 233.鸠占鹊巢 安芷生嗤笑了一声,“这是你们学生会的吗?” “应,应该是吧……”两位男生擦了擦冷汗,“但我们不太熟悉,没有加入学生会……听声音,似乎,似乎是平时比较威严的桐哥……” “有威严”,那分明是委婉的说法了! 司桐的恶名,两名男生绝对有所耳闻,加之他们不是学生会的,居然一下子打退堂鼓了,真要放那个暴力狂的学长进来吗? 而听到其他人耳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八成就是一个不良混混,长着肌肉的家伙,听这跋扈的叫嚣,恃强凌弱的事没少干。 所以室内诡异地陷入了相同的安静中,没人提开门了。 在那门外叫司桐的高中生闹了一阵,门内外,走廊上下,所有人都听到了愤怒恐怖的嘶吼。 不是人类的发声器官尖细地回荡,相比音乐教室的幽灵音乐,带来的是直观的耳膜冲击和破坏。 大家脸上浮现惊恐,在隆隆的沉重物体在远处遥遥靠近的动静里,明白了这是有什么厉害的怪物出现了。 “他们在被追杀!”徐彬说道。 “那,那更不能开门了!”那名帝艺的男生小白脸更白了,连忙警示道。 听着感受着那轰隆隆的坦克开过来的震动,还有不像是脚掌砸地,更像是每次移动都在噼里啪啦地破坏墙面地板的碎裂,没有人不萌生怯意的。 “那我们……” 妙可纱带有哭腔的请求在门外响起,“救命啊,我们实在没地方跑了,有帝艺的同学吗,我是三班的可纱,我不想死……” 凄惨富有感染力的女声在出现后顷刻打破了倾斜的天平。 帝艺那一方响起了激烈的讨论! “开门!”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胡遥香老师走出来,二话不说推开了徐彬,开始搬东西。 张青葵和班长坂井连忙跟上,紧接着是一班的成员,徐彬叹了口气,也招呼董伟和项泽上前帮忙。 有杭二职和杭四男高的快速行动,堵得严严实实的铁门马上清空了一段,帝艺的学生却是都没位子过去挤了。 少数人仍是有心阻拦的,可却也想不到什么理由,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在危险情况中都是优先救助的对象,刻入观念深处的文明社会公约,还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实验室里的学生们造成改变。 并且局面如此,超过一半以上的人行动起来,再如何都是徒惹人生厌了。 安芷生抿着唇,不着痕迹地往里侧移动了些。 仅一分钟后,气喘吁吁地众人搬掉了部分杂物,大概可让铁门打开一人通过的缝隙。 胡遥香老师呼出口气,在众目睽睽中,手指旋转扭开了门锁。 同时嘴上说道:“外面的同学不要推,我现在打开锁……” 门锁刚转动,胡遥香还没把手放在门把上,门外早就听到动静锁声咔嚓,司桐就毫不犹豫,猛地打开门就冲了进去。 胡遥香的惊叫中,被力量推得往后倒,然后是人体咚地撞上铁门,司桐没想到门只够开一条缝隙,他整个人夹在中间震得头晕眼花,但不妨碍他唰地就钻进来。 妙可纱,桥幕栋,最后是陈部孝,迅速地鱼贯而入。 根本不给里头的人反应时间。 “彭!” 司桐在陈部孝进来后,马上就重重关上了门,然后锁住,动作一气呵成! 里头的拯救幸存者的学生一时感觉自己仿佛是局外人。 “呼!” 到达室内,尽管看不清情况,怪物的嘶吼和身影被阻隔,陡然安静和平和的空气使四人重重放松,他们都或坐或靠地背着门墙松弛下来。 这时,四人才与里面的十几名同样的幸存者学生相对,各自打量观察。 足足有十秒钟,两拨一多一少的人不知是怀着戒心还是被场景事件突然而搞得没反应过来,他们互相就那么看了一会。 陈部孝等人看清了科学实验室宽阔有序,整齐干净的设备,十几名神情还算平稳一看就没经历过怪物真正生死高压的学生,哦,还有一个女老师。 徐彬,安芷生也打量完了这四人身上凌乱的衣着,血迹,破口的消防斧,那股浑身杂糅在一起和平与混乱,青涩和肃杀的矛盾气息。 两边都懂了,实验室里环境很好,是个安全之所,里边的人像小绵羊;外面过来的人饱经风霜,带来的绝不只是新的怪物的觊觎,一看就不好惹。 伴随着这股从二区教学楼天台一路而来,经历了争吵等候后的探索,藏着丧尸的狭窄楼梯间,平淡却蛰伏巨型蜘蛛的五楼,绝命失败的教室攻防,怪物巢穴的四楼,中间或英勇或阴暗的心理洗礼,然后终于越过了空中走廊,跑到了一区教学楼四楼的仅剩的四人到来。 “吼!” 那伴随着四人,足以让四人留下一生阴影的巨型蜘蛛的嘶吼,也降临笼罩了这方空间。 不远的音乐教室,黑暗中打开的钢琴轻轻的耸动,黑白琴键在有所感应地起伏,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间从异化灾难发生后,在地狱般的杭二职中唯一的处于高地上可谓少有怪物袭击,更是没有遇到过真正危机,对于陈部孝他们看来,像是天堂般幸运的科学实验室…… 那短暂脆弱的平衡要打破了。 灾难的校园上面的两拨人的汇合,也是不同模样的幸存者们的同流,入夜的天色里,无光的夜晚月亮遮在乌云里,此时灾难的校园下方,教学楼下,同样还有一波幸存者在汇聚,俞白正带着从活动大楼的发现和一位女孩赶往,在所有人遇见前,这前两者已经提前相遇了。 “各位好,我是陈部孝。” 在一片无声的对视中,陈部孝额头的纱布流出一丝细密的血渍,这用衣袖布料临时充当的效果显然不是很好,而刚才的激烈跑动,也让伤口没有时间去结痂。 终归是有着大家族背景,老爹还是官员,从小见多识广的杭四学生会长打破了僵局,他微笑了下,上前按了按自己的胸襟,然后侧开点位子示意身后的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是学生会的。” 说话的功夫,陈部孝视线扫过两位神情激动的杭四男高学生,微微一顿,然后颇有范地点了点头。 “我叫桥幕栋,是学生会的书记。” 本来里头的十几名学生随着话语掠过其余的三人,刚才在门外声音听得差不多,此时见样貌都对号入座得差不多能够分辨,矮桥那狗头军师的形象也佐证了大家的猜测。 矮桥紧随在会长伟岸的身躯后,微微鞠躬笑意更加大,“谢谢各位的开门!” 但是没什么人理他,大部人的目光都不太友善。 因为那门锁一打开,就迫不及待撞进来的粗鲁举动使一些人心中本能地产生抗拒,而扶着胡遥香老师的徐彬他们是最不爽的。 “喂,杭四男高学生会的是吧,文化节上看到过你。” 胡遥香面白如纸,本身就强撑起来的姿态在刚才的冲撞中再次受到了惊吓,比较瘦的身材弱不禁风,靠在学生的手臂上喘气,徐彬确定老师没受什么伤害,只是吓了一跳后,把惊魂未定的胡遥香老师交给董伟和项泽,站出一步生气道,“不管你们是谁,也别谢了,先道歉吧。” 两边人从门外到了门内,气氛都算不上融洽的,在保持刻意的礼貌上都藏着随时会崩溃的那种针锋相对。 矮桥打着哈哈,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居然是老师吗?真漂亮……我们被怪物追的实在是太急了……” “吼……” 一声巨型蜘蛛的嘶吼适时地响起,但是比刚才还要远一些,显然是失去了四人的踪迹后,又或者是看到了铁门的坚固防守,反而离得远了些。 大概有二十名学生的实验室里,空间依旧宽阔,大家下意识地在兽吼中屏气凝神,又是十秒左右过去,大家确定那未知的强横怪物没有选择冲撞,徐彬等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马上看到了那个叫矮桥和另一个看起来凶恶的男生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们好心救你们,你们这种态度也太差劲了。” 张青葵和同班女生从两个男生手中接过胡遥香老师,忍不住还是继续埋怨了一句。 矮桥在那边是是是的敷衍,司桐直接扔掉消防斧,大摇大摆地走到人群中间,目光肆意扫过环境和人脸,“多大点事一直扯个没完没了,明明是这个老师自己不小心,离门那么近,而且怪物会在意你礼不礼貌吗?喂,你们两个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哪个班的?” 后半句话就是指向那俩落单的男高生了。 那俩男生闻言气势本能顺从,“是二年级,我们是五班的……” “这是什么话?”张青葵本来也就埋怨的情绪真的生气起来了,她身边的一班学生纷纷谴责,“这人怎么这样……”“刚才砸门的就是他吧,声音听出来了……”“一看就是下头男……” 死里逃生的四人显然不太在意这种口舌之争,陈部孝已经朝两个二年级同校同学招手,很快几句耳语,就让对方搬来了椅子,一副纳为己用的自然过程。 这让边上看戏的安芷生一时不知该气俩男生还是这会长,呸,刚才还对我表忠心,现在连男人花言巧语一下就能顺走! 嗯,她比较在意的还是自己的魅力被轻视了。 司桐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舒坦地呼了口气,他耳边听着杭二职那边叽叽喳喳一时半会不放过的批评,不耐烦地掏了下耳朵,“很吵啊,你们一开始不也没想开门么,五十步笑百步!” 桥幕栋有些惊讶地去看这位纪律委员,这脑子只有肌肉的家伙走了几趟鬼门关真开窍了?还会用成语了。 “还不是因为有你这家伙。”徐彬不客气地指出来道。 司桐嗤笑。 妙可纱是唯一遭到了人文关怀的人,女性的柔弱身份在很多时候会有优势,她被拉到了人群外,杭二职和帝艺的女生都向她嘘寒问暖,胡遥香老师在面色稍缓后,也首先问了问可纱的情况。 “同学们不要吵了,是我靠门太近不太小心,陈部孝同学,矮桥同学,司桐同学你们后面也请注意一些。”胡遥香老师的身份在灾难的第一天,秩序未失,还是很有用的,大家起码在表面上还要他听几分话。 “谢谢胡遥香老师的理解。”矮桥八面玲珑,马上有学有样地喊起老师。 “部孝同学,我们这边有纱布和消毒药水,你还是先处理下吧。”胡遥香继续说道,“你们经历了什么,还有见到其他幸存的学生吗?” 科学实验室里是有医疗箱的,很快成为小弟的俩二年级男高生跑腿地搬过来,陈部孝一边拆下额头粗糙的脏污布料,一边朝胡遥香点头以示态度,很快就把他们这行人的一路经历大致告之。 至于和馨肯定是说成失踪,阿腾则是勇敢和怪物对抗牺牲了。 一群人大气不敢出,听完了这段时间不长却离奇而残酷的故事,几乎如同影视情节,安全躲了半天的实验室里的人一时无法想象这是原本有十几个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四个,光听那只巨型蜘蛛就觉得凶险万分,当目光再次细细打量四人的衣着和状态,却不得不相信。 “太可怕了……”胡遥香喃喃道,仿佛触及了什么不愿面对的回忆。 其实逃到躲到科学实验室的学生,都见过灾难初的三观震碎,但对于有人能从一个地方克服磨难来到另一个地方,那感觉是不同的,除此之外,听众们的感想便是:千万不能出这个铁门,就等待警察救援吧。 “那那只张着一张漆黑还能变幻的人脸,灵活迅速,武器如刀锋利的巨型蜘蛛,不就发现我们了?”最初反对开门的帝艺男生惊疑道,语气底下的后悔和怨意谁都能听出来。 逃出生天的天台四人没有说话,他们总不能说“是的,就是我们引来的,现在大家要一起承担了哦”这话吧? “吼……” 巨型蜘蛛的嘶吼依旧在不远不近,未知的地方飘荡,人们一阵心悸。 胡遥香暂时代表实验室的十几名学生,而陈部孝代表外来者,虽然两人在表面促成了和谐团结,一致对外的交流,但弥漫在教室里的气氛并不好,两拨人面对都觉得有一股割裂和生疏,导致过了几分钟,大伙都从突发的事件中回到原来的轨道,教室里却分成了三拨团体。 除了一开始俩男高生,根本没人显露出亲近,最多是男生们客气过场地说两句,就马上回到各自团体里了。 杭二职一拨,帝艺一拨,杭四一拨。 而妙可纱最后还是坐回了司桐身边,加剧定型了这一氛围。 没想到灾难中幸存的学生们在有限的空间有限的资源里,还是以学校区分出了内外人。 压抑的,谁都心知肚明,又都不愿意轻易出来第一个破坏微妙表明和谐的氛围里,司桐拍了拍二年级的新小弟,“有没有吃的?” “啊?吃的话……”俩男高生顿时苦思冥想,发挥了小弟为大哥着想的主观能动性,“有的!” “还真有,我记起来了!”其中一人指向了实验室里侧的两个办公室,“那边还有半箱吃的。” “哦?”司桐眼睛一亮,摸着肚子笑道,“那快拿过来,我们本来稍微吃了点,但马上被那畜生追来追去,你也知道我以前练体育的,消耗比较大……” 杭二职和帝艺的十几人欲言又止。 科学实验室里的确有少量的食物,这在一开始躲避堵住出口后,里头的人就检查过了。在文化节中,科学实验室无人光顾,自然就不像正常举办活动的教室,可以吃的很少,徐彬他们只找到半箱零食饼干糖果,这还是不住多久前,那几名学校上了年级的老派科学老师奖励学生回答问题的古早做法了。 而经过了一下午,教学楼外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一直躲在这的十几名学生自己就不饿么,但大伙都默契地没有去动,因为有聪明人已经预见了救援可能要等很久的情况。 所以当时一团和气互相报团取暖的杭二职和帝艺学生们,就一致确立了不到最后紧急情况不去吃那些食物的方针,这是连当时安芷生都同意的,换句话说,这是原本藏在实验室里的学生们的储备粮,救命粮! 到你这就随便用了? 之前司桐重重做派大家都可以忍,这下是真触犯核心利益了,徐彬腾地冲出来,直接拦住了那要去搬吃的男生,怒目而视道:“妈的别动!” 司桐眉毛一挑:“哦?” 徐彬气势汹汹地面朝对方,向来玩世不恭的他早就看对方不爽了,而随着这次摊牌的对峙,徐彬身后也马上站出了一班的一众人。 连帝艺那边的男生也同仇敌忾地过来撑场了。 “你什么意思?”徐彬居高临下,正气凛然道。 “饿了吃东西也允许?”司桐明知故问地摊手,另外天台幸存下来的三人都没说话。 “外面全是怪物,我们出不去,饮用水暂时不缺,但是吃的东西就这么点了!”徐彬扬声道,显然是要将这次对话交锋变成所有人共同进行的审判公决。 “一些女生也早就饿了,但是都忍着没说,这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要给那些身体素质不好,最后可能撑不住救援的同学准备的。”徐彬道理流畅,眼神清明,听者无不点头。 “不对。”司桐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徐彬的面前,狞笑道,“物资应该先提供给强者,这样强者才能带领弱者活下去。” 徐彬一愣,然后怒道:“开什么玩笑!你在说什么胡话!” 司桐这绝对是引起公愤的言论了,一时间实验室嗡嗡地一片,哪怕胡遥香老师劝阻,也挡不住众口铄金。 司桐环顾一圈,然后大笑起来,反常的笑声瞬间压住了指责。 科学实验室的学生们还停留在讲道理,用道德约束的阶段,而外来的四人,早就看穿了现在校园的本质,是弱肉强食! 陈部孝看都没看一眼,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司桐已经做出了行动。 “你不让我吃东西是不是?”司桐斜眼对徐彬说道。 “当然,我不同意!”少年振臂高呼,“大家也都不同意,学校这种情况就要民主……” 彭的一声,司桐一拳把徐彬打倒。 脱了黑色外套,衬衣绷着强健身躯的他一脚踩在了椅子上,毫不畏惧地看向众人。 摊牌,不装了! 这其实也是注定的冲突,外来者和本地人,遇到的第一个问题:现在,听谁的? 徐彬他们之前的答案是民主。 而陈部孝他们来了,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我比你们强,凭什么要把好处分享呢? “学校这种情况,就要靠厉害的人带领大家!” 司桐在寂静中宣示道,“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让最强的人带领大家!这样大家都还好活下去!” “无耻!歪理!强盗!” “也不看看你们刚才在门外的狼狈样!” 被打倒的徐彬立刻爬起来,挥拳反击,此时连胡遥香,都意识到让这几个外人进来可能是个错误了。 但木已成舟。 男生们都冲了过来。 而司桐图穷匕见,在怪物的威胁下,在生死洗礼的极端思维下,他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一个,先后打翻徐彬,董伟,项泽,高三一班的眼镜班长眼镜直接被打碎,帝艺一个冲上来的男生惨叫地捂着手臂,那弯曲的弧度显示已经骨折了。 徐彬是最凄惨的,他意志顽强,最后甚至被打晕失去知觉。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司桐以一对多,实实在在地彰显了武力,而过程中,桥幕栋笑眯眯的,陈部孝自顾思考什么都做没看见,妙可纱则羞愧地低头。 五六个男的躺在地上呻吟哀嚎,只有司桐站在场中,男人干趴反对的男生代表们,再扫视一圈,便无人再敢出言反对了。 如此,鸠占鹊巢,翻脸不认人,控制了局面。 234.联手 在巨型蜘蛛面前唯唯诺诺的司桐,到了安全藏身的科学实验室里得以重拳出击。 五六名男生呈散装倒在他的周围,衬托着他像一个战神。 司桐颇感情绪微荡,虽然只是空手打架一般地与往日他在男高中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场面还挺小,但在近二十名外校的男女面前,他被怪物压得许久的身心,在回到熟悉的领域后真有点想长啸一声。 “还有谁?!” 司桐哈哈大笑道,手臂上被徐彬用椅子砸出了一大块青紫色的淤青却浑然无感,拳头指节沾上了几丝新鲜的血,他就那么看去,目光对视到的男女全都避了开来。 “混蛋的傻狗……”只有脚边的哀嚎让空气不那么安静,并且那个叫做徐彬的帅气男生还在无意识地骂着。 “你刚才不是晕了么,这么快醒了?”司桐诧异,他低头用肮脏的鞋尖点了点对方的脸,把脑袋转过来看清对方扩散的瞳孔,“可以啊,你很有打架的潜力,要不跟我混?” 刚才也只有对方近得了他身,对他造成了伤害。 “滚吧,强盗玩意……” “呵呵。” 司桐面无表情,一脚无情地踩在那张帅气扭曲的脸上,皮肤一下子塌了下去,除了刻上抹不掉的鞋印,然后是让旁人一抽的惨叫。 “住手!” 胡遥香猛地不顾张青葵和班长坂井的劝阻,冲到司桐面前死命推拉拍打,“混蛋住手!” 女老师的力气在司桐身上像是挠痒痒,他皱了皱眉,扬起了点头省的被打到脸,眉头皱起来,不过身为学生,面对老师的时候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像是对男生那样一拳招呼过去。 胡遥香把司桐推开了,然后捂着徐彬脸上的伤痕,近距离看着自己学生完全变得五颜六色快看不出原样的脸,心疼地直掉眼泪,她伏在地上抱起徐彬的脑袋,用身体挡住了司桐还想动手的方向。 “为什么打人,明明可以好好交流,都这个情况了……”胡遥香抱着徐彬,手指想去碰那些伤口又不敢,懊悔和无能在这位教学经历并不长的普通高中教师中折磨,变得语无伦次。 “老师,小心他们……这群人很危险……”徐彬低喃得声音都快听不到。 “都怪老师,都怪老师开门……”胡遥香眼里泪光闪烁,一下不忍心看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泪水便滑落了。 她手抓的徐彬的校服用力到发白,她抬起头,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却像是要喷出火,她越过了司桐,直接要求和后面一言不发平静坐着的男人对话。 司桐在动手之后,立刻变换的一副乖张和暴力的气质,让杭二职和帝艺的人都明白这家伙就是个纯靠拳头讲道理的打手混混,是不能正常沟通的。 “陈部孝,这也是你的意思吗!”胡遥香恨声道,“杭四男子高中在杭城是一所历史悠久的中学,旨在培育出正统刚强厚德载物的男子汉,你们就是这样践行你们的校风的吗!” “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而且还下这么重的手!” 司桐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向那俩大气不敢出的杭四二年级男生颔首,那俩新晋小弟连忙反应过来,把里侧办公室装着食物收集好的箱子搬过来,顺带倒了一大杯水。 撕拉,司桐旁若无人地拆开饼干包装,旁若无人地吃起来,还分给了矮桥和可纱。 可纱不敢吃,而矮桥就不受影响了,来到男人身边,喝水吃东西补充体力,同时看向胡遥香质问部孝会长的场面。 包装撕开和慢条斯理咀嚼的声音很刺耳,不少饿了大半天的高中生不由咽了口口水,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将目光看向了这外来四人的明显主事人,杭四男高的学生会会长。 陈部孝接过了矮桥递来的水杯,被十几双眼睛看着,明白是避不过去,他大口喝了味道不太好的直饮水,呼出口气,随手用衣服擦完嘴后,微笑着对地上怒目瞪着他的女老师说道:“这位老师是叫……” 他眼睛瞥到女人的胸前,没有明牌也没有工作证,但他的记忆很好,一直在默默将实验室内的人员和关系生态记在心里。 “胡遥香对吧,胡遥香老师可能有些说笑了,不是我们侮辱了校风,而是贵校的学生先出言不逊,还冲到我朋友面前,男生之间互相推搡言语过激,然后才酿成了现在不友好的情况。” “徐彬他说的可没错!那些吃的要大家公平分配!”胡遥香还试图讲道理,不管这么说,这个学生会长比起那个暴力说话的家伙总是好的。 “那只是胡遥香老师您自己觉得吧,这位徐彬同学是你的学生,周围……也都是杭二职的朋友,当然会觉得自家的人说得对了,但实际上,世界上是没有永恒正确的道理,我们通常都要根据实际情况变通的,对吧?” 陈部孝指指地上的徐彬,示意周围,淡淡的语气中有着一点点加持上去的压力。 “谁说只有我觉得,明明……” 女老师焦急地抢到一半,就被陈部孝打断了,他站起来,高大的身材径直进入更有利的视线角度,“所以我说了嘛,道理独立的对不对,你的学生和朋友们,杭二职和帝艺的几位相处了大半天,肯定比我们外人要亲近得多,是会有偏差的……” “老师你不相信,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杭四男高的几个?”陈部孝连续说着,不给他人表达的机会,就叫住了那两个新依附过来的同校后辈。 “你们说,司桐那些话是有道理的对吧?” “我们,我们觉得是的……”两名后辈在校内最牛逼大佬的紧盯下,还能怎么样,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地支支吾吾。 “你看老师,这样我们这边也有六个人,差不多占了这里所有人的三分之一了吧,同样是不能忽视的一群声音。” 陈部孝马上抛开工具人小弟,转向胡遥香,莫名地让外人开始信服起来地说着。 “我也觉得司桐同学说的有几分道理啊,难道大家应该一盘散沙,漫无目的地在遍布怪物的学校等死吗?只等待未知的救援是非常愚蠢的!” 陈部孝到后来,大概是想起了在二区教学楼天台上那充满希冀和紧张的等待,最后等来了天边一团直升机火球的记忆,声音比自觉加重和狠厉起来。 妙可纱在冲突边缘,犹豫地说道:“我们在天台的时候,看到电视台的直升机被什么东西击落了。” 学生们一阵相觑,果然担心起了现状。 “那也不能打人……我们可是救了你们!”胡遥香咬着牙说。 “我没看错的话,是好几个男生围殴我们一个人吧?”陈部孝重新收敛表情,冷冷道,“这么多人打不过,不是更应证了几位是废物,老师你确定能保护大家的安全吗?” “……” 胡遥香胸口不断起伏,气得不轻,指着那学生会长就想骂人,却被对方的歪理搞得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文化人就是这个弱点,平常没有经过骂人练习,直到事后复盘才追悔莫及,何况是在表面礼仪做得一套一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的岛国。 眼见事情的进展就有朝有利于一群外来者,杭四男高方面靠拢,司桐一个人就把半箱零食饼干吃了一半,拍了拍手里的残渣,起身伸懒腰活动身子。 杭二职的学生们都有些着急,心思转得快的张青葵偷偷去看帝艺那边的为首者,安芷生只是抱着双臂,皱眉不语。 对方一部分的话是对的,幸存的人们需要联合起来并有领头的人带领凝聚力量,可如果被杭四这群家伙掌控了局面,众人都感到抗拒,瞧那个不良打手的样子。 “对了,不知道我刚才有没有介绍,大家再认识一下吧,我叫司桐。”司桐露出一口白牙,威胁之意昭然若是,“是杭四的纪律委员。” 呸,这种家伙都能当上纪律委员?杭四绝对完了! 包括张青葵的人脸上都黑了,不会不清楚这几个人支配科学实验室后的眼中后果。 “好了,事情到现在的话……” 在司桐和桥幕栋开始互相说笑,俩二年级后辈强撑着笑脸在旁边应和,帝艺那边也无人站出来后,陈部孝拍了拍手,知道这事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定下调了。 不出意外的话。 悠扬的钢琴声飘荡在所有人的耳朵。 前奏舒缓,平和,仿佛徜徉在风和日丽的午后,有风在静静吹拂,陈部孝不知怎的,在那钢琴声出现的一刹那,思维就拐弯想起了《菊次郎的夏天》,当然,这肯定不是菊次郎的夏天的旋律,但同样让他充满压力的心情松懈下来,穿行在蝉鸣和打西瓜的夏日,怀念啊,话说起来,现在是春天,距离暑假…… 陈部孝猛地回过神来,不断放大塞满脑海的钢琴声如潮水般褪去,他扫视四周,桥幕栋,司桐,妙可纱,胡遥香……所有人都一脸沉浸的模样! 只有一个女孩,和他一样露出惊醒后怕! 他和对方目光对视,安芷生! 陈部孝记得对方,帝都艺高的出道偶像,刚才对方就没有在对峙中给他添麻烦。 “你知道这是……” “情况”连个字还没说出口,那钢琴声就骤然变了,变得尖锐,浑浊,恐怖起来! “是幽灵音乐!”安芷生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她见到陈部孝清醒,记起对方不正是昨日和自己通过那个神秘机构精神力检测的人之一吗! 她急促地说道,“不远的音乐教室,里面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音乐和歌声,会影响大家的心智!” “什么?” 陈部孝暗骂一声,原来这一区的四楼也不安稳,怪物到处都有,看这一出场就无差别无距离的手段,同样是个棘手的厉害家伙! 突发的幽灵音乐,瞬间改变了科学实验室里的景象。 当前奏结束,空气中转为阴森恐怖的低语时,除了陈部孝和安芷生,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全部抱头痛哭地趴在地上,很多有过幽灵音乐洗礼的学生醒悟过来,不断头抵墙,拍自己以试图减轻影响,但效果甚微。 因为很快,女歌声响起来了。 “唱歌了!”安芷生神色惊慌,失声道。 “怎么了?”陈部孝已经走过去,立刻问道。 “除了一开始两次,后面幽灵音乐都没有再唱过歌,唱歌说明情况会更严重!”安芷生说到一半,也捂住了脑袋。 陈部孝身形一晃,扶住了实验台。 歌声一出,凄惨空灵,又重重叠叠,不断有不同的声音加入,变得雄浑壮观,歌声从一个女美声的独唱,在几秒后变成了无数人叠加在一起的震撼的音浪! “是《西贡小姐》……”安芷生痛苦地闭上眼,音乐素养优秀的她认出了大名鼎鼎的歌剧,嘴里坚持地说道,“Bui-Doi那节……” 陈部孝哪里听得懂,他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抱头支撑不住如蛆虫般扭动的同龄人们,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讲什么的?” “我们受影响小,是因为精神力了?我们都过了昨天的检测。” 连他们都觉得难以支撑,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啊!!” 有学生惨叫地从头抵墙变成撞墙。 “是的。”安芷生勉励道。 “这歌声讲的是什么?”陈部孝拿回了那把消防斧,大声吼道以抵抗脑海中不断放大侵扰的声音。 “二战后阿美利加的军官对岛国女孩的侵占和抛弃!” “他妈的什么鬼!” 陈部孝爆了粗口,因为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歌声情绪饱满,充满极强的感染力,然后……陈部孝就看到司桐身子歪斜地站了起来。 男人面目紧闭,嘴唇发抖,像根本没有意识,但手脚却硬生生把男人“拉”了起来,仿佛提线木偶,然后,司桐就迈着诡异的步伐,冲向了铁门。 “你干什么,司桐!” 对方压根就没理会,开始推开杂物,打开门锁! 陈部孝心中大惊,哪能不明白,在这魅惑的歌声中,他们外来的四人受到的影响最大,而他因为精神力得以免疫,可司桐受到的影响最大,居然直接被操控了! “你疯了吗?别开门!”陈部孝半跪在地上,根本无法上前阻止。 “吼!” 一道让陈部孝熟悉和彻底惊恐的嘶吼兴奋地响在门外。 那只人面蜘蛛,没有走! 而是默默潜伏在门外等待! 司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舌头都咬出血了,可手脚还是那般被空气中无形的丝线拉扯,以怪异和不符常理的角度和方式运动。 在巨型人面蜘蛛的嘶吼中,陷入幻觉的学生们齐齐清醒过来一点,而看到情形后,全部脊背发凉。 两只怪物联手了! “咔嚓!” 铁门打开了。 巨型人脸蜘蛛急促吼叫着,冲入了科学实验室,砸开了无数堆积的桌椅。 司桐口吐鲜血地倒飞出去,而许多人也直接被凌乱横飞的重物砸的惨叫连连。 “吼!” 他们看到了那幽绿色的恐怖甲壳,钢铁般锐利的蜘蛛腿,红色浑浊的丑陋眼睛…… 那腹部扬起的漆黑空洞,摄人心魄的人脸使众人陷入深深的绝望 就在此时,钢肢扬起,恐怖歌荡。 “铿!” 一道剑光闪过,盛大绽放。 …… “都准备好了吗?” 一区教学楼的一楼,在不久后将在高处闪亮穿越半个天空的剑光升起前,在底下夜色与教室灯光混合的明暗之地,学生们疲惫或庆幸的谈论在他们光线下朦胧的神情不一里变得很难听清,但最终,还是在其中在座的一位少年的起立而吸引了所有注意。 “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往教学楼上走,这里底下的位置不好,将要防范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可能。” 起身说话的人便是俞白了,俞白的这个名字在短时间内已经传遍了这支逐渐壮大到三十人的幸存学生队伍,无需多言,此时哪怕俞白挠挠后脑勺,摸摸鼻子,都有十几双眼睛殷切紧张地看过来。 因为俞白所展现的力量,人们都看到了。 对于这群白天还是在参加文化节开开心心的普通人来说,经历异变,经历血腥和恐怖的怪物,半路中杀出一个俞白这样一号足以对抗危险并且无一败绩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黑夜中的太阳。 一举一动都牵挂着大家的心情,不说衣食父母,那也是救命恩人和如今唯一可以抓住活命下去的稻草,当然,或许也有一部分是惊大于恩,觉得有着一个身怀超凡之力的家伙,能够消灭怪物,那心情不好了也能够消灭自己,所以有被慑服老实,暗暗忌惮者也属正常。 不过至今俞白还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性格或不合理的行为,反之保持着温和平静,冷面残酷也都是对待怪物敌人,哪怕对于不熟悉的高中生没有什么笑意,谈不上热情好客,但起码足够使人暂时安定下心来。 毕竟,大家还处于刚刚险象环生,未来不明的情况下,面对超能力者的复杂情况和心理,那些种种,都刚入夜的兽吼环绕中,仍隐藏在水面下,静待发芽。 “没什么问题。” 姜珂作为场中第一支持和信任俞白的人,第一个马上起身应和道。 “同意。”第二个则是来自帝都艺高的剑道部部长黄葵樱,她飒爽清冷的身姿走上台前,转过半身,还隐隐和俞白站在一处,显出介于同为领导者和般配的调性来。 这女人,姜珂蹙眉不好说什么,帝都来的厉害女人,她倒不会担忧对方刚认识不久就能像自己一样和青云道友有所关联,甚至说对方代替自己的位置的想法属于无稽之谈,但明白归明白,有点小吃醋是无法避免的了。 “刚驱散了怪物,就又要离开吗?” 临时充当庇护所的一楼教室,底下有学生弱弱地问道。 “就在这里呆着不好吗。”另一名帝艺的女生抱着双臂说道,春天刚进入傍晚的天气并不寒冷,而女生在经历过逃亡后衣衫湿透,像是夏日出了一场淋漓大汗,还不断发抖着,显然是在大半日的灾难中吓破了胆。 女生近乎哀求地看向周围同伴,有人避开目光,有人同样升起意动。 在俞白前往活动大楼探寻寄生者和时停领域的时候,加入进王优乃,小春,孙薇三人组,近三十人的幸存者队伍在杭二职帝艺赤三所学校各自心志坚定有行动人的学生的带领下,组织起了一定的信心和秩序,固守在一间阶梯教室中形成防御,宽阔得多的教室空间给予了很大的方便,而出入口还是前后两扇门和窗户,黄葵樱带着剑道部的学生和热血上涌的男生们齐心协力,是在一小段时间里打退了好几个实力不强的普通怪物的。 而也正是因为那些只是普通怪物,这里依旧不是长久之地。 看到过畸变巨人,攀附挂住了小半栋楼的触手怪的一些人,都明白自己这些人的极限在哪里。 “是的,我们必须离开。”黄葵樱抢在俞白说话之前,就朝着那两位弱弱发表感言的学生说道,“这里只是一个充当大家汇合熟悉的临时场所,刚才那些怪物说到底只是杂鱼而已,我们仗着人多势众,不害怕,就能打死,可是一旦有厉害的家伙出现,我们就守不住了。” “呆在这里是连保守都算不上的做法,是等死!”黄葵樱在面对俞白和面对其他人时态度完全不同,她语气严肃和不容置疑,话毕后,配上手上拎着的刀,校服上的一些怪物血迹,好多人都被震住了。 姜珂也进行了解释,那些都是俞白同学抽空和她讲了的,只是把话语翻译成周围同龄人更能接受的话,往日班级边缘,不喜交际的她体现出了生生不息的坚韧能量。 “我们杭二职的校园占地几万平,其实也就这么大。”姜珂指着墙上一副装饰用的平面图,说道,“而在学校里适合这么多人生存避难的地方并不多。” “防空洞和地震避难所太远了。”姜珂指着校外的一处设施,白皙的手指拉回校园内,“独立的体育馆是个蛮理想的场所……” “为啥?”有人提问。 姜珂憋了下,一时有点忘记了,而俞白适时接上开口道,“墙体厚实,内部简单,一目了然,东西面的窗户都装了防盗铁栏,大门一闭,就成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哦……” 俞白一说话,那名发问的学生就恍然地连连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张弛有点夸张了,“那样的话……” 姜珂张了张嘴,又去看那地图,而间隙中却和偏角落的位置,王优乃和小春孙薇靠在位子上,她目光和王优乃对视,刚从活动大楼逃到这里的对方眼里悻然,牵着伙伴们的手,少了很多往日的傲气凛然。 不知怎的,姜珂下意识地弯了下眼睛想要安慰对方,就如她对很多同为杭二职的学生们所做的那样,但马上想到什么的收起了即将变化的嘴角。 王优乃看到了,因为她和春和孙薇来到阶梯教室后,所关注的东西无非就那么几样。 一道好听女声的叹气,王优乃主动为那名发问的学生解释起来:“但要绕过二区教学楼和活动大楼,不管走哪条路线,我们这么多人走过去太危险了。” “所以杉杉同学,听俞白和黄葵樱他们的不会错,是目前要做的正确决定。”王优乃朝那位学生补充道,不过话语间像是故意略过了姜珂。 235.臣服 没有人想死在莫名的怪物下,死在突然降临的变故中,当俞白提出移动的要求,一两分钟后,本就不会有波折的意见迅速加强了统一。其实不解释,只要俞白表示要走,没人会蠢到留在原地,而这种细节上的照顾,对于普通的高中生们来说心理过渡上非常缺乏的。 三十人的队伍安静地动起来,俞白打开了紧锁的遍布未知爪痕的教室门,当先跨出,黄葵樱拎着刀紧随其后,后面自然是女生在中间,男生在两旁。 在一楼打开门,便能见到夜晚的校园,隔着几抹绿化,路灯下的道路蜿蜒出去,杭二职的学生们都能知道怎么走怎么拐弯就会到达哪里,那可能是他们每天中午奔向干饭的食堂,也可能是放学后前往社团活动路上的兴奋交谈,日常平和的校园记忆在此时都撕扯成了一片血迹和怪物的痕迹。 晚风带进来,高中生们紧张地张望,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倒退回去,好在最前头的那名少年不急不缓地一步步走着,给予了整支队伍支撑的力量。 在这栋楼的正面和背面出现过畸变巨人和触手怪两大强力变异怪物,就如越大的肉食动物都会有着自己的地盘,那些信息素散落开来,在半日的混乱后,杭二职诺大的校园已经在重新组合的生态中极快地建立了等级和区域。 换句话,暂时一区教学楼是不会有外面的怪物过来的。在其他的怪物发现这里的空虚之前。 “陈青青,你没事吧?” 在队伍的后半段,王优乃看着吊在她们后面,亦步亦趋但是明显双眼出神的漂亮女孩说道。 陈青青猛地一惊,她见到发问者,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孙薇拉住了女孩的手,把对方拉到她们三个人的中间,“想不到当时你也在活动大楼的三楼,经历了那些事……还没有缓过来吗?” 陈青青跟着俞白走出活动大楼,一路上都是懵懵懂懂的,既像是被震惊住了,又像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一直处于寄生者影响的时停领域下——对外界说她是遭到了幻觉,她完全无法想象校园里的大家经历了什么,而一路来到教学楼,和幸存者们汇合,都没有适应下来。 这也不怪她,那些切身度过了大半天的高中生都没适应过来呢,何况是她。 而陈青青被俞白送到大家身边后,自然接受了同为杭二职学生们的关切问候,陈青青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大家,操控了所有人的幻觉,诡异重复的执行委员会……一班同学和其他学生们只感到压抑更重一分。 或许在这样异化的世界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不要在想那些留在三楼的委员会同学了。”王优乃和陈青青的关系不错,可安慰起人来话还是那么肆意,“也不要有自责这种意识过剩的想法。” “我知道的。”陈青青神情一暗,“难受肯定有,但更多的是看到有那么多人死了后,简单不可理喻……我也不会自信到想要救下委员会的大家……” 四个人并靠在前后,队伍停在了二楼,这里是畸变巨人死的地方,那铺满教室和走廊的血水已经干涸,墙壁仿佛染了个色,人们表现各异地盯着远处隐隐绰绰的庞大尸体,又把目光落到一旁检查的少年身上。 “俞白同学,居然是修行者。” 小春小声说道,生怕有别人听到一般,尽管这是现场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 不然呢,不是修行者是什么,一拳打飞怪物,飞檐走壁,剑气刀光的,只是大家想到少年在往日的印象,就会觉得不真实。 “隐藏得可真够深的……”王优乃冷笑一声,她脑海中连起父亲的研究,她比其他人体会到世界超凡一面要早得多,思考的地方也比其他人远。 “唰的一下,陈青青同学你知道不,俞白同学一个人扛着我们三个人从三楼跳下来,什么事也没有,之前把我们逼得老惨的三头龙,对方几刀就干掉了。” “三头龙?连龙都有了吗?!” “是恐龙啦……” “噫……” 孙薇张嘴欲言,这样的讨论她有心想参与,可每次她和小春目光对视,对方第一时间都会有点躲避,虽然对方马上就调整好了眼神,但不自然的表现对于朝夕相处的几人来说并不难发觉。 她只好把话头传给别人,“陈青青同学,你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你觉得出现怪物和俞白同学的变身,哪个更夸张。” “诶……怪物吧?那么多人忽然都变成了呢。” “优乃同学呢?” “都夸张。”王优乃心不在焉道。 孙薇转头看向小春,欲言又止,最后话题便沉寂下来。 渐渐回归等待安静的队伍中,低头的小春心中暗想:“你亲我的脸,也挺夸张的……” 孙薇的告白,这发生在三人组之间的小女儿心思纠葛,在更大的灾难浪潮里,终究会不去提及。 那头,俞白一马当先地在排查情况,并嘱咐队伍稍微安顿,留下一众不安胆战的学生,他闪身进三楼,快速感知过去,然后然后孤身前往二区,通过了连接教学楼的空中长廊,他还要去看看高三一班的教室,整栋二区几乎都是黑暗死寂的,尽管信息收集越多,越对二区的情况保持悲观,但还是要过去一趟,看看是否还有同班的人活着。 若是有不长眼的诡怪拦路跳出来,他就顺手灭杀,从一区清场上来, 无他,顺路而已。 仅仅过了两层楼,心就凉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幸存者,灾难前此地人员太密集了。 所以他多耽误了点时间,同时也看到了崭新不久的人类逃跑和怪物追逐破坏痕迹,马上赶来。 而等到他返身回来时,便听到了三楼上面,四楼的位置的钢琴声。 在诡异的钢琴声的催促下,俞白加快脚步回到了一区教学楼的二楼。 而正对上同样隐约听到了头顶飘来的音乐,变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幸存队伍,三十人早已从原本的位置站起来,靠在一起手握武器,见到俞白到来后很多人既紧张又松口气,三十双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望过来。 “青云道友。” 姜珂率先发声,捏住了手,音乐已经在人们的脑海中变成缠绕奇异的旋律,少女在众人面前的亲昵的称呼都没有在意了。 俞白点点头,扫过学生们的样子,“楼上有东西。” 他皱了皱眉,一些学生的瞳孔发散,有人不知为什么就是哭了出来,这钢琴声有精神方面的影响,虽然隔得远,并且远远不如在百货商场里遇见的母体的精神污染。 当时黑泥所散发的精神领域,直接就让触碰的学生们倒地昏厥,颅内高压,若是不管的话,十秒内就会窒息死亡。 “那我们还要上去吗?”有女生胆战心惊道,压下去没多久的不情愿移动的情绪在一些人心中再次生长。 黄葵樱等人则冷静许多,只是尽量平淡地看向俞白,知道少年会有说法。 “楼上有东西,还不止一个。”在学生们齐齐色变时,俞白继续说道,“但楼上也有幸存者。” 黄葵樱深呼吸口气,展开握刀的手,“俞白阁下,如果能够帮上忙的话,请吩咐。” 这位清冷但刚正的剑道部部长的立场无用言说,从一开始保护同学组织士气对抗怪物开始就足矣诠释了,而对方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光靠自身和部员们的力量相当有限。 “帮忙?我去救他们,你们跟在后面,照顾好自己就行。” 俞白轻描淡写地说道,说出来让部分人松口气让部分人握紧拳头的话来,的确,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帮忙的。 “出发。” 简短下令,俞白转身就大踏步迈上了楼梯,后边三十位学生停滞了一瞬,忙不迭地迅速跟上。 而学生们自认移动的速度已经不慢了,毕竟他们要来到三楼乃至四楼的未踏足的危险地方,然而还是逐渐和俞白拉开了距离,到最后他们发现真的只能勉强跟上那位少年。 俞白大踏步迈上了三楼,越走越快,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奔跑。 手里的投影钢剑拖拽在背后,在奔跑的风声变得凌厉时,也划出了一道弧线。 “铿!” 明明没多少的距离,可到人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四楼,只能在耳中余音缭绕一声清脆的金铁出鞘声,视网膜里捕捉中空气中残留的灿烂白光。 俞白已经在科学实验室门口,挥出了一剑。 剑光漂亮而锃亮,一路推进,也使俞白看清了科学实验室这间存在于校园之上的避难之所里头的情形。 一头长相丑陋的节肢摸到了天花板的大蜘蛛,近二十个吓傻的体态呈现虚弱的学生,其中还有不少他熟悉的面孔。 没有犹豫,剑光在后本段更加闪亮夺目,没有阻碍地在空间中从上至下,切割而过。 巨型蜘蛛的庞大身躯霍然停止。 至于那道音乐声,也在此刻变得微小。 “轰!” 剑路沿线的桌椅,砖石,玻璃,血肉,猛地炸裂开来,爆发出盖过影响脑海的那股歌声的音浪,尤其是近距离在巨型蜘蛛身边的司桐,陈部孝等人,耳膜嗡嗡无垠,眼冒金星。 “吼!” 那是巨型蜘蛛渗人的嘶吼,可在此刻,却传递出惊惧的情绪! 那道盛大夺目的剑光,在巨型蜘蛛半身穿过,整个身躯都从中裂开来,大量的绿色墨汁液体不要钱地喷洒出来,巨型蜘蛛本能地还想举起钢铁锐利的蜘蛛腿反击,就一个踉跄瘫倒在地面上。 秒杀! “你是谁!该死的人……” 在惨痛刺耳的怪物尖叫中,巨型蜘蛛的身躯还在痛苦地翻滚,那腹部的漆黑人面显露出来,五官放到极限大,狰狞震怒地望向门口,几乎要把门口那道伫立的身影给吃了。 而夜光和走廊的灯光照在俞白身后,俞白什么也不说,他懒得去理会这只原来底下还有张人脸的丑蜘蛛的把戏,把手里的长剑掷了出去。 就像百货商场面对母体附身的老头,狂乱的气流横扫而过,这一掷的威力明显小于百货商场,因为空间狭窄,造成的余波容易误会,另外,面对这种程度的诡怪,已经完全足够了。 “看着我人类,我要变成你最惧怕的脸,我……” 遍布裂纹的武士刀整个没入漆黑的人面,巨型蜘蛛半个身子被带起来,夸张的视觉效果中,以人脸为圆心,怪物被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漆黑人脸的声音戛然而止。 扭曲的黑色肉团僵硬在最后愤怒的表情上,定格在死前的最后一幕。 墨绿色的汁液还在巨型蜘蛛半边砍断的身体里流出来,但不可一世的它已经不再动弹了。 科学实验室内外一片死寂。 武士刀的刀柄嗡嗡地在颤抖,那未散尽的力道还在盘旋,这随手而悍然的一钉,仿佛按下了某种暂停关闭键,把怪物的嘶吼,诡异的幽灵歌声,学生们的惊叫,全部抹除了。 世界静谧而美好。 咕噜。 不知多久,科学实验室里一张张呆滞的表情中,有人重重咽了口唾沫,在死寂中居然被好多人听见了。 “这,这……” 有人想去形容这一切,这不科学不合理,司桐长大嘴巴,明明这只怪物是那么的强大,明明它成为了无数人的噩梦,害的他们杭四男高的人从天台下来死得只剩下四人,明明为了从怪物手里活命,放弃了道德,弱肉强食…… 司桐是距离巨型蜘蛛最近的人,看的最是清楚,他清晰地见到巨型蜘蛛的钢肢是怎么在忽然的白光中错位,平滑地分离,喷出血浆的,自诩武力高强的他震惊地望着白光之后,怪物倒下,那道站在门口的身影,突然有点觉得这该不会是某个更强大的怪物吧? 离巨型蜘蛛第二近的便是陈部孝,当司桐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这位不管什么境地都表现出上层阶级教养和素质的年轻人也彻底失声,不必任何人表现强。 陈部孝重重闭上眼再睁开,看到那名真正的魔神般的男人走入了科学实验室,忽然他觉得有点眼熟。 脑海中闪过某个扔在角落的姓名时,也已经有人替他喊了出来。 “俞白!” 那是他身后的某个方向,声音不陌生,相信在不久前他一定和对方不客气地打压争辩过,他的冷汗冒出来。 哗啦啦,在背光少年的背后,涌现了一大推人。 陈部孝瞳孔一缩,都是幸存学生,是这个男人带领救下的吗? “胡遥香老师!”“小葵!”“陈青青同学!” 伴随着俞白的砍瓜切菜,原本踌躇在后的众人看的清楚,顿时冲到门口,入夜不久的七点钟,此时经历过半日灾难的杭二职的幸存者们便在这里汇合了。 杭二职,帝都艺高,杭四男高,所有人都看到了各自身上亲切的校服,而最为激动,莫过于人数最多的杭二职学生们。 科学实验室内的高三一班的几个人激动不已,大叫着什么也不顾,他们就冲了过去,又哭又笑地抱在了一起,言语不成完整句子地诉说询问着情况,经历了一番生死的他们能见到熟知的同窗,没有比这更让人庆幸的了。 嗝屁的巨型蜘蛛孤零零地钉在一面墙壁上,科学实验室的气氛在人们的逢生后变得热烈和充满鲜活人气。 俞白一边感知着那退散的幽灵歌声,一边欣慰地看着抱在一起的高中生们,一番操劳总算是没白忙活。 现在汇聚的高中生们肯定不是这所学校还剩余幸存的所有的活人,但绝对是最大规模的,正常情况下,普通的孩子们在校园没有准备面对任何灾难的环境,是不可能凑出五十人的队伍的,这么多的人数,光是聚在一起的气息就如同萤火虫一般显眼,怪物们绝对会闻道腥味的猫前仆后继地扑过来,另外,想要凝聚这么多人的队伍,同样需要领头者的实力和威信。 “那唱歌的,跑了啊……” 俞白守在门口,强大的感知追踪过去,那宛如幽灵的唱歌东西在感受到巨型蜘蛛的死亡后就直接跑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方的本体显然是固定在了不远处的音乐教室里,俞白冷笑一声。 直接一道意念就送了过去。 “臣服,还是死?” 对方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变异,但看其能力,明显是属于精神力一系,而拥有剑灵权能的俞白对于灵魂和精神是如有真?如有神助,想要和对方达成交流不成问题。 而音乐教室那边沉寂了一会,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假装听不懂。 俞白二话不说,念动力一起,依靠神识一系的位级碾压,他可以直接抹去对方的存在。 “一架钢琴是吧……” “臣服!” 那头忙不迭地送来了最崇高的敬意和忠诚。 俞白毫不留情地在灵魂层面上朝对方发出了一记鞭笞。 钢琴幽灵发出了常人无法听到,却是灵魂上的极致痛苦的惨叫,俞白只要愿意挥霍能量,可是能够攥住同系力量存在的大脑,直接碾爆的,朝对方的灵魂层面发出攻击,易如反掌。 而哪怕是最轻的灵魂鞭笞,也比物理上的刀山火海还要剧烈刻骨铭心。 听着幽灵那边打滚惨叫的女声,俞白无情冰冷地送去意念:“用你的能力,放出话去,若是有一只诡怪放进来……” “不可能,绝无可能!” 那女幽灵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地奉上忠诚。 “我一定会严正警告周围的诡怪,这里是您的所在!” 正常情况下俞白尽管可以进行精神系上的沟通,但诡怪们不精通此项,他没法和乱七八糟的怪物们交流也不需要,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有着这只女幽灵,很多事情都会省力许多。 对方本就是诡怪,依靠能力沟通其他的怪物,想必只要不是强过对方太多的,都不会再不长眼。 而这样俞白的目的已经就达到了,他带着这么多的高中生,不让一些杂鱼小怪过来骚扰是很有必要的,至于比女幽灵要强的诡怪……他一刀砍了就完事了。 而等到他做完这些,科学实验室里重聚的学生们的情绪已经逐渐平缓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把复杂不定的眼神在那钉在墙上死去的巨型蜘蛛身体和门口站立的俞白身上徘徊。 显然,黄葵樱,王优乃,陈青青等人是把她们一路的事情和所见所闻大概讲述了四楼的人们,而此时的他们也刚刚亲眼所见了超凡的力量。 众目睽睽之下,俞白走向胡遥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胡遥香年轻清秀的脸上闪烁着和学生们差不太多的小兔般的眼睛,而她见到俞白手里的事物,便猛地捂住了嘴,眼泪断了线地珍珠掉了下来。 那是一张带有血迹的教师工作证,上面写的名字正是胡遥香。 “老师,这是徐卿之老师,死之前给我的。” 俞白没有废话和抒情,平铺直叙,道出了清楚而残酷的事实。 “这是你的吗?” “是,是我的。” 胡遥香接过了属于她的工作证,无力地歪倒下去,要不是有张青葵和班长扶着,恐怕要摔在地上,而张青葵和班长,愣愣地看过工作证,一时都有些无法接受。 “徐老师,死了?”张青葵颤着声线,“老师他说了会找到我们的,只是断后引开那个巨人一小会……” “死了。” 俞白点点头。 这是他遇见高三一班的同窗们后,要做的一件事,物归原主,告之死亡。而事实上,当初的猜测没有错,死之前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徐卿之,是为了保护学生,履行神圣职责而牺牲的。 236.组织 徐卿之的死亡,是有点无法接受又像是可以接受的事,高三一班这些与之相处过乃至受到过恩惠的人,感到深切的悲伤感和无力,而对于现场的外人们来说,只是听到一名学校的老师死掉了而已,他们在灾难爆发的时候,又不是没看到过教师或者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的死亡,真有说道的,便是对方是为了保护学生罢了。外人在氛围渲染的一阵兔死狐悲后,麻木地升不起其他感受,大家开始更多考虑的,还是接下来的事情。 比如新到来的这批幸存者,比如天降神威般的名叫俞白的少年。 那位举手投足就把怪物灰飞烟灭的学生,貌似是高三一班的啊,和刚才被怼的那批杭二职学生关系很好,而徐彬,这时还趴在地上起不来呢。 杭四男高这面的人,脸色反而差了下去,无声地挪动身子远离起人群的中心。 “董伟。” 俞白看向一位熟悉的男生,在班上他们打过闹,开学考试测验结果出的时候对方还吐槽了一番,“徐彬呢,嗯?怎么受伤了?” 他扫视一圈,马上找到了趴在地上,旁边项泽扶着的男孩,这位俞白的前桌,帅气的脸上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皮肤模样了。 董伟面对俞白询问的反应也比较有趣,第一时间缩了下没有回答,只是顺着俞白的目光跑过去扶住了伙伴。 “你这伤口……”俞白那丰富的各类物理创伤经验还不明白这是人为造成的伤口?灾难后逃跑抑或怪物袭击的受伤根本不会是这样,“你被人打了?” 周围杭二职的学生们的反应验证了他的话语,大家脸上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并一致地转过头看向了某处。 俞白心里了然,但还是在所有人的关注下,来到徐彬面前,询问当事人。 “我……” “谁干的?” 徐彬艰难地在两位伙伴的搀扶下坐起来,脸上有鞋印,有拳头血迹,有淤青,完全花了,他蠕动了下干裂肿起来的嘴唇,大概是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勉强又看不出来。 “我的伤……” 徐彬意外的有些支支吾吾,不过不用俞白追问,一旁的项泽就露出被压抑下来迅速汹涌出的怒意和气氛,大声道:“是那群杭四男高的人干的!” “那个短头发,高个,有点三角眼的男的,要抢我们的东西吃,徐彬去劝阻不成就被打了!” “喂,其实不是光被打,我有还手……” 徐彬依旧还伤得很重,意识都是刚才的巨型蜘蛛和幽灵歌声下给吓醒的,稍微一动就会疼得龇牙咧嘴,他小声坚持而虚弱地补充了一句。 “没错,徐彬同学被单方面地殴打了。”胡遥香坚定的声音响起,女教师郑重地将工作证收下,并挂在了脖子上,仿佛心中已经做完了什么告别和承诺,她起身朝俞白这边说道。 “……”徐彬实在是疼的厉害,没有力气为自己辩解了。 一开始徐彬不说,一是有不想让俞白这个好朋友不要担心的想法,乃至其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在看到少年展现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出现后,那突兀产生的陌生感,但其中最重要,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徐彬自诩作为班上人气男生,可是一片热情好客带着俞白这个犯下大错的转校生融入班级带进团队的,说实话便是有点不好意思,面子上挂不住了。 一生好强的男人的胜负欲。 俞白一边侧耳倾听胡遥香和其他高三一班的讲解,杭二职的学生积极地在旁补充,除了描述了救人,冲突经过,就差把徐彬是怎么一招一式被干倒的详细解说了,他一边静静看着窘迫的徐彬,却丝毫没有去正眼瞧一眼科学实验室角落边缘的杭四男高一伙人。 这会的功夫,谁都明白局势大大反转了,所有人默契地和司桐,陈部孝等人保持了距离。 就连跟随在俞白所在的队伍中,那几名同为杭四男高学生会的男生,都还在庆幸自己没一开始上去认山头。 杭四的学生会副会长,自然有多了解那四人的情况,他回头和几位一路走来的男高同学对视一眼,没有犹豫地站到了队伍的末端,以示撇清。 顺带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董伟轻轻拍了拍徐彬完好的手臂,叹气道:“多大点事,我和项泽不是也跟着被打倒了吗。” 徐彬投来一个“那能一样”的眼神,却实在无力做多余的动作,惨兮兮地趟靠在一张被贴心的女同学找来的垫子上,开始接受张青葵等人的救护。 医疗箱翻动的声音中,大家终于七嘴八舌地讲完了,俞白面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只是向徐彬确认道:“是这样吗?” 徐彬无奈地点点头。 俞白颔首,干脆地走向了司桐。 司桐终于绷不住,腾腾地后退,脚上绊到了一柄之前不知怎么丢掉这的消防斧,一跟头直接狼狈地摔倒,哪还能看出之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那个,这位同学……我们见过,我有印象!”司桐撑起讨好的笑容,话说到一半。 俞白打断了,“是的,昨天嘛,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围上来,你就站在他的身后。” 努嘴示意了下一旁同样神态僵硬无比的陈部孝。 “这中间有误会……”司桐能屈能伸,搓手微笑显出谄媚。 “没事,你连本带利还掉就行了,死不了。”俞白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司桐头皮发麻,眼见退无可退,陈部孝终于鼓起勇气,做好了心理建设,跨出一步拦在了俞白的路上。 “俞白兄,你还有昨日的印象就好,既然大家都认识,还是可以好好谈的,司桐打人肯定不对,但是其中一部分的误会是存在的……当时……” 陈部孝整个人飞了起来。 听着学生会长的话,俞白差点笑出声来,所以在憋不住前,他干脆地拎起对方的领子,小鸡般轻松扔了出去。 陈部孝倒也干脆,人在半空,心想我尽力了,摔在地上便没了声。 司桐傻眼地呆在原地,不是因为会长轻松起飞,而是没了视野阻挡他看到了对面墙壁上钉死的巨型蜘蛛,他想到自己被怪物支配的恐惧,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谁知,俞白充满善意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科学实验室里,宽阔的空间在容纳下五十人后有些满当。 “以实力说话,最强的人带领?” 没有人看到少年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只见到司桐弓着背,虾米般飞到半空,然后重重地砸到了墙上,然后弹到地上,惨叫着翻滚,回到了少年的脚下。 接着,大家算是看到了少年的动作,少年淡淡地看着面容扭曲的恶霸,抬起脚,微微弯曲,以一个足球抽射大门的动作,踹了一脚。 “彭!” 而司桐一米八的大个和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就真如足球一般,在字面意义上凌空抽射起来,飞过了所有人的头顶,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妙可纱尖叫了一声。 其他人则是保持了诡异的安静,破布袋般掉落在巨型蜘蛛尸体旁的司桐没有了动静,像是跟着死掉了一样,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彻底昏厥。 目睹了这一幕的高中生们,心想,刚才他说不会让人死,这下应该没死吧。 “司桐?” 矮桥胆战心惊地轻喊了一句,眼见没得到答复,他咬了咬牙,态度非常端正地来到俞白面前,低头鞠躬道:“对不起,是我们做错了!” 俞白点点头,然后飞起一脚,接着把桥幕栋踹飞出去。 “啊!” 矮桥这下遭到的显然力道要轻许多,所以能够发出令人一颤的杀猪般的嚎叫,俞白没有打算轻拿轻放这几人,他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陈部孝,单手拎起来,再次一甩,陈部孝闷哼地飞出去,然后撞到了妙可纱,两人如受到锤击砸在实验台。 围观的人们都没有说话,真正的暴力,真正的下马威,什么是暴力,这才是暴力。 面对这种赤裸裸,丝毫没有道理的打压,他们并没有觉得出格,外人四人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众怒。 俞白来到陈部孝面前,蹲下。 陈部孝以为还没结束,胸膛起伏,睁着惊恐的眼睛,一时失语。 “那现在都听我的,没问题吧?” 俞白平静地叙述道。 过了好几秒,实在是摔懵了的陈部孝反应过来,不敢任何造次,当然同意。 “只有俞白兄你可以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俞白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男高学生会长只有强笑附和。 陈部孝表面做着这一切,内心却在某个时刻宛若冷眼旁观的第三者,曾几何时能想到堂堂官员之子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对了,昨天你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围住我。” 俞白想起来什么似的,本要起身的他再次蹲下来,让陈部孝的心不得不绷紧。 “您说。” “上次你说什么来着?要给陈三井找回场子,是这个意思吗?” 陈部孝心中已经把陈三井千刀万剐了,自己惹上这种人物就算了,找人帮忙也不是这样子的,实力情报都不说清楚太混账了! “俞白阁下你记错了。”陈部孝摇头否认,“这种话我是说不出来的,我们杭四男高学生会一向是很讲道理,远离社会上各种黑恶人士和不良现象的。” “算了,跟你直说了吧。” 俞白伸手拍住了陈部孝的肩膀,没有松手,“陈三井早就异化了,就像今天的大范围蔓延的灾难。” 陈部孝,嚎叫的桥幕栋,以及其他知晓这号人物的杭二职学生,齐齐一怔。 姜珂抿了抿唇。 “然后我就杀了。”俞白看着这位学生会长的眼睛,“他背后外校撑腰的人,是三原置业对不对,他们的二号老大为什么人没了你们还没查清楚?” 三原置业,便是陈三井作死将手伸到了殷笑梨身上,那天在巷子中那位被忽视崩溃的黑社会老大是其中的当家之一。 而善后的处理,有着殷笑梨的存在,那位老大自然是别想从监狱出来了。 陈部孝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正在突然的大信息量中冲击着。 俞白冷笑一声,“对于陈三井这种人来说,三原置业是靠山,对你来说,暗地里怕不是黑手套吧?” 他凑近了一些,小声说,“三原置业背后靠着怪物组织,小心别把你老爹害死了。” 陈部孝瞳孔一缩。 俞白扔下这句,就懒得再说其他,他拍拍手,去查看徐彬的伤势去了。 三原置业的背景是一件不算太重要的小事,那天殷笑梨处理掉善后,RRC中有人职业习惯地调查了下,居然顺藤摸瓜就获取了这个黑道组织背后还勾连着血偶,当时RRC正在谋划铲除机缘者组织,刚好凑在了一起罢了。 俞白现在道出来,更多的还是唬人,要让这个男高的学生会长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再升不起作乱的心思。 他明白对于这样的人物来说,是不会甘愿屈于人下的。 而在之后,俞白还要和五十米学生一起,想办法在灾难中维系下去。 对于陈三井的事情,王优乃在人群中听得清楚,她陷入的震惊和恍然是第二大的,因为她曾经也是牵扯在其中,和陈三井不对付的当事人之一。 “难怪陈三井后来休了长假,也没有任何麻烦找来……我说这不可能符合对方睚眦必报的性格……” 王优乃眼神莫名地望向场中的少年。 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人们。 俞白收拾了局面后,便与自己带过来的学生们一起,跟胡遥香老师等人融入,整理情况。 最后,他选择带着幸存者们固守在一区,因为在这栋教学楼的中上层,非班级的教室多,相对更“干净”,藏着怪物的可能性也大大减少,而人满为患的二区教学楼,哪怕大致清场过一遍,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乌云在天上滚动翻涌,月亮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踪影,也不知道这颗天体是否也会因为异化灾难的到来发生改变,底下的幸存人类抬头望去时,产生诸如此类的消极想法不绝于此。深重起来的夜色中,万物往静中有动中靠拢而去,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可以预想哪怕在最偏远的角落最静谧的时刻,都有可能爆发出一声嘶吼,一声呐喊,一声悲鸣。 而在尸横遍布,怪物藏匿的杭二职校园中,在某栋高大的教学楼之上,仍是有一片空间变得独立的受到控制起来。 四楼的科学实验室里,三拨幸存者相聚的初始碰撞和冲突在波澜中逐渐平息,态势变化成其内部力量占比的规则里,而当从一区天台而来的四人被高三一班的少年用道理说服,代表杭四男高一方的学生们转换了位置,帝都艺高一方为主的俊男靓女,也变成中立或支持的一方,杭二职的学生们就不必说了。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只要有这头等大事放在跟前,什么矛盾都是可以转移按捺下去,何况也从来没人觉得世界以后就会变成完全的弱肉强食的末世,灾难和诡怪终会结束。 司桐在后来苏醒过来,俞白没有折磨对方的兴趣,杭四学生会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后,得到了不置可否的默许,杭四的纪律委员便得到了自家同伴们的救治,只不过哪怕俞白没有透露出继续打压的迹象,其他人是不会有心思来帮忙的,中立保持交流就不错了。而自己杭四的伙伴们眼瞅着同窗之谊,是不能不救,但男高生们都是大老粗,救护包扎,擦药涂抹的手法自然是谈不上温柔的。 妙可纱在那被陈部孝连带的冲击中摔的脑袋混混作响,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她自己感觉是受了点无妄之灾的,她自身内心不太认同杭四的做法,经历过生死和性格磨掉一些不成熟的她懂的生存的第一要义,但也做不到司桐暴力夺取资源这般的极端,变成沉默了的大多数的她受到清算波及,实在是敢怒不敢言,自知理亏,现在进入了一个更可靠的人群环境,那么她还是回到了帝艺的团体中,当然该利用到司桐的时候还是要利用的,只是再省的被对方这种危险的态度受到影响了。 综上所述,一场大概可以概括为三校幸存学生们的人事权领导权的风波结束后,接下来的,便是正式的生存难题了。 总计有近五十人的高中生们,望着周围凝聚起来的人,心底逐渐驱散了独自面对恐怖事件的恐惧和无助,人是社会性动物,有同伴一起和独自去克服困难,难度是不可同日言语的,就如同一个人健身觉得又累又难坚持,有志同道合者一起配合鼓劲,那么就会事半功倍,又或是田亩插秧播种,一个人做和一群人一起热火朝天地干活,那效率平均下来会远远超出个人的努力。 所以,在内部整理结束,外部威胁暂时消减的情况下,五十名高中生,为了日后的短期安全生存,动起来了。 经过讨论和实地比较,俞白决定带着学生们集中在一区教学楼最高层和天台。 这么多人汇聚在教学楼,那么便不好移动了,必须就地寻得一处安全之所,若是几十个人还想离开教学楼前往体育馆这处校园内最好的避难地方,那即使俞白全程保护,都无法保证不出现死伤。 而在教学楼里,不可能呆在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一楼和可能受到腹背夹击的中间楼层,那么便是最高层的五楼和天台了,天台属于顺带,并且有良好视野可以观察校园乃至杭城城市的情况。 于是四楼这间科学实验室便决定放弃了,在俞白和几位各自团体的领头人物讨论的时候,过程可以说激烈也可以说毫无波澜,激烈是因为事关自己的命,毫无波澜则是有俞白在,碾压的武力人物如同系统BUG,没人能够真正地反驳并拿出更好的方案出来。大家都只能为了同一目标上桌子,普通人没有在这样的恶劣情况下独立单干的可能。 帝艺和杭二职这边不用说,安芷生,黄葵樱,胡遥香,姜珂等本身具有威信或是后来得到信任的人代表大家,而杭四男高那边俞白不打算漏掉,那边则是由为人最活络最审势视度的桥幕栋担任,他也不觉得自己带着一群幸存者要开始玩末世种田从零开始了,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救一批人而已,他在进入校园之前,已经和殷笑梨打过电话,而对方同样答应他的要求,那么救援快则明天,慢则一周内,是会来到的,短期的形成一个松散的局面便达成目的了。 决定公布的时候,如同俞白之前遭遇过的一样,不少保守小心的人是不愿意放弃四楼的科学实验室,而这些已经不需要俞白自己去说了,下面的意见代表们会把问题处理好。 从在市中心开始,俞白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从一个姜珂,变成了如今的几十人,他扫过人群中一张张面庞,俯瞰校园幽深,现在能想的,就是把该做的都做好,各方面都做好一点了。 在五楼,俞白干脆利落,在不发出大的动静的情况下,打通了中间的两间教室,然后其他的教室都封住,所有人首先开始搜集物资,原本处于四楼的,以及五楼的有用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地搬到落脚的两间教室里来,东西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吃的喝的。在俞白带着最初十几人回学校时,曾路过一个加油站,然后把里面的小超市都搬空了,这些成为了如今几十人生存下去的资本和心理安慰的底气所在,黄葵樱她们刚从巴士上撤离进入教学楼,随身携带不了什么东西,大部分的物资HIA都留在那辆浑身疮痍的巴士上,巴士在地面,学生们自然无法前往,这部分也就只好靠俞白来做了。 花了十几趟上下,俞白的灵力头回感到了疲惫,通过搬运和辅助,他总算把一车的物资“空运”到了五楼,而此时高中生们也基本把避难所的基本情况收拾好了。 这并没有完,接下来是障碍物和防御警示部分的建立,俞白让女生们处理分类好物资,清扫避难所,男生们则全部去收集桌椅,棍棒等物品了,除了避难所的门窗,五楼整层楼的门窗除了留有一些必要的开口,他们都用木条,桌腿,钉起来封住,而楼道方面也全部用障碍物堵住,防止有怪物上来。 五楼,四楼,全部如法炮制,楼道和门窗尽数堵住,没有留下半个人能通过的空间。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感动非常疲劳,但效率也是喜人的,大家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都感到了一阵安全和欣慰感。 这样的话,哪怕是有能飞檐走壁,跳跃能力极强,甚至能飞的怪物,突然闯过来也足够有反应的时间,只要不是如同畸变巨人,触手怪这种超大的怪物,即使是变异三头迅猛龙这样的,突破这好几层防线都要一番功夫,那些丧尸裂口女这种杂鱼小怪就根本进不来了。 不论男女,五十名学生都做了楼道,窗户,天台等各个关键位置的轮换值班,天台和四楼楼道这种靠近外侧的有男生,特别是杭四这批受到了不待见的人为主要轮班人员,这几个位置可以说最难熬和危险,但谁叫他们的会长和大哥们一开始站错了队呢,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而五楼和窗户边上比较轻松一些的,则是女生来进行。 物资的统计,洗手间的管理,等等,这些琐事都不需要俞白来做,等到这批高中生们自己反应投入进来,就自己能够完成了。 忙碌了几乎一个多小时,决定完排班后,所有人除了马上要去执勤的,全部疲惫地瘫坐在新的安全的避难所里,不想动弹一下了,甚至经历了大半日的惊恐不定,好多人放松下来,直接就靠着墙和同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主人,除了旁边那栋楼里有些许异动,其他地方都没有情况。” 晚上八点多钟,校园内常见的蛙声和鸟啼等小动物的叫声全部不见了,取之而代的是驱不散的兽吼,不过那些都零落在地面和远处,对于五楼的学生们来说,已经开始飘远和习惯了。 而就在俞白站在五楼的栏杆旁,俯瞰底下散发厌恶气息的黑影,一些行尸走肉的怪物没有规律地漫步着,他耳边传来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女声。 那是向他臣服的女幽灵。 这一个半小时的固守和组织活动,尽管高中生们压制了动静,但若是没有女幽灵在暗中靠声波和电波驱散怪物,怕是也不会这么顺利的。 “我知道了,你干的不错。” 俞白淡淡地在精神通道中回应。 “为主人贡献微薄的帮助,是我的荣幸。” “……” 要不是周围没人,俞白真想拉个学生来问问四楼那个音乐教室有什么出名的阿谀奉承的人么,看女幽灵的实力和说话方式生前多半是一名教师,他心想总不可能有异化怪物学起人类模仿得这么快吧。 至于旁边那栋楼,自然是二区教学楼了。 连接的空中走廊是俞白亲自看着和上场去堵的,直接把走廊捅破了一个大口,坍塌下来的砖石直接盖住了通道,空中走廊没有从中间直接断开俞白依旧非常惊讶于工程质量了。 那边的情况俞白询问过了桥幕栋,巨型人面蜘蛛的老巢就在那,因为急着安顿好这边,所以腾不出手去理解这个大隐患,如今天色晚了,俞白打算明天白天再去研究一下。 “那里不用操心,你管好这里就行。” “明白主人。” 天上与漆黑如墨天空融为一体的黑云不着痕迹地漂浮着,俞白扶着栏杆,忽然想起了穿越后的一切,他回头看了看避难所里分散或趟或坐,保暖取暖或发呆或睡去的场景,谁能想到突然会变成这样的画风呢? 一只柔软的手悄悄从旁边握住了他。 俞白没有意外,他知道有人过来了,手上用力反握住对方传递过去温度,“怎么了?” “青云道友,我睡不着。” 那是姜珂,她眼睛有些血丝,从校外一路至今,对方一直担负着同学们之间的协调作用,俞白此时看过去。 “要靠着我才睡得着?”俞白打笑了一句。 姜珂微微浮现羞涩,但旁下无人,她早已习惯了和少年保持着肌肤相亲的关系,只是晃了晃俞白的手。 “才不是,是教室里面呼噜声太大了。” 俞白故作讶异,“那几个打呼大声的男生不是被赶到最角落了吗?” 两间教室打通,休息睡觉的时候尽管都穿着衣服,男女的位置还是有意识地隔开了些,而几位容易引起公愤的打呼选手,更是被赶到了男生堆里的最外围。 “那就是汗臭味太重了。”姜珂也微笑地道出其他理由。 俞白指了指里面靠窗的方向,“我其实提议稍微开个缝隙的,但没人同意。” “大家都觉得太危险了啊。”姜珂不知不觉把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过了今天就好了。”俞白点点头,“第一天,肯定是灾难死人最多的一天。” 姜珂脑海中定然回忆起了今天的所见所闻,眼神里的些许光芒迅速黯然,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夜风习习,俞白所想的安定,在疲惫茫然的高中生们身上进入梦乡。 可没人能享受多久,就在今日夜晚,这短暂的安定被一道疾驰而来的光芒打破。 237.汇合 意识有些昏沉,如同教室里昏沉的灯光,大部分人都安静的睡去了,俞白靠坐在讲台边的角落,身下是一张不知怎么从体育器材室来到这里的运动垫子,这玩意很稀少,但以俞白目前在幸存学生队伍中的威信,有点特殊优待属于在正常不过。 俞白本打算今夜就不睡了,看着最危险也是最不安定的第一晚,但是他最后还是高估了自己,就那么靠在教室门外,然后沿着抵在门口的讲台坐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眯起了眼。 毕竟他也奔忙了一天,一整天从校外到校内,从活动大楼到教学楼,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累的那一个了,铁打的身躯在困意上涌后都有点扛不住。 “主……有……” 模糊的浅睡眠中,俞白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过他不曾失效的感知确信那是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东西,有可能只是一些高中生在小声聊天而已,所以他就没有在意。 但紧接着那声音持续不停,并有越来越急促的趋势。 俞白揉了下眼睛,他首先感到胸前有些沉闷,大腿也有点麻木,低下头一看,发现姜珂枕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怎么睡在这里。”俞白不禁失笑,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位美少女酣睡在自己身前,长长的睫毛摆动,琼鼻玉唇,安静的侧颜近在迟尺,不得不说这是一幅相当美好的画面。 如果忽略耳边不断焦急的声音的话。 “主人,主人!” 是那个女幽灵,对方身为诡怪,而且是罕见的灵体,倒是没有什么休息的概念,在俞白小憩的功夫,倒是恪尽职守。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俞白忍不住去捏了捏少女吹弹可破的脸蛋,经过了白天的风尘劳顿,也没有条件去洗脸护肤,此时手感却依旧是那么细腻光滑,俞白体会着姜珂打在掌心的鼻息,不由露出微笑。 “有东西!有,有光,有厉害的家伙来了!” 俞白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默不作声地将姜珂从身上挪起来,轻轻地放到垫子上。 可哪怕俞白的动作已经小心轻柔,睡眠不敢深的姜珂还是醒了过来,少女下意识就抓住了俞白的手,眼里都没看清事物呢,就软糯地呼唤道:“青云道友。” “我在。”俞白叹口气,便由着加大动作让少女躺好一点。 “你要去干什么,上厕所吗?”姜珂半睁着眼问道。 “有些情况,我去看看。” 俞白把一副杭二职的春季校服外套搭在少女的身上,而姜珂本来因为舒服而眯起来的眼睛在听到言语后又迅速张开了,“那我跟着你去看。” “不用了。”俞白好笑,起身就朝五楼的走廊过去。 女幽灵一直在催促,看来真的是有不小的事情,不然以对方在校园里的生态地位,不会如此慌张。 姜珂见少年没有带上自己,也明白自己作用有限,但她还是没有选择返回温暖的被窝,眼神清明地离开垫子站起来。 “说清楚点,是东西,人?还是怪物?多厉害?” 俞白的面容顷刻间就化为了严肃,一是女幽灵的仓皇装态,二是就在他走向走廊的功夫,感知已经运行扩散的捕获到了强大的气息。 教室门口到走廊外的栏杆窗户,根本就是眨眼就到,俞白却是不用等到女幽灵的回答了,因为……他已经可以看到了。 那是一道飞翔的光。 “不知道是什么,但很强!甚至可能是和主人您一个级别的!”女幽灵的话语跟上来。 没有了室内的包裹,春分时节夜晚的清冷空气扑面而来,俞白扶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瞳孔中倒映出那束光芒。 有一道身影藏身于那道光中,不对,一时间俞白无法形容到底是那道身影散发出了光,还是光裹住了那道身影,目之所及的,是光芒在校园操场那侧唰地飞进来,然后横冲直撞。 “轰……” 俞白手上力道一紧,利于他的视野极佳,可以看到那道身影速度极快地穿梭在校园,所拦去向不论是建筑还是怪物都瞬间消失,光芒冲撞中发出轰隆隆的响动,细看之下,那不是消失而是在能量中融化飞灰了…… 光是这份威势,就是俞白目前所见校园里的诡怪都比不上的强度了! 俞白顿时抛开了所有杂念,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主人怎么办,越来越近了!” “轰,轰,轰!” 肆无忌惮的光芒直接在建筑内穿梭,墙体径直打破,那轰隆的遥远迅速变成了清晰的巨响。 “你看着一点我的人,我……”俞白皱眉。 身后姜珂同样在漆黑的夜幕下看到了异常的光点,然后就微张小嘴,吃惊的问道:“那是什么?” 此时却没有时间再去聊天讨论了,俞白嘱咐女幽灵的话语还没说完,就面色一变,因为他感受到女幽灵的灵体不正常地激荡起来。 它忍不住应激出对抗的敌意反应了! 而就在钢琴声响起,空气中精神力大副调动的一秒钟后,那道光芒微微一顿,然后扭头直接向五楼冲来。 对方发现了他们! 快若闪电,势若流星,惊鸿一瞥,光芒已至! 俞白暗骂一声,无法做出别的,只凝聚起剑灵之力,从五楼猛地一踏,高高跃入了广袤的夜空。 再睁眼时,俞白的眼睛已经化为一片白红。 那道光芒也轰然来到了面前! “轰!” 两者毫无花哨,见面就是一记实打实的硬撞! 砰,俞白在后震中高度再次扬起,落入了教学楼的天台之上,而刚才离得近了,俞白才分辨出那迅捷成幻影的光芒是银色的! 他顿时感到一阵既视感。 “喂,你该不会……” 俞白站在天台边上,不由出声道。 唰! 可那银光折而复返,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冲了过来,根本没有给俞白说话的机会! “靠!” 空气波纹剧烈地震荡,天台上的杂物倏然横扫,飞出了天际,俞白的身影在水泥地上倒退滑行,“这什么力量?” 紧接着,他马上打出了一丝火气,识海深处的精神如洪水出阀,遽然宣泄,灵力的扩张化为了一只遮蔽天空的巨手——奋力一握! 天台上的百米空间宛若突然静止,紊乱的气流瞬间平息,那些刚刚还在飞舞的杂物全部停在了空中,凝滞不动。 而那道银色身影同样定在了前冲的势头里。 “‘银狐’!是你吧!” 俞白压着嗓子,无语地说道。 那边定在半空的光人虽然在闪闪发亮犹如大型移动灯泡的里面,还看不出面貌,但那娇小眼熟的轮廓还是显露出来,没错了,这是非自然现象应对局的特殊部队,S极修行者! 不是黑泥母体或者异化的诡怪,俞白松了口气,这样起码是免去了一场…… “嗡——” 一股能量传导热力汇聚的奇异声音轻微地响起,俞白黑红的双目顿时睁大,他看到了海量的空气被吸了进去,仿佛一个暴风中心在那银色身影的体内,并且一道小苗般的火光在某个漆黑的洞口中一闪而逝。 下一刻,俞白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炽热雄浑,湮灭一切的蓝白色光柱扫过了刚才少年站立的位置,天台的一角直接被削掉了。 俞白没有瞬移,只是依靠灵力躲闪,而那道蓝白能量炮居然不是一发,而是持续的光柱,从下至上,匹练般横扫过来! “你疯了,伊莎贝尔!” 俞白恼火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对方不知道是何种能力还是携带了高科技武器,居然可以几乎不用蓄能地发出这种毁天灭地的能量炮,该说不愧是S级修行者吗? 俞白飞掠一秒,就要别那光柱追上,毕竟,有什么能比光更快呢? 神灵力量全力迸发,漫天飞舞的杂物蝗虫过境地冲向了银色身影,在这些脆弱的普通物体冰遇岩浆化为水蒸气的片刻间隙,俞白眼中的猩红之芒大盛,这一刻仿佛一弯血月在夜色中浮现,掠夺了天空,掠夺了那不敢登场的白色月亮。 “神识!” 俞白在危机中下意识使出这一能力后便是骤然惊醒,这可是直接把脑子炸开的招数,用了那家伙该不会挂了吧。 他可没有想把一位地位绝对不低抵抗在怪物第一线的修行战士杀掉的想法。 但烈度瞬息攀升的交战中就会变得无法收放自如,以毫秒为单位的回合转换中,俞白根本来不及收回神识,那股来自本体的磅礴伟力已经笼罩了银色身影。 一片安静,能量炮消失了。 俞白落到地上,为喘着气,惊疑地看着一动不动没什么变化的对方。 这股直指灵魂束缚精神的瞳力是无形的,而银色身影只是晃了一晃,没有任何受伤。 只是相应的,除了能量炮消失,对方身上的银光也减弱下来,最终露出了那娇小白瓷娃娃般的相貌。 “俞白,没想到是你。”伊莎贝尔标志性地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道。 “我喊了几声,你刚知道是我!?”俞白听了,感觉要抓狂了,无语地喊道。 “进入银狐状态后,除了战斗,其他反应都要慢一些,这是没办法的代价。”伊莎贝尔在述说一件平常小事的轻松道。 “你这误伤友军也太夸张了吧?”俞白小心翼翼地收回瞳力,确认对方没事。 “所以我一向是单独行动。”无面女孩解释。 清冷的风吹过了弥漫焦味的天台,少年抬手指了指,想说什么脏话又忍住了,“行吧。” “不过,你确定你没事吧?”俞白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什么?”伊莎贝尔站上了天台边缘,迎着夜幕在左顾右盼,一边看着校园,一边观察着身处的地方。 俞白真的有些吃惊了,刚才他的神识确实落到了对方身上,这摧古拉朽,从来都是讲敌人秒杀的招数,对方这轻飘飘的姿态怎么都不符合常理。 这个S级修行者,真的不受灵魂上的影响。 他心中划过了思虑,少女绝对不是真的规避了伤害,一定是有着什么特别原因。 灵器? 一时间俞白无法得知,他相信,或许这是对方被称之为S级修行者原因的秘密。 “俞白,我对于刚才的误会先进行道歉。”大概是观察完了,摸清了情况的伊莎贝尔转身向少年微微欠身,“顺带一提,你变强了。” “呵……”俞白从喉咙底发出有气无力的回应,嘴角扯了扯。 …… 天台上的二人短暂的交过了手,同时认清了敌友开始交谈,而下方仅隔着几米的五楼,熟睡宁静下来的高中生们已经炸锅了。 尽管在几名各自学校的有能力冷静者的迅速管理下,声音压制到了最小,到吵闹讨论的窃窃私语是止不住了。 最先得知情况的姜珂通报了基本情况,并表示俞白同学在处理,黄葵樱,胡遥香,安芷生,王优乃,恢复了不少的徐彬,包括杭四那边的陈部孝,这些人面面相觑,但都不敢声张,只能控制住几十人的局面,刚才十几秒短暂的碰撞爆响无法掩盖,一些值班守夜的人也跑回来,看到的就把目睹的东西讨论,没看到的被吵醒,睁着迷茫的眼睛望着四周。 俞白没有忘记下面的学生们,很快把姜珂叫了上来,对方看到伊莎贝尔的面孔段顿时也懂了,甚至有振奋之色,这不是政府部门的人物么! 没有危险的消息传到下面,不安的学生们都稍微安抚,有心大的还在刚醒来睡意中,醒来问了一遍没啥危险,倒头就继续睡去了。 天台边缘的一角一片焦黑,从远处看如同蛋糕凭空切去了一角,丝丝缕缕的烟气还在碳化的高温水泥上冒出来,与清冷的空气混杂,使俞白感到一阵阵难闻的热风。 第九课特别异能小队的少女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就找他干了一架,撞车就撞车吧,你后面补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变强了”算啥,重点是要道歉好不好!不然我是该像被领导表扬的员工那样高兴吗? S级的修行者伊莎贝尔,在RRC的修行者部门中怎么也得是个大领导吧,俞白虚着眼,看着三无的少女立于夜空,银色的漂亮军服飒飒作响。 耳边听着楼下的高中生们窸窣的惊动,俞白除了向少女发出意味不明的呵呵,不是很想说话。 “是你带着这些学生来到这里的?”伊莎贝尔的社交灵敏度是察觉不到身旁人的吐槽的,她如常地继续说着话。 “不然呢,是你们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吗,还是政府?”俞白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道 伊莎贝尔歪了下脑袋,体会到了那传达过来的讥讽,眨了下湖水般湛蓝的眼睛,“你有怨气啊?但是我们没人手了。” “你们没人手了……” 俞白紧跟准备代表广大遭受灾难伤害的师生battle,但马上卡了卡。 大方地承认了不足,一点辩解都没有,这样直来直往的说法,如果把对方看做政府的立场,俞白在愣了一下后,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BB了噢,白天城市里什么情况他是见到的……怎么感觉更想打人了呢? “真的没办法。”伊莎贝尔诚恳说。 “得了,不想和你说。”俞白难受得侧过身子不去看她,选择摆烂。 稍微安静了一会,底下的高中生的动静已经变成了如伊莎贝尔没到之前的程度,被削掉的天台边缘还在焦黑中闪逝出几抹火光。 “下面的障碍堆积,值守轮换……”两人的注意力还是回到了现场的情况里来,伊莎贝尔任由发丝舞动,“都是你安排的吧,你这些过家家的布置……” 俞白眼皮一跳,如果这三无银狐再说下去,他保证马上就是一顿疯狂键盘输出,你行你上啊,这点地方和人手能有什么条件? “……干的还行,俞白,你救了这几十名高中生,很厉害。” 然而伊莎贝尔后半句话直接转变话锋,平淡没有波澜的语气到底是听不出其他情绪,俞白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感受到了他的打人意念,但这种话由对方道出,再平淡都显示出力量。 “还行吧。” 俞白抬头望天。 没有风景的夜空黑成一片,星月全无,只有呜咽的断续嘶吼藏在风里。 “我来到这里后,想必你刚才也见到了,我横冲直撞了很多地方,除了消灭怪物,同时是想让那些躲起来的可能活着的人出来呼救。” 伊莎贝尔抬手示意了她来时从田径场的方向,俞白顺过去看,建筑好多冒烟,断裂的钢筋混凝土遭受了多场的定点爆破,简直就像被牛犁过了一遍。 “没见到活人。”伊莎贝尔道出结论。 俞白不禁沉默,没想到杭二职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而少女不见多少悲伤或遗憾情绪,把她到来之后冲到这里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进行补充,原来这位银狐本身就是在杭二职里当保安看守异动的,而在灾难发生前却不知何种原因调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点对方没有细说,但俞白多半猜测是跟黑泥的声东击西有关,既然杭二职这边是诱饵,那么母体所图的一定是更大更重要的地方,秘密实验室,政府首脑…… 哪怕是最无情不平等的,单纯的上流人士的大人物们要求高级武力优先保护自己撤离,而抛弃掉平民的性命,也是稀疏平常的发展。 俞白觉得伊莎贝尔这傻傻笨笨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死听命令的主。 反正对方处理完其他地方的事,第一时间就回来学校,一赶到就开始狂杀,嗯,估计是见到木已成舟,校园成为地狱惨象的泄愤吧,杀着杀着,俞白这边的女幽灵,就惊吓得发出强烈波动了,随之就被杀红眼的少女感知到,以为这里盘踞着一个有点门道的怪物,还有大量人类热成像红外显示,明显得不要不要的,这边就被当靶子,少女想也不想就冲过来要宰人, 后面就是俞白和对方的交手了。 俞白无奈地听完少女的叙述,真觉得对方一根筋的性格,“从午后到这个时间,再去做什么都是晚了。” 说起一些心知肚明,可也许能够安慰人的废话,“喂,接下来你还有事没?” 娇小的少女仰头看向俞白,摇了摇头。 “那就留下来,一起保护这些学生。”俞白看着对方漂亮的眼睛,说道。 S级修行者没有犹豫地就点头应下了,“当然,这是我的职责。并且,你身上的力量很强大神秘。不排除有随时失控的可能,我得监督你。” “随你。”俞白自然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但说给外人听都是不信的,而且在RRC这样的人说了,反而会引起麻烦,不如就随对方怎么想,只要两人一起守卫五楼和天台这处就可以了。 “放心吧,如果你被污染了,我会马上处决你,不会有丝毫痛苦。”伊莎贝尔握起小拳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 俞白抽了抽嘴角,“你可真会说话啊,会说就多说点。” “谢谢夸奖。”少女认真接受。 “算了……” 俞白知道沟通困难,不追求一定要在同一个频道,他视线在少女较小的身躯上下扫,银色的制服平整干净,没有鼓鼓囊囊的地方。 “处决我,是刚才那种能量炮的手段?” “不错,超电磁炮是一种非常高效和节能的杀戮方式。”伊莎贝尔赞同道,“你只要不跑就行,巨大的光热能可以在瞬间将遇到的一切物体消融,一定可以快过人体神经的传导速度。”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俞白虚起眼。 “谢谢夸奖。”少女认真接受。 238.孤岛 “话说回来,你从哪发射出来的,你身上没有带武器吧?”俞白疑惑地说道,刚才扫视也就是在找对方在哪里藏了,裙子都没穿,是不能从下面掏出来的吧? “从这里。”伊莎贝尔没有藏私的想法,耿直的性格加之待会一段时间要成为共同守卫此地的合作同伴,少女伸出了洁白小巧的手。 在俞白不解的目光中,少女马上摊开手进行了展示,“你看。” 小巧的手心忽然打开了一个漆黑的洞口,精密到纳米级的机械构造惊鸿一闪,随后就是一颗小小的光球猝然凝聚。 几米内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巨大的热量澎湃地升腾起来,俞白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头发有点烧焦的味道,滋啦,一抹蓝色电光在白色光球里缠绕,昭示着一切的恐怖。 “其实大可不必把超电磁炮启动。”俞白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并不动声色地推开对方的手,调转到了夜空的方向,“你展示下你的掌心可以打开就够了。” “这样吗?”伊莎贝尔点点头,掌心的光球逐渐消散,那股让人窒息的错觉也无影无踪,仿佛不曾来到过,“我会考虑这个建议的。” “呼。”俞白擦擦因为高温而冒出的汗,说道,“但想不到是凭空发出……你的身体被改造过了?” 少女那手掌惊鸿一逝的内部机械构造,让人非常怀疑这种黑科技造物是否只是局限于一只手。 “这是保密条例,恕我无法告之,除非询问对象达到了要求权限。” “okok,理解。” “不过你这招叫超电磁炮?那看来要给你一个新外号了。”俞白故作轻松地略过可能涉及到rrC核心力量绝密的话题,“看过炮姐吗?” “没看过。”少女少有地蹙了蹙眉,“而且我已经有外号了,银狐。” …… 当俞白和伊莎贝尔以不打不相识的沟通结束,将人从天台走楼梯下去到五楼后,高中生们顿时都被吸引了注意。 “好漂亮……” “什么,这就是刚才和俞白同学战斗的人?光柱飞来飞去?” “太可爱了吧,跟明星一样……” “居然是美少女,我的天,董伟,动画里的变成真的了,超能力者美少女啊!” 男生们的反响最为激烈振奋,大概是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突然看到了一名绝色异性,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种正激励。 而女生们本来一样感到惊讶,可听多了男生们的赞叹惊呼,气氛就变了。 “果然是男生,到现在了还在关注着这种东西……” “……怎么还不变异,变异成猪头色狼吧。” “男生什么的,要不灭绝好了……” 在女生们的鄙夷中,男生们毫无自觉,或许知道了也无所谓,伊莎贝尔不可挑剔的精致五官,蓝色异域感的神秘眼眸,长发,娇小身高,制服……这么多元素加在一起,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可爱的妹妹! “等等,这个女孩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过了起初的围观后,还是有男生从低级欲望中脱离出来,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说法很老套了啦……” “我说真的!大家,她好像是我们学校的……” “不可能,要是咱们学校有这号人物,我早就……”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什么……” 谈论中,大家逐渐认出了伊莎贝尔的身份,毕竟这位第九课大高手可是在校门口“伪装潜伏”过一段时间的。 “我靠,她好像是门口的保安!?” “什么?” 男生们不可置信,但有了明确的指向,还是纷纷有了各种佐证,毕竟,伊莎贝尔的颜值在校门口当保安也是极为瞩目的,而现在的样子,就是从保安服变成了帅气利落的军用制服。 “我的天,超能力美少女就在我身边!” “幸好我没去要微信……” 因为伊莎贝尔的到来,死气沉沉的避难教室焕发了一些活力,而那些要睡觉的人则埋怨道不要吵好好睡觉。 俞白也和伊莎贝尔分好了任务,很简答,和同学们不是太熟的她守天台,俞白则守五楼。 “所以,后面我们是没有救援了,rrC的布置全部作废?” 安顿之后,俞白来到静静伫立于栏杆边的少女身旁。 少女专注地望着外面,也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是的,完全被障眼法打乱,殷笑梨调查官在外边同样分身乏术,全市都陷入了病毒混乱之中。” 俞白点头,对于政府官面上腾出手的力量不抱希望,“确定不去外面了?” “我的同事会解决怪物。而我也是殷笑梨调查官请求,在局里艰难得到了允许。殷笑梨调查官托我带来一句话,她会做到答应你的事。” 俞白沉默了会,说道:“那就行。” “目前信号全断,除了军用设备,哪怕军用,信号也要特定发射。”伊莎贝尔从军服内衬口袋中拿出一个对讲机样式的设备,然后扔给少年,“现在只能原地坚守,等待消息。” “等多久呢?”俞白笑道。 “三天。” 伊莎贝尔认真往来,给出了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最短三天,最慢五天,只要坚持过去,不管是城市里的局面,还是殷笑梨调查官的更高层次启动机制救援,我的第九课的同事们,都会把一切解决。” “……” 就这样,在教学楼的人笼罩在惊恐余波中,俞白与一些冷静的师生布置了简易防御和讨论确定了一些守则。 遥望百鬼夜行,妖魔横行的黑夜,视角延伸出去,俞白想到了一句话。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整体的一部分。” 一旁的伊莎贝尔同样在远眺校园和城市,听闻好奇地望过来,然后,居然开口接上了。 “如果海水冲掉一块,欧洲就减小,如同一个海岬失掉一角,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领地失掉一块。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损失,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因此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为你敲响。” 俞白惊讶不已,“你还知道这个?” 伊莎贝尔面无表情说道:“约翰邓恩,十七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教士……我可是受到过全面的高等教育,智商测试超过130.” “130……行你厉害。只不过这句话,现在可就要反过来了。把这句话反过来说的文人也不少吧。” 俞白叹了口气,回看这落幕的灾难第一夜,第一页。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如是轻喃道。 他们的孤岛开始了。 日历上写着的周日,晚上看了伊莎贝尔状态稳定,不见丝毫疲态地守卫站岗的样子后,俞白回去睡觉了。 这一觉起码算是安宁的,放心的,在夜逐渐深沉的这一晚,杭城的一角,那些校园昏暗的路灯光,在这一晚还是坚挺地亮着,撑开了一个个伞状的弧光,灾难所散发的名为怪物的恶意自那天后,如巨大的落石,天降的陨星浩劫,砸进了所有波及到的人们的心波,在那最初天崩地裂和山呼海啸之后,泛起的涟漪在夜晚中静静地流逝,这些四散的水花触碰了一些人,也早聚起了一些人,这在巨大的都市中又是极其渺小的,月亮在后半夜的杭城里短暂地露了个头,再寡淡地沉下,只有伊莎贝尔有幸目睹了,并通过计算得出,第二天升起的太阳可能会带来一个晴天,是周而复始新的一天,人们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涟漪它们的存在,但无人能知晓这些润物无声的水流会沉到何处,交叉联系着所有芸芸众生的涟漪什么时候引起变化,什么时候……会泛滥成群,掀起浪涛。 俞白在这场浪涛水波中,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应当做的事和计划,偶尔体会到所熟知产生羁绊之人给予的时光,靠着垫子在教室门边的走廊下,睡颜中流淌过第二日越来越近的夜色结束后的太阳。 这一天是四月二十四日,在半月之前,大陆刚好过完了清明扫墓,为逝者志哀,而半月之后,此端的陆地上产生了更多的逝者,新鲜的尸体在夜晚中发臭,蚕食,流血漂橹,泛滥成灾,不知道多久之后,人们又该怎样去纪念这一刻。 此地国度的人们笼罩在浑浊阴暗,沐浴在走廊豆大的黄色灯泡下,伊莎贝尔按住五楼的扶墙,望着起伏的城市景色,面无表情,没人知道这位有着怎样过去的强大修行者少女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是平凡日子过去后戛然而止的四月,在日历表上只是着小小一截的长度,而在杭城之外工作学习的现代人面前也许转瞬间就不见了,平和的社会几十年如一日地前进,个位数的日子可能是工作狂计划里的一个小点,学生们盼望自由然而眨眼就过去的假期,在远离灾难之地的天气不会星月全无,很可能到处祥和的一片夕阳垂落里,其他学校的的高中生在房间里对着留下的作业抓头发,然后一扔上床玩手机;隔壁杭城都内某个地下室迎来了地下偶像,粉丝们在地面上已经排好了队伍;脱下职业装的教师忙着打理他的肌肉,做着后续的分化训练和饮食搭配;甚至若是没有来到杭城,在城市的阴影角落,就带着不死的身躯漫无目的游荡,出入温暖的街边小店,资助聊天生活困难的大姐姐们…… 俞白遇到姜珂后,已经渐渐地融入了大地上的人和事,他感受到的也往往只能是周围的一小部分,这对庞大的都市微不足道,都市比作的海洋里,有各式各样的人,每天无数人乘坐交通工具,擦肩而过,划起的涟漪一道一道地碰撞交织,重叠得眼花缭乱。 伊莎贝尔望着面前的伤口下的城市,觉得很平稳,但或许也有地方掠过了她所不知道的东西,作为那些同样组成起来的漩涡之一,会渐渐地,往事物的中心处吸引…… 就像在这之后,异化灾难世事汹涌,俞白躺在不算多么柔软的垫子上,身旁是同样艰难睡着的姜珂,想必产生不了这样的对答了,在还剩最后一点,俞白欲望穿房顶见到地面被掩盖的星夜,两人上了一天的课,或许是从市区玩好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望着人流往来,他会对身边的女孩问道“什么时候回家”。 时间在晚上不知七点还是八点还是九点,少女挽着手说了什么不想回去的话。 “那再吃一根冰激凌就回去,这么晚了,我知道,你不是讨要冰激凌的小女孩。” 这是很平实的询问,姜珂的闹腾中,两人推推搡搡地融入灯火。目的地的路牌是下沙三路。 而画面闪回到现在,俞白忽的在夜幕中睁开眼,望着空泛的教室和走廊,和寡淡的天空,兽吼成为背景音,他想到了刚才的梦,摇了摇头。 梦里那端握手和平,他在灰暗里头沾血。 这份和平从来不让人觉得突兀过,它包含着几乎所有,能想象,能寻常的努力、梦想,不管是在角落还是在平地上的生活、汗水……有很多的东西,这份和平还在安静的世界和运转的社会里打转,所以他看见的一个个人,一件件平凡小事无声地淌过来片刻不歇。 醒过来的俞白和仿佛一动不动站在扶墙边一个晚上的伊莎贝尔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天色好像黎明,俞白握住了女孩温暖的手。 他忽的想起了在活动大楼,那间一切停止的委员会教室,他也是这般去握住了陈青青,以及其他同学的手,看着他们一张张僵硬的脸,想透过血脉抓住可能藏在深处的恶意,然而除了一下一下平稳宁和的脉搏,什么都没有。 总有一刻,这些无声的小小平凡,会炸成尖啸的碎片,划过凄厉的叫声万箭穿心地射向整片都市大地,高楼倒塌,爆炸不绝,满街满城的哭喊和绝望都在一一刺穿钢筋和人群的庞然生物脚下泯灭。 面对姜珂,俞白这时很想守护她想简单地在学校上课,过上新的社团新的校园生活的心情,他知道以后他可能还会遇到不少人,产生不少类似的念头,俞白松开了握着的女孩的手,或许有一天他和对方道别后重回到地面,那时城市灯火和热闹一重重地延伸到没有边际的远方,不知道在人影、灯影织成的遥远幻幕,有没有未来的一席之地。 …… 二零二二年四月二十五日,是杭城全区域发生异化灾难的第二天。 天晴了。 或许本身也不该这么讲。 四月二十四日,灾难发生的第二天,天气其实也并没有风雨交加,一片天地将倾之色,同样是万里无云,只不过在那样的浩劫和血腥面前,所有色彩都被怪物的洪流所吞没了。夜晚的漆黑深邃,没有任何天光也给予了幸存者们巨大的压力,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像杭二职的一区教学楼五楼一样,可以让人睡一个不用担心的好觉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第二天的天气,都有点好得出奇了。 一碧如洗的天空上飘着白絮的云朵,干净整洁仿佛经过了细心的擦拭,金灿的阳光印证着四月春日的时节,明媚晃晃地洒落下来,枝头没有被破坏撞倒或者血色侵染的绿意花草上生意盎然,在人类遭受一日屠杀的事情并不能阻挡万物在春天勃发的脚步,或许有着大半日的新鲜肥料浇灌,花草长势更加喜人充满生机,几声亲切的鸟叫从树冠间传入到教室里。 小春就是在感受到脸上痒痒地醒过来的。 起初本以为是同伴在恶作剧,她皱眉挥了挥手,发现暖洋洋的触感没有减弱,不情愿地睁开眼,才发现白光一片,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闷哼着翻了个身。 是阳光照到了她的脸上。 一瞬间,小春忘记了逃亡,忘记了怪物,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在一个舒服柔软的怀里,与在家里熟悉的卧室床上没有分别。 直到小春听到鸟鸣过去,远处传来“新闻”,“变异”的人声。 记忆就翻涌反复,迅速洗刷了全身的暖意,脑海中想继续睡下去的懒意也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小春心中叹了口气,面有一丝忧郁地爬起身来。 她躺在王优乃和孙薇的中间。 看到自己的睡觉情况后,小春一时有点心虚,她头和上身靠着优乃同学的手臂,而大腿那边则压着孙薇的肚子,两个同伴都还睡着,而孙薇睡梦中神情用力好像在承受着什么有压力的噩梦,小春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脚引发的事故。 另一边,她也想起了自己和绫字如今有些尴尬但都没去点破的关系。 小春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脚,暗道自己的睡姿实在太丢人了,她回头忍不住去看优乃同学,贵气绝美的脸上不施粉黛却已经超出了她所见过的绝大部分人,优乃同学平稳安静地呼吸着,对方昨天晚上应该是很晚才睡,不知道在忧愁什么,小春觉得应该是在担心家人,因为同学们在后半夜都是这样的,好多睡不着的人缩在角落,教室里会有轻轻的哭泣。 小春自己也担心,但是实在撑不住就抱着优乃同学睡着了。 “后面该怎么面对孙薇啊……” 女孩有点苦恼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相当犹豫不决。 在面临怪物危险时,孙薇那奋不顾身冲出去的身影还历历在目,那股气势的冲击不亚于小春第一次看到花火大会的烟花一般,可要是联系到对方的情感,小春便难以心安理得。 她摸了摸脸颊,这里好像就是被孙薇强吻的地方…… “呸,呸,怎么就变强吻了啊!” 小春捂住了脸,“这是三角恋吗?!” 这位普通的高三女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小说里的情节。 王优乃皱了下眉捂住了眼睛,孙薇噗嗒地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梦呓,小春马上闭了嘴,害怕两人同时醒来那可就更加糟糕了。 “咕噜噜……” 五分钟后,不好意思继续睡下去,但也舍不得离开温暖小窝的小春,发出了一阵肚子叫。 女孩顿时瞅了瞅四周,肚子叫得有点响,当然有同学听到了,但最多是偏下头,都没人当回事。 嗯,看来大家都饿了。 小春心想着早饭会吃什么,经过昨天的商讨,她已经知道了五十名幸存的大家由几个领头的,和俞白同学,共同确定过了物资的划分,为了应对后面的危机和等待救援的时间,施行了计划分配的方式,当时自然是全票通过,没人可想经历一回司桐这种恃强凌弱者独自霸占资源的事情。 239.秘密 “那什么,所以有说救援什么时候来吗?” “快的话今天就来了啊,笨这都听不懂……话说,你们听到了吗,连各国的救援队都已经赶到了!阿美利加,霓虹,大寒,毛熊,大英,法兰西,哇塞,这一长串名字,跟举办奥运会一样!” “是啊,奥运会,额……”后面一位马上接话的兴奋学生稍微蹲了下,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使用奥运会的比喻,不过很快抛开马上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是可以理解,毕竟我们看到了那些只有电影小说里才有的东西……这样一来,估计马上就会解决了!” 大部人感到了如是负重。 这样的情绪蔓延起来了直到成为了听到讲话后教室里的主流,毕竟在普通人的想法里,天塌了有个高的人顶,那么都发生了罕见的全国讲话和各国力量下场,那还担心啥,如果连这样都无法搞定目前的情况,在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的想象中,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这病毒真的是靠空气传播……项泽同学昨天上的那个论坛上的情报居然是准确的……”也有人在大方向的安定之后,感慨起别的地方。 “情绪稳定,意思大家不要易怒吗,反正就是随时有可能会变异呗,那杭四男高那个暴力男应该很容易感染吧。” “!” 大部分听得云里雾里的司桐气得再次站起来,摇头寻找阴阳怪气的人,可惜哪里找得到。 几分钟的发言稿经过精心的遣词造句,首先是挑不出毛病,信息量也是有的,但实际怎么样,那只能说有,但不多。 其实讲话的内容长串长串,但区分归类,其实就三个方面:阐述现状,安抚民众,应对策略。 不管怎么说,这样面击全国的重要性讲话,对于高中生们来说,还是有很大的振奋意义,感受到政府机构还在运转,外界在关注,全力往此地营救的活力油然而生。 连后续教室里的聚集解散,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和安排的工作上,都有了不少动力和精气神。 而只有王优乃和陈部孝这两位在人群中比较特别,拥有政治敏感的他们面色并不如周围的人那么兴高采烈,但也保持着笑意说着什么,毕竟即使有着顾虑,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 “没说死了多少人啊。” 教室后方,俞白角度不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对身边的少女说道。 伊莎贝尔没啥表情,她就像看了场天气预报,径直就走了出去。 俞白跟在一个身位,两人不约而同地身形起跃,来到了天台。 晨风和阳光慷慨地在今日送来,仿佛配合着那几分钟激励人心的全国发言一样,天气晴朗,八九点钟的太阳和天空干净祥和地像是一副画卷,如果不是底下校园道路上游离的黑影和黑红的痕迹,真会让人感到回到了某个和平的春天。 “至少死了几万了。” 伊莎贝尔面对俞白,除了一些特定的保密条例要求的机密,也没有什么心机隐瞒的想法。 俞白挑了挑眉,一晚上几万,这数字堪比发生战争,本土被导弹轰炸了一样。 当然不能说了,没说死了多少人,也知道不能说,说了要被骂死,不说国内无法接受,世界各国可能都无法接受,除了内部暗中交底,公之于众只会变成不利的舆论境地。 “救援的事,你不向学生们说么?”伊莎贝尔淡淡地说道。 俞白着实纠结过了,“就让孩子们高兴一会吧。” “这样的情绪都保持多久就保持多久,后面可是还有困苦的情况等着他们。” 伊莎贝尔向俞白确认过,rrC的救援至少也有三天才到,而电视里的新闻发布会,那做足的姿态宛如今晚就要迎接他忠诚光复的杭城。 “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三无少女提醒。 俞白点点头,表示清楚,“不过除了你们rrC和政府自己,各国的支援也到了,这部分同样在计算中?” 伊莎贝尔犹豫了下,摇头否认,“一开始没算上,我们同样没想到来自国际的人道主义救援第二天就到了。” “但是……” “但是你觉得没啥用是吧。”俞白猜到了什么般,了然地问。 伊莎贝尔不置可否。 “我向你保证的时间,是一定能够做到的时间,其他的,我不知道。”少女单就确认。 “谢谢。”俞白笑起来。 “不客气。” 来自第九课的修行者领导的话是可以理解的,那便是这么快的速度,快归快,来的估计就是常规部队,能起什么用?对方这是劝他不要抱太大希望为好。 底下,电视机在一番明知没啥意义但就是想捣鼓的一群男生们的操作下,信号开始稳定起来,当然还是看不了其他节目,但是在新闻播送上,那份全国讲话显然也经过了政府全频道的重点信号加强,所以教室里是一直可以看到关于那位官员的讲话重播的。 变得乐观起来,暂时休息的学生们呆在教室里,无事可做地聊天和瞅着屏幕,甚至开始吐槽起了首相今天的穿搭和神色。 “感觉他黑眼圈很重啊。” “昨天没睡好吧,知道自己这下要引咎辞职了。” “诶,这倒是有道理,他才鞠躬了一次!” “起码鞠三次躬加士下座是不是,霓虹的地震倒塌核电站的时候还要喝净化的核废水呢,这才哪到哪,等我们救出去了,你看吧,说不准为了证明病毒无害,他要吃一顿怪物生鲜。” “老头子好可怜哦……” 四月二十五日,异化灾难的第二天,天晴了,众人看着天上的太阳,都觉得凋敝的日子里终究会有一丝希望存在。 是啊,会过去的,一切都将好起来。 ……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而热烈,这些金色精灵遍布整座杭二职的校园,把一切都镀上一层辉芒,也包括那些怪物。 或丑陋或畸形的脑袋和器官,漫无目的地移动着,静止宛如死掉的沉寂着,阳光普照下一切都显得平等,平等地获得了日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这些黑暗阴森的诡怪们,居然并不惧怕太阳。 一些有闲心功夫的高中生们趴在窗户或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底下远远近近的黑影,觉得不应该这样地想着。 日光透过窗户照得光明几净,路过的同学们会看着杭二职异化灾难中心人物之一,帅气的俞白,很懒地在睡觉。 距离官方领导在全市民的郑重承诺和激励演讲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高中生们吃过了安排好的早饭,度过了平静安全的几个小时,各个岗位值班人员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当然这是要归功于那位外号为绯红女剑客的先天修行少女,以及大部分懵懵懂懂的女幽灵存在了。 然后便是中午了,中午同样是安排好的统一食物。 阳光小精灵光点快活地闪烁,在俞白的脸颊附近飞舞,貌似自顾自在玩一种叫转圈圈的游戏。 男人的睡姿素来端正,在垫子上仰卧平躺,不翻身也不踹被,而此刻闭着眼的男人,眉头稍稍锁住,眼球微动,如做着梦。 在教室的安静干净位置好的角落,他缓缓睁开了眼,一束昏沉的微光,虽然如此却依旧温暖的光芒恰巧照在了他的脸上。 “你醒啦。” 身旁适时地响起熟悉的温柔嗓音。 俞白迷蒙的思维重新在现实世界启动运转,嗯,这是姜珂,少女一直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就霸占着这位置谁说也不好使,只见对方俯下身过来仔细瞅了瞅俞白的脸,欣喜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样第一视角得到确认有什么好开心的,“你肯定是昨天累坏了,吃完早饭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我睡了多久?” 俞白挣扎着坐起来,但身子挺沉重地,大概就微微把头枕起来吧,少女贴心地把一些柔软的棉絮事物塞到了脖子下面,他于是就顺势保持着显得慵懒的姿势,蛮舒服的暂时偷懒也没什么。 “没多久呢,才打了个盹,十几二十分钟吧。”姜珂回答着,看了看外边,人影晃动,大概也有不少人知道了青云道友醒来的消息,即使如此细小不足为道的事情,在单调的,度过迷茫和仓皇的避难教室变得无所事事时刻,都马上被人嘴上说上几句弄得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现在都要中午啦,你肯定饿了吧,正好马上吃午饭了,我去找教室的班长他们,嘿嘿,我悄悄把吃的拿过来,没关系的。” 俞白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钟分针都接近在十二点的位置,他耳中逐渐捕捉着周围的声音,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确是都放松下来准备吃饭等待统一发饭的模样。 避难教室的日常程序是他昨天和高中生们讨论然后定下来的,当然是清楚的,姜珂提前把饭单独拿过来给他,这个时间点倒是无伤大雅。 “才打了个盹吗……” 而俞白注意点却是在这上,他捂起了脑门,昏沉感久久不散,那些在“异境”中的种种画面不断闪烁,如梦似幻,竟一时有些痴了。 姜珂起身去找人了,俞白默默地靠趟在墙边,没有人来打扰他,男人静静地望了会清澈的蓝天,白云飘散无垠如此静谧,真是一场神奇的旅途。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此刻的俞白觉得自己就像庄子一样,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奇妙的梦境,人生变幻无常。 俞白闭上眼,默默吸收消化着这在异化灾难中突然进入的插曲,不仅是经历的沉淀,还有身体上的变化。 灵力,剑气,超凡之力,获得了全方位的增强! 换句话说,并不是多么大的增强,而是彻底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寄生者,我可还真要谢谢你们了。”俞白内心呵呵一笑,情绪可没有什么感激,发动这次神不知鬼不觉,可以说是相当厉害手段的精神袭击,对决绝对不会轻松,而被俞白化解并因祸得福将对方的心灵操弄手段融会贯通具为己用,对方必然已经遭到了反噬,也不知道此时在活动大楼,那些寄生者的情况怎么样了,反正短时间是无法兴风作浪了。 俞白眼神动了动,在闭目冥想体悟身体的变化中,他察觉到了一道特殊的视线。 他缓慢并不着急地睁开眼,寻找起来,然后锁定到了一个并不意外的漂亮脸蛋上。 陈青青,眨着夺目泪花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那双眼睛蕴含了极为复杂和莫名的情感,最后化为了灿若星辰的,让人不自觉柔和接近的感情。 在异境之中,俞白经历的那些事,作为本我的陈青青,并不一定知晓俞白做了什么,但一定感受到了男人的存在,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着不为人知悲惨一面的少女,就在活动大楼回来后,瞒着所有人承受着精神上第二人格钻破封印,不断在脑海中回响搞事,并试图争夺控制权的痛苦。 在异化灾难的现实背景下,还有一处不知名的角落,发生着一场同样残酷无情的战争。 而俞白,就是这场无声战争的救世主。 陈青青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看青云道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转眼间,她望向男人的感触是这样的亲切和欢喜。 而她能明白的是,自己和对方有了一种心灵共通的奇妙感应,在活动大楼被对方救出,半路遇到诡异巨大的独眼包围,男人勇敢断后让她离开,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少女特有青春期的幻想下有点喜欢上了对方,可现在的感觉又与众不同,宛如坐火箭般蹿升到灵魂升华的地步。 “俞白,我好像,我爱你。” 这,大概就是陈青青那双波光流转,传情万种的眼睛里流露的心意。 完全别攻略了,身与心的那种。 在异境之中,俞白穿梭在层层不同的精神世界,获得救赎的陈青青,可以说,全身上下,灵魂里外都被看遍摸遍的她,如何无法阻止全身心地爱上了俞白呢?陈青青的确不知道俞白在底层世界和第二人格的那位进行怎样的故事和交锋,但她作为本我和主人格,是能够体会到其中过程的凶险和男人的善意的。 一直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直是人生的软肋,灵魂的创伤,那个噩梦般深藏的第二人格,已经消失去除了。 陈青青确认,那是青云道友替她解决的。 不夸张地说,经历这番变故的少女,认为这个男人是世界上唯一了解自己的,唯一的光都不为过。 陈青青忽然想到,她倾慕对方,而对方似乎在昨天傍晚前的校园路上,告诉过她,他和姜珂做过了。 陈青青倏然握住了手,捧在胸口,抑制着现在立刻冲到对方怀里的冲动,只是用眼神含情脉脉地无谓地凝视。 那又怎么了? 不就是那种事吗,肤浅的肉体欢愉,比得上她和俞白在精神上的共处和交融吗? “寄生族的麻烦是处理了,这陈青青同学的……” 而俞白不知道一时是无奈还是怎的,拥有了心灵感应的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少女在那头的所思所想,俞白从活动大楼到教学楼之间遇到的黑泥母体分身,当时他自然是靠着神明之力段位的碾压,暂时把母体黑泥打退了,母体那次派来的无疑依旧是分身,不过比起俯身在那具垂老矣矣的人类身体上,第二次的交锋明显要强上不少,是无法以战斗力超过5来评价了。 或许,这也与对方的病毒污染遍布城市,力量获得了膨胀增长有一定的关系。 不对,现在不是想找个的时候。 俞白犹豫了下,身体上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经褪去,任谁被一个花季少女用如此倾慕奉献一切的目光注视,都会精神起来。 他起身朝陈青青走去。 而陈青青肉眼可见地颤栗起来,脸颊粉红的比春天的桃花还要娇艳,女孩仰着头,期待地看着他。 幸好周围人不多,大家都跑去领饭了,俞白控制地说道:“陈青青同学。” “嗯?” 轻轻地从喉咙里爬出来的顺从的轻哼,宛如浅唱呻吟,俞白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对劲,不对劲! 他分明看出了陈青青的眼神在表达什么! 喂!这可是在避难教室,几十号人面前啊! 而且和姜珂比什么啊,这有什么好争的! “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 陈青青动作很慢很轻,想要朝眼前的男人靠近触摸,而缓慢和仰头的动态里,她像是虔诚地信徒,面对着上天派给她的惟一的光。 俞白吐出口气,看来所料不错,既然两人都明白那短暂的庄周梦蝶蕴含了怎样的梦幻,那便足够了。 “谢谢你拯救了我。” 而女孩下一句的肺腑之言让俞白微愣,他心中浮现出那些人群的冰块,不公的待遇,黑暗的犯罪,俞白的心顿时柔软下来,他抛开了乱七八糟的杂念。 男人笑道:“我说会再见的吧。” 仅一句话,是重逢,是慰藉,也是暗语,是秘密,包含了无限的时光和理解,陈青青只觉得有这句话现在死掉也没有遗憾了,沧海桑田,如梦似幻,男人会永远站在她的面前。 “嘤……” 陈青青浑身一阵紧绷,双腿绞死,然后颓然地跪在男人的身下,喘气如兰。 再抬起头,已是迷蒙醉眼,噙满了满足的泪水,往前一扑,就要倒在中意人的怀里。 可这下却扑了个空,从灵魂舒爽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的陈青青,往前看去,哪还有青云道友的身影? 嗯,俞白见势不妙,已经跑了。 换个别的场景就算了,在教室里也就算了,在有人的地方也就算了,在有人的教室都能看到无遮拦的场景,是真不行。 只留下陈青青面色沱红,跪在原地,幽怨地看着俞白快步走向人群的背影,像是被用完就抛弃的小媳妇。 陈青青同学轻咬贝齿,她心思是细腻的,虽然有些许失望,但这下扑空在还沉浸在巨大的满足中的她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她也明白俞白的顾忌,以后该如此和对方相处,内心已经做好了觉悟和准备。 这是两人的秘密。 …… “小心烫哦。” 姜珂把一盒自热锅饭捧过来,打开包装后,经过反应蒸熟的米饭散发出腾腾热气,姜珂就这么吹着气帮忙吹凉。 俞白正扶着栏杆,对着五楼外面的景色发呆,转头看了,连忙说道:“这么麻烦干什么,又不是照顾小孩。” 他就把自热锅从少女手里接过,不顾烫,就一口口吃起来。 这是土豆牛腩味的,味道还行,也有几块小小的牛腩和土豆配菜,作为应付肯定是足够了。 今天高中生们的午饭是以自热锅为主的快餐食物,在昨日讨论中,已经定下了之后食物的消耗计划,现在的物资来源基本是靠原地取材和当初在加油站搬空的便利店,而在食物和饮用水方面,便利店里的东西占据了绝大数。 能吃多久,这是一个只有极少数参与人才大概知晓的答案,并严肃约定地要务必对同学们保密。 那么今后的策略也很简单,先吃保质期短的,和需要用到水源的,包括俞白在内每个人都有担心后面教学楼还会断水。现在有着两层楼的洗手间,几十人的基本用水需求是可以满足的,可到后面情况越来越恶化了就不好说了,当然这方面对于讨论的几位学生代表来说,没有很深入,除了俞白,大家都觉得政府发动全国力量的救援会马上到达。 “嘿嘿我吃好了没啥事嘛。”姜珂笑道。 “吃这么快。”俞白吃饭的速度同样快,嘴里塞满东西咀嚼模糊不清说着,视线看向其他人,大家分到东西后都有序吃着。 但马上不愉快的事情就发生了。手机用户请浏览wap..org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40.物资 午间明媚的春光中,应和着教学楼外底下间接的诡怪吼叫,五楼避难教室的五十名幸存高中生们陆续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午饭。 负责发放的是杭二职高三一班的张青葵和帝都艺高的黄葵樱,为了防止冒领多领或其他不愉快的情况,对于这些困在四五楼活动范围的学生们来说,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就选择了费时费力的由负责发饭人员一个个到学生面前把食物发下去的笨办法。 张青葵拿着一个小本本,跟在正气凛然的黄葵樱身边,负责记录,对照名单,而黄葵樱轻松地提着一个大箱子,两人小组就游走在各个学生小团伙之间。 “五楼的都发完了吧?”黄葵樱背着剑,提了提轻了大半的箱子,呼吸丝毫不见有乱,汗也没出,语气轻松地问道。 “唔,是的,只剩下四楼在执勤的同学们了。”张青葵翻了下本子,点头确认道,两人随后便在过道学生的瞩目中往四楼走去。 期间没有高中生过来插科打诨,食物发放的过程也相当顺利,这和早上的发送场面形成了很大的对比。 早上是由抽签决定的两个杭二职和帝艺的学生负责这项工作,嘛,在孤岛式的避难环境中,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平起见,而这样的做法其实造成了不少困扰,初始还好,一人一分面包牛奶,而到了后面大概是习惯了陌生的发饭仪式,就有和两名学生熟悉的同学开始打招呼聊起天来。 聊天一聊起来,就会扯到箱子里的吃的,而男生之间嬉笑打闹是常有的,这个时候以开玩笑的语气说一句“x酱,不够吃多给我瓶牛奶嘛”不过分吧?而对于高中生们来说,学校的社交就是全世界,在灾难的第二日还残留着无法去除的惯性,还不是很懂得拒绝,尤其是朋友之间,一瓶牛奶,一块面包,也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耶? 问题就在这里,在立场不坚定意识不严肃的对待这件事的学生们来做,那就会产生人情上的干扰,所以最后统计的时候,明明记录是对的,最后早饭却少了几份。 代表小组马上对此事进行了讨论——话说回来,目前在幸存的学生们间,不可能每出一件事就召集五十个人进行讨论,太麻烦了,也对于执勤提防怪物不安全,所以就之前的几次内部讨论确定了固定的意见代表小组,成员分别是胡遥香老师,姜珂,徐彬,张青葵,眼镜班长,黄葵樱,安芷生,陈部孝,桥幕栋。 俞白自然也在其中,并是分量最重的那一位,胡遥香老师嘴上没有说,但还是默默以行动表态支持俞白同学的地位。 而从成员构成中可以看到,总共十人的队伍中,杭二职占了六位,嗯并不平均,甚至可以说是不公平的。但另外两所学校的代表并没有什么意见,即使有也没办法,一点青云道友在在这里面就不用说了,给个讨论的小组代表已经算给面子了,就算真进行像司桐那样的暴力统治,也没有人有办法,你看杭四男高的学生会长和书记不就非常乖巧么,在最近几次的开会中非常低调,几乎没发表过什么反对声音。第二个则是这里本身就是在杭二职的地盘,话语人数天然的多与其他学校,是属于地头蛇的常规操作了。 哦,还有一位身份特殊的人员,来自政府方面的伊莎贝尔,明确表示不干扰学生们自己的组织和决策,只会进行保护工作,除非有什么关键的事情才会参与进来。 俞白其实腹诽那是这个喜欢喝珍珠奶茶的女孩不擅长处理动脑子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换句话说就是懒得,甩手掌柜乐得轻松。 “虽然你矮,但身份可是最高的,居然不来?”俞白当初这么和对方说。 “不是有你吗?就不必多此一举了,两个修行者在此时理应相同立场,那么我加入这种讨论就是浪费……”伊莎贝尔早有准备地倒出一堆富丽堂皇的话,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语气骤变,“你说我什么?!” “没什么。”俞白跑回学生堆里宣布开会了,留下伊莎贝尔恨恨跺脚。 解释完幸存学生的代表小组情况,在遇到早上的食物分配漏洞后,大家马上一致通过了决定,便是要固定小组选出人来,并且这种事关生存物资的重要项目,由小组成员亲自负责,最后就是细心细致的青山葵和威望出众的黄葵樱组合了。 青山葵平日里都呆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习委员的她只关心自己的成绩和以后考上杭城的大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社交的范围很小,所以即使有想搭话的都和青山葵不太熟,都不需要青山葵亲自拒绝,而黄葵樱就不用说了,背着把真剑气势唬人,表情也是非常死板正气的样子,有帝艺剑道部的私下稍微传一下,这位剑道部部长的事迹就传开来,全国冠军,教学严厉,出自名门……不死心的学生稍微聊两句都吃了闭门羹。 “你不累吗?” 来到四楼,离开大部分视线,也是工作进入到了尾声,一直有些不擅长面对很多人轻微社恐的张青葵暗地松了口气,看向前面的高挑挺拔的身影,忍不住说道。 “不累啊,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里又不方便进行过度的锻炼,就当力量训练了。”黄葵樱说道,作为曾经的全国冠军,她的平日剑道功课是很繁重的,加上名门背景,从小对自己的要求就各位高,“见识了俞白阁下的剑法后,我深感以往的井底之蛙,一定要努力追赶才是!” 两个女生性格相投,加上女生交际的前期进展本就快速,在上午的相处中已经是到了互相称呼名字的地步,而张青葵也发现了,这位在别人眼中厉害的剑道部部长,对于俞白同学貌似非常在意,几句就不离“俞白阁下”,她都快听出茧了。 “俞白同学的剑法有这么厉害啊?”张青葵疑惑,“虽然他怎么有了这种超能力的事情完全搞不清楚,但是剑法可以肯定在学校的时候他是没有练过的……” 昨日俞白赶到解决了科学实验室里被巨型蜘蛛破门而入的危机,只用了一剑,虽然的确夺目闪亮,让人感到巨大的差距,但剑法什么的,还是看不出来,对于张青葵这样的外行人眼里就更加如此。 “不,俞白阁下是我生平见过剑法最强的人!”黄葵樱信誓旦旦地说道,眼神狂热起来,“如果要评选剑圣,那绝对是非俞白阁下莫属了!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啊这,好的好的……”张青葵总觉得无法融入也无法共情这位高挑漂亮的剑道部长的心情里,只能有些汗颜地说道。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也将四楼饿着肚子的学生们的饭发到手里,张青葵忽然想到殷笑梨好像也真的对待俞白同学的态度很不相同诶,她再怎么专心学习,对于响彻杭二职的人气人物都是知晓的。 “哇哦,这是午饭吗?意外的很丰盛啊。” 张青葵被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唤回来,看到同班的小春接过了自热锅饭,不顾烫手撕开了包装,开心地欢呼了一声。 她忍不住笑起来,小春同学依旧看着很想让人呵护。 “孙薇,优乃,你们都是什么味道的,我是叉烧味。”小春拆完包装,掰开一次性筷子时,才转头对着旁边的另外两个女生说道。 “我是咖喱味的。”孙薇如实回答。 “这有什么好问的,烦不烦。”王优乃喝了一口发下来的饮料,不是很耐烦,瞟一眼,“红烧鸡块。” “哇哦,我想吃红烧鸡块!”小春立刻举手。 “不行。”王优乃额头冒起井号,断然拒绝道,她可不习惯吃饭和别人混着吃。 “好吧。”经过了共同生死,小春面对王优乃可以自然地活跃起来,而被拒绝了放在以前肯定要自闭变得低气压,而现在就想朋友之间普通的打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失望。 小春吐了吐舌头,老实吃饭,“对了,我们的吃的够吃几天啊?” 孙薇顿时身躯暗中绷紧一些,包括王优乃,都马上竖起了耳朵。 “肯定足够政府救援赶到了。”张青葵和黄葵樱早就被问过无数遍这个问题,张青葵微笑地说着,“哪怕按照俞白同学说的最晚要五天才到,都够了。” “哦哦这样。”小春就是随口一问,马上低头专心干饭了,不过还是模糊地补了一句,“五天?那也太久了,不可能不可能。” 王优乃不动声色,她不在代表小组里,她自己也并不想参与到这种事里,但她看过昨天搬运物资的情况,为了方便管理,那些以加油站便利店为主的物资都放到了一间单独的教室,由代表小组的人看管。王优乃相信,这里头是有着不让人看到的原因,说明物资情况其实是紧张的,毕竟这可是足足五十个人的吃喝拉撒。 “寺崎同学你是在执勤吗,另外两位,是在陪你?关系真好。”黄葵樱转移掉话题。 “对啊,不然很无聊,不过倒是没什么危险,比想象中好多了。”小春点头。 发饭小组聊了些话,便打道回府了。 …… “午饭不错啊,物资还有多少?” 天台上,伊莎贝尔动作利落轻巧地吃完东西,一口不剩地喝完运动饮料,淡淡问出了底下有人相同问过的问题。 “这不是上午政府刚来个全国讲话么,配合这碗鸡汤,管它真假,都是要鼓舞下孩子们的心情士气的。”俞白坐在一旁,吹着风,不出奇地说道。 面对别人哪怕是姜珂他都会有所保留,防止普通人们担忧起无法改变的事情,但面对这位第九课超级能力者,当然坦诚相告。 “安抚情绪是必要的。” “够吃几天?”伊莎贝尔没啥表情,也仿佛压根没听到俞白的一堆废话。 “四五天。” 俞白无奈笑了笑,说道,“这是省着点吃的情况,或者不一定能有四五天,我们都没有物资管制分配的经验,全凭大概地计算。” “第一天丰盛点,后面节省点,有三餐吗?”伊莎贝尔像个只提出问题,不解决问题那种企业老板最讨厌的员工。 “基本保证吧。”俞白叹了口气,挠了挠后脑勺,他真不是全知全能啊。 “那看来不太灵。”三无女孩笃定道,“没有后续补充,要出事。你不如一开始就严格节省食物,吃的少,也就没有力气闹了。” “……” 两人都没想到的是,不用四五天,当天就出事了。 俞白头疼地看了看精致脸蛋的少女,这就是拥有大局观的官员领导是吧? 但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他摊开手道:“不留后路地使用,那可还不是是很相信你们rrC的能力啊。” “呵呵,放心吧。”伊莎贝尔淡淡的语气像是皮笑肉不笑。 俞白抽了抽嘴角,决定忽略她,当然,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俞白自有打算。 洒满日光的天台上还残存着昨日两位超能力者相遇就打的痕迹,午后的风柔和而徐徐,顺便带来了底下高中生们吃饭的香味,在暖洋洋的空气中,俞白就和伊莎贝尔相隔一两米的距离。他有闻到对方身上的清淡奶味,嗯,为什么会有这个牌子的洗发水,好像不是,俞白心想怎么有点像奶茶……偷眼瞅了下旁边地上放好的空的运动饮料瓶,对方不会偷偷拿了那种瓶装的阿萨姆奶茶在喝吧? “我们除了直饮水外,能喝的矿泉水饮料什么的不是很多啊。” 俞白意有所指地试探道。 “那就准备好接雨水和露水,天台这边的位置非常方便,把各种锅碗瓢盆收集起来摆在这里就好了。”伊莎贝尔流利地回答道。 “嗯不愧是专业人士。”俞白虚着眼,“那我去统计下今天的饮料消耗数量。” 抬脚就作势欲走,那边一直是同一副表情的女孩似乎动了动,俞白都感觉是自己的错觉了。 “嗯张青葵他们分类做得很细致,今天我想想发的都是运动饮料和矿泉水吧……”俞白飘着眼神补充道。 伊莎贝尔默默地转过身来,看向男人:“你想说是什么,我可没有偷拿。” 喂,这就直接暴露了啊你! “我还没言行逼供呢……”俞白幽幽叹道,“同志,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伊莎贝尔下意识握拳了手,眼神弱势地退开了别处,语气依旧是坦然地淡淡道:“我不太喜欢喝今天制定的饮品。” “那你和张青葵同学他们说不就好了?”俞白扶额,有点无法理解,这多大个事,要是被发现了多不体面,拜托,你可是s级修行者诶! “这有什么好说的。”谁知,伊莎贝尔居然流露出那种家长式的傲慢笨拙感,摆摆手,“我可是s级的修行者诶。” 完全搞反了吧!修行者喜欢喝奶茶风味的东西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啦! 俞白内心在狂吐槽。 最终他还是憋住了,可能觉得这位实力强悍的女孩不想在众人表现得明显自然是这有自己的理由,“下次我给你注意下这方面的事情就好了。” 不就是奶茶饮料,又不是真的现煮的奶茶,在高中生们的群体中根本不散受欢迎,也就只有伊莎贝尔这种沾点奶味就觉得好喝的才想占为己有了。这件事到时让负责的张青葵调整下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奶茶饮料全部“专供”给女孩都行。 “不会是你觉得这样子会让人觉得你很像小孩吧?”俞白随口道,因为他想起了姜珂在收到珍珠奶茶贿赂的时候,悲愤喊出的话语来。 “呵呵。”伊莎贝尔嘴角勾勒出不羁的冷笑,“青云道友,你想的真是太多了。就算让我从这里跳下去,面对成百上千的怪物,哪怕是进入神选之地厮杀,我也不会对奶茶这种东西多看一眼。” 俞白点点头,他干脆地下楼转了一圈,大概就是看了下学生们的情况,然后捎了瓶阿萨姆上来。 “喝吗?” “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 “那我拿回去了。” “喝。” 俞白看着伊莎贝尔捧着瓶子真香的画面,不知道说啥好了,看来内心的推测是真的,测试完全打中对方的弱点。 而他掠过对方娇小犹如中学生的身材,大概是能明悟一些的,对于伊莎贝尔来说,可能外形的困扰一直是心病,因为在面对同事面对怪物,面对rrC面对政府,她的体型有时候会是优势,但大部分都会带来阻力。这就是对方不想让自己外形的刻板印象加深,乃至战斗风格粗暴强横的原因吧。 “说吧。”伊莎贝尔没有一口气把阿萨姆喝完,而是慢慢地小酌小酌一口,不断地眯眼,然后复原成冷淡杀神的眼神,“你特此带一瓶上来,想必有所图谋,如果不是过分的要去,我是可以考虑的。” “这就算收买了,那可就太简单了。”俞白笑着道,虽然都知道是一句玩笑话,他看着女孩细细品尝了有小半瓶,才点了点头,有些正式的语气说道,“不过是还有些东西大家要互相交个底。” 除了避讳莫深的物资交底,对于两位需要合作的超能力者来说,为了面对怪物包围的情况,互相实力的交底,也是有必要的。 “哦,哪方面?” 伊莎贝尔无所谓地模样,“该说的我差不多都说了……难不成是底下四楼那个诡怪的事?” “女幽灵吗?”俞白跟着话题。 “你这么称呼就这么称呼吧,反正就是一个特殊点的诡怪而已。”伊莎贝尔淡淡道,“就是这家伙一开始吸引我过来的,同样是个隐患,诡怪不可能和人类共存的。” “倒也不是为了共存啦……” “真的不用我去杀了,就当这瓶奶茶的回礼,我帮你一下,很快的。”伊莎贝尔摊开掌心,一点寒芒闪烁,娇小一米六不到的身躯也在话语中迫不及待地漂浮起来。 危险的气息瞬间扩散,暖洋洋的午后春风蒸腾起了撩人的热量,在俞白的感知中,四楼音乐教室的女幽灵立刻发出了胆战心惊的呼救! 主人救! “喂喂……”俞白连忙阻止了人形自走炮的女孩,“哪里要这么夸张,我可没说要你帮这个忙。” “那可是诡怪。”伊莎贝尔漂浮着,瞥一眼,两人的视线差不多平行。 “不用了它停安分的已经臣服。”俞白头疼,感知中女幽灵蜷缩在角落,简直瑟瑟发抖,“你看昨天和今天,它不是很好地协助了我们避难教室的安全,不然很多臭鱼烂虾的怪物嗅到这里的大量的人生气味,我们早就受尽其扰了。” 伊莎贝尔为不可察地撇撇嘴,大概是知道俞白说的有道理,“大诡怪面对小诡怪的气息压迫罢了,多一些怪物骚扰,也不需要浪费我多久时间,随手就解决了。” 话虽如此,飘着的身子却是落下来了,三无女孩宗师气度般地负手,收起掌心的超电磁炮,“行吧,那暂时留着,这种驱赶使用诡怪为己用的方式还不错很高效。” 伊莎贝尔该承认的地方就算傲娇也会承认,“但也是因为的你能力特殊,青云道友,千万不要因此就对诡怪这种生物产生过多的想法,曾经我们用过技术手段尝试过,只酝酿出了惨祸。” 俞白听了,有所感的点头,没想到rrC早先就尝试过了,也对,人类面对大量超现实的东西,第一反应就如面对一种新型资源一般,如同灵器封印物,对于诡怪想必一开始是能否科学利用的思路。 “我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凑巧成功罢了,可惜我在整个校园,碰到能够交流的怪物都很少,所以只是个例。” “世界上的诡怪就要一匹不留的杀光。” 伊莎贝尔冷言哼道。 来了来了,又来了,俞白默默为道出这句台词的女孩加上了艾伦伊莎贝尔的头衔。手机用户请浏览wap..org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41.机械 过了这茬,那么就是两人能力上的交代。 俞白决定先表达诚意,当然他除了面对普通人不想惊世骇俗装一些无用的比,面对同样超凡势力的时候,都不会太去隐瞒什么。 “既然是合作,算是临时小队吗?我还是想知道伊莎贝尔你的具体能力。”俞白说出心中一种有所好奇的问题。 “嗯?”伊莎贝尔难得有了用心听的表情,闻言看了看。 “我又有了一些改变。”俞白说着,身上的气势陡然深邃暗沉,伊莎贝尔望过去时,就已经对上一双纯色深渊般的剑气。 RRC第九课的修行者成员的眼神有趣起来。 “变化的过程原因嘛……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杭二职的活动大楼那边,我遇到了一种神奇的诡怪……”俞白将寄生族的事情没有隐瞒地道出来,和面对陈青青不同,他相信这种事情对于告之伊莎贝尔的RRC是有助于社会和人类势力的。 “寄生族……”伊莎贝尔肃穆起来,“没有听说过,但这样的手段,不会错,黑泥和这些玩意,都是来自神选之地。” 接着听完了俞白简略的精神层面之旅,轮到伊莎贝尔也抓瞎了,神选之地变幻莫测,她最后也只能夸奖一句俞白嗯不错继续加油,表示会将这方面的情报上传给RRC的高层。 让人类力量势力的高层知晓危险的存在,这是俞白原本目的之一,接着回到能力介绍,便乏善可陈了。 “我有一样叫黑犀的灵气战甲,不过在叫姜珂的女同学身上,这东西对我用处不大,给她当作保命的道具了。”俞白从怀里掏出一件拿到手里后就没用过的灵器,“还有这个,我称呼为小丑面具,是杀了那个血色木偶的机缘者‘冥夜’拿到的,对方就是靠着这件物品潜入进了普通民居。” 伊莎贝尔望着简陋的只有眼睛一对孔,鼻子和嘴巴一对孔,平平无奇,却散发着邪气的人皮面具,点点头,“可以变幻成任意想要的脸?副作用的话如果不是长期戴着,那就需要带到研究所检测了。” “没了吧。”女孩听俞白说完一大堆,略微仰头地问向男人。 怎么有点像面试官不太在意地提问呢?俞白琢磨了下。 “就还不错的平均水准吧。”伊莎贝尔淡淡道,“比如我的话,便是A级的综合身体素质。” “……” 俞白头上莫名有些黑线,为什么总感觉对方这前一句是为了衬托后一句呢? 那肯定还有C,D,E,俞白也看过RRC其他调查官包括殷笑梨的战斗,相信在整个修行者群体中都属于很难得了。 “我的速度是A+,力量B+,综合便是A,不过不要迷信数值,这只是一个参考。”伊莎贝尔开始科普,“真正的战斗往往会结合环境,心理,状态等多重因素。” “懂的懂的,超凡之力的设定嘛,我熟。”博览网文的俞白拍着胸脯。 伊莎贝尔打开了手掌,露出小小的黑洞,但是没有凝聚能量。 “至于我的话……保密条例我无法说太多,但是RRC其实非常简单。” “ABCD那是粗略的灵力强度划分。” 伊莎贝尔道出了一个对于如今不安定的社会,残酷的事实。 “只要走上了修行者的道路,那么便是在用生命来交换。”俞白还没仔细感受其中的重量,对方便司空见惯地说下去了,“所以很少有修行者的性命超过35岁的。” “那你这是纯纯中年危机了,比大厂什么的残酷多了。”俞白忍不住吐槽,当然女孩是不理解这种黑色幽默。 “那你也是靠灵器?” 伊莎贝尔沉吟了一会,大概在想如何不违反规定。 “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然后植入了一颗心脏。” 女孩面无表情地正视男人,按住了柔软的左胸。 “它叫机械之心,A级灵器。其他的,青云道友,抱歉了,恕我无可奉告。” …… “怎么有这么难吃的饭。” 在超能力者们之间做着友好亲切地讨论时,底下专心用餐们的高中生都知道物资条件肯定比不上往日,发完饭之后接了水煮热后默默的吃着,所以在一片安静中忽然出现这样一句虽然不大声,但显得刻意的话语来,那是很惹人注意的。 在帝艺那一块学生们聚集的区域,安芷生无语地扔掉筷子,骂道,“到底是哪个家伙发明了自热锅这种四不像的东西,一股工业制品的味道!” “是啊,确实不好吃。” “还不如速食方便面呢……” 安芷生拥趸众多,几名日常围着她转的女生便马上发出应和,其中还有两名杭四男高的身影,在昨日的倒戈变换之后,经过一晚的安全睡眠,还有全国全力的救援即将抵达的缓和气氛,这两位男生似乎又向安芷生这位知名偶像讨好起来,大概是以前就是关注喜欢这方面文化的宅吧,而面对男高生的重新示好,安芷生也没有伸手打笑脸人,她才不会排斥这种被异性拥护的感觉,做偶像的她便是习惯和对此利用起来到熟能生巧的地步,特别是在本校的男生之外,现场有外校的人对她奉承,有什么好假言令色呢? “我这个口味的可能稍微好吃点,你要不要偿一点?” 一名胖胖的杭四男生紧张腼腆道,攥着吃了一半的饭,花了极大心理建设地递了出去。 谁知预想中的拒绝没有出现,安芷生看着这男生吃剩过的东西,居然犹豫了一下,然后真的挑起自己的筷子吃了小小的一口……大概就几粒米饭吧。 动作自然,神态天成,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之处,甚至刚才的那瞬间犹豫都可以理解成若有若无的害羞。 得到的答案还是不好吃。 而这也就足够了,那名“投喂”成功的胖男生激动不已,如同获得了无上甘泉,整个人都通透舒爽起来,偶像居然吃我的饭,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呢?嘿嘿,嘿嘿…… 而这把另一名杭四男生看的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万分后悔自己怎么没这么厚脸皮,赶忙起身说道:“我去问问负责食物这块的同学,帮你询问一下!” 解决问题总是比提出问题舒心的,安芷生听了马上露出一个和蔼可爱的笑容,鼓励那名男生,那人见了,顿时士气暴涨,整个人凭空挺拔长高了几公分,雄赳赳气昂昂如出征的将军朝杭二职那边走了。 胖男生见了,连忙说自己也去,不愿意落下半分。 而周围的学生,包括杭四学生会这边的也没有阻止,桥幕栋冷笑,司桐不屑,陈部孝看也没看,加上玩味眼神的帝艺,看热闹的杭二职,周围的人就这么看着两位仁兄的舔功表演。 那打头阵的男生一到杭二职的学生堆面前就怂了,看着一双双或无所谓或好奇的目光,一下子刚才的豪情就散了大半,换成面上的话,开口就变成弱弱的语气,“请问有空吗,我想商量下事情。” 张青葵刚刚发完饭,吃了没几口,旁边是一起的黄葵樱,她看了眼对话男生背后的安芷生,对方有意地瞥向这边,而桌子上的自热锅,基本就动了一两下筷子就没吃了。 学习委员猛扒了一大口,她鼓着腮帮,静静地问向不知道名字的杭四学生,说道:“什么事?” “嗯,就是说……”打头男生措辞了下,由于他是沾着,杭二职这边的大伙吃饭休息自然坐着,加上校服的差异,他的到来是非常显眼的,在十几个人的目光下,诘责的话是没胆子说出来了,稍微一卡顿,就更紧张了。 他把眼神投向跟在后面到的同伴。 而胖男生哪里意会,只是反看过去:压力这么大啊? 打头男生硬着头皮,对张青葵说道:“每天吃的东西是代表小组决定的吗?” “是的,你有什么问题吗?”张青葵使劲咽下饭,知道男生想说啥,姑娘人也单纯,没有想着去使绊子,而是顺着话来说。 打头男生果然话语流畅了不少,“就没有其他吃的了吗,自热锅我们有些同学不习惯吃。” “其他的有是有,但是……” 张青葵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到一半,却遭到了打断。 “就因为有人吃不惯就要换吗?”黄葵樱忽然冷冷道。 两名杭四男生下意识一缩,而黄葵樱已经转头安慰起来,“好了葵同学,又不是什么合理的要求,不用那么客气。” “怎么不合理了?!” 打头的男生瞥了下周围的学生,骑虎难下,而当众被怼面子挂不住,开始反驳,“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当然要考虑到不同人的饮食习惯了。” “我老家是北海道的,你能给我准备刺生鲜吗?”黄葵樱好奇地说。 打头男生哑火了。 黄葵樱心中暗道就这?战斗力根本不够看,抵不上俞白阁下的一根汗毛,她继续以那种虽然不是不近人情但是冷言保持距离地说道:“灾难发生得这么突然,能暂时安全地躲在这里,不受到怪物的攻击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条件给所有人都准备好想要的。” “是啊,这位同学,我们不是食堂,只是拿了一些便利店的物资而已。” 胖男生不得不站出来帮助下同伴了,不然两人都要变小丑,“那什么,觉村的意思也不是想要山珍海味啦,哪怕在学校我们吃食堂和小卖部不是也都抱怨吗……” 胖男生尴尬笑着,搓搓手,“咱就是说,肯定不止自热锅这种吃的吧,其他的也可以啊。” “这个我们昨天就决定还是统一调度比较好,毕竟物资有限,得精打细算。”张青葵一板一眼地回复。 “没错,而且吃的东西,你的那位偶像,她昨天可也是在场讨论里的。”黄葵樱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两位男高生们的伪装。 “……”两人顿时被说到痛脚,并且内容上进退两难,脸有点猪肝色。 看到这里,已经几乎是指名道姓了,矛头对准过来的安芷生就无法坐在后方看炮灰嘎了,到得这一步,差不多绝大部分幸存高中生们的注意力都过来了。 “喂,开会开那么久,谁记得那么清楚啊!” 安芷生清脆好听的声线响起来,看好戏的同学们心中一紧,知道是要正面对上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吃个饭而已,但没关系。 吃瓜就行。 无聊或者说被怪物包围孤立的他们仍旧处于不断的隐形压力下,如同高考前班级上有什么小事就会引来哄堂大笑,这会大家都需要纾解情绪,而撕逼就太对味了。 “那这个就不是代表小组的责任了。”张青葵本子抱在胸前,饭也有点不敢吃了,面对杭城的时髦女生,何况是上过电视小有名气的明星,普通的县城女孩天然就弱了下风。 “有什么责任和不责任的,搞这么复杂,很老土啊,我说你。”安芷生无奈地说道,她和几名跟班已经靠近了过来,那两个炮灰自然灰溜溜地拱卫到了女神的两侧。 “想换点便当或者薯片零食都行好不好,什么统一调度,物资条件的,真是让人搞不懂……”安芷生用着杭城高中生们流行和嬉笑打闹的词语和动作,对同伴女生们说着,带来了另一种不同的压力。 嗯,现充们的阶级碾压。 那种姿态就像是课间讨论八卦和待会干什么的放松轻浮的语气,杀伤力却一点不低,或者说,安芷生这样深谙校园交际的女生最懂得怎么用兵不血刃的对话造成对敌人的破坏。 当初她可是现在帝艺出名后,顺势被星探发掘出道的。 张青葵一下子就吃不准了。 刚巧不巧,俞白正和伊莎贝尔聊完天,下来到了五楼,见到了大牌偶像貌似甩大牌的一幕。 “大家都吃的一样是为了保证公平,桃香,你当时在开会的时候怎么不说。”黄葵樱面对同校的这位超级现充,同样难办,她和安芷生肯定之前有交际,表明上的关系还是有的,之前提到偶像,也只是想让两个不顺眼的杭四男生赶紧滚蛋而已。 “多麻烦啊,我不都是把决定权都交给你了嘛酱。” 安芷生捂了捂嘴,“早餐吃面包和牛奶就算了,我平时要身材管理,没有全麦蜂蜜吐司就没有吧,但是午饭还是这样,别到时晚饭还是一些难吃的东西吧。” “现在条件有限……”黄葵樱有点无处使力。 “救援今天就到了,最多我们明天就能出去了好不好,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安芷生最终露出了目的,并且也是她真心认为的观点,政府都说问题要解决了,还抠抠搜搜计划经济一样折磨自己干啥?“昨天搬东西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吃的那么多,不是听说把一个便利店都搬空了吗?等到时候救援队伍来了,这些东西总不能还带走吧,那不就是浪费了?” 黄葵樱头疼,“未必就救援就能按时到,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俞白阁下也说了……” “哎俞白俞白,你老是听那个家伙的话干什么,都提过几次了。”安芷生不满地说道。 正巧,俞白此时站在门口,作为幸存队伍的重要人物还是很吸引视线的,安芷生也见到,顺着现场的气氛就一点也不怯场自然地把话题旋涡引过去。 “俞白同学,你说是不是,政府都担保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艺高偶像,作为声望人物,这位女明星面对俞白,表面看似普通的对话,暗暗浮现出对抗的苗头, 即使第一天,俞白算是放开了食物发给,中饭其实还不错,还是会有人不满,这点他是有预想到的,而安芷生的抱怨,引动人们的氛围,同样不算意外。 毕竟安定下来,以对方的性子,一直没有冒头才算怪事,现在没有之前受到时刻生命威胁了,人们的心思自然会活泛。 尤其是到了下午,靠着时灵时不灵的信号,高中生们又通过电子设备得到了政府即将发动总攻的消息。 在上午发表了滴水不漏的宣言后,官网上在下午公布出了详尽的消息和一些具体行动。 这更加成为了一大改变避难教室气氛的转机。 高中生们大多如释负重,觉得救援逃出生天的可能性确切的有了时间和希望,而大伙本来紧绷在代表小组这种制度成立后像是要变成战时的那种环境也一消而散。 心思愈发轻松和往平日里校园生活那样靠拢,安芷生活跃在团体之间,五楼讲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而昨天大致安排好,由代表小组讨论出的在避难教室中大家共同遵守的生存守则,还是按照计划张贴出来,这是各个学生的值班以及诸如“不可以大声喧哗,不可以单独行动,不可以随意使用水源,找出容器到每日到天台收水取水”等等简单的公约。 而几乎是在这个避难公约出来后不久,政府就披露了总攻计划,议论纷纷的同学们顿时让这项公约的存在变得有些尴尬。 而安芷生,则是直接带着人再次提出不满,对各项措施和人身限制表示反对,特别是洗澡限制等……在争论之中,杭四男高学生会的几人依旧静静观望,没有表现出多少表达存在的心思,昨天俞白似乎已经把他们打服了,但是大牌偶像有些放开手脚地不满和提出权利诉求,有没有他们的暗中支持可不好说。 “人人平等,为什么都要听一个声音呢。” “你谁啊?” “俞白同学,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随便发号施令吧?” 政府人员的到来给予了可靠的秩序感,提出“民主”诉求。 对此,俞白觉得最好的做法,是无视掉。 立威?实在没有兴趣。 242.挑战 灾难后的第一日,又或者说是灾难发生的第二日,在这天春光重新明媚,视角朝上仿佛一切都和平静好的天气里,视角跌落下,就会被接踵的怪物肆虐,全国讲话等冲突所覆盖。 而在下午杭二职教学楼五楼避难的地方,安芷生首次对于不符合大牌预期的管理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娇生惯养不说,这些年受到大量粉丝和公司捧着的她早已融入了明星的心态,许多生活处处都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和普通人做出区分来,而一下子沦落到和周围人吃一样简陋的食物,偶像的包袱是必须促使她发声点什么的。 最后的诉求嘛,也不多,集体的规矩不变就不变,但是我的好处给我就行。 俞白的无视等同敷衍的态度让这场午饭的小冲突不得不化为无形,因为没有人去和安芷生争辩的话,大牌偶像也不可能像泼妇骂街似的不放过,所以就变成了冷处理。 是都明白的道理,当有人想来吵架,只要你不理会,对方说的话也仅限于撩拨挑火,在双方地位差距不大并不会使用其他手段的情况下,吵架面对油盐不进的状况是进行不下去的。 但这样的场面,让避难所五十名高中生大约明白,事情不会就这样真的结束了,随着政府利好的消息极大缓解了灾难中生存的极限压力,那么以往日常社会中的人际秩序就会要求回归。 在政府官网上,具体的杭城解放战略公布了出来,因为政府要面对的不是其他人为的组织势力,而是以异化病毒扩散后的怪物为主——对于公众表述的自然是失去意识和治疗可能的患病群体,所以把大体的方针展示出来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即使在决策时有关方面人员提出了病毒背后的黑手存在,可相较于无法遏制的舆论和大量传播的图片视频,加之可以预料到周围城市会有越来越多好奇不怕死的人赶赴杭城,孰轻孰重,还是选择了要体面,要饮鸩止渴地暂时稳住局面。 而宣布杭城化为“毒区”,其中变异的人群患者无法救治,政府决定大幅使用武力干预的时候,相关方面的所有人都明白,对于全世界,将超凡的一切隐秘压制下来的努力,终究走到了尽头的一天。 和平社会的表象,无魔的星球,超凡之力的存在,将无法阻挡地被世人知晓。 下午当集结完先头部队,就立刻发起解救剩余市民的行动。 军队,各国支援部队,武装警察等部门队伍组成联合行动,消防队和救护队伍在后方随时跟从,简短的誓师大会中立下了“打下一阵前进一阵,攻入一公里跟随一公里”的口号。 而在下午,安芷生抱怨食物难吃的没多久,沉浸了一天一夜异化洗礼的城市的确出现了各个方向,宛如新生力量的枪声。 这股变化极大冲淡了盘旋在都市上空的兽吼,甚至幸存者们觉得空气中的味道都变得清新,当四面八方的枪声从很远到蛮远,从模糊到清晰,俞白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如何,杭二职教学楼的五楼,所有学生都显得振奋不已。 虽然过了一两个小时,杭城远远近近都还只是枪声不断,进攻的规模可以感受到并没有到达太大,只是枪声激烈到停歇的不停转换而已,但足够让高中生们保持喜极而泣的心情,起码他们时刻感受到了政府在努力的姿态,是如此接近。 “马上可以出去了!” “那边市中心的枪声好像弱了啊,是第三次退下去了吧,这么棘手吗?” “诶诶,听声音我觉得是M4,还有格洛克!是阿美利加的军队!” “这么远你都听得出来扯淡吧!才过一天,美爹还在太平洋对面呢!冲绳的估计刚从酒吧睡醒!” 唔,还是有愤世嫉俗的,自己人开起自己起来都是最狠的。 “希望家里人都没事……” “那边好像是最先发动攻势的,应该是先安全的,明理的家就在那,可惜她昨天就被怪物……” 更多的人还是在考虑自身和家里的安危,焦急等待,感时伤怀。 老头子在电视台全国观众面前保证的总攻时间,似乎要推迟了,因为军队的攻坚遇到了顽强的阻挠,高中生们情绪很激动,觉得勇敢的战士们在如此煌煌大势下一定能够克服敌人。 毕竟,古往今来,书籍历史,不都是这样描述的吗? 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在总攻推迟,枪声不断,学生们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法安分一秒地讨论聊天,定好的执勤和岗位松散一片,连校园里的怪物黑影都似乎少了许多,不知是知道了众志成城的人类英雄开始推进,还是被枪声吸引,去外面支援同类去了。 二区教学楼的五楼,就这样充斥在浮躁,兴奋,忐忑,等各种情绪夹杂的不安定氛围中。 …… “孙薇,你洗好了吗?” 五楼的长廊尽头,过了楼梯口,还有一块洗手间的区域,男洗手间在外,女洗手间在内。 此时在洗手间外的二三十平方的空地,已经在中间拉了一条布帘。 若是平时的生理排泄自然不用多此一举,但过了一夜后,在大部分都是每天都洗澡的女生们来说,是会产生清洗的需求,然后在下午城外部队发起进攻开始,校园里怪物的数量变少,高中生们就有了可以更放松做其他事的条件。 小春就在帘子内,帘子外是毗邻的男洗手间和空地外的走廊天空,她对着关闭的女洗手间门,抱着衣服轻声问道。 “马上就好了。”在木门和水声的干扰下,里面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里头人声显然不止一个,小春只要想到王优乃同学也在里头脱光了大半衣衫在擦拭身体,就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哦,她身边还站着拎着一个盆子,装了一些沐浴用品的姜珂呢。 “姜女士同学,你领过来的沐浴露是什么牌子的。”由于空间和时间有限,女生们单独一个个进出洗手间的话那就太费时了,洗澡时间是单独列出来不能占用平时上下厕所的时间的,而小春也是第一次和同姓一起做这事,以前最多是泡温泉一起,虽然那时要坦诚相见,但洗澡时还是都会分开隔间的。 姜珂听出女孩缓解内心尴尬的语气,“欧美雅沉香味的,比较清淡……啊,出来了。” 没怎么聊几句,洗手间门就打卡了,王优乃率先捧着木盆出来,除了头发有些湿,身上已经穿的严严实实,照旧是一身穿过的校服,大家都没有换洗的衣服,顶多是能领到便利店卖的一次性内衣内裤,而这些也都通过代表小组公示过数量只够第一天用。 也就是说,以后如果还要洗澡的话,就都只能穿身上那件脏衣服了。 不过小春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看着王优乃“出浴图”,只有升起的小失望,果然看不到什么嘛,可恶,刚才洗澡的时候优乃同学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坚持要和孙薇一组,不跟我一起,孙薇也是的,居然不帮我说几句……表白喜欢归喜欢,女孩子一起洗澡怎么了嘛…… “久等久等,你们进去吧!”孙薇擦着头发跟在王优乃后面跑出来,说道。 四个女生站在洗手间门口,帘子外走廊外天空清凉的风吹过来,带来一阵光天化日下旖旎的气息。 小春在看王优乃,王优乃在看姜珂,孙薇在看小春,在这四位同为侍奉社团的女生们自然结为团体相处在一起,闻着各自身上的隐隐的臭味,就做出跟着行程表一起洗澡的时候,可能都各怀了一些奇妙的心思。 最后都没得逞。 只有姜珂是几人中最正常的。 小春和姜珂步入并有什么雾气的洗手间,空气中弥漫着孙薇和王优乃洗完后留下的玫瑰香,小春吸了一口,那边姜珂已经淡定地脱下裙子。 “诶……”小春被少女的落落大方和洁白光滑的长腿闪了闪神,随后连忙摆出无所谓轻松地样子洗漱起来。 在洗手间的瓷砖地上,窗台上,台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子,这样的场面在头顶的天台也存在。 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装了水,为了防止到时断水,并且使用水源的时候规定先使用接好的,然后马上要将容器补充完,做到最大程度上的利用和预防。 而幸而到了如今,教学楼的水管看起来依旧在正常运转。不过没有蓬头,没有热水器,在洗手间能做的,最多只是冲洗和擦拭而已,这让许多女生都不习惯,哪怕是曾经条件艰苦经历过这种洗澡方式的女生,也颇有不适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导致的情况就是,哪怕洗澡时间,也不是所有人都来,前一个小时男生们到时都能粗糙应付,女生这里个个都非常嫌弃,安芷生那波帝艺的女孩甚至就懒得过来。 并且听说要求烧热水,不然在天气不算太热的仲春,冷水清洗太不人道了。 小春就在靠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窘状,而擦拭完出来,她印象中就是姜女士同学的身材和皮肤真的好好哦。 时间在城外不知疲倦的枪声流逝,高中生们心情不一中天色暗下来,而当太阳沉入地平线,彻底入夜的杭城,终于迎来了推迟已久的政府总攻。 炮火隆隆,声震四野,光芒璀璨,飞逝夜空。 “轰隆隆!” “轰!” “哒哒哒……” 猛然上升了一个烈度的枪炮和光芒在夜晚中非常明显,大家甚至能够趴在五楼的栏杆上,透过火光,辨别出救援部队推进的速度和战斗的难易! 机枪榴弹,火炮飞导,战机坦克,海陆空能上的都上了! 幸存的学生们心思完全提了起来! 城外的攻势在半小时的大烈度密集火力覆盖后,变成连绵不绝的强势进攻,也是看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几十名高中生们才适应起来,产生了视觉疲劳,大多返回教室。 看着也没用,等待结果就是了。 在持续一阵一阵的炮火的背景音中,避难教室氛围里的焦躁八卦到达了一个顶峰。 然后一件所有人感到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在朋友们的簇拥下,在下午和同样不愿意多吃的晚饭铺垫,已经在政府总攻下形成了岛国社会和岛国校园里难以扭转的“氛围”,安芷生,这位帝艺偶像,不管是有着多少的自主自愿,不管是别动还是主动,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包围俞白。 以“洗澡问题”开始了质问。 “救援部队马上就要到了,为什么还不放开物资。”安芷生说,“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大家都想洗个好一点的澡,这种要求很过分吗?” “不过分啊。”俞白有些莫名其妙,或者觉得不耐烦,这事白天已经说过了。 “那为什么不烧热水?” 俞白摸摸鼻子,大牌偶像代表女生携大势抛出来的洗澡条件看似离谱,但是他们现在还真特么能烧出热水来,油站那边的便利店,是有燃料的,就是用土法烧锅一样的烧热水。 “那样效率太低了,对燃料和水的浪费也很多,最多只有一次就会耗费殆尽。”俞白不是很想废话,身边的徐彬站出来,帮他说道。 “还节约什么啊,外面什么样子还看不出来吗,最多明天就结束了。”安芷生这边其实也是真地不理解和不耐烦。 “这才哪到哪,部队还在城区边缘徘徊呢……”俞白看都没看漂亮偶像了,轻飘飘说道。 还有句话没说,他压根不觉得仓促组织起来的力量能够解决蔓延了整座城市的灾难。 能解救一些领导,官员,富商,就不错了。 “不可能!” 安芷生身边的女生也抢先喊出来,并赢得了一片附和。 高中生们大家都觉得这阵仗局面已经稳了,也没有人愿意,没有人会希望救援行动失败。 这不是扯淡吗?!避难教室里除了俞白和伊莎贝尔,所有人于情于理,都坚定相信着明天一切就回归正常了。 而俞白和伊莎贝尔不是想继续孤岛求生的日子,而是真的不看好。 异化灾难后的第二日晚上,安芷生这位偶像选手算是在性格差别,生活习惯等方面彻底无法和俞白对上,发生了一起可以称之为明面对抗的正式冲突。 这不像是幸存者们相遇时俞白和杭四男高学生会的冲突,与后者的冲突高下分明,行为的善恶和动机都是无可辩驳和即时效性,不会带来任何的异议,帝艺安芷生这边带来的,更可说为是软刀子,一种站在出师有名,会让有些人觉得胡闹,但也会让有些人觉得合理的诉求,宛如细长破旧的裹脚布不算太致命难以切断,想放任不管吧,俞白中午时对于食物问题就是冷处理的态度,然后就变成了如今的结果。 配合外界的隆隆炮声,可靠的救援部队下一秒就会冲到杭二职楼下解救学生们一样,安芷生巧合或不能地,携带上了这股势。 “政府,国际主义,杭城的市民,同学们……大家都这么努力,眼下的困境一定会解决的,怪物马上就会被消灭。”安芷生义正言辞,在逐渐教室里的人都围观过来的安静环境下几乎掷地有声,气势加强,乍一看,大家都会觉得安芷生这边必然是光正伟的一方。 美貌和人群加成的安芷生气愤地指向俞白,“难道俞白同学你不希望军队成功吗,不希望大家离开这个让人一刻都不想呆的牢笼吗,还是说……” 安芷生本来也没想把话得太绝,谁知氛围和话语就到那了呢,她顿了顿,心一横地干脆开摆:“还是说你想维持现状好让这么多人都听从于你,依仗不知道哪里冒出的超能力作威作福!” 这就有点子虚乌有,杀人诛心了。 周围的围观学生们表情不一,有被说动的,也有觉得过分了的,当初男人打败怪物的事实是无法颠倒的,安芷生上前一步,跺了跺脚,话语不停。 她也算打开话匣子,激发出女生互怼的天赋能力了,知晓后面层次升高的话有扣帽子嫌疑,转进叠加起情绪,“许多警察和军人在城外战斗呢,他们的牺牲怎么能白费啊?” 反正就是占领道德高地,以俞白的不看好解救行动为出发点,疯狂敲打,反对不极端就是支持,支持不极端就是反对,常年流连于饭圈和粉丝社交中的偶像选手似乎深谙此道。 再配合俞白的立场身份,将拥有超能力的男人从大家相同的学生身份剥离开来,隐隐放到了相反的对立面。 这边就引出来一个问题,也是从俞白在灾难发生只日起,开始没有遮拦地使用能力,在学生们眼中展露后,一直存在的问题和隐患…… 青云道友,这位往日普普通通的同学,并且是做出过一些出格冒充老师,离经叛道事情的坏学生,怎么就突然变成末日下的英雄了? 男人的超能力,到底从何而来? 这就是一个至今没有解决和好好解释摊牌,乃至于都被大家刻意忽略或当作没看到了的现象。 在人类受到未知病毒的基因改造,产生神鬼莫测,无人预料的“异化”背景里,尤其敏感。 青云道友同学,不会也是……只不过……所以暂时…… 有些话高中生们不会说出来,但心里会想,脑子会脑补,包括高三一班的同学,甚至就因为离得最近,这些同班同学的感受会更加割裂和深刻。 徐彬,董伟,项泽,张青葵,坂井班长,胡遥香老师……等等,高三一班是幸存下来最多的学生的,他们站在一侧,表情在夜晚灯光暗淡的阴影里看不出具体的模样。 避难教室里照例为了不吸引怪物的太多注意,灯光开得很暗,只能视物罢了。 作为熟人和朋友,在一开始的危险笼罩下,他们会下意识地去维护和聚拢在俞白的四周,可当最紧迫的生存问题缓和下来,他们同样会考虑起这样那样的东西,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俞白转学到杭二职的时日不长,可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大家都是学生一直看着生活的。 不是那名来自政府身份的银色军服的三无少女。 放开顾忌,能飞,能放出光芒,能一剑劈开怪物的俞白,让高中生们疑惑着。 一种微妙的距离,随时会变成鸿沟。 在一片安静的空气中,居然一时诡异地没有人站出来帮忙说话。 王优乃,黄葵樱,小春,孙薇,她们暂时被引入的到了疑惑中,而无条件信任的姜珂,已经心灵相通的陈青青,本想站出来,俞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阻止了两人。 他走过几步,来到了安芷生的面前,近距离地对视,独自一人的他仿佛对抗起来突然而来的众人的笔伐口诛。 伊莎贝尔站在人群最外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天台下来,默默地注视着这几十名松散学生幸存者内部爆发的争执。 “强词夺理也该有个度,我希望总攻成功,大家能安全回家。” “既是给同学你说的,也是给现在的大家说的,最后一遍不重复了,施行很多限制大家自由的规定,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提高生存率,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安芷生嗤笑一声,就要说话。 俞白这里,则是摊开了手。 “不过。” “要是你真的很有意见,大家也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十七八岁的大家,做好了承担决定后果的觉悟……” 俞白表情和语气的确沉下去了一点,毕竟被人指着诬陷诛心,谁都不会开心,但是嘛,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算个事吗? 他本身就不是济世天下的圣母性格,也没有依靠穿越契机改变世界的远大理想,他可以想做的时候做,想吃的时候吃,能保护自己看重的人,那么就已经不枉重新来世上走一遭了。 生出在校外救下学生们,回到学校,找到更多的学生,完全是看在相识一场的缘分上,顺便自己有顺带的能力,以及徐卿之。 若是没有徐卿之临死前的眼神,俞白根本不会费时费力麻烦折磨自己那么多。 而如今冒出的情况,来自不同学校的高中生们,对自己和其他人讨论出来的方案不满,觉得是多此一举,觉得是限制人身自由,想要换一种方式…… 那就行呗。 俞白深知,自己不是别人的爹妈,难道他要苦口婆心,以德报怨地不停地对几十个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俞白就只好以直报怨了。 简单来说,就是开摆。 243.城外 避难教室里,俞白面对安芷生,面对神色复杂的高中生们,摊开了手:“那我就不管了嘛。” “……” “诶?” 安芷生惊讶得声音都没忍住。 空气也停滞了一秒。 “不是你说么,什么什么哎我懒得重复。”俞白无所谓,点头对偶像女孩说道,“那就以后听你的,后面这些杂事上的处理都与我无关了。” “俞白,不要冲动……” 姜珂一直站在男人的身后,听闻于此,哪怕被男人始终按着也出来开口。 而俞白只是稍微回头,拍拍少女的肩膀以示自己没事,他表情自然,还带一抹“终于不管我鸟事”了的放松笑,哪里有冲动置气的样子? 于是姜珂就不说了。 胡遥香,徐彬等人脸上都是浮现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帮忙的他们,又陷入尴尬的羞愧。 “你……” 安芷生指着的青葱手指不有力了,气势在这招以退为进中迅速跌落,因为大家起码在没被政府救出去前,还是需要青云道友来保护的,管他是不是遭受过异化的感染呢,我没事就好! 就在骑虎难下之际,安芷生是个狠人,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不曾有的决断和豁出去,咬牙道:“好,那就听我的!” 中间停顿,和思虑千转只有一息,安芷生几乎是流畅地接过了俞白的话,不落下风! “那么大家就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公平公开,选出什么样的方式一同生活生存,直到被救出去之前!” 安芷生呼吸加重起来,开始上头,到压力一来到她这边瞬间的感受和刚刚的诘问是不同的,“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避难教室里的几十来人轰然。 胡遥香,徐彬等杭二职的人还在踌躇不定,那边帝艺和杭四男高的人,马上以自家人为首地行动起来,所以居然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纸笔和投票唱票的一系列工作。 情况变换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最后的投票结果不出人意外。 “民主”方式以绝对优势通过了。 看着黑板上“青云道友”旁边寥寥几笔的记号,杭二职高三一班的学生全部低下了头。 哪怕是他们觉得俞白同学是真心对待大家的,没有什么私心地在为大家的生命考虑,但是深受民主思想浸染的他们还是选择了更加附和社会价值观的方式。 这就是舆论高低,道德高低,这是无解的阳谋。 这会总不可能有人支持“青云道友一言堂”的选项。 而就在安芷生雄赳赳气昂昂地宣布结果,并重新将存在感削弱到低谷的杭四男高的陈部孝几人重新拉起来,将“代表小组”的人数结构更改,变成了三校均等的局面,以后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平等公开地讨论,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想法,隐约就有了民主领袖的做派。 每个人都有决策权利,那么就是每个人都没有,办事效率低下不说,还会可能造成离谱事实的操作,例如大嘤帝国的脱欧公投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俞白就默默看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待到木已成舟变成既定事实,黯淡灯光下的五楼,所有人忽然听到了突兀的钢琴声。 众人一愣,然后都变了脸色,有人已经喊了出来。 “是四楼音乐教室的幽灵音乐!” “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俞白同样一怔,然后就凝神感应。 音乐从响起的那一刻,就立刻放大到无数倍,学生们只感到耳膜针戳的疼痛,不过几秒就有人大叫着痛苦倒在地上。 那音乐加速轰鸣起来成为浪涛之时,尖锐愤怒的女声在人们耳边诅咒:“大胆……居然对主人……” 俞白眉头一皱,这家伙,原来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公投”动静,而明悟出结果后,大概就是对俞白本人不利,女幽灵懵懂的怪物野性不能,立刻就爆发出来。 该说这只女幽灵是好还是不好呢,在上次伊莎贝尔的杀意下,俞白替它拦下来灭顶之灾,轮到这回俞白受到“攻击”,它居然还会护主心切。 可说到不好,也太没眼力见了,这个时候你发河东狮吼……声音还这么阴森森与鬼片无异,不就更衬托出安芷生的做法正确,自己是个切开来是黑的反派吗! “闭嘴!” 俞白带着一丝火气地吼道。 灵力顷刻震荡空气,引发出狂风,俞白附近的桌椅脆弱地裂开飞出,即使没伤到人,也把所有人吓得够呛。 女幽灵的威胁消失了,但所有人心有余悸,真切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力量,面对怪物可以秒杀,面对他们,何尝又不是一种面对蝼蚁的俯视? 那些在女幽灵的威能下倒地的学生被同伴扶起来,耳朵流出细细的血线,恐惧地看着站在中心的俞白。 安芷生如是,恐惧地望着,她刚才可是离得最近的。 一场意外,磅礴的灵力无差别地震撼了普通人脆弱的耳膜和心灵。 “怪物。” 压抑的氛围中,有人小声说。 宛如石头投入湖面的涟漪,扩散开来。 大家下意识惊恐地想要去找是谁在这个时候大逆不道,居然还敢激怒人家? 回头四顾中,又连忙看向场中的男人。 那是担忧,畏惧,疏离的眼神。 俞白歪了歪头。 在今日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小道就在传了。 青云道友“异化”的故事。 “女人们是很会从琐琐碎碎的事情上调制出微妙的毒药的。” ——霍桑《红字》 伊莎贝尔依旧在外围看戏,俞白慢慢地,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帝艺,杭二职,杭四,陈部孝几人冷眼旁观,他知道有猫腻,可能如何? 不管是有预谋还是意外,还是在最初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终究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众人的眼神俨然在说:他也是怪物! 俞白笑了笑,朝外面走去了。 在一区教学楼的五层,偏离杭城市中心的城区和郊区的交界,重重包围的校园里,俞白在避难教室遭受到了让许多人措手不及的状况,尤其是一路跟随来的姜珂,后面依靠俞白而得救的王优乃,陈青青等人,她们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帮助了大家,所有人都要靠着对方的能力而好好存在这里的男人会突然因为莫名的氛围和诡异的事情走向而变得像是在了对立面一般。 俞白阻止了她们或许会发生的疑问,作为当事人的他,当然是不会如表面上淡然接受的,但当事情真的降落发生,现实便是现实无法辩驳,俞白的心情竟然是非常的平静,他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使用出超凡之力,可能就在潜意识掠过了这般的场景,而随着情况的不断凶险和不可控,他也越来越脱离了这个身份,变成了更高层面上杭城异化灾难局面里的超凡一员。 换句话说,的确,俞白他是逐渐的,并非常敞开地表现出了,和徐彬,张青葵,胡遥香老师他们不同的面貌,两者已经彻底的不是一路人,在和平时期可以佯装铺盖的外衣也无法在当今的灾难下维持,从骨子里就无法如真正的老师和同学们一样相处在一起了。 这是注定的结果。 所以俞白走出了教室,任由事情发酵且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这终归是内部幸存学生们的事情,再如何沸腾,也只会在狭小不宽阔的避难教室里,限制在短短的两层楼里。俞白又不是真的不会管高中生们的死活了,就像不久前和伊莎贝尔的对话里所说的,物资是否够用,比较挥霍的方式去方法食物,对于目前的紧张有可能延长避难时间的局面,是否会存在冲突和风险,但是俞白还是按照比较感性的一面去做了,第一天,在全国讲话的鼓舞气氛里给大家算是吃了顿好的…… 什么“RRC第九课会如期抵达”当然是美好的愿景,但最坏的打算不是没有,就算往后真的出现了巨大的困难,俞白还是可以去其他地方,校园内外搜寻物资的,并不会真的失去掌控而造成如同外界一般生灵涂炭的场面降临到一区教学楼的上方。 幸存的高中生们想要怎么管理或者掌握所谓狭小空间里的话语权,“民主自由”,就放手去好了,俞白归根结底,是不在乎的,也很难在乎起来。女幽灵还在他手里,并且可以看出非常听他的话,依靠着本就超高位格,已经进化了能力的“剑气”,俞白非常期待后续能给他带来的更多惊喜。 而在目前看来,他还没有太多地方去验证剑气的效果,但在危机四伏,可谓随处都能变成试验场的校园局面,俞白就更加放心了。 除此之外,RRC第九课的超强修行者,自述拥有A级“机械之心”的伊莎贝尔——俞白当初得到的邪灵“剑气”,也不过是被那两个卧底在杭二职的缝合怪和机缘者被评为A级而已,俞白从吞下剑气,在这之后获得的能力和际遇自不必多说,A级邪灵的强度哪怕会高于受到过人工处理并且威胁大幅减弱的A级,那威能想必也是极其恐怖。 这一点从伊莎白尔的凭空飞行,速度堪比百公里的汽车,手掌心能够发出毁天灭地的超电磁炮就可以看出端倪。 在两位互相透底中,即使少女说了许多“保密条例”的官方话,但俞白大概能够推测出少女的S级修行者的评价来源了,既然名为机械之心,极有可能少女的身体已经被封印物遭受了机械化的改造,并且是远超地球原本的科技,达到了科幻星际旅行当中那种描述的文明黑科技的程度。 能够离地飞行,畅通无阻……是拥有着反重力装置?俞白无从过多确认,而伊莎贝尔轻松地不断发出能量炮,质量一定是守恒的,那对方内部的灵力来源就相当蹊跷,同样拥有灵力一段时间,当然时间尚短理解谈不上深刻的俞白不能断言,但完全可以确定那种程度的能量炮随意发射,消耗的灵力是个恐怖的数字,由此俞白联想到了妇联中的某位富人公子哥,暗香机械之心不会是什么核动力炉吧? 那岂不是很威胁,千万不能惹对方生气? 亚雷,那家伙一直保持三无的性格,不会就是体内藏着颗核弹的缘故吧?! 话说回来,虽然三无核弹少女(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讲话,以政府代表的身份发表感言,甚至还有隐约看戏吃瓜的幸灾乐祸之感,但俞白明白对方在立场上天然地和自己站在一块,只要他开口,哪怕三无少女怕麻烦,不喜欢,但只要不会真的违背人道和幸存者的生命,对方都会配合自己展开工作。 …… 教学楼外炮声隆隆,火光不时闪烁过夜空,在青云道友这边陷入意料不到局面的时候,杭城的政府解救行动也正在加急加紧地展开,当首相宣布,发表全国讲话的时刻,在下午官方网站推出具体进攻计划之后,在今晚的这场军队联合多部门多国家的救援行为,早已正被外界无数人关注着。 城外,一场只属于非自然现象应对局高层知晓的绝密行动悄然铺开。 在远离那些炮火集中的区域,一条相对安静黑暗的道路驶过了数量装甲车,当开到路灯仍在运作的杭城内部时,这支队伍甚至关闭了车灯,隐蔽行动到了极致。 没有人说话,没有意外出现,装甲车在路上除了碾过几只不开眼的怪物,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路线顺利到出奇,或许这本就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通过情报确认好千挑万选,不会引发动静的路线。 “彭”,“彭”,“哒哒哒……” 仅是开入杭城市区,阻挠变多,装甲车队伍才在后半段路程中不得不开火,但也十分克制和吝啬,两发炮弹和一梭子机枪,迅速解决了一个比较大的黑影后,就融入了一片路灯失效的黑暗地带。 三辆装甲车打到目的地后,在原地接起建议阵地,车上下来了动作利落,训练有素的一群黑衣战士,他们每个人都蒙了战术面罩,在迅速下车后在指挥者的手势中分成了A,B两支队伍,望架势,是很显然的B组留守,A组前进执行任务的模式。 一栋好似废弃的公寓大楼,是这群RRC外勤队伍的目标。 作战士兵们警惕而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公寓楼,除了作战靴踩在地上的坚硬声响以及枪械的金属摩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A组就位了。 士兵们越过栅栏门,上楼梯,警戒,枪口摆开杂物和窗户,来到了一扇门前。 所有人在为首者的动作下默契地停了下来。 ……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407. 这个老旧的数字刻在门牌上,已经分辨不清它建造之初的色彩,这简单的印痕既不特别也不暗含隐喻,但它仿佛有种魔力一般,齐致地吸引了所有人。 A组的外勤人员们不知觉汗流浃背,莫名提起了嗓子眼,他们被征调过来,并不清楚具体的任务细节,也不允许被知道,他们只是被下达了“抓捕”某样事物的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他们要抓捕的目标是什么呢,是人吗,还是别的东西…… 一名年轻的外勤吞了口口水,他叫王子文,去年还是一名留学生,然而在国外他得知了家里不幸遭受罹难的消息,而紧接着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接待他的不是殡仪馆人员还是穿着西装外交部,传闻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把他又带到了像是审讯室的小黑屋,之后出现的穿着从未见过制服和标志的人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王子文能获得家中遭难的真相也是由于当时诡怪的特殊性,必须从他口中调查一些事情,而成为了“诡怪事件受害者家属”的他在巨大的冲击中浑浑噩噩了数个礼拜,这在回国后将家人下葬后达到了巅峰。 最后因为他这个个案的特殊性,当初一开始告诉他RRC存在的男人跟他讲正在招人,而受害者家属是优先选择的对象,王子文没有过多犹豫,失去了一切生活目标和梦想意义的他立刻选择加入了进来,于是他一边按照组织要求,表面维持着留学生活,一边在热血的征兵宣传中报名成为一名光荣的RRC战士,一路表现优异到达现在的位置。 然后是杭城突发灾难,王子文在杭城的RRC总部稀里糊涂地紧急调入,来到了此时充斥着诡怪和受灾平民的杭城。 在刚来时王子文是紧张中夹杂着期待,常年训练所带来的使命感终于要实现的感觉,即使作为内部人员也被保密,但他们肯定有各种小道消息,知道杭城现在的严峻情况,里头可是有着不知道多少万人等着解救呢! 而没想到一路进入杭城,没有去那些酣战激烈的防线,确实到达了这片诡异安静的地方。 他盯着门牌数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分神瞅眼同伴,发现那些平日吹牛的前辈们也个个压喘着气,他才握紧了手里的枪,唯有这个东西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 自从进了这栋公寓后,心里就老是觉得不对劲…… 此起披伏的喘气声,越发粗重…… “彭!” 一切杂乱不宁,被带队队长王腾一马当先地一脚踹门而打破。 王子文猛地收束神经,端起枪随着人们鱼贯冲入! 他们像是一团炽热即将爆发的火球,倏地闯入了一片湖水,熄灭了。 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反抗、弹雨、埋伏,一样都没有,一群人冲入房间,迅速塞得满满当当。 只有一具尸体迎接着他们。 王子文耳边听过了几声同伴喊叫的“RRC!”“放下武器!”等等,他绷着身子,直到松懈,竟一下感觉比冲刺百米还要累。 这就是真正执行任务的感觉吗? 队长王腾和副队长高光两个高冷脸地看向地上中年男人的尸体,一时都沉默地没说话。 气氛反而压抑,外勤们也不敢贸然行动,各自站好了警卫点时,高光吸一口气,率先大步踏向尸体,蹲伏检查。 “没错,是他。” 高光低语道,“身份符合,已经死了。” 不止是死了,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以上。 王腾一脸不可置信,既然是三天就死了,为什么感应器还会有反应? 今天传递过来的生物信号,是谁的? 王腾和高光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底里的意思和蹊跷。 “你们先在外面警戒。”王腾开口对着外勤们说。 “是!” A组五个人依言利落离开房间,既不犹豫也没有任何提问。王子文倒是想提一嘴,不过关系好的前辈一个凶狠的瞪眼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王腾和高光,以及那具叛徒留下的尸体,两位带队队长才像是刚刚放杜祁松来。 “怎么样?” 王腾询问状地对着高光说道。 “还能怎么样。”高光保持蹲伏的姿势,隐隐的尸臭使他有些厌恶,“只能如实呈报了。” “东西有找到吗?” “没有。”高光已经摸过了叛徒的全身,乃至皮肤下的差别都没放过,摇头道。 “他偷走的东西至关重要,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王腾皱眉说着,便和对方一起在房间内进行系统的搜索查证。 然而随着时间的进行,两人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东西”不见了! “该死!”高光回到原位,咒骂起来。 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抓这群可耻的混蛋,他无法接受没有所获的结果,也因为这是一件涉嫌世界范围内的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内部的丑闻性质事件,所以他们的首要义务还有不让当地RRC知晓内情。 抵御神选之地的防线本就岌岌可危,不能再增添更大的震动了。 “到底去哪了……”王腾也是烦闷无比,但长年累月的经历让他保持冷静,“高光,别留恋过久,收集完信息,销毁尸体后我们撤了。” “等等!” 高光忽然说道,双眼盯着紧闭双目的中年男人的头发。 “这里……” “该走了高光,黑熊他们还在拖着军队。” “我有了发现。”高光语气一变,他刚才留意了中年男人的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没放过,但却忽略了对方压着的脑袋后侧。 王腾上前想拉住高光,“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来找那件的东西,其他发现能有什么用处……” 他抓了个空,高光先一步探身,王腾看着高光翻倒尸体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这是……” 高光睁圆了眼睛,“六感接种?!” “这是激进派还未完成的试验技术……” 激进派,并不是一个正式公开承认的称呼,这是一群由RRC内部狂热主战的军人们自发聚集联络的派系,也是俗称的鹰派。对应的自然有着偏安稳守成的保守派。 “耶夫斯,陆战队少尉,二零一七年调入对策局……这人明明是与外界投降主义勾结的叛徒,怎么会有激进派特有的,甚至是核心成员才会自愿试验的身份印记……” 高光语速加快,兀的,他想起什么,说道:“王腾,你刚才说销毁尸体?为什么?不是应该封存带回去吗?” 高光想转过身,却连完成这个念头的动作都没启动,冰冷的触感就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恶意汹涌袭遍大脑,顺着脊柱蔓延全身,高光面如死灰。 他僵硬地,一点点挪动身体,转过来看向了同伴。 王腾面无表情地举枪对准他的眉心。 “高光上尉,我给过你机会了。” “你……” 高光几乎张裂了眼眶,咬碎了牙齿,“不可能。” “这个叛徒,是你们的人……你们,激进派……” “抱歉。” 王腾脸上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情绪。 “……” 高光死不瞑目的表情狰狞地瞪着对方。 王腾仍旧无波无澜地平视即将被他处死的多年好友,手按住了扳机。这一刻,房间寂静无比,两人的神情与立场颠倒,仿佛王腾才是正义的一方,而高光是被戳穿阴谋恼羞成怒的卑鄙间谍。 “……” 公寓外,独坐在门口的一具苍老尸体忽有感应似的,又只是才醒过来,尸体悠悠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看向了天空。 砰! 公寓中骤然传出一声巨大的枪响。 传到了很远。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宛如一个信号,随着这一声枪响,死气沉沉的公寓陡然活了过来。 王腾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事物……然后,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大量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门外脚步凌乱,各种吼声,呼喊飞掠,不停的开枪伴随有巨物搅动的轰鸣,咔擦,哪里的骨头断了。 王腾晃了晃脑袋,他继续举着枪,为了完成任务,完美地朝前方射击。 砰!砰!砰! ……砰! 躺在路边的尸体苍老而病态,可看出生前一定是老者年老体弱,甚至连听力都好像不行了,活过来的尸体身体一半伏在公寓的路边,下半身浸湿在恶臭的下水沟里,沟渠中缓慢流动过不名的肮脏液体,它无动于衷热烈的枪声,背靠灰墙,麻木地望着阴云的天,一丝路灯光漏下来,尽数在那双空洞没有生命的眼睛吸进去了。 黑红的血水缓缓流淌过了它的头颅边…… …… …… “杭城新闻,杭城新闻,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我们收到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在刚刚,奋战在前线的‘猛虎’部队,传来了噩耗……” 摄影师杜祁松奋力在直升机的狂风中稳固着镜头,对准着多年的搭档,而机器前一身OL装扮肃容以待的女人没有辜负他的努力的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地对着话筒说出了临时的发言稿。 这里是杭城城外,距离解救总攻行动的前线只有数公里。 而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摄影师和记者,则是在之前多起超凡事件中活跃的电视台新闻两人组。 他们自从上次血色木偶酒吧的突然官方袭击中,就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和考验,而在新闻人的操守和坚毅的品格下,居然以平民的身份和能力继续进行着酒吧现场的报道。 杜祁松至今都还记得书梅纱在一楼舞池的废墟中,匍匐靠着墙壁,满身脏乱,脸上乌漆嘛黑的,在仅有的信号手机里,打出的那一通电话。 向他们在台里的领导请求,确认,是否会同意报道出真正该被世人所知晓的真相。 在酒吧事件的最后,杜祁松还与歹徒进行了英勇的搏斗,最后书梅纱和杜祁松气喘吁吁地在办公室里当然得到了RRC和警方的解救,他们阻止血色木偶成员销毁文件的行为自然无法大张旗鼓地宣扬了,甚至杜祁松和书梅纱经过简单的讨论后一致决定隐瞒他们的动作,因为若是让那些特殊部门的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必然会把相机和随身携带的一切物品都销毁了也说不定。 所以在书梅纱拉着恢复后的杜祁松离开办公室,采取素材完毕,走出酒吧的时候,是伪作成了普通套路的酒吧无辜客人的。 所以在后来,他们就不知晓那些文档和文件最后对RRC所带来的关于血色木偶情报的关键之处了。 不过幸而他们的确成功的将一系列素材上交到了台里的老领导手里。 老领导没有辜负两人辛苦的冒着生命危险的努力,也没有食言,的确将素材整理之后,选择在了一个黄道吉日,进行了电视台的放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标题为“隐藏在社会之下的绝密真相”揭秘临时节目,仅仅放了个开头,画面开始闪过酒吧里的枪弹和火光的时候,就被强行掐了…… 更上级的存在直接问责下来,老领导人证物证都在,百口莫辩。 老领导倒了。 这是书梅纱和杜祁松完全想象不到的结局,他们印象中在台里一手遮天的上级,遇到更高级的存在,居然也只是一个话的功夫,就直接被请去喝茶,然后上交所有证据,光荣退休了。 老领导唯一“退休”前能够反馈给两位下属的,就是一人全部把责任担了下来,没有把书梅纱和杜祁松和供出来,只是说是自己孤意推行,素材来源守口如瓶。 这也导致书梅纱和杜祁松如今依旧可以在电视台中工作,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在老领导退休前的安排下稍微升了点职。 酒吧事件对于书梅纱和杜祁松的冲击是巨大的,从此,他们依旧进行着新闻工作,不再去折腾非职责和能力之外的事情。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心灰意冷和头闷在沙子里装起鸵鸟了,尤其是书梅纱,属于是接受了现实。 明白了既然在这个体系内,是不可能跟这个体系对着干的。 杜祁松在下班后的居酒屋中到时恢复了老油子本性,喝着酒除了惋惜老领导,就是无所谓的样子,偶尔瞥过一旁沉默喝酒的书梅纱,就知道这个多年的同事内心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趋向于平静了。 再然后,他们就接到了目前的这份任务。 职务有了上升的书梅纱和杜祁松本在杭城出差学习,得知在杭城发生的灾难后,本就要立刻返回,最后也是在政府拦起的全城封锁线前望而却步,经过焦急的等待,而当政府的总攻消息放出来,并且松口了一定程度的有分量的媒体报道,书梅纱立刻强势地从总台处接过了这份任务。 身为原籍在杭城的人士,书梅纱和杜祁松倒是责无旁贷。 “大家好,我是前线特别记者书梅纱……” 而就在杜祁松扛着的摄影机面前,书梅纱收起出道时成名的甜美,严肃进行报道之时,突然从旁边冲过来的一个男人。 男人几天没睡好的样子,双眼通红,却动作有力,裹着破旧夹克,一把抢过了话筒。 书梅纱根本没注意,一时不慎哪里反应得过来。 “第三代主战坦克10式被打爆了,我在现场,所以是真的。”路人神态癫狂,说话飞快地喊道。 “可以看到画面上,对,履带车上那些黑炭,竟然是坦克残骸,作为资深军事迷,我清晰记得10式主甲板上的花纹,化成灰我都认得,它已经是灰了……” 自称军事迷的路人像模像样地宛如记者地向镜头展示了身后一辆开过的履带车,估计在旁边蛰伏内心排练已久。 嗯,他的表演马上就被周围数不清的军装人员打断了。 看着被拖走的男人,杜祁松惊魂未定,书梅纱整理了下衣物,就马上重新调整好状态面对镜头。 愁云惨淡。 深夜的光线黯然,这是一个沉重阴天后的沉重延续,漆黑如墨的天空与人们的心情一样,城外临时搭建的沾点混乱而嘈杂,充斥着大量的直升机降落的风声,人员奔跑,车辆轰鸣的噪音,帐篷起伏的前线站点没有漏进光,全靠着射灯打亮全场,地面上到处都是晃动的剪影轻抚着女记者。 无数的事物正因遥远地方的一场巨大失利而暗潮预卷,那是即将波及极深远的风暴,也是灾难,能嗅到一丝风向的人物,已然恐惧得发颤。 “……据悉,‘猛虎’部队中最年长的士官已连续服役十六年,是最早也是坚持到最后的军队编制之一,战功赫赫,守卫着我们的疆土,但在今日,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 “本台再次确认了消息的真伪,猛虎部番号被宣布除去指挥系统中,这意味着……(长达近一分钟的沉默)……” “我们失去了那些英勇的战士们。” 即使在深夜,很多人都把视线落在电视机上。 眼神震惊而懵逼。 坦克化成灰? 死了一个部虽然不知道多少但一听就很多的人? 那是啥,真不是拍电影吗? 军队不是公务员吗,这么危险了吗? 突然之间,许多处于和平安乐社会惯性的观众们还有点怀疑真的在二十一世纪,是不是回到上个世纪的二战了。 现在发生在杭城城外的,已经是常人绝见不到的景象。 书梅纱望着混乱的营地,有些熟视无睹。 远处,枪炮的火光一刻不歇。 然而,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观众朋友们,就在刚刚,我们成功解救出了一位平民!” 杜祁松敬职敬责地扛着机器,跟随快步移动的书梅纱,在营地穿梭,从前线那个方向的车辆和人马来回不断,他们非常眼尖地抓住了几辆军车,除了下来的受伤士兵,还有穿着便服的市民。 白色的医护人员马上接手,把人抬上了救护车。 报道告一段落,中途休息。 “书梅纱,怎么不跟隔壁台一样报道解救出了几百位?那样评价和流量才会好一些吧?” 杜祁松擦了擦汗水,喝了口水,对着同伴说道。 书梅纱同样抓紧时间吃了口饭团,“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流量,收视率现在哪个台只要是对着杭城的都爆了吧?然而你看看那些所谓的官方披露的几百位新鲜救出来的人……个个都不成人样了。” 杜祁松陡然沉默。 他们都没去看营地深处,一个被隔离开来,一群士兵把手的巨大帐篷,俨然密不透风。 丝丝奇怪的吼叫从帐篷内部传出来。 “哎……” 杜祁松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两人继续开始工作。 电视台的新闻仍在放送,画面显得忙乱,一会画面转为安静的演播厅,优雅的主持人不复从容,脸色苍白地坐在位子上,一会是前线的转播。战车和呼喊、隆隆的引擎轰鸣像是混合组成的庞然大物,压着和平年代的渺小记者和人们瑟瑟发抖。 “观众朋友们,信……滋滋滋,信号越来越,滋,不好了……”“一分钟前,所有的媒体组织……收到了强制离开命令……”,“什么?军队似乎要撤退……” 一个大兵按住了摄像,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直播啪地就掐掉了,很快。 前线转播画面随之陷入了黑屏。 244.夜战 全身都在疼,好疼。 王子文稍有意识从漆黑空洞的虚无中盘旋而起时,便只有这样的感受。 在那之前,他仿佛在一条没有尽头,没有边际,分不清上左下右,失去了空间和时间的世界里,然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甚至连感官和疲劳都失去了,感觉都到了走到让人发疯的地步。 ……王子文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一名RRC的外勤战士,成绩优异,平日里伪装成杭城的留学生,好吧,他本就是留学生也确实在每日学习完成课时作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RRC外勤人员,基本没遇到过正式的战斗,只是偶尔会进行行动配合的辅佐工作,而就在他觉得会以这样的边缘职业生涯直到研究所结课毕业,拿到不少人会艳羡的杭城知名大学的硕士学位,任务就那么突如其来的来了。 专车接送,穿上作战服,发枪,几分钟的任务熟悉和注意事项……根本没有什么任务介绍,只是简短的几句话而已。 一切听从指挥,抓捕目标。 就这样他来到了已经全国大事件,引发世界关注的杭城,在一群陌生的队员和仅有的熟悉前辈下,闯入了一栋昏暗的公寓。 后面发生了什么? 王子文的意识在没有边际没有时间的世界中空荡孤独,茫然无比地走着,不断回忆着生平和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来刺激自己,不让自己就那么放弃沉沦到黑暗中与这片虚无融为一体。 王子文感觉灵魂深处闪过了枪口的火光,飞扬的触手,摄人心魄的眼珠……轰的,队友扔出的手雷爆炸了,发出巨大的热情和光芒。 麻木行走着的王子文看到了前面的光亮。 有光。 黑暗中的光,宛如三天三夜困在沙漠中的人看到甘泉,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动机,王子文奋尽全力地朝那束光跑去。 就像他冲向被火光照耀的队友。 是的,队友引爆了手雷,只剩下上半截身子。 对方和某样漆黑的缠绕触手的事物拥抱在一起,绝然地朝他大吼。 “轰!” 麻木而惯性持续着的,记忆里的手雷的光与眼前虚无世界的光重合了,甚至于在他扑出去的那一刻,连声音也同步到了一样…… “轰!” 王子文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 “哈!呼呼……呼呼……” 感官回来了。 王子文从故意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轰!”“轰!” 然而,那种手雷爆炸的轰鸣却没有停止,而在耳边幻觉似的一重重激荡。 王子文涣散的眼睛懵懂地看向周围。 “死了没?!没死就起来,战斗!” “医护兵!医护兵!他妈过来!” “这家伙没死!” “长官,我是医生,不是医护兵,是从隔壁县中心医院委派过来的志愿者,这点我还是想跟您确认下,是在是不好……” “他妈废什么话,能不能救?” “哒哒哒哒!” “河队长,怪物围过来了,还不撤退吗?” “能救!不,他没什么事!” “撤退你吗,给我打……” 乱七八糟的声音和画面像是一锅乱炖的汤,直把王子文的脑海和身心搅得七荤八素,泛起无数的恶心,配合着身体的疼痛,他“哇”的一声,还真的侧头吐了出来。 那名隔壁县的志愿者医生刚伸过来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靠,这小子是新兵!上了战场居然会吐!” 王子文看到,一名一米七左右,并不高却身形敦实,红脸粗糙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可靠,一边打了一梭子枪,一边朝他戏谑道。 “河队长,我们也都没上过战场啊!” 有陌生人的声音在旁边搭腔,场面像是杭城的年轻人们在随意的某个电器商店门口,靠近着地铁展台,七零八碎的讲话。 王子文吐完后,感觉舒服多了,意识也变得清明。 “哈哈哈哈!老子也是第一次!” 红脸男人笑着把手里的自动步枪的子弹打完,然后也不换弹匣,竟然直接扛起身旁一个机枪手的备用轻机枪,怒吼着冲了出去。 “长官,这位军人小哥的意识恢复了,瞳孔聚焦了……我靠!” 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一身白大褂,最外面却套了件防弹背心十分喜感的志愿者医生摸索着王子文的脸,刚醒过来的王子文自然随男人的手折腾而没力气反抗,而医生刚回头说完,看到队伍的中心人物就这么英勇地冲到了最远处,吓得直接就是爆了粗口。 “这到底是……”王子文尝试着想起身,他几乎仰躺的姿势使天地依旧陷入某种不稳定的眩晕感中,而一动弹,砂砾的粗糙摩擦感便在他的掌心和身体上刺痛着,他咬牙坚持着撑起来,总算瞧见了自身的处境。 他在一片废墟中,周围全是倒塌的砖石和残次不齐的楼墙,仿佛是一栋烂尾楼然后遭到了冲击破坏,只剩下露天的一半了。 身边站着十几个穿着军队陆军军服的人,全是男人,年纪面孔各不相同,来不及去细究那些臂章上的衔级,他吃痛地闷哼出声,然后看到了全身疼痛的来源。 自己身上的那一套作战服坑坑洼洼,像是被野狗财狼全部啃噬过了一遍,而透过破损的密密麻麻的洞口,能看到浸出血水的皮肤。 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难怪这么痛! 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他的队伍呢? 前辈呢? 王子文着急四顾,却哪里还看得到那些熟悉的面孔,连夜紧急召集的秘密小队,像是一场短暂的梦,一群人突然的聚拢在一起,又突然的全部消失了。 只有自己身处于灾难的杭城这个事实。 周围的地形和面貌,在夜色里并不好辨认,只能通过激烈的枪口火焰和战术手电筒的照射,可就这么点扫视功夫,王子文就可以确认他已经不在那栋诡异的公寓了。 “你这些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的,不用紧张。” 那名很有博士教授风采的志愿者医生对他说道,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在战斗一线的环境里对方显然不是那么适应,只不过面对患者的职业习惯让对方还下意识地安慰起了他。 “我怎么伤的?我在哪?我的队友呢?” 王子文发出了灵魂三问,但更多像是废话。 “不知道啊,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在这里了,同时身上带伤,昏迷不醒。”年过四十的医生拿出了一些绷带和酒精,开始帮他进行简单的处理,眼睛忍不住一直在瞟另一侧的战斗情况,感觉对方也俨然代入了王子文是新兵的角色,安慰道。 “这里是杭城的岩路街道,已经深入城市有一定距离了,最前线了吧。”医生继续说着,语气有点敷衍,“发现你时只看到你一个人,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也许是和你的同伴走散了吧。” “是吗……” 王子文视线偏移,已经开始不会在心中升起多大波澜的炮火和枪鸣持续地炸响,这两个班规模的军队陆军结成阵地,死守着这一片有着一定高度和地利的残破楼房废墟,百米外的坡道上,交错的黑影鬼魅地朝这里汹涌而来,令人生厌的兽吼在黑夜中时刻挑战着人们的心理防线。 局面并不难懂,他也通过医生的话语和刚才周围人的讲话及环境判断出来。 杭城的解救行动中会有大量的军队正式部队进入城市,而王子文他们完全是属于特殊的一环,是比那些各国支援队伍还要特殊的部分,可以说是无人知晓。 王子文明白不能依靠这些人找到队友们的情况,在单兵的理论考试中,当陷入落单和与指挥失去联络的处境,就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了。 王子文深吸口气,感谢了医生的简单处理,对方说的没错,他身上的疼痛感已经大幅减弱,或者该说是习惯吗? 不管如何,相比在那个没有边际没有时间的虚无世界中如鬼魂般飘荡,此时的五官重临,真实活着的感觉简直来之不易,完全不算什么困难了。 那名叫作“河队长”的红脸男人便是这两个班队伍的现场最高长官了,王子文不断握拳,尝试由轻到重地动弹手脚,恢复行动能力,同时也在不断将战斗环境加入到脑海中。 “该死,我的装备都不见了……” 王子文摸向后背和腰部的时候,都摸了个空,他就暗叫不好,而他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栋他也不知道方位保密的公寓出现在这里,随身物品丢失倒也不显得奇怪。 步枪,手枪,匕首,无线电,弹匣,应急口粮……身上的所有装备居然都丢了个干净,王子文检查起来就感到惊奇起来,几乎是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套破烂的衣服了。 仿佛是被故意这么做的一般。 “不对劲,当时到底是……我和前辈他们等在门外警戒,队长和副队长在里头……” 王子文努力想去回忆,捂住了脑袋。 “然后……怪物出现了……” 王子文刚刚清醒一些的大脑再次陷入混乱,一些残缺的画面拼凑和闪烁,始终无法变成完整的,“怪物很强,死了很多人……前辈……前辈为了掩护我引爆了手雷,前辈已经死了吗?” 王子文睁着眼睛,低喃道,“王腾队长……逃了出来,拉起了我……” 大脑越来越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炸裂,甚至若是旁边的那位医生男人回过头,便能看到刚救下的年轻小战士脑门浮现的恐怖青筋。 “我想起来了!” 王子文眼神忽然失去了神采,空洞一片,而嘴巴却仍在动,并且低声飞速的蠕动,仿佛某种古老晦涩的咒语发音。 “秘密要员的接应失败了……” “我们的任务不是‘抓捕’,而是去找一名藏着重要信息集合的RRC内部高层。” “那些信息重要到,甚至若是情况不对将直接射杀对方的程度,考虑到异化的情况,所以使用了最严厉程度的预案……” “然而,一切还是晚了,非自然现象应对局的内部绝密信息已经被诡怪派的智慧生物知晓……” “什么,智慧生物?诡怪中有智慧?”王子文的眼睛有一刻恢复清明,那双属于他的青年惶恐情感跳动着,然后很快被强行压制下去。 “一定要传达出去,这是王腾对着的命令……” “必须亲口,必须到了外面亲口告诉上级,不要透露任何你知道的迹象,不然诡怪就会知道,灾难的主谋就会察觉……” “模因。” 王子文猛地身体打颤,翻起白眼,从坐姿重重往后摔了下去,然后又弹簧般猛地弹起来。 王子文宛如跑了五公里负重一般全身大汗,眼神惊慌。 一摸后脑勺,已经磕到出血了。 可这点事在这个时候王子文已经完全关心不上了。 他心有余悸地回味着刚才的状态,那种无我,像是被人操控,陷入某种程度复读的状态,“这就是王腾队长最后留给我的手段吗……” “模因……” 模因,是一种在模因理论中文化传递的基本单位,被定义为文化的基本单位。 也就是人类传播信息的任何形式,通过非遗传的方式,特别是模仿而得到传递,都是模因。 “在诸如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在文明中的传播更替过程中的地位,与基因在生物繁衍更替及进化的过程中相类似。”王子文失神地念叨,“居然是这个级别的诡怪。” 在RRC外勤人员的精英进阶课程中的理论课有涉及到,当初王子文听得不怎么认真,但对这个概念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存在如此的怪物。那门课的考试非常松散,因为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RRC成员来说,组织是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会真的遇到或介入这种级别的事件。 “啪!” 王子文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从越控制越忍不住去想,大脑越来越爆炸真的要炸开的危险境地中解脱出来。 一旁的医生吓了一跳,他本来就对不远处的战斗胆战心惊,现在还有注意身边的家伙,“你,你没事吧?军人小哥?” “我没事。” 王子文喘着粗气,嘴角流下控制不住的哈喇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志愿医生大叔却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忧孤身一人,同伴全无的境地。 “你放心,肯定只是暂时的走散,现在除了东南方向的猛虎部队,其他位置都还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呢。” 王子文笑了笑,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他,那支临时的秘密任务外勤组,都死绝了。 “医疗兵!医疗兵!” 那红脸男人河的标志性吼叫响起来,“别继续给别人重复你那套安慰自己的说辞了,什么没有坏消息,要不是一个人没逃出来会取消番号吗?!” 医生大叔极为不情愿,但不得不缓慢匍匐地挪动过去,“太吓人了,二十一世纪居然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啊,怪物横行!”河队长打完了弹链,一把扔掉枪管滚烫冒烟的轻机枪,抄起步枪蹲下装填弹药。 “还能救吗?”河队长说道。 医生大叔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心跳了。” 躺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开始和河队长搭话的年轻人,此时对方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躺在冰冷的废墟上没有了一丝动静。 河队长还能记起对方询问他能不能撤退,并表示自己也是新兵。 这家伙,是想早点回家的。 面容粗糙,在军队陆军属于为数不多真正受到过多年职业训练捶打的下尉士官长河星,耷拉下眉毛。 “一群混账官员,几十年来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国家,突然让我们打一场强度这么激烈的仗,还是夜战!” 河队长大大咧咧地骂了起来,那样子,很显然是在针对以首相为首的高级政府官员。 “只为了自己的政治资本和名声!这是可以着急的事情吗,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后勤都没有跟上!” 河星一骂起来就不过瘾了,指天骂地,恨不得当场给首相老头那来一梭子,而还在旁边紧张望着战况的医生大叔拉住男人的臂膀,“别骂了啊长官,怪物要来了!” “我知道!” 在其余十几名士兵窝在掩体后面就是不出来的,只敢浪费子弹般的扫射中,河星也是无可奈何,“怪物只是几个会喷射毒液的变异虫人,只要不命中皮肤,毒液打到衣物上是没有事的!也打不穿我们身上的防弹衣!” “对方的隐性特性很难缠,但是速度不快,我们需要强攻过去,谁跟我一起?” 周围一时没人应声,十几名普通军队陆军公务员操着标准的训练科目躲避姿势,进行无效射击,下尉大哥,你说的道理我们都懂啊,大家都是考试进来的,打了这么久,谁看不出来对面几只怪物的特点啊。 问题是,谁敢上啊? 打到衣服没事是没事,但是万一擦到皮肤了呢,头盔下的脸,战术手套和作训服袖口的手腕处……再小的面积也是露出啊,没看到您身边那位同事,不就是被擦到嘎了吗? 目前这处前线阵地上的士兵情况,或者说整个这次夜晚进攻杭城的军队情况都已经被刚才河星的话概括出来了。 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惨烈战斗的意识和决心,包括上层,由上到下都是久疏战阵,除了一小部分保持刻苦训练和特殊任务的精英战士,其他士兵们都可以说是普通公务员好不好,待遇再好这么突然的也不能玩命啊! 这就导致了一开始的装甲机械化部队从城外开进来,推入到一定程度的战线,前期表现还是比较顺利的。 而当范围变广,战线拉长,导弹炮火以及坦克装甲的数量不够平铺推进的时候,小股部队分散作战执行或解救或坚守任务的时候就开始遇到了重重困难。 “河队长,呼叫轰炸支援吧!” 有人喊道。 “我特么都喊了十几遍了!”河队长在没有得到下属回应就按捺不住暴脾气,听闻后猛地把胸口的某个对讲机似的玩意扔过去,“你们都没看到是不是!不信自己喊!” “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这里是五一小队!” 那名士兵居然还真的打开喊起来。 “收到,这里是指挥部!” “呼叫轰炸支援,呼叫轰炸支援,位置……” “位置137,29,已经收到。”谁知那边的接线员居然比士兵还要快的念出来方位,其实很正常,只是一个城市的距离,在本土内的通信和定位自然非常精准,哪怕此时请求“轰炸”的消息都开始排队到不知哪里了。 “已经发送给空军,请耐心等待……” “怎么像在接客服啊!”医生大叔吐槽道,“不会后半句还隐瞒了‘您这边还需排队XX位吧’!” 对讲机保持静默。 那名士兵默默关掉了语音,和自己的红脸队长面面相觑,红脸队长的脸要更红了,眼看红温变高温。 “等空军的轰炸暂时不要想了,估计还要十来分钟。而且这里快要到市中心,轰炸许可能不能下来还是个未知数。”河队长沉着脸在掩体废墟中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往前推进一公里,而现在滞留在一半的距离上已经半个小时了。” “我们的任务时间不多了。” “战时摄影和录音都是一直开着的,要是不想上军事法庭,就别优柔寡断了!” 男人的语气严厉,让周围的士兵们都神色动了动。 然而,还是没有人选择出来。 连志愿者医生大叔的表情都尴尬起来,他是有点看不下去的,但好像没资格说什么,因为要是有人不负责任地抛来一句“你行你上啊,不行别BB”,他肯定是不敢上的…… 而周围的普通士兵平时都是打卡上下班,也就是时间紧急,驻扎距离近所以冲上了前线,他们在来时的路上早就有各种内部沟通消息过了一遍。 说不准,过了今晚,明天就有精英部队把他们顶替了,毕竟上面不是真的傻,知道现在靠普通士兵只会让情况变得冗长糟糕。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全部现场画面被复盘审查,那也是个高的先被撸了。 河星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他指名道姓地让士兵们出动,不管如何惜命和不情愿,他这个长官还是可以使唤得动的。 但他不到最后一步,不想做到这种人心背离的程度。 “我来!” 就在气氛安静了几秒,只有枪声零星地照样子打个几下,眼瞅着即将进入僵持极为不妙的,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响起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谁?” 河先是惊喜,转头看到来人,一下子脸色塌回去,“你啊?” 说话的人,正是王子文。 此时他身上服装破破烂烂,手上一个装备没有,加上起初醒来的丑相,实在很难有说服力。 “你个小子,见了点血就吐,还想逞强?连武器都没了……” “这里不是有吗?” 王子文一个健步,已经恢复了大半身体状况的他冲到了河身边,捡起了死去年轻人手里的步枪,起身目光直视河。 “你……” 河愣了愣,看看地上死掉的后辈,看看眼前崭新的面孔,点起头来,“可以!报上你的名字和所属!” “王子文,警察署特种作战。”王子文报出了RRC通常给他们这类成员准备的身份预案的其中一个。 “你丫的还是特种部队,姓王?” “那好,现在由你接替牺牲的装备枪械!” “是!” 在十几双情感各异的眼睛的注视下,王子文迅速换装上了陆战的装备,幸好那名牺牲的年轻人体型和他相距不大,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整装完毕,捡起地上的军用水壶大喝了一口,擦了擦脸,气势焕然一新。 “强攻掩护,交替前进,很简单的战术,懂的吧?”河队长看着王子文的样子顺眼了很多,端起枪,粗声询问道。 “知道,我从左边过去?”王子文完全不像是新手的架势,经历了一次极为深刻和特殊的生死经历,他好像对战场上的事物都变得沉稳和习惯下来,王子文无法知晓这是自身的天赋,还是接触公寓诡怪后这种特殊的敌人。 总之,王子文依旧感觉得到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但是他想到了王腾队长,舍身断后的前辈,不敢多想,但那一闪而逝的画面神奇地让他的手和脚平稳起来,力量充沛。 理论课的知识,训练场的经验,在一种奇妙的心流状态中与现实融会贯通。 河队长不明白刚才还在呕吐的士兵怎么一下子就面色坚毅,眼神紧张且稳当,像是进入了那种新兵蜕变成老兵那一刻的状态,但此时哪里会多管这些,见士兵干脆,直接道:“倒计时十秒!其余人火力掩护!” “收到!” “明白!” 咔擦咔擦的枪栓拉动,砂砾被作战靴用力踩成粉末,这里是杭城的岩手路,位于四月二十五日政府解救城市异化灾难攻势的前线,在废墟的大楼往下,坡道有怪物,后面是鳞次栉比的建筑。 路灯,射灯,战术手电筒,天上直升机的探照灯,各种各样的光束交叉在凌晨的夜晚。 视线两边的建筑远方,有同样在推进的部队枪炮火光,斜前面,有深入穿插的坦克装甲车的身影,也有战斗机的音爆。 坡道和怪物的后方,有住宅区暖色的灯光,模糊的窗户剪影仿佛一直有幸存者在招手。 整个北面杭城方向的城外,往杭城城内的攻势其实热火朝天,声势浩大。 “行动!” 一声令下,这一处的前线边缘阵地,小规模的战斗再次爆发。 相比较其他处的战火轰然,这里的规模和烈度,在失去坦克和装甲车的开路后,其实一点都不算高。 可同样使人肾上激素疯狂分泌,涌起全部的身心和意志。 当王子文跳出废墟,便是如此的感受。 当从昏迷中苏醒,重新投入到这片天空,这座城市的怪物中去,他立刻看到了前方那些鬼魅丑陋的虫人怪物,张开了嘴巴变异成的口器,并且立刻有紧随飞出空中的毒液。 根据两个班陆战的试探,这些绿色毒液构造和形成未知,但只要沾到,就会立刻死亡。 这也是减员一人后,十几人队伍不敢过多动作的原因。 推进侦查一公里,是队伍的任务,为了后续的更多部队的推进和路线掌握。 背后的大方略和具体进攻计划,王子文不知晓,也是很感兴趣。 他隶属于RRC,从一开始就和摆在明面上大规模的解救城市的军队不同,整个分部的RRC力量都集中过来,并且对抗在了各处隐秘超凡力量之处。 而此刻的话,年轻的战士只想试着杀掉这些诡怪。 “砰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 相比机密任务中公寓里的莫名未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诡怪,触手,大脑疼痛,无根底的疯狂,现在稍微回忆,都觉得那时的敌人是不是只存在于腻想。 这些都算小场面了。 王子文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勇气从何而来。 他记住了“模因”这个词,却没有再去深想下一层,他知道要等到了外面,才能去想,去做。 现在,要做的是扳机扣下去,枪械的有力振动反馈在肩膀,他冲的很稳很快。 弹药的硝烟掠过鼻尖,一闪就被奔跑的风带走,一旁那位河队长的动作和速度比他要勇猛和快速。 夜战,继续开始了。 刺鼻的硝烟在空中飘散,战斗结束已经快近十分钟了,那股垃圾塑料烧焦的味道和火药硫磺混合在一起,依旧没有被风吹干净。 火星哔哔啵啵地偶尔在地面上闪烁,那是炸药和子弹破坏过的地方,偶尔能瞥见到奇怪的黑色血肉,破碎的布料,被人为踩出来的地面痕迹等等。 宽可容纳两辆车并行,长百余米的坡道上的各种战斗痕迹触目惊心,但终究危险的战斗是告一段落了,空气的那股在黑夜下可琢磨的硝烟让或瘫坐在地或缓缓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有着短暂的安宁之感。 王子文则是捂着左臂,那里有一道豁口划开了作训服,让他本身就带着各种奇怪皮外伤的皮肤再次裂开来,汩汩的血水正渗出来。 他身上还是那份接替了某位牺牲年轻军队战士的装备打扮,待到拖着半截人躯和虫躯混合的恶心黏状物体到达焚烧点,他终于送了口气,跑出几步瘫倒在水泥地上。 “别逞强了,你这伤口再不处理小心发炎破伤风感染。”圆片眼镜的医生大叔来到了王子文的身边,手里打开医疗箱,按住了下意识挣扎的王子文的身体,开始重新消毒和包扎起来。 “谢谢。”王子文疲惫的神经传来一阵的刺痛,那是身上几处伤口传来的,和能够喷吐知名毒液的虫怪战斗中,能够活到现在,就说明身上就没有被命中关键的攻击,但是除此之外,近身之后并不是没有肉搏战斗。 在不久前河星发起强攻战术后,他和对方的确是来到了五六只虫怪的身前,但很快发现了棘手之处,子弹对虫怪的伤害居然并不致命,哪怕他们虫怪人身的躯体打成筛子,怪物依旧没有死亡,最后还是王子文发现了猫腻。 原来虫怪发射绿色毒液的时候,身体会进行膨胀和收缩,仿佛变成了风箱吞吐,由此他就猜测可能异化前的人类躯体对于对方来说只不过是工具罢了,真正的核心枢纽已经存在与毒液的来源之处。 事实也证明了王子文的猜测,两人和其余掩护队员不要钱的子弹扫射下,很快就发现虫怪的口器部分与其余部位的血肉之躯完全不同,居然钢铁般坚硬完全打不穿,而哪怕非常近距离的脑袋打穿了,虫怪也依旧没事。 这种反差的现象引发所有人的注意,灯下黑的理论在每个地方都是通用的,那既然虫怪其他地位如此脆弱,只有口器极为坚韧水火不侵,那么便说明对方的核心关键弱点就在口器内。 所以只有在对方发射毒液,口器大张的空档,陆战士兵们的射击才有效果。 但这样引发的战术改变也就让战斗上升了一个难度和凶险等级,王子文左臂的豁口便是为了躲避虫怪的攻击而强行翻腾剐蹭到了满地的碎石钢筋而受伤的。 甚至还有肉搏战,待到杀红了眼,河星直接抄起了步枪上了刺刀,简直就是二战古老的冲锋复刻,当然后面王子文便发现了这样战斗方式的好处。 在面对面的近距离战斗中,虫怪并没有显示出多大的优势,对方的隐身性能只要在进入短兵交接那就必然无所遁形,而虫怪除了能够喷射知名毒液外,力量速度完全处在普通人的水准,没有离开异化前的身体桎梏。 并且肉搏战发生之后,虫怪就容易急了,一着急发射的毒液其实更好躲避,然后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发动攻击几乎是一刀一个准。 所以看似是风险上升的不要命鲁莽之举,到到头来却是降低了难度。 “刚才的战斗你非常英勇,很厉害。”大叔医生手里动作飞快,嘴上由衷地说道。 他最为靠在最后观战的非战斗人员,自然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能目睹这场小规模强攻的全貌,到后面其他陆战士兵也无法进行射击了,毕竟怕误伤,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但是群殴的戏份中,仍旧是王子文冲的最前,明显区别于其他人。 “还好吧。”王子文勉力笑了笑,他呼吸有点困难,胸口处在刚才的战斗中有被虫怪撞到,还没有彻底缓过来,“全靠河队长。” “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粗犷的声音在几米外响起,河星作战服都是黑色的虫血,甚至脸上都沾着擦不干净,他的红脸虽然没有朝向这边,但也能够听闻到动静,男人一边倒上汽油,嘴里叼着一根烟,一边说着话,根本不怕万一抖个嘴巴,或者风大一点吹掉烟蒂,直接就会引火烧身的危险情况。 “王是吧,名字我忘了,反正你不错,一开始是我说错话了。” 河队长倒完汽油,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把烟直接扔到虫怪堆积的尸体上,他认真转头望过来。 大火轰地燃烧起来,几百摄氏度的温度净化着世间的污秽,那些永远沉睡的躯体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喊叫兽吼,只是在火焰中被缓缓吞噬化为灰烬。 空气中的塑料恶臭味更浓厚了,深夜的风应该是再也吹不散这股来自的诡怪的味道了。 河星干脆地对之前嘲讽王子文的行为进行了道歉,“你的战绩和表现我会上报上去的,放心,哪怕不属于一个编制,警察署的是吧,我报告一定亲眼看到呈到你的上级领导那。” 话语粗糙但蕴含着真诚,不管王子文的表现是否够格不说,光是他能够在危难和陆战小队陷入尴尬指挥两难境地的时候站出来,对于河来说就是非常大的人情和帮助了,要知道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什么?你说消灭怪物,解救杭城是如今在场每个城外冲进来的作战人员的义务和使命,哪怕隶属不同的部门和位阶? 那就别开玩笑了,没看到河队长的下属带的兵是什么心态吗,或者说大部分的作战士兵都没想过太多的奉献精神。 或许一开始是有的,在听闻指令和新闻,全国瞩目的时候,但是等到一开进城市,见到真实的怪物,看到各种各样诡异超出想象的异化的时候,普通士兵都打退堂鼓了,要不是有机械化现代武器开路,真要肉身推进,怕不是现在救援部队还在城外呢。 更何况,王子文在战斗中表现非常好,动作干脆不畏惧,该上的时候就上哪怕有生命危险,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来了都未必能挑出刺来。 “你们警察署特种作战的训练看来很用心啊?”河星感慨道,“你这虽然有些很生疏,但明显是有过下苦功和出自专业训练的,还是说就你很认真是例外?” “呵呵……”王子文一时不好回答,RRC的外勤训练自然是属于世界顶尖,毕竟这是和全世界各国高层接轨的,是和平社会下暗流涌动维持住人类秩序的防线,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和组织势力藏私? 所以在任何国家分部,受到系统培训的外勤人员都是受到足够发掘潜力的训练,王子文这般不同国籍留学研究所的高素质人才也属于是需要重点关注的精英人员,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合同工。 这能从他被选为RRC秘密任务的一员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的话,王子文当然不好解释自己的水平来源了,打了个哈哈过去,临时废墟阵地的后方,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履带轰隆压过马路的声音。 是后续部队上来了。 河星带领的这支小队,终究没有完成预想的推进一公里的任务,但所幸事出有因,并且消灭了拦路的一股难缠诡怪,当然摆到上级面前,是有功无过的。 “辛苦了。”河看了看后方开来的皮卡和装甲车,朝王子文点了点头,突然上来了一种不同公司工薪族完成合作后结束的客套用语。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救了我。”王子文说道。 河星摆摆手,显然觉得这种事不值一提,任何人在那个时候都会选择不会放任一个正常热人类不管的,身高不高的壮实男人朝着装甲车上下来的指挥官走过去了。 “河长官看来是去述职了。”医生踮起脚尖,在坡道上往回瞧看,在大量的士兵涌入进来后,他显然是放杜祁松来,“呼,终于安全了。” 王子文靠在马路边恢复体力,栓动几下步枪,退出来一颗卡膛的子弹,淦,我说当时怎么没动静了呢,这装备都多老了,不会服役快十年了吧? 王子文一阵无语,要不是这个事他也不会心一狠打完手枪上匕首,然后被虫怪结结实实地撞到胸口了。 在RRC的物资和装备上,都是使用最新最先进的,枪械保养也是做到了最好,哪里会发生这种卡膛的问题啊……当然,这归结于王子文的作战经验不够多是合理的,紧张注意力集中下,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略了其他选项。 好在非自然现象应对局中的训练中包含了世界上各式大规模运用的枪械组合,王子文自己出任务时使用的是HK417精确射手步枪或FNSCAR-L突击步枪,而陆战使用的,完全是一看就老旧经历了不知道几手几次士兵服役退役的卡宾枪M4,只有河队长用的是AR,型号稍微新一点。 各种各样的枪型没有特别的强弱之分,但保养程度和出厂时间自然会影响到实际使用的效果。 “既然你这么担心的话,怎么还在参加志愿救援啊?”王子文重新给卡宾枪上弹,有些好奇地对着医生说道。 前后认识不过一个小时,对话也不多,但简短的相处他们都互相大概了解了初步的性格,至少是表面上的。而在危机四伏的前线中,大部分人也会褪去伪装,不会有平时职场和生活中那么多的面具。 “我哪里知道里头是这样的情况。”医生大叔谈起这个,就唉声叹气起来,“你不懂你还年轻啊,不知道中年男人的苦。” “医生这个职业还不好啊?”王子文不解。 “那也看混的怎么样和自身的情况了。”医生大叔目光开始悠远,“普通过日子当然是超过很多家庭了,但是耐不住我家里那位夫人好胜心强啊,一直让我去攻读学术,评选评先,送礼走关系……” 哦,原来是一位怕老婆的男人啊,不过这在传统家庭模式中倒是常见,妻子虽然没有工作全职在家,但却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哪怕在家中会做饭洗衣把孩子和丈夫服侍得很好照顾到方方面面,但真有什么事,妻子的话的分量比丈夫重多了。 “所以这个志愿救援……”王子文抽了抽嘴角。 “是我自己报的名。”医生抬头挺胸,散发出强烈的白衣天使和人道主义的光辉,“轰”的一下,几十米外有士兵发射了一枚榴弹炮,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医生的伟岸身躯顿时萎下来,嗖地蹲下,就差当场匍匐了,“又来?哎谁知道怪物遍地混个履历而已还要和外星人打斗一样!我靠,你快看,怎么了?” 王子文淡定地看了眼,那边的士兵互相交流,发射玩榴弹后有班组前往侦查和架起了箭头队伍扩散,“嗯,应该是发现了落单的诡怪吧,直接就一发解决了。” “没事就好。”医生大叔双手按着王子文的背,说道。 以废墟大楼为圆心,装甲车和皮卡围起来一个大概的圈,一百多名陆战士兵担负起各种职责开始警戒,分散,重武器的搭建和移动。 经过王子文刚才和其他十几名士兵打扫过的战场得到彻底的检查,然后没过多久,就下达出新的命令。 “我们要继续前进了。”河星述职回来后,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自己的下属检查装备。 十几人两个班的队伍也分开了,通过交流得知,原来本身是还有一个队长带着另一个班,但是那名士官一开始就牺牲了,由此变成了河带着十几人,还指挥不便,如今后续部队赶上,那些失去长官的七八名士兵自然就回归然后由指挥官重新发配到其他规制中。 如今这片一百多人连级部队的最高军官是那名从装甲车走下来的陈琪,王子文和医生在休息差不多后就跟着同伴们走到部队中心位置附近,一边补给一边等待河星开完会出来。 而连级指挥官陈琪和下属军官们的开会过程非常迅速和简陋,基本就是直接围一个圈,找一个折叠凳子,地图一摊就开始发号施令。 所以王子文也听到了那名军装鲜亮的军官的名字,陈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居然是校官。 当看清军官的肩章,王子文都暗自嘀咕这男人看着一身正派十分沉稳睿智,该不会是空降走后门的关系户吧? 毕竟校级的程度,看着有些年轻了。 “王子文,我帮你问了你们警察署的情况,没消息,估计不是撤了就是撤了,反正现在我们就是城里最前面的部队,所以你……” 河队长斟酌了下,开口语气颇为为难。 “我继续留下,跟着你们。”王子文抢先就把话说出来。 轮到周围还剩下的五名士兵和河队长惊讶了。 “现在也没有回去的班车吧。”王子文早有预料地面对大家的反应,开了个玩笑。 还是河队长比较粗糙,没管那么多,点点头,说道:“没错,讲实话你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车辆和人手都非常紧张,除非是终身残疾了,缺个胳膊少个腿,就是留在原地等待遣返。” “留在原地不是更危险?”王子文摇头。 “是的,留在原地,哪怕是清扫过一遍的区域,也不排除遇到危险,到时候人手稀少,士气薄弱,指不定遇到万一就出乱子了。”河队长摸平了作战服上的褶皱,眉眼直接地看着他,“我的意思也是你继续跟着我!” “那就这样决定吧!”王子文心意已决。 “可以!”河星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而得知要随队继续前行的医生欲哭无泪,但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跟河说给王子文的一样,要么继续走,要么留下来照顾伤员。 那一路来见识到了城里是什么鬼样子的医生肯定选择继续走啊,并且也是选择继续跟着小队。 如此一来,王子文补上了那名叫作水谷的牺牲年轻人的位置,算上河,总共是七人的编制,六名战斗人员一名医护。 “很高兴认识你,王。” “请多多关照了。” “一起加油……” 五名士兵也和王子文打起招呼,经过了一番正式的介绍,王子文对于他们印象不多,毕竟这几人的表现没有比另外一个不敢冲锋的班好上多少,但不管怎么说,后面都有一段路要一起,当然是要好好认识下的。 “我叫王森亮,担任队里的弹药手。” 一名看着只有十七八岁,比那牺牲战士还要年轻的男人热情地和王子文打起招呼,报上了家门。 “你好,我叫王子文。”王子文看着对方,感到有些怪异,“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今年二十岁了!今年刚来!”王森亮连忙说道,扶了扶头盔,尽可能摆出老成的架势,但他一副高中生的长相不管如何是体现不出什么风范了。 “今年刚入伍就到了这里……”王子文说道。 “有点惨。”王森亮叹口气,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了下去,“这和宣传广告上的完全不一样嘛!” “诶小亮,身为公务人员话可别乱说,哪里和宣传的不一样了?”旁边一名高大的士兵笑着拍了下王森亮的肩膀,“薪资待遇福利可是一点都没有打折,你进来的时候比我那时候还高了不少呢!” 王森亮见到是前辈,老实地耷拉下脑袋,他身高只有一米七不到,比河队长还要矮小一些,脸蛋也是清秀干净,讲实话,王子文第一眼见打王森亮总觉得对方的衣服号码是不是拿错了,身材相对瘦弱的他在军队的环境氛围下,总感觉像是穿着大人的衣物。 “你好,我张信,是队里的机枪手。”高大士兵朝王子文伸出手,两人轻轻握了下,王子文能够感受到对方手里厚实的老茧,说明对方服役时间应该蛮久了,看身材体格,训练也绝不是属于偷懒的类型。 “小亮,你要的琉璃是肯定没有了。”王子文和对方互相介绍示意后,就见张信又调侃起了王森亮,张信有快一米九,两人身高差之下的画面冲击有一股莫名的喜感。 “小亮去年进来的时候正好是热门偶像组合晚安girls的琉璃酱做宣传,广告上放的都是美少女穿着制服的样子。”张信比较自来熟,他似乎还怕王子文无法理解他们的对话,转头解释起来。 王子文若有所思,看着撇嘴鼓气的王森亮。 王森亮个子矮小清秀,张信高大外向,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从队伍里的职责上来看,平时接触配合肯定也是很多的,王子文对这两位的机枪手和弹药手的组合比较深刻,其他三名士兵则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分别叫作田政信,木斯温,齐智博。 245.深入 期间大伙就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既是互相熟悉,也是在缓解一场战斗结束后即将开始再一次任务的巨大压力感。 是的,哪怕没有亲身进行强攻冲锋,这些人都感到非常巨大的压力。 因为面对的,不是海啸地震,不是歹徒罪犯,不是那些普通的自然灾害和人类,而是怪物。 大家顶多是在入城之前受到过简单的宣讲,但论起面对诡怪这种匪夷所思超凡事物的心理素质抵抗力,他们未必比城里第一时间遭受了异化的平民要好多少。 他们只不过是手上多了武器,组织更好,纪律多了一些罢了。 因此王子文也意识到,河星带领的五一小队,成员的为人性格其实都不差,其实能相处得相当融洽,可惜遇到了如今的状况。 这几位陆战士兵人都挺好的,就是不敢拼命。 王子文暗中汗颜,忍不住看了看河星默默擦拭枪械的背影,这谁也责怪不了谁啊。 在出发之前,陈琪指挥官来到队伍里简易视察了下,基本就是向立下了消灭一股诡怪功劳的五一小队进行了激励和鼓舞,并且重点看了看王子文这个人半路救上来且发挥出意外作用的人。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完全如同领导的客套慰问,百人的连级部队出发前进了。 …… 继续救援推进,没有人会怀疑这道命令的正确性。 因为消灭杭城的怪物,或者说至少完成一次像样的城市扫荡,解救出此时困在各种建筑里的市民,是所有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和愿景。 现在城内城外的救援部队可都是清楚的,已经对全国范围内发表了严肃的演讲了,其中的谢罪首相已经做了,而其中的承诺,则是要由他们来完成了。 此时刚入夜一两个小时,还未至半夜,攻势的推进已经变得困难和陷入泥沼般施展不开,局势并不明朗,落在架在第一线的士兵身上的,那无疑肯定是不断往前顶住了。 拯救处于水深火热的同胞,和装载与头盔之中的摄像头和录音器,前者的道德和责任,后者的法律和无退路,坚持着未经战事且难以接受存在怪物超凡事实的普通士兵们往前走。 一百多人全副武装,装甲车开道地往前行进了几百米后,居然神奇地遇到了记者。 五一小队位于左翼,距离部队中心的指挥车两三百米,他们以箭头的阵型分散在街道和建筑间,虽然连城市战陆战都没什么人经历过,面对不同于巷战的怪物潜藏,还是只能坚持熟悉而稳妥的战术。 “那辆车是我们的吗?”王子文指着八九点钟方向,侧后方的高架桥上有一辆行驶的车辆,说道。 “显然是民用车辆。”河队长最先反应,他走在最前面看了眼,就失去了兴趣,继续检查面前的一辆辆车辆。 五一小队正穿行在一条交通瘫痪的主干路,当然,现在杭城哪条马路都是瘫痪的,一辆辆停满了街道,遍布鲜血和玻璃碎渣,充斥着末世的荒凉感。 河队长专心地一边行走,一边警惕车内是否出了死尸外是否存在怪物,落后一个身位的张信背着轻机枪,开口道:“应该是躲起来的市民见到部队就跑出来了吧,一路上虽然能有这种移动能力的幸存者很少,但还是存在的。” “但是那辆车好像是在往城里开。”王森亮嘀咕。 “不是我们的事不要多管,混蛋,我们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田政信骂了一声,举起卡宾枪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前方,进入战斗场景后,这位陆战成员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的确是往城里开的,看到我们了,往我们这里来了。”王子文眺望,说道。 这条主干马路上不止有五一小队,还有零散的战斗班组,此时都有些被那辆开着大灯,引擎轰着的面包车吸引些目光。 一路来,救援部队主动看到的幸存者其实很少,在见识了城内的惨状后,加上内部专家和情报人士的评估,就明白在那种诡异的空气传播的病毒之下,没有受到异化并且扛过周围怪物的追杀,然后存活一天一夜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不对,这个车身标志……是新闻车!?”王森亮惊讶地说道,这下除了田政信,其他人都再度望了望。 两者的距离不远,能在黑夜中目视,那么汽车开过来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 “居然是开着新闻车的记者,真是不怕死啊。”河队长摇了摇头,没有去看新闻车来到部队周边后,就被士兵拦下来的后续景象。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严禁与新闻车和车上媒体人员接触!” 王子文没有别的想法,然后过了一会,头盔自带的无线电就传来的呃这样的指令,声音威严,是有过一面之缘还聊了几句的陈琪指挥官。 “大概觉得是想要爆点新闻的城外记者找到一线部队想获得独家资料吧。”张信笑道,引发了一波赞同。 突然到来的新闻车没有发生太大的波澜。 王子文爬山上了一辆双层大巴车,站在制高点用夜视仪俯瞰了下街道,对着地面的河队长摆出没有问题的手势。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借着角度和夜视仪,王子文往后看到了那辆新闻车的结局。 上面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扛着机器是摄影师,女的大概便是记者。 王子文看到两名电视台工作人员被士兵全程监管着来到了陈琪的指挥车旁边,而陈琪一下车见面,没等两个工作人员说些什么,男人就挥了挥手,周围士兵一拥而上,就将电视台人员的设备全部没收了。 “嗯?” 王子文不由眼神动了动,没有立刻离开双层巴士,借着观察的名义继续看起来。 让他吃惊的,是两名电视台人员没受到好眼色就算了,还被暴力对待,除了设备外,新闻车居然也被没收,然后在一队士兵的看惯下,往来时的路送了回去。 王子文大概记住了护送士兵的队伍构成,等到过了这一段主干街道,他再次爬上一辆大货车,用夜视仪观察完毕时,往后面望去,那队护送士兵已经回来了! 没收车辆和设备,并且驱逐,不管死活? 在这第一天的总攻形势下,媒体和救援部队的舆论和关系绝不是这样的僵硬冷漠,乃至抵触抗拒的姿态。 王子文开始重新审视自身所处的这支部队。 一辆新闻车的从城外闯入终究是一个插曲,对于正在行进着的百人部队来说,不会有丝毫影响,装甲车驾驶员连油门都怎么松,他们一路往前行进。 “不过那两个电视台的胆子是真大啊。” 王子文迈过一辆横躺在地上烧成半焦的摩托机车,枪口抬起驾驶员的头盔,底下的尸体脑袋整个空荡荡,只剩下一副皮囊,里面的血肉和水分全部不翼而飞,宛如被不知名的怪物吸吮过过,他摇摇头,挪开枪口重新让头盔盖了上去,嗡嗡飞舞的苍蝇啪地关进了黑暗。 张信帮王森亮一起在旁边抬起了两箱弹药箱,时间一长,王森亮的搬运工作开始变得吃力起来,果然那清秀面孔下的瘦小身躯不是反差,刚入伍没有多久的对方的力量训练实在不达标。 亮晶晶的汗珠从王森亮清爽的头发下流下来,滑过了光洁的下巴,有那么一刻王森亮非常有女生的柔软之感,王子文莫名想到了扶他这个词。 或者说,在资本主义社会,娘化或非传统性别观念不会受到过多的压抑,反而因为三观跟着五官走,颜值即正义的定理,还会受到电视台等新闻报社的博眼球宣传,而往往的效果都非常好,当事人也会受到赞美。 王森亮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是没办法回应张信的聊天了,而王子文有意接话,偏头的时候居然看到同班的一名士兵偷偷地把地上一具死尸的衣服扒拉开,朝里面摸索着什么。 王子文多看了一眼那具死尸,是一名生前年过六旬的大妈,女性是女性,但这是什么意思……口味重还是道德沦丧? 张信注意到了王子文的神情,同样转过去看到后一愣,随即愠怒道:“你在干什么?” 在灾难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杭城,虽然有大量的人口受到了异化和死亡,但那些死亡的尸体或是异化后变成诡怪被击杀的尸体,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腐烂,那么大的基数在这里,自然是会有完好的躯体存在。 而不管是军纪还是道德上枷锁保证,上万的救援部队出发入城之前,就下达过关于面对市民尸体的情况处理。 猥亵,破坏,随意挪动,那是绝对禁止的。 毕竟不排除有生前面貌姣好,身材不错的女性,若是出现救援士兵与尸体亲密接触的画面被外界拍照取证出去,那乐子可就大了。总不能公关去说他们这是在整理仪容或是单纯的好奇欲吧? 那名同伴士兵叫作田政信,是一个三十多岁面貌普通听闻被人叫喊,吓得猛地一哆嗦,然后瞧过去,陡然也是收回了手,“没,我没干什么。” 王子文看得清楚,包括张信其实是一样的,田政信刚才从老奶奶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叠钱。 王子文和张信对视一眼,他从对方的眼里却是看到暗中松了口气,偷窃死者生前的财产同样是要受到谴责的犯罪行为,但总比猥亵之流的要好上许多。 王子文全程没有吭声,他作为新加入班组的成员,在没有遇到触犯底线的情况下,多管闲事并不适宜。 而张信大概明白了王子文的态度,就更加自然了一些,他狠狠瞪了瞪田政信一眼,“现在是在实战,不要命了啊你?” 田政信在起初的慌乱后,神情已经转为老油条的油盐不进,咳嗽一声后点点头,老实地揣好钱端起枪警戒,“我知道我知道。”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发横财,占便宜,王子文对救援部队的总体印象和未来预期再次下降了一大截,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荒唐又有些正常。 一路上发现来地市民尸体,政府当然会进行专人的收集和辨认,不管是出于卫生传染病的考虑还是作为一个政府的职责考虑,这么多的尸体,在一开始的确怕城外的救援部队给震撼到了,而在外围的时候,还可以就近立刻运回去整理,登记造册,以等待后续是否有家属认领等,而到了深入城市后,这项工作就无法展开了,估计要等到初步解决杭城的异化怪物之后,才能进行。 甚至已经有高层讨论就地焚烧火化的可行性了。尸体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死亡的惨象实在是过于恐怖不宜对外公开,这巨量繁琐的后勤善后处理让政府感受到了短时间内难以支撑的阻力。 这些属于城内的政策上的变动和暗流,对于陆战来说,是可以通过人脉打听到的,这也是田政信敢赚外快的原因,选择老奶奶,极有可能是无人认领和不了了之。 可现在终究不是什么社会毁灭,秩序崩溃的末世啊,只是在一个城市里发生了惨剧而已,如此的差异化失衡,就让外界的心智不够坚定者,起了坏心思…… 王子文叹了口气,他基本能明白张信的心理,不管关系够不够铁,因为这种事特意禀报河队长或者此时的连级部队的领导,那陆战再怎么样作为人民纳税出来的武装力量,是必须会进行严肃处理的,但是根本没必要,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多大事,只是觉得这个士兵性格差劲罢了,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就是灾难之下普通人的悲哀,超凡之力席卷下平凡者的弱小,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人们的肩膀上都是一座山,受到过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完整理论培训和超凡预案习惯的人是最能体会到这股现实意义的。 主干道路以及周边建筑都清查完毕了,这对于处在前线某个尖端位置的陆战队伍来说,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整体的庞大工作减少了一节点。 期间自然爆发过数起战斗,但规模都很小,都是三三两两零星的诡怪出没,都在拥有人数优势的部队和强悍重武器的压阵下迅速消灭了。 王子文这期间都没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往往哪边有诡怪的消息传来,下一波消息就是问题解决了,一枪都不用开。 “看来这片区域是属于在灾难爆发时的分散区域了。”河星在短暂的一刻钟休整中,扫视街区和商场说道。 “不是集中区域就不会有大量的怪物聚集,这片地方是商业区,地形也比较空旷,说明灾难爆发的时候哪怕出现了大量的混乱,但在后面的时间推移中,这里的人类和怪物都移动离开走了。” 王子文受教地点点头,救援部队上面支援的政府情报部门还是在这段时间内总结出了一些规律的。 “几十万人口杭城,在超强病毒爆发的那段时间,异变产生的怪物绝对是以万级为单位的。”他吃了点单兵口粮,闷闷道。 班里的几人将目光投过来,有人开始讲起军队刚开进城市的场面,肆虐习惯了的诡怪简直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开始光是炸弹洗地,坦克轰炸就用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除了一开始清理了一批诡怪,后面的话怪物的数量仍旧是不容小视的……”王森亮抱腿坐在墙边,随着话语的想象蜷缩了下身子。 “嗯,当时肯定逃了很多怪物。”张信感慨。 “加上这几个小时的部队推进过来,一路清理,有快有慢,但总量其实都不算太多。”河队长沉吟,“我们刚才的清查过程比较轻松,这不是意味是诡怪快消灭完了……” “而是诡怪们在其他地方躲着。”王子文接上了最后的结论。 眺望来时方向思念着家里老婆孩子的医生大叔打了个寒颤,回过头来脸色难看。 “躲着,诡怪们还设有智慧不成?”他有些觉得荒唐地说道。 “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总是有的。”河队长转着手里的战术手电筒,地上的光圈一闪熄灭又一闪亮起,“而且这么庞大的数量,一开始没变成诡怪的人们以及后续幸存下的人类,都有异化的可能……行动前宣讲的专家不是说了么,哪怕是我们,只要进了这座城市,都有可能感染异化的风险。” “要保持心态平和,切勿产生负面情绪。”神经最紧张的木斯温以朗诵得形式念出这一句话来,然后深深呼吸口气,苍白的脸色涌现一抹红润。 “是的。”河队长像众人强调异化的不可控性,“虽然得到确定被怪物们伤到不会感染和变异,但是真正的敌人是自己的内心。” 河星是一个好的战士突击手,但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政委和讲师,临战磨枪似的士气鼓舞和思想动员僵硬死板得像是课本老头子在说教,大家都没怎么有触动和感觉,但都当了一回事,毕竟事关身家性命。 “所以目前有城外的人到杭城之后,异化感染的人吗?”王子文突然发出疑问。 “暂时还没有。”河队长确定地说道,“如果有,救援部队绝对会第一时间全域静止,相关的人员全部会受到隔离,不可能没有风声传来。” “大家都放下心。” 不管真放心假放心,五一小队的班组成员都是点点头,围坐在一起感受到人群聚集在一起的力量。 不管科学家要多久才搞明白其中的规律和原理,反正事实告诉他们的,是短暂几个小时内,异化的风险还没有在他们这些城外的人身上展现。 …… 休整结束,一百多名士兵和十几辆装甲运兵车的队伍在岩手路留下地标和基本物资营地,然后越过了停满废弃车辆的街道,往更深一步的城市深处前行。 “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你们知道吗?” 夜色中沉默步行,只有装甲车柴油发动机的轰鸣以及不停歇的脚步和装备摩擦声中,王子文向五一的同伴们问道。 可出乎王子文预料的,似乎大家也不确定目的地在哪,作为一次行动,哪怕是解决杭城的行动,那必然是有着终点站的,总不能对于他们这支部队来说,要求整个扫荡过去,或者一次性给横穿城市吧?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跟随队伍了半天,王子文好像也没听同队的人或者周围其他士兵聊起具体的任务目的,便有些在意起来。 “具体要到哪里……”张信挠了挠头,高大的个子给人的安全感还是十足的,在探照灯和路灯的交叉纵横中,有一个高大男人走在身旁仿佛前路都会清晰不少,“河队长没给你说嘛?” “没有。”王子文摇头。 张信,走在张信身后的王森亮,还有喜欢占便宜的田政信,胆小谨慎的木斯温,平平无奇的齐智博,都陆续投来有些欲言又止的奇异目光。 除了医生大叔,这家伙背着个医疗箱,似乎打定了打卡上下班的主意,就该干自己的事就干,绝不掺和其他别的,等回去了就再也不过来了。 “等等,你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王子文发觉出其他人眼中的特殊意味。 “哎。”没等到什么,却等到王森亮一声清脆的叹气。 此时前方队伍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在坡道和主干马路之后,前方便出现了一片住宅区,灯火在黑夜中零星分布,那些漆黑穹顶下的高空大楼天台上,还有顽强搭起的横幅字条,哪怕距离隔着很远,但依旧可以看出幸存者们努力尝试向外界外出讯息的痕迹,这一片地方绝对是有存活的杭城市民的。 “轰隆隆……” 一辆主战坦克在刚在的休整时期从后方开进过来,汇合了士兵们所在的连级部队,由此坦克和装甲车们开在前头,射灯往前无所畏惧地晃动下,黝黑的炮管平举黑暗,气势十足。 履带的声音和柴油发动机混成让人心安的力量,五一小队位于左侧,王子文能够看到前中段的那辆指挥车,披挂了华丽肩章的校级军官陈琪,站出了身子,在一旁亲卫的护卫下,用夜视望远镜观察了下,目光深深地凝望了会灯火闪烁的住宅区,然后一摆手。 “轰隆隆……” 主战坦克和装甲车毫不犹豫地偏离了十几度角,拐入了另一条昏暗的道路,带起着身后一百多人的士兵和车龄往那个方向而去。 “什么?” 王子文看着这一幕,一时吃惊莫名。 “为什么不去那片住宅区?”他立刻指着正前方,看向身边的张信和王森亮,“难道我们的一路来的目的不是那里吗?最起码也要经过吧,那里有幸存者……” 王子文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他已经从张信和王森亮躲闪的目光中预感到了什么。 他抿起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眼前方河队长的背影,但还是咬牙地背起枪迈步上去。 “河队长。”他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了?”河星瞥了他一眼,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情绪,跟着前面拐弯起了的队伍,笔直的钢铁洪流有了弧度。 “为什么不进住宅区?”王子文声音虽低,但蕴含的力量却重了起来,听到细里处,甚至有隐约的颤抖。 “因为任务目的不是那里,跟着队伍走就行,指挥官比你要清楚。”河星理所当然地语气回答说。 “怎么会……不应该这样,队长……”王子文措辞了一会,一时不知道如何言语,终于,头顶漆黑的天空在春天清冷的风里飘过乌云,他想通了,“我们不去救幸存者吗?” 河星沉默不语,抱着枪,安静地跟在车辆身后。 王子文瞪起了眼睛,说道:“我们不是来救平民的?” “……” 这一刻,王子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往后看了看偷偷观察着这边他和河队长说话动静的班组成员,他想到了他们在战斗中的惜命和保守,他想起不久前那辆勇敢冲入夜色中冲入救援部队防线的新闻车,然后遭受到了控制和没收…… 部队缓缓地深入了昏暗的道路,速度变慢起来了,那片住宅区也开始移动到了视线的一侧,他们没有进入住宅区,城外的救援部队和城内的幸存者失之交臂了。 这一刻,王子文除了后知后觉的被欺骗感,还有升起的无力。 “生气吗?” 河星若有所思地看向年轻人,“我让你向那些虫怪发起冲锋,最后发现其实没有去救人,利用了你?” 王子文怔怔了半晌,接着下意识否认,“不,河队长你冲的比我前面,遇到的危险比我大,根本说不上利用,这只是很正常的面对敌人的作战。” “那就是……变得没有意义了?”河星换了个语调,有一丝惆怅。 “大概是吧。”王子文艰难地说道。 他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天杀的,他在RRC秘密任务失败昏迷之后,遇到的这支救下他的小队,也特么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 王子文耷拉起嘴角,看着不知觉将两人围起来的小队五人,不知道是出于保护还是控制,他笑了笑,说道:“你们都知道吗?” 张信,王森亮,田政信,木斯温,齐智博,这相貌性格各异的陆战士兵互相看了看,大致都点了头。 “知道。” “没办法……” “这国怎,定体问……” 王子文心情稍微缓过来,吐出口浊气,“那既然我们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救人,那是为了什么?” “就是救人。” 河星的回答再次让王子文讶异,而很快,他就联想到了。 “救大人物?”他脱口而出。 河星嘴角勾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王子文的反应快,还是在嘲笑其他什么。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进行多么黑暗的行为一样。”张信摊了摊手,内容虽然如此但语气是无奈的,“救的是官员啦,不过按你的话也没错,的确是大人物。” “不救市民,救官员……难怪不让新闻车靠近,怕不是被外界公众知道……”王子文自语念叨,然后抬起头,看向张信,有些傻眼。 “你们不仅知道,还知道要救的人是谁啊?” “是的。” 张信指了指王森亮,“是我们小亮人缘好,在出发前大概通过朋友搞到了消息,一路来的遭遇也逐渐证实我们就确定了。” 王子文将目光转到清秀看不出多厉害的王森亮,被点名的对方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推脱自己完全不厉害。 喂,重点不是这个吧?! 河星冷眼旁观,既不发表什么,也不打断这些下属公开议论。 当然,五一的队员们还都是知道深浅的,几名士兵围成一圈,把医生大叔也挤到了里面,绝不让周围的人看出里面在干嘛。 “我们要救的是人叫作李山祷。”王森亮弱弱地说道,“是我一个在陆战里做文职的亲戚知道了消息,然后看到了任务人员里我的名字,所以告诉我的,可惜调转出来的时候没有成功,这次事件太紧急和骇人听闻了,基本没有外部可以操作的空间。” “……那什么,我对于你家里的背景和关系以及这次军队有关异化灾难的内部博弈没什么兴趣……”王子文揉了揉脑袋,顺带抚平好了心绪,“还是说回叫什么李山祷的,这人是谁?” “中央省厅,内阁成员。”张信报出了重量级的头衔,然后语气马上接着转为调侃,“不过是相当有名的贪官污吏。” “这又怎么说?”王子文通过岛国的RRC训练,但对于本地的常规政治生态完全不懂。 “新闻爆料出很多次了啊,这家伙涉嫌非法关系,挪用公款,但一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没有定罪,最后也被安全保释已经宣告之前的指控都是造谣了。”张信熟稔地介绍,“然后依旧坐稳大官,享福作乐。” “呵呵,肯定是法院也被收买了,背景太深。”木斯温突然开腔,一开口就是老神友了。 “对方近期在杭城处理什么公事吧,然后刚好灾难爆发,就困在里面了。”张信接着说道,咂起嘴,“不得不说,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吧,所以遭天谴了,这是神罚啊。” 没有理会张信后面夸张的语气,王子文试图看向河星求证,然后对方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完全没听到一样地赶路。 “是啊,人家遭天谴了,但现在不还是活着么,然后送出来消息,现在轮到我们这些倒霉蛋去救他了。”田政信讥讽不已地说道。 张信闻言焉掉了。 齐智博是个微胖的胖子,他一直沉默寡言,或者说有些社恐的倾向,此时小眼睛看看两边的战友,犹豫许久,开口道:“不过我们这次行动的确说不上什么暗箱操作的啦……中央省厅的高级官员,还是内阁,可靠助手……军队专门派人来接应应该属于正常的范畴吧?” “就像假如这种对国家举足轻重的官员,假如是首相被困在杭城了……” “我呸!”木斯温神友属性发作,怒道,“就李山祷这狗东西也算举足轻重,确实祸害国家得是举足轻重,而首相重用这种人,那绝对是不干净的,指挥官能应下这种差事,并且为了尽快救到李山祷不断催促,让我们拿命去拼,这般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小人模样,呵呵,也是个阿谀奉承之辈!哎,算是完了!” 齐智博顿时吓傻了,压力太大了,好强的攻击性,他完全不吱声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肯定还是不能让媒体知晓和报道的,不然舆论就糟糕了呢。”王森亮背着比他人都看起来大不少的弹药箱,说道,“你说是吧?” “嗯嗯。”张信想也没怎么想的就赞同起来。 “想不到你们陆战的这次的任务是这种情况……” 王子文喃喃道。 “哦,难道说王你之前警察署的作战任务,是单纯的拯救市民?” 王森亮单纯的眼神望过来,话语却让王子文闭了嘴。 他大脑一阵刺痛,他连忙捂住脑袋,停止去思考那些回忆。 “我看啊,天下乌鸦一般黑,肯定是差不多!”木斯温脸也不苍白了,骂起政府和执政党,脸色红润,精神百倍。 田政信点点头,讽刺地笑着:“同意!” “王子文,你们执行的任务是要救哪个大官去?”张信好奇问道。 “我,我忘了。”王子文有些无措地回道,“不好意思,想不起来……嘶,头好疼……” 一方面,王子文的确是不愿想起秘密任务的细节,因为有着王腾队长死前嘱托的“模因”,他死守住记忆的触角,立起心理高墙,而另一方面,他的潜意识又在告诉他,事实上是如这些普通士兵们所言,他之前执行的任务,不也不是去救普通人吗?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当王森亮单纯地问出问题后,他下意识涌现的逃避感是不会骗人的。 而由此,王子文竟是减少了许多对于这支陆战部队真实目的而感到抵触的厌恶感。 减少抵触之后,可能是觉得整个系统灰暗的无力和麻木吧。 非自然现象应对局,这个独立于各国,只为全人类福祉奋斗的事业和组织,也许是存在希望的…… “行了,都别说了。” 河星在五一小队围起来的圈子逐渐变得嘈嘈杂杂的声音里,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论。 王子文考虑其河队长任由下属讨论的缘由,这种军心不稳的做法,可不是一个合格队长不去管理的。 河队长,不仅不是一个好的政委,也不是一个好的队长,仅仅只是一个好的突击手和战士而已。 王子文看向个子不高的红脸中年男人,对方是自身也有怨气吗?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属下在这次作战中死得不明不白呢? 河队长那张不善言辞的脸绝对不会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们。 “李山祷的外界传言再如何不好,他也是如今国家行政系统中重要的一员,正值波及数十万人的灾难,没有他只会乱上加乱,哪怕李山祷是一坨屎,换个人也不可能马上做的比一坨屎好。” 听着河星这敷衍程度极其明显的总结安抚,王子文不禁汗颜,这一口一个翔的称呼,对于大官员的态度和看法简直不要太明显。 “至于其他幸存的市民,同样有部队在救援,不用你们担心,管好自己就好了。” 河星面容一肃,“因为王是新加入的,况且怪物都出现了,没必要拘泥陈规,才允许你们说了一通,要是后面我再听到对任务和指挥官的不敬,军法处置!” 五一小队士兵加上医生七人,不管心中如何思忖,此时都沉声应答。 “是!” “明白。” 履带和柴油发动机轰鸣的声响中,队伍往昏暗深处前行,王子文忍不住在这轰鸣中,回头看了看侧面愈发变远的住宅区,真的会有部队在努力纯粹地救援市民吗? 哪怕真的有,那和专门派遣一支装备齐全的军队去救官员,也根本不一样。 一百多人救一个? 此时躲藏在那片住宅区的一个平民,会有多少士兵分摊到头上去救呢? 这简单的数学题里面,没有公平,只有人性。 就像世上的钱总会流向不缺钱的人,爱总会流向不缺爱的人,而苦,总会流向最能吃苦的人。 人人生而平等,指的是人人都只有一条命。 246.尸潮 安静睡去的城市静静躺在大地上,楼房建筑都笼罩在灰暗的滤镜里,深夜的风不断吹过无人的窗户,当远处一抹强烈的探照灯一闪而逝时,会能在光圈中看到蛰伏在窗户边的莫名黑影。 发动机引擎隆隆地从远及近,开过了街道,一百多人的部队分散错落有序,依偎在车辆的周围。 对于这支孤身深入当今处于异化灾难中的杭城的连级部队来说,平静是少数,遇到诡怪是多数。 所以当他们进入到一片黑暗没有灯光,受损严重的街区时,枪声和叫喊不可抑制地响了起来。 五一小队也在陷入黑暗之中,感到了本能的不安全感。 “这地方怎么光都灭了。”王森亮抱紧弹药箱,跟随在张信身后,而张信也在大部队边缘响起微弱的战斗接触的喧哗中,在河队长的眼神示意下,把背着的轻机枪盒拆卸拼装,提在了手上。 “看起来瘆得慌。”木斯温扶起身躯,明显变得很紧张地举枪四顾,他是站在河星和张信之后最外侧的人员,没有了批判国家和政府的精气神,脸色不见红润,重新变得苍白起来,“该死……倒霉的,救援目标怎么在这个位置。” 后面半句的该死大概是想骂堂堂内阁官员李山祷的,也是已经被五一小队内部讨论过确定为本次特殊救援行动的目标,而有过河星总结话语的前车之鉴,木斯温也不敢过于忤逆和破幻气氛,临到口时忍不住改了口。 王子文落在倒数队伍里的第二,殿后的是田政信,他和医生大叔,王森亮一样差不多是在队伍中间最安全的位置,大概也是对于新人和非战斗人员,另一层层面觉得他们年纪最小的福利。 他看着紧张兮兮重新归来的胆小铃木,很想说你貌似在什么时候都觉得瘆得慌,不过听着大部队前边愈发调动起来的喧哗动静,就明白平静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要遇到一些诡怪了。 不敢小心打起十二万精神,他头盔中的无线电频道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左翼,五一小队,正面的怪物往两边逃散了,注意十点钟方向……” 五一小队的八人心中一紧,河星迅速指挥众人,分配好工作,在不是强攻的战术计划下,几人的配合和执行还是非常准确和利落的。 “发现可疑目标,两百米外,奔跑的黑影,拉面店牌子下方,蓝色衣服,红色衣服……一百五十米,速度为正常人奔跑!” “就是它们,确定为怪物,自由开火,自由开火……” 无线电的授权一下来,河星就朝后挥手,不必多言,按照刚才分布的射击角度各自负责解决怪物。 木斯温,王子文分到了攻击手的任务,其他人则是保留持观望态度继续警戒,因为逃散开来的怪物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二十来只,落到左侧这里就是十几只,左侧且又不是只有五一这一只战斗班组。 “砰砰砰!” 枪声接踵就响起,火舌在枪口吞吐,王子文望着准信中的黑影,一百多米的距离在大部队大量打起来的灯光下,已经能够看清怪物的情形,就像是腐烂移动的尸体,四个人影披头散发,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朝他们扑过来。 不由想到了科幻惊悚电影里的丧尸,王子文觉得眼前的这些诡怪形象非常相似,丧尸身上的衣物大概彰显着它们生前的身份和职业,两个女人,两个男人,像是在某家便利店的员工和客人…… “砰砰砰!” 发散的思考并没有放慢王子文开火的速度,自身不动打移动靶,一百多米的距离,对于步枪来说,并不算多么困难的技巧,而且这样的距离和人数优势让射击者有充分的沉稳心态,受到过完整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外勤训练的王子文很有把握。 结果也如他所料,前一梭射击是前边的河队长和木斯温打的,王子文只看到自己准星中的丧尸应声倒地,脑袋爆出发脓发黄的血水,极其恶心,在脑袋炸开之后就一声不响地倒地了,再也没有站起来。 诡怪,有些同样很脆弱。 面对人类科技的结晶之一的热武器,强悍的动能和杀伤力足够对抗杭城目前大部分的寻常诡怪,人类异化后形成的诡怪,只是在形状上千奇百怪,并有极少数会拥有特殊的能力,而大部分的诡怪都仍旧是血肉之躯,而血肉之躯就将遵守物理法则,是不可能在人类精心研发的杀人工具下幸免的道理的。 王子文确定自己命中,才有空检查同伴的战国,河队长同样一枪毙命,瞬间解决了两只丧尸,木斯温稍微耽搁了一点,似乎为了稳妥对方一开始没有朝脑袋射击,打中了一只男丧尸的胸口和腿脚,直接将男丧尸的腿打烂跪在地上,胸口也露出几个大窟窿,然而在瞄准镜中,男丧尸依旧极力张开着腐烂的嘴唇,黑色牙齿和猩红的眼球向着木斯温喷薄欲出,仿佛要穿越百米距离狠狠刮在木斯温的身上。 王子文感觉木斯温的持枪手是抖了下,因为后面的补枪中对方足足打完了一个弹匣,才打到男丧尸的脑袋上,解决了麻烦。 “注意节省弹药。”报告麻烦解决完毕后,河星皱眉对下属说道。 木斯温从蹲姿射击站起来,面色苍白,打完满弹匣的他喘了口气,有些强答尴尬地说道:“可恶,那诡怪被我一枪射倒在地上,根本不知道疼痛的吗,继续发狂地乱动,都不好瞄准……” 补充虽然有点像是借口,但大家都没说什么,能安全解决怪物才是最好的,如果出现一个选项,在远处射击和近处射击,哪怕打光子弹只要能把怪物干掉,相信队伍里的人都不愿意凑近冒起生命危险去节省所谓的弹药。 在这支肩负特殊任务的连级部队里,物资条件还是很充分的。 而等五一小队完成任务,最前面的战斗声还未停歇,那种丧尸的吼叫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还有丧尸不断地从侧翼冲散过来,而这次不用五一小队出手,就已经被重视起来的部队高层,调动起后方的队伍,集中火力优先剿灭掉了。 伴随主战坦克的两发炮火轰鸣,世界立刻变得清静下来。 前方昏暗的街道似乎有建筑倒塌了,瓦砾的碎裂蔓延里,张信提着轻机枪,虽然没有开火,但无疑是值得庆幸地松一口气,当他提着机枪顶上去的时候那就是意味着遇到相当激烈要打起全部心神的敌人了。 “李山祷最后发出的信号就是这片位置吧,看这里的情况……恐怕不简单啊……” “要是简单,也不用专门派我们来了。”田政信砸了咂嘴。 “但如果都是丧尸这种程度的怪物的话,那总体还是安全的。”王森亮弱弱地发表意见。 末世电影中丧尸往往成为毁灭了人类文明的生物,但其实真论现实世界人类军队的实力,只要不是全世界一起随机变异,还是像是浣熊市那种什么实验区泄露病毒,然后传播感染,说不定根本等不到把一座城市给感染完,军队就已经平推掉了。 哪怕是什么变异进化的舔食者,暴君,在现代火力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影视中肯定是会给反派推动情节的空间,不用说火箭弹洗地和机炮洗礼,真要上速度五马赫以上的超音速导弹,变异再牛的丧尸能躲得掉? 所以对于成建制的武器物资齐备的军队来说,只要适应接受了诡怪的存在,只要不遇到特别诡异方式的怪物,面对其他普通的家伙都能够轻松解决。 步枪打不死,用榴弹就是了,榴弹炸不死,就用炮弹,一发打不死,就两发,两发不行就饱和时洗地,有一句话是什么来着,灵异鬼怪也挡不住枪林弹雨啊,南无阿弥加特林菩萨净化一切,部队里的传闻最不怕的就是神圣鬼鬼的什么,哪怕真有哨兵在巡逻的时候觉得哪片山岗哪片坡地树林阴森,半夜有影子和莫名的哭泣声,并且每个哨兵路过的时候都会感到异常,然后再有当地人奉上那个位置以前是坟地或者出个事的传闻,再邪门是不是?领导直接批一个实弹演习,靶子就设为那片树林坡地,轰个一下午过去,直接夷为平地,修为再高的百年千年大鬼都得给跪了,家都没了,还怎么玩? 五一小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中,任务期间都会保持敬业和专注的河队长握拳,所有人立刻停止交谈并停下动作。 “目标信号源的位置马上就到了。”河星沉声道,“保持安静。” 众人无言,自然照做。举目四望,街道四面八方,目之所及,全部都陷入而来深沉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路灯与电灯光芒,在救援部队入城的经验之中,的确城市设施遭受了严重的破损,但基础电力水力设施才过了一天一夜,都是可以正常运转的,所以一路过来,即使幸存者稀少,但完全黑暗的路段是很少见的,智能设置的路灯和交通信号灯都会如往常般亮起闪烁。 所以此刻他们位于的整片街区仿佛特立孤行般,从上方望去,周围光芒点点,只有这片完全黑暗,显得极为差别大。 反常则意味着危险,在刚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还不明显,此时一百多人的部队,从底层士兵到高级军官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刚才的消灭上百只丧尸的战绩没有让人任何喜悦大意的情绪。 而当全员静默的命令下达,则更加重了环境的特殊。 明明是空旷的街道和马路,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适窒息和幽闭感。 车辆的大灯和装甲车的探照灯已经不够足以投出给予士兵们安全感的光芒,战术手电筒,头盔上的射灯纷纷打开,细小黯淡和粗犷凝视的白色光束安静地不断在周围扫视。 整只部队在命令下静止,而除了射光,只有发动机待机的嗡嗡声。 王子文看到,队伍中心的指挥车的门打开了,走下了那位陈琪指挥官,河队长大概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捂住耳麦一会,就回复朝指挥车快步而去。 队伍中其他地方也有同样的陆战战士过去。 “领导也怕了。”张信转过头,悄悄朝王森亮和王子文做出嘴型,引来大家心照不宣的微笑。 仍然是就在野地简易迅速的讨论,河星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然后带来了在原地警戒的消息。 但大部队没有就此维持原状,包括王子文在内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一只七八人左右的班组小队,脱离了大部队,朝前方的黑暗深处悄悄摸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后续上面的打算,王子文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违反命令做出太多的举动,令行禁止,如果只是因为好奇就一定得知道什么的话那全部都乱套了。 河星没有向他们说明,那一定是没有必要,以执行目前的任务为准。 张信也没有耍宝地回头给他们换嘴型了,时间一点点流逝,队伍就在沉默中原地安静的等待,期间发动机的声音悠悠地传出去,没有任何怪物被吸引靠近,仿佛他们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若不是周围街边的路牌上写着的文字,大家都不确定是否在杭城了。 黑暗的街区朝外,远处越过黑暗的地方,天空仍映出着城市自动设置的灯光,王子文都换了好几个持枪姿势了,估摸着有了大半个小时,他终于看到前方有人影出没。 一阵枪械摩擦的声响,估计这一刻有几十支步枪瞄准了前方出现的几名战士……是之前出去的人回来了! 王子文精神一振,大概懂了是有消息结果了,这波单独到前面的去的小队必然是作为侦查队伍往前面探路去了。 抛开了依靠装备火力和人数优势平推过去的办法,而选择了谨慎的侦查,这对于刚才一路上的推进过程来看可谓有了很大的变动。 王子文看着那支小队回来复命,直奔中央的指挥车,等等……王子文确定自己没看错,一,二,三……那支小队比去时少了一半人。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王子文默默叹了口气,单独前往未知区域,稍有遇到危险就是送命的结果。 很快,新的命令下达了。 “前进。” 就十分简单的两个字,河星偏头朝身后的下属挥了挥手,然后就率先抱着枪走去了。 而这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着大部队之前的不敢惊动,决策的踌躇,最后确定前往没有过于巨大的危险,让大部队决定继续原路深入——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 难捱的时间过去,一百多人的陆战救援部队重新开动,恢复了“自由身”的王子文和其他五一小队成员,互相在路上传过眼神的交流,都明白了各自内心的想法。 这就是异化灾难下坚持救援的残酷。 木斯温紧闭发白的嘴唇,田政信摇头不止,齐智博更加一言不发,王森亮紧紧靠着自己高大的机枪手张信,而王子文有点像是局外人地思维飘舞,忽地想起了自己原先的RRC外勤队伍。 …… “到了。” 一行十几分钟没有限令但更加沉默的五一小队,兀地在河星沉稳的声音中顿住。 众人依言都下意识地抬起头,张望寻找,然后大家都默契地把目光定格在半公里外一座鹤立鸡群的建筑。 “就是那里,信号源最后发射的位置。”河星指了指那座高耸豪华,异于周围矮小的房屋,此时却笼罩在黑暗寂静中的建筑。 “平海夜总会……”王子文努力眺望,盯住豪华大楼上方巨大的字体黯淡的灯牌,念道。 “靠,我就说吧,贪官,贪官!”木斯温猛地抬起了下枪身,像是压抑久了终于找到点爆发了下,神情激动地压低声音吼道。 “闭嘴!”河队长一个眼神瞪过去,木斯温就安静地闭上了嘴,只有眼神使劲在同伴之间流转,不断重新我就说信我信我的意思。 虽然大家觉得木斯温的批判精神实在有些过头,不过当费劲千辛万苦,走了那么多路,终于抵挡所谓的任务目标地,发现这玩意是个夜总会,总会感到现实有种荒谬的错愕。 李山祷先生,堂堂政府要员,在夜总会里干什么? 总不能是微服私访,调查杭城的娱乐产业经营状况吧? 能出现在这里,作为成年男人的大家就都觉得心知肚明了,那不管是自个下班后来放松,还是和当地的事务部门谈公事找个雅致场所,那绝对不绿色就对了。 “平海夜总会,那很有名啊。”一路保持安静随着越深入越感到危险加重,回去风险变高的医生早已经将全身的气势都收起来,当起了小透明,而此刻面对夜总会,中年男人的丰富经历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当年我竞争主任最有希望的时候,医药代表就经常向我推荐这里,说是服务和环境不比帝都的差呢……” “什么服务?”田政信问道。 “多少钱?”齐智博则是落在后头差不多同时问起来,话音刚落,两位想也没想就发出灵魂求知欲的男人互相对视一眼,略有尴尬,多有惺惺相惜。 “服务啊,那可就多了,有貂蝉落月,有大和抚子,也有偶像助力……”医生大叔如数家珍,仿佛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不过我结婚后,钱都被家里那位管着,也没了晋升的希望,医药代表也不带我玩这么贵的场子了……” “还有偶像助力?”齐智博忍不住再次发出问题,小眼睛闪起精光,“多少钱?” “是啊,这个偶像那就是偶像嘛……”医生大叔谈兴浓厚,或者说男人们谈论起吃喝嫖赌的时候就没有不投入的。 大叔就要回答后辈最为关心的内容和价格问题,河队长坚实的手掌已经分别的拍到了都快凑到一起偷摸接头私语的医生和齐智博肩膀上。 “别聊这个了,聊点别的。” “啊,聊什么?”医生大叔一脸懵逼道。 “到了目标地点,新的任务下来了。”河队长嘴角泛起皮笑肉不笑,“依旧侦查先去探路,选到我们了。” “……” “来,讨论下战术。” 狭小的空间里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 “我,我应该不用去吧?”医生大叔牙齿都要开始打架了,惊恐道。 “当然要一起去,不然要是我们哪个人肠子流出来了,谁帮我们捡起来准确塞回去?”河星淡淡的语气说着让人肚子凉嗖嗖的话。 这下不仅是医生大叔,其他队员都彻底反应过来觉得倒霉了。 “我们?” “队长你确定吗?” “确定。”河星低头揉了揉手,甚至是刻意为了展示给队员们看,他还向耳麦里当众重复询问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是我们啊?” 木斯温急了,十分无语和不满,更多的,是藏在底下的害怕。 不久前那支被派出去的侦查小队的结局大家都看到了,只活着回来了一半人。 哪怕他们遇到的困难是会和对方一样,那同样要死四个人,是谁去死? 更何况这是保守的说法,经历了许多危险情况和怪物恐怖模样的他们可不会天真地去考虑全员无伤的乐观情况。 而且之前只是靠近信号源周围诶,而他们是要直接进入信号源建筑位置深处,那漆黑伫立的高耸大楼,死寂一片,一看就像怪物的老巢,异世界勇者闯入魔王城堡情节中最后的决战之地好不好!?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遇到的风险只会比之前那支队伍遇到的,更大。 “鉴于我们之前优异的任务执行表现,上头决定将排头兵这个光荣神圣的使命交给我们五一小队了。” 河队长语气漠然地说着冷笑话。 “一点都不好笑。”王森亮捂住了脸。 “我们之前出色完成了在大部队之前的推进探索任务,不应该不轮到我们吗?”医生大叔提前说出了其余人的心声。 “畏畏缩缩,优柔寡断,怕死了的,现在就去找指挥官,丢掉枪,脱了衣服!”河星在不断地对话中保持平静的神情忽然用力起来,音调上扬道。 “都记住了,你们入伍前的誓言!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军令如山,不是儿戏!” 河星突然的发火瞬间震住了全部人。 因为红脸的男人说的没错,作为下属的普通士兵,他们是没有资格去逼逼赖赖什么的,换在别的班组里,可能他们已经被举报记下小本本了。 本想继续说点什么的田政信和木斯温都安静下去了,知道他们有些过分了。 但是,这些都不包括王子文。 敬重河队长是一回事,他又不是真的隶属于这个陆战体系的,而且一路来表现自问行得正对得起各方审验,他挠挠头,说道:“河队长,你不会是和指挥官有仇吧,给你穿小鞋?” “……” 小队再次安静,大伙都用“你真猛啊”的眼神看向王子文,心中竖起大拇指。 不过别说,还挺有道理的。 不然为啥被派到了危险的脱离部队先行推进的任务不说,现在还加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侦查任务?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河星面色一阵铁青,但还是僵硬没有发火地好声好气地对王子文说道。 嗯,王子文觉得更有问题了。 但不论如何,河队长是否和指挥官先生有些猫腻,上级的命令都是没问题的,合法合规,作为下属的战士,没有不执行的道理。 检查装备,补给弹药,五一小队在一名军官的过来帮助中,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然后便立刻动身了。 一百多名陆战战士目送他们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王子文走在队伍的最后,大概是刚才的当众怼问让河队长有点不想看到他,所以安排到了最后,但依旧算是较为安全的位置。 王子文回头望了眼渐渐远离的大部队,那些射光在一定的范围后就被削弱变成了光圈,直至影响不到他此时正在走的道路。 同样举着枪战术手电筒照出光芒的队伍,和后方较大的光团中间生出了厚重的黑暗,仿佛边多了一层纱帘,王子文通过良好的目力,看到了队伍中央的那辆装甲厚实的指挥车,一道坚挺威严的身影正看着他们远去。 陈琪,整支队伍的指挥官,不知道为何临到目的地,反而变得愈发谨慎,也不知道对方是得知有什么其他消息还是如何,王子文就那么望了几眼,还是转了回去,握紧了手里的老旧卡宾枪。 …… 侦查的情况比想象得要好很多。 看着从街道两旁,房屋角落,破损窗户,报废汽车,甚至下水道,楼顶,爬出来,跳下来,蜂拥而上,堵住了所有路口和缝隙,占满了全部视线的丧尸怪物……王子文反正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呢,因为仅仅是前进了两百米左右,五一小队就遇到了诡怪,是之前在这片区域重复率相当高的丧尸型怪物,众人应对比较有经验,所以应对沉着。 “砰!” 王子文毫不犹豫,一枪正中眉心,把从侧面藏在黑暗巷子处,突然扑出来的丧尸打了个脑袋开花。 枪声远远地穿了出去,又荡了回来,形成了回音。 紧接着……大量的吼叫就涌现出现。 一开始五一小队还算冷静,十几只丧尸,二十几只丧尸,但点射配合掩护下,精准地干掉从两边冲过来的丧尸,但马上情况就不对劲了。 杀不完,怎么也杀不完…… 为什么说侦查的情况比想象得要好很多呢,因为不用到达夜总会面前,五一小队就往前侦查不动了。 估计持续射击了有两分钟,河星就变了脸色,大吼地叫起张信的名字:“机枪手!” 而随着丧尸铺天盖地的吼叫,绵绵不绝,伴随着黑影重重,恍若鬼蜮再现,怒吼的机枪声以及无法盖住周围的怪物了。 “丧尸太多了!” “该死,我们是捅了老巢吗!” “为什么刚才没有这么多?” “都聚到这里了!混蛋!” 五一小队的成员们随着控制不住的射击节奏,开始大吼大叫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很快准头就失效了,他们只能尽力打击在丧尸身上,以最快地阻碍丧尸冲过来的速度。 太多了,并且数量的大副倍增,即使有着不少面对丧尸的经验,不感到陌生慌乱的五一小队也拙行见肘起来。 丧尸虽然一枪爆头就可以杀死,但是行动速度很快,完全不是《生化危机》那种慢悠悠的躺平丧尸,而是《僵尸世界大战》中的发狂奋斗丧尸! “退!都后退!” 河星一眼判断局势,就明白过不去,打不了,再待下去,只会被汹涌的尸潮瞬间淹没! “我要换弹匣!掩护我!” “刚才丧尸的血喷到我身上了,如果感染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杏仁我爱她!” “杏仁他妈的是谁不认识啊!” 乱七八糟的应对中,五一小队不用河星多嘱咐,就已经很自然地在巨大压力下后退了,没有掉头就跑,那一定是因为后面就有大部队和指挥官看着。 “呼叫支援!呼叫支援!”河队长一边扫射,一边大喊道。 “哒哒哒哒哒……” “嗖嗖哦……” 不用河星多提醒了,就在后方的陆战救援部队完全将情形目睹,机枪和榴弹的支援立刻赶到了。 “轰!” 凶猛冲锋的丧尸成片倒下,仿佛收割的麦子,再不知疼痛和疲倦的生物躯体在大口径的钢芯和炸药面前,都是如此无力。 “得救了……” “我信了,队长你和指挥官没有仇!” 五一小队惊慌失措,脚底抹油地跑回大部队已经结起的阵地中,才总算放下心来,而死里逃生后说的话,总是那么衷心和放肆。 引来河星的一阵白眼。 谁也没有想到,一次在之前已经重复过,在不久前只能算作故技重施的小股队伍侦查未知区域的行动,最后直接演变成了和怪物的大规模冲突。 枪声炒豆子般剧烈和密集,摇曳的火光几乎铺满了街道上的空隙,而前方是前仆后继的丧尸,在夜色和射灯的交错下,简直如如同黑色的浪潮在不断汹涌弥漫,强悍的火力不断收割阻拒着成百上千丧尸的疯狂冲锋,残破的尸体不停地飞溅掉落然后被后续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新生丧尸踩踏淹没,化为了地上一层层黑红色的泥。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 “注意互相掩护射击间隙,不要一股脑打完!” “手雷呢,还有没有手雷?!” 大声的疾呼穿插在震荡耳膜的巨大枪声里,轰隆隆,或大或小的轰鸣声持续地响起,碎石和泥土,残肢和血肉加入了眼前这股黑色的无尽浪潮,手雷和榴弹不要钱地砸进了越聚越多,即使被大量活力覆盖,仍旧在缓慢移动的黑色尸群。 丧尸,丧尸,一路都出现了丧尸,面前那条原本通往夜总会的马路早已被狂乱的黑影填满,触目惊心至极,而其他方向,都涌上来尸化已久,但再之前就却不见踪影的丧尸,甚至于后方都有零星的落单丧尸扑出黑暗,给这支一百多人的连级救援部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尸潮了,仿佛这片失去灯光电路的区域完全沦为了丧尸的巢穴,此时的枪炮轰鸣彻底引爆了所有丧尸,倾巢出动势欲吞噬掉一切鲜活的生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没有这么多的丧尸!” 五一小队连滚带爬地回到阵地,几乎没有得到什么休息和照料,仅仅是说了两句话,就有督战队跑过来指挥他们就地反击。 张信按着轻机枪轰鸣地扫射,同时吼叫着想要盖过后坐力带来的震动。 “不清楚!难道我们掉入了诡怪的陷阱?”王子文护卫在机枪手的一侧,这里还有着不断接上准备好各种弹药的王森亮,能让他们的射击结束后的空档时间减少到最少。 他朝着街道两边商铺二三楼滚落下来,凶猛掉下来的丧尸扫射,直至将那些丧尸打了个七零八落无法靠近,才舒了口气,“一开始出现少量的丧尸减缓我们的警惕心,等我们深入到这里就彻底把我们包围!” “怎么可能!” 回答王子文的已经不是张信了,对方操着轻机枪不停歇地射击会承担巨大的压力,即使以对方高大个子和健硕身躯也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田政信不可置信地喊道,他几乎是胡乱地扣动扳机,但面对铺天盖地,已经顶着活力靠近到百来米距离的尸潮,即使是闭着眼睛都能打中,只是未必能命中致命部位罢了,但此时计较一两发子弹的一击毙命已经没有意义了,阻止尸潮的吞噬才是重中之重。 “怪物怎么还会有智慧,它们难道还有领头的?”他急的转头向王子文喊着,看似是急眼了骂人,但实际则是要压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吼!” 一头形态与普通丧尸截然不同的红色怪物从街道商铺的高层破窗而出,在玻璃碎片的飞舞中,五一小队齐齐将战术手电筒划过上空,细小玻璃的反光中,他们见到了一头脑袋和手脚形似虎豹,躯干却是人类的怪异生物,浑身没有皮肤,血红粗大的肌肉组织裸露而冒着热气,猩红的瞳孔和黑色牙齿流下来的口水则代表着它丧尸的身份。 “连电影里的舔食者都出来了!”王森亮把崭新的一串金黄的弹链娴熟地拍进轻机枪的弹鼓中,忍不住惊声叫道。 舔食者一出现就展现出了非人的速度和力量,一个起落跃到地面,当场就把最外围的某个士兵捅了个胸口对穿。 幻影把肉眼快铺捉不到的速度让不远的五一小队亡魂大冒,张信装好新的弹药,不顾枪口的发红滚烫,直接调转枪口,扫射向舔食者的方向。 那只红色的舔食者贪婪地吞食着新鲜人类的血肉,不料被一阵攻击命中,手脚当场断了两只,然而浑身地颤栗中不仅没有死亡,朝着射击的人类怒吼一声,就顶着枪林弹雨逃跑了出去。 “未必只有一只变异丧尸!”河队长最为冷静,既没有吐槽可能的局势,也没有埋怨现状,只是做着最大努力地灭杀敌人。 “这样下去不行吧?”木斯温哆嗦着嘴唇,已经从左翼最外围的岗位退缩到了阵地内部,他抱着枪像是中了寒风感冒,怔怔望着前面山洪倾泻的尸潮,神经有些崩溃。 似乎是应征着木斯温的低喃,所有士兵的无线电头盔中都传来了撤退的命令。 “不要慌,边打边撤,保持秩序,乱了都得死!” 河星猛地提高音量吼道,在阵地各处都隐隐传来军官们的喝冷和叫喊,显然是极为担心自己的下属突然没绷住撤退直接变成逃亡了。 五一小队到如今也算经历过一些阵仗,在紧张混乱的战场上保持了一份理智和镇定,即使恐惧和射击准头下降,但依旧在执行命令。 不是所有班组都能做到这些,王子文左翼这边能够看到的,就有许多明显经历生疏,完全被尸潮气势震慑的陆战士兵一听到撤退的命令就掉头跑。 而离开了阵地和射击防线,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除了少数几个被自己小队的队长拉住和踹倒,一些径直跑入昏暗地带的士兵就被早已等候蛰伏着的舔食者抓住落单,红色鬼魅身影闪过,伴随着惨叫声中消失不见。 “快呼叫支援!”河星压力同样巨大,他一向位于队伍前段,撤退是依旧负责了末尾位置的兜底,他按住耳麦请求着,然后就尽人事了地射击。 “怪物太多了,绝对不止一万了,是整片区域的市民都变成丧尸了吗?”王子文汗水滑过脸颊,顾不得擦,跟随着整个一百多人部队的缓慢后撤,说道。 “感觉十来万都有了!”张信说道,他捂住了流血的虎口,刚才枪管过热炸膛了,他强忍住疼痛,甚至是医生大叔在旁边一边给他包扎,他一边流着血更换枪管,这种动作的冲突让过程显得滑稽和无效,到后来手掌仓促粗糙的裹起来几乎没什么用处,而换好枪械他就在此扛起来扫射。 一百多人拥有坦克装甲车重火力和充足物资的救援部队失去了一路来的游刃有余和井然有序,丧尸的数量量变会引起质变,坦克的炮弹以理论上最快的频率发射着,装甲车上的机枪手也全力扫射着机炮,这是能够极大阻碍尸潮脚步的原因,这些存在也是救援部队可以在一个距离平衡上慢慢地后撤。 从原本的收着火力到如今的火力全开,指挥车上的军官们显然明白事态的严峻,河星的呼叫支援请求在说出口的时候,指挥官就已经在卫星电话里打过去了。 因此当救援部队开始出现减员,退出那条死亡和血肉凝就的街道,尸潮仍在蔓延不绝,已经距离火力网只有五十米的距离时,漆黑的天空响起了战机的雷鸣。 王子文已经能看到最前面丧尸们千奇百怪面孔下的兽性和疯狂,而随着头顶盖住一切声音的轰隆雷声,他陡然就莫名地压力减小了。 “是空军!空中支援来了!”木斯温喜不自胜,惊喜喊道,“居然这么快!” 是的,当初在五一小队单独行动,于大部队先行推进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呼叫过空中支援,而繁忙和尊贵的空中飞行员们到最后都没看见身影,而如今陈琪指挥官一喊,五分钟空军的战斗机就到了。 只能说,空中支援亦有差距。 “轰——” “咻——” 战机的巨响如沉闷的雷声划过黑色的夜空,一闪而逝的狭小机身却带给底下的陆战士兵巨大的信心鼓舞,随后的结果同样是符合预期的,在一阵空气尖利的呼啸,那熟悉又陌生的破空声从远及近落到地面,比坦克和榴弹都要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来。 “轰,轰,轰!” “咻——” 航空炸弹下饺子地砸进了尸潮拥挤的街道,泯灭的火球与声浪成为了此刻的主角,什么阴谋诡计,变异丧尸,在这样的光和热下都失去了意义,几百米范围的地段亮如明昼,王子文和其他同伴们亲眼目睹了尸潮在饱和式填满街道的轰炸中是如何消失的。 建筑房屋倒塌,地面裂开,除了离得他们近的丧尸,往后靠一点的丧尸群像是被橡皮擦擦过之后干净不见,安静地化为焦炭躺在了地上。 这还不是结束,以救援部队为起点,夜总会大楼为终点,中间一整段的街道化为了废墟和焦土,然而依旧有着成百上千的丧尸不知恐惧地从未知的角落钻出来,短暂的清空之后,居然又有了填满的趋势。 “哒哒哒哒哒……” 大口径的机炮开始来回扫射,战机在头顶盘旋飞过,一排排的火力线条夹杂这曳光弹,像是美丽的丝带,然后交叉犁地而过。 战机的机炮可不是装甲车的机枪能够比较的,一发子弹打在人体上足以打烂半个身躯,所以只要擦到边,那么丧尸必然失去任何行动力量,包括舔食者。 这样的扫射犁地经过了一遍,两遍,三遍…… 战机终于倾泻完了弹药,耀武扬威地最后飞了一圈,结伴远去了。 “真简单,空军的生活……” 张信震撼地看着仅是两架战斗机对地发出的火力压制,抱着自己的宝贝轻机枪,不由发出酸溜溜的感慨。 “这么强的轰炸我们上次叫就是不来,他战斗机随便扫一梭子,我们当初不就直接没事了吗?还用得着冒险?”木斯温内心同样是平衡的,不忿地说着。 “各单位人员检查装备和伤亡情况……” 无线电头盔传来公屏的指示,虽然地面上丧尸并没有并消灭干净,甚至目力所及,依旧存在大量的怪物,但是之前那股看起来无法阻挡没有任何抵抗之心的尸潮已经被打散了,余下的怪物压力靠着连级部队自有的力量,是可以稳妥抵御的。 五一小队没有减员,只是部分人受到一些轻伤而已,河星报告上去后,就看着医生大叔忙碌地给队员们善后,同时依旧结成守卫形势,朝着残余的怪物们射击。 河队长按着头盔里的耳麦,一一略过自己属下的面孔,有熟悉的,有新认识的,有惊恐的,有平静的,有老成的,有青涩的,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王子文身上。 “王,你过来一下。” “什么?” 王子文正专心代替了队伍最前端的位置,听闻声音,以为是河队长要把他换回来,转过头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看了看红脸中年男人的表情,他不解但听从地走了过去,齐智博左右看了看木斯温和田政信,见两人没动弹,只好挪动位子代替过去防止漏洞。 “怎么了河队长?” 河星目光平静,稍微朝外面走了几步,和队伍产生了些许距离,示意王子文跟上。 这个细小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五一成员们的注意,毕竟是在高强度的重新整备继续防卫中,哪怕经过了空军的轰炸支援,怪物压力减轻大半,依然是很难有掉以轻心的余地的,成百上千的丧尸在面前冲过李,每个人都提着精神压力很大。 “待会要是我死了,你接过队长的职位。” 等到王子文走到身边,就听到了红脸男人说出了让他心中一凛的话来。 “河队长,你……” “什么都不要问,记住我的话就好,我死了,你顶上,有没有问题?”河星认真注视着年轻人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河队长突然如此交代,但恐怕后续还会存在生死存亡的情况,就如同几分钟前看似要吞没全部的尸潮,他点了点头。“没有。” “那就行。”河队长点点头,“我们说的话都录在作战记录仪中,已经在指挥系统中产生效果,指挥官那边到时候也会通过。” “河队长,我们这是要……” 河星没有回答他,而是越过王子文,站到队伍的中央,面对朝着不同的方向的下属们说道:“五一听令,新的任务。” “……” 大概是过于突然和没有征兆,在河队长说出来的时候,张信,王森亮,木斯温,齐智博,田政信,医生大叔……都在继续进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没有任何停顿,而过了一两秒,有人意识到什么,转过头,仿佛有了传染,气氛凝固了好几个瞬间。 这个时候新的任务? 面前有这么多的丧尸没有解决,还能干什么? 大家都有意识地把目光看向了河星,而个子不高的队长,没有推推微微或遮掩卖关子,直言说道:“我们待会将乘坐直升机,直接落到夜总会大楼的楼顶,进行营救行动。” “……” 大伙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信息冲击还是没听懂,都还没有响动。 “预计在二十分钟之后。”河队长说完后,抄起步枪,把齐智博按回了队伍中间,射杀着远处的丧尸。 “什么?” “没听错吧?” “我们还是要去那座夜总会大楼?” 木斯温的反应最强烈,抗拒之色写在脸上了,然而他马上要倒吐出来的话在一队督战队的到来后,又咽了回去。 督战队伍由陈琪指挥官身边的一个亲卫军官带领,这位之前五一几个人都有见到过,并不认识都能透过对方的肩章辨别出身份。 对方透露的消息和河队长说的大同小异,二十分钟的休息和准备后立刻出发。 有其他班组队伍过来交接掉了左翼的位置,五一小队在督战队的带领下到达部队阵地中央的安全位置休息。 一路上很沉默。 等到督战队离开,只剩下五一小队的人员后,大家再也按捺不住,发出了各自的困惑和不理解。 “为什么是我们?二十分钟后的空降突入营救……我们只是普通的陆战士兵吧,真的可以执行这种任务吗?” “而且哪里来的直升机啊我的天?” “完了,完了,我不会真栽到这次志愿者活动上吧?” “河队长,你是不是其实真的还是和见崎指挥官有仇……” 最后一句话是王子文说的,这里纯是吐槽了,没有什么人理会,并且也没心情了。 “都别急,都别闹腾!”河星猛地拍了下运兵车的钢板,震住了七嘴八舌的一群人,然后缓和语气说道,“都先准备休息起来,该吃东西喝水的吃东西喝水,该补充弹药的补充弹药。” “问题我一个个回答。” 河星如此言语,五一的人们再如何想法都只能暂时不表,默默做起准备工作然后目光没有离开队长。 “刚才指挥部呼叫空中支援的时候,不仅要求了地毯式轰炸,还有地面支援部队,直升机等装备人员……” 大家神色动了动,既然有支援来了,那还愁什么?稍微缓个半小时,那个李山祷等一会会死啊? “而原因,除了那不正常的尸潮之外,还有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指挥部发现了夜总会大楼那边发出的求救信号。” “……” 队员们齐齐调动过来了心神,河星干脆摘掉了头盔,靠坐在运兵车的后厢,露出了满头的汗水沾湿的头发,他说道,“一支和我们现在同等规模的陆地部队已经在赶来,但至少还要一小时至一个半小时,而救援目标那边,传来了时间不足的消息。” 王子文看到王森亮本能地握住了纤细好看的白皙手指,那一边的河队长说着上级领导通过无线电传达的任务信息,“救援目标位于夜总会的三楼,依靠地形和人手建立起了防御阵地,而那边也正在遭受进攻……不久前大楼天台处有救援目标身边的亲信保镖冒死冲了出来,举起了横幅,传来了最多只能再坚持半个小时的消息,然后就被怪物黑影分尸了。” “我们这里战斗的动静肯定引发了里面困着的人的注意,然后正准备干掉夜总会里面人类的怪物们也能察觉。”王子文目光从王森亮意外好看的手指上移开,说道。 “没错。” 河星点了点头,“到时的行动起来不用太担心,就是直升机把我们送到天台,然后下去把人救出来而已。” “什么叫‘就’?”田政信嘀咕道,显然觉得这简直是很难的任务。 “夜总会有几层楼?”木斯温咽了口口水,左右四顾对同伴们问道,“有人知道吗?” “五六层吧。”王森亮举手发言,“之前在侦查过去还没到的时候,我数过。” “就是不知道大楼里面还有什么诡怪啊……救援目标也没有把这些关键情报传出来……”齐智博感到棘手地抱住了大脑袋。 “那保镖能传出一句话就不错了,再多就有点为难了。”张信面色不好,抽了抽嘴角说道。 河星看向自己的属下,再怎么说,之前在陆战的时候就是训练打卡的同事,但现在出生入死了几回,他对于他们班组队伍能够担任如此分量级的任务作为军人感到振奋和使命,但现实的危险和任务灰色的性质又感到苍凉。 这种矛盾贯穿着河星,恐怕也贯穿着五一小队。 “好消息是,到时不止有我们这一队人,还有一队跟着直升机过来的特种作战部队,都是精英。” 大家下意识把目光看向坐在角落的王子文,王子文连忙摆手,“跟我不是一个部门的,是吧,河队长?” 247.死神与终焉 “是陆战的特种兵,不是警察署的。”河队长的解释给差点要露陷的王子文解了围。 “那有专门的精英战士去救还不够么?”张信摆手,“即使是要一队当地刚经历过战事熟悉情况的士兵……” “对,只有我们了。”河星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恭喜各位,在指挥部的心中,我们五一小队成为了现在一百五十四人部队共计近二十个各功能班组中最优秀最精英的士兵。” “……” 大伙七人的脸上,纷纷浮现除了某种便秘的神情。 “我们该高兴吗?” 良久,王森亮看到大家都不说话,憋出了内心的话语。 所有人都摇头,包括河队长。 “但命令已经下了,不愿意的话,冒着被当场格杀,整顿军纪典型例子风险,可以去向指挥部要求干不了。” 河星叹气,“眼下的节骨眼,可能已经不会又让你上军事法庭的机会了。” 五一小队的众人除了隐约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王子文,其他人都露出悲凉莫名的表情。 “但是,如果执行这次任务,活着回来,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想当官的,想晋升的,想拿到钱的,想退伍回去混日子安稳过一生的……都可以轻松做到。” 河星语调微转,放出了指挥部承诺过来的激励,“陈琪指挥官已经用肩上的勋章担保,一切有效。” “除此之外,等两架直升机到了,陈琪指挥官,会亲自带队。”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其他言语了。 五一小队的众人又有什么话可以讲的,干还是不干,一开始在指挥部的命令下达后,就已经注定了。 张信,王森亮,医生大叔,木斯温,田政信,齐智博……每个人的表情仿佛浮世绘的阴影,几秒的时间里掠过了无数的色彩,几秒之后,用力归于平静。 河星知道大家都做好心理建设了,拍拍手,“那么,距离任务行动还有十五分钟!” 阵地的中心安全处,仍然能够听到外面激烈的枪声和炮火轰鸣,救援部队和怪物们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并且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在五分钟后,五一小队还在休整的功夫,无线电频道又下达了缓慢后移的命令。 居然依旧挡不住。 丧尸一拨一拨地从黑暗深处冲出来,更加强大和耐揍的舔食者也越来越多的出现了身形,而在主体丧尸构成的怪物群体中,还有其他异化的怪物,拥有远程攻击发出刺猬般骨矛的,钻地突然从地面偷袭斩断士兵脚裸的,还有能够短暂滑行洒下未知毒气的蝙蝠状诡怪…… 即使拥有特殊能力的诡怪不多,到胜在防不胜防,为了保险起见,等待后续的支援抵达以及最终救援行动的成功,陈琪指挥官不得不让部队再次后移。 而看这样的架势,估计即使有一支同等规模的,配备坦克装甲车的加强连陆地部队赶到支援,沿着他们清理的路线快速抵达,是否能够突破怪物群的浪潮和厚实的防线,都是个未知数,哪怕有部分角度能够突入,还有未知的黑暗地段,一路冲到夜总会大楼的艰难和复杂程度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了。 如此一来,直升机直接空降投入两支精英小队,进行精准救援的计划就变得尤为重要了,换句话说,五一小队肩上担着的责任更加重了。 “话说,真的确定吗,我们当时辅助为主就行,主要的战斗和突入是那支特种部队完成的?”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十分钟不到,漆黑的天空看不到什么黑点或是飞行物的痕迹,田政信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手表,然后烦躁不安地朝周围的人说话。 “放心吧,河队长已经确认过的,那还能有假?”张信回答道。 “那支小队叫什么来着?阿尔法?该死的,名字听着就很厉害。”田政信抱着枪,身上整装是最早完毕的,但一闲下来后,就忍不住想东想西。 “那可未必。”王子文抓紧时间吃着味道还不错的单兵口粮,“阿尔法小队,这不是好莱坞电影中专门给主角或者反派送菜的警察队伍吗?” “但是也有以阿尔法为命名的特种部队电影。”王森亮发跟他一样在啃单兵口粮,发表出不同的意见。 眼见话题跑偏,田政信哪里真的关心阿尔法小队屌不屌,能这个时候派过来的队伍,不明摆着军队中的超级王牌么,用得着他操心? 他就是要找点事情去分散注意力,撕扯着手里的单兵口粮,有些食之无味地咀嚼着,他看向一旁闭目做着,一声不响,仿佛入定打坐的木斯温,“你不吃点吗?我看你好像休息的时候都没有吃东西啊,不饿吗?” “我不饿,谢谢。”木斯温保持着静坐的姿势,脸色奇异地平静安稳下来,没有了紧张担忧的状况。 “你在祈祷?”齐智博好奇地加入进来。 “当然,不然指望安全地结束任务吗?”木斯温双手合十。 “你在向谁祈祷?”王子文咬了口牛肉,“耶稣还是菩萨?” “都不是,我不迷信的。”木斯温嘴里念念有词,“但我知道关键时候不能乱信,宗教信仰会撞冲突的。” “……”王子文一时无言,迷之祈祷,迷之不迷信。 “至少喝点水吧。”齐智博有些担忧,把属于他的水壶递了过去。 “说的也是。”木斯温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本想拒绝,还是睁开眼,点点头,大口喝了起来,“你们在吃什么味道的单兵口粮?” “牛肉味。” “咖喱。” “红烧鸡块。” “我记得红烧鸡块的还不错。”木斯温若有所思,揉了揉肚子。 王森亮最先看出意思,连忙把手里的单兵口粮递过去,“我吃完了,要不你吃点。” “谢谢。” 木斯温接过食物,忽然大口吃了起来。 前后的变化,和杂糅在平常对话中的压抑使其余人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只有木斯温用力快速地吃饭声。 五一小队的成员们低下头,更加专注地补充起体力。 “直升机到了!” 开会战术会议的河星急匆匆而来的脚步,还有一声阵地有声的话语,让所有人浑身紧绷,不由抬起头。 耳边,传来了螺旋桨特有的风声。 “人都到齐了吧?” 在得知空军特别派遣的额外直升机到达,河星带着整装就绪的五一小队七人,来到了那辆位于队伍中央的指挥车面前。 陈琪指挥官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哗哗哗——” 漆黑的天空传来螺旋桨极高转速的轰鸣,在听见声音之时,底下的人们就感受到了风力的紊乱,而当两架漆黑的武装直升机披着钢铁的外衣,机身两边底下挂着机关枪乃至火箭弹,沉重冷酷的影子传出一阵强悍的威势。 陈琪指挥官再次开口说的话大家便听不到了,螺旋桨的声音盖住了周遭的一切,见此陈琪便和五一小队一起,注视着两架武装直升机的降落。 部队中央早就清理出了一片空旷地带,除了站在指挥车身边的军官和战士们,没有多余的事物。王子文被大风吹得脸颊的皮肤在耸动,他按住脸忽然好奇看向指挥车,发觉那边的校级指挥官此刻已经换下了那身勋章夺目卖相拉风的常服制服,穿上了防弹衣和作战服,一身黑色站得笔直,看起来也有了一分历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你们说这指挥官是靠后台晋升的还是有实力爬上来的?”王子文随口问道。 “什么?”张信一手按着头盔,一手护在身前,眯着眼阻挡飞舞的风沙,耳边尽是螺旋桨的噪音让人如果不是大声吼叫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他看着王子文,“你说什么?” “没事。”王子文做了个摆手的手势,加入围观武装直升机降落,然后里面的增援队伍闪亮登场的画面。 两辆武装直升机稳稳地停在了地面,即使提前清理出了场地,在完全成型为噪音和强风的肆虐下,整片队伍中央划圈出来的区域都像是风雨飘摇,轻一点能飘的物体都乱飞起来。 唰唰唰,第一辆武装直升机是空的,只有驾驶员一人,而第二辆武装直升机则在还未降落前就让人看得清楚,里面坐满了黑色作战服的战士。 “我是阿尔法小队的队长刀锋,抵达增援地点,请指示!”一名身材魁梧,杀气腾腾的男人戴着面罩,在武装直升机刚刚停稳后就一马当先地跳下来,扫视一圈,在陈琪面前站停后敬了个礼,男人身后的阿尔法小队正鱼贯冲出来,没有一句废话,迅速有素地排成队列。 干脆,高效,充满着战斗力。 这一幕可把五一小队的几位看的艳羡不已,毕竟这完全就是电影式的帅气登场嘛。螺旋桨的风声在稍缓减弱,王子文听到一边的张信在嘴巴嘀咕,依稀有“耍什么帅,不就是衣服和装备好看了点……”这般的字眼。 来自军队精英作战单位的阿尔法小队一身黑色作战服,人手一把AR高精度昂贵美式枪械,还有一名背着狭长步枪明显和普通枪械不同的大口径器材步枪,那强身上的多功能瞄准镜则显示出狙击手的身份,而五一小队这边穿着陆战制式常见的土黄色迷彩,俗称烂大街,经过一夜的摸滚带爬都是带着脏痕破损,在面子上的气势天然就弱了一大截。 “很好,时间有限,直接按任务计划进行。”陈琪那威严高大的身躯穿着满配备崭新的作战服,依旧显得游刃有余,语气的中正和正义凛然没有减弱分毫,他大手一挥,就宣布对接完成,开始行动! 阿尔法小队正眼都没瞧普通陆战的五一小队一眼,全程没一句话没一个招呼,再次坐回了轰鸣着的武装直升机。 虽然说是可以理解为要抓紧剩余时间赶往夜总会大楼,毕竟那边李山祷官员的亲卫保镖冒死送出的消息是半个小时,而如今已经二十分钟到达,十分钟的冗余里还是会充满变数不得不争分夺秒,但结合对方的行为和神态,怎么都让五一的成员们不太舒服,咋的,都是拿枪的还有鄙视链了?看不起我们还是怎么的? 嗯,不过还真有鄙视链,这是没话说的,各行各业都有这种现象,起码此刻都不禁抬头挺胸露出微微的肚子和训练效果普通臂膀的木斯温和田政信,要是把他们平等的职业观念放到和保安的对比上,那肯定是千个万个不愿意的。 保安,保护不了任何人。 刚刚才减小没多久的宽大螺旋桨再次轰隆隆地旋转起来,然后变成了噪音的狂风,眼见阿尔法小队那边准备完毕,河星和陈琪互相对视一眼,河队长也立刻用最大的音量进行了简短的确认报告,然后在陈琪的点头中,河队长一拉王子文,吼道:“上直升机!全部给我上直升机,快点!” 武装直升机的大小要超过普通的民用直升机不少,但内部的空间在装载了许多军用设备后却并不会大上多少,五一小队全部八人加上见崎指挥官,最后还需要有人站着。 见崎指挥官自然是坐在直升机的副驾驶,而荷载九人的武装直升机在坐好五一小队后,就显得拥挤起来,河队长直接从机身盯上拉下额外特殊用的安全带,绑在身上,以身作则地选择站着过去。 其实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在不久前和尸潮的战斗中,连级救援部队边站边退,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夜总会大楼目前距离部队结下的阵地,也不过一两公里,一个呼吸武装直升机就能飞到了。 王子文挤在张信和王森亮的中间,看着周围上了武装直升机后,面色都紧绷起来的队员,这些陆战成员包括王子文自己都是坐过军用飞行器的,虽然不多,那都是在训练科目上必须的,以让战士适应特殊的投放战斗场景,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想到会真的运用上而已。 两架武装直升机依次升起,轰隆隆地爬升朝夜总会大楼飞去,半敞开着的门外面,景物不断上移最后变成剩下纯色的天空,怪物的嘶吼回荡不停的环境音都变得远起来。 狂风不断地透过敞开的门漏进来,依旧吵得众人没有任何说话和思考的心情,陈琪指挥官和河队长倒是都分到了一副防噪耳机,小队成员们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时间仓促哪会准备那么多副耳机,而且一两分钟的路程忍耐一下无伤大雅。 不过王子文不禁联想到前面不远处飞着,在武装直升机高强度的探照灯划过里显露出的黑色机身影子,不知道那一架上面的阿尔法小队成员有没有降噪耳机,从刚才对方下来的队员来看,王子文记得清楚是同样一支八人不过是满战斗编制的小队。那么算上驾驶员,刚好可以坐的开 “哒哒哒哒!” 在王子文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机关枪旋转吼叫的巨响撕破了噪音大风狂乱的夜空,王子文愣了愣,便意识到这是两辆武装直升机在进行射击。 第一反应是遇到了空中的威胁,难道诡怪中已经有可以飞翔的百米高空的家伙了? 而下一秒他看清了场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两辆武装直升机在飞往夜总会大楼的路途中,自然会经过怪物群聚集包围救援部队的地段,还会经过那条被战斗机轰炸打烂的街道,而此时一路上的怪物经过,武装直升机装载了这么多狰狞的武器,可不是光为了好看才在出发的时候装上的。 “轰!轰!” “哒哒哒哒哒……” 仿佛回到来自空中支援轰炸的既视感,只不过视角是从地面来到了天空,两辆武装直升机在经过怪物群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开始倾泻火力,这与完成飞行空降精英救援队伍的任务是不冲突的,没有不利用这点时间射杀怪物的理由。 机关枪一路犁地地扫射过怪物,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基本没有再能站起来的,而机身两边底下挂载的火箭弹也倾巢发射了出去,一时间黑夜再次闪亮,恍若白昼,爆炸产生的火光和后续燃烧不息出的火源是死神降临的仪式,论起杀人放火,收割生命,诡怪们在人类高效率的毁灭机器面前,还得稍稍。 在天上王子文看得清楚,这番顺手为止的支援清扫,也极大缓解了底下地面救援部队的防守压力,怪物群终于变得稀疏起来,望着底下地面黑暗中被大火照耀出的诡怪们,王子文确定不会有攻破防线的危险了。 几乎是在沉默中,众人目睹了两辆武装直升机的轻松杀戮,炸到精彩处,王子文他们所在的这架直升机驾驶员还尖叫芜湖了起来,而坐在后面的他们并没有太过开心的感同身受,虽然能多干掉一些诡怪就干掉一些诡怪,但底下的怪物压力减轻如何已经和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了,他们要准备的,是后续深入到未知黑暗大楼里的更为困难凶险的营救行动。 …… “马上到达目标地点了!” 五一小队的众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一番火箭弹轰炸和机关枪扫射的火力表演中,以及沉浸在即将的危险预演,像是一晃神的功夫,驾驶员就朝后面大喊道。 “所有人检查装备,最后一次准备!”河队长立刻严正地说道。 机械枯燥地摸了一遍身上的武器装备,王子文转过半个身子,在安全带的束缚下比较别扭地脸贴着机身舷窗,看到了武装直升机底下的大楼,仿佛是个方块盒子。 他们已经到救援目标的上面了。 隐约的,他甚至能够看到大楼天台上乱七八糟的痕迹,有尸体,有残肢,有散乱的字迹横幅,有不清楚模样的诡怪趴在地上啃噬。 两架武装直升机没有鲁莽地立刻降落,而是以大楼为圆心绕着飞了两圈,既是大概给救援队员们看清地形和周遭大致情况,也是谨防是否有什么意外的隐藏危险。 “砰!”“砰!” 两声忽然干脆利落,夹杂在螺旋桨噪音的枪声,天台上的一只啃食残肢,一只悠荡的人形诡怪应声倒地,大脑炸成了烂掉的西瓜。 “麻烦解决,请求降落。” 接入新的无线电频道的五一小队们听到了雄浑厚重的声音,那是那支阿尔法小队的杀气腾腾的队长的。 “狙击手干的吗?”张信下意识说道,“这个距离,射击者和目标都在移动,好准的枪法!” 五一小队众人神情都是微微一振,虽说在一开始人家阿尔法小队登场的时候,大伙觉得有点酸,但是临到大楼天台了要下去了,才察觉到有强力队友的好处和安全感了。 好,非常好,再准一点,再厉害一点,最好还是会子弹拐弯的狙击手,那样任务的成功率和他们的存活几率就会变大了。 “收到,允许降落,所有人注意,营救行动正式开始!”陈琪指挥官端正坐在副驾驶,淡淡地瞥了眼底下的情景,冷静地宣布道。 两辆武装直升机开始下降高度,还是阿法尔小队先下去,武装直升机没有直接降落到天台,除了位置和空间不好外,同样要继续防止可能的意外。 看着阿尔法黑色作战服的战士八人娴熟地沿着绳索速降成功,并立刻开始呈扇形散开警戒,河队长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下属说道:“轮到我们了!走!” 驾驶员稳稳地将机身停在距离天台十多米的位置,在河队长将绳索扔下,驾驶员戴着降噪耳机和护目镜,转过身喊道:“记住!你们行动时间不能超过四十分钟!不然机身载荷的燃油就不够返回了!随时用卫星电话联系!我们立刻赶到,但是如果超过四十分钟……那就掰掰了!” 武装直升机在两支营救队伍的行动期间,将会随时待命,准备接应接人,因为考虑到里头未知和各种突然的情况,把武装直升机停回地面部队是有风险的,而停在周围附近的大楼天台更加不可能充满风险,所以综合考虑,只有两架武装直升机一直在天上盘旋待命,才是最优解。 这是一场在开始前就定性好的动作必须迅速的营救行动,所以这样的布局是没问题的,并且有着两架武装直升机在天上压阵,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进行火力支援,打不打得到大楼内部再说,但所有楼层靠窗的地方,都是能够支援到的地方,这绝对是有着非常大的优势的。 而所有军用交通工具都是吃油大户,武装直升机远比民用直升机重,耗油和续航是个必须考量的问题,两位驾驶员不可能一直呆在天上等着,所以最后经过计算驾驶员给出了最多四十分钟的行动时间。 “已经不少了,明白。” 河队长点头示意,在检查绳索固定好之后,就让开身子,陈琪指挥官一马当先,抓住绳索,双腿并拢就滑了下去,神情稳定不变,看起来是见过大场面和有身体素质的。 紧接着自然是河队长,一翻身就消失在机舱门口,其余的五一小队都没什么好扭捏的,虽然时间紧但底下又没危险,阿尔法的大哥们都保护好好的,不然肯定不会让指挥官=先下去了。 所以目前就是个行动刚开始前的开胃菜,就和平时训练一样轻松,没什么纠结先后,各自方便地快慢不一地滑下去了。 除了医生大叔,他一把年纪可没经历过这阵仗,平时也不喜欢攀岩和过山车等刺激项目,此时突然让他抱着跟绳子从十米高的天上滑下去,实在有点考验老男人了。 医生大叔磨蹭到了最后一个,最后看着不放心陪在最后的王子文看不下去,直接将医生大叔和自己绑在了一起,然后在无线电里河队长的催促下,干脆地就摔了下去。 还真的是“摔”,身上多出了一个人,平时训练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情况啊,而必将失去的平衡情况下,王子文只能勉励抓着绳子保持一个不快的速度往下掉,而伴随着跳出机舱外,黑夜和狂风扑面,再加上骇人的失重感,医生大叔非常遵从内心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 在医生大叔的张牙舞爪中,两个人就直接摔在了天台的地面,好在有五一小队的其他人帮忙接住一下,不然这下摔得绝对够疼。 “我的妈呀,造孽啊,造孽啊,我真是为什么要参加这个志愿活动……回去后我一定要把家里的话语权狠狠地夺回来……” 医生大叔揉着屁股在地上嚎叫哼唧唧,王子文已经腾地站起来,表现我已落地,感觉良好。 重点是医生的动静有点大,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的声音都有点盖不住,在不远处各自警戒的阿尔法小队战士都有些把目光看过来。 身为RRC外勤和临时陆战成员的王子文不能丢人是吧,所以他云淡风轻地拍打了下沾了灰尘的衣服,然后和王森亮一起讲医生大叔扶了起来。 “再坚持一会吧医生……”王森亮安慰道。 医生大叔已经疼得眼睛包含泪光,大概也不是真的疼到哭,只是积累的压力隐隐有些压制不住了,哎,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身为普通医护人员的对方,一路跟着五一小队走到现在,的确是相当为难了。 “因为考虑到救援目标会存在受伤的情况,所以指挥官在队伍里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把你带上了,因为你的学历和在医院里工作的职级最高。” 王子文扶着医生大叔,感慨地拍拍肩膀,说着从河队长那边得知的情报。 “什么,主治也算高啊?”医生无语道。 “我们这整个推进到这里的救援部队才一百多人,军队自带的医疗兵都是处理那种应急手法,哪有你这种操刀手术的全科高学历医生精细和靠谱啊。”王子文一边是说出事实,一边也是彩虹屁对方,“而且大叔,乐观点,你这次能活着回去,别说失去多年的主任位置了,就是给你安排个副院长当当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谢谢,不过我年纪大了,肠胃不好,这个饼吃不下。”医生大叔相当有职场人觉悟地冷漠面对王子文随手画出的大饼。” 王子文还真没预料到,一时有些羞愧。 “不过,主任我肯定是要当的,不然过分了。”医生大叔站直了身躯,也不揉屁股了,抖了抖白大褂,盖住里面厚实的防弹背心,医者仁心,风范十足地面对夜空的风说道。 旁边就是陈琪指挥官,正在和河队长和阿尔法队长刀锋对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刻意的宣言。 “没错,没有的话肯定过分了。”王子文再次怔怔,马上紧跟赞同。 “绝对过分。”王森亮松开扶着的手,背起了自己的弹药箱。 “信号源还是没有消息。” 陈琪手里拿着一个报警器般的事物,在原地换了几个方向,都没有任何反应,疑惑和担忧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已经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极限物理条件下的通信范围也完全足够了。” “卫星电话也一直没有收到信息,打过去也打不通。”陈琪眉头拧在了一起。 几百平的天台早已清理完成,那名冒死传递消息的亲卫保镖的尸体被抬到指挥官和军官们的面前,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残肢拼凑出的抽象组合更准确,经过诡怪们的追杀和吞食,早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了,只是大概从身躯和衣服上看得出是个人类而已。 亲卫保镖穿的是西服西裤,里面任何的物品也都检查出来依次摆放,笔,对讲机,手枪,手表……等等都是一些正常的随身物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陈琪看了几眼便放弃追寻,转头扫视一遍天台。 通往楼下的通道有一名阿尔法小队的战士把守,而下面的楼梯间早在五一小队降落成功后,就派人侦查探寻,并且清除了威胁。 所以五一小队在下来后,的确如任务一开始指示分配的那样,只要做好辅助和保护陈琪指挥官的工作就可以了,主攻和营救的担子都交给阿尔法小队就可以。 五一小队的大伙在现场执行中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忠心耿耿地在天台四周,以陈琪指挥官为圆心分布着。 “楼梯间一只变异青蛙诡怪,一只失去人形的两米爬山虎,都已解决。” 阿尔法队长刀锋只露出一双犀利黑眸,冰刀般冷漠的眼睛,从天台上的诡怪和保镖尸体搜寻中直起身,按住耳麦,淡淡向指挥官汇报道。 陈琪点点头,然后说道:“既然这里的情报第一手来源现场没有收获,那么依旧按照原有的情报进行吧,李山祷先生在三楼!” “是!” “楼梯间通往五楼的门被粘液粘住了,无法打开。” “测试,粘液强度等同超强浇水胶水……” “应该是那只青蛙搞得鬼,它的舌头能卷出把猎物直接粘住的粘液,三号差点就是这么死的。” “三号,去炸开门。” “明白。” 彭的一声闷响,在楼梯间那边隐约有什么震动,然后就是钢铁踹动,脚步凌厉的移动。 阿尔达小队的大致行动在无线电中是可以听到的,五一陆战的大家们一边谨守着自身的职责,一边也暗暗心惊,这确实是一支看起来王牌的特种部队,配合默契,动作高效,看淡生死,不服就干,一比之下五一小队的大伙就相当弱鸡了。 跟随着陈琪指挥官的脚步,众人下了楼梯,越过了白烟还没完全散完的铁门,来到了五楼,王子文和张信,王森亮保卫后方,他看到木斯温,齐智博,田政信三个人在指挥官的两侧,河队长衔接在指挥官和阿尔法小队的中间。 木斯温,齐智博,田政信来到五楼后,仍时不时就忍不住回头向通往天台的楼梯间望去,可以看到三人脸上的惊愕之色。 王子文同样不太平静,因为在楼梯间他们看到了战斗痕迹和那两句诡怪的尸体,在无线电中听着马马虎虎,而现实中看到了,那诡怪庞大变异的身躯,完全丢失了寻常他们对于青蛙和爬山虎的印象,简直是两头从地狱钻出来的凶兽,爬山虎像一条鳄鱼,手脚还细长,布满鳞片,却死相凄惨大脑手脚全部碎裂地躺在角落。 而那只青蛙诡怪就更加死的干脆,整个身躯从肿胀恶心的肚腹开始,切开成两半,一条长长的黑红舌头耷拉地滚落在尸体旁边。 “好强……”王森亮忍不住说道。 “这群人一定是杀诡怪的老手……”张信在一旁轻声严肃地附和。 王子文同样在心中评估,这样的水准在RRC中也能够符合参与灭杀D级以下诡怪了的外勤辅助队伍了,虽然这些诡怪都还没表现出超凡之力的应用,还只能算是常规的凶兽,,看来即使是在普通的军队体系里,同样拥有强人猛士,在经过面对怪物的适应性后,展现出人类强大的韧性。 夜总会大楼是一栋相当气派和豪华的建筑,而每一层楼的面积也是非常大,在五楼这里,两只救援小队入眼过去,一条条走廊纵横交叉,昂贵柔软的地毯铺在地面,两旁的墙壁挂着各种说不出的画作和装饰,“001,002,003……” 一个个数字标牌立在墙壁边,而里侧便是一扇扇红木门,这种类似酒店房间的布局不用多说,这第五层楼的位置就是夜总会自带的私密客房了,用途不明,大概就是客人喝多了不方便回家便用来睡觉休息的。 “距离救援目标方面透露的半小时还剩下五分钟。” 阿尔达队长刀锋语气平淡,但吐露出来的言语却是让后方的五一小队都面色一紧,时间不多了。 并且非常紧张,而面度五楼这些一个个关闭的房间,该无视吗,还是一个个检查过去? 决策权的压力就来到了陈琪指挥官这边,而结局是显然的,没有其他选项了,陈琪握着一把精巧的手枪,严肃说道:“快速突入,必须在半小时内赶到三楼!” 阿尔达小队回答陈琪指挥官的是实际行动。 于是,在完全未知两边客房情况下,八名特种战士在黑暗的走廊中开着战术手电筒直接就硬往里面冲,直接就把木斯温和田政信看得口干舌燥了。 而过程不会是轻松的,快步前进没有停顿的阿尔达队员立刻遭受了攻击。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在昏暗闪过手电筒白光的走廊一路响起,几乎没有停歇,还在这样的枪声和诡怪嘶吼伴随下,阿尔法小队的脚步也未曾停止! 唯一的利好之处,是财大气粗的夜总会客房走廊,相当宽敞,足够三四人并行,这给特种战士们留出了极限的作战反应时间。 “五楼搜索到一半……” “发现诡怪,长大女性裂口……” “发现诡怪,两名丧尸……” “发现……” “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消灭裂口女……” “消灭……” “五号受伤……” “根据地形图已经抵达楼梯,电梯控制。” 无线电中的声音让人听得应接不暇,期间报告发现诡怪的声音都来不及说完就被下一秒新的诡怪掩盖,而枪声和对话一刻不停,不是没有发出过阿尔达队员的惨叫,但其余人仿佛机器人般依旧执行者最优方案,一群战士蒙着面罩仿佛成为了单纯的杀戮机器。 不太对劲…… 王子文本能地感到这支所谓的阿尔法精英士兵不太对劲,这不是没有超凡之力,全凭肉身和训练的人类小队能够做到的程度。 起码在非自然现象应对局里,没有这种悍不畏死,精准至极的外勤战士。 而在非自然现象应对局里没有,那么在外面也不可能有。 王子文在后方,看着陈琪指挥官的背影开始微妙起来。 “三号阵亡。” 一声突兀的报告使紧紧跟着陈琪指挥官,看着阿尔法小队在前面乱杀的五一小队齐齐一顿。 五一小队在后面同样要处理阿尔法小队经过后的残留诡怪,因为对方冲的太快了,往往是把诡怪打烂打得差不多了,就继续冲出去,根本没有时间检查是否死干净了,于是五一小队便负责这项职责。 不是没有危险,毕竟都是面对诡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死的诡怪还是诡怪,肯定有风险,但相比前面一顿猛冲的阿尔法小队来说,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阿尔法队长刀锋在面罩下没有表情,那双眼睛古井无波,一阵剧烈的枪声后,回荡在五楼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下四楼!” 阿尔法队长干脆地继续下达命令,没有任何留恋。 包括王子文在内的五一小队匆匆赶上,经过了一具黑色作战服的尸体,大家甚至来不及多看上一眼。 在阿尔法小队的冲锋陷阵下,王子文他们几乎是一路摧古拉朽,以极短的时间就冲过了五楼。 “好厉害……”王森亮在队伍后方的位置,忍不住感慨道。 身边提着轻机枪时刻防备有漏网之鱼然后一梭子带走的张信面色讪讪,现在这个时候看了阿尔法小队白表现的他们是完全升不起丝毫比较的心情了,张信一开始嘀咕的不就是装备和模样帅气的话语肯定是重复不出来了。 “不过,他们不管自己队员的尸体了吗?” 眼花缭乱的攻势和奔走移动中,也有五一小队的其他人在回味犹豫,不管是在无线电频道中还是惊鸿一瞥的亲眼所见,他们都是得知有一名叫作“三号”的阿尔法小队战术到倒地了,而整个救援队伍丝毫不停的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让陆战的普通士兵产生了些许的不确定和撕裂感……那可是一名刚刚还冲锋陷阵为大家扫清障碍的战士牺牲了啊,不是重伤,不是失去行动能力任由对方躺着,而是牺牲,死亡了! 就这么轻松看待,熟视无睹,就这么简单? 五一小队的成员还是有人无法接受的。 木斯温在这一往无前的攻势和干脆决绝的行进中反而感到心惊胆战起来,看着前方两侧交叉举枪沉稳的黑衣特种兵,感到了一种深渊般的陌生吸入人心的黑洞。 “有这么熟练吗?” “刀锋队长,那名牺牲的三号,不需要处理吗?”尤其是五一小队的队长河星,虽然他的动作和战术决断都和阿尔达小队保持了高度一致,快速地迎接和开火小妹怪物,做好了两只小队衔接的重任,但是面色在那名三号队伍牺牲头也不回地离开后,他就难看起来。 不搞大的红脸男人在昏暗的廊道里脸色阴沉,看了看旁边冷眼旁观,平静目睹接受似乎没有准备发表什么指示的指挥官陈琪,忍不住地主动向身前不远处的魁梧杀气阿尔法队长开口了。 从无线电频道中的交流可以听出,阿尔达小队成员互相之间是以编号数字为称呼,总共八个人的战术小队,那么排序下来,刀锋队长就是一号了,三号的人物,肯定是小队中重要服役时间较久的存在 那名有着刀锋般冰冷锐利眼神的特种兵队长闻言只是微微偏移了些头,冷冽的眼神光芒在闪烁黑暗的枪火交叉的混乱背景中富有威慑力,那漠然的目光,像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觉得这是一个简单到不用多问的问题,这也要问,这也值得问浪费宝贵的时间。 “时间有限。”刀锋队长说道,然后便抄起枪继续在进入四楼的空间里射击,他们涌入了四楼的空间,诡怪再次在他们十几人不掩饰的动静中陆续现身了。 “……” 王子文注意河队长暗中握紧而来拳头,而面上表情无任何不妥,只是寻常确认了般的点点头,然后开始掩护起突进的阿尔法小队起来。 四楼的空间和布局和五楼并没有差别太大,不过廊道的空间更为宽敞,房间的布置更加分散和错落起来,有着棋牌室台球厅泡汤池等各种娱乐设施,显然也是供给下方客人休息的场所。 不得不说,越是进入这座夜总会大楼的深处,看到没人值岗只有诡怪出没一览无余敞开来向他们的楼层,便愈发体会到这座夜总会标准的豪华和阔绰,五一小队里的成员大部分是普通家庭工薪阶级出身,不然也不会在属于岛国中并不是什么好的就业选择中的陆战里混日子讨口饭吃了,他们望着琳琅满目的设施,一闪而逝地冲锋,子弹和枪焰绽放和不断破坏这些昂贵的事物上,是有着惊讶和隐隐破坏欲的交织复杂之中。 “这天海夜总会又装修先进了不少啊,比我当年来的时候要好多了……”医生大叔在冲锋中是最为紧张和小心的一个人,此时进入似曾相识,多年未见的景象里,不由依靠讲话和分散注意力来回避那些遍布的尸体和正在前方交战的诡怪。 “这地上死掉的这些服务眼和陪酒小姐……制服的样式这么大胆吗?诶,那间私人泡汤室你们看到没有,里面两个人……啊!” “砰砰砰……” 一头丧尸突然从一侧的消防门里冲出来,还好医生大叔临到头福灵心至一低头躲过而来一记饿虎扑食,然后在王子文的精确点射下,送这只藏着的丧尸上了天堂。 注意力全在旖旎泡汤室的医生大叔劫后余生,哆嗦着手指了指地上踌躇的丧尸,又指了指那边的粉红小房间,“楼上就有泡泡浴,当初那个医药代表还说没有!” “……”王子文一时无语,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你还是小心点吧。” “混蛋小子,居然骗我……”医生大叔可能是吓过度,又或者一路上即使是非战斗人员的他也已经历经了非常多的危险境地,确认安全后就一下子还在纠结那些玩意。 “那个医药代表可能那不是看你还不是主任么,资金有限理解下啦,等你成为主任就有了。”王子文随口敷衍着,倚靠着医生大叔就是打掉了一个弹匣,四楼的诡怪数量并没有比五楼多,但是空间范围的拉大,致使五一小队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怪物的灭杀当中。当然,还是补枪和跟在别人后面输出为主。 十几名救援战士队伍在四楼的攻势如法炮制,基本照搬了在五楼的思路和公式,效果同样出众,行进的速度飞快,一晃眼的功夫,无线电中已经传来了阿尔法小队那些战士的冷血嗓音。 “已到达四楼楼梯,控制电梯,开始进入救援目标所在的三楼。” 然而,这种战斗方式不是没有代价的,看淡生死,不服就干,不顾忌伤亡和危险一切以时间和效率为准的思路必然会造成代价,即使是以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战斗力普通人类小股战术分队天花板的阿尔法小队,也不可能避免失误和死人。 “六号,八号阵亡。” 无线电频道中的报告令五一小队的成员们呼吸急促一分,而他们也如同在五楼的没有丝毫停留地掠过了两具黑色作战服的尸体,王子文和几位陆战的同伴们看了看,眼神再次投到眼前只有五人的阿尔法小队身上,并且活着的战士包括刀锋队长都是个个带伤,身上飘着硝烟和血气,极为骇人。 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田政信无法接受地拿枪托砸了砸脑壳,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哪里的部队啊,咱们军队有这样的人?” “这是许诺了每个人死后分几个亿吗,一个个英勇地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齐智博瞳孔颤抖,一路来清理残存诡怪的没怎么害怕的他们,几乎要被吓人的战斗方式的阿尔法小队惊惧到了,齐智博张着嘴,找不到形容词。 “赶着去死一样。”河队长冷冷说道,补上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信号接收到了!” 陈琪指挥官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因为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三楼后,时间才刚过去三四分钟,但最后的五分钟倒计时也即将结束了,而就在进入三楼,看似是卡拉OK宽敞大气包厢分布结构的楼层后,陈琪指挥官则是握住那个警报器装置,看着闪烁的红灯,揭示了救援行动到达了第二阶段。 不管牺牲和路上的惨烈,目前的进度是成功的。 而陈琪指挥官不知不觉也稍微越过了五一小队的位置,与阿尔法队伍平行,刀锋队长寸步不离地守在指挥官身边,快速变动的局势中,没有人起管这样的细微差别,这其中也有河星看不太惯不太适应阿尔法小队的作战方式和刀锋队长的残酷理念,想要和自己下属们靠拢的细微移动,也有陈琪指挥官自身由于受到讯号而激动加快了脚步。 “电话接通了!” 陈琪指挥官威严不拘言笑的脸上有了罕见的波动,刚才路上怪物和战士倒下对他来说都像是皮影戏或舞台上话剧演员的表演,习惯了的他没有波动,而如今他立刻接通了电话,询问道:“这里是陈琪,救援队伍已抵达三楼,收到请回答。” “收到!天呐得救了!我们在三楼最西边的那个包厢,门锁和障碍物已经快要被击穿了,快点!” 通话器里头一次听到了救援目标那边的声音,气氛顿时更添上一份紧张和凝重,不用陈琪指挥多言了,保持了优良作风的阿尔达小队迅速集结整备,队长刀锋甚至亲自带头,成为战术阵型上笔直的尖刀,雷厉风行地冲向了西边的位置! “真的有人来救了,太好了太好了!注意有怪物,有怪物!” 通讯那头的声音十分激动和语无伦次,显然在长时间的困守中早已经消耗殆尽了意志和体能,甚至有隐约到了崩溃边缘的架势,而通讯那头的说话者声线并不苍老,虽然慌乱但能够听出是成年男人的浑厚,明显与情报中的李山祷不符,中央省厅的领导李山祷,是一名六十多的老者,另外除了说话者,还有其他嘈杂不一的声音,看样子,幸存的人数不止一个。 短暂的对话里,王子文已经快速剖析出有用的信息,相信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程度,毕竟是任务的核心重中之重的救援对象,此时对上通话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有很多人。” 河队长冷不丁漏出一句,面色凝重。同一时刻,几乎没有人去管对方那边惊慌失措重复的“怪物”,肯定有怪物在追杀他们啊,不然他们救援要这么着急的赶来吗,而且从天台一路打到三楼,他们可是没少杀诡怪,就是已经有点麻木了,所以第一时间都不是很在意,反而是存活的人数超过想象是个不好的消息。 如果只是李山祷先生和几个保镖随行人员就罢了,还有其他市民?夜总会的工作人员?这会让救援行动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而从开始到冲到三楼,只过了五分钟不到,距离总行动冗余还有半个小时多,而没有了赶到后救援目标直接嘎了的可能性,那么理论上之后救援小队的行动就会变得从容一些。 可带着一两个人和带着一群人走,那是完全两个概念。 最后,他们是不可能从底下走的,肯定是沿着原路返回天台,那里的路线遭受过清理,可两辆直升机,装不下其他人的。 王子文悚然一惊。 他们救援队伍来的时候,可也是没有多余的位子! 难道说,这次行动任何一方都知道会死人吗,所以返程的时候根本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王子文突然回味着这残酷的隐藏真相,无言以对,面对着此事沉浸在行动中的队友们,知道已经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我们知道有怪物!一路上都是怪物!” 陈琪指挥官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不不不!那不是一个级别的,那个怪物非常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它,它……它现在还隔着障碍物盯着我们!” 救援的士兵们一时微微感到冷意,然而阿尔法小队的战士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有条不紊地在往西边摸去,这导致后段的五一小队无法停下只能不断跟上。 奇怪的是,前方一直没有传来枪声。 “安全。” “路口安全。” “没有发现诡怪……” 三楼是夜总会大楼的核心,空间设计最为精心和复杂,所以在营救的最后关头下,阿尔法小队保持着稳健的战术素养,但是没有诡怪的阻拦让他们原本的速度反而迟疑下来。 而通讯器那头,接近崩溃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复着“一个怪物”,“它……”,“很厉害,那个怪物……”模糊不清的话语,像是一个凌乱的诅咒,散播种植在空气中。 陈琪听得眉头紧锁,喝令道:“冷静一点!让李山祷先生和我通话!” “李山祷先生受伤了,目前意识不是很清楚!”那边的声音一个激灵,确认了身份为亲卫保镖的对方连忙说道。 “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陈琪怒极反笑,随后一指一路上都在划水的医生,吩咐道:“准备好救治!” 医生大叔没想到这要自己上场,神情为难和纠结中点着头,这可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全国政坛抖一抖的大人物,真要轮到他自己来救治吗,万一救不活,回去后还有主任当吗? “我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了!小心!那怪物转身去找你们了!” 通讯器那边终归还是有有用的情报传过来,十几名救援队员身心顿时紧绷,连阿尔法小队的成员都不例外,既然救援目标那边把这只围困他们的怪物说的如此可怕,虽然没有看到,虽然对于久经战阵乃至于看到过习惯了诡怪存在并且已经杀过很多诡怪的他们来说,大部分普通人所表述的恐怖和强大在他们眼中可能不是一样的级别,但是好说歹说是中央领导身边的亲卫保镖吧,入职前怎么也得搞个武术黑带或者特种兵服役过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所有人一时都收拢了声势,连前面带着下属的刀锋队长都抬起了手,放缓脚步,做出战术手势,背靠倚角守住了各方面可能到来的袭击。 面前成排的卡拉OK的包厢一片安静,廊灯全灭,只有十几束战术手电筒的光芒不断地摇晃闪过。 咔哒,似乎面前道路的拐角处传来了什么声音。 刀锋队长握拳平举,所有人止步,或蹲伏或藏入掩体,枪口全部对准了前方。 连通讯器那边似乎都意识察觉到了什么,整场的战斗来到了关键之处,都不再说话,而是屏气凝神等待交战的结果。 就这样在压抑的喘气声中,所有人等待了十秒钟左右,没有任何声音和身影出现。 “那人不会是已经吓出神经病了吧?其实怪物我们一路上都解决了?” 王子文位于最后方,在等待中忽然小声地对缩在旁边的王森亮说道,“毕竟我们一路上引发了那么大的动静。” “是,是吗?”王森亮此刻哪里有闲情思考这些,偏了点头显得十分迷糊地回应说。 这声音很轻,但也传到到了前方,大家保持警戒的动作都没有变化,聚集会神地盯着,但同样没有人回头呵斥。 其实算算一路以上遇到的诡怪,丧尸少说几十只,各种异化的怪物也有十几头,确实是相当不少的一个数量了,而他们毫不掩饰不拖泥带水冲入建筑的动静把整栋楼上半部分的怪物都集中到四五楼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咔哒!” “咔哒!” 而就在这时,那原先似乎是错觉的声音再次出现,并且非常清晰,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仿佛那故意粘稠的打击声就回荡在人们的耳边,那是口腔软肉和骨质的磕绊。 一个高挑细长的身影,缓缓地从道路拐角的地方“飘”了出来。 没错,是飘,漂浮的那种。 而大量的强光手电筒光束瞬间打在出现的身影上,十几名救援战士都看清了那诡怪的模样。 青色的皮肤,布满血丝的五官,身高接近两米,最为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是它那远超出正常人类范畴的手脚。 长手长脚,占据了身高绝大部分的比例,不对,在第二眼的细瞧之后,会发现这只明显异化后的人形诡怪,像是整个身躯背拉长了一般,包括五官,变得线条极为惊悚和诡异。 人形诡怪的脚就那么离地一寸,缓缓地漂浮移动过来。 “……” 绝对不同于普通诡怪的出场方式和造型让所有人注视到的第一眼就头皮发麻,难怪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对方是会飞的!而这种不知道是灵力还是违反重力的行进方式——在昏暗的道路上面朝人类缓缓地漂浮过来,没有比这更使人重视和惊悚的了,如同索命的幽灵,掌握规则的神怪。 “你们……你们,看到了吗?” 通讯器那头听着突然的死寂,忍不住询问道。 “这只怪物,有什么能力吗?” 河星张开苦涩的嘴巴,沙哑地说道。陈琪指挥官握着的通讯器就在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它,它有很长的舌头!”那头的男人颤抖地诉说。 舌头? 所有人一时间都看向了那只漂浮的长手长脚的诡怪的面部,然后五官虽然扭曲地拉长,但并没有看到什么长舌啊? 就在有人疑惑是不是救援目标那边遇到的诡怪不是他们遇到的同一只的时候,刀锋队长突然第一次发出不同于下达战术指使的声音。 “刚才的咔哒声,是哪里来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考,然后意识到什么的都面色变化。 “咔哒。” 那粘稠的口腔和骨质撞击声再次出现,而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那只漂浮诡怪的嘴巴,猛地甩出来一条红色的血肉触手,控制不住地打在了大理石的地面。 “还真有很长的舌头……”王森亮一脸恶心地睁着压眼睛。 “咻!” 那条红色的血肉触手,便是一条舌头,在舌头打在地面反弹之时,突然绷直! 一抹红色闪电划过,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每个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条红色长舌化为了幻影,下一秒,就有战士低头。 看着自己被舌头贯穿的胸膛。 “扑通。”那名不知道名字的阿尔达小队战士作战英勇,技巧娴熟,可就是在如此一记攻击下,轻松而脆弱地倒在了地上,了无生息。 “自由开火!!” 刀锋队长目睹了下属的秒杀死亡,发出全力的嘶吼。 “砰砰砰砰砰砰……” 包含着恐惧和愤怒的子弹射击推翻了所有刚才一幕和之前的心理波涛,所有的战士朝着那只长舌怪扣下了扳机,这超出常理的移动方式,闪电般的攻击,在一名阿尔法小队战士死亡后,余下存活的人就清楚的意识到一点:这的确不是那些普通诡怪所比拟的,是真正的异化灾难中孕育出的灾难生物,从道路尽头到救援队伍中间,隔了有十几名的距离,而那条钢铁般血肉带刺的舌头,却能在一瞬间延展到这么长的地步…… 没有人退后,没有人敢保证这条舌头攻击范围是否只是十几米。 所有人都倾泻着火力,试图瞬间把长舌怪打成筛子,因为他们都知道,长舌怪的攻击没有人可以用反应躲闪开来,下次对方的攻击,必然会杀死一个人。 几百发上千发钢芯弹头瞬间灌注到了道路的墙壁,两侧和尽头肉眼可见的布满了弹孔,而那些子弹打在长舌怪身上,却仿佛只是威力薄弱的橡胶弹而已,居然完全穿透不了那青色的皮肤。 “咔哒。” 昭示死亡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人的脊背都像是有凉气在钻入,河星睁着眼睛回头大喊:“换穿甲弹!榴弹!” “在换了!”队员满头大汗,直接扔掉了弹鼓,换上了王森亮递上的新弹药,然后木斯温和田政信也在互相配合下,抱起了能够发射榴弹的重型步枪,上膛。 “轰!” 先于五一小队自救行为发起的,是前方的阿尔法小队的狙击手,对方早就在看见长舌怪的第一波火力前,就换上了特殊弹药,狭长的枪管产生巨大的后坐力,因为来不及蹲伏姿势,王子文瞧见那个狙击手平举直接就扣下了扳机,然后整个上本身就控制不住地扬起来,枪身几乎直接脱手! “好狠的狙击枪!” 枪声宛如炮轰,一枚12.7毫米的黄澄子弹喷涌而出,瞬息飞掠空气。 而待到视线转移,王子文看到狙击手准确命中了长舌怪的刚刚张开的嘴巴,黑血爆射,大量的污秽之物直接炸开,长舌怪的整个嘴巴直接被轰烂了! “成功了!” “漂亮!” 陈琪指挥官忍不住狠狠挥拳喝彩。 咔哒。 那诡异的长舌弹动和撞击,让陈琪指挥官的面容凝固。 “嗖!” 依旧是快若超出目力捕捉极限的红色闪电,流着黑血的舌头宛如标枪桶过了狙击手的脑袋,头盔和头骨仿佛纸糊般地脆弱。 像是在反击昭示,狙击手脑袋在这一击之下同样爆出了黄白的浆液,然后手脚垂落,径直松软下来,而红色的舌头伸过十几米的距离,像是杆子横立在道路空间,尽头则是挂着狙击手死去的尸体。 “……” 所有人动作停滞,震惊地看着死相凄惨的狙击手,再看向经受一发特殊狙击子弹精确打击,整个嘴巴和下半张脸都烂掉,露出森森白骨和裸露组织,却依旧保留着舌头的怪物。 “都让开——” 河队长一把夺过愣住的木斯温手里的榴弹枪,猛地吼道,就朝着诡怪发射。 “轰!” 一条火蛇哗啦飞出,带着热意和光芒照亮夜总会的三楼,毫不留情地撞上了长舌怪。 在众人训练本能下地趴地躲避中,冲击波在下一秒扩散,地面直接炸出了黑色的坑洞,而待烟尘散去,剩余的期待目光纷纷化为了绝望,长舌怪静静地漂浮在半空,身上衣物全毁,青色的皮肤表面有一些焦痕,但抖动的舌头和僵硬的五官表情都显示出对方没有大碍! 最为恐怖的是,从头到尾,长舌怪依旧在以一个缓慢而恒定的速度缓缓飘过来。 那高大的身影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十米了。青色神鬼的底色,烂掉的脸,耷拉的舌头,僵硬没有表情的上半张脸,毫无生机,面对人类一切挣扎怒吼都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睛,哪怕是被轰炸,被打中嘴巴,长舌怪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仿佛是一尊古朴威严的神像。 “啊!!” 张信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架着机枪,不要命地扣下扳机扫射,机枪的持续怒吼短暂盖住了长舌怪带来的恐惧,调换过后的穿甲弹果然对怪物造成了影响,弹壳叮叮当当下雨似的掉落在地面,那边长舌怪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丝丝细密的血线。 但是,长舌怪漂浮的速度依旧没有停下。 “轰隆!”“轰隆!” 阿尔法小队的剩余两名成员,扔出了手雷,冲击波在室内震得救援队伍自己耳朵嗡嗡,长舌怪在持续不断地火力轰炸下皮肤破损,血流如注,外表像是外壳一层层地剥开来,然后把露出内部的器官组织。 可即使如此,长舌怪仿佛已经被打得浑身只有筋肉和骨头黏着了,对方依旧像是没有受到任何致命伤,在漂浮过来。 并且发动了第三次攻击。 “咻——” 死亡的破空声一如既往,阿尔法小队的那两名战士终于有了畏惧之意,扔完手雷转身奔逃中,被捅了个对穿,两人瞬间身死。 “该死!” 刀锋队长的那双冰冷眼睛像是从冰山变成了碎裂的冰原大陆,仿佛抛开了生死,没有任何退步,迎着长舌怪举枪扫射。 “哒哒哒哒哒……” 打完了一个弹匣,男人扔掉步枪,掏出手枪继续射击,“砰砰砰……” 手枪子弹也打光了,男人扔掉手枪,掏出了匕首。 长舌怪静静漂浮到了刀锋队长的面前。 “怪物。”刀锋队长冷冷说道,一刀刺过去。 咔哒。 刀锋队长胸口洞穿,倒在了地上。 “不!” 陈琪指挥官近乎崩溃地捂住脑袋,看着阿尔达小队在眼前一个个被死神收割而过,全部阵亡。 阿尔法小队的队长刀锋扑通一声倒地,那具充满澎湃力量的男性身躯无力软弱地倒在地上,像是砸到了五一小队的心巴上。 但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心动,好吧,也算是心动,恐惧颤抖地动。 那与刀锋队长共处时感到的冷冽和锐利有多么重,此时衬托着漂浮在刀锋队长旁边的长舌怪就有多么的残酷强大无法抵抗。 “阿尔法小队,全灭……” 木斯温抱着枪的手都不稳了,颤颤巍巍地说出这样的话。 “完了,完了。”田政信步步后退,突然察觉到所有黑色作战服勇猛的特种战士们已经全部阵亡,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这同时意味着他们要将完全面对可怕的诡怪,再没有人能挡在前面分担火力了。 所有人看着躺下的男人,漂浮的青色长手长脚身影投影出狭长的光暗分布,哪怕是出自非自然现象应对局的王子文,眼里都有绝望之色浮现。 还能如何呢,他们所能用上的全部手段都招呼给了长舌怪,给哪怕将诡怪分筋错骨,血肉炸烂,对方的核心攻击手段依旧毫发无损,生命体征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样子。 “难怪我们在三楼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怪物……”张信吸着凉气,健壮的手臂不断颤抖,彭的一声,终究是坚持不住脱手了沉重的机枪,连续高压地不停歇扫射,早已将张信的体力消耗殆尽,此时加上长舌怪的威压,阿尔法小队的全灭冲击,意志上更是影响了生理。 “是因为有着它存在吗?”王森亮清秀的五官拧在一起,没有躲在张信身后,而是并肩站立。 诡怪们都有动物原始本能般地领地意识,这颗星球物竞天择的规则适用在突变的灾难了里,难怪这一层楼没有怪物。 可笑他们之前还各种猜测怪物都被他们吸引到四五楼杀完了,自认为经历了许多诡怪的洗礼,经过了不少战斗,就没有把诡怪放在心上,殊不知遇上真正强力拥有特殊能力的诡怪,他们这些普通人如同婴儿般弱小。 钢铁坚硬的长舌从刀锋队长的身体里缓缓拔出,带出噗嗤噗嗤的鲜血,长舌怪拉长的五官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它沉默盯着剩余存活的人类,没有愤怒的没有喜悦的,就这么失去半张脸,没有表情地坚定不移地漂浮过来。 两边的距离只有五米左右。 “咔哒。” 死亡的提升音响起,这无法躲避必中攻击的前奏令残存的救援队伍们发出惊呼,几欲扔掉装备互相逃散。 众人绝望之际,咔哒。 那熟悉而冰冷刺骨的粘稠的口腔组织碰到骨质的声音回响起来,幸存的人们心中一紧,然后觉得眼前一黑,可过了一两秒,预想的攻击没有到来,所有人默契地低头看去,没有人被攻击!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那怪物转性了? 通过阿尔法小队的团灭后亲眼目的数次的长舌怪攻击,没有人能觉得自己能够躲过那瞬息而至的攻击,几乎是与子弹无异的速度,发出即命中,并且比子弹还要恐怖的,那是怪物自身肢体的身体一部分,是可以锁定跟踪的! 包括陈琪指挥官在内的五一小队九人,连忙将目光投到前方,然后,齐齐瞳孔一缩。 长舌怪的确没有选择攻击他们,但长舌怪是发出了攻击的,但是有人,替他们承受了下来。 那声咔哒,不止于怪物的动静,也是人手攀住怪物脚踝的撞击。 他们震惊地看着原先还躺在地上的男人,不顾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奋力伸出手,抓住了长舌怪漂浮在离地一寸的脚。 那只怪物的脚,在经受榴弹手雷和子弹的疯狂扫射破坏下,早就失去了原本的衣物鞋子,露出异化后青色的拉长像是野兽野人般的脚趾,而刀锋队长的手就像一棵突然生长出来的坚硬树枝,缠住了它。 刀锋队长没死! 五一小队众人神情激动,没有什么比在绝境中得知希望中的强力友军还存活着要好的消息,但很快大家的神情也就消减下来,因为刀锋队长的那模样,明显是活不长了,突然的动作只是回光返照。 “?” 长舌怪似乎有一丝疑惑,头一回发出了除了口器和长舌之外的动作变化,它慢慢地低头,死灰空洞的双眼静静注视了一会地面上这个即将死掉的人类,很奇怪为什么对方要突然抓住它。 而它刚才长舌的攻击,也就应激地抽打在男人身上。 刀锋队长的下半身被刚才那记本来是要朝着五一小队的长舌鞭笞过,仿佛是一根滚烫的钢筋,而刀锋队长的身体就是绵软的柳絮,他的下半身径直瘪了下去,宛若泄气的气球,腿脚处被整齐地压断了! 而刀锋队长已经发不出惨叫了,他在扭曲的内脏压强下口吐出血水,手抓着那只丑陋的漂浮脚踝,冰山的双眼有了血丝,毫不畏惧地盯着怪物。 他的身子被不但往前恒定漂浮的长舌怪拖动起来,拖出一长串的血迹。 “刀锋……”河队长握拳了拳头。 这时候,没人会再觉得之前这位救援队长对待自己的属下冷漠了,这种连对自己都如此残酷的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指摘呢? “别想忽略我,混账东西。” 刀锋队长吐着血,在长舌怪重新抬起头,慢慢往前漂浮时,猛地发力,用出了最后的力气一般,双手抱住了长舌怪的脚。 第一次,长舌怪的漂浮停住了,怪物空洞的双目低垂而下,居然闪烁起了光芒。 刀锋队长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嗤笑。 “咔哒!” 长舌怪似乎要宣示示威,继续发起了攻势,而这一刻是朝着五一小队的方向,它似乎能够感受体会到这名垂死挣扎的人类的意思。 “噗嗤!” 然而,早在咔哒声响起,怪物伸出长舌刺出的前一秒,刀锋队长就鲤鱼打挺,弹簧式的奇迹般地站立起来,那是攀爬着怪物的身躯,挡在了五一小队的面前。 钢铁的血肉长舌距离王子文的脸部只有数十公分的距离。 “滴答滴答……” 胸口愈发扩大的洞口飞快地喷出鲜血侵染全身,顺着作战服滴落在地面,刀锋队长这次是背对着长舌怪的,他就那么随意自在地靠在怪物的身上,看也没有看后头那空洞死灰的眼睛,感受不到脖颈间能够感触到的炸毛呼吸,他看向了存活的五一小队。 “阿尔法小队一号,队长刀锋,向五一小队传达……救援任务……交接请求……” 浑身浴血,黑色面罩脏污不已的男人,居然冷漠平静地面向他们说道。 阿尔法小队死完了,他这个队长也倒了,无法继续执行接下来的任务了,所以后面的事情,希望跟随的五一小队能够接手下去,完成任务。 所有人都一时被震住了,不是为这有些突兀的话语,而是那背后中蕴藏着的纯粹执念,属于军人的瞬间引爆了所有人毛孔,感到脊髓颤栗,冰冷之后血气冲刷大脑的感染。 “你……” 王子文盯着那差点杀死自己的血红长舌,盯着那长舌尽头用身体拦住,毫不犹豫牺牲的刀锋队长,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话。 其他人都是一样,男人已经没有能力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燃烧尽了所有能量,黑色作战服阿尔法臂章的男人在下一个呼吸心肺停止,然后浑身气势丢失,连身躯仿佛都苍老和缩小了一分,彻底疲软地砸在了地上。 刀锋队长倒下来,露出了他背后的长舌怪,而长舌怪组织血肉和骨架黏连的躯体上,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包炸药。 红色引线,黄色的胶质外衣,闪烁的数字…… “是C4炸弹!” 河队长猛地反应过来,大声提醒道,然后就掉头就跑。 “快!隐蔽!” 刀锋队长居然在怪物不注意的时候贴上了最后的杀招!甚至瞒过了所有人,在这一刻,怔怔的众人望着那闪烁的倒计时,10,9,8,7…… 一时间,没有人可以想象刀锋队长那之前那番的靠近不退,无能狂怒射击,是否是为了麻痹和放出最后底牌的故意为之了…… 在见到常规武器无效后,就已经产生牺牲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吗? 没人去细想了,C4炸药的威力远远超出榴弹和手雷,而且是在这么狭小和近距离的地方,站在原地就是等死!脚步刹那间运动到了极致,所有人都玩命地朝着来路奔跑,要跑出廊道,飞驰的景物和沉重的呼吸,伴随他们混乱不已的大脑的,还有滴答滴答的倒计声音。 长舌怪歪了下脑袋,奇怪地看着见了鬼一样逃走的人类,然后低头望着胸口贴上的沉重玩意,没有去在意,它正想继续漂浮,后知后觉到身上还挂着一具烦人的东西,露出了长舌,咔哒,咔哒,咔哒,捅着脚边人类的尸体,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类明明都死去了,依旧牢牢地绊住它的脚。 不断地咔哒捅穿中,长舌怪注意到了身前那玩意变化的数字,好奇地伸手摸了上去,滴答,计时归零。 “轰——” 整座夜总会大楼都在震颤,在外面看去,三楼就像是被膨胀的红色火焰冲破,四面的窗户全部碎裂,气焰和波纹在半空中都飞出了好远,让盘旋在上空的武装直升机驾驶员心惊不已,不断地用对讲机进行呼叫,无线电频道中传来的却是让人心中沉下去的寂静。 烟尘弥漫了足足一分钟都没有散开,武装直升机驾驶员晃动的探照灯,心急如焚,良久,无线电频道中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才让他们放下心来,人还活着。 “人都还在吗?” “谁死了?” 烟尘中,一个踉跄的声音拍起来,王子文刚刚甩掉浑身的砂砾,头晕的脑袋能够处理事物,就听见河队长那大嗓门急到乱了方寸的询问。 “死了就不能说话了吧。”王子文吐槽道,“问的方式不对啊河队长。” “老子管你那么多!” 这是一间豪华大包厢,门和一面墙壁都坍塌了大半,河队长扶着一个身影走过来,硝烟弥漫里起码身影都是能够看清的,王子文看到河队长扶着的是陈琪指挥官,对方脑袋上流了一点血,状态像是晕晕乎乎,但应该没有大碍。 “我在这!” “啊,我腿被压住了,有人吗!来人帮我抬下!” “我没死!” 四面八方,也陆续传来五一小队成员们的声音,河队长大致一数,都还在,终于按下心来,然后和王子文一起去把队员们聚到一起。 最后的结果属于是不幸中的万幸,C4炸药威力巨大,几秒的时间里他们全力拉远距离并躲到了掩体内,复杂的建筑地形构造还是极大削弱了爆炸威力,所以只是都带点小伤,不影响大的行动。 “阿尔达小队他们居然还带着这种大杀伤力武器,真带劲……” “……那怪物死了没有?” 感慨着最后一幕的惊心动魄,人们回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上。 “我去看过了。”王子文站起身,指了指那条廊道,此刻余波散去,整层三楼的一半都像是被施工队破坏过,但通过战术手电筒打过去的强光视线,大家已经能够看到模糊的景象了。 “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刀锋队长的尸体,也没有诡怪的踪影。” “这是炸成灰了吧……”张信咂舌。 “肯定死了,那么近距离的威力爆炸下,那怪物又不是真的刀枪不入……”王森亮发表了同样的看法。 “怪物大概率是死了,但不管如何,既然我们都没事,那么就要继续把救援任务完成。” 王子文深吸一口气,站直的身子面朝着或坐或瘫在地上的队友。 八人的眼神都动了动。 那刀锋队长死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番冷静打漠然的交接请求绝对触碰到了身为陆战战士的他们,哪怕之前其中的成员有多么的打卡训练,多么的把这份职业只当成是工作。 情绪的力量是能够传染的,起码短暂的传染。 虽然大家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但队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用力起来,能够察觉到战士们的气势陡然地转变,河队长默默看着,并且没有阻止王子文先行他一步越过这个队长,向人们发出号召。 河星看了看手表,“王说的没错,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陈琪指挥官也站了起来,他整理着装,朝阿尔法小队阵亡的方向敬了一礼,诚挚地面向众人说道:“牺牲者的努力不能白费,接下来就要交给我们了,拜托了,各位!” “干他娘的!” “说什么呢,当然要继续执行救援了。” “最厉害的怪物都死了,谁怕谁啊?” 成年之后的纯粹情绪最难引动,因为出了学校进入社会的他们早就看多了人情起伏,事物到底是如何运转的,无处不在的规则和利用,利益的第一要务……很多人并不是不懂那些热血,单纯,一往无前的情绪,而是心冷了,收缩了心理边际,就如同太宰治说的,没有猛烈的欢喜,就没有悲伤来袭。成年人们都放下了很多幻想,为了能够活下去对现实妥协,把那些曾是男人的心绪和浪漫深深藏了起来。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也不代表不会再次引动,成年之后的纯粹情绪最难触动,到哪触动之后,产生的力量又是极其强大远超那年少幼稚的韧性的。就像压抑已久的山洪,有朝一日得到释放,就会化为汹涌河,五一小队,就是被阿尔法小队一个个悍不畏死的牺牲,刀锋队长最后的波纹和燃烧里,激发出了隐藏在基因深处的,当初曾报名参军入伍,那属于男人的浪漫和血性。 …… 接下来的行动相比之前的种种风险,简直是顺利,哪怕是遭受过苦战和炸弹轰炸蹂躏,状态和发挥都不佳的他们,重新踏上前往救援目标位置的路途,也可以说是用轻松来形容。 当五一小队来到了救援目标的位置,三楼最西侧,那里是一个个在之前路上见过过许多同样构造和布局的卡拉OK包厢房间,而在各个门口以及路口的通道位置后面的地方设置了重重阻碍,几乎是打造成了平地的壕沟战地隧道。 看来李山祷身边的保镖小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将三楼的一侧全部打造成了可以互相连通,攻守有序的阵地组织,即使简陋,但也能够大大减缓诡怪攻入的速度,这就是对方能够在灾难发生之后一直无事的原因了,而夜总会中的生活物资又是绝对足够的,本来就是容纳上百名工作人员并且进行服务性质的场所,酒水吃喝根本不缺。 进入简易的壕沟阵地,五一小队他们啧啧称奇,而同时也看到了各处都存在的洞穿口子,看来这就是长舌怪造成的破坏了,在那些崭新的贯穿口子前,各种障碍物上遍布着抓痕划痕,都哪里比得上无视一切的死亡洞穿? 任何人躲在后面,几乎都是要祈祷上天,纯靠运气不被打到了,难怪通讯器中的保镖声音相当崩溃,如果不是长舌怪的存在,相信对方是能够继续坚持很长时间的,而不断捅穿进防线,无视距离的钢铁长舌,在无法也不敢注视观察外面的怪物的情况下,简直就像是俄罗斯左轮手枪的赌注一样,不知道下一发是谁身死,这么大的压力倒是情有可原了。 通过卫星电话重新联系到了躲藏在工事里瑟瑟发抖的保镖,而对方听闻他们解决了怪物们,惊喜到简直要疯狂,确认他们的确来到了工事前,就立刻叫人一起推开了障碍物,然后欢天喜地地哭泣起来。 五一小队也终于见到了救援目标,李山祷。 在西侧最里面的房间里,李山祷先生虚弱地躺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布满汗珠。 说实话,看到李山祷的那一刻,王子文很失望。 李山祷符合所有影视剧中贪官污吏的刻板印象,一米六多的矮小身材,却长的肥头大耳,面色油光,穿着西服领带,人模狗样却难以掩饰来自灰色行业底层混上来的不适气息。 看到李山祷的脸,张信当场就替阿尔法小队不值起来,田政信就差当面喊出“呔,你这个贪官!我现在就要为民除害”的正义审判。 可不管如何,到了这一步,没有人能改变接下来的步骤。 陈琪指挥官先是和李山祷激动而亲切的握手,两人屏退众人轻声密语了些什么,然后就见到李山祷那肥硕的脸蛋上原本万念俱灰的失望表情完全消散了,或者说在看到陈琪的时候,受了撞击伤而意识模糊的李山祷就振奋起来,通过一番交谈后直接就有痊愈的架势。 心理疗法,恐怖如斯。 而后面便是医生大叔上场了,而立刻进行的现场诊断中,也不难处理,就是李山祷被长舌怪一次贯穿攻击中飞溅的石块砸到了脑袋,接着又有锐器射进了身体罢了。 医生直接就是动刀进行异物摘除手术,因为射进的并不深,难度也不大,一发吗啡打下去,五分钟后,医生就动作利落娴熟地完成了手术。 简单处理好李山祷的生命危险,救援小队立马进行转移,因为时间已经拖不得了,而在李山祷周围,也聚集了一种随从,即使经过了最初的逃散,一天一夜被怪物的攻防杀死,仍旧有着保镖两人,文员一人,以及夜总会大楼本身的经理,服务生,陪酒小姐等工作人员十名左右。 如此算上战斗人员的五一小队,总计就是二十人了,五一小队的成员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李山祷为主,原路返回。 李山祷被两名保镖用简易制作的担架抬着,一路上感慨不已,面目和善,重复了多次对于救援到现场的五一小队的赏罚许诺,以及对那素未谋面但听了几句事迹就浑然敬佩起来的阿尔法小队的体恤补偿工作。 “一个都不会少,一个都不会少。”李山祷安详地躺在担架上,享受着快速本向天台的在这栋不愿多呆一秒钟大楼的最后避难时光,拍着旁边寸步不离的陈琪的手,说道。 陈琪指挥官同样展现出如释负重的表情,对讲机那边已经联系上武装直升机了,等到他们到了天台,随时可以上飞机。 “咻——” 一股奇异的破空声传入了王子文的耳朵。 一行二十人,相比来时,嘈嘈杂杂,闹闹哄哄地跑向天台,而和突入时的枪声大作不同,同样的混乱里一个是战斗的胡乱,一个是各色人员无头苍蝇的混乱,三楼属于长舌怪的领地,没有其他诡怪,而到了四五楼,清理过一遍的楼层自然不可能从上方重新生出新的怪物,所以一路上行进飞快,并且几乎没有战斗,过了四楼,来到五楼,连五一的陆战队员们都有些放松警惕。 看起来,阿尔法小队真的燃烧奉献了自己,虽然牺牲了,但的确已经扫清了所有救援任务上的障碍。 直到王子文听到这细微的破空声开始。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王子文忽然开口。 “没有啊,有什么?”张信扔掉了机枪,那已经不能用了,身上挎着阿尔法小队成员的精确AR步枪。 “就是……” 王子文话音未落。 那边正在和李山祷先生交谈什么的陈琪指挥官,手臂处突然血线飚飞,半条隔壁从手肘开始,直接飞出半空,不翼而飞! “……” 在血腥味冲天而起,血雨淋漓地洒在李山祷发呆的大脸上,王子文猛地举枪朝那只飞天的胳膊扫射,“敌袭!!!”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骤然剧烈地炸响,除了五一战斗人员外,其余幸存者尽数抱头尖叫,不能地四散奔逃,抬着担架的保镖总算是有操守的,只是连忙趴在地上,李山祷在措不及防下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伤口瞬间撕裂,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咻——” “咻——” 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的晃动在四面八方的鬼魅身影,王子文在混乱的手电筒光束中,敏锐捕捉到敌人的信息。 他看着在疯狂逃散,并且都朝着楼梯方向跑去的幸存者,焦急喊道:“不要乱跑,不要乱跑!靠拢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突然遇到意外,让本就压抑在长舌怪阴影下已久心理敏感到极点的幸存群众们完全听不见任何指使,这造成的结果,便是被敌人一个个收割生命。 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而往往就是一闪而逝,那个鬼魅影子出现的地方,人类的躯体就一分为二。 “敌人只有一个!” “医生!去给指挥官治疗!” 昏暗的楼层,四散的人群,懵逼的队友,倒下的指挥官,现场的信息杂碎揉捏地收入视网膜,传导过神经,大脑疯狂处理着这些,王子文奇异的,没有感到慌张。 他甚至身手矫健,提前预判了风声,翻身躲过了那速度鬼魅敌人的攻击。 “砰砰砰!”队友的枪声开始捕捉到那神出鬼没的影子,进行辅助压制射击。 “啊!” “救我!” “救命啊!我不想死!” 然而,这都无法阻止那诡怪屠杀收割着外围的幸存者。 “河队长!”王子文喊道。 “我在呢!”河星神色肃穆,抬起枪口,一马当先地挡在李山祷先生和满脸冷汗正在经受医生大叔应激处理的陈琪前面,“是新的诡怪!速度很快!” “为什么还有这种厉害的家伙啊!”木斯温把牙齿都要咬碎了,发泄地不断打空弹夹,却根本摸不着敌人的边角。 “大概是长舌怪死了,又有C4炸弹的动静,这片区域其他的特殊诡怪来探查情况了。”王子文冷静地分析道。 “那该怎么办?”田政信满头大汗地说道。 “……”河队长一时沉默,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禁转身请示向陈琪指挥官和李山祷先生,并下意识地放下枪口,“报告,我们……” 话音刚落,黑影飞逝而过,从河星的背面脖颈经过。 “小心!”王子文惊呼。 河队长只来得及将转头,抬枪的动作做到一半,那拥有极高速度的锐利风声就划了过去。 河星的脑袋飞在了半空,瞪圆的眼睛不甘地看着五一小队的下属们。 “……河队长死了!”王森亮尖叫道。 血水同样洒了陈琪指挥官一脸,李山祷先生看到如此近距离的身首异处,仿佛是砍掉了他的脑袋一般惊悚地叫起来。 张信爆出了粗口,木斯温呆滞,田政信和齐智博疯狂地跑过去接住队长,可落到手里的只有无头的身躯或者空荡的脑袋。 只有王子文,绷紧了脸,抿着唇,用枪口的火焰代表内心,用射击声叫醒了沉浸在震惊和悲伤中的同伴。 “砰砰砰砰砰砰!” 五一小队的众人本能地机械式扣下扳机对着黑暗处射击,内心却忽然变得茫然起来。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居然心照不宣的,五一小队地所有人,把目光看向了唯一还在冷静射击,甚至有几发子弹命中擦到敌人的王子文。 王子文注意到了这些,他什么话没有说,铁青着脸,仿佛已经略过河星的死讯。 “不论你们信不信,河队长曾经说过他死了我就是队长!” “现在五一都听我的命令!带着救援对象,全力向天台突围!” “是……” 五一小队的战士们找到了主心骨几乎立刻要答应下来,可偏移的目光中扫到了陈琪,一瞬间又产生迟疑。 陈琪指挥官按住了包扎好的断臂,面如白纸,嘶哑道:“我可以作证,王子文现在为队长,全力突围!” 五一的所有人终于涌现出力量,枪声大作,然后踹起两名保镖,就朝楼梯冲去。 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道路,没有别的选择了。 无法顾到手无寸铁的幸存者,甚至无法顾到他们自己。 到如今,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过的他们,只有来到天台的空旷地带,才有一线生机。 夜色穹顶下的杭城到处都在爆发着战斗,政府在无法隐瞒的异化灾难之下,不得不为了安抚民众与社会的稳定性进行全方位地灾难中心的市民的救援,朝着遍布怪物的城市总攻的口号异常响亮,而经过了最初气势浩大的炮火洗地,导弹精准手术斩首,救援部队的火光与长龙已经分散开来,那遍布夜空的流光已然没有了踪迹。 让人有些担忧的,是军队的推进态势抛开一开始的突飞猛进后,迅速地变得迟缓下来,尤其当人员和装备洒入广阔纵深的城市,就像陷入了泥潭沼泽,开始变得迟缓,寸步难行,甚至存在被击退溃散的情况。 每一栋建筑都是一场充满风险的攻坚,漫长的城市大范围的清扫工作,注定是无法在一个晚上结束的,而若是没有对巷道,房屋,大楼,公园等狭小空间进行放心地清理,主干道路的扫荡很快就会变得不稳定和不安全,所以当几万人的救援部队从城外涌入,很快就像石子投入湖面的水花,须臾地平静了,下沉到每一个房间,每一丛灌木,每一条小路的清扫和搜寻太过于花费时间和精力,而尽管夜空下的城市少了那前一个小时的振奋人心的解放态势,但总体依旧是处于热闹的状态里,枪声不断,炮弹轰炸着,当镜头沿着前线的推进区域一路越过岩手路,进入一片失去电力系统维持的黑暗区域,里面正有两支中等规模的救援队伍苦战着。 人数减员到一百人不到一点的连级部队在构筑好的阵地和掩体后抵挡着怪物群的冲击,而他们也在空军派来的直升机抵达,并且陈琪指挥官亲自带着挑选出来的小队和一支外援特种作战小队前往救援目标地点进行空降营救时,另外一支一百五十人的地面部队支援也马上到达了。 这支地面支援部队性质与陈琪带领的队伍几乎相同,装备配备和任务思想也都重合,所以两拨人立刻汇合,组织起有效的防线,将原本有些面对汹涌不停冒出来,吸引过来的诡怪们而岌岌可危的防线稳定下来。 相信这原本的一百人营救部队也感到一种憋屈和奇怪,他们已经依靠且战且退,兵员经验不断提高的韧性中发挥出了目前可以说记录中最优异的对抗诡怪冲击的表现,以较少人数中型火力就挡住了成千上万的丧尸和各种不一而足的诡怪。 但谁能料到打得人都麻掉,士兵们都休息战斗轮换了一轮,怪物们的数量还是有增不减呢? 之前的丧尸狂潮已经是整片黑暗区域的怪物都聚集而来的感觉了,如今变得拉扯拉锯漫长起来的防御战,就仿佛更多更外围的地方的诡怪都被这处的激烈交火而吸引过来。 用简单的话语概括,那便是原本的救援队伍战斗顽强,成功灭杀小股怪物,然后吸引了大量怪物,周边附近可以动用呼叫的支援赶到,人类部队增多,战斗和枪声的动静和规模提高一个档次,然后这更大的动静就吸引了更多的诡怪扑过来。 仿佛巨大的磨盘,为了能够不后退,双方都不断地在一层层加码,这样下去……就变成谁的后备力量先支撑不住了,典型地从局部沾升级到了整体战。 而留在连级部队的军官们同样深知自己是被动的一方,决不可能因为他们而将整座城市和城内外的人类部队都集中起来,打决战对军队来说有好处,但除非想把整座杭城轰平,那么仓促组织起来的各个部门和隶属的战斗人员是无法在没有炮火洗地的情况下,抵抗铺天盖地的怪物狂潮的。 而是否下达“失地存人”的决心方针,这对于政府的上层领导们来说,必然会引起大量的扯皮和讨论,想在今日得到解决是没有希望了。 除此之外,抛开战术层面上的不利,这支深陷怪物群攻击的连级部队中的军官也明白,自己等人正在执行的可是秘密任务,事态扩大了,那还叫秘密任务吗?弄得众人皆知了,哪怕最后救援成功,恐怕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高级军官们到最后面对蔓延的怪物群,只有期待自家的指挥官,能够尽快地成功完成救援任务,把人接到后,他们就果断撤离,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在那之前,他们只有硬着头皮死撑着。 那座关攸许多事物的夜总会大楼,内部的交锋烈度绝不输于外界,而在一番曲折之后,在结尾的关头,幸存者和救援者们正在陷入残酷的考验之中。 在营救到救援目标,内阁成员,中央省厅高级官员的李山祷之后,五一小队背负着团灭的阿尔法小队的执念,带着人前往天台,在第五层时,距离武装直升机可以上飞机的天台只隔着一层的距离,几米的高度,他们却困在了这面前。 快若鬼魅的身影在楼层中移动,闪烁在房间,廊道,大厅,四散奔跑,绝望尖叫的夜总会工作人员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原本十几名幸运跟在李山祷周围从而坚持至今有望得救的幸存者已经所剩无几。 或者说,在拥有特殊能力,强度不弱于长舌怪的诡怪出现之时,暴露现身在空气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人类队伍,就将受到诡怪残忍的清洗。 惨叫声接二连三,然后变得微弱和稀少,五一小队成员的人都明白——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普通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么下面,就轮到他们了。 在王子文成为临时队长,并毅然决然下达指令带着队伍往前冲锋,六名战士丝毫不节省弹药地火力压制下,那名鬼魅诡怪也知晓暂时不好处理,所以选择更有效率的收割那些无头苍蝇的人类。 而这并不代表鬼魅诡怪对于五一小队他们没有办法,这只突然现身的拥有超凡之力的诡怪,显然与那头面无表情,浑如机器,无欲无求的长舌怪不同,对方有着赶尽杀绝的喜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类的想法。 李山祷绑着绷带,几乎是被强行拉着走的,那副原本简易制成的担架在两名保镖的趴下中除了摔疼了李山祷,也把担架摔坏了,亲卫保镖只好将李山祷背负起来,闷头跟着五一小队的步伐。 而慌忙地奔逃可就顾不上丝毫的伤者考量了,李山祷在颠簸中震得嗷呜大叫,刚做完手术不久的缝线不出意外地裂开来,痛的养尊处优的高级官员,国家政坛的重量级人物欲仙欲死,几乎都不想活了。 “没事,死不了的。” 抱头鼠窜在五一小队中间的医生不得不在一名亲卫保镖的催促下查看伤情,他一边跑一边在另一名背负的亲卫保镖身上的李山祷翻找查看,然后快速撂下这句话,闷头加速狂奔。 他们已经逐步远离了那片夜总会工作人员被屠杀的区域,冲出了拐角,距离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就剩下一个休闲大厅和几个拐弯,直线距离不到百米。 “这不给李山祷先生重新进行包扎救助吗!”那名背着二百斤肉,还要保持速度奔袭的亲卫保镖气喘吁吁,就这一会功夫体力消耗得脸色就像背上刚动完手术的李山祷一样苍白了,他居然还不忘为领导考虑。 “怎么处理?我们以这个动作完成吗,医疗之神来了也不行啊!”医生大叔无语说道,面对随时就要嘎了的危险以及任务总算快要结束的焦躁中,他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还是说我们停下来,给怪物当活靶子?” “你……”亲卫保镖气急,差点没接住下一口气背过去。 “好了,好了!没事的,我可以坚持!既然医生说死不了,那就坚持到上直升机!”李山祷开口打断了争论,主要他可能看到背着自己的保镖太辛苦了,实在是害怕越喘越累的保镖一个不慎倒下去,那自己不但更痛还完蛋了。 李山祷肥硕的脸庞像发条拧在一起,冷汗直流地忍受痛苦,吗啡的药效快要不顶用了,高级官员咬牙不再不吭声,虽然在刚才的惨叫中直言都腾地想死,但真跑起来,还是活命重要。 “那鬼影追过来了!” 木斯温回头瞄了一眼,大叫道。 身后的惨叫声已经完全消失,看来幸存者们已经全部被屠戮殆尽,王子文掏出一枚手雷头也不回地抛向身后,面沉如水。 河队长的尸首根本来不及收起来,而他们这样一路疯狂地跑远,意味是刚才的别离就将是最后一面,河队长的尸体将要永远地留在这栋黑暗的大楼里了。 王子文忽然杀过刚进入大楼之时,阿尔法小队的冲锋陷阵和不顾队友的阵亡,此时生死时速轮到他们,谁能料想到会有同样抉择和行为的时候呢,有些突然能够理解了。 陈琪指挥官捂着左臂,行动不便跑在了最后,而在成为临时队长后,就自动承担起断后责任的王子文一把拉住缓慢速度变缓的指挥官,借着快速闪过的视野喊道:“是人形古怪,不是什么恶鬼!” “现在谁还关心这个啊!”张信吐槽道,朝后放了一梭子,子弹的火星在墙壁上弹射,那个鬼魅的身影腾转挪移,以近乎不减速的状态轻松避开了子弹,对方的速度仿佛能比子弹还要快。 “能杀掉它吗!?”捂着断臂,血水却还是在纱布中飞快地洒出,独自用剧烈奔跑的运动幅度的陈琪指挥官面若白纸,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诡怪击杀,可能也是最先倒下的人了,“迟早会被它追上!” 王子文第一反应便是摇头,连诡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目前只有得出对方速度奇快,并带有锋锐无比切割的能力,也不知道这种能够一瞬间将人体部位一分为二的手段是对方超凡之力还是携带有类似刀具的武器,依靠极快的速度完成斩断。 “就差最后一步了,怎么还能让我们遇到这种东西啊……”齐智博一直很少说话的声音响起来,“果然,出发前就不该立那么多flag的,什么重金许诺,任务完成后就怎么样怎么样……” “我的主任!”医生大叔听了不禁痛苦悲呼。 “烦死了!”田政信不断朝后射击着,耳边听着负能量的抱怨,心情非常不好地怼道,而有了说法的分心功夫,他等一眨眼,却就再也没找到那个鬼魅的影子了。 “它不见了!都小心啊!” 破空声还在四周回响,而听到田政信的示警的五一小队,连忙头皮发麻,消失意味着无法捕捉确定方位,那么随时就有可能从视线之外把他们咔擦了。 十双眼睛疯狂地转头瞧视,而仿佛带着一股泥潭般的魔力,哪怕没有出现任何攻击,哪怕没有出现任何指示,五一小队的成员们就不自觉地不停地减缓起速度,脚步在大脑无法预测而感到惊惧的传导下无法控制地开始停下来。 黑暗的休闲大厅,战术手电筒的白光四射开来,摇晃搜寻,五一小队靠拢收缩,彻底停下来。 没找到诡怪前,没人敢继续走了。 “嘶……” 不知谁率先响起的吸气声,仿佛可以传染,周围的人陆续都意识到了诡怪就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慌乱的手电筒光芒瞬间在试探后集中在了一处,然后是不断响起的吸气声。 剩余的所有人,终于看见了诡怪长什么模样。 诡怪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超越了他们,而赶到了道路的前方,堵住了通往楼梯间的最后一段路。 他们甚至能看到楼梯间那扇被炸开的门了,黑漆漆的洞口再往上,便是希望的宽旷的天空,而如今,没人能知道谁是否还有命活着见到那一幕。 那的确是一个人形的诡怪。 浑身赤裸,保留了完整的五官和四肢,而皮肤呈现一种花岗岩的灰色,健美的肌肉分布在各个关节部位,而当目光移到怪物的下半身,人们便大致明白对方的速度从何而来。 诡怪的下半身的双腿强壮粗大得不像样子,两条腿几乎有上半身那么大,两相对比之下具有极强的冲击力。 “这怪物,是瞎的……”王森亮咽了咽口水,吞吐说道。 人们发现诡怪与常人无异的五官上会有双眼是空洞的,并蒙上了一条怪异的透明系带,诡怪低着头,耳朵耸动着,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王子文面色凝重,从哪瞎眼的部位掠过,看向了诡怪的手部,对方的手臂外侧各长了一块骨刃,细看之下,诡怪的手指已经退化消失,融入到那一双白骨制成的利刃之中了。 那对方依靠高速切割斩击的,就是那两把骨刃了。 “这家伙,生前是运动员吗?”张信观察着,惊呼一声,“它不是赤裸,是衣服已经被肌肉挤到血肉里了!” 不用张信多说,在强白光照射下,诡怪的丁点动作都被聚精会神的人们方大,那诡怪迈动粗壮如同恐龙的双腿,侧过了一点身,嘴角凝固刻印般的笑容弧度更加硝烟,除此之外,大家也看到了诡怪的背部,有着一个“六”号的数字。 如同,赛场上的编号背心。 “对方能速度这么快,完全是靠那双变异的腿?”陈琪指挥官眼神闪动着,“用跑的……奔跑者……” “奔跑者,这只新诡怪的名字吗?倒也应景。”王子文头不动,眼睛转动,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为什么叫奔跑者?而不是叫奔跑怪什么的?”张信的思维发散能力显然用在了歧途上,他吐槽着别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或者说闪电侠,奔跑侠,直接说成运动员……” “这种时候就不要纠结即将把我们杀掉的怪物的名字了啊喂!”王森亮抓住张信的手,用力摇晃地喝道。 “对不起!” 奔跑者侧对着众人耍了一会帅,摆了一会POSS,意图可能是生前身为运动员对自己身材的自信所以找了角度秀了一番,配上脸上固定的微笑怎么看都异常诡异,然后就转回了正面,听着面前人类的话语,仿佛能听懂般嘴角的弧度大了一些。 这样就变得像是讥笑了。 “咻——” 奔跑者忽然从所有人的视网膜里消失,根本捕捉不到那恐怖的速度。 “我就说吧,它对名字不满意!”张信连忙举枪四望,紧张地说道。 “给我闭嘴啊!” 而木斯温就直接多了,在奔跑者消失的瞬间,便已枪击反馈自己的恐惧和不安,“砰砰砰砰砰砰……” 周围火星四溅,而除了一闪而逝的影子什么都没留下。 “天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常生物,之前出现了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有一个!”李山祷看着鬼魅的影子在五一小队成员的周围惬意地转圈,发出了充满怨气和不甘的话语。 “天要亡我李山祷!我的那些政敌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 李山祷先生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既没有历经世事沧海沉浮,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沉稳气度,也没有急智对付危险和英勇面对现实的决心,能问出“为什么会出现”就让保护着他的五一小队成员们心凉了半截,这种神鬼莫测,影视剧情节般的异化灾难,他们这些底层人民才更向发问的啊,然后结果是您也不知道啊?! “完了,完了。”田政信适时地发出感言。 而等听到李山祷先生可能觉得自己没啥活路,如果死了的话,在这种关头,考虑居然还是政敌这种表面之争,拜托,现在面对是超凡之力诶,是关乎一座城市存亡的灾难,甚至是世界的存亡灾难,这也太肤浅,太丑陋了! 全部听完,剩下半截也凉了。 尤其是从城外到了这里的艰辛,李山祷官员的表现与阿尔法毅然决然的反差,联想种种,五一小队成员们是握紧了枪,又绷直了心弦。 不想骂什么,但就是憋得慌,他们被阿尔法小队激起的血性在新的情况面前变得变化而翻腾,失去了味道和方向。 而从初上战阵到如今战场蜕变的王子文,没有说什么,抿着唇找寻着反击的机会。 可实在太难了,战斗力的差距太大,即使阿尔法小队整编全员面对奔跑者,同样拿不出什么办法,就像面对长舌怪那样,结局必然是凄惨的。 “咻!” 打着圈仿佛在戏谑玩弄猎物的奔跑者出手了,而一下子,就是让所有人都骇然无法接受的一击。 陈琪指挥官不可置信地看着断掉的右手臂,噗嗤,鲜血喷泉地从大动漫血管中激射出来,原本捂着左臂动作的他彻底僵住,于是场面变成了无臂膀的他左边滴答地流着血,右边大片大片地流着血,左右不同的流速让画面奇异和诙谐异常,陈琪明白,他是被怪物玩弄了。 “啊!” 饶是一直沉稳从容,处变不惊的陈琪指挥官,也在剧烈的断臂痛苦和巨大残废的人生冲击里发出沉声发泄的吼叫。 “指挥官!” “医生!快治疗!” “混蛋!” 瞬间响起的胡乱咒骂和慌张中,连续收到两次重伤的指挥官使五一小队在拼命地捕捉鬼魅影子射击的同时感到无力。 医生大叔满头大汗地提着医疗箱冲到陈琪面前,看着齐臂斩断的伤口手足无措…… “愣什么,救治啊!”王子文吼道。 “这种伤,一次都很难了,两次……血止不住了……”医生大叔苦涩不已,眼神不看从伤口移上去看向指挥官的表情。 “呵哈哈哈!”苍茫的笑声出乎王子文的意料,陈琪痛的表情扭曲,神态却像是在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接受命运的状态下彻底打开了,那全程保持威严和肃穆的脸色卸下了厚重的面具,在发泄式的情绪中演变成癫狂,“不用治了,我死定了!” 外援强力小队阿尔法团灭,五一本小队队长河星阵亡,没有高级矩管,只剩下普通士官的他们宛若随时将会支离破碎的气球,战斗岗位的位高权重唯剩下陈琪,眼看如今却也要死了。 陈琪猛地甩开了犹豫不已,试探地尝试治疗站在身边的医生,冲到王子文面前,没有手臂的对方依旧下意识地摆着肩膀,似乎想要抓住他。 他看了眼全局局面,或机械或努力或愤怒射击着的普通士兵,神出鬼没的诡怪身影,错乱的手电筒光束和远处天险般的楼梯门,而失去抓握,男人用额头狠狠地抵住了王子文的额头。 气势狠辣,仿佛浑身浴血,遍布伤痕的野兽,仿佛疯狂失心掉的赌徒,失去了一切的筹码和牌桌资格,他身材高大,比王子文还要高出半个头,双眼圆瞪怒视的姿态倒居然在此刻呈现出居高临下。 “河死了,你是队长!我死了,你就是指挥官!” 陈琪从一碰上奔跑者照面就受了重伤,坚持到现在,不断流逝力量,不甘遗憾而愤怒怨恨的情绪,拼尽最后的力量,向王子文嘶吼着。 “士兵王子文,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 王子文完全被震住,只能依样地回答道。 扑通。 枪炮和怪物的背景下,陈琪得到答复干脆地倒下了,或者说躺下了,失血过多的他双眼渐渐失去焦距,无神地望向了昏暗的天花板,望眼欲穿,仿佛要穿过那层混凝土,在生命的最后一眼,是想看到救援的武装直升机,还是这片广袤的天空? “走!走!”陈琪失去呼吸后,王子文一个激灵,从震惊和腻想中回过神来,然后猛地高声喊着,“别管着打中怪物了,我们直接向天台走,保持不间断开火,互相掩护!” 五一小队的所有人虽然未必看到了陈琪指挥官最后的模样,但是那垂死挣扎的嘶吼震慑着他们,传递着他们信息和从脚底爬出来的力量,每个人闻言都立刻执行起王子文的命令,然后用最呆最笨的办法,朝楼梯间挪去。 “彭!” 这种办法初有成效,显然奔跑者是速度S级,敏捷闪避点满,但是却无法无视热武器的进攻,这就与长舌怪不一样,难怪长舌怪占据了这一层领地,无论在死前如何爆发出动静,奔跑者都没有出现。 对方是被长舌怪赶出去的,长舌怪的等级要比奔跑者高至半到一个级别。 而见此的奔跑者同样改变了战术,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使用了一触即走,最靠近楼梯间的张信就是眼前一花,然后被踢飞了出去。 “可恶!” 彭的一声,周旋中,王森亮步了张信的后尘,这就导致之前的推进努力遭到白费,更糟的事情紧接发生,奔跑者那壮硕的身躯居然收拢了微笑,发出了女人般尖细的声波。 然后,地面震动,从楼层底下,开始迫不及待地奔涌出丧尸群! “该死,这家伙还能指挥那些低级的丧尸!”田政信惊道。 李山祷啪地一声忽然很快地跪在而来地上。 前后努力了许久,尽数前功尽弃,明明只有那么点的距离,却始终上不了天台。何况,对他来说能够提升信心和底气的军官都死了,李山祷那不强的意志力近乎是提前的要绝望放弃。 那名一直背负着他的保镖终于力竭了,颤抖着手脱力把李山祷甩在了地上,然后就在他无措和紧张地回头,又是彭的一声,那名保镖被忽然闪过的黑影撞飞,而双手没有丝毫力气的他几乎没有缓冲和抵御的前置,胸骨断裂的恐怖声音回荡开来,那名兢兢业业的保镖当场惨叫身亡。 “出不去了,要死在这里了吗?”李山祷抱着头,低喃自语,“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死在这里,难道是报应吗……” “我去你吗的!” 王子文一把抓住了李山祷的衣领,用一只手就把两百斤的肥胖李山祷提起来,“谁是你的报应?” “想让我们成为你那虚无缥缈对于自己人生罪恶忏悔的铺垫?做梦去吧!” “感到怎么样抱歉都是你自己事,但我们绝不会死,也不会是你死前自语的嫁衣!” 其余战士纷纷一振,都面露悲凉绝然之色。 李山祷那自暴自弃,自我放逐的模样点燃了王子文心中压抑的火焰,燃烧的情绪使他面色通红,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这样的家伙!他们多么勇敢和无畏啊,多么愚蠢啊,为了一个冰冷的任务,就献出了生命。 所以,这一切都不能没有意义。 救援任务的目标对象绝对不能死。 不知道死之前的阿尔法战士,河队长,陈琪指挥官是如何想的,在死后的世界里会如何回忆自己死前的这趟任务,明知道九死一生,明知道是一项政治任务,但依旧履行着军人的职责,不愧对身上的衣服。 王子文将李山祷从地上拽起来,唾沫喷在脸上地吼道:“你必须给我他妈的活着!” 重重地把李山祷扔向另一面剩下的保镖,“看好你的主子!” “是,是!” 那名保镖望了眼黑暗中没有再传来讯息的同事,默默把李山祷重新背了起来。 …… “怪物是瞎子……靠着敏锐的听力扫描一切,这是优势也是弱势……”王子文大脑飞速运转,“对,没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绝境中,王子文扫视全场,立刻决定用计并将计划告诉了五一小队其他人,依靠奔跑者速度太快止不住的弱点,成功把奔跑者困在了一间靠窗的房间里。 “成功了!”王子文激动地喊道,然后调出了和外面飞行员无线电频道,“火力支援!沿着五楼东边的窗户,给我狠狠地打啊!” “哒哒哒哒!” 飞行员的反应没有让他们失望,机炮的震撼轰鸣如同巨大的空中打桩机敲撞着整座大楼,砖石和玻璃尽数碎裂,五一小队等人提前卧倒,避开可能的流弹误伤。 奔跑者那尖细的叫声头一次传来的痛苦和愤怒。 “伤到它了!” “就是趁现在,快跑啊!”王子文爬起身来,带着筋疲力尽的所有人冲进了楼梯间,彭地打开了天台门。 清爽的夜风吹拂过了每个人的面孔。 亲切的螺旋桨巨响划破夜空,武装直升机降下了绳索。 “登机!” 撤离了,第二架直升机被一种空中飞行的怪物突然击落,刚别众人用九牛二虎之力抬上飞机的李山祷吓得亡魂大冒,李山祷从来没有比这一刻珍惜生命的来之不易,他只想立刻远离这个鬼地方,直升机的近距离爆炸让他疯了,李山祷的精神也跌入崩溃的边缘,望了眼底下一路送他逃出生天的士兵们,没有犹豫,苟且偷生坐直升机直接抛弃队伍,奔向圈外的大部队,留下战士们孤守陷入包围被怪物淹没。 丧尸群嘶吼着冲上天台,枪炮和奔跑者重整旗鼓的鬼魅包围中,战士们扣动着扳机,哈哈大笑着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