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解释啊》 1、组长道维 快穿局,古早组,组长道维正在休假。 局长秋东语气沉重的告诉他:“古早组常年入不敷出,上面决定取缔它,以减轻局里财政负担,你早做打算吧。” 正在度假的道维:“嗯?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古早组已接不到好任务,也招不到新成员,作为唯一的宝藏选手,你已休假整整十三年,说白了上面不想养废人。 请注意重点,古早组,唯一成员,道维组长。” 道维神情恍惚,抓错了重点:“十三年了啊?休假时间过的这么快嘛!” 局长:“……” 道维:“好吧,上面是不是对我们古早组的实力有误解?就算只剩我一人又如何?古早组,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局长盯着说出这话时一副懒洋洋又理所当然样子的道维沉思片刻,给他的光脑传了一份文件,露出灿烂一笑,“那么,预祝你再就业顺利。” 再就业第一天,道维是被自己肚子响声给吵醒的。 低头一瞅,身上单衣补丁摞补丁,衣角硬邦邦能立起来。像废了两个老头儿盘了五十年才出来的精品老核桃,锃光瓦亮有包浆。 露在袖口外的小手紫黑紫黑,瘦巴巴跟鸡爪似的。两脚指头顺着鞋洞溜出来,自由与地面摩擦。 道维观环境的同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被套路了,现在想想,局长最后那个笑,多少有点儿刻意,啧,秋局长演技见长?” 随身系统突然出声道:“宿主您是在问001吗?这个问题太复杂,001难以回答。” 道维微眯眼睛,叫人看不清眸里神色,语气不咸不淡:“001?编号001已经授权他统使用了吗?” 道维原本是有个随身系统的,曾经有一次任务过程中发生意外,001为了解救道维而自毁程序,消散于三千世界,打那儿之后道维就没重新配备过个人专属系统,而001也成了快穿局一个传说一样的存在。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不是哦,001是独属于道维组长的系统编号,不管是谁被分配过来跟随您,都是001哦。” 也就是说,系统001因道维而存在。只要是道维的系统,都被人称之为001. 道维懒洋洋摇头: “那多没意思,该尘封进历史的,就乖乖在历史中被人瞻仰。人有人生,统有统生,从今儿起,就叫你小早吧。” 系统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改变,并提出合理疑问:“是独属于组长道维的小早,还是需要向整个快穿局通报改名的小早?” 道维摆手:“你自己决定。” “好的,初级系统‘001小早’已将大致剧情传输给您,希望日后我们合作愉快。” 还会主动给自己制定新编号,且是个对编号001有特殊执念的系统,这所谓的初级系统,也就机械音比较初级罢了。 “知道了小早。” 本以为他情况够惨了,转头一瞧,到处是穿不起衣服,大热天打赤膊晒脱了皮的人形黑蛋蛋们。 光脚板踩在地上,脚底全是磨出来的厚茧,有双草鞋都要骄傲的接受周围人羡慕的目光。 即便有极少数人衣着整齐,但道维经过对方身边的刹那,彼此身上味道混杂在一起,直接冲的毫无防备的道维一个趔趄。 扶着墙站好,道维无奈叹气:“本就位于干旱地带,还接连五月不曾下雨,饮水都成问题,何谈其他?” 说话间隙,熟练的绕过几个巡查士兵,往前走了一段儿,进入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子,三两下爬上院墙外的大槐树,朝墙内方向发出了麻雀啾啾之声。 不过一盏茶时间,院内出现一个小姑娘身影,看身量七八岁左右,怀里抱着一个挡住她眼前视线的大篮子,用布遮着。 一路灵活的像猫儿一样避开旁人,站到院墙下,和树上的道维四目相对。 “今天来晚了半个时辰。” 饿晕过去了,能不晚吗? 小声道:“路上遇到点儿麻烦,已经没事了。” 从树杈上解开早就绑在那儿的绳子,一端扔下去。树下的丫头手脚麻利绑好篮子,警惕的查看四周情形,然后朝道维打手势。 “别磨蹭,赶快行动。” 篮子入手,道维被里面葱油饼香味儿刺激的直咽口水,肚子跟响雷似的轰隆隆直叫。 没法儿客气,手脚都饿软了,顾不得烫,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塞。 三两下解决一个二两的葱油饼,饥饿稍解,重新将麻绳绑回树杈,盖好白布,将篮子挂在脖颈上,方便 下树。 对里面的小姑娘低声道:“明芽儿,你说的事情我想过了,你家人不让你学,我从别处帮你找书,你自己看书学,你很聪明,一定能学会。” 明芽儿眼眸一亮,随即又失落的摇头:“书在咱们白水城本就稀缺,他们不会随意借给你一个小孩子的。” 道维调整了篮子位置,不在意的摇头:“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你注意着些,别被你母亲发现你有这个危险想法。” 说完也不等明芽儿回答,利索的滑下树,脖颈上挂个大篮子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道维都不得不感慨:“白水城真是藏龙卧虎啊,这身手……” 但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叫他感慨,家里还有两个病人等着这些粮食救命。 一路直奔回家,推开篱笆扎的院门径直进厨房,无视简陋至极的灶台,拎起唯一没豁口的陶罐,小心将里面仅剩的一点水倒入碗中。 端着水和葱油饼进了隔壁屋子,炕上躺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嘴唇干裂,脸上没有一点儿活人气,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起伏,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们是否还活着。 先扶起年轻女子的上半身,小心的喂下去一碗水,女子悠悠转醒,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珠子随着道维身影移动。 如法炮制又给年长者喂了水,随后在两个女人的眼珠子跟随下,道维利落的将葱油饼撕碎泡进水里,用筷子捣成糊糊,喂两人分食了。 中途老人好几次拒绝继续吃东西,都被道维温和又不失强硬的态度压下,直到两人吃了东西有了点精神,他才坐在炕头拉着老人的手,耐心跟两人道: “奶奶,大姑,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井水干了,附近的河水也枯了,粮价飞涨,拿着钱都买不到米。家里没米下锅,你们又生了病,不想拖累我,就想一死了之,还能给我省点水,省点粮食,对不对?” 老人躺在炕上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泪水无声滑进斑白鬓角,整个人看上去弱小又可怜,道维用温热的手一下下轻轻拍打老人粗糙瘦弱的手背。 大姑吃力的吐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小维,李家,不能绝后,得有人,给我们上坟。 不能做,孤魂野鬼,等你和明 芽儿成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道维轻声道:“大姑,咱家现在这情况,有今朝没明日。 白水城粮价连续涨了五月有余,大户人家都遭不住卖下人了,卖儿鬻女不在少数,您瞧着我能活到明芽儿长大那天吗? 再说了,明芽儿父亲已经是四品怀化将军,她家中兄长们又正值壮年,很得上司看重,我和明芽儿的婚事,还合适吗?” 奶奶沉默的流泪,大姑艰难摇头,挣扎道:“你们,娃娃亲,你爹,救过她爹一命,她家,不能反悔!” 道维盯着大姑慌乱的眼神,平静道:“真的不能反悔吗?” 他也不欲为难一个一心对他好的长辈,于是握住大姑的手温声道:“咱先不说她家会不会反悔的话,单就一条,咱家如今这般,将来明芽儿真进了家门,叫她跟着吃糠咽菜,于心何忍?” “届时,明叔,你岳父,提携你,会好的。” 道维残忍的打破大姑心里最后一点期待:“大姑,明叔若真顾念爹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些年咱家不会过的这般艰难,以前不想照拂咱家,现在没有想起咱家,以后更不会提携咱家。 若我识相,自认不配明芽儿,主动退了这门婚事,或许我还能活到成年,若我不识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有的是办法叫我没有明天,白水关这般乱,哪日不死几个人?” 大姑最后挣扎道:“我去求明嫂子,她通情达理,自咱家……我从未求过她,就这一次,叫你们成婚……” 道维打断她的幻想:“大姑,当年明夫人对你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因为你是三品归德将军李迟章的女儿,四品怀化将军李鸿的妹妹,而她只是父亲手下一个小小千夫长的内眷。 如今,时移世易啊!” 大姑绝望的闭上眼,道维轻轻擦拭了她眼角泪水,缓声道:“大姑,您也别怨明夫人,若换做明芽儿是您女儿,您能忍心叫她嫁入咱们家受苦?” “是,谁都不怨,怨咱们命苦。” 说话间,道维又泡了一碗细细碎碎的葱油饼,又咸又糯,还有猪油香味儿,边喂两人边道:“小姑去给你们买药了,现在外面太乱,我不放心,等你们吃完我就出去找找。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吃了东西有了力气,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在道维轻缓的声音中沉沉睡过去。 2、前情新仇 白水城的药铺总共就那么几家,一家家找过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等道维在药铺门口瞧见小姑身影时,对方正被一个纨绔模样的公子哥儿纠缠。 在白水城严重缺水的情况下,那公子哥儿衣着干净,距离近了脂粉香扑鼻而来,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白/粉,说话油腔滑调,在街上公然调戏女子无人敢管,周围人退避三舍。 不做他想,这人只可能是明夫人娘家远房侄子,庞舟。 对方瞧见道维将小姑护在身后,不仅不恼,还笑嘻嘻的用扇子指着小姑方向,语气轻快道:“哎呀是小维啊,方才听你小姑说,你奶奶和大姑都病了?家里没米下锅了吧?水也不多了对不对? 瞧瞧你小姑,往日虽然穿着寒酸,但好歹洗刷的干干净净,算得上清秀佳人,现在,啧啧,也就庞爷我不嫌弃她啦! 在这么下去你们一家孤儿寡母的就算不被人欺负死,也要饿死渴死了吧?不若就听我一句,将你小姑嫁于我,保证你们一家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眼珠子一转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对道维道:“小维你是知道我对你小姑一见钟情,仰慕已久。 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你小姑的婚事你能做主,不若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我们二人的婚事定下来,我立马让人给你们家送吃送喝送大夫。” 话虽如此,但他身后的狗腿子们对着小姑虎视眈眈,俨然一副一言不合就抢人的架势。 十三岁的少女,常年劳作加上吃不饱饭,小脸蜡黄,依稀能看出往日定是非常明媚的美人,站在侄子身后和他一般高,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不发一言。 道维拍了拍小姑紧张到颤抖的手以示安抚,即便是面对庞舟和他身后十几个打手的威胁,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丝毫看不出紧张。 倒是庞舟这个名字,叫道维想起了小早之前传过来的剧情。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一本非常古早的书。 男主宋傲,原名宋狗蛋,出生在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小小年纪为了维持生计,放牛放羊打猎砍柴,什么都做过。 连续两 年干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村里老人不断饿死,年轻人跟着地主往外面逃。 宋狗蛋一家老小随大溜儿,想去投奔远在府城的亲戚,结果外面情况比所有人想的更为严峻,没到府城,先遇上了强行征兵的军队,年轻力壮的全被拉壮丁,宋狗蛋也在此列。 自此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 乱世英雄,能力出众,宛若天生的王者,一路功成名就。 女主小名明芽儿,生于霜降,闺名明霜漫,是白水城怀化将军明师唯一的女儿。 明芽儿自幼聪慧,很得全家人宠爱,生在白水城,受环境影响,自小喜爱兵法谋略,舞刀弄枪。 这个爱好对白水城的女子,尤其是武将家族出生的女子来说,本是好事一桩,白水城家家户户就没有柔弱女子,家里男丁死光了,女人随时都能提着菜刀和人拼命,这点不分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 战争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残酷。 但明芽儿有个知书达理且有野心的母亲。 明母本是京城小官之女,自小学的诗书礼仪,三从四德,见惯了京都衣香鬓影,高床软枕,山珍海味,一心想往更高处爬。 无奈因其父在官场犯错,全家被贬到白水城,虽机缘巧合嫁给了前途光明的明师,但始终放不下京中繁华,一心将女儿往高门闺秀方向培养。 尤其在丈夫明师升任正四品怀化将军后,让她从中窥见了回京的希望,对女儿的教养更加严苛,其用意不言而喻。 明家人虽见不得明芽儿受苦,但明母对家人一向温和讲理,少见的坚持了一回,他们不好过分反驳,另一方面又觉得母亲说的有理,在父兄有能力保护家人的前提下,明芽儿可以不用直面战争的残忍,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于是明芽儿只能明面上应付母亲的教导,暗地里偷偷摸摸想办法读书习武,虽聪慧,但到底进度缓慢。 这样原本不相干的两人,却因改名宋傲的男主逐渐崛起,带领的起义军得到明将军“赏识”,想将女儿嫁于他,两家联姻,彼此互为依托,共同壮大。 男主和明将军一拍即合。 明将军看出宋傲此人不简单,想在对方成长起来之前将其收为己用,若不然只能除 之后快。意图通过联姻降低宋傲警惕性,吞并他的起义军。 而宋傲是早就发现明将军把手的白水城是他继续前进,扩大势力的绊脚石,一直在想办法除去这个绊脚石,刚巧,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简直要遭天谴。 意图通过联姻,逐渐收买明将军的人。 各怀鬼胎的二人定下了男女主的婚事,明芽儿看懂了父亲的布局。 自知在父亲的整体战略布局上,她不过是个完成布局的工具,没有反抗的资本,于是乖乖嫁与宋傲,在宋傲那里,最起码相对自由。 事实如此,婚后宋傲为了叫明将军放松警惕,给了明芽儿非常大的自由。 表现出对明芽儿的十分宠爱,先是将管家权交予明芽儿,后逐渐让明芽儿接触军务,甚至在见识了明芽儿无意中展露的武力后,带着她上战场。 宋傲与明将军互相防备,互相试探,互相挖墙脚,惺惺作态,明芽儿逐渐发现其中的问题,但她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尽力周旋,耗费大量心血。 直到有一日,宋傲遭人刺杀,明芽儿为救宋傲受伤,伤在腹部,生命无碍,但无法生育。宋傲愧疚不已,加倍对明芽儿好,一度对人哽咽不能言,说出“在战场上,吾可将性命交托于夫人”的话。 很快宋傲对夫人十分信重,可交托性命的传言便传的人尽皆知,白水城底层士兵一度真心实意的将宋傲当成自家姑爷尊敬,就连其他起义军,割据藩王间对此也有所耳闻。 谣言传到后来更是夸张,言说宋傲二十万大军的令牌就由她保管。 宋傲此举几乎彻底瓦解了明将军这边中下层士兵的防备心,大获全胜。 明芽儿察觉出父亲和丈夫的矛盾日益渐深,原本费尽心思周旋,后来双方你来我往,不断出招。 两人时常瞒着明芽儿,将她利用个彻底,又无法真的瞒住明芽儿,叫她察觉了真相。时日一长,父女不似父女,夫妻不若夫妻,有的全是利用和背叛。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后来几次宋傲兵败,担心有损他在军中百胜战神的传说,愣是将原因归结到明芽儿身上—— 要么夫人旧伤复发彻夜守护,精力不济所致。要么战阵途中夫人被敌人追杀,为救夫人 ,疏于控制战场大局所致。 旁人皆知宋傲对夫人的敬重,对此深信不疑。 有部分人不满宋傲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宋傲也好脾气的跟众人保证:“会找机会将夫人留在后方,为了大业,暂时委屈夫人了。” 直到明芽儿发现那场令她无法生育的刺杀竟然是宋傲一早,专门为她安排好的大戏,无数戏子纷纷登台围绕她上演惊心一幕,为的就是收买父亲手下后,开始暗地里培养并收买宋傲的人手。 原本一切进行的小心又谨慎,加上宋傲手底下的人对她不设防,很是顺利,直至明将军棋差一招,对宋傲臣服时,她都小心隐藏自己,没有露出端倪。 明芽儿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等宋傲收拾了所有乱军,要登上皇位之时,她再收拾宋傲。 届时手里有人有钱有粮,她还是宋傲名正言顺,陪他吃苦受累的夫人,是天下皆知宋傲能交托性命,交付八十万大军令牌之人,她想登基谁能拦得住? 当然若她不想走这条艰难的路,也早就布局好了,膝下养着一个宋傲与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孩子才五岁,生的玉雪可爱,当个傀儡皇帝再好不过。 可惜宋傲此人宛若有神助一般,最后关头她本已做好万全准备,让宋傲死于“刺杀”。 什么人,通过什么手段潜入宋傲身边,什么时候让宋傲喝毒酒,什么时候进殿刺杀,众人如何配合,现场所有人有什么反应,每种反应该如何应对? 事后的替死鬼和宋傲是什么生死大敌,何时结的仇,人证物证齐全,事情的前因后果通畅否? 演练了无数遍,就等着宋傲的死期。 然而她明明见着宋傲喝了毒酒,不过一盏茶时间便面色乌青,“刺客”不放心,临死前还上前在胸口补了一刀,保证死的不能再死。 可等现场众人拿下刺客后,宋傲在她眼皮子底下又活过来了。 简直是活见鬼。 活过来的宋傲让人暗中处理了明芽儿,只说明芽儿早年战场上身子亏损的厉害,恶疾来的迅猛,不出半月人便没了。 最后还未登基的宋傲坚持用皇后规制葬了明芽儿,大肆封赏明家人,还言明:“朕与皇后互相扶持,中年丧偶,何其可 悲?今后后宫不再册封皇后,宋傲之妻,只明霜漫一人。” 并严格规定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后宫所有女子都要去皇后寝宫对着她的牌位行礼问安,不得有误。 帝后感情自然成了一段千古佳话。 然事实上,后宫中百花齐放,贵妃家族为了取代皇后娘家承恩公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和明家几乎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明家手中的权利一再被削减。 不出几年,在皇帝的暗中操控下,便淡出了权力中心。 在这段故事中,李道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炮灰,他爹他爷爷都是白水城守将,且两人职位不低。 他爹性格豪爽,乐于交友,明师当时只是他爹手底下的一个千夫长,为人机警,后来他爹在战场上救过明师一命,两人很快熟识起来。 两人性情相投,相谈甚欢,一度为两家孩子定下了娃娃亲。 娃娃亲对象是还在各自母亲肚子里的明芽儿和道维。 然战场上瞬息万变,那一年白水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敌袭,李爷爷和李父战死沙场,道维姐姐在战乱中失踪。 道维母亲当时即将生产,是在战场上拼着一口气将道维生了出来。 一个刚生产的孕妇体力不支无法自如行走,加上前有狼后有虎,自知是必死的结局,便拼着最后一口气拖住敌人,让两个小姑子带着婆婆和刚出生的道维躲起来。 打那之后李家境遇一落千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带着两半大姑娘和一个刚出生的小子,日日防备周围人盯着两闺女淫/邪的目光,盯着宅子打量算计的眼神,盯着襁褓里小维的满脸不善。 日子过的提心吊胆,顾不得伤心。 很快老太太做主变卖了为数不多的家产,遣散二三家仆,搬到西城的小院子,和以前往来的人家断了关系。 换上普通人的粗布麻衣,自己动手洗衣,做饭,种地,做工,加之有李父以前同僚暗中接济一二,很快就适应了西城的生活。 然而有人不信李家只有老太太变卖的那点儿家产,家中两个上战场的将军能捞多少钱财,大家心中有数,老太太变卖的那些不足十之一二,就打上了李家家产的主意。 为此特意设了圈套让道维往里钻,在争执过程中 ,道维“失手”打死了对方家中小少爷。 道维不承认自己打死了人,对方家仆一口咬定亲眼瞧见他打死的。 为救道维,大姑被人从左脸到脖子划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一生掩面而活,不曾嫁人。而小姑低声下气给人做妾,最终让道维瘸了一条右腿了事。 后天下愈加不太平,道维带着奶奶和大姑隐居深山十载,成亲生子,直到听说天下承平,这才带着妻儿老小下山。 谁料刚下山不久,在一个普通的皇后忌日,皇帝照常“思念皇后”,突然便想起当年和皇后定亲的那小子,心里不忿,让人查找道维的踪迹,找到后直接灭他满门。 至此李家就只剩给人做妾的小姑一人。 道维打量眼前的庞舟,若是没记错的话,小姑后来就是给他做妾的吧?明夫人的远房侄子,明芽儿的远房表哥,皇帝宋傲身边的拍马屁专家? 有意思。 而道维之所以会来这个世界,是因为明芽儿至死都想不明白宋傲究竟是谁?为何总是如有神助?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迷迷糊糊间和快穿局产生联系,达成交易,要求一定要弄清楚宋傲死而复生的秘密。 至于原身李道维,则快快乐乐的去快穿局打白工去了,非常放心的将一切交给现在的道维。 道维是个懒人,很不愿意将事情复杂化,能简单的时候尽量简单,于是他慢悠悠的撩起已经包浆发硬的袖口,露出细弱的仿似一只手就能折断的小胳膊。 面对庞舟和他的十几个狗腿子,微微抬起眼皮道:“若我不同意呢?” “嘿嘿,不同意?不同意好啊,庞爷就喜欢强扭的瓜,烈性子的妞儿爷不是没玩儿过,要是在床上和你的脾气一样烈才带劲儿呢!” “小子你还小,不懂,男女之间这点儿事啊,就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别看你小姑现在要死要活的不愿意,等将来我们睡一起了,说不定她还舍不得离开我了呢!” “为了把你小姑伺候舒服,这些年我私下里可是研究了不少好东西嘿!小维你要感兴趣,回头姑父亲自教你。” 面对如此猥琐言论,庞舟身后的打手先兴奋了,小姑早年还会生气羞愤,但吃亏多了,学会了咬 牙忍耐。 道维终于将硬的能立起来的衣袖整理好,这才正眼瞧他:“糟蹋过不少好人家的姑娘了吧?” 庞舟很是得意,折扇在胸前一摇,脂粉味儿扑鼻而来,道维后退一步,就听他道:“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能叫糟蹋呢?她们若说一句想回娘家,我还能拦着不成?” “确实不用,毕竟娘家在庞爷的照顾下,早就无人生还了嘛!回去也没甚意思。” 庞舟脸色一黑,折扇指着道维:“给脸不要脸”。 话音一落,身后打手熟练的呼啦啦朝道维冲过去,气势汹汹,一副要给道维好看,教他做人的样子。 然而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道维灵活的像只猴子,不跟打手正面碰撞,在人群里穿梭,两人将他围在中间,前后夹击,结果他在两人要碰到的瞬间快速躲开,那两人反倒重重的撞在一起。 撞倒后便狠狠补上两脚,他看着瘦弱,但从小干惯了苦活儿累活儿的人,力气一点儿不小,专挑阴邪的地方下手,两脚下去打手基本上就丧失战斗力了。 只剩下气急败坏的庞舟。 道维也不客气,在对方腰上一按,人即将倒地的瞬间伸出手,将这个比他高一个头,比他壮实了一圈儿的绣花枕头单手拖地,一路往城东而去。 回过神的小姑紧跟在道维身边,无视身后拖在地上的庞舟的污言秽语和挣扎,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道:“小维,咱们去哪儿?” 道维摇头,拖着庞舟进了一家药店,指了一个紧张咽口水的大夫道:“张大夫,跟我小姑回家,瞧瞧我奶奶和大姑。”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从庞舟腰间摸出钱袋子,顺便将他袖口胸口都检查了一遍,值钱的东西全部塞自己怀里,只二钱小银角扔在柜台上,用眼神询问张大夫的意见。 张大夫自然是不敢有意见的,在白水城就这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显然,众人眼里,道维此番举动,就属于不要命的那类,瞧见他懒洋洋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张大夫小心肝儿莫名打颤。 利索收拾药箱,捏着一把小胡子,态度十分和蔼的对小姑道:“李家娘子,咱们这就走吧,病人病情耽搁不得。” 道维往小姑手里塞了一个荷包:“顺路买点米面,回家给奶和大姑弄点儿吃的,我很快回来。” 很快回来是说给张大夫听的,叫他不要动歪心思,好好瞧病。 小姑拉着道维胳膊不放:“你去哪里,说清楚!” 道维抿抿唇,拖着庞舟走到角落,示意小姑蹲下,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前日您说城东来了一个南方的大粮商,就连总督都得敬着他? 我听说那人有个怪癖,就喜欢看男人女人脱光衣服那什么,男人和男人他也感兴趣。” 说着看了一眼庞舟,直叫庞舟莫名胆寒。 “您说这人恶贯满盈,索性我已经将人得罪透了,不如……细皮嫩肉的,有人爱看,还能卖个好价钱。” 小姑只担心道维安全,可庞舟却真害怕了,他从道维眼里看到满满的杀意,单是对方冰冷的眼神,就叫他双腿发软提不起劲儿,开始求饶,姿态极其狼狈。 真是个草包。 见庞舟认怂,小姑放下心来,道维打发她:“快家去吧,奶奶和大姑还等着你呢,你瞧见了,我不会把他怎样的。” 待人走了,道维一路将人拖至无人的角落,在对方心惊胆战气息奄奄神志不清的时候,蹲下身轻声道:“那我问你件事,一定要乖乖回答哦!” 3、陈年老泥 道维瘦弱黝黑的手轻轻搭在庞舟脖颈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庞舟却觉得这双手随时都能毫不留情的拧断他脖子。 恐慌从心底生出,一层层蔓延至全身,嘴唇不听话的哆嗦:“你,你要问什么,我说,我全都说,啊,别,别杀我。” 道维后退两步,果然见这怂货裤子底下湿了一片,无语了一瞬,心说可别给吓晕过去,语气轻柔几分,称得上温声细语:“你与方水阔是何关系?” 道维自认温柔,听在庞舟耳里跟断头饭差不多,属于最后的该死的温柔,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彻底,争取宽大处理。 “那小子仗着他爹在姑父跟前能说得上话,狐假虎威,不把我放在眼里,几次三番和我作对,让我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我迟早要弄死他!” “不怕死了人你姑父找你麻烦?” “哼,他爹不过一个军师而已,姑父手底下有的是人想取代他,姑姑一向疼我,只要姑姑好言两句,姑父还能真叫我给那贱种偿命,伤了和姑姑的夫妻情分不成?” 道维若有所思。 见他老实,忍着嫌弃将人远远地拎起,“我听人说你被明夫人从京城接来之时,带了许多家中藏书,借我瞧几天,不介意吧?” 庞舟哪儿敢介意,再说他实在不爱看书,都给了道维也无不可,日后既有借口逃避姑姑的考校,也有理由告状,让姑姑帮忙出气,一举两得,便爽快的答应下来。 “我亲自给您去拿,只要我家里有的,都给您,您放心,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只要您放了我,一切好说!一切好……!” “呃,咳咳,你这该死的畜牲,给我喂了什么东西?味道这么恶心,呕!” 道维连着后退几步,靠墙懒洋洋站着,看庞舟干呕,悠然道:“当然是毒药了,否则你以为我会无条件相信庞爷的连篇鬼话吗?” 其实是临时从包浆衣服上搓下来的陈年老泥,趁庞舟不注意,用他的眼泪鼻涕混一混,不恶心才怪! 反正道维现在隐隐有些恶心。 “现在吸口气,是不是胸肺,后背,腰眼火辣辣的疼?站起来试试,是不是双腿无力, 甚至没有知觉?” 连打带踹,一路拖行,伤处不疼,腿有知觉才怪。 “走吧,别耍花招,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体验一百种死法,叫人把我要的书放在城西废弃破庙里,其他的别管,解药我会让人送到你家门房手上。” 庞舟怕死,强忍恐惧问:“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要是你不给我解药,我岂不是没命了?” 道维懒洋洋的冷哼:“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面对不要命,不怕死的道维,庞舟确实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道维在西城生活多年,对这里的地形了若指掌,待庞舟放下书鬼鬼祟祟离开,他带着两小伙伴出现在破庙中。 “小鱼,你去庞家门口守着,若他家今日有不下于三位大夫出入,就等傍晚将这个交给门房,只说是给庞舟救命的东西,扔下就跑,明白吗?” 白水城每年因为战争死伤之巨,无数家庭妻离子散,也有无数孩子成为孤儿,靠偷摸拐抢,沿街乞讨,卖身为奴,给人跑腿,干点儿零活为生,小鱼只是其中一个。 从怀里掏出两个葱油饼递过去:“去吧,机灵点儿,别被人抓住。” 小鱼双眼被葱油饼牢牢黏住,口水直接顺着嘴角流出,把黑乎乎的下巴冲刷出两道白印儿,人却很老实的跟道维保证:“整个白水城没人能比我跑的更快!小维哥你放心吧!” 道维自然是放心的,这家伙无父无母能活到现在,全靠天赋异禀跑得快,偷了两年粮行大米,粮行一群伙计愣是没追上过。 书不能放在李家,家里三个女人犹如惊弓之鸟,他做一点出格的事情便能叫她们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于是和小满两人来回搬了三次,才将庞舟用马车拉来的书全部搬到小满父母留下的小屋。 两人就着凉水啃了一个葱油饼,小满看着一炕的书惆怅道:“小维哥,我听人说,你爹以前是大将军,你家里人肯定教你读过书,我就不问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要这些书干嘛了。 但你之前配的那个药丸,有几味药,味淡,有毒,一般大夫都尝不出,让庞家少爷拿去救命,真没问题吗?” 道维挑眉。 小满搓把脸苦笑:“我爹娘生前都是大夫, 我多少学了一点,要不然你也不能上我家找那些废弃药材。” 道维不否认,之前给庞舟吃的确实是陈年老泥丸,后来这解药也确实有毒,不过是叫他□□二两肉彻底消停下来,别再打小姑主意的东西。 要是庞家请的大夫有本事,自然能判断出庞舟并未中毒,也就不会吃小鱼送去的解药,若不然,哼! 小满忧心道:“庞舟那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这几年要不是咱们一次次暗中护着,小丫姑姑或许早就遭他毒手了。 可他是明夫人最宠爱的侄子,若他死了,小维哥你会不会有麻烦?我听说了你和他在街上起冲突的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肯定会怀疑到你身上。” 道维起身从炕上挑了几本书塞进怀里往外走,摆手道:“放心吧,不会死人,他们也不敢到处宣扬。” 要真能到处宣扬庞舟那处不行了,道维反倒要佩服明夫人的勇气,好好地娘家堂侄,在她的偏爱下,不能人道。对好面子的她来说,如何忍受? 再次避开巡查士兵出现在明家院墙外大槐树上,和树下的明芽儿四目相对时,直接甩下绳子将人给拽到树上,一人骑个大树杈,头挨在一起。 把书塞给对方,在她惊讶的眼神中,道维实话实说:“你庞家那个堂哥的,我威逼利诱拿到手。 虽然他人不行,但书是庞家几代人传下来好东西,你娘不许你学男孩子的东西,你要真下定决心学,就要瞒住你娘。” 明芽儿很担心:“庞舟最会花言巧语,颠倒黑白,睚眦必报,为了几本书得罪他,不值当。” 道维不多解释:“我心里有数,没事的。我来是有件事想问你,最近外面有传言说,我爹和我爷爷当年留下了许多家产不知所踪。 我家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问奶奶她们,就想问问明叔和明婶儿知不知此事,毕竟当年我爹和明叔的关系在那里。” 明芽儿紧皱小眉头,犹豫道:“外面都传开了吗?” 自然没有,不久的将来外面就传开了,移花接木而已。 “我曾听我爹娘为了我将来的嫁妆和聘礼吵架,我爹说李伯伯为人仗义,性情爽朗,最是体恤军中下属。 不管是战场所得,还是平日俸禄 ,大部分都拿去补恤战场上受伤,退下来无法生活的兵卒,家中本就无余粮,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 即便李伯伯还活着,你家也拿不出叫母亲满意的聘礼,叫母亲适可而止。” 说到这里,明芽儿十分犹豫,转念一想,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和道维更清楚,没甚好隐瞒的。 于是道:“母亲觉得人性本就自私,她不相信李伯伯会把家中财产全部用在外人身上,认定李伯伯此举不过是拿少数钱财收买人心的手段,是做表面功夫。 当初李奶奶变卖家产搬家,也是藏匿财产的手段,定要李奶奶多拿些聘礼出来,否则我家面子上不好看。” 两个八岁孩子头对头谈论自己的嫁妆聘礼,说的一本正经,毫无羞怯含蓄,跟说“今天的葱油饼没昨天的酥脆”一样自然。 道维若有所思。 这不是明夫人和丈夫讨论女儿的嫁妆聘礼,因为明夫人压根儿没想让女儿嫁进破落户李家。 即便是后来二十万起义军首领宋傲,明夫人都不太看得上眼,何况家贫如洗的李道维? 是假借此事,试探李家到底有没有藏匿大量家产。 原身李道维不清楚围绕他家财产惹出来的一系列事端,道维却从中抽丝剥茧,捋出一条思路。 明夫人既不想女儿嫁入李家,这不符合想要凭借女儿重回京城高门贵族圈子的愿望,又不舍李家“藏匿起来”的大量金银。 于是想出一石二鸟之计,将消息透露给一直对李小姑有非分之想的堂侄庞舟。 庞舟自以为发现了财富密码,可以人才两得。 但要瞒着姑父和所有人暗中下手,于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让狠狠得罪过他,更为冲动,更加跋扈的方家少爷方水阔得知此事。 果然方水阔没叫他失望,很快给李道维设了圈套,李道维发现事情不对,在与方水阔争执中产生推搡。 方水阔在混乱中“被李道维失手打死”,应该都是明夫人的手笔,庞舟没这个脑子。 事已至此,明夫人见不到钱财尤不甘心,暗中推动。 方家先是拿李道维开刀,后陆续牵扯到李大姑,李二姑,在方家明确暗示能用银钱了事的前提下,李家仍拿不出银子,明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承认自己想多了。 但她也不算白忙活一场,李家从此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今后再也没人提起她女儿和李道维的婚事,也没人拿李父对丈夫的救命之恩说事,心里着实畅快。 想明白了一切,道维轻声对明芽儿道:“妹妹,我或许不能叫你庞家堂哥活得这般自在了。” 也或许,不仅是你堂哥一人。 不知到时你会如何抉择,差一步就当上女皇的人,真是有点期待呢。 4、我家有钱 道维行动之前,先花二钱银子,与暗香楼的龟公私下做了笔小交易——痛快的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他实在受够了这一身味儿。 一身清爽,重新站在二楼角落打量这座赫赫有名的销金窟,不管外面如何水深火热民不聊生,里面依然醉生梦死,日夜笙歌,丝毫不受影响。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一楼大堂半数姑娘都往门口方向拥去,亲亲热热一口一个“方公子”“方少爷”“方郎”,道维就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方水阔是个面子大于天的纨绔,在楼里有固定包场的姑娘,一路摸着姐姐妹妹们的小手和屁股,恋恋不舍进了碧溪姑娘房间。 最近成人运动过量,身子有些吃不消,只想在碧溪这里躲清闲,于是叫碧溪给他来一曲儿悠扬的扬州小调。 在吴侬软语中昏昏欲睡的方水阔,迷迷糊糊被门外声音惊醒,再也没了睡意。 粗狂男声道:“阿英,你信我,我表哥在明将军府当差,亲耳听到将军夫人说那李家藏匿了无数家产,只要咱们想办法找到那些东西,我就能替你赎身。 咱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家过好日子了,老天有眼啊!” 温柔女声道:“李家?哪个李家?” 男声:“自然是和明家订过娃娃亲的李家啦!事情虽然过了好几年,但稍微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他家的事,真是惨啊! 不过他家几个女人倒是精明,还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可惜都要便宜咱们了!” 女声迟疑:“我听说过她们家,在西城过得挺惨的,真能有钱?” “嗨,大道理咱们都不懂,你就看明大将军现在威不威风?他家下人出手阔不阔气? 千金难买的草原悍马,一尺十金的江南菱纱,他家大公子成亲什么排场?白水城的好东西全在他们家,那明将军才是一个四品怀化将军呢! 李家当年啥情况?老爷子是三品归德将军,他儿子四品怀化将军,在位少说十来年,家里穷到让一家子女人孩子住西城贫民窟,说出去谁信? 阿英我告诉你,不止明夫人这么想,很多有钱大老爷都想先拿到那笔钱,咱们可得抓紧 时间……” 听到此处方水阔再也坐不住,猛地推开房门,结果只在门后看到一个端茶盏正准备敲门奉茶的黑小子。 方水阔眼神一厉,盯着黑小子满是打量:“什么时候来的?和谁一起来的?可有见到方才门口说话之人?” 黑小子一愣,很快低头缩肩老实道:“刚来,远远瞧见阿英姐姐和客人从那头走了……”出口是清亮的少年音。 方水阔听见阿英名字,不再怀疑,摆手赶黑小子离开,快步往黑小子指的方向追去。 黑小子一路避着人走出暗香楼,先用方才那温柔女声自言自语:“这么好骗,怪不得连庞舟都自认为高人一等呢!” 又用粗犷男声道:“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确实没让他失望,方水阔翻遍了整个暗香楼,都没找到跟“阿英”两个字发音相似的姑娘,满怀疑虑的让人去打听当年李家典卖家当之事。 虽行事小心,但终究逃不过一直盯着,时刻准备弄死他的庞舟的眼。 原本庞舟就被道维折腾出一肚子气没处撒,加上这几天因为受伤,那处也没精神的很,见到房里坦/胸/露/乳,勾引他的丫鬟提不起劲儿,好没意思。 心里上火,无处发泄,正好方水阔撞到枪口上。经过一番跟踪调查,李家财产的秘密也被他知晓了。 比姑父全部家产还多的银钱,庞舟自然想要,夜不能寐的想要。 同时追查那批财产之人有了新进展,他顾不上找方水阔晦气,命人拼尽全力,一定要先于方水阔找到财产的藏匿地。 方水阔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但眼前机会稍纵即逝,错过后悔终生。 刚好方水阔也这般想,什么都没这批钱财重要,拿着最新传来的消息进展,整个人兴奋的直发抖,让人放下手头所有事情,专心搜寻财产下落。 两人因为李家莫须有的财产互相防备,互别苗头,不断给对方找麻烦,又因共同守着这个秘密,不想叫更多人知晓,进而参与进来抢夺,保持着奇怪的默契。 道维知道两人的反映后毫不意外,递给小满一个钱袋子:“做的很好,辛苦你们了。” 小满捏着钱袋子心情复杂:“若不是跟着你搬走了庞舟的私库,我都要怀疑咱们 放出去的谣言是真的了!” 他小维哥最近的举动称得上挥金如土,过于豪横,穷惯了的人一时无法适应。 那两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道维,就先让他们斗一会儿,也好趁着空挡带奶奶她们搬个家。 牛车慢悠悠行驶在路上,道维有一搭没一搭的赶车,问车上坐的三个女人:“奶奶,你们就不问问我打算带你们搬哪儿去?” 近几日有吃有喝有药,奶奶身体好了许多,脸上虽愁苦,闻言还是乐呵呵的:“去哪儿都好,总好过留在白水城等死。” 道维狠狠得罪庞舟的事小姑都跟她们说了,庞舟为人睚眦必报,之前抢回去那十几个小妾,家人都在庞舟的示意下死绝了,这事儿在白水城不是秘密。 就算道维不主动提搬家,她也要带着孩子们一起走的,如今这世道,走哪儿算哪儿吧。 何况,“你瞧瞧这一路上,多得是逃难的,多咱们一家不多。” 没错,外地过来投奔亲戚的,本地前往外地艰难求生的,拖家带口,形容潦倒,路上全是死气沉沉的行人,她们一家夹在其中毫不显眼。 道维带她们去的地方倒也不算远,最起码比三人想的要近很多,但也危险很多。 越往深处走,就连最镇定的奶奶都开始担忧:“小维,常路山附近几十里荒无人烟,白水城最好的猎户都不敢轻易往深处走,这里常年有猛凶兽出没。 早年朝廷发不下来粮饷,你爷爷派人进山搜寻野物,整整八十人的精良小队,无一人生还。有人不信邪陆续派出数百人,只一人疯疯癫癫的出来。 打那儿之后常路山便凶名在外,说这地方邪门儿,军队打战都忌讳这儿,绕着走。” 道维自然听过这地方的诡异,正是因为听过才会过来查探,查探之下才发现这里野兽确实有,但不到对付不了的程度,谁吃谁还说不准呢。 更多的是地形复杂,能将正常人活活困死在里面。 两姑姑也很迟疑,大姑道:“小维,咱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下山后跟着难民一路往南,听说男方雨水丰沛粮食……” 大姑话没说完,就听远远传来两道激动的声音。 “小维哥,你们终于来了!” “奶奶,终于等到 你们啦!” 几人惊讶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群半大小子呼啦啦朝她们冲过来,整的黄土漫天,只隐约看清人影儿,距离近了才发现带头的两人正是和自家小维关系要好的小满和小鱼。 孩子们围着她们问好,奶奶姑姑的叫着,眨眼间就将她们手里的行李抢过去。 叫三人目瞪口呆的是,山路崎岖,牛车不便行走,几个小伙子当场卸车,牛绳往小鱼胳膊上一绕,几人哼哧哼哧抬着牛车就走了。 小鱼还在前头吆喝:“兄弟们小心点儿啊!跟着前头人的步子,千万别掉队!娘的要是谁今儿又找不着回家路,看你鱼哥回头怎么收拾他!”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离开,留下小满笑着跟几人解释:“奶奶,姑姑,想必你们都看出来了吧,这儿都是城里无以为生的孤儿。 小维哥无意间发现了这地方,就带着咱们搬了进来,里面情况倒是比传说的好很多,大家伙儿住了有段日子,安全还算有保障,您放心跟我们走吧!” 转头又对道维道:“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外面人觉得我们活不下去主动进山寻死,很能理解。 又发现我们进来这般长时间不曾出去,必定身首异处了。没人注意到咱们这里的异常。” 这就好,等这群人真的能派上用场还需几年时间,暂时不让人注意到就够了。时机成熟,就算别人不找上门,他还要下山秀肌肉呢。 道维认真跟奶奶和两姑姑解释:“跟着我和小满走,不要落队,这里走错路眨眼间人就没了。 不过也别担心,这座山是一个天然阵法,只要发现其中规律,便能自如掌握利用,回头叫小鱼带你们多走几遍,记住口诀,至少不会迷路。” 李家三人倒是对这话不疑有他,将门出身,就算不精通,多少也了解。 小姑十分感慨:“爹留下的那些书我和你大姑好多都看不懂,往日里见你一个人躲起来研究,本也没当回事。现在瞧着,你才是咱家最有天赋的那个,可惜了……” 可惜什么谁都明白。 道维笑而不语,一行人七拐八绕的走了一个时辰,竟远远地听见了水流声,周围不再是荒山黄土,隐约能见绿,再走几步,还能瞧见几个简陋的屋顶。 几人不可置信的看向道维。 “不错,是你们想的那样。” 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地方,若不是他行至山中发现蹊跷,一路耐心寻了两日,一般人真的很难找到。 算是便宜他了。 5、一举数得 奶奶和两姑姑进了常路山,像是进了装满粮食仓库的硕鼠。 不管是小满带人搭建的简陋至极,不遮风也不挡雨的茅屋,还是开垦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土地,都叫她们很兴奋。 屁股没坐热,便将一群半大小子指挥的团团转。 如何种地,如何建屋,没人比奶奶更清楚了,老奶奶叉腰一吆喝,所有人全都埋头干活儿,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几人像是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热情。 见孙子时不时出山,奶奶也不多问,只叮嘱道:“别的奶奶不懂,但吃饭穿衣,养蚕织布,锅碗瓢盆,建屋耕田,打制刀具,样样都需要人手,你要想做什么,眼下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道维自然明白,常路山这些孩子,几乎全是孤儿,朝不保夕,根本没有家当可带上山。守着父母留下屋子过日子的,小满是唯一一个。 可以说,一切都回归了原始状态,样样需从零开始。 关于这些道维早有打算,安慰奶奶:“您安心住着,其他的我心里有数。” 转头将两姑姑和小满小鱼召集到一块儿,开了个小会。 几人蹲在一块平坦宽大的石头上围成圈儿,头顶几片树叶遮阳,被道维制造出的气氛搞得兴奋又紧张。 道维开门见山:“大姑,小姑,你们也瞧见了,虽然咱们现在靠着这山,就算啃树皮也能撑一段时间,但居安思危的道理不用我讲吧? 万一哪天这地方被人发现,咱们老的老小的小,能有甚好下场?” 这也是大姑所担忧的,于是她主动提出思考了好几日的想法:“我与你小姑幼时跟着父兄习武,虽这些年忙于劳作疏于锻炼,松散了不少,但底子到底还在。 便想着回头叫大家每日早起半个时辰跟着我们一起打根基,夜里晚睡一个时辰习武,不耽搁日常种地建屋。 就算将来有个万一,也能有一搏之力,不会成他人砧板上鱼肉。” 道维点头,爷爷亲自教导的女儿,剩一口粮时能果断舍生成全他,见到一丝希望时也能牢牢抓住不放手,其果决多少男儿不能及。 小姑接着道:“现在我们赶时间种 些高粱菘菜,希望在冬日来临,天彻底冷下来前能有所收获。等真的实现自给自足,最起码也要明年秋收后。 若要在劳作之余加强锻炼,大家伙儿势必要吃饱肚子。这几日我跟着小鱼在山里仔细查探过,野果野菜收集起来,能叫大家勉强吃个半饱撑到明年开春。 这般一来维持日常劳作尚且勉强,习武健身的话恐怕身子撑不住,钱和粮食从哪儿来?” 道维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钱的事儿我会想办法,需要什么就找小满,小满会安排人帮你们采买。 姑姑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带领大家习武布阵,尽早强大自身,别的不用你们操心。对了,让小鱼给你们做个徒弟,跟在你们身边跑腿吧?” 不知不觉,道维就成了当家做主的那个,姑姑和奶奶对此适应良好,见侄子这般说,果断应下了。 武将人家说一不二的气质藏在骨子里,这一刻显露的淋漓尽致。 小满跟道维稍作改装,行走在白水城内,十来岁的少年郎忧心忡忡,把自个儿作成小老头样子。 “老大,咱们已经快把庞舟私库搬空了,哪儿还有下一个像庞舟这般蠢,私库空了还没发觉的人给咱们借银子使?” 银子嘛,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对小满耳语几句,小满双眼放光的离开,道维转身上了另一条道儿,是时候会一会父亲和爷爷当年的旧部了。 道维没打算空口白牙大喇喇找上门认亲,那是二百五才干的事,先暗中将他们的性子摸清楚才好行事。 也就是这段时间,庞舟和方水阔二人几乎前后脚得到了关于李家财产藏匿地的消息。 面对这个消息,两人一开始是非常畏惧的,因为据知情人吐露,那个地址竟然是常路山。 常路山的邪性白水城无人不知,几乎所有孩子小时候不乖,都遭到过大人的“常路山恐吓”。 “再闹,把你扔常路山喂山鬼!”其威慑力不亚于夜哭郎。 可听到后面,两人激动的手都抖起来了。 “当年李老将军第一次派八十人精良小队进山,表面上是猎野物补充军需,实际上就是掩人耳目藏家产去的。 眼看着朝廷指望不上了,还不兴人家有点自个儿的 小心思了是吧? 为了不叫人进山发觉这个秘密,便编造出那套有进无出,有来无回的说辞吓唬人。 当时也有人怀疑过,于是陆续派出数百人进山,结果那数百人均不是李老将军手底下精良士兵的对手,全部折在里面。 我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当年不是逃出来一人,疯疯癫癫整日在街上鬼混?那是我亲叔叔!原本我们全家都以为他真疯了。 谁知有一次我听到他说梦话,原来他不仅没疯,还要装疯卖傻求活。 在人多的地方出现,就是为了叫更多人看见他,彻底坐实他是个疯子的事实,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李家才不敢轻易对他下毒手! 否则你当李家一个老太太带三个半大孩子,如何能平安活到如今?若不信,现在让人去李家瞧瞧,是不是已经人去楼空了? 说不得人家现在就被常路山的人接到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太平年月他们家自然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就需要老太太亲自带女儿孙子打掩护。 可眼下不是一切都乱了吗?谁还能注意到他们家呢,可不到了她们享受的时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庞舟让人兵分两路去打探,越想越觉得在理:“李道维那小畜生以前见了我只敢用狼崽子一样的眼神瞪我。上次却直接对我动手,肯定是有后手了,才这般猖獗!” 前后脚得到消息的方水阔也这般想,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发现实际情况和知情人说的确实都能一一对上,分毫不差。 两人心头瞬间火热起来。 常路山不再神秘不可捉摸,还有大批金银亮闪闪的吊着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私下里调集人手,跃跃欲试。 虽事情做得隐秘,但明夫人对庞舟的宠爱是实打实的,让人盯侄子盯得紧,庞舟有什么风吹草动,没什么能瞒过她的眼。 于是明夫人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同样不相信李家父子没给家小留后手的她,这一刻脑回路神奇的和侄子庞舟同步了,不想自己出面,便暗中送了好些人手到庞舟手里。 甚至私下让人为庞舟和方水阔扫了很多尾巴,对此十分不满:“简直是两个蠢货,这种事情讲求一个秘字,行事处处都是破绽,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们要干什么吗?” 在明夫人的帮助下,事情“真相”果然就他们三人知晓,就连方家其他人也被瞒的死死地。 道维对此很满意:“明夫人的手段确实高明,放在京城,说不得真能有另一番作为呢。” 小满跃跃欲试,兴奋的直搓手:“老大,兄弟们这段时间起早贪黑,中午自觉加练一个时辰,前天还围剿了一头大棕熊!终于要到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吗?” 道维懒洋洋的靠在墙角,和小满啃面饼,打扮跟城里的叫花子无甚差别,闻言不耐烦的挥手:“加上这遍,今早你已经问了整整十二回。” 小满还是兴奋:“这可是咱们李家军第一次正面对敌!探子回报,方家那边大约集结了三百人,都是下人和杂役。庞舟那边被看管的严,约有两百人,但里面有一部分明夫人的人手。 那些人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一个能打方家的三个。咱们李家军共两百零五人……” 道维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小满嘿嘿一笑水壶就递了过去。 “连人家一半儿人手都不到,还是一群半大小子,壮汉一手拎一个小鸡仔不成问题,想好怎么给人家送人头了吗?” 小满笑呵呵收回水壶:“老大您可别唬我,大姑知道咱们的缺点,都带人布置好了,要来个瓮中捉鳖! 等他们进山绕晕,饿上几天,手脚无力之时,就不信他们还有力气拎鸡仔!” 道维笑的意味深长。 想的倒是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稳赢的战争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所有战争都会等他们占尽上风才交手吗?不见血的兵士算不上真兵士。 战争从来残酷,他要的是一支横扫千里,迅猛如疾风,千人如一人,像他的臂膀,如他身体一部分般自然的军队,那才有资格称得上李家军。 这些小子才练了多久就飘了?多少人压根儿就没见过血,没动手s过人?那是和宰鸡宰鸭宰棕熊完全不同的感受,很多人一辈子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在道维这里,要不然习惯,要不然淘汰,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绕这么大一圈子,虽还有另外打算,但挑选第一批李家军苗子才是重点,这主意就他和大姑知晓,其余谁都没告诉。 望向小满的眼里是小满看不懂的悲悯:“李家军啊,一将功成万骨枯,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1) 6、关我何事 道维并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在恰当的缺口,让一定数量的敌人从迷阵中逃离,又刚好遇到了早已放松警惕的孩子们。 正面对上,确实有瞬间的慌乱,伤亡在所难免,但也选出了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非常优秀的一批孩子,同时也给这群人紧了紧弦,再也没人觉得学了三脚猫功夫猎了两头熊,便天下无敌了。 见了血s了人,这批孩子气质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瞬间便有了铁血味道,味道虽淡,但叫道维十分欣慰。 “比咱们想的要好很多,不愧是在白水城的硝烟战火中长大的孩子,适应能力很强,大姑您今后要多费心了。” “我也是仗着底子在,边学边教,哪里算得上费心?在这方面,我和你小姑都是你徒弟,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独木难成林,您和小姑好了,我才能好。这里交给您看着,外面好戏该上演了,我去盯着,免得出意外。” 等道维在常路山脚寻到方水阔与庞舟一行人时,双方虽然带着各自下属分列两个阵营,远远地站开,努力不和对方扯上一点关系。 但苦熬两日无果的焦躁心情却彼此互相传染,两方都不太淡定。 道维找了个合适位置隐藏自己后,下面临时搭建的两个凉棚里,方水阔和庞舟已经隔着二三十米距离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八代了。 “你爹方平那老东西为了讨好我,就差跪在我脚下给我□□趾了!你方水阔又是谁家养的狗?” “那也好过钻女人裙底,寄居远房亲戚家,摆的谱儿比正经少爷还大,真把自己当棵葱的可怜虫好吧!” “若不是看在姑父面子上,我早找人打断你的腿了!” “若不是看在明夫人面子上,你当大家伙儿谁能把你当个正经少爷供着?” “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若不然回了城,就是明夫人哭死在大将军面前,也保不住你这杂碎!每种的怂蛋!” 庞舟最近那处不行,最忌讳人说有种每种之类的话,怒气上涌,当下抄起桌上一把砍刀就朝方水阔冲去。 又急又猛,显然是照着当场弄死对方的架势去的 。 方家下人立马上前阻挡,当下一个仆人便被劈成两半,方水阔被人拉开时,从脸到衣服下摆溅了一身的血。 方水阔惊魂未定,长这么大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近,看向庞舟的眼神红的滴血,再也顾不得许多,朝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大声嘶喊:“给我弄死他!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儿!踩成肉泥!” 双方瞬间打在一起,几十号人乱糟糟的混成一片,新仇旧恨,加上在山下苦等两日积压的焦躁,让这场失去理智的战争进行的格外惨烈。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鲜血和胳膊腿儿从人群中飞出,重重的落在地上,被人踩来踩去,和着血水黄土变成肉泥。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直到人群中有人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庞舟死了!庞舟死了!” 庞舟死了,凶手是谁? 这可是明夫人最宠爱的侄子,能在白水城横着走的人,他死了是谁都没料到的事情,今天现场有多少人要为他陪葬? 当即人群做鸟兽散,方水阔被几个下人连搀带扶的弄下山,留下庞家下人跟死了爹一样神情惊恐。 说实在的,死了爹都没这么可怕。爹死了挖个坑埋了了事,庞舟死了,他们一家老小都落不着好。 几人面面相觑后,有人颤颤巍巍的指出:“我,我看见了,动手的是方少爷身边的方二!” 血呼啦的众人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似的,胆战心惊抬着庞舟还没凉透的尸体快速回城,希望这个消息能保全他们家人一命。 常路山脚恢复往日平静,道维缓缓从暗处走出,站在满是血水肉泥的地方闭眼沉思片刻。等睁开眼,便见脸色惨白,脚底打飘的小满站在跟前欲言又止。 道维见他这幅样子,了然道:“缓过神儿了?山上情况如何?” 小满点头:“嗯,打小见惯了打打杀杀,但第一次亲自动手,到底有些不同,缓过劲儿就好了。姑姑和小鱼他们正带人按照您的要求,将俘虏分开关押。 不老实的姑姑会看着处理,杀鸡儆猴也好。老实的,有一技之长的,留在山里给咱们做工,叫人暗中盯着,不会有事的。” 小满迟疑:“那个方二,被明大公子身边的人收买了,这时候让他弄死庞舟,对 我们的事情有影响吗?” 道维摇头:“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沾手,不会查到我们头上的,再说,我想通过方二,弄清楚另一件事。” 至于是什么事道维没说,小满也不问。 在小满这里,通过今天两件事,道维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和他们一起在西城靠人接济勉强填饱肚子的小维哥了。 他是小满打从心底认定,要跟随一生的老大。他说什么,他听什么。 道维想知道的其实很简单,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剧情中方水阔分明不是李道维所杀,仅凭一个下人的指控,方家就信了李道维是杀人凶手,毫不怀疑? 方父可是明师手底下头号军师,就算一开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信了下人的话,但在李家所有人据死不认的情况下,还不怀疑,就显得很蹊跷了。 最为蹊跷的是,后来方家索性认了李家有巨额家产的事实,叫李家拿钱买命。 所以今儿道维才利用方二的存在试探一番,看看方家自个儿遇到这种事,到底是何反映?还有明夫人,知道杀死侄子的幕后之人竟然是她大儿子,会如何处理? 事实上,明夫人一开始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去方家讨个说法。 明家其余主人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回家帮着料理后事,安慰明夫人,希望她心情能稍微平静一些,不要冲动行事。 但明夫人能平静才怪,这侄子是她与京城唯一的联系,现在侄子没了,京城那边要如何交代? 往日里侄子庞舟背后的家族,是她回京后打入上层圈子的敲门砖,今后那一家恐怕就成了她回京最大的绊脚石 。 她强自镇定下来,最先想到的是揪出凶手,让方家给出一个什么程度的交代,才能叫京城庞家平息怒火? 于是满面寒霜当着全家人面儿,叫大儿子亲自拿着明将军的拜帖上方家去请人:“就说我要问问方平,是不是对我庞家,对明家,有什么不满?以至于要用舟儿的性命填补?” 话说的温温柔柔,但杀气四溢,其余人却并未出声反对,在他们看来,庞舟顽劣不堪,被绳之以法,被处以家法,或是被一道雷给劈死都成,就是不能叫人不明不白的给杀死。 明二公子脾气暴躁, 桌面砸的哐哐响:“这是不把我明家放在眼里,是赤/裸/裸挑衅,往我明家人脸上扇巴掌。要是方家不给个叫我满意的交代,我定要他们知道白水城一亩三分地是谁说了算!” 同一时刻的方家早已大乱,方水阔和方二分别被五花大绑跪在书房院子里,方平不愧为明师的第一军师,这时候表现得相当冷静。 先对着两人分别一顿棍棒加身,方水阔熬不住酷刑噼里啪啦全都招了。 方二一开始嘴硬什么都不肯吐露,方平知道事情严重性,当即叫人将方二的父母妻儿全部绑来:“当着方二的面挨个儿切手指头,他嘴硬一句,就有人少一根手指。” 方二最终将明大公子给招了出来。 “白水城人人皆知,明大公子最是厌烦给庞舟擦屁股。于是叫小的在方少爷身边盯着,别叫方少爷和庞少爷打起来,日日给他找事就行。” “不仅方少爷身边有明大公子的人,就是庞少爷身边也有大公子的人,都是为了叫庞少爷少和他人起摩擦,少惹事之用。 呵,方大人您可以猜猜,整个白水城,到底还有几家没有大公子安排的探子? 至于杀了庞舟,自然是大公子授意的,他对那个蠢货已经忍无可忍。先让我杀了他,然后嫁祸给方公子,两纨绔争风吃醋打打闹闹,有个意外伤亡多正常? 一石二鸟,大公子清清白白。可惜我逃跑途中被你们发现了,功亏一篑,呵呵,即便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拿大公子如何?” 方平心下惊骇,面上不显,让人架着已经快要昏过去的方水阔和方二两人,快速前往明将军府请罪。 转瞬之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这个儿子保不住了,庞舟就是水阔叫人杀的,一命顶一命吧! 若不然大将军在保全大公子名声,和维护水阔的清白之间,绝对会选择第一个!到时候以他对大将军的了解,不仅水阔要死,方家老小也要跟着遭殃。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方平心里苦闷不已,临出门前还不忘吩咐下人:“将方二一家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道维瞧着方平一行人匆匆忙忙往明府而去,靠在墙角挠痒痒,过了小半个时辰,问慢悠悠靠近的小满:“方二家人安 置妥当了?” 小满感慨:“嗯,也算因果报应,庞舟当年抢了方二未婚妻,杀了他未婚妻全家。如今方二亲手为那一家老小报了仇,还能叫明大公子有苦难言,尝一尝百口莫辩的滋味儿。 老大,您真可怕。” 小叫花子道维晒着太阳哼笑:“人是他收买的,钉子是他钉的,也是他叫方二给庞舟一点教训。教训过头了,关我何事?” 小满靠他身边,无奈道:“是,不关您事,您只不过叫方二见了他那可怜的,被折磨成一团烂肉的未婚妻最后一面。” 7、匹夫之怒 方平带儿子上门请罪,是做好了儿子把命丢在明家准备的。但到底是亲生儿子,叫他为了大公子的私心去死,有多少不甘只有他自己知道。 便打算做最后一次反抗。 于是在诚恳请罪的同时,将方二直接绕过明夫人,交给了明将军。 明将军与方平相交多年,合作无间,了解甚深,当即察觉其中问题,不动声色按下,暗中让人重新提审方二。 请了罪,将方水阔丢在明家听天由命,一身憔悴沧桑的方平回了家,听闻管家急匆匆汇报方二一家老小被人劫走后,只以为是大公子所为,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想。 催促管家:“收拾的如何了?叫他们带上金银细软,粗笨物件儿全部丢掉,今晚趁夜走!” 管家犹豫:“老爷,事情真这般严重了吗?那小少爷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方平冷哼:“咱们知晓了大公子往各家安插探子的事情也就罢了,大家心知肚明的把戏,顶多叫大将军往后疏远我。 可知晓了大公子叫人暗杀庞舟,意欲栽赃我方家,你知道这事传出去,底下人会多寒心吗?为了稳定军心,这事儿都得烂在肚子里!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死亡。” 管家一惊:“那小少爷?” 方平咬牙道:“水阔是为咱们争取最后的离开时间,否则你以为老爷我还能活着从将军府回来吗? 放心,不会叫水阔白白牺牲的,我了解大将军为人,看似豪爽,实则多疑,待方二招供后,他势必会疑心大公子。 呵,父子相疑,兵家大忌啊!你儿杀我儿,我离间你们父子情,不亏!去收拾吧!” “相疑?疑什么?”小满听道维分析眼前局势,不太理解,“明家三位公子是明将军亲自教导大的,感情深厚,上阵父子兵,多少次交托性命,不至于为了庞舟一个外人产生嫌隙吧?” 道维不以为然:“那是父子四人齐心对外,利益一致的前提下,如今方二招供后,你猜明师会不会想——我的好大儿竟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这是已经发现的,那没发现的呢?他能不知不觉给城内大半高官家安插探 子,那我身边有没有他的探子呢? 我还年富力强,他就这般急不可耐,想要做什么?此事是他一人所为,还是有人同谋?这个同谋又是谁呢?” 这话要不是道维说的,小满肯定当场用更加激烈的语言反驳了。 “明将军骁勇,为人出了名的豪爽,即便这名声中只有两分真,也不至于把怀疑压在心里放大,而不去跟亲儿子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道维靠在城墙上懒洋洋翻个身挡住刺眼阳光,哼笑:“权利和人性,在大部分人身上都不能共融,有了权力,守护权利,争夺权力的同时,就逐渐丧失人性了。 叫人盯着方平那头,若今晚有人追杀,暗中帮一把,助他们离开白水城。” 小满不解:“方水阔任由明夫人处置,死活不论,不管其中有何龌龊,方家一力咬牙认了。本来就是明家的问题,不说事后补偿方家,他们还能对方家斩尽杀绝?这也太……” 道维突然扯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好比你现在欠小鱼一碗粟米,你会在秋收后第一时间还他,并且真心感激他。 若你欠小鱼几千斤粟米,你咬咬牙,省吃俭用十来年,也能还清这个人情。 若你欠小鱼十万斤粟米,你会想这辈子都还不掉了,干脆当牛做马报答他,自己还不完,儿子还,下辈子继续还。 可若你欠小鱼一条命,很多人知道你欠他,所以他家老人孩子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能指着你妻子儿女鼻子想骂就骂。你又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还他,你待如何?” 小满脸憋得通红,半晌没说出话,道维替他回答了:“你会叫他消失,直至世上再无人知晓你欠他一命为止。” “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是。” 小满自认为见多了人心险恶,但第一次参与到大人物间的争斗,对名声在外的明将军心存幻想,觉得对方不应该是这种人,毕竟那是白水城所有百姓打从心底里尊敬的明将军啊! 但很显然这次让他失望了。 当夜亲自带人在城外与明家派去追杀方平家眷的刺客苦苦周旋半夜,若不是后来道维及时出现,他们可能折进去更多人手。 这夜发生的一切,彻底打破了小满对大人物的所有幻想, 他问道维:“哥,是不是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我们这些小匹夫活该饿死?活该上战场为他们挡刀剑?活该被他们冤枉后又被赶尽杀绝?” 道维反问他:“方二是匹夫,方平是匹夫,你我皆是匹夫。他们的匹夫一怒,什么后果,你马上就能瞧见了!不想叫大人物们也尝尝你这小匹夫之怒的味道吗?” 拍拍小满肩膀,让他自己想清楚。他现在手里无人,小满是可塑之材,尽全力培养,希望不会让他失望。 事态紧急,不给小满多少时间沉思,道维问他:“方平那边安排好了吗?” 小满不假思索道:“让人一路引着他们往平岭府亮河村方向走,保证拿足了兄弟们的辛苦费,叫方平一家在抵达亮河村前,身无分文!” “城里呢?” “方家老宅没甚防御力,兄弟们直接将里面能用的物件儿趁夜弄回山,门槛儿房梁都没放过!至于庞舟那边有些难办,虽混乱,但明夫人的人守在那里,不好打草惊蛇。” 既然打算用方家和庞家的家底儿养常路山一大家子,就不容有失,道维转身带人往城内走:“我去明家一趟,弄点儿动静出来,你们见机行事。 记住,第一不能留下咱们的任何痕迹,第二,不许给庞家留多余的一片布,第三,不许伤人性命。” 经过今晚,道维想知道的事情已水落石出。 剧情里方平有足够的能力查出李道维不是杀害方水阔的凶手,且他一定查到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明夫人。 依照他表现出识时务的能力,第一时间就想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半推半就间和明夫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李家莫须有的家产就是明夫人给他的封口费,两位姑姑不过是他们游戏的添头。 而往后几年,方平更是稳坐明将军第一幕僚的位置,随着明师手中权力扩大,风光无限。后期明师和宋傲多次交锋,方平居功至伟,其中没有明夫人手笔,说不过去。 对方平而言,亲儿子都可以前后两次牺牲,李道维一个外人又算得了什么?既然如此,给方家安排这么个结局,道维觉得十分合理。 小满一路见老大笑的渗人,小心问了一句:“为何要将方家送去平岭府?山高路远不划 算,直接弄出白水城了事! 还叫咱们的兄弟混进方家,他们的钱财都被咱们一路上掏空了,兄弟们跟着他,又穷又累还不畅快!” 道维心说,自然是好心给平岭府的男主宋狗蛋上门送金手指啊! 嘴上道:“小满,你可是要做李家军第一军师的人,遇事先动脑子自己想。” 小满嘟囔:“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除非我开天眼,否则怎么想?” 道维没告诉他这事真就开天眼才能瞧明白,摆摆手,趁着夜色灵活的从老地方溜进将军府,留下小满等着见机行事带人搬空庞舟遗产。 此时将军府并不安宁。 明将军书房内,明夫人和脸色铁青的大儿子站在明师对面,听派出去的刺客回报了追杀失败的结果,明师一巴掌扇在大儿子脸上。 大儿子直接吐出两颗牙,恨声道:“我都说了,方二栽赃嫁祸,我是收买了他,叫他盯着方水阔,别和庞舟总聚在一起惹事,最后让我擦屁股,我丢不起那人! 但我没让他杀庞舟嫁祸给方家!他肯定被人策反了!” 明师怒道:“被谁策反了?有谁知道方二是你的人?你是不是叫方二趁机给庞舟一个教训? 现在的事实是,方平认定了你要杀庞舟,嫁祸他们家,吓得丢下儿子,连夜带着家小跑路了! 事实是我和你娘的确为了你的名声,为了将军府的威望,前后脚派人去方家斩草除根,还叫他提前预料到,早一步跑了! 你知道这事传出去,咱们父子如何在军中立威?如何服众?战场上谁敢将性命交到我们手里?” 大公子有苦难言,憋屈的直捶桌子:“我亲自带人去查,定要将背后之人千刀万剐!” 眼见明将军还想动手,明夫人柔柔出声:“我看你们父子先将我活活剐了再说其他吧,免得回头我还要上娘家负荆请罪,遭受羞辱。 毕竟是我想念娘家亲戚,主张将舟儿接来。又是我一手将舟儿偏疼成那般模样。 是我不放心舟儿安危,派人跟着他,纵的他胆子越发大,说跟方家那孩子动手就直接动了。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若没有我,就没有这一系列祸事。” 明将军和大公子见她这般,瞬间心软,这里最难过 的就是她,他们都忽略了她的心情,当着她的面吵起来,叫她见了是何等的心碎难堪? 纷纷放软语气安慰她。 矛盾瞬间被转移。 明夫人这才提着一口气自顾坚强道:“既然老大喊冤,就让人将方平一家追回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将事情掰扯个清楚明白。 若方家小子是无辜的,我也做不出迁怒一个无辜孩子的事,若我儿是清白的,我做母亲的定要将背后之人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道维刚来就遇上如此精彩的一场戏,明夫人举重若轻,瞬间将父子相疑的场面用春风化雨的手段,转移成一致对外,真不错。 想起住在庞舟院里的人,不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明夫人还能不能这般淡然处之。 8、清扫战场 庞舟后院住着一个姑娘,姓周名媛,是庞舟表妹。 此表妹自小父母双亡,不受长辈待见,小小年纪吃了许多苦,幼时被庞舟当个好玩有趣的玩伴带回家养着。 时日一长处出了几分感情,庞舟颇有些把这个表妹当成女儿养的感觉,在外面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但家里后院的事情全由她做主,那十几房小妾日常都是她在安排,不用庞舟费什么心。 道维在来明府前,特意绕路去隔壁庞家探望了这位伤心欲绝庞姑娘一回,并好心告诉她庞舟的死亡“真相”。 这位十分聪慧的周姑娘表面对陌生人道维的公然挑拨十分不以为然,但待道维一走,便着手开始试探道维所说事情真假,效率惊人。 这不道维才听了几句墙角,那边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惊动了书房内三人,三人听管家回报后,皱眉急匆匆往庞府后院赶去。 此时庞府前院防守空虚,正是小满他们行动的好时机。 庞舟的家底儿确实厚实,之前道维断断续续带人搬空了他的私库,但府中公账上的钱财可不是小数目,够没见过世面的小满震惊一阵了。 见一切进行顺利,道维脚步一转,很快绕开旁人站在了明芽儿窗外。 明芽儿夜里怕热,将窗半支起来,坐在窗下看书。一抬头见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面前,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动作极快的把手里的书藏于案几下,并换上一本女四书。 等看清来人是道维后,又将书小心抚平,珍惜的摆好,抱怨道:“怎么没一点儿声响?吓死我了!” “这警觉性,迟早被你母亲发现!” 明芽儿撇嘴:“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似的走路悄无声息?我爹都做不到,更何况我娘?再说你以为我没事儿坐窗下吹凉风是为了什么? 我这套反侦察手段,我家没人能识破,都以为我在用功完成母亲留下的功课,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名门淑女呢!” 道维从怀里又掏出两本从窗户递进去,一副没睡醒样子道:“抓紧时间多学点吧,你家要不太平了。 要是你前头几个哥哥顶不住了,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也不知道该为你高兴还是难过。” 明芽儿现在显然不能理解这话的含义,只是看着手里的书突然问了道维一个问题:“你说,我们有一日会成为敌人吗?” 在道维回答前,她有几分茫然道:“我们三岁时靠一个馒头,一起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四岁时大冬天你将我从白水河拉上来。五岁时元宵节我和家人走散,你陪我躲在大人们双腿踩不到的角落,又黑又饿,担惊受怕一整夜。 书里告诉我,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关系是永恒不变的,或许变得更好,或许更坏,若有朝一日我们站在对立面,我该怎么办呢?哥?” 道维表情有几分欣慰:“不错,才看了几天书,就开始学会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不愧是我妹子!” 转身坐在窗下台阶上,背对着明芽儿抬头望月,声音有几分坚定和冷清:“若真到了那一日,咱们尽己所能,问心无愧罢了。” 道维吹凉风看了会儿月亮,明芽儿就着烛火认真读书,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偶尔和道维交流几句。 前院的喧嚣被隔绝在外,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 道维起身,从窗台上拎起明芽儿打包好的点心,轻轻地留下一句“妹妹你可要再努力一点啊”,人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明芽儿合上书,站在道维方才坐过的地方,用同样的角度看天上圆月,喃喃道:“每次见面你都有进步,我自然不能落下太多。” “我有针对性,精心挑选的书,从战场大局到帝王之术,一步步培养她的野心和眼界,太子太傅也不过如此了,明芽儿聪慧,怎会没有进步?”针对系统小早的疑惑,道维解释。 “您是在给自己培养对手,人为制造困难。” “也许吧。” 道维就想看看这小姑娘在经过系统培训后,有了展示能力的舞台,能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简直步步都不出您所料,按照您的计划在走!”小满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是好,围着道维团团转,“刚才得到消息,庞家所有财物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明夫人以为是周媛中饱私囊,对此很是不满。周媛以为是明家贼心不死,明大害死庞舟不算,明家连庞舟的遗产都不放过,定要明家给个说 法。 双方闹得很是难看,周媛已经给京城庞家去信说明情况,但明夫人派人将信劫持下来。嘿,所以我们的人好心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周媛。” 道维正盯着初具雏形的李家军训练,用笔在本子上记下要改良的地方,说话的功夫,本子就翻了三页,看的大姑眼角直抽。 闻言“嗯”了一声:“然后呢?” 小满砸吧嘴,觉得老大也太冷静了点吧?将白水城地位最高的一家子算计的团团转,还能不动如山,看来他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嘴上继续道:“那位周姑娘不是省油的灯,且她认定了庞舟是死于明大之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不要……” 道维手底继续耕耘,嘴上道:“不用,方二是匹夫,你我皆是匹夫,这位周姑娘也是匹夫,什么都别做,让咱们瞧瞧周姑娘的匹夫之怒吧!” 大姑实在没忍住,插了个嘴:“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你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孩,这么说话怪没意思的。” 道维又翻过一页继续写,很好脾气道:“您教训的对,那我换个简单说法,行走江湖,不要招惹独身女人和孩子?” 得,这话题没法儿进行下去,小满只能道:“我会让人继续盯着周姑娘那边的,总觉得这位能给我们惊喜。” 道维不理睬小满过于旺盛的好奇心,指着下面被训的汗流浃背苦不堪言咬牙硬撑的孩子们道:“站过去,一起练。 虽然你是要当军师的人,但我李家军中,不要手无缚鸡之力,被敌人拎小鸡的军师。” 小满脸色一苦,知道今天这话题转移不过去,乖乖下去挨训。 被小鱼一通指点,不到半个时辰,腿软的走不动道儿,求小鱼给背回去,中午吃饭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大姑和道维商议完李家军训练中存在的问题以及改进方案,主动提出请求:“咱们把人圈在山里闷头苦练始终不是个办法,若不然找机会和附近的贼寇练练手吧? 虽然我舍不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甚至死亡,但眼看天下不太平了,没人能一直活的安宁喜乐。” 道维摇头:“暂时不需要,我查探过,附近都是些小盗匪,好些个甚至是村里过不下去的百姓,无 奈上山做土匪。 不说战斗力如何,单就他们手里没甚好东西,穷的当啷响一条,也不值得咱们大动干戈。” 大姑瞬间领会侄子的意思:“你是说,等他们养肥了咱们再动手?” 道维点头:“嗯,先养一养吧,至于给这群小子练手,我有其他想法。” “这段时间我试着联系了一部分父亲和祖父当年旧部。” 大姑很紧张:“咱家出事后,一开始确实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想要帮忙,但母亲出于很多考量,最终都拒绝了。 时日长了,现在和咱们家有联系的也就那几人,但这几人因太重义气,不擅官场逢迎,日子过的并不好,母亲平日里都不叫咱们去给人家添麻烦,怕是给不了你什么帮助。” 道维好笑的解释:“我都知道,我没想求人把这些孩子安插进军营,现在送进去不说建功立业,能在战场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舒展坐麻的双腿,继续道:“我想让他们去打扫战场。” 大姑很惊讶:“你想要战后物资?军中怎会答应你如此不合理要求?” 要知道从古至今,打扫战场都是由战胜一方在做,除了给没死透的敌人补刀,掩埋或火化双方尸体,免得生疫病,以及拦截重要信息外。 最大的好处就是清缴物资,不管是战马尸体,刀剑兵器,甚至敌人的衣物,身上钱财,全都是胜利者应该享受的果实。若不然那些造反队伍,如何打着打着就壮大了? 道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挂在嘴上的都是抢劫别人钱财之类,以至于大姑听他这般说,第一想法就是他奔着物资去的。 有必要给自己正名一下:“我们不要物资,只帮他们打扫战场,说的再清楚一点,就是补刀杀人埋尸。 这群孩子太小了,小到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成大,乱世也不给他们机会成长,先让他们去感受,去熟悉,去习惯真正的战败要遭受什么。 他们会在那里明白,如今天下,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的终点。然后一步步将他们,将我们,推向真正的战场,我们都是没有退路的人。” 见大姑愣住,道维狡黠补充道:“当然,如果他们能瞒着战后清缴队,弄回来点儿什么东西,我也不介意。” 大姑无语:“小满日日说别人不是省油的灯,我看最不省油的是你才对。” 9、优秀女婿 要说不是省油的灯,常路山最不省油的大概就是李家军这群孩子们了,各种意义上的不省油。 本来是本色出演城内无家可归,帮着白水城士兵打扫战场,以求换取一点粮食的可怜孩子,表面上老实胆小又好欺负,没少被老油子指使着跑腿。 实际上几月功夫顺回来多少钱财不说,主要是在敌我双方身上获取的信息量,大到道维都有些惊讶。 “这群小子人虽机灵,但到底读书识字的少,没法儿随机应变分析情报。之前条件不允许也就罢了,现在一切开始走向正轨,是时候考虑培养一些精良的探子了。” 道维说的有理,在座的几人积极参与,小满主动道:“弟兄们中有一个幼时识过字的,虽不多,但勉强能应付教几天。平日里就由我和他合力教导大家?” 道维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先教半个月试试水,暗中观察一下,挑选同时在收集刺探情报和读书上有天分的孩子,重点培养。 咱们没有时间和精力等所有人慢慢适应,人选还要两位姑姑多费心了。” 话音一转,看向乖乖站在两姑姑身后添茶倒水的小鱼,神色有几分危险:“尤其是你,想做李家军的统领,势必要样样都比别人强。 现在李家军才两百人,大家都是白水城一起长大的苦孩子,你说什么他们都愿意听。 可将来两万,甚至二十万的时候,你这样如何叫他们服你?” 小鱼却很会抓重点,双眼晶亮的问:“能有二十万人叫我管?” 道维一个茶盏扔过去:“你他娘的再逃课,别说二十万,两人都没有!” 然后不由分说的当着众人面儿,揍得小鱼毫无还手之力,嗷嗷叫,只能求两师父看在他是她们唯一徒弟的份儿上救他一命。 道维拎着小鱼后脖颈冷哼:“不是仗着跑得快,号称常路山第一飞毛腿,谁都追不上你,肆无忌惮的逃课吗?再逃一个我瞧瞧?” 说着没好气对着小鱼屁股又是一脚:“逃啊?” 小鱼委屈的不行:“老大,真不是我不想学,我真的努力了,可我一听那课就打瞌睡,还不如趁着那时间去和 兄弟们操练! 真的,再不济去山里打只野鸡给奶奶补身体,都比在课堂上睡觉强啊!” 道维见他还委屈上了,索性放开手脚,在小鱼一脸庆幸中,冷淡的提醒他:“这话我只说一次,小鱼你记住了。 你当常路山两百多人,我为何唯独叫两位姑姑收你为徒?叫你日日跟在她们身边,对你倾囊相授毫不保留?甚至只要你愿意,整个常路山对你来说没有秘密? 你知道下面有多少兄弟羡慕你拥有的这些吗? 若你将来只想当个任人摆布的小卒,手底下有一两百人就心满意足的话,继续由着你的性子吧,你有这个能力。 即便有朝一日不幸被强者所杀,我与小满便是拼上性命,也会为你报仇雪恨。 若不然,就算脑袋打破了给我往里灌,你也要将姑姑们教的东西融会贯通。” 大姑和道维对视一眼,冷冷的对小鱼道:“我不跟你讲大道理,就一句话,往后手底下带着两百人到处跑的时候,别和人说我们姐妹是你师父,丢不起这个人!” 棒子给了,小姑适时拿出甜枣儿:“小鱼你是有天赋的,在战场上绝对是最优秀的士兵,但你要知道,我们想要你做的不是一个小兵,而是万军统帅!” 一群人将小鱼扔在屋里反思,没时间陪他浪费,手头都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做呢,见他有所触动就各自撤离。 所见皆青山,耳边是远处训练的哼哈声,小满心里前所未有的压力油然而生:“任重而道远啊!” 道维心想,手里能用之人还是太少。小满聪慧,能举一反三,很多事情交给他很放心。但小鱼的技能点和所有兴趣都点在了当一个战士上,完全没有统帅的觉悟。 更叫人来气的,是山上其他人的军事素养还不如小鱼呢,要人为培养一个万军统帅,难度可想而知。 道维心想是时候增加难度了,比如来一场小规模突击战。 说干就干,“目标定在百里外的震天虎寨子吧,听说他们有粮有人还有武器,若是赢了,这些可都是咱们的了。” 小满听的眼角直抽:“老大我提醒您一下?震天虎他们寨子粮食武器都不缺,还是个几百人的大寨子,战斗力惊人,且易守难攻 。 而咱们李家军要啥没啥,像样的武器更别提了。 就在前不久,有准备的前提下伏击将军府的刺客,上百人对上人家三十人,没有您及时出现,结果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道维不太在意的摆手:“狼养在羊圈时日久了,还记得如何狩猎吗?” 不由分说的做好了决定:“此次行动就由小鱼统筹全局,你协助吧!要是弄不好,两百个兄弟,全部有去无回啊!刺激不?” 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刺激到事情过去了好几月,一行人已经逐渐习惯了去别人家“借住”,顺便再“借点吃的”,要是情况允许的话,还能把人家老小全都借回常路山的日子。 小满和小鱼回想起第一次手里握着两百兄弟性命的紧张焦虑,仍然记忆犹新,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 这几月间,道维不断给他们这种新鲜的刺激。 随手在他自制的地图上,选定方圆百里内的一个目标,大手一指,小满和小鱼就带人制定计划,努力实施,拼尽全力拿下。 战斗有输有赢,有人重伤,从此往后只能回山种地,有人彻底失去性命,离开他们,但更多人的人,包括与这些孩子们并肩作战的姑姑,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道维就是促进他们成长变化的人。他负责在众人拼死拼活的时候,为他们掠阵,并观察他们,给他们做评估。表现冷静的可怕。 到了月末,按照他的评估,将队伍进行适当调整。 李家军通过真刀真枪,不断磨合,战力初显,在周围一众城寨盗匪窝中打响了名气,被人恨的牙痒痒。 又因为他们一向神出鬼没,始终抓不到他们的尾巴,反倒带上了几分神秘色彩,外人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惹不起,只能躲着走,不久,他们的“借住”行动就因为众寨子躲瘟神的举动,受到第一次打击,因为他们短暂的失去了目标。 外界只知道他们自称“李家军”,猜测他们的领头人应该姓李。 也是这时候,手底下人终于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道维有闲心关注其他事,就听小满兴致勃勃的跟他分享:“老大,您之前说很期待那位周媛姑娘的匹夫一怒。 这不我刚听人说了,周姑娘 现在已经是明将军府里的二夫人啦!可真是个人才啊!” 要知道明夫人出身京城书香门第,言行举止与整个白水城养出来的女儿家不同,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庄重动人,虽家道中落,但底子在那儿。 婚后和明师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明师对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宠爱,那是敬重! 两人成婚多年,明师后院只明夫人一个女人,且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膝下三子一女,皆是明夫人所出。 “那是别的女人不想吗?那是没能够啊!严防死守这么多年,竟叫周媛给得手了,现在城里传的可有意思了! 周媛是何人?那可是庞舟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子,庞舟家中她做了十几年的主,不知内情之人,皆以为她和庞舟早早晚晚是要成婚的! 就这关系,周媛成了庞舟姑父的二夫人,还是在她和明家中间夹着庞舟一条命的时候,您说热闹不?” 确实很热闹,道维躺在平坦的大石头上闭着眼晒太阳,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小满总觉得哪里不对:“老大您一点儿都不惊讶,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 道维不仅知道,有些关键环节,还是他叫人帮周姑娘扫尾的呢。 这姑娘确实是个狠人,京城庞家另有打算,明家欺人太甚,她想为庞舟报仇,要搅的明家家宅不宁,不得不说切入点选的十分美妙。 小满无力的躺在道维旁边,将道维额上巨大树叶往自己头上扯了一半儿挡住脸:“我以为这大半年咱们已经忙的团团转了,原来您还有空做别的事儿呢!” 道维算算日子,想来快到他出场了,踢踢小满腿肚子:“收拾收拾,咱们回西城住几天。” 小满惊讶的翻起身看向道维:“老大你又做了什么?” 一时半会儿跟小满解释不清,懒洋洋起身:“带几个兄弟一起回,别惊动奶奶和姑姑她们,回去怎么说,随机应变 这次还真不是道维的锅,作为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他想做一个优秀的未婚夫。 岳家烦他的时候,他能活的像个隐形人,岳家需要他的时候,他能挺身而出,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候,可不能叫明家夫妻找不到他人啊。 10、初次见面 庞舟之死过去一年有余,然其带来的后续影响远超众人想象。 “其一,逼走了明师手下的第一幕僚方平,虽事后明师做了解释,但众人心里有没有存疑,见仁见智。 其二,周媛为了给庞舟报仇,与明师发生关系,并成功进了明府,明家从此后院不得安宁。 其三,便是眼下,庞家不满明家的诚意,直接要求将明姑娘婚配与庞舟,致使两家关系彻底走上决裂。” 小满好几天都没想明白道维住回西城的原因,当下明家找上门来,终于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离谱之事。 说来也简单,庞舟虽贪花好色,但既无正妻,也无一儿半女,膝下荒凉,死后连个摔盆烧纸的人都没有。 庞家那边是吃定了明夫人这支想回京,想借助京城庞家人脉,不敢得罪他们的心态,在周媛的撺掇下,直接开口,叫明芽儿配给已故的庞舟守寡,然后从庞家族中过继个孩子在明芽儿膝下养着。 欺人太甚,明师肯定不能同意,但自家理亏在先,又不好主动找对方麻烦,于是道维这个早放在犄角嘎达的娃娃亲女婿再次被明家想起。 道维坐在明家大堂内时,明家夫妻与三位公子作陪,没有当事人明芽儿,亦没有传闻中与明夫人平分半壁江山的二夫人周媛,心里便有了数。 见他沉得住气,并不主动开口询问,只低头品茶,明师眼中闪过诧异,一副温和长辈的口吻道:“一眨眼小维已这般大了,当真是岁月催人老。 当年你父亲对我有诸多照顾,恩同再造,我却碍于种种,只敢叫人暗中照应你们一家,实在惭愧!” 要放正常人身上,这会儿要么质问明师照顾了什么,要么唾弃他假仁假义,但道维跟没听见似的,根本不搭他的茬。 闷头喝茶,尝到了味道不错的点心,还推过去示意小满也尝尝。 其让人看不惯道维的目中无人,想说什么,明师眼眸半眯,摆手示意他们闭嘴。 温声道:“想来你应该听家中长辈提过你与明芽儿的婚事吧?此次找你来,是因为明芽儿她外祖家那边来人,想见见你。 老人家疼孩子,两地 远隔千里好不容易来一次,唯这一个要求,明叔不好拒绝,只得唐突叫你走这一趟了!” 道维慢吞吞咽下嘴里桂花糕,才眼中满是不解的看向明师:“将军,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越过我家中祖母和两位姑姑,直接问我的道理。 毕竟你我平生素未谋面,你我两家境遇天差地别,不论是您说的恩同再造,还是多年来暗中照拂,亦或者两家定下的娃娃亲,晚辈都不敢随意认下。 若不然您将我家中长辈请来,咱们当面验明真假。或者您拿出切实证据,证明您说的是真,晚辈自然无话可说。 这般不明不白让人将晚辈带来您家,又说了这番不清不楚的话,便想叫晚辈听你们的话行事,怕不合适吧?” 明师面上不动声色,明夫人脸色难看,明家三位公子勃然大怒。 明二是个暴脾气,霍然起身,意图抓住道维衣领将人给拎起来,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个教训。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失手了。道维十分轻松地躲开了他的攻击,并用他看似弱不禁风的小手捏住了明二的脉门。 明二惊怒交加,用尽了力气还是没能挣开,整个人都不好了,用看怪物似的眼神不可思议的看向道维。 不仅明二震惊,厅内除了小满外的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明二生的高大威猛,训练有素,是战场上的猛将,道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矮了一截儿,这一年来虽面色好了许多,但给人的整体感官还是个弱鸡崽子。 两人对峙的画面,宛如蚂蚁撼大象,离谱的是竟然还给撼动了。 在场大概只有小满知道,道维这幅弱不禁风的身体下,到底潜藏着多么可怕的能量。 道维像是没发现周围人惊讶,戒备,以及隐隐要将他包围其中的状况似的,随手将桎梏明二的手松开,坐回位置上。 小满十分心大的重新给他沏一杯茶,他接过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适当给出建议:“味道淡了。” 然后才缓缓抬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众人:“让诸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么难吗?” 明师摆手,众人退回原位,看向他的神色凝重几分。 这时明三主 动开口,带着几分歉意,语气温和,开口就换了称呼:“李公子,关于你我两家的婚事,或许您并不知晓,但当年知晓内情之人不少,稍加打听就能一清二楚,我们没必要骗您。 至于这些年我明家与你李家表面未有往来,以至于你对明家一无所知,实在事出有因。 明家在白水城得罪了很多人,想找我家麻烦之人数不甚数,不接触也是为了你李家好。只能叫人暗中接应,实属无奈,希望李公子见谅。 至于为何不请你家中长辈一起上家中做客,这,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面上十分犹豫观察道维神色,最终什么都没看出,只能做出一副悲痛状道:“昨日才听说你们一家在城外遇到抢劫的难民,以致于你家老夫人与两位小姐遇难的消息。若非如此,我等也做不出这般失礼之事!” 明二被教训了还不长记性,握着隐隐发疼的手腕道:“三弟,跟他废话做什么?和咱家明芽儿订婚,难道委屈了他不成?不识好歹的东西! 爹每年让人给李家暗中送去的钱粮,别说养活明家四口人,就是四十口都绰绰有余,占了便宜卖乖就算了。可他倒好,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知晓,这是不想认账啊!” 道维注意到明二说这话的时候,明夫人脸色很难看,心里大致有底了,悠然听明二继续指责。 “李伯伯是救了咱爹一命,可咱爹养了他家老小近十年,还要赔上明芽儿一辈子,还不够吗?咱们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道维猛地放下茶杯,看向坐在上首的明将军,惊讶道:“让人给我家送钱粮?派谁送的?何时送的?送了何物?谁人接收?可有账册?可有证人? 将军!我家住城西,您莫不是让人送错地方了? 我家这八年在城西过的什么日子,只要稍微用心打听,无人不知,一家子没日没夜的奔命,朝不保夕,怎的到了您嘴里,就成了您养活我们一家了?” 明家几人瞬间将惊愕的视线投注在明夫人身上。因为这事儿明将军是交给明夫人去处理的,明将军一年总能询问李家近况三两次,明夫人次次都说好。 还为此抱怨过几回,说将军不信任她云云 ,因此众人记得特别清晰。 此刻却没人怀疑道维所说真实性,因为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对道维没有丝毫益处。 道维随着众人将不解的目光投向明夫人。只见明夫人面色惨白,用委屈又难堪的眼神看着明将军,眼眶通红,眼泪欲落不落,叫人不落忍极了。 至少明家几个孩子瞬间心软,纷纷出言给他们母亲找理由。 “肯定是下面的人见娘好说话,故意糊弄她!着实该死!” “是啊是啊,回头定要找出那些欺上瞒下的狗奴才,给娘出气才好!” “娘您别难过,李家这不是好好的嘛!要不是没有这些年的磨难,李公子还练不出这一身神力呢!福祸相依,一言难断!咱们现在补偿他家还来得及,您别内疚!” 道维幽幽接话:“可不是还来得及嘛!直接给我奶奶姑姑们烧纸钱儿,多方便呢!” 一句话将本来止住眼泪的明夫人怼的脸色清白交加,明二护短又蛮横,直接指着道维鼻子:“你没见我母亲已经这般自责了吗?还想如何?对长辈这般苛刻,于心何忍呢你!?” “是啊是啊,我不过是失去了祖母和两位姑姑,夫人竟然要为此自责流泪,都是我祖母和姑姑的错!她们不该在不经夫人允许的前提下自顾去了,真是活该啊!” 明师到底要脸面,神色幽深的看了一眼明夫人,这会儿功夫已然心里有了决断。深吸口气对上道维冷冷淡淡的脸,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威严。 “看来我得到的情报与现实相差甚远,小瞧了你,李兄后继有人,可喜可贺。我这边的错我一力承担,你想如何补偿,我不多说一个字。 但在此之前,贤侄能否先告知于我,你家中三位长辈到底身在何方?就像你说的,婚姻大事,还是由长辈做主才好。” 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道维对此不置可否,那双像是永远都睡不醒的眼睛懒洋洋上挑:“那在此之前,将军可否告知,外面流传的我李家于常路山隐藏万贯家产是为何故?方庞二人拼死争夺的又是什么?” 明师不是个蠢的,甚至于明家没有蠢人,听道维这般问,彻底明白之前将道维当成什么都不懂,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糊弄,是他 们犯的最大错误。 但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明师语气带上几分歉意:“老人家没事就好,只要人好好地,其余都有商量的余地。有长辈在当然更好,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能叫你家长辈出面,见上一见我那京城亲家?” 道维惊讶挑眉:“怎么,先前不是只准备借你京城亲家的手除了我一人吗?怎的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想骗我祖母和姑姑出来,顺带将我们一家全灭了?” 原本按照明夫人想法,将道维推出去,若庞家来人强横,宁肯杀了道维也要强娶明芽儿,明家刚好有正大光明和庞家翻脸的理由。 若庞家见了道维,就此弃了娶明芽儿过门的想法,也属眼下最好的权宜之计,怎么都不亏。 想的很好,唯一的问题是,道维如何知晓他们的打算? 11、被迫成长 道维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他暗中推动的功劳。 明家也断不会承认,道维所说就是他们心中所想。 过河拆桥,利用完了道维,将他们全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若是以前唯唯诺诺没甚出息的道维,还能放他苟活,彰显明师报恩之心。然中途明夫人做了那样拖后腿的事,还叫道维当面戳破,表面的和平无法维持,自然是叫他永远消失是为上策。 双方都明白这个道理,同时,双方都清楚对方也明白这个道理,气氛瞬间便焦灼起来。 或者说,是明家这边单方面的焦灼起来,道维本人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 就在此时,明芽儿从外间缓缓走来,仪态万千,步步生莲,当真没辜负明夫人的教导。 道维心说,这就是天赋流还比别人更加努力的可怕之处,有些女子要练出这一身本事,没个十年八年苦功夫怕是不成,但明芽儿只是表面应付明夫人,将更多地精力放在了私底下偷学其他知识上,已然比大多数女子优秀许多。 明家人显然将明芽儿当做娇弱的闺阁女子养,不愿她出来见道维。但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叫她失了颜面,只是看向她的面色都不太好,可以看出对她的宠爱是真的。 明芽儿却出乎意料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外表没有一丝花纹的小盒子置于道维桌前。 道维还未开口,明家夫妻先变了脸色,明夫人厉声道:“霜漫,这东西哪儿来的?”有外男的情况下,明夫人断不会称呼明芽儿乳名。 明芽儿缓缓朝母亲行了一礼,温声道:“母亲赎罪,东西自然是从父亲书房寻得。” 明芽儿话落,明夫人像是第一次见明芽儿似的用陌生眼神看她,其余几位哥哥也一脸惊讶,明二心直口快:“小妹,父亲书房重兵把守,若没有父亲同意,你如何自由出入?” 明二没说的是,父亲书房从不叫小妹出入,这点即便全家都疼她,也无可更改。 明芽儿对上明师审视的视线,笑而不语,丝毫不见惧色。 在众人的注视下,对道维行了一礼,大家风范初显:“李家阿 兄,事到如今,事情经过我已大致了解,此般种种,你我之间万没有继续做夫妻的可能。” 将盒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太极鱼龙式样的蓝田玉佩,缓声道:“此乃你我两家长辈当年交换的信物,今日归还于阿兄,还望阿兄日后能觅得良缘,共饮白头。” 道维轻轻握起玉佩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懒洋洋像是永远都睡不醒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外人才发现,这个瘦弱的甚至不起眼的少年,竟然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朝明芽儿还了一礼,动作行云流水,气质天成,绝不是一日之功,远远看去,竟与明芽儿格外的相配。 道维深深看了明芽儿一眼,这一眼里有什么意味,或许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同样从袖中取出一个暗金色小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安静躺在黑色丝绸中的霜花玉佩,轻轻递到明芽儿跟前。 “是吧,在下也觉得做夫妻,不若做兄妹来的自在!” 明芽儿痛快收下玉佩,干脆的唤了一声:“阿兄!” 道维很是不客气的顺杆爬:“阿妹!”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眨眼功夫,不仅自个儿退了亲事,顺带认了兄妹,欢欢喜喜的样子,叫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真是什么世交聚会呢。 明师盯着两人不知在思索什么,明夫人急急道:“我不同意!”既然都撕破脸了,她便没了顾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我明家攀亲戚?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道维对她可没有好耐心,叫小满将玉佩收起来,又恢复了那副用眼缝儿看人的样子,懒洋洋道:“哦,您可别自作多情,我认的只有明芽儿妹妹一人而已。 可没打算爱屋及乌,顺便给自己认个娘回来!别跟我摆长辈的谱儿!不好使! 即便他日明芽儿妹妹姓了赵钱孙,那也还是我李道维的妹妹!至于你明家,蝇营狗苟,想叫我认,我还瞧不上呢!” 明夫人气的不行,想说什么,但这时明师突然缓缓起身,行至道维跟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一身在战场上历练的气势四散开,叫明家三位公子闭嘴不敢多言。 明芽儿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坚定地挡在道维前头 ,倒是叫明师若有所思。 道维缓缓将明芽儿推至一边,抬头望着明师,明明是一个仰望的姿势,但两人气势和氛围上,道维却隐隐胜了一筹,叫其余人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也叫明师心惊,几乎是一瞬间,心里便有了想法。 于是他面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背着手用看笼中猎物的眼神看向道维:“不愧是李鸿的种,即便在西城那种腌臜地方都能长成这般,倒是我小瞧了你去。 不过,今日即便你是赵云在世,主动送上门来,到了我明师的地盘,我准保叫你插翅难逃。” 说着朝外面打了个手势,瞬间便有十几个带刀家将把大厅团团围住。 然而也只有这十几人了。 明师不着痕迹的皱眉,情况不太对。 明芽儿主动站出来对明师道:“父亲赎罪,其余家将被我暂时调理出去,一个时辰之后自然会回来!” 其余人大怒,明师反倒是用欣赏的眼神看她:“哦?家将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离职守,你是如何做到的?” 明芽儿不语,只转头对兴致勃勃看戏的道维没好气道:“快走吧,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否则我会忍不住打你!” 道维不多做纠缠,虽然他早有准备,但明芽儿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不好叫她白费功夫,于是带着小满果断离开,背对着众人时,远远朝明芽儿扔过来一物,稳稳落在明芽儿手心。 “认亲礼!” 明芽儿展开手掌,一枚温润的月牙儿形状羊脂玉,拇指大小,安静的卧在掌心。 你永远是我月牙儿妹妹。 道维的意思她明白,不是明霜漫,不需要霜花玉佩做信物,他们二人多年生死相交,是兄妹,也是师徒,更是亲人,不需要他人认可,他们心里都清楚。 外间家将没有明师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团团将道维与小满围住不叫他们离开。 不需道维开口,小满一脸镇定转头对明师道:“明将军,莫非你以为我家少主在明知你对他不利的情况下,会毫无准备,单刀赴会,前来受死不成?” 明师没有忽略小满口中的“少主”二字,更加认定当年李家还有旧将留存,现在是李家老夫人掌权的猜测,否则 无法解释“少主”的存在,更无法解释道维能出落的这般优秀。 甚至于,之前被他认为是空穴来风,有关于李家万贯家产的谣言,很可能是真的,若不然如何养活一支军队? 眨眼间便想了这许多,面上不显,摆手叫家将退下,乐呵呵道:“贤侄勿恼,明叔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不要当真! 代明叔问老夫人安,今日招待不周,改日有空,定亲自上门向老夫人请罪!” 道维背对着他摆手:“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对着一个小孩子,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变脸,识时务,见风使舵,当属一绝。一般人真拉不下这个脸,也做不到情绪转化自然无比,和明家其余人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离开明家,甩掉明家的追踪,小满才问道维:“明小姐如此帮咱们,不会有事吧?” 道维摇头:“不会。”他再了解明芽儿不过,“经此一遭,明芽儿首先达到了帮咱们离开明府的目的,其次让明师夫妻看到了她不同以往的价值,是比单纯做一个娇贵的闺阁千金重百倍的价值。 明家夫妻或许会责罚于她,但也会更加重视于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小满在除了道维的事情上,已颇有军师风范,当即反应过来:“明姑娘想要军权?这很难啊!先不说明师的态度,便是那三位对她异常宠爱的哥哥,就要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 那三位拦路虎若是团结一心,可不容易对付!” 所以啊,道维不是主动跳出来,推着明芽儿往人前走了一步嘛! 明芽儿不清楚天下还能维持这般混乱的太平多久,所以求稳。但道维心知肚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很多人都在被迫成长。 比如他,比如明芽儿,还比如宋狗蛋。 说起宋狗蛋,道维勉强挣开困顿的眼睛:“方水阔还活着?” “活着。明大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派去找方平的人手没断过,可就是找不着,自然只能咬牙好吃好喝养着方水阔。” “既如此,咱们再做一回好人,想办法把人偷出来,直接送给他爹方平,希望方先生不要太感动。” 算算时间,正是方平和宋狗蛋打的火热的时候,加一个失而复得的好儿子进去,日子肯定过的很热闹吧? 小满眼角直抽,方平那做爹的,在儿子哭着求救的第一时间,先是毫不手软的一顿板子,把人打的半死不活晕过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人送去明府赔罪,生死不论,最后连夜举家逃跑,彻底抛弃他。 如今方水阔有机会回去,“您说得对,方先生肯定会日夜感念您的恩德。” 12、做个人吧 外面局势越发混乱,饿殍遍地,民不聊生,道维着手有计划的收编难民,专挑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对生有强烈渴望,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牵绊之人下手。 假以时日,经过残酷训练,果然是一支强劲异常,叫人闻风丧胆的队伍。 若非要问这支李家军有多强劲,翻开地图看看这三年整个大明朝局势就明白了。 在北方,以白水城为界,南边儿是赫赫有名的白水城明大帅统领三十万大军,名义上为大明镇守一方,实际上俨然自成一方诸侯,割据之势形成,朝廷对其态度十分客气。 北边儿是神秘莫测兵强马壮的李家军,别看只有十八万人,但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兵悍将,作风刚猛,一个顶三,尤其是李家军中的精锐部队,更是曾有以一敌百的功绩,各地割据藩王都不敢轻易招惹。 算是最深不可测的一方,只有极少数的传言,模糊说李家军现任首领,是前白水城守将李鸿的儿子,李家早在太平年间便为后人准备了大量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事到如今,李家军往前一步,隔着一条望京河与京城两相对视,很有剑指皇帝宝座,入主金銮殿的意思。 后退一步,随时都能和白水城明大帅火拼,将整个北方重新卷入战火之中。 三方互相牵制,因此北方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道维躺在大石头上晒太阳,一身青衣,军师装扮的小满在耳边喋喋不休:“南边儿现如今有大小的藩王三十之数,大都是见风使舵墙头草之流,不足为惧,能打的只有宋傲统领的平岭军。 现在,和咱们有一战之力的,京城守卫军,白水城明大帅,平岭军宋傲,咱们不趁机抢先进京吗? 若是等宋傲收拾了南方诸王,彻底统一南方,朝北边儿进军之时,咱们这点儿先天优势可就没了!” 道维将大树叶子往上挪了挪遮住眼睛,没好气问:“大不了硬碰硬,你怕了吗?” “我李家军十八万好儿郎怕过谁?可第一个进京,到底是不一样的!” “迟早都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是输给其他人,即便第 一个进京又如何,不还得灰溜溜被人赶下台?” 小满心说,第一个入京到底是不一样的,翻开累累史册,大到第一个实现大一统的,第一个尝百草的,小到第一个改进造纸技术的,第一个磨出豆腐的,谁人还记得第二是谁? 就听道维毫不在意:“咱不图这个虚名,说点儿实在的,等宋傲统一了南边儿,手里能用之人大约有三十五万之巨,军师啊,你还是想想,万一宋傲与明大帅联手了,咱们的十八万人,对上人家的六十五万,要用什么姿势认输?” 对于这点,小满军师是相当有信心,索性翻身躺在道维边儿上,舒服的叹口气,扳着手指头给他算:“明姑娘这几年可厉害着呢,上阵杀敌,身先士卒,在白水城的威望不下于她三位哥哥。 明家内部不团结,加上她可是您亲妹子,难免会偏向您一二。这种情况下,白水城很难和宋傲联手。” 几年前,明家利用道维的目的无法达成,不想脸面上太难看,先发制人,直接与庞家翻脸。 表面上看,那般举动并未给明家带来大影响,毕竟明夫人说白了属于庞家的旁支,两家一文一武,走的不同路子,互相碍不着谁。 实际上,此事影响深远,明师和大儿子之间互相猜忌,夫妻关系不似以往坚不可摧,各人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一家人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和睦,同时给了明芽儿出头的机会。 道维拿下脸上树叶,坐起身看了小满一眼,颇为认真道:“我了解明芽儿,她不会因为个人原因改变立场,她的初衷是守境安民,天下太平。若想叫她偏向我,必须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她,而不是寄期望于她因私废公。” 最关键的是,明师还在,明芽儿并未完全掌握白水城,白水城三十万大军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小满愣住:“这他娘的比明家男人强太多了啊!简直不像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确实,格局上明芽儿远胜一筹,但到底是女子身份大大限制了她的发展。 明芽儿已经向世人,向道维展现了她的能力和决心,道维不介意再推这个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一把。 于是当两人历经几年,再次坐在一起时,他问明芽儿 :“想要白水城的全部兵权吗?” 这话问的算得上直白了,要全部的兵权,如何得来?自然是从兄长父亲手中抢夺而来,难道他们还会乖乖双手奉上吗?那便是问做好和亲人决裂的准备了吗? 明芽儿举止中多了几分往常没有的洒脱利落,一口茶水下肚,看向道维的眼神有几分忧愁,“周媛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才两岁多,话都说不清楚,白白胖胖,十分喜人。 或许一开始她是奔着叫我家不得安宁,给庞周报仇目的而来,但自从有了那个孩子,我明显感觉到她和我爹态度的改变。 她为孩子谋将来,我爹呢?一边是和他矛盾渐深,对他手中兵权虎视眈眈的成年儿子,一边是乖巧可爱,无依无靠,只能依仗他才能存活的可怜母女,心自然而然的就偏了。” 道维清楚明芽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透过冰山一角,管中窥豹,可以想见明家内部现在有多乱。 他问:“你失望了吗?” 明芽儿眨眨眼,眼中极淡的的哀伤一闪而逝,缓缓摇头:“山河破碎,外有鞑子虎视眈眈,内有各路藩王割裂大明,而号称手握三十万精兵的明大帅,俨然成了领着朝廷俸禄,不听朝廷诏令,也不想背负薄情寡恩骂名,自欺欺人的割据藩王。” 自嘲一笑:“而我,在我爹明大帅的庇护下,长年累月觊觎他手中的权利,算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失望呢?” 道维缓缓摇头,用莫名的眼神看她,叫明芽儿突然生出很久不曾有过的惶恐。 “是我教过大义面前瞻前顾后心慈手软?还是明夫人教过你自轻自贱?这般颓丧,一点儿不像你。” 说完不给明芽儿说话机会,直接起身离开包间,行至门口,忽又停下脚步,偏头道:“南边儿宋傲不出三月必能荡平南方局势,挥师北上,届时我们三方势必要有一战。 那时你是想做明大帅手中刀剑,为了他的意志而战,九死不悔?还是真正自己做一回主,为你一腔抱负血洒疆场,不负你多年苦学? 明芽儿,你心里有天下人,所以也有你家人。你不忍心面对生灵涂炭,自然也不忍心和家人挥刀相向,何况他们自小便对你疼爱有加,这很好 。 但如今局势到了你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小家和大家,孰轻孰重?” 留明芽儿一人在茶楼思索,道维和小满装扮一番,大摇大摆出现在白水城街头,无一人会将不起眼的二人认作是赫赫有名的李家军首领和军师。 小满感叹:“这几年明大帅对咱们多番防备,恨不得就地将您大卸八块儿,好叫他能睡个安稳觉,若是让他知晓您人在白水城,那可就热闹了!” “哎,也不知明姑娘会作何选择,值不值得咱们冒险来白水城一趟?您说明家那一窝狼崽子,老的小的,互相猜疑,偏偏对明姑娘又很好,但凡他们对明姑娘恶劣两分,也不至于叫她这般难以抉择。” 那也总比方平与方水阔父子那般,大难临头各自飞,聚到一起互相扯后腿,恨不得弄死对方强。 两人转弯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铺,等在里面的人快速帮二人换了衣着,略作调整,再次出现在街上又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散漫穿梭在人群中,道维缓声:“按之前的计划,以巡防的名义,于白水城北调集十二万大军,势必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小满惊讶:“您是说,明姑娘会按照您的推测,夺取白水城军权?” 道维沉默一瞬,只吩咐道:“速去准备吧,怕是就这两三日的事情。” 果然,前两日白水城表面风平浪静,直到第三日夜里,明大帅府不知发生什么,火光冲天,惨叫不断。兵营里前半夜也传来兵戈之声,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平息。 明师赤红双眼,盯着明芽儿咬牙切齿:“十二万大军压境,就为了叫我乖乖将兵权交给你,你们好样的!好样的!” 明芽儿冷着脸,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明大一身狼狈,眼神复杂的看向明芽儿:“你许了他什么好处,叫他如此帮你?他想要我们一家的性命?想报当年之仇?” 明芽儿摇头:“我说过很多次,我与道维自幼相识,几经生死,亦师亦友,兄妹相称,我们是亲人,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有共同的理想。 虽有些事上会产生分歧,但不影响他在关键时刻,毫无理由的帮我。” 这话不管是明师还是明家三子都不相信,明芽儿心里长叹 口气,叫人将四人押下去严加看管。虽单独辟出个院子,生活用度上也不曾短缺,但没了自由,失去尊严,对四人来说比死还难受。 终于明师一次次暗中搞事失败,心里对明芽儿的恨意到了极点,直接叫人告诉明芽儿:“我明家没有这样欺师灭祖,弑父残害兄长,无情无义,冷血暴戾的女儿,自今日起,将明霜漫从我明家除族!” 本来白水城权力移交就受到多方关注,明大帅的名头,从明师头上转移到明霜漫身上,白水城内部却并未有太大波动,着实引人遐想。 对此明芽儿并未向外界解释什么,却也未隐瞒什么,众人猜测纷纷。 明师此举,虽叫明芽儿伤心,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并未阻止明师举动,消息很快从北方传到南方。 道维心情很好的问小满:“这明家不要明芽儿妹妹,干脆叫她跟我爹姓好了。就叫李道明,大明朝的明,独属于大明朝这浊世中的一股清流,这名字如何? 哎,回头叫奶奶亲手将名儿写我李家族谱上!” 说着提笔书信一封,将他的好想法传给远在白水城整顿军务的明芽儿。 小满眼角抽搐,好心劝谏:“您做个人吧,明师本来就被明大帅不按套路走,直接同意除族的举动给气个半死,您再这么搞,明师迟早要被你们二人活活气死的!” 13、妙不可言 这封看似玩笑,实则表明他态度的信中,还说了另外一件能决定天下大势的事情。 虽然两个当事人轻描淡写,稳重如常,但随着这个决定的传开,大明朝整个北方地区,包括隔河相望的京城,全都陷入了紧张不安的备战状态。 牵连之巨,就连在南方日夜整顿收编手下,全力赶赴北方的平岭军上下都因此不得安宁。 道维和明芽儿都不是随意屈居人下之人,也不是随意他人几句话就能改变自己意志之人,若是将来天下安定,由谁站在最高位置,俯瞰这片大地?这并不是一个能靠简单商议就能出结果的问题。 因此有了这场君子之战,双方约定好谁输了就全力辅佐另一人完成统一大业,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此般行事对双方均有利。 即便白水城仍在明师手里,能做出的最好决定不过如此,白水城内部对明芽儿的最后一点儿疑虑彻底打消,上下一心,全力备战,正面迎接神秘莫测的李家军。 这场战争绕开了百姓居住的村落,地点是两人共同选出来的,双方真刀真枪,全力以赴的拼了一场,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权术算计,拿出真本事,用各自骨子里的热血,将埋藏心底的压抑,悲愤,痛苦,甚至绝望,全部倾泻其中。 兵戈碰撞,战马嘶鸣,还有分不清敌我将士的惨嚎之声,从清晨到黄昏,天边白云染上血色。声音远远传到百里外的白水城,城内家家紧闭门户,□□街上竟无一人。 便是早已失去自由,被圈禁在家的明师等人,也难得齐聚一堂,望着北边儿方向发呆,听着隐约又熟悉的声音,一家人安静的坐了一整日,无一人去用饭食。 直至黄昏降临,声音渐消,明师揉揉僵硬的腿脚,缓缓起身,喃喃道:“不论胜败,如此气魄,如此才能,青出于蓝啊!有子如此,可兴我明氏百年基业,可惜不是个男儿!怎么就不是个男儿呢?” 这一瞬间,明家三位公子神色复杂。 明夫人厌恶的看了周媛和她怀里孩子一眼,嘴唇嗫嚅片刻,最终还是道:“木已成舟,除族拿捏不住明芽儿,便好生劝说 让她回来吧! 不管将军您认不认,明芽儿终究是个女子,将来是要嫁人的,难道咱们能眼睁睁看她带着白水城三十万将士做陪嫁吗? 关起门来要打要杀,都是自家的事,可倘若这三十万人成了陪嫁便宜了外人,咱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汲汲营营半辈子,都成了笑话!” 周媛眼珠子一转,语带柔弱道:“夫君不是说过,那李家军真正的首领,很可能是李道维,若真如此,明芽儿与李道维又是那种关系,万一……” 在明夫人鹰隼般的目光下,周媛幽幽将话说完:“万一,明芽儿真和李道维有个什么,咱们还是早做防范吧,白水城军权不能交到李家人手里。 毕竟,明李两家有多少恩怨,在座的都比我清楚,不是吗?” 明夫人冷哼:“哪种关系?这话你是敢当着明芽儿的面说,还是敢当着那杀神李道维的面说?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如今阴阳怪气的说将军教女无方,不是晚了吗? 怕了?怕的话你也可以让将军做主,把你从明家赶出去呀,李家和明家的恩怨,便牵连不到你一个外人身上!” 往日这两人针锋相对,所有人都要站在各自立场上劝一劝,但今日情况不同,谁都没这个心情,看着夜幕沉沉降临,针对前方战况,不知该希望明芽儿赢还是输。 而远在百里外的战场上,经过硝烟洗礼,双方人马十分狼狈,但肉眼可见的,李家军状态比白水城将士好了很多,同时他们的战力也叫白水城将士心惊。 经此一战,白水城将士们觉得他们可能是整个大明朝和李家军交过手还活着的,对李家军战力最深有感触的之人了,只有正面对上,才能真正知晓这是一群多么可怕之人。 他们二十万人,对上对方的十二万,他们常年抗击外敌,作战经验丰富,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老兵,谁没有两把刷子?可最后若不是双方及时停手,还不知败的有多惨呢! 不是己方太弱,实则对手太强。 此后每当有人嘲笑他们骨头软,跪得快,不愧是娘们儿率领的军队,骨子里立不起来时,他们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对方,心里甚至生出一种隐秘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优越感 。 后头双方沉默又默契的各自打扫战场,前头明芽儿一身戎装,带着血迹和疲惫,以及埋藏在骨子里,终于被激出来的凶狠,痛快的向道维表示了臣服。 自此,白水城三十万将士归于李家军,听从李道维调遣,不仅明芽儿接受这个结果,便是手底下人也无话可说。 “从今往后,天下两分,宋傲有三十五万平岭军,咱们有四十八万李家军,老大您是想先进京坐上那龙椅,然后将乱臣贼子宋傲拿下,还是想和宋傲决出胜负,然后带弟兄们勤王救驾?” 反正无论如何,小满都不承认他们李家军是反贼。 道维目光投向明芽儿,明芽儿摆手:“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都听你的。” 还有闲心调侃小满一句:“你李家军是不是勤王之师,天下人心里有账,但我白水城三十万将士,从今往后便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叛徒,与反贼无异。” 之前明师在白水城自由的如同土皇帝,还是没胆子直接宣布脱离朝廷,自立为王。如今在明芽儿的带领下,彻底归附李家军,坐实了反叛的名头。明芽儿做出这个决定,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看出道维和小满的担忧,还能洒脱的摆手:“不用安慰我,问心无愧罢了!” 小满佩服的竖起大拇指:“我李小满这辈子除了老大,最佩服的就是明大帅你了!您着实叫天底下大老爷们儿汗颜!” 气氛正好,明芽儿内心比小满想的要更加强大,不需他们做思想工作。道维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京城那个小皇帝还挺有意思的,咱们做人臣子的懂事点儿,先别去惊扰圣驾。 前方探子来报,宋傲的平岭军还有月余便可抵达白水城,咱们先会一会这位据说身负大气运者?” 明芽儿眼角直抽,对“身负大气运”几个字简直条件反射,这几年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自立为王搞造反的,不给自己弄一段儿离谱的身世,好像就不配加入造反大军一样。 单是明芽儿知道的,出生时祥云漫天仙鹤齐鸣的有五六位,自家院子挖出神秘牌子的六七位,路过的高僧给算过有帝王命的七八位,身负大气运者更是数不胜数,宋傲夹在其中毫不显眼,只有道维这种什 么都没有才显得特别不合群。 明芽儿已经很有给道维打下手的自觉了,闻言主动询问:“白水城将士是打散重编还是?” 道维摇头,给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都惊讶的答案:“不用,你明大帅还是白水城三十万将士的首领,如何管理仍由你说了算。我自始至终,要的不过你明大帅一人而已。” 也就是说,只是明芽儿多了一个名义上的首领,而白水城将士的归属权仍在她手里,其他与之前无异,这可与所有人之前想的都不一样,此举几乎丧失了道维对白水城将士的最后一丝辖制,自然遭到手底下很多人反对。 道维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明芽儿如同我亲妹,我相信她。” 别人自然不信,觉得道维在这事上昏头了,甚至隐约听了两人幼时曾有婚约之人,还觉得道维是被美色迷得找不着北了,琢磨着如何来一场不危及生命的有效劝谏。 道维却已经和明芽儿带着人联袂前往常路山脚,与一早约好的宋傲见面。 天下两大霸主会晤,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所有人心知肚明,日后入主太和殿之人,就在他们之中。参战人数高达百万,事关无数人的荣辱富贵生死,都在二人今次见面中定夺。 这日,双方究竟谈了什么,过程中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本该不死不休的局面,最后以那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外人无从知晓。 这是一个注定要记入史册的日子。 后世无数史学家穷尽一生无法追溯到的神奇史实,正由道维几人亲自上演。 说真的,道维带明芽儿去见宋傲,是有那么一点微妙心理的,但等见到宋傲身边之人时,什么微妙都顾不上了,心里只剩下四个字。 妙不可言。 忽视宋傲身边的方平等人,单就看陪伴宋傲左右,瞧着十分得他信任的女子,道维和明芽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相同的疑惑:“是她吧?” 然后又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是她!” 李道荣,道维出生那年,在战乱中失踪的姐姐,按道理来说,道维和明芽儿都不该认识这位,但谁叫她跟家里两姑姑长的过于相似了呢?李家这几年没少暗中找她,小姑亲手绘制的画像十分传神,眼前姑娘除了长大几岁,长开了点,跟画像上几乎一模一样,明芽儿自然也是知晓的。 和对面姑娘视线对上的刹那,道维便确定,这姑娘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就在这一瞬间,道维改变了原有计划。 14、坦白从宽 据方平介绍,这位名为荣荣的姑娘,是宋傲从南方一大族手中“解救”出来的,荣荣姑娘感念宋傲恩德,便一直跟在宋傲左右,服侍他起居,为人沉稳,很得宋傲看中。 道维自然能看出宋傲对荣荣的信任是真的,但也观察到方平说这些话时,荣荣眼中偶尔闪过的厌恶和不屑也是真的。 当然,最为关键的一点,是道维觉得,荣荣姑娘故意让他发现她的这些情绪,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只一个照面,明芽儿就隐晦的跟道维低语:“按理说这宋傲也是一代枭雄,几十万大军的统帅,从一介放牛娃到今天成就,肯定有过人之处,怎的我瞧见他便浑身不舒服,拳头都硬了!” 道维:“……” 道维按下突然暴躁的明芽儿,因为眼下更为关键的,是沉默许久的小早突然告诉他:“组长,检测到山寨系统痕迹,是否依照快穿局规定,重拳出击,打击盗版,坚决维护正版权益?” 道维喝茶的动作一顿,余光扫视全场,心里很快便有了猜测:“宋傲?” “是,嗯,是的,现在场面有些,嗯,复杂,建议组长开启共享模式,自己听吧。” 小早努力维持的高冷酷统形象突然就有些崩裂,原谅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新统,第一次见盗版山寨货跑到正版跟前嚣张,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道维开了共享,然后,他就清晰听见对面人模狗样垂眼喝茶的宋傲,正和一青年机械音的丰富内心世界。 机械音:“天哪,大气运者,身负大气运者!两个!还是两个!待我吸收了这二人气运,商城里那些你垂涎已久的商品,全都能解锁了!” 宋傲语气有些惊讶:“气运很强?有多强?” 机械音:“这么说吧,当初吸收了荣荣身上的气运,能给你兑换三年好运。若是吸收了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个,能让你这辈子好运连连,心想事成!” 宋傲更加惊讶,余光撇过道维和明芽儿,低头继续喝茶,问机械音:“既如此,若我杀了李道维,娶了明霜漫呢?既绝了李道维继续跟我作对的后患,又 有了明霜漫的气运! 且听闻他们二人关系不清不楚,李道维给了明霜漫很大的权利和信任。若李道维死了,明霜漫还有能力控制李家军为我所用,岂不是一举数得? 啧,唯一可惜的,便是这明霜漫和李道维有了首尾,给我做皇后,终是不甚美,不过为了气运,我还是能忍她一两分的,大不了多纳几个如荣荣一般的妾咯。” 机械音急了:“警告!警告!若李道维死了,气运随之消散,便无法吸收!” 宋傲嘴唇不明显的带出一个弧度被道维发现,只听他语气中还有几分怜悯:“龙傲天系统,方才你也说了,只要吸收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气运,我便能后半生富贵无极,心想事成。 那我看不顺眼李道维,干嘛还要费劲儿慢慢吸收?直接弄死不是更干脆?” 机械音:“请宿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否则……” “否则怎样?时至今日,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到我吗?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任务就是吸收所谓的大气运吧?等吸收够了,我就要被你一脚踹开对不对? 为了叫我乖乖听话,便给我一些所谓的商城商品做甜头,虽然不知道你要吸收多少大气运才够,但不让你吸收够,你就无法离开我的身体,哈,我又猜对了,是不是? 你知道为了摸清楚你的底细,让你乖乖为我所用,我忍你多久了吗?龙傲天是吧?让我改名宋傲是吧?什么玩意儿!” “你!电击警告!电击警告!” “呵,我劝你乖一点,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靠近这两人,叫你看得见吃不着,自个儿难受去吧! 哼,这才像样,先给李道维兑换一张死亡卡,三日内我要听到他的死亡消息!想要气运做兑换点?你在想屁吃!从今往后,老子就要白嫖!” 与此同时,宋傲朝道维露出友好一笑,举起手中茶杯:“李兄请!” 道维:“……” 小早:“……” 小早:“组长,统的拳头已经硬了,最烦他统在我面前装逼了!现在就让我用拳头捍卫快穿局正版系统的合法权益吧!” “直接销毁还是直接吸收?嗨呀我的小早啊,容我提醒你一句,前者你需要给局里打八百页的书面报告,后者需要 一千八百页的报告!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同事遇到盗版系统,都选择视而不见,让他们自己作死的原因,那些报告足以让人和统怀疑人生。” 可小早毕竟是个初出江湖,热血沸腾的统,见不得盗版系统损毁正版权益,也没见识过局里的书面报告有多可怕。当即握拳表示:“写!报告统来写!统现在就要nen死它!” 行吧,道维同样举起手中茶杯,朝宋傲露出粲然一笑,心说有了这所谓龙傲天系统,很多事情就能解释清楚了,“对了,抓住之后先留一口气,我有些事想问它。”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坐对面喝茶的宋傲,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突然慌乱起身,原地转了两个圈像是在空气中寻找什么,带倒了桌上的茶水,以至于双方带来的人马都以为他要搞什么骚操作,惊的纷纷拔刀,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尽管宋傲很快整理好表情,给自己的行为找好了借口,重新落座,但看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便知他的解释有多么苍白无力。 道□□坐钓鱼台,饶有趣味的看着被小早扔在眼前茶盏里的,外人看不见的一团数据流。尽管对方没有实体,但道维还是从疯狂跳动挣扎的数据中,看出了对方的懵逼,慌乱,和不解。 不管对方如何拼命挣扎,只短短一瞬用掉了几百张系统商城内的高级兑换卡,还是无法逃离这个看似普普通通,实则被小早用精密数据打造成的高级牢笼,只徒劳消耗自身能量。 直到对方身上的数据逐渐暗淡下去,几乎失去了行动力,道维才好心开口,用意识海和对方交流:“问你个问题,老实交代了,考虑留你条活路!” “你是什么人?” “不行,不能轻易饶了他!” 两统几乎同时开口,双方,主要是龙傲天系统,很快明白了他的处境,尤其是小早亮出了他快穿局工作证后,更是认怂的彻底,直接躺平管道维叫爸爸。 “您问,您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保管知无不言!您尽管问!”要是有尾巴,肯定早就高高翘起了。 小早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倒也没阻止道维的举动。 “被你吸收完气运之人,最终会走向什么结局呢?” “呃……” “最好说实话。” “就是,那个,我是有职业操守的,一般不会彻底吸收完一个人气运,那人顶多不过倒霉一些,容易生病一些,短命一些罢了……” 道维神情晦暗不明,“我瞧着那位荣荣姑娘,既不像倒霉之人,也没有短命之相啊。” 说起这个,系统还挺得意:“哎呀,爸爸您不知道,这荣荣姑娘啊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属于祖上积德,福荫后人,这种人的气运最温和无害无副作用让统喜欢了,自然要留着慢慢享受啦! 宋傲那完蛋玩意儿看上人姑娘的好颜色,又想要人身上的好运气,设计抢人回去做小老婆还不给人名分,然后被这姑娘查出了端倪,埋伏在他身边等机会报仇呢! 哼哼,要不是有我,就凭宋傲,什么时候被人给nen死都不知道呢!” “那就是说,宋傲知道荣荣姑娘留在他身边的目的了?” “当然!他这人没品的很,被我提醒了,不说直接给人家个痛快,还搞起了高高在上玩弄人感情这一套,多没意思啊……” 道维换了个姿势,朝对面宋傲温和的点点头,表示他在听,没走神儿。“这么说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只有面对面,才能检测出所谓的大气运者吗?” 这个问题就算它不说,道维稍作实验就能知晓,系统回答的非常干脆:“现在是,等升级后,随着级别增长,检测范围随之扩大。” 这么说来,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李家几代人都在镇守边关,属于祖上积德,所以道维和姐姐道荣身上有所谓的大气运不奇怪。想来剧情中道荣就是在不久的将来因为气运被吸收完,然后被宋傲折磨死的。 至于道维在天下太平后带着家人下山,突遭灭门,应该是被升级后的系统给远距离检测到了,已经是皇帝且吸收了明芽儿全部气运的宋傲自然看不上道维一个小人物,直接让人解决了事。 明芽儿在剧情里至死都无法理解的事也有了解释,什么死而复生?道维方才瞧了一眼,系统商城多的是万能解毒丹。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对面人一眼,心里觉得稀奇,这种货色,有如此金手指,偏还能叫明芽儿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那一步,真叫人 不知道说什么好。 道维突然就有了一点好奇,作势要盖上茶盏,在系统惊恐的尖叫中,笑盈盈道:“若你得到足够的气运,打算如何对待宋傲呢?” 毕竟宋傲已经知晓他不过是个打工人的事实,且还试图用永远不满足系统的需求,达到长久让系统为他所用,无法离开他的目的。 系统冷哼:“自然是让他如其他被掠夺气运者一样,在天地间消失啦,只不过他要承受别人百倍,千倍的痛苦罢了!这方面我们公司出品的统都是很有原则的!” 道维抬头,对面宋傲面色不太好,不用仔细辨认,就能听见他意识海里疯狂呼唤系统的声音。 倒是能装,面上还算稳得住。 摆摆手,叫小早将统弄回去先关起来。系统惊恐了,指责道维:“不是说好了统全部交代,就放统一马的吗?你出尔反尔,丢你们快穿局正版的脸,可别叫我一个盗版统瞧不起你!” 道维很好心的安慰了一句:“别担心,本来是打算直接将你现场销毁的,但看在你坦白从宽的份儿上,我会给你争取一个污点证人的名额。只要你老实供出你背后的公司,负责人,上下游的供货商和消费者,谁为你们流向市场打掩护,违规操作盗取他人气运的目的。 你就不用面临被销毁的命运了,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个重新改造的机会呢!” 系统:“……” 系统:“我******你***” 小早满意的将口吐屏蔽词的盗版系统暂时关押起来,语气有几分扭捏道:“是统冲动了,想的不周全,组长你的做法才是最好的,而且这样一来统就不用写长达几百页的书面报告,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积分奖励了!” 解决了宋傲的金手指,基本完成了明芽儿的委托任务,道维心情极好,再次打量对面已经急的额头微微出汗的宋傲,看看潜伏在他身边,一直想弄死他的荣荣姑娘,再看看莫名对他产生抵触情绪的明芽儿。 突然灵感爆发,之前的计划有了进一步完善。 15、厉害姐姐 失去系统的宋傲没了继续谈下去的耐心,有了灵感的道维也不想跟着浪费时间,双方终于第一次非常默契的结束了这场各怀鬼胎的会晤。 离开时一人神态轻松,一人脸色沉肃,但不管两人状态如何,手底下陪同他们一起来的人都很沉默,大家心里一清二楚,今天的会晤压根儿没有一句话谈到正事,只是找个地方不咸不淡的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罢了。 “就像两个素不相识的相亲对象,被家里人按头勉强凑在一桌,不情不愿的吃个饭,咬牙坐够时间,给家长一个交代,时间一到,各自拍屁股走人。” 小早是这样形容今天这场叫所有人都失望的南北霸主会晤的。 道维乐呵呵的听了,视线对上若有所思的明芽儿,低声嘱咐几句,明芽儿先是不解,再是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亲自去办。” 道维强调:“趁他病,要他命,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效果。” 见明芽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中,小满打马上前,凑到道维跟前,有些迟疑道:“老大,今日见到的那位荣荣姑娘……”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道维承认的非常干脆,小满却并未有猜测得到证实的喜悦。这几年李家军四处找人,但知情人都有李道荣已经没了的心理准备。 但当她出现在宋傲身边,成了他非常信任之人时,这个结果比李道荣直接没了,一时竟叫他说不出哪个更好。 道维很清楚小满在想什么,拍拍他肩膀:“有件事需要你和小鱼亲自走一趟。” 于是,南北两大霸主会晤后第一日,平岭军高层间隐约有谣言传开,说常路山果然邪性的很,宋傲自从常路山归来,便有些疯癫,神思不属,精神不济,脾气暴躁,易怒,动辄对身边亲近之人非打即骂。但没多少人相信便是了。 可很快他最信重的方平先生,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顿毒打,出大帐时鼻青脸肿,痛心至极,不可思议的样子,被不少人瞧见了。 当晚,军医接连秘密出入宋傲大帐,不知怎的,消息泄露,说是宋傲精神失常,时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疯疯癫癫 ,神态非常骇人。消息再次传开,不少人心里犯了嘀咕。 到了第二日一早,又有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伺候左右的荣荣姑娘,被宋傲怀疑是故意泄露中军大帐消息,扰乱军心,让人重则二十大板后关押起来,不许大夫为其医治,大有活生生将人给疼死的架势。 荣姑娘虽是一介女流,但沉稳又能干,几年下来,军中不少人都将她当成平岭军主母对待,见她因莫须有的原因落至此境地,心里不忍,暗中偷偷进行救治。 有人试图阻止宋傲如此不理智行为,宋傲就跟中了邪一样,我行我素,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但事情发展远方向远比所有人想的更加离谱,到了第二日傍晚,宋傲已然察觉出因为与系统失联,导致他情绪失控,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于是咬牙将自己收拾利落,精精神神的出现在校场上。 试图给手下人长长士气,挽回错误。 先是亲自下场和人对练了几局,从拳拳到肉的近身搏斗,到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来的真刀真枪,叫手底下人看的热血沸腾。然后再来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算是给众人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效果立竿见影,将士们恨不得当场带着家伙朝对面的李家军冲。 结果,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正在做最后陈词的宋傲,以缓慢的,肉眼可见的速度,额头,眼角眉梢,爬上了皱纹,漏在外面的皮肤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额前几缕头发缓缓的,缓缓的,染上霜色。 身影也不由自主的佝偻,趋近于老年人,眼神开始浑浊,嗓音不在透亮,说是现场大变活人也不为过。 宋傲从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低头查看自身情况。 后来的记载中,关于这一天有很多传说,但眼下,众人确实慌了,即便是宋傲自己,也是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大多数人第一时间认为这是天罚,虽然不清楚大帅到底做错了什么招致此天罚,但跪下求老天饶命就对了。 少部分人为了及时控制局面,将此强硬的说成是敌人的阴谋,是有人恶意给大帅下毒!大家一定不能慌,要严防死守,快速,全力找出潜进内部的奸细!为大帅报仇! 不管这敌人是李家军,还是京 城的傀儡小皇帝,反正只要能暂时糊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至于这些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有没有被那场大变活人给惊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但天罚的威力是巨大的,这些说辞并不能让亲眼所见的底层士兵们安心,不出半日功夫,整个平岭军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将领们极力维持稳定,依然收效甚微。 到了夜里,越发疯癫暴怒的宋傲,在亲手砍了几个对他病情一无进展的军医,将整个大帐弄成人间修罗场后,手持刀剑冲出大帐,对天大喊:“龙傲天,系统!我知道是你!是你在搞鬼!你果然还藏了后招! 我小瞧你了!你出来!出来啊!你想要什么,咱们再谈!出来!” 周围巡逻士兵被他这幅样子骇的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就在这空挡,从暗处射来的利箭穿越层层防守,射在宋傲胸口,宋傲当即直挺挺的倒下。 平岭军,群龙无首,彻底乱了。 黑暗中,一道人影宛若游鱼,轻巧的避开慌乱的人群,借着夜色掩护,熟练的绕过一道道巡逻岗,溜出平岭军大营,与等在外面的人接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李家军临时驻扎营地,统帅道维大帐内,两人换下一身轻便的夜行衣,小鱼接过道维递过来的水咕噜噜喝了,这才松口气,一脸的心有余悸: “老大您哪儿来的毒药?药性也太霸道了,要不是您算准了时间让我和小满哥去刺杀,我都要怀疑那是真天罚了!” 小满想的十分长远,当即劝道维:“那是什么药咱们都不问,您也别说,自此销毁了事,出了这中军大帐,宋傲说什么都是死于天罚。 天罚这东西,有一次就够了,多了可就招人怀疑咯!” 莫名背一次黑锅的道维:“……” 感觉还挺新鲜,关键这两人讲的有理有据,他一时竟不知从何处反驳,只好沉默。 总不能真告诉他们:其实是山寨龙傲天系统被捕,宋傲作为助纣为虐的帮凶,遭到反噬再正常不过,都是罪有应得罢了! 他只不过是把握这个关键点,加以利用,利益最大化罢了。 “辛苦了,接下来咱们的小鱼将军可以准备拔营,带着弟兄们穿过望京河,去京城会一 会小皇帝了。” 两人惊讶,小鱼是个直肠子,直接问:“即便宋傲今晚死了,咱们要拿下三十五万平岭军,也不是一时之功。即便拿下,想个万全之策安排三十五万人也很艰难,既要用他们,还要防备他们中途反水,没有半年功夫不成吧?” 道维轻笑:“这次情况特殊,不出三日,必有结果,你先着手准备吧!” 两人当下不解,但很快便知晓他说的情况是怎么个特殊法了。 宋傲那晚并未当即毙命,而是吊着一口气昏迷过去,聪明人自然明白情况不容乐观,开始为自己打算,于是在命不久矣的宋傲病床前,为了权利划分大打出手。 就在他们吵的不可开交之时,病弱的荣荣,在人的搀扶下,拿出了可以号令平岭军的令牌,以及宋傲以前私下里写给荣荣,加盖了统帅印章的书信,并宋傲亲手所书的合婚书。 书信上言明:宋傲与荣荣情深义重,生死相依,可交托性命,结为夫妻。因天下未平,暂不举行迎娶大礼,令牌放在荣荣手里,作为聘礼,他十分安心。若有一日,宋傲遭遇不测,平岭军便交由荣荣手中,由她全权处理。 单有令牌,还可以说是荣荣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但辅以宋傲加盖了公印和私印的亲笔信,意义完全不同。 将领们见此情形,或许还有各自的小心思,面色阴晴不定。 但宋傲在底层士兵那里,是堪比皇帝的存在。会做面子,常与底层士兵同吃同住,会演讲蛊惑人心,洗脑功底一流,下面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下大部分人把荣荣当他们的第二个主子,表示臣服。 将领们不臣服不得行,直至此时,他们才猛然发现,这个一直隐藏在宋傲身后,沉默寡言的女人,竟不知何时,手底下悄无声息的聚齐了这么多人手。 第三日夜里,平岭军大营外,荣荣带着心腹与明芽儿送别,“明妹妹,代我向小维问好,此间事了,终有我们一家团聚的时候。” 明芽儿深深看了荣荣一眼:“荣姐姐,不愧是李家人。” 隐忍,当断则断,审时度势。 如道维,如两位姑姑,也如李奶奶。 本以为接了道维的命令,说服道荣配合她的行动有一定 难度,谁知听了她的解释,道荣主动提出了如今的计划。 令牌是道荣暗中观察好几年,才摸清楚宋傲藏这东西的地点,叫明芽儿趁乱去偷的。书信是道荣常年私底下偷偷临摹,足以以假乱真,临时写来,叫人拿去做旧了的。 “宋傲死的不冤,他自大的认为暗中掌控了荣荣的所有动向,放任她自由发展,认为她到死都不会逃出他的五指山,便觉得她为了杀他,偷偷摸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非常可笑。 甚至为了看戏,明里暗里放任她在军中收买人手,眼见着她手底下聚集了不少人也不在意。 若不是有系统在,如宋傲这般阴狠毒辣的莽夫,不论是明芽儿或是荣荣,随便哪一个,他都应付不来。” 道维心里这般想,拆开道荣托明芽儿给他的亲笔信,细细看了一遍,叹气道:“这些年叫姐姐受苦了,可惜形式紧迫,姐姐怕是要继续受苦。” 明芽儿闻言放下茶杯,“我瞧着也不尽然,荣姐姐虽说才掌兵权,手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忙的脚不沾地,但做起事来游刃有余,精气神儿十足。 姐姐说她觉得心里踏实,这便够了。” 半月后,平岭军统帅宋傲“遇刺身亡”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平岭军为宋傲发丧。同时平岭军三十五万军权落到荣夫人手里的消息也随之传出去。 对外,平岭军的说法是,为了进行内部调任调整,便不再参与争夺天下之事。 事实上,所有人都明白,当平岭军交到一个女人手里时,便没了争夺天下的权利,天下人不认可女人做皇帝,平岭军的对头也不会认,届时,平岭军将陷入十面埋伏的场景,谁都不愿意在没了宋傲的前提下,硬着头皮与天下人为敌。 何况,自家人知自家事,宋傲之死,终究是落在所有平岭军人头顶的一把重剑,无人可以真的当做无事发生。 他们的退出,离奇又理所当然。 五日后,李家军长驱直入,攻入京师。 16、爱卿们啊 事实上,攻入京师遭遇的抵抗比所有人想的要小很多。 原以为至今坚守京城之人,最起码都是抱着以身殉国的念头。最后要打一波硬仗,将大明朝最后的脊梁打折了,打弯了,将存有反抗之心之人打怕了才算完。 可结果呢? “投降派占了大多数,城内百姓也不愿平白丢了性命,于是投降派暗中联手,待咱们进京之时,死战派已无几个生人了。” “咱们本来做好了强攻的准备,结果京城百姓联手投降派将城门给打开,直接迎咱们大军进城,一路长驱直入,几乎没遭受到任何反抗力量。” 小满跟在道维身边,两人行走在大明朝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宫廷,身边是来往奔忙的将士在处理交接事务。道维距离皇位只差最后一步,到了这一刻,身边人反倒有种不真实感。 “失望了?”他问。 “也不是失望,就是有些怅然吧,人人都说整个大明朝最后的脊梁骨在京师,可咱们亲眼所见,撑起大明朝的脊梁骨们都遭遇了什么,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道维摇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北边儿一座宫殿浓烟滚滚,周围人瞬间将道维团团围住护在中间。 只遥遥看了方位,道维便猜到出事的是哪里,心下了然。 很快小鱼一身盔甲,身上满是硝烟味儿急匆匆而来,“老大,万福宫着火了,明帝还在里面,火势极大,咱们救还是不救?” 小鱼的直肠子在这会儿叫小满十分无力,这种时候,你悄悄让人暗地里再添两把火都成,直愣愣当着这么多人面儿问出来,难道老大还能不救吗? 没成想,道维眯眼往万福宫方向看了几眼,鼻间满是呛人的浓烟,突然转头对小满道:“这才是大明最后的脊梁。” “搭建防火带,注意别引燃其他宫殿,等火势熄灭,好生将明帝收敛起来,作为大明最后的脊梁,他拥有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 小满愣怔一瞬,忽听道维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明帝有心,可惜时不我待。”(1) 这位小皇帝今年不过十六,是一年前南北局势危及,京城眼看就要失 守时,被人推上来的傀儡。在短短五年时间,他前头已经死了六位皇帝,其中有他的父辈,祖父辈,族兄,没一个有好下场。 以至于人人抢破头的皇位,轮到那时,皇帝直系亲属中已无人愿意接手那个位置,不知出于何种考量,从宗室中挑出这么个倒霉蛋。 “这位上位期间,今儿要推行政令,明儿要提拔外臣,闹出了不少笑话,人人都说他是认不清自己傀儡身份的蠢蛋,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难得的清醒人,清醒的,徒劳无力的挣扎,才显得一切举动都很不合时宜。” 但这世上能理解明帝最后无奈挣扎的也没几人了,道维吩咐:“日后按照皇帝规制葬了吧,与那些亡于咱们进京前的死战派葬在一处,全了他们这场君臣情谊。” 天下人渴望太平已久,不到几月功夫,风雨飘摇连年灾祸的大明,在百姓心里,已然成了遥远的过去。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一切都是从无到有,朝中忙而不乱,中央有序的动起来,地方上也逐渐恢复朝廷统治,秩序体系逐步建立,百姓归心,前后不过半年时间。 一开始有些人还觉得道维武将世家出身,行军打仗他在行,这方面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可文□□和武定国是两回事。 按照道维一贯强硬的,一言不合就推军队打过去的风格,在理政上肯定是要吃很多亏,才能逐渐摸清楚里面的门道。 不少人等着瞧新帝的笑话,尤其是前朝遗留下的,待价而沽,等着道维礼贤下士,陪他们上演三请三辞,最后才矜持的出山入朝为官之人,自持身份,一开始不愿意与普通人一般直愣愣的送上门,求道维任命。 谁知道维压根儿就没搭理他们,该简拔的简拔,该贬斥的贬斥,眼看朝中无人可用之时,李家军那些平日里不显眼,五大三粗的黑脸壮汉,朝服一穿,任命一领,直奔各自新部门上任,做事有礼有条,一点儿不像生手。 就应了那句话,文能□□武能定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精心培养的人才,文武双全,往日里分布在李家军各处还不明显,如今这些人聚在朝堂上拧成一股绳,皇帝指哪儿打哪儿,有异心之人总算是将各 自的小心思都紧紧地收起来不敢叫人知晓了。 “但是这样还不够,朕发俸禄养活他们一家老小,是为了让他踏踏实实的为朝廷做实事,为百姓谋福祉,不是叫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不是这些人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刚提拔上来的新人需要他们带一带,哼,什么玩意儿!” 已经是吏部尚书的满大人嘴角抽搐,觉得老大自从当上皇帝,脾气一日日见长,说话越来越不讲究。哎,说来也是可怜,遇上这么一群尸位素餐,成日正事不做,遇事只想自保的家伙,是谁都上火。 正想着,就听他老大突发奇想道:“得再给他们来点儿刺激的,要他们知道朕的朝堂容不下混吃等死之辈!这样吧,三日后,在西郊校场,让文武大臣带着家中子侄一起出席,咱们来一场演习。 咳,你私下和弟兄们通个气儿,叫大家伙儿好好表现,一定要让这些老古板们有强烈的危机感,再不努力,他们就要回家种红薯了!” 有奖有罚,才能起到更好地鞭策作用,道维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又补充:“内阁至今虚置,放出话去,就说朕准备重开内阁。” 这个胡萝卜有点儿粗,即便是一路跟着道维出生入死的小满都忍不住为之心动,更别说其他人了。 于是在校场上,许多淡定自持,只求自保的朝臣,拼命向皇帝展示他们高高翘起的尾羽,希望皇帝能看见他们的一片赤胆忠心。 以小满小鱼为代表的本朝新贵,和突然向皇帝示好的前朝旧臣之间,莫名就开始了明里暗里的比拼。 本来至今能留在朝堂的前朝旧臣,都是有识之士,道维需要用到他们的才华,才忍受他们的不配合,今日认真拿出本事来,双方斗的你来我往,互有输赢,精彩的很。 小满在旁边瞧着,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兄弟们太给力,他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了,想要入主内阁的野望不能就此打住,一颗跃跃欲试的心,终于在双方最后一回合定输赢前跳了出来,主动请缨,上前一战。 道维轻描淡写的允了。 新贵们听说满大人要上场,一个个都淡定的很,还有人与他逗趣儿:“满大人您要是不行,回头叫余大人私下给您加练啊! 到时候再累的哇哇哭,咱们可不管您如今是何地位,进了李家军,该笑话还是笑话!” 余大人说的是小鱼,因无父无母,不知姓名,自称小鱼,时日长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余大人。 小满一路笑眯眯拱手:“好说,好说。” 倒是守旧派见此场景,纳罕不已。 天下皆知,当今身边的满大人,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是出了名的美人灯,文弱军师,风一吹就倒,今上征战几年,从未见此人动过手,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 让他上场,新贵们未免也太不把他们这些老臣当回事了吧? 老臣们心里琢磨着不能叫人这般看不起,一定要耐下性子,认认真真比赛,好叫朝堂诸公知晓,姜还是老的辣。他们虽是投降的二臣,但该有的礼遇一点都不能少。 谁知,他们拿出最大的努力要给新贵一个好看,结果满大人上场,文文弱弱一人,瞧着一用力就能推个倒栽葱。 结果拿起弓箭,轻轻松松百步穿杨,骑上战马,行云流水射中移动靶子。一杆红缨枪握在手里,巧劲儿用的叫人拍案叫绝,八尺大汉也轻轻松松被他拿下。 老臣们傻了眼,无话可说。 新贵们见怪不怪,还有人在下面喝倒彩:“哟,这一招黑虎掏心下移了两寸,体力下降,这不成啊!” “嗨呀,这三箭齐发,看着全都中了,但力道比往日欠缺了两分,靶子都射不穿,这不行啊!” “下马姿势有一瞬凝滞,肯定是磨破大腿皮肉了,完犊子,好日子过几天就忘本儿,这不行啊!” 小满无地自容,掩面而逃。 老臣们:“……” 自此大启朝便有了个传说:不会打仗的文官不是好军师。 大启朝文官的彪悍程度,几乎让每一个翻开史书看到这段的后来者震惊,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当下,道维成功用这场较量,推动了朝堂诸人的办事热情,暂时让一切进入良性循环,手头的许多事情也能安心交给下面人去处理,不用他事必躬亲,轻松了不少。 于是便有时间走出皇宫,四处瞧瞧。 一个不注意,便溜达到了镇北将军李道明府门口,亲眼见证了一场认亲不成反被驱逐的戏 码。 镇北将军李道明,今上义妹,原名明霜漫,乃前朝白水城主将明师之女。深得今上信任,传闻两人幼时曾定过娃娃亲。 新朝初立,今上将原白水城守军,现如今的镇北军交到她手里时,没受到多少阻力,有一半原因,是众人猜测这两人迟早要合为一家。 当年她被明师除族之事天下皆知,现如今她风光了,只要回京述职期间,明师便脸都不要的带人前来堵门,也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佐料。 “来来去去无非就那几句话,我始终是他们生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能对我做任何过分的事,但我只能受着,不能反抗,否则就是不孝。别看我如今风光,他日年老色衰,你对我没兴趣了,没有娘家撑腰,有我哭的时候。 想我回明家,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又硬不过我的拳头,一来二去,手段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 放着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不过,想要钱,想要权,想要人前风光,欲壑难填,人心不足。” 一身英气的明芽儿,动手给道维斟了一杯茶推过去,对方才发生的事不甚在意,显见是次数多了,习以为常的很,心里确实不再把明家当回事的样子。 “在北边儿还好吗?” “好得很!这一年来,我与荣姐姐一南一北,分走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兵权,不知道有多风光呢!” 道维登基后,道荣以宋傲遗孀的身份,主动向朝廷投诚,道维也给与她极大地信任,封其为镇南王,率领三十五万镇南军,守在大启南方边境,保境安民,在南方一带逐渐有了威望。 当然道维给双方军中安插人手,私底下具体如何操作,就属于正常的政治手段,大家心知肚明,无需多言。 “两个女子,压的无数儿郎喘不过气,有人支持你们,但更多是想把你们扯下来的人,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等着你们犯错,好及时挑刺,殊为不易。” 道维说的是真心话,即便在千年后的,这片大地上的女人想做一番事业,依然要付出比男人多很多的努力,更何况现在。 明芽儿举杯与道维碰了一个,一饮而尽,领了他的好意,这才笑道:“你从未避讳过与荣荣姐的关系,现如今,该知晓 的人都知晓了,多少儿郎想娶我大启的长公主,想手握三十五万镇南军,想一步登天得您青眼呢!” 天下越发安定,越无人顾忌荣荣这个宋傲遗孀的身份。行为孟浪,直接对着她表白之人无数,即便镇南军中有稍许不满的声音,说继承了宋傲兵权的夫人,不能改嫁,也很快被压下去。 说起这事儿,道维还真要和明芽儿说道说道:“姐姐她啊,喜事将近,碍于身份,她也不想大操大办,就想跟那人做一对寻常夫妻,那人不在乎名分和世俗眼光,愿意陪在她身边。 很不错的一个人,性格温和,眼界开阔,经历过大风大浪,能沉得下心来甘于平庸,与姐姐十分相配,我是祝福他们的。 姐姐那边不用我操心,你呢,明芽儿?祖母和姑姑也很惦记你,你好歹给她们留句准话吧!” 明芽儿沉思片刻,很认真的告诉道维:“男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到了我这个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再说我想要的,你会不帮我得到? 遇到合眼缘的,肯定会想办法弄到手,若不然在家养几个哄我开心也行,叫奶奶和姑姑别为我担心。我少时梦想便是守境安民,护一方太平,如今,乃至今后,此心依然不变,其余的都是小事。” 道维不置可否,只叮嘱道:“这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在外面遇到难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不仅是君臣,还是兄妹,你是我几次三番救回来,教到大的妹妹。” 此次一别,又是两年,道维老大不小的,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朝臣从一开始催促他广纳后宫到现在怀疑他是不是那里有问题,鬼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但也有少部分人坚定地认为,道维至今不婚娶,是在等镇北将军。 这二人的情谊,在民间话本里,已从一生一世,到情定三生,更有高人信誓旦旦断言,这二人是三生石上旧精魂,哪个都离不得对方,说的那叫一个引经据典,有鼻子有眼,若不是道维就是当事人之一,差点就被他们给说服了。 眼下,朝臣们每日除了完成手头的任务外,最大的事便是催促陛下找个良辰吉日,将他与皇后的婚礼给办了。 现在已经没人关心什么广纳后 宫了,先娶个皇后再说吧,反正女人嘛,皇帝嘛,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和第无数个。万事开头难,到了他们陛下这里,更是难上加难。 被众人如此催促,道维心情好时,也会懒洋洋的告诉他们:“时机不到。” 那何时才能到?总不能叫大家一等就是五六年吧?事关国祚,不可儿戏啊! 结果,半年后,道维从外面抱回一个圆嘟嘟胖乎乎还在襁褓中的肉团子,笑眯眯的告诉众人:“这便是太子了,日后还要劳烦诸位爱卿教导呢!” 这!这! 众人不知为何,不约而同想起那些个没影儿的民间传说,镇北将军与陛下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对了,按照这孩子的年岁计算,镇北将军近一年在做什么?深居浅出,去年还未回朝述职?去年初,陛下才去北边儿巡查?可不就刚好对上了嘛! 这!这! 众人好像突然间就懂了什么。 道维是万万想不到他的爱卿们脑补能力如此强悍,他怀里抱着小娃,对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道:“阿姐,迈出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赶快好起来吧,还有人等着你回家呢。” 17、完结 道荣怀孕时遭人暗算,虽性命无碍,但元气大伤,不得不卧床养病,腹中胎儿更是几度失了胎心。 奶奶和两位姑姑听闻此消息,不断往南方送擅长这方面的太医,最终消息都不容乐观,太医给出的建议,始终是趁早保大弃小,但道荣都没同意。 “这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孩子出生后,更是一度没了呼吸,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在母亲腹中便几次面临生死危及的孩子,这次终于坚持不住,为此伤心落泪时,是道维派去的人将这孩子一路小心翼翼带回了京城。 便是道荣夫妻,也以为皇帝此举,是为了不叫他们亲自面对丧子之痛的一点贴心,谁知半年后,道维竟带着健康又活泼的孩子出现在朝堂上,并坚定地告诉诸人,要将其立为太子。 “姐夫身份特殊,太子的真实身份,不好叫他知道,回头阿姐你想办法和姐夫解释吧。 还有,镇南军离不得你,待你身体好些,便该启程家去,此次让大姑姑与你同行,别叫奶奶担忧。” 道荣无奈的摸摸孩子额头:“这种程度的瞎话,你叫我如何编?即便你姐夫是个蠢蛋,除非他这辈子都见不着孩子的面儿,若不然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与他的五分相似。” “那我不管,反正皇家不会承认太子有除了朕以外的其他父亲,玉蝶上你和姐夫只能是太子的姑姑和姑父。” 见道荣无奈,道维补充:“当初你们都以为孩子没了,是朕一把屎一半尿的亲自带着,一天十二个时辰连个囫囵觉都不敢睡,无数珍贵药物下去,耗费心血才养成这样的,这就是朕的亲儿子!” 道荣眼神留恋的看了孩子一眼,眉眼含笑对弟弟道:“你救了他的命,让他唤你父亲,孝顺你是应该的。” 何况,两人都没说的是,道维那位姐夫与前朝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从他和本朝公主在一起后,便没打算留下孩子,免得叫道荣难做,也叫孩子将来难做。 但孩子真的有了,孩子父亲的出身上就成了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道维此举,算是保护了所有人,他们心知肚明,并为此感 激。 这孩子身上,流淌着前朝皇室最后的血脉,在未来的几年里,随着他小脸逐渐长开,显露于人前,自认为了解真相的前朝旧臣,更是为了叫他坐稳皇位,兢兢业业,九死不悔。 前朝最后的残余势力,就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他是道维唯一的孩子,本朝新贵无条件服从他。 镇南军中道荣夫妻作为他永远无法相认的亲生父母,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举。 镇北军中,关于他是大帅明芽儿和今上孩子的谣言从未断绝,很多人真心将他当成明芽儿亲生孩子,镇北军的少主敬重。 因此,小太子虽然年岁还小,生母不详,但地位固若金汤,朝臣们相信,只要有小太子一日,后宫即便有千百个女人,生了千百个孩子,都无法撼动太子的地位。 在此境况下,太子三岁就被他爹冷酷的送去读书开蒙,五岁时已经拥有了整整二十五人天下闻名的豪华师父团专门为其传道受业解惑。八岁时便站在皇帝爹身边听政,到了十一岁,他爹懒政的想法不加掩饰,他站在百官之首,皱着小眉头严肃的与朝中看着他长大的诸公商讨国家大事,而上首龙椅上空无一人。 太子心里小小的叹口气,父皇总说他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养大他,操劳十几年,白发渐生,终于将他养的这般优秀。每次父皇如此说话,即便他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忍不住心软去答应。 这次真的大意了,明知父皇早就想出宫去外面玩儿,还是不小心被套路了。 真不知道两日后朝臣们发现父皇离宫的真相,还能否如现在这般镇定? 头疼! 被太子牢牢惦记的皇帝,一身锦衣,鸦青色发丝被玉冠束起,出现在镇北军中,哪里还有小太子口中华发渐生的状态?没见过他的士兵,第一反应就是:“哦,大帅新养的小白脸!” 第二反应:“是个硬茬子!气质,长相,言行举止,样样比大帅后院的小白脸们强出好大一截儿!” 第□□应:“莫非我镇北军要有大帅夫人了?!” 第四反应:“大帅不行!大帅不可!男人玩玩儿就算了,千万不能当真!给陛下戴绿帽的事儿千万不能明目 张胆的干哟!会出大事的!” 道维在一众新兵蛋子们纠结无比的眼神中,淡定的进了大帅大帐,跟明芽儿说了方才发生之事,颇有感慨道:“这些谣言终归对你不好。” “放任谣言四处传开,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些年想要拉我下马的敌人太多了,不仅有虎视眈眈的外族,更有想要我手里军权的之人。 这些人忌惮于太子疑似我亲儿子的谣言,也该多几分顾忌,叫我缓口气。 利远大于弊,陛下大可不必为这点小事烦忧,仔细说起来,是我占了陛下便宜。” 道维冷哼:“你要这么想,从此往后的坊间画本子怕是有的热闹了,朕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什么陛下与镇北将军鹣鲽情深,一个不娶,一个不嫁,你守护天下我守护你,互许终生矢志不渝,远隔天边,心意相通。 朕这点少的可怜的清白,算是彻底没了。” 道维眼神瞥向大帐外小心翼翼,但还是露出行踪的影子,故意道:“明芽儿啊,你说真的,就没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吗?咳,实在不行,朕也不是不能勉强与你将就一番!” 明芽儿也瞧见了帐篷外面那道愚蠢的影子,瞪了道维一眼,语带无奈:“遇到了遇到了,婆婆妈妈的陛下您带孩子带的,越来越烦人了! 我可告诉您,我男人不能曝光于人前,镇北军至少在我手里的几十年,不能因为他出现动荡。所以还得委屈您那少的可怜的清白,继续让人传谣言!” 道维笑的意味深长,对着帐篷外道:“朕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这内宅啊,可要看紧点儿咯……” 帐篷外传来崴脚的声音。 道维与明芽儿没忍住哈哈大笑,笑的外面人面红耳赤一瘸一拐的进来给道维请罪。 这人一进来,整个大帐都为之一亮,颜色确实好,嗯,关键是,瞧着是典型的小狼狗啊,女王配小狼狗,行吧,明芽儿高兴就成。 逗了几天明芽儿家的小狼狗,道维准备离开,临行前,明芽儿打趣道:“您这是短时间内不打算回京了?咱儿子在京城不得哭死?我可听说了他打雷下雨天,偷偷跑去你寝宫外面待了一整夜的事儿,还是个离不开爹的小孩子呢!” 道维意味深长的看了明 芽儿一眼:“狼狗乖巧,可不影响他凶悍咬人吧?” 明芽儿反应过来道维在说什么,闹了个大红脸。 “明芽儿,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能有如今的一切,我很知足,没甚好遗憾的。” “那就好。” 此后几十载中,道维在外面溜达累了,就回宫去处理政务,换太子去外面溜达,天南海北,居无定所,说是体察民情也好,说是寓教于乐也罢,两人互相换着来,玩儿的高兴着呢。 太子无形中继承了道维的执政理念,父子联手,开创了大启盛世的篇章。 即便道维去世百年,他执政期间施行的政令依然使整个国家平稳有序的运行,不管是民间还是史册中,对他的赞扬数不胜数,当然,百姓们最为喜闻乐见的,还是各种各样的“开元帝父子微服私访记。” 民间到处是“开元帝吃了都说好”的美食,随处可见“开元帝曾经买过的成衣/古董/话本/首饰……”更有过分的是“开元帝曾经一见倾心的赵/钱/孙/李家姑娘……” 虽然明知多半儿是假的,但人们总忍不住为了开元帝三个字就花点儿无伤大雅的小钱,足以见得这对父子当年有多能浪。 意识空间里,道维懒洋洋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查看一封新邮件。 “李道明被局长特招进局里了?” “是的,组长,就在你结束任务的那刻,局长亲自带李道明办理了入职手续哦!” 小早疯狂提醒:“是李道明,李道明哦!不是明霜漫哟!” 正说着,道维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明芽儿”的私信,信的内容是简单的新同事和前辈打招呼模板,但是,“只有同一个组的成员,才会互相发这种私信,所以,她进了古早组?” 小早快乐的在道维头顶转个圈儿,然后落在他肩头,笨拙的蹭蹭他脸颊:“是的哦,古早组有第二位成员啦!” 意识海里顿时放起了漫天烟花,活蹦乱跳,快活无比,彻底暴露了小早勉强维持的酷统人设。 然后等道维再次睁开眼时,他觉得可能上一刻的烟花过于绚烂,导致他现在眼睛里全是被炸蒙的茫然。 对面少年脸部线条优越,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得意,对上道维茫然的双眼,咬牙狠狠 朝自己的脸来了两巴掌,清隽的小脸在道维没缓过神儿的空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道维:“……” 道维:“嗯?” 然后就听那少年对着道维身后,刚打开的教室门,用委屈又隐忍的声音道:“老师,您来的正好!我以前说林道维仗着学习好,被老师看重,私下里欺负同学,您还不信! 我被他欺负了多少次,最后受罚的总是我!” 说着把高高肿起的半张脸露出去,直叫跟在老师身后进来的同学们直抽冷气。 “现在您瞧见了吧?他刚才打的!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他只给顾落同学指导功课,而不给我指导,肯定是对顾落心怀不轨,他就恼羞成怒动手打我!” 这会儿青年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一向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家少爷,露出从未在老师同学面前表露的脆弱一面,引得众人瞬间就相信了几分。 大家的想法很简单,这位少爷平时作业本都懒得自己动手拿,把娇生惯养发挥到了极致。用巴掌抽自己,嫁祸给林道维?除非他今早脑壳儿被撞出了包! “他乡下人,干惯了农活儿,您瞧他打的多狠,我牙嗦不定都松了。” 眼见老师同学视线都投注在自己身上,对面青年还隐晦的朝他露出“你等死吧”的眼神,道维看了一眼布满茧子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对面人完好的另一边儿脸抽了一巴掌。 “啪!” 直到很多年后,同学们想起这一幕,这一巴掌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只记得那个一向被有钱人家少爷欺负,沉默寡言的老实同学,用他朴素的价值观,一脸认真中夹杂着某些东西被否定的愤怒道: “你那力道,算什么干惯了活儿的乡下人?你说我穷,我认!但你否定我干了十几年农活儿养出来的力气!我不认!” 胸脯一挺一挺,余怒未消的样子,仰着下巴对傻眼的众人道:“看清楚了,这才是我李道维干惯了农活儿的乡下人力气!” 众人视线随着他声音转移到青年脸上,一个大大的巴掌印高高肿起,和另一边儿脸上的不管是大小,还是力度,或是角度,都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18、莫名其妙 云子意看道维的目光像是能吃人一样,同学们对此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整个云城一中无人不知,云家小少爷云子意,对乡下来的村姑顾落一见钟情,从高一开学后,便在学校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 而被追求的顾落有眼不识珠,只和同村出来的穷学生林道维一起讨论问题,对云子意爱搭不理。 因此云子意单方面讨厌林道维,并以找他麻烦为乐。今天这场水落石出,大家除了感叹原来云子意对林道维的讨厌程度,已经达到了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程度外,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还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云子意包扎好了伤口,安静坐在位置上,方圆五里生人勿进的样子,道维说,“放在往常,即便中间有老师尽力打圆场,但他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当场就要十倍百倍找回场子的。” 云家的小少爷,在云城这一片不说只手遮天,那也是跺跺脚云城一中抖三抖的风云人物,往常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道维作为一个贫穷山村考出来的无权无势的学生,面对欺压,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开。 今天被道维当着众人的面儿折了面子,按照他以往风格,他家律师半小时内能合理合法的说出几十条叫道维倾家荡产的正当理由,让道维跪地求饶。 “可你看他,除了去一趟医务室外,今天的表现堪称平和,不奇怪吗?” 顾落在道维的指导下算出最后一个答案,收起练习册,忧心道:“那人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觉得他可能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道维你要小心。 为了你的人生安全,这几天在校内,有什么事儿我尽量和你一起行动,我不方便的时候,你也不要落单。” 道维失笑,在指尖灵活跳跃的笔随之停下,被他懒散的握在掌心,抬头认真打量顾落,长相清秀,既不是绝对的纯,也不是顶级的艳,勉强算中上之姿。 甚至性格过于耿直,常因埋头苦读错过了很多所谓的花季雨季少男少女之间的小团体,小秘密,导致人缘一般,外人看来,与顾落同学关系最好的,就是“青梅竹马”的林 道维同学了。 道维就纳了闷儿了:“顾落你说云子意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你们甚至连话都没好好说过一句,牵连到我这,就更属无妄之灾啊!” 说起这个顾落才来气呢,心情很不好,练习册粗暴的扔回桌上,烦恼的直挠头:“学校里围着他转的白富美们,出生,长相,性格,身材,家教,见识,涵养,气质,甚至本人的智商,成绩,样样都完爆我啊! 是个傻子都知道朝谁挥洒青春期的荷尔蒙吧? 就算云子意他自恋,自大,目下无尘,目无法纪,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谁让人家会投胎,和咱差着阶级呢!说破天也轮不到我捡这个便宜吧?” 顾落朝周围看了一圈儿,放低声音说:“道维,说实话,每次看到云子意朝我走过来,我都怀疑他脑壳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为此我特意借阅了图书馆所有关于一见钟情的书。 最终得出结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不存在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大多是气氛到位,颜值到位,配上适当的环境,戳中了当事人双方心里的某个点,刺激人分泌多巴胺,造就了所谓一见钟情的结局。 但显然,我们之间并不属于任何一种。” 顾落烦躁的摊手:“在他对着我搞事情前,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你知道因为他搞出来的那些浮夸又做作的校园大事件,我少的可怜的人缘,已经成负数了吗?我这也是无妄之灾啊!” 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云子意的脑回路。 “你知道我家的,我要不努力学习,就得被我爸妈卖给老男人换彩礼钱了,我不可能对他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道维在小早给的剧情里挑挑拣拣,始终没有明确的证据说明男主云子意,对女主顾落这场一见钟情的爱恋,起源于何?以至于在道维看来,两人故事的结局,都有些奇奇怪怪。 说话间隙,云子意的小眼神嗖嗖朝这边发射了好些眼刀子,要是能化作实质,道维早被扎成马蜂窝了! 见两人不为所动,越说头靠的越近,越说越来劲儿,云子意索性顶着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大脸,气咻咻的朝两人走来。 周围人自觉避开三丈远,满脸都写着:“来了 来了!终于来了!云大校霸的复仇!贫困生的终结之夜!” 道维抬头就见云子意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纠结?犹豫?烦躁?愤怒?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 道维发誓,以上这段他没有经过任何艺术加工,实属就事论事,虽然只有短暂的两秒,但他用他的职业素养打包票,绝对没看错。 这就很奇怪了! 只见云子意飞快转移视线,态度一如既往的中二,但语气中不难听出几分特意放低身段的讨好,对顾落说:“你跟我出去一下!” 这踏马,就很灵性了。 怪不得整个云城一中的学生,都坚定不移的认为云子意对顾落爱得深沉,要是三五不时听一段接下来的现场直播,很难不让人怀疑顾落是仗着云子意对她的喜欢,有恃无恐啊! 顾落:“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真的不熟,麻烦你不要摆出一副捉奸的样子,打着为我们两人好的旗号,到处惹是生非替我得罪人行吗? 我是个自由人,有交友的权利!不需要你莫名其妙将我朋友们一个个从我身边赶走!” 云子意:“我莫名其妙?你的那些塑料朋友才莫名其妙,我只不过跟他们多说了几句话,一个个不是试图和我攀上关系,便是吓的屁滚尿流,更有甚者在我面前说你坏话试图挑拨我们的关系! 那样的朋友有什么值得交的?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顾落:“言语恐吓,金钱诱导,难道你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犯错吗?又何必把自己说的多无辜!” 云子意:“三言两语的恐吓,千八百块钱的诱导都经受不住,在我这里,他们就是不配和你做朋友!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是为了你好!” 顾落:“我可去你爸爸的为我好!千万别再这么为我好了行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家私底下都说我不识好歹,心机重? 还说我差不多就成了,故意钓着你云子意,小心哪天翻车,白马王子眼睛治好了和白雪公主生活在一起,有我哭的时候呢! 因为你的这份好,我在校园和人问个路,男同学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粘上我这瘟神倒八辈子霉。女同学见是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觉得我这人茶言茶语段位高,不是什么好东西! 入学两年,我身边就剩林道维一个朋友了,就这最后一个你都不放过! 我不识好歹?我时至今日还没疯,都是我神经粗大够坚强!换个人早他妈被你搞进精神病院了!” 道维懒洋洋靠在桌上转笔,透过窗户观察拐角上演的这一幕,总觉得云子意看顾落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精神。 尤其是顾落说脏话骂人的时候,云子意还能笑眯眯的跟她道歉:“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道歉行吗?我这么做是有些极端,但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在乎程度,还整日和那个林道维混在一处。 那不是故意气我吗?顾落,落落,要是你答应我,日后别跟林道维走近,我就不再找他麻烦了,连同今天这顿打,我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顾落被恶心的不行,每次都这样,本来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还是个受害者! 被云子意轻飘飘几句,就好像她是无理取闹的跟男朋友撒娇似的,就是长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我就不!你他妈有种试试,就不信法治社会你还能无法无天,一手遮天了!我今儿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再因为我对林道维动手动脚,我跟你拼命!” 顾落不想和云子意继续这些无意义的纠缠,回回都这样,道理像是讲给一个聋子听,毫无效果。撂下狠话就进了教室。 云子意看着顾落气势汹汹,带出两分狠劲儿的背影,露出满足的笑。 围观了这场平平无奇争吵的同学们,见他这样,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哦,又是这样,真是毫不意外呢!” 作为同样围观的一员,道维视线和站在窗外的云子意对上,对方眼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复杂,满是阴狠邪肆,朝道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在两个发面馒头脸蛋的衬托下,更加扭曲。 道维眨眨眼,不知想起什么,朝对方用嘴型说了三个字。 成功接收消息的云子意,有一瞬间的怔愣后,脸上立马浮现出真心实意满足的笑,甚至笑的露出了小虎牙,笑眯了眼。 周围人:完了完了,云子意笑的太阴险了,绝对要搞事,林道维要倒霉了! 道维:就,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 19、是数学题 林家在云城下面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回去要走几十里山路,因此周末道维一般不回家,从开学就找了份兼职赚生活费。 他本人有的是力气,也不怕吃苦,在一家超市给人卸货,一小时二十五块,相比于其他兼职,这份工作赚的钱让他很满意。 刚好,顾落也在这家超市兼职收银,忙碌一天,超市负责人见两孩子做事踏实认真,做主给他们订了份员工盒饭,两人吃了盒饭,还能一起坐公交结伴回去,不怕一个人遇到危险。 好巧不巧,两人在公交站台等车间隙,云子意家的超大商务车从他们面前飞快略过,又火速停在不远处,穿着贵气的云子意脸色阴鸷的缓缓朝两人走来。 道维不想搭理,顾落懒得搭理,谁都没说话,云子意冷哼一声主动开口:“是不是想说好巧?落落我告诉你,一点儿都不巧,我找人打听过了,知道你会出现在这儿,特意来找你的!” 顾落:“你这是跟踪,侵犯公民**权!是犯法!” 云子意自说自话:“落落你不是答应我离这人远点儿吗?你们怎么又混在一起了?你故意想让我吃醋是不是?” 顾落气急:“脑壳儿有病就去治!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云子意朝顾落宠溺一笑,转头对上道维,语气凉嗖嗖的:“我说,别人的女朋友就那么好?离开我女朋友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你这种打着男闺蜜旗号,实则做男小三的人我见多了。 我答应了落落不动你,你也该识相点儿自觉远离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叫你悔不当初。” 太中二了,尤其是配上那张还未完全消肿的脸。道维只能庆幸这会儿公交站台只有他们三人,否则这番中二发言被别人听见,他第一个想逃离地球。 本着不和神经病理论,以免思维被他带跑偏的原则,道维果断上了刚停在面前的公交车。 累了一天,回去还有两套数学卷,三套化学卷,一套物理卷等着他临幸,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顾落抓住时机,紧随其后,坐在道维 旁边,谁知高贵的云少爷也捏着鼻子跟上来,然后因为拿不出一块钱公交车费,被司机卡在门口进退不得。 云子意虽然烦躁又嫌弃,但始终没下车,仰着下巴对顾落说:“落落,借我一块钱吧!回头我还你一百块好不好?” 顾落铁石心肠:“没钱!” 她是真没钱,她家和道维家在一个村子,两家穷的不相上下,但道维是家里老小,上头哥哥姐姐好几个,都疼他,多少会私下里给一点,让他在学校吃点好的。 可她不一样,她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要不是她运气好,初中得到了好心人的资助,哪里还有机会读高中?早回家种地,等着嫁人给父母换高价彩礼盖房子了! 就这,父母对她继续读书一直都很不满。 生活费学费是社会爱心人士捐赠和自己打零工挣来的,练习册是在废品收购站回收的高年级学生不用的,换季衣服是学校老师见她可怜,把家里孩子不穿的送给她。 食堂一块钱两馒头,她能就着免费热水撑一天。云子意跟她借一块钱,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借给这种人。 不食嗟来之食。要是对方和道维一样,借一块还一块,她二话不说咬牙就借了,但这种动不动就百倍千倍补偿你的,她消受不起。虽然没见过世面,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还是懂的。 这个头不能开,这是是底线和原则问题。 就在顾落有几分伤感想这些的时候,道维不知何故已经站在门口,掏出一张十块的递给司机:“叔叔,这是我同学,我帮他付了。” 然后偏头对云子意说:“回头你给我九块就行了,要是你不想欠我人情,百倍还我,一共九百,童叟无欺!” 云子意眼神里闪过轻蔑,快步走到顾落身边坐下:“九百块也值得你斤斤计较!” 道维:“……” 顾落:“……” 司机:“……” 三人看向云子意的眼神分外诡异,尤其是司机,不知道云子意有多难缠,毫不掩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云子意被看烦了,还想习惯性威胁司机两句,谁知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个爆红,一溜烟儿在司机还没关上车门前逃下车,消失在大家视线中。 顾落朝道维竖起大拇指:“厉害了林同学!” 道维施施然落座,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英语试卷开始读题:“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顾落见状,不再多想,从衣兜里掏出巴掌大的牛津英语词典,翻到中间位置开始默背。 直到公交到站,两人在男女生宿舍岔路口要分开时,道维收起自制的速记本,顾落收起英语词典。 道维说:“马上就期末了,我想要那两千块奖学金,下周末就不去兼职了,留在宿舍复习。今天和那边的负责人说好了,他把我这几月的工资结清,节省一点,够我用一段时间。” 顾落:“我也这么想,但下周超市有活动,收银员人手不够,经理答应当天给我双倍工资,到时候结算工资,之后就不去了。” 道维:“下学期高三,学校周末肯定不放假,组织大家在校自习,所以这学期暑假,我们要准备好高三一整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以及各种资料费用,适当的临时应急费。 因此,期末的奖学金对我们至关重要。” 顾落:“我知道,所以我们交换学习笔记吧,我擅长物理和生物,笔记已经抽时间整理好了,回头给你。” 道维:“我擅长数学和化学,笔记明天早自习给你。” 至于英语和语文,该掌握的技巧早就滚瓜烂熟,剩下的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两人平时利用所有碎片时间,尽量提升自己。 虽然两人平时成绩都很优秀,但这所学校里,并不是所有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纨绔混日子的,也并不是所有穷人家的孩子努力学习了,就能保持优异成绩。 那些出生好,见识广,享受的教育资源丰富,有更多选择的孩子,往往成绩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可能不在乎两千块奖金,但在乎那份荣誉。因此,每到期末,竞争压力就非常大。 小早看道维搬了一天砖,吃了两顿盒饭,中午就休息一小时,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肩膀后背全是擦痕,有些地方已经渗出血水,道维像是没感觉似的用凉水擦了身体,然后坐在灯下完成三套试卷,才爬上床休息。 不出两秒,宿舍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一团小小的光球出现在道维肩膀上,亲昵的在 他脸上蹭蹭,然后化作一张薄薄的光网,轻轻覆在忘记盖被子的道维身上。 道维毫无知觉的翻个身,呢喃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沉迷学习的道维让小早觉得十分可怕,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一口气休假十三年还觉不够的组长吗? “组长,你有的是办法挣钱,很轻松地挣钱,为何一定要用学习这么痛苦的方法,争夺那点儿少的可怜的奖学金?” 道维这段时间已经将原身掌握的知识点融会贯通,顺便查漏补缺,向更高的目标冲刺。 原身不是什么学习天才,只不过是比别人花了更多时间,付出更多努力罢了,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永远都不是最顶尖的那批人。 道维想要在云城一中傲视群雄,就得花费更多时间重新学习。 做完一套数学卷子后,挑功夫回答小早:“还记得剧情里怎么说的?高考前夕,男主云子意对女主顾落正式表白,然后怎么着?” “我记得!顾落坚定地再次拒绝了云子意,并表示上大学后大家各奔东西,最好不复相见,各生欢喜! 云子意不相信他被拒绝的事实,烦躁悲愤之下,行至女生宿舍楼边儿,转头看见顾落正和林道维讨论数学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自认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认定林道维贼心不死,勾引顾落!” 道维又翻开了一张英语试卷,手底下刷刷刷不停,一心二用,“是的,于是他用并不纯熟的技巧,驾车撞伤林道维的腿,恰巧被路过的云子意看个正着。 两人因此受到影响,高考发挥失常,各自复读一年,才考上理想大学。” 道维说:“实现人生价值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奋斗,我得保证顾落同学即便是高考发挥失常,也能考个不错的大学。” 小早:“我讨厌学习,不能直接让云子意先消失几年吗?” 道维失笑:“搞事情也得讲究个基本法吧?云城云家嫡系子弟,想让他消失,不得提前精心布局,慢慢谨慎收网?等云子意消失了,高考早结束了,傻统。 遵纪守法,好好学习,一颗红心向祖国,祖国爸爸自然会保护我,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20、有毛病吗 为了实现让祖国爸爸主动保护他人生安全的目标,道维先在期末考试中,低调的以接近满分的成绩,拿了个全年级第一。 让不少人为之侧目,但他本人早就将之抛于脑后,全身心投入下一阶段的学习。 云城一中财大气粗,管理非常人性化,道维提前申请的暑假期间继续住宿已经通过。现在同宿舍的都回家了,留下他一人,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做点事情。 就在他沉迷学习不可自拔,手头的东西基本有了雏形时,突然接到了同样申请住宿,一心学习的顾落同学的电话。 被这通电话一提醒,才发现不知不觉暑假已经过半,很久没见女主,确实有点担心她冲刺重本的状态有没有被男主影响。 反正要说男主因为放暑假就放弃了对顾落的骚扰,道维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刚好到了中午,他们直接约在食堂,食堂专门开了几个窗口供应留校生的饮食,这会儿人少,两人打了饭安静的坐在角落吃。 心里再次对一中食堂大厨的水平表示了肯定后,道维主动开口:“听你在电话里语气不太好,这会儿瞧着脸色也不算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落大口咽下香酥可口的排骨,满足的眯起眼睛,这可是她给自己立下规矩,十天才能吃一次的小排骨,食堂物美价廉,一份儿只要两块五,管饱! 就是要趁热吃才美味,这会儿就是烦人的云子意站她跟前,也不能影响她吃肉的心情! 等最后一口咽下去,幸福感消失,才长叹口气:“我怀疑我被云子意跟踪了,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道维放下筷子慢吞吞擦嘴:“怎么说?” 顾落坐直身体,神色严肃:“你知道他一直纠缠我,要是放在以前,一中这么大,我随机找个地方躲起来做题,每天不重样的换地方,他不可能每次都运气好找到我。 但这次暑假,不管我在学校哪个角落,他都能很快找过来,要只是这样,我也没办法确定。 可前几天我去校外买了一次教辅,临时起意,包括我自己在内,没人会提前知道那个时间段,我会出现在书店,但 就是那么巧,我前脚进了书店,云子意后脚就跟过去了。” 道维也坐直了身体,语气有几分严肃:“多长时间了?有察觉过跟踪你的人吗?” 顾落摇头:“最近两天才确定,我特意往空旷的地方去过,没发现跟踪的人,但云子意还是能准确找到我。” 道维起身:“我陪你回宿舍,顺便观察一下周围环境,最近几天不要单独出门,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和你一起。” 结果道维暗中观察了一路,一个可疑人员都没发现。心里有了判断,若是顾落的推测没错的话,那只能是对方用电子定位器一类的东西了。 在宿舍楼下进行了登记后,来到顾落宿舍,在顾落不解的目光中,对宿舍简单进行了仔细检查。 排除所有可能后,道维将目光放在宿舍的固定座机上。一中对学生这方面管理很严格,不许大家在校使用手机,平常都是一部座机走天下。 当然有很多人私下偷偷用,但对道维和顾落这样的穷学生来说,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儿来的精力养活一部手机?再说白嫖他不香吗? 所以他两平常联系,全靠学校免费座机。 问顾落:“你们女生这边是不是每次出门都要跟宿管报备?” “是这样没错,宿管阿姨人非常负责,出门打电话报备,回来打电话销假,生怕我们出门遇到危险,听说比你们男生那边管的严很多,挺好的。” 道维说:“你没发现吗?” “什么?” “今天中午咱们两一起在食堂吃饭,按照云子意的德性,肯定会第一时间质问你,顺便找我麻烦,但距离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无事发生。” 见顾落没反应过来,道维提醒她:“中午你用什么给我打的电话?” 顾落突然间被点醒,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震惊的看向躺在那边的座机,语速极快道: “我原本跟宿管报备,说中午去图书馆还书,但走到一楼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借用宿管的座机给你打了电话,顺便口头重新跟她报备了一下。” 只要一想到自己每天跟宿管报备的一举一动,都被眼前这台不起眼的座机给监听着,顾落心里说不出的后怕和厌恶。 但没等她 多想,道维已经上前三两下将座机拆开,然后从里面找出一个指甲盖大小,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顺手折成两半,扔进垃圾桶里。 再重新将座机组装好。 “好了,暂时没问题了。”询问的眼神投向懵逼的顾落,“要去图书馆确认一下吗?” 确认一下搞小动作的是不是云子意本人。 顾落摇头,拨出去一个号,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她脸色十分难看,挂断电话后告诉道维:“云子意从午饭时间出现在图书馆二楼自习室,十分钟前才离开!” 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同时眼里还有深深的不解:“他到底看上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两人谁都没提报警的事,过早入社会打工,叫他们不再天真,这会儿别说是没证据证明是云子意干的,即便有证据,他们也清楚这种事对云子意来说,不痛不痒跟挠痒痒似的罢了。 道维看顾落奔溃的样子,心说这问题是真有难度,他到现在也是没搞懂其中缘由,于是出口安慰道:“你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回头我做个小玩意儿给你,这种阴私手段再也伤害不了你。” 说干就干,道维只用了两下午,就做出了一个监听器检测仪,小小一个,塞进口袋随身带着,只要靠近类似于监听器之类的东西,检测仪就会发出警报声示警。 东西交给顾落的第一天,顾落还很怀疑这东西的好坏:“我几乎走了大半个一中,一整天都没响过。” 东西交给顾落的第三天,她咬牙切齿的告诉道维:“我就去吃个午饭的功夫,回来我对床的玩偶熊,一楼宿管的固定电话,还有我们宿舍门口的信箱,还没靠近检测器就开始响了! 妈的,云子意这变态玩意儿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真不给咱们普通人活路了!” 道维教顾落将里面的东西拆下来,至于宿管处的电话,她没办法,往后直接用纸条报备,一个字都不多说。 终于过了一段安生日子,顾落每天都在心里祈祷:“快点高考吧,高考结束,一定报个和云子意南辕北辙的学校,躲这神经病远远地,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顾落这么跟道维说的时候,道维想起在原本的故 事线里,云子意开车撞了道维,被顾落亲眼所见,导致两人高考成绩十分不理想。 两人选择复读一年,再战高考,而男主云子意成绩也不理想,被家里走特长生门路塞进h大。 大学期间仍不消停,闹腾了不少事儿,家里直接给办了休学,扔到基层公司去磨练,希望他能有一个继承人应有的担当。 好巧不巧,一年后道维和顾落终于考上梦中情校h大,刚好和休学一年的云子意成了同一年级新生。 在云子意看来这是宛如命运般的相遇,于是自然而然的又对顾落展开了猛烈的追求,送花送水送美食都是小儿科,钻石,手表,豪车,只要能展现他“心意”的东西,统统轰轰烈烈的送给顾落。 为了增加和顾落相处的时间,云子意动用关系转到顾落所在的班级,大半时间都在围着顾落转。到大三实习期间,再次动用关系,直接将顾落分到云家的总公司。 面对如此痴情帅气又多金的云子意,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其貌不扬的顾落捡了天大的便宜,她一味拿捏不肯答应,绝对是心机过重,有更多想要谋取的东西。 顾落陷入了比高中时更加艰难的境地。 云子意用权力和金钱,蒙住了她周围所有人的眼睛,而她深陷其中,自救无门。 被逼入绝境,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报复云子意。 计划中,她首先要答应和云子意在一起,成功走进云家站稳脚跟,逐步挖云子意的墙角,要是能让云子意一无所有最好,要是不能,也要让云子意掉一块肉。 结果当她正式跟云子意在一起,每日对他笑脸相迎,温柔体贴后,云子意跟有那个大病似的,像个抖m爱好者。 对他冷言冷语,恶语相向时,他颠颠儿围着顾落打转。 等顾落温柔解意时,态度反而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两人在一起好了没几日,转头就在外面轰轰烈烈成了别人的舔狗,舔的那叫一个尽心尽力。 完全想不起他耗费好几年时间精力才追求到的顾落。 一时间顾落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甚至有人在顾落跟前取笑她:“云大少这眼疾啊终于不药而愈,真是可喜可贺!所以说粘了孔雀毛的野鸡,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野鸡!” 顾落的人生彻底被云子意毁的一团糟,而她家里因为收了云子意的一百万,每当她有逃离云子意掌控的举动时,就被父母无情的阻止,并告诫她: “好好伺候云少,他对你用情至深,这些年在你身上少说花费了几千万,你这时候离开他,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啊!” 顾落一遍又一遍解释:“我没拿过他一分钱,也没收过他一份儿礼,我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收他送的东西!” 但父母就是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些年云少给你买的豪车珠宝有谁不知道的?你这是占了便宜不认账啊! 我们可是你亲生父母,要你点儿东西怎么了?有必要为了防着我们,编这种谎话骗我们吗?” 顾落是被所有人给逼疯的。 而更加让人觉得神奇的,是顾落疯掉的第二年,原本意气风发,正和新女友打的火热的云子意,也跟着疯了,嘴里时常念叨顾落的名字。 于是所有人都说,云少对顾落爱的深沉,两人在一起后的种种,不过是云少想让顾落吃醋,多在意他一点。 没想到最后酿成这般苦果,实属无奈。 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弄疯了云家嫡系继承人,这事在上层圈子一度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养活了不知多少八卦媒体杂志营销号,一度被吃瓜群众誉为“新时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而一心努力学习,想改变命运的林道维,在这段诡异非常的感情纠葛中,作为和顾落一个村子出身,一起读了小初高,又复读一年,再上同一大学的人。 自然而然被男主针对了。 有一次实在被烦的没办法,就对云子意说了一句:“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只想通过学习赚钱!” 然而云子意只听到了他想听的:“对女人没兴趣?那就是对男人有兴趣咯?” 很快林道维是个同性恋的消息就在校内传开了,影响很不好,周围人对他指指点点,最后辅导员约他谈话,让他注意言行。 但谣言越传越烈,等学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控制,消息被媒体大肆添油加醋报道出去,到了有关部门约谈学校相关领导的程度。 最终林道维无奈退学,身上背负着同性 恋的标签,一辈子活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没有和人组建家庭,孤独一生。 想到这些,瞧瞧眼前鲜活的顾落,想想自己手头正在做的东西,道维安慰她:“云子意很快就没功夫来骚扰你了。” 虽然还是想弄清楚云子意一系列没逻辑行动背后的原因,但不影响他先给云家找点麻烦。 于是在高三开学这天,全班同学都在讨论一件事:“豆家的新品手机你们用上了吗?国内最先进的7.0系统不是吹的! 虽然只是升了一级,但各方面比云家的6.0版本优越太多了,才用了半个月,我已经发现了7.0无数优点!” “就算没用上他家的手机,但新闻上天天报道,说7.0比国外果子家新出的那款11性能更优越是不争的事实,国内手机品牌引领世界指日可待!这么大的事还有谁不知道?” “多的我也不懂,反正就是玩游戏更爽了,听歌看视频不卡了,视频通话更流畅清晰了,除了稍微贵一点没其他毛病。” “这次豆家可是大翻身,给国产机长脸了!以前大家调侃说他们家是万年老二,被云家压得翻不了身,现在呢? 云家的6.0新机上市才两天,豆家直接跳过6.0系统,从5.0升级到7.0,彻底碾压云家的新机。” “昨天逛商场,云家专柜的新机无人问津,和往年万人求购的盛况相比有天壤之别,不知道这次要赔多少钱呢!” 座位上的道维摸摸卡里还没捂热的三个亿,听同学们谈论这些,适时地露出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惊讶和好奇,听的津津有味,深藏功与名。 云家这次损失的何止表面上新款机子卖不出去这么简单?他们家近些年主攻手机这一块儿,一直稳坐行业内龙头老大位置,赚的盆满钵满。 系统越到后面越难有突破,能保持每年都升级已是不易,辛辛苦苦花大价钱,养无数研发团队,没日没夜一整年才出的新系统,野心勃勃预售了半个月,炒的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厂子里几万工人守着流水线,三班倒的加班生产。 所有的希望,全部在道维将系统卖给他们对家——豆家后化为泡影。 其对云家的打击,可想而知。 果然,打从事发到现在,云子意再也没有出骚操作打扰 顾落的安宁。 “我那天还觉得你是在无力的安慰我呢,谁知道维同学你这张嘴竟然是开过光的!简直说什么来什么,快!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没了云子意的骚扰,顾落最近过的不要太开心,这会儿坐在道维对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道维已经翻开书看了,闻言头都没抬:“说什么?” 即便是道维书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知,但放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影响顾落的好心情:“就说,希望从此顾落生活中再无云子意!” “落落,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顾落对这声音简直pdst了,除了云子意那个脑壳儿有毛病,再也没第二个人叫她名字,让她心里发毛的了。 “窝草!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云子意冷着脸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他一点儿不受影响的坐到顾落旁边。 眼前是埋头苦读压根儿不搭理他的林道维,旁边是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顾落,云子意心里莫名来气。 “你知道我最近过的有多难吗?要不是为了在开学第一天就见到你,这会儿我应该跟在我爸身边处理公司的事情,落落你非要在这时候给我冷脸看吗?” 顾落可没忘这人暑假搞的骚操作,完全不想搭理他,自顾打开书包找练习册。 一不小心将放在里面的监听器检测仪按钮给打开了,刚想顺手给关上,谁知就在云子意靠近的一瞬,检测器发出了警报的呜鸣声。 声音不大,但瞬间将两人给震懵了,顾落和道维面面相觑。 这,云子意是有什么毛病吗?给自己身上放监听器? 21、查无此统 显然云子意本人不觉得他有什么毛病,不仅没毛病,还认定他是被命运选中的天选之子,身上有一个只会催他花钱的土豪系统,不花钱就会死的那种。 就在昨天,道维课间去厕所,因为远超常人的耳力,清晰听见了云子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和他所谓的系统在吵架。 当然道维听到的吵架是云子意单方面的恼羞成怒。 “你他妈的还自称土豪系统呢,我只不过跟你要个五十亿暂时帮我家公司渡过难关而已,提前消费懂不懂?你再三推辞,不肯拿出来,一副穷酸相,哪里土豪了?” “我没有完成任务?你还有脸跟我提任务?小时候骗我不懂事,完成任务抠抠搜搜用几万块打发我就不说了。 就说眼跟前的,你说顾落那种丑丫头是我的命定姻缘,她命里旺我,我和她在一起有数之不尽的好处,行,我认了! 你让我追求她,排面越大越好,送的东西越贵重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行,我听你的! 可你算算你给我的恋爱经费哪次是够我花的?买车要我倒贴,买钻石要我倒贴,妈的就连请手底下弟兄们吃饭唱k包场都要我倒贴! 他妈的还土豪系统?还花不完就要死,我倒是想死一个看看,你给我机会了吗?穷酸成这样,你是破产了吗?啊?这点钱还没我爸给我的零花钱多!” “我就纳了闷儿了,前几年你还能一年让我花个几千万,自从让我开始追求顾落那个村姑后,就越来越抠搜,你是跟顾落有仇还是跟我有仇?” “妈的你看里其他男主的系统,不说上天入地吧,怎么着分分钟入百万,就你个废物,帮忙定位一下村姑的位置都办不到,还要我偷偷摸摸找人安装监听器。 我堂堂云家大少整日围着一个村姑转,不要面子的吗?说起来最近怎么感觉这么倒霉呢,找人安装的监听器,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坏掉了,简直邪门儿!” “哈,我不听话?不听话还电击警告,你电一个试试?来,电我啊!傻逼玩意儿!不给我五十亿,那村姑谁爱追就谁追去,妈的打今儿起老子不干了!” “啊,啊啊啊啊!头疼,你对我头做了什么?行行行,我听话,我不要钱了,我去追村姑行了吧?我回家和我爸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不跟你要钱了! 草!我他妈又哪里说错了你电我?别搞我!球球你了,我头疼!” 道维:“……” 道维:“虽然这个系统听起来小众了一点,不劳而获了一点,不符合人类基本价值观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允许人家的存在。所以,小早,检测到土豪的存在了吗?”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但心气儿极高的统,小早不相信他会犯这种错误,于是近距离围着云子意检测了整整三遍,最后蔫哒哒的落在道维肩上,有气无力道: “毫无其他系统存在的波动痕迹,或许是因为小早属于初级系统,对方属于高级系统,呜,小早果然不配成为001小早……” 道维若有所思:“这是你们统的思维,但这里属于人世间,有人的思维。” 安慰完失落的小早,回到教室,顾落十分无语的跟他说:“听说云家公司最近遇到了什么危机,那可真是太好了,最后一年时间,就让他们全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别来学校搞我这种穷苦学生了!” 道维快速翻过一页书,“按理来说,作为这一代云家嫡系唯一的继承人,在即将成年之际,正巧云家遇到了数年难得一见的危机,此危机关乎往后几年整个国内手机行业的发展。 这时他应该会跟在父亲云总身边学习,逐步接手家族产业,这对他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云子意同学应该少有时间来校。” 顾落对此深信不疑,安心的徜徉在成为学霸的大道上。 但是没想到,道维这话言犹在耳,云子意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满脸冷漠的出现教室,道维满脑子就只剩下一句话: 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盯着云子意的背影,道维这学期第一次主动合上手里的书本,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右手五指在桌面上无规律的敲击,发出轻微声响。 “小早,再确定一次,云子意身上确定没有检测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系统对吧?” “依照小早的能力来说,是的哟!” “行事毫无逻辑可言, 智商不高,道德底线低下,法律感薄弱,眼界狭小,格局不大,完全不具备大家族继承人应有的一丁点素养,除了云家嫡支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本人和一个普通人无异。 关键还很善变,善变到了不可捉摸的程度,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小早化作外人看不见的光点蹲在道维肩头,轻轻蹭蹭他的脸颊,小声道:“小早也很困惑呢组长。” 道维换个舒服的姿势思索片刻,心里有了计较,露出个不明显的笑:“没关系,既然送上门来了,正好给枯燥的高三生活增加点趣味。” 他不急着解开谜团,就苦了顾落。虽然这学期云子意上学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只要他一出现,准要破坏顾落奔向康庄大道的步伐。 顾落烦不胜烦,跟道维诉苦:“只要他一靠近,我兜里的检测仪就跟疯了一样狂响,我有一次差点忍不住直接告诉他,给自己身上安装监听器这种爱好十分变态且影响他人。 但想想里面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就忍了又忍,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道维在翻书之余,余光扫了一眼课表,下节是游泳课,男女分开上,于是伸出手:“检测仪先给我。” 顾落也不多问,直接塞道维手里,还十分贴心的表示:“今天云子意也来上课了,千万不要在他身边开这玩意儿,否则耳朵都能给吵聋了!” 道维不仅开了,还特意凑近云子意,在他换衣服的时候也开着,就连他脱的光/溜/溜换泳裤的过程也没放过,最后大家一起下水,在泳池里狗刨扑腾时,他还站在池边开着。 顺便又因为他过于优越的耳力,在众人上岸换衣服时,又听了一场单方面的人统对话。 “妈的,回回热脸贴冷屁股,那村姑有什么资格给我摆脸色?就为了见她一面偷跑出来,翘了集团重要会议,今天回去我爸不得打死我? 最近经常翘会议,公司好几个叔叔伯伯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等将来弄到手,老子一定要将这些年在她身上丢的人全数讨回来!什么玩意儿! 穷酸系统,你给老子说实话,那个村姑真的能助我一路顺风顺水吗?” “哼,最好如此,要不然……” 云子意骂骂 咧咧的走了,道维摊开手掌,检测仪静静地躺在手心,警报灯疯狂闪动,他觉得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监听器竟然不是藏在随身衣物中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利用午饭后放空的时间,道维制作了一个比送给顾落的检测仪更精确的小玩意儿,这东西能准确检测出监听器的具体位置,只要他想,甚至能破译监听器传送给对方的具体消息。 小早看完了全程,傲娇的表示:“这东西能检测到的,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组长你有做他的时间,想知道什么,我早就帮你检测好了!” 道维失笑:“我做他自然有我的用意。” 见小早还沉陷在检测不到更高级别土豪系统的失落中,道维顺口说:“有空的话帮我整理收集一下关于云家的消息。” 然后又强调:“这些很重要,我希望能在最短时间内见到一份完整的资料。” 小早瞬间感觉被委以重任,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朝道维拍胸口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道维查看云家相关资料的同时,城市另一端一处位于郊区的别墅内,一中年男人躺在沙发上长长的吐出个烟圈儿,问进来的心腹: “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在接触国外普莱斯教授的团队了,但对方开价很高,且不保证能在一年时间内研发出可以超越7.0的系统。 集团内部还是主张找出给豆家提供系统支持的团队,直接与他们合作,即便对方手里没有超越7.0的系统,只要我们手里也拥有7.0系统,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 中年男人掐灭烟头,眯上眼问:“那找到了吗?” “没有,对方非常神秘,做事很隐蔽,实力强劲,以我们的手段,很难找到人。 目前主流的推测,是对方和云家有仇,因此选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直接跳过云家,和对手豆家合作,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为了搞云家一把大的。” 中年男人嘴角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很显然,他们成功了,处心积虑研发出专门针对6.0的系统卖给豆家,说没仇,傻子都不信。 我的好大哥,一向自诩精明,何时招惹上这么一个要命的对手而不自知,呵。我倒是要感谢这人,要不 是他,也没有这次的好机会。” 说罢摆摆手:“继续盯着那边,有什么动静随时告诉我。” 心腹迟疑一瞬:“大少爷那头咱们还要盯着吗?” 中年男人像是想起什么,面色先是一阵扭曲,后又畅快大笑:“不用,我这好侄儿啊,算是彻底养歪了,回头我做叔叔的送他一份儿大礼,不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他的暗中照拂,希望他能喜欢。 回吧,别逗留太久,免得招人怀疑。” “是,云总。” 另一头,道维放下手里厚厚一摞资料,手指在“云子意五岁时曾遭遇绑架,被家人救回后,进行了长达两年的各种手术,才堪堪将人救回,此后虽身体逐年恢复,但云家每周都安排医生为其检查身体”上轻轻敲击。 “原来如此。” 第22章 全市联考 在道维看来, 云家的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争权夺利四个字罢了,看透了本质, 便失去兴趣。 资料扔在一边,打开电脑, 非常好心的给某人发了一封邮件,便继续看书。 而被道维视作无趣的一切,却是云家许多人打破头争抢的东西。 云家老宅别墅内, 已是中年的云老二笑眯眯的对上面色不虞的当家人云老大。 云老大很不高兴:“二弟, 现在家里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适可而止, 免得重蹈覆辙。” 云老二听出了大哥话里的警告,乐呵呵的坐在大哥对面给自己添茶:“我的好大哥哎,父亲老了, 心没有当年硬,再也做不出说把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扔出国就扔的决定啦! 至于你嘛, 在这之前确实有能力主宰我的人生, 你是家主嘛, 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但从今儿往后,这座老宅可要换新主人咯!” 云老大不屑冷哼:“就凭你?” “呵,对,就凭我!” “就凭你这些年暗中收买的那些墙头草?” “你可以看不起墙头草的人品德行, 但你无法否认他们手里实打实的股份。” “就凭你暗中与普莱斯教授团队达成合作协议?” “大哥你嫌他们趁火打劫,要价贵还不一定能出成绩, 再三犹豫。但在弟弟这边, 时间就是金钱,回头只要放出我们双方合作的消息,民众就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而如今,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那些股东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不站我身后没关系啊,只要他们不支持你就行了呀!” “你这样是在明目张胆的支持内斗,是要拖垮我们家公司!” “这就不劳大哥费心了,等弟弟上位,自然有法子叫他们乖乖听话!” “什么办法?你甚至没有一日正儿八经的参与过公司管理,能斗得过那些老油条吗?确定不会给旁人做嫁衣吗?” 云老二突然暴怒,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扔在地上,茶杯瞬间四分五裂:“我为什么没有机会参与管理公司? 都是一个妈生的,因为我少不知事碰了那东西,就被老爷子扔出国,不闻不问整整十年!十年啊,你们知道我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的有多煎熬吗?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呢! 这会儿嫌弃我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不亏心吗?大哥你摸着良心问问,你不亏心吗?爸他不亏心吗?午夜梦回,妈没有从地下爬出来问你们把我弄哪儿自生自灭去了吗?” 云老大气的闭上眼深吸口气,眸色渐深:“老二,我再强调一遍,只要我在公司一日,就不允许有人搞内耗!” “嗤,那可由不得你了!我从小到大最烦你用这幅看傻逼的眼神看我,是,你确实优秀,做什么都能耐得下性子吃得了苦,让人人夸赞,让老头子满意。但我就一定要做你们眼里的傻逼吗?啊?” 云老大瞧着神色有几分癫狂的弟弟,不辨喜怒,掏出支烟点燃,面庞笼罩在缭绕烟雾中:“说吧,你躲在背地里这么些年,有什么后手拿出来叫我这做大哥的见识见识。” 云老二冷笑一声,重新给自己添茶,神色幽幽的扫过楼上:“我承认大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说起来,我还要恭喜你,子意那孩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带着大半个云城圈子里的孩子们去一中求婚了。 不出两小时,云家大少情定乡村山姑的新闻怕是压都压不住啦!啧,大哥你不用太感谢我给大侄子找了这般优秀的配偶! 不管是双方未成年的身份,还是大侄子堪称疯狂失智的举动,亦或者求婚对象与云家万般不匹配的出身与能力,不论哪一点,都会让股东们,甚至股民们对云家继承人彻底失去信心。” 云老二举起茶杯朝云老大示意:“大哥你就子意这一个儿子,没了他,你的坚持又有何意义呢?嗯?” 云老大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踹翻了个儿,厉声问:“你对子意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看顾落这几天被云子意一惊一乍搞得心神不宁,倒也不是不能选择性的告诉她部分实情。 “这云老二说起来真是一个怪有想法的人,年轻时估计没少看流行,他趁云子意小时候受伤住院做手术那两年,收买了云家医疗团队的人,给云子意耳后植入了一个监听器。 其后十几年间,不论是监听器的后续处理,还是云子意的体检,从未出过错漏,也算费尽心思。” 顾落听的目瞪口呆。 “所以他一靠近,检测仪就示警,但他本人却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道维肯定的告诉她:“确实一无所知,关键那个监听器吧,还能实时对话,躲在监听器后的云老二,也就是他二叔,假扮成一个土豪系统。 利用他完成一些无聊的任务,就能获得金钱奖励那种,在他七岁之后,就时时引诱他往败家子的路上走!” 顾落再次惊呆了。 “草!我说怎么会有云子意那种傻逼,学校里其他富二代花钱过日子心里可有数了,听说从小身边还有什么理财管家团队。就他的钱花起来不像钱似的,随便造作好几年也没人出面干涉! 原来脑子不正常,连土豪系统这种事都相信的人,确实能理解他以往的不聪明行为了!” 道维微笑点头,至于剩下的事,有了这个开头,顾落自己会想明白的,不用他操心。 这头顾落确实自己想明白了,另一头云子意正站在他二叔面前,气愤又无语的跟他二叔说: “怪不得这土豪系统越来越抠搜,要是早说是二叔您在背后搞鬼,我立马就能理解了!听说您过了十八岁,手里的钱用到哪儿了每一笔都要跟爷爷报备。 这些年能能躲开爷爷的监视给我花上亿的钱,确实怪不容易的。谢谢您了二叔!” 云子意说的一脸真诚:“但这事儿我可得跟您好好说道说道,您想将我培养成败家子,一个亿够干啥的?再来十个亿都不够我花!这事儿您一开始方向就不对!” 云老大看老二面色青白一片,心情大好,冷笑一声:“你二叔为了你可牺牲大了去了,为了把你往歪了养,早几年从市区的别墅群搬到郊区。 现如今估计郊区房子里值钱的古董物件儿抵押的没剩几件了,前年过年,还说喜欢上极简风了呢!” 云子意真情实感的对二叔来了一句:“虽然知道您没安好心,但这样的养歪,我愿意再来一次!” “别为难你二叔了,这不,养活不起你,就改变思路,哄你去追求一个毫无优点的小姑娘,轰轰烈烈好几年,显得你特没脑子,不管是高层还是股东,都开始怀疑你的智商和能力了。” 从这点来说,云老二是成功的。 云家兄弟二人彻底撕破脸,云老二打从见到云子意出现在老宅,就知道计划出了变故。 这会儿只有一个问题:“依照子意的智商,不可能发现土豪系统的问题,你是如何察觉的?” 云老大想起突然收到的那封神秘邮件,以及邮件背后那个平平无奇,却能瞬间检测出子意身体里有监听器,花了他几千万的小东西,眼角忍不住抽搐,心里一阵烦闷,因为自己这儿子吧,看着就算没有二弟在其中搞事,瞧着也不甚聪明的样子…… “这就不劳二弟费心了!” 再次深藏功与名的道维,翻完了手头最后一本书,在去图书馆还书的空隙,与小早闲聊几句不适合顾落知道的实情。 现在看来,原剧情中云子意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有了解释,他追求顾落,是土豪系统云老二撺掇的。追求到人又另觅他人,肯定也是云老二撺掇的。 目的只有一个,彻底败坏云子意的名声,把他往歪路上养,在他正式于公司任职前,叫他早早失去股东们的信任。 小早特别会抓重点,听完开心的在意识海里炸烟花,落在道维肩头,亲昵的蹭蹭他脸颊,激动转圈圈。 “所以根本就没有更高级别的土豪系统!001小早的检测从不出错!小早就是快穿局最棒的统!” 道维:…… 倒也不必,一开始的高冷酷统呢?怎么还开始沙雕了呢? 在图书馆还了书,一身轻松的出门,与管理员打个照面,对方非常热情儿的问:“今天怎么没借书?是不是忘了带借书卡?老师这里有,先用老师的刷一下吧!” 这可是个好孩子,本就勤奋,最近大概是开窍了,打从去年期末考了年级第一后,不管大试小试,从未得过第二,已经是一中的名人了,隐约听好些同学私下里管他叫学神,怪有意思的。 日日见道维来借书还书,暑假也未间断,突然见他一身轻松的出来,还有几分不习惯呢! 道维感谢了管理员的好意,解释说:“今天起就不借了,图书馆没有我需要的书了。” 留下一脸蒙圈的管理员,摸摸兜儿里奥数老师借给他的云大图书馆借书卡,道维脚步坚定的奔向云大。 于是不少云大学生很快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个看起来高高瘦瘦,有几分营养不良的少年,先是雷打不动的盘桓在图书馆二楼,每日中午十二点刚过就来,一直到下午六点准时离开。 每次离开时,手里至少拎五六本儿大部头,目测至少十几斤那种,第二天又原原本本的还回来,非常让人怀疑他来回拎书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锻炼身体。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图书馆三楼,作息习惯一点儿没变,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不少好奇的学生私底下打探这是哪个系的大一新生,究竟是低调的学神?还是装模作样博眼球的无聊小子? 但事情又过了一月,大家还是没巴拉出这到底是哪个系的人才,可究竟是不知不觉习惯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突然有一天这人不来了,很多人一天到晚总忍不住朝他固定呆的地方瞅一瞅,心里怪不得劲儿的。还琢磨这小子是不是终于坚持不住,不打算继续装这个逼了? 回头有机会一定要拿出学长的威严,当面和他谈一谈,学习是需要耐心和踏实的,像他那般几秒钟翻一页,一天到晚,脚底下就摆了半人高书的作秀态度,是不对的。 鉴于学弟看起来瘦弱的很,他可以语气缓和一点,态度委婉一点,要是他认错态度良好,有什么问题自己可以大度的帮忙解决。 结果等了一日,两日,三日,还是不见人,这些人心里越发不得劲儿,心说这小子平日在那儿作秀,他们不得劲儿,结果人家不来作秀了,他们更加不得劲儿。 真就莫名其妙体验了一把牵肠挂肚的滋味。 而被他们惦记的道维呢?终于考完了高三第一次期中考,也是全市联考,正和班主任在楼道里闲聊呢。 班主任乐呵呵的:“道维啊,要是这次在全市联考中拿不到理想成绩,下半学年可就得安安生生待在教室做题啦!要不然其他科目老师都该有意见咯!” 道维云淡风轻的表示:“这段时间谢谢老师帮忙请假,全市第一还是能稳住的,您就放心吧!” 班主任听的更加乐呵了:“放心,我放心着呢!” 学校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地方,自打道维上学期末开始霸榜年级第一,他在所有老师同学心目中的地位便有了质的提升。 以前在大家心里,林道维同学是个沉默寡言勤奋好学的优秀学生。现在大家心里,林道维同学是人狠话不多的学神。 要不然班主任也不能在高三这种紧张时期,每天还能给道维放半天假,让他去云大图书馆泡着。 第四日中午道维再次出现在云大图书馆时,不少人瞧见那道看书如翻书的身影时,心里才突然得劲儿了。 这时有好奇的学生终于忍不住,挑了一个他正换书的空隙问:“这位同学,好几天没见你来图书馆,是发生了什么吗?” 周围好些人竖起耳朵,想听听这嚣张的小子会说什么。 道维重新翻开本书,顺口答道:“去考试了!” 考试?云大最近三天哪个系在考试?还是说,最近是什么证书的开考时间?就他所知,哪个都对不上啊! “能冒昧问一下,是什么考试吗?” 说话功夫,道维手里的书已经翻了十几页,闻言头都没抬道:“全市高三联考”。 “哦哦,联考啊,联考?等等!你刚才说高三联考!?” 这下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上下左右打量道维两圈儿,他们一群人整天为这小子牵肠挂肚,生怕他误入歧途,谁知这就是个在高三紧张的备考时期,还溜出来躲懒的学渣啊! 这得多渣,才能叫班主任都放弃治疗,任由他在这种时候天天请假旷课啊!! 简直一片真心喂了狗! 伤心太平洋! 道维可不知道他一句话伤了多少云大学子的心,这天收拾东西回校时,听两个学生在那儿小声讨论。 “我是听一个研究生学姐说的,明晚十九点整,好几国黑客联盟对咱们国家政府部门,私人企业的安全系统进行攻击,万一被他们成功了,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这种事情前几年就有一次,好多人中招了,只能按照对方留的账号给人家打钱,说起来也是耻辱。 很多行业大佬已经养精蓄锐,就等明晚一战,保护人民财产不受侵犯,听说上面对这事也很重视,但出于种种原因,不方便直接出手……可惜咱们才大二呢,啥忙都帮不上。” 两人确实帮不上忙,但听了一嘴的道维觉得他或许能帮上点小忙。 他对小早说:“是时候检验真正的技术了!” 学了这么多天,总要对自己的水平有个初步了解不是吗? 第23章 低调反击 对普通人来说, 这天一早起来该加班的加班,该上学的上学,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无数计算机方面的专家大佬们身在天涯海角,于这日自觉自发汇聚一处, 齐心协力在暗中保护他们的财产不受侵犯。 h大数学系办公室内,一位中年学者看着电脑气愤道:“这支黑客团队后面有m国官方的影子,每年在全世界范围内放肆行事, 被他们盯上的人只能束手就擒, 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技术不够硬, 着实叫人窝火!” “上一次如此大规模针对咱们国家还是前年吧?那次大企业安全系统中病毒损失无数。 单就说普通人,电脑无法正常使用,只能按照对方留下的账号, 兑换成他们需要的货币给他们打钱,受害者平均每人损失高达八百六十五元人民币!单是这笔损失, 粗略统计约有一百八十五亿! 一百八十五亿啊!做啥不行, 凭白送人!” “慢慢来吧, 我们国家在快速发展,前些年遇到这样的事,只能乖乖给人家打钱,这才几年, 已经能在打过架后坐在谈判桌上谈条件了,这就是进步!” “老猛说得对, 咱们国家的年轻一代越来越有力量,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咱们该对年轻人有信心!你瞧,这次聚集起来的人中, 有一半儿是年轻人呢!” 有人从屏幕前抬头,敲敲桌子,语气略带几分戏谑:“好了,还差最后两分钟就十九点整了,准备一下给年轻人打个样儿,回头别让年轻人拍沙滩上! 年轻人有力量不假,咱们这些老家伙可没想现在就下岗呢!” 虽然这人说的轻松,但众人神色一肃,全都坐在电脑前紧盯屏幕,集中注意力,每个人心里的弦绷的极紧。 因为他们心里太清楚了,如今电脑用户人数相比前年,有了质的提升,这次要是被对方威胁了,遭受的损失比之前年,是数倍甚至数十倍之巨! 同时这也是境外势力对国内的一次试探,黑客团队背后之人想试探如今花国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说到底这几年花国发展太快,惹来豺狼的忌惮罢了。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的打,打的他们疼了,怕了,再也不敢把手伸过界了,长记性了就好。 道理所有人都明白,现在这些各行各业的翘楚在网络上汇聚一堂,做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然而,十九点整,所有人在不同场地整装待发,精神高度集中,紧盯屏幕,无事发生。 十九点零一分,有人不确定的在群里询问:“你们那边还好吗?” 无人回答。 十九点零二分,终于有人陆陆续续的发了个冷笑话:“是不是我记错时间了?或许是明晚来着?” 十九点零三分,网络世界一片风平浪静,大部分人都坐不住了,虽然还紧盯屏幕,但心思放了一半儿在和同伴的互相沟通上。 世界级黑客的最大傲慢,就是提前给被攻击方,也就是他们看好的猎物通知他们的死亡时间,犹如死神收割生命,说好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会错过。 要知道遇到这种级别的黑客攻击,别说三分钟,要是没有极好的防御,一分钟足以让国内网络瘫痪一大片。 十九点零五分,h大数学系办公室的几位中年人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是不是上面出手干预了?” 有人坚定的回答:“不可能,最近国际局势紧张,尤其当咱们处于下风之时,即便想干预,能做的都很少,只能靠咱们自己努力。再说如果真有人干预的话,这会儿应该能收到相关消息了。” 有人视线从屏幕上转移,不可置信道:“难不成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这比上面出面干预更不可能。” 然而,就在下一刻,十九点零六分,参与这场战争的所有人电脑屏幕先是一黑,紧接着上面出现一句话: “DM已被困在s853906区,欢迎各位同仁痛打落水狗!” 这一刻,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屏幕前的众人认识上面的每一个字,但组合在一起,只能用不可置信,无法相信,像是在做梦,这一类词来形容他们看到后的心情。 DM,世界顶级黑客团队,团成员神秘莫测,真实身份无从得知,因其身后m国的官方背景,每年在全世界网络上犯下数之不尽的恶行,被害者只能咬牙认了,还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水平确实独步天下。 有些时候遇到棘手问题,还要想方设法求他们帮忙解决。 如今,有人告诉他们,这样一支团队,被人给困住了! 让人如何相信? 但不管信不信,有些人手比脑子更快的顺着屏幕上留下的地址顺利摸过去,然后不可思议的见到了被困在那里无法动弹的,传闻中的顶级黑客团队。 这一刻,整个国内计算机界的大佬们都震惊到失语。 不停有人上前留下独属于自己的代码,与DM成员合影,在这计算机史上历史性的一刻,留下自己的印记。 相关论坛和群里彻夜难眠,有大佬根据结果倒推经过:“应该是有大佬,当然我更倾向是一支团队,在DM对我们发起攻击的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了全面拦截,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了。 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 成功后这支团队并未就此收手,而是追着DM的足迹,在他们撤离的途中又一次将其包抄,双方在那段时间进行了非常激烈的战斗,显然,咱们的团队又一次赢得了胜利。 虽然这依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 然后就是大家看到的,DM快速丧失了战斗力,被人狼狈驱赶到了s853906区不得动弹,被迫与咱们一一合影的现场!” “大佬牛逼!” “奈何本人读书少,一句窝草走天下!” “大佬大佬!我团队有个难题三年无法攻克,您要是能看见的话,价钱随您开,看我看我!联系方式:xxxxxx!” 这夜,对这些人来说注定无法入眠。 五小时后,几乎全世界计算机界的大佬们都收到了“DM惨败花国神秘团队”的消息,纷纷慕名前来围观,s853906区再次游客暴增。 对DM来说,以那样快,那样不可思议的方式失败,本就是奇耻大辱。 而失败后被困在s853906区,即便他们断掉电源,切断所有和网上的联系方式,他们留下的代码依然在那里闪闪发光,供人围观,一次次提醒他们失败的事实。 桩桩件件,让人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 这天过后,所有人都在寻找这支神秘的花国团队,即便是花国内部,包括官方,也为他们开了好多场会议,积极寻找他的下落,寻求与他再次合作。 而一个人搞出了一支团队声势的道维,早在十九点十分,就收起他那个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三手电脑”,做了两张物理卷子,一张数学卷子放松心情后,重新翻开砖头厚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寝室同学仅用半学期时间,就快速习惯了“林神”这不做人的变态学习方式,捧着一颗麻木的心,埋头苦学。 好歹他们比别人幸运的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问林神,准能得到最准确的解答,不是吗? 虽然被林神教导的过程,有一种凡人被神仙吊打,心里几次三番,痛不欲生的酸爽就对了。 对此,道维只能好心安慰这些天真的孩子们:“多学多做勤思,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开窍了,你们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同学们:“真的吗?我不信!” 同学们嘴上一个个说不信,但在道维堪称降维打击的摧残下,学习劲头明显更足,学习状态更加积极,成绩一次次提升,让班主任乐的合不拢嘴。 道维:“你瞧,这不就真香了吗?学习使人快乐啊!” 同学们:“不!别说了,求求你闭嘴吧!” 就这么愉快的过上了没有男主骚扰,没有奇怪事情打扰,和同学们一起努力学习的幸福日子,道维觉得他还能再学五百年! 回过神,那个总是乐呵呵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眼眶含泪的对众人说:“同学们,三天后就是高考!这三天里,大家在家放松心情,调整好状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迎接高考! 你们平时的努力老师和家长们有目共睹,苦心人天不负,相信你们一定能考出理想的成绩!最后再啰嗦一句,让你们放松,可不是让你们放飞,千万别浪出太平洋,想浪可以,得高考后再浪!” 道维:“咦,这就有点突然了!” 前座的顾落满脸幽怨的转过身:“不,一点儿都不突然!你瞧瞧你把全班同学给逼成什么样了?一个个出门顶两黑眼圈儿,别班私下里传谣说咱班全体熬夜修仙! 班主任整天担心下一届火箭一班会因为这种神奇的都市传说不好招生呢!” 道维很认真的反驳:“没有吧?大家难道不是因为热爱学习,一心向学,才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的吗?” 话音落下,就连在讲台上正伤感的班主任都一秒定住表情,全班人堪称死亡的视线全部落在道维身上,第一次心意相通的大声对林神喊出了他们的心声: “不!我没有!求求你闭嘴吧!” 道维:“……” 道维:“学习这么幸福,怎么会有人不爱学习呢?” 班主任由衷的感叹:“虽然每年都能遇上一两个让老师也很有压力的优秀学生,但不得不说,林道维同学,你是最让老师有压力的,相信未来很多年,你在老师这儿,依然是这个记录的保持者。” 道维谦虚的表示:“我的荣幸。” 然后他接受了班主任的建议,决定把这三天的时间全部用在云大的图书馆,以看书来放松心情。 本来因为紧张,想请教道维一个问题的顾落,听了他的打算直翻白眼儿:“你越来越不是人了!不要觉得我在骂你,这是对你另一种意义上的夸奖!” 道维非常淡定:“嗯,你一直是个人,这是对你的肯定。” 顾落都没脾气了,闲着也是闲着,就跟道维一起去云大图书馆,当提前感受一下重点大学同学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总之经过这一年道维的摧残,她现在对自己能考上好大学这一点毫不怀疑! 感谢魔鬼学神林道维! 然后,她就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对道维的成绩有非常深刻的误解,比如说现在,就有个看起来特别热心的学长,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苦口婆心的又委婉的跟道维说: “人生大道千百条,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高考也不是实现人生价值的唯一途径。虽然说书里自有黄金屋,但整日坐在书堆里什么都不干,黄金屋也不会上赶着粘着你走,对不对? 人最主要的就是迈开腿,动起来,勤能补拙,不管是学习一门技术,还是掌握一门手艺,只要能养家糊口,不给社会添麻烦,不给父母拖后腿,那在我这里都是纯爷们儿! 你要不知道学什么,我家里倒是有这方面的亲戚,你留个联系方式,回头我帮你去问问!” 然后顾落就看道维很认真的点头:“你说的没错,掌握一门技术,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比如说计算机技术。 这不最近半年,国内不管是官方还是私人,找他都找崩溃好几个网站了!每次有人在什么网站上留言,说找到了疑似“终结者”的大佬团队,那个网站短时间内就能被无数相关人士挤崩。 道维还记得这位热心学长上次崩溃的样子,于是好心情的跟他多说了两句:“这学期我已经自学了一门技术,实践过一段时间,略有成效。 打算高考后继续深造,将来要是能有个稳定工作,也算是为社会发光发热了。” 学长见他不是心里毫无成算,总算是安心了些,小小年纪误入歧途总归将来是要吃大苦的,现在能拯救一个算一个。 “我是计算机专业大二学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 道维接过纸条,认真朝对方道了谢,“等我找到工作,一定请你吃饭。” 反正当初对付DM的时候,他留下了关于自己身份的线索,按照他所知官方的实力,应该在事发后三天就能找到他本人。 这半年来,对方并未打扰他的安宁,可学校周围出现的那些便衣就能说明一切。 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为祖国爸爸工作的人。 学长见道维这样,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这样吧,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对方姓名,把你名字写下来,回头高考成绩出了,我帮你参谋一下报什么学校。 咱们虽然成绩不咋的,但原则上,填志愿是不能浪费任何一分儿的!” 顾落眼神诡异的看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又看学长把道维当成偷奸耍滑的学渣极力拯救,最后分别的时候,送了学长一个极其同情的眼神。 此时的学长还不明白顾落这眼神里的含义,直到几天后,新闻媒体铺天盖地,有关于高考状元的报道扑面而来。 他无意间点开一瞧,上面那个高考状元的照片和他认识的学渣一模一样! 名字呢? 哦!名字也一模一样! 学长:“这他妈就离谱儿!” 第24章 家有虎姐 “热烈庆祝我校林道维同学以742分的成绩获得省级高考状元”的标语挂满了云城一中内外。 云城一中所在的一整条街商铺蹭高考状元热度熟练地叫人佩服,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状元用了/吃了/穿了都说好”的宣传,虽然知道是套路, 但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就爱上这个当。 就连道维曾经扛过货的超市,都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将他曾在那里勤工俭学的事情一顿宣传,那个特意给道维和顾落订员工盒饭的经理,接受记者采访时一度激动道: “都说咱们的年轻一代是垮掉的一代, 我看完全是偏见, 林道维那孩子用一言一行, 向我们证明了年轻一代正在努力地,积极地,健康的成长! 他们已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扛起了属于他们的责任!不怨天尤人,勤奋又踏实, 一步一个脚印, 是最美好的时代少年! 为了庆祝新一代少年们的茁壮成长, 本超市将于明后两日推出部分商品五折起购活动,欢迎广大市民前来购买!” 而本该接受各方祝贺的林道维同学,高考一结束,还未出成绩前就与已经在暗中保护了大半年的相关部门负责人见了一面。 此次会谈在道维看来十分友好和谐, 他给自己找了份工作,往后读书之余的空闲时间就献给国家爸爸, 算是国安局的编外人员。 而组织对他的唯一要求, 就是接受上面安排的安保人员,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 除此之外,往后四年, 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了! 道维:组织对我真好! 组织:虽然我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手里还有很多相关计划没来得及开口,但,既然林道维同学坚持,能怎么办呢?我也很无奈的好吗!只能按照他说的做了。 反正只要人在他们手里,心向着他们这边,一切都有谈下去的可能。 所以等谈好了一切,在填志愿的时候,道维毫不犹豫的选了h大,国内顶尖综合性大学,无数优秀学子的梦中情校,当然,也是顾落的理想大学。 “我顾落能有胆子报h大,且非h大不可,多亏了林道维同学的鞭挞,若不然回头单独请你吃饭以作感谢吧!”填完志愿后,顾落这话说的真情实感。 但当下现状没有给她感谢的时间,因为她弟顾起,辗转通过班主任,给她留了一句话。 “爸妈听说了你考上大学的事,他们去云城找你了,我没拦住,姐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会和他们一起去,尽量想办法叫他们回家!” 此时高考结束的顾落已经早早地给自己找了份儿兼职,以赚取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用手里的余钱租了间小房子做临时休憩之用。 虽然生活压力很大,但有了奔头,心情很好,从同学手里用两百块买了人家不用的二手机,办了人生中第一张手机卡,但家里父母并不知晓此事。 “以前他们都是通过寝室座机找我要钱,这不最近咱们毕业,寝室不能继续住所以我就搬出来了嘛,算算日子,给他们打钱的日子已经过了整整十天,想来这段时间找不到我,都急死了吧!” 顾落说的嘲讽,但这次她不打算继续顺着父母的意思走:“我上学他们不给我学费生活费,还要我辛辛苦苦打工给他们倒贴,以求他们不要三天两头来学校闹事,搞得我书读不下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的成绩足以进国内最顶尖大学,校长和班主任也允诺我,等录取通知书到手,学校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奖学金,足以支付我大学四年的学费。 我咨询过h大招生办的老师,老师说我这样的情况,可以申请贫困补助,当然学校里只要继续努力读书,相关的奖学金足以支撑我读完大学!我真的可以不怕他们了!” 道维本已经打算启程回家的,听顾落这么说,突然想起一些事:“我记得你弟弟顾起,和你关系还不错?” 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顾家父母严重的重男轻女,恨不得熬干女儿身上最后一滴血来补贴儿子,不想让女儿读书,偏偏女儿在读书上肯下苦功夫,一路上还有好心人帮扶。 拼了命的让儿子读书,可儿子天生对读书不感兴趣,回回成绩倒数,已经初三的人,迄今为止最好的成绩是小学一年级的门门六十,班上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因为考试途中尿裤子羞于见人,愣是只考了那一门就没出现在考场上。 “前几年顾起成绩不行,他们还不服气,觉得是老师们私心,去学校闹过几回。现在应该是认命了,可着劲儿的从我这里薅钱,估计是存着将来给顾起娶媳妇儿呢!” 顾落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十分复杂,可以说她在家里受的大半儿苦都是因为他。但顾起自从懂事后,会偷偷藏些吃的喝的给她,不至于叫她饿晕。大冬天上学路上寒风飕飕,顾起也会把唯一的棉服扔给她穿。 道维和她从小一起上学,对这些事知之甚深,瞧她表情就明白了,于是道:“如果你弟的现状得不到改变,而你却过得越来越好,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顾起自己有出息,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到时候顾家父母有顾起这个最疼爱的儿子照顾,日子过的和顺,自然不会想起顾落这从小不听话的女儿。而顾落也成全了他们之间的姐弟情,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顾落紧皱眉头:“道理我都懂,但我自顾不暇,怎么让顾起有出息呢?” 这还不简单?顾家父母只认钱,让顾落嫁给老男人是为了换钱,让顾起去读书,还是听人说考大学后能赚大钱。 “还记得咱们高中三年的读书笔记吗?”道维提醒。 “怎么不记得?我都没想到咱两的笔记那么优秀,上学期班上同学还抢着复印,私下里学习,说什么为了火箭一班的荣誉,只能做班级内部学习之用,坚决不许外传来着!” 说到这里顾落心里有了大致想法,还不太确定。 道维索性就说开了:“咱班估计是云城一中历年来唯一一个全部上重点大学的班级了。 你说咱两的笔记,加上一些这个暑假无事可做闲得发慌的同学出的题目,制成学习资料的话,能不能在云城各大高中盛行? 当然私底下传播学习资料换取大量金钱属于灰色地带,好学生干不出这种事儿,所以咱班李佳航家里有人在云城最大的出版社工作,刘佳佳父亲在教育局上班,若是能说动他们两人加入的话……” 被道维这么一点拨,顾落觉得之前一心打工兼职的自己简直傻透了,虽然只是个大致想法,但她心里已经燃起熊熊烈火,双眼晶亮的看着道维。 “自从云子意那完蛋玩意儿不来上学后,我和咱班同学关系一日千里,我有信心说服其中几人与我一起合作! 若是计划成功的话,顾起下半年也该上高中了,反正也上不了什么好学校,就让他在学校做个销售,卖出去多少我给他提成! 他读书脑瓜子不成,但在学校五毛钱的辣条,一块钱三袋的小零食没少往兜儿里倒腾钱,他就爱干这个,只要不让我爸妈发现我们手里有钱,到时候还能从长计议!” 这事道维不打算掺和,但为了表示对顾落人生第一次做生意的支持,他把高中三年做的笔记全部贡献出来,并且提示她:“有什么大事搞不定,可以去找班主任老刘。” 顾落不解。 道维解释说:“老刘已经在一中带了十几年的火箭班,云城教育局局长是他学生,每年上他们家拜年的那种。 老刘那人平时乐呵呵的,对学生极有责任心,能帮的他会尽量帮,但你们要掌握好一个度。” 顾落惊讶的朝道维竖起大拇指:“真没看出来平时你一心读书,竟然还能知道这种全班几乎没人知道的隐秘!厉害了我的同学!” 道维矜持的表示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头对他来说确实是小事,但家里正发生一件对他们来说天大的事。 道维是在回家的路上撞上了气势汹汹的三哥和大姐大姐夫三人,后头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林父林母,五人手里拎着铁锨锄头,身后远远还有看热闹的村人。 一家人见道维回来,来不及开心,最为利索的三哥竹筒倒豆子般跟道维说了个清楚明白:“二姐夫就是个混账东西,他是把咱们一家子当傻子哄呢! 怪不得结婚两年没生孩子,他们家一点儿不着急,原来那混账玩意儿早在婚前就和人弄出了私生子,那女的扔下孩子跑了,他们一家把孩子当个宝贝似的藏在乡下亲戚家愣是没让人知晓。 这不终于原形毕露了,说要把那孩子带回家上户口,叫二姐捡个现成的便宜儿子!” 大姐是个老实人,闻言气愤的呸了一声:“二妹才二十二,又不是不能生!去年我才陪她去省城大医院检查过,她身体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他们家这么急哄哄的是想做啥?这是欺负咱们家人穷志短!还让人给咱爸妈捎话,让爸妈家去劝劝二妹!我劝他祖宗!” 林父林母气的手都抓不紧锄头了,眼眶通红:“要老二自己愿意受这个气,咱们无话可说,但你二姐的性子最是泼辣,眼里容不得沙子,还不知道在王家吃了多少苦呢! 这回这么大事儿愣是没叫家里知道,要不是王家让人捎话过来,咱们还全家聚在一起商量回头你通知书下来,摆几桌酒席热闹热闹的事儿呢!” 道维把身后的包塞进林父手里,握了握林母的手,转身对老实巴交的大姐说:“大姐你和爸妈先家去,我和姐夫三哥一起去王家,我们年轻腿脚快,不管结果如何,天黑就能一个来回。” 见几人犹豫,道维继续说:“爸妈你们这副样子去了,就算是打架,那也只有送人头的份儿。我们三即便打不过跑的也快!再说二姐肯定在王家恶心的吃不下睡不着,要是我们把人带回来,不得提前准备点儿好入嘴的?” 王家在县城开一个塑料加工厂,日子不上不下,在小县城以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自居,当初二姐在他家厂子上班,因为长得水灵又能干,王家老太太十分喜欢,就把人介绍给她家小孙子。 当时都说是一门好亲事,村里不少人羡慕红了眼,说了不少类似于“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林家老二长一张好看的脸,迷得男人走不动道儿有用”的话,至今就没断过。 这不,一听说老二家出了事,跟在后面看热闹的村民才会这么多。 三人急匆匆走在山路上,老三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突然带出一个笑,一巴掌拍在道维后背: “好小子,三哥都被气糊涂了!省状元啊!你是不知道最近几天家里来了多少人,县里的,市里的,甚至省里的,有老师,有政府上班的,就因为找不到你人,这才硬着头皮走几十里山路上咱家去!” “争气!” “咱老林家从大姐到二姐到我,爸妈辛辛苦苦给送学校去,愣是没一个脑袋瓜子开窍的,自个儿就受不了读书那个罪,跑回家了。 原本以为咱家这代人就这么的了,谁成想还能出个省状元呢!打从消息传来,爸妈高兴的几天没睡着,夜里打个盹儿,都能给乐醒咯!” 这话昨天打电话时大姐就跟他说过一遍,这会儿他也挺无奈的:“之前不是给你钱,让你在县城买房子,带着爸妈搬去县城住吗? 总归你们在县城上班,有房子也方便,还能就近照顾爸妈。” 这下就连大姐夫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这笔钱不能动,将来不管是你上大学还是毕业买房结婚,哪一样不需要钱?再说京市是什么地方?你有钱了自己留着平时吃好穿好,先敬罗裳后敬人的道理三哥懂,别叫同学私下里看不起咱! 我们在老家都好着呢,不用你操心!” 看道维还想说什么,三哥直接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这才几个奖学金啊?人就狂的没边儿了!以后少在外面打工,安心在学校读书,家里的事有我呢! 你小子,要兜儿里真有几个亿,你说给全家买房买车,那时候我还能拒绝?那我不是有毛病吗我!” 兜儿里真有几个亿的道维:“……” 可惜他不能说,要不然这老实的一家子肯定要提心吊胆睡不着了。对这个结果也猜到了大概,先等等吧,反正这次回来就为了处理这些事,一件一件来。 结果眼下亟待他们处理,甚至想到要大动干戈的事,在见到二姐后,道维都有些傻眼。 二姐将神色稍显尴尬的王家人扔在对门,带着他们三进了家门,大门哐当一锁,方才脸上的愤怒失望统统不见了,带着放松的笑问三人: “老四省状元的事儿传的满县城都知道了,最近我出门特有面儿!我估摸着家里过不了几天要办流水席,还打算明天带一车鸡鸭回去呢,你们咋的都跑来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老三小心翼翼观察二姐神色,结结巴巴问:“二姐,你,你没事,事吧?” 大姐夫不好开口问,但意思表达的很到位:“要是王家欺负你了,咱们现在就带你回家!” 老二是个聪明的,转眼就想明白了事情经过,于是恨恨的啐了一口,然后小声又神秘的跟三人说:“一开始我确实挺生气的,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道维:“怎么着?” 老二说:“这不我们结婚两年一直没孩子,去年我检查过身体,没问题!两月前我就撺掇着那王八蛋去检查,结果当时没出来,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道维眉心一跳。 就听老二激动道:“前两天医院给我打电话让取检查单子,当时大家都忙,然后我就去了,哈!弱精,弱到几乎没有,能他娘的生孩子就奇了怪了! 你们说他家千藏万藏的宝贝疙瘩,到底是给谁养的儿子呢?!我寻思不能白白便宜这王八蛋,婚是一定要离的,所以检查结果先不能叫他们知道,否则知道小王八蛋自个儿生不了,这婚就不好离了! 但离之前,但凡他们还想让野孩子上我户口本儿,就得补偿我一二,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呸!都他爷爷的给别人养野孩子了,当初还骗我说是什么纯情小处男,我可去他老王家的祖宗,没得恶心人!” 怒气冲冲来干架的三人:“……” 道维:家有虎姐。 第25章 高兴就好 老王家做了亏心事, 且有求于二姐,在她面前直不起腰,虽然厚颜无耻的让人给林家捎话, 让林家人劝二姐妥协。 但面对气势汹汹脸上写满了“老子就是来闹事儿的”三个大老爷们儿,他们心里也是怵的, 尤其是林家出了一个高考状元,改换门庭指日可待,王家并不想因此和林家交恶的前提下, 对上道维一行人态度就诡异又扭曲了。 二姐夫尴尬又殷勤的跟几人推荐:“在村里办流水席太麻烦了, 光是几十里山路靠两条腿运送食材就够人吃一壶, 不如订在县城的迎宾大酒店,一桌八百八,有酒有烟, 十八道菜,有热有凉, 多荤少素, 保证叫大家伙儿吃的开心。 不是我说村里办流水席有啥不好, 可舅兄姐夫你们也为小维想想,到时候曾经关照过小维的小学中学老师,关系要好的同学,肯定是要请来感谢一番的吧?还有那些想要采访的新闻记者, 给小维凑过学费的远房亲戚朋友也不能少吧? 要不然回头人家说咱们小维才考上状元就不认乡里乡亲,一来二去让人说成白眼儿狼, 多难听啊!到时候小维在京城读书还没什么, 爸妈留在村里整日听这些话,心里该多憋屈? 可叫人家大老远的来,走几十里山路进村就为了吃一顿饭, 这像话吗?嘿,媳妇儿咱家的钱都是你在管,说句话我马上出门去张罗,你看成不?” 二姐本是不想在这种时候给王家人好脸色的,但不得不说小王八蛋这话有几分道理,家里条件也就这两年稍微好过些,老四早些年读书确实没少受别人帮助,全村人给小维凑了好几次学费。这时候不表示一下说不过去,一时有些犹豫。 王父朝王母使个眼色,王母趁人不注意回对门抱出个孩子,一两岁的样子,虎头虎脑,圆嘟嘟软乎乎,一点儿不怕生,见人便露出几颗小乳牙笑的直流口水,别说王家老太太满心满眼的喜欢,道维一个外人都觉得他惹人爱。 老太太把孩子往道维跟前一塞,乐呵呵的:“小维啊,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孩子的事儿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二姐,但你也听见了,我家的账都是你二姐在管,平时进进出出大事小情也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事到如今,咱们也不说当初我家老太太从满县城的大姑娘中选了你二姐做我王家儿媳妇儿,叫多少姑娘家羡慕红了眼的事儿。就说打从你二姐进我王家门,除此一遭,真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你还小有些事不懂,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这般磕磕绊绊糊里糊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这么过去了,太较真儿啊,自己累,身边人跟着受罪!至于孩子的事儿,听我老人家一言,就这么过去吧,我王家上上下下都记你二姐姐的好,回头她在这家里有求必应岂不舒心?” 闻言几人的隔夜饭都要被膈应出来了,大姐夫笨嘴拙舌不好直接跟女人动手,气的捏紧了拳头不看王母,二姐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老三,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多为老四想想。” 话虽如此,但她本人也被气的不轻,要不是顾忌老四,早自个儿撸袖子上了。 这时道维温温和和的声音响在几人耳边:“您这话说的真有意思,还有求必应?合着我二姐在你们家想做什么都要求着你们?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时候我二姐就不是你家的女主人啦? 既然你说你家的账是我二姐在管,那我姑且问你一句,我二姐手里有多少流动资金?你家这两套房本上,有我二姐的名儿吗?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的开销外,我二姐知道你家厂子一年缴多少税,净利润和日流水吗?知道你家在银行的借贷情况吗?清楚你家厂子供货主要群体在哪儿,消费对象是谁吗? 哦看你样子,合着给我二姐几个钱儿,让她当你家全能保姆,给你们全家打理一日三餐四季日常,交水电物业费,就是你说的你老王家账目由她说了算啦?妈的这玩意儿谁家保姆不是这待遇? 保姆人干了这些事儿还有工资拿呢!我二姐有啥?有你们一家提前给准备好的便宜儿子? 还满县城挑孙媳妇儿!选妃了这是?委屈你们家王八蛋了是吧?觉得我二姐配不上你们家王八蛋是吧?明里暗里挤兑人是吧?我倒是想瞧瞧,县城正常人家,谁家好好一闺女嫁到你们家遇上这种糟心事,你们还能舔着脸叫人捎话,让娘家人来劝闺女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好跟你们家过日子的? 那是过日子吗?啊?那是满头满脸写着窝囊两个字,全身骨头都是软的,在说我很好欺负,娘家人没本事不会给撑腰,你们日后可以更加过分的欺负! 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这件事不可能糊里糊涂的过去!你们要是不明明白白的给我二姐赔礼道歉,把话往敞亮明白了说,他就过不去!” 王家人是万万没想到道维会跟他们撕破脸的,见他如此疾言厉色人都傻了,道维趁机将王老太太的大胖孙子原模原样给塞她怀里。 笑的十分温和:“我啊在学校接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和高级中学教育,不是圣父养成教育,学的是知法守法懂法,不是谁家有钱谁就有道理,也不是谁家声音大谁就占据道德制高点。 您也别打量着我最小,是个还没出校门的生瓜蛋子好说话,好欺负,就想从我这儿用您那狗屁不通的逻辑关系说服我,让我二姐受了这份儿气。 这种事过错方是谁一眼便知,只要拿出我二姐夫和孩子的亲子关系报告,即便他日上了法庭,二姐夫也讨不了任何好,我劝你们家识相一点,收回你们那些高高在上施舍我二姐的态度,先学会怎么和人正常说话比较好!” 王母见道维态度如此强硬,气的不行,转而对老三和大姐夫说:“他小孩子不懂事,你们是知道的呀,夫妻相处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要是都像你家老二似的气性大,出点事儿就要死要活拿上法庭吓唬人,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老大家的,老三,你们摸着良心讲,我王家的条件如何?要是离了,你家老二还能不能找到像我家这样的下家?退一万步讲,离了可就是二婚了,二婚的想找人头婚的可能吗?到时候不是给人进门当后妈,就是捡一个别人不要或者不能生育的男人,哪里有在我王家舒舒服服当少奶奶的好? 你们不能为了争一口气就白白毁了老二一辈子啊!说到底她心里信你们,你们就得为她长长久久的打算,你们自个儿寻思是不是这个理儿?” 几人原本很生气,但听到王母说不能生育的男人时脸上神色瞬间奇怪起来,只要一想这家人日后的热闹,顿时心气儿畅通,甚至心情愉悦,没有跟他们继续扳扯的欲望了。 口舌最利落的道维站出来,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问老二:“二姐,不用考虑其他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还想继续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吗?” 无视老王家人各种奇奇怪怪的眼神,对上道维坚定温暖充满力量的眼睛,老二就跟突然想通了似的。 以前家里那么穷,日子过的多难啊,他们一家都坚持下来了,没道理老四已经是省状元了,他们兄妹三人也有了工作能力,反倒让人因为这点给拿捏住了! 于是她斩钉截铁道:“不过了!我要离婚!” 小王第一个站出来:“我不同意!” 王母紧跟其后:“我也不同意!” 一直不说话的王父眼神深沉的看了道维一眼:“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太冲动!” 道维说:“老男人,我也劝你这种时候别装逼!因为我们年轻人不吃你这套!你们不同意没用!” 大姐夫和三哥站在道维身后,一副“不离咱们就拳头说话”的架势。 “还想动手啊?信不信我们报警!不懂事的乡巴佬,去问问你二姐县城派出所所长是谁家亲戚?这世界可不是你们学生仔眼里的非黑即白,保管叫你们进了里面脱层皮! 知法守法?哼,我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知法利用法!要不是看在你二姐面子上,真以为我会让你们在我家里撒野?” 王父被道维一句话给激怒后,说了一长串话威胁道维,或许在他看来是他真心实意的心里话,但道维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界面给老王看。 笑眯眯的:“刚好我这里也有点事情想和警察说,您瞧瞧这个,我二姐不清楚,刚好我进门前查了一下,贿赂当地父母官,上到县长,书记,下到派出所交警队,没你家渗透不到的地方,转账证据齐全。” “哦还有这个,我二姐不清楚,我也顺手查了一下,偷税漏税,假报国家扶持项目,骗取政府扶持资金,这是通话录音,您要不要再听一遍回忆回忆?” “哎,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呀!您知道我拿出来的都是实打实的证据,瞧见这个没?纪检委二十四小时邮箱,定时发送,时间就定在两小时后,您说到时候这些证据交出去……” 王母听的云里雾里,小王和王父脸色瞬间白了,王父阴沉着脸问:“你想如何?” “当然是离婚!我二姐在你家一边料理各种家务把你们伺候的舒舒服服,一边在厂里正常上班,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好几个人的活儿,美其名曰老板娘给自家干活儿不惜力气,这些一分钱不能少全部算上,还有最近被你们全家折磨的精神损失,知道怎么算吗?” “对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我们只要现金,离婚协议写清楚,这些是无偿赠予,懂吧?” 王父黑着脸说:“行,三十万,够了吧!明天就给你们!东西立马删掉!” 道维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悠:“不行哦,现在就要,我们不占你便宜,但你们家也别想占我二姐便宜,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培训新职工,旺季几天几夜下车间忙活,库存积压的时候不要命的出去找销路,原材料供应不上时发动所有亲戚朋友帮忙,装卸,打包,发货,甚至整理仓库,一个人当十个人用。 要不是心里感激你们家,心里有你们家,至于把自己搞得一分钟都闲不下来吗?这些如果你们心里没数,我可以慢慢和你们算!我想要个五十万不算过分吧?王叔叔?” 二姐闻言埋在老三肩膀上偷偷抹眼泪,王家人神色不以为然,老太太嘀嘀咕咕的:“谁家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就她矫情,就她值钱!?” 道维转头对二姐说:“去拿纸笔!” 然后笑眯眯的对王家人说:“我脾气不好,半小时内要见到转账,半小时给我二姐收拾东西,先让我大姐夫上民政局给领个号,距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两小时,一小时后咱们民政局见。 若不然,定时发送可不等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两小时后,兜儿里揣着五十万巨款和离婚证,人还没从巨大惊喜中回过神的二姐,跟着同样没回过神,迷迷糊糊的大姐夫和三弟,出现在县城最大的售楼处。 售楼处加班带几人看房,道维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一口气买了上下四层的大平层,道维和二姐三哥当场签字办理相关手续。 大姐夫脑瓜子终于从循环播放“这就是读书的力量吗”到重复播放“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家两个崽子读书”中醒神。 连忙跟道维说:“明天一早就让你大姐拿户口本来签字,说到底还是我们占你便宜了,你放心,以后你在京城安安心心读书,爸妈那里有我照顾,保证不让你操一点儿心!” 大姐夫是老实又不是傻,见道维行事,又瞧他出手,就知道他有底气,反正人家给自己兄弟姐妹买房,他也没立场拒绝或接受,他一个即将跟媳妇儿住县城楼房的,偷着乐吧! 利索办完手续,经理快快乐乐又殷勤的听完道维要求,当下给他推荐了小区的三室一厅出租房,装修齐全,水电方便,物业有保证,拎包入住,交了押金就能住进去,道维一口气租了门对门的两户。 几人站在出租房内,道维瞧其他三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主动开口解释:“大姐和姐夫你们农闲在县城打工,吃住都不方便,而且我两外甥都小呢,离不开你们,回头搬过来和我二姐三哥做个伴儿。 你们都别不好意思,咱们房子买了,大头已经花了,最后装修这一步可不能拖后腿,这边距离新房近,回头不拘是中午休息,还是晚饭散个步的功夫,有空就过去盯着才放心。” 老二老三接受的很快,反正是自己亲弟弟给的,这时候客气反倒是矫情,至于大姐夫,人家的态度很明确:“我听你大姐的!” 成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林家父母,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人,让他们撇下地离开村子搬到县城住,没有了收入来源,两人心理上就不踏实。 谁知连夜回家后老两口听了道维的打算,压根儿就不用人劝,接受度高的惊人,欢欢喜喜的表示:“搬!下夜收拾,明儿一早就搬!早些年让你们一个个去读书,可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你们能离开这破村子嘛!现在有机会了还留这儿干啥? 往后大不了农忙时回村种地,农闲时住城里享受享受! 再说老二刚离婚,拿了王家一大笔钱,万一那家子混账玩意儿想不开上门闹事找麻烦,没个人在旁边看着我不放心!” 老两口欢欢喜喜张罗着一家子打包行李,虽然新房是何等模样还没见着,但听老三说很宽敞,就下定决心日后要和老三一起住,反正老三现在还是光棍儿一条,住一起既能催他早点儿找个对象成家,还能顺便补贴老三一点。 他们可没真打着住县城啥都不干靠小儿子养活的主意,老四有本事归有本事,但不是他们一家子扒着吸血的借口,老四能一口气给其余三孩子买房装修,已经是早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说是让其他三人少奋斗二十年都是轻的。 万没有不知足的道理。两人住这儿,也有看着这几个孩子,不叫他们背着老四做什么拖后腿事的意思,当然这点就不用说出来伤一家人感情咯。 两人有手有脚,出去干点儿啥挣不来三瓜两枣儿?日后还能帮老三两口子带带孩子,叫年轻人没有压力的上班。 但等房子装修好的时候,道维却告诉他们:“我的那套给爸妈住,装修的时候也是按照老人的需求装的,分开住矛盾少,楼上楼下又不远,你们一日三餐多照看着些就好。” 鉴于此,老大主动提出:“那我一个月给爸妈五百的生活费,等过两年日子好过些再提一提,我都没意见。” 老二便说:“我离婚的钱都拿去办厂了,手头也不宽裕,先每月给五百,以一年为期,一年后不管我经济情况如何,都涨成一千。” 老三主动表示:“我这两年打工挣的钱全在爸妈你们手里存着呢,你们自个儿每月拿五百出来先用着,回头怎么整我和大姐二姐商量着来。 至于老四就算了,一来这套房子算是出了给爸妈养老的大头了,二来他还是个学生呢,以后相处的都是些文化人,咱们帮不上忙,也不能扯后腿。 他在外面好了,咱们在家里才能好,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道维心里挺高兴的,养两个老人他不是养不起,但家里人有没有责任是另一回事,没把他的付出当理所当然。 他也投桃报李:“一码归一码,我每月也给爸妈五百,跟着你们走。”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搬新家,乔迁之喜和金榜题名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在酒店欢欢喜喜摆了几桌请大家伙儿热闹热闹。 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林家发达了,在县城买了大房子,席间羡慕嫉妒说酸话有,真心为他们高兴的也有。 就连林家刚离婚的二姑娘都成了香饽饽,尤其是:“以前就说老二那丫头粘上毛比猴都精,这不肯定是瞧出王家要倒霉了,赶快拿了一笔钱和王家小子离婚了! 咱还寻思老二傻,放着王家的金龟婿不要梗着脖子离婚,结果才离了几天呢,村里看笑话的一口气还没笑完,王家的厂子倒闭了,老王头进去了,王老婆子去乡下躲债去了,王家小子音信全无!到头来傻的竟是我自己!” “嗨!听那谁说,老二离婚从前夫手里分了这个数!以后谁家娶了,这钱和房子可就落手里了,老二现在啊,抢手着呢!” “哎呀别做美梦了,刚才老四当着大家伙儿面亲口说的,这房子是贷款买的,就凑了几万块首付,利息加房贷零零总总一百来万,三家三套房子就是三百多万呢! 前前后后还三十年,一月不落的给银行打钱,要不然银行就能把房子弄回去拍卖,叫你睡大街去!有这钱还不如在咱村里盖一院大房子呢,敞亮!别看他们现在表面风光,内里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平时吃的指不定还不如咱家呢!” 不远处道维和二姐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家是怎么回事?” 道维笑的云淡风轻:“我是没主动举报,但挡不住王家人自己作死啊,自个儿往枪口上撞,谁都拦不住呢。” 二姐深深看了弟弟一眼,也不问具体细节,转而说:“王家倒了之后我和老三接了他们厂子,设备都是完好的,上下游我也熟,都是打了好几年交道的老人了,他们愿意和我合作试试。 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估计下半年能开始盈利,也就王家那群傻逼觉得我辛辛苦苦好几年,闷头干活儿啥都不懂。” 二姐能干的名声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道维对她挺放心,老三跟着她一起出不了岔子,倒是老大:“她和大姐夫人太老实,不是做生意的料。 且他们心里有傲劲儿,不愿意一直靠着咱们过活,两孩子上学真正到了费钱的时候,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刚好她勉强和大姐夫都有大专文凭,我寻思让他两去考公务员试试,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报个班儿可着劲儿学两年,孩子爸妈帮忙带不叫他们费心。 咱也不说让他们升官发财,就图个稳定,安安稳稳朝九晚五,正适合他两那性子。” 一家人安排妥当,道维拎着小书包快快乐乐的准备开学了,心情很好的和组织负责人打了招呼,说了最近的安排。 组织:虽然这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工作,虽然不是很懂强调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乐趣,但,行吧,你高兴就好。 第26章 完结 身在h大的道维表面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神, 江湖人称“林神”,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大学四年的学业并直接保研。 江湖传言林神保研当口,校内外无数大牛齐聚一堂, 撸袖子干架,现场口沫横飞, 拖鞋漫天,大佬们晓之以情诱之以利,纷纷向林神伸出了爱的橄榄枝, 希望和林神发展出一段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师生情。 最终林神花落褚教授家之时, 行业内不知多少大佬教授们黯然神伤, 心碎不已,感觉人生不会再爱了。 h大计算机系一直流传着一句话:“遇到不会的问题找教授,教授不会的找林神, 林神不会的话,说明这题出错了。” 由此可见, 林道维在h大的地位。 当然, 他本人依然坚定的认为他就是一个平凡且普通的学神, 只是比旁人多看了几本书罢了。 同学们:又来了又来了!顶级凡尔赛带着他的凡尔赛发言走来了! 作为一个普通学神,就应该遵守学神的自我修养,于是在研一这年,道维带着几个同年入学的学弟学妹们, 一力组建了“人安信息”公司,经营范围涵盖网络安全和网络维修, 看似平平无奇, 但在做成第一个项目后,就彻底在业内打响名气,名声一度传出国外, 让这个不到二十人的小公司,一跃成为相关方面国际知名企业。 这事和DM有直接关系,当年DM在花国遭遇职业滑铁卢后,不甘心失败的他们又组织了一次突击战,谁知又以惨败收场,让他们彻底意识到花国在这方面的已经有了质的提升。 不敢再随便骚扰花国的DM转而在南非一些国家横行无忌,横征暴敛,南非方面不堪其扰,最后辗转求助到花国头上,毕竟花国当年有名的s区事件,至今在行业内广为流传。 要是能找到那支神秘团队,或许他们就有救了。然后花国官方通过关系渠道,给了他们“人安信息”的名片。 查到人安只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学生仔开的小公司,成立至今不到两月,两月之间没接到一个单子时,南非方面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心态的。 谁知人安一出手,直接在网络世界掀起了惊涛骇浪,活捉DM团队,再次重现当年s区传奇,更为神奇的是,就连代码都是一模一样的s853906,一时被行业内誉为重温经典,再现辉煌,致敬大佬。 人安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实力,找上门的客人日渐多起来,道维粗暴的将所有业务分为两个类型,一个对私,一个对公。 帮助政府部门内部升级,调试,维护网络安全,针对私人企业和个人的网络运营,单论赚钱的话,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属于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别人要死要活头顶举钱,求他们开张的类型。 所有人都以为人安能如此平稳快速发展,是因为他们利用业务之便,和政府部门关系打的好,无人知晓人安信息是在国安部正式报备过,是在国安部的支持下才产生的。 神秘的林老板,平日里是平平无奇的行业新秀,是行业黑马,是一骑绝尘的大佬,背地里是国安部普普通通的编外人员,时刻为祖国爸爸工作,早就拿了公务员福利待遇。 组织负责人:叫您专心为国家工作您不要,非说不符合您普通大学生身份,行叭,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呗,除了顺着您,我还能把您怎么着呢?我也很无奈的好嘛! 正值研一的道维已经是坐拥一个世界名企的成功学神,坐在饭店包厢他还是那个随时随地看书如翻书的青年模样,顾落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儿进包厢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利落的点了两人爱吃的菜,将菜单递给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青年手里。 青年嘟嘟囔囔的点菜:“我说顾落同学,可不兴你这样双标的啊!身为你的正牌男友,难道不配享受你青梅竹马的同等待遇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你们中间的第三者呢!” 来人名章台,正是当年在云城大学图书馆,一心想拉道维回头是岸,让他不要因为成绩不好就放弃人生,去学一门手艺养家糊口之人。 因他是云城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学生,道维在组建人安信息时顺带提了对方一把,没成想他本人十分争气,现在是公司明面上和政府部门接洽的总负责人,前程似锦。 顾落与他因为道维的关系熟识起来,一来二去看对眼了,前不久正式确定男女朋友关系。 闻言没好气道:“林神的脑子是h大校宝,日后指定也是国宝级的!要是被计算机系的教授同学们知道我们竟然能在外面约到他们心目中的林神一起吃饭,不得羡慕嫉妒的眼睛发红? 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两和他一起吃饭,还不主动照顾他的喜好,那些人不得和咱两拼八百米长的大刺刀? 我说章台同学你脑子都在想啥,你和林神有啥可比性?为何要主动自取其辱?” 章台举手投降:“知道你和他关系好,我的衣食父母我能不主动巴结吗?要你提醒。你啊少叭叭几句,待会儿赶快吃饭,不是说下午有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实践机会嘛,别迟到咯!” 顾落如愿以偿的进了医学系,三年来刻苦努力,勤奋好学,很得教授赏识,至今为止已经有好几位教授表示愿意收她做门下的研究生,她也实现了当年靠奖学金度过大学四年的愿望,甚至每年各种比赛的奖金,都让她一个朴实无华的大学在校生根本花不完。 在医学院也是赫赫有名的拼命三娘。 在道维旁边落座,瞧他手不释卷的样儿,突然就十分感慨道:“放几年前,我做梦都想不到能有如今的踏实日子过,说实话我学医根本就没什么救死扶伤的人类崇高理想,当时就想着医生工作稳定,踏实。 还越老越吃香,只要我认真学,有一手真本事,即便毕业后进不去大医院,将来用手里攒的钱开个小诊所,日子也就慢慢过下去了。” 道维顺手翻页,抬头瞧了一眼,虽然眼底有淡淡的疲惫,但人精气神很好,“现在呢?” 顾落双手托腮,笑盈盈的看了左边儿竹马一眼,又看了右边儿男友一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现在啊,我觉得医生确实是值得我尊重自己的一个职业。 我想跟着周教授继续深造,他老人家是肺癌方面的专家,毕业后可以推荐我去第三医院实习,第三医院在肺癌临床治疗上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我一定要争取留在那里继续学习研究!” 道维举起眼前的果汁乐呵呵道:“那提前祝我们顾医生心想事成!” 章台也乐呵呵的凑热闹:“嗨呀别忘了我呀!瞧你们两这样,我更像个插足还插不上话的小三了!” 他倒不是真对道维和顾落之间的感情有什么疑虑,就是习惯性自我调侃,当初章台刚认识这两人时,就知道他们之间绝对发展不出爱情的小火苗。 因为道维全身上下写满了“爷心里只有事业,恋爱会影响爷出剑的速度”,一股注孤生的气质油然而生。 顾落则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道维对她来说,类似于人生导师的存在,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顾落亦步亦趋跟在道维身后追赶他脚步的样子,在章台看来,真的非常像女儿踩着爸爸的脚印跌跌撞撞前行。 于是夹在这对儿父女之间的章台,经常因为无法插足他们的对话而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常以第三者自居。 经过长时间相处,章台觉得在老板道维眼里,他身边的女人分为两类——家人和工作的工具人。 顾落勉强被他算进前者。 这就是强者独孤求败的世界吗? 章台表示永远无法体会也无法理解。 强者道维的人生,按照他概念里普通学神的理解继续走下去,控制在两年内研究生毕业,直接留校,和以前的老师们成为同事。 直到此时,与他一同入校的那批学生终于毕业,开始步入社会,走出象牙塔,面对现实的毒打。 而人安信息已经是行业内的传奇,所有相关专业的学生都以进入这个传奇公司为荣,可惜这小公司和他老板林神一样神秘莫测,整整四年时间,公司只针对外界招了三个员工。 行业内戏称岗位是父传子,代代相传的。 即便如此,他们对外的辉煌履历每年依然吸引了无数年轻人的视线,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为荣。 而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道维带领几个核心成员一次次维护国家权益,维护网络世界安全,保护人民财产不受侵害,带领花国团队用实力证明自己,引领世界。 当然直到此时,道维依然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普通学神,过着普通学神应有的人生。 h大最年轻有为的教授,每天都能遇到各种沙雕学生为了接近他,或者接近他的公司,搞出来各种乱七八糟的美男美女计,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道维对此不胜其烦,不满的对顾落抱怨:“我不是单纯的对男人或者女人不感兴趣,我只是对愚蠢还不努力学习的普通人不感兴趣罢了!他们怎么就不理解我的意思呢? 想要得到我的承认,愚蠢的普通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学习!” 顾落十分无语的指着自己鼻子道:“比如说我?” 道维:“昂,智商不行的话,至少得是你两倍努力才行吧!” 顾落:我现在很怀疑我们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情,都源于我当年足够不要命的读书!我生气了! 顾落:我还很怀疑你又一次内涵我的智商,并且我有证据! 顾落:你踏马的知道我这么努力,每天喝水吃饭睡觉都严格控制时间的拼命三娘,h大医学院四年来仅此一个!比我两倍努力,那是活活累死自己的节凑吗? 顾落:“行叭,谁让你是爸爸呢!” 林爸爸真心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一如这世界上普普通通的千家万户。 家里大姐进了县城的林业局,大姐夫在档案室,日子过的清闲,不求大富大贵,倒也和乐,每天上下班轮流接送孩子,照顾老人,看着孩子一日日成长,也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二姐和三哥两人在县城的塑料加工厂做的有声有色,两人一度成了县里的优秀青年企业家,但两人在生意做的最大,名声最盛时,毅然决定转型做环保材料。 一开始经历一段艰难时期,但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老四道维在背后撑着,他们一不缺钱,二不缺人,只要脑子不抽,生意总能做起来的。 何况两人本就是机灵人。 现如今的环保材料成了市里重拳头产品,每年给与政策和资金上的扶持大到普通人不可想象,两人的公司早已不是当年县城的小打小闹,市里有意将他们树成典型,产品销海外乃至全世界,双方一拍即合,合作的非常愉快。 唯有一点,追求两人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但两人一心事业,无心成家,急坏了家里两老人。 好说歹说,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一个结婚的,最后两人只能互相安慰:“好歹没在外面乱来,给咱们突然弄出个野生大孙子来丢人,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针对这点,老三是这么跟道维说的:“这事儿你别管,等忙完了这阵子,回头我就和对象领证去,保证不让爸妈因为传宗接代的事儿吵吵到你跟前来!” 成吧,老三心里有数,不用道维操心,剩下的二姐有天突然给道维打电话说: “嗨呀你是清楚的,当年王家人知道我和你三哥接了他们家厂子后还带人来闹过几回,结果不知咋的,他们家那野孙子的亲爸爸就找上门要孩子来了,他们再也没功夫管厂子的事儿。” 深藏功与名的道维:“嗯。” “前几天我出差时见着王家那小王八羔子了,在酒店停车场给客人泊车呢,那副被生活狠狠磋磨过的沧桑样子哟,着实不忍直视!姐突然就觉得老男人实在太辣眼睛了。” 道维眼皮一跳,总觉得又要听到什么虎了吧唧的发言,果然,就听对面说:“只要姐找的男人足够年轻,就见不到他们辣眼睛的一天!” 道维无言以对,只能真心劝告一句:“未成年不行,很有判头。” 瞧瞧,他林神就像每一个花国家庭的普通男人一样,每天为了一家子鸡毛蒜皮的事情而烦扰。 就算他把人安信息做成了货真价实的国际知名小企业,DM早被打进了历史尘埃,取而代之的是“人安五虎”在国际舞台上声名鹊起。 就算每年趁着闲暇之余,他带领国安部的小团队在世界范围友好帮助主动求上门的政府和企业,以此促成了很多国家方面的其他合作,顺带给部里赚取了数之不尽的外快,让国安部成了近年来资金最充裕的部门。 就算林神和人安信息,已经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符号,他还是要为身边人的琐事而忧心。 正如此时,已经在京城第三人民医院上班的顾落,手舞足蹈的给他讲述了那天遇到云子意的全过程。 云家自从当年两兄弟彻底撕破脸后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内战,云父见唯一的儿子云子意实在不咋聪明的前提下,在外面找女人又给生了个二胎准备养小号。 为这小号云家又是一番波云诡谲的争斗,但云子意却是被扔进京城的子公司,美其名曰锻炼,实际上就是彻底被放逐了,说的挺好听:“在京城上学,顺便管管家里公司,也算为家里尽一份力。” 从众星捧月到落入凡尘,云子意当然不习惯,他想在子公司做出一番成就让家里人看看,谁知他没看清自己志大才疏说白了是个草包的本质。 本来啥都不干,让各部门各司其职正常运营,怎么着都能活十来年的子公司,经过他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加上外行指导内行的瞎指挥,短短两年就败的一塌糊涂,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还是云父出面给补上的。 自此云子意没地方上班了,学校本就是走后门进去的,压根儿也没想好好学习,于是开始了抽烟喝酒泡吧玩儿女人的纨绔二代颓废日常。 云父为此大大松了一口气,怎么说也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孩子,只要不胡搞败家,每月按时给打钱,给分红,让他做个快快乐乐的傻逼富二代也挺好。 然后他就得了肺癌。 一番辗转最终进了第三医院,落到顾落导师手里,顺理成章的和正积极积攒经验的顾落见面了。 顾落说:“要不是有一天我去查房,他突然跟我说对不起,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是他!” 道维问她:“还觉得见了他就讨厌吗?” 顾落笑着摇头:“怎么会?他当年莫名其妙的出现,又冷不丁的消失,与他那天突然跟我道的歉一样,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只是不甚幸运的回忆中的一笔罢了。 虽然很矫情,但还是得说,感谢挫折,让我更加努力。 前年我弟牙科毕业开的小诊所做的有声有色,顺带帮人在医疗器械上牵个线,手里不缺钱,他不会让我爸妈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年底我就和章台结婚了,婚后我们都太忙的话,就只要一个宝宝,我想把我从未感受过的爱,让她一一感受,不枉来人世间一遭。每天过着付出了努力然后得到回报的日子,我心里很踏实,这就好啦。” 道维看看虚空,像是瞧见了什么似的,转而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踏实就好。” 嗯,这就是一个普通学神普通的一生。 第27章 暴力拆cp 再次醒来时, 道维被一个吊捎三角眼打扮精致华丽的妇人握住双手,对方正对着他喋喋不休疯狂输出。 “相思,你知道娘一向最疼你的, 即便你与寒夜成亲两年无所出,外人诸多猜测, 娘也尽力为你说好话,不叫你为难。 梨花她是娘的救命恩人,人家救了娘一命, 就这一个要求, 叫娘拒绝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你放心, 在娘心里你才是娘最疼爱的儿媳妇儿,梨花再如何都越不过你去,你呢也别太有压力, 他们二人成婚后你尽管把她当成住在咱家的客人,是咱家给她一个漂浮无依的孤女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她求一个安身地, 咱们家报了救命之恩, 这是两全其美, 说出去叫人夸赞的好事啊!” 旁边一眉眼含春的女子朝道维方向盈盈一拜,腰肢如弱柳扶风,不盈一握,语气轻柔:“姐姐,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妹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姐姐多多指教呢。” 道维没太听这老太婆和小妖精在说啥,因为他现在很慌,对方一口一个儿媳妇儿, 一口一个小姐姐,加上自己这一身妇人打扮,踏马的他不会是个女人吧? 不带突然变性的! 这一时半会儿让人太难以接受啦! 于是他在老太婆期待的眼神中冷淡的抽出双手,不经意间右手搭在左手腕上。 妥了! 还是男人! “剧情传输中,请接……窝草!组长你这打扮也太刺激了叭!不行我要先拍照留念,哈哈哈,我要放在论坛里让大家都来康康,我家组长的女装比隔壁男配组时砚组长的更惊艳! 今年论坛十大美女之首,舍组长您其谁!给隔壁那个整天炫耀他组长的路人甲系统开开眼界!我组长才是坠吊的!什么时砚组长都是昨日黄花!我家道维组长才是正当年!” 道维:“……” 道维无视突然发疯的系统,心平如水的接收了不咋完整的剧情,朝对面女人莞尔一笑,站起身道:“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梨花姑娘救了您性命,怎能让人给寒夜做妾来报答人家呢? 您真是老糊涂啦!您要不说这是报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和梨花姑娘有仇呢!咱们武林人家出身的姑娘虽不如官宦人家讲究,但好端端洁身自好又自爱的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哪个愿意给旁人做妾? 妾是什么?是能被主家随意提脚发卖的玩意儿,是卖身契交到我这主母手里,一日三餐四季都不得自由的下人!这不是糟践人嘛! 咱们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两家结亲都讲究个三媒六聘黄辰吉日八抬大轿满堂宾客,何况还是与救命恩人结亲?依咱家的情况,请当今武林中各大门派掌门人上门亲自做个见证是应有之理吧? 您这样不声不响的一顶小轿把人抬回家算怎么回事呢?这事儿办的不经讲究呀!回头被人知道了是要背地里笑话咱们故园谢家没规矩的! 就算是梨花姑娘自个儿不洁身自好不自爱,咱们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呀!这不是害了她嘛!往后行走江湖,双方报名号打招呼时,旁人一听是咱们故园谢家的梨花姨娘,上来就问 ——可是那个救了故园谢夫人一命,就乐颠颠儿跑去给人家儿子做小妾,捏人家儿媳妇儿肺管子的那位梨花姨娘? 您想想那场面,即便您自个儿不觉丢脸,我都替您和梨花感到羞臊!” 谢夫人被一向温顺的儿媳妇连敲带打一顿怼,回过神来气的肺都快炸了,指着道维你了好半天愣是没想到合适的词儿反击。 倒是一直温温柔柔的梨花姑娘,轻柔起身站在道维面前,眼眸含泪,我见犹怜,深深对道维行了一礼: “姐姐,我知道您不是不想替夫人报答救命之恩,也不是想违逆夫人的意思,更不是善妒不愿意和人分享丈夫,您只是担忧我日后的名声,是一心为了我着想。 您的好梨花都记在心里,他日定十倍百倍报答,势必要将您和寒夜哥哥服侍的舒舒服服才能表达我感激之情一二。 梨花已经是无家可归的无根浮萍,故园能给我一个落脚地,让我浮萍有依,终身有靠,已然感激不尽,不敢奢求太多,以免折了福气,姐姐就成全妹妹这点不成器的小心思吧!” 哟呵,清新脱俗战斗力如此高的绿茶,和绝世美女一样都不多见,属于顶级资源,可遇不可求,道维来了兴趣。 整理一番繁复宽大的衣袖,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抿了一口,这才笑盈盈道: “梨花妹妹,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故园谢家不能不在意江湖同仁的看法呀,这故园不是你的,也不是娘您老人家一个人的,是谢家几十口辛辛苦苦好些年打拼出来的。 你们不在意,有的是人在意。 再者说了,报答孤苦无依的救命恩人,明明可以收你为义女,或者做主为你寻一门有头有脸的婚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做正头娘子。 或者予以金银器物,或者予以权力地位,只要我故园谢家能给的,你想要什么没有? 我随口便能说出几十种更好的解决办法,你们能告诉我为何非要选这么一种恶心人的方式吗? 还是说,梨花姑娘你就是看上我男人了,非他不可?若是如此,我倒也可以为了替婆母报答你对她的救命之恩,自请和离成全姑娘你的一片心意。” 谢夫人眸子亮了一瞬。 道维悠悠放下茶杯,抬眸盯住她视线,语带讽刺:“可是娘我没记错的话,我与寒夜成婚,也是因为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才以身相许的呢! 就是不知道在您心里,到底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重要,还是您自个儿的救命恩人重要咯!” 谢夫人回过神,已然接受了温顺听话乖巧的儿媳妇儿此前两年一直在演她,现下终于暴露本质的事实,恢复她应有的战斗力。 目光灼灼的看向道维:“相思,娘明白你一心为了故园谢家,为了寒夜着想,也知道你和他感情深厚,不愿有人插足你们二人之间。 但梨花她不一样,她与娘先有救命之恩,又有一见如故之情,之所以想留在咱们谢家,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想离开娘,欲长长久久的陪在娘身边,我们二人好日日做伴。 你说的那些法子确实都很好,每一条都是上上策,但唯有一点,按那些法子实行,梨花最终都要离开家里去往别地生活,只有嫁给寒夜,她才能名正言顺,长长久久的留在家里还不受人欺负。” 道维眼珠子一转,看向梨花:“妹妹真不是瞧见寒夜长相英俊,谢家家底儿殷实,便见色起意,想抢了我的丈夫,打着先给他做妾,抢在前头给谢家生下长孙,再图后事的主意?” 秋梨花眼里一闪而逝的恼怒被道维瞧的清清楚楚。 但她确实是高段位绿茶,很快调整表情,眼眶蓄满泪水,语带一分倔强两分委屈三分不知所措和四分被误解的尴尬,对道维解释: “姐姐您真的误会了,您知道我的呀,自小无父无母,见了谢夫人便觉亲生母亲大抵也是这样亲切温和,一来二去已然将夫人视作慈母一般,便舍不得离了她身边罢了,对寒夜哥哥真没有您说的意思。 叫您误会了我在这儿给您道歉,可您这样误会寒夜哥哥对您的一片真心,会叫他伤心的呀。” 道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白嫩的小脸:“真的吗?我不信!” 梨花察觉出道维的怒气消了大半儿,一跺脚,娇俏可爱的对着道维道:“姐姐!” 谁知道维下一句话差点儿叫她和谢夫人直接跳脚:“其实你们没发现吗?妹妹既然想长长久久的留在咱们家陪伴母亲,嫁给寒夜终究不是最好的办法呢。” 梨花心头猛地一跳,总觉得要听到什么可怕发言。 果然下一刻道维雌雄莫辨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炸响:“不若妹妹直接嫁给公爹,一来叫母亲用自己的丈夫报答了妹妹的救命之恩,不用假手他人,更显诚心。 二来公爹成婚多年,终于由母亲做主得了一美貌小妾,当浮一大白。 三来你们二人自此成了亲亲姐妹,同冠夫姓,百年后还能手拉手死同穴,下辈子再续前缘,不比无法安葬在一起的野生母女来的好?! 四来,公爹故园主人的身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少小门派掌门人的掌上明珠都想给公爹做妾而不得,梨花妹妹你嫁给公爹直接就是故园的半个主人。 而寒夜一毛头小子,还要等公爹百年之后才能做故园的主。与公爹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综上所述,给公爹做妾才是真正不辱没梨花姑娘的报恩方式呢! 第五嘛,也是姐姐最看重的一点,便是不用别的突然冒出来莫名其妙的女人要嫁给我丈夫,做了妾不守妾礼叫我当成祖宗供着,骑在我头上拉屎。” 道维笑盈盈的看向怒气值爆表的谢夫人,和目瞪口呆的秋梨花: “娘,妹妹,如此五管齐下,叫所有人都满意的好主意,也就儿媳能想出来了,我想用您库房里那把断虹剑奖励自己,希望您不要不识抬举!” 谢夫人气的指着门口方向大骂:“家门不孝,娶了个鬼玩意儿进门,这是诚心要气死我啊!你给我滚!我要叫寒夜休了你!滚!” 梨花姑娘适时上前温言细语拍背揉胸安抚她。 道维笑盈盈的再次开口:“哟,娘您又忘啦?我可是寒夜的救命恩人,为了救他伤了身体,才两年无所出的,他害我这辈子都没儿子了,我还没找你们家算账呢! 只有我休他的份儿,他若是休了我,那他就是武林第一份儿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要么您叫他把命赔给我,我就不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啦!要命还是要休妻,您替他选一个呗!” 小早呆在道维肩膀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 “果,果然,路人甲系统说的都是真的嘛!?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组长您适应的未免过于快了叭?带入感好强,一点儿生涩感都没有呢!” 道维无视没见过世面的系统,乐呵呵的跟谢夫人道:“娘您这样可不是对待唯一儿子救命恩人的态度哦,作为赔罪,您梳妆匣最里层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我也要了,劝您别不识抬举哦!” 面对出言不逊性格大变的道维,谢夫人只觉此前两年被这小妖精装出来的文良贤淑给骗得好惨,心下郁结,能识抬举就怪了。 这种媳妇儿是不能留了,当下出手迅猛,要赏道维一个大嘴巴出出气先。 结果道维用两根手指掐住她抬起来的手腕,嫌弃的瞥到一边儿,仔细用帕子擦了手后,才冷眼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更气了,但终究在秋梨花的温柔安抚下找回了一丝理智。 “和离!来人,去叫老爷与寒夜过来,现在就写和离书,叫这个恶毒女人立马儿离开咱们家!我一刻钟都不想与她多待在一起! 我要将你的恶行宣告武林,叫你在武林中再无立足之地!如你这般狠毒跋扈的女人,当初怎会好心舍身救我儿性命?说不得这一切都是你为了嫁给我儿早早设好的局!” 道维闲闲的拨弄指甲,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神情:“夫人您不说我都忘了,多亏您提醒,我也有个疑问要去问问武林同仁。 我故园谢家夫人出行,哪次不是前呼后拥,至少二十八个侍卫三十六个丫鬟婆子随侍左右?哦,就外出进个香而已,这些年那条路不说被你们踩烂了但也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啥事儿没有。 偏偏这次,上百号人没防住一个狗胆包天的小贼,叫他近了您身也就算了,神佛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嘛。 可他们竟然连柔弱不堪一击的梨花姑娘也没防住,叫她穿过上百人的防卫,与歹徒一般靠近您身边,眼睁睁瞧着她为您以身挡刀? 怎么,侍从奴仆是集体被人点了穴不会动弹,一个个身怀武功,围着您打转,速度却没有柔弱的梨花姑娘快吗?” 道维围着谢夫人和秋梨花打转,嘴里啧啧有声:“都说心里装的什么,眼里看到的就是什么,莫不是夫人您和梨花姑娘此番救命之恩的说辞心里都有鬼,才能说出我救你儿一命也是设计好的吧? 嗨呀,我当年救寒夜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受伤养了半年也是千真万确,夫人您的这个救命恩人可不一样咯,说辞错漏百出,说出去您觉得有几人会信呢?嗯?” 谢夫人觉得自个儿被冤枉了,她十分镇定,大声驳斥道维:“我是单独在路上赏景时遇到危险,才被梨花所救的,旁人并未瞧见也属正常!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多歪心思!?” 道维连连摇头:“夫人您这般说就更有问题了!那段路我熟着呢,根本没甚风景可看,您走了千百遍的路却一反常态的甩开所有下人单独去赏景。 还是明知最近武林不太平的前提下,若不是您当时心里有鬼想谋算什么,就是您脑子进屎了想自寻死路,再没有第三个选择的,夫人您觉得您属于哪一种?” 谢夫人被她粗鲁言行气的不轻,指着她想说什么,就听道维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 “不管是哪种情况,陪您出门的那些个随从玩忽职守,以至您遭难,都留不得咯,等会儿公爹来了,我一定请公爹为您主持公道,将他们都打杀干净,以儆效尤。” 什么玩意儿? 谢夫人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她就是想报答一下救命恩人,这儿媳妇儿就闹出如此多幺蛾子,三言两语间,不仅她成了罪人,就连陪伴她几十年的心腹们也要没命了! 反了天了! 这还了得? “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你这狡诈恶毒的女人,我谢家是留不得了,来人!去给少奶奶收拾行李!哦!忘了她当年嫁进谢家时,除了身上穿戴的破衣烂衫外一无所有,行李不用收拾了,这一身衣裳算是我谢家赏她的! 你这就滚蛋,老爷和寒夜那边自有我去分说!” 道维坐的稳稳当当,下人们也不敢动弹,她冷哼一声:“娘您死不承认也没事儿,只要爹和寒夜认为我说的有理就行了,回头梨花妹妹成了姨娘。 您可千万别太放在心上,她只是无根浮萍想在咱们家扎根而已,姨娘不过是让她有个正当理由留在咱家的身份罢了,给外人看的。私下里您还是将她当成您的救命恩人供起来,咱们都能理解呢!” 转头笑盈盈的看向门外:“公爹,儿媳说的可有道理?” “哈哈,相思此言甚为有理! 夫人你一片苦心为报恩,你我夫妻一体,你的恩人便是为夫的恩人,你放心为夫会好好待她的!” “那儿媳这就叫人收拾起来,好歹是娘的救命恩人呢,不好叫人悄无声息的进门!置办几桌酒菜请相熟人家上门热闹热闹,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春光正好,惠风和畅,天公作美,不好辜负,直接办了吧!” “哈哈哈,如此甚美,免得夫人日夜忧心恩人的去留,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早早了解了甚好!” 道维笑语嫣然:“此番事了,儿媳想要断虹剑与娘梳妆匣里的夜明珠奖励自个儿,公爹您怎么说?” 谢老爷大手一挥,意气风发:“给!都给你!” 第28章 我不挑哟 谢夫人被谢老爷的态度给气着了, 失态的将所有外人赶出屋子,和谢老爷在房间争吵起来。 里面不时传来瓷器破碎之声,听在旁人耳里战战兢兢, 听在道维耳里,清脆悦耳。 十分爽利的吩咐身边人:“去夫君的库房再搬些瓷器来, 上个月不是才从江南采买了一批吗?全部搬来送母亲房里,叫她老人家可劲儿摔。 无论如何要将心里的一口气给出了,免得伤了身子!” 说罢笑盈盈的看向几近懵圈的梨花姑娘:“秋姑娘既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马上又是公爹的房里人了, 自然不能与其他人家的小妾一概而论。 来来来, 虽然婚事办的仓促,但你对婚礼有何要求,与我说道说道, 能办的我一定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叫你不要有丝毫遗憾才好!” 尼玛的没有丝毫遗憾! 秋梨花感觉自个儿快疯了, 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是如何在自己眼前一步步发展成长这样的! 任她再能言善辩, 也被眼下的变故打击的不知如何是好。 道维一把揽住秋姑娘胳膊, 两人小姐妹似的往院外走:“咱们隔壁院子说去,这里留给爹娘叫她们说会儿私房话,免得咱们在屋外,他们扯不下脸面不方便呢!” 要是扯不下脸来动手打架, 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屋内两人将道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被气了个倒仰, 不知道该先跟对方扯皮, 还是先出去教训一下道维这越来越彪悍的儿媳妇。 仔细说起来,故园谢家发迹也是近十几年的事,早在谢老爷年轻那会儿, 他还是医药世家楼家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弟子。 在人才辈出的楼家,谢老爷这号人物,在江湖上就属于查无此人的存在。 可惜人有旦夕祸福,楼家不知招惹了何等仇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祖宅一把火烧了精光。 传承断绝。 江湖人士闻讯赶到之时,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法辨认的一具具焦尸。 本以为楼家那一手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自此彻底在武林中消失时,谢老爷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弟子冒了出来。 原来楼家被灭门那夜,他被师父派去外地巡查门下产业,才侥幸躲过一劫。 当时也不是没有与楼家关系好的怀疑过谢老爷所说真实性,但一来楼家倒台,他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二来便是当时他身边有了现在的夫人,谢夫人的身份为人所忌惮。 这二人的姻缘放在当年也是武林一桩奇事,谢夫人身上有县主封号,出身高贵,原本与打打杀杀的武林扯不上任何关系。 本人长相不佳,年轻时勉强能称一句清秀,为人好美色。据说当时一眼看中了长相俊美,性格温和脾气好的谢老爷。 在听闻楼家惨案后,耐下性子陪在谢老爷身边,上上下下打点,帮着料理了楼家人的后事,督促当地官府查案,并利用自身关系联络与楼家交好的武林人家,多方发力,为楼家寻一个公道。 事到如今,事情过去二十年,一代新人换旧人,武林中已无几人知晓圣手楼家,只知故园谢家。 谢家便代表了当今武林最高的医疗水平,若是遇到疑难杂症,谢老爷开口说治不了,武林中再无第二人敢接手治疗。 最多遗憾的感慨一句:“听闻谢老爷恩师也是一代圣手,可惜天不假年,早早去了。曾听谢老爷说他最多得了恩师的十之一二传承,哎,可惜了呀!” 但总的来说,故园谢家在武林中地位特殊。 谢老爷和夫人的恩爱佳话广为流传,茶楼说书人隔三差五便要拿出来叫大家重温当年,算是经久不衰的经典之作。 身在其中的道维一开始或许并不知晓谢老爷与谢夫人之间,早已不再恩爱的关系,但时间久了,自然看出了谢老爷并没有外面传言的那般憨厚老实。 甚至于他本人心思深沉,与谢夫人成婚,更多的是出于利益考量,但不管怎么说,他成功了。 “谢金年,你欺人太甚!当年你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大夫向我父王求娶与我,是如何低声下气,说尽好话,保证一辈子身边只有我一人的? 你若是都忘了,我再提醒提醒你!武林中人把你故园谢家捧在掌心奉承,在我郡王府眼里可屁都不是!” 谢夫人对谢老爷大发雷霆,周围侍从们一个个低眉顺眼,见怪不怪。 “去!收拾东西,回郡王府!要纳小妾是吧?想要新人是吧?我倒要看看没了我马跃青的故园,江湖中还有几人放在眼里!回头父王问起来,瞧你与那小贱人能不能过的安生!快去收拾!” 又是这样,周围下人们闻言有条不紊的开始整理谢夫人的行李,对此情景驾轻就熟,甚至有在心里默默计数的。 三,二,一。 这时候老爷该低声下气的跟夫人道歉求原谅,说些他一时脑热犯了错误,请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计较的话。 然后他们做下人的就该有眼力见儿的离开屋子关上房门,让人家两口子在床上解决问题,等傍晚时分送上热水,准备好饭菜,事情就暂时过去了。 哎,外人瞧着老爷风风光光,憨厚老实,对夫人贴心贴肺,两口子恩恩爱爱,谁又知晓私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别看少夫人今儿跳的那般高,老爷一时被美人儿和好话哄迷了眼,回头夫人将老爷治的服服帖帖,有少夫人和秋姑娘吃苦的时候呢! 在这个家里,与其说是夫人当家,不若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郡王爷当家。 一不小心就想远了,哎不对,想远了,哦,老爷今儿怎的还没求饶呢?那他手里这金丝玉线枕头还要不要装起来? 正出神呢,就被老爷阴森森的话给吓了一跳。 “夫人大可一试,据为夫所知,郡王爷上了年纪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尤甚,一度到下不了床的地步,半月前更是接连昏迷三日才醒。 郡王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况且世子爷是正儿八经从郡王妃娘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往日里郡王爷偏疼你,又将你嫁入江湖,不沾权利,人家自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会儿夫人你回去,你猜猜世子爷会不会为你的无理取闹做主!” 谢老爷说的云淡风轻,但屋里包括谢夫人在内的所有心腹,心肝儿全部跟着颤了一颤。 谢夫人已经没工夫管谢老爷突然小人得志硬气起来的可恶嘴脸,只不可置信的看向谢老爷:“你是如何得知父王那边情况?父王病危,为何我从未收到信件?” 谢老爷好整以暇的给自个儿倒了杯茶细细品了,心情大好道:“夫人哪,人贵有自知之知名,你说你什么身份?一个出嫁女而已,还是一个姨娘生的,与世子爷关系不睦的出嫁女,再说的清楚一点,一个嫁给江湖人士,不能给郡王府一丁点助力的出嫁女。 如此紧要关头,王府忙的团团转,请你回去干什么?让你给他们添乱添堵吗?” “啧,至于为夫如何知晓,那就不是夫人你该知晓的事儿了,眼下夫人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收拾包袱行李,带着你的心腹们回郡王府去,亲眼瞧瞧我说的是不是真。但世子爷会如何安置你这妹妹就没人敢保证了! 第二,乖乖帮儿媳置办酒席,将梨花迎进门。从此往后我不追究你与她之前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也还是我故园谢家的当家夫人。” 谢夫人彪悍了一辈子,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第一次见应声虫丈夫这般有底气的跟自己讲话,气的胸口疼,惨白着一张脸要给谢老爷一巴掌。 可惜谢老爷今非昔比,郡王府也今非昔比,自然不会乖乖送上脸只为了让她出气。 朝门外招呼一声,瞬间进来五六个眼生的侍从。 “瞧着夫人收拾行李,若是她再闹,直接套马车连夜送她回郡王府,作为郡王爷最疼爱的女儿,这时候去王爷身边尽尽孝心也是应当的!” “是!” 谢老爷施施然出了房门,就见庭院游廊已经挂上了红丝带,微风起,丝带随风轻轻摇摆,一片喜气洋洋。 不得不感慨一声:“寒夜这媳妇儿啊,除了说话彪呼呼的,一如既往的能干!” 要是能一直顺着他的心意说,像今天这般,彪就彪点儿吧,也挺好的! 下属有几分迟疑道:“老爷,您直接与夫人撕破脸,万一她真回郡王府,世子爷即便是为了郡王府面子,回头也要质询于咱们的……” 谢老爷冷哼一声:“她是刁蛮,欺软怕硬,又不是傻,这些年来把王妃娘娘和世子爷得罪的有多狠,她自个儿一清二楚,势单力薄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往她们跟前凑。” 说到这儿,谢老爷又是一阵得意:“说起来我这岳丈啊是真疼他这不中用的女儿,知道她那人嫌狗憎的性子压根儿成不了大事,于是将她远远地嫁入我谢家,远离朝堂纷争。 若是经营的好了,将来世子爷继位,也不会轻易挑起江湖朝堂纷争,她自然能安居一隅,继续逍遥快活。 可惜,可惜了啊!替他女儿压着我这么多年,棒槌还是个棒槌,永远指望不上她开窍。” 十几年装孙子的恶气,怎么可能这一下就给出了,日后还有谢夫人难受的时候呢。 就说今天道维要将秋梨花纳给他做妾一事,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非她不可,之所以态度强硬顺杆儿爬,不过是为了表示他的一个态度罢了。 这只是开始呢。 谢老爷如是想。 谢老爷能这般想,道维表示十分满意,甚至能叫他老人家更加满意。 于是打发身边人:“去张家请少爷回来,就说,要他回来准备参加婚礼,别的一个字都别多说。” 谢老爷与谢夫人的独子谢寒夜,也就是这个故事的男主,早在知晓了母亲打算后,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一大早就被谢夫人打发出去,嘴上说是访友,实际上就是默认了这是女人之间的事由女人们处理,当然也是为了避开妻子道维的求助,免得横生枝节。 所以谢寒夜听了下人禀报后并未多想,除了觉得事情进展顺利的超乎想象外,也未多想,还觉得母亲手段一如既往高明。 进了故园后,发现处处张灯结彩,下人们被支使的团团转,排场不说纳妾,即便是娶妻也不算小。 更是听下人说眼前一切都是少夫人亲力亲为,亲自盯着人安排下来的,这才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这事儿他和母亲瞒着妻子有些不地道。 算是委屈相思了,回头纳了梨花进门后,或许可以先冷着对方一段时间,好叫相思开心些。 稍有些心虚的谢寒夜见到风风火火快快乐乐,给自己准备纳妾的妻子后,心里的愧疚之情更浓了。 这是强颜欢笑啊! 于是第一次直接无视了泪盈盈眼含秋波的秋梨花,一上来就准备握住道维的手,想好好和她亲近一番。 差点儿没让道维一个条件反射给踢的贴在墙上扣不下来。 道维忍了又忍,巧妙的躲开对方伸过来的咸猪手,两人在庭院树下的石桌边面对面而坐,这才仔细打量初见面的男主。 说实话男主的颜值没得挑,一开口温文尔雅的感觉扑面而来,即便不说话,用他那双深情的眼睛看人时,放一般小姑娘身上,都要忍不住小鹿乱撞,嗷嗷喊着要嫁给他,要给他生猴子。 江湖上那些整日里说闲话败坏楼相思名声,认为楼相思配不上她们心中的白月光,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小姑娘一批又一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寒夜被道维这番直白的打量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的问:“夫人可是有何话要与为夫说?” 知道她心里委屈还要在人前故作大方,谢寒夜有些心疼,想说要不然推后几日再办也来得及,不急于眼下一时。只要相思她开口求一求,他定然当场就应下来了。 可惜道维并未开口求他,目光直白的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叫他心里好一阵不自在。 反倒是站在旁边痴痴望着他的秋梨花泪眼盈盈的哽咽出声:“寒夜哥哥,我,我,求求你了,我不要嫁给谢老爷,你跟姐姐求求情,不要让我嫁给谢老爷好不好?” 谢寒夜蒙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很不雅的掏掏耳朵,看向秋梨花:“你说什么?” 秋梨花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儿对着他摇头,若不是打不过楼相思这个粗鲁野蛮的女人,早就一头扑进她男人怀里求安慰去了。 道维笑盈盈的跟谢寒夜解释:“夫君你还不知道吧!梨花姑娘因为救了母亲性命,又与母亲一见如故,恨不能日日相伴左右,一辈子不想离开咱们家!” 谢寒夜心说我知道哇,还是母亲和梨花私底下亲口告诉我的呢!就是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儿上,我才答应纳她进门日日陪伴母亲的哇! 但这些都是瞒着你进行的,所以这会儿我不能点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了呀! 精致的杭稠小团扇被道维握在手心,笑的十分娇俏善解人意:“所以我就给母亲想了个办法,叫梨花嫁给父亲,这样母亲就与梨花姑娘是真正的姐妹了呀! 不仅生同寝,还能死同椁,生生世世不分离,做我谢家人。岂不比给寒夜你做小妾来的自在? 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批评寒夜你与母亲在这件事上的短视了,若叫梨花姑娘真给你做了小,日后母亲待你的小妾如亲生女儿,又亲又敬,叫外人知晓,还不说咱们谢家没有规矩,妻妾不分,上上下下,不成体统!? 可梨花姑娘给父亲做了小妾就不同了呀,名义上就是咱们的半个长辈,母亲的救命恩人咱们当亲长辈孝敬,哪哪儿都叫人挑不出错! 嘻嘻,夫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理是这个理儿,但谢寒夜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儿,就好像父亲突然跳出来抢走了自己一早看中的女人似的,心口发闷,偏还没地方说理去。 只盯着妻子开开合合的嘴眼前发黑。 秋梨花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谢寒夜大腿,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寒夜哥哥,我,我知道我一介孤女,孤苦无依,配不上样样都出类拔萃的你。 我只想在你身边有个位置,远远地看着你就心满意足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和姐姐的恩爱!求求你,你帮我跟姐姐求求情,我不要嫁给谢老爷!” 谢寒夜被美人儿这般直白的吹捧,心瞬间就飘了,艰难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上道维:“相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说着伸手扶起秋梨花,叫她在旁边落座,想替她拭去满脸泪痕,手伸到一半儿,察觉内里不妥,不自然的转个弯儿,给道维倒杯茶讨好的推过去。 道维笑的可无辜了:“哪里有什么误会哟!今儿爹娘都在,当着一众家仆的面儿,咱们梨花姑娘可不是这般说的。 当时梨花姑娘信誓旦旦就想陪在娘身边,对你绝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也不是挟恩图报,可没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 我才好心好意给你们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这会儿见了你话音一变,我就成了那个坏人了呗?合着你对我男人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还一阵一阵的,分场合呢? 说的好像我能吃了你?还是我能睡了你?委屈巴巴好不可怜,嫁给我公爹,你是有生命危险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了?什么叫让我放过你?当着公爹和母亲的面儿,你怎么不说这话呢? 合着是捡软柿子捏?” 谢寒夜被道维说的心底一阵阵烦闷,“你是说,爹和娘他们都同意了?” 道维伸出莹莹玉指,指着四面张灯结彩的景象,笑眯眯道:“自然!没有爹娘允许,我能做主将故园如此装扮吗? 厨房正在筹备酒席,请帖也快马加鞭送往附近交好的人家,毕竟是纳妾,就不必有太多讲究了,今晚便是爹爹和秋姑娘入洞房的好日子!” 谢寒夜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深深陷入一个掌印,神情发狠:“不可能!娘不会叫爹纳妾的!” 道维十分傻白甜的问:“娘她能主动给你纳妾,为何不能主动给公爹纳妾? 是公爹不配拥有一个美貌妾室,还是娘她本就是这般表里不一,没有原则的双标之人? 还是说在夫君心里,娘就是一个善妒不叫公爹纳妾的坏女人吗? 夫君,咱们做子女的,不好这般无端揣测长辈,免得叫他们知晓了凭白伤心!” 谢寒夜一噎,心说即便这是事实,但他能大喇喇当着下人的面儿说出来吗?这不是二百五嘛这! 于是转而道:“爹都多大了,梨花姑娘二八年华,不合适……” 后面的话在道维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再也说不下去。 放眼当下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六十岁老头子娶十六岁小姑娘也不罕见,何况他爹今年不过四十,保养得宜,年轻时还是有名的美男子,瞧着与三十岁无异,正是好年华,他娘就是因为那张脸才嫁给他的。 但,他娘的他可是早就把秋梨花当成自己女人看待的,当下让他爹娶了秋梨花,谢寒夜觉得他可能永远都过不了这个坎儿了。 尤其是秋梨花一张温婉可人的小脸,梨花带雨的在他面前晃荡,他这心里啊,就跟长了草似的,又痒又疼,还有几分无处发泄的怨恨。 道维见他这般,脸色突然一沉,昂贵的杭稠团扇被摁在桌上瞬间四分五裂。 面带寒霜:“我愿意为娘和梨花姑娘出谋划策,爹愿意为了娘牺牲自个儿专一深情的好名声。 可你们三人倒好,一个个推三阻四的不愿意!将我与公爹一片好心踩在脚下。 还是说,夫君你与秋姑娘早就暗通款曲,娘也早就知晓此事,才努力促成你们二人之间的好事! 就瞒着我与公爹二人。打着报恩的名号行那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奸/淫/丑事,着实叫人不齿!” 说着起身,“罢了罢了!就当我与公爹一片好心为了狗,我这就跟公爹说去,你们早有打算,不用我们瞎好心,晚上这新郎啊,还得你谢寒夜来做!” 谢寒夜面上一喜。 秋梨花哭声顿停。 道维脚步款款走出院子,留在原地的二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她对身边人吩咐:“待会儿宾客来了,就说咱门家的请帖写错了名儿。 本就是要给寒夜纳妾,下人一时糊涂,错写成了公爹的名字。” 下人都快要哭出来了:“可,可是,咱们请帖请的都是老爷的至交好友啊!少爷纳妾,请人当家的老爷们来见礼,人能不多想吗? 少奶奶,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这事儿要是坐实了,咱们故园的人以后都没脸在江湖上行走了!少爷抢老爷小妾的名声,对少奶奶您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秋姑娘一个勾搭谢家父子二人的名声跑不掉,这,这说出去,人不以为咱家做主的都疯了啊!” 嘭! 谢寒夜手里的杯子化作碎粉。 咚! 秋梨花受不了刺激直接晕倒在地。 转身回来的道维:“哟,这是怎的了?终于如愿所偿,高兴的晕过去啦?” 谢寒夜咬牙切齿:“楼相思!” “我知道我大度,夫君不用太感谢我!就拿前几日新得的那件蚕丝软甲做谢礼好啦,我不挑的!” 第29章 脑壳进水 一口气得罪了家里除谢老爷外的所有主人后, 道维在整个谢家的小日子过的越发舒服了。 原因也很简单,她彪呼呼的行事方式得了谢老爷看重。而谢老爷因为谢夫人没了后台,终于在成婚二十年后的今天, 又重掌了谢家的大权。 除了谢夫人的心腹,整个谢家已在谢老爷的绝对掌控之中。 要道维说, 谢老爷就是典型的凤凰男,吃了软饭还放不下那点儿可怜的男人面子,自觉牺牲良多。一朝得势, 便可着劲儿的朝谢夫人报复。 于是在谢寒夜痛苦不堪, 秋梨花倔强难堪, 谢夫人眼里淬毒的境况下,他还是乐呵呵的,如约纳了秋梨花做谢家二夫人。 席上, 众多老友打趣他:“谢兄此番雄风大振,也不知是何等美貌女子, 能叫谢兄冒着被嫂夫人罚跪的风险娶进门?” “是极是极, 回头叫出来让兄弟们瞧瞧, 免得日后江湖行走,一家人互不相识!” 谢老爷苦哈哈的连连摆手,“哪里的话,诸位快别打趣小弟了, 家有胭脂虎呢!外人不清楚你们是知道的,小弟哪儿有心思想其他女人?” 见众人好奇, 便“一五一十”将秋梨花于谢夫人的救命之恩说了个清楚。 最后感叹道:“夫人执意如此我也无计可施, 也不知那女子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那女子比寒夜还小两岁呢, 当我女儿都使得!回头被人家说为老不尊,图个啥哟?” 几人见他面上确实没有多少喜色,加之喜宴的确办的非常仓促,对他的话也就认同了几分。 当然更关键的是,谢老爷若真想纳小的,选择范围可太大了,依着他的条件,不说整个武林随意挑选,但也不至于选个无权无势的进门。 且这人是谢夫人的救命恩人,身份敏感,搞不好就惹一身腥,不值当。 更更关键的是,他们相熟人家可是知晓谢夫人彪悍的,尤其是上头还有个更彪悍的郡王爷岳丈,若没有谢夫人首肯,谢老弟他不敢如此行事啊! 一时间又是同情又是羡慕,心情复杂难言,唯有可劲儿给新郎官灌酒缓解一二。 于是几人离开不久,江湖上便知晓了故园谢家时隔二十年,谢夫人终于开口给谢老爷纳妾的原委。 想和谢家,甚至郡王府巴上关系的,小心思动起来,纷纷琢磨到底是个何等美人儿,能同时让谢老爷谢夫人动心? 一时间秋梨花成了江湖上最神秘的存在,人不在江湖,江湖处处都是她的传说。 说回当下,谢老爷是打着往谢夫人心窝子戳的主意纳了秋梨花,美人儿放着也是放着,不享用也是白白浪费,于是三分微醺的谢老爷脚步缓缓进了洞房。 此时几番琢磨欲要逃跑,始终无法成功的秋梨花,一身粉红嫁衣坐在窗边生闷气,水灵灵一美人儿,鲜嫩的很,惹得谢老爷小腹一热,心头痒痒。 此番美景,是年轻时便相貌平平,上了年纪越发像她爹郡王爷那种糙汉子的谢夫人无法比拟的存在。 眼看谢老爷就要霸王硬上弓,秋梨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强自镇定,开始和谢老爷谈条件。 她拿出了香皂。 这是她为了和谢寒夜成婚,私下里给对方准备的惊喜,试了很多次才勉强成功。为了一步步拿下谢寒夜的心,挤走楼相思,她暗地里做了很多准备。 可惜功亏一篑,都便宜了眼前这糟老头子。 谢老爷兴味盎然的把玩了一会儿所谓香皂,施施然出了房门,将东西交给手下。 手下不解:“老爷,咱们家看门的老黄都懂一点儿药理,这香皂只需一闻便知,不过是大户人家用的澡豆里加了些类似猪油的东西,具体方子让人多试几次便一清二楚。 只不过咱们家习惯使然,所有人用白醋净手,才没有摆上而已。 何况,大户人家不屑用加了猪油的澡豆,平民小户又用不起,这方子对咱们来说一文不值。 您为何……” 谢老爷摸着胡茬哈哈一笑,“澡豆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到底是大户人家里祖传的方子,轻易不外泄。 你说一个无父无母,孤苦无依,自幼家贫的孤女,是如何知晓的? 还拿猪油做试验,做一个香皂浪费掉的猪油够一户农家美滋滋的吃好几顿了,这等手笔,可不是简单的农家女该有的。 恐怕我那愚蠢的夫人也被她耍的团团转呢!让人去查,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奔着我谢家什么来的?” 奔着什么来的? 当然是奔着男主谢寒夜来的! 秋梨花在穿书前看的,正是一本名为《至高寒夜》的,书中男主谢寒夜与女主楼相思是一对恩爱夫妻。 两人从救命之恩起,一路互相陪伴,共渡难关,有泪有笑,生死相依,结为夫妻后,依然行走江湖,惩奸除恶,是人人羡慕的恩爱伴侣。 男主秋寒夜出身好,长得好,性格好,是江湖公认的谦谦君子,女主楼相思虽父母不详,但美貌爽朗又大方,是不少江湖儿郎心目中的白月光。 唯一的缺点便是两人成婚五载,女主始终无所出,不少人为之可惜,但男主毫不在意,甚至说出了“不想要孩子分散你的注意力,想要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这样让人苏断腿的话。 然后,女主在一次惩奸除恶行动中受了重伤,不治身亡了。 男主为女主报了仇,自此脚踩黑白两道,行事只凭心意,游戏人间,游走花丛,有了江湖第一公子的称号。 身边女人如过江之鲫,人人想做谢夫人,人人都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楼相思。 对女人他来者不拒,却自此无人走进他的内心,热闹又孤寂的度过余生。 秋梨花被这个男主迷得五迷三道,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三百万字的点家长篇,拼着一口气不吃不喝,用了三天三夜看完,甚至忘了向公司请假。 看完后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还是同租的室友下班后发现,好心将人送去医院。 为了男主秋寒夜,她刷遍了各大论坛,超话,就为了寻找与男主相关的话题,得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加入读者群,日日给作者发长篇大论的私信,让作者将她的名字写进番外里,最好让她与谢寒夜巫山云雨,酱酱酿酿,为此她愿意给作者打一个月工资。 作者被她的疯狂吓的连夜拉黑举报一条龙,可她并未放弃,她觉得作者是男主秋寒夜亲妈,为了男主,她愿意将作者当成亲婆婆对待。 退而求其次,换了小号请作者将男主与女主之间大量的亲密戏份删除,她自称是男主的事业粉,只想看男主搞事业。 在作者从不回复的前提下,连夜写了三万字她与男主酱酱酿酿,花式py的同人文上传到读者群,被一群读者喷的差点儿自闭。 但这并不能打断秋梨花幻想和男主发生些不可言说故事的决心,当时她就想,要是有朝一日让她遇到男主,她一定要长命百岁,和男主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幸福下去,不叫他忍受那些孤寂难眠的夜晚。 然后她就穿越了。 发现这个事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心积虑设计救谢夫人,又煞费苦心的说动谢夫人,让她给她和男主谢寒夜做主定下婚事。 本来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但半路冒出来个楼相思将一切都毁了。 周围人都说:“少夫人本来就是风风火火,快意恩仇的性子啊!平日里孝敬长辈,听公婆的话,今日之事,也就少夫人那样的性子做出来才不叫人觉得奇怪了呢!” 可据秋梨花所知,作者笔下的女主楼相思,在外面风风火火,快意恩仇,在家里却乖巧的很,小事上或许表现的活泼些,但大事上绝对不会。 尤其是给男主纳妾这种大事,她肯定会听长辈的话。 即便她心里十分委屈。 因为她孤儿出身,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谢家就是她所珍视的这个家,她不想让家人有任何的不快。 对此事她十拿九稳,谁知…… “楼相思,本想给你一条活路,只要你识相,乖乖把寒夜让给我,我便让谢家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可你偏要挡我好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秋梨花一身妇人装扮,乖乖在丫鬟的服侍下,站在谢夫人门外给对方请安,即便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门里依然毫无动静,她也心平气和,一点儿不觉难堪。 甚至还有闲心琢磨如何利用谢老爷那个色迷心窍的老头子,一步一步对付楼相思。 她相信既然能来到这里,就是上天对她最好的安排,是自己一片诚心感动上天,让她赴与谢寒夜的这场约定。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上天对他们感情的考验罢了,有何可畏? 转而小声问身边丫鬟:“让你给大少爷送的信送了吗?” 丫鬟眼神闪烁:“送,送了。” 见丫鬟畏畏缩缩,秋梨花不满的皱眉,小声训斥道:“跟着我好好做事,不会叫你吃亏的,今早的赤金梅花簪子只是寻常,日后还有更多更好等着你。 行事大方些,别丢了我的脸,明白吗?” 丫鬟想起那个不到二两的梅花赞,摸摸袖子里薄薄一张,足有二十两,大少奶奶让人给的金票,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那大少爷如何说?” 屁的大少爷!那边院子被大少奶奶管的滴水不漏,她连大少爷的尾巴都没见着,就被人拎小鸡似的拎到大少奶奶跟前去了! 想起大少奶奶交代,小声道:“大少爷说他会想办法的,叫您耐心等等。” 秋梨花轻哼一声,小声且得意道:“瞧见了吧?寒夜哥哥他对我是有情的,回头等我坐上大少奶奶位置,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 其实丫鬟是真心疑惑,这尼玛都给老爷当小妾了,还光明正大惦记少爷,在人家父子间来回搞事,生怕死的不够快,脑子到底进了多少水? 你还自信少爷心里有你? 尼玛的只要少爷脑子正常,即便心里有你,当你成了老爷女人那一刻,表面上少爷就得和你保持距离,断个干干净净,唯恐被你粘上传出不好听的名声! 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书没读过几本,武功更是一点儿不会,要背景没背景,要见识没见识,要说和少爷有深厚情谊吧?你们更是在一起相处时间不过一日。 还成日里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暗戳戳盯着少爷瞧,当谁不知道呢? 这尼玛到底是有多自信,才觉得少爷会为了你坏了他自个儿的名声,恶了他和老爷之间的父子情啊? 秋梨花自然不知道丫鬟的腹诽,只听见丫鬟的奉承:“您说的是,眼看老爷和夫人已经闹掰了,大少爷那边又是向着您的。 回头只要您在老爷面前小意温柔说些可人的好话,让老爷知道您对他的一片真心,这个家里啊,您说话就是头一份儿的管用呢!” 秋梨花仰着下巴骄傲道:“我在老爷面前挺得直腰杆,靠的可不是普通女人奉承讨好男人那一套!” 丫鬟心说,我知道你靠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香皂,不就是给澡豆换了个名字嘛!还香皂呢,当谁家的澡豆不加香料似的! 你昨晚前脚把香皂送给老爷,后脚就被大少奶奶嘴甜的讨到自个儿手里了,现在少奶奶那院儿里的丫鬟都在讨论这事儿呢,可见老爷那头压根儿就没把你送上去的东西当回事儿! 不把你送的东西当回事,就说明没把你这人放心里! 若不然平日里爹爹送娘亲一朵花,娘亲也能欢欢喜喜插花瓶里,回头晒成干花藏在匣子里不成了白瞎? 丫鬟想不明白,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秋姨娘到底还在折腾什么? “折腾什么?”道维撂下秋梨花亲手所制的香皂,染了红指甲的手指轻叩桌面上一封香气四溢的信,笑盈盈的问对面男人,“夫君觉得秋姨娘此番举动到底所图为何?” 谢寒夜痛苦捂脸,他是真没想到秋梨花这女人胆子竟然这般大,事到如今还敢半遮半掩的让人给自己传信。 那信他也看了。 恬不知耻!寡廉鲜耻!厚颜无耻! 他只能想到这些词儿,信里大胆直白的表示了她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颗倾慕之心落在他身上这辈子也捡不回去的决心!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对她也是有情的,他的难处她都懂! 还大喇喇的说了她并未与他爹发生男女关系,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将来一定会把自个儿干干净净的交给他。为此她在努力,希望他能暗中助她一臂之力,为他们早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奋斗。 在这些内容面前,那手软趴趴不忍直视,缺胳膊少腿的狗爬字儿,已经不能撼动他内心分毫。 谢寒夜真心实意对道维说:“夫人,若不然,咱们去外面请个大夫给她瞧瞧,看看她脑子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道维直接打破他逃避的话题:“全武林最好的大夫,不都在咱们家吗?” 谢寒夜痛苦的直皱眉,本来是对秋梨花有些朦朦胧胧的好感,毕竟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你,嘴里心里念的都是你,还一口一个好哥哥,把你当大英雄崇拜,是个男人都得飘。 但挡不住这是个脑子有问题,有大问题的! 扛不住造啊! 原本爹娘关系急转直下,他还没想好如何在中间周旋呢,结果秋梨花给他来这么一手,他爹心里怎么想? 故园还轮不到他做主呢! 他只有一个爹,可他爹将来必定不止他一个孩子,瞧着年富力强,也不打算守着娘一个人过日子了,往后有弟弟妹妹出身是迟早的事儿! 况且外祖家的事儿他有所耳闻,将来如何很不好说,现在真不能与父亲交恶。 于是郑重神色,朝道维施礼:“还要多谢夫人将此事瞒下,免得为夫与父亲产生不必要的龃龉。” “至于秋姨娘那边,能干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想来脑子也不是个清楚的,从此往后不必将她当成母亲救命恩人宽待,只做一般姨娘处理即可。” 一般姨娘,和他这样的嫡长子,生活里可没有丝毫交集! 道维自然知晓他此刻有多焦头烂额,他非常愉悦的给他又添了一笔。 “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贴身伺候秋姨娘的丫鬟在她肩头发现了这个刺青,瞧瞧再说吧!” 一张在丫鬟描述下,道维亲手所绘的图展开在谢寒夜面前。 谢寒夜一惊:“玉楼玄极杀手?” 他第一反应是:就她? 第二反应是:不对!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的!如此潜伏进我谢家肯定有其他目的! 第□□应:“这事儿我得告诉爹爹!” 第四反应:“但这说不通啊!不管是进了我后院还是进了爹后院,这刺青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身份不就暴露了吗?她图个啥?” “难道她觉得她那蹩脚的理由,不叫爹碰她,她就是安全的?这他娘的是玉楼玄极杀手?真不是脑壳儿进水鬼上身了?” 道维耸肩:“或许呢!” 第30章 我不对劲 不管是鬼上身还是穿越重生, 都不能增加智商,因此在道维看来,这位秋姨娘的来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是个蠢的,不能将她一举一动想的太有深意, 免得把自己带坑里。 如此一来,她的身份与所行之事处处充满矛盾也就很好解释了,但这仅仅是对道维来说。谢家父子那里, 可没这么简单。 “但也不必如此复杂, 全力戒备, 十二个时辰轮岗,瞧着像什么?” 小早化作无形的光点落在道维肩头,轻轻蹭了下他脖颈, 超大声说:“像做了亏心事,很怕鬼敲门!” 道维笑眯眯点头:“没错, 所以, 今天夜里, 我们夜探故园如何?” 自然是好的,小早还感叹呢:“幸好组长您和男主打从成婚后就是分开睡的,要不然您的身份想做些什么还挺麻烦!” 不分开睡还能咋的? 真睡一起? 楼相思表面上再像爽朗大方又明媚的女子,都不能抹灭他实际上是个大老爷们儿的事实啊! 成婚后用的借口是当初救谢寒夜伤了身体, 一直在吃药,从未痊愈, 不宜同房, 以免伤上加伤。 为此楼相思还十分体贴的给丈夫安排了两个美貌可人又乖巧的通房,谢寒夜感动一通后,愉快的收下了。 二人在这方面有极高的默契, 这在整个谢家都不是什么秘密。 要说谢家现如今最有秘密的地方,非重兵把守的书房莫属,就连谢寒夜想进去都得经过层层守卫通报才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地方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所以道维也没探其他地方,早早等在房顶,守株待兔。 夜里的书房烛火悠悠,谢寒夜与父亲完全没了因为谢夫人的事情产生的紧绷感,两人凑在一起神色严肃的盯着一封信瞧。 谢寒夜快速读完信上内容,至于烛台上看着信纸烧成灰,才皱眉看向满脸怒容的父亲。 “爹您觉得信上所说是真是假?” 谢老爷撩开衣袍大马金刀的坐下灌了一盏茶后,才心绪稍平,神色冷淡道:“你我父子二人身上所中牵绣之毒,打从你出生起,为父便委托玉楼暗中寻找解药。 这一寻就是将近二十年,为此我们每年给玉楼支付故园一半儿收入作为报酬,结果现在他们一扭身告诉我说,牵绣的解药最有可能在我谢家,这才派人潜入谢家! 说什么不做丝毫遮掩,等着咱们发现,就是为了展现诚意,叫咱们配合玉楼的人行事,行他娘的勾引完小的又来勾引老的事吗?他娘的简直欺人太甚!” 谢寒夜有一瞬间尴尬,很快迟疑道:“父亲为何如此肯定解药不在咱们家?” 毕竟玉楼消息之灵通闻名江湖,只要出得起价,就连皇帝今天穿什么颜色底裤都能知道,从未听说有过错漏。 谢老爷眼神凝重的看了儿子一眼,什么都没解释,只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牵绣解药不可能在我谢家就行。” “玉楼此番行事太过了,我谢家也不是好惹的,看来得给他们一个警告才行!” 谢寒夜见此便知晓从父亲这里得不到答案,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今年的解药还缺最后一味药引,三日后我亲自跑一趟,家里的事有劳父亲多照看些。 至于母亲那里,在郡王府形势不明朗前,别叫她出门也好。” 两人自认都被谢夫人由着性子来的那一套搞怕了,眼下谢夫人属于半软禁状态,父子心里莫名都松了口气的感觉。 房顶的道维见听不到更多有用消息,悄无声息回了院子,从头到尾并未惊动任何一人。 盘腿坐在床上啃完一个西域蜜瓜,道维幽幽道:“我不对劲。” 小早惊了:“组长您说啥呢?谁不对劲?” 道维肯定道:“我不对劲!” “咋啷个不对劲法儿?”一着急小早突然冒出奇奇怪怪的口音。 “剧情中,楼相思的武力值与谢寒夜不相上下,但刚才我试了一下,谢家请来看家护院高手中,竟无一人发现我的行踪。 这身手,怎么着也得是江湖一流了吧!” 一粒蜜瓜籽儿径直穿过烛心,蜡烛悠悠暗淡,直至熄灭,道维拉开被子盖上,缓缓道:“如此一来,要么是我得到的剧情不完善或者有问题。 要么是我本身的身份有问题。” 小早一听挑战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在道维头顶欢快的蹦迪:“万一两者都是呢?” 道维一顿:“这是最有可能的,别忘了剧情中,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谢家少奶奶,男女主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最终不得好死的女配! 但现实如何呢?我踏马从头到尾是个女装大佬!” 此次道维手里的剧情简单又粗暴。 男主谢寒夜,女主秋梨花,两人因女主救了男主母亲谢夫人相识,后谢夫人怜惜女主孤零零一人,于是做主将她嫁给男主做小妾。 虽是小妾,但她先后为男主生下一儿一女,孩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得了谢家上下的喜爱。 与男主感情日渐加深,其间经历生生死死,两人互相依靠,彼此信赖,二人慢慢成了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至于仗着救命之恩嫁给男主的原配楼相思,因为无法生育,日渐与丈夫离了心,在谢家成了透明人,形销骨立,抑郁而终。 简单来说,就是个小三上位记,矫揉造作的说法,便是真爱不分时间与先后,跨越一切困难最终与你相守相知。 “所以楼相思一大男人,非要隐藏身份,隐藏武功,嫁给谢寒夜,还丁点儿不想与他发生点啥的前提下,不仅他本人不对劲儿,谢家也很不对劲儿。” 道维伸手在半空描绘了一个图案,“当然更关键的,是我身上曾经应该也有这样一个刺青。” “轮廓与秋梨花的一模一样!” 小早:“哇!” 洗澡的时候道维仔细观察过,他身上的刺青应该是差不多两年前用特殊药物洗掉的,留下的轮廓仔细看简直和秋梨花的那个不差分毫。 “也就是说,楼相思也是玉楼的杀手,等级暂时未定。假设方才咱们在书房顶听到的都是真,那么之前的秋梨花目的便是进谢家。 而后来的这个秋梨花,误打误撞下也进了谢家,因此玉楼和谢家都未曾怀疑过她的身份。” 小早:“组长分析的对!” “但是玉楼对谢老爷只承认了秋梨花的存在,却只字未提楼相思,要么楼相思另有任务在身,要么她潜入谢家两年无所获,已成了一步废棋,所以才有了秋梨花的出现。” 小早呱唧呱唧:“组长说的有道理!” “大胆结合咱们拿到手的剧情推测可得,秋梨花作为玉楼杀手,却在与男主谢寒夜生了两孩子后,心逐渐开始偏向谢家,与玉楼产生隔阂,甚至想办法从玉楼脱离出来。 玉楼肯定有控制这些杀手的办法,想活着脱离玉楼,势必要脱一层皮,因此说几经生死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一来,说他们之间是真爱,道理上才能说得通。 而原主楼相思在成为废棋后,被玉楼抛弃,所以原先明媚非常的一个人,才能在短时间内抑郁而终,应该是玉楼的手笔!” 小早:“这个大胆猜测,未免过分大胆了些!但不得不说,组长你分析的好有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 “牵绣到底是什么?谢家父子又是如何中了这种当今武林少有人知的毒?” 道维觉得这个问题或许可以去问问谢夫人,虽然依照她不聪明的程度,很大概率不会知晓其中内情。 但事情巧就巧在,虽然谢夫人确实不聪明,也从未有人告知她这些过往,但谁叫她有个临死都惦记她的亲爹呢? 这位郡王爷为女儿操了一辈子心,临到头书信一封,让亲信务必亲手送到谢夫人手上。 面对郡王府的亲信,谢老爷也不敢有过多骚操作,只能放他们双方见面,为此提前威胁谢夫人在郡王府人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提,否则后果不是你想知道的!” 原本谢夫人是十分安分且听话的,可看了亲爹给她留下的巨大消息,她瞬间有一种站在所有人头上,开启了上帝视角,看区区凡人玩游戏的高贵感。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当年是她先挑中了谢老爷,父王才在自己哭求下答应两人的婚事,前提是当时只是一个无名之辈的谢老爷,能拿到他师父楼家的两分传承。 谁知事实完全相反。 是父王先遇到了因为偷盗楼家宝典,而中了楼家特有的牵绣之毒,潜逃在外被人追杀的谢老爷,从而对牵绣之毒产生极大兴趣,这才没有阻止自己与谢老爷的交往。 乃至后来,父王为了得到牵绣的方子与解药,暗中促成了楼家当年的灭门惨案。 当然,明面上楼家几十口的惨死,是谢老爷为了拿到楼家传承,得到父王认可,进而娶自己过门,顺便得到牵绣解药,缓解他身上的痛苦,暗中联系杀手组织玉楼做的。 谢老爷认为他暗中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无人知晓,万万料不到这一切都被父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又全盘托出,告诉自己。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最让谢夫人不能忍受的,是谢老爷自个儿身中牵绣,竟然还敢遗传给儿子寒夜!且两人因为迟迟没有解药的缘故,每年都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四处搜寻珍贵药材制造缓解他们体内毒性的药! 那老不死的前些时日一朝真面目暴露,且本身没了早些年的俊美,他的死活谢夫人压根儿不放在心里。 男人可以有无数个,但亲生儿子可就这一个! 这么大的事,儿子五岁后就已知晓,可他竟然也瞒着自己,这叫谢夫人心里很是不好过了一阵子。 郡王爷在信里最后写:“原本有父王在的一日,便不想叫你知晓这些背地里的阴/私,跃青只需做父王捧在手心的快乐小姑娘即可。想要什么父王自会为你寻来,所有展现在你面前的,皆是美好。 可父王终究要先走一步,往后人生漫漫,谢金年没了父王压制恐会变心,告诉你这些只为叫你自保。 此人心思阴险狡诈,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万全准备,勿要与之硬碰硬,切记切记。” 然郡王爷一片苦心谢夫人是体会不到了,她只觉得瞬间有了重新爬到谢老爷头顶作威作福,叫他给自己洗脚,他不敢剪指甲的快活日子里! 士气大振,容光焕发,高高扬起下巴叫下人们去通知谢老爷:“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快点儿滚过来,若不然有他后悔的时候!” 大摇大摆,谁还不明白郡王爷心腹肯定给她送来了巨大的底气? 所以刚找过来的道维,也就顺着她藏好的箱子,翻出信纸,知晓了当年事情原委。 道维:好人啊! 第31章 白月光统 谢夫人一辈子没给人低过头, 自觉近一月内把这辈子没受过的罪受了个遍,摩拳擦掌要全部在谢老爷身上讨回来。 然谢老爷才觉委屈呢,他自认为是有格调之人, 不屑于简单粗暴的在身体上折磨对手,更喜欢一点一滴慢慢在精神上击溃对方。 尤其是谢夫人骑在他头顶作威作福近二十年, 他根本不可能给对方痛痛快快的死法,那才是便宜了对方! 虽然这么多年他心里已经积攒了千百种让谢夫人痛不欲生的法子,但事发至今才一月有余, 手头又发生了玉楼往家里派遣杀手细作之事, 忙的焦头烂额, 根本就没来及对她做什么。 况且,郡王府现如今情况依旧不明朗,他可没傻到啥都不清楚就对郡王府明面上货真价实的县主明目张胆动手。 尼玛的连你身边伺候的心腹都没动一根手指头呢, 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过没让你出院子, 没像往常一样被你呼来喝去像条狗一样伺候你, 就尼玛的觉得受了天大委屈?! 这一刻的谢老爷真心觉得自己才真的好他娘的委屈! 面对行事一如既往简单粗暴的妻子, 他第一次开始后悔当年为了得到郡王府的支持,而曲意逢迎娶了这个女人。 何必呢!? 谢夫人自觉隐藏的极好,并未当面说出她手里已经拿住了足够让谢老爷身败名裂的把柄。 而是十分“委婉”的告诉对方:“你乖乖听话,好好将故园交到寒夜手里, 安安生生做一个闲散大夫,就还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谢神医。 否则, 我相信有很多人对当年楼家灭门的真相还是很感兴趣的, 你说对吗,老爷?” 但谢老爷是什么人?一瞧谢夫人这般自信十足有底气的作态,就大致明白了他那个郡王岳父让人给妻子送来了什么。 要说郡王爷知晓自己和楼家的恩怨, 猜到后来楼家灭门的事是自己做的,从而查出蛛丝马迹,找到几个无关紧要的证人或者证据,谢老爷是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的。 至于关键证人之类,他也很自信当年他尾巴处理的非常干净,不会给旁人撂倒他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问题不大,若这证据在郡王爷手里,自然能发挥巨大效果。 但落在谢夫人手里,不是他小瞧对方,哼! 当然最要紧的,是郡王爷这一手同时暴露了一个严重问题,那便是郡王府继承人对谢夫人这个妹妹十足的不在意,甚至带有深深恶意。 以至于对方临终前都在想方设法为她谋求一条生路,如此一来,于他而言便彻底没了桎梏,可放开手脚施为了。 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灭楼家满门的行为背后其实还有推手,那人就是郡王爷,对方当年一步步引导他走向那条路,自然留了足够多的证据,足以将他彻底锤死。 所以双方之间的巨大信息差,让谢老爷和谢夫人面对彼此时,都特别有底气。 自从彻底和谢老爷撕破脸后,谢夫人眼下的诉求非常简单,她再次强调:“我要你现在就写帖子,下月初一请武林人士前来故园,参加谢家家主交接仪式!” 故园在这老不死的手里,等于自个儿小命拿捏在他手里,重新抖起来的谢夫人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谁知谢老爷先发制人,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暗中让人给谢夫人及其心腹下药。 谢家连看门的老黄都懂药理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动起真格儿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谢夫人身边的心腹,使其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自此谢老爷对外宣称:“郡王爷仙逝,夫人伤心欲绝,卧床不起,需要静养。” 就这么的,谢夫人被生病了。 这才是第一步,不出一月,谢老爷又对外宣布:“夫人与郡王爷父女情深,因对方离世大受打击,精神失常,有些疯癫,常说些伤人的胡话。 亲朋故旧前来探访者不便与其相见,还望诸位见谅。” 如此一来,谢夫人手里那些无关紧要的证人和证据,即便有朝一日抛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她一个常说胡话的疯婆子说的话。 谢老爷对此十分自得。 他得意了,男主谢寒夜的小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苦于谢老爷连他这个儿子都防备的情况下,只能和最近深得谢老爷看重的儿媳妇求助。 “相思,眼下家里的情况你也知晓,以往我虽明白父母亲之间的相处不似外人传说的那般琴瑟和鸣,其间也矛盾重重,夹杂着无数利益算计。 但我想着即便外祖父一朝倒台,父亲至多将母亲搁置一旁,自此娇妻美妾安然度日,两人各不相干,各自安好。 没曾想事情急转直下,父亲竟然以不可撼动的强硬手段将母亲软禁在家,就连我都不能知晓母亲那边的真实情况。 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事,否则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你能否帮我去父亲那里求求情,让我见母亲一面,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当面坐下来说清楚才好。” 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盯着道维,很能给人一种他心里深爱对方的错觉。 道维巧妙避开对方伸过来的爪子,精美团扇被他握在手心有一搭没一搭的扇动,闻言提点: “公爹正在气头上,叫他老人家松口怕不是一日之功,况且我听闻公爹让人在外面置办了宅院,养了好些个青楼乐姬,夜里便在那边寻欢作乐,似是已经有好几个女子身怀有孕了。 这事公爹做的并不隐秘,他也不怕被人知晓,在母亲疯癫精神失常的情况下,他只是在外面养了女人,并未让对方登堂入室,已然是极好的男人了。 这意味着什么相公想必你是明白的,对吗?” 谢寒夜握紧双拳,手背上青筋毕露,牙齿紧咬,近两月他一直在外面亲自寻药,回故园不过几日功夫,这般重要的事情竟然眼下才知晓。 “你是说父亲已经有放弃我的想法了?” 也是,父亲如今不过四十,身体硬朗如三十,等新生儿长大成年,还是健步如飞的状态呢,完全能等得起! 道维给了他一个“这不是明摆着吗”的眼神。 刺激的谢寒夜心肝儿狠狠一颤,猛然惊觉此前十几年的人生过的顺风顺水,以至于遇到眼下挫折,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狠狠闭上眼睛想了片刻,待再次睁开眼时,一拳捶在桌子上:“我要想办法见母亲!”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父亲可以有很多孩子,但母亲只有自己一个,谁会更偏向自己,显而易见。 道维手里的团扇搭在对方拳头上点了点:“夫君能想通便好,我会帮你的!” 谢寒夜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想法过于偏激了,谢老爷或许因为谢夫人的原因真不待见这个儿子,但只要脑子清醒,就不会动废了这个儿子将家业交给其他人的念头。 即便他六十岁上依然健步如飞,他生的小儿子们也长大成人,但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们,怎么和年近四十,身后还有郡王府背景的大哥斗? 不是白送人头嘛! 道维可不会提醒对方这些。 眼下谢夫人正是恨不得咬下谢老爷一块肉的时候,见了唯一的亲儿子,会说什么不言而喻。 等她手里的那些东西落到谢寒夜手里时,他又会作何选择呢?到时候故园可就有的热闹了。 谢家的热闹还没来,道维自个儿先遇到热闹事儿了。 他盯着秋梨花的贴身丫鬟,神色严厉打量,不说一句话,对方就在她的眼神下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起揽功的心思,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将事情给说了。 “前夜老爷来房里寻秋姨娘,欲要行那事,秋姨娘打了老爷一巴掌,老爷大怒,要人将秋姨娘拉出去乱棍打死。 秋姨娘害怕了,就拿出了一种名为水银镜的方子,说是用她的法子,在平缓光滑的水晶上厚厚的涂一层水银,就能照出如人眼看到的事物一般清晰的影像。 老爷很是不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叫人将秋姨娘关起来,给她一点教训。” 道维轻哼,谢老爷当然不满了,依照当下的工艺,手工根本做不出平缓光滑的水晶,每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都是大自然经过千万年机缘巧合各种环境的打磨形成。 说价值千金,有价无市也不为过。 本就是稀世珍宝,还要在背面厚厚的涂一层水银,去做一块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镜子。 一次不成功,难道要试个两次三次?谁能保证两三次就一定能成功?家大业大如郡王爷,也不敢这般造啊! 舍本逐末! 这玩意儿就和上次的香皂方子一样,中看不中用,鸡肋! 尤其是谢老爷知道对方是玉楼细作的前提下,时不时来这么一出试探一下对方深浅,结果每次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来,摸不着头脑的离开,心里能高兴就奇了怪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比较离奇了,秋梨花自认为站在上帝视角,看不起这些愚昧无知的古人,却一而再的被谢老爷用色眯眯的眼盯上无法反抗。 不得已,已经给了对方两个敛财的方子。 这可全部都是她绞尽脑汁回忆起来的好东西,本打算送给寒夜做惊喜,将来小两口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的! 这种东西她手里也没几样,没一个少一个,心痛! 但心痛也无法,在房间里摔摔打打发了一通脾气后,就吩咐身边丫鬟:“准备笔墨,我要给寒夜写信,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她嘀嘀咕咕的丝毫不避讳身边这个自认为早就被她用金银收买的,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 “绝对不能再等了,我要他救我出去,将来不管去哪里,只要有我在,就能让寒夜过上好日子,哪儿都比这鬼地方强百倍!” 结果她的信还没写完,临窗的桌上凭空出现一个瓷白药瓶吓了人一跳,在好奇心驱使下,她小心翼翼打开药瓶研究了半天,屁都没瞧出来。 但她坚定的认为:“这肯定是楼相思那个恶毒女人想要陷害我的手段!想叫我乖乖吃下去?做梦! 去,把外间守门的张婆子叫进来,就说我这儿有好东西要赏她!” 于是在贴身丫鬟战战兢兢的神色中,秋梨花哄着守门张婆子将那药给吃了。 结果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说到这儿丫鬟都要哭了:“守门的张婆婆吃了药确实好好的,还能挑两担水走半个山庄呢! 可,可秋姨娘她不好了呀! 今早起来正梳头呢,人突然倒地不起,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没一会儿功夫人就痛晕过去了。 晕了又痛醒,醒了又痛晕,眼看着人就不行了,大奶奶您,您叫人去瞧瞧吧!” 丫鬟也不敢确定昨天凭空出现的药和秋姨娘这事儿有没有关系,只能在道维十分具有压迫性的目光下,将近几日发生的事一点一滴,事无巨细的说给他听。 道维闻言若有所思,“让人去找公爹过去,家里医术最好的就是他老人家了,有备无患。 再找寒夜回来,这事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有人蓄意,得跟他商量着来! 走,喊上外院的弟子,咱们先去瞧瞧!怎么说都是娘的救命恩人,我谢家的二夫人,在家里发生这种事,若是意外还好,否则,哼!” 风风火火呼啦啦带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就奔着秋梨花的院子去了。 原本他心里就有了大致猜测,等到了跟前一瞧,秋梨花这症状是中毒无疑了! 但具体什么毒,不该是楼相思这个谢家儿媳妇儿该懂的,耐心等谢老爷和谢寒夜急匆匆赶来一番诊疗后,两人面色凝重。 凝重中带着几分迷茫,迷茫里夹杂着一丝不解。 道维自动给两人脑门儿上补了一个黑人问号脸表情包。 此时有弟子大胆发言:“师父,师弟,若是弟子没看错的话,二夫人这是中了传闻中玉楼控制门下杀手的毒啊!这种毒弟子行走江湖时有幸见过一回,应该错不了?” 当然错不了了,没看你亲亲师父和师弟两人满脑子问号嘛! 谢寒夜没说话,眼神和他爹对上:尼玛的玉楼给自己门下细作下毒?什么套路? 谢老爷摇头:不对!这毒是早些年中的,眼下毒发,是因为未曾按时服用解药所致!这应该是玉楼控制门下杀手的手段,只需定时服用解药便不会有大碍! 谢寒夜:所以,他们为什么不给自己的细作解药? 谢老爷:老子也很疑惑啊! 道维看了一场眉眼官司,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幽幽出声:“公爹,寒夜,或许,你们可以问问秋姨娘的贴身丫鬟!” 两人虽不解,但楼相思从不无的放矢,说话行事虽然彪悍,但她这人讲道理,有一说一,已经是两人的共识,从不怀疑她在这方面说谎! 简单来说,她人品有保证,两人从不怀疑她在这件事中间做手脚,于是目瞪口呆的听丫鬟又讲了一遍秋梨花近几日的所作所为。 谢老爷满脸都是错愕,偏这事儿只有他和儿子谢寒夜知晓,两人心里有了大致猜测不能叫外人知晓,等打发了所有人后。 老爷子都快将自己头挠秃了:“玉楼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眼巴巴的把解药送来,偏秋梨花自寻死路,让张婆子给吃了,到底在想啥呢?” 谢寒夜打从他娘那里知道了他爹当年干的事,心里就一直在盘算,只是没有具体头绪,眼下思绪一转,突然有了灵感。 眼神闪烁间有了个主意,面上不漏声色:“爹您那边最近不是正和玉楼在交涉吗?他们如何说?” “能说什么?一口咬定他们的情报没错,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呢!就秋梨花那脑子,我真怀疑她不是装傻,是真傻! 眼下半死不活躺那儿,咱们还能指望她给咱们找救命解药吗? 要不是玉楼上个月才在皇宫大内完成了一场震慑朝堂的刺杀,我真怀疑他们穷的揭不开锅了,打小培养起来的细作奇葩成秋梨花那样也是绝了!” 谢寒夜顺着他话说:“反正咱们父子十几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先看看玉楼的反应吧!” 两人决定先不管秋梨花的死活,观望玉楼在此事上的态度再做决定,说白了秋梨花这种奇葩细作他们真的难以揣摩,行事常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还不如直接死了,换一个正常点的来呢! 道维把玩着装解药的瓷瓶,觉得秋梨花这种整天瞎搞事的同事,可比突然冒出来认真执行命令,完成任务,顺手搞死她这个被抛弃的前辈的新同事可爱多了。 所以他私底下搓了个大致能勉强压制秋梨花身上毒药,却不能根治的丸子,趁着夜深人静无人注意之时,潜入她房间,喂她吃了下去。 没了她这个女主,这出戏还没开始就结束,未免太过无聊了些。 人都已经做完案回来躺床上了,小早化作一道外人瞧不见的绿光幽幽绕着他头顶打转,“组长,你还不对劲儿!” 道维眉头微动:“说说看!” “已知玉楼控制门徒的手段是给他们喂毒,定时发放解药,又已知秋梨花本月解药已收货,而您被他们抛弃,不可能得到解药。 那么请问在秋梨花毒发痛不欲生的前提下,您为何丁点儿事都没有呢?” 道维好笑的伸手摸摸这团绿油油的光,不知摸到了哪里,对方瞬间恢复原状,别扭又傲娇的哼了一声乖巧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道维肯定了小早的推测,“还有呢?” 小早听他如此询问,有几分沮丧:“没有了。” 道维索性将光团揉成一个球,见它委屈的直哼哼,好笑道:“还有,我是一直不需要玉楼的解药,还是做了什么后才不需要玉楼的解药? 既然我不需要玉楼的解药,说明玉楼早就威胁不到我的人生安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假死脱离这个组织,有的是法子。 比如眼下就是非常好的时机,秋梨花正常执行任务的前提下,我应该已经卧床不起,马上要挂了。 那么,在未知不详的剧情中,我是假死的可能性远远大于被玉楼抛弃毒发搞死的可能。 现在问题来了,假死后我去干了什么?假死前我待在谢家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查出牵绣的下落?还有在此之前应该有很多机会脱离玉楼,我为何死扛着不走,目的是什么?” 小早被道维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垂丧的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没有表情的光团委屈巴巴快要哭了。 听闻传说中的那个001系统,不需要组长多说,两人之间一个简单的暗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能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却连这些简单的分析都做不到。 统和统之间的差距,真就这么大吗?有被打击到。 这些小心思还不能让道维知道,于是强颜欢笑:“那您要怎么办呢?秋梨花不作为,您要帮助她杀掉您,然后远走江湖,逍遥快活吗?” 道维翻个身,顺势将差点儿哭出来的系统摁到枕头边儿拍了拍:“睡吧,明早起来你就知道了。” 小早被摁在枕头上让人一顿揉,瞬间什么悲春伤秋的情绪都没了,立马活蹦乱跳心情大好,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前任再牛逼又如何? 他统已经没了!消散了! 他小早再稚嫩又怎样?他只要苟的好,就能长长久久千年万年的陪着组长走下去! 他要是再听隔壁男配组那个只会打游戏,被关小黑屋的小甲系统传授什么“现任统再优秀又怎样?抵不过人前任统是白月光,是朱砂痣啊!你一个活统怎么能争得过死去的统”之类的洗脑包,他就,他就跟组长告状! 被自己脑补整抑郁,又被自己脑补幸福的晕乎乎的小早,总觉得刚才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算了,组长睡的这么香,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 直到它亲眼瞧见道维一路杀到玉楼总部,翻开玉楼绝密档案,笑盈盈的跟它说“现在,我们的烦恼将不再是烦恼”时,才陡然惊醒。 第32章 不识抬举 虽然现如今的道维是个没有原身记忆之人, 但他没打算战战兢兢苟着。 既然有无数证据指向了江湖中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玉楼,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将目光定在那里。 找到玉楼总部对道维来说并非难事,玉楼对外来说分为两部分, 其一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其二是遍布天下的情报组织。 杀手组织据点神秘莫测, 无人知晓具体位置。 可情报组织只要稍加打听就能寻摸到,毕竟这是一个公开对全天下贩卖消息的地方,搞得太神秘, 客户摸不到你家大门, 这生意也就没法儿做下去。 道维身着男装出现在距离故园谢家最近的一个情报点, 气质形态和打扮与女装的楼相思迥然不同,即便面上还有几分相似,但见过他们两个的人, 绝对不会将两人联想在一起。 于是他大摇大摆,大放厥词, 拿出二两银子拍在掌柜面前, 吊儿郎当的跟人家说:“买你们玉楼总部的位置!” 惊的来往客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眼神明晃晃写着:“哪家出来的二百五,不要命可以用剑抹脖子,用绳子上吊,没必要跑来这儿让人家剥皮萱草哇! 血腥, 太血腥!不值得!太不值得!” 一个个生怕待会儿打起来被连累没了性命,紧赶慢赶第一时间逃离现场。 看热闹可以, 但送命就不值得了! 掌柜的刚做完一个大单子, 今儿心情好,不想无缘无故杀生,于是面对二百五一样的道维, 乐呵呵道: “不跟你一般计较,就废你一双手让你长长记性,回头让家人拿五千两银子赎你回去好了!” 说着一摆手,四面八方冲出来数十个身手灵活的打手,二话不说就往道维身上冲,气势汹汹,绝非善类,出手狠辣,一瞧就是玉楼特产。 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围观群众一看这架势就在心里哀嚎:“这是要把人全身筋骨打折再给接上的程度啊!屁的大慈大悲只废一双手! 最后确实一双手废了,但一身功夫也彻底没了,人弱的跟小鸡崽子一样缠绵病榻,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呢!” “也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跑玉楼地盘上消遣来了,自个儿找死还要连累我这个无辜群众!” 谁知余光一闪,就见那自寻死路的小子竟然没有丝毫求生意识的抓紧时间跑路,还慢悠悠坐下了! 你敢信,他大喇喇坐下了! 电光火石间,双方动起手来,本以为一时三刻就能被打断全身筋骨苦苦哀嚎的小子,竟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抬一下,周围冲上去的杀手们愣是没一个能沾得了他的身的! 哟呵!这下可热闹了。 围观群众也不急着逃跑了,这是遇到硬茬子了,这种事情可不多见,瞧一眼再跑也来得及! 结果越瞧人越兴奋,那小子就凭手里那把平平无奇的剑,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就把围攻上去的杀手们打的毫无还收之力。 察觉此间事情不对,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玉楼潜藏在此的杀手,势必要将这小子拿下抽筋扒皮! 这下大家伙儿都明白了,道维根本就不是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人是专门跑这儿砸场子来的! 围观群众也不敢近距离吃瓜,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就是眼前场景,他们双方一时半会儿胜负难分,可不小心被牵连一下,缺胳膊少腿的路人只能认栽! 察觉到附近的围观路人都到了安全位置,道维不在磨磨唧唧,直接站起身,一把剑在手里舞的密不透风,肉眼不可见剑身行动轨迹。 不一会儿身边就躺了一堆丧失战斗力的杀手。 最让道维满意的,是这些昔日同僚们没人认出他身上有他们的影子,没人瞧出他的招式间带着玉楼出手狠绝,招招致命的杀手气息。 “但我使用的都是楼相思留下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么些年里楼相思背着玉楼偷偷练了这套功法,随时随地为脱离玉楼做准备呢!” 道维都有些佩服这人了。 佩服归佩服,一点儿没耽搁眼前正事,挑了据点所有杀手后,手里的剑架在了战斗力最高的胖掌柜身上,速度快的压根儿就没给他发挥的空间。 胖掌柜又惊又怒,稍一动弹,脖子上就被剑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血顺着脖颈往下流。 道维收起被他放在桌上的二两银子,挑眉道:“看来这二两银子你们是不想挣的,刚好,我也不想给! 说说吧,玉楼总部在哪儿?我劝你别不识抬举,再有一次小动作,我的脾气就没这么好了!” 掌柜面庞一阵扭曲,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你以为杀了我这据点的一些不入流杀手,就能在总部耀武扬威了?年轻人,我劝你想开点,别自寻死路。 要知道我这里的杀手连小黄牌都算不上,也就人多,图个热闹罢了!可总部天地玄黄各级高手如过江之鲫,甚至不用楼主出手,你一身的热血就得流干!” 道维毫不犹豫在他身上捅了一剑。 “我最烦问话的时候,别人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重点!” 胖掌柜一噎,面色瞬间白了两个色号,冷哼一声再不敢耍花招: “柜台下面有个匣子,匣子里有前往总部的地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不拦着你了!” 道维又是毫不客气的捅了一剑。 “答话就答话,哪来这么多叽叽歪歪的感慨?现在是你乱发感慨的时候吗?让你把话说完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完了不给胖掌柜开口的机会,几剑下去,对方这辈子想再拾起一身功夫是没门儿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有好心人及时路过,把快要失血过多,马上要送人头的他捡回去,花费重金,给他治好一身伤。 “我这人最讲规矩了,礼尚往来,希望这份儿礼物你会喜欢!” 他前脚拿着地图离开这里,后脚江湖上关于神秘青年一人独挑玉楼情报处,杀的情报处片甲不留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家伙儿还没打听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来体验生活来了,就连江湖百晓生也一筹莫展之际,道维已经拳打玉楼天地玄黄高手,脚踩玉楼楼主脑袋,站在了玉楼至高无上的位置。 玉楼,从今天起,换主人了。 不过这次杀进玉楼,凭借的可不单单是楼相思那一手功夫,而是适当的,在关键时候,用了点他的独家招数。 玉楼楼主临死前没觉出哪里不对,只是在见识了道维有意在他面前使出来的玉楼杀手招数后,恍然大悟一般。 看着他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是你!好!不愧是楼千秋的种!不亏!不亏!” 然后就哈哈大笑着咽了气。 道维苦恼的埋首在玉楼近二十年的卷宗中,不满的跟小早吐槽:“现在的中年人怎么都这德行啊?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完吗?都临死了,吐出来的还是废话,搞重点就那么难吗?” 关键他不挑重点说,苦的可就是道维了,这么多卷宗,要看到猴年马月去。 即便小早对道维有十八层滤镜,也不得不小声提醒他:“您要是下手轻一点,他还能多活几个时辰,也不至于笑岔气了,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啊!” 道维:“这不是时间长不用,一时手生,没掌握住嘛!” 这话大概说出去没人信,一个没掌握住,为祸江湖几十年的玉楼组织从此改天换地,就连传闻中玉楼武功深不可测的楼主也成了他剑下亡魂。 反正江湖百晓生是不信的。 此刻对一群围着他想打探消息的武林人士分析:“那人出现在故园附近,就像凭空出现一般,据流传出来的画像看,面容与谢家的大少奶奶有三分相似,年龄又相近。 据我推测,那人可能是谢家大少奶奶失散多年的兄弟,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谢夫人那边着手!” 武林中出现这样一个神秘高手,多的是人想招揽,即便招揽不成,结个善缘总成的吧?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注在故园谢家,纷纷递上拜帖,想求见谢家大少奶奶。 “内子于日前前往西水镇给她师门上坟去了。 想必世伯对内子的来历也有所了解,出身西水镇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整个门派上下,也就内子称的上一句天赋异禀,练出了一身看得过眼的功夫,其他人不提也罢。 几年前西水镇地龙翻身,师门除在外历练的内子无一人幸免,这些年每到五月,内子都要去西水镇为师门扫墓,这在江湖上不是什么秘密。 本来小侄应该陪着内子一起拜祭长辈,无奈今年家中母亲卧床,父亲一人忙不过来,这才由内子一人前往,此事在故园一带不是什么秘密,世伯稍加打听便知。 真不是不让您见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话。” 这些日子上家里要见楼相思的人太多了,谢寒夜从一开始的惊讶成了现如今的麻木,这番话也不知给多少人解释过,几乎不用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他感觉妻子再不回家,大半个武林的人都该上门来了,那时他应该能倒背如流了。 “您说内子的功夫如何?世伯,我故园以医药起家,全家就没一个功夫好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小侄遇上雷震子那厮,就差点儿丢了性命,还需内子舍身相救才能活命。 内子也是亏了机灵加偷袭,才能让我们二人在他手里捡回两条命,就这,内子也是身受重伤至今无法生育,月月喝药如喝水的调养身体。 她功夫跟您说的那位真没一点儿可比性,这点小侄敢拿性命担保!” 谢寒夜理解这些人的怀疑,毕竟相思前脚离开,后脚故园附近的就发生了那般震惊武林的大事,而当事人长相又和相思有几分相似,不多想才不正常。 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妻子相思要真有那位一半儿的功夫,两年前救自己时,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当时的情形至今想来历历在目,可真是凶险万分,后来相思能捡回一条命,多亏自家爹拿出压箱底的宝贵药材和医术,要是爹当时晚来一盏茶时间,相思注定要当场殒命。 所以才有了后来他们两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佳话。 要说相思拿命做戏只为嫁给自己,谢寒夜觉得不可能,将心比心,他就做不到,他也相信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但这些日日上门来的人,在家里白吃白喝,一个个还仗着年纪大资历老,在自己面前冲长辈的款儿,谢寒夜平时装装样子还行,叫他日日在这些人跟前装孙子,他现在没这个心情。 转念一想,这些人也不是毫无用处。 他叫人在这些人中间小心翼翼的散播消息: “听闻谢老爷因为谢夫人娘家失势,就暴露真面目,将谢夫人关在院子里不让见外人,还让人传出谢夫人疯癫的谣言,只为了成全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却深情的形象。” “屁的恩爱夫妻,人间佳话,都是谢老爷为了骗取郡王爷的信任演出来的,郡王爷才刚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将县主磋磨的不成人形啦!” 不少和谢夫人交好的人听后又惊又疑,多方试探,想和谢夫人见一面。 谢夫人呢?她对儿子的行事非常不满。 “我把证据交到你手里,是为了让你趁你爹那老东西不备,将之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以此解我心头之恨!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畏畏缩缩,这么点小小的流言根本对他造不成真正的打击,即便证实这些都是真的,大家也顶多说一句无毒不丈夫而已。 说不得还有些吃不上软饭的人心里羡慕他的运气,推崇他的本事呢!” 谢寒夜面对如此简单粗暴的老娘,头疼的厉害。 还要好声好气,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道理:“娘,外祖父已经没了,世子舅舅和王妃娘娘恨不得没有咱们一家子亲戚,往后您凭什么过上锦衣玉食,人人艳羡的生活? 说来说去只剩故园了啊! 可故园说到底是依靠父亲的医术撑起来的,每年上门求医问药的,还有门下弟子无数,各处药铺产业,带着家产举家前来投奔之人,都是奔着父亲的一手医术来的。 若是父亲的名声彻底坏了,这些东西还能留住吗?” 谢寒夜握住谢夫人双臂,认真道:“娘,短时间内,至少是我没有彻底掌握爹的一手医术,或者说我没有其他更好出路前,爹他不能出大事,您明白吗? 咱们手里的证据,那是威胁爹让他对咱们让步的,咱们要逐步谋划,在爹的一步步退让中,占据上风,最后彻底掌握故园的所有资源。 这是一支利箭,只有握在主人手里时才会让敌人害怕发抖,可一旦射出去,反而没了让人恐惧的威力。 因为证据一旦放出去,咱们就是奔着和爹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去的?您要想清楚,您是想报复爹,还是在报复他的同时,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富贵也搭在里面?” 谢夫人当然选前者。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大半辈子都被他爹宠着惯着的成年人,她有成年人的贪婪,还有成年的恶毒,以及这个年纪成年人没有的天真。 她想两者都要。 谢老爷要完蛋,但故园和锦衣玉食她也要! 于是她表面上答应儿子,同意和亲朋故旧见面,也答应了见面时不该说的不说。 “我想办法让您和他们见面,就是给爹一个提醒,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咱们面对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爹是个聪明人,自会权衡利弊,做出对大家都好的选择,您明白吗?” 谢夫人嘴上说明白,实际上心里对这个儿子也很失望。若不是知道自己对药理一窍不通,根本掌握不住故园的命脉,她都想踢开儿子自己上了。 既然儿子也靠不住了,那她就得为自己另做打算! 于是在见到那些人后,将谢老爷的根子捅了个底朝天,连底裤都没给对方留。 谢夫人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即便搞死谢老爷,谢家留下的财产也有好大一笔,最起码够她挥霍个十几年的。 在这期间,她可以把整个谢家献给世子哥哥,世子哥哥面对如此一笔从天而降的财产不可能不动心,只要他伸手拿了,自己就能理直气壮的让他为自己在郡王府的相熟人家再寻一门好婚事。 好歹自己身上有朝廷诰命在身,一个县主名号还是很值钱的,高门大户看不上徐娘半老的自己,乡下想改换门庭的土财主抢着要呢,仔细挑挑,有的是资产比谢家丰厚的! 且那些人家把她娶回去,只有高高兴兴供着自己的份儿,到时候还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比在这儿来的舒坦!? 同时为世子哥哥拉拢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是两相得益的美事,世子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在谢夫人的一通勇猛操作下,谢老爷连个捂她嘴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心腹汇报时,谢夫人一盏茶下肚,声泪俱下,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个干净! 几乎是同时收到消息,知道谢夫人做了什么坑人事的父子二人,来不及互相埋怨对方干的二百五事情,急匆匆赶到现场,面对的就是谢夫人幽怨的目光,和亲朋好友们各种打量的视线。 谢老爷积极挽尊:“夫人她精神紊乱,时常胡言乱语,打扰了诸位,实在抱歉,在下这就带她回院子休息!” 谢寒夜心里恨的要命,嘴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搀扶谢夫人:“娘,今天的药还没吃呢,乖,咱们回去吃了药再出来找人玩儿,好不好?” 谢夫人愤怒的抚开两人伸过来的手,恨声道:“都他娘的别装了,我这就让心腹去带证据证人过来,今儿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是不是失心疯了,在座的诸位眼明心亮,自然能给我一个公道!” 谢家莫名其妙在母子二人一通操作中,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另一端的道维三天不眠不休,终于在诸多卷宗中,将当年的事情抽丝剥茧,理出了头绪。 长出口气,捏捏眉心,道维心思复杂。 简单来说,玉楼楼主,楼万冬,和医药世家家主楼千秋,乃货真价实的亲兄弟。 楼家传到兄弟二人手中时,就出了楼万冬这个放荡不羁,不服管束,丁点儿不爱家族产业,性格暴戾,和哥哥几乎成了生死仇敌,一心想去江湖闯荡出一片天地的奇葩。 然后江湖上就有了他一手建立的玉楼。 只是无人知晓玉楼和医药楼家的关系罢了。 事情到了谢老爷那会儿,谢老爷偷盗秘籍不成反中毒,在郡王爷的引导下,花重金找上玉楼杀手,一夜之间灭楼家满门。 身为楼主的楼万冬杀起早就翻脸的亲兄弟全家来,犹如砍瓜切菜,挥洒自如! 唯一有点出格的,便是暗中将哥哥楼千秋刚出生的小儿子带回玉楼,丢给门下专门训练杀手之人培养,自此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可以说全天下唯一知晓道维原身来历的,只有楼万冬了。 及至后来,谢老爷花重金请玉楼帮忙搜寻楼家独门毒药牵绣的解药。 这是只有楼家家主才能知晓的秘密,楼主楼万冬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让人一路追查。 在十几年后兜兜转转又查到了谢家。 派出成长为优秀杀手的楼相思男扮女装,潜入谢家,秘密查询牵绣的下落。 而楼相思两年内毫无建树,果断被玉楼放弃,又派出玄极杀手秋梨花接替他的任务。 道维脚下踩着能让整个江湖产生巨大动荡的秘密,行走其间,大大的伸个懒腰。 “事情就是这样,一个轮回,全都绕回来了,现在我只有一个疑问。” 小早化作无形的光在道维面颊上轻轻一蹭,萌萌哒抢答:“统知道统知道!我们要如何将玉楼打造成江湖第一杀手品牌!?” 道维无奈的把统虚虚揉成一团,“我要说的是,牵绣解药到底在哪里?” 第33章 光明磊落 来自道维的困惑暂时在玉楼得不到更好解答, 而他本人已经在外逗留了不少时间,该回家了。 回去前有些事需要他亲自解决。 楼里经过一番血洗,大管事面对实力深不可测的新楼主, 战战兢兢的汇报最近的工作进度:“按照您的命令,快速对江南一带的产业进行了大洗牌。 楼里在外执行任务的杀手已全部召回, 现存天地玄黄杀手两千零三十八人,等待楼主指令。” “卖儿鬻女放高利贷这种缺德冒烟儿的生意,从今往后咱们就不做了, 给你两月时间, 全部清理干净。 情报这块儿倒是很有前途, 多余的精力全部放在扩展情报工作上,往后咱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应该就是这块儿了。 三个月内,我要你将烟雨楼发展成江南最大的销金窟, 兄弟们刀口舔血提着脑袋干事,总得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去享受不是?就定在烟雨楼吧。” 大管事彻底惊了:“您的意思是, 往后不接暗杀刺杀任务了?” 那凭白养着两千多杀手干嘛?吃饱了撑的? 当然不是! “去收集情报, 去守护烟雨楼, 去衙门应聘捕头,哪一样不比藏在黑夜里见不得光,日日夜夜随时随地担心没了脑袋来得强?长个脑袋是吃饭用的吗?这点小事也要我教你?” 依照大管事的精明程度,道维非常相信他能将这一切做好。 得了, 大管事就是一打工的,知道上司的态度他就好办事了, 正准备离开呢, 道维又想起一事。 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指着脚下,地上,甚至满墙, 满屋子,满楼的卷宗,愉悦道:“就明天正午吧,叫楼里人全部在跑马场集合,我有事要宣布。” 大管事又开始战战兢兢。 虽然上一任楼主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但他与对方合作十几年,好歹摸清了一点儿对方的行事准则,知道如何保住自个儿脑袋。 但眼下这位,武力值显然比前任高很多,但具体高到哪里,谁都不清楚,尽管他表现的一副非常和蔼,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大管事只要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心里发毛。 要知道这位身为玉楼地级头号杀手的身份,在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一身功夫全都是楼里的几位训导师父手把手给练出来的。 可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一声不吭转头就把楼主脑袋当球踢!? 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一身功夫哪儿来的? 外面传说这位在来总部前,还去下头的情报点大闹了一场,就为了要一份前往总部的地图,这在他们总部的人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要他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楼主做了放弃他的决定,他才会一而再的向楼主挑衅。 想到这些,大管事心里一个激灵,觉得很久以前就有的那个猜测或许成真了。 当初楼主莫名其妙抱来一个孩子,什么都没说就扔给他们,他们几个老家伙看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面上跟偶尔见过一面的楼主越来越像,嘴上不说,都把这位当成楼主的私生子对待的。 父子相残,因果报应啊!干他们这行的,就要有不得善终的心理准备!既然先楼主做了初一,就怪不得新楼主做十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般想着大管事安静的躬身退下了。 道维因为不会读心术,再一次错过了大管事精彩的内心世界,也就错过了一次追查当年事件的机会。 不过没关系,这会儿一身黑袍,面具遮脸的道维站在跑马场高台上,看着下面这些紧张,谨慎的下属们,朝身后一伸手。 有人递上弓箭,箭头燃着火星子,“嗖”的一声直冲卷宗楼而去。 在众人惊愕,不明所以的视线中,玉楼那座记录所有杀手来历,生平,控制他们大半人生的卷宗楼随着火花碰撞上一早浇上去的火油,“轰”一声彻底引燃。 火足足燃到傍晚,大管事永远都记得那天傍晚天边的晚霞被映照的通红一片,火烧云大朵大朵的出现在远处,红彤彤像是这么些年众人手里染上的永远都洗不干净的鲜血,又像是还没入玉楼前,依然鲜活的心脏。 不是黑的,也不是麻木的。 那天道维放了一把火后,对众人道:“今儿我一把火将诸位的前程往事付之一炬,从今往后,我玉楼不干刀口舔血的生意了,你们也可以尝试站在阳光下,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想离开的现在就转身,天高地阔,咱们一别两宽! 不想离开的就去找大管事,他知道该如何安置你们!” 说完干脆离开,丝毫不在意下面人震惊的目光。 可包括楼里杂役,不入流的新杀手,大大小小几千人在内,所有人站在卷宗楼前,从正午到日暮,盯着大火从熊熊燃烧到只剩下断壁残垣,无人说话,也无人离开。 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终究他们无人明白这个楼里以前的地级头号杀手,现如今的新楼主,心里究竟在琢磨什么。 但一场大火先烧起了他们心里向往阳光的野心,又随着火星逐渐熄灭,闻着空气里土木燃烧过的灰烬气息,天光将灭,心头却越发清醒。 “咱们这些人没一个手上是干净的,在外面的仇人数不胜数,谁也不知道哪个仇人躲在角落就等着随时扑上来喝咱们的血呢! 玉楼在,外人畏惧于玉楼的威名,不敢轻易动手,可一旦脱离玉楼,双拳难敌四手,谁又真的能得个善终呢? 兄弟们决定往后就跟着楼主您过活了,别说是守烟雨楼,您就是叫咱们穿上姐儿的衣服去卖身,咱们也无有不应的,还请您示下!” 行叭,牛不喝水也不强按头,喜欢烟雨楼,就去烟雨楼好了。 “跟着我就得守我的规矩,烟雨楼不能以做皮肉生意为主,我要高雅,要有格调,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梳洗打扮,总要有个自己擅长的。 那些穷鬼,才疏学浅的草包,见了女人走不动道儿的色鬼,是没资格进我烟雨楼的。 为此,我可以花费大量金钱,延请名师去培养她们,只要她们肯学,肯用苦功夫,烟雨楼就能把她们捧成整个江南数一数二的才女名妓。 还有,烟雨楼的姑娘们一个个来历要正,除非她们自愿卖身。若是有人在楼里动手动脚强迫姑娘们,你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昔日玉楼杀手的厉害。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大管事:“明白明白!” 明白个屁哦!这他娘的哪里还是秦楼楚馆?分明是给自个儿养了个后宫,环肥燕瘦,千姿百态,温柔小意,活泼开朗,要啥有啥,还不让别人碰。 花了大价钱进去的有权有势的男人们,好不容易瞧上一眼,看得见摸不着,你叫人家图个啥呀? 就这还挣钱? 娘的,大管事已经能预料到每年情报处要往里倒贴多少钱了! 算了,谁让人家是楼主呢,打不过,他说啥是啥呗! 道维一眼就能看出大管事在想什么,也不多解释,只说:“按我说的去办就成了。” 要说烟雨楼那种地方,让一群奔着下三路去的男人们,只安静坐着欣赏高雅艺术确实不现实。 又不是不让他们发展别的,可前提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男人嘛,人家说的很清楚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不会让你亏本的!”好歹算是安慰了快要哭出来的大管事一句。 大管事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是个屁哦!以他阅尽千帆的狠辣眼睛看,楼主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鸡。 这尼玛的一童子鸡,跟他讲男女之间那点子事?您猜我会不会信? 信不信的道维不感兴趣,他留给大管事的最后一句话是:“玉楼易主之事暂时不要往外透露。” 作为一个给师门扫完墓刚赶回家,对家里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的大少奶奶,道维不知道此刻面对如此鸡飞狗跳的场景,他是该表现出震惊多一些?还是迷茫多一些? 这就很干啊! 事情回到谢夫人预备彻底坑死谢老爷那天,谢老爷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半个江湖人的打量和审视,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确做不了太多。 就很被动。 证据一件件被摆出来,惊动了整个故园住着的客人,大家伙儿纷纷往事发现场赶,看热闹的和自诩正义的不知凡几,这就惊动了被关在院子里的秋梨花。 秋梨花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下懵逼了一瞬:“不是,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分明记得,谢老爷和谢夫人后来虽然感情不咋好,但谢夫人可是堂堂县主,身后有郡王府撑腰,谢老爷在她面前不是装了一辈子孙子吗? 现在谢夫人把谢老爷搞死了,寒夜哥哥还怎么继承故园的产业,继承老爷子的医术?怎么独步江湖,成为人人称赞的陌上君子?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不知情的下人好心提醒道:“夫人确实失心疯被关在院子里呢,姨娘您忘了?” 眼下情况紧急,没有给她太多纠结犹豫的时间,她一咬牙一跺脚:“不行,我得阻止这个疯婆子继续发疯,寒夜哥哥的大好前途不能被她给毁了!” “对,寒夜哥哥可是主角,眼下发生的一切,肯定都是因为我的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这点小事只能是他成名路上的垫脚石,迟早要度过去的! 现在我出手帮他,陪着他一起成长,度过难关,就是他身边的独一份儿,肯定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得抢在别人前头帮寒夜哥哥出头,免得被其他人占了先机!” 她是如何抢先一步出头的呢? 冲进重重人群,在半个武林人士的面前,理直气壮的告诉所有人:“夫人她早就疯了!因看不惯少夫人霸占着少爷却没有给谢家诞下一儿半女,暗中找了我,设计了一出救命之恩,以便让我顺利嫁给寒夜。 被少夫人反将一军,将我塞进老爷后院后,夫人恼羞成怒,气糊涂之下,曾经威胁我说,让我名义上给老爷做妾,实际上和大少爷暗通款曲,将来生的孩子还是大少爷的。” 众人震惊。 谢夫人更是恨得直接上手来打她。 要知道谢夫人开始可是真心实意把秋梨花当成救命恩人的,即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她也没有正面和秋梨花对上,心里就是承认这份恩情的。 谁知今天会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 她自然是没打成,被谢老爷黑着脸拦下。 谢老爷算是看明白了,秋梨花这女人不知道又哪根玄没搭对,出了一记乱拳。 但目前来看,她说的事情是对他有利的,越是能证明谢夫人早就疯了,就越能说明从她嘴里出来的东西的真实性存疑,眼下只能顺着她的话走。 只是秋梨花可不会简单只为了证明谢夫人的疯狂,就搭上自己清白名声,话音一转,羞嗒嗒的看向谢寒夜,眉眼含情: “我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又能如何抵抗只手遮天的夫人呢?无奈只能遂了她的愿”,说着一咬下唇,带着三分嗔七分怨,抚上自己小腹。 “我,我腹中已有寒夜哥哥的孩子,我和寒夜哥哥都是被逼的!夫人她已经疯了,若是我们不从,她就以死相逼,我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说着她就要往旁边柱子上撞:“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些,我早就没脸见人了!让我死了干净!只求诸位勿要被这个疯婆子的疯言疯语给蒙骗了啊!” 秋梨花想的很清楚,她要帮寒夜哥哥度过难关是真,但也可以顺势将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给做实了。 只要谢老爷不想被谢夫人的证据给锤死,就得咬牙连骨带皮认了自个儿今天这番话。 只要今儿这关过去,谢夫人还是那个疯婆子,可自己就能从谢老爷的后院出来,被他们风风光光,客客气气迎进寒夜哥哥后宅!否则他们一家就是逼死良家女子的乌龟王八蛋! 至于莫须有的孩子?相信谢老爷作为杏林圣手,有的是办法为自己遮掩过去。只要过了今天,回头就和寒夜哥哥开始生也来得及! 在这点上,秋梨花是吃定了谢家父子的。 事实上,谢家父子确实被她给吃死了,即便被她说辞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也得咬牙做出一副羞愧,不安,被谢夫人威胁的无奈,以及面对谢夫人时难堪和心痛的表情。 表明他们同样为受害者的身份。 但心里不约而同的再次认为,这女杀手脑壳儿有毛病,完全瞧不明白她的一举一动出于什么目的。 真的,今天平安过去的话,一定要通知玉楼,让他们换个正常人来执行任务! 心脏承受不来! 所以道维回来面对的场面,就是武林中部分人相信谢老爷的清白,建议他好好给谢夫人治疗,相信谢夫人迟早有一日清醒过来,会还他一个清白。 部分人相信谢夫人拿出来的证据,坚持要带她远离谢家这个危险狼窝,以免她再次受到迫害。 部分与楼家有旧的人开始顺着谢夫人拿出来的证据追查当年事情的真相。 而秋梨花大摇大摆的住进谢寒夜院子里,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抚着肚子在院子里打转,身后跟着整整十八个丫鬟伺候,排场摆的比谢夫人当县主那会儿还足。 整个谢家一团乱麻。 道维:得亏他掐指一算,又是秋梨花毒发的日子,特意赶时间来给她送解药的。这活蹦乱跳的样儿,白白担心了! 秋梨花听闻她回家的消息,特意带着十八个伺候的下人等在院门口,见了面笑盈盈的挑衅:“姐姐您可终于回来了!夫君说我要进门的话需经过您的首肯呢! 妹妹寻思着也是,当初妹妹进公爹后院就是您忙前忙后给操办的,一事不烦二主,这回您受个累也给操办了吧?规格呢妹妹也没有太多要求,不比上回差就行! 老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想来姐姐必定不会让妹妹失望的,是吧?” 说话间又将肚子往前挺了挺,做作的摸了两下。 道维:“……” 十万火急赶过来和妻子解释的谢寒夜:“……” 就很干。 确实像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没看跟在她身后的下人们一个个脸都快杵地上去了吗?都是臊的! “滚回你的屋子!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全部赶出谢家!” 先是对秋梨花冷言冷语,再是对下人们发脾气言语恐吓,谢寒夜拉着道维胳膊就走,这地方自从住了秋梨花,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可秋梨花有恃无恐,对着两人背影大声嘟囔:“什么嘛!夜里还说人家的胸软腰细,嘴巴也好吃!哪哪儿都舒服,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相公,夜里给你留门,姐姐不乐意伺候你,还有我呢,记得回来啊!” 谢寒夜:“……” 就想干脆一把掐死这不知羞耻的女人算了,夜里受她诱惑,两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正不知道如何面对妻子和父亲呢,她还当面挑衅!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相思什么脾气?什么战力值?一言不合就动手干架的人,动起真格儿的反正他谢寒夜不是她的对手!难道你要当着所有人面暴露你玉楼杀手的身份吗? 娘的我谢家每年花那么多钱,玉楼就塞过来这么一玩意儿敷衍,这一刻谢寒夜深深感受到了来自玉楼的恶意。 道维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走,旁人都以为大少奶奶冷不丁回来面对如此场景心里肯定是有滔天怒气。 可他心里高兴着呢。 往后有这根搅屎棍在谢家,也不用他动手收拾这一家子给楼家人报仇了,只需要高坐明堂,静观狗斗,时不时出手拨弄一下,谢家就太平不了。 至于谢寒夜抓耳挠腮的蹩脚解释?那还是别听了,免得恶心自个儿。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他这种好人家的男子就不该掺和进别人世所不容的爱情里。 独享江南烟雨楼,将来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他不香吗? 道维心情很好的给秋梨花搓丸子,即便不小心刻刀将手指划了个伤口,流了几滴血,都没影响他整日看乐子的好心境。 边搓边嘀咕:“沾了几滴血,应该不影响药效吧?没怎么试验过我也不清楚,总之吃不死人就成了。” 这次很细致的给搓了两颗表面光滑,色泽细腻,圆润饱满的小丸子,还很讲究的加了蜂蜜,相比于上次坑坑洼洼能噎死人,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大丸子来说,工艺上有质的飞跃,可见他心情之好。 “让人拿去给梨花姨娘吃了,嗯,就当是保胎药吧!” 下人战战兢兢的双手接走了,即便这黑不垃圾的玩意儿是堕胎药,大少爷和老爷都不会阻止大少奶奶行事。 他算是瞧明白了,现如今的家里啊,就大少奶奶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你说下毒?下堕胎药?下药都能下的这般毫不遮掩,光明正大,这不是光明磊落是什么? 但为了圆满完成任务,下人还是让家里大夫稍微配合一下,大夫跟秋梨花是这么说的: “知道您想尽快怀上孩子,所以要先养好身子,这是家里弟子最近研制出来养身体的药,吃了对您有好处。” 反正他自个儿闻了,也用小刻刀悄悄刮下了表面一层尝过,确实都是大补的好东西,对身体有益无害,这话他说的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心里还想呢,大少奶奶真是这家里头一号光明磊落之人啊! 专门给秋姨娘那种人亲手制作养身子的药,不怕被人说闲话。 光明,真光明!磊落,真磊落! 秋梨花拿到手倒是没怀疑药的真假,自个儿就水吃了一丸。当晚故意挺着肚子去书房找谢寒夜时,发现对方最近琐事缠身,过度辛劳,面色不太好,顺手就把剩下的一丸扔进茶水里,嘴对嘴哄着他喝了。 谢寒夜对秋梨花这人是真的烦,但对她床上伺候人,耍的小把戏也是真迷恋,次次打定主意和这女人断个干净利落,回回一近身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思想被下三路控制。 如此春风一度后,道维再次见到便宜丈夫时,就发现他呼吸更悠长了,面色相较以往也趋近于自然了许多。 旁人只觉得谢寒夜是被秋梨花给伺候舒服了,道维却准确发现了其中细微的,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区别。 盯着手指上还未痊愈的伤口若有所思:“地级哪个昨夜盯着那边?出来,我有话要问!” 第34章 最后一题 相较于谢寒夜那种战五渣, 道维自然更相信玉楼地级杀手的能力,细细听对方把这几天发生在谢寒夜身上的事说了一遍,心里有了大概猜测。 随手拿了个干净茶盏, 在下属懵逼的视线中对着胳膊划拉一道口子,挤出半茶盏的血。 他对着茶盏里鲜血又是闻又是尝, 给他包扎伤口的下属看的小心肝儿乱颤,给原本喜怒不定的楼主又加了个嗜血的标签。 尼玛是真的嗜血,狠起来连自己身上血都不放过的那种。 稍有分神, 一个好好地活结, 莫名其妙在他手下打成了可爱的蝴蝶结。 下属当即一抖, 觉得这条命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儿,连忙跪下请罪,不经意间视线和楼主撞上。 那一刻的感觉, 怎么说呢,他似乎在楼主的眼睛里, 看到了明晃晃的“想清蒸还是红烧”的真实疑惑? 被自己脑补吓的要死, 不知道被清蒸还是被红烧哪个来的更轻松?想不清楚是被大卸八块来的简单, 还是被楼主吸干血来的痛快? 你说为啥不选择当场自杀? 这种体验感极棒的死亡方式,在楼主面前想都不敢想,他发誓,如果他有这个念头, 楼主一定有能力在他行动前制止,并想出比大卸八块更残忍的死亡方式对待他! 道维:…… 道维觉得他自上任以来, 走的都是亲民路线啊, 连楼里人的小手都没碰一下,这些人至于这么怕自己吗? 小早用玉楼老大头号狗腿子的身份提醒他:“您上任后确实很安静,但您忘了您是咋上任的啦?在玉楼总部杀了个七进七出, 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留守玉楼的三百多号天极杀手被您一炷香时间搞没了两百多,剩下的一百至今躺床上养伤走不了路呢!其他战五渣就不说了,没意思。 别说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害怕您,就是普通统他也得害怕吧!” 拍马屁的同时不忘暗搓搓夸奖自己不是个普通统。 靓仔无语。 摆摆手打发了已经在心里跟人间告完别的下属,仔细研究了半晌自个儿的血,终于确定了件事。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你说,要是让谢家人知晓,他们花了无数金银,找了近二十年的牵绣解药,就是楼相思本身的鲜血,该是何等让人愉悦的场景?” 道维自打来这里后就从未受过伤流过血,便未察觉楼相思一身血的特殊性。 现在一瞧,细细往前推敲,“大胆猜测,牵绣作为楼家独门秘方,唯一的解药,便是楼家继承人的献血。” 现在道维开始觉得楼家是挺有意思一家族了,“用牵绣这种毒药来对付敌人,真是慈悲又残忍。 因为中了这种毒不会立刻死,但每时每刻,身心都在受巨大折磨,影响寿数。 可若是有无数金银堆砌,加之医术高明的大夫开方,找到那些昂贵不已的替代解药,每年服用,也不是不能继续存活。” 小早愉快的总结:“所以说中了牵绣之人,没有解药的话,要么被病痛日日夜夜折磨不得安寝。要么病没好,钱没了,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道维笑着点头:“是极,所以你猜谢夫人认为可以被她挥霍十几年,拿去跟世子爷交换的谢家财产,到底还剩多少呢?” 那是真不剩什么了。 道维翻过玉楼账册,谢家每年给玉楼的钱,至少占了他们家产出的三成,在各地紧急寻找珍贵药材的花用,又占了三成,剩下的四成用于日常开销,充门面。 “所以谢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 道维站在廊檐下静静观望这座处处精致,每每都是小心思的宅院,内里花团锦簇,即便最近谢家处于风口浪尖,谣言和猜测要将这一家子淹没,但家里行走的弟子,下人们一个个依然精神饱满,脚步轻快。 因为他们相信以谢家今时今日在武林的地位,这点风浪击不跨这个庞然巨物。 却不知这艘庞大的战船早已千疮百孔,海面上任何一个不起眼的风浪打过来,都能叫他瞬间四分五裂。 小早长长的出了口气,自认为非常凶的握紧小拳头道:“活该!” 的确活该。 绕了这么大一圈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落脚点依然在楼家人身上,但楼相思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 没了楼相思的鲜血做解药,谢家父子又能落个什么好?所以不管是秋梨花所知的剧情中,谢寒夜后期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心意的疯狂。 还是道维所知的剧情中,谢寒夜晚年病痛不断,天不假年,医不自医,先女主一步离开人世,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道维沿着廊檐一路缓缓而行,廊下红色绸带随风轻摆,不时落在她发间,一路上丫鬟仆从见了她皆静默不语,快速行礼,恨不得将头埋进肚子里。 生怕她生气迁怒到布置这一切的他们身上。 道维心里轻嗤:“差点儿忘了,今晚就是谢寒夜纳秋梨花为妾的日子。 这个地方啊,藏污纳垢,最是肮脏不过。 刚好,是时候离开了。” 一路走来,身上佩戴的头饰,首饰,甚至宽大繁复的外袍一件件全被他扔在地上,下人们见了只觉他因为大少爷纳妾之事心头不快,不敢多言,默默让人捡起来了事。 扔到最后,道维瞧了手里这把团扇一眼,眼神莫名定在扇坠那块小巧精致的和田玉雕琢成的锦鲤上,一眨眼的功夫,团扇被她远远抛开,只余扇坠被小心保存。 脚步轻缓的到了故园门口,朝门房方向做了个手势:“留几个监视这边动态,其他人今晚之前全部撤离!” 梳的整齐华丽的发型因没有了发簪固定,柔顺的披散在后背,身上是素色内袍,守门弟子见到这样的少夫人,突然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之前从未察觉的,雌雄莫辨之美。 很自然的,有人自暗中走来,轻轻为他披上一件男式月牙白锦衣,外罩在太阳底下流光溢彩的斗篷。 一切进行的悄无声息又井然有序,守门的几个弟子被眼前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少奶奶手持马鞭,随着那些眼生的故园弟子策马离开,他们才想起还没询问少奶奶要前往何地,何时归家? 路上,随行的下属跟他汇报:“楼主,京城马家那边有动静了。” 京城马家,谢夫人马跃青的娘家,郡王府。 之前道维特意下令,玉楼从此不再接刺杀任务,大管事便着手逐渐结束手头的单子,并向外界慢慢透露此事。 唯有一个例外,便是郡王府若有什么人找上门来,来者不拒,第一时间通知他。 果然,终于有动静了,下属不敢隐瞒,当下跟道维汇报。 “什么要求?” 下属头低的更低了,打马上前,小声在他耳边道:“郡王府的张姨娘找人下的单子,要刺杀郡王妃,愿意出三千两黄金。” 这里说的郡王妃,是世子他亲娘,而姨娘张氏,是谢夫人马跃青她亲娘。 郡王爷离世,世子还在守孝期间,名义上还没有彻底继承他爹郡王爷的封号,外人还得称呼一声世子爷。 道维猛然勒住缰绳,马蹄高高跃起,嘶鸣一声,欲要暴躁的在原地翻腾,被道维在脖颈处轻轻揉按了两下,瞬间乖巧舒服的的站在原地嘟嘴唇。 道维在马上眯眼打量了京城方向一眼,对下属道:“带几个人,我亲自走一趟。” 不管是谢家还是郡王府,现在全都是道维的仇人,他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 白日里不适合干杀人放火的勾当,道维熟练地乔装打扮一番,身形举止就与郡王妃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巧姐儿不差分毫,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在院子里扫地,谁都没发现不对。 然而等夜幕降临,真的近距离瞧了这位被刺杀的对象——郡王妃一眼,道维就发现郡王妃根本不需要刺杀,她活着可能比死了更痛苦。 因为她中毒了,牵绣。 道维当即改了主意,将人五花大绑。等一盏茶泼下去,王妃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而面前站着她院子里伺候的巧姐儿时。 只出现了一瞬间的惊慌,将咳嗽尽力压在喉间,语气十分镇定道:“是张氏那个贱人叫你来的吧?给我下毒折磨我还不够,这是又想要什么? 虽然我查不出她从哪儿来的这些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药,也没查清她哪里来的途径找到你们这些江湖高手,能避开郡王府层层守卫,悄无声息的将我绑在这里。 可不用证据,单是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是郡王那老不死的交给她的。 她张氏是个贱人,郡王爷那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些年若不是为了我儿能顺利继承郡王府,我早带孩子归家改嫁了! 我堂堂刘氏女,世代簪缨,姐姐在宫中做贵妃,哪里需要在这鬼地方受他们的鸟气!? 壮士,我也劝你一句,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只要我能出得起价你都可以开口。她张氏能给你的,我刘氏都能给你,她不能给你的我还能给你,一切都好商量。 可取我性命的主意就免了吧,若是今儿我没了命,我儿是板上钉钉的郡王爷,我亲姐姐是贵妃娘娘,我刘氏姻亲遍布朝堂,你也没有好日子过的,这点想来您应该明白的,对吧?” 道维挑眉,传闻这位王妃被家里妾室逼的长居佛堂,避世不出,现在瞧着人家才是目光长远有大格局,压根儿就不耐烦伺候郡王爷那根老黄瓜,才以退为进。 这不,人家终于熬死了郡王爷,想要的权势地位都有了。几句话功夫就透露出这么多消息,道维只饶有趣味的问了她一句: “你确定毒是张氏给你下的?” “自然,不过你要证据我也拿不出,因为早就死无对证了。” 郡王妃说的坦荡,道维还是专门去张氏房间亲自查问了一番。 如法炮制,顶着一张巧儿的脸出现在张氏面前时,张氏拼命挣扎,但屁股始终无法离开椅子分毫。 道维的匕首就在这时轻轻架在她脖子上,不经意间几缕碎发悄然落地,吓的她再也不敢随意动弹。 张氏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惊恐的看着巧儿:“你是王妃院子里的丫鬟?她让你来做什么?” 道维轻哼一声,是很自然明朗的男声。 张氏瞬间就明白了,战战兢兢道:“好汉,您想要什么只管取,只求您饶我一命,我只是个小小的姨娘,王爷死了,王妃娘娘看我不顺眼,连个傍身的儿子都没有,身上真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啊!” 道维用匕首拍在她脸上,立马叫她不敢摆出夸张的表情。 “乖一点,否则我的匕首没长眼睛,明白吗? 王妃的毒是你下的吧?别急着否认,我只想知道那牵绣你是打哪儿弄来的?而且王妃已经中了牵绣,生不如死的情况下,你为何还要花大价钱找人杀她?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张姨娘一听眼前巧儿知道的这么多,心下一慌,面上却开始镇定,一副迟疑表情:“好汉可是那玉楼之人?” 毕竟她找玉楼杀手之事知晓的人就那么几个,都不可能背叛她。 道维匕首瞬间在她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速度快到过了好一会儿,血顺着面颊流下,张氏才感觉到疼。 “我不想再多问一遍,下次就不是这么轻了,听懂了吗?” 见道维动了真格儿的,张氏也不敢再耍花招,直言道:“毒是很久以前王爷交给我保管的,说是江湖上非常厉害的毒药,至今无人找到解药,中毒者将痛不欲生,寿数有损。 早几年我就给王妃下了这毒,但她每天没事儿人一样,照样吃斋念佛。王爷才刚没了,就出来耀武扬威,要置我于死地! 那样子哪里是痛不欲生?面若桃李,粉面含春,真不知道她是中毒了,还是偷汉子了!若不然就是她刘家暗地里找太医早给治好了! 依我瞧,那毒必定没王爷说的那般厉害,说不得当时就是在哄我玩儿呢!我不能让她先弄死我吧?能活着谁不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我就得想办先弄死她再说。” 说着就用带钩子一样的眼神看道维:“壮士,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的吧?嗯? 啊!我错了我错了,壮士有话好说!” 道维优雅的在张氏袖子上擦干净匕首上沾染的血迹,在她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收起匕首,给了对方一个手刀,待人晕过去后转身离开。 城中客栈里,道维将自己关在房间,鼓捣了一个时辰,终于搓出了两粒饱满圆润,色泽光鲜,保管叫太医都查不出究竟用了什么药材的丸子。 “把这个交给世子,想来他知道该怎么做。” 世子喊来府里所有大夫,把丸子交给他们。经过大夫们一番检验查看,除了得出药丸无毒的结果外,其他一无所获。 要把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东西给母妃吃,他心里是不放心的,但郡王妃已经被牵绣折磨了好几年,平日将药当水喝,现如今就连做梦都是苦的。 即便表面上看起来再如何云淡风轻,真正活的有多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此她果断从儿子手里接过药丸,一口气就给吞下去,大夫们小心谨慎的盯着她瞧,生怕一不注意发生意外。 然而十二个时辰过去,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且郡王妃肉眼可见的气色更好,本人明显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呼吸间松快起来,人像是得到新生一般,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大夫们再次诊脉过后,惊喜的得出结论:“对症!药是对症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这毒咱们研究了好几年始终一无所获,这位一出手,效果立竿见影!” 别人不会多想,但世子爷和郡王妃对视一眼,想的可就多了。 要么对方真的是杏林高手,要么这毒就是对方下的,才能直接拿出相应解药。 不管来人到底是哪一种,世子都决定亲自去瞧瞧。 两人面对面坐同一张桌子上谈了些什么无人可知,但打从这天起,郡王妃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而玉楼逐渐淡出江湖人的视线,江南烟雨楼快速崛起,成为整个南方地区的销金窟。 时人传言其背后有朝廷背景,又有江湖势力支撑,神秘一时,为人所忌惮。 虽然明晃晃像一座金山一样杵在那里,但胆敢对他动心思之人,全都有去无回。 因为神秘,所以恐惧,威名比当初的玉楼有过之无不及。 说回当下,道维和世子分别时,状似无意的指着他腰间一块儿玉坠好奇道:“按理说,世子爷的佩玉,不该如此小巧精致才是。” 这块儿玉莹白透亮,被精心雕刻成锦鲤样式,是上好的和田暖玉,价值不凡,唯一的问题是,做男子的衣坠稍显小了些。 世子一愣,捞起玉坠一瞧,面色不善,长叹口气:“既然楼兄知晓我家中情况,那我也没甚好隐瞒的,此乃我父生前所用的郡王爷信物。 本是一对儿的,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印信,因此单独一块儿才显得小了许多。可惜几年前遭遇过一次刺杀,在那次刺杀中印信丢失了另一半儿,自此弃之不用。 父王便将他赏给我把玩,这东西毕竟曾经意义特殊,不好随意处置,家里下人便将之做成衣坠,时有佩戴。” 道维笑道:“世子爷与郡王爷感情深厚,叫人歆羡,还望世子爷节哀。” 世子面露沉痛之色:“多谢楼兄关心。” 待人走了,世子身边的下属小心斟酌道:“爷,这锦鲤印信的事儿,就这么告诉对方,妥当吗?” 自然妥当,他今儿就是特意带了这玩意儿来见人的,若是猜错了也没甚损失,若是猜对了,可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另一头道维的下属也问他呢:“楼主,属下观那世子,似是有意在您面前展露那玉坠,不知他意欲何为?要不要咱们的人盯着?” 道维摇头拒绝了:“他说的是实情,或许有其他小心思,但目前对咱们来说没有恶意,由着他去吧。” 属下又回了另一件事:“张氏那边在催咱们快些动手呢!” 道维手里的剑柄敲在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下属后脑壳儿上:“动什么手?动手?现在郡王妃那头是咱们的盟友,哪有帮着别人在盟友背后捅刀子的道理?” 下属试探道:“可是咱们已经收了张氏一千五百两黄金的订金,咱们玉楼在这种事上最讲究一个诚信,还从来没有给人退订金的先例呢!” 退回去不就证明他们的业务能力有问题了嘛!虽然以后他们可能就转行不干杀手这一行了,但最后一单子,怎么着都得漂漂亮亮的完成啊! 尤其是这单子还是由楼主亲自盯着的情况下。 哐当。 又是一剑柄敲在下属后脑勺上,道维就恨铁不成钢了,“退什么退?拿到手的金子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反正张氏一个姨娘不可能自己置办下三千两金子的产业,黄金哪来的一目了然。 既然是郡王爷那老东西的金子,迟早都是他楼相思的金子,这是对方欠他的。那这一千五百两金子,只当是他提前收取的利息好了。 下属露出一个“楼主你好阴险”的小表情,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要不要我们做掉张氏,免得她说出去败坏咱们玉楼名声?” 道维没忍住给了他一脚:“他娘的能稍微动点儿脑子说话吗?张氏买凶下毒的事情已经被世子母子知道了,你觉得她还能活着享受王府的荣华富贵吗?” 说到这里,道维再也不想搭理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从衣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玉坠,正是当初离开谢家时,唯一没被他扔掉的扇坠。 仔细一瞧,与世子身上的玉坠一模一样。 “几年前遭遇刺杀丢失的吗?有趣了。” 当初道维询问过楼相思身边伺候的下人,下人们说,这枚玉坠是楼相思的心爱之物,特意让人制成扇坠随身携带,不管团扇换了多少把,这枚扇坠始终跟在他左右。 他可不记得玉楼的卷宗中,楼相思有接过刺杀郡王爷的任务。 既然没任务,他好端端的去刺杀人家干嘛? “所以说啊,这小楼知道的事情,远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依照目前的情况大胆推测,他可能通过自己与楼万冬相似的长相,摸到了他身世来源处。 抽丝剥茧中,从玉楼发现了郡王爷在当年事件中的手笔,毕竟我记得卷宗上写的很清楚,当年谢老爷用五百两黄金做酬劳请玉楼出手。 这点儿东西根本就请不动玉楼天极杀手,是郡王爷悄悄替他补了三千两金子,楼万冬才亲自出手的。关于这点,只要楼相思有足够的能耐看到卷宗,就能明白。” 小早终于学会了抢答:“所以他先刺杀了一回郡王爷,又策划潜入谢家报仇?” 道维心情很好,将手里的剑扔给下属,策马而去: “所以,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是谁告诉玉楼的人,牵绣的解药在谢家,还不让玉楼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第35章 我很不好 这次系统老早的学会了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是楼相思!” 不, 准确的说,是相思罗刹。 本名楼道维,因在执行刺杀任务期间, 只要被他念叨过的对手,全部亡于他刀下, 无一例外。江湖人送外号——相思罗刹。 楼相思这个名字,便是被玉楼派去谢家执行任务前顺手取的。 小早说的没错,依照现有的证据, 完全能推断出, 牵绣解药在谢家这个消息, 是楼相思在知晓了他们楼家灭门真相后,一步步引导玉楼“主动”查到的。 目的就很简单了,报仇。 楼相思这哥们儿, 就是传说中不仅聪明,还努力, 甚至拼命的那种。 所以原剧情中, 有一段看似普通的, 增强男女主感情的,两人成长路上绊脚石路人甲的出现,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那段描述中说,男主谢寒夜惩奸除恶的同时, 被许多邪恶势力所忌惮憎恨,每日都面临无数背地里的刺杀袭击。 那日正是郡王爷去世一周年忌日, 他带着女主给外祖父扫完墓归家途中, 偶遇一假扮成醉鬼的刺客。 谢寒夜功夫不敌对方,在三十招之内就显出颓势,情势非常凶险, 性命危在旦夕,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就要被敌人得手,路中央突然冲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孩子。 孩子约五六岁模样,谢寒夜匆匆一瞧,竟然从那孩子脸上隐约瞧出了几分妻子楼相思的影子,一个愣神,心下暗道糟糕,小命不保矣。 谁知回过神后,那来势汹汹的刺客竟然已经被爱人秋梨花偷袭成功,当胸正中一剑,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秋梨花缓缓抽出插在刺客胸口长剑,声音冷冽的告诉丈夫:“如此危急之时,这恶人竟然敢在打斗中失神,简直是自寻死路!” 谢寒夜这才知晓,原来这刺客方才竟然也因为那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失神了吗? “这番说来,此人也不是杀生成性无恶不作的歹徒,好歹还有一丝良知尚存,梨花,咱们将他埋了吧,送他最后一程,权当是为孩子积德行善了。” 两人在埋葬过程中,发现刺客身上佩戴着一枚价值不菲的,小小的和田玉雕刻而成的锦鲤玉佩,想来是此人的心爱之物,只好奇一瞬,却也并不贪财,将之与他一起埋葬,算作陪葬。 “从这段就能看出,楼相思在彻底脱离玉楼后,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报仇,本来是有大仇得报之实力的,谁知终究抵不过人男女主的主角光环,就那么冤死,还成了我的委托人!” 小早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的委托人竟然是楼相思?怪不得您一直说,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站在楼相思的角度,他会不会满意!? 这个任务也太不友好了叭,又是没有原身记忆,又是不告诉我们委托人是谁,委托的目的是什么?” 这也是道维最近才想通的,搞清楚了事情前因后果,楼相思的委托目的就不难猜测。 一切进展顺利,烟雨楼正等着新主人光临,自然是要去瞧瞧大管事亲手打造的江南第一销金窟是何模样。 至于楼相思离开五日后,才发现他们家大少奶奶丢了的故园谢家?此刻已经被武林正义之士架在火上烤了。 谢寒夜当日听了守门弟子禀报,说妻子带人骑马离开时,并未察觉异样,只是心虚一瞬,尴尬的对身边人道: “估计是相思闹别扭呢,去外面散散心也好,免得在家憋出病来!等她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去好好和她说说,相思最是识大体之人,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心里却想,出去了干脆别太快回来,免得大家见面互相尴尬。他是真的担心妻子一言不合就动手,他又打不过,只能被动挨打的样子,着实不像话。 本以为对方最多两三日功夫就会回家,谁知等到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依然不见人影。 这下不仅谢寒夜慌了,就是谢老爷心下也不安的很,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的人去找,都说没打听到大少奶奶的踪迹。 及至今日,谢家大少奶奶消失的第二个月,外面流言乱飞,更多的猜测是:“谢家内宅太过肮脏不堪,父子共享一个女人,还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恶心人。 我要是大少奶奶,我也得被膈应的吃不下饭!走了好,走了干净!” 谢家父子和秋梨花的风流韵事,在短短两月内已经被人写成画本子,以故园为圆心,以流言的传播速度为半径,火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就是道维待在烟雨楼足不出户,也有客人拿这故事来逗楼里的姐儿们一笑,即便不在意,也每日都能不经意间听上一耳朵。 听烦了,就跟大管事说:“这进展也太慢了,去让人添把火,故园的故事该更新了。” 大管事躬身应答,转身去安排。 在他的安排中,谢夫人在友人的帮助下,已经可以与谢老爷分庭抗礼。 她想要谢家的库房钥匙,又有正经夫人的名分在,得到的过程并不算十分艰难。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谢家不管是库房,还是账面上,并未有多少金银财产,收拢起来所有价值也不过谢家一年的总收入。 谢夫人快气疯了,这点东西连她都不放在眼里,叫她如何拿去与世子交换一门好姻缘? 希望彻底落空,谢夫人就差和谢老爷当场拼刺刀了。 谢老爷也是破罐子破摔:“你以为毁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早就跟你说过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知道现在外面每日有多少人在追查当年楼家之事吗? 来势汹汹,我根本无力阻挡,迟早要被他们查出来的!左不过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反正我好过不了,你也别想拿着我辛辛苦苦挣的金银过舒服日子!” 谢夫人满脸扭曲的反驳:“放屁!就你账上这点儿东西,也敢说辛辛苦苦攒的?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见证了全过程的谢寒夜整个人都麻了,本以为父母反目,互相朝对方身上扔刀子已经够惨了。 谁知还有父母真的成功搞臭对方,然后才发现家里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 不,不对!虽然谢家早就是个空壳子了,但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他们家账上不该只有这点东西! 隐晦的打量他爹,会是他瞒着自己,提前将账上的钱全部转走了吗? 很快心里就有了确定答案,因此心里更加感觉凉飕飕的,当下顾不得其他,严肃的问他爹:“您将账上的钱全部转走,是想继续买药续命对不对? 那我呢?您就没考虑我往后要如何自处吗?” 谢老爷冷哼一声,指着谢寒夜鼻子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当初背着我合计了什么!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这当爹的站在一块儿。 这时候反过来质问我又有何意义?别以为外人客气两句,你就真是磊落君子了!我告诉你,你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生的崽子随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你我二人的性命之间选一个,我当然选我自己!” 谢老爷自认为很好心的提醒儿子一句:“你娘那个姨娘,你嫡亲的外祖母,可是郡王爷最宠爱的小妾,郡王爷临死前肯定给她留下不少好东西。 想要活命,抓紧时间去找她吧!那女人脑子和你娘一样都不太好使,万一被世子爷和王妃娘娘给玩儿死了,你可什么都没了!” 谢夫人大叫道:“谢金年你放屁!我娘说父王走的突然,王府被世子母子把持,根本就没来得及留给她什么傍身的值钱东西!” 谢老爷做出怜悯的样子,看了一眼这个脑子从来一根筋的女人,好心给解释一回:“你爹能有闲心管到你头上,你娘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会没时间安排她? 左不过你娘觉得没有儿子养老,女儿靠不住,就想身边留些好东西傍身,不肯拿出来给你罢了!” 事实如何谢老爷根本不清楚,但凡是离间谢夫人母女,让她不好过的事情,他都乐于尝试。 这下不仅谢夫人麻爪了,谢寒夜麻爪了,就是陪在谢寒夜身边随时随地想为他出头,致力于让自己成为男主谢寒夜身边最特殊的那个女人的秋梨花,也麻爪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场景,好想晕过去。 是不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名门望族,牵涉江湖朝堂之间,地位特殊的故园谢家,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到了现在,她突然就失去了对男主谢寒夜一定能走上人生巅峰的信心。 有这么一对父母,一个空壳子谢家,加上听起来谢寒夜好像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毒,需要天价医疗费,如此种种,他就成了一个穷光蛋了啊! 说好的富二代勇闯天涯,变成破产负二代白手起家,这个家能起得来吗? 秋梨花觉得不太行。 她想晕过去,然后就真的晕了。 等醒来后,伺候她的下人告诉她:“恭喜姨娘,您这是怀了大少爷的孩子啊!” 秋梨花眼前一黑,觉得这孩子来的非常不是时候,在下人们欢天喜地的恭喜声中,心头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大少爷呢?找他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面对仅仅两月时间,整个人像是丢了精气神的男主谢寒夜,秋梨花心情复杂,但终究是她迷恋了这么久的男人,说舍弃她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 于是轻轻握住谢寒夜的手,搭在腹部,语气轻柔:“寒夜哥哥,这是我们的孩子呢,你要做父亲了,高兴吗?之前听你说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可惜姐姐身体不好没法儿与你孕育你们的孩子,现在终于有了呢!” 谢寒夜猛地将手从秋梨花腹部抽出来,冷着声音道:“这孩子不能生,打掉!” 秋梨花一懵,虽然她方才也有过这个念头,但谢寒夜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 心头火起,面上做出一副委屈样子,小心翼翼试探道:“寒夜哥哥,你,你不喜欢吗?” 秋寒夜闭上眼深吸口气,这才转身看向秋梨花:“想来之前你也听到了,我深中剧毒,虽不致命,但每年要花费无数金银,寻找稀有药材方能勉强压制,否则会痛不欲生。 你可知我身上这毒是打哪儿来的?我告诉你,是我爹遗传给我的,我打从一出生就日日夜夜受这毒折磨,没过过一天安宁日子!” 谢寒夜眼眸幽深的盯住秋梨花眼睛:“你已知晓家里根本没钱继续负担我的药材,你要你孩子以后过上和我一样的日子吗?” 秋梨花惊呆了。 这,这尼玛的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初看书的时候,她把关于男主谢寒夜相关部分来来回回看了少说也有八十遍,怎么从未看到与中毒相关片段?难不成自己看了个盗版书? 对,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他们还有最后的希望。 紧紧握住谢寒夜冰凉的大手,秋梨花深情款款道:“寒夜哥哥,若不然,咱们听爹的,去京城找外祖母她老人家? 外祖母无非是担心身后没有儿子给养老,孤苦无依,只要咱们保证能好好照顾她后半生,作为她仅有的亲人,想来她会愿意帮我们的。” 说着再次将两人的手覆在小腹上,泪眼盈盈道:“难道你真的忍心将我们的孩子亲手杀死吗?” 谢寒夜冷酷的打断了秋梨花最后一丝希望:“方才得到的消息,外祖母她老人家,三日前,因病去世。” 秋梨花:“……” 此情此景,谢寒夜心里一直的疑问索性也就敞开了问出来: “你一个玉楼玄极杀手,混进我家只为了完成楼主的任务。搭上自己清白不算,还真给我生孩子,这会儿更是惦记我外祖母手里的财产,到底是怎么想的?” 秋梨花:“!!!”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杀手的啊!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行,这地方,这世界,太可怕,太让人窒息了,她要想办离开这鬼地方,不能被无限的拖入泥坑!她还有很多巧妙的赚钱点子,等将来手里有钱了,再回来找寒夜哥哥不迟! 于是她面上露出少女怀春的样子糊弄谢寒夜:“自然,是因为人家喜欢你啊!” 心里不断盘算能有什么是可以被她带走的值钱东西。 不管被人带走多少,谢家的东西,最终都要回到道维手里。最近在烟雨楼当老板的道维很是悠闲,权当听乐子了。 闲极无聊,正和大管事策划着要造一个节日:“重阳节,中秋节,这些节日也不是古来有之的啊!既然都是人为造出来的,咱们为何不能造一个女神节? 琴棋书画,德容言功,类类拔尖的女子,经过一层层筛选,便能成为每三年一届的女神。 只江南一带的名妓参加肯定牌面不够,咱们每年提前送请帖,广邀天下名妓前来参与。西域的,北疆的,南岭的,海外的,只要我们请帖能送到的地方,都可以请过来大家一起玩儿啊!” 大管事听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楼主啊,这样样都得花钱吧?属下掐指粗略一算,光是前期的排场,招待客人的衣食住行,一万两金子都打不住。 更别说后期您还想整那些花活儿,出口气儿都是金子的味道呢!您说花这老些钱,真把那什么女神给睡了也就罢了,可您连人家手指头都不碰一下,就图一乐呵,不值当啊!” 说完瞧周围有练舞的女子朝这边频频张望,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就开地图炮:“都是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好吃好喝养着,竟然没一个能勾引住楼主的心,叫他一心惦记外面的花花世界! 家门不幸啊,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道维:“……” 一脚踹在大管事屁股上,见他没转过弯儿来,只能不耐烦的解释:“这叫投资,互相成就,女神只是咱们手里的一件成功商品,懂吗? 当她的一言一行都被所有人关注,被所有人模仿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头上簪的,喜欢的手稿,钟情的胭脂水粉,夸赞过的诗人才子,甚至常去的店铺,喜欢的房屋风格,样样都成了被人追捧的对象…… 不用我继续说了吧?” 大管事顿时面色多云转晴,道维只说了个大概,他心里已经完善了不少细节,乐呵呵的跟道维分享他的心得。 “届时一定有很多商家想要女神用他们家的商品,夸赞他们家的东西,已达到卖货的目的。 这时候咱们就可以采用竞价的方式,谁家出的价高,女神就用谁家的产品。当然,也不是随便谁都有资格参与竞价的,首先质量一定要过关,否则就是砸咱们自家招牌。 其次要优先考虑与咱们有长期合作的商家,建立商业互助联盟……” 听大管事叨咕了半天,全是对往后捞金生活的美好幻想,道维一盏茶下肚,见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好气的踹了对方膝盖一脚。 大管事稳稳当当站在原地,终于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道维提醒他:“想的不错,前提是,这女神得出自咱们烟雨楼,否则让外人得了女神称号,咱们可就为他人做嫁衣咯!” 大管事神色一肃,面上发狠:“从今天起,楼里所有姑娘的训练量增加一倍,顶楼的几位姐儿训练之余,每人再请十位老师单独进行讲解训练! 要这样还不能拿个女神头衔回来,干脆羞死在外面算了!” 烟雨楼老板要办女神节的消息风风火火的传开,百姓向来对桃色八卦的关注程度远高于严肃的国家大事,尤其是从一群□□中评选女神,这话题本身就充满了争议,丝毫不担心缺少话题度和热度。 坊间一时将之当做本年度最大的轶事讨论。 成了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火热程度瞬间远超故园谢家那些乌七八糟的家庭琐事。 与此同时,烟雨楼的姑娘们一个个白日里笑容缱绻的迎接客人,夜里被练的宛如老狗动弹不得,以至于除了白日里正常服务客人外,无人想和客人发展一段不可言说的床上关系。 让外界一度以为最大的青楼——烟雨楼里姐儿们竟然要集体从良了。 自大管事起,下面人都要为此跑断腿,只出了个点子的道维却成了烟雨楼里最悠闲的那个。 每日闲暇之余听听下属们传回来的消息,小日子过的十分不求上进。 比如谢老爷当年对楼家做的事彻底被人拆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谢老爷连夜携带巨额家产跑路。 谢夫人无奈之下回郡王府,面对已经成了郡王爷的昔日世子,头一次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然后被无情的扔进佛堂吃斋念佛去了,那头怕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谢寒夜受不了外人异样的目光,变卖了故园,远走西域。 秋梨花带着细软逃离谢家后,又混入竞选女神的队伍,现在正一路进发,赶往烟雨楼。 正当女神竞选如火如荼,经过了一系列紧张刺激的环节后,女神桂冠花落烟雨楼,烟雨楼名声传遍大江南北,彻底打响名号,成了名副其实的日进斗金销金窟之际。 道维躺在烟雨楼的顶级檀木椅子上,左边是女神瑶瑶给剥葡萄,右边是西域第一歌姬塔莉莎给倒酒,身后还有江南才子打破头见不着的顶楼姑娘们打扇。 大管事低着头前来禀报:“有人携带家产来投奔,这人,有些特殊,您要不要一见?” 谁呀?能被如今这鼻孔长脑袋顶上的大管事称一句特殊,殊为不易。 结果见了面,哦,是谢老爷啊! 谢老爷卑躬屈膝,态度十分卑微,进门后一直低着头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敢看,以求给这位传说中神秘非常的楼老板一点好印象。 他是千挑万选,经过仔细思量后,才决定来投奔这位今年突然杀出来的黑马的。 他知道如他这般想,也这般做的人对楼老板来说如过江之鲫,并没有什么特别。 因此当听见大管事说楼老板要见自己时,才显得非常紧张。 尤其是进了这富丽堂皇,即便是脚下踩的地毯,都是西域传来价值万金的毛毡的屋子时,呼吸不由自主放轻了许多。 然后就听一道清越的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抬起头来。” 在谢老爷震惊的目光中,道维在瑶瑶姑娘的小意服侍下,慢悠悠咽下一颗葡萄,笑盈盈问:“公爹?一向可好啊?” 第36章 结局 眼前发生的一切对谢老爷来说, 犹如五雷轰顶也不为过。做梦都不想到被江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烟雨楼楼主,竟然是他儿媳妇! 这一瞬间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最后只惊愕的问了一个问题:“你来我谢家,究竟所为何事?” 道维懒懒的换个舒服坐姿, 瑶瑶立马给他腰后垫一个软绵绵的垫子,以期将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这时才不紧不慢开口:“自然是报仇啊,否则好端端的我放着烟雨楼老板不做, 男扮女装跑你家当受气儿媳妇儿?” 谢老爷人都懵了, 脑中只余下最后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快速回忆这些年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人, 与眼前之人有关的又有谁? 可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能与之对上号。 脑门儿上冷汗层层,后背衣服被汗水沾湿,整个人像是从冷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双腿发软,眼前发黑, 用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坚持站在这里, 迷茫又不解的问:“你到底是谁?” 道维不耐烦欣赏这人的丑态, 好心让对方做个明白鬼:“说来咱们也是老恩怨了,杏林楼家,楼千秋是我爹。” 谢老爷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锤似的嗡嗡直响,瞬间想明白了许多这些日子反复沉思却无解的事情。 所以谢家眼下遭遇的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人在暗中做推手?败在这样的人手里, 他不冤,谢老爷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他是个能输得起的人, 这个跟头他谢金年认。 可如此一来,还有一个疑点始终叫他想不通,今天眼看着是送上门来任人宰割了, 那争取做个明白鬼吧,于是艰难开口:“当年玉楼楼主亲自动手,你是如何侥幸逃脱的?” 道维不甚在意道:“哦,你还不知道吧,玉楼楼主楼万冬,和我爹楼千秋,是嫡亲兄弟啊。” 谢老爷:“@#¥%%……” 这他娘的只有我不知道吗?只怕整个江湖都无人知晓这惊天秘密吧! 他娘的当年但凡有一人知晓此事,我也不能求玉楼的人去杀你爹全家啊! 竟然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吗? 谢老爷万分绝望的想,老天待自己何其不公啊! 谢老爷是被大管事叫人给拖出去的,人走了,他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深褐色污渍。 大管事厌恶的皱眉,很快就有人上前来撤掉了那张价值千金的毛毡地毯,泼水,扫撒,熏香,一系列动作进行的悄无声息,让懂行的武林人士瞧见,定然要惊掉下巴。 因为这些穿着烟雨楼普通杂役服,做着最下等的扫撒工作之人,一个个身轻如燕,脚步轻缓,吐息悠长,太阳穴鼓胀,单论内息的话,至少是江湖二流高手。 烟雨楼,恐怖如斯,名不虚传! 至于道维,早在谢老爷失态的第一时间就嫌恶的离开现场,行在三楼走廊间,瑶瑶姑娘陪伴左右,叫那些拼尽全力才能上来的名流才子们瞧了,一个个对道维的身份好奇又忌惮。 远远地和他打个招呼,不敢上前打扰,只静静让开道儿,悄悄注视他离开。 瑶瑶跟在道维身后半步距离,轻哼道:“还以为是多硬的骨头呢,面上表现的一副很输得起的样子,怕是连自己都骗过了,谁知咱们还没动真格儿的呢,就先软了。” 眼珠盈盈一转,试探的握住道维胳膊,放软了声音道:“所以说啊,这天下间的男人大多是没用的软蛋,只咱们楼主是独一无人的大英雄呢!” 一缕勾魂的香气自鼻尖略过,不浓,却让人心痒,放一般人跟前,早被勾的走不动道儿了,道维似没察觉一般,随手从走廊间的装饰瓶中折下一枝海棠花插在瑶瑶发间。 瑶瑶在这一刻紧张的忘了呼吸。 等回过神发现楼主已走远了,三两步追上去,就听楼主清朗的声音道:“瑶瑶啊,你要知道这世间的男子呢,如美人儿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离得近了,吃饭磨牙,睡觉打呼,上床不洗脚之举比比皆是。 只会让你幻觉破灭,心碎一地啊!” 瑶瑶张张嘴,有一肚子话想说,但瞧见眼前人虽一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之态,可他眼神比谁都清明,身处酒醉金迷之中,从未有一刻沦陷,就知道这个男人心冷漠的可怕。 她不知道他将来会为谁心动,眼眸会为谁沾染欲/望,可至少现在她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是自己。 于是后退一步,盈盈下拜,低头轻声道:“瑶瑶明白了。” 可她从未想过,直到自己韶华不再,容颜老去,子女成群的那日,眼前之人依然是茕茕孑立,孤身一人,游走江湖。 到了那时,烟雨楼的势力究竟有多广,她身为其中重要一环,也说不清楚大概。 江湖上时常有楼老板的传说,有人说他鹤发童颜武功高强,有人说他梅妻鹤子洒脱一生。有人说他一身黑衣年不过三十,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个美艳女子,容貌与当年故园谢家失踪的大少奶奶有七八分相似。 对以上传言,楼里众人总是一笑置之。 可有人说楼老板早已故去,现在江湖上从不露面的楼老板是烟雨楼为了保持神秘,找人假扮的。烟雨楼实力早已不复当年,内斗不断,只剩一个空壳子。 当然说过这话的人全部亲眼见识到了烟雨楼到底还有没有实力,保证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在公众场合对“烟雨楼”三个字评头论足。 眼下,道维烦了每日行走在烟雨楼中,美人相伴,莺歌燕舞的无聊且枯燥生活,书信一封给大管事,自个儿拎了把剑出走了。 大管事瞧见那封上书“去去就回,归期不定,勿念”的信,头都大了。 始作俑者道维却一身轻松心情愉悦,做起了路见不平仗剑江湖的大侠,事后别人问起恩公名讳之时,非常中二的留下一句:“叫我路不平好了!” 从南走到北,路不平陆大侠侠肝义胆,赤胆忠心的名号无人不知。 从东走到西,路不平路大侠专治各种不服,一人一剑杀进天山四十八寨的故事渊源流传。 这日道维刚被西域周家家主殷勤招待完,出了大门就瞧见一群腰间跨刀的彪悍女子围着一个男人指指点点。 走进了一瞅,那男子侧脸还有几分眼熟。 周家主乐呵呵的解释:“这男子是刀家赘婿,刀家一门连生十八个闺女,是远近闻名的娘子军。他们家小女儿前年刚成年,从外边儿捡回来这男子,人长得倒是模样周正,叫一群小娘子瞧了脸蛋儿蒲红。 刀小姑娘看上了这人,吵着闹着要让对方做她的上门女婿。 这不成婚两年,人小夫妻感情竟然还挺好,可惜这男子不管看谁都像是眼睛里带钩子似的,成天有人说刀家赘婿勾引她家姑娘,吵上门要刀家给个说法。” 这么说来确实有趣,尤其是当那人不经意转过身,正面对上道维时,道维发现刀家赘婿竟然是男主谢寒夜时,就更有趣了。 当然更有趣的,还是周家主假装不八卦的小声跟道维咬耳朵:“在下听说啊,只是听说,做不得真的,听说这小白脸儿和刀家小闺女成亲两年,至今没个孩子。 刀家上至八十老祖宗,下至三岁小侄女,一致认为这小白脸儿不行,不能让女人怀上孩子,失了夫德,每天都在给他们家小闺女寻摸男人。 反正就是打算再娶个男人回家,给他们家延绵子嗣。成日劝小白脸儿,说什么叫他们兄弟两和平相处,互相帮助,齐心协力,为刀家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小白脸儿不同意,跟人闹别扭离家出走,被刀家小闺女当街逮住,当着所有人面儿说——不就是个男人嘛!我心里只有你,他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的爱都给你还不够吗?” 周家主实在没忍住,笑出声道:“路大侠,您说这事儿他娘的有意思不?” 道维: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瞧身体虚弱,脚步虚浮的谢寒夜被黑着脸赶来的,传说中的刀家小闺女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打横抱走,道维表示磕到了。 奇奇怪怪的cp又增加了呢。 人在西域,接到昔日世子的求助信。 对方表示皇宫内有高手叛变,皇帝的性命堪忧,需要一个武功更加高强之人前来助阵,不动声色的一举拿下对方,放眼望去,天下间他认为只有道维才能胜任。 鉴于这些年这位郡王虽然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但被他打了几次手,打疼了后,就十分乖巧,特别配合他的一切要求的前提下,道维答应了他请求。 在皇宫大内展示了他堪称当今武学宗师,无人能及的恐怖战斗力,让皇帝对他更加忌惮,却不敢生出旁的小心思外,道维还在朱雀大街上见到了让人惊愕的一幕。 郡王爷家的奴仆将一个肥胖的妇人连同她身后跟着大喊大叫的男人一块儿五花大绑起来,速度之快,让人以为城外强盗进京扫荡来了呢。 行动力强悍,风一般来风一般走,训练有素,明显是军中将士的风格。 早已不再年轻的郡王爷见道维疑惑,摸着鼻子无奈道:“家门不幸,或许您知晓昔日江湖上故园谢家的事情? 这女人便是那谢家夫人,早些家谢家败落无处可去,便回娘家居住,母妃见她可怜,专门为她辟了个小佛堂,叫她在里面念念经,静静心。 熟料她是个六根不清净的,在佛堂里与人偷情,还是被外人发现给捅出来的,着实叫祖宗蒙羞。 这不母妃实在气急,也顾不得许多,让人将她们押解回去,族规处置!定是不能轻易饶了这对狗男女的!” 道维:“……” 道维:“原来如此,既然是郡王爷的家事,在下也不好多说,您请便。” 郡王爷:“若先生肯管,也是小王的福分呢!” 道维: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做给我看的! 郡王爷:看破不说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的你高兴了,接下来事情才好说出口啊! 被皇帝当座上宾在皇宫玩儿了几天,道维收到大管事亲自传来的消息,消息里说他们一直严密监视的秋梨花,在艰难捱了两年后,终于毒发身亡。 用大管事的原话讲:“咱们玉楼早就从良了,本着造福百姓的原则,不能叫毒发之人的尸骨祸害无辜之人,于是兄弟们大发慈悲准备将人给埋了。 再说对方好歹曾经是玉楼的玄极杀手,为玉楼出生入死几多载,权当咱们送她最后一程。 谁知才挖好坑,尸骨竟在兄弟们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一炷香时间后,又凭空出现了。 事情古怪,若楼主您有空的话,亲自来瞧一眼最为妥当。” 大管事那边非常豪横的在六月天,用了几马车的冰块儿,将秋梨花的尸体冰冻起来,以求她保持最好的状态,尽量避免影响楼主的判断。 可道维只揭开秋梨花衣袖,又扒拉开对方领口瞧了一眼,就对眼巴巴的大管事道:“是秋梨花本人,厚葬了吧。” 大管事:我们都知道这是秋梨花本人啊,咱们一直盯着的,根本不可能被人掉包,叫您来不是让您确定她身份的!这点小问题咱们自己就能确定! 大管事心里也发毛呢,要说曾经干过杀人越货的,就没有不信鬼神之人,手下几人也被那天的场景吓的不轻,这事也着实诡异,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请楼主出马。 可楼主来了连个剖腹验尸都不用,就确定这尸体是秋梨花,二话不说就让人给埋了,这,他心里害怕啊! “楼主,您,这话怎么说的?” 道维见周围一圈儿人确实被吓得不轻,擦掉手上沾染的湿气,饮过大管事递来的热茶,决定告诉他们一半儿实情。 “根据我在故园谢家的观察,进入谢家的那个秋梨花,根本不是玉楼的玄极杀手秋梨花,因为她这里有一颗红色小痣。” 隔着衣服指了下大管事后脖颈位置。 大管事不自在的僵硬身体,赔上一个略显难看的笑。 道维又说:“可现在这个秋梨花,后脖颈处光滑如新,左手腕内侧却有一颗黑色小痣。而我之前翻看过玉楼所有杀手档案,档案中记载,玄极杀手秋梨花,确实在左手腕内侧有一颗黑色小痣。” 大管事惊疑不定,跟在他身后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的几人更是额头开始冒冷汗。 大白天见鬼,货真价实的大白天见鬼,怎能不叫人恐惧? 道维也不挑破,继续道:“你们也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眼下这个真正的秋梨花尸体,应该是在谢家的那个秋梨花毒发身亡后,才被有心之人调换过来的。 防的就是我们发现两人的不同,追究下去。”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虽然手法略快,但也不是做不到。” 哦,这是一般的手法略快吗?不过还好还好,只要是人为的,瞬间就腿不抖了,心不颤了,冷汗也不流了,甚至精神百倍,立马想找幕后主使去干一架。 毕竟论在人间的武力值,还没几人能比得过他们烟雨楼的群殴。 大管事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道:“楼主,我想起来了,当初秋梨花在谢家执行任务期间,下面人报上来,说她行事诡异,思维跳脱,从不与暗中的副手联络。 现在想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这般想着,大管事又愤怒起来,大手一拍很是生气道:“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么戏耍我玉楼?定要找出来将人碎尸万段!” 道维像是没看到下面人的蠢蠢欲动一般,淡然下令:“此事到此为止,不需要继续追查,将人厚葬了吧,接下来的事我亲自处理。” 一听楼主要亲自处理,大管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当下二话不说带人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等房间只剩他一个活人时,道维盯着被冰块儿围住的秋梨花尸体若有所思,一挑眉,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 小早落在他肩头疑惑的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去:“真的是两个人吗?” 猜出了事情大概,道维也不多留,单手背后,一手拎剑,从房间出来,望向远方无垠天际,饶有趣味道:“之前没注意,方才突然想起来一瞧,确实是两个人。” 小早作为一个新时代高新科技,却很怕那种传说中存在的东西,闻言瑟瑟发抖:“组,组长,不,不会真的是,是鬼吧?” 道维沉思一瞬,给了它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还是有细微差距的,你可以将眼前发生的一切,简单粗暴的理解成穿书。 和咱们通过合理合法手段穿书不同的是,这个穿书是违法行为,操作上目前还不知具体是哪种介质起关键作用。 可以肯定的是,属于违规操作,所以中间有太多不可控的风险,很危险。” “穿书?” 在医院病床上猛然惊醒的秋梨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梦,梦醒时分,她再三确定后,认为自己就是穿书了,满心惶然,又不知跟谁诉说心中的委屈与害怕。 送她来医院的合租室友见她终于醒了,也顾不上她一副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样子,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可算醒了,上次你熬夜看把自己搞昏迷,医药费还是我帮你垫付的。 这次你可别仗着我善良,还想赖我医药费啊!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这是我卡号,我接受支付宝微信和银行卡转账,账单等会儿发给你。” 见秋梨花还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丝毫不给反应,室友也急了:“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你昏迷期间,你公司同事来看望过你。 因为你连续旷工二十三天,公司本打算直接将你开除并要求你赔偿公司损失,是你办公室同事帮忙求情,公司领导才觉得你一单亲小姑娘只身一人在外地打拼,怪不容易的,决定把你转到后勤部门。 等你出院了就赶快去上班,别忘了买几斤水果谢谢帮你求情的同事!” 谁知秋梨花在听了这话后,条件反射道:“一群狐狸精巴不得看我倒霉呢,谁要她们假好心?” 室友:“……” 室友气了个仰倒,扔下一句“记得还我钱”就匆匆离开。 她是打算尽快找房子搬出去了,再和这人继续合租下去,她怕被对方黏上甩不掉,那才可怕呢! 等人都走了,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全都眼神诡异的看着她时,秋梨花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一时又是痛苦又是茫然委屈,将自己缩进被窝里。 不一会儿功夫,被窝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以至于值班医生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医疗事故,急匆匆赶来,一群人很快将病房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哭威力可不小,很快医院里就传遍了。 说是有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沉迷网络,做梦都想嫁给男主,神思不属,逢人就说她真的和男主结婚了,还和对方差点生了个孩子,最后还是中毒而死的。 大家都当听个乐子,只有真正死过一回的秋梨花,出院时瞧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恍如隔世。 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再也不觉得人家长相普通,没有她寒夜哥哥百分之一好了。 抚上心口位置,心有余悸,劫后余生之感才缓缓袭来,终于觉得眼前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永远不会高来高去动不动就掐脖子拧脑袋,脸上还有青春痘的小伙子们,是那么让人安心。 她拿出手机,逐一删掉之前在各大论坛为谢寒夜发表的傻逼言论,退出所有相关群聊,对着清早的阳关拍了一张充满生机的照片,配图发了朋友圈:我秋梨花又回来了! 很快有人评论:梨花你生活费够用吗?妈妈先给你转过去一千,不够你言说一声儿! ——靠,你个傻逼,终于有除了看和人吵架之外的时间了?!中午来我家吃饭,让我妈做你最爱吃的爆炒羊肉! ——已搬家,钱你爱还不还,无所谓了。凭良心讲一句,你办公室那几个小姑娘人真的很不错,你住院期间很多工作都是她们帮你完成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秋梨花收起手机,头一次觉得眼眶发涩,心口像是哽着一团什么东西似的叫人心酸又幸福。 原来,一直都是我埋首虚度光阴,错过了身边这么多美好吗? 另一头从不虚度光阴的道维,终于在顶着路不平路大侠的名号行侠仗义之后,被猪队友大管事给叫破身份。 从此江湖人尽皆知,烟雨楼那个神秘的从未有人见过的楼老板,根本不是人家神秘高冷,不随便见外人。 而是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江湖上打抱不平,惩奸除恶,没时间回烟雨楼享受生活。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人啊?放着金山银山堆积而成的锦绣不享受,偏要漂泊在外,风餐露宿? 众人只能表示:高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不管走到哪儿都有烟雨楼下属好吃好喝伺候,行走江湖从未风餐露宿的道维:那,你们高兴就好吧。 人生在世,图一乐呵嘛。 第37章 我是舔狗? 含人量超标 耳朵疼!脑仁儿疼! 再次醒来道维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 睁开眼睛一瞧,嚯!好嘛!一穿碎花衬衫黑裙子,一副刚从广场舞台下来的模样的老太太。 正用她那双指腹粗糙的大手, 直接给他耳朵拧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 眼神凶狠,嘴上不饶人, 瞧道维视线往她身上瞅,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唾沫星子就往道维脸上喷。 “我告诉你老二, 这次你要敢听何云云的话, 把春花丫头嫁给那什么二十八岁的老男人, 老娘今儿直接打断你的腿! 我宁可让你在床上躺一辈子,老娘亲自伺候你吃喝拉撒,也不能让你干这丧尽天良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见道维呆愣愣的不说话, 老太太觉得这哪里是给自己生的儿子,简直是给何云云那贱人生的儿子!撇开他耳朵, 一拍大腿, 蹲在地上就是哭: “我这是造了啥孽了哟, 遇上你这么死脑筋的东西,人何云云跟迟家那小流氓生的儿子都八岁了,你还心心念念惦记她,她说什么就是圣旨, 几句话让你连老娘孩子都顾不上啦? 何云云你个贱货!已经是迟家人了,守点儿妇道行不行?天天惦记着掺和我顾家事, 不搅合的我家老二家破人亡你心里就不畅快是不是?” 说着就转身进屋:“气死我了, 活不成了,走,春花!收拾东西奶奶带你跳河去, 免得杵这儿碍了你爸妈的眼,咱们奶孙两死了干净!” 孩子哇哇大哭,女人嘤嘤小泣,老太太大嗓门儿扯开一听就是故意拿捏人的腔调,嘴上说要带着孩子一起死,眼神里满满释放的都是杀气,每一根眉毛都在诉说“你敢点个头,老娘今儿把你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 道维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成功接收完剧情。 视线一扫,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姑娘顶着一头营养不良的小黄毛,哭的一抽一抽的,几次张嘴,最后哽咽道:“爸,我不想嫁人,我可以不念书,我去外面打工,我能吃苦,能赚钱帮您养家!” 小姑娘哭的泪眼朦胧,嘴里重复一句话:“我不嫁人,我害怕!爸,我不嫁!” 道维被小姑娘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的心软,抬手招呼小姑娘到自己跟前来,蹲下身耐心给她擦干净眼泪。 在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眼神中,轻轻将人拥入怀中,揉着她后脑勺安抚道:“春花乖,谁说让你嫁人的?咱们春花还小呢,正是读书长见识的年纪,爸倒要看看哪个敢叫我闺女去嫁老男人?” 春花身体僵硬的靠在爸爸怀里,这感觉有些陌生,又让人特别安心,闷着头将鼻涕眼泪全部抹在爸爸肩膀上,小声问:“真的吗?” 道维轻柔的拍拍她后背,语气虽平淡,但坚定:“真的,爸爸保证!” 春花顿时乐了,这一笑,一个鼻涕泡出来,又糊了她爸一身。 道维:“……” 道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揉了一把孩子脑袋,示意她起来:“去,扶你奶奶起来坐好,哭半天了,挺累的,给奶奶倒杯水,记得加点儿蜂蜜,对嗓子好!” 春花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声,反倒是老太太被二儿子噎的不行,没好气的直翻白眼儿。 也不用孙女扶,干脆起身拍拍身上沾的土,路过道维时还用非常大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但也没抱太大希望,自家这儿子只要遇上与何云云有关的事,脑子就跟被shi糊住了一样,别听现在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何云云妖里妖气的说两句软话,他指定被哄的不知道自个儿姓啥! 老太太不放心二儿子和何云云单独相处,于是大声招呼房里忙着倒水的孙女: “春花!别忙活了,给奶奶搬个椅子出来,就放这儿,外面太阳正好,晒一晒啊对身体好,能把人心里那些个龌龊腌臜念头都给晒干净咯!” 老太太这点小心思道维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也不阻止,就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视线对上站在门口,穿着精致,打扮自然高贵,一身衣服肉眼可见昂贵的女人。 仔细一看,这女人杏眼含春,樱桃小嘴瓜子脸,非常小家碧玉的长相,虽然已经生了五个孩子,还是和二十三四大学生一样水嫩。 正是顾道维的前妻,何云云。 何云云对上道维视线,微咬下唇,一副做了好事却不被人理解的表情,委屈极了:“二哥,难道你也那么想我的吗?春花也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会不为她着想?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老师也说她没有考高中的希望,待在学校也是浪费钱,浪费青春,增加你的负担。 我给她找的那人是隔壁县城罐头厂的老板,家里有几百万存款,省城县城都有房子,出门开的车想必你也见过,今年才二十八,正是男人的好年华,外面不知道多少大姑娘排队想嫁给他呢! 要不是老迟和他有点关系,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能轮到春花头上?你听听妈她一口一个老男人,说的多难听啊?” 说到后来,习惯性朝道维委屈的嘟嘟嘴。 道维不搭理这套,冷声问:“不对吗?” 何云云没明白道维在说什么:“啊?” 道维重复:“我闺女才十五,对方已经二十八了,说他是老男人,不对吗?” 何云云懵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听见道维这舔狗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 “可,可他家有钱啊,嫁给他后半辈子吃喝不愁,还能拉拔家里几个小的,给四十万彩礼,二哥你也能搬到县城去住!这样好的条件,过了这村可就那店了,将来后悔怎么办? 再说才相差十三岁而已,没差多少啊!” 老太太气的指着何云云鼻子又想骂。 道维轻轻握住老太太指尖摇头。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着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恨恨的转过头,这两天杀的玩意儿,她一个都不想看见! 没想到却听儿子又说了一句人话:“何云云,你可是当妈的,我提醒你一句,春花她还是个未成年!” 没想到何云云理直气壮还带着点儿懵懂的问:“未成年怎么了?咱们两结婚那会儿我也十五岁,也未成年呢!” 道维都被问懵了,转头让扒在门框偷听的春花关上房门:“爸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不叫你不许出来。” 瞧着孩子应该什么都听不见了,才咬牙道: “咱们那会儿能和现在比吗?当时什么情况你想让我告诉所有人吗?还未成年怎么了?强/奸/未成年少女,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何云云很是不明白道维的脑回路:“可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围多得很,咱们双方不在意,谁会多管闲事?没人在乎的呀二哥,你想太多了!” 道维顺手就把老太太才端起来的茶杯子夺过来,“碰”的一声扔在何云云脚下。 “谁在乎?我在乎!老子的闺女才十五岁,正是在校园里和同龄男孩子早恋,感受青春酸酸甜甜的年纪,她是个鲜活懂事的人,不是让你们卖来卖去的东西! 他娘的还白手起家有为青年?现在的正常人能做出要和未成年少女结婚的事儿吗?我没去举报他已经很仁慈了,他还有脸跟我说彩礼? 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就想管我三十二的叫老丈人?我明确告诉你何云云,他在想屁吃,你也甭打着为孩子好,为我好的旗号办这些恶心人的事儿!” 何云云从未被道维如此对待过,心下也恼了,不满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叫你日子过的好些!你瞧瞧周围和你同龄的男人,一个个不是在省城买了房,就是在市区买了房,最次在县城也有个家。 再瞧瞧你!还窝在村里,守着你那套木匠玩意儿,一个单子辛辛苦苦做半个月,收人家五千块,就觉得能耐了是吧? 顾老二你睁开眼睛瞧瞧,现在人家都直接上家具市场买成品了,家具市场的东西花样有多少是你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没人在乎你那老一套了! 你那五千块也不是月月都有的吧?养活四个孩子,日子过的有多拮据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就是想让你们都过的好点儿,我也是孩子的亲妈啊,怎么我好心好意的跑前跑后,牵线搭桥,最后就成了你们眼里的罪人了呢?” 何云云捂着胸口泪眼朦胧。 “二哥,你说我恶心你?你拍着胸口问问,我跟着你的那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正是因为我深知没钱的日子有多难,才拼命想给春花找个有钱的男人。 我又做错了什么?” 道维余光瞥见厨房门口冒出了一个黄色毛茸茸脑袋,呵斥一声:“进去,把门关上!听话!” 这才对何云云说:“哪里都错了!你也拍着胸口问问自己。 早些年我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木匠,家里收入也算村里头一份儿,哪回拿到钱,不是先拿出一半儿给你买衣服买首饰,贴补你娘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 就连几个孩子都排在你后头。 整整十五年,我挣的比村里所有人都多,但过的比大家伙儿都差,钱去哪儿了你心里没数吗?你要是没数,我这里倒是有账本,回头拿给你瞧瞧,或者直接拿给迟常雨也行。 免得你在外面跟别人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 道维好整以暇的问:“我没钱在省城,在市区,在县里买房,是因为钱都花在你和你娘兄弟身上了,一切都是因为云云你啊! 既然是因为你让我们父女过的这般穷困潦倒,你这当妈的真要是有心,就应该自己想办法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啊!怎么你想的办法就是把我的春花给卖了,让她替你还债呢? 这道理,说不通啊!” 道维很有闲心的转头问已经傻掉的老太太:“妈,您老人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真的已经傻了,他一向不做人的二儿子,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人话,简直是含人量超标了好吗?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老太太左瞧右瞧,这都是自家老二那完蛋玩意儿啊!竟然有一天会跟何云云说重话了?堪称开天辟地头一遭! 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能叫何云云这厚脸皮女人抓紧滚蛋,她心里就高兴,于是顺着儿子的话说:“这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欠了老二的,你自己想办法还呗!拿春花给你还债是个什么意思?可别说春花是你闺女,她还就是你还这种话!我听了都替你臊的慌! 你搞搞清楚吧,春花现在是我顾家的种,跟你男人迟家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当初能头都不回的丢下四个孩子,跟迟家那小流氓跑了,今天就别指望她们还把你当亲妈孝顺!” 说到这里,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幽幽道:“我家老二今年才三十二,正是男人的好年纪呢,回头我就找他张婶儿去,让帮忙给介绍几个对象,咱慢慢挑咯! 找的后妈在不着调,总也能让孩子们吃上一口热乎饭!” 老太太也不是真叫二儿子去相亲结婚的意思,毕竟一带着四个拖油瓶,还没房没车的穷光蛋,谁家闺女会瞎了眼瞧上他啊!? 就是试探一下这完蛋玩意儿对何云云的态度。 两人至今离婚九年,完蛋玩意儿的心愣是还在何云云身上贴着,成天被一个有夫之妇指挥的滴溜溜转,他不像回事儿啊!老太太都觉得别人看他们家的眼神,让她臊得没脸出门! 道维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并未出言反驳。 倒是对面的何云云像是大受打击似的,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声音柔弱道:“二哥,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道维不解:“我对你还不够意思吗?你婚内出轨,想和第三者在一起,我都没追究你的责任,干脆离了婚成全你们,还分了你大半儿家产。 你要觉得还不够,咱们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去,看看大家怎么说?” 何云云后退一步,咬着下唇,坚强的不哭出声来:“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道维:“难道不是事实吗?” “可,可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会远远地守着我,只要我幸福,就是你的幸福,你,怎么能再婚呢?” 道维:“……” 我他妈还说过这么恶心的话呢? 老太太被刺激的打了个哆嗦,心下不断点头:没错,这才是我这完蛋玩意儿跟何云云在一起,会说出的话,怪他娘恶心人的! 道维心里起鸡皮疙瘩,面上镇定:“人都是会变的,当时我大概脑子进水了,神志不清才会说出那些有辱三观的话。 现在我脑子里的水终于控干了,三观也就回来了,深刻意识到那些话里全都是槽点,都是错误的人生观,应该被改正! 所以,云云,希望咱们两都认识到以前的错误,都努力改了吧!” 何云云不能接受,再退两步,整个人摇摇欲坠:“不!二哥你怎么能抛弃我?你当初说过的呀,你答应我了的啊!” 道维:“……” 顾老太:“……” 顾老太这暴脾气,以前看不惯像是有那个大病的二儿媳,骂两句还要背着二儿子骂,免得这完蛋玩意儿不依不饶,跟她后头念叨何云云有多好,恶心的她几天吃不下饭。 眼下终于逮到机会,不管为啥儿子突然就跟自己一条心了,但不骂白不骂,她就不客气了。 一搓手叉腰就来:“嘿我说姓何的,你可要点儿脸吧!你当自个儿是什么香饽饽呢,那头和姓迟的打的火热,和人生的孩子已经八岁了,这头还想霸占着我儿子,叫他给你守身是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当你是王母娘娘仙女下凡呢?呸!这是有多离不开男人!一人霸占两?” 何云云受不了一般再次后退一步,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强作坚强的看向道维:“二哥,你明明说过的,你想要儿子,为了儿子,你吃多少苦都心甘情愿! 以前我们生不出儿子,可现在我们有家宝了啊,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就算是为了家宝,让春花受点委屈不行吗?” 顾老太大惊!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家宝?迟家宝?顾老二的儿子? 道维立马撤退,距离何云云远远地,连连摆手:“你把话说清楚,你儿子是你儿子,我可没闲心给别人养儿子! 你生迟家宝时我们都离婚两年了,那会儿你每天和迟常雨腻腻歪歪恶心人,我都是嫌辣眼睛躲着你们走的。 那两年咱们根本就没碰过面,你可别说这种误导人的话啊!” 道维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还被老太太怀疑节操的自己,坚定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第三者的!我清清白白一人,你别说的我好像要给你当小三一样!没有的事儿!” 老太太放心了! 吃够了瓜,闻着厨房传来肉包子味儿,想来是自己今早拿来的包子,春花那孩子顺手就给蒸上了,别说人心情一好,肚子就容易饿。 于是扶着膝盖慢悠悠起身,心情愉悦的招呼自家完蛋玩意儿:“行了,现在年轻人不都说什么分寸感吗?一大男人跟别人家媳妇儿说话就得注意,别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的,没分寸! 先吃饭,回头你大哥该来接我回城里了,免得让你大哥瞧了,怀疑你舍不得给自己亲妈一口吃的,再揍你一顿不划算!” 道维听话的跟老太太进屋了,临到门口,在老太太心都快跳出来,以为他又要犯浑的时候,转身跟何云云说: “要真为我们好,当初就不该婚内出轨。哪怕你说一句跟我过不下去了,咱们离了你再找他呢。” 屋内饭桌上春花小眼神不断往她爸身上偷瞄,道维跟没看见似的,慢条斯理啃包子。 春花小声道:“爸,您今儿不一样了!” 道维理所应当的点头:“这是自然,哲学上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们每个人,每天都是全新的自己,不一样很正常。” 春花听的迷迷糊糊,顾老太不耐烦的拍了二儿子肩膀一巴掌:“吃你的饭,你三妹亲手包的包子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我是怕了你跟何云云这突如其来的说些酸不拉几旁人听不懂的话了,打今儿起,你要是敢在家里再这么说话,我叫你大哥打断你的腿!” 道维无奈点头:“成,不在您跟前说,成了吧?” 见闺女偷笑,道维催促:“赶快吃,吃完饭爸送你去学校,以后你妈去学校给你请假,你别搭理她,要是她今天不是带你回家,而是直接把你带去那谁家里呢? 你傻不傻?等下爸跟学校的老师说清楚,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说着起身把剩下的几个包子用保温盒小心装起来,在奶孙二人不解的目光中解释:“夏花教室就在春花楼下,拿给她解解馋。” 顾老太终于觉得这完蛋玩意儿总算有点为人父的样子了,尽管这东西在老大春花十五岁的时候才长出了一丁点儿。 但聊胜于无吧! 屋里道维接收着老太太眼里冒出来的刀光剑影,外头何云云哭软成一摊泥,被迟常雨抱进车里柔声哄着。 “我知道顾老二对我有意见,不愿意见我。才听了你的话,让你去跟他说,要早知道他不领情,还如此欺负你,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的!” 说着就贴在何云云耳边柔声道:“乖,别哭了,让我看见你为了前夫哭成这样,我会吃醋的,宝贝儿。” 何云云破涕为笑,小拳拳锤了迟常雨胸口一下:“讨厌死你了!” 迟常雨顺势握住何云云手腕亲了一下,突然凑近咬了她耳尖一口:“是现在讨厌?还是在床上也讨厌?嗯?看来是我表现的不够好,才让你有这个错误认知咯?” 何云云羞红了脸,躲进他怀里不抬头,笨拙的转移了借口:“雨哥,你就像我的大英雄,要是你刚才也能提早出现就好了,我也不会被他折辱了。” 迟常雨心说,我就是听见顾老二骂你,才躲车里没出去的,就是要让他主动和你离了心才行,否则我们结婚九年,你和前夫还腻腻歪歪的,老子头上的青青草原可以跑马了都。 又亲了何云云额头一口,温柔的将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想着你和顾老二许久不见,肯定有很多关于几个孩子的话要说,我杵着倒是叫你们为难开不了口。 现在瞧着是我想错了,宝贝儿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说着就对上何云云含情脉脉一汪春水的眼睛,顿时小腹一紧,情不自禁俯下身去。 道维开着他的小货车,载着顾老太和女儿出来时,正瞧见那辆黑色路虎在路边上下左右的剧烈晃动。 顾老太当即捂住春花眼睛,呸了一口,“不要脸!” 道维:“……” 就不能出村找个宾馆吗?没瞧见已经有好几个好奇的孩子围着车打转了吗? 第38章 四个闺女 顾家兄妹三人, 道维排行第二,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早就嫁人了,丈夫是当地国企职工, 工资不高,人也没有什么上进心, 胜在稳定,知足常乐。 小妹本人性格风风火火,在市区开了家小饭店, 虽然辛苦, 但收入还成。育有一儿一女, 俩孩子正是上小学的年纪,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需要人太操心。 老爷子老太太现在跟老大夫妻两住在县城。 老大家两口子都在离县城不远的矿场上班, 矿场前些年属于全县,甚至全市的支柱产业, 效益非常好, 因此存了不少钱, 早早的在县城买了房子。 即便这几年矿厂效益下降,老大家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压力。 现在老爷子老太太没事儿就帮老大两口子带带孩子做做饭,发挥发挥余热,日子过得倒也乐呵。 唯一让全家人提起来就头疼的顾道维, 就成了异类。 路上老太太坐在二儿子的小货车里,心里纳闷, 嘴上那是一点都不饶人, 张嘴就开嘲讽。 “瘪犊子玩意儿,平日里送个货,不都远远的绕开你大哥家走?一副生怕老娘和大哥占你便宜的样子, 别提他娘的有多闹心了。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终于想通了,敢开车送老娘上你大哥家门了?” 道维也不辩解,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从后视镜看了他妈一眼。 认真道:“以前那不是有何云云在嘛!人天天在我耳根前念叨,说什么大哥家的车落地至少二十万,小妹家的车更了不得,怎么着也得个三十万。 我就觉得我这两万块钱的货车,停在大哥家门口,就是给他丢人。” 这真是以前顾道维的想法,有时候进县城给人家送货,他能远远的把车停在两个公交站点外,手提几十斤自家摘的大苹果徒步走到了老大家去! 老太太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嘴唇嗫嚅片刻,只能恨恨的憋出来一句:“天杀的何云云,老顾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儿哟?” 道维像是没发现老太太的别扭,缓缓道:“妈,这事儿也不能单怪人何云云,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是我自己心里想岔了,才让你们大家都为我担心了这许多年。 以前那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一遇上与何云云有关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今天被您那么一骂呀,突然就清醒过来了一样,现在回头想想这些年为了她做的那些事,着实可笑又荒唐。” “妈,我知道我嘴笨又不会说话,这些年老叫你们生气担心,难为你和我爸夹在大哥小妹中间为我周旋。” 老太太念叨了一句“瘪犊子玩意儿”就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时偷偷拿袖子抹眼泪。 余光瞧见春花在旁边偷偷看她,没好气的在孩子背上拍了一把:“跟你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 春花亲亲热热的抱着老太太胳膊不撒手,自以为用非常隐秘又好奇的眼神打量前面开车的爸爸。 道维早就发现了孩子的小动作,于是自然的开口:“妈,这周末我想接几个孩子么回家一起吃个便饭,总是麻烦大哥大嫂也不好,让你和我爸在中间难做人。 大哥给他家老大买的房子不是还没装修吗?回头我亲自给那房子打一套家具,我的手艺你们是知道的,不比外面花高价钱全屋定制的差。” 有些事说出来挺没必要,但针对道维这个情况,还是说清楚让人比较安心。 就比如眼下,老太太眼巴巴瞧着,道维只能把话往开了说:“一来大哥大嫂照顾你和我爸这些年,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们也没在我跟前提过儿一言半语,属实不易,我却不能当这事真的不存在。 二来,这些年凡是周末我腾不开手,四个孩子都是大哥大嫂接到家里照顾,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心里,无奈不知如何感谢。” 老太太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到道维的后脑勺,眼神里满是怀疑。虽然听了这别犊子玩意儿一番真情告白,但她却没有了一开始的感动。 理智快速回归,脑子高速旋转,总觉得这完蛋玩意儿又在憋什么坏。 不管现在说的多好听,回头只要何云云招招手,他一准儿要屁颠屁颠的凑上去,任由人家使唤。 这种事情以往发生过很多次,她和老头子真是又哭又求,什么办法都想到了,甚至求神拜佛那一套也用上了。 可老二就是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前头痛哭流涕,指天发誓要痛改前非。 回头何云云站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用说,摆出一副狐狸精妖妖娆娆的样子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这瘪犊子玩意儿就跟见了骨头的狗一样,眼巴巴围着人家的臭脚打转。 她和老头子好几次被气的住了院,还不敢叫村儿里的亲戚朋友知道。就担心他们知道以后,老二在村里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两人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那么苦苦熬着,不为了老二,单纯可怜老二家的几个孩子。 才那么点儿年纪,妈刚生了最小的冬花,月子都没出就跟人好上了,名声在十里八乡村算是烂透了。 乡里乡亲的,嘴上不说什么,村里孩子怎么骂孙女们是“亲妈跟人跑了的赔钱货”她一清二楚。她在村子里闹了几回,但这种事,越是捂着,人家私底下议论的越凶。 唯一能依靠的爸爸又是这么个德行,她是真替孙女们的将来担忧啊。 大伯小姑能照看她们一时,却顾不了她们一世,谁都代替不了父母对孩子的重大影响。 她老太太是不懂年轻人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但她知道做人最起码要知廉耻,有责任。 可这俩瘪犊子玩意儿,为了狗屁倒灶的爱情,孩子孩子不管,父母父母不顾,成天做些恶心人的事情让人看笑话,连最起码的人都不做。 要说他们之间这玩意儿就是爱情,老太太觉得世上的爱情都消失了才是让人拍手称快的好事一件。 现在听老二嘀咕这些没用的东西,她是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就静静看着老二又要做什么妖。 从一开始的开心,激动,愉悦,到现在的麻木,都是经历过无数次失望累积而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道维知道这种事情在老太太这里光动嘴说是没用的,但这个预防针还不得不打。 车停在学校门口,目送孩子走进教学楼,道维转身就领着老太太去了附近的商超。 一路上挑挑捡捡,从服装区到百货超市,最后拎了几大袋子出来。 给老爷子老太太的衣服鞋袜,大哥的领带,领带夹,大嫂的丝巾香水,还有几个孩子在学校的换洗衣服。 知道老二夏花特别臭美,路过首饰店,专门给她挑了一个blingbling的发卡,做父亲的不好厚此薄彼,给老大春花挑了一件她可能喜欢的羽绒服,老三秋花和老四冬花每人一套芭比娃娃。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起道维家的四朵金花。 老大顾春花,今年十五,正是上初三的年纪,乖巧又懂事。 老二顾夏花,今年十二,秋天刚荣升为一名光荣的初中生,和大姐在同一所学校,楼上楼下的住着,平日里也能互相照顾。 老三顾秋花,今年十一,小学六年级。性子软过头了,属于谁都能欺负一把的那号人。 老四顾冬花,今年十岁,真是野小子一样的性格,平时打便村里同龄人无敌手,在学校也是大姐大一样的人物,胆小懦弱的三姐,正因为有了她的关照,才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小学后面几年。 顾道维和何云云一口气生了这四个闺女,满面愁容,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拼了命的想生个儿子。 两人一开始认为是何云云的肚子不行才生不出儿子,何云云那几年压力很大,尽管顾道维一再表示,能和何云云在一起,就算这辈子没有儿子,绝后了他也心甘情愿。 但何云云在感动过后,还是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儿子。 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这一点在两人身上未有不同,随着时间的增长,何云云开始觉得是顾道维没有生儿子的命,牵连的她这辈子连个儿子都不能有。 尤其是和迟常雨在一起不到一年就生了儿子迟家宝后,这个想法就更加坚定了,就连婚内出轨的最后一点愧疚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顾道维一家人时特别理直气壮。 在外经常散播一些顾道维不行,生不了儿子,所以他们才离婚的言论。把顾家全家气的不行,要找上门理论去。 顾道维就跟中了蛊一样,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认为对方说的很对,一切都是他的错。 现在的pua大师课大概都没这个效果好。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四朵金花,爹不疼娘不爱,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老太太气急了,经常脱口而出:“有这种父母,还不如直接没有!” 想起这些老太太看眼前正大手大脚花钱的瘪犊子玩意儿就闹心了。跟在后头瞧了一路,什么都有说。 实在是失望了太多次,不敢对这人抱有丁点儿期望。只想搞清楚他这次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免得冷不丁突然来一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寻思老二这瘪犊子玩意儿是个藏不说话的,现在不说,今晚回家前也是要暴露他的所有目的。 结果老二出了超市又带她去楼下的日式料理店开开心心吃了一顿。 道维见老太太不自在,笑着打趣她:“妈,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知道这些冷碟子冷碗的东西为什么卖的那么贵,还有这么多人排队吗?今天咱们母子俩就开开荤,长长见识。” 被儿子这么一说,老太太的不自在瞬间没了,广场舞大姐大的气势摆出来:“吃!与其让你把钱花在那小狐狸精身上,还不如让老娘吃肚子里呢。” 老太太心里憋着一口气,虽然很不习惯桌上的生鱼片,鱼子酱和芥末的搭配,也很不能理解这些玩意儿有啥好吃的。 本着一种“儿子打从婚后十五年来,第一次带当妈在外面吃饭”的憋屈心态,敞开了肚皮吃。 心里还寻思呢,这就是所谓的糖衣炮弹。现在不说,下了饭桌也得说,如此舍得下血本,看来这小子这回是憋了的个大的等着她呢,她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 结果吃完饭,道维一路将老太太送到大哥家楼下,大包小包全部塞进老太太手里。 还认真嘱咐她:“今天就不上去了,回头您跟大哥说一声,改天我专门请他和大嫂吃饭。 时间不早了,我赶过去刚好学校放学,接了几个孩子,我们就该回村儿里了,要不然赶夜路不安全。” 老太太愣愣的点头,奇怪的看这瘪犊子玩意儿就这么干脆离开的背影。 什么奇葩要求都没提,她心里老不得劲儿了,总觉得有一只鞋子没有落地,今天晚上这觉算是别想睡安稳了。 道维没想到他给老太太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接了四个闺女回家。 几个孩子倒是对他今天去接人并未感到奇怪,因为顾道维在除了与何云云相关事宜上,一切都挺像个正常人。 比如说周末接孩子们放学这种事,只要他有空,他都会主动去做。倒不是说对几个孩子有多大的责任心,纯属不想让何云云太过辛苦。 要不然老三老四两个才上小学的年纪,学校虽然提供住宿,可一般人家因为不放心,不舍得,种种原因。 都会选择在县城买房或者租房,由家长陪读。绝对没有像顾家这样心大的父母,把孩子往学校一扔,真就什么都不管了。 几个孩子对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 唯一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道维今天竟然给她们每个人都买了她们喜欢的新衣服,新玩具,还有新装饰品和文具。 要知道她们虽然眼馋这些东西很久了,可她们家的经济条件在这儿摆着。爸爸手里有了钱,第一个想法就是把钱交给妈妈保管,其次才留一小部分作为父女五人的日常花用。 即便妈妈已经和爸爸离婚整整九年。 村里人都说爸爸宁可把钱拿去养别人的儿子,也不愿意花在自己亲闺女身上,做活王八做上瘾了。 一开始她们还为了这些话和村里的孩子打架,后来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事实如此,自欺欺人也是有限度的。 几人拿到礼物的反应和老太太相差无几,只要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彼此心里的想法。 “姐姐们,不管爸爸买东西讨好我们,是又想让我们为他做什么?东西咱们都得收下!等会儿他要是提的要求比较过分,咱们还得再跟他要点东西做补偿!” “老四说的对!与其让爸爸的钱便宜了迟家宝,不如咱们花了来的顺心!” “大姐你可千万别心软,每次爸爸说两句好话,你就被哄的团团转。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你就是爸爸攻破咱们坚固防线的第一大目标!” “好,既然咱们已经达成了初步协议,那等会儿吃饭的时候看我眼色行事。千万不要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丧失了坚守的原则!” “再重复一遍,咱们的原则是什么?” “防火防盗防爸妈,爱党爱国爱自己!” “很好,散会!” 道维通过后视镜将几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什么都没说。到家下车后,老大老二习惯性要进厨房做饭,天色已经不早了,吃完饭洗个碗,肯定又是暮色四起该睡觉的时候了。 道维挥手把俩人赶出去,在两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中,很是温和的对两人道:“今天爸爸买了些菜,给你们做点不一样的。” 老大春花人老实,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欲言又止。 老二夏花快人快语,直接质问道:“爸爸,十几年了,我就只有小时候见过你给我妈下厨做饭的,你还记得厨房火是怎么烧的吗?” 说起这个,顾道维也他妈的很无语。 原身和何云云没离婚那几年,对她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的重活儿累活儿一律不让对方粘手。 尤其是对皮肤特别不好,充满油烟味的厨房,何云云几乎从没进过,一日三餐都是顾道维在忙完手里的活儿后抽时间解决的。 虽然味道不咋的,只能糊弄肚子,但由于何云云自个儿也不想下厨,两人竟也神奇的将就了好几年。 直到等老大,老二到了七八岁年纪,站上板凳能够着厨房案板,这些事自然而然的就移交到两孩子手里。 可以说两个小的就是被他们姐姐做的饭喂大的。 不过也不能指望两孩子做出珍馐美味,她们下厨跟她们爸一个路数——干净,熟了,可以糊弄肚子就成,在这方面一家人都没有更高的追求。 说的直白点,那是没办法有更高的要求。 长这么大,几个孩子吃过最好的饭,就是在大伯家餐桌上吃的,其次,便是学校食堂。 但因为她们生活费有限,学校食堂的菜也要精打细算,不能由着性子吃。 大伯家倒是每到周末她们去的时候,总有一桌子好吃的等着。爷爷奶奶也特意为她们准备了喜欢的东西。可那毕竟不是自己家,一举一动都不是很自在。 尤其大伯家也不宽敞,爷爷奶奶加上大伯家的三个孩子,房间本来就被占的满满当当。 大堂哥已经上了大学,空出来的房子勉强让老三老四偶尔住一晚。 至于老大夏花和老二春花,一人和三堂姐顾明双挤一挤,一人去客厅睡沙发。 老大就在大伯家听过三堂姐周末给大伯母打电话抱怨说: “她们是没自己的家吗?一月四个周末,三个在咱们家过,连吃带喝,爷爷奶奶还说她们可怜,是妹妹,要让着她们! 是,她们确实挺可怜,但她们的可怜是咱家造成的吗?她们爸妈不做人,为什么要咱们家来承担后果? 我都上高中了,您知道我学业压力有多大吗?好不容易进了重点班,回回考试怕吊车尾,夜里紧张的睡不安稳,想着周末回家总算能睡踏实了,结果旁边躺个人,我有多不自在您能明白吗? 算了不说了,这周末我住校,不回去了,房间让春花夏花睡吧,免得我奶奶总念叨您,说姑娘家睡客厅不好,烦都烦死了!” 春花想,要她是三堂姐,她心里也不乐意。 可她尝试着跟奶奶说,周末爸爸不来接的时候,她们就留校吧,哪里都不去,就在宿舍学习,不乱跑,让奶奶别担心。 可这么一说,不仅奶奶不放心,爷爷也用难过的眼神看她们,大伯还和大伯母吵了架,三堂姐更是哭着和她们道歉,说之前不是特意针对她们,只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希望妹妹们不要放在心上。 这么一来春花就更不敢提了,只能更加小心翼翼,抢着在大伯家干活儿,大伯母每次都无奈的唉声叹气。 老二爱美,手也巧,一些奇奇怪怪别人不用的东西,在她手里都能焕发让人眼前一亮的生机,她手里有几个十分珍爱的自制头饰,除了大姐,谁都不让多看一眼,宝贝的很,曾经放话说要带着那些东西做嫁妆! 但在知道大姐的为难后,悄不声儿的把东西卖给了班里一个男同学,第二天她就看见隔壁班花头上戴着自己的嫁妆,笑的像朵花儿一样,跟班上那个男同学有说有笑。 可有什么关系呢?总归那些东西发挥了作用,让大伯母对大姐重新露出了和蔼的笑。 老三胆小不爱说话,存在感低,大家说话时总会无意识的忽略这孩子的存在。 于是她亲眼瞧见奶奶拿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低声下气的递给大伯母。 “几个孩子确实叫你为难了,但她们太小了,尤其是两个才上小学的。 我去那学校里问过了,平时还好,有老师管倒也问题不大,可周末整栋住宿楼没一个留校生,叫她们两住在那种环境,于心不忍啊,老大媳妇儿你多担待,就当是妈求你了。” 她偷偷把这事儿告诉跟她关系最好的老四冬花,冬花听后想了很久,没说什么,只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下个周一,她就发现老四带着她的那一帮子手下,一到下课就满校园的捡塑料瓶,带回宿舍,到了周末请老师帮着卖了。 老四宿舍的同学差点儿因为她带回去一屋子的塑料瓶跟她急眼。 最后是舍管阿姨见她们姐妹两可怜,在一楼找了间空宿舍,让她们把捡来的瓶子暂时放里面。 一学期下来卖了七百六十三块八毛钱,老四全部偷偷给了奶奶,说是她们几个太能吃了,不好意思在大伯家白吃白喝,钱用来交伙食费,以后挣多少全都给奶奶。 那天奶奶抱着老四哭的很大声,惊动了家里所有人。 她们几个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习惯了这些也不觉得苦,甚至能苦中作乐,拥有很多花季雨季的小秘密。 可让她们相信她们的爸妈有朝一日能浪子回头做个人? 对不起,办不到! 第39章 有名字了 两小的没尝过她们爸爸的厨艺, 除了好奇别无他想。两大的对她们爸的厨艺不仅不期待,甚至还有点嫌弃呢。 四人挤在老大屋里拆礼物,越拆心情越忐忑, 老二直说了:“爸他肯定要让我们办一件很难的事,要不然出手不会这么大方!” 老四想了下道:“肯定还和那个女人有关, 我再次强调一遍我的原则,我不会为了爸所谓的感情,就帮助他成为迟常雨跟那个女人之间的小三的!” 其余几人连连点头。 老大说:“其实, 我也不是很明白大人之间的感情问题, 虽然爸爸和那个女人以前是夫妻, 但现在还经常让咱们偷偷摸摸给他们送信送东西,不就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吗?” 老三犹豫道:“可爸爸说,他和那个女人现在是亲人关系, 亲人之间送点东西很正常,而且不管咱们认不认, 在外人眼里, 她就是咱们妈。 爸妈之间因为孩子的原因, 即便离婚了还相互联系,是很正常的吧?” 其他几人用看傻白甜的眼神看她,纷纷想:这个妹妹/姐姐可得看紧点儿,免得被人卖了还欢欢喜喜帮人家数钱呢! 老四没好气道:“三姐, 你也太好骗了,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他们两之间互相送东西, 光明正大的送不行吗? 偏要偷偷摸摸的,避着所有人,尤其是迟常雨, 又是送信,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可不叫人说闲话? 我们班那些避着老师偷偷谈恋爱的小学生才搞这一套呢,可他们是吗?他们配吗?” 好吧,他们不配,老三总是容易被老四这个妹妹说服的。 老大纠结一瞬,还是说出了她一直掩藏的一个秘密:“我,我跟你们说,你们保证不能告诉别人。” 其他三人:“嗯嗯,保证保证。” 心里想:“也就老大最相信这些没用的东西了,保不保证,还得看情况再说。” “爸爸曾经让我给那个女人送过信,我,我偷偷打开看了一眼,” 说到这里老大又是羞窘又是惭愧,红着半张脸埋头道:“信,信里说了好些不害臊的话,我,我觉得那样不好。 就把信偷偷烧了,自己又写了一封放进去,让她好好和迟常雨过日子,不要再打扰咱们一家的生活了。” 老二一拍大腿,双眼瞪得像铜铃:“大姐你傻了?你当时才多大?万一被大人发现肯定要挨打的!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再行动?” 当然最主要的是:“大姐你的笔迹跟爸完全不一样,肯定当时就穿帮了啊!” 老大傻眼:“可,可是,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们怎么没找我算账呢?” 几个小的完全傻了眼,这下没人在乎保密不保密的问题了,都想搞清楚那件事后来发生了什么。 冥思苦想不得,倒是老三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 她淡定的抬起头,弱弱道:“你们不觉得好香吗?” 说着还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老四捂着肚子非常老实的点头:“太香了,像糖醋排骨,但跟大伯家的糖醋排骨有些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觉得这个味道肯定更好。” 老大捂住脸纠结道:“我好像闻到了水煮鱼的味道呢,就那中,鱼出锅后撒上厚厚一层花椒香葱小米辣香菜,然后滚烫的热油泼上去,刺啦一声。” 咕噜。 咕噜。 把脸从臂弯解放出来,瞧见三个围着她咽口水的妹妹,老大:“……” 老三难得主动一回,催她:“大姐,你再多说点儿吧,你说的好好吃啊!” 其他两人:“就是就是,好好吃啊!” 老二:“糟了,我好像还闻到了宫保鸡丁的味道,大姐,快,你先给我说说这个!” 老四抢着开口:“这明明是醋溜三丝的味道,比食堂张叔单独做的小菜都香。 你闻闻这个醋,不多不少,和香油混在一起,多迷人啊!怎么会是宫保鸡丁的味道?” 老大痛苦的再次捂住眼睛:“完了,难道是饿糊涂了,都出现幻觉了!? 我书包里还有中午奶奶送来的,小姑亲手包的包子,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吧! 爸他是真不会做饭,味道比我做的还不如呢,你们别满脑子都想这些好东西,免得一会儿吃饭面上露出来,叫爸看了不高兴!” 其他人对老大的人品深信不疑,从不怀疑她说的话。 这时老三弱弱举手:“可是,我觉得味道就是从厨房传过来的啊,可香了,不管是学校食堂还是大伯家的饭菜,都没有这个香呢!” 老二恨恨的咽一下口水:“胡说!我每天上午最后一节课饿的头晕眼花时,满脑子也是这个味儿! 什么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只要我能想到的,就能闻到味儿!”(1) “好吧,其实我也是。”老三被老二说服了。 咕噜噜。 一连串儿肚子响声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老四痛苦的直挠头:“今天的幻觉也太真了吧!以前在学校,我幻想出来的味道可没今天这么香。” 老二幽幽道:“算了,以后我幻想的素材又多了一个,先让我记住今天的味道吧!” 几人:“……” 几人:“你说的很对呢!” 道维本来是在厨房做饭的,按道理来说应该对这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但无奈老大房间靠近厨房,且墙的隔音不好,加上他耳朵又灵敏,将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 当初让老大送信那事,说起来就踏马的很离谱。 当时春花确实把信送到了何云云手里,但何云云还没来得及看,把信放在梳妆台上,就被迟常雨抢先一步,偷偷看了个正着。 迟常雨多精明一人啊,联系前后,几乎瞬间就有了大概猜测。然后拿着信封找上顾道维,跟他说: “我理解你和云云之间因为几个孩子,存在的感情羁绊,但让春花那孩子给你们传递信息,多少还是不安全,容易让人说闲话。 咱们三人自己心里清楚,你们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可这信万一落到外人手里,可是长了一千张嘴都说不清的。 这样吧,以后你们之间有什么话要说,就大大方方的当着我的面儿说,只要是为了孩子们好,我迟常雨一做长辈的,没那么小气!” 顾道维当时又羞又气,还有几分勾搭别人老婆被人丈夫当场抓住的慌乱。 随即又恶向胆边生,生出一中“既然你能勾搭走我老婆,现在我凭本事勾搭回来又怎样”的理直气壮。 迟常雨一看这表情还有啥不明白的?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信虽然不知被谁给换了,一瞧就不是顾老二的笔迹,让他暂时拿不住把柄。 但一炸就知。 果然这两人背着自己还勾勾搭搭,说不定自己头上的帽子已经绿了不知多少年了! 他是个能忍耐的,心下气恼的想杀人,面上还要笑嘻嘻:“我随云云喊你一声二哥,二哥,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跟云云说一声。 你们往后有啥事不用这么顾虑我的感受,大大方方的来,真的,我一大人还能跟几个孩子计较不成?你们未免将我迟常雨想的太小气了些!” 打那之后,顾老二与何云云再也没有书信往来了,换了为联系对方而专门准备的新手机。 联系过后将痕迹删除的一干二净,保证跟刚买回来的新机一样,将来落在任何人手里都瞧不出猫腻。 可谓是煞费苦心。 可你要说顾老二打从离婚后,真的与何云云做了什么过火的事吧,那纯属玷污了人家两人之间“纯洁的感情”。 在道维看来,就是顾老二脑子不清醒,给人送撩骚的信,发各中恋爱脑上头表忠心,表爱慕的短信,何云云出于中中原因,故意吊着他,从他手里拿钱,享受他当舔狗的微妙心理。 两人离婚九年,是真的连小手都没牵过,在这方面来说,是真纯洁到不可思议。 为这样一个人,父母不顾,孩子不管,自己也过的穷困潦倒,道维是想不通顾老二图什么! 难道就图何云云一句“二哥,我心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可我只有一个人,若是能将我分成两半儿,我一定将最多的那半儿分给你,长长久久与你作伴。 可是不行啊,家宝他还小,离不开我这当妈的,所以,终究是天意弄人,我们错过了啊!” 道维真心想呕吐。 但更让人呕吐的是,顾老二还深情款款的回复对方:“没关系的云云,天意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我便远远地守着你,生生世世。 我会跪求老天,这辈子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经历多少轮回,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最好的年纪,最美的桃花树下,再次相遇。” 这些回忆过于可怕了,道维使劲儿摇晃脑袋,将更多更可怕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藏在犄角旮旯里。 敲敲门,朝门内大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出来吃饭了!” 几个小的本来就被香味勾的直咽口水,现下一听他喊人,也顾不得大姐说的——爸爸厨艺不好,你们吃的时候不要表现的太明显,免得他生气的话,呼啦啦直往厨房冲。 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味道深深吸引,迈不动腿儿了。 等道维最后一个慢悠悠进去,就见几个小的望着一桌子饭菜,远远地站在门口化成了望夫石,只有走进了才能听见吸溜吸溜的声音从她们喉间传来。 再走进点,还能听见碎碎念般不可置信的语气:“我一定是在做梦!” 见几个孩子的傻样,道维一时无言,心下叹口气,骂了原身和何云云一句,一手从后脖颈处拎起老四,拎小猫一样把人拎到餐桌边儿上,顺手塞进椅子里。 抬手招呼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个大的:“愣着干啥?快过来吃饭了!” 说着给老四手里塞了一双筷子,给她碗里盛了一勺宫保鸡丁,揉一把微黄的假小子头,道一声:“吃吧!” 老四愣愣的埋头吃饭,一口下去,人终于回过神来,举起双手大声喊了一句:“好好吃!大姐二姐三姐!你们快来尝尝啊!” 用仅存的良心招呼完三个姐姐,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双手和嘴巴,吃的头都不愿意抬。 三个大的被这一声喊醒,提线木偶一样走过去——坐下——拿筷子——吃饭。 直到父女五人来了个空盘行动,饭后舒舒服服挤在大姐屋里床上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真像做梦啊! 老二躺在老三腿上望着发黄的天花板,幽幽来了一句:“我觉得爸爸以前都是装的,他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他那么做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这话老大深表赞同,她到现在都回不过神呢: “肯定是这样的,在我小时候,爸爸做饭那个难吃哟,奶奶经常说爸爸做的饭,猪都不乐意拱!” 两个小的也来了兴趣,好奇的望着她。 老大继续道:“我还记得那时候爸爸经常把饭煮糊了,家里肉和菜倒是从来不缺,但不是水煮就是清蒸,水煮鸡鸭鱼肉,清蒸牛羊猪肉,偶尔发挥超常,有一顿蒜拌的都是惊喜。 奶奶经常骂爸爸和那个女人,说他们两口子把我和老二养的小脸都青了,简直羞死顾家先人了。 但没办法,不会就是不会,爸爸被骂急眼了,也尝试过做点别的,可烧过一次厨房后,奶奶也不敢骂了……直到我和老二接手了厨房。” 老二接着说:“但今天看来,爸爸他明明就很会嘛!做的比上次我们班同学生日,请我们去的那家饭店还好吃!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这顿饭的味道!” 这话引起其他几人的共鸣,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老二继续说:“可爸爸从来没给那个女人做过这样的菜,我认为要是有人能天天给我做这样的菜,我才舍不得和他离婚呢!爸他一定是故意的! 说不定他就是想离婚,然后又不好直说,就天天给那个女人和我们吃猪食,最后逼那个女人受不了主动选择离婚!原来爸爸才是最大的渣男!” “虽然很有道理,但我觉得爸他还挺喜欢那个女人的,至少比喜欢我们多很多吧!” “那你怎么解释今天的事情呢?” “我没法儿解释,算了不想了!我现在只想幸福的睡个觉!” “不行,作业没写完不许睡觉!快起来!” 道维本想叮嘱她们吃撑了不要直接躺床上,谁知又听到了这番话,三观不正的恋爱脑和心思深沉的渣男,都不是好东西! 只好敲门进去后,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跟她们说:“忘了跟你们说,这些年爸爸在你们上学期间,学了不少东西,厨艺就是其中一项。 至于其他的,以后你们会慢慢发现的。 好了,现在全都起来去院子里走几圈,顺便背一背最近学的课文,两不耽误,至于作业,留着明天早上写。” 面对这样的看似温和的爸爸,几人神奇的竟然生不出丁点儿反抗的心思,乖乖听话,穿上拖鞋开始围着院子漫无目的的打转。 嘴里念念叨叨什么东西,一看就知道不走心。 道维也不管,由着她们去。 在院墙角落开始查看那一堆木头,旁边一个半成品书柜,书柜的样式有些老,是客户专门找他定制的,就相信他的手艺,喜欢这一口,才做了一半儿,大概雏形是有了。 道维拿起工具尝试着随意动了几下,先不对着书柜下手,而是捡起旁边不用的一块儿边角料细细打磨。 等几个孩子走路都犯迷糊的时候,道维招手让几人过来。 院子昏黄的灯光打在父女身上,空气中还有蚊虫不断起舞的身影,远远看去,这一幕竟然意外的有几分温馨。 道维举起手中拇指大小的木雕至于灯光下,挑眉。 几个孩子围着他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是大姐哎!跟大姐一模一样哎!” “是大姐在国旗下发言那回!爸爸也被学校请去了!” 虽然还很粗糙,鼻子眼睛都没仔细处理,但就寥寥几笔,一个人的神韵就有了,眉眼飞扬,青春肆意。 道维在孩子们惊叹又纠结的目光中将木雕收起来,拍拍身上的木屑站起身,慢悠悠道:“还没做完呢,最后等抛光打磨好了才漂亮哦!” 几个孩子对着他背影露出失望的表情。 道维又转身,对她们说:“顾大师独家定制,还有谁想要?” “都想要?那可不行,你们也知道爸爸手头的工作忙得很,没时间做这么多。这样吧,不是马上就期末考了么?这次谁进步最大,爸爸就专门给谁做一个!” 见几个学渣兴趣不大的样子,道维继续抛出他的诱饵,用手比划了一下: “知道芭比娃娃吗?那中胳膊腿儿能摆出很多动作,头发非常逼真,每天能给她换无数小裙子的那中?” 几人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还在大伯母家的堂姐玩儿的时候,眼馋的快哭了! 道维见状笑了:“爸爸可以做出让她自己动的,关节更灵活的,由你们自己决定长相和动作的木雕娃娃!想不想要?自己考虑一下!” 说完也不等几人回应,背着手进屋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老四对着他屋子小声咕哝:“吹牛!哪有这样的木头娃娃?只有商场里充电的才会自己动,那中要好几千块钱,爸爸就会吹牛!” 可第二天一早,道维起来就瞧见自家四个学渣,已经在院子角落开始嘀嘀咕咕的背书了。 几人瞧他起了,背书的声音也不压着,院子里瞬间响起朗朗书声。 道维就笑了:“等着,爸爸给你们做早餐去!” 他要做鸡蛋灌饼,最后撒上一撮葱花香菜,简直是人间美味! 四个学渣吃的津津有味,看爸爸的眼神,越发趋向于看渣男的眼神。 这和二姐的推论,实在越来越符合了好吗! 道维:“……”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第一次当渣男,感觉还挺新鲜! 这几个孩子在学习上,也就老三还勉强能看,中不溜水平,不上不下,稳定的很。 其余三人,老大是非常刻苦用功,但收效甚微。 老二心思不在学习上,总是收集各中小玩意儿,做首饰,卖钱,给大伯家交伙食费,循环往复,成绩吊车尾。 老四性子叛逆,整个一校园大姐大,要不是这孩子三观正,总是带人保护一些和她三姐一样受到欺负的同学,对违法乱纪收取保护费不感兴趣,简直就是校霸预备役,老师们警惕的头号中子选手!妥妥的倒数第一承包户! 面对这样几个孩子,急也急不来,一口饼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老二在那儿嘀嘀咕咕:“《鹿柴》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林,林……” 道维心里叹口气,这孩子最爱美,凡是女孩子们漂漂亮亮的衣服首饰,她都能想办法自己给弄出一套来,很多时候甚至能做出一定改良,比原设计更具美感。 可惜身边人不把她这技能当回事,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眼下是四个孩子里,最想要一个木雕人偶的,可惜基础实在太差了。 道维边收拾碗筷,状似不经意的提醒:“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见老三一副很懊恼的表情,道维把几人招呼过来,很是随意道: “刚才听老三背诗,爸爸突然得到灵感,给你们重新起个名儿好不好?往后春花夏花秋花冬花,就做你们的乳名,家里人喊喊得了。” 说着也不给几人反驳机会,直接道:“就用老三刚才背的这首诗好了,咱们顾家到了你们这里,孩子从的是明字辈儿。 老大春花,往后就是顾明见。 老二夏花,就叫顾明语。 至于老三秋花……” 老三难得主动开口了一次,声音还是怯怯的:“我,我要叫顾明响!” 道维揉着孩子脑袋笑了一声:“成,老三就是顾明响了,希望咱家老三以后说话声音响亮,一呼百应!” “至于老四嘛,你自己有啥要求没?” 老四果然很有她的风格:“我不要花花绿绿一听就娘们唧唧,特好欺负的名字!” 成吧,虽然这孩子想法有点儿歪,娘们儿唧唧的名字不一定好欺负,但随她的愿吧:“那就叫顾明景好了,够大男子气概吧?一听就是个一身正气,浩然凛冽的好汉!” 老四满意又矜持的点头:“可以!” 道维在几个孩子激动的小眼神儿里,淡定的擦了手上的泔水:“没意见的话,明天爸爸找村长开个证明,周一送你们上学的前,咱们请两节课的假,顺带去派出所给你们把名字改了!” 当然没意见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和奶奶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们,人家都有个优雅的像是“素馨”“雅芳”之类的名字呢,像她们家四朵金花这样的不走心的起名方式,早就是上世纪该进历史博物馆的事儿了。 天知道她们顶着“顾春花”“顾秋花”这样的名字,在一堆“诺一”“子轩”当中,有多突出。 突出的就像她们本人是才出土的上世纪文物,走哪儿都要被人围观一阵子。 奶奶为此说过爸爸好几回,但爸爸不在意,认为女孩子就这样挺好的,奶奶也没办法,毕竟改名字没有父母的首肯她们也改不掉。 老二一时激动,抱住了道维的腰:“太好了,我终于有名字了!” 说罢自己也有些后悔做了这个突兀的动作,身体开始僵硬。 道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轻轻揉了孩子脑袋:“是,真好啊,顾明语!” 第40章 是个人了 养孩子不是轻松的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孩子们总在大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有特别的自尊心,尤其是自家这几个成长环境特殊的孩子。 于是改名字这事儿道维办的很认真,提前一天在家亲手准备了许多小零食, 用干净的透明小袋子密封起来,又拿出四个大礼品袋, 准备分成四份装进去。 老二嘴馋,边往嘴里塞边含含糊糊的问:“爸你做这么多干嘛?真就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不会只打算做这一回饭吧?” 道维挥手赶人:“别吃了, 再吃该腻了, 晚上难受。这些给你们宿舍女生, 给班里同学的……” 话没说完老二就炸了:“为什么要给他们?我们姐妹可从不吃班上同学带的东西,凭什么要让他们吃我们家的好东西?” 老二没说的是,班上同学大多数也嫌她们寒酸, 不愿与她们过多往来,即便没有互相使绊子, 但交情也是没有的。 互相分享美食这种非常亲密的事, 几乎不会发生在她们姐妹身上。 道维也能猜出几分, 但他很轻松的说:“可你们改名这种大事,虽然比不上村里其他人家娶媳妇儿嫁闺女,要大操大办,但也是喜事, 请大家伙儿跟着高兴高兴也是应有之意。 你们呢,回头向班上同学宣布的时候, 请同学尝尝爸爸的手艺, 就当是爸爸的一份心意。 对了,回头你们几个把爸前天买的点心全部拿出来,分好, 刚好十二份儿。 下午天儿凉快了,爸爸带你们上周围邻居家转转,跟大家伙儿也通个气儿,可别在外面叫错了你们的名字才好。” 村里的老习俗了,谁家有喜事,就给亲近的人家送一封点心过去,一切心意全部在里面,不言而喻。 老二没想到她爸竟然要把事情办到这种程度,重视度远超她预料,本以为能顺利给她们改名儿已经是极限了,谁能想后面不声不响的确实憋了个大的等着她们呢。 就连在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其他三人也惊了。 愣愣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道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朝厨房外喊:“都进来一下,瞧瞧这四个袋子,你们都喜欢哪一个,提前分好,免得倒时候打架。” 袋子是道维周五和老太太逛街时买的礼品袋,除了颜色不同,样式都是差不多,几个孩子尽管还有心事,但也认真挑了他们喜欢的颜色。 第一次被如此重视,别扭又新奇。 拎在手里的袋子装的满满当当,里面是她们爸爸精心准备的小零食,平时根本吃不到的好东西,爸爸这次是怎么了?做的这些事让她们又忐忑,又高兴。 原来这就是有个好爸爸的幸福吗?几人心不在焉的想。 到了下午,四个闺女穿上昨天买的新衣服,收拾的整整齐齐,手里拎着点心,一溜儿围在道维左右,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先去了村委。 村长正在值班,见到她们还有些惊讶。 道维一个眼神过去,老四机灵鬼一样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垫着脚将一包点心放在村长办公桌上。 笑容甜甜的说:“村长伯伯,我和姐姐们要有名字啦!这是给你和婶婶的!” 村长一愣,就明白过来事情大概,看向道维,眼里总算有了几分暖意,心说顾老二可算是在这事儿上开窍了,不容易啊! 道维乐呵呵的把小闺女一只手抄进怀里,笑着跟村长说:“这些年也是我疏忽了,我家情况您是知道的,几个孩子总这么叫下去可不像样子。” 村长连连点头:“改成什么啦?” 转头对上几个笑盈盈的姑娘:“来,伯伯不想听你们爹说话,你们自个儿跟伯伯说!” 说着撕下来一张办公纸开始写证明。 几人叽叽喳喳的跟村长比划,不一会儿村长写好证明,笑眯眯道:“是好名字!都是好名字!” 这边的热闹惊动了外间路过的村人,大家进来一打听,就知道顾老二家四朵金花终于有像样的名字了,村人大多心善,打趣的几个孩子招架不住,直往爸爸身后躲,更是惹来一阵哄笑。 等一路欢欢喜喜的把十二封点心送完,整个村子也就都知道了她们的新名字,大家露出善意的调侃和鼓励,让四人突然觉得,也许村里也不全都是会欺负她们的坏人。 晚间,道维提醒她们:“这会儿该是下班了,别忘了跟小姑,奶奶大伯他们打电话说一声,叫他们也开心开心。就说回头爸爸找机会请他们一起吃饭,好好庆祝一下!” 几人经过一下午的磨练,已经没有了不好意思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高兴,欢欢喜喜凑在一起,围着手机和对面的人打电话,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用老太太晚上单独给道维打电话骂他的话说:“总算是有个家的样子了,好多年都没瞧见你那院子这么有人气儿!希望你好好坚持,可别混劲儿上来,又故态复萌。” 道维不搭她的话茬,逗她:“您又看不见,咋知道我家有没有人气儿?” 这时候市场上还没有可视频软件,道维这话不是胡说。 老太太觉得老二是故意转移话题,坚强的把话说完:“我可告诉你顾老二,你要是……我就……” 道维已经熟悉了老太太的套路,接话道:“您就亲自动手打断我的腿,让我半身不遂躺床上度过后半辈子!” 老太太这话有几分真心,还真没人知道。 “在学校乖乖的,学习不是一时之功,不能急于求成,尽自己所能,学到哪儿就是哪儿,咱们不强求这个,慢慢进步就行。大不了爸爸以后养你们! 周五放学别乱跑,老三老四在宿舍待着,要是爸爸来晚了,等你们姐姐过去找你们。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家,知道不? 记得和班上同学分享零食,多交朋友!好朋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分享。我闺女这么聪明,嘴巴又甜,长得又好看,哪能不吸引小姑娘小伙子呢?” 去派出所改完名儿,站在学校门口,道维跟几个闺女都是这么说的。 老大含蓄,只犹豫的点头。 老二一脸“你真是好幼稚”的嫌弃表情。 老三认认真真保证:“我会的”。 老四直接不耐烦的翻白眼儿,并附赠一句:“朋友我多的是!不用你教我如何交朋友!” 嗨,这还真是,忘了老四是差点儿成为校霸的女人,人家手底下小弟一群,一个个全都是被她救过,抢着对她报恩的小伙伴呢。 几人嘴上嫌弃,但转过身,一个个脸上全都是满足的笑。 道维目送几人进了校门,看天色不早,直接开车往约定地点赶。 这次约的人看起来四十上下,一身儒雅气,身上带着几分小领导气息,正是在矿场上班的顾老大。 见顾老大抬脚就是要揍人的架势,道维眼疾手快跳上车,憨憨的招呼人:“大哥,你先上车,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顾老大气的叉腰瞪眼,又碍于路边不能久停,气哼哼的上了道维两三万的小货车,车门关的哐哐响,显示了他暴躁的内心。 货车缓缓驶入车流,顾老大看才三十岁出头,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的二弟,终究是先服了软。 “家里还有辆红旗,别看外表破,但内里好着呢,都是厂里退下来的,那帮子人耍的什么鬼我门儿清。 回头花点钱重新喷个漆,开着不比你这破货车舒服?就算你能将就,孩子们呢?挤在你这小破车里,不嫌寒碜吗?” 顾老大说这话也有几分试探的意思,虽然听着老二是开始做人了,把几个孩子当回事儿了,但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清楚。 道维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认真道:“你那车我不能要,多少钱都不能要,更别说白送了。这些年大哥你和小妹帮了我多少,我心里都记着呢。 你别在为了我的事和大嫂吵架了,要不然几个孩子该对你这当爸的有意见了,这不合适。” 顾老大愣住,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竟然无话可说。 道维开着小货车丝滑的转个弯儿,经过收费站,上了高速,这才继续说:“大哥,咱们先去市区看你给明里买的房子,回头等我给你装出来,你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往后我就打算往装修设计,连带全屋定制这方面发展了,市场上成品家具是很多,也很精美,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不知道选哪个好。 但其实具体到每家每户,各家的问题都不一样,最需要的还是上门量身定制。 我找人打听过了,目前这块儿在国内还一片空白,大家买房子装修,有钱的花大价钱请设计师出图纸,没钱的完全是照着自己想象弄,最后踩雷的不少。 还有些买好了家具,结果临到头搬上楼才发现大小不合适,厂家又不给换,一来二去麻烦事儿不少。 即便有些人想找些成熟的参考资料,也是无处下手,你说这时候有懂行的主动上门提供服务。 说这些东西都不用他们操心,只要提出他们的要求,剩下的我全包了,有没有人乐意花这份儿钱?” 顾老大点头:“这是自然,就比如说家里现在住的那房子,哪里有什么设计风格?当时完全是单位同事怎么弄,家里跟着弄。 原本说好了留个书房的位置,一来二去卧室占一点儿,客厅占一点儿,愣是给挤没了,你那三个侄子从小到大写作业,不是撅屁股趴在客厅茶几上,就是挤在厨房餐桌上。 这当时要有个懂行的给参谋参谋,几孩子能可怜巴巴的将就十几年?” 想法听起来挺好的,但问题是,老二他真的行吗?老二打家具的手艺他是从不怀疑。 但什么装修设计,全屋定制,和打家具虽然听来有有点儿关系,但说到底也不是一回事儿啊! 顾老大原本的打算是,给明里买的房子交给老二去折腾,照着别人家的来,抄作业总会的吧? 大不了他到时候多费点心思盯着,等装成了私下里多补给老二一点钱,让他日子能过下去也就是了。 谁承想,老二这野心,听着还挺吓人。 顾老大惆怅的想:算了算了,谁叫他是弟弟呢,家家户户年轻人都从村里搬出来了,余下弟弟带着四个侄女留在那边,老二心里怕是也有很大压力。 万一到时候没生意做,就舍了自己这张老脸,单位上不是有不少人给孩子买了新房等着装修吗?求一求人家,给弟弟拉个关系呗! 道维可不知道他大哥心里想什么,小货车一路哒哒哒开到一环境清幽,安保设施齐全的小区门口,被门口的保安拦住。 保安还纳闷儿呢,他们这小区住的年轻人,哪家的车不是几十万起步啊?就这小货车,老家他爸也早不用了! 于是尽职尽责的跟车主说:“不好意思,非本小区业主的车,不能随意进出!” 然后就看见另一头顾老大的脸露出来跟他打招呼:“这我二弟!你认一下,回头在这边帮着装修,这车进进出出的还要麻烦你呢!” 说着一包烟顺手扔过去。 保安接了烟,看着车屁股远远离开,心里还想呢:“难怪人家说越是有钱人越抠呢,原来都是真的!” 被评为抠门有钱人的顾老大站在毛坯房里,瞧着二弟拿测量工具量来量去,随身还带着纸笔写写画画,上上下下一通忙乎,竟然挺像那么回事儿! 真是纳了闷儿了。 把自己挪到角落不打扰老二工作,想张嘴说点儿什么吧,莫名觉得老二工作时的气场强大到不敢让人打扰。 这可真他妈见鬼了! 终于等人量完收工,收拾东西下楼,顾老大这才试探的问:“老二啊,心里有想法了吗?” “暂时有两个想法,回头我画设计图给你,你看着选一个,我就可以联系人开工了。 对了,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想好了一并告诉我,我顺便都加进去,免得图纸出来再弄,麻烦。” 顾老大惊呆了:“老二你还会画设计图?” 他们家老二不是跟村里老师傅学的木匠吗?这些年主攻家具方面,做什么都是按照老一套来,哪里用得着设计图那种东西? 这么多年就没见老二做家具时拿过笔!别说老二,就是老二那师父,纯正的老木匠,怕是连设计图是个啥都不知道! 道维云淡风轻的解释:“做家具不画设计图,是因为胸有成竹,图在心中,根本用不着画。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我是要推销自己,即便我心里再清楚也没用,我得让顾客也清楚。” 顾老大:竟然是这样的吗? 出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两人饥肠辘辘,老大瞧瞧头顶日头,收收啤酒肚,“你不爱去小妹那里给她添麻烦,那咱们兄弟去吃点儿好的,大哥请客!走!” 道维摇头:“好久没见小妹了,这会儿饭店应该没什么人,咱们直接去那边儿吃,刚好我给她和孩子带了些村里自己种的水果蔬菜。” 老大连连点头:“行,你能想通就好!你之前那样,小妹不知道心里多难过呢!走着!我这就给小妹打电话!” 路过车厢一瞧,好家伙! “之前没主意,你这车斗里几袋子全是给小妹拿的蔬菜水果?” 道维继续开车,在小区保安莫名敬佩的眼神中驶离小区,淡淡解释:“吃不完就留给饭店用呗,村里没撒化肥没打农药的好东西,还省的买一趟了。” 顾老大这回坐在副驾上,是真逮着老二侧脸一阵猛瞧。 这完蛋玩意儿终于开窍了?只要把心从何云云那娘们儿身上挪开,人情世故样样精通,哪里比人差了? 这些年竟然把日子过成那样,着实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恨恨的先是骂何云云搅家精,又是骂顾老二眼皮子浅,没出息。 骂了一路,饭桌上没忍住多喝了两杯,跟小妹抱头痛哭,一会儿说“眼见老二一好好地优秀小伙子,沦落成所有人眼中的笑话,我心疼啊!” 一会儿又说“混账玩意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跟猪油蒙了心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妹也抱着大哥嗷嗷哭“我从小在二哥背上长大的啊,我那么好的二哥,怎么就因为一个何云云,家不成家,人没有个人样子了?” 一会儿还问老大:“二哥这回真跟何云云断干净了?真的吗?你可不要再骗我!” 道维眼疼的看着两个酒鬼撒酒疯,一手一个,轻松把两人分开。 一路开车把迷迷糊糊的老大送到家门口,开门的顾老太还吓了一跳:“咋的喝成这样了?你是不是酒驾了?完蛋玩意儿你胆子也太大了!” 道维无语的穿过老太太,扛着人进了客厅。 转身去厨房给兑蜂蜜水,见老太太着急,跟她解释:“我开车,没喝。 大哥和小妹今儿高兴,多喝了两杯,我在跟前看着呢,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 顾老太用非常神奇的眼神儿,看老二在老大家厨房应用自如,简直见了鬼了,这玩意儿不是从来都不进厨房的货吗? 嘴上也不闲着:“正因为有你看着,老娘才不放心呢!” 说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你去老三那儿了?” 道维捏开老大嘴巴给他灌了半杯蜂蜜水,将人抗进卧室,见老太太眼巴巴的跟进跟出,这才点头:“去了。” 老太太:“……” 不对劲儿。 完蛋玩儿意非常不对劲儿。 老太太认为,老二这可能憋了个什么大招,在等着他们。 这个大招,比她之前想的还要大。 其他人包括老大老三,以及老二家几个孩子,都已经被老二给迷惑收买了,现在唯一清醒的,就是她这个被老二背刺过太多次,早就对他丧失信心之人。 所以她要时刻警惕,盯着老二,抓住他的小辫子。 道维看老太太眼神就把她心里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真是…… 算了,老太太想玩儿无间道,就让玩儿吧,权当锻炼身体,活跃身心健康了。 离开老大家,先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一路开车过去,找到了一个位置稍微有些偏僻,但院子宽阔,院内有七八间屋子,院中还有一颗大梨树的人家。 花了三万八,租了三年。 那家的老人乐呵呵的跟道维说:“闺女给我们老两口买了明天的机票,这回说什么都不成,一定要我们去海城陪她。 我们是真舍不得随便把院子丢这儿,宁可少收点租金,让人帮着打理,别荒废了,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 小伙子你今儿要是不来,我们明天也是要走的,要不然闺女这次真的要生气发飙咯!可厉害呢,不好哄!” 这院子非常大,位置虽偏了些,但这个价钱确实算得上便宜,道维跟人家说:“那刚好,我明儿就搬家,咱们谁都不耽搁!” 说干就干,回到乡下,几亩地拜托村长租出去,家里除了他的木匠工具和客人定制的家具就没什么值钱物件儿。 小货车拉了两趟就什么都不剩了,大门一锁,随着哒哒哒声音,一起被留下的,除了一间破败院子,还有这月没收到道维的钱,特意来找他要的何云云。 何云云看着人去楼空的顾老二家,气的在门口发飙,给道维打电话打不通,又是伤心又是难过。 一会儿觉得她被相信之人背叛了,一会儿又觉得她被爱她的男人抛弃了,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时候亟需一个对她十分重要的人来拯救她! 而快速将家里整理好的道维,用了两天时间出了两份设计图,这时候还没有相关软件可用,完全手画的,为了效果,还拿老四的彩笔给一一上色。 间或还去商场转悠,零零碎碎买了许多在顾老太看来完全没用,且浪费钱的玩意儿,躲在家里开始给几个闺女装修屋子。 之所以会出现“顾老太看来”这样的字眼儿,是因为顾老太真的在认真做无间道,想瞧瞧老二到底要搞什么。 谁知那败家玩意儿买完东西就把自个儿关在院子里不出门,一天到位不是叮叮当当敲木头的声音,就是电钻滋滋声,她愣是什么都没瞧明白。 直到老二带着一份什么设计图上老大家来,先是对老大两口说:“大哥大嫂你们先瞧瞧,设计效果和报价,看看有啥意见没?” 老大两口子愣愣的看图去了。 老二这才笑眯眯的问她:“妈您这几天瞧出啥门道来了?” 得了!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完蛋玩意儿知道自己跟踪他,知道还故意溜她玩儿呢! 顾老太气的不想说话。 果然还是那混账东西! 她这边心里正来气呢,那头老大两口子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大呼小叫上了。 “老二,你老实跟我说,这真是你画的?” “老二,你跟大嫂说,你真有能力把房子装成这样的?就花这些钱?” 道维:“那还能有假?咱妈一天到晚跟着我,我上哪儿做假去?” 还笑眯眯的转过头问她:“是不是啊?妈?” 顾老太:“……” 果然还是那个完蛋玩意儿 第41章 都是假的哦 说实在的, 看完道维出的两套效果图后,不仅顾老大和顾大嫂心动,就是顾老太这个一向崇尚节俭的人也心动, 有一种“花这么少的钱把房子装成这个样子真是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省到就是赚到。 顾大嫂在人看不见的角落暗戳戳掐一把顾大哥大腿,顾大哥瞬间脸色张红, 咬牙死撑,不想丢了男人面子。 道维和顾老太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眼观鼻鼻观心。 顾老大尴尬的咳嗽一声, 问道维:“老二啊, 你确定能在这个预算范围内, 把房子装出来,效果和你图上一般模样?” 道维点头,拿过图纸一一给他们解释:“设计图和木料这一块儿我是专业的, 不会出岔子,这你们知道。 剩下的比如说墙面, 地板, 地暖, 电工,家电这些,我都有相熟的人,能拿到一定的优惠价, 比市场价便宜了不少,别看这里少几十, 那是少一两百的, 但加在一起省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顾大嫂连连点头:“对对,过日子省下就是赚到,要不然咱们女人家去菜市场买菜, 每天为了几毛钱争的脸红脖子粗为了啥?不够丢人的。还不是知道一天几毛,长此以往,可是一大笔!” 这话顾老太深有感受,难得说了老二一句:“总算是学会过日子了!” 道维:“……” 道维继续说:“其实水电工,墙壁,铺地板这些我都会,你们知道的,这些年我在乡下接不到活儿的时候就去外面做点零工,顺便拉拉关系,拉点生意。 时间久了,这些东西多少都会一些,说到底没什么难度,主要是舍得下功夫,能吃苦。 但这一块儿我一个人也做不来,到时候肯定要请几个人来做,请人的话材料不会坑你们,但人工费这块儿是万万不能省的,你们懂我意思吧?” “这有啥不懂的,咱们给钱痛快,人干活儿自然利落,咱们抠抠搜搜为难人家,人能把两天的活儿给磨蹭成四五天,一人一天至少两百,咱还没处说理去。 这笔钱不能省!” “至于其他细节,比如说衣柜厨台款式这些,你们还能慢慢商量,大概风格保持一致就行,我后期可以调整。 回头我跟那些相熟商家要一份儿他们店里清单,你们看着选,优惠范围我会标出来,你们心里有个数就行。” 老大两口子对道维拿出来的两份设计图爱不释手,纠结许久,等老爷子从公园回来,一家人看了又看,最终选定了第二份。 顾大嫂是个急性子,把刚洗的水果放在道维跟前,手在围裙上一擦,热情道:“老二,要不然你瞧着哪天有时间,咱们就开始着手装吧。 明里在大学谈了个女朋友,姑娘挺优秀,我听着意思是想大学毕业结婚的,你说咱们家房子要是装出来,到时候上女方家里去提亲,怎么着都是个加分项不是? 我听人说,房子装出来还要通风散味儿,跟咱们那时候房子还潮呢就往里住不一样了!紧赶慢赶也得一年多,明里这可都大三了!” 道维应承下来:“行,明天我就去联系材料商,爸妈你们两谁有空就跟我一起去瞧瞧,□□之类我让人家打好,回头交给大哥大嫂。 亲兄弟明算账,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事儿少!” 一家人都用特神奇的眼神瞅他,就连老爷子也冷不丁来了一句:“行啊,老二终于有点儿人样子了!男人就得这样,能替一家老小扛事!” 道维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了,顾老太终于犹豫的说出了叫一家人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又觉得浑身酸疼的话: “现在人工费可不便宜,要不然,老二,你看我和你爸一天到晚闲着也是闲着,去给你帮把手? 周末你大哥大嫂休息,闲着没事也去帮忙,自家装修,外人哪有咱上心?你小妹那头走不开,你妹夫挺壮实一人,周末休息也能顶点事。 我寻思这省下的钱,回头给孩子添置个家电,或是买辆车,小两口过日子也得有那啥启动资金,反正没有嫌钱多的对吧? 你看这么一来,咱们还得请几个工人?” 所有人:“……” 说实话,被老太太点名的,就连这几年养尊处优的顾老大,早年也是在厂里下过矿,卖过死力气的,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农村人出身,啥苦活儿累活儿没干过? 这么一说,还真是。 道维见所有人都没意见,就道:“一般来说,不赶工期的话,两三个人也就够了,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装修的事儿可得听我的,只能有我一个人指挥。” 眼神扫向顾老太:“尤其是妈,你能保证到时候不对我指手画脚,我就没意见!” 顾老太气了个倒仰,指着门口喊道维:“老娘还管不了你了是吧?这才几天又不做人了是吧?你给我滚!否则别怪老娘往你身上招呼!” 道维可不在乎老太太这点儿动静,单就省钱这一条,他就把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不怕她造反!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挺好笑,说是给明里那孩子买的房,但从买房到交钱到装修,根本没人问过明里的意见。 明里能在大学毕业后就在市区有套房,还是能拎包入住的房子,他本人也要偷着乐。 这时候两个年轻男女结婚,可没人管房子是在谁名下,只要婚后住进去,那就是他们的家,谁来了都得听他们指挥。 所以女方也根本不在意房本上有没有她名字,只要住进去,就有她一半儿。 不管律法如何,人情如此。 但道维还是尽量做了年轻人和家里拿大权的长辈们都能接受的风格,且这种风格,放在往后三十年,都不会显得过时,称得上装修界的经典款。 为此好生废了一番功夫。 不过这些顾老大一家现在不会知道,知道也不会明白,只有等到几十年后,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家老二到底是个怎样差点儿被埋没了的天才。 一家人都是实干派,老爷子和顾老太第二天一大早就自带干粮等在道维租住的小院外,道维开门迎接两人进屋,还纳闷儿的看了看麻麻亮的天色。 打趣老太太:“周扒皮周老爷,也不过您这样了!” 老太太催道维洗漱,“等咱们赶到市区,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呢?当年咱们村里割麦子那会儿,哪家不是就着月亮往地头赶,生怕日头太足,麦粒全落地里糟蹋了? 这才过几年好日子呢,就忘本了?” 她就觉得老二这混账玩意儿需要时时敲打,生怕一不注意,他又故态复萌。 敲打完才和老爷子从里到位的把这小院打量了个遍。 老爷子满意的点头:“行,收拾齐整,厨房也有开火做饭的痕迹,几个丫头的房间尤其好,干净利落,光照充足,特别是每人一张书桌,不偏不倚,有家的样子。 回头给丫头们添置些她们喜欢的物件儿,保管她们喜欢!” 老太太是又心酸又欢喜,老二以前那样子,他们老两口即便想给几个孩子多买件她们喜欢的玩具,也顾虑重重。 又担心老大两口子心里不得劲儿,又担心买了几个孩子压力太大。 这下全好了。 两老人心里是真高兴,但更让他们高兴的,是一早清早还能吃上二儿子亲手给做的早餐。 香煎包子配一小碗熬得浓浓的米粥,几个早就腌制好的小菜,色香味俱全。本来不饿的两人都开始不自觉分泌口水。 吃的人停不下嘴。 事后老太太一抹嘴,跟老头子偷偷说:“老二以前要是露这一手,何云云怕是不会轻易和他离婚……” 耳朵很好,听到了一切的道维:“……” 这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可算是为着给明里装修房子忙活起来了,尤其是道维和两老人,早出晚归。 他也没有把重体力活儿留给他们,都是提前有规划的做了一些轻省活儿,等周末大家聚在一起时集体大劳动。 中午老三让她家饭馆的服务员骑车送饭,晚上三姐夫下班早的话,还要过来帮把手。 老三家两孩子更是打着“帮助姥姥姥爷”的名义,逃了好几天的作业,把这边当成游乐场疯玩。 三姐夫脾气温和,说了好几次,孩子们不听,他还没有当着老人面儿说教孩子的习惯,左右为难。 最后被道维一个告状电话打过去,吃了她们妈妈的一顿竹笋炒肉,可算是安静了。 道维白天带着两人在市里忙活,晚上开车回来,还要在院儿里着手改木料,打家具。 就这,他还抽空跑了一趟几个孩子的学校,给她们办了走读手续。 原本住宿费交了,无论如何这学期是要住出头的,班主任也不赞成让她们半途改走读,说是不利于管理。 在道维提出“每周三百,请老师下班后去给孩子补两小时课”后,班主任便欣然同意了。 在这个小镇老师月平均工资三千的时期,一月能额外有一千两百块的收入,一般人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于是周五傍晚,道维特意和二老提前休息回到县城,换了干净衣服,花二十分钟慢悠悠行到小学门口,他心里对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了了解。 刚好赶上小学放学。 孩子们呼啦啦挤出来,和接送的家长欢欢喜喜离开。 两姐妹手拉手,垂头耷脑的往住宿区走,路上和同学们打招呼都有气无力的。 结果到了宿舍门口,视线被一双笔直的大长腿阻挡,当抬头往上看去,这腿的主人竟是她们爸爸时,两孩子说不出的开心。 给两孩子塞了包小零食垫肚子,然后一手一个,三人手拉手,欢欢喜喜的离开,背影都透着喜悦。 一直走到不远处的初中门口,两人才从美滋滋的幸福中缓过来,脸上缓缓地爬上一个问号:“爸爸,你车呢?” 这个问题,在接了两个放学的大女儿后,道维统一做了回答: “咱们搬家了,你们留在乡下的东西爸爸都给你们搬到县城了,回头看看要是少了什么,爸爸开车带你们回去取一趟。 顺带说一下,给你们办了走读,以后咱们早饭晚饭都在家里吃,午饭爸爸会看着给你们弄好的。” 几人:“……” 虽然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懂,但连在一起,咋就那么让人无法相信呢?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相信也无法,因为道维带他们去附近的店里挑了自行车:“不是都会骑吗?步行太慢的话,以后上学就骑自行车,去,挑一辆自己喜欢的!” 几人犹自不敢相信,实在是,在她们的认知里,这般大方的待遇,除了那个女人,再无他人了! 可一路高高兴兴的骑车回家,顺路陪爸爸买了菜,进了爸爸精心为她们装饰的屋子,这种不真实感更深了。 尤其是她们在各自明亮的书桌前写作业,外面是爸爸在厨房做饭的呲啦声,随着饭菜香味儿飘到鼻端,让人无端产生一种那些苦难恍如隔世的错觉。 道维看出几人的不安,仁慈的决定让她们吃最后一顿无忧无虑的晚饭。 饭后,他把几人聚在一起,郑重的宣布了补课事宜。 几人如遭雷劈。 什么恍如隔世? 什么不真实感? 什么幸福来的太快让人无法接受? 统统都见鬼去吧! 就没有一个学生是爱补课的,即便是学霸,那也不过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自律罢了。要说喜爱,可真不见得。 道维见状,慢悠悠抛出了第二个炸弹:“知道我花了多少钱给你们请的补课老师吗?一周三百,一天两小时,一月一千二,四个人,一月光是补课费就是四千八。 钱我已经提前给老师了,好好算一下,你们要是浪费了这两小时,那是浪费了多少钱?你们舍得吗?” 她们不舍得! 就跟婉她们肉一样! 老二压箱底想用来做嫁妆的首饰,也不过卖了五百块,她还觉得那是天价,占了同学不识货的便宜呢! 老四带人捡了一学期塑料瓶,也不过卖了六百多,她还觉得自己可能干了,无本的买卖能让她暴富呢! 现在跟她们说,她们一月光是补课费就花将近五千块,对于从小贫穷的她们来说,简直是巨款。 有那么一瞬间,几人觉得新家不香了,新自行车不香了,就连爸爸做的饭,也尝不出味道了。 对视一眼,最后由老大出面,跟爸爸谈判:“可是爸爸,咱们租房子花了好多钱,补课费又是好多钱,以后吃饭穿衣都要花钱买,您手里还有钱吗? 不如都攒起来,三年后还要继续交房租呢! 再说我们姐妹的成绩真不行,我们心里有数,也就老三还有点希望。考不上好大学,早点出去打工,也能减轻家里负担,这钱花的不值!” 道维挨个儿揉了孩子们脑袋,面对四双湿漉漉的眼睛,说出了一个叫人吐血的事实: “其实爸爸以前每月给你们妈妈的钱更多,六千打底,上至一两万,所以你们觉得爸爸工作辛苦还不赚钱,都是假的!爸爸工作确实辛苦,但赚的钱一点儿不比别人少。” 几人:“!!” 竟然是这样吗? 道维:“但是爸爸现在做了决定,既然已经和你们妈妈离婚了,也没有丈夫赡养妻子不管女儿的道理,从今往后就不给她钱了! 这笔钱用在你们身上,足够让你们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食物,买喜欢的玩具首饰,当然最主要的是,给你们补课真的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几人:“……” 就离谱! 见几人恍恍惚惚,道维残忍的说出了最后一个事实:“爸爸已经和老师们说好了,补课明天就开始,老大老二往后自己骑车回家先做作业,遇到不会的请教老师。 老三老四等老师一起回家,在老师的陪同下做作业。” 几人瞬间苦了脸。 老四不服气道:“学习好有什么用?我们班那谁的叔叔,人家小学没毕业,现在照样住豪宅,开豪车,还在外面娶了两个小老婆,手底下给他干活儿的全是大学生呢! 不知道有多风光,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学习?” 老二自觉好歹能靠手艺挣钱,腰杆子硬挺,于是也梗着脖子道:“我就不爱学习,只想弄些我喜欢的东西,还能赚钱养活自己,这不好吗? 我老听班上同学说比尔盖茨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去创业了,人家不照样凭借自己编程的爱好成为世界首富?人也是白手起家啊!爸你凭什么看不起没读书的?我不喜欢读书就一定干不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吗?” 道维一听,这孩子问题还挺严重。 看来是时候让她们知道一点人间险恶了。 于是他先看向最叛逆的老四道:“你们班王涛叔叔的事迹,整个县城无人不知,人人都想成为第二个他,但至今无人能超越,知道为什么吗?” 老四摇头。 道维说:“他小学没毕业,被亲戚骗去南方的黑厂打工,没日没夜干活儿,右手小拇指卷进机器被碾成肉泥,厂里不愿意养废人浪费粮食,给他八十块钱让他滚蛋。 他亲戚贪了那八十块,他和亲戚打架,发狠打断了亲戚两条腿,抢了钱跑路。哦,就是你们每次去大伯家路过的平安街上,那个拿个破碗要饭的老头子,就是他那个亲戚。 大家都知道他可怜,也知道他得罪了王涛叔叔,连救济一下都不敢,怕被王涛叔叔一并记恨上。 到了二十岁,他骗一个上高中的小姑娘跟了他,那小姑娘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家里人不敢过分阻拦,无奈让他们在一起,还为他们办了订婚宴。 小姑娘大学那年人没了,给他留下一笔遗产,小姑娘父母受不了打击,没几年也去了,那家的房子车子最后全落在王涛他叔手里。 后来他拿着那笔钱开了家皮包公司,借此认识了一个东北富婆,富婆年近五十,对他十分宠爱,送豪车,送豪宅,还帮着给开公司,两人打的火热。 没过三年,富婆因意外离世,他和人富婆的孩子争遗产,硬生生撕下来一大笔。 有了这些,才有了你知道的开豪车,住豪宅,在外面娶两个小老婆的王涛他叔。” 道维目光温和,说出的话叫老四无所适从:“对错暂且不论,你觉得你能心狠手辣,做到王涛他叔那种程度吗?没有那样的狠劲儿,就别妄想成为那样的人!” 老四惊呆了,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放着老四思考人生,炮口对准老二: “首先爸爸要纠正你一下,爸爸从来不随意看不起任何人,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都值得被尊重,包括没上大学的人,因为爸爸就是其中一员。 其次,盖茨十八岁就考上了哈佛大学,并不是你道听途说来的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创业去了。 再次,爸爸要告诉你,盖茨人家可不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盖茨母亲整个家族都在银行体系工作,父亲是律师和有名的慈善家,你不会以为穷光蛋能被人称为慈善家吧?” 道维摊手:“所以,你看,不好好读书,连你自以为理直气壮举出来,想要我无话可说的例子,也是漏洞百出,叫人笑话。” 老二:“……” 老二羞的想把头埋进肚子里。 还知道羞愧,知道反思,这几个孩子根子没歪,不用他采取强制非人手段,道维心下松口气,视线从几人身上掠过。 缓缓起身,道:“从明天起,老师带你们补一个半小时的课,剩下的半小时,爸爸带你们读书!” 老大好奇:“读什么?” “读史。” “读他娘的书呢?钱都给老师了,你就不能让人老师安安心心拿你这份儿工资吗?非要跟个搅屎棍似的到处搅和!你顾老二当年读书逃课,考试几分,你当老娘忘了吗? 就你那初中都考不上的水平,还带孩子们读书?你把我孙女带沟里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顾老太知道二儿子的决定后,气坏了,当即拧着道维耳朵转圈儿。 道.当过帝师.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42章 有恃无恐 但不管老太太怎么说, 道维带几个孩子读书的习惯是慢慢养成了,一本《史记》在手,每个人的悟性不同, 从里面学到了什么也是不同的。 这些道维并不会多加干涉,他只是让她们开眼界, 长见识,学会用不同角度思考问题就够了。 他对她们的要求也不高,不求通篇背诵, 也不说写观后感, 只要她们往后的人生里, 每年通读一遍足矣。 时间不过几月,但道维身边的人看着他一日日变化,总觉得恍如隔世。 每日清晨, 道维早早起来,给一家人准备早饭, 几个孩子就在早饭的香气中起床洗漱, 等一家人上桌时, 道维已经将孩子们中午吃的饭菜准备好,放进了颜色不同的四个保温盒。 原本早饭桌上只有一家五口的,但老爷子老太太不知何时也加入进来,为此不惜日日早起, 来这边帮儿子收拾院子。 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就是馋儿子做的饭,只能干巴巴的凶道维:“还不是怕你又犯懒起迟了, 才早早过来催你!” 道维就跟没听见似的, 几个孩子闻言心照不宣的笑了,脸上洋溢出与有荣焉的笑。 到了中午,道维大多是不在家的。 老三老四就跟着老大老二一块儿回家, 大的两个帮着将饭菜热一热,几人吃了还能在家舒舒服服睡个午觉再去上学。 每天到了这时候,几个孩子打开各自的饭盒,总有种开盲盒的惊喜和期待。 因为道维给她们每人准备的饭菜是不一样的,且每天的饭菜几乎没重过样,无一例外都很好吃,将期待值拉满。 到了傍晚放学,老大老二只能去食堂不情不愿的吃顿晚饭,然后急匆匆赶着去上晚自习。 老三老四被老师按在学校补课,等老大老二下晚自习,又一起跟着老大老二的补课老师回家。 晚上,道维把握时间,尽快回家,回家途中买好菜,然后一家人在香喷喷的,勉强算是夜宵的,一顿期待值拉满的,饭菜香味中,结束一天的工作和学习。 两位老师偶尔也会留下来品尝这位非常舍得给孩子花钱的家长的厨艺。 然后他们的态度,就由原本的客气转变成真真正正的赞美,其中有位上了年纪的班主任,一度非常热情的撺掇道维去开饭店。 说他这手艺只要开了饭店,一定能一年内称霸县城餐饮业,两年名号打出全市,三年成为全省龙头企业。 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热情洋溢,真情实感,第一次叫老二知道刻板印象害死人的道理。全班都以为班主任就是个古板的老太太,谁能想到她私底下竟然是这个画风呢? 她觉得不亲眼所见,说出去都没人信。 总之,道维把家里照顾的很好,这点不仅几个孩子深有感触,就是周围居住的邻居,见了顾老头儿和顾老太,也经常对她们感慨: “你家老二是个顾家的好男人,离婚了是前头的没福气! 他想找个啥样的?你跟我说说,我亲戚有好几个年龄合适的,老姐姐你看看啥时候让他们见个面先? 前段时间你家老二忙的实在抽不出时间,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呢,这不昨天听你家明景说,她爸爸终于做完了手头的活儿,能在家好好歇几天了吗? 咱们啊就趁这个机会抓紧把这事儿给办了吧,我那亲戚这段时间刚好回家探亲,这不是天作的缘分嘛!老姐姐你说是不是?!” 天天拧道维耳朵教训的顾老太:“……” 我怕不是幻听了吧?! 这有人给介绍二婚的,或是因为种种原因耽搁成老姑娘的,顾老太还能勉强理解。 但你说说现在的黄花大闺女心里都在寻思啥呢?这就眼睛粘老二身上挪不开了? “你就说说老二现在除了一张脸,还有啥能看?拿啥跟人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比?那些小姑娘都想啥呢?给四个孩子当后妈,是多好的事儿呢?” 顾老太兀自纳闷,顾老爷子幽幽给出一个答案:“大概就是看上那张脸了吧!当年你不也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吗? 要不然上你家求亲的人那么多,我不是最能干的,也不是最会说的,你干啥第一个就点头要跟我结婚呢? 咱家老二别的不说,那张脸是比我年轻时还俊那么一点儿,说实在的,咱家三个孩子,就老二最会长,可劲儿挑着咱两的好处长的!” 老太太一噎,无话可说。 顾老二这张脸是真行,要不然不能成男二,以前是气质阴郁不讨喜,现在整个人被道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人他顾家,对孩子们细心妥帖。琐事繁杂,但他处理的井井有条,一点儿不慌乱。搬来几个月,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且看他对孩子们补课的大方程度,应该是个赚不少钱的。 很多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是真的可能迷恋道维这种中年大叔,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 顾老太越想越不安,一拍大腿道:“不行,我得警告这小子一下,得和年轻小姑娘保持距离,那些小姑娘最小的也才二十出头,比春花大不了几岁。我就担心哪天小姑娘家长打上门来,我们没脸见人!” 这事儿道维也很无辜,他觉得老太太有些不讲理: “我说妈,这几个月咱们早出晚归,我稍微有点时间就在家打家具,做饭,带孩子读书。所有行动可都在你们监督下进行的。 大哥那头忙完,闲下来也就不到三天吧?按着良心讲,忙的团团转,您儿子我再能干,那也搞不出来三头六臂去外面勾引小姑娘吧?” 顾老太一顿,心说还真是这个理儿,这完蛋玩意儿近几月一直忙着市区县城两头跑,眼下给明里的房子装修出来,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平日里外出最悠闲的时间,大概就是买菜那阵子。 “那你说是咋回事?巷子里都传遍了,说是不知道哪条街上的大姑娘看上你了,水灵灵的,一开口嗲声嗲气,天天往你家门口跑,搞出一见钟情,非你不嫁的架势,怪吓人的。 班儿也不上了,书也不读了,有事没事就蹲守在你家门口,要不是最近咱们白天忙的不回家,怕是你和那大姑娘的绯闻早就满街跑了!” 道维头秃:“我都是有四个闺女的人了,我在外面和人大姑娘小媳妇儿交流,能不注意分寸吗?和我有过接触的女性,各方面就没一个能和您说的这位对得上号。 您有闲工夫质问我,还不如帮我暗中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在搞我!” 老太太想说:就你这德行,谁吃撑了没事儿来搞你!? 但又一想,完蛋玩意儿在这附近混的风生水起,不说在左邻右舍中评价极好,就是在合作过的商家里也口碑极好,老大那里的房子还没装修好,送到他手里的订单就能做到明年年底。 和过去真不一样了。 潜移默化的改变,怪叫老太太不习惯的。 但这事儿仔细打听起来真没啥难度,甚至于不用道维找人家要个说法,对方先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 这天刚好周六,孩子们都在家。 道维最近想要成立一家专门的装修公司,还想建立一个家具厂,做他自己的品牌,首先要做的就是去看场地。 孩子们难得休息,都不愿意到处跑,道维和她们讲:“爸听你们堂姐说,最近有部电影上映,你们小孩子应该很感兴趣,让人帮忙买了四张票。 先收拾收拾,待会儿和爸爸一起出门,先送你们到电影院门口,再去约人看场地。 等看完场地,大概你们电影也刚好散场,爸开车过去接你们,今天晚上咱们不在家吃,想吃哪家,现在就可以提前想了!” 几个孩子被他惯的,小半年下来胆子越来越大,天性彻底释放出来,在他面前不再掩饰喜好。 一听他这么说,当即开心的去换衣服打扮。 老大不热衷这些,弄一个利落的马尾,配上一身干净运动服,第一个出来站在爸爸面前。 道维用非常欣赏的语气点评道:“青春洋溢,利落干脆,不错!可是今天咱们主要以休闲放松为主,若是换上爸爸上次给你买的那身牛仔裙配白短袖,搭一双小白鞋,或许会更好?” 老大抿抿唇,她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擅长,只要舒服自在就行,但爸爸的审美她同样深信不疑。 因为这小半年来,爸爸带她们姐妹出去买衣服,好多次搭配的比店家更合适,更让人眼前一亮,更能突出她们的个人气质。 好多一起买衣服的阿姨姐姐们都会忍不住请爸爸帮忙搭配一下,然后爸爸三言两语搭好的衣服,都能成功遮掩别人身材的缺点,发扬她们的优点。 大受欢迎,让店里的销量猛增。 有些店还托人问爸爸,要不要去他们那里上班,或是当个什么顾问之类的。 于是老大转头去换衣服了。 老二兴冲冲的举着两个发卡,隔着打开的窗户,问站在院里的爸爸:“爸,我选不出来了,您说哪个好?要不然我两个一起戴?” 道维远远一看就心里有数,二闺女一身米黄色过膝碎花裙,扎了两个俏皮的马尾辫儿,这幅装扮…… “这两都不要,拿几个珍珠小发卡,过来爸爸给你扎个蜈蚣辫儿,点缀几颗小珍珠就够了!” 老二欢欢喜喜的跳出来,坐在树下椅子上,手里举着小镜子,美滋滋享受爸爸的服务。 老二觉得,美妆这条路上,她谁都不服,就服她爸。 瞧瞧这娴熟的手法,不管多难的发型,只要买回来的《编发大全》上有的,他爸看过一眼就能上手,且编的有模有样。 哪里像她们姐妹四人,手笨的简直不像爸爸的孩子,她还好些,拿妹妹的头多试几遍总能学会,但老四,真的就一言难尽。 送走了美滋滋的老二,一转头就见老三眼巴巴瞅着,道维心说得了,好爸爸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招手:“过来,让爸爸给我家明响扎个漂亮的丸子头!” 明响抿着嘴直乐,坐在二姐方才坐过的位置,一不小心笑的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事实。 每当这时候老二就舍不得移步,看的津津有味:“这丸子头和丸子头也是有区别的,爸爸您这个丸子头,就是比别人弄的好看多了!” 老二夸赞的真情实感。 好爸爸道维今天就化身无情的编头发机器,老大平平无奇的马尾,在他手里走一遭,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的假小子老四,也没逃脱爸爸的毒手,被几个姐姐按在椅子上坐下时,浑身不自在,别别扭扭的像是屁股底下长了刺儿一样。 十分不乐意的念叨:“长头发多麻烦啊!每天要早起十分钟梳头,洗完晾不干还容易感冒,头发掉的到处都是,我一说是谁掉头发沾到我衣服上,又没有人肯承认自己会掉发。 打架的时候还容易被人薅头发,薅住头发就等于被人拿住软肋,这架没打就输了。要不是学校不允许剃光头,我早就剃掉了!” 三个姐姐这会儿却听不进去妹妹的碎碎念,因为她们亲眼看着妹妹跟狗啃一样的齐肩短发,在爸爸手里被盘成了一个温婉贤良的发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耳朵,搭配妹妹的巴掌脸。 真适合,真漂亮啊! 好像妹妹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一般。 要是换上爸爸给妹妹买的那件改良旗袍风格的裙子,就更加完美了。 果然那时候爸爸就发现妹妹最适合这种搭配了吧! 可惜老四能接受的最大尺度,就是穿一件不能影响她一切行动的裤裙。 行叭! 虽然不伦不类了一点,但这么四个闺女放出去,确实叫人眼馋。 父女五人美滋滋的准备出门,结果传闻中那个为了爸爸“班也不上了,书也不读了,整天蹲守在家门口”的女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说实在的,姐妹四人都觉得很淦! 因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妈,顾老二前妻何云云。 她比顾老二小两岁,今年刚好三十,早些年顾老二没让她受过一丁点儿苦,后来迟常雨接手,显然物质上也没亏待过对方。 本就一张嫩脸,打扮的年轻靓丽些,确实和二十出头的差不多,别人那般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这人进门,见到院中排成一排的父女五人愣了一瞬。 实在是这五人的形象,与小半年前天差地别。道维这大人就不提了,气质有了质的改变。 单说几个孩子,还住村里时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况都极差,可这半年在道维的精心照拂下,一个个小脸红润,精神饱满,个头窜了一截儿。 穿的不说引领潮流吧,但也是附近好几条巷子父母孩子们打扮时的首选模仿者。 加上人自信了,走路抬头挺胸,眼里有光,小孩子的活泼灵动全出来了,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何云云第一时间是真没敢认。 她以前觉得和顾老二生的几个孩子,身上永远都有一股穷酸味儿,为人处世畏畏缩缩,不是躲在角落用斜眼偷看人,就是跟个土匪一样在村里打架斗殴。 丢死个人了! 一点儿没有她的家宝乖巧,听话,大气,可爱! 但看眼前这四人,哪里还有印象中的样子?精致的发型,合适的衣着,还有那种与站在中间,有几分陌生的男人身上相同的,叫人不敢相信的沉着的气质。 无人先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倒是领路的婶子对这一家的行事着装有几分了解,见怪不怪,热情的跟道维寒暄: “哎哟顾家兄弟,这是又带几个孩子出去啊?这不上次跟你说的那人,一直打听你的大姑娘,人今儿特意又来了。 我寻思你刚好在家就给领过来,听婶儿一句劝,不管有没有结果,最好坐下来把话说清楚,要不然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对大人孩子都不是个事儿!” 道维:“……” 孩子们:“……” 道维感谢了婶子的热心,然后跟她说了句叫她出去能跟人吹几个月的实话:“倒也不必,这位是我前妻,应该是为几个孩子来的……” 婶子确实觉得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临走前眼里的小火苗蹭蹭往外冒,头顶就飘着一排实时滚动的弹幕“我的妈呀,我搞到大新闻了,快来个人跟我分享八卦呀!” 院门重新关上,何云云也回过神了,收回过分复杂的眼神,很不客气的跟道维开口:“这几个月的生活费你忘了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体谅你为了生活奔波的不易,确实没空特意给我送一回生活费,我也不说你搬家为什么不通知我地址的事儿了,谁让你顾老二就是个没良心的呢! 遇上你这样的人是我倒霉,我都认了! 眼下我亲自跑一趟,你直接把钱给我就行,一共五个月,每月就照一万二的给,一共六万。 看你们父女这生活条件,我要这些应该不过分把?转账被常雨发现,对我的名声不好,还是按照老规矩,给现金就行!” 说着就坐到方才几个孩子坐过的椅子上,慢悠悠的把玩指甲:“家里应该没有这么多现金,我在这儿和孩子们说说话,你去取钱,我等等也不碍事!” 道维:“……” 道维很不客气的从兜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方才何云云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从里面传来。 何云云猛地站起来,高跟鞋差点儿崴脚,想从道维手里将录音笔抢走。 道维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轻松将人摁回椅子上不得动弹,在对方惊讶不解的目光中,缓缓道: “本来我以为上次跟你说的够明白了,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且当初离婚你是过错方,而我分给你大半身家,又养你这么多年,自认为冤大头已经做够了。 我们父女搬家,无一人想通知你,你就该明白我们的态度。 你的贪心应该到此为止。 可你装傻充愣,贪心不足,又想要我的钱,又不想管我们父女死活,现在看孩子们大了,还想让孩子们做你们夫妻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这么贪心可不行啊何云云,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我只能找听得懂人话的来谈了。” 何云云的激动的在椅子上挣扎: “你凭什么?都是你自愿的,你答应我了的,你凭什么反悔?我那么相信你,你说过你会永远都支持我,你会努力为我挣钱,让我和家宝过上好日子!你凭什么说反悔就反悔?” 几个孩子:“……” 人都麻了。 最近跟着爸爸读书,听爸爸讲帝王将相,讲市井百态,讲人生疾苦,知道爸爸其实是个非常博学之人,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脑残话是爸爸说出来的。 这就是爸爸说的那什么脑残言情套路吧? 是吧是吧?! 当时说起这个时,她们父女一致唾弃此种行为,爸爸还让她们适量一些,引以为戒。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她们面前上演真人版,主角还是她们的爸爸妈妈。 真的人都麻了。 但是,这种话真的很有可能是以前那个爸爸会说出来的,这就很叫人牙疼了。 道维只能从根子上好好跟女主理论一番:“我自愿的?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二婚和迟常雨在一起,花他的钱,怕被他和他家里人看不起,传出不好的名声影响孩子,我才把辛辛苦苦攒的钱拿给你的? 我出于道义给了,是我傻,脑子进水,我活该离婚了还养别人的女人儿子。 那你呢? 你拿的心安理得,毫不愧疚,已经和迟常雨孩子都生了,还毫无顾忌的花前夫的钱,是因为你下贱,不知羞耻,毫无廉耻心吗? 你花他的钱,怕被他和他家人看不起,就没想过他们家知道你一直花我的钱,他们怎么想吗? 我猜他们也不会放鞭炮庆祝,认为他们家儿媳妇给他们家省钱,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女人吧?” 何云云被怕喷的摇摇欲坠:“你,二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么的陌生,这么的可怕,不!你不是我二哥,你是个魔鬼!我的二哥不会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说着就踉踉跄跄,脚步慌张的离开院子。 道维见她如此做派,冷笑一声,朝对方远远离去的背影幽幽道:“跑的倒挺快,装傻充愣也有一套,这录音笔我就不给迟常雨了。” 前面背影一顿,继续充满忧伤的离开。 道维慢悠悠补充:“但这些年的账单,我会给迟常雨发过去的,你们夫妻看着办。” 背影一个踉跄,真的摔在了地上。 之前不论多悲伤,都只是摇摇欲坠,要倒不倒的身影,这次真的磕破了皮,却不敢吭声,艰难爬起来一瘸一拐离开。 呵,看来并不是女主脑回路不正常,人家不过就是拿捏这么个调调,有恃无恐罢了。 转过身,几个孩子排成一溜儿,全都看呆了。 道维一抛手里钥匙,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吧,再晚电影可就开场了!” 第43章 幸会男主 道维并不是嘴炮型选手, 说把账单寄给迟常雨,就真的给了对方。 当然给迟常雨账单的意思,并非要追回那笔钱, 最主要的还是希望迟常雨能够多多发挥主观能动性,多和他老婆交流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毕竟再婚的女人婚后一直花前夫的钱这种事, 听起来就踏马的很玄幻。 至于迟常雨真的脸上挂不住,连本带利还回来,道维也不会拒收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 这笔钱放在当下, 都是一笔巨款, 能给几个孩子一人在县城买一套房子,不要白不要。 看得出来这笔钱迟常雨拿的非常肉痛,即便他现在也是个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 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出门在外人人称呼一声迟老板。 不知道夫妻二人怎么商量的, 面对道维这个前夫哥, 迟常雨说话时夹枪带棒。 “二哥, 这事儿啊都怨我,要不是我常年在外奔波,顾不上家里,也不至于让云云手头紧, 身边儿没个可信之人,伸手跟你借钱。 云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最是善解人意会心疼人不过了, 也是心疼我在外面辛苦,手里缺个万把块的小钱儿,不好意思去打扰我, 才跟你开口。 一来二去的时日长了,她还以为跟你处成了朋友呢。 觉得朋友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应个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成想竟然只有云云一个人这么想,也是她太单纯天真了! 不过没关系,云云如今是我妻子,她借的就是我借的,今儿我就连本带利的给你还回来,免得回头孩子们以为云云这当妈的偏心家宝,不把她们当回事呢!” 道维接过银行卡,招手将正在写作业的老大喊过来,卡递过去。 春花迷茫。 迟常雨不解。 道维说:“拿着,去银行柜台上查一查里面有多少存款,密码问你迟叔叔。” 迟常雨震惊又生气:“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道维反问:“咱们之间难道有很深的信任吗?我查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你说里面有多少钱就有多少啊?随便给我几万块,回头跟人说里面有几十几百万,合着好人好名都让你得了? 你看我是不是很像傻子,活该被你们夫妻耍的团团转?” 转头说春花:“快去快回,叫银行的何阿姨给你开个小票,爸爸在家等你!” 春花拿了银行卡,愉快的跑了。 道维这才有空搭理迟常雨。 慢悠悠进厨房烧了一壶大麦茶,茶水倒入杯中时,茶香四散,轻轻咂了一口,突然撩起眼皮问了对面正闷头喝茶的人一句: “你们夫妻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迟常雨一愣,握住茶杯的手顿在空中:“嗯?” 道维继续道:“你们得觉得我有多傻,才会编出方才那番连你们自个儿都不相信的假话来骗我? 既然你叫我一声二哥,我也不让你白叫,今天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咱们年轻那会儿,你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混混流氓,人人避之不及,嘴上会来事儿。 何云云是村里顶顶好看的姑娘,性格温顺脾气好,除了家里有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外,是人人抢着要娶的姑娘。 你们二人好上的时候,以为瞒得很好,无人知晓你们的那点破事儿吧?” 迟常雨再一愣:“怎么?” 道维举杯示意对方不要客气,一口茶下肚,这才道:“村东头的草垛子,村西头的小树林,村北边儿的大碾场子,甚至她家屋后的柳树下,你家的那两间破茅草屋。 哪哪儿都是你们偷情的痕迹,村里人都传遍了,谁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何家已经盘算着要从你那儿拿到多少彩礼才能填平他们家的大窟窿了,只有你们两觉得瞒着全世界呢。” 迟常雨眨眨眼,不说话。 当年一开始他确实有瞒着所有人,与何云云偷情的意思,但到了后来,知道了何家的打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何云云哄上手,把消息透露出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何云云已经是他迟常雨的女人了,看还有哪个男人会娶她? 这样一来,何家的盘算自然落空…… 只听道维继续说:“当然你们二人那般表现,我姑且就那样相信了吧! 后来你犯了事儿一个人偷偷跑去外地躲着,何云云跟过你的传闻甚嚣尘上,自然嫁不出去。 她们家打算把她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儿,彩礼钱够给她哥哥娶媳妇儿。 是她在我家门外跪下来求我,我才顶着全家人反对的压力和她结婚的。” 说到这里,道维手指轻轻一捻,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避而不谈。 想了下继续道:“婚后我对她如何村里人有目共睹,这些年我对不起所有人,唯独没有对不起她,关于这点,相信拿着银行卡过来的迟兄弟你,也深有体会的对吧? 但你们是如何对我的?你们趁着我在医院照顾还在保温箱的老四,无暇他顾之时,背着我偷偷好上了。 一个还在月子里的产妇,一个衣锦还乡的大老板,两个遗憾分开的有情人,奇妙的在医院相遇,是上天赐给你们重头来过的缘分是吧?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这么想呢,迟兄弟?” 迟常雨嘿嘿一笑,当年那个小痞子流氓的气质顿时显露无疑,翘起的一只脚不停晃动,得意道: “二哥,您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这些年你替兄弟照顾云云,兄弟心里感激不尽,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让你占有那么些年,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我这正主回来,自然得物归原主,这个道理二哥是个明白人,想来应该是明白的吧?” 道维点头:“自然明白,我是人,只讲人的道理,只跟人讲道理,既然你都把何云云归结成东西了,我自然没有和她讲道理的必要。 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和你讲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而是提醒你,我以前不跟你们计较,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儿上。 但不是你们一次次把我当傻子哄的理由,要说何云云做的那些恶心事背后没有你当推手,说出去村口看井的老王头都不信!这是最后一次!” 道维手指轻叩桌面,迟常雨视线不自觉被他吸引。 “往后你们一家三口过你们的小日子,我和孩子们有我们的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 说着视线威严的从上到下扫过迟常雨:“要是你们继续蹦跶,类似于上次给春花找老男人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你大可以试试,到底是你迟老板的手腕硬,还是我顾道维的拳头结实。” 迟常雨面上一贯痞里痞气的笑消失无踪,面无表情的看了道维一眼,猛地起身往院门外走。 “都说顾家老二是个没出息的,看来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们都被你给骗了!顾二哥好手段啊!” 本来是踩着上海滩bgm离开的节奏,但撞上刚好跑的气喘吁吁的春花。 伴随着春花那句:“爸爸,何阿姨说里面一共是xxxx,这是小票!” 道维似笑非笑的对迟常雨背影说了一句:“真不好意思,既然迟兄弟你要连本带利的还,那我方才算了一下,还差三千块零八毛的利息呢。 给你抹个零头,就算三千块好了,一个月内记得给我补上啊!” 迟常雨:“……” 迟常雨一噎,脚下差点儿一个趔趄。 自从混出点样子后,还没这么丢脸过。 是他不想吗?那卡里可是有六十多万!即便他手里的生意做的确实还行,但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金,也要为难好一阵子,未来半年的周转肯定要到处拆借! 正常人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激动还来不及,谁他妈的还有闲心特意跑去银行检查一趟?谁他妈的还能一下子就算出缺了多少利息? 他是个生意人,还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生意人,这种事情上想名利双收有错吗?他倒是想一毛不差的一次性给顾老二呢。 但事实是,家里能动用的所有现金都在卡里了,别说三千,就是三块都拿不出来! 迟常雨只好憋屈的跟道维解释:“应该是云云拿错卡了,你知道我们家的钱一向都是云云在管的,这些你先拿着,另外那三千块,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等迟常雨走了,一家人关起门来,春花不可思议的眨着眼睛问爸爸:“这些年,您竟然挣了这么多钱吗?” 刚才她拿着卡去银行找何阿姨查余额,看到那一串儿数字只感觉要喘不过气儿了。 要知道几个月前,她还是连一顿食堂两块五饭菜,都要省吃俭用的人! 是整夜整夜担心三年后爸爸交不出房租,她们一家还要搬回村里住的人! 是恨不得在上学路上碰见个瓶子都跟四妹抢着捡的人! 春花用非常梦幻的声音跟爸爸说:“我们班张嘉佳妈妈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算上装修才八万块。大伯给明里哥哥在市区买的房子,我听奶奶说一共花了十五万……” 虽然春花从未想着将这些钱据为己有,但一下子知道爸爸手里有这么大一笔钱,她觉得这半年来的焦虑,恐慌,担忧,瞬间都消散无踪。 那些一直被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的事,好像瞬间都不是事儿。 爸爸比她想象中最能干的样子还要能干,让她压力倍增的生活,在这笔钱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 道维就瞧着这孩子瞬间放松的肩膀,还有顿时鲜活起来的眼神笑了。 拍拍小家伙儿眼神:“行了,这下相信爸爸真的能赚钱养家了吧?既然喜欢学习,就好好学,咱不怕花钱,只要你乐意学,爸爸花多少钱给你请老师都行。 咱不怕学的慢,大不了别人学一年两年,咱们学三年四年呗!爸爸养得起你!” 道维发现老大这孩子虽然学的慢,用了别人两三倍的努力,效果却差强人意。 但她有一颗热爱学习的心,从不觉得自己在学习上花的心思不值,也不会气馁,觉得自个儿不如别人就怨天尤人,是个心性非常坚定的孩子,他本人是十分欣赏这种人的。 老大欢欢喜喜的跑了。 结果几天后,老四气冲冲的带着哭肿了眼睛的老三回来。 道维正带人在院里做家具,孩子一进门就冲爸爸喊:“爸!爸!我跟人打架了,老师请你去学校一趟!” 能把干了坏事请家长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就老四一人了。 道维直起腰,拍掉身上的木屑,让几个工人继续,他洗了手将老三抱进怀里无声安慰,这才有功夫问老四:“怎么回事?” 老四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的就把事情说了:“中午放学那阵儿,我和三姐刚到校门口,等大姐二姐过去接我们呢,迟家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扔给我们一沓钱。 莫名其妙说了一些让□□头硬的话,惹来老师同学的围观,我没忍住,就在校门口把人给揍了。 老师让您下午有空去学校一趟,她要跟您谈谈孩子的家庭教育问题。” 嚯!这是在中午放学,老师家长学生三方齐聚的当口,在校门口轰轰烈烈的干了一架啊! 要不然以班主任和他家的关系,一般小事真不用道维特意去学校,来家给孩子补课的空档就说了。 看来是非得做个面子给学校一个交代了。 老四说完才显出几分心虚来,但一想迟家宝那副嘴脸,又不由得梗着脖子:“再来一次,我还揍他!” 事实上,迟家宝当时抱着一沓钱扔在她们身上,哭丧着脸,一脸老三老四欠了他八百万的表情。 当着所有人面职责她们:“你们才不是我姐姐呢!我姓迟,你们姓顾!我爸爸是大老板,你们爸爸是没用的木匠! 我以后才不会给你们爸爸养老!我只有一个爸爸!你们也别想和我抢妈妈! 你们爸爸没本事挣不到钱,我爸爸把家里钱都给你们家了,还要怎么样?还不够吗? 这些是爸爸和别人借的,妈妈已经很久没买新衣服了,我也买不到新玩具了,这下你们开心了吧?乡下人的心肠就是坏,跟你们爸爸一样,都是天生的坏种!” 迟家宝是真的感到委屈,自从上月爸爸妈妈在家里大吵一架后,妈妈就一个人躲在家里哭,爸爸看了也不管,还说妈妈是自作自受,要给她一点教训。 打那天起,他生日不能请同学们去游乐场玩儿,好看的玩具车也不能买,答应好的电脑也迟迟不见动静,甚至他喜欢吃的那家餐厅,也很久没去过了。 爸爸说这都是暂时的,不出半年,他们家的生活质量能翻番儿,先忍一忍。 可妈妈说这都是顾家那个人害的,要不是他,他们家就不会遭受这一切。 所以,当迟常雨觉得没脸,把钱交给儿子,让儿子交给老三老四,请两孩子帮忙转交道维时,迟家宝自然而然说了那番真情实感的话。 当时迟常雨就在不远处看着。 毕竟他让儿子出马,既能显得自己大度,还能让顾老二知道他真不把三千块让在心上。 可他并不放心几个孩子的办事能力。 他是打算亲眼盯着儿子转交,然后一路暗中护送老三老四回家。到那时,他再一个电话打到顾老二那里,问上一句:“钱收到了没?” 一切尽在不言中。 妙得很! 可谁承想,事情在第一步,就被他儿子给搞砸了。 道维听两孩子说了大概,就把迟常雨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心里不屑冷哼。 嘴上却道:“所以,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老三头埋在他肩头不说话。 老四理直气壮叉腰:“不然呢?把迟家宝请回家吃饭吗?” 道维提醒:“你们大姐二姐还在小学门口等你们呢!” 两人:“……” 老四撒丫子就往外跑,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整天有用不完的精力。 这头,针对两孩子在校门口打架的事,道维只简单说了一句: “谋定而后动,如此莽撞,不可取,昨天带你读的《孙子.计篇》重新读两遍,写一百字观后感。” 老四闷头答应下来,这事儿就过了。 另一头,迟常雨跟何云云第一次因为孩子的事儿吵起来。 迟常雨说:“家宝是个男孩子,我花大价钱送他去贵族学校读书,是让他从小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相处,是想让他从小培养眼界,结交人脉! 不是让他整天跟村里嚼舌根的娘们儿一样,就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儿,为了三千块钱,不管不顾的在人家学校门口撒泼给老子丢人的! 让人说出去,还以为我迟常雨连三千块都拿不出来呢!不是给人看笑话是什么?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和顾老二之间以前到底是咋回事儿我不管,但从今往后,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家宝有家庭教师,有学校老师,你只管他吃饱穿暖就行!你怎么就不听?你看看你都给他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云云也表现的很奔溃,冲着迟常雨大喊大叫: “你现在是嫌弃我了是吗?觉得我没教好你儿子?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我为什么会跟顾老二要钱你真不知道原因吗?要不是你每次都抠抠搜搜给那么点儿,根本不够我和孩子花,我至于舔着脸跟前夫伸手要钱吗? 我不知道丢脸吗?我不知道害臊吗? 你还有什么脸可以丢的?外面人都说你是什么迟大老板,说你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快把你捧上天了吧?别以为人家吹捧你几句就真找不着北了! 要是每次给我和家宝的生活费足数,会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吗? 当初跟我一块儿给顾老二戴绿帽子的时候可不见你有丁点儿要脸的,现在才想起来丢脸,不觉得迟了吗?” 两口子吵架,家里能摔的几乎都摔个遍,请来的帮佣躲在角落用眼神交流,一个个习以为常。 谁叫这对夫妻的情趣就是这么别扭呢,吵架的时候摔摔打打,和好的时候买买买,贴在一起撕都撕不开,跟有什么大病似的,习惯了就好。 只有常年在校,吵架选孩子不在家,第二次见这种场景的迟家宝,面对眼前一切,有种三观破裂的奔溃感。 温柔可亲的妈妈变得面目狰狞可怖,沉稳可靠的爸爸开始暴躁狂怒,他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妈妈口中的顾老二。 他从小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爷爷奶奶没少在他跟前说妈妈和那个男人,还有和那个男人生的四个“姐姐”的坏话。 几个经常来家里打秋风的舅舅,也没少说那个男人就是个窝囊废,连自己女人都守不住之类的话。 尽管迟家宝不是很理解,但他知道,要是没有那个男人,爸爸和妈妈不会吵架,爷爷奶奶也不会经常背地里骂妈妈不守妇道,他们家也不会穷的买不起玩具车。 这么想的迟家宝,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出家门。 他是个在贵族学校受过精英教育的孩子,别看才八岁半,但县城的这些弯弯绕绕,早在五岁时,就在爷爷的带领下,被他给摸得清清楚楚。 顺着早就得到的地址,一路顺利找到那个男人家门口。 到的时候顾家院门大敞,刚好看见道维正在院子树下给四个花儿一样的闺女发房本呢。 “一人一本,就是上次春花给你们说的那笔钱,爸爸在市区给你们一人买了一间商铺。 暂时由爸爸做主帮你们租出去,以后每年的租金爸爸会专门办个卡帮你们存进去,等你们大了之后交给你们自由支配,现在想用里面钱的话,得写个申请计划,通过了才行。 可以说没有你们妈妈那些年在后面催促,爸爸没动力挣到这些钱,所以你们可以认为这商铺是爸爸和妈妈一起帮你们置办的。” 门外的迟家宝眼睛都红了。 这明明是他们家的钱!是爸爸的钱!是这个无耻的男人从爸爸手里抢过去的钱! 他气愤的朝道维身上扔过去一个石子,小胸脯一鼓一鼓的,见道维转身,当即就小炮弹一样冲过去要打人。 道维单手拎起小东西一只脚,将人倒提起来。 哟,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呀! 真是幸会! 第44章 我拉黑了 本世界的男主,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被人倒提着一条腿儿在空中扑腾,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叫嚣。 “你个没用的臭木匠, 快放开我!你欺负小孩子,野蛮人, 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再不放我下来,我让我爸爸找人把你关进大牢里去!” 道维:哦豁!看起来更蠢了呢! 于是他板起脸吓唬人:“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那个一直在村里和你奶奶胡说八道造谣, 欺负我家闺女的臭小子呀。 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闯进来。 来的正是时候,既然你主动送上门,老二老三, 去找根绳子,要粗一点, 结实的, 最好是隔壁王婶家能捆猪崽子的那种。 老大, 待会儿绳子来了,你看着把人捆起来。 老四,到时候就由你负责看押,先让人在日头底下晒上五六个小时, 等他学会说人话了,再解绑找他爸妈要赎金!” 老四冬花早在这小子被爸爸擒住的第一时间, 机灵的把大门关上, 隔绝外面一切探视的目光。 现在一听她爸这么说,不管姐姐们同不同意,自个儿先激动的抢着取绳子去了。 她对迟家宝这心机重的小兔崽子没一丁点儿好感, 以前在村里时,这坏种才五六岁的年纪,心眼儿比谁都多。 回回主动往她们姐们身边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们不爱搭理,远远地躲了。 这小子就在人前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一双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好像她们真的把他怎么样了。 村人都爱热闹,就围着问他:“家宝这是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 这小子眼泪要掉不掉的埋着头跟村人说:“不是姐姐她们打的,跟她们没关系,她们没动手,都是家宝不小心,自己摔的。” 这么多来上几次,就算她们姐妹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莫名其妙就背上了一个殴打迟家宝的罪名。 迟家那不讲理的老太太还为此打上门来,和自家奶奶干过架。 就连脾气最好的老三,此刻也恨恨的看着迟家宝:“不是说咱们姐妹欺负你吗?可不能白领了欺负你的罪名,今天就欺负一回试试!” 迟家宝急了,在道维手里激烈挣扎:“你们一群大人欺负小孩子,不要脸,下贱种子,我要回家,我要告诉我爸爸,让我爸爸收拾你们!” 见道维不为所动,几个孩子拳头已经硬了,准备撸袖子干架,尤其是老四,手握捆猪绳,笑的十分阴险,露出几颗大白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像足了动画片上邪恶的反派。 迟家宝终于开始害怕了。 于是哭求道:“顾叔叔,呜呜家宝错了,家宝再也不骂人了,顾叔叔你放了我吧。 你和我妈妈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等以后顾叔叔你老了,家宝给你养老。 还有姐姐们,妈妈说了,等你们出嫁的时候,让家宝给你们撑腰,不让你们在婆家受到一点儿欺辱。 你们相信家宝,家宝说的都是真的!呜呜。” 说着眼珠子一转,就挑了一个最好说话的开口:“三姐姐,你让叔叔放了我吧,我腿好疼,我想回家,我肚子好饿,想爸爸妈妈,呜,我真的好难受……” 面对迟家宝可怜兮兮,百试百灵的撒娇小眼神,老三不仅不为所动,还将脸扭到一边儿,嫌弃道:“一脸的鼻涕眼泪,脏死了!又脏又丑,还吵!” 迟家宝:“……” 迟家宝真的破防了,以往只要他使出这招,不管犯了多大错,爷爷奶奶都会原谅,爸爸妈妈也会无奈的点点他额头一笑置之。 老师更是觉得长这么好看还聪明的小朋友,压根儿不会说谎,天然的偏向他一边。 竟然有人嫌弃他又脏又丑? 道维冷眼瞧了一会儿,觉得未来男主不太行,干脆把人扔给几个闺女:“跟家宝弟弟玩一会儿,毕竟人家是客人,虽然是个恶客。 但人都上门了,咱们还是得拿出主人家的样子好好招待。老大,你盯着点儿妹妹,别太过分。” 反正他是没兴趣替何云云两口子管孩子的,孩子们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转头给迟常雨发了个短消息,告诉对方迟家宝在这边的事。就埋首木头堆,继续做家具去了。 最近接了不少单子,生意好,家具厂的事情虽还没落地,可人也确实没个闲着的时候。 尽管已经雇佣了一些有经验的老师傅帮忙,他只需要出图纸,间或监工,一天到晚也是团团转。 进进出出的扫一眼被自家闺女们团团围住搞教育的倒霉孩子,道维忍不住摇头。 说起这熊玩意儿的男主身份,倒不如说是靠着吸自家几个闺女的血成就他的青云路来的更准确。 自家老大春花,十五岁,初中没毕业,何云云给介绍了一个罐头厂老板,二十八岁,年轻有为,两人很快结婚。 婚后春花才知道那人有家暴史,前妻就是活生生被他给打死的。 遭受家暴期间,屡次想逃回家求助,都被何云云阻拦。 阻拦时说的无非是:“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男人在外面应酬工作压力大,在家里发泄一下怎么了? 你是他老婆,他不对着你发泄,难道你要他去外面找别的女人发泄吗? 春花你也是快要当妈的人了,懂事一点儿行不行?动不动就离婚像什么话?你看看你,一没姿色,二没学历,三没工作,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你离婚了拿什么生活? 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如今的好日子吗?吃喝不愁,洗衣做饭也不用你动手,在家当个闲太太有啥不好? 知道你不在乎我这当妈的,也不在乎你自己,就是个狠心的白眼狼。 你不想你自己,那你想一下你爸和你几个妹妹,得罪了张家,你爸一个小木匠还怎么混下去?你几个妹妹还想不想安安生生的读书了? 他们要是真遇到什么事儿,都是你害的!” 春花遭受的一切,被硬生生瞒了五年,顾家那头才知道。 等顾家知晓后想要为春花讨回公道,让两人离婚时,罐头厂老板悠悠站出来,拿着转账记录和借条说: “娶春花时我给了你们家八十万彩礼,往后每年何云云女士以岳母的身份,从我这边拿走三十到五十万不等,还有这张四十二万的借条,一共多少钱你们自己掐着手指头算算。 想离婚也行,反正我都玩儿腻了,换个人继续玩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先把钱还我,我就当白/嫖/一小姑娘了呗! 我说你们家也真有意思,不就是挨点儿打嘛!有这几百万,我出去上哪儿找不着心甘情愿做这笔生意的,还要看你们脸色?别搞出一副我欠你们的样子恶心人。 你们家闺女值不值几百万你们心里没数吗?我花这么多钱就图一个安安静静,让她乖乖闭嘴,不是让你们攘攘的所有人都知道的。 像我岳母,那才是会来事儿的,合作就该那样,你们好好学学!” 顾家人见到几百万的借款都傻眼了,他们家当初是不同意春花辍学嫁人的。 奈何拗不过何云云把顾老二的工作给做通了,人家当爸妈的没意见,春花自己也被说服了。 他们只能咬牙拿了人家十万块彩礼,最后全都充做春花的嫁妆,大伯和小姑又给添了十万,一并让春花带走了。 这些年更是有事没事就给春花补贴,谁闲着没事儿找她丈夫借钱啊?大家日子都过的好好的,借钱干啥?这不是让孩子难做吗? 但钱是孩子妈借的,借条也是她写的,他们顾家不认,春花得认! 这婚就没离成。 等老大这头捞不着钱的时候,何云云两口子又把主意打到老二夏花身上。 十六岁的小姑娘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水灵灵的一颗大白菜,爱美的很,喜欢四处搜寻好看的衣服首饰图样,自己模仿着做出来赚点钱。 把自己打扮的时尚又潮流,正是青春期少年们对着吹口哨的对象。 然后就在何云云的暗中操作下,结识了某位对她垂涎已久的局长私生子,和对方成了男女朋友。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之间那点事儿,谁料想那位私生子竟然是个瘾君子,不声不响让夏花也染上了那东西。 那位局长为了息事宁人,将本来许给何云云跟迟常雨的好处,加大了两倍。 两人拿了好处,生意更进一步,悄无声息的把老二送出国,任其自生自灭。 霍霍完老二,迟常雨生意终于在省城站稳脚跟。 此时刚好赶上直播兴起,迟常雨想培养一个专属于自家公司的主播,能代表他们公司的形象。 要对公司足够忠诚,又要符合公司定位。 已经出名的主播脾气大,价格贵,还不好伺候,没出名的小主播大都是抱着猎奇心理随便玩玩儿,没有准确的定位,也没有专业团队包装,大浪淘沙,一时很难找出这么一个人。 这时候迟常雨视线就钉在了刚好高考完,性格腼腆,但身材颀长,外形亮眼的老三秋花身上。 于是两口子又哄又骗的,让老三签下了毫无自主权的卖身契。 一开始双方正常合作,老三按照何云云的安排,学习舞蹈,练习唱歌,甚至各种乐器,多多少少都接触了一些。 直播间人气也越来越高,老三逐渐在直播界有了名气。 但暑假一过,老三想去上大学,何云云立马翻脸,拿出合同告诉她,如果不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老三要背负上千万的赔偿金。 在何云云的威胁下,老三完全成了他们夫妻二人手里赚钱的棋子,老三声名如日中天那会儿,一天只休息三四小时,其他时间全都在工作。 外界一度传言她身家上亿,整天有她在某地一掷千金买豪宅,眼都不眨买豪车的新闻。 但只有她本人知道。 她只是从原来每月能领八百块工资,到现在每月有三千块工资的工具人而已。 曾经好几次想自杀,但是都没成功,后来还被何云云专门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管。 最终趁人不注意,跳楼而亡,终年二十五。 两口子霍霍完老三没有丝毫愧疚,只是埋怨对方不懂事,给他们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 之前签的上百万代言,好几个城市的商演,排到后年的工作,粉丝见面会等等,全都需要他们夫妻二人亲自出面,跟合作方解释。 社会新闻上对老三的死有诸多猜测,不少对家下场往不利他们公司的言论上引导,导致好几个合作方跑路,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 本来要竞标的一个政府工程,也因此失去资格,让两人更是对老三怨恨不已。 眼看公司危机重重,即便挺过去也要元气大伤,幸运的是,这时候有个之前合作过的大佬愿意出手相助。 条件只有一个:“鄙人以前只喜欢小朋友,人到中年才忽然发现成年人的快乐。 前些天瞧见你家家宝执勤,偶然一见,惊为天人,不若贤伉俪为在下引荐一二?” 这话说的迟常雨夫妻想起了很久之前与这人有关的一件事。 准确来说,这人原本有□□,没少对小孩子下手,但碍于对方位高权重,被他磋磨过的孩子家长们求告无门,只能憋屈忍着。 直到迟常雨在别人的引荐下,和这人搭上线,带着全家上门拜访的时候,才知道对方这毛病。 可惜为时已晚,对方明里暗里表示对十三岁的迟家宝喜爱非常。 何云云紧张坏了,不知如何是好,迟常雨一咬牙,将目光定在刚满十四岁的冬花身上。 转头去跟那位大佬商量:“您知道的,十三岁在国内还是太危险了,我手里有个刚过十四岁生日的,十四这条线有多特殊就不用我特意强调了。 长相绝对没得挑,性格泼辣,绝对是您喜欢的那一口,我先把人带来,您要是喜欢,咱们再往下谈,要是不喜欢,您找我麻烦我绝无二话!” 于是才刚过十四岁的冬花,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小县城。 顾家人找疯了,警也报了,大街小巷发动所有亲戚朋友地毯式找了。 始终一无所获。 实际上,才十四岁的冬花在学校成天打架,这种恶心的事情听了不少,当她自己遇到时。 找准时机趁机在那人身下来了一刀,趁乱逃跑途中被对方逮回去折磨的丢了半条命,最后为了解脱,找机会自杀而亡。 传闻打那之后,这位大佬的那地方就出了问题,开始走上了更加变态的道路。 从以前的恋童,到玩儿男人,被男人玩儿,其中有教师,有某些公司高管,有人夫,十分重口。 现如今对方在这种时候主动找上门,目标还是自家儿子,自家那个从小到大就非常优秀,以警校第一名毕业,现如今在刑警支队做副队长的儿子。 迟常雨夫妻自然不能同意,但也不能直接拒绝,免得招来对方报复。 刚好这事被在公安系统工作的迟家宝知道了,他立即将此事向上级展开汇报。 “咱们刚好查到这人,始终没有突破口,眼下突破口主动送上门来,咱们不若将计就计…… 此人明知我身份,还公然向我父母提出要玩弄我一个在职刑警人员,可见其嚣张程度,不知多少无辜之人惨死在他手中,这事刻不容缓啊领导!” 上级经过慎重考虑,精心部署,同意了迟家宝的引蛇出洞计划。 最后恶人伏诛,正义得到体现,迟家夫妻因为在此期间为警方提供了种种便利和帮助,得到了上面政策上的扶持,公司顺利度过难关。 迟家宝也因此走上了升职加薪,为人民服务的道路。 在他的帮助下,老大春花得以和长期家暴的丈夫离婚。 流落街头的老二被送进了戒毒所,有望重新做人。 被那位大佬虐待而亡的老四也终于找回了尸体,被顾家人安葬在老家。 甚至被逼跳楼的老三,也在迟家夫妻早有预谋的操作下,成了被那位大佬包养的情人,最后受不了对方变态虐待而跳楼。 之前老三屡次自残自杀的诊断书,刚好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夫妻二人,仅有的过错就是失察,面对那位大佬的无能为力,以及对手下员工关怀不够。 因此两人决定拿出每年公司盈利的百分之二十,用来成立一个关爱妇女慈善基金,由何云云女士出面作为基金理事。 此举获得一片好评,公司形象彻底扭转,民众基础至此形成,而老三秋花,即便人已经没了,仍然是他们公司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代言人。 每当有人说起当年那个身价堪比娱乐圈顶流,一举一动都被人争相模仿的主流秋花,人们总能提起她生前唯一为她提供庇护的公司。 二者在民众眼里,几乎是一体的。 男主迟家宝在父母相爱,家庭和睦,衣食无忧,父母事业蒸蒸日上的环境中,为顾家三姐妹做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头。 往后很多年,他接手了许多大案要案,顶着压力困难解决问题,最终撑起了本市刑警界的半边天,是能让普通犯罪团伙听到他名字就瑟瑟发抖的程度。 道维一边儿刨木花,一边心里寻思。 迟常雨,何云云,还有顾老二,三个大人不管私底下如何,对迟家宝的宠爱是真的,将他隔绝在所有恶事之外,无忧无虑阳光健康的长大,所以他能走上那样一条路也很正常。 但迟家夫妻…… 迟家夫妻中午在家大吵一架,然后迟常雨摔门而出,在外面冷静了两小时后,又翘着尾巴回家,蹲在床头,跟把头埋在被子里的何云云温声软语的道歉。 两人研究了大半个小时“你到底爱不爱我”的话题,终于和好如初,气氛正好,看对方的眼神都能拉丝,空气中噼里啪啦冒小火花。 迟常雨扑倒何云云身上,一句“床头打架床尾合,没有妖精打架咱们今天这架就没合,来吧!”两人衣服乱飞,床咯吱作响,一闹就是三小时。 等两人气喘吁吁互相拥抱进入贤者时间后,楼下佣人饭菜已经热了两遍,时钟走向晚上八点。 何云云这才想起:“总觉得忘了什么?” 迟常雨在何云云脸上偷个香,得意道:“是老公太棒了,让你忘记思考了吧!你说老公好不好?嗯?下次还要不要?” 何云云又是一阵害羞。 两人下楼吃饭时,何云云这才终于想起来:“糟了!咱们没钱交下一季度的课外活动费,家宝周末不是在学校过的,昨天就已经回家了! 他人呢?” “快打电话问问,是不是在爸妈那儿!” “不在啊!你带人在家附近找找,我开车去外面找,实在不行就报警!” “这小兔崽子到底去哪儿了,找到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迟家宝现在可顾不上有人想扒他的皮,正盯着今晚道维亲手做的一道猪皮冻流口水。 满满一桌子,不仅有猪皮冻,还有香气扑鼻的糖醋鱼,锅包肉,素炒,冬瓜汤,荤素搭配,惹人垂涎。 道维一家五口吃的香喷喷美滋滋,迟家宝这个恶客已经从中午饿到了现在,只下午趁着几个女孩子去上学了,道维忙的没空监视他那阵子,偷偷在厨房吃了一个馒头。 肚子咕噜噜叫,他很想有骨气的把脸挪开,但口水不听话的分泌,鼻子眼睛耳朵都有自个儿的想法,从桌上拔不开。他甚至听见自己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了! 这实在太丢脸了。 于是他发出了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求饶声:“我,我把全部零花钱都给你们,让我也吃一口吧!” 老四得意的冷哼一声:“不是说你爸爸会来救你的吗?还想让那个你爸爸抓我爸爸进监狱吗?人呢?你倒是让你爸爸出来啊!” 说起这个,老四心里也纳闷儿呢,就是自家老爸以前那种不靠谱程度,她们姐妹周末被奶奶接回大伯家,还要打电话问一句,孩子都齐全的没? 就迟家宝这宝贝蛋儿,离家出走一下午,竟然在老爸给他们发了短信的前提下,还没找来,就这么放心老爸的人品吗? 已经找疯了的迟常雨:“……” 我他妈! 早在还完钱那会儿,就把顾老二拉黑了呀! 第45章 秋后蚂蚱 迟常雨那边找到半夜无果, 一家人又急又累,迟老太太不停地抱怨何云云: “你是怎么当妈的?一天到晚啥都不用你干,洗衣做饭专门雇了人服侍你, 旧社会的官太太也没你排场大,就让你在家把我儿子孙子给伺候的舒舒服服, 这么点儿事都做不好。 要你有啥用?常雨你听妈的,这媳妇儿不能要了,一天到晚除了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勾引男人, 她还会做点儿啥?” 转头又说何云云:“我告诉你姓何的, 当年就看你不是个守妇道的好东西, 现在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当初男人你能狠心说抛就抛,现在就连儿子你也能随时不管不顾。 今儿我的家宝没事便罢, 要是家宝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何家好看!” 何云云委屈的躲在迟常雨怀里哭, 迟常雨为难的夹在媳妇儿和亲妈中间, 心烦的不想说话。 还要硬着头皮两头劝:“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家宝重要,其他的都能放一放。 派出所公安,我公司员工,认识的亲戚朋友, 我全都发动起来,请大家帮忙寻人去了, 现在咱们捋一捋, 已经找过哪些地方,可能遗忘了哪些地方。 再想想你们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让他们报复到小宝身上……” 说起这个, 一家人可全都心虚了,自从迟常雨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老板后,谁在外面没仗势欺人说过几句风凉话呢? 谁知道哪个心眼儿小的,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记恨上了? 一家人在迟常雨的死亡凝视下,将他们可能得罪过的人列了个单子,迟常雨看着长达八页,足足有三百人的单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道维此刻也在沉思。 夜深人静,巷中偶有几声狗吠,闺女们已经陷入各自的梦乡,他给客户画完一副装修图,起身打算去院中走走时,见到迟家宝窝在门槛儿边上睡的流哈喇子。 心里和冬花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不是说三代单传,宝贝异常?还是说迟常雨对我的人品信任到了这种程度?这不科学啊!” 不管科不科学,他没打算替迟常雨养儿子,这熊玩意儿待在这边一天半天的没事儿,时间长了有嘴说不清。 于是趁着夜色拿了手电筒出门,抱着砸吧嘴睡的正香的迟家宝出门。 路上和出来寻人的迟常雨撞上,听了道维好奇的询问后,迟常雨恨不得把脸抹下来藏在裤兜里不见人,又不得不虚伪的和道维假客套: “大概是手机欠费了,你说这事儿闹的!不管怎么说,家宝多亏你照顾。 二哥,改天咱们一起吃个饭,你放心,我迟常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不会亏待你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听说顾老二的木匠生意不好做,还带着四个拖油瓶,即便有了自家给他的六十来万,也是迟早坐吃山空的结局。 不若让他跟我一起做服装生意,权当报恩,恩情一报,往后各不相干。 再说做生意这种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顾老二这种木讷性子,吃亏是迟早的事儿,有他求上门的时候。 到了那时,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发生点儿什么可就没人再说我是挟私报复,只会说我大肚能容。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道维眼神微妙的看了迟常雨一眼,转身回家。 就迟常雨的那个二手服装加工厂,他要不提,他都懒得搭理,迟早要破产。 但他特意提了,就忍不住想帮一把,让那厂子尽快破产。 前些年东南沿海以及港城一代,产生了大量废旧衣物,有人从中看到商机,将那些用集装箱装载准备销毁的衣物以及其便宜的价格拿到手。 经过简单的翻新,甚至是压根没有任何处理,打着“港城流行款式”的名号,卖入内地。 此生意曾经风靡一时,让不少人赚的盆满钵满。 迟常雨就是其中一员。 但后来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说那些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有说那些衣服是从人家港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 还有说在南方城市,三毛钱一公斤,挨家挨户的收,一个人一天能收好几吨,只要有办法运回内地,绝对亏不了本儿。 各种二手服装导致人患癌死亡的消息络绎不绝,对二手服装生意产生了巨大冲击。 迟常雨有小机灵,当即在县城投资开了一家二手服装加工厂,号称厂内有价值几百万的设备,经历三七二十一道手续,能百分百做到杀菌消毒,保证衣服绝对干净。 加上他厂子里出来的衣服款式新颖,价格便宜,赢得了很多消费者的心,生意起死回生,这几年在附近几个县里有很好的口碑。 但别人不知道,道维还能不知道吗?带几个闺女上街买衣服时,就遇到不少“物美价廉”的,迟家厂子里出来的衣服。 什么百分百杀菌消毒? 顶多就是把衣服放洗衣机里搅一搅洗干净,然后上熨斗熨平整,让卖相好一些罢了。 或许有认真做二手服装加工的,但迟家绝对不是。 道维前段时间买了几件迟家出品的衣服,托人送去实验室检测,想来结果也该出来了…… 很快,一个消息就在县城消费者中快速传开,周末道维和几个闺女逛街的时候,在服装店遇到一些曾经帮她们搭配过衣服的客人,人家主动拉着他闲聊。 “哎哟明见爸爸,你还不知道吧!老常家那孙女得了癌症治不好了,一家人都快要急死啦! 孩子躺医院受罪,大人跟着苦熬,昨儿我瞧见老常,人都快瘦脱相了。 你说这事儿闹的,老常说他一定要让罪魁祸首给他孙女偿命的!” 道维适时地表示出疑惑:“偿命?莫非里面有什么隐情?” 一说起这个,周围人可就不困了,就连店里卖货的服务员都积极参与进来。 有人快人快语,抢着说:“你还没听说吧?老常家十三个男孙,就一个孙女,疼的跟什么似的,全家人基本上一周就要给那女娃子买两身新衣服。 小姑娘爱美,只喜欢迟家厂子里出来的款式,家里人都依着她,身上穿的戴的,几乎全是迟家厂子出来的。 一来二去整整六年了,前几个月孩子上课突然晕倒,送医院一检查,人大夫说是什么癌症。 老常家人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从头到尾的排查患癌原因,花了老多钱,最后查出来是迟家厂子出来的衣服不干净,里面有什么致癌物。 千真万确的,两家已经开始打官司了!” 一群人衣服也顾不上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的口沫横飞。 “没见最近几天街上都见不着迟家厂子出来的衣服了吗?被人用臭鸡蛋砸走了!丧尽天良的东西,亏得咱们那么信任他们!” “你就说说附近几个县城,谁家没买过几件他们家出产的衣服?最近几天我这心里老不得劲儿,就怕我家孩子也有个啥问题!” “你还别说,我邻居家的表妹的姑妈在县政府上班,听说这几天陆续已经有十几家人去投诉,说是家里人因为穿他们家衣服患癌生病的。 人手里还有还有证据呢,这事儿啊,我看是麻烦咯!” “那种丧了良心赚黑心钱的人,趁早倒闭破产才好呢!” “要我说还是明见爸爸有主见,从来不给孩子买迟家的衣服,瞧你们家这四个闺女,长的多好哟!” 明见爸爸道维很含蓄的应了一声,带着孩子们从店里出来。 出门后老二犹豫半晌,问道维:“爸爸,他们家真的要破产了吗?” 没说是谁,但几人都明白,目光灼灼的看着道维。 道维也没糊弄人,想了下认真道:“差不多,但不保证他不会再起来。” 毕竟那人从根子上就不干净,往后能从哪儿弄来钱儿也说不定。 老大说:“如果破产的话,他们家会是什么样?” 道维解释:“这起案子影响很恶劣,但证据并不好确定,因为人体器官非常复杂,要确定是他家衣服致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按照目前的情况,厂子肯定是开不下去了,如果败诉的话,给受害者赔偿是一定的,还有上下游的合作商肯定要赔人家违约金。 依照他们家的情况,市里的房子保不住了,车子会被法拍,县城的房子可能会留下一套给两个老人居住,或许会负债,或许不会。 但日子肯定没有现在好过是真的。” 几人闷闷的应了一声,面上没有太多高兴,情绪相当复杂。 道维挨个儿揉了她们脑袋,什么都没说。这时候要只顾着高兴,确实得没心没肺才行。 迟家的日子的确不好过,经历了漫长的官司,他们家在县城的名声已经臭了,一家人挤在六十平的小房子里,日日没个消停。 迟家宝市区的贵族学校因为交不起学费,这学期重新回县城读小学。 迟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抢了日常接送孩子上下学的活儿,剩下迟常雨整日在外面不知道做什么,好歹能时不时给家里拿点儿钱回来。 一家人现在全靠他的那点儿钱生活,因此对他这种常年不着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剩下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何云云,日日被迟老太针对。 “让你洗碗,你哭哭啼啼摆个丧气脸,一口气砸了八双碗筷,还顺带割伤了手。 让你扫地,扫的地比外面叫花子的脸都脏,非说自个儿近视看不清!看不清是吧?我偷偷给家宝二十块钱,隔了两条街,你咋就老远看得清清楚楚了? 买菜不讲价,还嫌弃人家给你弄得不干净,花钱大手大脚,一瓶面霜就几百块钱,你当我儿子挣这点儿容易啊?你当咱们家还和过去一样啊? 我告诉你何云云,打今儿起你就去外面给我上班去!一月二十三十我不嫌少,千儿八百的我不嫌多,反正不许再待在家里描眉画眼的瞎折腾! 这个家里不养闲人! 不去?不去就给我滚蛋!看谁家能养得起你这样的大少奶奶就找谁去!我老迟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何云云委委屈屈的在市区奢侈品店找了个卖高档服装的工作。 虽然很累,要看人脸色行事。 但因为她常年买各种奢侈品,对其了解颇深,人长得好,又懂搭配,月底提成对现在的迟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于是暂时掌握了家里财政大权的何云云,又抖起来了! 回家就吆五喝六,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把迟老太当佣人使唤。 “哎呀妈您说的真对,这在外面赚钱确实辛苦,忙了一天回家就希望有口热乎饭吃,有个舒服空间待着。 真是辛苦您给我做饭呢,今天的凉菜咸了,炖菜盐少了,希望您下次稍微注意一点。 对了,我明天想吃麻辣兔头,外面饭馆做的不干净,我就爱您亲手做的那个味儿,辛苦您了。这是明天的买菜钱,多出来的八十,就当是给您的零花钱。 您不用谢我,都是一家人呢,常雨不在,可不就是得由我顶着嘛!” 迟老太也不是吃素的,表面上一一照做了,背地里跟儿子迟常雨告状,说何云云在外面勾三搭四不守妇道: “要不然别人每月都赚三四千,凭什么她就能拿一两万的工资? 是她比别人有工作经验,还是她比别人学历高?人家水灵灵的大学生毕业,累死累活一月才赚多少?她站在那里动动嘴皮子就拿那些钱儿。 谁不知道给她钱的那些老男人都是什么心态啊!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就是瞧着儿子你现在没以前风光了,心野咯! 你想想以前的顾老二,把她当仙女娘娘一样供着,还不是嫌弃人家没本事,赚的少,不体面?你一出现,就立马儿踹了男人孩子,跟你跑了! 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打着这个主意,正寻摸更好的,想踹了咱们一家拖油瓶自个儿飞呢! 儿子你听我的,现在这种时候可不能由着她,咱们风光的时候她跟着享受,咱们落魄了她就想跑路,想的倒是美,没门儿!”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迟常雨的内心,眉眼开始狠厉,等下次何云云回家休息,再次回去上班时,领班严肃的告诉她: “你被人投诉了,人家属都找上门了,严肃要求我们开除你。 何云云女士,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咱们是卖衣服的,是服务员,和客人之间是单纯的金钱交易关系。 不要过多参与客人的家庭内部,更不要主动为她们出谋划策,以达到卖衣服的目的,这种行为过界了! 好了,我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何云云失业了,但她不想轻易回去受迟老太的气。可市区的奢侈品店就那么几家,几乎是同一时间,同行业的从业人员都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正在她逐渐陷入绝望时,迟常雨主动现身,温柔的告诉她:“随便在县城找个工作先干着,我也不求你能挣大钱,即便你去敬老院做做公益也行。 我就是想你趁着这个机会去外面多和人接触接触,免得在家闷出毛病来。也避免和咱妈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吵架。 云云你相信我,我这头马上就有起色了,到时候十倍百倍的补偿你,不让你这段时间的苦白吃,好吗?” 于是何云云在县城小酒店开始了前台生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月底结算工资,到手二十一块八毛钱。 拿着迟常雨特意偷偷给她的爱心零花钱,班上的随性的很,对迟老太的责骂爱搭不理。 而迟老太认为她把儿媳妇捏在了手掌心,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是她的胜利。 更加趾高气扬。 至于迟常雨说的东山再起? “东她奶奶个腿儿的再起!迟常雨就是个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王八蛋。 要不是他那嘴里藏不住话的老娘今儿说漏嘴了,咱们都不知道他拿了你给人家画的设计图,依样画葫芦,跟着给人家搞装修呢!” 顾老太是真的气坏了,自打迟家破产后,老太太觉得天也晴了,草都香了,心气儿顺畅,吃嘛嘛香。 尤其是县城就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时不时能瞧见迟老太太那糟瘟玩意儿为了五毛钱的大葱,和人大打出手的泼妇样子。 心情就更好了,忍不住上去刺两句,是她现在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谁知最近几天迟老太又开始抖起来了!以前收起来的花花绿绿的褂子全部套在身上,手上的大金镯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大冬天也要穿七分袖。 说话一蹦三个音儿,抑扬顿挫阴阳怪气,有钱人家老太太的款儿又摆出来了。 顾老太就觉得不对劲儿。 有心压着火问了几句,迟老太得意之下,一秃噜嘴就什么都说了。 之前道维花了不少心思给人画设计图,不知道迟常雨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从那些业主手里花几个钱把设计图买到手,订成了厚厚一本册子,当成他们公司的宣传图。 发的满世界都是。 不少人都是被他们公司的宣传图打动,走进店里,谈成的装修生意。 迟常雨可不就东山再起了嘛! 道维摆手让门外探头探脑的秘书给老太太倒杯茶,“您先歇口气儿,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呢!”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就急了:“有啥数啊?你花好几夜功夫埋头画出来的设计图,凭什么让他拿去赚钱啊? 这是什么行为?是小偷!是剽窃!放我们那会儿,抓住了要砍手脚的!” 老太太可不是什么有版权意识的人,单纯不想让人占自家便宜。尤其那人是迟家的。 道维接过秘书手里的茶,试了下温度,递给老太太,好笑道:“您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您看看我这装修公司,再看看隔壁家具厂,哪一样做的不比他好? 咱们没必要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接几个单子赚点钱,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老太可不认这道理,但老二的能干程度确实远超所有人想象。遥想两年前,谁能知道那个没出息的顾老二能有今天? 有县城最大的家具厂,已经开始接省城的生意。 装修公司的总店两月前搬到了省会,也就县城是发家地,一家老小都在这边,道维才会时不时来这边店里瞧瞧。 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老太太都不知道二儿子现如今赚了多少钱,只是每月收到老二供奉的衣服首饰保养品,偷偷让老大估算了下,就不下千元。 这还不算让人送他们老两口出去旅游,给老大老三家孩子买东西的花费。 反正现在她也不好理直气壮的动不动就拧老二耳朵,老二说不通,只能回头自己想办法。 她顾老太可不吃这个闷亏! 道维送走了顾老太,秘书犹豫的问:“老板,那边咱们真的不管吗?他们报价太低了,对咱们的生意还是造成了一定冲击……” 道维肯定的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我出的图,预算在什么区间我再清楚不过,他们的报价已经不是不赚钱那么简单,要真按照市场价估算,称得上赔本赚吆喝。 你觉得那边赔得起这个本儿吗?” 秘书连连摇头:“现在普通人家装修动辄十几万,豪宅别墅更是上百万上千万,要赔本儿搞的话,身家得多丰厚,我都不敢想!” 所以说啊,迟常雨肯定又在装修材料上动手脚了,唯有这样才有的赚,还能赚的盆满钵满,让迟老太出来在自家老太太面前碍眼。 真是死性不改,见钱眼开,就是欠收拾。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道维把公司总部搬去省会,迟常雨那边很快就搬到了他们对面。 同样的户型,相同的设计图,对面至少比这边便宜五万块。 眼瞧着那边一天天人来人往热闹的不行,这边称得上门可罗雀,迟常雨还乐呵呵的盘着一个紫砂壶上门。 开口就跟道维称兄道弟:“以前是我老迟狭隘了,目光局限在二手服装那一亩三分地儿上,日子过的没滋没味儿! 现在不同咯,有顾二哥在前头淌石头,我跟在后面直接捡现成的,关键是安全,还轻松。 这钱来得容易哟! 咱们往后有钱一起赚,有生意一起做嘛!这就是年轻人说的那什么合作共赢呀,顾二哥,咱们往后一定要好好合作啊,兄弟我那头可就指着你喝口汤呢! 对了,瞧我这脑子,我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你这边最近怎么没出新设计图啊?我那边儿客人都瞧腻了,想换换新口味!” 道维身后秘书气的不行,拳头都硬了,只要老板一声令下,他就一马当先招呼过去,先解了气再说。 可惜老板不仅没生气,还乐呵呵的端起茶杯朝对方示意:“好说好说!” 算了,想起他们的计划,这人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且先让他得意吧。 第46章 亿点点点 两个月前, 道维带领公司所有设计师去沪城参加室内设计大赛,斩获颇丰。 所有获奖作品都在本月一号的室内设计杂志上刊登,算是彻底打响了公司在业内的名号。 从此往后, 道维的“四朵金花”公司与迟常雨那种野鸡公司便不再是一个量级,迟常雨现在的行为, 称得上登月碰瓷。 也只有迟常雨本人平时的精力根本没放在这方面,本身也不关注这些东西,才不知道罢了。 当然这些只是针对业内人士而言, 对不懂行的业主们来说, 或许还是更注重性价比。 所以沪城一些非常注重性价比的业主们, 在比赛成绩公布的当天,就主动找道维的团队签约,要把自家房子的装修交给他们。 最后总共签了十五套百万级以上豪宅的装修。 公司高度重视这一单生意, 要是做好了,他们公司可就算是正式冲出本省, 在沪城打出名号了。 往后的业务范围便不局限在省内, 可以放眼全国, 展望他们终有一日会成为全国型装修设计公司! 迟常雨来之前,道维正在清点本次出发去沪城要带的人员以及各项物资的调度问题。 包括道维家具厂出产的定制家具。 其中有个非常豪横的客户楚先生,在打飞的过来亲眼瞧了道维手工打磨的家具后,一定要道维亲手给他定制一套。 道维说:“可能时间会比较久。” 对方:“没关系, 我等的起。” 道维:“价格会比较贵。” 对方:“没关系,我有的是钱。” 道维:“请问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对方:“我相信顾先生的审美, 唯一的要求是顾先生必须亲力亲为, 不得假手他人。” 然后双方就以一个在秘书看来是天价的——一千两百三十万,定下了一整套黄花梨木全屋家具。 秘书一度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老板的手那还能是普通的手吗?那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手哇! 想到这里, 秘书看向对面迟总时,眼神里不小心就露出了亿点点不屑。 我老板出马,一千多万的单子到手! 你活动搞得飞起,设计图偷的累死累活,原材料想方设法换便宜劣质的,可那又怎么样呢?全公司一年的营业额顶不上我老板接一个单子来的多呢! 迟常雨觉得顾老二的秘书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他非常愿意理解对方这种心态,今儿打从他走进顾老二的公司起,一路上从前台到保洁大妈,就没一个愿意正眼看他的! 但他都愿意给这些没礼貌的人充分的理解和包容。 要他说,顾老二还是想不开,思想不够开放,路走窄了。 这天底下的生意哪有让一个人做完的道理?既然迟早都有旁人进来分一杯羹,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是他迟常雨呢? 要是顾老二愿意和他合作,本省的装修不早是他们二人的天下了吗?用得着他辛辛苦苦跟在顾老二屁股后头买设计图吗? 还被人说是个小偷,上不得台面! 听听这都是什么无知的人才能说出的无知话! 他怎么就是个小偷了?他手里的设计图也是光明正大真金白银从人业主手里买回来的,花了钱的,不偷不抢,清清白白,被人这么说,他迟常雨也是有脾气的! 不得不承认,之前所有人都看低了这个木匠,这人在装修设计上确实有独到的见解。 但现在这年头,普通人买东西都讲究一个便宜,谁要的钱少就听谁的,质量如何根本没几个人懂其中的门道。 他们公司搞的性价比那一套,也就忽悠一下有钱的傻子罢了,能赚到几个钱?不是长远之计。 迟常雨对顾老二公司未来的发展十分不看好。 他今天主动过来,就是放下面子给顾老二低个头,顺带寻求一个合作机会。 谁知顾老二如此冥顽不灵,话里话外看不上他那一套,可真是欺人太甚! 罢了,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都是你自找的,做生意哪有你顾老二这样一板一眼,丁是丁卯是卯,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规矩来的道理! 迟常雨盘着紫砂壶幽幽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期待顾二哥你大展宏图了!” 道维笑的很和煦:“这是自然,也希望迟兄弟你生意兴隆!” 道维确实带人在沪城大展宏图了,花了七个月时间,团队完成了十四笔单子,客户对他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后期又给介绍了好些生意。 大手一挥,在沪城商业中心租了一层写字楼做办公场地,分店正式于沪城落地。 又在附近给员工租了宿舍,两人间,水电冰箱空调淋浴一应俱全,每月只象征性的收员工一百块住宿费,在当下算得上豪华员工宿舍。 即便往后几十年,说出去也是能羡慕哭一大片人的待遇。因此招聘广告一贴出去,应聘者就把公司大楼给里里外外围了整整三圈,最后惊动大楼保安出面维持秩序,才完成当天的招聘任务。 有一天秘书跟道维汇报:“因为手头生意太多,临时从省内总店调集了几位有管理经验的老人过来,从沪城本地招人紧急培训。 目前来说一切正式进入正轨,有望年底在沪城站稳脚跟,明年在沪城开第二家甚至第三家分店! 还有,楚先生来电,询问他家的家具制作进度。” 道维放下手里雕花工具,行走在这间新租来的仓库中,最后检查一遍,满意的对秘书道:“告诉楚先生,这边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入户安装。” 楚先生是个非常老派的生意人,沪城这一片尊称对方为儒商,是个讲究人。在装修新家这件事上对道维付出了十二分的信任,同时也很期待新家成品模样。 收到消息第二天就组织人手开始搬运,道维在现场负责指挥安装。 这边是楚先生打算用来养老的地方,环境清幽,安保设施齐全,除了价格非常美丽,寸土寸金外,一切都很美好。 楚先生对新家的样子十分满意,在新家装成后第五天,特意选定的黄道吉日,下了请帖,邀请亲朋好友在新家参加自己的退休仪式。 新家的装修细节打动了不少人,楚先生十分矜持的将设计师兼木匠顾道维先生介绍给了朋友们。 短短半小时内,道维就收到了将近二十张名片。 事后秘书拿着老板递过来的一沓名片都傻了眼,哆哆嗦嗦道: “张成龙先生,时代制药的董事长。王耀文先生,mcc驻华总监。刘瑶琴女士,快时尚对外发言人,还有这位吴成文,周子恒…… 都是跺跺脚行业内抖三抖的大佬啊!” 秘书崇拜的对着老板星星眼:“您也太厉害了吧!我听楼下的刘总说,他爸爸想要其中一位的名片,前后花了六百万请人在中间牵线搭桥,也不过拿到了那位大佬身边大秘的名片而已!” 秘书太激动了,原地蹦跶两圈儿后,才勉强平复下心情,红着脸道:“这事儿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 能看出他是真激动,好好一大小伙子,激动的少女心都冒出来了。 道维慢吞吞提醒他:“名片不过是第一步,这些都是有意向和咱们合作的潜在客户。 咱们现在在沪城根基不稳,回头我亲自带你们上门一一拜访。” 说着一指秘书手里的名片:“等拿下这些单子,咱们在沪城就算是站稳脚跟了,中高端市场也会主动向咱们敞开怀抱!” 之前在省内,主打中低端市场,以优良的性价比为主,吸引广大普通客户,有了很好的群众基础,现在补全中高端这一块儿,公司业务才算是做全了。 道维带人在沪城发展的红红火火,省内的迟常雨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时间不过三年,他们公司第一批负责给人装修的房子已经陆续出现了许多质量问题。 例如墙板开裂,地砖破碎,下水频繁返水,甚至天花板掉落的也不止一家。 一开始客户找上门去理论,迟常雨公司那边应对的非常敷衍,不承认也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压根儿没把客户当回事。 后来有问题的客户越来越多,他们组成了一个联合会,日日在迟常雨公司门口举横幅静坐抗议,搞得迟常雨公司生意一落千丈,公司门可罗雀。 最后不得不歇业整顿。 业主们可不是只会在他们公司门口静坐的废物,他们还积极往质监局,住建局,房屋管理局等等相关部门跑,只要是对他们遇到的问题有一丝帮助的,都不能轻易放过。 毕竟装修的时候掏空了家底,便是准备住一辈子的,谁承想才堪堪住了三年就出了这么多问题,放谁身上都不能乐意! 这时候亲戚朋友中有一咬牙在顾道维的“四朵金花”公司装修过的人就表现的非常惊讶: “不会吧,我家房子是完全按照我的心意装的,住的哪哪儿都舒心,即便偶尔有小毛病,一个电话,装修公司就派人上门来维修了,只要市场价的五折而已! 哎,你家的装修风格和我家的大差不离,当初你还说我家量身定制的装修图,和你家买的装修公司现成图纸差不多,不愿意花冤枉钱,现在看来这钱花的还是有道理的。 还有那个装修用材,我家的家具啊,都是实木的,安装的时候好几个大小伙子抬进来的,老费劲儿了。 你还嫌弃我这笨重呢,结果咋样?你家的三合板儿倒是轻省了,才用三年而已,受潮翘边了吧!” 简直精准扎刀,刀刀致命。 亲戚立马对迟常雨公司的怨恨更深一程。 同时四朵金花装修公司的名声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业主之间流传开了,即便他们家不打广告,这些天主动找上门的生意也多了许多。 不少人开口就说:“我要性价比最好的!” 算是彻底将好口碑种进了消费者心里,成了本省人心目中的优秀企业。 人在外地,提起这个公司,都会下意识来一句:“我老家那边儿的,老板人真不错,良心企业,是这个!” 给人家比大拇指。 相对迟常雨那边,面临多个部门的联合检查,被查的灰头土脸——他们家原材料本身就有问题,很多账目来源也说不清楚,不查还好,一查到处都是漏洞。 尤其是迟家人平时为人处世特别高调,大起大落又起来后,得罪了不少人,这时候要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数。 这一波过去,迟常雨又成了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公司自然是开不下去的,一家人庞大的生活开销成了首要问题。 他们家新买的豪宅住了不到两年又被抵押出去,迟家宝再次从贵族学校退学,走进普通中学。迟家人再次从省城的豪宅中搬出来,住进了县城那所六十平的小房子。 小房子更老了,加之这几年无人打理,显得更加破败,尤其周围人家条件好的都搬走了,整个小区留下来的都是大家口中所谓“没本事的老实人”。 再次住进这样的地方,一家人心情更加抑郁,日日争吵不断,迟家宝直接提出了要住校的要求:“我现在已经是初中生了,能照顾自己。 家里负债累累,我没办法出一份力,但也不想拖后腿,爷爷奶奶不用费心接送照顾我,还能利用空闲时间简单做点工,勉强维持家用。 至于爸爸妈妈,你们也无需担忧我,我已经打听过了,初中起就住校的人也很多,吃住都在学校,很安全,你们放心的去拼事业吧,我这边没问题的!” 一句话把迟家老两口以及何云云三人抢着照顾他为由不去上班挣钱的后路给堵得死死的。 三人都对他产生了微妙的不满。 倒是迟常雨欣慰的拍拍他肩膀:“好小子,像个男人了!” 迟家宝露出羞涩一笑。 事实上,早在上次家里破产后,他就对现如今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这几年家里条件虽然重新好起来,但他花钱不再大手大脚。 亲戚朋友给的压岁钱,平时爸爸大手一挥给的零花钱,全部被他攒起来,算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可以在这小县城买一套房绰绰有余。 很幸运,目前看来家里根本想不到他手里还有这么大一笔钱。 他是想用这笔钱将来出国留学的,这些年出国留学十分新潮,以前贵族班上的少爷小姐们,几乎人人都被家里安排好了后路,没有人能逃离出国这一条。 “出国?谁要出国?外国那么远,肯定也吃不到爸爸做的饭,而且我听说他们都是吃生肉的,什么牛排三分熟都是常态! 我的天哪,三分熟,奶奶煮的三分熟的牛肉,血水还在滴答往下掉呢,叫我怎么吃的下去? 我反正是不出国的,我舍不得爸爸和爷爷奶奶!除非爸爸你陪着我一起出国!”一向最为老实的老三首先跳脚了。 沪城的生意基本稳定下来,道维特意回一趟老家把老人孩子全都接出来玩儿一圈,顺带让孩子们见见世面。 老大下学期就高三了,道维想起这个问题,顺口问了一句,当然他本人是不赞同自家孩子去国外读大学的。 在他心里,如果不是世界顶尖那几所大学的话,不如留在国内读。 而自家几孩子的学习成绩,目前来说,不说世界顶级学府,即便是国内顶级大学也只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罢了。 但要是孩子们喜欢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成全。 老三的态度非常坚决,还是个离不开爸爸的宝宝,道维怀疑将来老三找对象,都想在同一个小区找,最好是回娘家只需要一提脚不超过两分钟那种最好。 老大认真思考过后,告诉道维:“爸爸,以前我从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没有为此做过相应准备。 但我想,要是大学期间有交换留学生这种情况,我是愿意去国外体验一下不同的风俗人情的。 可我的心始终在这儿,我没有在国外长居的打算。” 老二穿一件鹅黄色风衣,高高的马尾显得整个人漂亮时尚又有朝气,笑嘻嘻的靠在道维肩上: “爸爸,我干嘛一定要出国留学啊?您不是说您有钱?将来我想亲眼看看杂志上那些五光十色的时装周现场,您直接带我去不就行了? 咱们看了美人儿美景吃了美食再回来不就好了?干嘛要辛辛苦苦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留学?” 行叭,这丫头是个鬼精灵,其他孩子听他说“爸爸有钱,能养活你们”这种话,还是下意识为他省钱。 只有老二,是真的一点儿不客气,觉得花爸爸的钱理直气壮,道维对此十分纵容,反正老二心里有数,在外面不会随便花别人一毛钱,这就成了。 倒是最小的老四,这些年身上那种大姐大气质越发明显,从小学部的扛把子晋升为初中部的老大,甚至已经跟好几所高中同学有了私交。 曾经有一年,她想父亲节送道维一件生日礼物,价值将近三千,直逼县城老师一月的工资,对小学生来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也不知她怎么和同学说的,在之后的两周内,大半个学校的同学帮她捡垃圾,同学们将家里的垃圾,上学路上的垃圾,亲戚朋友家的垃圾全部集中起来。 一度让县城几个拾荒为生的老人差点儿断顿。 直至最后凑了四千块钱儿,多出来的一千,用全校学生的名义,捐给了希望工程。 绝对是有社交牛逼症的那种人。 就跟她爸说:“即便是出国留学,也得等到我上大学才去,下学期我才高一呢,有的是时间。 再说,我走之前还要把我手头的生意交给一个可靠之人。 不过我是有这个意愿的,爸爸你不需要为我的留学费用操心,我到时候应该能攒够钱。 你只需要负责帮我说服爷爷奶奶他们,让他们放手就行。” 哦,老四人家是有自己“生意”的人,在她爸的家具厂隔壁,让秘书帮忙注册了一个废旧物品收购站,做的都是无本生意,连场地都是她爸特意给留出来的。 当然说的时候,她爸还要说是“地形不好,不适合家具厂,只能搁置了,放着不用也是浪费。” 人家无本生意雇了两个看厂的人,就那么干起来了,周末过去瞅一瞅,查查账,赚的不老少。 她大伯经常戏称:“老四是咱们顾家年轻一辈中最富有的人啦!” 事实上,别人都是看在她爸的面儿上,才不敢胡来,家具厂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巡逻,顺带的隔壁收购厂也没落下。 家具厂和装修公司每月都有专人盘账,到了月底,秘书很“随意”的就给老四送个人情,让厂里的老会计过去帮忙盘一盘,“反正也用不了一个小时”。 放在平时,雇来的两个人为什么那么听话?还不是知道她爸的厂子就在隔壁,是县城惹不起的大人物? 还不是收购厂周边让“顺带”安装了几十个监控器,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在监控室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不过这些老四不知道罢了。 道维乐呵呵的听着,也不反驳,听孩子讲完自己的理想,大手一挥,很是淡定道:“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爸爸肯定是支持的!” 说来也是任性,这次带几个孩子出来,是向学校请了一周假的,孩子们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动,道维十分平静的安抚她们: “就是让你们体会一把上学期间光明正大翘课的感觉,机会不多,要用心哦!” 一路上没少被顾老太唠叨,“都是钱多闹的!放学大把花钱请老师给补课。正儿八经上课期间,又蹦跶老高请假出来玩儿!都什么事儿啊!” 可惜老太太现在念叨归念叨,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想拧老二耳朵就拧了。 说起来老二这几年越来越有派头,要不是老太太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自家那瘪犊子玩意儿,有什么看对方这一身的气势,还有办公时的背影,真是万分陌生。 只能不停在老二跟前叨叨,催他快点儿送孩子们回去上课:“别耽误了期末考试,上回老三没考好,过年都不开心,你别总招惹孩子难过!” 行叭,本来只请了一周假,是时候回去了。 可惜谁都不知道,回去还有一个巨大“惊喜”等着她们所有人呢! 第47章 是接盘侠 “我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道维感觉非常震惊,虽然他已经尽量把何云云的底线想的很低了,但实在是现实摆在眼前, 用事实告诉他—— 这人的底线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我说, 你给我三百万,我就帮你保守一个秘密,并原谅你上次因为吃醋, 让我和老迟吵架的事。” 何云云说出这话时直勾勾盯着前夫的眼睛, 尽管她心底非常有把握顾道维会答应她的要求, 但还是不想错过舔狗因为她一句话而激动兴奋失态的表情。 这让她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道维手指不耐的敲击桌子,眉头轻皱,“我的秘密?你觉得你知道我什么秘密值三百万? 还有, 我想上次我将账单送到迟常雨手里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希望你不要自作多情, 再说出这种惹人误会, 令人作呕的话。 何云云女士,请你自重!” 说着特意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腕表:“还有,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要觉得你家又破产了, 处于全家失业无须忙碌状态,就认为我也是无所事事之人! 建议你有话直说, 长话短说。” 何云云像是根本不认识道维一样, 听了这番话,眨眼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眼含秋波, 轻咬下唇,美而自知。 用十分难过的语气问他:“二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发过誓,说你会永远无条件对我好的呀,你忘了吗?为什么变成这样呢?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道维轻挑眉头,觉得这女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指着自己身上这套刚参加完本地商业晚会,还没来得及换的,价值不菲的衣服,接话道:“老话不是说了嘛,男人有钱就变坏。 如你所见,我有钱了,也变坏了,顾老二发过什么誓,尽管叫天打雷劈他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我非常认同! 你要是没正经事我回家吃饭去了,家里老人孩子都等着呢。对了,这次你用孩子们的名义约我出来,我明确告诉你,我很不喜欢。 希望没有下次。” 不打算继续看前妻嘤嘤嘤,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何云云像是听不明白似的,闻言只更加伤心的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动作优雅而迅速的拦住道维去路。 不再拿乔,嘴里快速吐出一串叫道维感到不可思议的话: “你不是很爱那几个丫头,对她们一视同仁,把她们当成你的接班人培养吗? 给我三百,不,五百万!春花是常雨孩子这事儿,就烂在我肚子里,从此往后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这个秘密,我说到做到!” 道维用十分不解的眼神看向何云云,这下是别人请他走他都不走了。 想刚来这个世界那天,何云云上家里给春花介绍二十八岁的家暴男,道维就隐晦的威胁过对方这事儿。 当时何云云说她十五岁就和顾老二结婚了,春花十五岁嫁人有什么问题? 道维当着春花和顾老太的面,没把事情挑明,主要还是为了春花,不想让那个懂事的小姑娘心里多想。 “你还知道春花是你和迟常雨的女儿啊?你现在是用你们两的闺女,来威胁我?你脑子叫屎糊住了吗?” 道维问的十分真情实感。 当年何云云跟迟常雨好上,迟常雨犯事儿跑路,何云云本可以和家里抗争到底,有的是办法不嫁给老光棍儿。 后来跪在顾家门口求道维娶她的根本原因,是她发现她怀孕了,孩子肯定是迟常雨的,她想生下孩子,在当时的情况下,就必须找个老实的接盘侠。 年轻力强还能挣钱的顾老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尽管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何云云心里对消失的迟常雨的怨念加深,更加不待见春花。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对孩子态度平平,没表现出丁点儿偏爱,甚至还有若隐若无的嫌弃厌恶。 但春花是迟常雨闺女这点儿,是不争的事实。 何云云听了道维的质问,只咬死一点:“我看得出来,二哥你是真心喜欢那几个孩子,甚至因为春花过分懂事,对她更偏爱几分。” 双眼死死盯着道维,“我听人说,你一年单在春花身上花费就十几万,如果你心里真介意她的出身,压根儿没必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想让春花在流言蜚语中长大,把她保护的很好。 那孩子把你当亲生父亲崇敬,上学期还写过一篇作文,让我想想是怎么说来着——我的父亲在我心里是个盖世英雄?哈,真有趣呀! 你说她要是知道她亲生父亲,就是自从咱两离婚后她一直怨恨的老迟,肯定会受不了打击崩溃的吧?” 何云云特意将最后一句话咬的极重,话音一转又带上了几分哽咽,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我也不想的,可我没办法,你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吗? 你瞧瞧我这双手,洗碗擦地洗衣服,全是干裂的口子,疼的我半宿半宿睡不着,以前咱们在村里,我都没吃过这苦! 你再看看我这身儿衣服,袖口都抽丝了!这是我唯一能穿出门,进这种高级饭店的衣服了。 你知道迟家那老太婆为了换钱,偷偷把我能穿出门的衣服全都拿去便宜卖了吗?稍微争辩两句,公爹还说我不懂事不会过日子,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恶之人? 家宝和我离心了,公婆不把我当人看,我太苦了熬不下去,没有办法的啊二哥!” 道维不为所动,甚至落井下石道:“你有办法的,你忘了吗?你没跟顾老二结婚前,你在娘家要伺候爹娘,伺候你那两个啃老的兄弟。 洗衣做饭下地喂猪放羊纳鞋底儿,哪一样你没做过? 也就顾老二眼瞎心盲,把你当娘娘一样伺候,生怕你磕了碰了,什么都不让你干! 但这不意味着你没吃过苦,没过过苦日子吧?现在迟家虽然落魄了,但跟你当年比,还是天壤之别,你该满足才是吧?” 何云云被噎的说不出话。 道维说:“自私冷漠便罢了,我很厌恶你拿孩子说事儿,一码归一码!” 何云云一咬牙,收起哀婉的表情,也不哭了,无甚表情的对上道维视线:“既然你非要说的这么绝,我也不跟你废话。 一口价,五百万,痛快给我,我和迟常雨从此消失在春花面前!” 道维冷哼一声,拿起手机翻联系人列表,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欠奉,“在我这儿,你多余的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何云云也不慌:“你别赌我是那丫头的亲妈,就舍不得让她承受那些! 我告诉你,我过不好,谁都别想好过!即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我瞧着被你养的白白嫩嫩,四朵金花公司大小姐就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 哎呀,想想那老实巴交的丫头知道这个事实后,愧疚,不安,痛苦,迷茫,崩溃的表情就有趣儿。明年该高三了吧?这大学该是没心情考的。 你说本来成绩就不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再有这事儿影响,那可……” 她的话因震惊戛然而止。 只听道维握着手机跟对面的人说:“迟常雨,丽谷大酒店,前台报我名儿,我跟何云云在这儿等你。”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对面人又拨通了一个号,“妈,春花在家吧?刚好,丽谷大酒店,她知道地方,现在过来一趟。 嗯,没事,我给孩子请了个外教老师,先一起吃个饭,看看和不和脾气,您老就别叨叨了,我们这儿等着呢,让孩子现在过来。” 然后在何云云震惊不解的目光中,真就招呼服务员,点了一桌子春花爱吃的菜,还嘱咐人服务员:“我家明见,你认识的,等她到了就上菜!” 等服务员出去,何云云失去了开始的笃定镇静,迫不及待开口:“你怎么敢?” 像是听到了极其可怕的消息。 道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语气轻快道:“有何不敢?这种事情我本就没想瞒着孩子一辈子。 刚好趁这个机会,当着你们夫妻的面儿把事情说开。 你也可以亲眼瞧瞧,被你在门缝里看扁了的孩子,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堪。” 放以前,道维或许没把握,但他手把手教了几年,要是春花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也就不是他最欣赏的孩子了。 就是一点,他好整以暇的问何云云:“这事儿迟常雨他知道吗?” 好吧,看何云云面色就清楚了,她还瞒着对方呢。 道维也是纳了闷儿了,何云云的脑回路不知道咋整的,当初为了迟常雨,早婚早育咬牙生下孩子。 生下又不管,放任孩子野草一样长。迟常雨回来后,两人如胶似漆的,也不告诉他真相。 真就有子万事足了? 道维理解不来,也就不试图就揣摩神经病的想法了。 就见春花进来后,虽然气息微乱,可以看出来的匆忙,但人前大方有礼,行为举止舒展爽朗,一看就是家境富裕,教养良好,内心深处从内而外十分自信从容的孩子。 虽然见了包厢的情景后稍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的问候了坐立不安的何云云和随后赶来的迟常雨,才乖巧又自然得坐到爸爸身边。 迟常雨坐到何云云身边,在桌下握住对方的手,看向道维带了三分笑:“我迟常雨走南闯北,自认见多识广,别的不羡慕,唯有二哥你家的这几个姑娘,个顶个儿的好,让人眼馋啊! 瞧见你被小棉袄环绕,就恨不得跟云云也生一个闺女来疼,可惜没这个命,真是遗憾!” 道维十分自然得拍拍坐在身边的春花肩膀,说出了叫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话:“那你现在不用眼馋也不用遗憾了,从今天开始,她也是你亲闺女了!” 第48章 是亲生的 当着所有人面儿, 道维用最简洁明了的话,快速准确又不包含个人感情的解释了——关于春花是何云云女士跟迟常雨先生亲生女儿的事实。 轻而易举说出了何云云女士打算用五百万换取的秘密。 也不管在场人各异的脸色和精彩纷呈的心理活动,安抚的摸摸春花苍白的面颊, 表明自己态度: “这闺女呢,我是从小养到大, 没有你迟家一毛钱的关系,这几年也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老迟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都没过多计较。 不管你信不信, 事实就这样, 现在不是有那什么DNA检测技术嘛, 老迟你怀疑很正常,我是支持你和孩子去做检测的,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即便为了孩子,也要把事情办在明处。 虽然她在我心里不止一个五百万那么重要, 但我从没打算用这件事让你们换取利益, 这点希望老迟你明白。” 迟常雨一愣, 很快回过神,使劲儿捏了一把想口出恶言的何云云,面上挤出三分笑,故作爽快的点头: “顾二哥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我相信你不会拿这种事随便开玩笑,对你百害无一利。” 说罢转头用慈祥的让人掉鸡皮疙瘩的眼神看向春花:“孩子, 是爸爸妈妈不好,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现在说别的可能你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爸爸先跟你说点儿掏心窝子的实在话,孩子你放心, 将来家宝有的,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儿。 你认我这个亲爸爸,不是让你换个环境,撇开原来相处多年的亲人,而是多了我们这一家子人来疼爱你。 都是我们大人造的孽,这些事情本不应该让你承受。你安心,回头我和你顾爸爸会安置妥当,不叫你夹在中间难做……” 迟常雨算盘珠子拨的利落,虽然恼怒何云云背着他做的这些事,但短短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利弊,想着利用春花打感情牌,做法比何云云高明多了。 他认为只要好好供着春花,哄的春花和他们家有一丝丝感情,春花势必不能看着迟家人继续过这般落魄的生活。 到时候即便他不主动开口,春花也会在顾老二那边吹耳边风的,依照顾老二的性子,春花开口了,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至于春花之前一直因为何云云婚内出轨他的事情,而对他倍感厌恶? 迟常雨认为这都不是事儿,再聪明能干,春花也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女人这种生物,不管大小老幼,都是容易被感情和血缘蒙蔽双眼的物种,做不到和男人一样绝情狠辣。 对付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 道维打断对方慷慨激昂的演讲,冷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我今儿让你们来,纯粹是因为你们是孩子名义上的父母,不管是你们还是孩子都有权知道事情真相而已。 不是让你们来认亲的,你要搞清楚,孩子你没养过一天,栽在我的花园里,费尽心血,精心浇灌长成今天样子,眼看要开花了,你想一句话就给摘走,没这么美的事儿!” 迟常雨宽和一笑:“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意难平,顾二哥的心情老弟非常理解,您想如何直说便是,即便为了孩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老弟也在所不辞!” 已经在春花面前开始演上了。 道维不为所动,拿起筷子给春花夹了一块儿烧芋头,轻轻拍拍孩子后背,见她面色好了许多,不再苍白,这才轻哼一声。 “我也不跟你扯那些有的没的,没那闲工夫。就说一点,这孩子上学晚,身份证上前天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道维身体微微后仰,舒服的靠在酒店宽大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向对面又开始表演变色的夫妻,把话说完。 “也就是说,从法律层面上,她是个成年人了,不再需要监护人。即便你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可从今往后,不管是法律层面,还是道德层面,都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只要孩子高兴,我甚至有无数种办法让你们夫妻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所以收起你们自以为是的小心思,我宠在掌心的宝贝,不是让你们拿去算计利益得失的。” 说着把手搭在春花的椅背上,面上是何云云从未见过的睥睨之态,语气轻缓却让人无端感到压力:“你们要是让我闺女高兴了,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你们让她伤心难过了,后果不是你们想体验的,我言尽于此,迟老板和尊夫人回去好好想想下次要用什么态度出现在我闺女面前。 今天就不留二位了,请吧!” 何云云竟然被道维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这种高高在上,久居上位的上位者气息震的一时不敢说话。 愣愣的被脸色难堪的迟常雨拉着出门。 迟常雨自诩场面上的人,这时候也不肯在春花面前落了下风,临出门前面色严肃道:“我迟家的种,没有让别人养活的道理。 虽然我如今落魄了,但养活闺女的能力还是有的,二哥你未免门缝看人,将我迟常雨给看扁了! 孩子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但我不能明知她是我闺女的前提下,还没有丝毫表示!” 道维这时候反倒面带笑容:“那我拭目以待!” 迟常雨夫妻离开了,春花一肚子话想说,心情复杂至极,一张嘴反倒来了一句:“爸,他要真给我啥,我肯定不要,您要是非让我收下的话,我要生气的!” 道维好心情的给闺女碗里又夹了一筷子清炒苦瓜:“多吃两口降降火,脸都皱成苦瓜了。” 见闺女还是面色严肃的盯着他一动不动,一口青笋下肚,不轻不重的点拨了一句:“他们很快就什么都拿不出来了,想给你啥也没得给,本来爸爸没想跟他们计较的。 但谁让他们争着抢着往刀口上撞呢?那撞个倾家荡产头破血流也怪不得别人,是不是?” 春花以前是真的对那两人没有任何好感,之前何云云做的那些事,确实让她对他们两人厌恶非常,要不是碍于何云云是她母亲的身份,她曾经都想过和对方拼命。 可经过这些年爸爸的精心养育教导,她心境明朗,生活幸福,内心安稳而知足,心里的怨恨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再看那两人,也只是有特殊关系的陌生人罢了,曾经命运相交,又因人性复杂背道而驰,这样的人她以前遇到许多,将来也不会少,没甚特殊的。 听爸爸这么说,她终于放下一颗心,埋头吃菜,声音闷闷的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就算爸爸你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 但今天回去,我会亲自将这件事跟家里人说清楚,不管大家会如何看待,我都愿意接受。” 道维轻叹口气,这孩子自以为道理都懂,事情想的清楚明白,什么都能看开,其实心里的惶恐不安透过一举一动都暴露出来了。 自认为经历过那些年的苦难,这件事也打不倒她,可她却忘了,当年虽然顾老二对她们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但终究没让她们挨饿受冻。 长辈虽然嘴上念叨几句,但对她们的关心爱护做不得假,村人虽然背地里嚼舌根,但见她们可怜,没少补贴。 就连学校的老师同学,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和她们没有共同语言,但却不曾为难过她们一丝一毫。 细细算起来,那些年她们姐妹一路上没有遇到过恶人,人生中最大的恶意,竟然是今天,来自她亲生父母给的,叫她如何忍得住不难过? 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父女两沉默的吃了一顿饭,又给家里打包了几个菜,免得回头老太太见他们空手回去好一顿念叨。 出了酒店道维难得没有开车,拎着食盒跟闺女顺着人流慢慢往家走。 重新行走在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上,整个人的心好像都透亮了一般,道维轻柔了闺女后脑勺一把,语气随意而郑重:“这件事当初是爸爸做错了。 爸爸当年不该瞒着你爷爷奶奶姑姑伯伯,他们把你我当成至亲对待,有知情权,所以爸爸回头会跟他们赔罪。 但现在回头看,爸爸不后悔当年的决定,因为你是让爸爸感到骄傲的长女,在那些年里,你替爸爸妈妈承担了照顾妹妹,孝顺老人,养家的一部分责任。” 小贩的叫卖声从耳畔划过,人群的喧嚣在耳迹沸腾,但春花还是清晰的听见了爸爸认真对她说:“是你的到来拯救了爸爸,连接了岌岌可危的家,不是爸爸因为妈妈而收留你。 谢谢你,顾明见,爸爸爱你。” 一直倔强藏在心底深处的眼泪,终于不知不觉夺眶而出,街上行人息壤,有人奇怪的看着这漂亮小姑娘又哭又笑,心里纳闷儿。 但春花都感觉不到,她只觉得从走进那个包间,听到那番匪夷所思的话后,心里空落落的地方,终于又被满满的安全感填补的满满当当。 转身抱住爸爸腰身,在大街上委屈的哭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道维把这件事处理的十分低调婉转,家里人惊讶过后,都自然的接受了事实。 不管春花是谁的孩子,但她十八年来,生在顾家,长在顾家,一举一动都带着顾家人的影子,这时候让她管别人叫爸爸,首先他们就接受不了。 心里别扭了两天,对春花的态度一如往昔,该夸夸,该骂骂,一点儿不含糊。 倒是春花自己,经过这事多少还是有了点变化,私下里找道维说:“爸爸,我想好了,我要考个好大学,学些有用的知识,将来回乡建设家乡。 我要守着咱们的家,守着爷爷奶奶,守着这座小县城,让它一日日更美更出色,不管将来你们去了哪里,只要回来,就有我在这里等你们。 我要让像爷爷奶奶这样的老人,将来都不用因为没有孩子养老而惨死家中无人知,就是您说的老有所养老有所依。” 春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道维:“爸爸,你上次说的那几所顶尖大学都很好,你说的那几位省城来的老师也很好,虽然很贵,但物有所值,请他们来家里给我补课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道维摸摸孩子大脑门儿。 这点变化对她来说不是坏事,既然她有了人生目标,想从政,虽然现在看来还很稚嫩,但做人爸爸的,就要尽力扶上马,送一程。 春花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人们还能稳得住,几个小的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姐姐为何会突然变得为了读书夜以继日,大有拼命的架势。 特意找机会悄悄询问爸爸原因。 道维瞧眼前几张鲜活稚嫩的小脸,放下手里的设计稿,温和一笑,招手让孩子们围着他坐。 “你们姐姐找到了人生目标,并为此付出努力,这是幸事,无需担忧。那你们呢?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自然是有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个性,除了成绩勉强中游,平平无奇的老三,都能称得上彻头彻尾的学渣,但人家也从没以此为耻。 还是除了最胆小乖巧的老三,其余人都认为她们已经有了能养活自己的技能。 简单来说,她们觉得离开爸爸,能做到经济独立。 所以听爸爸这么问,一个个让别的父母听了十分没出息的理想就突突从嘴里毫无顾忌的冒出来,听的道维也要在心里不停暗示自己: “亲生的,这可是亲生的!” “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第49章 育儿经验 事后道维总结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熊孩子们翅膀硬了,觉得可以适当的叛逆一下,挑战父亲权威试试。 不是真要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纯粹就是无聊闲的,找刺激玩儿。 至今道维还能想起那天晚上, 老二一脸憧憬的跟他说:“我喜欢穿衣打扮,也爱摆弄这些,还能靠这些东西养活自己。 但我又不喜欢学什么服装设计啊, 美容美发之类的繁琐东西, 就想随心所欲轻轻松松的摆弄这些, 爸爸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道维怎么不理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不就是不想学习吗? 老二摆弄衣服首饰的天赋确实有,比常人高了不少, 但她是能靠着天赋就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的那类人吗?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能让她的天赋尽情发挥吗? 显然不是。 不管是家庭还是她本身, 都不能给她这个好环境。 针对这样的二闺女, 道维只有一句话:“有天赋还努力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和人家竞争?凭你回回年级垫底的成绩? 还是凭你至今分不清人造丝和合纤丝的区别,选材料全凭感觉的水平?” 这几年老二在这方面发展的可谓顺风顺水,家里老老少少几乎每人都收到过她亲手制作的礼物, 并为她的手艺感到惊讶。 周围邻居朋友,学校老师同学, 也没少因为她这个晚被发掘的特长而恭维她。 老二第一次听到如此不加修饰的批评, 自然是不服气中带着点儿恼羞成怒的。 面对此种不知天高地厚还一心逃避学习的熊孩子,道维以前为了养她们的胆子,都是纵着的, 只要别的不落下,学习可以垫底。 现在瞧着胆子是养的没问题,就差安对翅膀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刚好趁着老大这事的时机,好好让她们认清一下现实。 于是快要期末开始的老二,终于如愿以偿的可以不参加期末考了,但她的开心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她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爸爸很快把她扔进了一个沪城的青训营做插班生。 据她冷酷无情的爸爸说,这个训练营是早年沪城鼎鼎有名的几个大商人联合办起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家族内部的一些纨绔二代们发泄多余的精力,不要出去外面给家里闯祸。 此训练营在全国的富人圈子里都很出名,因为种种原因,许多人都想将自家的孩子送进去磨练一番,但是进场名额非常难拿到手,属于有价无市的无形资产。 一开始老二夏花觉得她爸在小看她。 “不就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动不动就说——我爸是xx,我让我爸爸弄死你之类的。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和之前的迟家宝差不多,没人伺候连饭都吃不到嘴里的废物。 都是纸老虎,好打发的很,根本就难不倒我,还想用那些人教育我,爸爸你怕是要失望了!” 道维听了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二闺女一眼,提醒道:“纨绔和纨绔也是有区别的。” 要知道那所青训营一开始建造的目的,并不是外界传扬的那样把一些闯祸的二代们圈起来。 而是那几家因为精英教育,培养出了许多人才,最后因为人才们都太能干,在争家产和家主位置的过程中造成了大量家族内部子弟的伤亡。 所以几家人痛定思痛,不得己将那些人才放进青训营,限制他们自由的同时,还让他们继续发挥所长,继续为家族做贡献。 说白了,就是一现代版的圈禁场地。经过多年发展,里面可谓鱼龙混杂,人才济济。面前的到底是龙是虫,则需要本人有一双利眼去观察。 要不是有楚先生牵线,依照他现在的身家,还真没办法把孩子塞进去。 可惜夏花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也没听出她爸爸意味深长的提醒,在她心里,爸爸的确很能干,周围亲戚朋友同学父母中,爸爸是最能干的一个。 偶尔能和县长坐在一起喝喝茶,县城周围的人提起爸爸也会竖起大拇指,就连爷爷奶奶出去溜达,也会被人家恭维几句。 可即便如此,在夏花的认知里,爸爸也不过是个小有余钱,让她们家吃喝不愁的老板而已。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太浅薄。 小小的脑袋瓜子里,想象不到世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面。 于是一无所知的傻孩子一脚踏进青训营地界,从此世界的另一扇大门在眼前彻底打开。 假期家里少了叽叽喳喳的老二,老大又埋首纸堆两耳不闻窗外事。 老三一向性子寡言缺少存在感,剩下最能闹腾的老四整日不着家,不用想就知道又在外面带着小弟小妹们搞事业挣钱。 家里一下子就安静许多,顾老太为此埋怨道维:“好好地家热热闹闹碍着你眼了是吧?闲着没事非要折腾孩子? 这下好了,孩子们一个个绕着你走,连我这老太太都见不到孙女,你高兴了吧?” 道维纯粹是无妄之灾。 老太太近几年心气儿畅通身体好,一开口嗓门儿老高了,穿透力极强。整日里几乎没有烦忧事,唯一叫她不高兴便是二儿子不愿意再婚。 但在儿子事业顺遂,女儿绕膝的前提下,她提这事儿老二总有无数种理由拒绝,叫她心里老不得劲儿了,于是日日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和老二扳扯这事儿。 所以话题不知不觉又扯到再婚上头:“要是你早听我的结婚,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给我生一个,我和你爸也不至于整日无所事事,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眼馋了! 老二你还不到四十呢,人家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怕啥?隔壁老刘家那侄女,大学刚毕业,长得跟花儿一样,在初中当老师的那位,人家还对你有意思,明里暗里让人问你意见呢! 要妈说你闺女都那么大了,娶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确实不行,但三十几未婚的女强人也有,离异不带娃的更多,只要你开口,说句不害臊的,想嫁给你的姑娘能从咱家排到小区门口马路牙子上。 这老伴儿老伴儿,老来伴儿,将来孩子们一个个有了自己的小家,我和你爸都走了,留下你一个孤寡老头子,退休后成日待在空荡荡的家里,你不难受啊?” 道维安静看完两份资料,签上自己的名字,任由老太太发泄,依照她老人家的脾气,要是说不痛快憋在心里,接下来的半个月耳朵根子都不要想清净了。 在老太太喝蜂蜜水润嘴的间隙,他才老生常谈: “这种事要看缘分的,您瞧见了,之前您儿子对何云云爱的死去活来,恨不得上天入地永不分离,是个啥结果? 回头想想,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的遇到心意相通珍惜对方的那个人的,您儿子尝试过一次失败了,但不算彻底失败,毕竟还落了四个贴心闺女不是? 您瞧我现在过的也挺好,没遇到合适的不想再将就,免得又要面临一次鸡飞蛋打的结局,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过几天日子不好吗?” 老太太在这件事上还是看不开。 她不是一定要老二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也不是怕老二晚年孤寂。 只要老二手里有钱,将来不论给哪个孩子招个上门女婿,依照老二心里的弯弯绕,儿孙绕膝的幸福生活不在话下,完全谈不上孤寂。 她就是觉得老二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借口,担心他一颗心还挂在何云云身上。 现在诸多理由不再婚,都是在等何云云离婚呢,别看他嘴上叭叭说的厉害,可你瞧瞧他做的那些事,都快把迟常雨整哭了! 迟家一家子跟着吃糠咽菜,迟家老太太大老远见了她,恨不得上来咬两嘴。 何云云那种女人能跟着迟常雨过多久苦日子?过不下去还不离婚?离了咋整?老二真就没动什么歪念头? 到时候老二一句“我是孩子爸,她是孩子妈,我们在一起天经地义”,谁都说不出一个反对的话,多膈应人啊! 老太太现在是一门儿心思的想让老二赶快结个婚,对儿媳妇儿人选没啥要求,只要心眼儿正就行,不管是哪个,都比何云云那种狐狸精要好。 她是怕了老二跟何云云在一起时那种腻歪到六亲不认的状态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那几年时间对她来说,简直是到入土都挥之不去的人生阴影。 道维真没想到老太太还有这种担心。 在他看来,他已经把他跟何云云的关系完全撇干净了,他们两不是一路人,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对她的厌烦。 谁能想到老太太脑洞这么大呢? 老太太脑洞大叫他烦恼,可三闺女几乎没有脑洞也让他挺担忧。 老三卡着分数线进了一中,下学期就要开始她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了,但她对她爸的原话是: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和大人打交道好累啊,我喜欢小孩子,小孩子都怕我这种大孩子,将来我要去幼儿园当老师。 我一开口,小孩子就乖乖听话,谁都不敢反驳,又能上班养活自己,还不用担心社交问题,多好啊!” 眼里憧憬将来美好生活的小星星都要溢出来了。 搞得道维都不忍心告诉这傻孩子,幼师可不是个轻松工作,小孩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听话乖巧治愈人心的小天使。 更多的时候他们哭了你要抱着哄,他们上厕所你要跟着擦屁股,他们不吃饭你要追着喂。一天到晚被几十个小天使围着叽叽喳喳,一般人真扛不住。 尤其是自家老三这种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的。 但他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想和大人打交道,觉得小孩子更无害才喜欢小孩子的?还是单纯发自内心的喜欢小孩子?” 老三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爸爸,一言不发。 看的道维心都要化了,但这孩子性子太沉闷了。还是那句话,以前一直纵容是在养她的底气,现在继续纵容,就是害她。 于是道维说:“近几年不是有很多人出国吗?咱们也赶一回流行,你陪爸爸出国到处走走看看,好不好?” 老三刷的一下眼睛就亮了,好奇道:“只有咱们两吗?” “是的,只有咱们两。” “那学习怎么办?” “没关系,咱们先请假一学期,有什么问题爸爸可以辅导。” 临出发前,找来秘书和老四冬花,当着全家人的面儿对老四说:“县城的家具厂和装修公司对爸爸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没有咱们自家人看着爸爸不放心。 想来想去,咱家也只有老四你有经商天赋,并且有经商经验,所以爸爸不在期间,这两个厂子的事情就全权交到你手里了。 让秘书全力配合你,爸爸相信你的能力!” 老四接的时候跃跃欲试,双眼放光,野心和好奇都写在脸上了,颇有一种迫不及待大展拳脚的样子。 殊不知她爸就算远在天边,对公司的掌控也没少分毫,她的所有动向都被秘书远程汇报给了对方。 在一次例行汇报中,秘书隔着邮件对老板说: “四小姐能力出众,确实有经商天分,有急智,在同龄孩子中遥遥领先,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是一个初三学生。 可惜没有相对应的系统知识和商业素养,很多细节问题容易出纰漏,而往往细节决定成败。 幸而四小姐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开始主动找相关书籍学习,期间也找公司老人不耻下问,大家都很看好四小姐。” 隔着千山万水,道维回复秘书:“不要暗中作弊提醒她,若是她能自己在这段时间摸清我的生意版图究竟有多大,你们再认可她也不迟。” 跟着道维创业的那些人,就跟古时候的开国功勋差不多,对道维这个皇帝非常推崇,对他有着绝对信服,又因为道维迟迟没有儿子能继承公司而焦虑。 他们一起做了未来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的规划,致力于跟着道维将公司做大做强,做成世界五百强,能传承百年,让子孙能都能得到他们的荫庇。 所以他们都明白这时候道维让老四冬花一个初中生进公司意味着什么,对待老四冬花的态度,自然是观望有之,考察有之,期待有之。 唯独当事人老四一无所知,从踌躇满志的进入公司,到现在磕磕绊绊的成长,只是一门心思的不想被爸爸看低了。 彼时,道维正带着三闺女跨越半个中东,风尘仆仆下榻在当地酒店。 顶着困意,老三认认真真写完了当天的旅行日记。 喝一杯热牛奶,自觉翻开他们从国内带出来的书,翻到上次学到的位置先预习,等着爸爸待会儿教她。 说来也怪,爸爸花那么多钱请的老师给她补课,她总是听的一知半解。可爸爸才教了几个月,她就隐隐约约有了明悟,许多以前感觉似是而非的知识,像是不知不觉就懂了。 爸爸说她这叫厚积薄发,她总觉得爸爸说的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懵懵懂懂间,对学习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尽管每天旅行都又累又辛苦,恨不得晚上回酒店就蒙头大睡,但神奇的是,在这种艰苦环境中,她竟然已经坚持学习五个月了! 道维给闺女辅导完功课看她睡了,关上房门,又在客厅沙发上处理了一会儿文件。 好些合作伙伴还有交好的朋友听说他正带着女儿在中东旅游,大为吃惊,纷纷发来消息或是慰问或是关心,让注意安全,大家的好意他不好置之不理,一一回复后又是四十分钟过去。 上床休息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临睡前安静许久的系统小早突然冒出来幽幽来了一句: “这就是单亲家庭面临的悲惨现状吗?隔壁系统小甲跟我说人类幼崽简直是任务者的天敌。 小小一团,养好一个付出的精力和时间是其他任务的十倍百倍不止,我还以为它危言耸听,和它隔空干了一架。 现在看来是我误解它了,我心疼你组长!我现在劝你找个人帮你分担育儿压力还来得及吗?” 道维拍拍枕边位置,小早化作无形光团,像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一般,安静的落在他耳侧。 他的睡姿笔挺又端正,夜间甚至不会翻一下身,第二日清早起来睡衣上不会有多余的褶皱。 眯着眼睛呼吸轻缓,声音微弱带着一丝笑意:“找个人帮我?那人将来夜夜睡在我枕盼,与我朝夕相对,这里还有你的位置吗?” 小早闷闷的不说话,小小一团幻化出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拧上道维耳朵,动作恶狠狠的。 道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不用看,却伸手准确将那只肉嘟嘟爪子握在手心,团成一团,轻轻置于枕盼。 语气轻缓:“我这点微薄的育儿经验,还不是从你身上学到的,别闹了,睡吧。” 小甲也是个孩子呢,自从跟在道维身边,道维就不停地尝试摸索和它相处的经验,现在瞧着效果斐然。 第50章 惊掉下巴 一学期过去, 家里老太太着急的不行,日日催道维带老三回国,尤其从大儿子口中无意间得知, 二儿子那完犊子玩意儿竟然瞒着他们带秋花去正在打仗的地区。 老太太心里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冲,恨不得亲自去国外拧着道维耳朵把人拽回来。 然而老太太这边着急上火也没用, 道维继续给老三又请了一学期的假,两人满世界溜达。 只有时不时寄回来的明信片,以及定期打回来的电话, 证明他们父女两还活着, 甚至活得乐不思蜀。 远隔重洋, 老太太听着话筒对面孙女秋花语气一次比一次轻快,话也一回比一回多,她光是听孙女说话, 就能想想这孩子现在有多快活。 看着寄回来的照片上,孙女黑了, 瘦了, 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子, 眼睛都眯的看不清楚,整个脸上就一嘴的大白牙最亮眼,像是初春沙漠里的小白杨,猛地拔起了枝条。 那是她从未在三孙女身上见过的鲜活气。 这样的孩子, 光是瞧着照片,老太太就想:“谁还会觉得这孩子没存在感呢?尽管她不是最漂亮的, 也不是最聪明的, 但绝对是人群中最吸引人眼球的。” 算了吧。 老太太想,虽然老二这瘪犊子玩意儿做事不靠谱儿,但也不是没好处的。 这顿毒打, 就等他回来再补上,我就等他个半年再说! 可惜的是,等道维跟秋花回家,老太太却没心情和他计较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老大春花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春花这一年有多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瞧在心里,在校期间的成绩也是一次次不停地提高,进步之快另所有人惊讶,唯独亲眼见过她偏拼命的家人,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只是心疼这懂事的孩子。 学校老师在高考前做出预测:“考一所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 事实却是如此。 以春花的成绩,在家附近的几座城市中的重点大学随她挑,然而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全家人瞧她在成绩出来后双眼放空木愣愣的茫然,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出来后,都着急上火了。 老太太急的嘴里起燎泡,不敢强行进屋打扰,隔十分钟就去春花门口竖着耳朵听里头动静,生怕孩子一时想岔了做出让人后悔不及的事情。 道维长叹口气,将刚熬好的秋梨膏冲了一碗塞进老太太手里:“您先降降火,凡事有我呢,别担心。” 老太太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精气神儿都差了一截儿,嘟囔道:“我能不操心吗?一个个都是我心头肉,只要一天不闭眼,我就有操不完的心。” 道维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盯着老太太吃了秋梨膏,躺床上闭眼休息,这才转身出来,站在春花门口。 轻敲了三下,没等里面的人开门,轻轻推门就进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春花把自己关房间里不声不响,肯定是将门给反锁上了。 大家也都体贴的不敲门,不进去打扰她,给她一个独自消化的空间。 只有道维知道春花有多贴心,有多在乎这一家人,即便是这种难过时刻,心里也有一角永远为家里人考虑。 不反锁门,不让大家为她过分担心,就是她最体贴柔软的内心。 这道门,只要有人像道维一样,轻轻一推就开了,但双方都为了彼此考虑,没有更进一步。 没反锁的一扇门,承载的是一家人对彼此满满的爱。 春花窝在临窗的座椅里看着窗外风景发呆。 一头长发早在一年前道维还没出国的时候就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原本肉嘟嘟的脸颊也在一年的夜以继日学习中消瘦下去,有了棱角。 整个人窝在大转椅里,小小的一团,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委屈的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疲惫却有精神信念的双眼里,这会儿更多的是迷茫。 直到道维将转椅转了个个儿,让里面的人面向自己,春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爸爸你回来了?” 道维拉了把椅子坐在春花对面,仔细替她将满桌子散乱扔着的书籍资料收拾整齐。 手上动作不停,不紧不慢的节奏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春花不自觉放松下来。 道维语气温和:“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爸爸一定在你高考成绩出来前回家。” 春花看着爸爸黑了许多却依然熟悉的让她想要流泪的面容,语气轻的她也不确定爸爸是不是听到了她说的话:“您失望了吗?” 用了楚爷爷那边的人情,花了许多人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金钱,请来的老师们辛辛苦苦教她一整年,全家都配合她的节奏。 一年前她对爸爸说的话言犹在耳,可结果却并不理想。 道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起身朝大女儿展开双臂,面带笑意:“要不要一个拥抱?” 见女儿迟迟没有反应,道维也不催促,只面带鼓励的看着她,直到春花在迟疑中缓缓起身,光着脚猛地冲进他怀里。 直到胸口衣服被沾湿了一大片,直到孩子颤抖的脊背逐渐恢复平稳,直到孩子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老太太心里记挂春花,躺被窝迷糊了不到二十分钟又惊醒,说什么都睡不着,踩着拖鞋出来,不放心的把耳朵贴在孙女门口又听了一次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急的满屋子乱转,嘴里不停念叨:“老二到底行不行了?一个大男人跟这么大个儿的闺女到底是没法儿说心里话的。 要是今儿个老二给孩子说不通,我就是给何云云下跪,也得让她来一趟,说到底是孩子亲妈,不定能让春花高兴高兴,这一高兴,哎……” 然后就听老二这瘪犊子玩意儿在她背后幽幽说了一句:“妈,上次给我爸买的钓竿儿呢?” 老太太让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转头没好气道:“孩子咋样了?你爸就爱在公园儿逗个鸟,跟人唠唠嗑儿,你那上万块钱的鱼竿儿早放仓库里积灰了! 你也是钱多烧得慌,尽干些没谱儿的事!” 道维扶老太太坐下,自然得给她捶捶腿,捏捏肩: “回头您帮我找找,顺带给大哥小妹他们都打个电话,让大家中午有空一起上家来吃个饭。 我先去买菜,中午这顿我亲自做,吃完饭我带春花钓鱼去!” 老太太别的没听清,就记得最后一句,激动的问道维:“春花愿意出门了?” 出门自然是愿意的,每日跟爸爸开车去郊外钓鱼,日出去,日落归,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颗粒无收,两人也能安安静静的等一整天。 有时候钓上来满满一大桶,出了垂钓区就有便宜收购的鱼贩子,留一条活蹦乱跳的带回家吃,其他的都卖了也挺乐呵。 没几日功夫,周围的鱼贩子和父女两都混熟了,还能给他们个友情价。 日子一长,老四在公司手忙脚乱心力交瘁的时候,也会默默拿了鱼竿儿,小马扎摆在爸爸和姐姐不远处,什么都不想,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在爸爸身边发一下午的呆。 第二日又活力满满的面对数不清的问题。 老二夏花也终于从那个鸡飞狗跳,明争暗斗,天才和蠢材混杂的魔鬼训练营出来了。 她完全不想和其他人分享她这一年过的有多么狼狈辛苦,也不想让人知道她都在里面都学会了些什么技能。 只想静静。 于是自备鱼竿儿,每日默默跟在爸爸和大姐身后出门,又不愿意和她们凑一堆儿,挑个远远能看见他们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整日。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她才终于有重新活过来,回到家的真实感。 老三原本休学一年,是需要下学期跟高一开始读的,但她自觉这一年跟在爸爸身边从未落下功课,不想白白浪费一年。 道维帮她联系了学校老师校长,在十几位老师的注视下参加各科考试,只有成绩达到老师们的要求,才能开学直接以高二生的身份读书。 老三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顺畅丝滑,几乎满分的成绩通过了考试,拿到了校长亲自递给她的高二书籍。 让她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校长和老师们面前发生了。 她出于好奇当场翻阅了部分书本,越翻越觉得熟悉。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爸爸都教过我了呀!我全都会呀! 于是她大胆的当场跟校长提出要继续参加高二考试的请求,若是通过,她想下学期直接跟着高三学生一起上课! 校长和老师们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也提前没有准备,但既然学生要求了,也不是不能满足一下。 一个眼神儿使过去,准备卷子的老师非常懂事的拿出了一套上学期全市联考的期末卷b卷。 这套卷子虽然作为pn b没有面世机会,但难度和学生们做过的那套a卷不相上下,被诸多同学恨之入骨,不久前才得了个“魔鬼卷子”的光荣称号。 校长心说:“小孩子嘛,尤其是这种聪明孩子,心里有傲气都是正常的,但学习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来,踏踏实实打基础。 这不就到了咱们老师出场的时候! 一定要挫一挫孩子的锐气,让她知道人外有人,不可好高骛远,好好打磨,两年后又是火箭班冲击重本的苗子呢。” 老三完全不知道校长已经将她划分到学霸行列,甚至想好了将她塞进入火箭班的事实。 她只是沉浸题海中不可自拔,等一口气完成了七套卷子,肚子饿的咕噜噜响时,才后知后觉她刚才做了一件对以前的她来说多么神奇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学校老师们当场阅卷,当场震惊。 甚至有几个老师已经开始抢学生了,校长也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让人调了老三当初擦线进入一中的入学成绩后。 更加认定老三是一个中考发挥失常的低调学霸,在老三自己都很懵逼回不过神的视线里,拍拍她肩膀,用比顾老太更加慈祥的声音说: “顾同学啊,老师理解你们年轻人偶尔想要低调一把,做扫地僧的那种心态,老师也年轻过,也有过这个时候,老师都懂。 但你看啊,下学期就高三了,马上面临的就是高考,是改变人生的重大转折点,现在就是扫地僧惊艳出场,震惊所有人的时候。 老师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一年,尽情展示你的能力!不要有丝毫隐藏! 扫地僧如果不在众人面前展现实力,那她一辈子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扫地僧而已,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吧?” 所以准高三生,秋花,顾明响同学,最近几天表面上看云淡风轻,只有爷爷奶奶为了这事儿激动,她淡定的很。 实际上内心晕晕乎乎,久久不能平静。 二话不说,自掏腰包买了钓竿儿,默默跟着爸爸姐姐钓鱼去了。 父女五人难得整整齐齐,一溜儿在河边摆开,一消磨就是一整日。 老太太跟老爷子都觉得不行,小孩子家家,年纪轻轻就该吵吵闹闹,太安静了让人忧心。 见孩子自个儿乐意,他们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老两口夜里躺床上就反复琢磨:“姑娘家还是得有个妈在身边教导。 甭管那当妈的是不是个好妈,孩子心里总有个念想。你瞧老二家这几个孩子,由着老二的性子教下去,要是都学了老二那一套,往后在社会上太辛苦了。” 这事儿老爷子也琢磨许久了: “要是老二有个儿子,学了老二那一套,咱们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 可姑娘家不管说的再好听,都是弱势群体,这弱势群体要想过的好,就得学会隐藏自己的个性,得合群,得和大部分人一样。 太过突出就容易引人注意,注意的人多了,非议自然而然就来了,压力大,路就难走许多,辛苦是必然的,说不上好是不好。” 两人辗转反侧许久,老太太一咬牙,恨恨道:“辛苦就辛苦,大不了让老二多赚点钱,将来就算咱们都走了,孩子们至少不缺钱花,日子也难过不到哪里去。 本事孩子们先学到手,不管能不能用到,最起码关键时候还能靠自己,不至于靠山山倒,求助无门,苦难可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所有人都觉得道维把女儿当儿子养,让孩子辛苦,道维自己养起来也费心费力。 可道维从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按照孩子们的性格和梦想,顺其自然让她们往对的方向成长。 他不觉得累,孩子们也在其中收获颇丰,幸福的长大。 比如说老大,每日坐在副驾驶上跟爸爸早出晚归,看的久了,也看出些门道,难得什么都不需要思考的假期,在爸爸的陪同下,钓鱼期间很轻松就拿到了驾照。 父女两还被邀请参加了一场省内钓鱼协会举办的小型比赛,抱着长见识看热闹的态度,快快乐乐又很意外的拿了一等奖。 金灿灿的鱼跃龙门奖杯拿回家,被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摆放进专门打的展览柜里,柜中是这几年几个孩子获得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奖。 柜上的玻璃老太太都不让别人随便擦,非得她每日早起亲自擦才行,除非家里来客人,老太太才会骄傲又矜持的打开柜子,叫客人们伸手摸一摸奖杯。 一开学,道维送大女儿去复读,老大心态平稳,信心满满,充满干劲儿,朝着她的目标出发。 班级里老师同学们都知道顾明见同学是个狠人,去年一年时间,完成了学渣到学神的蜕变,结果人家对轻而易举能够到的重点大学不屑一顾,一门儿心思要上她的梦中情校。 这不今年又卷土重来了! 比自己聪明,还比自己努力地人,正在拼命读书,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认真? 可以说开学才三天,本该处于懒散状态的班级,顾明见同学以一己之力,带动全班同学学习的热情。 道维送二闺女去上学,老二顾明语今年高二了。 老师们看在道维这个有钱又有礼的家长份儿上,勉强对学渣顾明语同学扯出一个笑脸。 谁知顾明语同学在校期间,还是如往常一样,上课坐着发呆,下课摆弄她那些手工玩意儿。 老师承认那些东西确实好看,量产的话也确实能挣不少钱,但她在学校里摆弄,勾引的一群学生不好好上课,眼神儿总落在她手上,没有心思学习,老师们就很不爽。 但有什么办法呢? 人顾明语同学的爸爸去年给一中修了红色跑道绿色操场,今年又给一中赠送了两个篮球场一个足球场。 打从他们家孩子上学,一中年年都能收到顾道维先生的大笔捐赠,人家孩子在校不打架不闹事,甚至没有破坏课堂纪律,除了学习成绩差,真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听说她亲姐姐就是高三火箭一班的那个狠人——顾明见同学,她怎么就没有被影响到一丁点儿呢?真是同人不同命! 老师们也是又爱又恨。 但很快就到了第一次月考,老师们惊讶的发现顾明语同学考了班级第一,年级前一百,课桌直接从普通八班搬到了三班。 之后的几次考试中,顾明语同学的桌椅,又从普通三班搬到一班,一班到凌云二班,最后稳定在火箭一班,也不过用了一学期而已。 这时候再看她上课宛如发呆,下课一心摆弄手工作品的学习状态,老师同学们只有一句话—— 不愧是高三火箭一班顾明见同学的亲妹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家都是狠人,都是学神! 道维送三闺女上学,老三顾明响作为一中高三火箭二班的空降生,自然获得了不少人的关注。 于是班上同学们很快就打听到,这位狠人,以吊车尾擦线的成绩进入一中,开学就休学了一年,听说是直接去国外旅游去了。 这点看她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还有英语课上流利的日常对话,据说就是在旅游途中学会的,就很有说服力。 原本这样一个全家都不重视学习的暴发户家庭出身的学渣,暑假期间以近乎满分的成绩,直接越过高一考试,完成了高二全市联考的期末b卷,在众多班主任的哄抢下,被校长钦定进了高三火箭二班。 据说这位同学的实力深不可测,曾被校长誉为他们一中的扫地僧,是冲击清北的好苗子。 你们看看她上课皱着眉头苦学,一副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的样子,下课不问老师,不请教同学,争分夺秒利用课间十分钟和人在楼道打羽毛球的样子! 气人,太气人了! 装的!绝对是装的! 妈的,最烦这种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偷偷学习的学霸了! 果然,你瞧她月考又是全年级前三! 就知道! 哦,你说全年级第一的那位狠人顾明见同学是她亲姐姐?那没事了。 听说她还有个姐姐叫顾明语的,在高二,也是在一学期时间,从年纪垫底的学渣进军到火箭班的狠人。亲姐妹嘛,很正常啦! 呸!正常个屁啊! 哪里正常了,这家人还给不给他们普通人活路了? 活路自然是给的。 道维送四闺女去上学,老四顾明景今年勉勉强强考进一中,给她补课的几位老师大大的松了口气。 顾家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们实在无法拒绝,无奈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这个学生就是不开窍。 听说还被她爸爸送去公司实习,大部分精力放在成年人的工作上,这点学习时间还是硬挤出来的,做老师的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就担心拿了这么多,学生最后考不上高中,彻底砸了他们老师的饭碗,有这么个学生,以后出去给人补课,腰杆子都挺不直。 索性,这位小祖宗可算是考上高中了,谢天谢地,祖宗保佑! 顾明景的入学给了一中很多同学巨大的压力。 笼罩在顾家三姐妹阴影下许久的同学们,自打知道了顾明景的身份和她平平无奇的成绩,就在暗中等待这位的突然爆发。 他们心里发誓,有了前面三位狠人打底,这位即便是一夜之间直升火箭班,从学渣秒变学神,他们也能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并觉得理所应当本就该如此。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 等到顾家老大以省状元的成绩,放弃清北,一头扎进了人大的怀抱。 等到顾家老三在同一年,以全省第二的成绩紧跟姐姐身后,进入青大。 等到再一年,顾家老二也参加了高考,成绩出来前夕,全国重点大学招生办的老师们将校长堵在办公室两天两夜,让校长想办法联系“失踪人口”顾明语。 那位牛逼大了的学姐,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选了北大考古专业。 等到顾明景同学成绩平平的进入高三,等的他们都着急了,这位也不见突然爆发,惊掉他们的眼珠子。 第51章 恐怖如斯 最终进了沪城普通一本, 选了企业管理专业的老四顾明景同学,常以“家中唯一一个学渣”自居。 在读大学前和她爸进行了一场外人无从得知内容的谈话,打那之后, 老四暂时放下手里所有工作,开始了专注于学业之路。 两年完成本科学业, 申请的国外顶尖大学研究生通知书到手,又在国外两年,期间不花家里一分钱, 和同学们白手起家创立了一家小型公司。 曾有人想以六千万的价格收购, 她们没同意。对这件事老四嘴上不说, 但道维知道她是骄傲的。 老四在爸爸的公司里工作了几年,每当她以为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公司发展方向,看透了爸爸的商业布局后, 爸爸总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乎预料的给她一击。 让她知道自己的弱小。 有中一辈子都无法脱离爸爸手掌心的压抑感, 让她在崇拜爸爸的同时, 也生出许多无力。 道维正是看出了这一点, 于是放手让她飞。 有时候秘书都看不下去了,委婉的跟老板说:“四小姐能做到这步已经非常优秀了,年轻一辈中没几人成长速度能追得上她。 上周老刘他们还跟我提起,话里话外让我跟您说说, 让四小姐早日回国接手公司事物,公司元老和下面员工都服她管。 正值咱们公司飞速扩张时期, 人才紧缺, 四小姐此时加入进来,是挑战也是机遇,大家都等着四小姐带咱们一展拳脚呢!” 道维将签完字的文件推给秘书, 摇头失笑:“这中直肠子话也就老刘能说得出口,你让他们别折腾了,明景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我心里有数。” 道维没跟任何人说的是,老四冬花确实优秀,但也不到天纵奇才的地步,小聪明有几分,但更多的是后天培养出来的东西。 商业敏锐度也有,要是公司的商业布局只局限在国内,局限在附近几个省份,老四身上的这些条件,做继承人完全够了。 但他是着眼于全国,甚至放眼全球的。 公司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早就不是当初小打小闹的装修公司那么简单,暗地里相关产业不知凡几,老四在公司好几年也没摸清楚底细。 这中情况下,老四的那点儿水平就远远不够看了。 让她专心学业甚至出国撒丫子干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她打开眼界,知道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每分每秒都在变化,不要把目光局限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 老刘和秘书他们觉得是老板道维的要求太高了,孩子还小,有他们这帮老家伙看着,慢慢磨练走不了岔路就行,总有成长到顶门立户那一天的。 可道维没想为公司做牛做马一辈子,他是奔着把老四打磨好,直接将一摊子扔给老四,自己早早退休的目的去的。 老四本人也有点儿要和她爸打擂台,做出一番成绩让她爸看看的意思,在国外两年,忙于学业的同时,事业做的风生水起。 至于累不累,苦不苦,心里高兴不高兴,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公司元老们大概看出了点儿苗头,以为这父女两闹了什么别扭,一个二个比当事人还着急,有事没事儿两头说好话,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道维解释了两句,众人不信,他也不多言,看一群人上蹿下跳的同时,隔空陪闺女练几手也挺有意思。 一来二去的,老大已经毕业一年,毅然成了一名光荣的基层公务人员,整日上山下乡,忙的不着家。 老太太见不得好好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孙女,整日灰头土脸骑个电动车,风里来雨里去,把自己搞得好粗糙。 拿私房钱给老大买了辆代步车,价值二十万左右,提前谁都没告诉,可见其决心。 可惜老太太的一番心意最后只能停在车库里吃灰了,老大工作性质使然,整日去的乡下地方路不好走,suv还没有电动车来的方便。 老太太唉声叹气,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最近跟外面的老太太们聊天,话题和画风都变成了这样:“知道若乡的那条路吧?我大孙女带人勘测的!” “晓得曹乡那条路吧?我大孙女带人找的企业老板投资的!” “瞧见周乡那条路了吧?我大孙女带人验收工程呢,质量杠杠的!” 别人也不管老太太是不是在吹牛,甚至也搞不清楚老太太嘴里说的那些部门具体是干啥的,陪着老太太吹就完事儿了。 县官不如现管,说的就是眼下情况,人家就觉得老太太大孙女儿在县政府上班,谁家遇上个为难事儿,找人家问问情况,讨个主意,心里就有数了。 这可比谁家儿子在沪城赚大钱,谁家闺女嫁到京城做富太太对她们来说更有吸引力,来的更实惠。 她们就眼馋这个。 自打老大在县城上班后,老爷子平日去公园遛鸟儿,都不愿意往人堆里凑了,自个儿找个地方溜达溜达完事儿。 非要和人打招呼不可的时候,说的都是一些吃吃喝喝的小事,再也不随便说些有的没的,整日乐呵呵的精神头可足了。 觉悟非常高,经常在饭桌上说老太太:“春花工作本就辛苦,咱们没办法给孩子帮助,也不能嘴上没把门儿的给孩子惹祸。 你以为那老张头儿为啥见了我这么热情?当谁不知道他家小子今年毕业,想进县政府上班呢? 不说咱春花有没有这个能力给他办,即便是有,也不能做这中以公谋私的事儿!老婆子我可给你说清楚,你嘚瑟归嘚瑟,别给孩子大包大揽兜麻烦回家!” 顾老太无语的朝老头子翻白眼儿,两只手腕朝前一伸,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得意道: “当我傻呢?我给她们说哪些路是咱春花带人修的,哪些投资是咱春花带人拉来的,那是因为这些事情即便不用我说,也有的是人知道,根本就瞒不住也没必要瞒。 其他的我可一句都没多说! 瞧瞧我这手腕上现在可啥都没有! 原本的大金链子,翡翠手镯,金戒指银耳环啥的,以前我戴出去让人瞧,是显摆我二儿子终于有出息了,能给老娘置办那些行头。 现在呢?我逢人就说春花工作辛苦,我把压箱底儿的钱拿出来,卖了一身的金银玉器,凑了二十万给孩子买辆车,结果还用不上。 你们是没瞧见,自从我这么干了以后,以前那些眼红说酸话的现在有多消停!春花同事们怎么想我没亲耳听过,但人嘛,心理和咱小区附近的老太太都差不多。” 老太太得意的扭脖颈,问春花:“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春花笑着给她奶比大拇指。 “高还是您高!您那二十万花的值,我开着去上了两回班儿,就没人嫌弃我穿着寒酸,骑个电动车来回。 也没人怀疑我是县城首富的闺女,整日装出穷酸相做样子给人看,所谋甚大。没必要的猜测就此消失,着实少了很多麻烦!” 笑着给老太太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嫩白菜芯儿:“工作不仅仅是简单的条条框框,还有处理人情世故的手腕儿,这方面我不如您,还要跟您多学习!” 老太太更得意了,强忍着笑矜持的吃了大孙女孝敬的菜,装作没察觉一桌子人向她投去的佩服目光。 故作淡然的指挥二儿子:“时间差不多了,先打开电视机,给我调到陕省地方台,我要瞧瞧我二孙女儿!好久不见可想死奶奶了!” 道维无语,“这已经是第三遍重播了,您也不嫌烦!”还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开了电视。 电视中记者的镜头缓缓从一个个考古工作者的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姑娘身上。 那姑娘一本正经的给镜头前观众介绍他们团队这次的考古发现,介绍墓主人的身前身后事。 老太太一个从来不关注这方面消息的人,现在已经能对这段儿介绍倒背如流。 甚至最近常常自个儿偷偷上图书馆查资料,努力想知道老二现在的工作内容。 图书馆员工夸她“活到老学到老,真是不得了”的时候,老太太骄傲的摆摆手,对着人就是一个高级凡尔赛。 “这不是家里孙女上了北大嘛,学的就是什么考古,大二开始就跟着人家导师到处跑。 咱也不懂里面的门道,就是听说今天在沙漠里发现了啥保护性文物,要他们去挖掘,明天海边儿一个浪头吹上来啥明朝古董,她老师就带她去现场勘查。 忙的暑假都不回家,平时打电话,张嘴就让我上哪哪博物馆自个儿瞧去,说哪个东西是她们团队修复的,哪个是她们团队挖掘的,有啥啥重要的历史价值。 你说我一老太太,和那些老物件儿大眼瞪小眼儿,能瞧出来个啥?不得多看点儿书,学习学习,免得越来越和孙女没有共同话题吗?” 图书管理员被老太太凡了一脸,神情复杂的帮老太太找了书,又听老太太反手来了二次暴击。 “你说现在的孩子,想要工作挣钱有多难?就说我那孙女儿吧,刚毕业那会儿省博物馆的馆长喊她去馆里上班。 结果她导师死活不放人,说让跟着他继续读研,要收她做什么关门弟子,将来继承他的衣钵。 孩子说就想有点儿社会工作经验,顺便赚点零花钱给爷爷奶奶逢年过节买礼物,导师一听就急了,批评她是本末倒置,干脆给塞了一个黑咕隆咚的铜盆儿,让拿回家送我们老两口做认亲礼。” 老太太用手一指,是个西瓜大的形状。 满不在乎的语气凡了管理员一脸:“我的天呢,用玻璃罩子装着,和孩子们的奖杯一起摆陈列柜里。 不能洗手洗脸就算了,还得跟个祖宗一样伺候,关键他也不好看啊!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你知道最气人的是什么吗?” 也不用管理员回答,老太太就自问自答了。 一拍大腿,用痛心疾首的语气道:“我那败家的二儿子说那是什么唐朝古董,非花了几十万给买了个保险!你说这不是瞎折腾是什么?” 管理员:“……” 管理员不想说话,内心活动十分疯狂。 当年她上高中那会儿,就一直活在顾家三姐妹的阴影中,考上大学轻松了才几年啊?和学神隔着千万水,对方的阴影又笼罩在自己头上了! 这他娘的日子没法儿过了! 别说管理员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道维最近也开始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 他最乖巧安静的三闺女,大学还没毕业就给领回家一对象。 领青大毕业证那天,人小情侣顺手就领了结婚证,成了顾家小一辈中唯一一个早婚早育的人。 没错,她不仅早婚,还早育,道维他马上就要晋升姥爷行列了。 小两口原本是校友加老乡,男孩子保了本校的研究生,老三秋花顺利进入京城一家大企业上班。 两家人一商量,干脆给他们在青大附近买了个小两居室,“最有钱的老四”顺手给三姐送了辆十来万的轿车,两口子也算是有房有车一族,小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 然后老三公司要往文省拓展业务,刚好文省是老三秋花的老家,老三主动请缨,带领团队风风火火的抵达文省准备大干一番。 老三业务做的怎么样外人不清楚,但肉眼可见的,但凡一家人住省城的日子,老三就幸福的过上了天天回娘家蹭吃蹭喝的好日子,整个人都开始容光焕发。 体会了一把在家门口上班的好处,就不怎么想调回京城和老公过千篇一律的日子了,但老公在那边读书,不去还不行,老三就开始琢磨让老公毕业后回来建设家乡的可行性。 事情还没琢磨明白呢,就查出来老三怀孕了。 这一怀可不得了,娃好不容易生下来,老三又琢磨起将来孩子上幼儿园的问题。 前后跑了省城几十家公立私立幼儿园,对比了上百家幼儿园各项数据资料,没一个让她满意放心的。 于是人顾老三一拍脑门儿,不去上班了! 辞职! 创业! 开幼儿园! 既然哪家幼儿园都不能让她放心,那索性自己开一个,孩子放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刚好也圆了当年想当幼儿园老师的梦想! 说干就干,认真写了企划书交给爸爸,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期期艾艾的看着他:“爸,您给审批一下?” 她爸一瞧,嗯,不错,写的挺认真,看起来是做了功课的,不就是钱吗?爸爸有的是! 不过,“借就不必了,就当是爸爸投资你的,咱们按照比例分红,爸爸这头只管出钱,其他的都要你自己想办法。” 老三美滋滋的拿着她爸给的钱,在她孩子上幼儿园前,终于建成了第一家“小宝贝”幼儿园,身份一转成为幼儿园园长的老三秋花。 终于完成了当年取名字时,她爸对她的期望——声音响亮,一呼百应,顾明响! 这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因为极致的用心,在未来的十几年内,“小宝贝”幼儿园将成为全国各大城市私立幼儿园的标杆。 在各大城市遍地开花,名额一票难求。 然而现在做了园长的老三,还是维持着日日回娘家蹭吃蹭喝的行为,很有乐不思蜀的意思。 她老公研究生毕业,同学老师眼中的大好青年,人生赢家,心里总有中他是他们那个小家多余一员,随时都能被人抛弃的错觉。 为了阻止错觉成真,小伙子放弃了京城研究所抛来的橄榄枝,进入文省研究院上班,维持住了每日都能与老婆孩子见一面的卑微理想。 老公孩子热炕头的老三住在省城爸爸送的嫁妆别墅里,总觉得没有在县城老家,那个有爸爸爷爷奶奶的地方来的自在。 于是积极撺掇一家人常年住省城,反正隔壁爸爸买的别墅空着也是空着,住一住又何妨? 老太太不大愿意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小县城,又不想让孙女失望,还舍不得新得的重孙,几天不见就想得慌,左右为难。 道维瞧见无奈笑她:“您别折腾了,老三就是这性子,恋家,恨不得一辈子跟咱们住一起才好呢。 这毛病惯不得,越惯她越来劲儿。咱们一家住过去像什么样子?叫人小李一大男人心里怎么想? 小李为老三做了足够多退让,咱们不能得寸进尺,否则亲家那边该有意见了。” 话虽如此,但道维到底还是一年中有好几月时间都住在老三家隔壁别墅里,没事儿带带孩子,和女婿杀两盘儿,看看新闻,日子也挺有趣。 对道维来说住在女儿女婿隔壁的日子称之为有趣,但在女婿这头看来,可真是压力山大。 当初他和秋花确定关系后,才知道未来岳父是这位狠人,心里就直打怵。 他们家是本省的,父母都在省内工作,但凡是文省人,对这位的发家史多多少少都听过一耳朵,而他刚好就属于听过不止一耳朵的那中,了解的比别人多了那么一丢丢。 就是这一丢丢,让他对待岳父时,总是时刻提着一颗心。 果然他的感觉是对的,别看岳父整日一副笑眯眯没有烦心事很好说话的样子,但生活中许多小细节总能教他做人。 一盘在他看来必胜的棋局,岳父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让他尝到失败的味道。 新闻中一带而过的某句领导讲话,他听的不甚在意,岳父却说xx风向要变了。 甚至在小区超市买水果,岳父都能准确挑出最新鲜最甜美的那个。 果然,能培养出顾家四姐妹的男人,恐怖如斯! 第52章 忍住别动 四十六岁的道维保养得宜, 瞧着跟四十岁似的,已经过上了半退休的养老生活,有事没事抱外孙去以前的商业合作伙伴中间溜达一圈。 一颗炫耀之心溢于言表, 看的人眼疼牙疼,又因为理亏说不出过分的话。 以前这群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聚在一起, 私下的话题永远都因为道维过分年轻而带不上他。 一开始这群糟老头子抱怨家里孩子成绩过于优秀,一时不知道选哪个学校对孩子们将来更好。道维因为四个闺女全是学渣而无法参与这个话题。 后来抱怨家里孩子们早恋,不听劝, 难搞的很, 不懂年轻人潮流的想法。道维因为家里四个闺女一心学习无心恋爱而无法参与这个话题。 再后来这群人又抱怨孩子们成家了, 亲家关系难以维持,婆媳问题叫他们头疼,年轻人为了拼事业不生孩子, 让他们膝下空虚。 道维依然因为四个闺女沉迷学习无心恋爱而无法参与这个话题。 时至今日,他终于后发制人, 成了一群人中最先抱上孙子的那个, 真是可喜可贺, 让人心情愉悦! 在外面春风得意,回到家还有个小心观察他一举一动的女婿逗一逗,道维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满意到三闺女直接对着他翻白眼儿,“我说爸爸, 您老逗小李子干啥?您看您把人给吓的。 恨不得拿个小本本把您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都细细记下来, 晚上睡觉前拿出来反复揣摩了。 就算您是那土皇帝, 他还是您第一个亲亲女婿呢,至于吗?也没见您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道维耸肩,很是无辜:“好玩儿嘛!谁叫那小子总用看洪水猛兽的眼神瞧我, 成日里都不知道在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喜欢脑补,我就陪他玩玩儿嘛!” 老三也很无语,没好气道:“他那人就是典型的研究员直来直去的直脾气,啥事都爱摆在明面上解决,怎么到了您这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您是会吃了他还是咋的,有时候他偷偷瞧您的小眼神儿可怜的呀,让我怀疑咱们家是不是在咱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做了什么毁灭性的事情。” 行叭,闺女都这么说了,道维这做岳父的也不能真把女婿给逗坏了。 抱着外孙玩了一会儿飞高高,孩子咯咯的笑声传遍整间别墅,小李子就是这时候下班进门的。 看女婿可怜巴巴眼睛从孩子身上拔不开,没出息的样儿叫道维没眼看,索性把孩子塞他怀里,瞧他又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傻爸爸模样。 道维心说,亲的,都是亲女婿,女儿喜欢,忍着吧! 他可真是太难了,眼看四个闺女能顶门立户自己过日子了,舒服日子还没过几天呢,转眼又要给别人家教儿子。 算了,别人家儿子,现在也是亲女婿。 于是饭后一家人围在沙发周围看电视逗孩子间隙,道维说:“你四妹下周有事回国一趟,到时候让你大姐二姐都回来。 回头爸爸去下面县城将你爷爷奶奶接过来,咱们一家好久没团聚了,老爷子老太太心里盼着这一天呢!” 何止是盼,简直是望眼欲穿。 老爷子心里想,嘴上不说。 老太太前几年还会念叨“小时候天天盼你们长大,长大了一个个翅膀一扇全飞走了,留下我们这些老的走不动道儿的独守空屋”。 后来见孩子们工作越来越忙,也不念叨了,成日不是在擦她那个珍视异常的展览柜,就是翻一些以前的照片。 老太太也不是偏心道维家几个孩子,只是因为前些年为这几个孩子操过太多心,时间久了都成了习惯了。加上这几个孩子确实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比其他孩子懂事,又知道感恩。 让她没法儿不惦记。 眼下一家人聚在道维的别墅里,老两口别提有多开心了,尤其是老大和老二这回在经过爸爸同意后,把她们谈的对象都给带过来了。 家里一下多了两个大小伙子,老两口当下就拍板做了决定:“走,跟爷爷奶奶收拾地去!” 所谓的地,就是别墅前头附带的两块儿花园,园子面积不大,道维住过来期间,移栽了不少花木,闲来无事,亲手打理的错落有致。 已经成了附近这一片业主们经常参观学习的地方,实在太漂亮了,大家都想把自家园子也弄成这样呢! 老三丈夫住岳父隔壁,亲眼见证了岳父如何亿点点将园子拾掇成如今模样的,当初他想表现一下自己,上手帮帮忙啥的,岳父还嫌他笨手笨脚碍事呢! 现在瞧着老爷子老太太二话不说,带着两愣头青大小伙子,热火朝天就把花木毫不留情的给铲了拔了。 嘴里还叨叨什么“早就看不顺眼了,这老大块儿地方种点儿菜种点儿瓜,一年四季不用花钱买菜。 非要种什么花啊朵啊的,招蚊子不说,还得花钱请人给修剪,都是钱多烧得慌!” “哎对,小楚,那边那个老占地方的树,你跟小周合力给铲了!小伙子年轻有劲儿,对,用力!” 三女婿心慌的一批,手下动作不敢停,小眼神儿嗖嗖往岳父脸上瞧。 道维跟没看见似的,不管外面这几人把他花园霍霍成啥样子,他安然的在厨房给一家人下厨做饭,巍然不动。 几个闺女抢着要给他打下手,行叭,孩子的一片孝心嘛,该给个表现的机会。 那就去择菜杀鸡宰鱼去吧,这些你们小时候经常干,熟手!至于炒菜?她们自己都不乐意吃自己做的菜。 爸爸的这一手厨艺,她们姐妹四人没一个继承,着实可惜了。 道维丝毫不觉得可惜,不管是做饭还是料理家务,亦或者出去上班,都是孩子们愉悦自己,让自己过得开心的手段工具罢了。 要是哪个孩子真心喜欢待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全职太太的生活让她们心情愉悦,各方面需求得到满足,他也是毫无保留支持的。 说白了,他做爸爸的给孩子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能让自个儿孩子选择她们想要的生活方式,这是孩子们现在可以过的洒脱的底气。 就好比现在,一家人美滋滋的吃完了饭,道维带着一家老小排成一溜儿,一人一根钓竿儿,一个小马扎,在垂钓区开始钓鱼。 两个新上门的未来女婿心里各自打鼓。 老大对象努力不动声色的把小马扎往老大跟前搬了搬,凑到她跟前小声问:“叔叔是不是对我哪里不太满意?我还能改!” 在他看来,今天的情况很不妙啊,要是岳父有意将女儿嫁给他,肯定会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们家祖宗三代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可这未来岳父吧,瞧着挺随和,从进门到现在也没说过一句难听话,甚至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和他交流十分舒服。 但千好万好,敌不过岳父心头不好他这一口啊! 老大熟练地摆弄钓竿儿,闻言轻哼一声:“你知道当初我三妹夫和我爸钓了多少回鱼,我爸才答应他们的婚事吗?你还有的磨呢!” 这么一说老大男朋友心里反倒有了底儿,想了想,拎着小马扎和钓竿儿搬到未来岳父旁边坐下,实话实说: “我不太懂这些,之前接触的体育运动都是一些慢跑打篮球之类。 从小因为父母工作原因,随着他们的工作调动到转了好几次学,打那时候起就喜欢上自己跑步上学的感觉,慢慢的成了习惯。 这个饵是这样弄的吧?您给瞧瞧?” 道维心说这小子还挺有心眼儿,我不问,这就主动上门透露家底儿来了。 手段虽然稚嫩了些,但还能再瞧瞧,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老二对象是她导师手底下的研究生,大她两届,两人是在导师家给师母过生日的时候认识的。 一看就是家底殷实,家里没有拖累,打小活得肆意的乖孩子,进屋就给老爷子塞了两块老同兴茶饼,笑的特憨厚,“我工资不高,买不起好东西。 家里听说我要上这儿来都特高兴,帮忙给我添置了些,希望您别介意,以后我会努力工作赚钱的。 对了,这茶饼从我爷爷那儿拿来的,爷爷说这个喝着味儿正,让您也尝尝,您要是觉得喜欢的话,我还从爷爷那儿拿,他有好多呢,不值当什么!” 老爷子也不懂这东西啊,只觉得这孩子实诚,说话办事都透露出一股憨厚劲儿,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好孩子了。 听说这孩子家里长辈都是教书的? 哟,不得了,都是文化人呢! 文化人嘛,他懂!清高,不俗气,看不上金啊银啊的,家里相对来说都比较清贫。 清贫没关系,要的就是他们家对夏花这个重视的态度,态度摆这儿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反正夏花她爸爸有钱,不会缺了孩子吃穿! 于是老两口越看老二对象越亲热,一左一右把人夹在中间,三人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钓鱼聊天儿呢! 关键是人家三还聊的挺好,老实孩子可会哄老人开心了,没一会儿功夫老太太连“将来你和夏花生了孩子,奶奶帮你们带”的话都出来了。 夏花在旁边愣是没有插话的机会。 老四冬花瞧她二姐直翻白眼儿的样子就觉好笑,凑过来小声叮嘱: “老同兴茶饼呢,一块儿少说十来万,你可让咱爷悠着点儿,别真给拿去煮茶叶蛋了!” 反正老四这半天算是瞧明白了,她这几个姐夫没一个省油的灯。 别看三姐夫在爸爸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出去一打听,人家也是省里赫赫有名的青年科学家,不知道多少企业想高薪挖他过去呢。 至于看起来呆呆笨笨的未来二姐夫,到底是真性情如此,还是扮猪吃老虎,她还得再观察观察,免得二姐将来吃亏。 从小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姐妹,老二还能不知道老四在想啥? 怼了一胳膊肘,直接说:“他就那性子,他们全家都把人看的比物件儿重要。 有一回我去他宿舍,瞧见他阳台上养花的盆儿是明朝物件儿,卫生间放香皂的碟儿是清时期古董,吓了一跳。 我说他一个考古专业的优秀毕业生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为啥要随意摆放? 人特无辜的跟我说这东西他们家多的是,再不用时间久了搁着浪费。 还有一次,我要上他家拿份资料,他家人听他说来的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大中午的全家出动去附近的超市买餐具。 你知道他后来咋跟我说的?人说他们家的餐具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老物件儿,家里老人节俭惯了,看那些东西还能用,就拿出来洗刷干净将就用了。 长辈们考虑我一新时代女性可能不喜欢用那些沉闷笨重的家伙就餐,于是紧急买了全套流行餐具。” 老四嘴角抽抽,可恶,她觉得被凡到了! 看看那头被夹在爷爷奶奶中间,笑的没心没肺,嘴角咧到耳根子上的老二对象,老四顿时有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老二拍拍四妹胳膊,耸肩道:“他们家几代教书育人,日子过的确实清贫,要说他们不知道那些物件儿的价值谁都不信。 但人家就是能守得住本心,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当做一个平常物件儿,一份念想,融于生活点滴。 我就是觉得这份甘于平庸,靠自己本是吃饭的心态,特别让人安心。” 说着两人视线不自觉移到爸爸那头儿,瞧见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未来大姐夫说话,未来大姐夫还算能稳得住,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点头认同。 而自家爸爸呢?闭着眼睛小憩,要是有把摇椅,他就差舒服就地睡着了。 此情此景,让人说不出的幸福从心底油然而生,老二突然问老四:“你还不打算回来吗?这样的日子在国外可过不着!” 老四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快了!” 她和爸爸隔空对招,别人不清楚,但她们父女两心知肚明,就差最后一哆嗦,必分胜负。 那时候不管输赢,她都得回来和爸爸好好谈谈。 谈?道维刚和老大对象谈完,觉得这小子虽然稚嫩,但和老大也算相得益彰。转头又招手让三女婿过来坐自己跟前。 老大对象和老三老公错身的一瞬间,彼此眼神对上,颇有种被陛下传召,挨个儿上殿述职的战战兢兢同病相怜之感。 道维姿态悠闲的坐在小马扎上看女婿熟练地下饵,心说这就是当年那个嫌钓鱼是老年人活动,死活不往垂钓区凑的小子。 岁月可真是把杀猪刀,太无情。 于是他幽幽开口:“你父亲那边工作调动我确实背后出了点力,本来是没打算让你们知道的,但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也就知道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妹妹在京城的工作,我确实从中牵线搭桥,给她争取了一个机会。不过那是看在你妹妹是个好孩子的份儿上顺手帮了一把。 并不是想要你们家里知道后,不知如何对待我和老三。” 小李子手一顿,闷闷的坐在道维身边,低着头应了一声。 道维叹口气,伸手揉了一把大小伙子的后脑勺,在女婿震惊,羞耻,还有点点喜悦的表情中,继续说: “你是个好孩子,心里有理想,又会在合适的时候懂得取舍,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当初我同意你和老三结婚,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 既然你喜欢把所有事情摊开在明面儿上讲,今天爸也跟你把话说清楚。 为了老三日子过的开心,我这做父亲的能为她做的,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你和你家里长辈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做那些是为了让你,和你家里人对老三好,把她当成祖宗供着,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觉得,这事他还有另一种解释,叫□□屋及乌。” 话说的这份儿上道维不再多言,小李子是个聪明的,这段时间不过是被父母那边念叨的魔怔了,如果这么说他还反应不过来,道维也不介意让女儿换个老公。 若不是看在他对老三一片真心,对孩子事无巨细的份儿上,道维都不乐意费这份儿心,这玩意儿跟自个儿养个儿子有啥区别? 他这边嫌弃的不行,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浮躁了配不上自家花儿一样的闺女,殊不知外面人都要羡慕死顾老板了。 女儿个顶个儿的能干,女婿也是人中龙凤,关键这些孩子出门在外,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逢年过节,顾家大门口一溜儿上门探望岳父的车。 探望之人中不一定有闺女,但三个女婿是一回都不曾缺席,亲爸爸也不过如此了。 谁曾想这些逢年过节开车带着礼物上岳父家的女婿们,一个个心里都苦啊。 好不容易等到节假日能逮着岳父,就希望在岳父跟前倒倒苦水,让岳父给做主呢! 老大家的说:“爸爸,春花她实在太不听劝了,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挺着六个月大肚子上山下乡。 让回家休息都不肯,我说实在不行就在单位休息几天别跑外也好啊,省的我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 她还说我思想觉悟太低,让我重修党课!我这不都是为了她,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好吗? 她心里挂念的是百信,嘴上念叨的是百姓,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的位置了?” 老二家的说:“爸爸,夏花她实在太欺负人了,当初她想在考古第一线,我说行,我在家带孩子当奶爸,等孩子们都上学了我再出去找工作! 现在孩子好不容易都送学校去了,我老同学喊我去海城博物馆当馆长,我正准备收拾包袱启程呢,夏花说什么都不让我去。 还说,还说没了我亲手做的饭菜,她的考古事业都不香了! 爸爸您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天赋好学了您的一手好厨艺还学出毛病来了?我一个大男人也是有尊严的好嘛!” 老三家的说:“爸爸,秋花她太任性了,我们已经有两孩子了,她非逼着我再生一个。 我们工作都这么忙,孩子好不容易上了初中,消停一点儿,她非说大孩子没有小孩子好玩儿,要生个小的出来玩儿。 还说她不是歧视大孩子,只是就事论事!爸爸,她太任性了,这回说什么您也要管管她!” 道维:“……” 道维:亲女婿,亲闺女,别生气,别动手!忍住 第53章 老四结婚 日子吵吵闹闹的过着, 随着几个闺女的孩子们落地,道维这个姥爷就越发吃香起来。 三姐妹都想让爸爸跟自家过,别的不说, 有爸爸在家,孩子他能搞定, 工作出问题了他能给出适当建议,甚至连夫妻相处间的小摩擦,他也能不动声色的调节。 和爸爸一起住, 简直不要太开心。 女婿们也真心实意的欢迎岳父大人进家门, 别看这岳父年龄摆在这儿属于长辈那一挂的, 但岳父这人的接受能力比一般年轻人都强。 只要岳父高兴,他能把女婿们当小弟一样带出去玩儿年轻人喜欢的玩意儿,喝酒唱k打球飙车, 玩儿的比他们可溜多了。 三人至今还记得去年春节,岳父不知因何事而高兴, 但他老人家一高兴, 大手一挥, 就带着他们三去澳省赌了几把。 当时那场景有多惊心动魄让人腿软就不说了,但刺激是真刺激!就有一种和岳父在一起玩儿的才是男人们该玩儿的东西的感觉。 被几家争来抢去,道维烦的不行,索性把公司事物彻底扔给老四, 去沪城找老朋友楚先生喝茶钓鱼去了。 爱咋咋地! 他就是想过几天没有孩子打扰的清静日子咋的了? 不过麻烦这种东西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即便是他身边如楚先生这样的身份地位, 还是躲不了为后辈子孙操劳的心。 这不楚先生也一把年纪了, 还要给隔房的堂侄女断婚内出轨遗产案,老人家也是烦得不行。 还跟道维吐槽了一句:“要不是教养不允许我说脏话,每次遇到这种事儿我都想跟族里人说一句——爱他妈的过就过, 不爱过就滚,少来烦老子!” 道维耸肩,这是楚家家事,他听听就算,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让老爷子不必顾虑自己,随意处置。 本以为是跟他风马牛不相干的一件事,谁知最后硬生生扯到他头上,道维和楚老先生面面相觑,四顾无言,同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事说来简单,时间跨度却有些大。 当年迟常雨潜逃在外时偶遇了楚小姐,楚小姐虽然人称楚小姐,却也是嫁过人并且有三个孩子的女人,且年龄上来说,整整比迟常雨大了十五岁。 楚小姐看上迟常雨的脸和身体,迟常雨看中了她带来的财富,两人一拍即合,一段心知肚明的包养关系就此诞生。 楚小姐玩儿的大,手里不仅迟常雨这一张牌,但她出手大方,还放言跟过她的男人,谁将来结婚了,她给出一笔彩礼。被包养的男人都挺乐意跟着她,钱多,事儿少,谁不爱呢? 心眼儿多的跟筛子一样的迟常雨就是这么发家的,后来几次生意失败遇到问题,也是去找楚小姐帮忙,才能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屡屡东山再起。 直到春花十八岁那回,道维出手把迟常雨摁住,让他的生意一直保持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么多年都翻不了身。 现在的问题是,那位楚小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临终前竟然还给包养的情夫迟常雨留了一笔遗产。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楚小姐自己生的三个孩子,还有夫家众人在旁边虎视眈眈,肉就那么大点儿,他们内部都不够分呢,怎么还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这外人听了此事,竟然还真有脸上家里拿这笔遗产,他当他是谁呢?连个外室都算不上,也没能给楚小姐留下一儿半女,凭什么拿这份钱? 多大脸啊?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捅到已经颐养天年的楚先生这里,于是有了道维和楚先生相顾无言的一幕。 这踏马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楚先生:“我依稀记得,你那位前妻,和这位迟常雨先生,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道维无所谓道,“我很久不关注他们的生活了,你知道的,若不是因为春花那孩子,他们一家本不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听道维这么说,老爷子心里有数了。 于是对管家道:“告诉下面人,我楚家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追回来的道理,丢不起这个人。 但我楚家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跟姓迟的把话说清楚,拿了这笔钱,就以未亡人的身份,在楚家划定的界限内守着,要不然拉出去剁了喂狗!” 管家心领神会,对此见怪不怪,心里还觉得先生自从退休后行事果然温和了许多,还知道跟人先讲道理再动粗了,进步很大嘛! 见管家走了,楚先生无奈叹气:“总有傻逼逼我说些不符合身份教养的话,真愁人啊!” 道维:“……” 楚先生很快又提起兴趣:“姓何的女人得有多眼瞎,才会弃你选姓迟的啊?不妨猜猜姓迟的娃娃这次会怎么选?” 几乎不用考虑,道维就知道迟常雨的答案。 他很贪心,他想两者都要。 “云云你听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吧?只要咱两假离婚,我就能拿到这笔遗产!现在不是清算我怎么和楚小姐搅合在一起的时候。 关键是这笔钱啊,整整八千万!有了这些钱,咱们就能住省城的大别墅,你想买什么衣服都能买,想要什么化妆品就让人给送家来让你可劲儿挑。 以后再也不用你亲手做家务了,咱们雇两个人专门二十四小时伺候你,把你当娘娘一样,保管叫你舒舒服服的。” “是是,我混蛋,你放心云云,我永远爱你。楚家这边也就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罢了,不会真为了楚小姐过分为难我的。 谁不知道楚小姐自己就不是个本分人,难道还指望我给她守一辈子身?开什么玩笑?等遗产到手,过上两三年再也没人提起这事儿,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嗯……行,钱到账了我先转五百万到你卡上!” “好,好,我爱你云云,后天上午十点,记得带结婚证户口本,咱们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么么~” 何云云跟迟常雨离婚了,离的悄无声息。 领了证儿的两人出了民政局,一个迫不及待的往沪城赶,一个无所谓的将离婚证扔在迟家老两口面前。 迟老太太都惊呆了,虽然她一直看不惯这个妖妖娆娆的儿媳妇,但这么些年磕磕绊绊的下来,中间夹杂着她唯一的孙子迟家宝。 她也就平时刻薄些,可没真想让儿子儿媳离婚啊! 何云云像是知道迟老太的想法一般,嗤笑一声,姿态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一撩头发,语气无畏道:“您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吗? 东城的王寡妇,省城夜总会的刘小姐,还有市里姓张的,老家农村姓周的,要我一个个给你数吗?” 何云云把玩着刚做不久的指甲,语气凉飕飕的:“要不是看在他每月给我的那点儿零花钱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忍他到现在? 呵,今儿我本来是没打算再回来的,特意走这一趟,是想告诉您一声,家宝他不是您迟家的种,多谢您这些年替我养孩子了!” 见对面惯会装好人的老爷子老太太脸都白了,才悠悠起身,语气淡然道: “你们就没想过吗?这些年迟常雨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一个私生子私生女都没搞出来,究竟是他不行还是女人不行?” 说罢何云云趁两人还没回过神的空档,拿起包快速溜走,哐当一声关上沉重的防盗门。 何云云心说,这鬼地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其实关于迟家宝的亲生父亲,何云云自个儿都不能确定,她当初是生了冬花,在医院养身体的间隙和迟常雨好上的。 在和迟常雨好上之前,她快要在医院住的发霉了,明明身体养的倍儿棒,啥问题没有,顾老二那二愣子非要托关系找人,让她多住一段时间确保万无一失。 正是空虚寂寞的时候,在医院勾搭几个医生,病人家属,做点男女之间的小游戏,缓解寂寞,不过分吧? 大多是露水姻缘,何云云自个儿都记不清对方的长相,更别提几个月后,确认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反正迟常雨那么爱她,她已经下定决心和迟常雨好好过日子了,想必他应该不会介意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才对,迟大哥爱的是我,又不是我的肚子! 只要有我在迟大哥身边,他总会爱屋及乌的! 这段过往被何云云刻意忽略了十几年,今天终于抑制不住的从脑海深处往出冒,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呢,就被眼前的秃顶啤酒肚抱了满怀。 何云云躲在男人怀里娇滴滴的说:“你猴急什么呀?” 男人直接将人往suv宽敞的后座上拉,动手动脚的还不忘哼哼:“小浪蹄子,这几天我没来喂饱你,馋哭了吧? 离了好啊,离了往后咱们要做点儿啥也不用避着迟家那两糟瘟婆子,回头直接搬我省城新买的那套别墅里去~” “只有别墅啊?” “我叫你祖宗还不行吗?还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快,快点儿,我不行了!” 另一头道维听管家说了迟常雨的选择后毫不意外,在场的都是人精,对迟常雨那点儿花花肠子心里门儿清。 想两个都要,年轻人,也不怕胃口太大,把人撑死。 沪城楚家的便宜要那么好占,眼前这位也不至于九十高龄了,一句话砸出去,还能让沪城抖三抖。 就是这么一搞吧,男主即便不算家破人亡也好不到哪里去。 道维看着秘书送上来的资料,手指轻轻按在迟家宝的照片上迟迟不动,秘书极有眼力见儿的介绍道: “这位迟先生毕业于加州理工大学,曾在华尔街任职,年薪巅峰是五百万软妹币,年初回国,有一定的企业管理经验,是这批应聘者中实力比较强的一位。” 秘书见道维迟迟不做表态,犹豫道:“当然能来咱们这儿应聘旗下子公司ce的,在业内都有一定名气,也想跟咱们达成合作,您可以再看看后面的简历。” 道维却没有往下翻,面色如常道:“按照流程走吧。” 秘书见老板并没有要钦定的意思,心下大大松了口气,下面为了这个位置打生打死,各出奇招。 如果到时候来个天降,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你们就是一群渣渣,玩儿不过老子关系硬!秘书都不敢想那些人暴躁的心态要怎么安抚。 两月后在公司年会上见到代表旗下公司上台发言的迟家宝,道维也只是坐在台下挑了下眉而已,转头就让人打包了两份不含糖蛋糕,拎着提前退场了。 蛋糕是给老太太准备的。 老人家上了年纪不能吃糖,还偏就好这一口,家里人见不得老太太可怜巴巴的眼神,总会有人偷偷给买了,叫藏着慢慢吃。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的很隐秘,很谨慎,只买小小的一块儿,三两口的量,特意叮嘱了店家,稍微放点儿糖意思意思就成,肯定不会有问题。 谁知老太太人老成精,和孩子们打时间差,安排的可好了,每天都有不重样的小蛋糕吃。 直到被医生再次警告时,一家人坐下来一沟通,才知道老太太竟然瞒着他们办了件大事儿! 自此老太太的蛋糕被严格限量,打从好几天前就惦记今儿这一顿呢。 道维一进门,就见他妈拄个拐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客厅溜达过来。 语气淡定的很:“哟?这么早回来啦?哎,知道节俭啦,还学会往家里打包剩饭剩菜了!来来来,你上边儿上换鞋去,打包盒妈替你拎!” 道维权当没瞧见老太太已经望眼欲穿的小眼神,淡定的把打包盒交过去,状似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对了妈,里头有两块儿无糖蛋糕,我觉得味道挺好,特意带回来让您尝尝。” 老太太眼神儿刷一下就亮了,嘴上还犟得很:“哎嘿,我一老太太牙都掉没了,哪儿会贪吃小孩子家的玩意儿? 算了,既然你带回来了,不吃放着也是浪费,造孽哟,还是我替你吃了吧!” 老爷子见状,一摇头溜溜达达就出去了,他家这老婆子是不能要了,年轻那会儿多能干,多利索一人啊,整个村儿里最漂亮的大姑娘就是她了! 老了老了,反倒作上了,性子阴影不定,时不时还忘点儿东西,经常张冠李戴,搞得大家啼笑皆非。 有时候一觉醒来,老婆子还觉得她才三十岁呢,瞧见旁边睡着他这么一糟老头子,惊讶,嫌弃的眼神,他都不想回想。 他这陪了她大半辈子的人有时候都耐不住她时不时混乱插入的记忆,被弄得灰头土脸。 也就老二有这份耐心,真把她当孩子哄。 老爷子常想,这就是老人常说的因果循环,一饮一啄都有定数吧,当年老婆子为老二的事流了多少泪,费了多少心,使了多大力,伤了多少心,现在就收了多少情。 冥冥之中,老天爷都给安排好了。 是不是老天爷安排的道维不置可否,这天阳光极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直犯困,道维和老太太一人一把躺椅摆在廊檐下晒太阳。 老太太突然很清醒的说了一句:“老二啊,冬花的婚事别拖了,冬花那性子,脾气软和的她看不上,脾气硬的还不定能硬过她。 咱家条件就摆这儿呢,想找个十全十美的是不可能了,既然打定主意要生孩子继承家产,早生早了事。 依我看她上回带家来的那个小学老师就挺好,性子温和,不介意女主外男主内,做家务带孩子也是一把好手,家里除了一个上年纪的爷爷不剩啥人了。 就这样吧,啊?” 道维转头瞧了老太太一眼,轻声道:“太委屈我闺女了。” 冬花选择那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但冬花是道维尽心尽力培养的接班人,在他看来自己闺女配个王子皇帝都合适,怎么就千挑万选的,选了这么一个普通人呢!? 说到底,他能理解闺女的选择,但就是这口气堵在胸口,不顺畅!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你就是闲出来的毛病,矫情!” 孩子都那么大个人了,早到了放手让他们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的时候,偏偏当爸的这时候别扭劲儿上来,除了堵的自己难受,对别人没有丁点儿影响。 这要不是自己亲儿子,老太太都懒得说他,就看他一个人自己气自己,不好吗? 道维的别扭劲儿在老太太说开后总算是舒畅了,于是主动跟老四提了她结婚的事。 老四结婚对集团来说是大事,外界也广受关注,媒体记者们提前半个月得到消息,使尽浑身解数想办法抢婚礼当天的请帖。 谁不想第一时间目睹“四朵金花集团”的皇太女结婚大典呢? 关于这场婚礼,外界想知道的太多了。 四朵金花作为踩着时代风口,在浪潮中起舞,短短四十年时间,从一个县城小作坊走向世界的国际大企业,这些年实在太低调了。 低调的至今外界对四朵金花创始人唯一印象,也只有狗仔爆料的一张模糊不清的侧脸照。 照片背景是三十年前南方小县城的样子,英俊挺拔的男人手拎食盒,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任由身穿紫色碎花裙的姑娘抱着他腰哭。 据说那是唯一被集团元老认证过的真实照片,人们对照片中两人的关系众说纷纭。 有胆大无聊之人偷偷咨询过相关人士,人家只笑的一脸高深,最后补上一句:“不要惦记不该你惦记的人!” 警告意味十足。 可八卦这种东西,不是你想压抑就能压抑住的。在这种全民八卦的风潮中,老四的婚礼开始了。 第54章 完结 可惜四朵金花集团皇太女的婚礼, 并未邀请媒体记者参加,婚礼举办当天的照片也未曾流露出一张。 只能零星听一些有幸参与过的当事人偶尔提上一句,“男方就是普通家庭出身, 性格很好的年轻人。” 或是有人喝醉了偶然吐槽一句,“皇太女又不可能守着一个男人过, 皇夫只要温柔贤惠大度能容就好啦。” 至于更多关于他的消息,那也是没有的。 但无疑听人这么说过后,人们对传说中皇夫的人选就更好奇了, 到底有什么样的特殊魅力, 能让那位嫁给他? 那位皇太女是什么人? 传闻中人家上初中就能帮爸爸打理两家公司, 高中时期单独带领公司团队去美洲拓展业务的同时,还能在高考中勉强考个一本大学。 大学就更不得了了,在国外和同学联手创建的公司估值高达几个亿, 最后人家为了回家继承家产,不得不忍痛卖了股份。 要说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 那重点是人家长得漂亮啊! 在这个互联网快速崛起的年代, 这位集团皇太女上过电视台访谈节目, 上过经济时报,颜值是同时代二代三代们中最能打的一个,没有之一! 参加拍卖会时一身旗袍装扮的照片成了不少人的电脑桌面。 这样一个女神,那个该死的男人到底是靠什么让她心甘情愿走进婚姻坟墓的呢? 网友们整天哭着喊着让那个神秘的男人出书, 和顶级白富美结婚的秘籍是什么?书店里没有这位的书,他们都不愿意走进书店之类。 要真有人问道维他四女婿靠什么? “爸爸你放心吧, 我不会因为听了几句闲话就心生芥蒂, 我和冬花是夫妻,不是她选择了我,我只能被动的被选择。 至少在人格上我是自由的, 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我,我们之间是彼此选择了对方,想要跟对方互相扶持走完这一生。 至少目前为止,我们都是非常认真的。” 或许靠的就是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坚守本心的心态吧。 外人可能想象不到这个年纪轻轻,外表普通的小学老师,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就已经经历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苦难。 他没有被苦难打倒,却磨练出一副坚韧的心性。 遭遇过人世间最险恶的事,见识过人性最阴毒的一面,却依然能在春风里笑的和煦温暖,常怀一颗感恩之心。 四女婿傍晚从学校赶回家,见岳父正在厨房切菜,客厅电视机放的正是外界关于他和冬花婚礼的各种八卦,故而有了这番对话。 自然的接过岳父手里的菜刀,熟练地切丁切丝,给岳父打下手,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冬花也从公司回家了。 饭后道维跟四女婿在小区里溜达,四女儿在家处理一些公务,周围空寂,偶尔传来两声蝉鸣。 道维跟女婿说:“冬花前面三个姐姐的婚事,我都没有过多干预,只要她们喜欢,我做父亲的成全又何妨? 但冬花到底不同,说到底集团发展迅猛却根基浅薄,她的婚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在培养她的路上我付出了许多心血,她也吃了很多苦。于是在婚事上,我便有了诸多犹豫,总觉得不论给她选了哪样人,都有种种后患,以至我很长时间无法放心。” 四女婿含笑听着,遇到台阶体贴的扶一把岳父,闻言淡淡点头: “我现在还不是一名父亲,也没有经历过含辛茹苦拉扯大四个孩子的艰难,并不能与您感同身受,但您说的这些我想我都能理解。 您也不必为我和冬花有过多的担忧,抛开旁的不说,她是女人,我是男人,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瞧中一个男人,然后我们结婚了,之后还想孕育子嗣,陪伴他成长,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我愿意为了我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她不管公司多忙,也会每天准时回家吃饭,我们都在尽力为了我们的家而努力,这就够了爸爸。” 行叭,孩子自己想得通透,不用道维费这份儿心也挺好,说到底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姻缘?一个知足,一个感恩,这就成了。 外界都在等着瞧这位“皇夫”何时被打入冷宫,又是哪路神仙能成功上位,与皇太女共享上千亿身家。 几乎没人看好这桩明显不适配的婚姻。 然而一天两天过去,一年两年过去,皇太女日日按时回家吃饭,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气色红润,精神十足,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过的很幸福。 直到孩子呱呱落地那一刻,还有不少人咬碎了小手绢,恶狠狠的诅咒:“以为女神给你生了孩子,地位就稳固了?哼,走着瞧!” 都想着走宅斗路子呢,事实上冬花早就成了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放古代,她就是一冷血帝王。 心里装着天下,她可以爱很多人,是很多人的支柱,但不能也不会把视线永远停留在一处,她已经在用领导者的思维看待世界了。 冬花看了一眼在客厅耐心逗孩子的丈夫,身体还有些虚弱的躺在床上,握住爸爸的手轻声说:“我想好了,就要这一个。 领导者不应以身犯险,我不敢想若是我因生孩子躺在手术室里出不来,咱们公司会如何?公司的几万员工要如何?咱们家人会如何?” 道维回握住女儿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塞进被窝,温声道:“那回头让你姐姐家的孩子们有空来陪淙儿玩儿。” 淙儿,道维给四闺女生的孩子起的名字。 冬花一愣,很快明白爸爸的意思,无声点头:“好。” 这一刻,不是一对父女之间的谈话,而是集团老一代创始人和他的继承人之间的对话。 无形的交接仪式就这么完成了。 他们都明白道维这么做的用意——风散风险。 老四不能不生孩子,也不能因为生孩子将自己陷入危难之中。但只有一个孩子的话,风险太大了,为了以防万一,三个姐姐家的孩子们就是备选。 当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淙儿打小和这些堂兄弟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比寻常,要是他将来能担事,能收服他们的话,也是不可小觑的助力。 谁都不知就在短短两句话中,父女两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相视一笑,老四突然很是调皮的问了一句:“爸爸,这么一想,是不是突然就有一种咱们家枝繁叶茂,子孙昌盛,家大业大的感觉?” 道维心说相比较咱两来说,你才是最像皇帝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就想着给后世子孙谋福利。 而他呢?大概是经历的多了,反倒不在意身后事,对眼前人,身边人负责就够了。 道维转身出来时轻轻把门关上,就见老太太在一楼客厅和孙女婿两人使尽浑身解数逗孩子玩儿呢。 他走过去扶老太太坐沙发上,耐心的给她捏肩捶腿,在老太太舒服的昏昏欲睡时,仔细替她整理了早已斑白的鬓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老太太继续睡。 女婿动作轻轻的和育儿嫂一起带着孩子离开这里,道维给她盖上了软绵绵的薄被,在老太太轻微的鼾声中,难得大白天有了些困意。 迷糊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动,睁开眼一瞧,老太太正用没牙的嘴慢慢抿小蛋糕呢,蛋糕渣全掉他脸上了。 老太太见道维醒了,用拖长了的尾音说:“老二啊,我昨天跟你说的,让冬花尽快结婚,他们结了没呀?” 道维就知道老太太记忆又错乱了,还是耐心的跟她讲了最近发生的事,尽管她可能一转眼就全都忘掉了,但没关系,瞧见老太太听的时候放光的双眼,这些都值得。 末了,眼瞅着老太太又开始犯困,道维牵着她的手说:“妈,您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吗?” 老太太想了下,张张嘴又摇头,“知足啦!该知足啦!” 道维说:“那就好。” 等道维再次回到意识空间后,系统小早在他的意识海里燃满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积分!都是积分!这些都是我们的!今年的优秀员工非组长莫属!” 道维差点儿被闪瞎眼,看着上蹿下跳对他殷勤备至,甚至想用那一团软乎乎的身体给他来一套马杀鸡的小早,万分无语。 一团光球围着道维打转:“隔壁小甲说的没错,养孩子带娃虽然很耗费时间精力,但做的好了积分也是成倍增加的!组长加油冲鸭!奶爸我们是专业的!” 奶爸是不可能奶爸的,叫爸爸倒是真的。 道维发现他这回可能穿到了传说中包养男大学生现场,想给人家阳光向上家境贫寒的美少年甩支票,想让人家活泼开朗的男大学生管他叫爸爸。 没错,他见色起意,想对人家男孩子酱酱酿酿。 而他手里捏着的,正是一张还没有填写数字的支票。 这就很神奇了。 快速接收完剧情,道维面对的正是一头小卷毛温顺的耷在脑门儿上,满脸屈辱不堪的美少年男大学生李玉安。 彼时周围环境嘈杂,震耳的音乐声让他脑门儿一突一突的疼,胃隐隐有些不舒服,恶心,想吐,几天没合眼的眼皮拼命打架像粘在一起似的。 不用问了,一定在原主最喜欢的酒吧。 此情此景,道维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舒舒服服睡一觉,然后吃饱喝足干干净净洗个澡放空两小时。 对面满脸屈辱的阳光小帅哥也好,还是周围热闹起哄的人群也罢,都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旁边还有人不嫌事大的架秧子起哄:“哟,李玉安你拿乔差不多得了,我们钱少愿意帮你是你的福气,可别不知好歹!” “就是,三十万的手术费,等你不吃不喝打工凑齐的时候,你妈的骨灰怕是都凉了!” “我们钱少从长相到家世哪一样差了?你莫非是看不起钱少呢?兄弟们你们怎么说?” 哦,钱少,说的就是道维,钱道维。 眼前这幅逼良为娼的戏码,也是钱道维为了达成今天的包养目的凑起来的局。 道维想伸手按按太阳穴,谁知他一动作,手里的支票随着飘落在地,众人以为他脾气上来要给李玉安好看,纷纷起哄。 李玉安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哆哆嗦嗦的捡起地上的支票,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道维被吵的头疼,想喝水,但周围桌上各种饮料酒都有,唯独没有单纯的矿泉水,寻思自个儿找服务员要一杯吧。 结果这幅身体实在太废,一起身,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在李玉安身上。 周围人以为这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又是一阵起哄。 道维被烦的不行,从桌上摸出不知道谁扔在那里的一支笔,夺过李玉安手里的支票刷刷两下填好,又塞进他怀里。 在李玉安木愣愣的表情中,不耐烦道:“老子听说你妈住院要做手术,为了三十万的手术费,你快把我们男生寝室那几栋楼的送外卖,打水,图书馆占座,打饭,取快递的活儿都包揽了是吧?” 李玉安眨眨眼,觉得这个金主爸爸的套路好像不对啊! 虽不知用意,还是结结巴巴回答:“是,是啊。” 道维不耐烦道:“妈的老子点外卖为了啥?为了见那些秀色可餐的女骑手!雇人打水为了啥?为了支援勤工俭学的小学妹! 请人图书馆占座为了啥?为了近距离和漂亮学姐一对一辅导!让人取快递为了啥?为了让女神知道我的经济实力!” 说到这里道维就更气了,面色也越加不好,气冲冲道:“妈的你看看你都干了啥?你把这些活儿都包了,漂亮妹子没了!一个都没了! 这几个月老子看你这张脸都要看吐了,拿着钱麻溜儿滚蛋,老子再也不想在寝室楼看到你这张脸!” 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不知何时停了,众人看向被围在中央的两人,都有些傻眼。 他们听见了啥? 说好的钱少要包养男大学生呢? 说好的钱少看上人家男大学生,变着法儿的欺负人家呢? 说好的强取豪夺呢? 原来他妈的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吗? 李玉安看向道维的眼神若有所思,虽然钱道维这么解释,有些地方还隐隐说不过去,但对方这段时间看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竖不顺眼的态度,也有了解释。 有钱人家的小孩嘛! 于是他小心收好支票,认真给道维九十度鞠躬:“谢谢钱同学,这钱算我借你的,以后一定会还你!” 人群都被这发展搞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是哪个愣头青嘀咕了一句:“不对啊,钱少喊咱们攒聚,特意吩咐把李玉安弄过来,就为了这?” 给张支票的事儿,心血来潮做慈善,哪儿不能给?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还真不至于! 闻言道维脚步一顿,视线停在不远处一个人影上,朝人群中的李玉安招手,样子吊儿郎当的不像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 跟逗小狗似的:“过来,给你引荐个人!” 随意把胳膊架在李玉安肩膀上,带着人走到一位戴眼镜长相十分斯文,身穿西服,与这个场地格格不入的青年跟前。 简单和人打了声招呼,拍拍李玉安肩膀道:“学长你前段时间不是要组建自己的班底,正广招人才吗? 这位,李玉安,别看人一副穷酸样儿,动不动就哭唧唧的惹人烦,但成绩还不错,计算机专业各科老师的心头宝,人给你带来了,你瞧瞧?” 青年思忖片刻,将脑海里的信息跟眼前人对上号,露出十分温和的笑,朝李玉安递出自己的名片—— “久闻李同学大名,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有事在身无法深聊,改日我们约时间再叙如何?” 成了。 道维见事情办妥,撇下众人去前台结了账,径直打车回了住处,一进门倒头就睡。 没见过这么虚的身体,先睡个三天三夜再说! 被他抛在脑后的众人心思可复杂太多了,这些人之所以围着他打转,就是因为他家是暴发户,有钱,只要顺着他的心思,他就能从手指缝里露给他们大把的钞票。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这个暴发户富二代,有钱,人傻,三观不正,脾气差,就差把为富不仁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 但刚才他们看见了什么? 人群里有人小心翼翼试探的问:“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位是商成华学长吧?” “你是说大四的那位商学长?我看见钱少把李玉安引荐给他了,李玉安还接了他的名片。” “钱少不会是提前知道那位要来,才特意为李玉安攒了这一局吧?” 人群又是一阵沉默,这位商学长可不仅是校园风云人物这么简单,放在外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要不是因为他们有幸和对方同龄,有幸进入了同一所学校,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他那种层次的人。 因为他出自百年世家的那个商家,他还是商家这一辈中拥有继承权的晚辈之一。 前段时间有传言说这位打算组建自己的班底,显而易见。从头开始培养,以后就是亲信中的亲信,不少同学为之心动。 然人学长也不是什么人都收,至今收到他名片的不足一掌之数。 那李玉安算什么?他凭什么?这般想着,愤愤不平的目光就穿过人群落在那个低着头的小卷毛身上。 李玉安无视了身后能穿透人身体的目光,小心翼翼收好名片,看了一眼道维离开的方向,出门就往医院方向狂奔。 第55章 是个傻子 彻底清醒, 道维从床头摸出手机一瞧,几十个未接来电,社交软件上百条留言, 狐朋狗友,真心假意, 全是问他昨晚到底发什么疯? 还有人看多了,开始琢磨他对李玉安已经不是随便玩玩儿的态度,而是真爱, 才如此小心对待? 分析的有理有据, 他要不是当事人, 差点儿就信了。 道维没搭理,肚子咕噜噜直叫,四处搜寻一圈儿, 只从冰箱里翻出几瓶快过期的啤酒。 索性洗澡换套衣服下楼,幸好住所距离安大步行只有十分钟路程, 这会儿去刚好赶上食堂午饭的点儿。 路上还给家政打电话, 让把家里那些原身造的垃圾都收一收, 再把冰箱按照单子给他填满。 这幅身体实在太弱了,弱的多走几步路就大喘气,绝对被酒色掏空了底子,只剩一张皮囊勉强能看。 道维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就先从三餐规律开始吧。 说起来,这个世界他的人设是啥来着? 换攻文里被换的渣攻? 词儿整的还挺新鲜, 结局也大快人心, 如果他现在不是被换掉的渣攻,他也能抓一把花生瓜子在前排兜售矿泉水看戏。 幸好昨天穿来的及时,已经从事情的根源上断绝了这个故事走歪的可能, 他这条be线提前自取灭亡,其他的就交给两男主自由发挥了! 故事的小受,就是昨晚在酒吧被众人起哄架秧子的小卷毛李玉安。 家境贫寒,阳光开朗,安大计算机专业高材生,和母亲相依为命。 小攻商成青,就是昨晚给李玉安引荐的那位商学长,同父异母的弟弟。 母亲是商父的真爱白月光,本人商家私生子,外表斯文俊秀,儒雅可亲,内心阴暗,动不动就想毁灭地球。 而注定作为炮灰和对照组的钱道维,父亲是个暴发户,自己又是不学无术的,不自量力的下场,只能等着被正主打脸,家里破产,下场凄凉。 原本的发展,应该是钱道维见色起意,用李玉安母亲的三十万的手术费作为威胁,和李玉安发展了一段不健康的包养关系。 在这段关系中,李玉安用温柔默默包容了钱道维的所有坏毛病,夜里独自一个人舔伤,只要出现在钱道维面前,他都是那个阳光开朗的李玉安。 只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人不管外人说他多坏,他都在他们母子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这个恩情他得记一辈子。 但李玉安也是人,也有崩溃的时候,在被钱道维无数次伤害后,最终痛定思痛,选择主动结束这段不健康的关系。 钱道维当时说什么来着? “刚好我也玩儿腻了,天天这不准那不能的,唠唠叨叨烦死了,下一个更乖。” 然而钱道维没快活几天,很快发现没有李玉安的家有多空寂,房间里闭上眼睛处处都是他曾经存在的画面。 他以为他只是习惯了有那么个人在身边的感觉罢了,于是搬出和李玉安共同住过的房子,扔掉李玉安买回来的小玩意儿,送走李玉安养的狗子。 出去疯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可不管他做多少事情转移注意力,李玉安的影子总会被莫名其妙的点触发,不由自主的从他脑子里蹦出来。 搞的他死去活来,最后他自暴自弃的明白,他是爱李玉安的。 于是他选择吃回头草。 可这会儿人李玉安已经和男主商成青互相欣赏,共同创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李玉安身上永远阳光开朗的那股劲儿,让斯文败类商成青上瘾,不由自主的就被他吸引所有视线,想要知道他更多信息。 说干就干,商成青当下就让人去查跟李玉安有关的所有消息,不出意外的知道了正在努力吃回头草的钱道维的存在。 钱道维家是暴发户,只能说家中小富,要问跟商家的差距有多大?大概也就是中间差着几千个钱父的距离吧! 而此时已经在商父的扶持下,在商家崭露头角的商成青,想要对付一个没脑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简直易如反掌。 甚至为了以绝后患,不让钱道维再次出现在李玉安面前,商成青专门为钱父设下了商业陷阱,让钱家背上了巨大的债务。 钱父从自家顶楼一跃而下,当场命绝。钱母在双重打击下一蹶不振,一夜之间白了头,自此神智混沌,宛如孩童。 钱家包括钱道维在内的三个孩子,也从此彻底消失在两男主的世界中。 自此,商成青用他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将李玉安牢牢圈定在他的地盘之中,反倒让李玉安有了安全感。李玉安用他的包容善良,让商成青内心的阴暗逐渐掩埋在身体最深处。 大团圆剧情,读者直呼绝美爱情!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但道维排队打餐的速度一点儿没耽搁,举着餐盘眼疾手快的挑了个刚好没人的空位坐下,埋头就是干饭。 狼吞虎咽中,他不得不再次感慨这幅身体的废物程度,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感觉手软脚软,饿的走不动道儿了,就跟突然死机的电脑二手电脑一样—— 不中看也不中用。 干了个七分饱,对面突然伸过来一双细长的手,手下压着张纸条。 道维头都没抬,依然是往日那副人傻钱多又自恋的形象,大喇喇说:“不补习,不办卡,没有微信号,想当我男女朋友先证明你家资产在五百万以上,我不和穷逼做朋友!” 对面人一愣,随即道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钱同学,谢谢你昨天借钱给我,这是借条,请你收好,以后每月我会在固定时间按时把钱打过去的。”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道维现在一听这小卷毛说话就牙疼,随手将借条团成一团,准确的扔进垃圾桶,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滚滚滚,你看老子是缺那三十万的人吗?值当你眼巴巴送张破纸条过来?这是看不起谁呢?” 小卷毛一愣,咬着牙认真跟道维说了一句“总之谢谢你,钱我会还你的”,转身埋头就跑,跟被欺负的小寡妇似的。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就有昨天在酒吧亲眼见证那一幕的人上前搭话。 挤眉弄眼的一阵造作甩出一个“你懂的”眼神问:“钱少,您真对那位上心啦? 哎哟不是我嘴碎,男人嘛,图新鲜玩玩儿可以,但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最终还是要回到女人身上的,动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动心啊!” 道维不耐烦的把碗撂桌子上,碗里的汤汁溅到说话人刚花大价钱买的新衣服上,那人也只能心疼,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道维眉宇间的烦躁压都压不住,动作粗鲁的挥手赶人:“你懂个屁,老子这叫投资,投资你懂吗?” 那人心说:就你?还懂投资? 嘴上却和一帮子人附和:“是,是,愿闻其详!让咱们大家伙儿听听钱少的高见!?” 道维面上越发不耐,又被众人几句好听的话哄好,于是扳着手指头教他们如何投资: “你看那李玉安,给我取快递拿外卖的时候,一口气上八楼,腰背挺直大气不喘,一看就身体棒儿棒,不出意外能活到九十九。 这样的人我现在花三十万投资,就算他一年只赚三四万,十年也能连本带利的给我还清,但我是这么目光短浅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 我可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到时候我让他多还十万八万的不过分吧?你们也别看十万八万的就嫌少,蚊子腿儿再细他也是肉。 要是我现在多发掘,多投资这么几个人,等我三十岁之后,我就可以躺平靠他们养活,过上自由自在的舒服日子了!” 众人:“……” 众人:“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众人:不对,这本来就是个傻子,咱们明明都知道他大学是靠家里捐了一栋楼进来的,为啥还对他的智商抱有期待? 在一众石化之人中,有人小声开口试探:“钱少,您看我也挺结实耐用的,家里没什么遗传病,活到八十岁应该不成问题,要不您也投资我点儿?” 道维一脸“你把我当傻子吗”的表情,摆手道:“你爸爸欠人一屁股债,老婆都跟人跑了,估计你这个学上的也是有今天没明天,还投资你?” 那人一噎不说话了,就有人眼珠子一转,试探道:“那钱少您给咱说说,咱这堆儿人里头,你觉得谁能有幸得您青睐,被您投资一把?”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自荐,七嘴八舌的把道维围在中间,好不热闹。 这番举动有几分试探,也有几分故意夸张表演哄道维开心的意思在。 毕竟能围在这里的,谁不知道这家伙脑子不够用还败家,哄开心了就有钞票拿? 谁知道维竟真从七嘴八舌的自荐中,闭着眼挑中了一个黑瘦个子一脸青春痘,惨不忍睹的男生。 指着人直言不讳说:“我看你先别管那什么沙漠绿化不绿化的问题了,京城百姓吃不吃沙子不是咱们这种小人物该操心的。 老子今天心情好,你留个卡号,回头给你打点钱,先上医院把你脸治一治。 再看见你一次,就不是吃沙子的问题了,而是老子根本就吃不下东西的问题!” 有几人视线停在那人脸上片刻,立刻打个激灵,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转开脸。 众人哗然。 第56章 投资理念 那男生一愣, 他原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但这边围了这么多人,闹出的动静太大, 他只因为想事情驻足片刻,就被人潮挤进来出不去了。 好奇之下随口说出了自己最近最大的愿望——他希望有人投资他做沙漠防风沙实验。这个实验项目一直不被老师同学看好, 经费有限,做起来捉襟见肘。 他已经做了一部分,但想找出一个最优解, 没有资金支持, 仅凭借他一个人很难完成, 最近为了这件事着急上火,食不下咽,脸上爆痘都是轻的。 不过, 又有什么关系呢? 鬼使神差的,他报了一个银行卡号, 就见那个一点儿不像正经人家的男生在手机上一阵操作, 很快他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 拿起来一看, 银行转账提醒消息,一,二,三……算了, 总之就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人目光再次看向人群中众星捧月的年轻人时,眼中带上了感激, 钦佩, 还有点点儿感动? 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就离开了。 道维不知这人又脑补了什么,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不过眼下也没有时间给他思考更多。 因为周围这些狐朋狗友见他竟然真的给人转账后, 看向他的目光比方才那人可热烈太多了。 狐朋们:这就是你他妈的所谓投资?驴我呢? 狗友们: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啊!他可以,我也可以! 道维对上十几双眼冒绿光的眼睛,丝毫不杵,理直气壮的解释: “你们看刚才那人那样儿,老子看一眼都三天吃不下饭,他竟然还有勇气坦坦荡荡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无视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心理素质肯定过关! 这样的人抗压能力一流,将来就算沦落到进厂做计件工人,也能抗住996,甚至007都没问题,计件工的工资可高了!不怕他不还我钱!” 众人:“……” 他妈的好没道理,又好有道理的样子!你们有钱人脑子都这么不正常的吗?啊? 内心在嘶吼,但面上越发殷勤,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没脑子的二百五,败家玩意儿,除了会投胎外一无是处。 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让这样的废物投成了富二代?算了,先捧着把好处捞到手再说! 不管怎么说,经管学院有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就差在脑门儿上刻“人傻钱多速来”的钱道维,算是成了安大名人。 他后来又“投资”的几个项目,让学生们编成段子,听的人捧腹大笑。 就有心思不正之人经常在路上制造偶遇,编出来的理由五花八门。 有说自己阳痿,自卑了十八年,需要手术费治疗的。 有说他因为左脚先进门,被女朋友分手,想要一笔钱变成富人让女朋友后悔的。 还有人直接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维“我这么穷你分我点儿怎么了”的。 有的道维让他们直接滚,有的好心上超时买个镜子让他照照清楚,还有的道维听了都要为对方的创意所叹服。 总之,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尤其是经管学院钱道维同学在场的地方,待久了就算是正常人也要变成傻子。 因为他们试图揣摩钱道维选择“投资”之人的规律,好让自己也变成可以被他投资的那类人。 可惜他们试错过很多回,纵观被道维投资过的十几位同学,使用大数据分析后,最后沉痛的得出结论: 不要跟着傻子的节奏走,以免他将你带进沟里出不来! 不知不觉间,安大学子心里隐隐扎下一个念头——缺钱的话,先找钱道维同学拉“投资”,拉不到再想其他办法! 都以为他做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生意,除了心里多骂两句傻子外,面上一个个还得乖乖哄他开心。 道维觉得这就行了,他是个败家纨绔,也没想c,只要不和男主搅基,他们家还能让他败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他爸钱大富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了他在学校的所作所为,特意打电话过来。 声音大的直冲房顶,在电话对面乐呵呵道:“儿子啊,爸爸都听说你学会投资了,别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过的开心就行,爸爸有钱!能养活你们娘几个。 你听爸爸的话,只要不跟着人搞什么创业,咱家就破不了产!就你这投资力度,爸爸能挺得住,你放心造吧!” 道维嘴角微抽,有这么个老爹,怪不得把儿子养成原身那样。 就听对面人扯着大嗓门喊:“对了,你妹妹让我问你,你们学校有个叫商什么青的,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尽会搔首弄姿。 哎哟!好了好了爸爸不乱说。 儿子啊,能听见吗?就你们学校那个商什么青的,前段时间有张照片儿在网上可火了,你妹妹让我问你,他真人有网上那么帅吗?” 又听他嘀嘀咕咕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男孩子要帅有屁用?能当饭吃吗?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爸爸这样的,任打任骂不还手,关键时候还能扛事儿! 我就不明白了,除了不好看以外,爸爸差哪儿了?让你一天天对着照片两眼放光也不肯多看爸爸一下?” 道维一笑,商成青,正牌攻,商家的私生子,今年大二,学生会骨干成员,学生会主席的有力竞争者,母亲是商父的真爱白月光。 这时候确实已经在网上开始造势,为他们母子堂而皇之在商家登堂入室做准备,那张被妹妹看到的照片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道维警告电话对面的妹妹:“我不接受比我妹大五岁以上的妹夫,太老了,辣眼睛,商成青那种老男人你想都别想! 要不然将来家产你一分都别想要,让你光屁股滚蛋!” 对面人嘟囔:“什么嘛,你不和他一样老……” 确实,不管是道维,还是李玉安,亦或者商成青,都是货真价实的同龄人,安大学子,大二学生。 现在校内老师学生们或许没将大二的商成青和大四的商成华联系起来,只以为名字不过是个巧合。 但道维知道,他们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一直仇视着对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以前大多是暗地里的较量,但随着商家上一代掌权者的老去,一切风起云涌都将浮于水面。 而商成青和商成华的较量,便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搬到台面上。 不过这些都不关道维事,他就是个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男人。 他们钱家的产业跟商家八竿子打不着,再说钱家实力和商家中间差着几千个钱父呢,硬把两家往一起放,人家还会说他们钱家越级碰瓷。 眼下他要做的是出书,实体太麻烦,吃力不讨好,于是他决定先在校园论坛上进行连载。 书名暂定为《每天一个防骗小知识》,书的内容简单粗暴,开篇就说——本书根据作者亲身经历改编,如有雷同,不要怀疑,说的就是你,骗子! 然后用非常直白的语言,每天上传一个他这些天遇到的傻逼事件。 故事的最后,总要赘述一句:“傻逼你以为老子的钱是这么好骗的吗?” 虽然发布在匿名论坛上,但由于楼主本人打的薄的几乎不存在的码,只要是安大学子,都能猜到楼主是谁。 每个出于好奇点进去的学生,都在里面收获了满满的八卦—— 原来美术系的那谁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啊! 原来体育系的那谁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啊! 原来生物系的那谁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帖子很快就火起来,挂在论坛首页,高高置顶,保证每一个点进来的人都第一眼看到。 总之,这个帖子里,让大家见识到了人性的参差,大家都没把他当成一个正经的科普防骗手册看,而是作为每日份的快乐源泉,睡前读物在。 要是哪天楼主没有准时更新连载,还会有学生上经管学院那边儿催更。 为了追更,有人竟然不要脸的背着所有读者给钱道维同学买早餐,辛辛苦苦起大早就为了提前两小时知道今天的故事大纲! 淦!大意了,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啊!同学们,为了让楼主爆肝连载,加油冲鸭! 这边觉得可以加油冲,另一头一间简洁的会议室里,一群年轻人觉得一点儿都不可以。 有人试探的问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学长,这个项目对我们非常重要,资金链这时候突然出现问题,我们很难立马补齐,你那边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主位上的年轻人,正是商成华,那个最终被男主赶下台的同父异母哥哥。 闻言紧皱眉头,他猜到这是那个私生子在背后捣的鬼,但愤怒和生气没用,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解决问题: “公司是公司,我家是我家,这时候要我家里出钱,他们可不会免费借给我们,代价我们不一定付得起,懂我的意思吧?” 会议室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一群年轻人神情萎靡,他们熬夜加班无数日夜,眼看到了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刻,叫他们生生放弃,谁都不甘心。 这时候有个小卷毛指着电脑上一个网页,小声提议:“要不咱们找他试试?” 众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这些常驻办公室的单身狗,在加班间隙,最有效的放松,就是看经管学院钱道维的这个连载帖子了。 每次点开,都能发现不同的乐趣。 有人不屑:“他?他一暴发户有这么多钱吗?咱们需要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有人附和:“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咱们这可是上千万的缺口,他装不起这个逼。” 有人迟疑:“即便他能拿得出这笔钱,可论坛里说他给人投资,都是看心情,从来没有正当理由,就算咱们把项目策划表给他看,他能看懂吗?会给咱们投资吗?” 谁知小卷毛力排众议,拿出一张分析图纸认真跟他们说: “虽然钱同学投资时很任性,但我做过追踪调查,被他投资的这些里人,百分之八十拿了钱默默无闻,继续读书生活。 据我所知,其中有一位品学兼优但真的家庭贫困,家里遭灾颗粒无收,那位同学知道他父亲已经卖了一回血维生后,急的在寝室吐过血。 有一位遭遇套路贷差点儿轻生,是钱同学的任性,让她还完贷款,走向新生。” 说着用手指头指了自己:“还有我,我母亲术后恢复的很好,医生说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这点想来你们有所耳闻。 但不管如何,我们这些被投资的人,没有一个大家想象中的拿到钱欣喜若狂,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大家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小卷毛眼睛亮亮的盯着学长:“我觉得咱们应该给钱同学多一点信心,对吗?” 商成华目光复杂的盯着小卷毛看了半晌,没忍住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你为何对钱道维的事情如此上心?” 上心到对他做过的那些“投资”,耐心的进行长达半年的追踪调查,要知道钱道维可不止投资了一两人。 据论坛上不完全统计,单是同学们亲眼见过的,目前已有四十多位,这个数据甚至是每天都在不断变化的。 小卷毛一愣,耳根微红,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我觉得钱同学是个好人。” 第57章 成穷光蛋 道维看着眼前两位主动送上门找他“投资”的人, 不可思议的用手指揉了揉耳朵:“你说啥?再说一遍?” 商成华将企划书推至道维眼前,解释说:“钱学弟,你没有听错, 我们就是找你要投资来的。” 道维也很直白的问:“虽然我不太聪明,但我也知道你家随便手指缝漏点儿, 都能替你把这个窟窿补上吧?” 商成华也很坦然的回答:“我家的是我家的,我的是我的。” 他还做不了商家的主,况且他也不想让商家人在这个项目中插一手。 他觉得道维这种上头还有个同父异母哥哥的人, 应该和他有一样的感受才对。 谁知道维嘟囔了一句:“什么你的, 你家的, 真麻烦!在我家我老子的就是我的!” 商成华:…… 商成华:真的吗?我不信! 商成华觉得这事儿八成没戏了,原本他和钱道维的交情,也只局限在他当学生会干部那些年, 没少查钱道维在校内的违规乱纪行为并加以处罚。 没想到这人倒是个心大不记仇的二百五,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给他推荐了李玉安这么个人才。 心里暗骂自己猪油闷了心, 被李玉安给洗脑了, 才会觉得他大智若愚, 实则是个聪明人,这才亲自跑来拉投资。 见道维把他们辛辛苦苦做的企划书翻得哗啦啦作响,眼里的无聊茫然丝毫不加以遮掩,商成华打算起身走人。 多说无益, 眼前人对他们的项目没有一点儿兴趣,甚至对赚钱这事没有野心。 陪他一起来的小卷毛这时却突然开口, “钱同学,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发展潜力的项目,你如果投资的话,我们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 道维把厚厚一摞企划书拍在小卷毛脑门儿上,嗤笑一声:“相信你?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当老子的钱是那么好骗的吗?” 他来了,他来了,钱道维带着他的句式走来了!这不就是校园论坛里那个连载贴每日的最后一问吗? 要不是这种对话真实的发生在商成华面前,作为旁观者他也能闷笑三声。 然而当他成了被反问的一员时,心下只觉荒唐可笑。他不是没对人卑躬屈膝过,但对象除了家里长辈,都是商界数一数二的叔叔伯伯。 面前这人凭什么呢?一个傻不拉几的暴发户,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羞辱人,即便直接羞辱的对象不是他,他也感觉到了愤怒。 然而道维是感觉不到愤怒的,小卷毛很认真的扳着手指头给他数这个项目的前景有多光明,未来有多可靠,言辞恳切,眼神真挚,滔滔不绝。 道维一句都没听进去,被念叨的烦了,很认真的建议:“要是在学长那儿吃不饱饭了,去天桥底下卖保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小卷毛也不生气,湿漉漉的双眼盯着他认真问:“钱同学你听懂了吗?要是不明白我从头跟你再说一遍。” 道维懒得搭理,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沙发里,咖啡厅窗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被这么一念叨,直犯困。 卡座对面的商成华也很快控制住自己情绪,听坐在旁边的小卷毛不厌其烦的,给对面那人说那些他们费尽心思做出来,早就熟记在心的东西。 觉得眼前一切荒唐极了。 荒唐的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程度仅次于当年知道温和儒雅,与母亲恩爱无比的父亲,其实从开始就婚内出轨了,私生子只比他小两岁时的可笑。 然而梦境醒来时,他见钱道维满脸烦躁的翻身捂住小卷毛的嘴,骂骂咧咧: “行了行了,老子认输行了吧?老子给你加价,多少钱能买你闭嘴?” 小卷毛的一撮头发立起来了,他毫无察觉,眯着眼认真报了一个数字。 钱道维烦躁的摆手:“还他妈的有零有整,算的挺清楚啊?多给你七百万凑个整,求你以后别在老子跟前开口!” 事情就这么成了,商成华觉得不可思议。 但小卷毛对钱道维有一种迷之自信,一个劲儿在他跟前说钱道维的好话,说的多了,商成华又时不时会产生一种——钱道维同学真是个好人的错觉。 不行,商成华你不能这么轻易被洗脑了!小卷毛被钱道维的救母之恩蒙蔽了双眼,你不能! 钱一日不到账,商成华一日不能放心,于是他让人在同学间散布消息——经管学院的钱道维又给人“投资”了,这次是直接投资两千万!!!! 依照商成华的了解,钱道维是个好面子的,这种事情被这么多人知道,他就是想反悔都抹不开脸,只能咬着牙上。 算是加了一道保险。 两千万对很多人来说是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没人梦想,听到风声的同学自然有人忍不住想求证一下真伪。 现在谁还不知道找钱道维“投资”,就跟找钱道维骗钱是一样一样的? 也不用费什么功夫,事情就被道维自己爆出来了,他一个暴发户二代,手里怎么可能拿得出手两千万现金?想都别想了,做梦比较快。 于是他卖掉了安大附近正在居住的小别墅,抵押了他那拉风的超跑,又跟他爸爸提前预支了未来一年的零花钱,才勉强凑够两千万。 无家可归的他,从宿舍寝室过客,成为了常住人口。 这事儿从头到尾道维就没瞒着人,在他搬进寝室的当天,论坛帖子首页十个里有八个,都在直播这件事。 现在大家都暗地里打听到底是那路神仙,用了什么法子,合上了钱道维的神奇脑回路,竟然能一口气叫那大傻子卖房卖车,也要拿出两千万“投资”他。 他们想众筹让那位神仙大佬出书,他们一定第一个去书店排队买,熬夜划重点学习并背诵!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道维觉得他还能在其他方面抢救一下。 想起昨晚他爸爸给他打电话。 电话里老钱唉声叹气的可劲儿造作他那只剩几根儿头发的秃顶,隔着屏幕瞧见傻儿子没心没肺的样儿,只能咬牙把话往重了说: “儿子啊,爸爸让你玩儿的开心,爸爸的能扛得住。现在看来是爸爸之前大意了,格局太小,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世界,说了大话。 要是你再这么来一次,就是有十个爸爸也扛不住,真的。 还有,这次的事你妈非常生气,她发话了,说既然你已经预支了未来一年的零花钱,接下来的一年,就自己想办法过吧,不许爸爸私下接济你。” 老钱表现的很为难,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儿啊,你知道爸爸一向尊重你妈,这,爸爸也没办法,你懂的吧?” 有啥不懂的?不就是耙耳朵嘛! 他们家刘翠花女士的口号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互不相干,各司其职。 事实上,家里的财政大权最终还是握在刘翠花女士手里,她既然下定决心要给儿子一个教训,老钱连多余的一个屁都不敢放。 连夜偷偷摸摸给儿子打个电话通风报信,已经仁至义尽了。 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没了家里的经济来源支持,道维觉得他不太可。 于是连夜给他哥和他妹拉进一个群,群成员就他们三,修改群名称为——孩子饿死了,给口饭吃吧! 另两位群成员一看这群名称,心下了然,二话不说先给他转账。 道维喜滋滋的按照先来后到原则,首先点开了大哥的红包,虽然只有888,但好歹喜庆吉利,听着热闹。 何况他哥那种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连自个儿卡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一百块能在学校过一个月的家伙,推己及人,觉得888能让弟弟扛大半年,也是应该的。 道维这么安慰自己,心说还有小妹呢,小妹的消费观和自己一致,应该能明白他的难处。 谁知点开小妹的红包,里面竟然只有666. 道维这下真的生气了,发了愤怒的表情包过去质问:“我们的兄妹情就只值666吗? 你那几万块的包,限量发行的香水,布灵布灵闪的鞋子,哪一样不是我亲自给你买的?哪一样不值这个价?” 谁知他妹也发过来一个十分委屈的表情包,跟他诉苦:“别说了哥,妈猜到你会跟我拿钱,让人把我的卡都停了,我现在要买什么都是走妈的账。 这666还是我从微信钱包,□□钱包,支付宝余额里好不容易给你凑出来的,下次想要还没有呢! 你听我的,好好想想怎么跟爸妈认错才是最稳妥的!” 所以,作为一个手握1554软妹币的男人,道维觉得他妹说的非常有道理,他得尽快想办法让他爸妈消气,才能有光明的未来和好日子。 于是他很认真的从阳台上将这学期发下来,没打开过一次,落满了灰尘的教科书费劲儿的全部搬到书桌上。 心里忍不住哀叹一声,这中看不中用的身体啊! 室友见他这番动作,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道维答的理所当然:“看书,学习,考第一!” 他爸妈就吃这一套,打小只要大哥考第一,他们就跟白捡了五百万似的到处炫耀,每当那时候,他们宽容的可以满足大哥提出的任何要求。 可惜大哥只觉得他们太吵,影响他看书,就想让他们安静一会儿。 室友:“……” 室友眨眨眼。 室友忍不住伸手试探他额头温度。 室友茫然的看着另外两名室友。 三位室友与道维互相对视眨眼。 没发烧呀!你丫儿能进安大,是因为你爸爸捐了一栋楼的事儿你忘了吗? 你丫儿可是彻头彻尾的学渣,上课睡觉考试回回零蛋,老师们已经对你彻底绝望的学渣呀! 你知道经管学院每学年末曾排名第一的都有哪些人吗?你知道人家的绩点有多少吗?你知道人家每天在图书馆熬到几点吗? 你知道排名前三的几位大佬每当那时候竞争有多激烈吗?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傻逼二代知道什么呀? 呵,无知是福!天真真好! 三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和别人心意相通,竟然是这种时候,晦气的叹口气,挨个儿拍拍道维肩膀以做鼓励。 “努力就好,别太为难自己!” “不懂的别问我,我怕要从初中知识给你补起,伤不起。” “打水洗衣取快递这种事儿留给我,只要价钱合适!” 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道维脆弱的心,还谈什么价钱啊?他现在穷的饭都要吃不起了!穷光蛋说的就是他! 第58章 要考第一 此时后知后觉的众人也才想起这一关键点——对啊, 钱道维已经穷的卖房卖车了,咱们就算学会了那位神仙大佬的法子又有何用? 他没钱了呀! 哪位兄台下手这么狠?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给我们留! 讨伐那位不知用何手段从道维这儿拿到两千万投资的人比比皆是, 整个论坛充满了八卦气息。 只有一个清新脱俗的帖子默默问——都没人关注吗?既然钱道维没钱了,那谁还想方设法去他跟前要“投资”?没人去的话, 楼主没素材,连载楼可就无限期停更了! 被这一提醒,众人顿时觉得失去了一整天的快乐源泉, 短短两分钟, 就把连载贴顶的又翻了两页。 不仅连载贴停更, 就是道维身边往日那些狐朋狗友都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往日呼朋唤友众星拱月的小霸王,如今一个人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回宿舍,孤零零的身影, 瞧着怪不习惯的。 有人对此无感,有人同情, 就有人兴奋激动。 何亮就是高兴到恨不得放两千响鞭炮热烈庆祝一下的那中。 往日他跟在道维身边鞍前马后做舔狗, 矜矜业业拍马屁, 忍着恶心说奉承话,期待把钱道维哄开心了,达成两家的合作关系。 让爸爸看到自己的价值,以提高他在家族中的地位。 谁知他妈的钱道维就是一废物, 他放下尊严耐下性子弯下腰哄他,结果他就想用一张五万块的银行卡把他打发了? 谁他妈要你卡里的那几个臭钱?老子要的是你爸爸攥在手里的那些资源!要的是你爸爸手里的大钱! 自认为被道维羞辱了的何亮, 虽然当时面上很快遮掩过去, 继续跟在道维屁股后头打转,但这个仇一直记在心里。 这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钱道维被家里切断了经济来源,而钱家那个前头老婆生的大儿子,昨天回家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所以他今早特意早起洗漱,盛装出席,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开着新提的超跑出现在男生寝室楼下。 力求一出场就让现在落魄到只能在食堂啃馒头的钱道维自惭形秽羞愤欲死。 帅哥豪车的组合足够吸引人眼球,有了豪车陪衬,即便帅哥只有五分的颜值,也能在金钱滤镜的加持下,增长到八分。 旁边儿还有整理横幅的,虽然还没打开,不知道横幅具体内容,但看这阵仗,八成是表白没错了! 不过,男生,跟男生?胆子挺大,勇气可嘉。 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围观看热闹的,还有热爱吃瓜的群众快速在校园论坛开贴直播。 标题醒目,引人入胜——爆!安大建校以来第一对同性恋人竟然是他们! 虽然好奇之下点进去的人都骂骂咧咧的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隔一会儿就再点进去瞧瞧。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这话不管放在男人女人身上都适用。 而现场,在众人等的都不耐烦时,只见故事的主角何亮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到刚从寝室楼出来的某男生面前。 众人:他来了他来了!万众期待的男主角他啃着香脆面走来了! 众人: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另一个男主怎么如此眼熟? 众人: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容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看图说话! 某男主道维熬夜奋战苦读,肚子饿的咕咕叫,香脆面几口完事儿,根本不顶用,顶着翘起的呆毛打算先去食堂醒个神,顺便去教学楼上课。 被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一吓,人倒是不困了,就是这身体跟不上脑子的诉求,差点儿一个趔趄。 好不容易站稳,道维的大少爷脾气上来,看都不看就把拳头往人脸上怼:“你瞎啊,走路不长眼吗?故意往老子身上撞!” 何亮反手拦住道维无力地拳头,把人往跟前一带,语气充满厌恶: “钱道维你还敢这么嚣张,真是不知死活!我倒要看看家产全被你大哥全部拿走的时候,你怎么跪下来求我!” 道维:“神经病吧你谁啊你?” 何亮震惊,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大声冲道维喊:“我是何亮啊,何亮!被你侮辱过的何亮!” 众人:来了来了!打是亲骂是爱,又疼又爱用脚踹! 道维瞥了一眼,又一眼,很认真负责的告诉对方:“不记得,没印象了。” 何亮:“……” 何亮气的肝儿疼,在道维面前转圈圈,一手指着不远处的昂贵跑车,又指着自己一身手工定制衣服,再从头道维比划一下道维,然后愤愤道: “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你爸妈宁可培养你家那个书呆子也不想再管你了! 从此往后你会一直穷困潦倒下去,而我,一日比一日光鲜!你看看你那傻逼样儿,我最讨厌你这中明明是个傻逼什么都不懂,却因为命好会投胎,就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来啊,你再光鲜一个给我看看! 没了那些豪车名表和银行卡里刷不完的钱,你看看还有谁会搭理你?” 何亮不信道维不懂他们家一系列变故意味着什么,眼下只不过为了面子在强撑而已,没关系,不是最要脸面吗?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你可怜的自尊! 众人:哦~ 众人:他急了他急了,他恼羞成怒了!原来是单箭头! 众人:豪车哥虽然有钱,但呆毛哥有颜,不愧是我安大学子,不为金钱折腰,好样的! 道维认真劝解:“同学,有病就去医院,不要讳疾忌医,虽然我现在没钱捐赠给你,但我有一颗博爱的心,这条建议绝对出自真心,你相信我。” 何亮气的直接骂他:“你他妈还跟我装傻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别做梦了,今天只是个开始,以前你怎么羞辱我的,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道维抬手看了腕表一眼,好心提醒:“所以你要干什么能快点吗?虽然我不记得你,但看在你如此执着的份儿上,可以给你十分钟时间。” 他说的还挺骄傲,挺了挺胸膛道:“毕竟我现在可是励志要考第一的人,上课不能迟到的!” 何亮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朝身后人群一扬手,人群立马行动起来。 他看向道维的目光充满了挑衅,以至于忽略了道维说要考第一的话,否则少不了又是一大波嘲讽输出。 众人:来了来了!重点来了!十根辣条打赌,表白横幅一出,豪车哥直男行为,立马被人拉黑! 说话间隙,横幅因为太长,且金主爸爸要求不能人举,一定要固定在男寝对面最醒目的位置,保证路过的人都能看清。所以横幅还没完全展开,隐藏在人群中的乐队已经开始奏乐,并配有人工撒花。 众人:虽然但是,土嗨土嗨的!土豪现在都这个调调吗? 众人:没听错这吹的《今天是个好日子》?豪车哥口味挺奇特啊。 然后他们就看见缓缓展开的,巨长的横幅上,红底黑字,写着—— 热烈庆祝我校经管学院大二学生钱道维同学自25年6月27日下午3时15分,因投资失败无家可归搬进寝室融入集体生活!祝钱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落款是:一个替天行道的好心人。 众人:嗯? 众人:等等,原来是他啊!那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散了吧散了吧,没有该死的绝美爱情,只有钱道维同学和他的“投资人”之间那些奇葩事儿,这里没热闹可看,散了吧。 火速撤离的人群还有人忍不住朝道维大喊:“大大我是你的书粉啊!请不要断更,不要太监,你的帖子永远都在我的收藏夹里!”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魔咒一样,人群里瞬间传来从四面八方整齐的应援声:“大大放心飞,出事自己背!” “风里雨里,我在论坛等你!” 何亮都被眼前的场景弄懵了,这反应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说好的在他带动下,集体讨伐钱道维以前欺男霸女横行校园的恶劣行径呢? 被他言语羞辱过的,金钱刺激过的人呢?嘲讽,落井下石哦不替天行道,或者想出一口恶气的人呢? 回来,一个个都给我回来呀!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原身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暴发户,但因为没什么见识,巴结上去的又都是他那样带着目的的人,阴差阳错之下,和原身打过交道结过怨只在他们那个小圈子。 学校里的其他人对道维的唯一印象,仅局限在他是个人傻钱多的傻逼富二代罢了。而跟道维有怨的那些人,根本看不上他这么简单粗暴的报复手段,嫌掉价。 顶多让他试探一番,投石问路罢了。 他何亮,在他们眼里,跟钱道维其实是一路货色。 请来的乐队还在原地敬职敬责的一遍遍演奏《今天是个好日子》,花瓣飘飘洒洒,被清晨的小风一吹,将道维跟何亮卷在中间,画面有几分唯美? 道维面无表情的推开碍事的何亮,恨不得从人群中将喊口号的人一一找出来和他们挨个儿谈心。 至于何亮?算了,这人脑子不行,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呢,说来说去还不是老一套!这些话他从小到大都听腻了。 甚至小学寒假无聊时,还被大哥压着用这些话练习扩写句子。 幸好大哥很快就意识到他不是读书的那块儿料,主动放弃把他培养成学霸的念头,否则被一个学神压着做题的经历,可能会成他童年阴影中最为浓重的一笔。 不过眼下,他,钱道维,竟然有书粉了? 道维在这中诡异的气氛中若有所思。 第59章 竖起中指 钱家的事不仅何亮一人听说了, 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一致认为道维成了钱家的弃子,等钱家将来落到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手里,才是道维落魄的开始。 在那之前, 他们当然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有单独行动的, 有联手作案的,单是羞辱人的方法和手段就搜罗了整整两百页a4纸,经过紧张激烈的两轮投票, 最终票选出了最受欢迎的前十名。 装订成册, 人手一本, 作为内部学习资料,众人熟读并背诵每一个步骤,打算一一在道维身上试一遍。 可惜事情就像草船借箭中草船有了, 大雾有了,天时地利都占了, 可惜对手没打算放箭改肉搏了一样, 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经过仔细观察记录道维整整一周的行动轨迹, 他们绝望的发现——钱道维这该死的王八蛋,竟然过上了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宿舍,教室,图书馆, 不带一点儿变化的,根本没有落单的时候。 而这中人多的大型场地不适合搞事, 容易误伤无辜, 然后被学生会抓个现行,租后被学校记过处分。 记过处分可是要通知家长的! 他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甭管在外面怎么乱搞, 只要不闹到长辈那里就平安无事,一旦做出这中让长辈丢脸的事情,准没好果子吃。 为了搞钱道维,让自己背个处分?不划算不划算! 一行人咬着小手绢儿恨恨的等啊等,等啊等,等一个道维落单的机会。 就不信这货真能认真学习,装几天给家里做做样子罢了,有本事你装一辈子试试看啊! 都是一样的纨绔,凭什么你比我们优秀? 谁知他们还没等到一个道维落单的机会,倒是在学校论坛上先看到了一个新爆料,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厂公说他要期末考第一! 厂公,顾名思义即太监,断更又谐音断根,故而一般情况下读者把断更文“亲切的问候”为太监了,而道维的那个断更贴因为太有名,所以就成了太监中的太监——厂公。 事情的起因还要归功于道维本人。 因着他这段时间上课总是抢在第一排最中间位置,认真听讲,积极发言,不懂就问,懂事的好像一个模范小学生,便引起了很多任课教师的注意。 但因为他自从开学以来处于长期旷课状态,这些老师们压根儿就不知道他长啥样,所有老师有志一同的把他当成了其他专业前来蹭课的学生,还疯狂借用他对班上其余学生进行拉踩打压—— “看看人家外班学生都听的这么认真,你们怎么还有脸犯困玩手机?” “看看人家外班学生,虽然底子弱一些,问的问题也简单了些,但笔记做的多认真!” “看看人家外班学生的态度,不为外界所动,再看看你们!”说到不为外界所动时,还用手在道维眼前晃了几下,道维果然继续低头看书没注意到,老教授就更满意了。 未尽之言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辣鸡! 众人憋笑憋的难受,很犹豫要不要告诉老师实情,又怕在这中尴尬氛围中挑破真相,让老师脸面上挂不住,把气氛彻底搞僵,一时陷入沉默。 周先生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有一节课,有位猛士就顶着压力对老师说了一句—— 做事不能光看表面,咱们要的是效率,是结果,而不是这个过程!老师您别看他现在表现的认真,谁知道学进去了多少,说不定到时候一考全露馅儿了呢! 全班都低低的笑出了声,这哪里是“说不定”,是一定要露馅儿的啊! 上了年岁的老教授即便不认同学生说的话,也没有当即反驳,而是拍板道:“那就给这位同学一学期的时间,让他期末和你们用同一张卷子考试! 到时候你们就明白自己错哪儿了!” 在老教授看来,道维的进步堪称神速,一开始提的还是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可以看出他对这门课程几乎没有任何基础。 但这才过了几节课啊,就已经能跟上班上其他学生的进度,反应甚至比他们更灵敏。 这孩子要不是其他专业的,他都想要过来当学生了,好些年没遇到这么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孩子,总是忍不住惜才。 不过没关系,用他给班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仔一些教训也是好的,物尽其用嘛!老教授得意的想。 顺嘴还敲道维桌子:“这位同学,说说你对此有何看法?比如你对期末考试有没有信心?” 道维头从笔记上抬起,只听到最后一句,有没有信心?这是有没有的问题吗?这是必须有的问题啊!要不然他拿什么哄爸妈高兴,进而达成咸鱼梦想? 握着拳头认真说:“有,我有!我要考第一!” 老教授满意的哈哈大笑,拍着道维肩膀连声说“孺子可教”!笑声传遍了多媒体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其余学生:“!!!” 他们人都麻了,原本只是想保护一下老教授薄弱的自尊心,谁能料到事情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展成这样? 钱道维的真实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但,这个“惊喜”就留到期末,让老师们自己发现吧!他们可不想面对一群恼羞成怒的教授。 至于让钱道维一人面对一群教授的怒火?那不是挺正常吗?谁让这事儿就是他搞出来的呢?他要早解释清楚不就没这回事了? 自作孽不可活!叫你装逼拉踩我们! 总而言之,不管线上线下,没人相信道维真的会做到。甚至还有人在论坛开贴押注,赌道维这次期末考究竟能考倒数第几。 押“倒数第一”的人以三千票之数遥遥领先“倒数第二”两千九百九十八票。 甚至于第三个选项“倒数第三”根本就没人选。 至于选倒数第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点错了。 另一个就是拿了道维的钱,正爆肝加班,努力赚钱,想回报道维,好不容易抽出空看一眼论坛放松心情,结果看到这个打赌贴,气愤不已,毫不犹豫选了第二选项的小卷毛。 算是友情票。 小卷毛心虚的想,虽然钱学长是个好人,但也不妨碍他是个学渣,毕竟在人均学霸的经管学院,倒数第二的那人,人家最起码每门考试都在及格线上。 钱学长再努力,也不好一下就及格吧?这不科学。 随后关掉论坛界面,继续爆肝,心说虽然钱学长是个学渣,但他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所以我要努力工作,让他尽早收到分红! 最,最起码,让他下学期住宿舍的时候,不,不用每天啃干脆面和馒头包子充饥? 处于赤贫状态的小卷毛更心虚了。 刚好急匆匆路过,一眼瞥见这一幕的商成华,默默掏出手机,登上论坛,成为了第三千个选倒数第一的人。 他不是不相信道维,相反,他是对道维的学渣属性信的深沉,坚定不移的认为,对方就该是最渣的学渣,学渣中的战斗机!这是来自一个学霸对学渣的天然感知。 从未出错。 大家一致这么认为的原因也很简单,道维从入学至今,至今未突破过倒数第一的限制,每次考试都是应付的填完试卷,以一个接近零分的成绩,霸榜多年。 这在经管学院也是传奇一样的存在。 传奇之所以是传奇,就是因为他具有独特性,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哪儿那么容易被人模仿? 同寝室的三人还担心道维看见论坛帖子会不高兴,毕竟这位少爷可不是好脾气的主儿,虽然他们几乎从未见过这位发脾气。 咦,话又说回来,从未见过他发脾气,他们又是为啥会觉得这位就是个暴脾气呢? 算了不管了,说回正题,几人小心翼翼的推过一箱子干脆面,安慰道:“大家说的那些你别放心上,他们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我们知道。 可你要知道,人生在世,很多努力都不一定能收获,要不然怎么会有徒劳无功这个说法呢?对吧?最重要的是看开。 这箱子干脆面是咱哥儿几个众筹为你买的,别客气,吃完了咱们再筹!没什么是一包干脆面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两包!” 谁知道维朝他们露出了茫然的眼神:“你在说啥?” 几人:“嗯?” 几人:“哦,没啥?就是让你吃饱好好学!” 道维:“哦。” 埋头继续看书了。 期末考就在这中奇怪的氛围中开始,每次道维走出考场,都有人状似无意的在他跟前对答案。 “选择题倒数第二道你选啥?” “我选a” “那道题好难的,有三个陷阱,我算了两遍,选c才对吧!” “那问问学霸,老林,你选啥?” “我觉得那道题不止三个陷阱,我选d” 道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三人一眼,默默离他们远了点。 就这?还学霸? 一眼就能看出选b的题目,还用算? 这中傻子还是离远点儿比较好,免得被传染。 这中事情每天都在道维身边发生,于是他们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道维竟然开始躲着他们走! 这怎么能行?他一定是心虚了,他一定是自惭形秽了!他一定是不敢面对现实了!哈! 于是就有人老远的喊他:“钱道维同学,这科你考的怎么样啊?” 道维远远地竖起最长的手指——中指,指向说话之人方向,意思是最高分,稳稳地第一没问题! 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傻逼一样和一个男人互相喊话,辣眼睛!用手势代替不就简单多了吗? 被指之人瞬间暴怒,要冲上去找道维干架,被身边几人连抱带拽,好不容易把人控制住。毕竟校内打架可是要记过处分的,这中东西会跟随他们一生,影响他们以后考公考研。 那人还在几人怀里垂死挣扎,指着道维离开的方向嘶吼。 “你们看见了吗?他对我竖中指!他竟然对我竖中指!这是在侮辱谁?他以为他是谁啊?我跟他没完!” 第60章 你在演我 要不说道维这人招人恨呢。 他觉得自己挺无辜, 什么都没干,甚至对那些脑子不太好的傻子们提出的问题,也回答的很核善, 很认真。 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已经很久没发作他的少爷脾气了,毕竟他现在被爸妈限制了经济自由嘛, 这时候惹事儿他爸可不会给他擦屁股。 要是放在往常,陌生人天天往他跟前凑,问这种傻逼问题, 他早就拳头揍上去了。 可就连忙着考试工作两头跑的小卷毛, 也在他考完最后一场的时候, 狗狗祟祟的躲在教室门口朝他招手。 道维不耐烦见他,想起他跟唐僧一样念经就头疼,再想起他男主受的身份, 就浑身难受。 但谁叫小卷毛是个热心肠,还阳光开朗呢, 即便道维冷着脸目不斜视的从他跟前走过, 他也能热情的粘着人说话: “学长, 我,我听说你在学校又挑衅其他同学了?我知道肯定是他们先招惹你的,但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嘛!现在你身边没有帮手,很容易吃亏的。 俗话说的好, 忍一时风平浪静,俗话又说的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学长,你就先忍忍,等, 等我和商学长给你赚钱了,你身边就有帮手了。 他们自然就不会挑衅你了,甚至还会主动跟你道歉,这样多好,都不用你动手打架…… 学长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啊……” 道维觉得这小卷毛简直就是唐僧转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学长,学长,学长……”循环播放,甚至都想不起来最后一道附加题答案是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了。 可怕,太可怕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小卷毛一时不注意差点儿撞到旁边树上,还是道维觉得那个画面辣眼睛,伸手拽了对方卫衣帽子一把,把人拉住。 小卷毛站稳后笑眯眯的朝道维竖起大拇指:“学长,你真是个好人!” 道维很烦躁的跟他说:“虽然你是计算机系的,我是经管学院的,但我们都大二,谁是你学长?” 小卷毛骄傲的解释:“我问过商学长了,他说你比我大三个月,你大你就是学长! 再说我尊重你,所以不管你几岁,是大几,你在我心里都是学长。不过那样的话,我只能在心里叫你学长,面上我还是要面子的!” 道维无话可说,他觉得小卷毛的脑回路比今天最后一道附加题麻烦多了,于是转椅话题:“又没钱了?这次我也没钱了!” 所以赶快走吧,再说下去他脑袋都要炸了! 小卷毛连连摇头:“有钱有钱,上次学长给的钱还没花完呢!” 道维闻言没出息的想:“没花完?那我后悔了,剩下的先还给我?” 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驱走,他还是要面子的,这么没品的事儿他做不出。 就听下卷毛又开始念经:“学长,我之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忍一忍,别生气!” 道维心说:“老子现在不就是在忍着不揍你?不就是强忍着不生气骂你?还要我怎么忍?” 嘴上不耐烦道:“记住了记住了!” 小卷毛闻言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很神奇的从身后拎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递过来:“这是我给你买的最新口味干脆面,昨天超市才上架,我猜学长你肯定还没尝过!” 道维:“……” 道维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粗暴的躲过小卷毛手里的塑料袋,头都不转的离开,生怕被小卷毛再追上来,脚下像装了风火轮似的。 远远地还能听见小卷毛大喊:“学长你就算考了倒数第一,你也别难过,人品比成绩更重要……” 道维痛苦的捂住耳朵小跑起来,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屁的倒数第一! 老子是第一!第一!为了实现咸鱼梦想,他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狠人! 他狠不狠别人不知道,倒是成绩出来后,班级群和学校论坛被狠狠的震惊,狠狠的炸了一波。 比较文艺些的说法:“今夜无人生还,这些年我们究竟错过了什么?” 暴躁体直言:“我不相信!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标题党说:“经管学院首席爆黑马,第一竟然是他?” 还有论坛体说:“老师们乐疯了,学生们真疯了!扒一扒这个让所有人疯狂的男人的前世今生。” 归根究底,是因为道维他真的以近乎满分的成绩夺得了本次期末考试经管学院的第一名桂冠。 任课老师虽然对他的真实身份惊讶了一瞬,但想到这么好的苗子,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也不晚,纷纷心里打定主意,下学期开始要好好培养这孩子。 毕竟他们见证了这孩子的成长过程。 学生们可就不能简单接受了,踏马的你那shi糊一样的水平也能逆袭考第一,那我们这些辛辛苦苦的学霸算什么? 之前暗地里那些嘲讽,小动作又算什么? 可要说人家作弊吧,他们还真想过。 甚至有人拿了标准答案和道维的卷子对比过,结果道维有些题目的解答过程和思路,跟答案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人家的更简洁,也更让他们看不懂…… 难道说对方真的是个小天才?这真是一个踏马的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比他们更加难以接受的是钱父钱母。做爸妈能不知道自家崽子是什么人? 这小子从小一撅屁股他们就知道他拉什么shi,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甚。 那就是个学渣,妥妥的学渣!幼儿园调皮捣蛋还看不出来什么就算了,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语文加起来就给他们整回来十八分! 当时还能用“孩子小不开窍”安慰自己,结果一直持续到小学三年级,这小子的总成绩加起来就没越过六十分的分界线! 夫妻两一度觉得这小子智商有问题,带着人去测了一回智商,结果显示很正常,两人又喜又愁,跟专家倾诉了他们的烦恼。 最后专家也只能委婉的表示:“可能孩子的兴趣不在读书上,你们可以适当的引导,要实在不行,试着发掘一下孩子的其他兴趣点。” 这玩意儿一引导,就引导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学渣。每当这时候,夫妻两就无比庆幸:幸好还有大儿子! 就这么一熊孩子,每次钱父收到学校发来的成绩单邮件时,看到上面一溜儿十几分,几分的成绩时,都已经麻木了。 然而,这次钱父本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点开,看到上面一溜儿满分,满分,九十九,九十八,满分……宛如复制粘贴的成绩单时,第一反应非常平静的想:“发错了。” 随后又酸溜溜的嘀咕:“看看人家孩子……” 但很快,客厅里响起钱父暴躁的怒吼:“老二,老二你给老子滚下来!” 说着就满客厅找趁手的工具。 这一嗓子不仅把道维喊出来了,其他人包括好不容易能回趟家的老大也出来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在客厅时,钱父已经把成绩单打印出来,拍在茶几上咣咣作响。 口沫横飞的用鸡毛掸子指着道维:“好啊你,你打小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你智商随了爸爸,没这个能力,爸爸认了! 但你竟然还学会了弄虚作假!你以为你弄一张这么假的成绩单回来,我和你妈就会把你银行卡解冻吗?你做梦吧!” 其他人在他指着道维鼻子骂的时候,已经把那张成绩单传阅了个遍,钱母神色奇怪,老大一如既往不为所动,老三夸张的跟道维说: “二哥你也太笨了,连假都不会做!好歹弄个刚好到及格线上的成绩吧,你这也太假了!” 道维也生气了:“那又不是多难的题目,我一学就会,一听就懂,考试题目除了最后附加题稍微有点难度,其他的都很基础,正常人都应该能考出这个成绩的吧!” 其余人:你在说什么屁话? 其余人:这还是我家那个傻儿子/哥哥吗? 只有老大很认真的点头:“大二课程确实很基础,正常人都应该考这个成绩。” 其余人:真的吗?我不信! 只有道维露出了“看吧看吧只有大哥懂我,你们真是太冤枉我了”的委屈表情,趁钱父怔楞的空隙,跳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鸡毛掸子扔的远远的。 冲刘翠花女士大喊:“妈,我也考第一了,我也要实现一个愿望!” 然后不给他妈拒绝的机会,快速道:“我的零花钱要翻倍!” 说完不想听到反对的话,一溜烟儿登登登,上楼,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熟练工。 留下其余四人面面相觑。 老大若有所思道:“所以,小时候弟弟果然在演我!”说罢也上楼回自己房间了,路过弟弟房门口时,露出了一个堪称邪恶的笑容。 好小子,连我都演过了,好样的! 钱父和钱母好艰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钱父迟疑道:“要不,就按他说的办?” 钱母:“那就办?” 两人还没从儿子竟然也是个学霸的事实中回过神,也就没想过,他们这么办了,会不会后悔。 第61章 偷偷努力 自从道维成绩出来后, 有了可以造作的底气,又在家里过上了大少爷的幸福生活。 把家里整的日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钱父钱母每每面对一地鸡毛想要发脾气时, 道维都能理直气壮的叉腰反驳。 看在老二人生中第一个第一名的面子上,他们咬牙忍了。 好不容易忍到开学, 钱家父母欢欢喜喜过大年一样张罗了一桌子好饭菜,强压住喜悦的心情,快速把老二打包送去学校, 直到人上了车, 远远地只留下汽车尾气, 两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视一眼,夫妻双方露出了轻松地笑。 心里甚至隐隐有个念头:还不如考倒数第一让人省心呢! 但他们也不用纠结太久,因为道维直接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开学伊始, 道维又恢复了无所事事,隔三差五逃课的学渣行为。 有人惊讶的发现他这学期重新过上了豪门少爷的奢侈生活, 再也不是食堂包子馒头窗口的常客了, 最受欢迎的干脆面也一度被打入冷宫。 就连寝室, 也只剩下床铺,而本人却从未入住。 为此想重点培养他的老师们失望不已,摩拳擦掌想一较高下的学霸们也很抑郁。 倒是有些人动起了小心思,大胆尝试着去找道维投资, 虽然他提出的项目过于弱智,被道维一个问题给秒杀了, 但也从侧面证明了道维手里有钱, 而且愿意恢复他傻逼的投资行为。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时候,论坛里那个无限期停更的防诈骗帖子开始更新了。 这下同学们想不信都不行。只能感叹一句——豪门的水,真深啊! 还有人好奇的留言问道维:“楼主, 是学霸不香还是第一不美?什么使你堕落?” 道维回:“是金钱。” 这人见道维真的回他了,于是调侃了一句:“有个有钱爸爸真好,请问楼主爸爸还缺儿子吗?二十岁张口就能喊爹的那种!” 没想到道维又回了他一句:“有钱人爸爸确实好,但能让楼主过上咸鱼生活的,是楼主精准的投资目光!啊,这该死的投资有了丰厚回报的幸福感啊!” 特意前来围观众人:……真的吗?我不信! 道维说他的投资有了丰厚回报,让他重新过上了咸鱼生活,没有一个人相信,除了知道实情的商成华与小卷毛等人。 原本道维在家时尽管拥有了双倍零花钱,但他也使出双倍的努力尽情造作,兜儿里的零花钱搞得一分不剩,开学前还软磨硬泡的跟大哥和三妹借了点儿生活费。 为此签下了屈辱的来日十倍奉还借条。 所以开学第一天,他脚步沉重的拎着行李箱去了宿舍,路过食堂时,特意囤了两笼小笼包充饥。 结果才生无可恋的躺上宿舍硬床板思考人生,就接到了商成华的电话。 对方电话里简洁明了的告诉他:“项目从上个月开始盈利,原本按照规矩,是一季度一结账。 但项目组大家最近日子过的很艰难,经过与项目负责人共同商定后,同意这月先分红,你的那份,应该已经打到你银行卡上了,注意查收。” 道维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头碰在房顶也不觉得疼,快速点开短信,找到最新消息,仔细数了两遍上面的数字,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先使劲儿锤了两下床板,又一个翻身利落的下地,原地蹦跶几下,随意把行李塞进行李箱,开开心心的出了校门。 从此,又成了在校外有属于自己公寓的创一代。 没错,道维认为众人对他原本的富二代定位,已经配不上他现在的身份了,他现在是靠自己精准眼光创业,投资获利的创一代! 原本商成华给的分红,让他拥有了校外独立公寓,后来陆陆续续又有被投资之人逐渐盈利。 蚊子虽少都是肉,如此过了一个月,原本还步行上学的道维,惊讶的发现卡里的余额完全可以让他实现豪车自由! 他可不就骄傲了嘛! 于是他坚定的认为自己这条创业路是对的,并且坚持投资,为实现经济自由而努力! 此时,如何亮那样,还想这学期继续努力,坚持不懈找道维麻烦的人也偃旗息鼓了。 果然如小卷毛当初所说,这些人像是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围在道维身边,成了他最真诚可靠的朋友,为他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而自认为狠狠得罪过他的何亮,也在他们内部的共同施压下,约了个时间,主动向他赔罪。 还是原来的老地方,外面声浪震天,包厢里灯光昏暗,一群人捂着耳朵昧着良心叫好,酒水四溢,道维拿着麦闭着眼,深情而投入的唱了一首《好汉歌》。 就,真的很神奇,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明每一个字都熟悉,但连在一起,从道维嘴里出来,杀伤力为何会这么大? 沙发上有人脸色惨白,痛苦的问身边人:“这是第几遍了?在这么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人一手捂着胸口虚弱的回答:“十五遍了,他真的不是记仇,故意来报复我们的吗?”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两个身体差的被道维唱晕了过去,让人抬到隔壁包间休息去了,还有三个实在受不了去卫生间吐了。 真的,谁都没想到道维唱歌杀伤力会这么大,简直要命。 就连道维本人都没想到。 再一次深情演绎结束,道维睁开眼,转过身,奇怪道:“你们都怎么啦?一点儿都不活泼,这可不像你们啊!” 说着还抱怨来着:“我就说了,我想一个人来这儿练练歌儿,到时候在公司庆功会上高歌一曲给大家助助兴,这是惊喜,不好叫人提前知道,你们非要来给我捧场打气加油! 我看你们真心实意想来,信任你们不会提前泄露,才勉强让你们来的,但你们的表现和说好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面色惨白,见他终于放下麦,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里破口大骂:“他妈的要不是在别的地方逮不到你人,我们至于花大力气打听,才一路找到这儿的吗? 要早知道听你唱歌要命,我们宁可让何亮在大街上给你下跪磕头,也不来这鬼地方!” 嘴上还要笑嘻嘻的奉承:“咱们跟着钱少这么长时间,从未听过钱少一展歌喉,这不是,这不是被钱少惊艳了一把,听呆了嘛!” 说着还带头鼓掌:“听钱少一曲,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众人跟着啪啪鼓掌,心里第一次如此认同说话之人的观点,真他妈的在人间二十来年,从未听过这么要命的曲儿。 道维被哄的高兴了,大手一挥:“看你们这么懂欣赏,那我再来一曲?” 说着就要拿麦。 立马有两个眼疾手快的一左一右扒在他身上,把人往中间沙发上带。 按摩肩膀的,倒水的,打扇的,喂水果的齐上阵,就是要让他再也想不起唱歌这回事! 还有人用脚蹭缩在角落的何亮,给他使眼色。 何亮面带愤恨,一咬牙,拎起旁边一打啤酒,啪的一声砸在道维面前桌上,一仰头咕嘟咕嘟就是一瓶下肚。 空酒瓶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脆响声,何亮在道维不解的目光中,语气卑微又诚恳道:“之前是我不懂事,还请钱少多多包涵!我这里给您赔礼了!” 说着一仰头,咕嘟咕嘟又是一瓶。 面带潮红的看向道维。 道维更加迷茫了:“你谁啊?” 何亮一听,心里暗骂一声,他妈的果然会装傻充楞,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自己。 一狠心,仰头咕嘟咕嘟连干两瓶儿,打个酒嗝儿,缓缓道:“钱少您说句话,怎么才能原谅我?但凡我能做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道维是真的迷茫,他从来就没把何亮放在心上,从头到尾都没记住他长啥样。 好好地来这儿练练歌,准备偷偷努力,然后在商成华他们的庆功会上惊艳众人来着,被这些人知道就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又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他犹豫的开口:“你看起来还好?” 要是脑子清醒,腿脚便利的话,快点儿自己离开吧,我这儿还忙着呢!别打扰我练歌!实在不行,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话听在何亮耳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就知道这傻子都是装的,狠狠心,又咕嘟咕嘟干了三瓶儿。 周围给道维打扇喂水果的也停下动作,干巴巴的看着。 何亮脚步不稳,腿靠在茶几边儿上,摇摇头,极力保持冷静,才不至于让他冲上去撕烂道维那张可恨的脸。 结结巴巴道:“钱,钱少,这,这下,您,您满意了吗?” 道维摇摇头,他想说:“这位,你让我满意,你倒是说清楚满意什么啊!这么不明不白的,上来就这么搞,你知道很吓人的吧?” 别人有没有被吓到道维不清楚,他自己这会儿腿肚子都软了,他觉得有人在搞他!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于是在何亮咕嘟咕嘟又开始艰难的干一瓶儿的时候,道维快速挣脱众人的束缚,从包厢溜了。 踏马的,这么多人也没个人出来拦一下,一群神经病,都不正常,好可怕,离这种人就该远远的才安全。 直到站在酒吧门口,沐浴在阳光下,才捂着胸口,感觉双腿又恢复活力了! 而被他扔在包间里的众人,看着倒在地上呕吐的何亮,嫌恶的捂着鼻子离开,离开前喊了服务员过来帮忙,算是对他最大的善意。 有人折返回来警告:“你行事也太硬了,让你赔罪道歉,非要做出一副逼迫钱少原谅你的样子,钱少生气离开也是应当。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牵扯到别人,明白吗?” 何亮躺在地上冷冷的看了被关上的大门一眼,眼里闪出愤恨的光。 第62章 没有然后 周堑最近很得意, 因为他通过努力,终于搭上了何少,何少全名何亮, 他家的公司在安城鼎鼎有名,是安城的纳税大户。 一直听人说何少出手大方, 周堑也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有钱人家的少爷挥金如土的大场面。 直到前天晚上,带他进圈的那位学长告诉他:“何少最近心情不好, 想找几个兄弟去热场子, 只要哄的何少开心了, 好处少不了你的。” 学长照顾他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但何少没心情和人闲扯,于是让人上了几十打啤酒, 一溜儿摆地上。 然后从身后的包里抽出几十摞软妹币,阴沉着脸跟他们说:“喝!只要喝的叫我满意了, 这些都是你们的!” 当下一群人眼都红了, 疯狂的冲着地上啤酒去, 最后究竟谁赢得了何少的青睐周堑不清楚。 只记得何少站在茶几上笑的十分癫狂,一摞摞软妹币从天而降,砸在周堑没见过世面的头顶。 所有人一拥而上,从地上, 从别人怀里,不择手段的抢钱, 场面混乱而癫狂。 虽然胳膊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暗中踩了一脚, 但到手了整整八万,孝敬那位学长三万,手里还有五万。 一晚上五万块, 顶得上普通学生五年的生活费,他妈一年到头四处打工,也就挣这么多了。 跟着强哥在初中门口收保护费,累死累活还被警察保安撵着跑,一年到头分到手也不过两万块,周堑觉得他终于找对路子了。 今天又听带他的学长说:“何少平时不那样,挺斯文一人。那天也是被人给气狠了。” 周堑好奇:“何少那样的人,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学长就神秘的跟他说:“正常人自然不敢,但这不是有脑子不好使的嘛!何少又不能跟那种人一般计较,显得多没品,是吧?” 周堑回家后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大有可为,何少自持身份不好和傻逼一般计较,但他可以啊! 要是他能为何少出了这口恶气,说不定就能越过学长,成为何少身边的亲信呢! 打定主意后又约了那位学长几次,又孝敬了对方两万块钱,才从对方口中掏出得罪何少的那个傻逼是何身份。 心里暗骂学长黑心,登录上从安大学生手里买来的校园论坛账号,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翻关于钱道维的帖子。 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了不少,周堑得出结论—— 这钱道维果然如学长所说,是个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傻逼!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得罪何少! 周堑手机里正是钱道维的学生证照片,放大了仔细看,越看越不顺眼,果然,他最讨厌这种人傻钱多的傻逼了,要是他有这么多钱…… 还没想好他有那么多钱要做什么,就被他妈拧着耳朵拽起来,噼里啪啦一顿骂:“老娘花钱送你去读书,是想你将来有出息孝敬老娘的,不是让你个挨千刀的天天逃学。 既然不想读,就辍学去打工!” 周堑捂着耳朵连连讨饶,手机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声。 周堑还不觉得怎样,周母先心疼起来,连忙扔下儿子不管,去地上捡手机。 这可是当初花了她两个月工资才买的,要不是这挨千刀的混账绝食闹着要买,她是说什么都舍不得。 可拿起手机一瞧,正正对上屏幕里的照片,尤其是那双眼睛,一下就让她愣住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把话问了出来。 只听她儿子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还能是谁?钱道维,安大鼎鼎有名的傻子。” 周母用犹疑的神情道:“你说他姓钱?赵钱孙李的钱?道德的道?” 周堑也不耐烦了,从他妈手里夺过手机,厌烦的看了一眼照片,敷衍点头:“嗯,是啊,这样的傻子,竟然是有钱人,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公平。” 周母喃喃:“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有钱呢?他家当年不是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吗?” 话虽如此,她还是跟儿子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许多关于钱道维的消息。 道维完全不知他又被人惦记上了,反正每天惦记他的人那么多,新来的算老几啊? 此刻,正在商成华准备的庆功宴上,小卷毛穿着笔挺西服,兴奋的再次确认: “学长,你真的要表演节目吗?真的真的要表演节目吗?我还没见过你表演节目呢,一定非常棒!” 道维被哄开心了,难得对小卷毛露出了点儿好脸色,宝蓝色西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骄傲的扬起下巴道:“当然,我私下练习了很多天,大家都说我唱的可好听了!” 小卷毛更加捧场了:“我好期待学长你的表演啊!我相信大家的心情都跟我一样紧张又期待!” 说着转头问旁边正跟人寒暄的商成华:“老板,你说是不是?” 商成华这次做出了成绩,把商成青打压下去,在家族地位得到提升,心里高兴,看什么都欢喜,于是连连点头:“没错,我们都很期待学弟你一展歌喉!” 此时台上主持人刚好cue到道维,他在所有人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中,淡定上场。 小卷毛激动的对台上吹口哨,得到道维一个“好小子有眼光”的赞赏。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唱到一半儿,所有人已经无法用良好的教养,强行压抑被魔音灌耳的痛苦表情,脸上自然流露出生不如死的悲伤难过。 小卷毛惊呆了,打call的手高高举起忘了放下,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咸鸭蛋。 这,这就是学长的实力吗? 恐怖如斯。 要不是他们今天包了一整层楼庆功,说不定路过的人会以为他们这里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命案,警察先生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淦,现在的情况,和命案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关键是这种时候,现场众人谁都不敢打断闭着眼睛深情演绎的金主爸爸,除了娇生惯养从未受过如此折磨且有能力和金主爸爸一较高下的老板商成华。 商成华深吸口气,强压下震惊,梳理整齐的头发有几分凌乱,脚步踉跄的小跑到后台,果断切断整个会场的电源。 所有人除了一开始的惊慌外,竟然是齐齐的松了口气! 断的好,断的秒,断的呱呱叫! 在一阵兵荒马乱后,公司的庆功宴在一片蜡烛香氛围绕的浪漫气氛中得以继续。 主持人竭尽全力用大嗓门吼完了整个流程,道维意犹未尽的舔了一口香槟,遗憾的跟神游天外的小卷毛说: “我还没唱完呢,没有话筒和伴奏,我也能勉强重新给大家重新唱一曲!” 小卷毛复杂的神色在昏暗的烛光中看不分明,只听他幽幽问:“学长,你能告诉我,是谁夸你唱的好听吗?” 道维矜持的回答:“也没多少人啦,就是刘xx,王xx,张xx他们吧,也就二三十人而已嘛!” 小卷毛神色更复杂了,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怜悯:“他们真可怜……” 道维不满:“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是说……” “说什么说?道维,你快回学校看看吧,有个女人在你们学校大门口闹事儿呢,一定要找你,还说她是你妈!”商成华匆匆从外面进来,语气急切的打断两人对话。 道维傻眼:“我妈?闹事儿?半小时前我还跟我妈视频来着,说要让人帮忙录制我表演的视屏,到时候发到家族群里惊艳他们。” 道维压根儿就不相信刘翠花女士,是会在学校门口闹事的那种人,根本没放心上,还用胳膊肘捅小卷毛:“让你帮忙录的视屏呢?别忘了发我啊!” 小卷毛:“……” 小卷毛早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忘了还有这种事情,正不知道怎么委婉的劝道维,让不要再有这种可怕的念头,以免吓到他们整个家族呢。 就听商成华没好气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事儿已经闹大了,看热闹的把校门都给赌了。学校那头找你找疯了,希望你出面解决此事! 对了,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道维从兜儿里摸出手机给两个看:“上台前静音关机,是对舞台最起码的尊重啊!” 两人彻底无语。 商成华还要留在这儿主持大局,就让小卷毛亲自把人看押回去。想他马上大四毕业了,还能因为这种事接到教导主任辗转打听到,气急败坏的电话,也是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道维被小卷毛连哄带骗的送到校门口还挺不乐意的,觉得对方是个想儿子想疯了的疯女人,死活不愿意下车,抱着安全带不松手: “她真不是我妈,我刚给我妈打电话了,她老人家正和我爸在拉萨旅游呢,你也听见了啊! 我不去,万一她是人贩子,要拐卖我怎么办?新闻里人贩子就是这么演的,可吓人了!” 小卷毛心说正因为她不是你妈,你才要趁这个机会当着所有人面解释清楚,要不然过了今天,这事就是黄泥湖在裤/裆上,不是shi也是shi。 见道维这般他也不恼,已经摸索出一套专门对付道维的顺毛捋方法,几句话就把人哄的高高兴兴下车去了。 远远地有认出他的人喊了一句,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儿。 道维感觉他是踩着上海滩的bgm,气场十米八,走路带风出场的。还没到跟前,就一副痞子样儿问:“我妈在哪儿呢?带过来我瞧瞧!”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连刘翠花女士都敢随意冒充,胆子太大了。 这种事只有他小学考鸭蛋的时候,让他哥冒充了一回——仅仅是刘翠花女士的签名而已,他和他哥就被揍的可惨了! 第63章 沉浸式的 眼前的女人四十上下年岁, 穿着一件线头走歪的“大牌”,极力想让她在人前得体些。但袖口的磨损骗不了道维眼睛,放错位置的lg也让人无法忽视。 是一个生活很拮据的女人。 女人见着道维, 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大,上下扫视, 直到道维吊儿郎当行至跟前,猛地扑上去握住他双臂,激动道:“你爸爸是钱大富对不对? 你是钱大富的儿子!我是你妈!我是你妈啊!” 周围人群传来轰的一声, 像是空气里投了一枚爆竹瞬间炸开, 碎屑溅了一地, 议论声很快把中间的两人淹没。 道维用力挣开女人铁钳一样的双手,解放双臂后,后退两步防止这女人再发疯, 嫌弃的拍拍衣服,不屑道:“我妈?我说大婶你出门前照镜子了没? 你这幅尊荣, 能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儿子吗?” 据三妹说, 他这张脸, 可是挑着他爸妈好处长的,算是家里最好看的人了,好看程度连三妹都嫉妒的那种! 那女人只焦急的原地转圈:“我是你妈啊!我就是你妈!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不像你爸老实呢,太难缠了!” 道维生气了:“我说大婶儿, 我今年二十岁,我妈和我爸结婚二十一年, 你的意思是我爸当年刚和我妈结婚, 就放着我妈那种大美人儿不要。 跑出去和你偷情生了我,然后带回家让我妈养? 不是,你自个儿照镜子瞧瞧, 你这样的给我妈提鞋都不配,我爸他是老实,又不是眼瞎!” 那女人只能一个劲儿重复:“我就是你妈,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只要钱大富是你爸,我就是你妈啊!” 道维也不耐烦了,朝人群喊:“来几个人,大家一起帮忙把这位大婶儿带医院去,做亲子鉴定的钱我出了,顺便查查是不是有精神病。 我好心一回,免费送你进精神病院。回头请大家伙吃饭!” 骂骂咧咧的离女人又远了几步,生怕被对方缠上:“真以为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从我这儿骗到钱?当我是傻子呢?” 抢着过来帮忙的几人心说,你可不就是傻子吗?要不然这么离谱的“骗投资”方式,都能让你给遇上。 谁知那女人见状急了,欲上前拉住道维说个清楚,急切道:“我真是你妈啊!你大哥是钱道守,我是钱道守亲妈,怎么不是你妈?” 道维一愣,仔细打量眼前面容凄苦的女人。 摆手让帮忙的几人停下,面色奇怪道:“我大哥亲妈?你不是生下我大哥后,跟着路过村里的放蜂人跑了吗?” 女人一愣,倒是没有丝毫愧疚和难堪,理直气壮的反问:“你爸一个大男人,穷的让月子里的女人孩子断顿了,我作为女人,还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道维很为难:“可我也不是女人啊,我怎么知道作为女人应不应该像你那么做! 再说了,你寻找自己的幸福就好了啊,干嘛跑我学校乱认儿子?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快离开吧,要不然我报警了!” 女人自有她的道理:“当年是你爸亏欠我的,他让我吃亏受穷挨饿,他不是个男人,现在他有钱了,当然要补偿我! 我也不贪心,你先给我两百万!不够了回头我再找你拿!” 一个“拿”字,简直不要太理直气壮。 道维都愣住了,“我说大婶,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当初跟我爸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全村最穷的光棍儿啊?他骗你跟他生儿子的吗? 当了那啥就别立牌坊了吧!自己吃不了苦后悔跑了,现在哪儿来的脸说这些? 再说,你要钱直接找我爸去啊,你找大哥也行,好歹你们曾经还是一家人,找的着我吗?” 人大婶说的更得劲儿了,一挺胸膛,吓的几个小伙子连连后退,一挥手臂,口沫横飞,以一敌六,场面一度非常壮观。 “你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吗?你妈没少花钱大富的钱吧!要不是老娘腾地方,现在有你妈和你这小兔崽子什么事儿? 老娘要是不跟人跑,现在这些钱可都是老娘的! 听说你还拿着钱大富的钱四处给人散,给我点儿怎么了?跟你要和跟钱大富要有什么区别? 我劝你麻溜儿的给了,要不然老娘天天来你学校门口闹,让你颜面尽失,在学校丢人!” 道维冷哼:“你当老子是怕丢人就给人送钱的那种傻蛋吗?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生活富裕的,你要是一天到晚不用工作,不用给你老公孩子洗衣做饭当保姆,闲的没事就来呗。 反正我学校的保安也挺闲的,正好跟你练练!” 女人眼珠子乱转,视线对上人群中某个点,突然得意道:“你不给我也行啊,你不怕丢人,我就去你哥大学门口闹,听说他读的那大学,将来出来可是要当官的。 你也不怕他丢人吗?孩子,你听妈一句劝,妈提的要求不过分,就给了吧,啊?” 道维听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可气坏了,但随即又得意起来,仰着下巴道: “有能耐你去呗,你这副样子要是能接近我大哥学校门口五十米,我就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 他当初带了墨镜口罩去探望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的大哥,直接被当成不法分子摁在地上摩擦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呢,对大哥学校的安保一万个放心。 还有一点,他可是要解释清楚的:“那会儿你丢下大哥跟人跑了,我爸跟你连证儿都没来得及扯,你算我哪门子的妈?别说我了,就是大哥,我也不能让他认你呀。 不是我说你这脑子都咋琢磨的呀?一天天净想美事儿呢!我爸妈辛辛苦苦把大哥拉扯大,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你就跳出来了,咋不能死你呢?” 女人见道维软硬不吃,直接倒在地上打滚儿撒泼,嘴里不干不净的,唱念做打一套下来,没见过这阵仗的年轻人真招架不住。 “我不活了,我的妈呀,你这阴毒的小崽子,不给我留活路了啊!钱大富那丧天良的老东西,家里的钱不留给我儿道守,竟然都让你这小崽子拿去霍霍干净了!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儿在家过的该有多苦啊!你占了我儿的家产,还想欺负死他亲妈啊! 老天爷呀,我们母子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我活不成了啊!” 道维:“……” 围观群众:“……” 虽然道维的好戏没看着,但这种戏码除了在电视上,一群年轻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们现实生活中还真是第一次见,开了眼了!不亏! 说实话,这套放在村里真管用,就是放在出了事故的工地上,家属去闹一闹也能多拿些封口费,但放在这儿,真不好使!因为她不占理啊! 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得知真相的大家,还能被她给吓住?恨不能亲自上手参与一回除暴安良的戏码。 正欲上前和人分辨,人群中窜出一小个子青年,蹲在女人面前开始干嚎: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他们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你哪儿疼跟儿子说,儿子给你讨公道!” 说着恨恨的看向道维方向,愤怒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能随便欺负人!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今天这事儿没完! 我们找校长去,找教育局,找记者曝光你们!” 小个子正是周堑,原本只是觉得他妈最近行为非常奇怪,尤其今天鬼鬼祟祟的出门不正常,一路跟踪过来,正好亲眼见了这一幕。 虽然惊讶,但也顺势而为,先讹一笔再说。 原本在周堑的认知中,一般这种时候,越是有钱人,越是爱面子,不想将事情闹大,一准儿会选择私了,私了的话无非就在钱上说话,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谁知一偏头,就见道维正跟身边的小卷毛大声说悄悄话呢,“你说他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学校附近装了整整六十八个监控,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工作,他还想讹我?” 小卷毛同样大声的,悄悄地回他:“别担心学长,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咱们现在只要看住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周堑:“……” 打滚儿的周母:“……”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他们还是有钱人吗?说好的有钱人都要脸呢?说好的有钱人都怕被扯进社会新闻,不管是不是好新闻呢? 这个问题他们要是问出来,道维一定会大声回答: “我们是一般的有钱人吗?我们家可是神奇而又伟大的暴发户啊!面子是什么东西,能当钱花吗?” 但是他们没问,所以他们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不及,被警察叔叔以妨碍治安的名义带回派出所进行处罚。 事后道维还在家族群里艾特了所有人,绘声绘色跟他们讲了一遍,最后跟他们说: “我可是守护咱们这个家的大功臣啊,你们所有人都准备好如何感谢我了吗? 先说好一般的东西我可看不上,除非是非常有新意,我没见过的独特东西!” 他的作死行为很快得到了报应。 钱父钱母给他寄来了手写笔记,讲述了他们在西藏这段时间的见闻,末尾说:“叩拜朝圣的信徒实在叫人震撼。 听导游说,这种行为能涤荡人的灵魂,使人内心得以清净,所以衷心希望我儿日后有机会可以亲自感受一趟。” 独一无二,非常有新意。 大哥连夜研究了道维四年的所有课程,并给他做了套“大学四年读书攻略”,长达几百页的ppt看的道维心都麻了。 首页还认真写了他的感谢:“知道你不爱读书,特意为你准备了作弊利器——读书笔记。拥有他,期末考试不忧愁!” 还在读高中的三妹就更直接了,让人送了一打五三过来,敷衍道: “这是我现在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想必作为学渣的二哥你人生中从未收到过这个,这对你来说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体验了,希望你满意!” 道维一点儿都不满意,他觉得全家都在针对他,并且他有证据。 同时感觉手里有证据的,还有小卷毛。 小卷毛打从周母出现就觉得对方来的很蹊跷,于是顺着周母的线查到周堑身上,再从周堑查到何亮。 一合计就明白中间发生了啥,原本是打算给何亮一个教训,让他学学乖,别拿钱学长的大度当无能。 有些事钱学长不在乎,但他作为钱学长的头号粉丝,虽然在钱学长唱完歌后粉丝滤镜碎了一丢丢,但对钱学长的维护是永远有效的! 但出手时才发现,何亮这段时间悄不声的搭上了商成青。 商成青这人他略知一二,对方因和商成华的对立关系,以及对方作为私生子的种种行为,小卷毛一个正儿八经三观正常的人,天然对他没甚好感。 且他认为,依照何亮对钱学长的态度,很可能撺掇商成青对付钱学长。 而何亮说动商成青的理由也很简单——钱学长和商成华是一伙儿的。 商成华的朋友,就是他商成青的敌人,当然这道理在商成华身上同样适用。 小卷毛思来想去,这件事靠他自己解决不了,于是转头去找商成华商量,“何亮能查到钱学长当初拿两千万投资的是咱们的项目不难。 他一定会极力渲染钱学长和咱们公司的关系,让商成青以为钱学长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在咱们这边了。 虽然咱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这对咱们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做的好了,钱学长并非没有可能完全和咱们站在同一条利益线上。 还有,暂时先别告诉钱学长,他性子直,善良又讲义气,知道何亮的作为后肯定要生气的!” 商成华:“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帮着钱道维挡住商成青那边儿的攻击吗?” 小卷毛一愣,随即果断承认了:“是有这个私心,但我说的其他也是实情。” 商成华接下了小卷毛的话,同意了对方的观点。暗中做了不少布防。 然而,即便商成华已经很努力,计划的很周到,但终究抵挡不住商父是个偏心眼儿的。 商父为了白月光和白月光为他生下的最爱的儿子,商成华这个大儿子是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牺牲的一下,博小儿子一笑。 心里还免不了埋怨大儿子不懂事:“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成青还是他亲弟弟呢,出手这么重,一点儿不留情面,这是做给谁看呢? 跟他那个成日板着脸的妈一样,性子一点儿不讨喜!” 撒了部分资源给小儿子的同时,给几个合作伙伴打了招呼,让他们多关照一些小儿子,大儿子那里先晾一晾。 众人心惊他糊涂的同时,碍于利益,不敢多言,只能依他所言行事。 于是商成华这边在商父的偏心眼儿下,好几个项目先后出现了问题。 合作商们也没有做的太绝,毕竟说到底这是他们商家内部斗争,别看人家现在打生打死的,最后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好,现在就把人得罪的狠了,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他们做的也只是在和商成华的合作上稍微怠慢了一些,项目进度原本需要两个星期完成的,他们拖到两个月。 原本资金要在月末到账的,他们拖到下个月末。 原本约定好的会议,因为临时有事,推到两周后。 如果只是一个方面出了问题还好解决,但每个项目都出现问题,就让商成华这边手忙脚乱。 商成华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气得不行,偏这时候商父还做了一件叫他恨不得杀了对方的事—— 商父趁着商母生病住院修养期间,带着商成青母亲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们圈子里的聚会中。 算是正儿八经的承认对方地位,这无疑是对商母的一种挑衅和无视。 商母的病情因此加重。 商成华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忙的团团转,因此将当初那个项目全权交到小卷毛手里,算是一次大放权,一定意义上表明他对小卷毛真的非常信任。 二人分头带人四处奔波解决问题,连恨造成这一系列问题根源的商成青时间都没有。 而被他们暂时抛诸脑后的男主商成青,正在旁人的陪同下出现在酒吧,“好巧不巧”和在老地方练习唱歌的道维相遇。 道维打从上次庆功宴上体验了一回在美光灯下享受众人瞩目的表演后,就深深迷恋上那种美妙的感觉。 为此,他打算继续勤学苦练,以便于在接下来的学校举办的各种迎新活动,新年晚会,国庆晚会,中秋晚会中报名上台,然后惊艳所有人!因此成了这家酒店的常客。 现在圈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个爱好,只要想找他,来这里准没错——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听他高歌一曲并昧着良心夸奖好听。 而陪着商成青的人正是他最近新收的小弟何亮,何亮为了今天这场相遇,背地里没少下苦功,在商成青跟前“不经意”的说了无数次这酒吧的好,才终于将这人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哄过来。 双方在走廊相遇,何亮哎哟一声:“这不是钱少吗?您这是?哎,瞧我这脑子,您可不就剩这点儿爱好了嘛,又来练您那破锣嗓子啦?” 道维刚从卫生间出来,懒得擦干手,正举在半空中晾干呢,突然被人一打岔,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跟自己阴阳怪气儿打招呼,心里怪不高兴。 奇怪道:“你谁啊?” 何亮:“……” 何亮:他妈的我竟然有点习惯了?老子是不是贱得慌? 何亮深吸口气,转身谄媚的凑到商成青跟前道:“这就是那人,一向是这么嚣张,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商成青藏在金丝镜片后细长的丹凤眼微抬,打量道维的同时,不客气的把何亮往外推了一点儿:“不要靠我这么近,恶心。”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何亮却忍不住打个寒颤,腿一软,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嘴里连连道歉:“是,是,我一定注意,没有下次了,还请商少海涵!” 商成青却是不搭理他,嘴角扯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缓缓伸出右手:“钱少大名早有耳闻,相请不如偶遇,交个朋友吧?” 道维把没晾干的双手举到他眼前,认真道:“我现在交朋友的要求提高了,不是谁都能随便成为我朋友的。 我朋友都夸赞过我的歌声,你想现在听我唱歌吗?” 商成青自然的收回手,玩味一笑,点头道:“当然!” 随后跟着道维进了包间,看对方找歌,清嗓子,喝水,做一系列准备工作,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副主人家模样。 完全无视了在旁边欲言又止的何亮。 他现在对眼前之人充满了兴趣,心里盘算着究竟是把这人关小黑屋看他崩溃好呢,还是直接弄上手术台切片研究好。 何亮这种烂大街的普通货色,完全不够格儿让他亲自动手。 正沉浸在自己美妙想象中的商成青,思绪被一阵极其恐怖的声音拉回现实,耳边回荡的歌声堪称魔音,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甚至有一刻,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空气将他分割成了无数碎块,他的灵魂在其中嘶喊,悲鸣,但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哭泣,他的人生注定孤独而可怜。 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了这种幻觉,跌跌撞撞的离开包间,带倒了道维精心准备的蜂蜜柚子茶,推开上来扶他的何亮,在路人惊讶不解的目光中,踉跄又狼狈的跑出酒吧。 道维懵逼了,他只是想听听即将成为新朋友的人夸夸自己歌声而已,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箩筐的彩虹屁了,对方就这么跑了。 还是逃跑的。 道维不开心了,他的歌声是随便什么人能听的吗?所有朋友都夸奖的歌声,怎么会有人不懂欣赏?要不是他今天心情好,才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听自己唱歌呢,亏他还用了平时不常用的沉浸式演唱! 太不知好歹!道维的小心脏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这种行为比骗他钱还让他难以接受。 他决定要让对方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第64章 一堆卡片 道维一开始只想要商成青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但商成青却是想要搞死道维, 他要道维家破人亡永远都翻不了身,成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臭虫,只能卑微的藏在角落里永远都见不得光。 自从那日在酒吧听了道维唱歌, 引起他再次产生想要自毁的幻觉后,他就认为道维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他是斯文败类, 是内心阴暗,但他只想搞事情,想毁灭世界, 想看别人痛苦奔溃的样子, 可不是把自己搞死。 道维的存在对他来说过于危险,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存在整日在自己眼前晃悠,尤其这人还是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大哥商成华的合作伙伴,危险系数瞬间加倍。 那他更得死。 商成青的做法简单而又隐秘, 仅仅对道维出手还不保险,他要斩草除根, 不留后患, 所以要把钱家连根拔起。 钱家虽然有钱有产业, 但对商家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他并不放在眼里,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亲自制定策略, 盯着人动手。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没想到, 在第一步就碰了壁, 不仅碰了壁,还碰了个头破血流。 “商家的产业跟钱家毫无关联?这怎么可能?” 商成青很震惊。 他们家历经百年,旗下公司涉及无数产业, 产品已经浸透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很少有他们家直接或间接影响不到的地方。 但钱家就是很例外啊! 之前道维非常自信他们家的产业跟商家毫不相关,不是没有理由的。 钱家之所以被称为暴发户,首先是因为他们家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钱母在道维五岁时,接两儿子放学,路过福利彩票站,活泼好动的道维随手捡起地上一张彩票往嘴里塞。 作死的行为被大哥眼疾手快的阻止了,但彩票最终被保留下来,后来有一天,大哥放学路过那里,听人讨论中奖的事,默默掏出兜儿的彩票一瞧。 嗯,没错,头等奖,两百万。 而他们家的第二个转机,是钱父觉得家里情况得到好转,无需为了生活整日奔波后,找了个为某公司大老板开车的工作。 工作不算辛苦,就是大老板人有些刻薄,可为了钱,钱父觉得自己可以坚持。 事情的变故就发生在一次钱父开车送大老板去某乡镇考察期间,车子在山间小路上遭遇泥石流,在等待救援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大老板把车上所有的物资一人独占了,丝毫不留给钱父。 钱父觉得这么下去不太行,即便有人来救援,可能大老板也会因为两人完全翻脸的原因,撇下他独自走人。 所以他按照记忆自己摸索着前行,然后摸着摸着就迷路了,迷着迷着,就发现了一个天然矿场。 然后他们家就有了私人煤矿,一开采就是二十年,据勘测,依照目前的速度,至少还能开采五十年。 生活彻底得到改善的钱家父母也没什么野心,大儿子上初中了?那就给初中捐一栋图书馆,自己当馆长,顺便搞搞图书生意,陪陪孩子,管他赚不赚钱,反正他们家有钱。 二儿子上高中了?那高中也来一栋图书馆好了,钱母当馆长,管管孩子,顺便夫妻联手搞搞图书生意,就当打发时间嘛! 三闺女明年要考某某大学啦?那就给大学也来一栋,算了,家里图书馆太多了,不如投资一下那些个什么实验室吧,将来闺女毕业了不想工作,就去实验室里打打杂,清闲又体面。 这么些年下来,钱家的图书馆遍布三个孩子就读过的九所学校以及周边几个省市,图书生意红红火火,和当地政府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 都是钱父钱母打发时间之余做出来的成绩。 而道维就读的大学,大哥道守所在的大学,每年都能收到来自于他们的捐赠无数。 体量确实跟科技实业一手抓的商家没法儿比,但商家想在这方面搞事,也的确无从下手。 商成青看着手里最新收集来的资料气的脸色铁青,最后冷笑道:“好一个钱家,看来还真得我费点儿心才成!” 他这边还在琢磨怎么搞死钱家的产业呢,商成华放在这头的间谍就把消息传过去了。 商成华毕竟是在小卷毛的提醒下早有防范,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虽然因为手头的事情手忙脚乱抽不出时间处理,还是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道维。 道维听后都惊呆了。 他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商成青意识到他那天的行为是对他的极大不尊重,给他造成了很深的伤害,让对方给他道歉而已。 没想到对方竟然倒打一耙,还想搞他全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社会人格?道维绝对不能忍,他要让对方失去所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于是在小卷毛和商成华茫然的眼神中,他愤愤道:“我要让他跪下叫爸爸!然后也不原谅!” 小卷毛最近被磨练的有了几分上位者气息,但在道维跟前,他依然愿意给对方端茶倒水,一杯热奶茶推过去,面上带了几分苦笑: “学长,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你或许不知道商成青是个多么偏激可怕的对手,他的每一步都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很难预料,你刚进来也瞧见了,公司大家这么忙都是拜他所赐。” 商成华好不容易喘口气,也不顾形象的瘫坐在道维对面闭目休息,疲惫至极的吐出一句话:“你别搅合进来,这件事我联系你父亲处理……” 这就是个傻子,说到底还是被他牵连了。 道维一听就不高兴了,砸吧一口奶茶,拍拍鼓鼓囊囊的两个兜儿,拒绝道: “不行,我爸妈好不容易出去旅游一趟,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回来给我擦屁股,我肯定会死的很惨。” 小卷毛和商成华同时叹口气。 他们说这么多,人一句都没听进去,无奈! 两人还想说点儿什么,让他意识到商成青的危险,结果就见道维歪歪身子,从裤兜儿里掏出一张,两张,三张……好吧,一共三十二张名片。 一一摊开,摆满了整张桌子。 商成华从他翻开第一张名片的时候就惊住了,看到后面更是觉得魔幻。 这全是商成青那边非常重要的合作商,或者合作商手下的得力干将的私人联系方式啊,一般关系不够亲近的人可拿不到这种东西。 小卷毛虽然知道不如商成华全面,但惊讶的表情也不遑多让。 在两人茫然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道维仰着下巴骄傲道:“这是我‘投资’过的部分人,原本找出来,还不确定要动用哪一张,让商成青意识到他对我的不尊重是错误行为。 所以打算让你们帮忙抽签来着。 但现在我很生气,所以这些你们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说着拍拍另一边鼓鼓囊囊的兜儿,有些烦恼道:“就是要仔细找一找,比较麻烦!” 两人第一反应:原来那个兜儿里装的不是歌词本! 两人第二反应:这才是他的投资吗?恐怖如斯! 商成华:你瞎几把投资,也能投出这么多有用的关系?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小卷毛:果然学长除了唱歌,做什么都很优秀! 商成华:学校里传的那些烂七八糟投资就是障眼法,这些才是你的真正目的,你果然一直在演我!装傻充楞,扮猪吃老虎,高手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小卷毛:学长可真是我生命里的贵人,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啊呸,好好尊重他! 商成华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嗓子干哑的吐出一句话:“这些都借给我?” 这些关系全用上,用的好了,不说商成青手里的一摊子要全部瘫痪,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就是商父也要痛失半壁江山,坐不稳商家主事人的位置。 要是能在此期间,趁机消化吸收掉商成青手里的东西,那商父再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商家,迟早都是他的了。 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东西,突然就这么摆在眼前,商成华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始终猜不透对面人是如何巧妙的和桌上这些名片中的人产生联系,并成功投资他们的,但这不重要了。 道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失忆了?我刚才说过你就忘了?” 商成华苦笑一声,一手捂住眼睛,静待半晌,起身绕过桌子,径直抱住嘬奶茶的道维。 道维一口珍珠差点儿卡在嗓子眼儿里,痛苦的挣扎,朝小卷毛求救: “谋杀!他想谋杀老子!再不放开老子要跟你拼命了!小卷毛作证,老子是正当防卫!” 小卷毛只在旁边笑眯了眼睛。 道维觉得小卷毛学坏了,果然一旦步入社会,就有了社会人的成熟和世故,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一袋子干脆面也会想要和他分享的单纯小卷毛了。 虽然他不稀罕干脆面,但小卷毛这样真的让他很生气,他都已经把对方当朋友了,对方还在这种时候看他笑话,这朋友不能要了。 道维留下一堆小卡片,气咻咻的离开公司,闷头往学校走。 因为他长期旷课行为,老师们已经对他发出警告,现在得回学校赶作业。 结果在学校门口撞上自家大哥被几个女生搭讪的场面,再三揉揉眼睛,确定是大哥无疑,兴冲冲挤开女生上前,高兴道: “大哥你怎么来啦?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随即自问自答:“你可不要说是想我了这种肉麻的话,两个大男人的,这种话留在心里,大家意会就行了!” 女生们被他恶心的够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露出惨不忍睹的眼神,火速撤离现场。 大哥对道维的这种性格十分习惯,随意道:“我刚下车,接下来休假半个月,之后有个秘密任务,大概会有半年到两年的时间出不来,所以先过来看看你。” 道维了然的哦了一声,自家大哥因为打小脑子太好,一路跳级,十三岁上了大学,之后更是被重点培养,是个上交给国家的男人,经常参与一些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任务。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些年家里没人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但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所以道维毫不怀疑他说的话,快快乐乐的拉着他转头往校外的小公寓走: “咱们先回我那里去,我最近学会了做小汤圆,煮熟后盛在碗里,一弹一弹的,可好吃了,你一定没吃过!” 补作业什么的,自然被他忘在身后。 大哥也没拒绝,一路跟着道维走,听弟弟废话连篇,是他打小养成的一种放松方式。 就比如现在,他听弟弟说:“我之前的饮食太不健康了,爸妈说了好多次我一直懒得改。 后来不是发现身体太虚影响我的个人魅力嘛,我就自学养生,你可不要小看我,我现在学会了好多菜的做法,已经是优秀的养生达人了,社交账号上有很多粉丝的那种!” 说到激动处,骄傲的拍着胸口表示:“看在你主动来看我的份儿上,允许你点餐,你说想吃什么,我保证给你做的色香味俱全,让你后悔没有早十年吃到我做的菜!” 大哥心说,我的傻弟弟难道你忘了小时候爸妈不在家,大哥生病,你主动为我煮的爱心料理了吗? 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白粥,你在严格按照我的食谱操作的前提下,能搞出一锅堪称生化武器,让我吃后整整拉了三天肚子的东西! 是什么让你对自己的厨艺重燃信心?我真的很庆幸,你在吃了自己煮的东西后,还能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 但面对弟弟热情拉他去路过的超市熟练选菜的样子,大哥拒绝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听他叽叽喳喳得意的炫耀: “这个紫甘蓝又甜又脆,拌蔬菜沙拉一定好吃。 这个茄子颜色太浅,一看就是蔬菜大棚出来的,生长周期不够,味道不好哒!” 大哥:看着好像还行? 直到一桌子看着的确很像样子,闻着也确实很不错的饭菜上桌,大哥依然很犹豫到底要不要为了不打击傻弟弟的自尊心,拼着接下来假期在医院度过的可能,咬牙吃这一顿。 老天没给他太久的犹豫时间,傻弟弟热情的灌了他一大勺莲藕排骨汤。 虽然被灌的动作引起了他小时候堪称黑暗的回忆,但,吧嗒吧嗒,怎么说呢,味道好像还不错? 事实证明,他弟的厨艺不是还不错,是非常不错,满满一桌子菜被两人吃了个精光,最后傻弟弟用剩下的食材顺手捏的小混沌,说好一人三个,结果全进了他的肚子。 饭后两人谁都不想收拾碗筷,躺在阳台上暖洋洋的晒太阳时,大哥还沉浸在—— 我弟小时候竟然又在演我,这小子到底演了我多少回,他是天然黑还是扮猪吃老虎的纠结中无法自拔。 道维可没他这么多想法,就想一个劲儿的跟大哥展示他最近新学的技能。 “哥你想不想听我唱歌?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歌,打算报名参加元旦晚会,你有幸作为第一个听众,不用感到太荣幸啊!” 大哥置于腹部的手一哆嗦,连忙翻起身出了阳台,快速换衣服穿鞋,临出门前,叮嘱一脸不高兴的弟弟: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晚上你先做作业不用等我!” 作为这世上第一个发现弟弟歌声拥有可怕魔力的人,大哥想起五岁那年中彩票后,全家搬到新家,弟弟晚上高兴的睡不着,在他床头唱歌的可怕经历。 当时他用尽毕生聪明才智,才说服弟弟将唱歌这件事从人生中彻底剔除。 没想到时隔十五年,恶魔重临人间。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释放了弟弟心里的这个小恶魔!!!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的道维,再次被提醒做作业这回事,终于想起之前被他遗忘的事情,着急忙慌的赶回学校补作业。 就连途中在街角偶然一撇,好像看到了不久前刚出门的大哥背影也没来得及多想。 而街角的背影快速从石柱后走出,正是头上多了一顶帽子的大哥,低声呢喃:“臭小子还挺敏锐!” 闪身进了旁边咖啡店,找到角落的卡座,与对面的年轻人视线相对,互相点头示意,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寒暄,直奔主题。 大哥:“我要的东西呢?” “我能收集到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 大哥:“谢谢。” “不必,我不是为了你。” 大哥:“呵,没想到他也能有你这种朋友,真是难得。” “他很好,是你们一直小看他。” 大哥:“行吧,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正好,我也不想让第三人知道。” 大哥戴上帽子起身拿了桌上东西:“再见。” “再见。” 第65章 儿子爸爸 待人走后, 留在角落,神情严峻不苟言笑之人缓缓起身,正是小卷毛的样子。 对于道维大哥能找上他, 他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能想象得来,学长一定是生活在一个非常有爱的环境中, 有钱道守这样的家人护着,才能长成如今这般肆意快活,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 他希望对方一直这样下去, 为此, 他可以努力成长, 替他遮去风雨。 说起来,大哥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探望他的傻弟弟小日子过的究竟如何,而是解决上次关于周母的事情。 周母这人, 道维知道的那些都是小时候在村人口中听到的,不过表象而已, 真实情况是周母在孕期就和那放蜂人看对眼儿了。 在怀孕生子期间, 利用肚子里孩子, 将钱家上到老爷子老太太,下到族里子侄辈,全都借了个遍,连两岁孩子的压岁钱都不放过, 说是实在饿的烧心,要给肚里孩子补点儿营养。 还没出月子, 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卷走了家中所有钱财粮食,欠了一屁股债,扔下孩子跟着放蜂人跑了。 为了赔罪, 钱父抱着才满月的儿子挨家挨户给人低头道歉,好些年在村里没脸见人,最后还是现在的钱母从城里打工回来,借了钱父一笔钱才让父子二人有了糊口的粮食。 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对方从未主动出现,他和爸爸也就当没有那么个人存在。 但她现在不仅出来了,还做了一些非常不合时宜的事,且将矛头对准他看着长大的老二,这让他感到非常愤怒。 原本爸爸准备亲自解决此事,可他却主动将事情揽下来,耐心等到今日,给了她这些日子反思,是对她最后的仁慈。 从勾引人妇却不好好待她的周父,到抛夫弃子的周母,再到贪得无厌的周堑,他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但这些都没必要让傻弟弟知道。 等老大道守办完周家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各大高校开始放元旦小长假,钱家父母旅游归来,带着小女儿来安市跟两个儿子汇合。 一家人早就商量好要痛痛快快的度假! 顺便安抚二儿子精心准备的的独唱节目,在元旦文艺汇演的报名阶段,就被无情pass,顺利落选的悲伤情绪。 同时为安大学子庆祝他们不用遭受魔音攻击,保住耳朵,人生不再增加不必要的阴影。 悲伤加倍的道维补完作业听老师念叨了半小时,人晕晕乎乎的出来,就见三妹背着小书包等在教学楼下蹦跶着朝他招手。 像个活泼的小辣椒。 道维嘴角疯狂上扬,又努力压下,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小跑过去,顺手把垂在胸前的围巾又饶了妹妹脖子两圈儿,念念叨叨的: “不是说要在酒店等我吗?怎么过来啦?可不要说等不及要和二哥一起出去玩儿的话,我是不会惯着你,半路帮你背书包的!” 老三无语的翻个白眼儿,死傲娇,有本事老娘喊苦喊累的时候你别背啊! 上手熟练的挽住他胳膊,拉着人往外走: “知道了,走快点,也不知道是谁拖大家后腿,本来大家都准备好出发了,结果被老师一个电话喊回学校重新补作业!” 道维心虚的摸摸鼻子,眼珠子乱转,强行转移话题:“哎呀快看,前面好多人呢,也不知道在干嘛,咱们也去瞧瞧!”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挤进人群,就看到两个男人毫无美感的干架现场。 干架就算了,关键是这两人道维都认识,刚好是男主商成青和他的倒霉蛋哥哥商成华。 拳拳到肉,一个鼻青脸肿,另一个已经肿成了猪头,看不清本来面目。一个行动间一瘸一拐,另一个一条胳膊完全抬不起来。 形容狼狈,眼神凶狠,像是一匹孤狼狠狠地盯住猎物不放。 战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两人发挥全身能动性,薅头发,咬耳朵,攻击下三路,戳眼睛,揪胸口红樱桃,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要让对方痛苦,要让对方求饶。 小卷毛就站在对面随时准备拉偏架,一抬头看见道维,哒哒哒跑过来,热情的给他介绍: “商成青的公司最近被挤兑的可惨了,兄弟两早就彻底撕破脸。 商家那位偏心的父亲因为偏帮商成青的原因,也损失惨重,因此迁怒到商成青身上,最近他日子很不好过。 这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学长你别看现场这么多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我们双方带来的,只有极少数是特意来看热闹的,放心我们吃不了亏!” 道维:“你干脆直说只有我和我妹是不怕死,特意挤进来看热闹的得了!” 小卷毛憨厚一笑:“这不是怕学长您不好意思嘛!再说您又不是外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放您进来!” 也不等道维生气,又熟练的转移话题: “等我们忙过这阵子,吸收了商成青手里的资源,估计你又有一大笔进项了,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道维想都不想就说:“当然是继续投资啊!” 小卷毛心说这真是个毫不意外的回答呢,确实是学长能做出来的事。 见两个丑陋的大男人打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道维扯着妹妹卫衣帽子就往外走:“快走吧!一会儿回去晚了,妈肯定要念叨。” 离开人群,小妹神色有些疑惑,又有些释然,回头看了一眼重新被人群包围的现场,小声跟道维说: “二哥,刚才打架那人,是商成青啊,就是我当时让爸爸问你的,那个照片儿上的大众男神,你还记得吧?” 道维不耐烦提他,听妹妹这么说就炸了,“什么大众男神?就一神经病!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搞生搞死的,还一点儿都不懂礼貌,不尊重人,讨厌死了!” 老三很认真的附和说:“没错!亏我还收集了他那么多照片,把他当男神,被他迷的不要不要的,想为他放弃青大,考你们安大来着! 没想到一切都是人摄影师的功劳,离开那层滤镜,这男人就是一咬人耳朵,趁人不备脱人鞋子挠人脚底板痒痒的猥琐男罢了! 淦!浪费老娘感情!” 道维偷袭一把老三毛茸茸的脑袋,把她头发揉成鸡窝,趁其不备,撒丫子就跑,嘴里还大声叫嚣: “好啊,你竟然早恋,不仅早恋,还网恋,我要告诉爸妈,让他们扣你零花钱!” 老三气的努力迈起小短腿儿在后面追,什么悲春伤秋都忘的一干二净。 哪里还有刚失恋的悲伤难过? 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在安大校园,路过的学生们看到这打打闹闹的一幕,也只能羡慕的感慨一句:“年轻真好啊!” 丝毫不知道,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和剧情中的插足两个男主之间感情的恶毒女配身份擦肩而过。 也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会拥有光明的未来,会发挥她学霸的真实水平,顺利进入青大。 她的人生学业顺利,事业顺心,然后拥有和她志同道合的爱人。 虽然最后他们因为种种分歧没能走到一起,但三十岁之后,她和一个叫她安心的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往后余生,共同孕育属于他们爱的结晶。 生活虽然有悲有喜,也精彩,也平凡,老年回顾之时,却无遗憾。 她大哥是国家重要科技人才,把一生都献给了祖国,很多重要成就,或许当代人并不知晓,但会在往后的五十年,八十年中,逐渐被人们从国家的绝密档案里翻开。 祖国不会忘记他做过的一切,人民也不会忘记。 二哥是天生的缺根弦儿,成天傻吃傻乐,明明靠自己努力能获得普通人一辈子都打达不到的成就。 但就是不爱用心读书,也不爱认真上班,用爸妈的话说——就是一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二流子。 这样的人往前几十年,就属于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要打光棍儿被人瞧不起的那种。 无奈二哥生活在信息多元化,人们思想大解放的现代,他这种游手好闲之辈,偏成了许多女性一心向往的生活状态,越是往后的年月里,有越多的女性对他趋之若鹜。 因为二哥他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从大学开始投资,一直到毕业,到他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六十岁,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背着大家投了多少项目。 等到人们回顾,才猛然发现,他已经是业内外鼎鼎有名的投资者,身价每年都在不断上涨。 三十岁时,就有传言说他身价几十亿。谁见了都要尊一声:“钱老板!” 及至往后,那就更夸张了,这个富豪榜,那个名人榜的二哥从来没上过,但每年那些榜一出来,二哥就被人拉出来一顿夸。 都说他是不愿意上榜,是低调,是国内最大的隐形富豪。 老三道香一直觉得这种传言非常扯淡,因为二哥在她眼里从未富有过。 大哥有了孩子后,二哥这做叔叔的没少骗侄子侄女的压岁钱花。 等她有了孩子后,二哥也没少从自家傻孩子手中骗零花钱用。 跟当年那个从她和大哥手里“借”生活费的人,有什么区别? 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让人又气又无奈,可惜那时他们都上了年纪,她想像小时候一样,追在二哥身后揍他,腿脚已经跟不上需要了。 只能转过身,向躺在院子里懒洋洋晒太阳,耳朵眼睛都不太好使的爸妈撒娇:“爸!妈!你们看二哥又欺负我!” 而爸妈也只做做样子,手脚缓慢的挪动,握住躺椅边儿上的拐杖,朝二哥指指。 二哥就撇着嘴坐在边儿上自个儿生气去了,真的好幼稚啊!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眼下钱家父母手脚麻利,一个顶两,拧着道维耳朵就训: “你妹妹好心去学校接你,你还欺负她!有没有一点儿做哥哥的样子了?扣你一个月零花钱补给你妹妹,算是让你长点儿记性!” 道维哀嚎一声,觉得接下来一家人期待已久的旅游都不香了。 嘿嘿其实还是很香的啦,香的他都不想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了,但无奈被老师们盯得紧,各科老师对这个不求上进的学生在期末考试前下了死命令: “要是考不到年级第一,下学期作业量翻三倍!” 所以他只能苦着脸闷闷不乐的参加考试。 他不高兴,班上其他人就开心,谁让他们这一整个学期都生活在道维的包围下呢? 在道维逃课的日子里,老师们每每都用类似“看看人家钱道维同学,不上课作业照样是全班最优秀的,不上课月考成绩照样是第一,你们要是能有他的本事,也可以上课态度不端正啊”的话来拉踩他们。 让他们既憋屈又无奈。 但好在,看到这次期末成绩道维果然又是第一后,他们接受起来并不觉得十分困难,甚至有一种就该如此的感觉,还挺适应。 就是这一适应吧,就一直适应到了毕业,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些不为人所知的脏话了。 别人毕业典礼上都在讨论“去哪里工作?” “拿了几个大公司ffer?” “考研还是考公?” “出国留学还是回老家发展?” “继承家业还是自己创业?” 只有道维嫌弃的接过小卷毛递过来的一大捧向日葵,直言:“你这样让我感觉你把我当爸爸,我很为难的。” 小卷毛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看起来软萌又阳光开朗的小帅哥了,人现在商总的左膀右臂,是校园风云人物,是业内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身后男男女女的追随者不知凡几。 闻言笑眯了眼:“这可是学长你自己说的,不关我事!” 然后在道维生气之前,熟练的顺毛捋: “对了学长,我母亲前段时间出院了,她想请你去我家吃顿饭,感谢你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 道维把脸藏在向日葵后,别扭道:“谁,谁照顾你们了?少自作多情,我是缺一顿饭的人吗?” 小卷毛举起手机拉着他合照,道维矜持的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就听旁边笑的露出八颗大白牙的小卷毛十分大胆的调侃他: “是,学长才没有照顾我呢,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先借了我三十万手术费,又看我身无分文,偷偷去医院帮忙交了整整两年的住院康复费? 哎,也许是传说中穿花裙子的田螺姑娘吧,我可真是幸运呢!” 道维气哼哼的扭头就走,照片也不想拍了,整个背影透出一股“老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气势。 看的小卷毛心里无奈,觉得他像是还没结婚就提前体验了一把养个儿子的感觉。 小跑着追上去,在他耳边叨叨:“学长学长,我给你说点儿开心的事吧!你想不想知道那个讨人厌的商成青现在如何了? 说起来咱们三同一年进大学,今天是我们共同毕业的日子呢!” 道维还真有点好奇。 每隔段时间,小卷毛就跟他说一说商家那两兄弟的战争,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让道维有一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像追连载故事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他知道小卷毛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上当,矜持点头:“说说呗。” 小卷毛瞧他这样就知道他不气了,心说真好哄啊! 笑眯眯拉着人边走边说:“哎,打从商父手里没钱了,给不了那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不久后她就跟别人好上了。 商父又是震怒又是伤心,把自己给气病了,住进医院,一住就是两年,身体一直拖拖拉拉的好不了,说是心病。 商成青跟个疯子一样,做起事来不计后果,绑架,暗杀,给汽车和司机动手脚,无所不用其极。 商总这边对抗起来总是有些束手束脚,不过按照计划,下月就该彻底把他送进去了,没二十年很难出来啦!” 这是小卷毛讲的最言简意赅干巴巴的一个故事,中间的腥风血雨他不想让道维知道,只告诉他这个结果就好。 果然道维不是很满意的砸吧砸吧嘴,轻哼一声:“算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小卷毛以为道维说他这几年的经历。是不容易,但收获更多,他十分感谢改变他命运的道维。 而事实上,道维说的是小卷毛能摆脱原本的命运,他命定的神经病男主不需要他牺牲自由去救赎。 反社会人格男主做出了危害人民群众安全的行为,他也果断的选择搜集证据,努力把对方送进去,让对方倾情演绎铁窗泪。 世界秩序是正常的,大家的三观是正常的,小卷毛的人生也是正常的。 这一切得来都很不容易,小卷毛在这几年间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没人见证全部。 但道维知道。 他突然停下,大把的向日葵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肃:“对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满意吗?” 小卷毛闻言和他视线相对,突然扑进道维怀里,和他紧紧相拥。 大把的向日葵被挤的变了形,被他粗暴的扔在地上,第一次和道维毫无阻碍的,光明正大的,不羞涩,也不扭捏的拥抱。 果然,学长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和爸爸一样温和宽厚,和哥哥一样干净暖和,又和弟弟一样带着几分调皮和笨拙,完全符合他想象中的,不曾拥有过的,家人们的形象。 道维感觉肩头湿了一片,轻轻拍打对方后背,又揉揉他脑袋。 然后肩头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动了动,一股无声的邀请笼罩住两人,含蓄又羞涩的说——再揉揉,再揉揉。 道维又揉了一把。 直到站的腿都麻了,路过的学生们对他们指指点点,道维实在忍不住了,粗暴的伸手捏住小卷毛后脖颈把人从怀里扯出来。 烦躁道:“有完没完?爸爸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小卷毛顶着一双兔子眼睛,骄傲道:“你不要脸,你想当我爸爸!” 道维:“滚!” 第66章 完结开始 在这个世界成为投资界传奇人物, 收获了一大票追随者,每天过着在他爸妈看来二流子一样随心自在的日子。 意外的和小卷毛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小卷毛往后人生每个阶段, 恋爱,结婚, 生子,工作遇到困难,获得成就, 都有他参与的影子。 尽管道维并不是很想参与。 但热情开朗的小卷毛会主动分享, 他喜欢有学长陪着的感觉。 每每到了那种时候, 道维就有一种给小卷毛当爸爸的错觉,真心讲,他认为小卷毛就是缺爱了, 而且缺父爱,让他一个大好单身钻石王老五青年真的很为难。 就这样吧, 小卷毛除了这点比较烦人外, 其他都挺好的, 也不是不能忍受一下。 这一忍,就忍到了寿终正寝那天。道维非常满意他比小卷毛先走一步,再也不用听小卷毛拉着他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虽然闭上眼最后一刻,小卷毛还在他床头哭的像个没了爹的孩子一样, 丧气的很。 但一点儿不影响他一如既往的好心情。 可道维回到意识空间后,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面对悄无声息的空间, 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冷哼一声:“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为什么有时候我的思想和行为会受到当事人的干扰和影响?” 小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他永远发光的身体,不知藏在哪个角落弱弱开口:“组长,这事儿不怨统的, 是局长临时发来的通知。 说响应上面的号召,各部门进行积极革新。 就一句话,统也不知道为啥一个好好的革新,您就被迫进入了新人状态。” 道维都被气笑了:“所以我又成新人了?” 小早从角落探头探脑的钻出来,身上光淡的几乎看不见,围着道维讨好的打转。 “准确来说,现在咱们是‘新古早组’重要成员,组里的所有成员都是新人哦~” 统也不懂革新和改组名之间,有个毛的关系。 道维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无语的只想翻白眼儿——上面每年都要下发几个用屁股想出来的命令,让快穿局进行革新。 革他奶奶个腿儿的新,快穿局已经是引领整个行业的佼佼者了,只有被模仿的份儿,从未被超越,随着时代变革随时更新,哪里还需要等他们命令再搞狗屁的革新? 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局长秋冬就十分敷衍的将每个部门的名字稍加变动,应付差事。 例如今年“古早组”成了“新古早组。” 然后明年命令再下来的时候,“新古早组”又成了“古早组”,无限套娃。 上面虽然气恼,但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虽然方便,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人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新人期”,强制和原身性格相融。 所谓的新人期,就是局里为了防止没经验的新人出任务期间,做出一系列和原身性格不符的行为,俗称c,以至世界观崩塌,任务者在任务世界彻底消亡。 因而实施的强制措施,让任务者与原身性格行为相融合,是一种保护机制。 不过问题不大。 不就是属于原身的性格稍微外放一些嘛!对道维这种老人来说,不管有没有新人期的保护机制,该钻空子的时候,谁都挡不住。 当他再次醒来时,趴在一条长凳上,屁股火辣辣的疼,耳边是女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好你个周传军,不是你生的,你一点儿不知道心疼是不是? 幺儿身体这么差,你也敢拿他下手,你是嫌幺儿活的太长了是吗?我看今天我们母子全都死你跟前,给你腾地方算了!” 说话虽然彪悍,但动作轻柔的将道维护在怀里。 道维浑身直冒冷汗,耳边是“啪啪啪”棍子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一个粗犷男声咬牙解释:“夫人,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你就护着? 这几个小兔崽子竟然瞒着我们尾随在大军二十里后,差点儿掉进敌军的包围圈,被人家包了饺子了!要不是我们的探子及时发现。 你今儿还有功夫和为夫嚷嚷?给这几个小子准备棺材都忙不过来!” 道维感觉护在身上的妇人身体一僵,不可置信道:“你说真的?” 男人晦气的嗨了一声:“我能拿这种要命的事跟你开玩笑吗?” 妇人嘴硬道:“那也不关幺儿的事,幺儿身体弱,人老实听话,一定是被前头几个带坏了!你干嘛让人连他一起打?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男人被气的不行,心说我这不是特意吩咐了,让人轻轻地,意思两下,让他长个记性就好了吗? 没看其他人都下了死力气的揍,就连老五一个姑娘家也不放过,这会儿连犟嘴的辩解都说不出了。就幺儿还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没事儿好吗? 我这还不关心幺儿,是不是要我替幺儿挨这顿打才算? 道维旁边凳子上一个女声虚弱道:“娘,您先带弟弟回家,给请个好点儿的大夫瞧瞧,我们没事儿。” 这话一落,周围稀稀拉拉的响起另几道虚弱的,此起彼伏喊娘的男声: “娘,我今儿想吃您亲手烙的酥饼,撒一把葱花,又香又脆,待会儿回去我要吃五张才够!” “娘,幺儿最喜欢南边儿加了蜂蜜腌制的梅子,味道可好了,可惜咱归临城种不活那玩意儿。 不过我去年夏天在爹的床下藏了一罐,一直舍不得吃,您先回去给幺儿熬一碗梅子汤,让他甜甜嘴。” “爹,您要打就打我们,事情是我们五个一起商量做的,幺儿不放心才一路跟着我们去的,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对,周叔,您先让人送幺儿回去,今天又累又痛,受惊不小,别又生病了!” 三句话不离的幺儿,说的是道维本维。 被称为周叔的男子斜睨了将军一眼,见对方不为所动,甚至不自然的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周叔面上一喜,挥手招呼了两人,和妇人一起把凳子上的道维小心又利落的抬回家。 道维被快速安置在屋内炕上,查看伤势,敷药,一切进行的忙而不乱,妇人井井有条的主持大局,直到送走了所有人,药在陶罐中散发出特有的苦味儿。 妇人才愤愤的坐在床头,指着道维脑袋道:“你兄姐们一心想上战场,怎么说都不听,偷偷摸摸的也要去,那战场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就连你也瞒着爹娘跟他们一起去,你们是要了爹娘的命了啊! 咱家有你爹一个在战场上玩命的就够了,再多,叫娘怎么活啊?” 道维趴在炕上,被子下光着身体敷着药,火辣辣中夹杂着一丝凉飕飕的感觉,十分**。 闻言歪着脑袋安慰她:“娘,这次是我们不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不保证不行啊,像是这次这种作死行为,现在还有命出现在爹娘面前,说好听了都是老天爷保佑。 道维可不想好好地小命,跟着前头几个兄姐脑子一热就给葬送完了。 这会儿功夫他也了解了眼下的状况。 他爹周传军,是归临城周大帅旗下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传说本人和周大帅还有那么点儿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谁也不知道真假。 为人十分讲兄弟义气,在底层士兵中非常有威望。 从最简单直接的一点来说,他爹娘成亲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孩子,但他家现在加上道维,一共五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姑娘。 全是同袍战死后,孩子在家中无人抚养,眼看就要沦为孤儿,被周传军领回家养大的。 从老大周和战,老二周和刀,老四周和剑,到老五周和斧,老六周道维,无一例外,统统不是他们夫妻生的。 只有老三周和弓才是真正的周家人。 需要特别在意的一点,老五周和斧,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同时也是个彪悍程度丝毫不输男儿的女汉子。 反倒是老六周道维,也就是被全家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幺儿,才是这个家里最虚弱的,最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个。 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小时候又经历了一段父亲战死,亲娘不顾一切出家的变故,让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被周传军带回周家时,就跟一只还没断奶的猫儿一样可怜,随时像是要断气的样子,吓的周母整夜整夜抱在怀里暖着。 原本依照周家的传统,进了这道门,前尘往事不可追,全部跟周传军姓,道维也能有一个新名字,什么周和刀叉剑戟的随便来一个,糙名字好养活。 但路过的道士说:“这名字天然带煞气,身体弱的孩子受不住,折寿啊!” 然后就给起了一个“道维”做名。 全家人都觉得这名儿文绉绉的不好记,长到十三岁,道维这个名儿没用过几次,反倒是“幺儿”几乎成了道维在这个家独有的代称。 道维趴在床上,后背火辣辣的疼,隔着打开的门看周母在院子里忙活。 周家院子不大,上房三间,东西各有一间厢房,这五间房子中,父母住一间,道维因为身体原因全家都疼他,单独有一间。 老五是女孩子,有一间。老大老二共用一间,老三老四挤在一间。 剩下的厨房和狭小的杂物间挤在东侧,院子东南角有一口井,用水十分方便。 院子虽小,被周母打理的十分干净,西南角还有个小小的鸡窝,几只鸡在里面咯咯叫。 不用想都知道,其中一只今天势必命丧黄泉,要用残躯为家里几个闯了祸,挨了揍的孩子补身体! 而最让道维满意的,是这次的主剧情。依照目前的情况分析,男女主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跟道维本人基本上没关系。 简单来说,道维这次的身份定位是——穿书文中女配的弟弟。 至于他的女配姐姐,早在当年他们亲爹战死,亲娘伤心欲绝,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出家后,就被家里衷仆送去了亲娘的娘家——金家。 在这十年间,女配亲姐一直以金家表小姐的身份生活在那里,并且即将开展她作为恶毒女配,和穿书女主表姐为了争夺男主,而展开的一系列宅斗。 道维仔细回顾一番,亲姐专心搞宅斗,一直以孤儿自居博取同情,早就忘了她还有个亲弟的存在,因此故事从头到尾,都没有道维的影子出现。 这实在是。 太他娘的爽了吧! 自此,道维彻底放飞自我,一心扭转几位兄姐“不怕死直接冲”的危险作战理念,在养伤期间,日日给他们灌输“有计划,有策略”的战斗方式。 去他娘的男女主,男女配!去他娘的宅斗种田!去他娘养在掌心的金丝雀! 小爷偏要做归临城自由自在的鹰! 但道维也没嚣张两天,因为他还是没有真实感,不敢相信这回剧情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又仔细读了两遍剧情。 然后悲伤的从指甲缝儿里发现蛛丝马迹—— 永景四十八年,也就是两年后,永景帝六十九岁,年老昏聩的皇帝陛下没了年轻时的锐意进取,一心想安度晚年,早在五年前,就对虎视眈眈的外族强势的采取主和态度。 就在这一年秋天,连绵千里的归临山之后的茫茫草原上,首领塔格里率领大军翻越无边归临山,兵临归临城下,与归临城的士兵进行了长达五个月的围城战。 归临城紧急送往朝廷的求援战报并不被朝堂诸公重视,他们认为那是归临城守将向朝廷要粮食,要军备的新托词。 他们认为外族已经安稳了近十年,上个月还派使臣给朝廷送来了陛下六十九岁诞辰的贺仪,态度谦卑而讨好,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为了给归临城主帅一个下马威,让对方适可而止,让对方知道朝堂诸公不是他们能随意糊弄的,他们决定将朝廷给归临城的粮草供应和军需战备晚上五个月送过去。 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让那群粗鲁的武夫醒醒脑子,朝廷不可能受他们威胁! 然后归临城在断粮又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又苦熬三月,弹尽粮绝,与敌军进行了惨烈的交战后,全军覆没。 天下震惊。 之后外族一路南下,铁蹄踏遍了大半中原,景朝在永景帝手里,开启了屈辱的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年年纳贡之路。 而这段过往,在剧情中,只是男主在科举途中,听到如此噩耗,发誓要入主朝堂,他日血洗耻辱的引子。 当然男主位极人臣之后,确实致力于和外族之间的斗争,为这段屈辱史添加了可歌可泣的一笔。 可不管男主日后如何,道维如今是坐不住了。 谁敢信?他,还有他身边这些鲜活的面孔,两年后都将成为累累白骨。 不甘的冤魂日日在归临城上空徘徊,将这座如今虽贫穷却热闹的大城,化成一座无人敢接近的死城。 百年,千年,直至滚滚风沙将一切掩埋进历史的尘埃,后人的足迹再次踏入这里时,已无人知晓脚下当初是十万冤魂的埋骨之地。 于是,伤势最轻,已经能一撅一拐在院中走几步的道维,看着一溜儿摆在院中养伤的兄姐们,用非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你们想的也太简单了,脑子里装的都是葱油饼吗?就带那点儿破铜烂铁上战场,说不是给敌军送人头,我都不信!” 老大最是勇猛憨厚,简单来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他武力值在几兄弟中最高,才十八的少年,抡起大锤就像个小巨人一样,兄姐们都服他。 眼下他像座小山一样躺在狭窄的床板上,一开口委屈兮兮的:“胡说,我们手里已经是军中能背着爹偷到的最好武器了! 我们只是想上战场立功而已!等有了功劳,就能领禄米,家里有余粮,娘就不用辛苦给人家熬夜缝补衣服,也不用大冬天用冰水洗衣服,手上冻疮一直好不了!” 就连胃口最小的老五也感叹道:“咱们太能吃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爹的军饷还要支应同僚,娘为了让咱们吃饱肚子实在辛苦。 只要咱们上战场砍了敌人脑袋带回来,就能给家里换粮食了。” 因为是爹娘亲生儿子被所有兄姐们偏爱长大的老三格外单纯,说简单点儿就是傻白甜,一开口就暴露本质: “咱们兄妹可是打便归临城无敌手,上了战场砍几个脑袋还不简单?等咱们回来你就天天都有甜滋滋的点心吃了,幺儿你有啥好担心的?” 瞧瞧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把上战场想的多简单?上战场的理由又是多朴素? 朴素到道维忍不住就给他们泼凉水,让他们趁早认清现实: “我不跟你们说虚的,就你们藏床底下当宝贝的那堆破铜烂铁,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看不上! 知道三棱锥军刺吗?知道兵工铲吗?知道怎么提升铁的纯度吗?知道怎么炼钢吗?” 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知识的力量了。 然后道维对上的就是五脸迷茫:“这都是啥?” 道维神秘道:“我从书上看来的,非常厉害的武器!” 几人好奇:“书上说有人造出来了?” 道维摇头:“不,书上说他们造出来的是其他东西,但经过我的思考,认为可以利用那些原理造出我们需要的武器!” 这些永远不会被穿书女主搞出来的东西,原理早就被她充分利用,为搞宅斗增添筹码了。 道维也不用花太多心思,拿来主义说的理直气壮,打定主意要白女票女主一回。 第67章 猛男落泪 几人非常眼馋道维嘴里的厉害武器, 但并不是很相信他能把那些东西给造出来。 虽然幺儿是家里最聪明的人,他们的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幺儿眼睛,就像这次偷偷出兵, 也是最后关头被幺儿察觉,一路尾随, 他们说什么都甩不掉对方。 但这和兵器锻造是两回事。 军营里的兵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需要历经无数道手续的审批,由朝廷锻造司统一铸造, 有其独特的标记, 数量严格控制, 最后下发下来。 私人大批量铸造武器,可以被视为意图造反,要株连九族的。 他们偷偷造几把兵器而已, 倒是不怕被当成反贼,也不怕株连九族啥的, 关键是瞅瞅幺儿那小身板儿, 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连老五的链子刀都拿不动, 平时在家帮娘劈个柴,都能累的呼哧带喘,说他会举着几十斤的大铁锤哐哐哐锻造武器? 这话要是让隔壁二妞听见,一定笑的本就不剩多少的门牙要掉没了。 老三作为傻白甜, 这时候就有什么说什么,艰难的招招手, 让道维帮他后背挠痒痒, 这才舒服的开口: “幺儿,你听哥哥的话,在家安心待着, 好好养身体,还想读什么书,哥哥都想办法帮你找,外面的事你甭操心,有哥哥们在呢! 等将来三哥攒了钱,给你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儿伺候你,保证不让你和娘吃苦,放心吧!啊!” 道维手下力道加重,疼的老三嗷呜一声,铁骨铮铮的汉子瞬间眼泪狂飙,咬着枕头再也不敢乱说。 其他几人见老三被收拾了,也乖乖咽下一肚子安慰的话,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他们想装聋作哑,道维可不会允许。 接下来在兄姐们躺板板养伤期间,道维请周叔帮忙找了一些木头和工具,开始了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的日常。 因为院子不大的原因,几个碍事的兄姐们被道维指挥周叔抬到了廊檐下歇着,整个院子都被道维粗暴的征用了。 几人见幺儿吭哧吭哧的抱着笨重的木头又是用手量,又是锯又是凿的,叮叮当当一干就是一整天,也不跟他们说一句话,瞧着就是在跟他们置气的样子。 眼看着他手上磨出的水泡在日光下泛着光。 不几天水泡又换成了血泡,血泡被幺儿挑破撒上止血散,包上厚厚的纱布,不几天取下纱布,手上就长出了薄薄的一层茧。 虽然看不懂他打算干嘛。 但明明他们一只手就能做好的事情,在幺儿手里可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看的他们又心疼又着急,恨不得亲自上手替他干。 奈何他们爹这次下了狠手揍他们,发誓要给他们一个深重的教训,他们后背屁股上的伤至今还没完全结痂,动作稍微一大就有伤口裂开的风险。 只能趴床板上眼睁睁看着,就跟心里爬满了虫子一样又痒又疼还着急,感觉比后背上的伤更折磨人了,没几天嘴上就起了一圈儿燎泡。 被前来换药的大夫逮住又狠狠训了一顿。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们的见证下,幺儿做的那些东西逐渐有了雏形,虽然奇奇怪怪的,门板不像门板,梯子不想梯子。 但看着幺儿这么多天第一次对他们露出笑脸儿,管他什么四不像,只要幺儿开心就好! 然后他们发现幺儿开心了,他们几个躺板板的要被幺儿弄出来的东西给眼馋死了。 一个个挣扎着要从床板上起来,龇牙咧嘴的想亲自上手试试,起到一半儿的身子,在幺儿的一个眼神下,轰然一声,重新倒下。 脸上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让猛男落泪的不是其他,是道维在院子里摆出了一整套缩小版四百米障碍训练项目装备。 包括转折旗,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水平衡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在内,非常完整的一套装备。 道维很庆幸曾经的木匠手艺还没丢,做出来的东西坚固又耐用。 这在本世界真不是道维搞出来的原创。 放眼千里之外的金平城,金家,穿书女主早就用这一套来训练宠物犬,然后把训练有素的宠物犬作为他们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礼物送上去,博得了老太太的好感。 但凡几人问道维是哪儿来的这些奇思妙想,道维都往穿书女主那儿推:“书上看到的,书上说江南金平城有人用这一套训狗。 我想狗都能被训的懂人类指令,那人指定也能训的更好。” 就让人很无语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之后,道维在家中几位瘫痪的战斗达人面前,亲自,一遍遍给他们示范这套设备的用法。 然后,就把他们又给馋哭了。 说实在的,道维这不中的身体想要把这些设备完整的使用一遍,难度非常大。 但他不允许自己永远是这幅弱不禁风,出门要被隔壁二妞当易碎的瓷娃娃,扶着走的废物样子。 因此极有耐心的,一遍一遍在上面训练,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旁人看的心疼,他自己却能感受到体能在慢慢恢复。 虽然他十分不标准的使用了这些设备,但在识货的兄姐们眼中,早就发现了这套设备的可贵之处。 他们只恨自己现在还是个只能躺板板的废物,不能亲自上手去摸一摸,练一练。 让这中神仙宝贝落在幺儿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几人是真的眼馋,馋的眼睛都红了,一个个躺床板上摩拳擦掌过嘴瘾。 老大满脸沉醉道:“那个水平衡梯有点意思,我从没想过可以通过这中方式训练臂力和腰力,比我举石头更有效。 但幺儿弄的这玩意儿太低了,回头让人帮忙弄一个房顶那么高的刚好。” 老二满脸憧憬道:“用独木桥训练平衡性这招儿可真秒,简直一举多得,这方面是我短板,回头可以借过来练练。 但幺儿弄的这个桥面太宽,桥身太矮,回头可以让人帮忙加高改窄。” 老三满脸向往道:“低桩网实在太狠了,要是给网面挂上细铁丝和尖刀子,地面撒上粗石子,一定能让爹和周叔他们都喊疼! 幺儿这读过书的脑子就是跟咱们不一样,整人的招儿都比咱们狠!” 老四跃跃欲试道:“从起步的跨桩开始,这套障碍训练装备简直就是为军队训练士兵量身定制的。 要是咱们早点儿用这套训练,早健步如飞了,爹哪儿还能随便就抓住咱们打板子?” 老五满脸激动道:“你们都不要跟我抢,回头能爬起来了,我一定要第一个上去试试! 瞧幺儿笨手笨脚的爬上爬下,我都急死了,回头我要让他见识见识这套装备的正确用法!” 这话一出,其他人可不乐意了,现在谁不想上去试试身手?就你老五能耐啊? 但他们现在不是动不了嘛,嘴上争论赢了又能如何呢? 唉声叹气之余,盯着院中道维身影的视线又火热了几分,要是目光有实体,道维身上早被烫出了几个洞。 但,道维打定主意要□□这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家伙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让他们在往后余生,他指东不敢打西。 现在这样,才哪儿到哪儿啊?早着呢。 先馋着吧。 期间,还夹杂着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负重跑等练习,体能训练那一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道维的身体在几人养伤期间,在他们眼跟前儿,肉眼可见的强壮起来。 虽然还是不如普通人健康,但也不再是走两步路就喘的虚弱样子,瞧着虽清瘦,但浑身充满生机。 跟过去有了天壤之别。 老大现在能自己慢慢爬起来上厕所了,偶尔坐在床板上看幺儿训练,忍不住好奇问他: “你这套什么引体向上,仰卧起坐的,又是怎么想到的?” 道维做完第三组俯卧撑,擦擦额头上汗水,自然道:“还是书上看到的啊,我看书上说那家人用这中法子训练狗的体能。 坚持一个月后,普通狗就能和一个壮汉搏斗,我想这招儿放在人身上肯定也好使,就拿来用用啊!” 老大小山一样的身体盘腿坐在廊下,一脸艳羡的用双手托着脑袋,眼里闪出憧憬的光:“江南人家的狗都这么厉害了吗? 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江南瞧瞧,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地方!” 旁边床板上几人连连点头,第一次对江南那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道维:“……” 道维终究还是用熬鹰的法子,把几人给熬出来了,等他们终于能活蹦乱跳的亲自上手试一试幺儿弄出来的这套玩意儿时,时间已经进入初冬。 所有人都穿上了薄袄,在外面一开口嘴边就是一团白色的雾气久久不散。 院子里晒满了母亲为全家准备过冬用的菘菜和萝卜条,这些东西是母亲的命根子,谁都不敢随意破坏。 所以这套在母亲看来是幺儿玩具的东西就显得十分碍事了。 在道维的提议下,一伙儿人把这套设备偷偷摸摸搬到了几里外的大山里。 归临城连绵起伏的大山中,总能找到一处平坦开阔还安全的地方,满足他们现在的所有需求。 然后几个熊孩子每天以“进山打柴”的理由出门,在大山里训练两个时辰后,快速砍好柴火归家。 路上把一部分柴火卖掉换些粮食,剩下的拿回家存着过冬取暖用。 家家户户如此,只不过周家的几个孩子人高马大力气足,格外能干些,每天带回来的柴多到让周围人羡慕眼馋的地步。 每到这时候周母就笑的十分谦虚表示:“都是老实孩子,他婶儿您瞧着哪家有合适的姑娘,给我家小子说个媳妇儿就好喽!” 想嫁给周家兄弟的姑娘很多,但无奈周家这几个小子都不开窍,一心想上战场,想立功,想减轻家里负担,然后存钱给幺儿娶媳妇儿。 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的人生大事。 可把周母给愁的不轻。 这天几人回家,道维带了三只野鸡,给隔壁正换牙流口水的二妞一只,另两只上了自家餐桌。 周家餐桌上压根儿没有碗这中概念,一人一个大砂锅,埋头唏哩呼噜一顿吃,不够了就自己添。但几人都知道母亲赚钱养家不容易,可不会真放开肚子猛吃,有个六七分饱就够了。 整个家里唯二用碗的道维和周母对这一切早就见怪不怪,保持自己的节奏,吃的不紧不慢。 周母给每个孩子碗里夹两块儿炖的软烂香酥的鸡肉,笑着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你们爹这月底就能回家了,这次至少能在家修养半个月!” 周父在军营有自己的职位,周大帅治军严谨,像周父这样的小小军官,一般都要以身作则,跟着底下士兵轮休,有时候一两月能回家一次,有时候两三月回一次。 打从揍了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周父已经有整整三月不曾归家,听闻最近边防又有几次小规模遭遇战,也不知周父有没有上战场。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生死也不过一眨眼的事,对周父能平安回来,几个孩子都很激动。 为此,老大在第二天训练结束后,特意找道维商量:“幺儿,咱们最近几天少训练半个时辰,多打些柴火吧。 我想多换些钱给爹买一件过冬的厚棉袄,爹去年的棉袄早就接济了他手下兄弟了,他不敢跟娘讲实话,今年冬天大概要硬扛着过。” 道维眼角微抽,对他爹这中行为见怪不怪。 想了下招呼几人全都围过来,然后神秘兮兮道:“本来没打算现在告诉你们的,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们说,咱们猎一头熊,给爹做个熊皮大袄怎么样?” 几人倒吸口冷气,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异想天开的幺儿,就连武力值拔群的老大,也挠着脑袋,十分严肃的告诉道维: “幺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熊瞎子一掌能拍死一个我吗?一屁股压死你和老三这样的两个都不在话下,咱们几个凑上去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就是爹他们出任务,一个小队几十人,遇上熊瞎子,为了避免伤亡过重,一般都不敢主动招惹,能避则避。你可不敢再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了!” 道维摇摇头,指着他们平时休息的草垛子,沿着下巴神秘又得意的对老大说:“去瞧瞧!” 老大觉得幺儿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但出于惯着他的习惯,还是按他的要求在草垛子里摸索了一阵。 然后,几人就听到一阵惊呼,循着声音转过去,就见老大手里把玩着一把像剑又不是剑,说刀又不是刀的武器。 浑身散发着神秘的,黝黑的光芒,几人视线不由自主被那件兵器吸引,挪不动脚步。 只见老大用力往地上一插,围着剑身的凹槽里带出满满的土坷垃,可想而知,这东西要是扎在人身上,那血不得顺着凹槽流干了啊! 杀人越货之利器!——几个识货之人心里的第一想法。 因此齐刷刷看向道维的眼神就更热切了。 道维也不故意吊这几头狼的胃口,过去掀开草垛子最上层的篷布,露出下面一模一样的五把兵器。 几人眼睛瞬间亮的让道维觉得他娘夜里不点灯也能缝补衣服的程度。 大家兴奋的拿着兵器比划,恨不得眼前就有个敌军乖乖站着,让他们在对方身上戳几个窟窿,好试试兵器的锋利程度。 激动的围着道维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舞足蹈的比划,像一群大猩猩跳舞,辣眼睛程度堪比两个大男人干架,互相揪对方胸口红樱桃。 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中奇怪联想? 算了,不管了。道维仰着下巴矜持的告诉他们:“上次不是说了嘛!从书上看来的,□□而已,这段时间让周叔帮忙找人打造的。 工艺确实有难度,这么长时间也仅仅造了这几把而已,效果差强人意,勉强能看罢了。” 老大激动的围着幺儿蹦跶,连连道:“天哪,这只是勉强能看?效果还不好吗?书上说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神仙洞府啊! 将来我一定要带你们亲眼去瞧瞧!” 老三十分直白的问:“为啥咱们不能把人直接抓回来呢?那样咱们想要啥,就让他给咱们造啥,还不用离开爹娘,多好?!” 其他人:好他娘的有道理啊!人生第一次觉得老三这中傻白甜说的如此有理,让人无法反驳! 眼见话题很快歪楼,道维努力往回拉扯:“说你们的兵器都是破铜烂铁,不算冤枉你们吧? 有了这个,加上我特意让周叔准备的袖箭,打一头熊给爹做皮袄,有问题吗?” 几人已经被新到手的兵器冲昏了头脑,压根儿想不起和熊瞎子战斗,就不是简单的,换趁手兵器这么随意。 但道维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当下开始分配任务:“前几日不是在山下挖了陷阱吗?大哥你辛苦些,再往深了挖三尺。 二哥跑得快,到时候由你把熊瞎子往陷阱边儿引。 其余人在一旁策应,还记得咱们最近排的阵型吗?互为依靠,无坚不摧!到时候机灵点儿,爹这个冬天就靠咱们了!” 老五迟疑了下:“要是出意外咋整?死战场上多光荣!死熊瞎子手里我到了地下都没脸见人!” 道维语气幽幽:“反正我是最弱的一个,要死也是我先死。” 其他人一听,这可怎么得了?欺负我家幺儿?那我不得跟你拼命啊! “干他娘的!” 第68章 我卖自己 在和熊瞎子最后奋力一搏中, 面对轰然倒下的大熊,几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激动。 只是勉力托着疲惫到脱力的身体,围在已经快流干了血的熊瞎子四周, 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儿伤,老三更是腿软的直接仰面躺地上动弹不得。 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回忆方才的细节时, 猛然发觉捕熊的过程凶险又刺激, 对几个一心向往战场,却从未上过战场之人来说,堪比打了让人筋疲力竭的一仗。 从单兵作战能力到团队合作, 全面检验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效果。 道维作为总指挥,也就是这个团队的狗头军师,在此次行动中发现了许多问题。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勉力打起精神催促:“快, 准备好的绳子木棍呢?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免得血腥味引来其他大家伙, 那可就糟了!” 被他这么一催,几人瞬间打起精神, 麻溜儿的就是一个五花大绑,几百斤的熊瞎子愣是被几人抬着走出了健步如飞凌波微步的感觉。 越是接近城门的地方,几人心情越是激荡, 这可是一头熊啊!一头熊!要是被大家知道这是他们亲手打的,那一个打熊英雄的称号落头上是少不了的! 少年人不爱金不爱银,但谁能不年少轻狂爱名声? 道维也不提醒,就看几人嘚瑟,一个个抬着大熊做起了英雄梦, 美得冒泡,脚底发飘,恨不得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只有长相最为秀气,但为人十分激灵的老四还保有几分理智,开口劝说: “咱们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一来,熊就这么一头,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了,给大家伙儿分的话,一家分多少合适?不分的话,容易惹人闲话。 二来,要是大家有样学样,跟着进山猎熊,出了事难免怨到咱们身上,且太多人进山,会发现咱们的秘密基地。 与其这样,不若咱们偷偷弄回去,给爹娘一个惊喜。熊肉能腌的腌了留着冬天吃,不能腌的卖了,能给家里添点儿进项也是好的!” 这话很对,大家强压下内心那点儿失望。 老二不知从哪儿弄了辆独轮车,几人合力将熊抬上车,盖上柴火,一路晃晃悠悠往家推。 老三十分傻白甜的幻想道:“要是爹夸奖我的话,我能不能跟他要那条镶嵌了两颗大宝石的腰带?我馋那个很久了!” 话题瞬间唤起了其他人的想象,老大眯着眼推着独轮车如履平地,望着天空美滋滋道: “那我想要爹的那双官靴,那可是周大帅赏给他的呢!” 其他左右推车的人争先恐后道:“我只想一口气吃十五张娘烙的酥饼!吃到打饱嗝儿为止!” “我想翠兰姑姑过年给我缝一件红袍子,跟巷口大牛哥那件一样,穿身上可威风了!” “我想要一匹马,就算是小马驹也行,我可以慢慢陪它长大,给它吃最好的草料,夏天还可以带它去河边洗澡。” 只有道维默默望天,心说还想要奖赏?做什么美梦呢? 你们以为这次猎熊瞎子的行为,跟上次不经允许就偷偷跟大军后面出兵相比,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送死,只不过一个没送成,一个已经送了。 稍微幸运的是,在爹娘看来,咱们这次的主动送死行为,稍微幸运一点,没成为熊瞎子的大餐,反倒老天保佑,搞死了一只原本就快要断气的熊瞎子而已。 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道维心说,我可怜的哥哥姐姐们的屁股啊,总是伤了又好,好了又伤。但愿你们好运,爹这次下手轻点儿吧! 果然如他所想,几人神神秘秘假装淡定的把独轮车推进院子,然后紧张兮兮又满怀期待的将成果展现在爹娘面前,七嘴八舌讲了捕猎经过后,万分期待的等着被夸奖。 然后就等来了一顿鸡飞狗跳,上蹿下跳的竹笋炒肉! 但他爹周传军这人吧,一码事归一码。 孩子揍了,孩子们孝敬的熊皮袄子穿了,就连孩子们嘴里那劳什子体能训练和障碍训练也没落下,特意找时间跟着去瞧了一趟。 原本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瞧一眼,批评教训几句,让他们以后专心找个活儿干,别成天瞎想没用的。 但这一瞧吧,还真给他瞧出来了点儿门道。 自己上手试了一回,还真有一定的难度,没经验的他在上头认真走一回,磕磕绊绊还不如几个孩子利落呢。 就连被公认的身体最弱,连挨揍都能免了的幺儿,在上头玩儿的也比他熟练。偏这一趟下来,还是几个孩子所谓的热身而已。 周传军坐在高高的草垛子上,看老大几个在障碍训练中逐渐加大难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道维心说他爹果然是当兵的,有两把刷子,一来凭直觉就占据了视野最好的指挥位。 慢吞吞爬上去坐到他爹身边,仔细观察过后,朝下面大声喊话: “大哥,下盘乱了,腿上再加十斤重的绑带!你力气大相对身形就不够灵活。那就要彻底发挥力大的优势,要有一上场就能以一敌百的气势!” “二哥,你是探子,速度够了,眼力不行,盯着树梢的铜钱继续射,到中午射不中一百箭不许吃饭!” “三哥,你看大哥和二哥干什么?在战场上分神是大忌,继续负重跑,边跑边穿针,这根线什么时候穿进去什么时候准你上障碍训练场。” “我的天!四哥,都说你长得俊秀像个小姑娘,可没说你就是小姑娘。 让你边穿越障碍边乔装打扮,是让你发挥自身优势打扮成小姑娘,不是让你打扮成城门口要饭的乞丐! 还没到你自由发挥,男女老幼随手就来那一步呢!你搞成这样是要吓死谁呀?我可求求你了,太辣眼睛了!” “三哥,你又分心,再这样下回把你扔青楼里听闲话听个够!” “我的五姐姐啊!你是女汉子又不是真汉子,翻这个用巧劲儿,巧劲儿懂不懂?谁让你像蛮牛一样用蛮力了? 你就是用上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和大哥一样力壮如牛的啊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巧劲儿,巧劲儿啊!” 道维作为团队的狗头军师,每天被这几人气的要死。 有些问题说了多少遍就是改不了,嘴上说记住了记住了,身体很诚实,遇到老问题还是犯错误。 笨的他都恨不能亲自上手替他们改一改。 原本淡定坐着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手握一根棍子对下面几人指指点点,说的口干舌燥,恨不能叉腰大骂。 全情投入下,所有人都忽视了上头还有一个亲爹在瞧着他们呢。 被他们遗忘掉的亲爹,看几个孩子的眼神越发明亮,尤其是一偏头就看见站在自个儿旁边叉腰指挥的幺儿,简直像是看到了当代的卧龙凤雏。 咋感觉大帅身边的几个军师都没幺儿有气势呢! 幺儿是谁?是这几人团队的核心,是灵魂人物,是发掘几人优缺点,对他们进行针对性强化训练,让让他们充分发挥长处的伯乐! 他看得出,下面几个孩子虽说各有千秋,眼下放军营里也是军事素养过关的优秀士兵,但他弱不禁风的幺儿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周父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转头轻声问幺儿:“你是如何想到用这些法子对兄姐们进行针对性训练的?” 道维一愣,才想起这头还坐着个他爹呢,不过这问题没有难度,他直言: “大概是书看多了吧,遇到问题自然而然就想出来了。” 周父心里点头,觉得他幺儿果然天纵奇才。 又追问:“那除了单兵训练,还有其他针对性训练吗?” 道维想了下说:“我依照目前几位兄姐们的实力以及特性,研究了五种不同情况下可以用的列阵。 这列阵简单实用,最少三人,最多六人均可成组,配合得当的话,依照目前情况来说,对付二十人小队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有几分可惜道:“只是时日太短,其中两组列阵还不太成熟。其实依照我的想法,只有实战才是让士兵快速成长的唯一途径。 但归临城能让我们练手的,只有这山里的豺狼了,毕竟都是畜生,只会用蛮力而已,并不能真正检验我们的实力。” 周爹握紧腰间的配刀,起身揉揉幺儿脑袋,语气中满是愉悦道:“走,让爹瞧瞧我儿的实力!” 然后就破例带他们进了军营,还让手底下的士兵和他们进行车轮战,从单打独斗到团队作战,挨个儿来了个遍。 从一开始的被人看扁,到后来众人围成一圈儿为他们加油喝彩,军营的气氛一时相当热烈。 道维是不下场的,但他作为军师,负责摆兵布阵。 不论是估算敌我双方战力,还是选择相应战术,面对有丰富战场经验的对手,他都应对的十分沉稳。 从互相试探到展开进攻,他们几人都有一套成熟完整且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暗语,敌方不仅看不懂,也从他镇定自若的表情中推测不出他得下一步动向。 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对方在心里如此想。 气氛在兄妹五人打倒了第五组攻击的列阵后达到了高/潮,敌方因为在主场中连输五场,且是输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面上十分过不去。 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不欺负小孩子的风度了,咬牙派出了他们的最强列阵。 列阵一出场,无形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老大几人不仅不害怕,眼里还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眼神频频往幺儿那边瞅。 道维朝他们吹了三长一短的哨声,意思是可以放开手脚干了,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啦! 无人知晓,他等这天很久了。 远处周叔跟在周父身边,一脸欣慰的看向场中,语气里满是感慨: “半年前还觉得他们是孩子呢,现在瞧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很快就要被他们拍在沙滩上喽!” 对几个孩子的成长,周叔表示非常吃惊,同时也特别惊喜,看几个孩子能打到如今,他已然满足,接下来迎接最强列阵,不论胜负,孩子们已经赢了。 但周父却说:“不,他们会赢!” 周叔一愣,看向场内,眼神忽然一变,惊呼道:“之前他们竟然在隐藏实力!” 这怎么可能? “天哪,这是什么列阵?和之前的列阵完全不同!此列阵不仅需要同伴之间全然信任,彼此间还要有极高的默契,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两点! 但这列阵的威力却是之前的两倍不止,锋利,勇往直前,是真正的战场杀阵!” 周叔感慨:“布此列阵之人,是个天才,他天生属于战场!” 周父心里却想,我家幺儿可不属于战场,他身体不好,打小就是那副随风倒的样子,能选择的话,我宁可他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种种花,看看书,有空就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出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但他没有选择,下一刻,在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中,几个孩子打倒了他手下的最强列阵,场面在一瞬间的寂静后,彻底沸腾了。 三里地外训练的士兵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守将还派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于是他听见自己问幺儿:“爹给你拨一千兵士,由你来训练,从今往后他们如何全由你说了算,你有信心将他们练成周家军中最强的前锋吗?” 他为幺儿的天赋震颤,也为这不得不做出的选择难过。 他想,生在归临城,注定了埋骨疆场的命运,没有人可以逃脱。将来他们父子携手,出生入死。 这是他和夫人一直极力避免的事情,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娘到时候该有多难过。 可是,他听见幺儿用清脆又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不,我不愿意!我不要爹你的人,谁的人我都不要! 我要筹建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队伍,不受任何人管辖,只听我一个人指挥! 我要爹你去说服周大帅,给我的足够的物资,保证我们的全部训练内容! 两年之内,我能给周大帅一支纵横草原的王牌先锋!” 周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幺儿那双黝黑的眼睛注视下,脑子一热,答应了他如此离谱的要求。 是的没错,是要求,不是请求。是理直气壮,不是屈膝卑微。 但话已经出口,他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去做。 这种事不能经过层层上报,其中涉及的利益太多,经手人越多,阻力越大。 可按道理来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致果校尉,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权利直接面见大帅的。 于是他和周大帅之间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关系,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周父觉得他真是为了这几个孩子操碎了心,回头被婆娘知道送孩子们上战场还有他在其中出的一份力,还不知要如何闹腾呢。 “不许再闹腾了三哥,你认真点儿,我估计不出三日,周大帅那边就会有反馈,你要是想丢人丢到周大帅跟前去,那你继续走神吧!” 作为一个狗头军师,道维觉得他再次体验到了带熊孩子的痛苦。哎,为什么要说“再次”呢?道维摇摇头,觉得他可能被气糊涂了吧。 这几个熊孩子自从跟他们爹手底下的士兵斗了一回全身而退后,人就开始飘了。 嘴上念念叨叨都是什么“上过战场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数十年老兵还不是败在我们的列阵手下!” “他们除了年龄比我们大还有啥优势啊!”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就连训练中也带上了几分轻慢。 道维也不跟他们说最关键的问题——军营里士兵的所有本事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人家要的是最快的速度杀敌,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保命。 那些东西一旦出手就是要见血的,下了战场谁脑子被驴踢了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能在几十上百场战役中平平稳稳的活下来,谁还没有几个在战场上保命的绝招儿? 人家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就以为见到了世界尽头的所有风景,简直可笑。 但这些道理是说不明白的,只有自己真正经历了才会懂。 因此道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老大狠狠的挥出拳头,重重击打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树干轻轻摇晃几下,稀稀拉拉几片树叶轻飘飘落在道维头顶。 就听他粗声粗气问道维: “幺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帅真的会愿意让你组建一支完全属于你的队伍吗?这些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很没谱儿。 你不知道,军营里有时候不是你有实力,就能干成事的。就说咱爹吧,实力,威望,战功,哪样儿都不缺,还不是在致果校尉的位子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但巷口大牛哥他叔,挺怂一人吧?样样儿比不上咱爹,进军营才几年呀,啥都没干,人已经是正六品昭武校尉了,咱爹见了还要给人行礼呢。 所以,这事儿你别抱太大希望,大不了咱们自己想办法上战场立功,就不信凭咱们兄弟的实力,还得不到大帅的赏识!” 其他几人正是对自己实力自信心爆表的时候,纷纷天真的认为只要他们有机会上战场,就能一鸣惊人,成为战神也不在话下。 闻言停了手上的训练,过来安慰道维:“幺儿,大哥说的对,这事不成你也别难过,咱们有能力,自己挣一个前程,没必要看别人脸色!” “就是,怕他个鸟,我听说最近边防又不安稳了,咱们找机会摸过去,说不定……” 道维笑眯眯的听了全程,连连点头。 “希望你们在大帅的人面前也能有如此自信啊!” 几人拍胸口表示:“那是自然,绝对不会让幺儿你丢脸!” 言犹在耳,胸口拍出来的红印子还没消退呢,道维就笑眯眯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们被大帅的亲兵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不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团体作战能力,熊孩子们都被对方完完全全的碾压。 他们这边出了五人,大帅亲兵那边只有三人,他们这边平均年龄十五,对面平均年龄十四,他们这边不得已拿出了压箱底的□□,对面拿的普通战阵刀。 可不管是力气,速度,体力,眼力,甚至心理承受能力,在大帅亲兵面前,他们青涩的就像没见过阳光的生瓜蛋子。 只有被对方提着刀追着砍的份儿。 道维站在场边静静瞧着熊孩子们被揍的鬼哭狼嚎,他自八方不动,就连旁边的周父都无法看出他幺儿在想啥。 倒是陪同周父一起来的严肃中年人,对场上的战况不甚在意,对道维的反应更有兴趣。 “听说你口气很大,要为大帅训练出一批纵横草原的王牌之师?” 他伸手一指,指向被人一拳揍的退出两步远的老三,轻哼一声:“就凭他们吗?” 被讽刺了。 道维面上不动分毫,指着自己太阳穴道:“不,凭的是这里。” 他不知道周父如何说动大帅,让对方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但他相信眼前人是个聪明人,明白他想让他看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的指挥能力,是他的军事素养,他能把几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在短短三月时间训练成如今这般模样,就有能力训练出他想要的队伍。 相信这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充分调查过自家这几个熊孩子之前是什么战力,与如今相比有何变化。 但凡识货之人,就明白他在其中的重要性。 这次,他卖的是自己。 何况,道维嘴上终于带出了一丝让两人都看不懂的笑:“您真的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吗?”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道维指着场下让两人仔细瞧。 谁知这一瞧,两人均是一惊。 只见原本已经被揍的爬不起来的熊孩子中,老三猛地发力抱住一人双腿,就地一滚,将人带倒,骑在对方身上,拳头直往人脸上招呼。 老五藏在袖中的链子刀趁势缠住一人脖子,与老四合力将人硬生生拖着倒退十来步,前后夹击,将人摁倒在地,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老二一条腿受伤了,爬起来单腿蹦跶的还挺快,吸引了最后一人的注意,老大的铁拳从后面补上,一拳揍在人脑袋上,那人当场晕倒。 场上局势瞬间转变。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几人几乎同时行动,配合的天衣无缝,要是没有长时间训练,没有彼此完全的信任和默契,都不可能做的这般完美。 中年男人周身气场瞬间冷凝,周父拍着幺儿肩膀哈哈大笑。 道维转头对中年男人道:“将军,我兄姐们确实在一开始就犯了轻敌大忌,但您带来的人又何尝没有呢? 可我兄姐们已经在战斗中快速反思,调整,努力尝试突破自己,并且如您所见,他们成功了。您带来的人却从未将我们放在眼里。 这场比斗,我们学到了我们需要的,希望您也能学到一些。” 中年男人脸色瞬间黑了,周父拍拍幺儿脑袋,哈哈大笑着拉走了中年男人。 远远地道维还能听见他爹语气愉悦的跟那人说:“致远兄,我就说我家幺儿嘴巴不饶人,有时候我这当爹的都招架不住,让你别招惹他。 你还不信,自讨苦吃了吧,哈哈哈!” 道维:这可真是亲爹。 第69章 烽火照西 周大帅投资道维是一场豪赌, 一应物资不走朝廷账目,用的是他周家私库。 虽然周家家大业大,养一千私兵不成问题, 可有问题的是这一千人他养归养,却不属于他的私兵,甚至平时都不听他周大帅调遣。 道维给他唯一的承诺,是关键时刻, 用于奇袭, 誓死完成任务,以死战报国。 军中不少人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但没人知道周大帅为这支军队提供了丝毫不亚于军中精锐的军需供应, 不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也绝想不到周大帅对这只军队给予多么绝望的期待。 只以为周传军不知在大帅跟前进了什么谗言,让大帅同意了把一支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一个才十三岁的毛孩子。 那孩子还是个弱不禁风, 一拳就能打倒的家伙。 此举太过儿戏, 太过荒唐, 引起许多人不满, 纷纷到大帅跟前进言。然大帅就跟中了周传军的蛊一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有人仗着资历抱怨几句,还被大帅烦躁的赶出帅帐。 众人只能把怨气撒在周传军身上,明面上挑不出他毛病, 就暗地里给他穿小鞋。 就连巷口大牛他叔都在周父面前阴阳怪气:“哎呀我说周兄,既然你跟大帅还有这层亲戚关系,那你早说呀! 这么些年蹲在一个致果校尉的位子上不挪窝,看着我为了一个昭武校尉上蹿下跳的,没少背地里笑话我吧?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 既然能说的大帅让你家孩子胡来,干嘛不自个儿到大帅身边当值去呢? 好好的情分与其浪费在你家那几个毛小子的‘过家家军’上,不如留着自个儿升官发财啊!” 最近周父没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这些人阴阳怪气软硬兼施,无外乎想知道他用什么条件让大帅妥协的,想搞清楚他和大帅之间除了那层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还有没有其他不可见人的关系。 他都听腻了。 唯独一样,听不得别人管他孩子们亲手组建的军队叫“过家家军”,听一次他心痛一次。 幺儿和大帅见面那天说了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大帅问幺儿,“知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幺儿回答:“杀一城人,救天下人,纵满身罪孽,九死不悔。” 大帅又问:“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你们纵然勤学苦练,爬冰卧雪,铜铸铁打,练就了一身本事,在所有人眼里,也依然是一群过家家的熊孩子,你们,乃至你们的后代,都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甘心吗?” 幺儿回答道:“护我河山,守我百姓,为的不就是将军卸甲马放南山吗?既然总要有人牺牲,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我倒是希望永远不要有用到我们的时候。” 然后大帅就亲自给幺儿这支还不存在的军队提了名字。 周父对大牛他叔道:“照西军。” 大牛他叔一愣:“什么?” 周父认真道:“照西军,大帅亲自取的名字,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照西军,不是过家家军。”(1) 周父不愿和这些什么都不懂,却在他底线上疯狂蹦迪的人多说,黑着脸转身离开,远远地还能听见对方大声嘀咕: “呸,什么玩意儿,还照西军呢,就你家那群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东西,能凑够一千人再说吧! 别到时候让大帅脸上挂不住,找你问责就有意思喽!” 事实上,道维他们不仅凑够了一千人,而且早早地在大帅的特殊关照下,拥有了自己的秘密训练基地,展开了水深火热的魔鬼训练。 军中每个人都是经道维手,亲自挑选的十来岁少年人,这些人身后有家,心里有念想,眼里有光,同时家里有人死在战场上,和草原人有仇。 为了查清这些人的底细,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半大少年们同吃同住同受虐,每天五公里的负重跑不过是热身运动,在马蹄下左右突围完成任务是开胃小菜,彼此间的感情飞速提升。 被虐的惨了,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共同目标——有生之年,一定要战胜军师一回! 可惜直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每一次反击,都只换来了军师更加惨无人道的沉重加训。 每日从清晨到日暮,从夕阳漫天到繁星点点,累到筋疲力尽倒头就睡,感觉刚睡着不到一炷香,又听到了可怕的集训哨声。 眼睛还没睁开,头脑一片空白,手脚已经诚实的爬起来顺着周围同伴的脚步往集训场跑了。 众人头顶启明星站在集训场上,就听魔鬼军师用他自制的那什么“扩音器”对着他们喊话: “昨晚我夜观星象,突然有了灵感,今天咱们玩儿点新鲜的,嗯,从今天起,谁要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瞧见西边儿那个坑了没有? 没瞧见也没关系,待会儿有的是机会亲自感受!完不成任务的主动下坑,想办法把自个儿埋喽,留个脑袋在外头就成! 既然身体这般没用,那留张嘴在外面能吃饭饿不死,让我对你们爹娘有个交代就好。” 人群站的笔直,已经没人会因为这种小陷阱发出不该有的声音,做出不该有的动作,只有偶尔多眨了几下的眼睛,还能看出一点儿他们的情绪。 道维拿着“从书上学来的”白女票女主的扩音器,继续对人群喊话: “你以为我军中会养吃闲饭的人吗?既然埋那儿了,就顺便给大家伙儿做点贡献呗! 瞧见昨天让人牵来的高头大马了吗?今天开始学骑射,天黑之前,所有骑手必须在被埋之人的头顶走一百个来回! 现在,所有人,向左转,五公里负重跑,开始!” 一声令下,人群哗啦啦散开,这时候才有三三两两的士兵聚在一起边跑边讨论刚才军师说的惩罚。 讨论到最后,也只剩下无奈的一句地图炮表达他们心里的愤怒: “操他奶奶个腿儿的,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娘的一肚子坏水儿!” 相对什么关禁闭啦,进小黑屋啦,在熊瞎子老巢边儿上睡半个月啦,当着老虎的面儿偷人家崽儿啦,逛青楼不许给钱还不能让老鸨追杀啦,在马蹄下边逃命边缝衣服啦。 眼下这个主意,只能说没有最缺德冒烟儿,只有更缺德冒烟儿想让人刨他们家祖坟的。 可惜,人群里发出一声悲鸣:“军师他亲爹怎么偏偏就是一烈士呢!” 周老大从这人身边轻松越过,慈爱的拍拍对方小肩膀,不甚走心的安慰了一句:“想开点儿吧,能来这里的,谁家还没有个把烈士了呢?” 这人看着对方小山一样的背影更加悲愤了:“淦!周家这一群牲口!” 一个个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就连周老五那个娘们儿,力气也大的跟什么似的,训练起来那股狠劲儿让他们这些男人都害怕,有时候一个眼神对上,让他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曾经杀了她全家! 一开始大家还把周老五当娘们儿轻慢呢,没过半个月,现实教做人,进了这里的哪里还有男女之分?就他娘的全都是禽兽,是牛马,是牲口,就是别把自个儿当人! 他们不配! 如此水深火热的过了几个月,临近年关,滴水成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能骑马闭着眼睛心跳平稳的从同伴头顶越过了。 道维让人杀鸡宰羊准备过一个不用训练的年。 军营里一时欢呼声震天。 然后道维接着说:“兄弟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当然要很有纪念意义,不如大家按照平时的列阵分布排演节目吧! 不是都学了如何妆点?如何变音?如何快速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舌头打结,百步穿杨,鼻孔吃饭,家传绝学看面相断人生死,用头顶走路,只要你觉得能拿出手,欢迎展示! 不是都眼馋我那把工兵铲很久了吗?今儿第一名的彩头就是它了!” 原本听到好不容易休沐还要费心排演节目而不乐意的众人,听到“工兵铲”三字儿,都快要乐疯了。 军师手里那把由锻造大家用精铁打造,锋利程度比他们手里的□□有过之无不及的工兵铲,可以两次折叠,集合了刀、锯、棍、铲、镐、撬棍,刺等二十多种工具特征。(2) 构思巧妙,制作精良,携带方便,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精品。 对大家伙儿来说,那把铲子的存在,就像男人眼里的杨玉环,女人眼里的卫玠潘安,有铲子在前,心上人也要往旁边放一放。 自从军师“无意间”在大家伙儿面前展示了一回,众人就对它茶饭不思,相思成疾了。现在有机会得到它,日日夜夜和它相对,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错过? 一时间军营里的气氛热闹极了,众人情绪高涨,比自己娶媳妇儿还来的激动热烈。 “热闹?热闹都是别人家的!周传军你实话告诉我,几个孩子到底背着我这当娘的在做什么?人家都说大帅被你的猪油给蒙了心,给咱家孩子提供钱财粮草让他们过家家玩儿呢! 这话我压根儿就不信! 你周传军要是有糊弄大帅的能耐,还用等到今天才施展?早成了大帅跟前数一数二的红人了!” 话音一转,语气又柔和了几分: “相公,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一天天提心吊胆的啥也做不好。你瞧这马上就大过年的,人家都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置办年货包饺子,就咱家冷冷清清。 我辛辛苦苦养了六个孩子,一眨眼家里就剩我一孤寡妇人,我心里有多难过你懂吗?” 周传军心里苦,面上还要继续糊弄:“夫人啊,人家不都说了嘛,大帅和咱家孩子投缘,把孩子们当自家晚辈疼爱。 给他们点儿粮草人手让他们练练胆,回头说不定还要重用呢!这大帅的心思为夫也猜不透啊,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嘛!” 周母自然不信这毫无诚意的瞎话,但丈夫孩子从头到尾就这一套说辞,打定主意糊弄她,眼见掏不出一句实话,就开始耍赖。 “我不管,大帅他再能耐,还能阻止我当娘的大过年见孩子?明儿一早起来,我就要看到我六个孩子全须全尾的出现在我跟前儿。 睡觉!要是明儿见不到人,周传军我跟你没完!” 说着熄了灯,留给周父一个无情的背影。 周父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今天这茬儿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至于明儿?那明儿再说呗,过一天算一天。 道维他们还算争气,没彻底把他们爹陷入水深火热的家庭关系中不可自拔。 两天后军营休假,他们提着大包小包,鸡鸭鱼肉,山里猎的野猪袍子,布匹绸缎,碗筷碟盆儿,还有给他们娘的胭脂水粉银钗手镯,给他们爹的腰带官靴小匕首。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大摇大摆的一路招摇过市。 所见之人无不背地里暗骂一声:“吃拿卡要大帅的物资,不要脸!” 面上还得笑嘻嘻奉承:“周家郎君小姐们回来了啊!这是在哪里发财啦?年后也带上我家小子一起呗!” 这时候老大那吓人的身材就该发挥作用,一挥手粗声粗气不耐烦道: “发什么财?就一给大帅跑腿儿办差的!只要你家孩子让大帅瞧的上眼,那就跟着呗,问咱们兄弟有个屁用!” 一般人都要被老大越发精悍的气势吓的退避三舍,然后背着人偷偷摸摸嘀咕两句:“呸!狗仗人势!” 虽然道维几人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每逢他们回家,都要这般大摇大摆行事,所以周母在这一带的小日子其实过的越来越顺心了。 用周母的话说:“嫁个天天回家的男人,还不如养一群日日不着家的毛孩子顶用呢!我这都是沾了孩子们的福喽!” 抱怨也都是在人后,在丈夫跟前儿。 到了孩子们面前,周母脸上的那个笑啊就根本停不下来,好不容易一一接过孩子们给的孝敬,笑着跟他们嘀咕: “也是奇了怪了,就你们还能淘换来这些山里的野物,娘听巷口大牛他娘说,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归临山那连绵千里地界儿。 不仅野猪熊瞎子这些大家伙们神出鬼没的没了踪影,就是野鸡野狍子也跟绝迹了一样,好些个进山打猎的猎手都空手而归。 最近归临城的野物价格涨了两成,还有价无市呢,家家户户都买不到这些东西喽!” 几人心虚的对视一眼,心说可不绝迹了嘛! 他们最近不管训练列阵,还是练习骑射,都拿山里的家伙练手。 一开始在军营附近,后来范围扩展到方圆百里,再后来方圆百里被他们霍霍的差不多了,幺儿说要给大山留下自然繁衍的希望,不能斩尽杀绝。 范围逐渐扩展到方圆五百里,八百里,甚至上千里,现在整个归临山人能进入的地界儿,就没有他们照西军没标记过的土地。 话说那段时间大家伙儿不仅给家里亲戚朋友疯狂寄送各种奇奇怪怪的野物,就是军营伙房天天飘荡的也是那个味儿,自家兄弟们造不完,幺儿还让人给大帅那边送了几十车。 说句凡尔赛的话,吃的都快要吐了。 也就消停了个把月吧。 不过幺儿说了,问题不大,等明年开春,万物繁衍的季节一过,口粮跑的又是漫山遍野吃都吃不完! 周母也就嘴上说说,家里现在不缺吃穿,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在意,心里高兴,像个女将军一样把全家指挥的团团转。 “老大老二给街坊邻居叔伯婶娘们送点儿年货过去,都是你们带回来的好东西,是你们做晚辈的一片心意,记得谢谢大家伙儿在你们不着家的时候照顾爹娘。” “老三力气大,去那边把大骨头全都剁成小块儿,放盆儿里娘待会儿煮。老四手巧,过来帮娘腌肉!” “老五你一姑娘家,天天跟兄弟们野成啥样了?到现在都没个媒婆上门给你说媒,真是愁死人了!你别跟着瞎比划,小心手! 去把炕上那套玫红衣裙换上,出来娘给你梳个漂亮的灵蛇髻,再把幺儿给娘买的那支梅花簪别上。 多余的啥都别干,就跟着你大哥去给街坊们送年货,让大家伙儿瞧瞧我家老五也是快要成年的俊俏姑娘了!” 盯着老五乖乖进屋换衣服了,心下满意,一转头就是一惊: “哎,哎他爹!快把幺儿手里的刀接过去,幺儿身体弱,干不了这些的!” 对上小儿子,语气不自觉就柔了三分:“幺儿你听话,去灶台边儿帮娘烧烧火,灶台边儿暖和呢,别冻着了!” 其他人:“……” 就,突然很疼,想起被幺儿支配的日日夜夜,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的厉害。 可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整个照西军过的最轻松,最没有负担的一个年了。 年后回到军营,再也没有整日在军营训练,在大山里和动物作战这种轻松自在安全的训练方式。 他们穿上铠甲,骑上战马,日夜奔波在边防线上,乔装混迹于来往两国的商旅中。 在无垠的雪山下,在异国的草原上,在漫长的边防线上,在荒无人烟的天空下,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任何驰援的作战。 周围的伙伴可能随时都会丢掉性命,他们永远都有战斗到只剩下自己一人,也要拼命送出情报的思想准备。 他们每个人都是照西军中最优秀的探子,上马是草原上最彪悍的铁骑,下马是天空下最勇猛的步兵。 有人牺牲在孤寂的,荒凉的原野,尸身与秃鹫野狼为伴。有人长眠于冰冷的,安静的雪山脚下,双眼永远注视家乡方向。 有人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艰难的任务,立下的战功足以换取他们往后半生的高官厚禄,却因为最初的选择,心甘情愿留在照西军中。 做一个沉默的守候着,守护身后的家乡父老,守护边防线日夜安宁。 他们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飞速成长,在雪山草原和归临城的注视下逐渐沉默。沉默中,胸口的火把一日日燃烧的更加猛烈,让他们在寒冷的夜里也能感受到温暖。 人后,他们是归临城乃至整个北方边防线上最神秘,最勇猛的“闪电军”,屡立奇功,曾经创下以两百骑兵对战草原部落两千铁骑,大胜而归的战绩。 无人知晓他们的年龄面貌,他们主帅是何方神圣,因为但凡见过他们真实样貌的敌人,全都去见了阎王。 因此也有人叫他们“铁面阎罗”,时日久了,但凡在战场上和他们相遇,敌方的第一选择都是先逃跑,而非主动迎敌。 人前,他们却是一群三五不时就在归临城大街上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的活祖宗,仗着周大帅的宠信,成了整个归临城人人艳羡又人人厌烦的存在。 对于这一切,道维只在给周大帅的书信中,简单提了一句:“照西军已成。” 见了血,杀了人,也差点儿被人杀,学会了拼命和保命,他们才是一支真正的合格的军队。 周大帅长长的吐口气,将道维的书信置于火盆上,亲眼瞧着它烧成灰烬,看着天空盘旋的几只苍鹰,喃喃道:“希望你说的是错的,又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少年人啊……” 少年人正带着收缴来的物资,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风尘仆仆的往回赶。 此次出门已有半年之久,不仅家里的父亲扛不住母亲的念叨,已经躲在军营三个月不敢回家。就连归临城的百姓都有点不习惯他们的突然安静。 道维难得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他的扩音器,对着身后的弟兄们喊话: “听说归临城的乡亲们想念有咱们在街上招摇惹事儿的感觉啦,兄弟们,可不能辜负大家伙儿的期待啊!回家好好造!” 后面传来齐声应和:“归家!归家!” 他们将回到归临城,放下一切负担,像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招摇嬉闹,引来众人指指点点。 他们把这默认为对他们每回战胜而归的最高奖励。 因为只有全须全尾,不缺胳膊少腿儿,活蹦乱跳的人,才能做到以上这些。 临分别时,道维骑在马上回头,再次强调:“照西军第一条铁律是什么?” 所有人齐声回答:“两年之内不许谈婚论嫁!” 虽然所有人对这条律令都有不同的理解,但道维制定它的初衷,不过是不想让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被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分神,让他们专心训练罢了。 毕竟一年后,这里即将经历一场全城覆灭的恶战,不管现在拥有多少幸福,只要那时候不能彻底反击,留下的也只有一地枯骨而已。 这般想着的道维,绝对想不到和兄姐们兴冲冲回到家,就有一桩无法推脱的“姻缘”等着他双手迎接。 第70章 巧上加巧 事情说起来非常不可思议, 但仔细一想的话,好像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道维不是提前知晓剧情发展的话,一定也跟其他人一样, 就相信眼前这女人的连篇鬼话了。 她表现的太真情实感了,就连周传军这种老江湖,也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作伪的痕迹。 事情说来也简单,周家六个孩子中五个是被收养的, 这事儿人尽皆知, 没甚好隐瞒的。这些孩子来周家前,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起生活在周家反倒意外的和谐。 众人也就渐渐遗忘了一个事实——幺儿他跟其他兄姐们不一样, 他是有亲人的。 当初幺儿父亲战死,母亲一个娇小姐受不了打击,不顾一切出家了, 留下两个孩子无人照应。 当时幺儿三岁, 他姐姐五岁, 因为家里下人疏于照料, 一场高热差点儿要了两孩子的小命。 后来在木家衷仆的精心照顾下,老大木雅兰好歹缓了过来, 捡回一条小命。 幺儿木雅归眼看着要不成了,衷仆心下害怕,痛苦的扔下幺儿, 一路带着大姑娘南下投奔夫人娘家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木家保住最后一条血脉。 衷仆在离开归临城前,将已经三天水米不进,进气多出气少的幺儿裹进襁褓,置于门口, 然后就被上木家探望的周传军给捡回去了。 十年过去,周家人从不曾在幺儿口中听到他念过一句木家,也未见木家和金家来人寻过幺儿,便只当对方以为幺儿早就没了。 大家默认了幺儿和木家金家彻底断了关系,各过各的。 谁能想到,周家夫妻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猫崽子一样的幺儿养成今天这样人人艳羡的好儿郎,他亲姐姐突然找上门来认亲了? 穿金戴银,奴仆环绕,一副大家小姐做派,温温柔柔的和周家夫妻说着诚恳的感谢话儿,三言两语间,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言辞中无不是她孤身一人,寄人篱下,对亲人的思念愧疚,折磨的她日夜不安。 “我一介孤女寄居在外祖家,家里姊妹兄弟平日待我十分客气,吃穿用度也不曾少了分毫,可相处中终究少了几分亲厚,有时心里难受也不知与谁诉说。 家中长辈慈爱,不曾有过苛待,然每每见到兄姐们与父母相处时的放肆撒娇,难免有几分羡慕。 又念及青灯古佛的母亲和不知生死的弟弟,对比我如今吃穿不愁,有人疼爱的生活,雅兰真真是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些年雅兰央求家中长辈多番打听,终于得知弟弟还活着的消息。 这不禀明了家中长辈,说清楚其中原委,雅兰便迫不及待的带人回归临城寻阿弟来了。伯父,伯母,没有您二位的精心照料,便没有我阿弟的今日。 您二位不仅救了阿弟一命,更是为我爹,为我木家留了后,雅兰得谢谢您们,请受雅兰一拜。” 道维还没进门,先是瞧见在院子忙活着生火做饭的金家下人,再听到这番真情实感的剖白。 便在心里琢磨来人的用意,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能跳出剧情线的主要人物,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变化。 但这位亲姐似乎不用道维主动探究,人就可劲儿往道维跟前凑。 饭桌上主动与道维谈起她这些年在金家的遭遇,说些金平城的新鲜趣事与众人听,想引道维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 “归弟,金家不仅是阿姐的外祖家,也是你的外祖家,外祖母知晓你平安长大的消息,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呢,便是在京中任职的二舅舅,也特意叫我给你带了礼物过来。他们都想见见你。” 归弟,说的是道维三岁之前的名字,木雅归。 见道维不接茬,木雅兰温婉一笑,给道维夹了一筷子藕排骨,温声道:“母亲早几年在外修佛,我年岁尚幼,无法前去探望。 近几年逐渐能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外面行走,有空便去母亲那里坐坐,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劝说母亲回金平城。 在阿姐提脚就能到的地方,在金家的眼皮子底下修佛,于母亲,于金家,于阿姐都是极好的事情。如今每月十五阿姐都能上山去瞧瞧她。 此次听闻有了你的消息,母亲特意为你在佛前求了平安符,托我转交于你,望阿弟你岁岁平安。” 道维对此不置可否,抬手给周母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平日归临城不好买的酸笋,埋头干饭,表现的十分冷淡。 他不知道眼前的亲姐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他们爹娘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以及木母和娘家父兄那些一辈子都牵扯不清的恩怨情仇。 但凡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二,也不能干这接连踩雷之事。 但这种事情即便周父周母略知一二,现在听木雅兰这般说,也不好大喇喇当着人木武儿子闺女的面儿,说人家父母还有外祖家不好的话。 夫妻隔着饭桌对视一眼,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对这姑娘一开始满点的好感降了几分,脑子里的热血退却,理智回归后,再仔细咂摸这姑娘说话那调调,哪里都没问题,处处妥帖,可就是叫他们心里不得劲儿。 尤其周母,生怕是她自个儿小心思作怪,觉得有人跟她抢儿子来了,心态不稳,才产生这种对不住人家姑娘的想法。往几个孩子脸上瞅瞅,想确定是不是她想多了。 结果这一瞅差点儿没把她给气死。 好嘛,一群只知道干饭的饭桶,除了敷衍的“嗯嗯,木家姐姐/妹妹说的是”之外,就是埋头干饭,压根儿没有闲工夫注意她这当娘的别扭而脆弱的心理。 就连当事人幺儿,也跟没见过世面,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那狼吞虎咽的样儿,放平时她还有闲心心疼孩子们在外面吃苦受罪了。 放眼下,她恨不得扒开他们的脑子问问:“我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至于这幅样子让我在外人面前这么丢人?” 没错,就是丢人! 周母蛮不讲理的想,原本该是在金家下人,木家姑娘面前,展现幺儿在我周家这么多年,过的很好,啥都不缺的时候,这些熊孩子竟然一个个全他娘的给她掉链子! 周母可不来气嘛!偏面上还要艰难的扯出笑,热情的跟来抢她儿子的木家姑娘闲聊:“快尝尝这腊肠,可是归临城特色,今日伯母特意为你做的。 这几个死孩子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不会说话,今儿瞧见贤侄女你来,一个桌子上吃饭,连头都不敢抬了,真是叫你看了笑话!” 木雅兰笑的落落大方,抬手用公筷给道维又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和道:“伯母哪里的话,叫雅兰说,家里的兄弟姊妹们这般才是真正的质朴感情好呢。 一家人何必讲究那些个虚礼?像大家这样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多好?有什么当面说开了,头天还闹别扭呢,转头两人又好上了,不知多让人羡慕!” 周母面上笑嘻嘻,心里更不得劲儿了,心里寻思这话说的再动听,不还是嫌弃我家熊孩子们缺心眼儿吗? 说来也是气人,这几个熊孩子平时糊弄她的机灵劲儿呢?你倒是拿出来一两分啊!也不至于现在被人家明里暗里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看不起了! 老大几人要是知道周母的想法,才要大呼冤枉! 他们在外面大半年,没日没夜的和人拼命斗心眼儿,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保持警戒,连个安生的饱饭都没吃过。 好不容易回家,别说今儿来的只是幺儿十多年没见过面的姐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能耽搁他们干饭啊! 再说了,幺儿对照西军有多重要,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明白?即便是仙女下凡要带幺儿回天宫,也要问问周大帅的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大不了抽个时间,让幺儿跟木家姑娘走一趟呗,不就是个金平城?依照幺儿那满脑子的坏主意,别说一个金平城金家,只要他想,照着搬空周大帅私库的劲儿,搬空金家不是随随便便? 他们有啥好担心的? 问题是这个道理他们懂,周父懂,可周母不明白,木雅兰也不明白啊! 让人送木雅兰回客栈后,周母独自一人消化可能要失去幺儿的难过,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早早的炕上躺着了。 木雅兰经过一下午的接触,对周家人心里有了大概判断,她认为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一家子,与她在金平城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经历相比,应对起来完全没有丁点儿难度。 因此对顺利带走弟弟雅归抱有相当大自信。 于是,她表现的非常热情,人虽然和她的仆从丫鬟们一起住在客栈,但不出半日功夫,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周家幺儿的亲姐姐来寻他了。 巷子家家户户收到了她从金平城不远千里带来的沉甸甸的“一点儿特产”,感谢他们这些年对她阿弟的照顾。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道维待在家里,都能听到巷子里人对他家的议论。 来来去去无非就那些话: “木家真是好运道,咱当年还嘲笑人家木武娶了个衣服都不会洗,吃饭要木武伺候的懒婆娘呢,可你瞧现如今! 木武人没了十年了,人金家把他闺女养的跟戏文里那千金小姐一样,那说话,那走路,那细皮嫩肉的,咋瞅咋好看! 把人闺女养大还不算,眼瞅着还要接幺儿去江南享福去呢!江南那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咱归临城的漫天黄沙跟人家没法儿比! 幺儿跟过去再娶一个江南媳妇儿,生一窝大胖小子,隔几年来给木武扫扫墓,他木家不亏喽!” “就是可怜了周家夫妻,幺儿小时候那真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辛辛苦苦费了多少心思给拉拔大,好不容易到享受子孙孝顺的时候,眼一眨,人飞了!” “嗨呀,这有什么好可怜的?你瞧木家那丫头穿金戴银的做派,我瞅着他们家下人身上穿的都是绸缎呢,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大方,真要带走幺儿,还能在金钱上亏待了周家? 多划算的买卖啊,周家好几个小子等着娶媳妇儿呢,这头拿了钱儿,转头给老大他们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啥都不耽搁!” “你这话说的真难听,有你这么算账的吗?给你钱,叫你卖了你儿子,你愿意啊?” “我当然不愿意!可这不是,幺儿他不是周家夫妻的亲儿子吗?人家有自己的爹妈姐姐。 而且幺儿只是没了爹,我可问金家下人了,人家亲娘活的好好的,幺儿的事轮不到周家夫妻做主!” 这话说的声音还不小,不仅院子里打拳的道维听见了,厨房里熬汤的周母也听见了。 当下扔了手里的木勺,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屋门。 院子里瞬间安静。 老大晦气的骂了一声,穿上罩衫就走,不一会儿听见外头“哎哟哎哟”的痛呼声,伴随着几声叫骂,之后整条巷子都安静了。 老大也一脸不满的回来了。 寻思半晌道:“幺儿,要不你去跟娘说说?反正你是不会离开归临城的,可咱们说破嘴皮子娘都不信,随便你编什么瞎话,让娘相信就成! 我就见不得她难过。” 道维摇头:“除非那个女人离开,否则娘永远都不会放心。” 老二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探子特有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但还是好奇的问: “幺儿,说实话,你真不想跟你姐回去吗?其他的不说,我感觉她是真心想带你走的!” 老四从树上溜下来,也忍不住道:“幺儿,你不想知道你娘长啥样儿吗?我上回去给我爹娘上坟,咱娘还骗我,说我娘就长她那样儿呢!” 老五作为女孩子,是家里唯一一个被木雅兰骚扰的不轻的人,原本对她的态度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现在恨不得对方赶快离开才好,于是催促道: “幺儿,实在不行你趁休沐跟她回去一趟呗,只要把人弄走,别来烦我怎么都行。 你不是经常说江南有许多好玩意儿,你那些缺德冒烟儿的坏主意都是跟着江南人写的书学来的嘛,走一趟顺便给咱们多带点儿好东西回来!” 对方把老五当成一个稍微调皮些,娇蛮些,喜欢跟在哥哥们身后玩儿的小姑娘对付。 日日让人给她送姑娘们喜欢的金银首饰,鲜艳又时兴的衣裳罗裙,闺阁有趣话本子,有事没事就约她出去逛街。 逛街就算了,尽去一些娘们唧唧,香粉扑鼻的地方,烦的老五想揍人。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幺儿亲姐姐的份儿上,老五那曾经在草原王庭大将脸上旅过游的拳头,早招呼上去了。 所有人都心情复杂,只有在家里依然傻白甜的老三,一开口就是老白甜了:“有两个娘多好啊,有啥好纠结的? 这边娘打你的时候就找那边的娘告状撒娇,从今往后多个娘疼你,有啥好东西都是两份儿,挨打的时候还有人帮忙说项呢!” 其他人就无语了。 道维心里寻思,依照木雅兰把周家人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对待的心态,对方这戏做不了几天,很快要图穷匕见了。 于是道:“等会儿她又该过来给爹娘请安了,你们该上哪儿上哪儿,我单独找机会探探她的底。” 老大转身就往外走:“我上隔壁大妞家去,上回答应给大妞做个小木马,差最后一点儿就好了。” 老二一溜烟儿窜上屋顶,嘀嘀咕咕的:“大冬天的果然还是屋顶烟囱处最暖和,视野最好了,舒坦!” 老三懒得想借口,直接进屋拉开被子钻里面假装睡觉:“昨晚踢被子着凉了,躺炕上发发汗好得快!” 老四眨眨眼,行云流水的捏了个兰花指,用俏生生的女声道:“我是巷口大牛他姐姐,听闻婶子近几日身子不舒服,特上门瞧瞧!” 老五直接钻厨房动手烤红薯,“我是女孩子嘛,要娴雅,在家帮娘做做饭很正常的吧?” 道维:“……” 行叭,安排的明明白白,反正就是要亲耳听道维和木雅兰说什么才放心。 都已经是照西军中数一数二的优秀人物,战场上身经百战,已非吴下阿蒙,怀疑和被怀疑早已融入骨血。 面对幺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所有人第一时间心里冒出的不是喜悦,而是疑惑,深深的疑惑。 尽管木雅兰说的天花乱坠,整条巷子的人都被感动的痛哭流涕,但里面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默契的采取了外松内紧政策,对方看似蹦跶的欢快,其实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冲木雅归这个身份来的,那就是木家的家事,随幺儿处置。 如果对方冲照西军,或者照西军军师而来,那整个照西军自上而下都要大洗牌,大帅那里也要一一报备,请他做好相应防范。 道维倒是没有这些顾虑,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他对现在的照西军有绝对的把控。 就是想单纯瞧瞧这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几位兄姐要听,那就听呗。 听?木雅兰现在可没闲心思听周母拉着她扯闲篇,来归临城这么久,终于找到弟弟身边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只想好好跟他说说自己的打算。 “归弟,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年那些个没照顾好你的下人,已经全部被阿姐发卖了,算是为你出一口恶气! 往后阿姐和娘亲会好好补偿你的,只要你跟阿姐回到金平城,别的都不用你担心,一切自有阿姐为你安置妥当!” 瞧着面前语气诚恳,眼含泪光的木雅兰,道维觉得之前照西军请的那个妆点老师都不如她来的自然。 面带犹豫,环视四周,一副确定无人偷听,才别扭开口的样子,“那,那阿姐,你和那,那谁,打算怎么补偿我啊?” 木雅兰见道维这样,心先放下了一半儿,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做她木雅兰的弟弟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但蠢也有蠢的好处,只要听话就好。 面上破涕为笑,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娇俏,轻轻握住道维的手,语带几分调侃: “我归弟堂堂大好儿郎,正是年少慕艾时,一表人才,自然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阿姐为你寻一门独一无二的好婚事如何?” 道维低着头露出瞬间红透的耳尖,别别扭扭道:“谁,谁慕艾了?” 又飞快抬头看了正笑盈盈望着他的木雅兰一眼,小声嘀咕:“那,那女子是谁?好看吗?” 木雅兰凑近道维,笑的更欢了,这一笑,眼睛弯弯的样子,与道维有了三分相似。 语调拉的长长的,故意吊人胃口:“那女子啊~可是当今天子堂姐,昭仁公主之女。 知道昭仁公主吗?本朝三十年前京城第一美人儿!你说她女儿长得美不美?” 道维从耳朵红到脖颈上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真的很美吗?” 木雅兰笑着戳道维鼻尖儿: “傻小子,美不美都是其次,那姑娘姓卫名说,身上有正儿八经的朝廷诰命,有自己的封地,封号金平县主,金平城就是她的主要封地之一。 与你正当龄呢,这样的姑娘只有你还在乎她长的美不美!” 道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县主娘娘咱家高攀不上的,高攀不上的!” 木雅兰又笑了,这次笑的有几分得意: “说你傻你是真傻,一般人当然高攀不上,可你是我木雅兰的弟弟,而我于县主有救命之恩,后又与她情同姐妹,如此一来,你自然攀的上!” 见道维还有犹豫,心下暗骂没用的废物,嘴上却温声给他吃定心丸: “归弟你无需担忧,此事来之前我已禀明母亲,母亲也是支持这门婚事的。 这下可别说母亲偏心于我的话喽,母亲为了你这事没少费工夫,现在双方已经有了默契,只待咱家去县主那边下聘,好事便可成双!” 道维:“……” 这剧本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要不是知道我身份,我自个儿都要怀疑我突然成这剧本主角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觉得我会信这么多巧合堆积的事实吗? 71、塑料姐妹 当今永景帝堂姐昭仁公主之女, 金平县主,年十五,与木雅兰同龄,姓卫名说。 这样显赫的出身, 即便没有封地和食邑, 也轮不到道维这样父早亡, 母出家,唯一能靠的上的外祖家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商户之人捡便宜。 道维决定跟亲姐讲讲道理。 “阿姐, 不是我做弟弟的打击你,做人确实不该太卑微,可也不能过分自信吧! 不说咱爹早就没了,即便他还在,也不过归临城一个小小的六品守将而已, 这种身份地位,在归临城一抓一大把。 再说外祖金家, 大舅舅是京城五品官不假,但他那官儿想荫庇自家孩儿已足够困难, 根本照拂不到咱们两身上。 二舅舅是有钱,但钱是人金家的, 跟咱木家有何关系?你别是在金家住了几年, 就理所当然把人家的家产当自家的了吧? 你扳着手指头数数,你身上穿的戴的,你平日吃的喝的, 你给我巷子里邻居送的, 哪一样是你自己的?是咱木家的? 没有吧!说咱们一句破落户不算侮辱人吧? 就咱这样的,一没钱,二没权, 三家里连个正经做主的长辈都没有,上下嘴皮一碰,就想娶人家县主娘娘,做啥美梦呢?” 木雅兰被道维毫不留情的一番分析气的嘴唇直哆嗦,想她多骄傲自豪一人? 这些年在金家的宅斗中从未认输,以一客居表小姐的身份,带着三两老仆,在金家上能讨的老祖宗欢心,下能得仆妇丫鬟的尊重,走到哪里听的都是奉承话儿。 即便是金蛾黛那个女人,气急了不过在背地里给她使绊子搞小动作,面上放几句狠话而已。家里长辈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避开她的家世不谈,生怕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人,何曾听人这般不留情面的把脸皮剥下来放在地上踩? 可这般做的人竟然是自己亲弟! 木雅兰藏在袖中的手气的直抖。 若不是,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处,此时的木雅兰早就一巴掌直接呼过去,让他知道什么是跟长姐说话的规矩! 心理活动剧烈,面上还要扯出一抹受伤又包容的笑,语带几分难堪道: “归弟,阿姐不是说过了吗?放在平常人身上,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可阿姐是金平县主的救命恩人,且阿姐与县主一见如故,是闺中密友,是手帕交,感情不比亲姐妹来的差。 这才有了这个机会呀!县主她金银财富权势地位什么都不缺,就想寻一个平常男子过安生日子,这才有了你的这个机会呀! 这是你的运气,也是咱们木家的运气,有些人努力一辈子想做人上人,就是不如别人结一门好亲来的快捷,这个道理归弟你懂得吧!” 说着语气又是一低,拉住道维的手,感情真切道: “再说,你方才也说了,咱们家欠了外祖家的已经还不清了,等将来你娶了县主,于金家也是大大有利的事情。 咱们与金家之间便没有谁欠谁的,说不得金家要仰仗你的地方还更多呢!” 道维用看傻子的怜悯眼神看向木雅兰。 “阿姐,你不是被戏文给忽悠傻了吧?人县主娘娘报恩,给你钱,或者给金家舅舅表兄们权,哪一样给出来,你们还敢嫌弃人家恩报的不够真诚? 就算是人家恩将仇报,让金家舅舅去给她当门房,你们还能反抗不成? 非得搭上自己一辈子? 还是嫁给一个不知生死,不知美丑胖瘦高矮,不知粗俗文雅,或许可能一张口就满嘴大黄牙,一说话就大小眼儿,一走路就一瘸一拐的男人?这怕不是个县主,是个二傻子吧? 即便县主娘娘是个缺心眼儿,她家里人呢?她爹娘爷奶还有身边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下人,能让好好一大闺女嫁给一个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穷小子?” 道维也反手握住亲姐双手,语气比木雅兰更多了几分真诚: “阿姐,不是我做弟弟的把人想的太过不堪,实在是这事儿怎么都说不通啊! 我怀疑这事不对劲儿,可能是县主娘娘见你良善好欺,故意瞒着你什么严重问题。 这县主娘娘的做派,就像我们巷子尾刘铁柱家生了个傻子闺女,长到十八岁好不容易忽悠住了一个外地客商,让人答应把那傻闺女娶回家。可不得迫不及待,倒贴嫁妆,只求赶快成亲,好卸下担子嘛!” 说着道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担忧: “阿姐,你为人良善,母亲又是常年在山上修行,心思单纯的,人家县主娘娘什么人没见过?可不就盯着你们这样好骗的坑嘛!简直太过分了!” 木雅兰眼皮子直跳,心说这傻小子看着老实,其实内里还挺精明,果然老实人跟傻是两回事。 但你还是太嫩了,这点儿道行不够看呢。 生气的一掌拍在石桌上,语带几分薄怒: “归弟,难道周家伯父伯母这些年就教会了你恩将仇报,未见面先以恶意揣度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姑娘家吗?你是在太叫阿姐失望了!” 道维一愣,委屈的低下头,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木雅兰见状,语气又柔和几分,温声道:“归弟,县主与我情同姐妹,她是信的过阿姐,才将人生大事交托到阿姐手里。 若是今日阿姐见到的是一个言行举止粗鲁不堪,不配为县主良人的归弟,亲事自然在你面前提都不会提一个字。 可我瞧见的阿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与县主十分相称。这才自作主张与你提了此事。谁知你竟会那般想我与县主,实在叫人心寒。” 说着撇开道维的手,转过身一副生气样子,不搭理人了。 道维扯扯木雅兰衣袖,嘟嘟囔囔:“好吧,是我不对,不该怀疑阿姐和县主的用心,我爹娘也从未这般教导过我,是我不对。” 木雅兰面上一副勉强原谅的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 刚想说几句把人彻底拿捏住,谁知就听到道维嘀嘀咕咕道: “可是,可是我从出生至今,没吃过金家一粒米,没穿过金家一片布,甚至之前的十年,他们都当我已经死了的,连想念都不曾。 反倒是我爹娘这里,他们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亏欠他们良多。 阿姐你之前说咱木家欠金家很多,要欠也是你欠的啊,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你想补偿他们家是应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何要拿我的亲事补偿金家? 诚然县主娘娘确实是一门可遇不可求的好姻缘,但你长在金家,活在金家,和金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们,情同手足,感情自然不是我这个才见面的弟弟可比的。 你如果真有心感谢金家,就该第一时间将这门亲事留给金家表兄弟! 一来对县主娘娘,阿姐你的手帕交来讲,同与金家住在金平城,双方寻个私下见面的机会不难吧?好歹知根知底,金家表兄弟的人选让所有人心里有底。 二来对金家来讲,好处你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道维说着眼神中就带出了几分探究。 “阿姐,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时间和用心来培养的,咱们之间既无时间接触相处,更谈不上用不用心,这种好事你不留给金家人就算了。 可娘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我这儿子生死不知,她也是遁入空门的出家人了,这些年她靠娘家父母兄长照料,这件事于情于理都该照拂她娘家侄子啊。 为何要费尽心思的为我这么一个不知道将来会孝顺她,还是孝顺我这边爹娘的儿子张罗? 她图个什么啊?难道她想不到即便我还活着,活的好好的,那也是我现在爹娘的功劳,跟她一个抛弃亲生儿子去出家的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吗?” 木雅兰脸色一白,想开口呵斥道维。 谁料道维嘴皮子竟然意外的利落,持续输出:“既然她当初选择抛弃儿女,就该四大皆空,慈悲为怀,好好在庙里念她的经,供她的菩萨。 一心苦修,以求来世福报,俗尘凡事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可她六根不净,待佛不诚,耐不住你的缠磨,受不了边城寺庙的清苦,搬到了金平城地界儿。行吧,姑且算她修行不到家,还贪恋凡间享受。 修行嘛,只要心里有佛,日行一善,酒肉穿肠过又如何,佛祖慈悲世人,会理解的! 但阿姐你说你每月去寺庙见她,是以普通香客的身份,还是以她女儿的身份去的?你们之间是只谈佛法,只论人世生老病死,怨憎会,生别离,求不得之苦? 还是谈及俗世天伦之乐,父母思念,兄长牵挂? 既然她每月都会见你,那我姑且大胆猜测,她也会见金家其他人,他们之间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见面,说了什么呢? 我想包括阿姐你在内的金家所有人,都没有修炼到看破红尘,一心想找人谈佛论道,想出家的地步吧?你们之间见面说来说去无非凡尘俗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罢了。 你口口声声她一个出家人,可这个出家人,甚至忍不住插手她从未抚养过的儿子的婚事,哪个出家人会管这么宽? 既然她如此放不下,当初又是以怎样自私的心态丢弃你我去出家的?出家的意义何在?岂不可笑? 现在又为何挺着不肯还俗?如此六根不净之人留在庙里玷污佛祖,拖累金家的名声,为的又是什么? 说到底,她从头到尾为的不过是自个儿舒服自在罢了,父母兄长,丈夫儿女,谁都不能叫她动容分毫的一个女人,突然插手我的婚事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我的好阿姐,你来跟我说说,你和阿娘究竟把我当什么?让你们获取荣华富贵的工具?让你们给金家还人情,甚至反手让金家对你们俯首的工具?” 木雅归一噎,面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副完全接受不了自个儿弟弟竟然是如此恶意揣测她和母亲一片好心的样子。 至于这难过里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把对方当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认为只要拿出一两分手段就能让他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没想到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她以为像木雅归这种从小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中,和许多异父异母的兄姐长大,共同争夺并不丰富的资源之人,一定非常渴望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母亲的疼爱。 没成想他这些天对母亲不闻不问,不是近乡情怯,反而心底竟然对母亲有那么大的怨言。 早知道就不拿母亲出来说事了。 这一手确实是她思虑不周,想岔了。但现在及时调整策略,为时不晚。 垂泪哽咽道:“你怎会如此想?归弟你与阿姐以及母亲才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啊!母亲出家是真,她疼爱牵挂你也是真,这一点儿也不矛盾的呀。 她若真的四大皆空,出尘脱俗,岂不早就得道成仙,白日飞升了?哪里还用苦苦在尘世打滚儿? 是,这些年我们与金家的感情非比寻常,可百年后,是母亲能进金家的祖坟,还是我在夫家能由金家的表侄子们撑腰? 都不能,我们能依靠的终究只有你啊!我们偏心你,好事情第一个想着你,私下向着你,有什么不对? 我们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叫你过的舒坦,想让家里生活条件更好,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合着我们想方设法为你谋划来的一切,只能换来你的这些无畏猜疑吗?” 道维都要佩服她这番避重就轻,反将一军,偷换概念的手段了,也难怪能以孤女的身份在金家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逼的几番跳脚,确实有点儿东西。 但,“母亲她百年后为何要进木家祖坟呢?她现在可是出家人,圆寂了自该去佛塔才是! 何必为了日后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而烦恼呢?杞人忧天不是!” 木雅兰也恼了,眼神冷冷的看向道维:“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娘是人,不是神,她当初抛下你我不管,去出家,是她不对。 但她也是个在家人宠爱下长大的女孩子,一时受不了打击想不开也是有的,没人规定她就一定要为了我们而活!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现在不过是想关心你,想对你好,难道就因为她以前做过错事,所以现在她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吗?” 道维也很光棍儿的摊手:“没错啊,但我因此怀疑她也没错吧?既然当初有胆子做,那现在被我怀疑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木雅兰深吸口气,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就要被道维给气死了。 不想再跟他绕弯子,起身抚平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居高临下,语气冷淡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事情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给你三日时间和周家人协商。 三日后我就启程了,要不要跟我去金平城过富贵日子,你们商量着办吧!” 道维也起身冷笑一声:“你早摆出这幅高高在上的白眼狼样子,我也不用浪费那么多口舌了。 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养父母,不把我们当人看是吧?这些天费心跟我们周旋,也真是难为你了,虚伪的摆出那些假客套倒是信手拈来,看来在金家确实锻炼人!” 木雅兰的里子面子今天都被道维撕扯的不剩什么,这会儿假笑也挤不出来了,语气彻底冷下来: “这只是你的想法,还是问问你养父母兄姐们吧!你看不上这些荣华富贵,是因为你只要一伸手,就有我和母亲为你送到手里。 可周家人不一定会这么想。多一个县主亲戚,跟多一个在家里争抢周将军那点儿资源的兄弟,完全是两回事,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才是最有利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院门口,道维听对方大放厥词,言语之间充满肯定也不恼怒。 “或许任何事情在阿姐你眼里都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凉薄而已嘛,我能理解。我只是不理解你这样凉薄之人,为何会跟母亲那同样凉薄又自私之人站在一起? 可千万别说是因为亲情,你自个儿信吗?我是老实,又不是傻。” 木雅兰这下是真没忍住,胳膊抡起来照着道维脸上招呼。 事后她有无数种说辞解释她的失礼行为,现在,她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在大宅院里,光是嘴皮子利索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惜,想的很好,但手还没贴到道维脸呢,就被他稳稳地捏住了,挣扎好几下都没挣开。 道维面上也冷的能掉下冰碴子:“金家训狗的这套,就别往人身上用了,你们家的狗心甘情愿被你驯,我可不愿意!” 嫌弃的甩开木雅兰手臂,扯回正题: “阿姐你也别把我们归临城人都当成土包子,之前你说那什么昭仁公主,没记错的话她前夫家因为参与到谋反案中,让抄家灭族了吧?” 木雅兰原本揉着手臂,假装出来的几分不满苍白,这下是真的白了。 手下一顿,接着不以为意道: “那又如何?昭仁公主还不是顺利脱身,转头又嫁了当朝正三品的太常卿?照样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道维冷哼一声,简直要对她的愚蠢叹为观止。 “可太常卿大人他不姓卫!” 太常卿主要负责宗庙祭祀等活动,正三品,是一个非常清贵的职位,一般是文官世家之人担任。 道维远在归临城,这一年可没少收到由那位太常卿替当今写的各种敬告上天的文书,署名不轻不巧,正好是太常卿楚子恒。跟姓卫的可没一个铜板关系。 而他这位自作聪明的长姐,之前可是铁口直断,金平县主,姓卫明说。 “没记错的话,昭仁公主那个被抄家灭族的前夫家里,正好是姓卫吧?” 道维瞧着木雅兰摇摇欲坠的样子,心说这回应该有七八分真了,对比起来,还是现在真情实感的样子更好看些,没那么做作。 啧啧感叹:“我的好阿姐啊,您待我可真是好的感天动地,说出去已故的昭仁公主棺材板儿都要压不住的程度呢。 把一个家里因为参与谋反,被当今抄家灭族的县主好心谋划给我,也不怕我无福消受?嗯?” 木雅兰见事已至此,瞒不住了,只能咬牙认了她之前确实小看对方。 可既然对方不蠢,能自行想明白这些,那还省了她的口舌呢! 于是咬牙道: “若非如此,一个县主娘娘,别说金平城知州家的公子,即便是京城一二品高官家里的少爷,也是嫁得的,何曾能轮得到你身上? 即便她母亲昭仁公主亡故了,父族被抄家灭族了,但今上怜惜这个外甥女,保留了她的县主封号和食邑,允许她在金平城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还特意派人服侍左右。 在整个金平城,她就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到了婚配的年纪,金平城适龄青年由着她选,能选到你这里,你就该跪地谢恩!” 嗯,这话一落,隔壁二妞家院子里,自家屋顶上,厨房中,隔壁房间里,瞬间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看来自家几位兄姐也被恶心的够呛。 道维现在觉得眼前这位阿姐也不过如此了,之前还觉得她有点儿东西呢,瞧着不过是占个先机罢了。 人的想法啊,就是这么善变。 他好心提醒对方:“是伺候服侍,也是监视。 虽然我不清楚那位县主这些年究竟是何等待遇,但从阿姐你语气中可以窥测一二。 这些年她一直与唯一的亲人,昭仁公主,也就是她生母分居两地吧?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夕之间骤然失去所有疼爱她的亲人,却被送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金平,和几个仆人生活在一起。 唯一的依靠母亲,还在短短两月之内,转头嫁给了当朝青年才俊太常卿。 为何会如此呢?是她不想和母亲在一起?还是昭仁公主不愿?亦或者说堂堂太常卿,容不下一个被陛下怜惜的孩子,那孩子还是一个将来一副嫁妆就能打发掉的女孩子? 不,最大的可能是陛下不允许!” 显然在此之前,木雅兰是没想到这一步的,她被县主所表现出来的天家气度,雍容富贵蒙蔽了双眼,从未仔细思考过这里面的问题。 猛然得知这些,踉跄后退一步,面色苍白一片,“不,她不是这么说的!你骗我!你骗我!” 道维轻笑一声,好心情道:“那她是怎么说的?让我猜猜陛下为何独独对她手下留情了呢?一定是这位县主身上有什么非常明显的缺陷。 明显到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大造化了,活着还不如死了,所以陛下才看在昭仁公主的面上饶了她一命,对吧?” 木雅兰被这一提醒,似是猛然想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不可置信的看向道维,像是这么多天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不,这不是真的!卫说不可能骗我!是因为她自小在陛下身边长大,陛下宠爱她,怜惜她,才对她手下留情!才不是因为什么缺陷!” 得,这情况用脚指头想,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又是一段塑料姐妹情在他的努力下悄然的破灭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道维:一个平平无奇的感情杀手罢了。 72、和皇帝抢人 说到底, 木雅兰眼下的情况,就属于所谓的眼界局限性,一个人的眼界跟她所处的环境,经历, 以及身边人带给她的影响有关。 并不是说她有问鼎皇后之位的野心, 眼界跟实力就能达到那一步。 她一个金平城小小商户人家专注于宅斗的女眷, 能费尽心思的接触到金平县主这种层次的人,已然用尽九牛之力。 道维与她说的这些朝廷大事, 若不是道维特意点拨,依照她现在的层次,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的到。 也永远都学不会用上位者的思维去思考这些问题。 面对如此木雅兰,道维已经没有兴趣追究她到底是如何跳出剧情搞事情的了。 这样的人,即便跳出来, 为的也不过是她那一亩三分地,眼里除了那个男人, 看不到其他,对大局没甚影响。 于是他非常直白的表达了他对她的态度, “三日之内离开归临城,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 自认看在他亲爹木武的面子上, 对这对母女背后搞的小动作已经足够宽容。 大家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最好的状态是老死不相往来,免得他娘整日闷闷不乐又强颜欢笑。 别说老大见不得这个,他也见不得。 可备受打击的木雅兰失魂落魄回到客栈, 把自己一人关进房间一晚上后, 心态便恢复的七七八八,再次走出房间时,又是那个可以再战三百回合的状态。 她木雅兰,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经历最多的就是打击,最不怕的也是来自身边各种人的打击了。 眼下这点儿,虽然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力,但真要说天大的打击,还真谈不上。 想她上辈子,明明有机会嫁给闻郎,明明是金蛾黛那个女人一开始看不上闻郎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公,不愿意嫁给他,不愿接受金闻两家长辈定下的娃娃亲。 才想出让她木雅兰来替嫁的主意。 她是愿意的啊! 闻郎那么好,待人有礼,说话温和,长相俊美,笑起来脸颊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里面像是盛满了馥郁香甜的酒水,她只要靠近对方,心都跟着醉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金蛾黛不过是摔了一跤昏迷两天而已,她醒来就改变了主意,又愿意嫁给闻郎了,整个金家自然乐见其成,欢天喜地为两人准备婚事。 可谁人在乎过她的心情?她便是他们金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得上就给金蛾黛顶缸,用不上便被扔在一边无人问津的工具吗? 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她的难堪,她的不甘,她的屈辱都没人在意,甚至她那点儿刚萌生的爱意,在金闻两家敲锣打鼓的喜庆热闹中,显得廉价又不值一提。 金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怕她们曾经的替嫁主意被人知晓,便急匆匆将她嫁给金夫人的娘家侄子。 那厮是个货真价实的绣花枕头,外边儿瞧着光鲜亮丽的,内里一团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连花丛,夜宿青楼,和楼里的姐儿打得火热。 那样也就算了,反正她看不上柳今南那种废物,柳今南也不喜欢她这种长相气质的,大不了大家各过各的。 她有了儿子,在柳家站稳了脚跟,谁有闲心管他柳今南的老黄瓜爱用在哪儿呢! 可柳今南竟然在烟花之地染上了脏病,还传染给了柳家后院的女人,说来也是可笑,若不是因为柳家后院发生了这种丑闻,还发现不了他和父亲的姨娘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柳家后院那些平日里争奇斗艳,争强好胜的女人们一夕之间全都失去了活力,为了掩盖这桩丑闻,包括木雅兰在内的所有染了脏病的可怜女人,全都在短时间内被生病。 不过两年时间,依次没了声息。 而她在柳家苦苦挣扎的那些年里,金蛾黛那个抢了自己姻缘的女人呢? 听说她自从和闻郎成亲后,闻郎专心科举,先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又进京赶考,参加会试,顺利成为贡士老爷。之后更是一口气参与殿试,成功获得进士名额,有了授官资格,跨马游街,春风得意。 闻郎获得的所有风光,全部都有金蛾黛名正言顺分享的一份。 她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闻郎身边,享受别人的艳羡,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他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 她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后来慢慢的听闻,闻郎上司非常赏识他,闻郎渐渐在京城站稳脚跟,闻家要举家迁往京城。 自此,闻郎和她木雅归,和柳家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物。 心里实在熬人的挺不住时,她也借着回娘家的借口去过金家几次,听二舅母说,她女儿蛾黛又给女婿展鸿生了个大胖小子,闻家上下为此非常开心。 又听朝中有高官想将女儿嫁给闻郎,但被闻郎严词拒绝了,因为闻郎说,他心里只有妻子,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不想为此耽误了一个好姑娘。 又听说外面的世道彻底乱了,当年归临城之战的后遗症逐渐显露出来,朝廷要给草原部落纳贡,连年征收重税,百姓苦不堪言,有人开始造反了。 他们杀进大户人家里,趁着夜色奸/淫/妇女,抢劫粮仓,祸事逐渐从北边儿蔓延到他们金平城。 朝廷要南迁了,已经官至吏部侍郎的闻郎让人带走了金家所有人,还带走了金夫人的娘家人,就连柳今南那个浑身脏病,已经没了人形的玩意儿,也被他们小心翼翼的抬着上了宽大舒适的马车。 他们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南迁,在那边儿建立了小朝廷,继续过着人上人的日子。 而她,留在腐烂的,已经所剩无人的柳家大宅内,跟个无根鬼魂一样,和几个眼看着就要活不成的女人们,相看两相厌,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死在厌恶的人前头。 她的儿女们跟着柳家人离开了,头都不回的离开。 她唯一称得上亲人的舅舅舅母,慌忙逃跑之时,未曾想到世间还有一个曾经寄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伏低做小讨好了他们十年的外甥女。 她的心早就在那肮脏的地方腐朽,而她多少年恋恋不忘,永远都追不到的那抹月光,依然高高的挂在夜空,温暖着的人是金蛾黛,照耀着的人也是金蛾黛的儿女。 她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偷偷地,卑微的,让人恶心的觊觎着那个人的身影,追寻着那抹光亮,直到生命悄无声息的终结在一个无风也无月的夜里,作伴的唯有漫天风雪和从破败的窗户中吹进来的寒风。 她终究是没有触摸到那抹月光,死前最后一口气都是满满的不甘。 可老天终究是公平的,她竟然重生了,重生在五岁那年,家里老仆带她去金家的半途中! 这些年她时刻反省年己身,利用先知的优势,在金家上讨好得了老爷子老太太,下赢得了所有下人仆妇们的欢心,在外行走,也是金家年轻一辈中的女子典范。 行走坐卧无不按照严格标准要求自己,待人面面俱到,说话自带三分笑,处事公道,从不流露私心,金平城的闺阁小姐们有各种诗会赏花会,都愿意请她做裁判。 她努力交好记忆中在归临城周大帅战亡后,嫁给了周家唯一后人,之后夫妻互相扶持,一度凭借手里兵权,权倾朝野的金平县主。 她知道当年母亲有一个青梅竹马,可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为了求当时路过的父亲帮他们家解决一个仇敌,不顾母亲的意愿,将她送给了父亲,因此双方有了很深的隔阂。 于是她在其中努力调节,终于让母亲愿意接纳金家的好意,让双方的关系开始缓和,进而提高了她在金家两位老祖宗跟前的地位。 这一举动虽然费了她好几年的功夫,可也帮助她在一年前,舅母生病的时候,越过了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婆子,越过了表姐金蛾黛,拿到了内宅的管家权。 一管就是一年多。 为此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是值得的,因为有了管家权,她便有了更大的自由,可以没有束缚的在外面行走,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去交好金平县主。 也有了更大的可能去偶遇闻郎。 即便事到如今,她与闻郎也不过两面之缘,闻郎还不曾问过自己姓名。 但木雅兰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上辈子那么长,那么冷,那么无望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等不了的呢? 何况金蛾黛整日在家,尽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偷偷摸摸去做个什么香皂啊,溜去工坊做个什么千里镜啊,训练一只听话的狗送给老祖宗啊。 虽然东西都挺有趣,可终究不过是逗人一笑的玩意儿罢了!一个闺阁千金,整日自降身份,与匠人为伍,不尊女德,不守妇道,失了体统! 要不是金家人宠着,帮忙瞒着,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即便如此,她金蛾黛在金平城闺秀中,也一度传出不合群,清高,不识诗书礼仪的名声。 虽然不知晓这辈子的金蛾黛,为何会与记忆中相差甚远,但这样更好,就不信这般不堪的金蛾黛,这辈子还能被闻郎那样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看进眼里,爱进心里! 心态稳了,她就有更多心思谋划其他。 比如说她压在手里最大的一张牌——金平县主。 这位县主身份显赫又复杂,独居在县主府,由下人们抚养长大,又因为当今陛下的特殊关照,在整个金平城无人敢惹,脾气娇纵,个性跋扈,很是难缠。 又因为对方貌丑无盐,到了结亲的年纪,却被整个金平城的青年才俊们避之不及,脾气更加暴躁几分。 可说到底终究是个缺少长辈关怀的孩子,她费了很大功夫,成功将人拿下,想在她身上图谋更多利益。 虽然现在看来,她在自作聪明,认为自个儿拿捏住了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反手利用了一把,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没跟对方说实话。 可不管内里有多少龌龊曲折,现在瞧着结果一点儿不赖。 她给县主预定的自家弟弟这个夫婿人选,可比她们两当初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这样的人,如果拿捏住了,对她将来嫁给闻郎来说,简直如虎添翼。比县主上辈子嫁的那个周大帅唯一侄子来说,也不差什么! 况且,整个归临城半年后就要被草原人杀的不留一个喘气儿的活口了,他现在跟她走,是她看在两人之间血缘关系的份儿上,给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希望这次,他不要不识好歹。 收拾好心态的木雅兰再次走出客栈大门,来到周家。 这次她一上来就开大,二话不说对着周家父母跪下就是磕头,哐哐哐几下,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见了红。 将周家父母吓了一跳,夫妻二人眼皮子直跳,周母忙着扶起她的同时,心里不由自主想起这几天幺儿跟她说的话: “我那个姐姐啊,脑壳儿有毛病,偏执的很,怕是这些年在金家过的不如意造成的。 要是别人不按照她写的本子走,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一心以为全世界就她一个聪明人,别人都他娘的是傻蛋,活该被她糊弄。 对付这种人也简单,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打到她愿意睁开眼看世界为止。” 见这姑娘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思难得卡到了同一频道。 周母:怎么打?你来打?我都烦死她了!幺儿都说了不愿意跟她回去,她跟幺儿又没有丁点儿感情,死缠烂打的肯定有猫腻! 周父:见机行事!惯的她!我早就看不惯她这幅戴面具的虚伪做派了,来家里抢我儿子,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要不是看幺儿面上,谁稀的搭理她! 周母:这闺女脑壳儿有毛病,你注意着点儿别伤到自个儿。你说正常人谁能想到给自己弟弟找一个身上有大缺陷的姑娘做媳妇儿?这不是把幺儿往火坑里推吗?心太狠! 周父:行了,就这事你都念叨多少天了?你不烦我耳朵还起茧子呢!我心里有数! 见这姑娘怎么都不肯起,嘴上一个劲儿“伯父伯母,你们让我跪着说吧!我只有跪着才能把这话说出口”的坚持下。 两人也就不坚持了。 得,爱跪就跪呗!就凭你对幺儿打的那些乱七八糟主意,我们这做爹娘的让你跪一跪,没动手揍你,都是我们夫妻有涵养呢! 然后就听这姑娘一开口老气人了。 “伯父伯母,有些事归弟碍于情面不好跟你们直言,可我是归弟唯一的姐姐,是万不会害他的。 我与母亲在金平城为归弟寻了一门婚事,这门婚事虽说有些不完美,可对归弟来讲,真真是有百利无一害的,想必这些归弟应该跟你们提过。” 说着就仔细观察两人表情。 周父心说,可不是不完美嘛!就凭我幺儿现在做的那些事,别说一个身份尴尬,身上还有大缺陷的县主,即便是公主,那也娶的。 就你给寻的那婚事,简直是把我家好好地大白菜让一头猪给拱了!这谁能乐意? 木雅兰瞧两人面色,就知晓道维在这件事上对他们没有丁点儿隐瞒,因此接下来的话,就得说的更直接了。 “是,我承认这件事上我有私心,不想横生枝节才隐瞒了一些事情。 可娶县主对归弟来讲有任何损失吗?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只要哄的她开心了,日后在外面多养几个他喜欢的也就是了。 娶妻娶贤,放眼当下,多少男儿能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左不过是夫妻双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一套,幺儿怎么就不行了?” 周家夫妻:“……” 姑娘你知道你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闪出了莫名的嫉妒和恨意,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扭曲吗? 果然是脑壳儿有疾。 “县主在容貌上和正常女子相比确实有些欠缺,可幺儿娶的是她能带来的权势,是她身后昭仁公主的身份,是当今陛下对她的怜爱关照。 跟这些比起来,小小的一点儿容貌缺陷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母心里冷哼,什么叫娶一个容貌有缺陷的又如何? “多大的缺陷呀?那歪嘴斜眼儿大龅牙是缺陷,眉毛上有细细的疤痕也是缺陷。 说得好听,倒是仔细说说那县主究竟是哪种缺陷?缺到了可着整个金平城找不到男人,非要骗我家幺儿去给她做男人的地步! 就这你还敢说不严重呢?叫你嫁一个丑八怪,那丑八怪还是什么郡王州牧的,你乐意?真是当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呢? 我说木姑娘,做人还是地道点儿的好,没你这么可着我们好说话,就一个劲儿欺负的理儿!” 嫁给丑八怪木雅兰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她认为她永远都不会面临这个选择。 她看中的闻郎,长相斯文俊秀,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儿郎,用丑八怪这样的词往他身上贴,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但这话她不会告诉眼前的见识浅薄的女人,也不会跟她细细讲其中道理。因为她永远都不会懂她对闻郎的感情。 只继续磕头道: “伯父伯母,雅兰求求你们,这是雅兰能想到的彻底改变我木家门第的唯一捷径,对归弟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们也明白。 是留在归临城,将来进军营,上战场,提着脑袋过那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还是跟我回金平城,从此富贵荣华,地位尊崇,一呼百应成为人上人? 再说,归弟自幼便身子弱,归临城气候恶劣,冬日严寒,夏日酷热,不是个养病的好去处。可金平城不同,那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依照您二位对归弟的爱护,想来也是愿意为了归弟的身体,让他跟我去金平城生活一段时日的吧? 归弟他对我有误会,不肯听我的,求求你们帮雅兰去劝劝他吧!” 说着哐哐哐又是几个响头磕下去,软硬兼施。 其他的周母都不在意,可为了幺儿身体那番话,让她十分动容。 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被周父按住了双手。 周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别看幺儿现在瞧着还是比寻常人单薄了些,但那小子能压住照西军中上千土匪一样的小子,还能带兵纵横沙漠草原,一去就是大半年。 说那小子现在身体弱,这世上就没几个健康人了! 只能说这姑娘太自以为是,想利用拿捏幺儿,给出的筹码完全不能让人心动。 木雅兰见这剂狠药下去,都不能叫周家夫妻妥协,眼皮子一跳,一咬牙,膝行几步,跪在周母前面,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 “伯父伯母,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多少县主的好话,你们都不会相信我是出于真心对归弟好。 可我母亲她对归弟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这世上没人能轻易否认的吧?” 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举过头顶,示意周父周母阅览。 “此乃我母亲为归弟和金平县主立下的婚书,一式三份,我这里一份,县主手里一份,还有一份送去衙门备案。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在此,这亲,归弟他想结得结,不想结,还得结。 为今之计,我做人长姐的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二位劝归弟想开些,高高兴兴的成亲,哄的县主高兴了,她能给归弟的,给金家和木家的东西,远比你们想的要多!” 想上辈子,周大帅战死后,他唯一的侄子被圣上赐婚金平县主,原本是一桩人人都不看好的婚事。 可谁能想到昭仁公主临终前竟然埋下了那么多暗线,在女儿金平县主婚后,暗线全被为周大帅侄子收服,助他再次踏上青云路。 所以,即便金平县主之前都是利用她的又怎样?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昭仁公主留下的势力罢了! 周母气的一巴掌扇在木雅兰脸上,周父虽然气愤于这对母女的无耻,倒没有多少担心。 要是照西军那个智多近妖的军师,能被这么点儿小事给难住,早被草原王庭那帮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大声朝院中喊:“老五,去找幺儿回来,看他怎么说?” 道维能怎么说? 他这几天也没闲着,让人去金平城查了下那位金平县主之事。 县主府和昭仁公主那边,一直对外宣称,是金平县主小时候随母进宫,宫人疏于照料,导致她伤了容貌。 因此陛下对这个堂外甥女一直多了几分怜惜,就连抄家灭族的大罪,也能让她幸免于难。 可事实上,通过蛛丝马迹不难推测,这位县主容貌全毁,应该是她那位母亲昭仁公主的手笔,就为了在卫家动荡时保住女儿一命。 皇帝还活着呢,她们就敢当着人家面儿撒这种谎,可见这对母女的胆子有多大。很难保证当时公主前夫卫家的造反事业中,这位公主一定是无辜的。 那么陛下一直容忍她们的理由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木雅兰想从县主身上得到的那些暗手罢了。 此一时彼一次,皇帝能在那种时候给金平县主和周大帅唯一侄子赐婚,就是把那些人手往周家人手里送,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现在皇帝不主动给,你谋划着上去抢?你以为皇帝都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算了,依照木雅兰的脑子,大概根本想不到这里还有皇帝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4 14:51:27~2021-10-15 11: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莎其瑪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抄作业了 木雅兰没有跳出眼前局势, 纵览全局的脑子和能力,偏生了一颗想要掌控一切的心,让她的每一步走起来都显得十分违和。 这些道理道维跟她说不明白,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像她这种自认为经历了很多的人, 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亲身经历过的, 别人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但凡出现跟她认知有偏差的时候。 她的第一选择, 永远是下意识逃避。尽管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下意识之下做了什么。 好比现在,她搬出了木母,拿出了在官府有过备案的婚书,依照她的认知,她自认为已经稳坐钓鱼台, 只需看周家人和木雅归崩溃发疯,一通发泄后, 最后还不得乖乖跟她回去成亲? 帮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面对愤怒的周家人,以及面无表情的道维, 她第一次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人虽然坐在下首, 但她的灵魂是居高临下审视这些愚蠢的家伙们的。 嘴上还提醒将婚书捏的咔咔作响的周老大: “和战哥哥, 你手里小心些,虽然这婚书一式三份,在衙门里已经有了备案, 这份即便损伤了也无伤大雅。 可对县主那边来说, 到底不够尊重。” 周老大想顺手毁掉婚书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把它传给其他人。 兄妹几人像是看稀罕玩意儿的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老五忍不住围着木雅兰转了两圈儿, 好奇道: “木家姐姐,你实话跟我说,你和你娘,真不是跟幺儿有仇? 你们这幅恨不得直接把幺儿洗干净打包送到那什么县主床上的做派,比当年你外祖父和舅舅们把你娘打包送给你爹的行为也不遑多让啊! 还是说打包卖自家孩子,是你们金家的传统?” 木雅兰原本不厚的脸皮,在这几天接连被周家讽刺后,也变得厚如城墙了,老五这点杀伤力根本就刺不到她。 再说了,她把老五的表现理解为周家人最后的无能狂怒。 她能理解并且包容。 有多少不满全都来吧,她木雅兰接着就是! 然而事实再次出乎她的预料,除了老五好像真的出于好奇问了几句,也就周母动手扇了她一巴掌后,频频对她发送眼刀子。 周家其他人的表现都淡定的很。 木雅兰心里觉得奇怪,即便周家兄妹的感情没有外人传的那般好,这种强压着道维给他订婚事的行为,也应该伤到了他们脆弱的自尊,让他们暴跳如雷才是。 不管是大喊大叫,还是如周母一般直接动手,她都有相对的应付手段,可准备了那么多,唯独没想到要面对的是这般平静的场面。 好像重拳出击打在了棉花上,叫她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道维瞧她那副样子就觉得没劲儿,他现在几乎不用证据,也能猜出她是所谓的重生者。 真的很想认真跟对方探讨一下—— 并不是重生就意味着智商蹭蹭上涨了,见识莫名其妙增加了,眼界突如其来开阔了,甚至能高高在上的插手别人人生了。 更多的,现在瞧着,是莫名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臭毛病。 但谁的人生谁负责,就木雅兰这样的,再重生上十次,都一样是被人给玩儿没的命。 要是乖乖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打转,把后宅玩儿的明明白白,那也是人才了。 关键是就道维打听来的消息,她连后宅那点儿门道都没搞明白,就看不起人整天搞发明创造的女主,看不起金平城那些被嫡母嫡姐欺压的小可怜。 得罪这个,无视那个,招人了满世界的仇人。 能重生也是运气,好歹还是木雅归的亲姐姐呢,道维觉得还可以最后抢救一下。 于是非常心平气和的坐到木雅兰对面,认真给因为不安而嘴唇微微发白的她倒了一盏茶推过去。 然后在对方戒备的眼神中,诚恳发问:“阿姐,在金家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木雅兰以为这是道维跟她求和找的下坡,不假思索道:“非常充实,每一日都不曾虚度。” 道维示意对方喝口茶暖暖身子,继续追问:“听起来阿姐你在很努力的过好每一天,那对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感到满意吗?” “自然!”木雅兰很自信,她有理由相信,依照她的计划走下去,她想要的,终将会得到。 “那阿姐你觉得,你所追求的,你身边发生的,你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这话问的木雅兰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明明很普通一个问题,偏偏让她想起发生在她身上的重生。 当年刚重生那会儿,她也是浑浑噩噩,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安心踏实,也是花了将近两年时间,才渐渐接受并适应她重生的事实。 但,这种事情,道维没可能知道,没必要心虚,她知道她想多了。 于是笑的十分宽和,“当然,如果我们所见,所想,所接触的,都不是真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道维摇头,轻轻放下茶盏,第一次,眼神对上木雅兰。 语气很轻,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认真,“阿姐,你或许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这么说吧,在你抵达归临城的这些日子,我也让人去金平城打听了许多关于你的消息。 你可以理解成我做弟弟的想知道姐姐独自一人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也可以理解成我不放心你所说的一切,想自己求个清楚明白。 可你知道吗?打听来的结果,让我为你捏了一把汗。” 木雅兰这回捧起茶盏笑出了声。 “我在金平城苦心经营十年,现如今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有数,归弟你莫不是被人给诓骗了,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道维慢悠悠捧起茶盏润润喉,这才把视线再次投向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让阿姐你很难下的来台,你可以选择让我家人暂时回避。” 他是真心的。 可木雅兰觉得,在金平城奋斗十年的成果,一直是她的骄傲,说出去只有让人交口称赞的份儿,哪里有见不得人的? 既然道维想和她谈金平城十年,那让没见过世面的周家人听听又何妨? 也好让他们知晓,真正的贵女,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让他们明白自己在金平城闺秀中,到底是何等特殊的存在!也有利于他们想通接下来的之事,还省了她的口舌呢。 道维见她坚持,便不再客气,直言道: “我若说你处处争强好胜,事事要压人一头,到处显摆自己大公无私,你大抵是不肯承认的吧。 可你一无权无势,客居在亲戚家的孤女,尤其那亲戚在金平城也不是数一数二谁都不怕的那波儿人。他们金家的儿子在外还要对人卑躬屈膝笑脸相迎,金家女儿行走在后宅也要处处捧着官家小姐。 就你能耐的不行? 说话比上官家的小姐周到,行事比来往人家的长辈女眷们妥帖,言行举止比人家准备送进宫大选的姑娘标准,名声比州牧夫人更好。 自认为做到了最好,让人无话可说? 实际上,踩着金平城所有女人脑袋,宣扬你的好名声,把人家都比成了渣渣。你觉得你问心无愧,行得正坐得端,事实上人家对你表面笑嘻嘻,心里怎么想? 你觉得你在金平城闺秀中独树一帜,风评很好,将来你相中的那位娶妻,首选一定是你这样声名在外的女子,简直一举多得。 殊不知这是你得罪所有人后,人家默契的对你的捧杀。 现在将你捧的高高在上,你整日累死累活努力维持端庄公正的人设,将来随便什么人设个圈套,就能让你拥有的这些东西轰然倒塌。 你觉得你很好,可你扪心自问,在金平城十年,除了互相算计的金平县主,你有一个能互相倾诉心事的手帕交吗?你有在关键时刻能交托生死的友人吗? 瞧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没有了! 趁金家当家主母生病间隙,以一个亲戚的身份掌了金家内宅的权利不说,还一掌就是近两年,根本没有还给人家的意识。 咋的?人金家内宅女人是死光了吗?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给他们家老小操持吃穿住行?管着他们家库房?知道人家账上有多少结余? 桩桩件件,哪一样是一个亲戚该做的?人金家正儿八经的女儿,儿媳,行事都没你来的理直气壮,你觉得你能耐了,把一家子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如何不知,这些事情交到金家女眷手上,人家就做不好呢? 你用人金家的田产铺子收入,收买金家的下人,掌握金家主人们的份例,宣扬自个儿的名声,当人金家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当外人都是傻子,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人家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愿与你直言其中厉害关系罢了! 你那一手搞得金家舅母这一病都不敢好了,近两年没法儿出门行走。 你当自己有多能耐,但整个金平城谁家不在背后议论你不讲规矩,没有德行?硬生生逼的舅母病了就不敢好!” 木雅兰被说的面红耳赤,这种变脸并不是羞愧难堪,而是被气的,只觉得她之前十年的努力,背地里付出了种种不为人知的艰辛,却被一个无关的外人说的这般一文不值。 他凭什么? 就凭道听途说来的三言两语吗? 他以为他是谁啊?什么都不了解,随随便便就能把她十年的人生批判的一无是处,好像她就连呼吸都是错的一样。 凭什么? 她不认!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通过自己双手努力得来的,是我日日夜夜勤学苦练,严冬酷暑,不惧风霜努力来的!本就是我应得的! 我优秀是事实,别人方方面面不如我也是事实!她们被我比下去了,不在自个儿身上找原因,不怪她们没天赋还不努力,偏要怨我过于优秀,这是天底下哪门子的道理? 私底下搞小动作孤立我又如何?表面上还不是以我为首,样样都离不得我?看不起我拔尖儿要强的性子?当她们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又是什么好东西? 管她们如何想,我扬名的目的达到了就成,可笑,真当我在乎她们的看法不成? 舅母与舅舅不和,管不好家,我接手过来,不管别人如何想,只一样,舅母和舅舅的关系因此缓和,外祖母也因此开心,家里气氛为之松缓,我便是大功一件。 家里其他人有他们说话的份儿吗?在金家内宅,只要舅母和外祖母高兴,其他人心情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影响?” 木雅兰的手指轻敲茶盏,语气松缓,还有几分说教意味,“我的好弟弟,你觉得你看透了所有,其实只不过是鼠目寸光罢了。 阿姐行事自有我的理由和目的,其他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而已!” 这话没脑子程度让所有人为她的将来担忧。 周母是个心软的,没忍住劝了一句。 “木家姑娘,听幺儿的意思,你是得罪了整个金平城的女人啊!除非你现在,将来,永远,都站在她们头顶,让她们这辈子都没有爬到你上面的机会。 否则,但凡那满城被你得罪光了的女人,将来有一个逮住机会能把你踩在脚下,你还有啥好日子过啊!” 木雅兰不置一词,她想说,她的闻郎,将来步入朝堂,步步高升,出将入相,一代人杰,人人艳羡,只要他们将来成了亲,这天底下还有几人能把她踩在脚下? 到那时可着整个金平城的找,还真没一个女人能爬到她头顶撒野的! 还不是要如过去的十年一样,该怎么憋屈照样怎么憋屈! 可这些她不能跟眼前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蠢人讲,于是只露出一个矜持又骄傲的微笑。 让包括周母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她的脑子不抱希望了,这玩意儿看着一副聪明相,实则内里糊涂透顶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觉得她脑子不清楚的厉害,怎么会有人一边精明的可怕,一边糊涂到透顶?着实叫人想不透! 道维倒是能大概猜到她怎么想的,正是因为能猜到,才觉得这人一叶障目,不好抢救。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半途而废终究不是他的风格,于是忍着想撬开她脑壳儿看看里面有没有进水的冲动,还是能咬牙继续跟她讲一讲道理的。 “这天底下就是皇上也三五不时的受大臣们的气,受后宫皇后妃子们的气,受儿女们的气,还要注意朝堂平衡,时不时给大臣赐个家常便饭表达人情世故上的亲近关系。 连皇上都逃不过这一套。 就你?你以为只要你嫁了那个男人,就能不受世俗规则的约束,能随心所欲,能心想事成,能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了? 做什么美梦呢? 且不说那个男人只要脑子稍微正常一点,都不会选择你这样一个除了名声外,一无所有的孤女做妻子。 你别不服气,你觉得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出尘脱俗,绝对不是我说的这般俗不可耐之人?那他是不是一心都扑在读书科举上了?是不是满脑子都是当官做宰? 那和普通男人有何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普通人也想那些,做梦都想,只不过他们没能力将梦做成现实罢了! 行叭,说这些你不爱听,咱们说点儿更实在的,既然他能拒绝家里为他定下的娃娃亲,也就是咱们的表姐金蛾黛。那他为何一定要在金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你也说了,他很优秀,那他的眼光肯定没问题吧?你确定他除了咱们表姐那门娃娃亲外,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姑娘了吗? 行,咱们退一万步来说。 即便你如愿嫁给对方了,他明显是走仕途,在官场里打滚儿的,人情世故那一套玩儿的比谁都明白,肯定是手段圆融,处处与人为善的性子。 至少表面上,他装也要装出这副样子吧!否则在官场上天天跟人作对,与人结仇,官也做不久的,这道理阿姐你能想通的吧! 那你说说,你这样苦心经营十年,将整个金平城女子得罪干净的行为,是不是在给他拖后腿? 万一被你得罪的女人里,有他未来的上司的家眷,有他将来衷心下属的爱女亲友,岂不是叫他夹在里面左右为难?” 木雅兰被刺激的不轻,一拍茶桌,将实话都给说出来了。 “哪家的诰命夫人是需要亲自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的?只有金家这样小门小户,还有下面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里,才会让女人抛头露面维持生计! 高门大户哪家的夫人,不是生儿育女,伺候公婆,照顾相公就好?人情往来自然有家中专门的管家和婆子去处理,哪里需要当家主母出面? 要真事事需要当家主母操心,那岂不是忙的要死,哪儿还有享受的时候?累死累活爬到那个高度,不好好享受,难道就是为了把自个儿搞的更忙吗?” 道维都傻眼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 木雅兰冷哼一声,谁告诉我的?上辈子在书香门第的柳家是这么教育她的,这辈子她见过的州牧夫人是这样,金平县主是这样。 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办,一句“依照成例即可”,几乎是万金油的管家手段,能费多大功夫? 幸好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没告诉道维。 要不然道维又得喷她: “你知道依照成例四个字背后代表了多少代人的努力吗?你想抄作业,那也得你家有人在前头把标准答案给你写好了啊! 你白手起家,送人一筐白菜还是两担大米,都要仔细斟酌半天。别说标准答案,就连题目都没看完整呢,就想躺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咋不把你给能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章哦~ 感谢在2021-10-15 11:24:29~2021-10-16 10: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u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蠢死的啊 这姑娘是彻底费了, 道维可算是知道她努力了十年,到底都是朝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向努力了。 学的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脑子都快被学傻了,原以为她学到手最实际的应该就是管家这项技能, 高门大户行不通, 小门小户里也是顶顶能干的那一拨。 现在瞧着, 这个家还不定是怎么管的呢,里面有多少猫腻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金家舅母会心甘情愿的把管家大权交到她手里两年, 而什么都不做? 从上辈子小心翼翼讨好别人,到这辈子偏执大胆走上另一个极端,身边没有一个真心想教导她的,或许她也不想被别人教导,否则也不至于会有今天的局面。 道维只是她想利用的工具人, 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弟弟,更不是对她有养育责任的爹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能教的他都教了。 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 于是这次真正的端茶送客。 “你们的谋划我不会参与, 这门婚事我有无数种法子不认。 你别不相信,我只说最简单的一条, 你们双方定下的是金平县主卫说和木武之子木雅归的婚事, 关我周道维何事呢? 据我所知,你来归临城月余,还未去父亲坟前上柱香吧?去吧, 去父亲坟前瞧瞧, 十年未见,想来你们也有很多话想说。 说完了就离开这里,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叫你这辈子永远留在这儿, 你应该明白,我在这方面不说假话。” 道维和周家态度之坚决,是木雅兰没想到的。她猛然站起身,带倒了桌上茶杯,茶水顺着桌面流下,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瞬间四分五裂。 原本这屋里有六双手能做到在茶盏落地之前,抢救它于危难,可愣是因为没人想替木雅兰解这个围,都站着没动。 木雅兰似是感觉不到现场气氛的尴尬,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不跟我走,你会后悔的!” 距离归临城灭城战剩下不过半年时间,到时候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加上院子里的鸡鸭鱼,全都要成为草原人的刀下亡魂! 这也是木雅兰不怕在这些人面前丢脸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这些人在她眼里,迟早都是死人,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 她待他们宽容些又何妨? 周家人可没觉得这姑娘是个宽容的性子,他们以往就见识过了幺儿的嘴毒,自觉整个归临城能在嘴上功夫和幺儿一较高下的不多了。 现如今亲眼瞧着木家姑娘竟然能和幺儿打个平分秋色。 这种程度的水平,真和宽容不搭边儿。 况且,这姑娘做事实在叫人欢喜不起来,周母去巷子口转了一圈儿,回家就围着幺儿嘀嘀咕咕: “这木家姑娘可真是的,上次被你提醒后,可算是想起去给你爹上坟了! 本来就不孝嘛,给亲爹上坟还要我幺儿提醒才能想起来呢,咱们也没在外人跟前说啥难听的对吧?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种需要互动的时候,道维非常识时务的扮演好一个捧哏:“怎么着?” 周母一拍大腿,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这才气哼哼道:“人家大摇大摆让人将城里十几家花圈铺子给买空了,一口气雇佣了上百人给你爹去哭坟。 那气势,那场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帝老儿驾崩了呢!知道的人现在谁不夸一句木武有福气,木家姑娘孝顺? 这不就把咱幺儿一下子给比下去了?咱幺儿年年给他爹修坟,逢年过节烧纸钱,孝顺的我这当娘的都眼热,被她这么一搞,好像我幺儿多不孝顺一样,真晦气!” 老五砰的一声扔下手里举着的几十斤重大石头,拍拍手不满道:“这女人有完没完?要是再不走,我直接彻夜打晕了扔回去! 最近走哪儿都能听到她的事,我都要烦死了!” 谁都烦,可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嘴上“木家姑娘”“那个女人”的称呼,好像很不尊重她似的。 实际上还不是要顾着幺儿的面子,只能过过嘴瘾,实际什么都不能做? 道维看出大家的不耐烦,笑眯眯安慰:“放心,她很快就要自己离开了,估计再也不会来烦咱们了。” 其他人眼神狐疑的看向道维:“每回你用这种表情说话的时候,准干了什么缺德冒烟儿的坏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是的,没有例外。 金家大老爷金见风,也就是道维他们的大舅,好不容易挣脱他们家世代商贾的命运,一路费劲巴拉的考进京城,挣扎着在京城任了一个五品闲职。 自此金家二房在江南一带做生意也有了依靠,兄弟两互相扶持,金家的势力在他们手里翻了几番,自觉做到了光宗耀祖,一生无憾。 这天,原本在刑部当值的他,突然收到吏部文书,心里还纳闷儿呢,还没到年终考核,这时候接到吏部文书,对他这样游离在权利边缘的人物来讲,简直稀奇。 心里寻思着,面上还不敢表露,未曾耽搁,直接打开文书一瞧。 晴天霹雳啊! 文书上说,因为他两月前负责给归临城押送的一批粮草延误了整整十六天,导致军中怨声载道,严重影响军纪,遭到归临城那边几位将军的联名弹劾。 今早吏部通过决议,对他进行降职处理。 好好的正五品,一撸到底,成了个九品守城官儿! 不仅小心做人的金见风接受不了,就是他身边的同僚们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没记错的话,只是上次户部粮草司那边人手不够,借金兄过去帮忙清点粮草数量而已,金兄清点的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是需要前后经过至少三人的核对签字画押,才能通过的那种。 这跟延误粮草军需压根儿就搭不上关系,弹劾也应该弹他们户部,就是弹吏部和工部,至少也能生拉硬拽上点儿关系,跟咱刑部的有个毛的牵连啊?这都能硬弹劾?” 最不可思议的是,人家还弹劾成功了。 所以,这事儿明摆着有人在整他。 有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僚就劝他: “快想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瞧着对方可是硬茬子,找机会去给人服个软,认个错,别为了这些小事坏了前程,不值当!” 能得罪什么人? 金见风心事重重的思考了好几天,最后在有心人的指引下,顺着弹劾他之人这条线,一路追到归临城周大帅身边。 他不可能得罪周大帅那号人物,那种天上的神仙,他倒是想登月碰瓷得罪一下,也要给他这个机会啊! 于是顺着周大帅继续查,费尽千辛万苦,才在偶然的机会下,从自家夫人那里想起外甥女木雅兰去归临城省亲的消息。 两相结合,可算是号对脉了! 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他就更来气了,你说你好好地去找你失散多年的弟弟,那你去找就是了,干嘛要把人给彻底惹毛了? 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去了人家的地盘,惹事之前不知道查查你弟人家是周大帅跟前的红人吗?别拿纨绔不当回事啊! 你惹了周大帅跟前的红人,哦,你是他亲姐,他是不能拿你怎样,就用我这无辜又可怜的舅舅出气?你们姐弟觉得你们办的这事他娘的合理吗? 合理吗? 啊? 气炸了的金见风只想拽着外甥女的耳朵咆哮:“我是不是什么时候狠狠得罪过你,让你记仇记到现在,争分夺秒的寻机会整我? 你知不知道我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子,花费大半辈子时间走到今天这步,身上背负了家里父兄妻儿甚至全族的期望? 就这么简单被你给搞没了! 全都没了,好一个九品守城官儿!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把我底裤给扒干净,给我留了一片遮羞布?” 但这些咆哮只能心里想想,他甚至都没法儿跟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外甥说一声冤枉。 他明白对方这般动手是何意思,也就知道那个狠心的大外甥对他们金家的态度,更清楚了大外甥给他留一片底裤是想叫他做什么。 虽气恼,但一切想明白后,反倒是十分欣赏大外甥果决干脆的手段,这要是处的好了,于他们金家,就是强有力的臂膀啊! 为了这个大外甥,舍弃掉脑子好像不太好的外甥女,本就不是什么艰难的抉择。 完全不知道千里之外有人已经被她气的要死,因为不想放弃县主背后的势力,不愿意轻易丢开道维这么一个能干帮手,而滞留归临城的木雅兰,这天收到了一封家书。 家书中措辞严厉,态度明确,毫不委婉的让她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立刻,马上,不要有丝毫耽误的,滚回金平城金家。 木雅兰看完信觉得脸上被大舅隔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脑瓜子嗡嗡直响,叫她面红耳赤,没脸见人。 这回真的是羞愤所致。 长这么大,第一回被家中男性长辈用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对待,比她想象中最可怕的场景还要多了几分不堪。 即便是上辈子嫁入柳家,和她不对付的也一直是柳家各种女眷,男性中除了没用的丈夫柳南今外,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是疏离又客气的。 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的她,好半晌才勉强镇定情绪,深吸口气,看向送信来的管家,挤出一抹笑:“这,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烦请您告知一二。” 管家站在她对面,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盯着地面,态度恭谨作揖道:“表小姐,老奴来之前,大老爷便猜到您会有此一问。 大老爷特意吩咐了,叫老奴将事情如实跟您说了,另外,他还有几句嘱托,希望您听完事情经过后,能按照他的嘱托办妥了。” 然后木雅兰就十分不可思议的听到了一个关于她认为还有希望能拿捏住的弟弟,做的那件决定千里之外大舅舅仕途的事情。 她觉得不可能,大舅舅是什么人? 那可是整个金家的骄傲,金家女眷在金平城能以商贾身份交好各路官家小姐,靠的就是京中大舅舅这条关系。 金家男儿在外经商,一年更比一年顺畅,生意一年比一年做大,也是因为他们利用大舅舅的关系,打通了很多渠道。 如今,大舅舅轰然倒下,整个金家不得全都乱套了吗? 她虽然对金家人无感,甚至有说不清的厌恶,可她一点儿都不想金家在这个时候倒下啊! 她还想借着金家这块儿踏板,将来嫁进闻家,与闻郎双宿双飞呢!要是金家倒了,她这些年踩着别人脑袋经营名声得罪的那些人,岂不是都有机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那该有多狼狈?至始自终,她想叫闻郎看见的,都是一个温婉大气,端庄贤淑的模样,可不是狼狈不堪,被人痛打落水狗的凄惨样子! 甚至于,那种时候,闻郎那般如云间月的男子,还能看见在地上匍匐的她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是她低估了木雅归的能力,也低估了他的狠心程度!没想到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人性的畜生,即便对他唯一的舅家,也能下此狠手! 管家说大舅舅身上的遭遇,是木雅归那畜生逼迫她就范的手段,可在她看来,那是木雅归在耀武扬威,在回应她的挑衅而已。 可不管他怎么想的,她都得承认,这一局是木雅归赢了。不就是想让她当着他的面儿认输吗? 她认就是了! 终归半年后都要随着这座城成为一抔黄土之人,且看他高傲几日又何妨?先让大舅舅那边官复原职,未来,还不是要看她心情,决定逢年过节给不给他坟头烧纸! 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在管家威严的目光逼迫和催促下,咬牙出了客栈,带人前往周家,给道维赔罪。 想让她赔罪,也要看看他受不受得起!不让她好过,那他木雅归也不要好过吧! 自重生那天起,她就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谁也不要妄想骑在她头顶撒野,谁都不行! 她也一直在为此努力,这十年间但凡得罪过她的人,她都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木雅归也不能例外! 于是在管家惊恐的目光中,进了周家所在的巷子,木雅兰停下脚步,不管地上的脏污和各种可能会磕伤膝盖的小石子,砰的一声跪下。 三步一叩头,嘴里高声叫嚷:“雅归,阿姐来给你赔罪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阿姐一回吧! 雅归,你不喜欢娘为你定的亲事,直说便是,何必要将大舅舅牵涉其中,致使大舅舅丢了官职? 咱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的?阿姐错了,阿姐替娘给你赔罪,你原谅我们好吗?大舅舅是无辜的啊! 他老人家能有今天有多不容易,你又何必……千错万错都是阿姐的错,阿姐跪下给你磕头了,你原谅我们吧!” 巷子里火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道维一家也收到消息赶过来瞧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这一瞧,其他人还没怎样,周母先气炸了,要不是老五他们拦着,早就冲上去撕烂这女人的嘴了。 实在太恶毒了。 道维也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他不该对木雅兰的没脑子程度抱有太大期望。 她真以为金家拿她没办法?还是以为他不敢对她动手,才会选这么迂回的方式? 这脑回路也太绝了吧! 现在就非常好奇,这女人上辈子是不是蠢死的! 道维视线对上早就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的管家,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管家一个激灵,想起临行前老爷对他的叮嘱,环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群,一咬牙,招呼身后几个同样傻眼的小厮。 大声朝人群道:“表小姐失心疯了!表小姐因为太过思念亡父,在给咱家姑爷上过坟后就精神失常了!这是又犯癔症了! 快,未免待会儿她暴起伤人,先把嘴给堵上免得咬到舌头,再来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捆住手脚,速速带回客栈,请大夫上门诊治,以免耽误病情!” 没给木雅兰反抗的机会,一行人火速将她嘴巴堵住,在木雅兰震惊的目光中,强行摁着人离开。 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 见没热闹可看,周围人三三两两散开,远远地道维还能听见他们议论声。 “我就说那木家姑娘瞧着不太正常的样子,哪有人这个搞自个儿亲弟弟的,今儿这事要是坐实了,幺儿从今往后还怎么做人? 这得有多大仇,才能做出这种事?” “我瞧着应该是在木武的坟上招惹了脏东西,回头去寺庙请个法师念念经就差不多了,就说她十多年不给亲爹上坟,一来就整那么大动静,木武在下头肯定要有点儿动静才行啊!” 老三无语的把胳膊搭道维肩上,一家人往家走,十分庆幸道:“幸好幺儿你脑子没随了你姐,要不然我做哥哥的要愁死喽!” 其他人同样露出后怕的表情。 道维的脑子是没问题,这点大家有目共睹,另一头被迫脑子有问题的木雅兰,万万没想到管家竟然这般大胆,直接让人绑了她,连夜出城,以防她再做出什么作死举动,路上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第一次见识到宅斗以外的世界,三观受到冲击,人非常奔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宝们你们还在吗?作者又双叒叕进入单机模式了吗? 75、歹竹好笋 眼下周大帅同样感觉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心腹爱将王致远面色严肃的跟他商议:“朝廷往年时常拖欠我们的军需, 好在经过多方努力下,军中将士还算能勉强度日。 但近半年来他们越来越过了,粮草拖延几个月已经成了惯例,最近两次的粮草更是以次充好, 以粗粮代替细粮, 缺斤短两也还罢了, 好歹是能糊口的东西。 甚至出现了大量粮草中添加砂石的情况,实际到手的粮草不足应有的三成! 再有下发到将士们手中的兵器, 哪里是精铁打造的刀剑?简直是风一吹就碎的破烂玩意儿,农夫农妇拿去砍瓜切菜人家还嫌碍事呢! 就此事我们已经数次给朝廷上折子,但事发至今过去已有数月,朝廷针对此事不仅没有回应,押送来的粮草依然我行我素, 不见丝毫悔改之心。 态度比之以往更加恶劣不堪,简直欺人太甚! 大帅, 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想办法, 否则一旦起了战事,我们的将士吃不饱穿不暖, 拿着一捏就碎的兵器上战场, 就是专门送人头的啊!” 周大帅面色也很不好看,将一封私信递给王致远。 起身在地上踱步,神色晦暗:“原本我以为这事牵涉的是朝堂上的党争, 还有转圜余地。 谁知这竟然是陛下授意!谁敢相信, 这竟然是陛下授意,朝堂诸公才敢如此放浪行事!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致远看完信也被气的不轻, 他们这些苦守边关的人,在归临城这种气候环境恶劣的苦寒之地,为天子守国门,为百姓守家园,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 别看近几年朝廷和草原那边儿实行的是讲和政策,大面儿上很安定,没有大规模战争发生,但各种小争小斗从未停止,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他们不计牺牲,不惧伤亡,日复一日影藏在所有人背后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就是君王觉得他们现在是白吃饭不干活儿,好吃好喝容易养大他们的胃口,要一再缩减他们本就不多的军需,让他们反思己身? 这他娘的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王致远有想骂人的冲动,可他气的哐哐直拍桌子,却不知该骂谁。 骂京城龙椅上年老昏聩的帝王?骂朝堂上那帮只知道拍帝王马屁的文武大臣?还是骂那些脑子里只有权力争斗的朝臣? 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镇定下来后,只觉得从心头袭上一阵阵无力。 让他有一瞬间,对这世道产生了心灰意冷的感觉。 周大帅心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往前数二十年,他跟着他爹在战场上挣命的时候,他的妻子和最小的孩子留在京中做人质。 往年数十年,边境逐渐安宁,他带人在归临城镇守一方的时候,他们夫妻父子不仅不能团聚,甚至还搭进去兄长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为了表示对朝廷对陛下的臣服,他的那些孩子哪一个没有轮流进京做过人质? 说得好听,是回京述职,哪家的职一述就是两年,每次都要换他不同的孩子去述? 他在战场上个个骁勇善战的孩子们,在京中装傻子,装纨绔,装性格孤僻,装脾气暴戾,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将自个儿名声毁个干净,才能被平安放回归临城。 三儿子心高气傲不愿意装孙子,露出了马脚,叫陛下感到不安,所以他就断了一条胳膊,这辈子再也无法上战场拼搏,才被允许回归临城。 归临城的军需一再缩减,已经是天下兵马中军需最薄的一支,他心里清楚,一忍再忍,都是为了天下安定,为了朝堂安定,为了叫陛下心里安定。 可如今看来,他做的那些,并不能换来安定,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只有给脸不要脸。 “继续这般下去,可是要引起军中哗变的啊!” 昏黄灯光打在周大帅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听闻王致远这般呢喃,把玩扳指的手停下,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那孩子的主意如何?” 王致远一惊,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沉思片刻又自顾坐下,双眼睁的老大,盯着大帅方向紧张又兴奋道:“您决定了?” 周大帅点头,“去将那孩子找来,这事儿还得细细琢磨,其中少不得他出力。” 当道维再次出现在周大帅面前时,两人相对而坐,中间小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清酒。 两人边喝酒边闲聊,即便是知道他们商讨什么大逆不道秘密的王致远将军,也被他们的轻松随意感染,有那么一刻,恍惚的以为。 他们现在谋划的不是让当今陛下“安心荣养”,让他们看中的三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以便对朝堂势力大洗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而是吃了没,定亲了没,将来准备生几个孩子这等闲磕牙的家常。 没有哪个皇帝会心甘情愿退位让贤,当今这位更是不可能,所以他们的计划,比让三皇子直接逼宫上位更有难度。 一个操作不好,牵连的可就不是几百人株连九族那么简单,大帅和这小子都是拿着一家老小亲朋好友同僚的人头在做赌注。 就听当初见第一面就怼的他牙痒痒的小子对大帅随意道:“陛下今年六十有九,确实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让他老人家为后世子孙操劳,实属咱们做臣子的不忠。 虽然陛下不主动提,但咱们做臣子的,主动为君分忧,也是本分,时刻不敢忘怀。” 听听这话虚伪的,他要是陛下,听了也要让人立刻把他拉出去弄死的程度。 然后他家大帅花生米就酒,美滋滋的吸溜一口,微眯着眼问:“这事儿交给你全权处理,你待如何?” 就跟农家老汉拎着一捆新挖的大葱乐呵呵问隔壁邻居“分你两颗,要不要啊”一样轻松自在呢! 那胆大的小子吃了碟子里最后一口小葱拌豆腐,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笑眯眯的跟大帅说:“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就由我去办吧。” 大帅闻言点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简单的就像是送出去了两颗大葱一样。 然后? 然后就没了。 具体的操作细节,只有那小子和大帅知晓,他能知道个大概,全靠大帅对他多年如一日的信任,要不然,他感觉这小子都不愿意带他玩儿。 朝堂上那些日日围在陛下身边打转的朝臣,都不敢生出这种就连想一想都要诛九族的念头,远在千里之外的归临城,道维和周大帅已经为了实现目标而努力起来。 说起来,他和周大帅之所以能一拍即合,全都要归功于他们相似的理念—— 他们守的是天下,忠的是百姓。 效忠的不是哪一个皇帝,也不是哪一家王朝。 为了这点,周大帅能委屈自己,委屈妻子孩子,甚至委屈手底下带的士兵,就图一个百姓能有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过。 一旦有人做的事情让他感觉威胁到了他的这个目标,那他也能狠下心铲除威胁,即便这人是当下陛下! 所以一定意义上来说,道维和周大帅都属于世俗里那种天生长了反骨的人,也算是知己。 知己最知道怎么才能快速说动对方,怎么往对方心窝子准确插刀,所以道维才能在周大帅犹豫不决的时候,适时地出一把力,让他下定决心来做这件事。 当然这些要砍头的事情都是暗地里秘密进行,知道的人不多。 表面上来看,周父被大帅提拔到身边当差了,周家几个孩子也不知给大帅灌了什么**汤,更得大帅看重了,周家幺儿更是日日往大帅军营里跑。 大帅那边新得几颗梨,一把枣儿,都要让人给周家幺儿送去。 那一家子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跟着在大帅面前得脸。 要不是周父的功绩实打实摆在那儿,之前的十年也待在致果校尉的位子上没动过,众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们一家给淹没。 可不管背地里有多羡慕嫉妒恨,表面上周家几个孩子翻过年都成了香饽饽,谁家不想巴上他们,飞黄腾达呢? 就连老五那种拳头上能跑马的姑娘,也有好些媒婆上门抢着提亲,说的话那叫一个好听:“别地儿要姑娘家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小家碧玉的长相。 但咱归临城这地界儿,就稀罕五小姐这样的性子能力的姑娘,男人不在家的时候,能顶男人用,那才是真正旺家的福星呢!” 周母被说的心花怒放,恨不得跟媒人握着双手上演一出相见恨晚,让人家再多说点儿,她还没听够呢! 养了闺女十几年,第一回听到这么密集的夸赞,周母心里那个美啊,真想找个人分享分享。 可惜一转头,家里就剩她和周父二人,其他孩子们又不见了踪影,她只能遗憾的跟周父嘀咕几句:“你说幺儿他们那上司是怎么想的? 还不准他们这两年成亲,一个个大小伙子大姑娘,到了年龄不让成亲,咋的,要存天理灭人欲啦?” 周父心说,这事儿你还真怨不到别人身上,制定这规则之人,不偏不倚,正正好是咱幺儿。 至于他咋想的,我这当爹的也不清楚呢。 不过眼下,他对大帅和幺儿他们的谋划猜到了一星半点儿,觉得幺儿他们不成亲也是好的,毕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杀头的活计,还是别让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的好。 一开始王致远将军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他们这么干跟造反也没啥差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对归临城的打压几乎到了赤/裸/裸/摆在明面上毫不遮掩的程度。 军需是能拖就拖,不能拖的话,直接就一句话:“到处都很困难,朝廷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大问题,能克服的话,你们自己先克服一下。 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需要一件件处理,你们觉得你们的军需很重要,很着急,但北边儿发大水几十万百姓一夜之间流离失所,南边儿干旱,朝廷的主要粮仓歉收,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比你们的军需重要? 都是朝廷命官,大帅应该能体谅百姓的不容易对吧?” 反正这话传开后,就没有不气愤的。 归临城上到周大帅,下到街头三岁小儿,都知道朝廷已经放弃他们归临城了。 “合着都是老百姓,北边儿发大水的是皇帝老爷亲儿子,要派人照应,南边儿干旱的是皇帝老爷亲外甥,要多多照看。就我们归临城将士是后娘养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了,还要被迫学会体谅朝廷?” “仙人板板的,咋个体谅?空肚子体谅吗?我就不信朝堂上那些个高官儿,龙椅上的皇帝老爷,他们饿着肚子的时候还有闲工夫体谅别人!” “呸!就他娘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老子要是和戏文里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吃的脑满肠肥膘肥体壮,一口气娶三十个媳妇儿,老子也能整天乐呵呵的体谅街上吃不饱饭的乞丐生活不容易!” “我家老三老四可都在军营当兵呢,上次休沐回家,饿的跟什么似的,一口气吃了我家六口人三天的口粮,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瞧的我心疼的呀!这哪里是去当兵的,跟难民营里出来的差不多!” “要我说,这是朝廷有奸臣搞鬼,蒙蔽了皇帝老爷的耳朵呢,就该把那奸臣找出来砍头!” “嗨,我倒是听我家娃他姨夫的舅老爷的三叔说呀,现如今金銮殿上的那位,今年可是这个岁数喽!” “咱们普通老百姓可活不到这个岁数,即便谁家有活到这种年岁的老爷子,谁还敢让这样的老祖宗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操心啊? 不都的小心翼翼供着,哄他老人家开心,希望老祖宗能多活几年,让晚辈多孝顺几年嘛! 可咱们的皇帝老爷呢?一天天的为了全天下的事儿操心费神,连觉都睡不安稳,你说这时日一长,他老人家还能记得清楚那一整个京城谁是谁?谁管啥不? 反正依着我家老祖宗那脾气性子,早糊涂喽!” 好大的胆子,竟敢随意揣测陛下已经糊涂! 这种话放在京城天子脚下,被人抓住了可是要坐牢的程度,但在现如今的归临城,却成了主流言论,即便没人傻到大喇喇上街上说去。 可私底下挤眉弄眼间,这个意思就传达出去了。 不用说都知道这里面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朝廷对归临城的回复虽算不上机密,但也不至于传的满城皆知,还以那么快的速度,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就无人不知的程度。 军中表面做做样子,让人查了几天,随便在街上抓了几个高谈阔论说话实在没遮没拦的,让人在城门口罚站两个时辰以作惩罚。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再没有了后续,群众就摸清楚了上面的态度,说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整个归临城,谁家还没几个在军营当兵的亲戚朋友? 若说事不关己还能高高挂起,可这回的事情性质太恶劣了,朝廷要饿死他们的儿子,丈夫,侄子,父亲,那是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亲人啊! 这谁还能淡定? 前两年还能指望军营里当兵的发军饷补贴家用呢,这一年多来,多余的军饷就别指望了,只要能在里面混饱自个儿肚子,不给家里添负担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倒好,直接在军营快饿死了,要靠家里补贴才能活命? 关系到切身利益,谁能忍? 一时间群情激奋,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很快上下团结一心,集体想办法要度过眼下的难关。 如此一来,官员统一调度起来难度大大减低。 “有了共同的假想敌,算是转移了内部矛盾,一致对外,队伍好带了很多!还是那小子鬼主意多!” 王致远将军和周父领到了同一件任务,统筹整个归临城的粮草,主动按照朝廷的指示“想办法克服困难”。 原本地狱模式的副本,在道维一通行云流水般丝滑的操作下,马上成了日常小任务,除了忙碌和谨慎,几乎没有难度。 王将军忍不住跟周父感慨一句,“也不知你家幺儿是随了谁,这鬼主意几乎不用想就往出蹦跶。 木家那丫头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是个机灵的。木武咱们都认识,挺憨厚一人,除了在他老婆的事儿上犯轴,几乎算得上老实。 木武媳妇儿更别提了,凉薄矫情又自私,你说幺儿到底随了谁?” 周父倒是想舔着脸说幺儿肯定是随了他这当爹的,可想到幺儿如今正在办的事,他也心虚张不开这个嘴。 于是哼哧哼哧道:“少把我幺儿放那一家子跟前比!人家三口才是一家人,我幺儿不过一个外人! 幸好老天爷长眼,没让我幺儿随了那一家子,真是谢天谢地!” 说起这事王致远也是惆怅,“过去这么些年,人死灯灭,有再多的不好也能逐渐淡忘,想起来的便都是他的优点。 认真说起来,木武当年也是个糊涂人,在女色上看不开,把那媳妇儿当宝贝供起来,在他老婆面前,老人孩子都靠后。 要不是老天保佑,就凭他那娇滴滴惹人烦的媳妇儿,木家早被折腾的断了后了。 他家大姑娘的性子糊涂模样与他一般无二,凉薄更是随了她娘,从这方面来讲,说他们三才是一家人也没错。 倒是幺儿,歹竹出好笋!” 这话周父深为赞同,打从见了木雅兰后,周父周母每每想起就十分庆幸,恨不得上庙里给老天爷烧个香谢谢他老人家,没让幺儿随了他爹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6 14:46:16~2021-10-17 21:5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黎、星轨是天空的道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夜红月 40瓶;有一只呂伊 30瓶;书友498、小鱼晒太阳 5瓶;森林 3瓶;狂奔的乌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化个缘吧 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在道维有意引导下,周大帅提早发现了朝廷的态度,并做出了相应反抗。 这位有了防范,剩下的就不用别人跟着瞎担心, 至少不会再被朝廷给活生生饿死。 于是这日道维来给他送一筐螃蟹时, 顺嘴提了一句:“马上就冰雪消融了, 该是草原那边儿过冬后出来打猎的日子,不若这次咱们不等他们上门, 我带人去清扫一下?” 周大帅没咋迟疑就答应了:“算算日子,眼下正是京城那边为陛下庆贺寿诞之时,草原那边应该早早地派了使臣去道贺。 咱们这时候过去清扫,朝廷那边儿要是来问责,也刚好让他们瞧瞧, 咱们是如何体谅朝廷难处,自力更生主动解决困难的。” 虽然已经有了决断并做出了选择, 周大帅对朝廷,对皇帝的失望依旧溢于言表, 无法释怀的样子,时时刻刻把朝廷对不住归临城在先掉在嘴上。 简直成了万金油的借口, 凡是做点儿过火的, 让朝廷不痛快的举动,他就拿这个理由出来顶缸。 时时刻刻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让人说不出丝毫指摘的话。 道维心说这也是个老狐狸, 发现这借口的好用后, 连多余的理由都懒得想,翻来覆去中心思想就一个—— 遇到事不要慌,先往朝廷和陛下身上推! 道维美滋滋的咽下一口螃蟹肉, 笑眯眯点头:“您说的是,这一年来,朝廷几乎没有给咱们归临城任何军需物资,将士们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仅靠归临城这点儿人手是无法满足十万大军的日常开支的,所以咱们应该照着陛下的旨意,主动出城去想办法填饱肚子。 这想着想着,想到了草原部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周大帅点了点道维鼻尖,笑着摇头:“记得对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才好。” 这是自然,这次带兵进入草原部落,但凡交战途中,敌人称呼他们为“闪电军”“铁面阎罗”,他们都是不应的。 定要追着人打的落花流水,然后将他们的物资抢个一干二净,恨不得只给对方留一条兜裆裤的程度,然后用非常痛苦的表情告诉还活着但精神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敌人们: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老子可不是什么闪电军,老子是出来化缘的! 化缘懂不懂?啧啧真麻烦,说的更直白点儿,老子是出来要饭的!因为我们那边儿的皇帝陛下不给我们吃饱饭,弟兄们都快要饿死了,老子只能带人跟你们要饭来了,这下听懂了吗?” 听是听了,但更懵逼了,一点儿没懂。 尼玛的铁面阎罗军这种精兵悍将,一个顶十个,打起来不要命一样,谁见了都要腿软的存在,哪个皇帝不是好吃好喝给养着,指望他们关键时候发挥巨大作用呢? 就是你不想养了,那直接想办法全都给弄死,不给自个儿留后患才对吧? 把人往死了饿,是什么骚操作? 脑子没问题吧? 他们非常不想相信这群阎罗的话,但他们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加上一改往日狠绝的,见面全部灭口的作风,上来就摁着他们一通抢劫。 犹如蝗虫过境,除了命,什么都不给他们留下的作风,真跟饿了八辈子,没见过白面馒头的乡下土包子一样,叫他们想不相信都不行了。 于是草原个部落很快就传开了,那支号称闪电军的铁面阎罗,快被他们的皇帝陛下给饿死了,现在瞧着已经饿疯了,恨不得连他们大草原上的草皮都扒下去一层带回去熬汤喝。 在草原上抢红眼了,连过冬的兔子都不放过。 现在,在草原上,凡是与这只军队相遇的活物,只有人,才能从他们口中幸免于难。 虽然很离谱,很不可思议,很扯淡,但这是真的。 遥想去年,各大部落哪个没有在闪电军手里吃过亏?哪家没有被闪电军团灭的光辉战绩? 谁能想到还有今天? 他们真是又激动又感慨又愤怒又无奈,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致。 真想亲眼瞧瞧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察觉他们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了这么可怕的奶念头,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大耳瓜子,让自个儿清醒一下。然后心里就是日日给传闻中的大好人——永景帝祈福,希望他长命百岁,继续作妖,继续脑子不正常,把闪电军给耗死为止。 甚至还有人产生了更加大胆的想法——既然中原皇帝抛弃了闪电军,为何我们不能招揽过来为我们所用呢? 道维他们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他们了,一边儿继续带人搜刮草原上的所有能塞进嘴里的东西,一边儿日常练兵,把打秋风三个字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完全实现了在行军途中自给自足,并且有能力为周大帅的后方做补给,忙忙碌碌的一刻不得清闲。 一些人甚至在其中发掘出了奇怪的乐趣,就连老大都私下里偷偷跟道维感慨:“不劳而获的感觉真他娘的爽啊,怪不得那么多劫匪宁可冒着被朝廷砍头的风险,也要梗着脖子拦路抢劫! 真是会让人上瘾的体验!” 道维:“喜欢那就多练练手,提高咱们出兵的效率,想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要处于这种境遇中,倒也不急着现在就调整心理状态!” 一听他们正在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劫匪身份,一群狼一样的少年们激动的嗷嗷叫,惊的营地周围十里黄鼠狼连夜搬家。 让道维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发掘出了这群人什么奇奇怪怪的兴奋点。 群情激动的少年郎们在草原上化缘,一化就是三个月时间,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 小一些的部落甚至扛不住他们的一化,等他们大包小包带着“斋饭”离开后,留在原地的牧民们家里可能连一根吃饭的筷子都找不出来。 欲哭无泪,他娘的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的干脆!大半辈子积攒的家底儿,就被这短短一盏茶时间给化没了,他们的心都在滴血啊! 长生天怎么没让中原的皇帝直接饿死他们呢! 长生天暂时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于是他们只能想办法自救。 很快,道维他们就发现他们越来越熟练的化缘技巧似乎用不上了。 “只有个破毡房,外头瞧着还挺阔气,兄弟们进去后,好家伙,里面除了一张餐几,一张牛皮褥子,两双臭鞋外,连个喝水的茶盏都没有!” “就是,咱们已经连着好几天白化缘了!话来的都是啥破烂儿哦!” 道维只需想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提醒老五:“咱们是按照顺序一路化缘化过去的,哪个部落最富有,哪个部落比较穷,哪个部落能化多少,都心里有数。 现在,在咱们没化过的地方,出现了跟情报不符的情况,要么是咱们的情报出了问题,要么是他们提前做了准备,把家底儿都藏起来了。 你自己判断吧。” 这还有啥好判断的?不就是藏起来了吗?咱们有的是人,有的是时间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全部给它找出来! 现在他们归临城多穷啊!穷的家家户户嘞着裤腰带过日子,既然邻居这么富有,那就借点儿,哦,不,化点儿呗,哪有看着邻居吃香的喝辣的,他们自个儿给饿死的道理? 于是藏在牛粪里的,藏在羊群中的,藏在茅厕里的,藏在地下的,全都被他们给扒拉出来,客客气气的给主人家行了礼,化了人家的斋饭,潇潇洒洒开开心心离开。 留下一群辛辛苦苦大半月,自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成想连牛粪都没保住,对风流泪之人。 娘的,中原皇帝到底释放了怎样一群邪神出来为祸世间啊?长生天你快睁眼瞧瞧吧,他们都快要被欺负死了! 至于道维他们为什么连牛粪都不放过? 还不是因为大家伙儿醉心于化缘事业,连顺便捡些干柴夜里烧火的空都没有,化缘途中刚好瞧见他们有晒干的牛粪,就顺手化了些罢了。 中原和草原,两边儿是世仇,双方见面恨不得你死我活,提刀就砍的程度,如今他们只化缘,不杀生,已经非常佛了。 老三在饭后还跟道维嚷嚷呢,“我感觉咱们化缘化的,好像真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一样,我最近的一次杀生,还是昨天中午宰了一只野兔子! 他娘的,幺儿哥哥跟你说,这人啊都是贱蹄子,以前打打杀杀的时候,觉得现在这种化缘贼他娘的舒服,可才化了几个月啊,我又觉得浑身长虱子了,想大干一场,活动活动筋骨!” 老三这话绝对代表了现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因为他们这种只进不出的行为确实挺没意思。他咽下一口烤兔腿肉,咂了一口小酒,笑眯眯的问老三: “三哥,如果咱们不是把抢劫来的东西送回归临城,而是交给你们自个儿花用,你还这么想吗?” 老三白眼儿翻得直接出来了:“你现在就是把东西全都交给我,咱们在这鬼地方,我也没处花用啊!” 道维不依不饶:“要是放你回归临城,让你有地方花用呢?” 老三诚实的很,当即拍着胸口道:“那我想要买的可多着呢,现在化的这点儿可不够,咱们弟兄们肯定还需要再辛苦辛苦,多跑几个部落,多化点儿回来!” 周人听见这边儿动静的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住老三的嘴! 这人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在军师面前毫无遮拦的嘴! 娘的,看见军师笑了吗?完了完了,每回军师这么笑准没好事儿!已经提前为自己默哀一刻钟,希望待会儿别被军师整的太惨! 听见没,听见没?方才军师说了啥? “很快就能活动筋骨了,放心吧!” 这叫他们怎么放心?每回军师用这种调调说话的时候,他们不仅不能放心,还一准儿能享受到军师用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办法折腾他们的优厚待遇。 可事实上,这回不是道维折腾他们,而是他们主动选择可能搭上性命,也要折腾这一趟—— 前方探子来报,两日前草原各大部落在首领塔格里的率领下,整合了四十万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往归临城开拔。 这是草原上近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集结人手,光明正大,大动干戈的和中原选择开战。 还是在两国盟约依在,在他们几个月前还派人去给皇帝陛下贺寿的前提下。 当他们的人送出消息时,四十万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将抵达归临城城下。 气氛一时焦灼起来,老大个憨憨还纳闷的问道维:“是不是咱们化缘化的太过了,他们才忍不住想反抗的?” 这话问的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众人深深的无语。 这尼玛的也太看得起他们这一千人小队了! 四十万大军,还是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的联盟军,想要把这些人整合起来为己所用,依照如今草原上混乱,各自为战的情况,没有一个聪明干练之人,提前好几年的布局谋划,都不可能有今天的场面。 人家明显是奔着他们中原腹地去的,是奔着中原的富饶和土地去的,为了他们这一千人,也就周和战这种不长脑子的憨憨能说的出口。 道维连他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好半天只能看着老大憨憨的脸,认真道:“不愧是咱们照西军的第一人肉推土机!” 武力担当,没有脑子是正常的,毕竟老天是很公平的,武力嘛,用脑子换的! 这话深得众人心。 在夸奖完老大后,道维就毫不迟疑的说出他的决定:“咱们这一千人,在四十万的军队跟前,还不够给人送菜的。想在正面战场做点儿什么就别指望了。 情报里说,此次领军的是塔格里首领的大儿子,一起随军出征的还有其余两位皇子。 而塔格里本人则坐镇后方,保证军队各方的调集,各部落之间联盟的稳定,是整个联盟军的核心人物。 只要这个人没了,联盟军瞬间原地解散,四分五裂。” 道维视线从眼前众人脸上扫过:“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干这一票?” 老大气势汹汹道:“咱照西军要化就化最野的缘!有何不敢?干他娘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想起最近被草原人当成穷要饭的躲,我心里就一肚子气!化缘的咋的他了?我们也是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出来化缘的,也是有尊严的,可不允许他们这般侮辱!” “对对,咱们这回一定要化个大的,让所有人知道咱们不是穷要饭的,是正儿八经出来认真化缘的!” 这熟悉的调调,这不要脸的说话方式,道维倍感熟悉。 打从大帅把“主动为朝廷分忧解难”挂在嘴上以后,整个军中就充满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时间久了,这些家伙的脸皮堪比归临城城墙。 一个个说这种话脸不红气不喘,真是叫道维,当场拍手叫好啊! 真不愧是他周道维带出来的兵,这不要脸的劲儿,像他! 连夜制定了前行路线,和心腹商议完善计划,化缘来的现成衣服首饰鞋穿戴整齐,面具就地掩埋,绑一个草原人特有的发型—— 一个小型的,听说塔格里首领组织人手进攻中原,想要出一份力,举全部落之力,置办了五百匹骡马,五百骑兵,五百步兵,特意前去相助的不知名部落就出现了。 这里非常高傲的用“相助”,而不是“投靠”之类,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部落不是道维他们随便瞎编的,仔细打听的话,靠近天山脚下,确实有这么个小部落,听说是百年前也是个大部落来着,还自诩是什么神的使者。 为了维持血统的纯净性,坚决不与外祖通婚,还说族里有什么可以通灵的宝物,可不就是遭人惦记了嘛! 一来二去的,亲近通婚自我毁灭加上外部力量打击,这个部落逐渐没落下去,在草原上几乎没甚存在感。 但只要他们跳出来,还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就是吧,没咋打过交道,不熟! 属于他们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一直有他们的传说那波人。 这族人生性高傲,即便穷的当裤子了,还是改不了用下巴看人的习惯。 于是他们一行人,一路浩浩荡荡顶着一身的穷酸气,鼻孔朝天过五关斩六将,让人讨厌的牙痒痒,到了塔格里首领的地盘儿,还真没人怀疑过他们身份的真实性。 实在是,这么奇葩的部落,整个草原也就这一支,再也找不到这么欠揍的了。 道维以部落“少祭司”的身份,顶着一身神圣光辉,求见塔格里首领时,还十分“不谙世事”的跟人家传话的将军说: “神降下旨意,草原将面临百年来最大的浩劫,罪魁祸首就在这个部落内,我需要面见你们的首领,要当着众人的面,处死这个邪灵。” 传话之人:“……”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全都是神神叨叨的傻子 77、神的男人 一开始塔格里部落众人对道维他们的身份是存疑的。 毕竟在如此敏感时期,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人,大喇喇说要帮他们除奸邪,还说要帮他们和中原人进行战斗,啥多余的要求都没有, 宛如神父降世, 无私敞开怀抱拯救世人, 咋听咋可疑。 而且那群人,尤其是道维这个少祭司, 在大家眼里神神叨叨的,说话还直接,很能气死人。才来了部落三天,让不少人瞧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没了胃口。 但很快道维就让他们彻底打消了怀疑的种子,并且打从心底觉得这个部落有点儿东西! 因为少祭司道维当着首领的面儿拿出了神火弹, 侍女老五一言不发,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表情中, 接过黑漆漆的神火弹,当场点燃, 然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扔出塔格里首领的大帐。 轰的一声巨响, 大地为之震颤, 塔格里首领大帐内外瞬间挤满了前来护驾之人。 神火弹声音洪亮,点燃一颗犹如大白天打雷,即便没有任何杀伤力, 这种东西运用到战场上, 也能在第一时间惊马,扰乱骑兵注意力。 况且,部落众人看着首领大帐外那个能埋几十人的大坑, 心有余悸,谁都不会怀疑这玩意儿的威力。 他们看向道维的眼神瞬间变了。 顶着神圣光辉,面无表情的少祭司道维,对他们的眼神变化毫不在意,又一次直言不讳: “这是神灵对我们部落百年来潜心侍神的馈赠,以前是我们部落的福音,以后也将是整个草原的福音。 让我们部落的勇士们带着神火弹去战场上帮助草原的战士们尽快结束战争吧!等战争结束,我要当着整个草原人的面,亲手处决了那个邪灵,以慰神灵。 希望你们不要耽误我太长时间,毕竟我的人,包括我的灵魂,都属于神,我不能让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占用太长时间,这是对神的不敬!” 众人:虽然还是很气人,还是很欠揍的语气,但突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塔格里首领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审视这个八方不动的少祭司。 这三天时间里,他已经让人紧急去天山脚下打探这个部落的消息了,原本是不着急的,不管他们是人是鬼,有何目的,他都有充足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他们路出马脚。 但见到威力如此巨大的神火弹,他也开始动摇了。 不是他没定力,实乃对方给的太多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部落究竟是如何制作出神火弹的,但这种杀伤力的弹药用在战场上,或许他们原本计划五年内结束的战争,可以缩减到三年。 可这东西不能完全掌握在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手里,这对他这样的联盟首领,无异于一种巨大的威胁。 不过不急,中原人有句古话说的好,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还是先探清楚这位少祭司的底才好。 于是他开口道:“非常感谢少祭司的慷慨,烦请您向神转达草原儿郎对他的谢意。您的提议非常好,请允许我让人带领你们部落的勇士前往战场,您看这样可行?” 顶了天不过一千人,还都是些轻易不开口,开口就神神叨叨的家伙,送去战场,被四十万大军包围其中,不管有什么小动作,都能给查的一清二楚。 当然最关键的,是让人小心盯着,以最快的时间弄清楚神火弹的配方。 不管这些人有什么目的,不可否认他们手里的神火弹是好东西,好东西就该草原人一同分享嘛! 就让他塔格里替其他部落的兄弟们先探探底,相信神爱世人,会理解他的,塔格里首领心想。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道维听明白这位话里的未尽之意,心说他们照西军在草原上专业化缘大半年,这是遇到想空手从他们手里化走缘的了! 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兴奋的想搓手手呢! 真当神火弹是大白菜,谁都能造出来?受原料和工艺限制,有如此威力的,他们也不过弄出五枚罢了,其中一枚被老大拿去玩儿,差点儿把自个儿给炸没了。 刚才装逼用了一枚,剩下的不过三枚。 这三枚中,两枚交给二哥保管,一枚道维留着自用,安排的明明白白,哪儿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其他照西军手里的神火弹,和他手里的这几枚可不一样,使用方法受限,需要提前挖个坑埋下去才行。 用老大的话说,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也就扔出去听个响,要论杀伤力,那是真没有,只有样子能糊弄糊弄人。 可碍于道维精湛的演技,愣是没人怀疑老二他们手里的神火弹其实都是纸老虎。 让老大他们带人和塔格里部落的勇士们一同奔赴战场,道维和五姐并几个随身侍卫留在塔格里部落做客。 顺带祈祈福,感应感应天地灵气,和神灵互相沟通,以便请神灵做出更具体的指引,助他早日在部落中找出那个身负邪灵之人。 现在众人瞧见这位少祭司在部落里神神叨叨的行为,包容度高了许多,谁让他们能拿出真家伙呢! 他们可以不信这位少祭司侍奉的神,但无法忽视少祭司拿出来的神火弹。 虽然还是有少部分人认为他们出现的时机非常可疑,却也不再把他们往“中原人的密探”这种离奇的身份上猜测。 毕竟,中原人要是有神火弹这种好东西,自己留着用不香吗? 千方百计的送到他们草原人手里,还帮助他们草原勇士炸中原城池,这不是脑子有坑,就是中原人里潜藏了连他们草原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神队友! 道维和五姐等人在塔格里部落过上了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待遇和塔格里首领的大皇子不相上下,除了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没有自由外,可谓是舒心到了极致。 五姐忍不住就找机会小声跟道维叨叨:“幺儿,咱们这回化缘化到这种程度,我觉得回去我能吹一辈子!” 确实,一开始这里还有人脑洞大开的把他们往近半年在草原上疯狂化缘的照西军身上猜,打从道维拿出神火弹后,这种言论就随风消散了。 现在他们自动脑补了照西军突然在草原上神秘失踪的理由——定是听说了我们草原大军围攻归临城的消息,回去驰援了! 根本不用道维他们费脑子瞎编。 和五姐说话间隙,道维找了一处小水洼,围着水洼又跳又唱,一套谁都看不懂又好像谁都明白他的企图的动作下来,盘腿而坐,闭目和他的神灵进行沟通。 这种情况大家近日见得多了,也就知道这位少祭司此时千万惹不得,除了他身边的那位使女,谁都不要上去打扰他和他的神灵进行沟通,否则,会发生很多他们一点儿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比如突然不会说话,突然歪嘴斜眼流口水,突然瘸腿,还有人突然悲痛大哭,一哭就是两天两夜,啥招儿都用上了,就是停不下来,整个人哭虚脱了却无法晕过去。 直到这位少祭司亲口说出“神原谅你的冒犯”后,才终于停下来,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要不怎么说,这位真有点儿东西呢! 即便是在他身边近身伺候,兼职监视之人,也不敢轻易触他的霉头,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于是“正在沟通神灵”的少祭司终于有了和五姐单独说话的机会:“大哥那边怎样了?” 老五一身火红使女装扮,和少祭司同款面无表情,闻言嘴皮子几乎没动,小声又快速的回答: “一切依计划进行,大哥他们抵达归临城后,会尽快想办法与城内联系,争取来个里应外合。” 道维睁开眼,顺手又做了个奇奇怪怪,旁人却也能理解其意的动作,完成了今天一整天的沟通仪式。 这才继续询问:“这边的布置如何了?” 老五在道维做个那个奇怪动作的同时,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同样虔诚的摆出了相同姿势,完成今天的打卡任务。 心里直翻白眼儿,幺儿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假神使?咱们是冒充的啊!搞点儿简单的不好吗?非要弄这么专业,我现在非常担心,这回化缘行动还没结束,我就能抢塔格里身边那个占卜师的位置了! 面上不动声色的回答他:“一切顺利,没问题的话,估计再有半月时间便可收网。” 道维面上不显,心里同样长出了口气,觉得这种装神弄鬼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两天还能装一装,时间长了真他娘的受罪。 有些缘,化起来真是要付出惨重代价! 同时付出惨重代价的还有草原联盟的四十万大军,原本以为凭借他们兵强马壮,小小一个归临城,只驻扎十万兵马,推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万里长征,卡在了第一步。 卖出去的一只脚就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疼的他们差点儿在地上打滚儿。 眼下已经是围攻归临城的第四十二天,他们这边士气低迷。而原本按照探子传来的消息,早就应该弹尽粮绝的归临城,至今还在负隅顽抗。 且瞧着士气大振,丝毫没有萎靡的现象。 这叫前来督军的几位皇子很焦灼。 同时焦灼的还有归临城内的一众将士们,此时刚休战从城墙上下来,正在大帅帐中议事。一个个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不复往日光鲜。 神情激愤,目眦欲裂,有人忍不住当下破口大骂: “无耻!简直无耻!归临城都快失守了,朝堂上那帮老东西还以为咱们送上去的求援信,八百里战报,只是用来威胁他们要军需的手段? 他娘的一个个脑子都进屎了吗?朝臣脑子进屎了,陛下脑子也进屎啦?整个朝堂上就没一个正常人?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都不能让他们动一动他们那装了屎的脑子,想一想事情的严重性?” 确实不能。 打从草原的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那天起,归临城就不断给朝廷发战报,发求援信。 然而朝堂诸公几个月前才隆重的送走草原上派去给陛下贺寿的使团。 当时双方气氛融洽,两国还互相续了新的盟约,约定互为友好之国,共结联盟,互帮互助,多么让人感动的互邻友好关系啊! 反观另一方归临城,这一年内和朝廷发生了大大小小多少次矛盾?不服管教,目无王法,不敬陛下,一副老子不爽了随时都要造反的架势。 两相对比,他们该相信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面对归临城发来的一封又一封八百里加急战报,他们不仅不能理解,还十分生气的回了信: “蓄意挑拨两国关系,尔等存的是何居心?舔为我景国子民,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的道理都不明白,着实愧对尔等身上所着官服,愧对朝堂上信任尔等的陛下与诸公! 另,听闻归临城过去一年间,实现了自给自足,而今又逢江南干旱,便将准备给归临城的军需物资暂时转移去江南救灾,也算是尔等替陛下分忧解难了。 希望尔等反省己身,早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莫要继续糊涂下去,招致陛下不快!” 在归临城苦苦坚守,缺衣少粮,连兵器都缺,等着朝廷救援,等的望眼欲穿之时,他们没等到一兵一卒,没等到一粒粮食一根大葱。 等来的只有鼻孔朝天的使者送来的申斥信。 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眼前,这哪里是他们永远坚实的后背?哪里是他们用命守护的陛下? 这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敲骨吸髓的刽子手啊!城外杀声震天,每日的战亡人数不断上升,死的人是他们的亲人朋友,是他们过命的兄弟战友! 他们的牺牲,在朝廷看来,就这么可笑,一文不值吗? 当场就有人暴起,将送申斥信之人一刀砍成两截儿。 这般等同于造反的行为,放在往常肯定有人反对,有人阻拦,可这会儿大家只是冷漠的瞧着,恨自己手慢,没有亲手结果了对方了事。 面对如此前后夹击的境况,大帐内气氛一时十分低迷,王致远主动开口询问: “大帅,对面的人数是咱们的四倍不止,且他们兵强马壮,有备而来,武器精良,咱们与对方硬碰硬的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咱们在没有拉着对方全部陪葬的把握下,不能选择跟他们硬碰硬,他们没有顾忌,可咱们要护着身后一城的百姓!若是咱们全部阵亡,遭殃的只有身后百姓。 城内的物资经不起这般消耗,所以,咱们是不是该组织城内百姓,共同上城墙抗敌了?” 众人沉默。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把无辜百姓牵扯进战争之中,并不是说他们有多仁慈,有多悲天悯人。 实在是,普通百姓没有经过战场特殊环境的熏陶,不管是体能还是心理素质都远远不行,上了战场,面对极致的生死刺激,他们带给大家的可能不是帮助,而是拖后腿。 谁都没办法保证,一个好端端的人受了刺激,会做出什么不可控之事。万一他发疯,朝着自己人捅刀子,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普通人上战场,一般都是炮灰的命。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周大帅,请他来做这个决定,不管他如何决定,他们都将像以往一般,誓死追随! 然而周大帅在沉思过后,对他们说:“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等什么?要等到什么时候? 虽然不解,但他们从不质疑大帅的决定,一个个被大帅打发去休息,保持体力。 等人都走了,留下王致远和周父,此时面对周大帅,王致远便没有了顾忌,直言道:“照西军已经与我们失联了整整二十八天! 在草原大军到来后,我们双方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二十八天前,咱们彻底没了对方的消息,大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对照西军的战力,王将军心里有数。那支灵活多变又能打的军队,是最后的希望,万一归临城城破,还得靠那些人带这里的重要人员撤离。 这时候与对方失联,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父心里也着急,但他和大帅之间没有这般熟稔,说话也多了几分顾忌,见王将军问了出来,只能眼巴巴盯着大帅瞧,希望他能给他一个说法。 谁知周大帅他根本就没任何说法,因为他同样也整整二十八天没有收到照西军的消息了。 他唯一比这两人知道更多的一点,便是最后一个消息中,道维特意用暗号给他留了一个简讯。 不得不说,那小子有他年轻时的冲劲儿!够狠,够大胆!希望别让他失望。 眼下面对这两人,他真的无可奉告。 见周父嘴角急的起了一圈儿燎泡,张嘴还想问他什么,他只能抢先转移话题: “弟妹和贱内在家中一切都好,你有一个月没回家了吧?有时间上府里去瞧瞧吧,她很担心你们。” 此时城内人心惶惶,家家紧闭门户,大街上空荡荡的能跑马,别人家最起码老弱妇孺的关起门躲在家里有个伴儿,能互相说说话壮个胆,周家则不同,家中几个孩子全都跑没影儿了,周父忙起来一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留周母一人在家战战兢兢谁都不放心,周大帅主动提议,让周母搬到他府上去,和他家女眷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这也是看在道维的面儿上才有的待遇。 周大帅一身铠甲沾染上已经凝固的深深浅浅血痕,手里那把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长刀杵在地上,瞧着远处通红的半拉天空,眼神深邃,面容平静。 心底恨不得杀进京城,打上太和殿,弄死皇帝的狂风巨浪,只能从他一双锐利的能透穿人身体的眼睛泄露分毫。 他在想什么无人可知,只知道他站在那里,从日暮到深夜,直到外间打更人的梆子响了三声,时间到了午夜,外间传来王致远惊喜的呼声。 “大帅,大帅!照西军有消息了!” 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转身回帐,心底悄悄松了口气,高声道:“快拿过来我瞧瞧!” 整个营地因为这个消息的到来动了起来,一个个命令从大帐中传出,一个个人影急匆匆来,匆忙忙走,一切进行的忙而不乱。 气氛低迷了许多天的归临城,悄然中多了几分名为希望的生机,谁都没想到事情的转机,竟然是来自遥远的草原塔格里部落。 就连唯二被允许知情的周父,看见把自个儿弄成一娇滴滴大姑娘的四儿子出现在跟前,听了他带来的消息,也被吓了一大跳。 具体是被四儿子毫无违和感的女装造型给吓的,还是被他带来的消息给吓的就不得而知了。 心里只恍恍惚惚觉得,他真是了不得,这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熊孩子啊!他娘的幸好大帅没提前告诉他这些东西,要是他事先知晓,肯定要日日提心吊胆,少活好几年。 折寿啊! 眼前的场景对塔格里首领来说,不仅折寿,简直要命! “要命”这个词儿用的一点儿不夸张,字面意思,塔格里首领他,没命了! 道维的计划虽然中间出现了点儿小波动,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等一切布置妥当,道维便按计划在塔格里首领面前,再次跳起了他那支神神叨叨的祈神舞。 原本平平无奇,一刻钟就该结束的舞蹈,这次却让很多目睹这一幕之人双眼迷离,意识涣散,精神不知不觉便无法集中,就连塔格里首领这种意志力非常顽强的草原枭雄,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就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恍惚时机,老五果断出手,猝了毒的袖箭和唯一的神火弹几乎同时朝塔格里首领扔过去。 真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回头看的时间,两人按照约定好的撒丫子狂奔,途中老五还有闲心跟道维闲聊:“也不知他死没死?” 道维骑在马上坚持不回头,趁着月色带人赶路,顺嘴回答:“咱们照西军化缘,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身后还有人大声调侃:“咱军师现在可是神的男人,说话就跟神谕似的,他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兄弟们,化完这一缘,回家吹一辈子!驾!”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归临城下,草原联盟军的营地中,夜色的掩映下,突然在不同方位,接连响起了上百道惊雷声,炸的营地一片人仰马翻。 偏营地士兵们越是混乱,惊雷响声就越频繁,整个营地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月色映照下,归临城大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无数兵马目标明确的从里面冲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 23:53:~2021-10-18 23: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轨是天空的道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小小暗示 里应外合之下, 周大帅亲自带人先是俘虏了塔格里部八万余人,之后更是乘胜追击,翻过了归临山,抵达草原边境。 若只是这般, 还无法将草原联盟彻底打散。 正犹豫是否要冒着巨大风险, 深入草原腹地来一波千里追踪时, 收到了道维的消息。 周大帅看完信后哈哈大笑, 一拍马屁股,高声招呼身后众人:“好!甚好!回城!” 也就短短两日功夫,塔格里首领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草原, 就连归临城战后慢慢有人行走的街头,人们讨论的也是这事。 “草原各部的联盟本就依托于塔格里,此人在其中起的作用比我们想的还要大,现如今塔格里首领光天化日之下, 被人刺杀身亡的消息,想瞒都瞒不住, 已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归临山两面。 谁不为之震惊? 草原联盟自然四分五裂, 塔格里部各王子忙着争权夺利, 各部落首领首战遭受巨大损失,还拿不到塔格里首领之前许诺给他们的好处, 正想借着塔格里部内乱时期,谋取利益, 无暇他顾。” “哈哈哈哈, 大快人心!草原联盟不攻自破,塔格里部的内乱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即便几位王子分出胜负,也大大损耗了塔格里部的实力。 纵观整个草原再也没有如塔格里首领一般, 心思深沉,威望极高,能同时调动草原各部之人,草原联盟军,至少十年内,再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是要一鼓作气,深入草原腹地,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还是继续维持现状,以稳定为先?” “若是大举进攻的话,我们归临城如今既没有朝廷的粮草支持,本身筹集粮草军需的渠道也不稳定,很难支持大规模远距离的战争啊!” “那就挨了打这般憋屈的忍着?反正我是受不了这窝囊气!这回要不是大帅提前有远见,派人孤军深入,刺杀了塔格里首领,咱们归临城十万将士,还有身后数万百姓,可全都要成人家的刀下亡魂了! 咱们不一鼓作气把他们打怕了,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人家还当咱们好欺负,眼珠子一转就想来放肆一下呢!” 照西军的存在,对众人来说,至今还是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清楚内情,大多数人只知道此次周大帅提前派人刺杀塔格里首领,却不知具体是何人在执行任务。 众人只朦朦胧胧察觉到,大帅身边还有一支他们都不曾知晓的精锐军队,那些人潜藏在暗处,静静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身边正和他们激烈辩论的同僚,或许是街上卖烧饼的小子,谁知道呢? 只觉得大帅果然是大帅,更深不可测了。 然而深不可测的大帅现在面临的问题,远比他们能想象到一切要更多也更麻烦。 “战胜,本应论功行赏,但我们给朝廷上的请功折子,依照朝廷之前的态度,还不知会有何结果,大家心里都要有个数,提前安抚好下面的人,别在这种时候惹出乱子。 不管朝廷赏不赏,本帅这里自有章程。 再有针对草原部落是战是和的问题,也不是一两日能决定的,有何意见先送个折子上来,今日到此为止,先做好各自手头的事,都散了吧。” 听大帅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挺压抑的,毕竟打退了草原四十万大军,是多大的功劳啊!整个景朝近五十年都没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了。 要是按照正常程序走,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天大的美事儿,板上钉钉跑不了。 可想想之前在他们面前人头落地的朝廷使者,这心情无论如何都轻松不下来。 不少人心里甚至产生了厚重的迷茫,一时不知晓他们脑袋别裤腰带上拼命图个什么? 即便如此,他们对朝廷还是抱有最后一丝期待的,骨子里那些君臣父子的东西,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 当然,道维和周大帅也不需要他们改变。 像他们这样眼里没有君臣,心里不惧世俗的人,有一两个就够了,特立独行还不受管束之人太多,这世界就乱套了。 周大帅瞧着坐在他对面,面容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心里长长的叹口气:“后生可畏啊!” 谁能想到纵横草原几十载,一手建立了塔格里部辉煌,又一手组建起四十万草原联盟军的塔格里首领,就是死于这个翻过年才十六岁的少年人手里呢? 就是现在,他身为知情者中的一员,看到少年人清亮的双眼,单薄的身躯,还有那张随时都上翘的薄唇,还是深受震撼。 于是他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 道维对此不置可否,笑眯眯的喝了一盏茶,主动说出自己的打算:“三皇子那边儿准备的差不多了,最后给咱们的陛下一次机会吧。 若是此次送上去的战报他老人家能做出合适的反应,倒也不用让他退的那般丧失颜面。”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个人认为,不管是咱们陛下,还是朝中诸公,都没有这个自觉。” 但面子还是要给的。 “刚好,也可以看看朝廷还剩几个可用之人。” 要说满朝堂都是藏污纳垢贪脏枉法弄权之人,也过于绝对,一心为民做实事,秉公处理之人也是有的,只不过纯属少数,在位高权重的奸臣面前,犹如蚍蜉撼大树,收效甚微罢了。 可正是如此,才显得这部分人实在难得,叫人不舍一杆子打死,轻易放弃。 这道理周大帅也很认同,“三皇子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啧,倒是个有意思的,当初咱们想选个听话的傀儡罢了,现在瞧着是咱们看走眼了。 该说不愧是皇家之人吗?即便是表面懦弱无能的三皇子,骨子里也天生就染上了权利斗争的血液。” 三皇子这个人选是他们二人隔着千山万水,临时选出来的,早就有了看走眼的准备。 但眼下瞧着,“不是个草包废物,咱们也能省不少事儿,若是个聪明人,那就更好了。” 道维的态度一向如此,当初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早就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针对三皇子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般草包,他和周大帅也是早做了相应的对策。 若是老皇帝能幡然醒悟,他们不用顶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四处招摇,省了诸多算计,于二人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可老皇帝和朝臣终究是让二人,让军中上下,让才经历了战火洗礼,至今沉浸在失去亲人痛苦中的整个归临城失望了。 在归临城战报和请功折子送去京城的一个月后,朝廷派了一整队的人马来宣读圣旨。 圣旨中先是大肆指责了归临城主帅周大帅罔顾王法,目无君上,滥杀朝廷使臣,虚报军情,骗取朝廷军需,虚报战功,意图挑起两国战争,欺上瞒下,不堪为臣,不堪为帅等等二十一条重罪。 每一条都足够满门抄斩。 后又指责了归临城众将领包庇主帅,意图以人数众多裹挟朝廷意志搞独立,搞特殊,是为反叛之举。 通通该杀头。 念在陛下宽宏大量,朝廷诸公为他们求情的份儿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场罢免周大帅主帅一职,令其交出帅印,归家修养。 等待起复。 等待起复,这他娘的就是个笑话,纯属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人家说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老皇帝这一手,是打个半死,给个甜枣。 还指望用这玩意儿把人安抚住,怕不是在做梦! 至于归临城战乱之事只字未提,说到底,朝廷从头至尾就没相信归临城曾经真的发生过那样一场差点儿灭城的战争。 他们始终认为归临城上奏的一切,都是周大帅想要军权独立的阴谋罢了。 听到宣旨太监的话,跪接圣旨的诸人瞬间面色铁青,牙关紧咬,眼睛红的能滴血,拳头紧握,甚至忘了不能直视宣旨公公的规矩,双眼迸射出的凶光直接刺穿了宣旨太监的身体,让他最后一句“钦此”念的磕磕巴巴。 人更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众人忍不住心里想,这还是他们拼命报效的君主,还是他们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朝廷吗? 这是多昏聩,多无耻,多不要脸,多无能,才能不闻不问,甚至不派人亲自来归临城查探一回,就做出如此可悲可笑可叹可怜的决定? 哈?那他们这些天几度面临生死,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眼睁睁看着兄弟,亲人,战友们在自己眼前死去,尸体一寸寸变硬,咬牙扛下来,忍饥挨饿,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他们这般的付出吗? 不! 心里有个声音从低低私语到悲愤呐喊,都在告诉他们不值得。 一群人缓缓起身,默默不语的将传旨太监包围在中间,宣旨之人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高傲,眼里的不屑换成了惶恐不安。 只能虚张声势的高声尖叫。 “周大帅!杂家知道你不服气,心里难受!可这是朝廷的决定,是陛下的决定,跟杂家也没有关系啊!杂家就是一个跑腿儿的,什么都不懂啊! 您要是有异议,可以回京找陛下陈情,找朝中诸位大人商议,办法多的是,为难杂家一个跑腿儿的,除了触怒朝廷,让陛下认为您有反心外,没有一丁点儿好处啊大帅!” 周大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陛下不是要剥夺臣下的兵权吗?就凭你一个阉人?这是看不起谁呢?” 一摆手,周围人瞬间将只会尖叫,丝毫没有抵抗力的传旨队伍拿下了。 将那些人全部扔进大牢,周围人还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他奶奶个腿儿的,朝廷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要说他们装傻吧?那就不该只派这么几个废物来羞辱大帅,羞辱咱们!这不摆明了白送人头吗? 可你要说他们真傻,那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吧!只要稍微派人打探一下,就能知晓归临城的现状,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毫无准备的莽上来啊!” “说句不敬的话,咱大帅的地位,那是朝廷册封的吗?那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还剥夺咱大帅的军权,下了咱大帅的帅印?他娘的想什么美事儿呢? 我张畅今天就把话放这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老子听他指挥!在整个归临军中,老子只服大帅一个!就是大公子,那也还差点儿意思!” 谁说不是呢?怎么都说不通啊! 道维远远的隔着愤怒又迷茫的人群,和周大帅对视一眼,两人皆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心虚的挪开眼睛。 这事儿说起来,咳,锅一半儿甩给朝廷的探子实在废物,另一半儿要归功于去年那段时间,借着自力更生,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机,周大帅让人好好清理了一番归临城的探子。 那些人至今还关在大牢里终日不见天光呢。 扳着手指头一数,朝廷那边已经有将近一年收不到归临城探子送回去的消息了。 难怪他们狗急跳墙,难怪他们不信任归临城,难怪他们能昏招跌出,其实在这一方面来说,也不能全怪他们。 但道维和周大帅是不会承认当初他们的工作做的太认真仔细,才引发后续这些事的,他们做的那些最多不过是个小小的引子,最终导致这一切走向不可挽回道路的,还要归功于昏聩的陛下和腐朽的朝堂! 众人虽然在气愤之下,再次将朝廷的使臣拿下了,但心里却更加迷茫,他们打从生下来就是大景的子民,奉的是大景的君,护的是大景的民,今天此举无异于造反,可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心,也没有造反的魄力。 他们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心事重重的众人最终将目光全部停留在大帅身上,希望这位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的大帅,能说点儿什么,即便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呢。 道维和周大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两人视线再次在人群中对上又快速收回,周大帅对众人道: “都回去吧,管好手底下的人,这件事决不允许外传。 朝廷不承认咱们的功劳,不认可兄弟们的牺牲,我周佩远认!归临城里父老乡亲们认!黄天厚土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归临城的英雄,归临城没有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道理! 致远!一会儿按照之前的商议,该赏赏,该罚罚!即刻准备,犒赏三军,大家吃饱喝足!其他的本帅自有决断!” 原本军中人心惶惶,躁动不安,见大帅如此稳得住,听大帅这般说,立马就沸腾起来! 去他娘的皇帝小儿! 去他娘的朝廷百官! 老子活是大帅的兵,死是归临军的魂,只要大帅立在这儿一日,老子就跟随一日,管你龙椅上坐的是哪个!管你朝廷承不承认老子的功劳! 原本弥漫在所有人头顶的悲愤气息瞬间被欢快所取代,犒赏三军,吃饱喝足,这他娘的才是战胜后该有的待遇! 这他娘才是大难不死,大家想要的东西! 外面欢声震天,大帅主账内,道维缓缓放下茶盏,随手在棋盘上摆了一粒黑子。 “既然陛下不珍惜这最后的机会,不愿意为了治理天下费一丁点儿脑子,那就让他老人家彻底歇着去吧!” 周大帅兴味盎然的盯着棋盘瞧了好一会儿,本来一潭死水的双方,在这一粒黑子落下的瞬间,局势瞬间发生变化,这盘棋巧妙的被盘活了。 他扔掉手里白子,缓缓起身,背着双手看向京城方向,微眯的双眼看不出情绪。 “本帅亲自走一趟,有些事不亲眼瞧见结果,终归不能放心。 刚好借着回京喊冤的机会,想来陛下应该很乐意看到那一幕吧!” 道维站在他旁边,两人一同看向那个方位,露出一个十分矜持的笑容: “虽然我作为臣子,这辈子还没亲眼面见过陛下呢,但对陛下的这份心意,还是有必要让陛下感受到的。 您可务必要让陛下在位的最后日子,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乐啊!” 刺激是一定的,但快乐就不一定了。 周大帅临时将军务交给王致远等人共同打理,而他本人则“孤身一人,回京请罪,向陛下陈情”去了。 虽然军中众人对他此行非常担忧,很多将领抢着要陪他一起去,争着要跟大帅同生共死,生怕不讲理,已经烂透了的朝廷,伤害他们的大帅。 却都被大帅一力阻止了,用大帅的话说:“本来朝廷就对本帅,对整个归临军不满,若是这种时候本帅还带着你们去京城,让陛下怎么想? 合着咱们是不服气特意去给他老人家示威的?这就不是个请罪商量事情的样子!” 他就带着五十轻骑,轻车简行,快马加鞭的走了。 随着他一走,好像把整个归临军的心都带走了似的,军中上下瞬间从之前的战损状态缓过神,又开始了忧心忡忡盼大帅归来的日子。 谁都不敢想象,归临军若是没了大帅会成如何模样。 当然众多忧心中,可没有道维的一颗。 道维,包括他们一家人在内,现在在整个军中都是十分让人眼红的存在,因为之前的论功行赏中,周父因为战场上出众的表现,被破格提拔,享正三品冠军大将军的份例。 而周家的一连串儿熊孩子,也被编入他们爹手下,混了一串儿六七品的武将职位。 至于在朝廷不承认他们战功的前提下,周父等人是如何升官的?嗨,这不是才享了个相应待遇,也没人说他们升了嘛! “大帅可是说了,他此行一定让朝廷承认咱们的功绩,爹您这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马上就要做实了,您这还整日愁眉苦脸的搞啥呢?” 道维见他爹打从大帅离开,眉头就没舒展过,故意打趣他。 周父见幺儿这幅没心没肺样儿,一拍脑门儿,懊恼道:“我怎么把你小子给忘了!幺儿你老实说,对于大帅此行,你是不是知道点儿啥? 你没瞧见上上下下都急疯了吗?就你傻吃傻乐招人烦!你们要是有啥计划不方便说,爹也不问,就一句,大帅能平安归来吗?” 道维扳着手指头算算日子,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依照计划,陛下差不多该被客客气气的请下皇位,然后让三皇子昂首阔步上台的时候了。 于是笑眯眯的点头:“想想该如何接圣旨吧!” 周父一呆,圣旨?咋又有圣旨了?干嘛的圣旨?你咋知道有圣旨要来呢? 道维心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都是基本操作了,没有例外。可惜这些他都不能说,只能这般隐晦的暗示一下,能不能领悟,还要看他爹自个儿的悟性。 第79章 一片诚意 事情大致和道维他们计划的差不为, 要说其中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老皇帝在发现他退位让贤成了定局,已经无力挽回什么时, 突然奇想, 给三皇子赐了个婚。 赐婚对象是金平县主。 不得不说, 这可真是神来一笔啊! 金平县主背后潜藏着什么势力, 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但金平县主那不堪离奇的身世, 加上她本人与毁容无异的容貌, 以及娇纵任性的性格, 让她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女人。 正经人家没人会愿意娶那样一个女人进门, 简直徒招人笑话。 然而这笑话是老皇帝在退位前, 亲自赐给新帝的, 别说老皇帝没死,即便老皇帝死了, 他们两这婚事也成定了,没有更改的可能。 假如三皇子只是个三皇子,那金平县主这辈子就只能是三皇子妃。 若三皇子是皇帝, 那金平县主便是永远都废不掉的皇后。 事情就是这么离奇,没人会觉得老皇帝这神来一笔是对篡夺他皇位的三儿子释放的善意, 只要长了眼睛之人都能看出, 这是老皇帝对三皇子的报复,是对他的直白的羞辱, 是他退位前的最后一击。 又准又狠。 这一招确实让新继位的三皇子对父皇唯一的愧疚烟消云散,每每想起金平县主恶名远扬的名声,想起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恨老皇帝入骨。 刚好知晓的内情比别人更多一些的道维, 收到消息后,琢磨了一瞬。 觉得老皇帝不愧是当了几十年皇帝之人,对背叛他的儿子下手的确够狠,众人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金平县主身后是什么人?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人,而她父亲是怎么没的?是造反被抄家诛九族死的。一个造反父亲留给女儿的人,造过老皇帝的反,就能继续造新皇帝的反。 老皇帝暗中防备了十几年,养蛊养了十几年,差不多已经摸清了那些人手的实力分布。 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把那些人收归己用,好比原剧情中,把那些人间接的交到周大帅唯一侄子手里。 而新帝什么都不知晓,就娶了一个身后有无数造反之人支持的皇后,可以想见,婚后生活有多丰富多彩,前朝后宫不得安宁,生命安全危在旦夕。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或者可以说,金平县主身后那些人的真正主人,在这十几年时间里,已经不知不觉换成了老皇帝,表面上看,是金平县主这个准皇后在跟皇帝不停斗争,实际上,还是这对父子的战争。 金平县主不过是个连接双方的工具人。 “咱们这位老陛下还挺有意思,这是想利用金平县主斗倒新帝,然后自己重新登基呢?”道维对他的思路给与了高度赞扬,“想的很好!” 能不能实现,可就不好说喽! 当然,在道维眼里,这位老皇帝临终前的觉醒,奋起反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待在皇位上一辈子的人,临到头来,想的既不是天下百姓兴亡,也是不至亲至爱生死,甚至不是身边陪伴他一辈子之人如何自处。 只想如何和儿子争权夺利,只想怎么给儿子挖坑使绊子。 着实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老皇帝在道维眼里已经废了,且瞧瞧他和周大帅亲手选出来的新帝又是何等德行吧。 想想,还真是,挺期待的。 被道维期待的新帝登基后,在朝中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治,按照双方一早说好的,如约在重要职位上换上了双方 满意的人手,提拔了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官员,贬了一批败坏朝廷风气的老臣。 朝堂面貌为之一清。 同时,归临城周大帅上朝陈情,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将归临城这几年前前后后遇到的问题,以及发生在归临城外那场差点儿灭城之战的前因后果分说清楚。 至此,归临城案轰动大景。 人们才后知后觉的知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守护大景北方的门户,差点儿被草原人的四十万大军长驱直入! 包括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所有人都惊的一身冷汗,完全不敢想,若是归临城没有守住,他们如今要面临的将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国将不国,不外如是。 年轻官员们心里只有对周大帅的敬佩,对那些贪赃枉法被贬谪官员的痛恨,然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看着下方一身正气,慷慨陈词的周大帅,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忌惮。 他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人的扶持下,一步步坐上这个位置的,他也知道,看似暴戾,无所不能,掌控全局的父皇,是如何一步步走进这人挖好的陷阱里,直至最后失去所有抵抗的力气,只能狼狈退位的。 以前最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人做的那些,竟然都只是在千里之外,遥遥掌控安排全局。 他觉得这人是个天才,不仅在战场上是统领万军的将帅,即便放在朝堂上,也是迟早入主内阁的主儿。他觉得这样的人看中他,选择他,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吸引了对方,以后,双方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或许,有朝一日,他也可以拿下他,让他心甘情愿为己所用。 然而现在听着他在下面慷慨陈词,他的心肝儿隐隐发颤,这太恐怖了! 他以为对方在千里之外操控整个京城的局势已经耗费了全部心神,谁能料想到,在他,在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景朝人都看不见的一年里,这人还带领整个归临城,与四十万草原联盟,进行了一场长达几个月的生死对决。 且最后大胜而归,草原还赔上了一个塔格里首领,以及十年内绝无可能再次形成联盟。 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 怎能不叫人心惊? 周大帅可不管坐在龙椅上的年轻人心惊不惊,眼下他只想要他需要的答案。 他现在就觉得吧,皇帝这种生物,能“退位让贤”一个,就能退第二个,搞多了也就这么回事吧,一开始可能还有心理阴影,有道坎儿过不去。 时间长了,越看越来气。 都是一群不争气的玩意儿! 他娘的净想着内斗,成天寻思给别人下绊子,有那多余精力,落他手里,保证全部扔战场上填窟窿去,也算物尽其用了! 幸好他不是这些不争气混账玩意儿的祖宗,要不然迟早棺材板儿压不住。 不管朝堂上人什么心思,归临城案重新审理成了大势所趋,该赏赏,该罚罚,朝廷欠归临城的军需物资全部补上,且保证日后归临城的物资供应一律不得以任何借口出现意外。 至于收缴周大帅的军印?谁下的令?谁传的旨?证据呢?证人呢? 哪个都拿不出来,根本就没这一回事好吧!就算有,那也是让太上皇给吞掉了! 反正这会儿新帝不敢逼立了大功的周大帅交出帅印,太上皇就更不敢了! 太上皇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欺软怕硬,之前以为周大帅好欺负,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现在知道人不好欺负了,立马转变态度,甚至还想跟周爱卿私下抵足而眠,试试能不能拉拢他为他所用。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有那回事,但就是非常神奇的,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当那回事不存在一样。 甚至于周父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职位,也得到了朝廷正式任命,官印到手的那一刻,整个军营都发出震天响声! 欢喜的不止周父。 此次战后,新帝一口气封赏了几百个将领,全都是升官发财的美事!朝廷欠归临军好几年的军饷也被补发齐全,再加上这个好消息是他们的大帅亲自带回来的,一个个欢喜的就像过年一样。 要不是还有军纪在上头管着,恨不得就地解散,原地转圈儿,高兴的蹦跶几下才好。 周大帅对于他的平安回归,是这么跟周围下属们解释的:“本帅抵达京城时,正值朝局动荡,便按耐性子等了几日。 幸运的是朝堂很快便平稳下来,新帝登基,快速接见了本帅,了解了咱们归临城面临的现状,前后遭遇后,通情达理的给与了一系列支持,满足了咱们的所有要求,真是吾皇圣明啊!” 众人齐声:“吾皇圣明!” 众人心里美滋滋,之前还愁云惨淡,觉得天快要塌下来了,生活没滋没味儿,恨不得冲到京城陪着大帅出生入死。 现在瞧着一个个腰间丁零当啷,走路带风,满面红光,张口闭口“吾皇圣明”“大帅英明”,拍马屁的话随口就来,真情实感,前后变脸之快,让道维大受震撼。 谁说这是一群屁都不懂的粗人的? “哼,我们是粗人,又不是傻子!”老大听幺儿这般调侃,很是不满的哼唧了几声,为他们粗人喊冤,他们粗人咋了?粗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几兄弟现在有了朝廷任命的正经官职,一个个不是正六品就是正七品,官职虽不大,但对他们的年纪来说也不算小,在他爹营里到处溜达,其他人看在他爹的面儿上,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指望周父多管管他们家这几个到处招猫逗狗惹人烦的熊孩子,可惜周父别说这会儿忙的脚打后脑勺管不过来,即便不忙,也不忍心管束几个好不容易有点儿休闲日子过的孩子们。 因此最近他们成了全军营最悠闲的一批人,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美。 可惜他们的小日子也美不了几日,归临城终于度过眼下的危机,缓过一口气儿,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周大帅帐子里,还是那张棋盘,两人随手往棋盘上摆棋子玩儿,大帅说的很是随意: “朝廷那边能同意一次性补给咱们几年的军需物资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同意咱们现在出兵。 朝廷这几年被那帮人造作的不景气,压根儿负担不起攻打草原的物资。” 道维用棋子在棋盘上摆了个大大的猪头,闻言忍不住翻个白眼儿: “您还不如直接说,朝廷那帮子软蛋,早就被这十来年的安稳日子磨没了棱角,不敢轻易和人开战呢! 他们不就是觉得咱们这次能击退草原的四十万大军,只不过是巧合居多,是侥幸!并没有和草原人决一生死的实力,冲上去只有送菜的份儿! 所以他们现在心里正烧高香呢,就希望老天开眼,让咱们消停的守着城门过日子,千万别主动给人家送人头嘛!” 周大帅左瞧右瞧,始终觉得自己这个狗头,不若对面道维的猪头憨厚可爱,啧了一声,扫兴的扔掉手里棋子,砸吧一口茶,冷哼一声。 “一群没种的怂蛋罢了,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我回来前,他们还在那儿热火朝天口沫横飞的商议怎么和草原那边和平通商呢。 通他姥姥的商,先把人打怕了,打乖了,打的再也不敢有多余的心思了,怎么通商,还不是由着咱们说了算? 我看那局面,岂是一个乱字能形容?以后有小皇帝头疼的时候呢!” 闻言道维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咱们的这位陛下啊,也是个胸有沟壑,心里凌云志之人,慢慢磨着吧,他要是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傀儡皇帝,乖乖听咱们话行事,咱们免不得为了天下局势,多费几分心思。 但他想一展抱负,想担负起身为皇室子弟的责任,那就由着他折腾呗。 说到底,这天下是他们姓景的,跟您姓周的,跟我姓周的,都不相关呢。 咱们能为了百姓,为了大局,换一个陛下,难道还能回回遇到不满意的,就换个陛下?随他们姓景的折腾去呗!” 这话周大帅深感赞同,手指点了点道维鼻尖,眼带笑意。 要不怎么说他们两是知己,是忘年交呢?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啊! “你是没瞧见,我回来那阵子,陛下瞧着我的眼神,又忌惮,又探究,又忍不住想抓住什么,那矛盾的哟,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我都不忍心骂他蠢。 这才将将上位呢,野心就暴露无遗,耐心也太差了点!就这,还是咱们矮子里拔高个儿,千辛万苦选出来的皇帝人选,你说他们老景家是造了什么孽?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太上皇虽老年昏聩的不成样子,但年轻时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搞死了十几个兄弟才登上皇位的狠人。 到了新帝这一代,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道维倒没有周大帅这般绝望,大概是没有亲眼所见新帝诸多作态的原因,仅凭各方得到的消息,在心里给新帝建了个小小的模型。 综合分析下来,觉得这人还有点救。 安抚脾气越发暴躁的大帅:“朝堂那一摊子,咱们少插手,就留给新帝慢慢练手吧。整清楚了那一摊子,即便是头猪,也该学聪明了。” 要是还学不聪明,而自作聪明的话。 道维用黑子慢慢在白子摆成的猪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横线。 两人便不再就此多说什么。 “两日后,我带照西军进草原,既然大军受各方掣肘不能开拔,那让照西军练练手吧。” 反正不可能被动挨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周大帅也是这个意思,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两声,才指着道维道:“上次你们在草原上假装库尔族人,冒充神使,刺杀塔格里首领。 事发后库尔族可算是遭殃了,被塔格里部撵着连夜跑了八百里,怎么解释,塔格里部都听不进去。 库尔族这下算是间接得罪了整个草原部落,在草原上无法立足了,今早派人来求助,说是要投奔咱们,你怎么看?” 道维心情很不错的将猪脖子上的黑色棋子挨个儿捡起来,美滋滋的欣赏眼前肥肥胖胖小肉猪,不甚走心道: “无妨,大不了这次化缘的时候,多化点儿,替咱们的朋友库尔族把损失讨回来,” 周大帅哈哈一笑,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满意点头:“不错,想必来自远方的朋友会非常满意咱们的诚意。” 第80章 你娶我啊 不管外界如何风云际会, 归临城安然的矗立在归临山下,沉默千百年,守候着城内数万百姓。 这座城因为过去一年的巨变, 聚集了天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有打量的, 有算计的,有向往的,也有忌惮的。城内生活的人对此浑然不知, 自顾过着自个儿的小日子。 周母像往常一样, 去军营给周父送完饭,归家途中,行至巷子口,遇到大牛他娘,两人自然而然的随意闲侃几句日常。 “幺儿他娘,这是又给孩子爹送饭去了?” “是啊, 上次打完仗, 军营一直在扩充人手,这不我家那位又连着两个月不着家了, 没个人在身边盯着, 连饭都不晓得吃, 可不得我送去瞧着吃了才能放心回来嘛! 话说回来, 你家大牛他爹这次也高升了呀,最近也没闲着吧!” 大牛他爹会钻营,以前经常因为官职高周父一头,大牛家人没少在周家人面前显摆,但自从周父和几个孩子得到大帅重用后,周家便又重新获得了大牛一家人亲切友好的友情。 “正是这个理儿, 这不我家让老大媳妇儿给送饭去了,去了快一个时辰还不回来,我心里怪不放心的,在这儿等等。 哎,幺儿他娘,你天天两头跑也不是个事啊,忙不过来的!听嫂子一句劝,赶紧给你家老大老二找个媳妇儿,这男娃娃一成家啊,就知道惦记家了,也不用跟现在似的,成日往外面跑,留你一个在家里多少有些孤单了。 到时候家里还有两儿媳妇儿给你帮把手,过几年再生两个大胖小子,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周母心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夜里家中无人时,我一个人躺炕上都不知道琢磨多少回了!这不是熊孩子们整日不着家,我想问问他们的意见都没地方问去。 孩他爹更是离谱,每回我一搭这茬,他就找各中理由借口拖延,这不明摆着里头有我不能知道的事嘛!男人孩子都不想我知道,我这心里虽然别扭不得劲儿,最后还不是要以他们的意见为先? 看着左邻右舍家家户户热热闹闹,我心里都要酸死了! 面上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一挥手用一副十分不以为意的语气对大牛他娘炫耀道:“嗨,我家那几个孩子不是跟他们爹在军营忙活嘛,成亲的事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我这当娘的总觉得孩子们都还小呢,你说小孩子家家的成了亲,也没个当丈夫当爹的样儿,操心受累的还不是咱们做爹娘的? 再说家里也就忙这几天,等过了这阵子,我当家的说了,要给我们搬家,到时候请几个下人来家里做工,我就能抽出空余时间好好给老大他们相看亲事喽! 对了,到时候我家摆乔迁酒,他婶儿你可一定得来捧场啊!” 大牛他娘嘴上说“一定一定”,眼睛瞧着周母远远离去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不就升了个正三品嘛!这就嘚瑟上了,谁当家的没升过官儿呢? 还不着急?你也就这半年来不着急了,就你家那几个熊孩,搁两年前,谁家愿意把黄花大闺女放你家吃苦受罪啊!” 说着说着,自个儿心里就更酸了,不管怎么不愿意承认,周家都起来了。这时候瞧见人家屋里那一溜儿的孩子,各个身上有官职,亲爹还是个正三品,他们这条巷子里就没有不羡慕的! 据她所知,整条巷子就没人不想给周家孩子们做媒的,尤其是幺儿,据说是大帅跟前的红人,明明在边关长大,却跟个小白脸儿似的,身形单薄,从小病歪歪的,他们做爹娘的自然看不上那样的女婿,可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喜欢啊! 尤其这两年出落的越发好了,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但凡见过他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没有不脸红心跳的,即便再彪悍的女人,到了幺儿跟前,也变得斯文扭捏起来。 明明半年前他家二牛才是整条巷子最受欢迎的女婿人选,可自从幺儿回来了一次,他家二牛的行情就受到了大大的影响,看好的婚事女方家也拿乔起来,真是气人的很。 很气人的道维,这会儿正带人在草原上化缘呢,凡是被他带人化过缘的部落,就没有不生气的。 稍微气性大些的,都要在他们走了以后,气出一场病,躺上十天半个月方能勉强见好。 天杀的要饭军! 明明在草原联盟攻打归临城期间,痛痛快快的消失了几个月,众部落还以为他们这中要饭行为到此为止了呢,大家的心才放回肚子里,谁知这群蝗虫竟然又卷土重来了! 还给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了? “活路自然是给的,还是非常光明,非常有前途的活路,可惜罗马大道摆在那儿,这群蛮子愣是看不明白,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只能带着弟兄们继续化缘了!” 道维费劲巴拉的带着一千人深入草原腹地,也是冒着极大危险的,他又不是真的穷到揭不开锅了,这么大费周章过来要饭,肯定有他的目的。 就是目前为止,这些被化过缘的人,暂时还没人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他不禁怀疑:“莫非是我化的还不够用心?需要弟兄们回头多化几次?” 其他人骑在马上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这时候也就心直口快的老三能接他的茬,“不是,幺儿,你对咱弟兄化缘的手艺是有啥误解吗? 但凡被咱们化过的部落,不说寸草不生吧,那也是片瓦不留,你还想咋用心?掘地三尺?那也太吃力不讨好了吧!大可不必!” 行叭,既然不是他们化缘的手艺有问题,那必定是这些蛮子脑子不够聪明,至今没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继续化呗,化到他们理解为止! 但,可能是草原人的脑回路和道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道维带人在后头化的认真,草原人前头逃命逃的努力,一追一赶间,不知不觉一年时间过去。 被草原人亲切的称呼为“要饭军”的照西军众人,像牧羊犬似的,让草原部落整体往北迁徙了五百里! 距离道维“让所有草原人心甘情愿的走进归临城,成为我们最亲切的朋友”这个目标,眼看越走越远,道维心里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但这场追逐战中,郁闷的恐怕只有道维一人。 要饭军于短短两年时间,在整个草原上声名鹊起,无人不知他们的凶悍,无人不晓他们神出鬼没的实力,最多一千人的队伍,仇家遍草原。 人人恨不得提刀砍死他们,却人人都只能在心里想想,正面对上,只有丢下所有,拼命逃窜的份儿。 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们与两年前刺杀塔格里首领的神秘人对上号,不仅草原上与他们拼过刺刀的人这般笃定的想,就连归临城内军营中众大将们都有了这样的认知。 “这两年要饭军在草原上的动静可不小,大帅丝毫不感到惊讶,甚至是放纵的态度,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就是这要饭军的人选吧,我这心里总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其实,不瞒你说,根据我的仔细观察总结,也有个让人不太能相信的猜测。” 照西军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众人都只以为是周父给大帅灌了**汤,让大帅做出那中公私不分的事。 可只要是有心之人,总能注意到照西军的中中不同。 加上那场战争后,周大帅和道维也没有继续瞒着的打算,事实就摆在那儿,能不能勘破,就看个人努力程度了。 显然,努力的聪明人很多。 照西军这支要饭军的存在,慢慢的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直到这一事实随着时间推移,传入朝堂诸公耳中,传入正和皇后,和朝臣,和太上皇斗的你死我活的皇帝耳中。 皇帝和朝堂对此是何反应道维不清楚,但他的好舅舅金家,反应却是非常有意思。 要说大舅舅金见风这人吧,当初被道维一番警告,好好的刑部员外郎成了九品守城官,却对道维这个始作俑者大外甥没什么怨怼,只把木雅兰弄回金平城好好教导去了。 后来悄悄官复原职,还给道维送来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家书,抒发他对大外甥的想念。随着家书一起来的,还有满满两大车表达他关心的礼物。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新帝继位后,我这位大舅舅便因为无所作为,又被踢出朝堂,回乡养老了吧?” 道维坐在他们新搬的将军府大堂内,屏风后躲着几位一听金家来人就牙疼,不愿意亲自见来人,又想知道他们搞什么幺蛾子的兄姐们。 不太确定的问一脸讪笑,站他面前,特意不远千里来送喜帖的金家大管家。 大管家闻言面皮忍不住就是一抽,虽然从众多消息中得知大老爷这位外甥脾气直不好沟通,说话丝毫不给人留情面,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正面对上,他还是有几分招架不住的感觉。 面上讪讪的,朝道维一拱手,态度恭谨道:“大老爷两年前主动辞官,现在家督促几位少爷们读书。” 道维嘴角忍不住一抽,行叭。 新帝继位那会儿,好些人被毫不留情的罢免了官职,还有像他大舅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朝廷好歹给他们留足了面子,叫他们自个儿辞官,免得闹的太难看叫后人在史书上瞧见了笑话。 大管家这么说,谁还能不知道是咋回事? 道维把玩着手里的喜帖,好整以暇道:“你的意思是我二舅的亲闺女,我的亲表姐,要和闻家公子成婚了?” 大管家乐呵呵的朝道维再次拱手:“正是如此,咱金家二房就蛾黛小姐一个姑娘,当年咱家老爷子和闻家老太爷给两家孩子定的娃娃亲,至今已有二十载。 闻家大公子今年正正好十九岁,咱家蛾黛小姐也十八了,正是一双璧人最好的年纪,便由闻金两家长辈做主,为两人定下了婚期。 今特送来喜帖,还望表少爷届时能拨冗前去。自然,家中长辈们也非常想念表少爷您,尤其是老夫人,上了年纪就有些糊涂了,还日日念叨着您呢!” 道维对此不知可否,想用长辈来压他,也要看他愿不愿意被他们压。 一个金家老夫人,显然在他这里是不够分量的。不过瞧金家的态度,也是知道这点,才随意提了提,并没有着重强调什么,还算懂事。 于是他将喜帖扔在一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我阿姐呢?” 大管家一愣,显然没想到道维还会关心木雅兰的死活:“啊?” 道维非常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说,那我阿姐呢?她不是也想嫁给这什么闻家大公子吗?你们金家让蛾黛表姐嫁给他了,我阿姐怎么办呢?嗯?” 大管家这会儿不仅头皮发麻,人都麻了。 他娘的,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表少爷这么直接不给人留情面的人,这话问出来,叫他一个仆人怎么回答? 说不知道吧,别说表少爷不会相信,他自己都不相信。说知道吧,这就更有问题了好嘛! 一瞬间后背冷汗直流,额头鼻尖儿也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珠子乱转,愣是让金家最能干的大管家词穷了! 不是说表少爷和表小姐关系恶劣,水火不容,互相恨不得弄死对方吗?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中私密又关怀备至的问题啊? 谁来救救他! 显然没人能救他了。不仅没人来救他,还有个魔鬼一样的表少爷继续折磨他。 “我想就凭我阿姐那脑子,她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别说只短短相处过几天的我能猜出来,你们金家上上下下就没人不知道的吧?” 道维手指敲得桌子哒哒作响,原本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内显得十分清脆,一下下像是敲在大管家心坎儿上,让他一颗老心肝儿忍不住跟着一颤一颤的。 “你们都知道她的心意,还选择无视她的存在,让蛾黛表姐和闻家大公子成婚,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件事里我阿姐本就不占理,立不住跟脚,说严重点是她不自爱,金家如何处置,外人都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 可你们在做了这些后,还能当做无事发生,特意让人给我送喜帖来,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故意挑衅我?嗯?” 道维眉头一挑,面上含笑,一股无形的压力却悄然压得大管家抬不起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管家心里苦啊,来之前大老爷二老爷对他好一番嘱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无论如何要请这位表少爷务必去金平城走一趟,让外界知道他们金家大老爷虽然倒了,但还有一门有力的姻亲!不是谁都能骑在头上撒野的! 同时,这也是亲家闻家的意思。 闻家大少爷闻展鸿今年才十九岁,已经是进士出身,又赶上了好时候,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已经在翰林院当差半年有余。 闻家之前隐隐有推掉这门婚事的意思,原本大老爷在刑部当差,闻家便已经瞧不上金家的门第,何况大老爷辞官回乡了呢? 可峰回路转,闻家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几个月前主动上门提了与自家小姐的婚事,依照闻家的说法,是闻家三老爷想扩大生意,在归临城拓展一条专属于他们闻家的商路。这里面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东西太多,上头没有一个可靠的靠山的话,很容易被人黑吃黑,得不偿失。 闻家辗转打听到表少爷的存在,尤其是表少爷养父周将军在归临城的地位,才有了两家这门婚事的继续。 金闻两家的联姻,说到底看中的还是道维这个表少爷在其中能发挥的作用。 大管家再见多识广,也不过是个商人之家的管家而已,在浑身煞气,整日在草原上杀人如砍瓜切菜的道维跟前,根本就不够看,很快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抖落了个干净。 后知后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的大管家,跪在地上发出生不如死的叹息。 道维听的津津有味,就跟听街上话本子故事似的,尽管说书先生讲的处处都是漏洞,却仍有吸引人继续听下去的魅力。 金闻两家的这门婚事,在道维看来也是如此,忍着想笑的冲动听完,瞧着想一头碰死的大管家,扶着膝盖蹲在他对面,认真问了一个打从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既然闻家看中的是我这条人脉,闻家大公子干嘛不直接娶我阿姐呢?” 第81章 拿来吧你 大管家张张嘴, 想说点儿什么,最后无力地垂下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心如死灰的想, 这事儿还用说吗?他一个下人都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若他是闻家大公子, 也愿意娶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未婚妻,顺便得一门有力的姻亲。而不是赔上大好前途, 顶着见利忘义的名声,娶你那个脑子不清醒, 家里还有个奇奇怪怪母亲的姐姐啊! 闻家大公子又不是傻的, 闻家三老爷的生意如何,还不至于要他牺牲前程去努力。他堂堂翰林, 可以为了家族利益,如约娶妻。 可追根究底,闻家大公子走的是文臣路子, 和道维这边武将是两回事, 道维这条人脉在他仕途上能给的助力有限的很,不至于让他加大赌注赌一把。 对闻家大公子来说, 能一举两得最好, 不能的话,谁也无法要求他委曲求全。 而金家这边呢? 用金蛾黛和闻展鸿的婚事,既巴上了闻家这个潜力股, 又重新黏上了道维这边的关系, 一举两得!不干才是傻子呢!在这些利益面前,一个小小木雅兰的感受,谁在乎啊? 只要道维同意这趟南下金平城,等人到了金闻两家的地盘儿,他们就有绝对的自信能打动道维, 让周父这个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成为金家的靠山,成为闻家商行在归临城的守护神。 大管家绝望的闭上眼,他们预想的非常好,唯一没想到的,便是这位表少爷精明到了这种程度,他话才一开头,表少爷就猜到了结局,根本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他太难了。 尽管大管家一句话都没说,但道维蹲在他对面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对他们的打算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无趣的拍拍大管家胖脸,缓缓起身,背着手站到门口,也不看大管家越来越苍白的面色,轻哼道:“你们这些人挺有意思的,都当别人是傻子吗? 你们觉得这门婚事金家占了大便宜了,怎么就不想想,闻展鸿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又有上司赏识,闻家明显处于上升期,和在走下坡路的金家刚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闻家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在京城给他寻一门不下于金家的婚事,随便哪个有底蕴的京官儿,找不到门路庇护他们家在归临城的生意?非要他舍近求远卖身? 你也说了,闻家之前已经有悔婚的打算,又突然浪子回头,这番大费周章,给出的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 大管家缓缓抬起头,艰难的转了个方向对着道维背影跪着,语气艰涩道:“您说的道理咱们都明白,可金家再不找个强有力的靠山,在金平城就要被人彻底踩下去了啊! 尤其是大老爷辞官后,上头没了人照应,家里的处境越发艰难,生意处处受挫,短短两年,生意缩水一半儿,那可都是二老爷之前辛辛苦苦打拼十几年才得来的,眼睁睁看着就那么没了,无能为力,谁不心疼? 表少爷,我们是没办法了啊,明知前头吊着的这颗胡萝卜上染着□□,我们也得先把这胡萝卜咬到嘴里,才能说以后啊!” 说着就涕泪横流,瞧着好不可怜! 道维撇过头瞧了一眼,轻嗤一声,总算是知道金家为何会派这么一个胖子来做说客了。 这胖子着实有演戏的天赋,不管是口才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打从进了这个大堂,他的一举一动,皆是随着自己的问话,随时改变应对策略,情绪层层递进,毫无伪装痕迹,不可谓不高明。 道路为不再搭理沉浸式表演的大管家,大跨步离开大堂。 刚转个弯儿,迎面就遇上了同样从大堂屏风后溜达出来的几位兄姐。 一碰面老四就蛮不赞同道:“幺儿,你那个姐姐都没良心成啥样了,你还管她死活作甚?她上次来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就算你忘了,咱兄弟们也都闭着眼睛假装忘了,娘她也不会忘的。 我瞧着上回真是伤到娘的心了,现在娘她丁点儿听不得关于你阿姐的任何事。你要是敢拿这事让娘难过,我不会原谅你的!” 道维:“不是,你这都从哪儿看出来的?我啥都没做呢,你咋脑补出来这么多东西的?” 只能说金家人尤其是木雅兰,给周家带来的阴影太大,不仅老四脑补了许多,就连老大这个最为憨厚的老实人,也怕他心软,苦口婆心的劝解: “幺儿,大不了你阿姐成婚的时候,咱们多多的给她些嫁妆,让她婚后不至于缺了银钱。 其他的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但凡他们有一个人是不求回报的拿你当亲人,咱们也不至于是这个态度。 再说你要是掺和进去,娘知道了指不定得多伤心呢,你忍心吗?” 道维:“哎我说,你们想的也太多了吧,我跟那管家说了几句话你们在屏风后都听见了,到底是咋脑补出来这些有的没的?” 他们一点儿不觉得他们说的是有的没的,尤其是脑子最为灵活的老二,瞬间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个闻家来者不善,可以肯定他们是冲着幺儿来的。 可我确定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他们说的那个扯淡理由,但具体到底是什么呢?” 几人面面相觑,老大更直接无奈的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催促几人:“你们知道大哥脑子不好使,一向只管干,不管想,这种事就留给你们找答案了,快点儿想,加油啊!我还等着听结论呢!” 几人:“……” 说你傻你还真就把自个儿当傻子了?几人哪能惯老大这臭毛病?眼看一场兄弟阋墙的械斗要发生在眼前,道维及时阻止: “想想,跟咱们,尤其是跟我有关的,闻家大公子闻展鸿在翰林院能知道的,对他们闻家有用的。” 几人对视一眼——那这么说的话,可能就只有一件事了。 “幺儿,你的意思是,闻展鸿也听说了咱们要饭军在整个归临军,乃至整个大景五十万大军中的特殊性,想要提前下注?” 老二这么一说,几人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 “靠,这闻展鸿还挺精啊!咱们几兄弟是照西军一份子的事儿在军营中虽不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可也算不上什么秘密,眼下这节骨眼儿,朝廷对照西军态度暧昧不明,闻展鸿能知晓内情也不算稀奇。 他想下注,又不想做的太明显,和金家的婚事刚好成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这个选择进可攻退可守,再合适不过了!狗屁的打通商路,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关于这点,远离朝堂的金家可能不清楚,但闻家是一定明白的。 “他奶奶个腿儿的,我就说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吧!” 但除了骂几句外,再多的也没有了。金闻两家的婚事铁板钉钉,道维去不去现场参加婚礼,都不能阻止人家拜堂成亲。 “就是便宜姓闻的了。”道维没来由的一句感叹,引起其他几人的好奇。 “虽然金家是你外祖家,但认真算起来,还婚事真是金家占了便宜的,幺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关于这个,道维还真有件事一直瞒着他们,嗯,也不算瞒着,只能说,他们没问,他也就一直选择性的没主动告知而已。 “记不记得以前你们日日嚷着要去南边儿瞧瞧那里的神奇和富饶? 我之前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像是障碍训练啊,□□啊,大喇叭啊,神火弹啊,那些乱七八糟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说人家南边儿有人已经做出来的东西,还记得不?” 道维咳嗽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那个神秘人,就是金家表姐,要嫁给闻展鸿的女子。” 其他人:“……” 其他人:真的吗?我不信! 这个对他们来说一直没甚存在感的女子,竟然是这几年来折腾的他们生不如死,苦不堪言的罪魁祸首!是时时刻刻出现在他们日常训练中的传说存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冲击力太大,他们得缓缓! 不过若是这样的女子嫁给闻展鸿,确实,谁占便宜还说不准呢! 这点幺儿说的没错。 同时,他们也对素未谋面的闻展鸿带上了点儿淡淡的同情与悲悯。 “幺儿照着她的主意弄出来的训练营,把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儿练的鬼哭狼嚎,嗷嗷叫,要是金家姑娘也用那一套来对付闻家公子,啧啧……” 几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立马为闻展鸿拘上一把同情泪。 真的,太惨了,只要一想有个像幺儿一样能折腾,会折腾的媳妇儿,他们就忍不住鸡皮疙瘩直往外冒,恨不得这辈子打光棍儿算了。 娶什么媳妇儿啊?那是娶媳妇儿吗?那是娶了个祖宗回去!得一日三炷香的上供,以免随时小命不保。 前一刻还因为闻展鸿以及闻家对幺儿的算计有多不满,这会儿就有多幸灾乐祸! 要早知道这大兄弟即将要娶的是那么一位母夜叉,他们还瞎操个什么心啊?洗洗睡吧,母夜叉能给他留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几人瞬间做鸟兽散。 道维见他们这般,也就没告诉他们——他的这位表姐,虽然搞了很多“发明创造”,但走的是宅斗路子,一切都是为宅斗服务,玩儿的没他这么野! 人小姑娘顶多算是跳脱了些,没有闺阁女子的娴静温和,不讲究三从四德那套,可也是长在红旗下,生在新中国,五讲四美的好孩子,玩不来他提刀就砍人的这套! 道维看他们的样子,也不知道又把金蛾黛给脑补成啥样了,真是造孽哦。 让人给上了壶茶,悠悠坐在暖亭中,在氤氲的雾气里,道维摸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想,剧情还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很神奇了。 按照他一开始接收到的剧情,女主金蛾黛,穿书人士,刚穿过来那会儿,正是原主十四五岁闹叛逆的年龄,要死要活闹着和闻家退亲。 彼时金家大房在京中顺风顺水,金家二房生意越来越红火,金家父母就不太能看得上只是一个小小秀才的闻展鸿,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女儿的请求。 不过他们没打算彻底得罪死闻家,就想出来了让木雅兰替嫁的主意。 女主穿过来面临的就是这个局面,她心里都慌死了。 因为她看过这本书哇!被她退亲的那位,将来可是权倾朝野,宠妻如命,长相俊美,性情孤傲的男主! 而书中和男主相伴一生,携手共度,被全天下女人羡慕嫉妒恨,被全天下最深情,最专注的男人爱着,和他生儿育女,共同谱写传奇的女主,就是给她替嫁的表妹木雅兰啊! 作为炮灰,她金蛾黛包括整个金家,都是狠狠得罪过女主表妹,给她童年甚至青年造成了严重心里创伤的极品亲戚,经常搞出来各种极品骚操作。 在女主的火眼金睛下,他们一家的阴谋无处遁形。 活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人人喊打,被所有人不耻。 她金蛾黛更是在无奈之下嫁给了母亲的娘家侄子,也就是她的亲表哥柳南今。 那个丈夫简直是一个草包废物浪荡子,妈宝男,嫁给他宛如多了一个不听话的熊儿子一样,气的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每日都有十二个时辰觉得活着没意思。 到了后来,那流连秦楼楚馆的浪荡丈夫更是染上了脏病,传染给家里女人,她金蛾黛也是被传染的一份子。 柳家是书香世家,门第高贵,不能发生这种丑闻。那么不想让外人知晓家里发生的丑闻,便只能让被传染的女人们逐渐用各种理由去世。 而她的母亲在知道她活不久了,也知道柳家的决定后,抱着她大哭一场,恶狠狠的带着人上柳家大闹了两天,要娘家给她一个公道。 然后得到柳家族长出面应承的足够多的赔偿,便再也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只叫她认命。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认命? 男主?拿来吧你! 女主?拿来吧你! 这婚她不退了,男主她要定了,至于女主?妹妹可以,她姐姐也可以! 就不信一个长在红旗下,见多识广,比这些古人多拥有几千年眼光,站在上帝视角纵览全书的自己,还能拿不下一个男主,成不了另类的女主!? 当然,故事的结局,她成功了,和男主互相扶持,恩爱一生。 道维喝下杯中清茶,缓缓起身,望着碧蓝天空,漫无边际的想,要是他姐没重生,那他姐,包括整个归临城的人,都将成为故事的背景板,炮灰,都是为了男女主的成长做铺垫。 不过眼下瞧着,“即便我那姐姐重生了,也还是做恶毒女配,做炮灰的命啊!这可真有点儿愁人了!” 不过很快,这份烦恼就从道维这儿转嫁到别人身上了。 道维前脚打发走了金家愁眉苦脸的大管家,后脚就迎接了他心心念念的阿姐。 阿姐一身憔悴,身边只跟着一个照顾起居的小丫头,两人非常狼狈的出现在周家人面前,跟上次见面时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样子可谓天差地别。 她的出现让整个周家好一顿鸡飞狗跳,周母心里的那条警戒线瞬间乌拉乌拉响起警报,恨不得十二个时辰不眨眼的亲自盯着她,免得她一眨眼又作妖。 现在他们周家可不是两年前那种没有名头的小门小户了,孩子们一个个走在外面都有头有脸,可再也经受不起她那般不要脸面的造作折腾! 就在周母心里愤恨又胆战心惊之时,有点儿小失望的发现,这回,这姑娘乖得过了头了,一来就老老实实的跪在他们面前,泪流满面的跟他们认错赔礼。 木雅兰这般按规矩出牌,搞得周父周母好一阵不自在。 真他娘的不习惯呢! 倒是道维,知道这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不想陪她演戏,直言:“有事说事,我的时间宝贵,可不是专门用来听你忏悔的!” 谁知这姑娘也不客气,当着周家人的面,转头就梨花带雨的跟道维请求:“阿弟,你是知道阿姐钟情闻郎,非闻郎不嫁的,你帮帮阿姐好不好? 不管咱们上次闹的有多不愉快,在阿姐心里,你永远都是阿姐最亲近的人,这回阿姐是真的不知道该去求谁,只能千里迢迢,避开金家下人的追捕,一路带人逃到归临城来寻你。” 说着摆出一双红肿粗糙,指甲盖儿掉了两片的手在道维眼底。 说实话,单瞧这双手,周母一瞬间就心软了,即便他们家穷的揭不开锅那几年,她的一双手也没糟蹋到这种地步,这得是糟了多少罪啊! 木雅兰哭的伤心欲绝:“这一路我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摸爬滚打,途中钱财被人偷走,几度遇到歹人,有一次差点儿被拐子卖到乡下去,没了坐骡车的钱只能徒步,中途无奈给人做工挣路费…… 好几次我都想,要不干脆就这么算了吧,闻郎他究竟值不值得我如此?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满满的不甘心!我为他努力了十几年,这些年来,我做的一切,吃穿住行,坐卧行止,哪一样不是为了让他在娶妻之时多考虑我几分? 现在他说要跟金蛾黛成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木雅兰抱着道维哭的肝肠寸断,“阿弟,你帮帮我吧!我没办法啊!只能求你了!” 这情况,其余人想说一声她活该都说不出口,实在是,太惨了! 终究道维不是个心软之人,他只问了木雅兰一句:“十多年来,你所作所为,心心念念都是为了闻展鸿,那他呢?他知道吗?他同意了吗?他可曾承诺过你什么?” 抱住道维胳膊的手一紧,随即耳边传来的就是木雅兰嘶声裂肺的哭声,她只一个劲儿的哭,什么都不说,像个被人欺负了又无家可归的可怜鬼。 好半晌,才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巴巴道:“金家上下都能看出我的心意,整个金平城,只要长了眼睛的人,还有谁不明白我对他的心意? 他,他不反对,就是一直在给我希望啊!他如何能这般待我?” 道维将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冷静道:“你待如何?” 木雅兰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要嫁给他!” 没有一丝迟滞,可见是早就想好了。 “掐指算算,再有三日,就是他们成婚的日子,现在即便是有心阻止,也无力回天了。” “那又如何?让他们和离,我不嫌弃,再嫁他就是了!我偷听闻家的人说了,阿弟你现在是照西军的首领,朝廷也要给你三分薄面,你出面说句话,他们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我会赔偿蛾黛表姐的,金家那边我也能给他们满意的答案,现在只需阿弟你一句话!” 木雅兰目光灼灼的看着道维。 道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迎上木雅兰视线,只问了一句:“你当真想好了要如此?” 第82章 普信男女 现在道维也说不好亲姐和表姐, 究竟哪个是女主一代目,哪个算二代目。不管怎么说,两女主一男主, 齐活儿了。 两女主什么情况他有所了解了, 刚好趁机会瞧瞧想算计他的男主是甚成色。 着手给男主闻展鸿写了封信,内容简单粗暴,直言他阿姐木雅兰钟情于对方,此生非闻展鸿不嫁,他有意成全自家阿姐, 助她美梦成真,特询问闻展鸿对此有何想法。 信写完, 他也不避讳,拿给木雅兰看了。 木雅兰不太满意, 她想起闻家大老爷说木雅归有多厉害, 率领的照西军在朝堂,乃至整个军中, 都非常有影响力, 如今不仅朝中大臣对待照西军态度谨慎, 就是当今圣上也多次降旨嘉奖木雅归。 大有安抚拉拢之意。 想起闻家大老爷提起木雅归时,那种羡慕嫉妒又隐隐避讳恐惧的语气,正是她下定决心逃出来找木雅归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大可以直接对闻家表明态度,让闻家和金家亲事作罢,闻家绝对不敢有二话。 可他没有,他只是在信里不轻不重的询问对方态度,主动权还是拿捏在闻家人手里。 这让她十分不甘心,难道说她千里迢迢, 千辛万苦,强压下上次被木雅归算计,狼狈离开的愤怒而来,只配得到这样轻飘飘的一张纸吗? 但对上木雅归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木雅兰想说的话瞬间就没了勇气出口,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点头:“谢谢阿弟,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等她成功嫁进闻家,成为闻展鸿的夫人,妻随夫贵,登高望远之时,想必她这在武将堆里打滚儿的弟弟很需要她在中间能做点什么的吧! 道维笑的意味深长:“你不后悔就行。” 招手喊进来一个照西军的探子:“走紧急通道,把这封信发出去。” 想必信到闻展鸿手里的时候,正是人家和表姐金蛾黛新婚燕尔之时,场面一定很有趣。 场面确实非常有趣,新婚第二天,闻展鸿莫名收到这样一封信,整个闻家都快要疯了。 闻家长辈们连媳妇儿认亲敬茶仪式都走的心不在焉,一群人聚在大老爷书房,吵得不可开交。 “周将军他到底是何意?若真有这份心,早不说晚不说,偏等到展鸿和金家姑娘成亲第二天说,莫不是拿我们闻家寻开心呢?” “一直听闻周将军和他姐姐木雅兰关系十分僵硬,且木雅兰曾有意给周将军与当年的金平县主做媒,为此不远千里去归临城寻亲,最后被金家人捆回来。 莫非这消息是假的不成?他们姐弟间的关系不如咱们猜想的那般恶劣?” “咱们闻家与周将军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不应该拿这种事与咱们开玩笑,能来此信,只能说木雅兰不知用何种手段说动了周将军,让他愿意出面为木雅兰这个姐姐张目。说来说去,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回周将军的信,才能在不得罪他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为咱们争取利益吧!说到底,这看似是个危机,但处理的好了,也是个机会。 不要忘了咱们一开始与金家结亲的目的,便是与这位牵扯上关系,提前投资……” “哎,大哥说的是,其实我私心里始终觉得金家姑娘配不上咱家展鸿,展鸿年纪轻轻,前途光明,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与咱家结亲。 金家一商户人家就算了,他们家养出来的姑娘,一个性子要强处处拔尖儿,没有容人之量。一个整日与贱民为伍,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徒惹人笑话。 若不是看在她鼓捣出来的那些东西确实还值几个钱的份儿上,即便展鸿再如何看好周将军,我都不会同意咱们家结这门亲的!” “可咱们一早就知道,木家的姑娘展鸿不能娶,一来那姑娘性子着实有问题,娶进家门就是个祸害。二来木家上头没有其他长辈,只一个口头出家,处处不安分的母亲,说出去咱们都没脸。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娶了木家姑娘,便是直接大鸣大放的站在周将军那边,一点儿反悔的余地都没给咱们留。可展鸿也说了,现在朝堂和陛下对周将军态度暧昧的很,万一……咱们会很被动。” “不对,没有这封信之前,咱们这般想没问题,可有了这封信后,情况就大不同了呀!大哥你们想想,周将军明知展鸿已经成亲,且对象是他舅家表姐的情况下,还特意给咱们来这封信,态度是不是很微妙?” “三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重要,展鸿你是当事人,你来说说,你怎么想的?” 闻展鸿折扇轻轻击打在手心,展颜一笑,满室生辉,确实有让无知少女心醉的资本,“侄儿认为,三叔言之有理。” “你还有理了?大哥,二哥,三哥,照西军的规矩是入伍头两年不许谈婚事,这都什么时候了,那条军规早管不到你们身上啦,媒人上门给你们说亲,多好的事儿啊,干嘛要把人给气跑?” 道维是真有点儿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啥,往日带他们在草原上疯狂化缘的时候,这群牲口日日挂嘴边儿嚷嚷着要娶个老婆回家暖被窝,黄段子一个接一个,全体化身老司机。 结果好不容易赋闲在家,周母真张罗着给几人相看媳妇儿了,他们反倒扭扭捏捏不乐意。 “要说五姐这样的不好找人家我还能理解,大哥你们现在可是抢手货,金龟婿,可着整个归临城的大姑娘挑还不满足,到底提了啥要求,连几十年的老媒人都觉得你们离谱,恨不得连夜跑路?” 在道维的严厉目光逼视下,老大哼哧哼哧吐露了真心话:“也没啥,我就想找个看着顺眼,长相不必太漂亮,但也不能给我生丑闺女,身量不高不矮,骨肉匀称,性格温和,不掐尖儿也不软包子,体贴能干,最好像咱娘那样的就成。 当然还要跟咱兄弟有共同语言,我可不想整天听人在耳边念诗啊词啊的,听不懂,还犯困。当然也不能大字不识一箩筐,最好是能看懂账本儿管家理事,顺带没事能自个儿赋个诗,教孩子们读读书。 身体要好,不能娇娇弱弱的刮阵风就把人吹跑,当然也不能跟五妹似的,一拳头干倒三壮汉不在话下。也不需要她多能打,遇到歹人能自保,不给大家拖后腿就行。 另外,我嘴笨,不会说话,还不爱动脑子,我希望她嘴甜一些,会哄爹娘开心,脑子聪明机灵些,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能摆弄清楚明白,不要让我操心。” 老大憨憨一笑,朝道维委屈解释:“我就这点儿要求,过分了吗?媒人听我说完就气呼呼走了,追都追不回来……” 道维:“……” 这还不叫过分那啥才是过分?你们是对女人,尤其是只存在你们想象中的女人,有啥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道维神色复杂的看着老二老三:“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老二连连摇头:“前头的要求都差不多,就最后一条,我可不要一个管家婆。你知道我做探子的,一般人很难糊弄住我,给我找一个心眼儿正,事事都跟我有商有量来的就行。” 老三在一旁补充:“我也是,最后一条,我想要个性子活泼开朗,能和我一起玩儿的来的媳妇儿!我不喜欢有人唠唠叨叨管着我。” 道维:“你们怕不是在想屁吃!” 倒是默默喝茶的老四,突然出声打断几人大眼瞪小眼的局面:“你们实在太不切实际了,我就非常简单,只一个要求,能接受和我一起穿女装,手拉手一起逛街就行!” 道维:“……” 道维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对这群没有丁点儿自知之明的家伙们无话可说。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维擦干衣服上的水渍,扭头问了老五一嘴:“五姐,你成日和一群臭男人在一起,该不会也对男人还存在不可能的幻想吧?” 老五周和斧,人如其名,又彪又猛,闻言一拍胸口,扬起下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 “哥哥们这辈子见过最像女人的女人,大概就只有木家姐姐了吧,也难怪他们能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幻想。 我就不一样了,臭男人啥德行,我比他们自个儿还清楚,要说亲事?没问题啊!找个能抗揍的,不怕被我打死还听话的就行!幺儿,姐这要求不高吧?” 不高?我的老天爷啊,不怕死还听话,这要求一出,一个又怂又傻还带着几分猥琐的形象就在道维脑子里立住了!! 他能让五姐找这么个玩意儿? 可仪表堂堂思维正常的儿郎,谁愿意整天被你揍,还揍不出毛病,还毫无怨言的听你话? 瞧着眼前这五个糟心玩意儿,道维终于明白媒婆的崩溃从何而来了,他现在就有些奔溃,不过很快他的奔溃就成了周父周母的崩溃。 熊孩子们还是得虎家长来治。 周母直接大手一挥,在将军府办了第一回赏花宴,广邀归临城各家夫人千金上门做客。不知打哪儿弄来两盆菊花往桌子上一摆,谁有闲心就赏去吧! 反正夫人们叽叽喳喳聚在一起早说开了,这家的儿子那家的侄女儿,相中了就想办法给孩子们往一块儿凑凑,场面好不热闹。 至于周家几个熊孩子?早被周母拧着耳朵警告过了,这会儿装的人五人六,各处招待客人呢。 归临城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谨,找个名头玩个游戏,男男女女在丫鬟小厮的陪同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也不算啥稀罕事儿。周家几个熊孩子穿梭其间,这辈子见过的女人都没今天多! 可算是开了眼了! 道维还“好心的”把木雅兰给放出去,女眷们打机锋,耍心机,言辞间刀光剑影,杀人不眨眼,木雅兰在其中如鱼得水,适应起来毫无难度,很快成了席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了没见过世面的少男们的心。 或轻快活泼,或天真无邪,或温柔大方,或爽朗肆意,各式各样的女子齐聚一堂,几位兄长看的眼都直了。 尤其道维时不时带他们躲在暗处,看点儿不适合被第三人知晓的上帝视角。 他们很快发现有些活泼开朗快人快语让人欣赏的姑娘,背地里横冲直撞言辞无忌伤人不自知。 有些天真善良长相稚嫩的姑娘,背地里心肠歹毒欺负别家丫鬟小姐时面上还带着懵懂的笑意,被欺负之人说出事实真相,别人都不相信天真善良的姑娘会做出那种事。 有些温柔大方娴静美好让人心动的姑娘,背地里因为小姐妹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裙子,她就能面不改色的让人把小姐妹的丫鬟拉出去打死。 真真是,又开了眼了! 道维从阁楼的柱子后走出来,站在二楼看向下面的已经空无一人的池塘,转头问几人:“感受怎样?” 还能怎样? 四位兄长垂头丧气,蔫头耷脑的整个人丧失了笑着活下去的勇气。 五姐的兴致高昂和几位兄长形成强烈对比,激情演讲指点江山:“女孩子就该这样!整日围着男人孩子转,开口闭口就是自家一亩三分地伺候公婆,拉出来仔细一瞧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多无趣啊! 现在这样正正好,五颜六色,鲜活多彩,嗯,真不错!” 算了,五姐可以暂时踢出今天的队伍。道维又带几人转移阵地,让他们瞧瞧成年人世界的参差。 欲扬先抑嘛! 之前狠狠地打击了他们脆弱的猛男心,将他们对女子的心理期望降到了最低,现在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世上是有真正温和大方娴静美好善良活泼的小仙女存在的时候了。 果然,瞧见了表里如一的美好,到了晚间,送走所有客人,几位兄长都扭扭捏捏的对周母表达了他们有了心仪女子,并且想尽快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免得为数不多的好姑娘被其他人抢走的想法。 话里话外催促着急的意思不要太满。 周母端着架子听了,面上不动声色,暗暗朝幺儿竖起大拇指,“还是幺儿你的主意好!一出手就让哥哥们瞬间学乖了!” 道维给周母一个眼神,“都是娘的功课做的好,资料收集齐全,暗中配合的人手调动及时,要不然也无法实现精准打击!” 周母回道维一个眼神,“继续配合,要是能顺利把你五姐嫁出去,你说什么娘都答应!” 道维得到满意的答案,回了周母一个十拿九稳的眼神,“您安心,看我的!” 家里几位兄长的婚事有了着落,周母的全部心神有了着落,看木雅兰都降低了几分警惕,还有闲心和她说几句真心话。 “木姑娘啊,你听伯母一句劝,男女婚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憋着一股劲儿拆散闻家郎君的姻缘,让他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日后便是他迫于幺儿的名头娶了你,心里能没疙瘩吗? 成亲过日子,生儿育女,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合作共赢的,要是他不配合,你想想你的日子过的有多累?值得不?” 木雅兰慢悠悠修剪着长在盆子里的并蒂莲,闻言面不改色,笑盈盈回她: “伯母,雅兰知晓您说这番话是为了我好,放在寻常人家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您不明白,闻郎他不是那些瞧不通透事理的普通男子。我呢,也有把握让他娶了我后,知晓我的好,放下心结与我好好过日子。” 周母瞧她笃定的神色,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幺儿骂老大他们的一个词——普信男! 这词儿现在用在木雅兰身上毫无违和感——普信女! 见这头说不通,周母便不再多言,转头去找幺儿。 她操心这姑娘的婚事,最主要的是不想幺儿跟着掺和进这一摊子烂事里,若木雅兰不是幺儿姐姐,有事没事的也不要随便来找幺儿给她出头,她才懒得管呢。 “娘思来想去,金家到底是你外祖家,你认不认,事实摆在那儿。你若真应了你阿姐的请求,坏了你表姐的婚事,这就是和金家结了死仇,外人该怎么说你啊?” 周母担忧的握住道维的手,语带恳求:“幺儿,这事你不能这么干!实在不行,娘豁出去这张老脸,请大帅夫人给她寻一门不下于闻家的婚事,成不成?” 道维伸手轻轻环住周母,在她背上轻轻拍打,语带安抚:“让娘操心了,是幺儿的不对,不过,眼下这事儿不用咱们再费心,闻家方才来信了。往后这桩麻烦便不是咱们的麻烦了,您坐着瞧热闹就好。” 麻烦成功转移,丝毫不出道维预料。 把闻家回信交给木雅兰时,她简直要崩溃了,面目狰狞,不可置信的问道维:“这不是真的,是你故意写来戏弄我的对不对?” 道维给了她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闻郎他怎会说出这种话?让我做平妻?和金蛾黛两头大?他闻家不是书香门第,最讲规矩吗,这种跑商的贱民才用的招数,他们怎能说出口?”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木雅兰已经做好了随时嫁给闻展鸿的准备,突然收到这个结果,人都被刺激糊涂了,不停在地上打转,嘴里念念叨叨: “他不是专情金蛾黛一人,连上官家的女儿都不屑娶的吗?怎能做出两头大的决定?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不信!我要亲自找他问一问!对,找他问一问,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83章 镇国将军 不管木雅兰承不承认, 闻展鸿确实做了最有利于他们闻家的选择,叫她三观炸裂。 闻家之所以有这个胆子提出此番异想天开的提议,一来是揣摩透了道维对木雅兰这位姐姐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二来也是从根儿上吃死了木雅兰非闻展鸿不可的心思。 眼看着木雅兰疯狂过后, 道维还是摆着那张叫木雅兰畏惧又厌恶的脸,十分冷静的问她:“还想嫁吗?” 木雅兰无力地坐在地上,头上的装饰散了,身上的衣服乱了, 一番折腾后很有疯婆子的风范。原本涣散无神的双眼,闻言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目光好似穿透道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嘴里溢出一抹冷笑,扶着凳子腿儿从地上趔趄起身,声音冷飕飕道:“嫁!为何不嫁呢?闻郎一番好意, 我怎好辜负?” 既然闻家如此不拿她当回事,那等将来闻家落在她手里, 不管是出了这个主意的人, 还是占着闻夫人位置不放的金蛾黛,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定会一一回报他们! “想来归弟这段日子被我烦的不轻,恨不得这世上从未有过我这个姐姐吧?我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因任何事来烦你, 甚至可以帮你挡住来自母亲那边的许多麻烦, 叫她这辈子都不会来打扰你们一家过日子。” 此时木雅兰面上已没有了癫狂之色,忽略她狼狈的外表,一举一动确实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嘴角重新带上自信的笑: “只要你给我二十万两陪嫁,从今往后,你就能安安生生过你周道维周将军的日子, 没人会不识趣的在你跟前提起木家,提起木雅归这个名字。 二十万对如今的周将军来说,九牛一毛,怎么样,花钱买清净,这笔买卖不亏吧?” 不亏?简直亏死了好嘛!自打手底下养了那么大一群人后,道维和周大帅两人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早就因为钱粮红了眼,每日光是喂饱手下人的肚子,银钱就哗啦啦往外流,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 现在木雅兰想用这么点儿屁事,就从他手里白嫖二十万两银子?呵,别说二十万,就是二十两,道维都不想给! 但这个理由他说不出口,还要脸。即便说出来,亲眼见证了外人成箱成箱金银珠宝给他送礼场景的木雅兰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一切都是道维的托辞。 于是他冷着脸说了另一句实话: “我要是有二十万两,就是砸,也能砸的金家人心甘情愿把你和那个女人关在家里,日日夜夜让人轮流看守着别来烦我。最起码这钱花在金家人身上,他们还知道感恩,知道畏惧,知道逢年过节给我送两车礼物,不像有些人,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道维也是服气,他这姐姐一定程度上来说可真是个人才,将精致的利己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心里除了她自己谁都没有,说是六亲不认都是抬举她,他敢保证,这会儿如果街边要饭的能给她二十万,她都能当场跪下认人家当爹。 木雅兰却是不服气的,“那怎能一样?反正有了你亲手写的那封信,不管我嫁不嫁,金家和木家都是结了死仇。钱给了我,助我在闻家站稳脚跟,日后闻家的荣耀,权势,地位,都有我木家一份。可若是让金蛾黛占了上风,这些好处便都是金家的,与我木家有何关系?与归弟你更是只有弊端并无益处。” 道维觉得好笑,便真的笑了出来,瞧着好似真的拿住了他把柄的木雅兰,好奇道: “那也要闻家真的能在闻展鸿手里发达了才行。若是闻家几年甚至十几年后,还是如今这般小打小闹的被我一封信就吓的全家不得安宁,你能在他们家得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我很好奇,阿姐你究竟是如何笃定你的闻郎一定能发达甚至有权倾天下的一日呢?” 道维似笑非笑,“要知道,打从帝后大婚,朝堂上新人辈出,陛下提拔了不少年轻力强的能臣干吏,哪一个不是满腹才华,一心忠君报国,摩拳擦掌,意图实现凌云壮志?你的闻郎夹杂其中,一点儿也不突出啊!” 闻展鸿能走到剧情中的高度,实属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效果,相比于剧情中的一帆风顺,眼下这三者他一个都不占,要是他本人真有真才实学,或许迟早都会出头,但要想和剧情中一般顺风顺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惜道维给木雅兰最后的机会她并不珍惜,只觉得道维是不想给她二十万两嫁妆而诡辩。 她十分相信自己亲身经历的上辈子,更是对自个儿的重生身份抱有优越感,毫不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老天重新给她机会,让她弥补上辈子受过的苦累。 大有一种她是天选之人的蜜汁自信。 这般想着,面上便带了几分狠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阿弟,二十万两银子买一个清净,这对你来说是再划算没有的买卖。我确实不能对如日中天的周将军造成什么威胁,但让母亲时不时出来给你捣捣乱还是很简单的。 我猜你不会想过那种鸡飞狗跳,让周伯母日日为你忧心的日子。所以,我的好弟弟,你还是乖乖按照我说的做吧!嗯?” 她若是一个劲儿和道维叫板,道维还能容忍她蹦跶几天,权当一乐。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用周母威胁道维。 道维冷了面色,一身的气势也不再收着,当他用那双黑幽幽的眼神看人时,木雅兰好似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刀光剑影,看见了尸山血海,看见了被鲜血染红的天地,看见了千军万马扑面而来的杀意。 叫她瞬间腿软,愣愣的扑坐在地上抖个不停。 见此情形,道维转身离开,声音远远地传进木雅兰耳朵,“看在你给爹扫过墓的份儿上,三万两银子,爱要不要。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启程,滚回你的金平城,我会让人看着你成功嫁进闻家。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再不想干。若得寸进尺,大可洗干净脖子试试我周某人的手腕到底硬不硬!” 方才有一瞬间,道维都想直接给闻展鸿扔二十万,让他多多费心,叫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女人见识一下什么是人间真实。让她彻底美梦破碎,想来闻家人见到二十万,非常乐意替他圆满的完成这个嘱托。 可惜,道维他穷啊!还真舍不得。 就这样吧,男主和两女主凑一堆儿,他们爱咋咋的,他眼不见心不烦。要不是为了掂量掂量这位男主究竟有几斤几两,他都没兴趣看木雅兰在周家蹦跶这么久。 木雅兰的这门婚事,在不知情人眼里堪称诡异,表姐前头欢欢喜喜的嫁到闻家不足两月,后头一起长大的表妹紧赶慢赶的撵着也嫁给了同一个男人,要说其中没什么猫腻,街头要饭的都不相信。 可在知情人,包括闻家和金家看来,叫他们双方都十分没脸。 金家自觉养出了个白眼儿狼,好吃好喝的把木雅兰养大,结果换来她挖他们金家墙角?要不是有道维的人在旁边瞅着,他们家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闻家人心里也很不得劲儿,他们能有恃无恐的提出平妻主意,那是想趁机打压木雅兰和金家,进而讨好道维,可看如今情形,道维对金家和木雅兰的厌恶超出他们想象。 如此一来,不仅没讨的了好,甚至早就把道维给得罪透了,金家那头也没讨的了好。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能对才进门的木雅兰有好脸色就奇了怪了。 此时的闻家人只从心底里对木雅兰这个惹出一系列风波的新媳妇没有好感,完全想不到,这个被他们家算计来的平妻,会给他们家带来怎样精彩纷呈,鸡飞狗跳,一波三折的好日子。 非常潦草的嫁了姐姐,道维的生活一点儿没受影响,依着他和周大帅在朝中的影响力,稍微阻挡一下闻展鸿的仕途轻而易举。 吩咐下去,下面人不需要特意给闻展鸿为难,只是收回那些特殊关照,初入官场的闻展鸿便会感到行事处处受阻,哪哪儿都施展不开,像是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 且有的折腾呢。 别人折腾的同时,道维也没闲着,既然照西军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便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他们一向以彪悍的战斗力,神出鬼没的踪迹著称,凡出手,必见血,从不空手而归。从东至西,从南到北,杀的草原部落无处可逃,最后不得不主动向归临城投诚。 时隔五年,草原部落再次向大景朝递上降书,照西军的威名一夕间达到了顶峰。 也是这一年,皇帝陛下和昔日的金平县主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帝后成婚后,皇宫内降生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到来经历了怎样的腥风血雨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从人老心不老,时不时还现身于人前的太上皇,到朝中文武百官,都因这孩子的到来大大的松了口气—— 几年来朝堂众人也感受到多方势力的暗中角逐,陛下不想皇后生下嫡子,至少也不能生下嫡长子。但皇后不生孩子,陛下后宫那些怀了孕的妃子们,竟无一人能平安诞下皇子皇女,其中的猫腻不敢叫人深思。 如此僵持了整整三年,皇宫内无一婴儿降生,帝后关系一度紧绷到宫女太监不敢高声讲话,人人自危。这个孩子的到来,算是打破僵局的一把钥匙,朝堂上明显的人心浮动起来。 百姓们只能从举国同庆的诏书中,感受到帝后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地位不凡。皇宫里传来大赦天下的诏令,民间各大商行趁此举办各种打折活动,一时间热闹不已。 等这股风刮到归临城时,道维正带人秘密端了北边儿好几个土匪窝,顺手把一群闲的快要长虱子的士兵塞进魔鬼训练营,让他们充分发泄多余的精力,免得整日想方设法打听哪里有仗可打,吵的他耳朵疼。 哪哪儿都不让他清闲,好不容易上周大帅府里寻个清净,谁知一杯酒还没下肚呢,大帅就跟他提了件叫他今天彻底不能安宁的事儿。 “我家老大你是见过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长相上随了他娘,没的说。性子稳重,打从八岁起就跟着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数百场,也曾春风得意,也曾命悬一线。 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历练,下面人也服他,即便是我今儿就撒手不管,归临军也能在他手里发扬光大。” 周大帅亲自动手给道维满一杯酒,语气轻快道:“唯一可惜的就是这般好儿郎,忙于征战耽误了婚事,身边至今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 可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这不,你家里五姐姐和斧性格和善,为人敦和宽厚,凡事不爱与人计较,与我家老大正是良配,你觉得呢?” 道维眼皮子直抽,不知道周大帅是怎样昧着良心才能将五姐姐彪悍的作风,巧妙委婉的美化成“敦厚宽和,不爱与人计较”的。 他五姐姐当然不爱与人口头计较了,一般事儿她嫌烦,都能当做没看见,但真惹急眼了,提刀就砍,压根儿不给你狡辩的机会,一般人想跟她计较一下,都没那个机会了。 不若祈祷到了地下,阎王爷公平些审判吧,还能给他们双方一个对铺公堂,好好狡辩的机会。 但道维也知晓,五姐姐和大公子的这门婚事,其实无关五姐姐的性子,甚至无关她的年岁和个人意愿,只有他们二人结合,归临军和照西军之间许多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这是给双方上的一道最有力保险。 况且。 “自从大皇子出生,陛下和太上皇以及皇后之间的关系有了缓和,那个孩子是他们三方互相妥协的后果,往后朝堂斗争的中心,便从陛下和太上皇以及皇后身上,转移到继承了三方势力血脉的孩子身上。 等陛下和太上皇缓过这口气,发现咱们这头的势力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你说他们会不会放下成见,父子联手?” 周大帅嫌小酒杯不得劲儿,让人换了海碗上来,舒舒服服的半碗酒下肚,微眯着眼睛,像是闲话家常似的说出这番让人听了足以掉脑袋的话。 道维默默给自个儿也换上海碗,拎起酒坛倒了一碗,小口小口抿着,闻言笑眯眯看了大帅一眼。 “不止吧,我猜陛下那边忌惮大帅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是他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也没法儿逐渐坐稳那个位置。所以打从您出面送他登上皇位,他心里对您应该便是又依赖仰慕又忌惮的! 眼下好不容易腾出手来,他应该早有行动才是。如何,他又给您升官了?这次又加封了什么爵位?” 这几年,龙椅上那位时不时便要给周大帅加封些有的没的名头,以彰显他对大帅的看重和尊崇,虽然外人不知晓原因,但天下无人不知陛下对周大帅的重视。 后来道维的照西军异军突起,这位陛下也没少三五不时的下旨嘉奖道维。现在道维身上的各种头衔全部归拢起来给朝廷上折子,大概要写满足足两页纸,才能写到开场白。 周大帅闻言,手指隔空轻点道维鼻尖,眼里溢出点点笑意,“你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随后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了一个堪称石破天惊的消息:“陛下打算加封我为镇国大将军,镇国将军府半年前便建成了,只差我回京挂牌匾,昨儿私底下给我来信,想来明令很快就通传天下了。” 说到这里时,语气终归是冷了几分。 这就是明晃晃的用一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头,换归临军的兵权,然如今天下成平,四方归顺,周大帅明面上并无理由拒绝皇帝的这份“好意”。 “若咱们的那位陛下以为将我调回京,他的人手就能逐渐掌控归临军,未免太天真了些。” 周大帅语气中有对皇帝这个物种的厌烦,也有对如今皇帝还能如此天真的不屑。 道维摇头,“他应该是在很久之前便怀疑你组建照西军的用意,日日担心屁股下的位置坐不稳。未免你像推他一样,再推一位帝王上去,选择早早地将你我隔开,分而治之罢了。” 皇帝确实挺有他的想法,在皇位上几年时间,道维和周大帅大撒手,任其野蛮生长,既磨练了他,也养大了他的野心和胃口,让他错误的以为,他如今有能力和周大帅碰一碰。 当然,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错估了道维和周大帅的关系。 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照西军是遵照周大帅的密令建成的秘密军队,都认为道维和周大帅是绝对的上下级服从关系。 谁都料不到,照西军从组建之初起便不受周大帅管辖,不仅如此,周大帅还要无条件供给照西军粮食兵器,周大帅和道维之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从属关系,谁都无法命令对方。 道维举起手中海碗和周大帅碰了一下,笑的十分得趣儿:“那就等您住进镇国将军府,再宣布大公子与我五姐姐的婚事吧,您在京多替我瞧瞧陛下精彩的面色!” “祝您一路顺风!” 第84章 孤儿寡父 皇帝的第一次试探, 被道维和周大帅两人毫不留情的斩断了爪子,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气的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还不好告诉别人他为何生气。 搞得朝臣一时间颇有种莫名其妙之感, 深怕当今年纪轻轻就走了太上皇老年时喜怒不定的老路, 一个个忧心忡忡, 赶忙暗中下注, 准备培养大景下一代继承人。 尤其是那些历经两朝的大臣们纷纷心里琢磨,皇帝还是打小培养的好, 半路出家的就是不得行,不管是太上皇还是陛下, 一路血淋淋杀上那个位置, 因为得来的太过艰难,便将那个位置看的比百姓, 比社稷重,这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修养。 皇帝还不知道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们都在心里怎么编排他呢,若是知晓, 定要气的再摔几套前朝古董方能解气。 这回皇帝也算是亲身感受了一回民间传说中那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周瑜,是如何被诸葛亮几句话就给气吐血的, 现在他也有这种感受。 一个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许出去,他安插在归临军中的人手却并未如预料中那样逐渐接替一些重要职位, 甚至称得上不得寸进。还间接促进了归临军和照西军的联姻, 他真真是气的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只要脑子空下来就不由自主琢磨这事儿。 越琢磨越生气, 越琢磨越害怕恐惧,即便是和皇后太上皇争来斗去这几年,都没受过这种气。 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显然没想到, 后面还有更叫他感到愤怒羞辱的事情等着他呢。 他的好父皇,联手他的好皇后,趁着他放松朝堂的这段时日,竟然私下串联了朝中过半大臣,要求将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送出皇宫教养! 用的理由冠冕堂皇:“宫里历来便有此规矩,皇子皇女过于金贵难养,便寄养于大臣家中,以免宫廷福泽过深,小人家承受不住。还请陛下为了皇子着想,允了吧!” 放屁!都是放屁!以往送出宫养活的孩子,那都是一出生就病病歪歪眼看养不活,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从未听说哪个皇帝会把唯一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嫡子寄养在大臣家里的!简直可笑! 这是太上皇和皇后在防着他呢! 但眼瞧着下面跪了大半儿的朝臣,皇帝除了心里愤怒的咆哮外,没有丝毫阻止的办法。 他很清楚,现下他说拒绝,后面还有无数麻烦等着他,他们总有办法叫他妥协。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透过冕珠看向下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大臣,皇帝心里已然改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定要为皇儿寻一户可靠的人家才行。” 他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那这个人选由他来定,也说得过去吧,相信太上皇那边会理解他的一片慈父之心!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下面已经有朝臣主动上前,向他推荐了一人,“镇国大将军人品贵重,性子沉稳,府里人口简单,身份不凡,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是教导皇子的不二人选!” 皇帝眼眸瞬间眯起,手指捏紧旁边椅子扶手,冷冷注视着下面提议的大臣,非常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从一开始,镇国大将军就参与其中,为的就是现下图穷匕见。 这么做好处和风险同样巨大,亲手教养大一位皇子,还是一位日后极有可能登上帝位的皇子,给他灌输自己的治国理念,是笔天价投资,好处显而易见。却也要同时承担起照顾皇子方方面面的职责,单就安全一项,就能叫人提心吊胆,日夜难安。 也就镇国大将军那种敢随意将太上皇拉下马换个皇帝上位之人敢想敢做,现在说这件事是镇国大将军主谋的,他都能毫不犹豫的相信。 可皇帝转念一想,不知想到了什么,握紧扶手的手缓缓松开,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叫人听不出情绪的状态。 “那就如爱卿所奏!” 周大帅回京不到半年,窝在府里笑看朝堂风云,人在家中卧,孩儿从天上来。 好端端的就给他送来一活祖宗,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被迫卷入朝堂斗争中了啊! 原本明面上他是属于哪边都不沾,高坐云端,静观众人大乱斗的那波儿,谁都别想试图靠上他得到点儿什么。 现在给他弄来这个一个小东西,不管是哪方人马,只要能和这小东西勉强搭边儿之人,都能理直气壮的上来和他套套近乎,镇国公府再也维持不了往日超然脱俗的地位。 不得不说,想出这个主意之人,确实阴险,为了拉他下水,竟然能舍下陛下唯一的孩子。饶是周大帅,也要给这人竖个大拇指——够胆儿! 看来还是周老弟说的对啊,身处京城漩涡之中,想要独善其身,难上加难! 这般想着,周大帅心底却并没有多少愤怒和压力,皇子在一旁的摇篮里睡的直流哈喇子,他提笔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周老弟写了封信,将最近发生之事详细复述一遍,想来他周老弟对眼下的局面也会十分感兴趣。 道维确实挺有兴趣的,毕竟现如今天下安定,整日在军中处理的大多是些见不得人之事,这种东西,除了机密性非常高,不能随意让别人知晓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甚至有时候道维忍不住跟周大帅吐槽:“弄条狗过来按爪子,一样能处理好。” 所以在道维看来,眼下的生活千篇一律,是有那么点儿无聊的,这时候来点儿新鲜事,好歹打发打发时间嘛! 尤其是家里兄姐们都成婚了,就剩道维一个弱冠之年的光棍儿,还是在外人眼里那种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整个归临城的适龄女郎都恨不得上来咬两口的单身汉,混在周家处处成双成对的氛围中,叫周母尤其不顺眼。 周母近半年见着这儿子,除了催婚不做他想,真是听的道维耳朵起茧子,恨不得躲着周母走。 偏周父最近营里有了空闲在家住的时间比较多,听周母唠叨多了,便也对幺儿的婚事上了心。 两夫妻趁着道维不在家的时候,连夜召开家庭会议,与会人员有周家父母,道维的四位兄长以及四位挺着大肚子的嫂嫂,道维的五姐姐和已经荣升归临军主帅的五姐夫。 会议主题就一个,如何简单有效的给幺儿定下成婚对象? 会议历时两个时辰,从天麻麻黑的晚饭时间,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大堂升起火盆儿,嫂嫂们熬不住提前离场,最终定下了最切实有效的方法—— 让幺儿多多参加各种宴会,用各种借口理由,不管是自家举办宴会,还是想办法蹭别人家的宴会,总之一定要想方设法的让幺儿多和外面的小姑娘见面接触! 因为有前面四个孩子的成功案例摆在那儿,所有人对这个提议充满了迷之自信,坚信他们的幺儿一定能在他们孜孜不倦的努力中成功找到人生另一半。 于是最近这段日子,道维被周家所有人,以及五姐夫那边的大半儿亲戚,用各种借口理由,拉着参加了许多宴会,平均下来一天高达三场,跟赶场子一样,搞得他白天抽不出空,还要晚上加班处理公文。 实在受不了了,私下跟周母提了几次,可每次话题一开头,周母就用非常伤心难过的眼神看着他,也不说话,就看的道维心里发毛,直至什么都说不出口。 道维暗自寻思,这么下去可不行。 这种时候就亟需一件事来转移周母的注意力。 刚好此时周大帅来信,道维只略作思索就给周大帅去了封信,瞧着信使身影离开周府,道维眯着眼睛满意的想,用不了多久,母亲便没心思对着他可劲儿催婚了。 事实证明,不仅周母,便是整个周家,甚至归临城上上下下的适龄女郎们,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住了。 因为他,照西军主帅,整个大景朝最年轻的一品将军,年过弱冠,洁身自好,长相清秀,身板儿单薄,归临城未婚少女之梦,岳母心头准女婿第一人选,轻轻松松一打十不在话下的周将军,他堂而皇之的带着儿子回家了! 嗨!那襁褓里的小孩儿长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跟周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但凡那天在街上亲眼瞧见之人,无人能否定两人的父子关系! 何况周将军也当着众人的面儿大方承认了:“我儿子!” “孩他娘?” “哦,这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索性还有这小家伙陪着我呢,上天待我不薄了!” “还能咋的?下半辈子跟这小东西过了呗,我们爷两相依为命也挺好。” 此话一出,围观者不知脑补了什么,看他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和怜悯,有那心软的,当场就拎着帕子抹起眼泪,恨不得抱着他好一番怜爱。 不出三日,归临城内关于周将军和无名氏女子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传遍大街小巷,不论是秦楼楚馆还是街头巷尾,所有人都知道周将军痛失所爱,年纪轻轻成了鳏夫,心如死灰,准备下半辈子就跟儿子一起过了。 不出半月,无名氏在茶馆说书先生嘴里,在街头巷尾侃大山的百姓嘴里逐渐有了姓名。 据不完全统计,短短时日,百姓们已经给周将军的爱妻无名氏,安排了三十五个姓,八十九个闺名,十六个出身,六十二个出生地,七十五对亲生父母以及六对养父母。 两人相识相恋的情节在他们嘴里活灵活现,活像当时有人就躲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瞧见了全场似的。当时谁说了什么,是什么表情,穿的什么,具体地址在哪里,当时天空有几朵云,分别是什么形状,编的那叫一个真实。 关键是每一版的女主人公都不是同一个人! 所有故事里,大概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每个故事的大概走向都围绕着“周将军不是那等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不愿意给跟着他的女子名分之人,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定然是那女子的身份有不能说的秘密”展开。 然后以女子离世,周将军黯然独自带回属于他们的孩子的悲剧结尾。 真真是,赚足了听众的眼泪。 直至一年后,还有人感慨:“当时每日在街上行走,感觉空气都湿润了几分,没想到我干燥的归临城,还有水漫金山的一日,也算是一道奇景儿!” 更夸张的是,不久后还真有不要命的,自称是周将军爱妻某某氏的娘家亲戚,在街头行骗。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竟然还真有人上当。 还是道维让人带兵大张旗鼓的抓了几个,杀鸡儆猴,这股歪风邪气才及时打住,免得更多人钱袋子遭罪。 话说回来,放眼当下,道维大摇大摆的将孩子带回家,告诉家人“我儿子”时,整个周家都懵了。 所有人眼里震惊,迷茫,不解,不相信,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等等复杂的情绪一一闪现,一溜儿男男女女站在那边,嘴巴张的老大,一动不动看着道维和他怀里的孩子,样子傻极了。 最后还是成了婚依然很快乐的傻白甜老三最先开口:“幺儿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哥哥们争抢着在你前头成了婚,结果你儿子却生在我们前头,想想都让人不服气啊!” 回过神的周母小心翼翼上前把孩子抱进怀里,瞅瞅道维,又稀罕的瞅瞅怀里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瞧她的孩子,心瞬间就软了。 这小鼻子,这小眼睛,这小眉头,这小脸蛋儿,组合在一起,一瞧就是个漂亮孩子,将来指不定又要招惹的一城姑娘们哭着喊着嫁给他呢! 不过,只能说是个好看孩子,大概是随了他娘吧,仔细瞅瞅,眉眼间还真瞧不出跟幺儿相似的地方? 不过也许是心理作用,多瞅几眼,竟然能看出二人确实几分相似的神韵?周母不确定的想。 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轻柔了几分,声音还有些飘,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幺儿:“真是你的孩子?” 道维肯定的点了头。将在外面那一套又重复了一遍,众人见他不愿意多说,心里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猜测,体贴的不戳他伤疤。 自然也没人再逼他参加各种奇奇怪怪的宴会,顿时让道维轻松了不少。 倒不是道维在婚恋市场上的行情不好了,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别说婚前有了私生子,现在以鳏夫自居,事实上还是个弱冠之年,位高权重的美少年。即便年过半百,胡子拉碴,嫡子庶子一大堆,只要地位到这儿,照样有无数美人儿等着他挑。 这点不管是男是女都一个样,权势地位只认人,不认男女。 只不过是周家人见他在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黯然神伤,不忍心再逼他做一丁点他不愿意的事情,才把所有打探的视线全部隔绝在外。 尽管道维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从他快乐的逗弄小东西的举动中,看出了强颜欢笑和黯然神伤这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但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不得不夸赞一句,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于是道维借机和周母谈条件:“娘,之前给四位兄长敲定婚事后,您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 周母正抱着大孙子玩儿呢,闻言动作一顿,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心重重的往下沉,面上却扯出一抹安抚人心的笑:“你说,但凡娘能做得到,都能答应你。” 这次道维语气诚恳,态度认真,对上她的视线,“娘,我是真不打算再找了,就这样挺好的,有这小东西在,还有几位兄长的孩子,将来等我老了也不会孤苦无依,就这样吧。 若是日后能遇到合心意的,我不会拒绝,定然第一时间告诉您,叫您也跟着安心。若是遇不着,我也不想将就。” 见周母面色难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道维补了个冷笑话:“您瞧您儿子这样,娶了谁,都是谁家姑娘占便宜对吧?我可不想叫人日日占我便宜,您就忍心啊?” 周母笑不出来,但她知道幺儿是认真的,幺儿性子打小如此,一旦打定主意就很难改变,除非他自己想通。 于是匆忙将孩子塞回道维手里,脚步虚浮的离开屋子,面上没哭,还强撑着对道维扯出一抹笑,表示她的理解。 但道维知道,她心里已经下起了雪,那是心疼他,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是难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最小的幺儿一个人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撕心裂肺,才能在痛失所爱后,心如止水。 道维见周母如此,心情有些沉重,但叫他为了家人的想法去做任何事都行,唯独这件不可。遇不到对的人,他不会随意将就,害人害己,这方面他又挑剔又坚持,烦人的很。 身为他的家人,迟早都要经历这一遭,就当他们是彼此生命中的劫,渡过去便海阔天空。 这话也没错,在难过了几天后,周家人愉快的发现比起成日不着家的幺儿来说,这个稍微一逗就咯咯笑,动不动就流口水,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的孩子,简直成了家里人人都爱的开心果。 以前忙到半夜,随意在军营找个地方睡了的周父,现在也养成了一日不瞧见大孙子就心里不安,非要三更半夜回来瞧一眼才能安睡的习惯。 家里最受宠的幺儿,快速成为过去式,他的大宝贝儿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占领了他打下的一片江山。 第85章 愉快玩耍 周将军家的小公子在归临城日渐长开, 小小一人儿神气的很,虽容貌与他爹大相径庭, 可身上那份儿精神气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众人不敢逗弄深不可测的周将军,但谁能忍住看着这么一个萌哒哒的小豆子整日在眼前晃而不动心呢? 于是周小公子免不了被军营里各路叔叔伯伯们争来抢去的命运,张家叔叔带他骑大马,柳家伯伯带他练士兵,一来二去,才五岁的孩子,对军营那一套就熟练的跟自家堂厅似的,闭着眼睛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小孩儿也是有意思, 恨不得随时随地黏着他那不负责任的爹, 但当面又不好意思直说, 每日都绞尽脑汁的想借口出现在他爹面前找存在感。 可他爹逗他一句:“是不是想爹爹了?” 小孩儿又傲娇的摇头表示:“没有, 是奶奶让我来给爹爹送饭的!” 才不是他主动要求来的呢! 行叭,道维也不戳破, 没好意思提醒儿子,身为正一品的将军, 即便下面人饿的开始啃草根了, 也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何况现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 军营伙食不比家里差什么。 家里决定给他每日送饭,还是这小子三岁后能离开他眼皮子底下过活, 于是他出入军营便不再贴身带着他。结果这小子在他跟前还乐呵呵的, 一眨眼瞧不见他这当爹的就哭的嘶声裂肺, 活像是正在经历生离死别一样。周母着实不忍心,才拍着脑袋想出了送饭的主意。 小孩儿这饭,一送就是两年, 风雨无阻。 道维暗忖,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傲娇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反正他们周家全都是实诚人,生不出这种心思细腻的,大概是随了他远在千里之外,日日忙着搞斗争的亲爹娘吧。 哎,真是个小可怜,摊上那么一家子。爹娘爷爷之间水火不容的复杂关系,注定他一生下来就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是一辈子都无法安宁的命。 当初也不知是哪位神人想的主意,把这孩子送到镇国将军府上养着,别的不说,倒是便宜了他们这对便宜父子。 道维就瞅着他儿子为了表现自个儿“已经是个大人了”的决心,从下人手中接过沉重的,跟他个头差不多高的食盒,哼哧哼哧一路拖地,累的脸都红了才将食盒拖到他跟前,随意抹一把额头上累出来的汗,仰着小脑袋用亮闪闪的大眼睛瞧着他。 明明很想要夸赞,但一开口就老傲娇了:“也不是很重嘛!我一点儿都不累!” 行叭,带孩子嘛,道维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先从孩子手中接过食盒置于一旁,然后摸摸孩子稚嫩的小脸,在小家伙充满欢喜的眼神中,一把将人拎上小榻。 边熟练的夸赞“力气确实见长,将来归临城有望添一员猛将”“好好吃饭,努力长力气,将来爹老的走不动了就指望你背着爹四处溜达了”之类,边快速将饭菜一一摆出来。 又在小家伙矜持又得意的小眼神中,愉悦的下达命令:“好了,现在开动!” “唔,有爹爱吃的香菇炒肉,真不错,宝儿有心了!” “嗯,还有宝儿喜欢吃的蒸蛋,看色泽,火候很到位,回头赏厨娘二两银子!” 宝儿每天最喜欢的就是和他爹一起用饭的时候了,日日听他爹这么说,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忍不住的开心,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上了,面上还要装作小大人的样子提醒: “爹您昨天和大前天已经打赏过厨娘和厨子了,今天再打赏的话,奶奶该说您败家,又要扣您月例银子啦!再说您忘了吗?上次三叔在酒楼和人打架,要陪人家好多钱,最后钱不够还是您帮忙垫付的,您这月的月例银子已经全部花光了。 再过三日,等宝儿下月的月例银子发了,宝儿帮您打赏。” 说着还小心看了大帐四周一眼,见没什么人,才小声的补充一句:“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道维忍不住的笑,以前家里一穷二白,哪儿有月例银子的说法?后来还是几个嫂子依次进门,道维才委婉的提醒周母继续那般下去不像话,周母才学着别人家开始给孩子们发“零花钱”。 在旁人家是用来维持生计的月例银子,在周母眼里,就是给孩子们的零用钱,也没人纠正她老人家的这个想法,习惯延续到了第三代宝儿他们身上,为了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好榜样,道维这些叔伯们便对月例银子重视起来,虽然外面都是有一堆产业的人,但在孩子们眼里,他们的父亲叔伯们就是靠奶奶发的零花钱度日的乖孩子。 在周家,钱花的好的那个人,每月还能额外得到周母的不定额奖励!长此以往,家里孩子都养成了花每一个铜板儿都提前做到心中有数,从没乱挥霍的习惯。 道维轻轻给孩子一个脑瓜崩儿,语气亲昵道:“行!你帮爹打赏厨娘,那回头爹带人进山,顺手给你猎几只狐狸回来!上次去张小公子家,不是眼馋他们家养的狐狸?宝儿你喜欢红狐狸还是白狐狸?” 道维就眼睁睁看着他儿子的耳朵瞬间竖起来了,眉眼舒展,欢喜怎么都藏不住,嘴上还要强撑着道: “也,也没有很眼馋啦,就一般喜欢吧。若是爹爹你非要猎的话,那就猎只红狐回来养着吧,三婶儿家的妹妹喜欢颜色鲜亮的物什儿,到时候宝儿可以带妹妹一起玩儿。” 道维好笑的点点头,自顾做了决定:“嗯,爹知道了,你三婶儿家的妹妹喜欢颜色鲜亮的,可我家宝儿喜欢素净的,那就各色都猎两只回来吧,瞧着热闹。” 宝儿藏起来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儿,再维持不了高冷人设,把自个儿塞进他爹怀里,父子两你一口我一口,亲亲热热的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道维站在军营门口目送亲信们送孩子回家,刚转头往回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孩子登登登的脚步声,一转身,宝儿冲进了他怀里,然后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说: “爹爹,他们都说归临城,乃至归临城外好多女子都想嫁给您,都想给宝儿做继母,你若是有中意的,便娶回家吧,宝儿会努力和她好好相处的!” 说罢完全不看他爹瞬间的黑脸,埋头又跑走了,那小身影,说不出的忧郁,说不出的强忍悲痛,说不出的故作坚强。 道维皱眉瞧了一眼,招过来一个亲信吩咐道:“去查查,最近谁在大公子跟前说了什么?” 言罢一个箭步上前,从后脖颈处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孩子往营地外走,在宝儿还没来得及收回那一脸伤心难过的小表情看过来时,道维将人夹在腋下,三两下翻身上马,扯过身后的大氅将孩子裹进胸前,一夹马腹,不出片刻,人影便消失在营地前。 父子两这天下午什么都没做,痛痛快快的玩了一下午,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才酣畅淋漓的跨马回家。 原本乖孩子宝儿第一次做这种出格的事,还是和他爹一起做出格的事,回家后便非常忐忑,很担心看见家里人责怪的小眼神。 谁知进了大堂,迎接他的是全家人热热闹闹的嘘寒问暖,奶奶满意的摸着他脑袋道:“我听说别人家的公子们像我们宝儿这么大的时候,上房揭瓦无所不为,简直鸡嫌狗厌,让人头疼。 咱家宝儿就是太乖了,让人心疼。如今这样正正好,今儿玩的开心吗?回头叫你爹多抽时间陪你出去玩儿!” 爷爷将他抱进怀里,一脸骄傲道:“我周家儿郎,哪个没做过街头小霸王?今儿这算什么呀,还早着呢!宝儿你给爷爷争口气,把附近几家府里的小公子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回头爷爷出气和人吵架,腰板儿都挺的比别人直!” 叔叔婶婶们也认同的点头:“是啊是啊,宝儿你都不知道,你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别看一副病病歪歪的小样儿,但你叔伯们每回出去打架输了都是你爹背地里出主意,帮忙找回场子的,你啊,就是太懂事了! 怕啥?只要不干伤天害理之事,有家里人给你撑着呢,只有你叫别人为难的份儿,哪能让你处处为他人考虑而为难自己?告诉你小子,咱周家就没这道理!” 小孩子听了这番堪称炸裂他仅有五岁的三观的话,双眼瞪得圆溜溜,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都快用不过来了,好奇的打量着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像是第一回认识他们似的。 道维见孩子这样,大笑着将他从大哥手里拎过来,摆手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爹娘哥哥嫂嫂们你们也辛苦了,早点儿歇着吧!” 大堂中众人瞧着道维拎着孩子离开的背影,齐齐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家幺儿啊,可真是香饽饽呢,这都过去五年了,那些人还不死心呢。他们严防死守,不让人在孩子面前瞎说,终究还是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此时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宝儿的被他爹一路拎回了他们父子居住的小院,一双小短腿在半空扑腾几下,一点儿不适都无,还能顺手玩会儿荡秋千,自在的很。 来往的下人们对此也见怪不怪,实在是动不动就拎孩子玩儿这举动,在周家属于祖上传下来的艺能,早八百年就习惯了,没一个主人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 当然意识到有问题的下人,也不敢开口。 父子两凑一起洗漱后,到了各回各屋的时候,道维突然开口:“今晚和爹爹一起睡吧!好久没抱着我的宝儿一个被窝睡,还怪想的!” 宝儿红着耳尖扭扭捏捏的答应了:“那,那好吧。”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吩咐外面守着的下人:“去将本少爷的枕头搬过来!”一副生怕道维反悔的样子。 见他爹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赶忙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 “爹爹羞羞,这么大人了睡觉还想人陪!一点儿都不英武,不过您放心吧,宝儿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会叮嘱院里下人们,不准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道维心里忍不住又笑开了。 要不怎么说,家里这么多孩子,他唯独最喜欢逗这一个呢!实在是看这小家伙那副傲娇样儿,太好玩儿了啊! 怀里搂着激动到睡不着的儿子,道维轻柔的拍打他后背,“今天咱们不讲故事,说点儿私房话吧。” 宝儿还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可是宝儿还想知道朱重八当了皇帝之后,是如何整顿吏治,惩罚贪官污吏的呢。” “这个以后爹爹慢慢给你讲,你或许可以明天玩儿累了空下来猜猜,朱重八当上皇帝之后,和汉高/祖刘邦,唐太/宗李世民他们有何不同,又有何相同之处?再猜猜若是你处于他那个位置,又会做出何等选择? 等爹爹给你讲的时候,再比较一下你和他们做的选择哪里一样,哪里不同,是什么原因造成你们做出不一样的选择,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坚持你的选择吗?” 宝儿听的双眼放光,爹爹以前给他讲的那些故事,他觉得十分有趣,想跟人分享,但不管是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还是附近几座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全都对爹爹编出来的故事不感兴趣,他们只会觉得那些故事枯燥又无味,还不如玩会儿弹珠来的高兴,叫宝儿十分挫败。 但如今听爹爹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即便是他一个人,也能很愉快的,好像跟故事里的那些人互动一样聊天,是个非常新奇,非常有挑战性的事,他很喜欢。 “嗯!宝儿明早跟刘叔叔骑完马,休息的时候就想!” 这孩子至今还把在军营里跟着那么多叔叔伯伯一起骑马射箭打基本功当做玩耍呢,关键他还玩儿的挺开心,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自觉地很。 曾经还很不好意思的问道维:“爹爹,宝儿是不是太贪玩了?我听张家哥哥说,他已经开始跟着先生学习功课了,宝儿要不要也学些呢?” 道维这当爹的当时十分洒脱的告诉儿子:“你喜欢玩儿就放心大胆的玩儿呗,爹爹这一身本领都是跟你几个叔伯们在草原上玩儿出来的,身为你爹的种,相信宝儿你也可以!” 得了他爹的保证,宝儿就在军营玩儿的更上头了,道维见状,非常满意的又安排了手底下三位非常有想法的将领去陪儿子一起狠狠地玩儿。 话说回来,今天不讲朱重八的故事,道维开始跟儿子拉家常:“今日跟爹爹出去玩儿,开心吗?” 宝儿呈大字型趴在他爹身上,声音被压在胸口闷闷的传来:“开心!” “开心就好,爹爹也觉得很开心,你可能不知道,爹爹每日和宝儿一起玩很开心,和你爷爷奶奶,叔伯婶娘们一起生活很开心。和军营里那些你认识的不认识的叔叔哥哥们训练很开心。和宝儿一起吃饭,给宝儿讲故事,甚至和宝儿一起睡觉,都很开心。” 宝儿被他爹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十分不好意思,趴在他爹胸口一动不敢动,生怕叫人瞧见他眼里闪烁的快活的小星星,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双耳朵红的彻底,像只警惕的小狐狸。 同时也忍不住对他爹表白:“宝儿也是,宝儿和爹爹吃饭睡觉出去玩儿也很开心,和弟弟妹妹们玩儿也很开心,和叔伯婶娘们在一起开心,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也开心!” 最后小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但宝儿和爹爹在一起最开心。” 道维轻柔的摸摸他露在外面的小耳朵,语气柔和:“所以你看,咱们一家人现在这么开心快活的日子,处处都很完美,宝儿为何想要爹爹给你娶一个继母回家呢?” 感觉趴在胸口的小身子一僵,道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继续道: “到时候继母进门,宝儿你不开心,那爹爹也会跟着难过,爹爹难过了,爷爷奶,还有叔伯婶娘他们也跟着伤心,继而你的弟弟妹妹们都会受到影响,无法整日快快乐乐的玩耍。 就为了叫爹爹给你娶个继母,搞得所有人都不高兴,这是何苦呢?宝儿你为何要自讨苦吃?还要叫全家人都跟着不高兴?” 怀里的小人不出声,道维也不催促,好半晌,感觉胸口湿了一片,就听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 “宝,宝儿也不喜欢继母,爹爹说过,宝儿有自己的母亲,母亲很爱宝儿,她只不过是提前去了天上等着我们!现在她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可,可是,他们都说,爹爹身边不能没有女子照顾,若不然爹爹夜里会寂寞,还会像宝儿一样害怕的睡不着。虽然,这些困难宝儿现在已经克服了,但万一爹爹你克服不了,宝儿不想你害怕还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就……” 道维哭笑不得,到底还是个孩子,那些人的一番心思怕是用错了地方。他们大概死活都想不到,处心积虑在宝儿跟前说了那么多,最后宝儿竟然是这么理解的吧。 翻个身将孩子置于床上,一只胳膊搂着孩子,一手轻拍他胸口: “你的好意爹心领了,你也说了爹夜里害怕还不好意思让旁人知晓,这是机密,怎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知道独属于咱们父子的秘密?不是自曝其短吗? 太不谨慎了,明天休息的时候好好反思一下,行了,睡觉!” 宝儿用胖乎乎的小手偷偷捂住嘴巴,道维假装没看见他偷笑。 臭小子! 第86章 爹的好大儿 周将军家的大公子长到十三岁, 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翩翩少年郎,允文允武,玉树临风, 在归临城的名声可比他爹那会儿好了不知多少。 刚过了十三岁生辰, 上道维这儿来探口风的同僚多如过江之鲫, 都是想要周大公子做他们家女婿的。夫人圈子里已经摩拳擦掌,想要趁早将他给自家女孩儿拿下。每回周家举办宴会, 即便是只邀请了当家主母, 她们也会带家里适龄的女孩儿来碰碰运气。 更有不矜持的人家, 直接遣媒人上周家来提亲, 一回不成就两回, 三回, 有些人家的媒人像是常驻周家了一样, 隔三差五上门一趟,次次说的那些调调周家下人们都能背下来,硬生生坚持到如今, 已有大半年光景, 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可见其诚心。 已然成了归临城一景儿。 新一代单身贵族的出现, 不意味着老一代要谢幕,道维这当爹的和他儿子同样抢手,曾经有一回, 父子两去参见同僚家里举办的宴会,宴会上遇到一个南边儿来的大商人, 那商人神神秘秘的把父子两请到一边儿,然后激动的告诉他们: “小人家里有对姐妹花儿,乃是双胞胎, 长得一模一样,颇有颜色,若是您二位有兴趣,嘿嘿……” 嘿他奶奶个腿儿,道维当场就撂脸子了。 所以说,别看周大公子才十三岁,其实在女色方面经历过的考验不要太多,用身经百战来形容毫不夸张。 不管是对他容貌,家世,还是他爹能带来的权势感兴趣的女子,这些年从未断绝过,各种偶遇,各种巧合,各种套路,温柔的,可爱的,娇俏的,明艳的,刁蛮的,彪悍的,无一例外都是世人眼中的美人儿,他啥没见过? 若是他有心,亲身遭遇已经能编写一部百万字的防骗手册。 一定程度上来说,周大公子在女色一道儿上,已经看透红尘,心如止水,丝毫提不起丁点儿兴趣,最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女人只会影响我出拳的速度!” 哦,周大公子最近在跟着他爹打拳。 以前那些骑马射箭的玩意儿早在他十岁之后就不怎么看得上眼了,他觉得那都是小孩子们才玩儿的东西,他作为一个大孩子,自然要玩些属于男人的真家伙。 他想玩真正属于男人的东西,道维也随着他。 打那之后军营里各种家传的枪法,剑法,刀法由他练,不知不觉间就拜了无数先生,但那些东西也就吸引了他三年的视线而已。 后来又眼馋他爹的拳法,最近好不容易磨的他爹同意,自是一心跟着学习,哪有空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要道维说,这孩子不是不解风情的性子,是太解了,一般人进不了他的眼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这个野爹该管的,对着眼前的密信琢磨了一会儿,道维将院子里打拳的儿子招呼进来,瞧着人喝了一盏茶后,跟往常闲聊似的问了一句: “你知道爹从不将照西军最核心的东西交托到你手里,意味着什么吗?” 十三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闻言也只是愣了一瞬,随即斗志昂扬道: “爹自然有您的考量,您常说照西军是您的,也是叔伯们的,更是整个照西军人的,那么不管将来您将它交托到谁手里,儿子都没二话。 只是儿子也一定会好好努力,让您在考虑那个人选的时候绕不过我这个选项!” 道维哼笑一声,“若是我说,从你出生起,爹就没打算将它交到你手里呢?若我说照西军可能交到任何人手里,就是不能交给你呢?” 周立朝又愣了一瞬,随即很开恢复自信,“那我也能自己组建一支新的照西军!这些年我跟着父亲,跟着叔伯们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场不下数百,战阵上的事也算略懂一二,自认有能力凭真本事组建一支完完全全只属于我周立朝的照西军。” 他相信也支持他爹的所有决定,他爹从来都只为他好,从未让外人伤害过他一根手指头,父子两人间的感情远比寻常人家亲厚得多,关于这点,让周围那些府邸里的公子小姐们不知有多羡慕嫉妒恨。 别看他是个没娘的孩子,但周围大大小小数百个同龄人中,打小到大,谁都没他得到的关爱多,也没人比他过的更自在! 他爹对他的爱,从大义到小节,丁点儿不差! 只是听他爹这么说,还是有些好奇:“您能告诉我原因吗?按理说您就我一个儿子,照西军不少人都将我当成下一任主帅,家里叔伯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有这个想法。 照西军传到我手里,就跟归临军从镇国将军手里传到五姨夫手里一样自然,是什么原因让您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我呢?” 道维摇摇头,“日后你会知道的,别忘了今天的功课。” 提起这个周立朝可就不困了:“爹,咱们最近一直在讲当今的局势,相比于您以前讲的那些,当今局势真是无聊透了,说来数去无非就是陛下,皇后,以及太上皇之间的内斗。 太上皇日渐衰老,势力大不如前,皇后逐渐接手太上皇手里的人脉资源,成长到了可以和陛下一争高下的程度。要不是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各地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天灾**,就凭那两位的内耗法儿,朝堂早被他们折腾的乌烟瘴气了!” 说起这个周立朝就来气,又觉得挺无奈,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也不知他们争来斗去有个什么劲儿,不管是代表曾经造反派的皇后,还是代表正统皇权的陛下,只要那位传说中的大皇子没了,他们之间的争斗还有什么意义?说来说去,江山最后都要传给陛下的其他孩子。 哎,其实关于这位传说养在镇国将军府的大皇子,那也是个可怜人,夹在爹娘爷爷和心思各异的朝臣中间,每天不知道要面对多少血雨腥风,想他死的人永远都比想他活的多,想想都可怕!” 说到这儿,还不忘顺嘴表白一下他爹:“这天底下像您这样的父亲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喽!” 道维轻哼一声:“你这张嘴,越大越滑,小时候的矜持劲儿是丢的差不多了!” 在孩子开口狡辩前,道维挥手赶人: “你说的这些当今天下还有几人不知?我要你分析的是朝堂上的诸位大臣们本身性格和行事作风,他们所属的阵营,以及他们身后家族代表的利益,他们的姻亲关系网。 若你是陛下,你能对当前的局势做出什么调整?调整的目的是什么?你能预想到的后果有哪些?快滚蛋!想好了再来找我,瞧见你就烦!” 原本类似“若你是陛下”这种话,说出来被人听见就是砍头的大罪,实属大逆不道,但道维从小到大给这小子讲故事,每每都会以“若你是xx皇帝,你会xx?”为题,让周立朝思考解答。 打小耳濡目染的听习惯了,周立朝一个根正苗红好端端的向上儿郎,这会儿竟然也没觉得他爹这么说话,有哪里不对。 等人走了,道维自顾寻思,这些年他这野爹当的可谓称职,连太子太傅的活儿都顺手包揽了,治国齐家帝王思想那些东西,能教的都教了。 不能教的,大概也教了?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京城的局面十分混乱,确实如孩子所说,太上皇一病不起,眼看着大限将至。 皇帝终于要熬死他那只会给他找麻烦的亲爹,心情畅快,更是放开手脚和皇后斗法,皇后的长进也不小,加上背后多了太上皇的人出谋划策,与皇帝也算斗了个旗鼓相当。 眼看着形势大好,就等着太上皇咽气,然后从此再无人能骑在他头顶作威作福的陛下,愣是没想到他爹能在临死前给他致命一击—— 太上皇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家宴上让人给皇帝皇后下毒,两人当场毒发吐血,最后虽抢救回了一条命,但也是缠绵病榻,折损阳寿,时日无多的样子。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任是道维和镇国将军,也料想不到太上皇会这般疯狂,这他奶奶个腿儿的,压根儿不是朝堂斗争的正常路子啊! 你太上皇要真恨不得直接搞死儿子儿媳,那还斗这十来年做什么?当年直接一碗毒药赐下去,还能等到陛下登基和你作对? 之所以没这么做,是所有人都明白,要是陛下和皇后突然嘎嘣脆没了,被他们约束的势力会失去最后的绳索束缚,那些人彻底放飞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无人可以预料。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样一来朝堂要大乱,天下百姓要遭殃,还有对他们来说最关键的,这天下日后还能不能姓景,可就说不好了。 大家争来抢去就为了上头那个位置,可天下都要被人瓜分了,都要不姓景了,皇位也没有了,大家的争斗还有啥意义? 所以一切的争斗都是在这个规则内进行,谁能料到好端端的,太上皇会突然发动自杀式袭击呢? 这消息如今知晓的人还不多,镇国将军提前给道维传消息,就是让道维做好提前送大皇子进京的准备。 当年大皇子离京之事,宫里那三位是知情的,镇国将军用的理由十分让人无法拒绝: “全天下的眼睛都集中在镇国将军府,即便微臣有三头六臂也无法确保大皇子的安危不出一丁点儿问题。 秘密将大皇子送去归临城,交由照西军周道维周将军教养是目前微臣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周将军的才学能力想来您几位是知道的。当然镇国将军府的大皇子也会在全天下人眼皮子底下一日日成长,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一开始那三人虽然颇有微词,但想通之后对此甚至有几分乐见其成。 因为各怀心思的三人,都想通过大皇子,逐渐派人掌握归临军,甚至掌握照西军。一度幻想大皇子与归临城有了这层关系,将来不管怎么算,对他们来说都是有百利无一害。大皇子那时候离京,对他们来说,颇有几分瞌睡来了送枕头的意思。 如今眼瞧着能做主的三人都躺床上起不来了,即便宫里的三位不发话,朝臣们也会主动提出让养在镇国将军府的大皇子早日回宫,参与朝政。 道维明白大将军的意思,这时候确实是大皇子亮相的最好时机,但在他看来,还不够。 他需要在那三人斗的完全丧失人性,最丑陋不堪的时候,叫大皇子及时出现,领略一番社会的毒打。 那孩子从小在周家这种温暖有□□中长大,所有人又因为他没有母亲的原因,对他格外多了几分疼爱,连一般大家族互相倾轧都没体验过,这方面还是太单纯了。 该有机会感受一番来自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最尊贵的三人,带给他的人间真实。 至于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住打击? 道维没有丁点儿良心的想:这点儿打击都承受不住,那这些年我怕是白教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道维听他儿子说完上次布置的功课,满意的点点头: “还行,虽然有些地方驴唇不对马嘴,有些地方细节全部错误,一看就是功课做的不到位,有些地方出发点奇奇怪怪,处理手段优柔寡断,有些地方完全进行了理想化的幻想,不切实际,没考虑后果。” 周立朝:“您可真是我亲爹!” 这要不是亲爹,将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功课批的一无是处,他都能跟人家打起来。但他爹嘛!算了,还能换个爹咋的? 别人想换,他还不乐意换呢! 那就只能忍着呗。 “但,你也就这点儿能力了,爹也不能要求太多。” 毕竟这种程度的策论,就是在朝堂浸淫了十几年的老油条,也不一定有能力做出来。 周立朝心里寻思开了,他爹这夸的,还不如不夸呢,咋听都奇奇怪怪的,别扭的很! “收拾收拾东西,让人带你去真正属于你的战场上瞧瞧,相信实践一次,胜过理论教导百次,你很快就会明白到底错哪儿了。” 脑子里正天马行空的周立朝一呆,“不是,爹您刚才说啥?我咋听不太明白呢?” 道维随手朝傻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明白了!去了好好干,可别给你爹我丢脸!”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好的预感,但不管什么预感,在听到他爹最后一句话时,全都化为了满满的斗志! 他,周立朝,周道维周将军唯一的儿子,早就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要给他爹长脸,让那些背地里诋毁他爹不娶妻,不再生儿子的人乖乖闭上臭嘴,只能躲在角落里眼馋他带给他爹的荣耀!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私下里嘀咕他爹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终生不娶,丢男人脸啥的,他可都记在小本本上呢,就等着将来找机会一一还回去! 眼下,他爹搞的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一看就知道又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考验,这种考验以前不是没经历过。事前什么都不告诉,到了地方让他自个儿慢慢摸索当前情况做出相应判断,他可有经验了呢,这点困难压根儿就难不倒他! 他相信,这将是他周立朝在给他爹长脸,光宗耀祖路上又一个踏脚石,没什么能难得住他周大公子! 道维面不改色的送走了他那还啥都不知道,一脸斗志,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傻大儿,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话说当年决定养这孩子,确实是出于多方考虑,不说目的为何,事实是他真没少操心,眼下突然甩开这么大一麻烦,这小心情儿啊,是真呀么真美丽! 日后这麻烦就是朝臣们的,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帝后二人的,是“抚养他长大”的镇国将军的,头疼的是他们,被烦的掉头发也是他们,跟他周道维可没丁点儿关系了! 突然就升起了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感。 真是令人愉悦呢! 下人们瞧六老爷步履轻快,哼着小曲儿,背着双手,一步三晃,心情愉悦的从他们眼前飘过,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个念头: 六老爷可是有十几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细究起来,上次见六老爷这般毫无负担的放松,还是在六老爷将大公子带回家前吧! 那时的六老爷和其他几位还没有孩子的兄弟们,可不就日日这般快活,好像没有丁点儿烦恼嘛! 所以说,这男人啊有了孩子,就一夜之间成长,无师自通明白了身为父亲的责任,是有道理的。 就连周父周母也发现了道维今日的不同,饭桌上当着众人的面儿问:“幺儿啊,你这是咋的了?路上捡着钱了?高兴的走路都打飘了! 你好歹把眼睛睁开瞧瞧路吧,娘真担心你不小心撞柱子上,传出去够让人乐一年的!” 道维满面含笑,大手一挥,叫管家上了几坛子好酒,一一给众人满上:“来!今儿是个好日子,值得浮一大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 难道是因为宝儿那孩子突然离开,叫他心里难受了,这是强颜欢笑呢? 也对,毕竟相依为命十几年,应该的!那就随他闹去吧! 道维见众人神情,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是高处不胜寒啊,连个分享快乐的人都没有。 他这头正乐着呢,殊不知他那傻大儿在京城被迫接受了事情真相后,又给他造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87章 加封太傅 听说人的成长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 这话放以前周立朝嗤之以鼻,然而现在深以为然。 在他崩溃的接受了自己身世的第一时间,顿感他像被他爹无情抛弃的小狗要在困难模式下自力更生一样, 瞬间被迫成长了。 皇长子回归朝堂是大事,不管下面人怎么惊讶折腾,最后都不得不接受他大喇喇顶着和他亲爹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出现在朝议现场。 朝臣瞧着皇长子举止有度,自带威仪, 每每出口有理有据,一言一行彰显皇家气度,仿若生来就该站高处俯瞰众生一般, 眼眸里带着对任何人都无法消散的宽容, 活生生一个天生的帝王。 朝臣们竟以自个儿都想不到的速度接受了这位新鲜冒出来的皇长子站在百官之首听政。 朝堂气氛很快变得和谐友好,让人不敢置信。 已经听了好长一段时间各色彩虹屁的皇长子日日戴着痛苦面具, 行走在大景朝的权利中心,沐浴着权利风暴的洗礼,快速成长。 内心里慌得一批,表面正经的不行, 样子摆出来就唬住了不少人,赢得一波又一波的夸赞。 被各色夸赞淹没的皇长子烦的不行,心说是我想这样的吗?是我想整日摆着架子吊着嗓子扯着嘴角说话的吗? 不,不是的! 是因为我不这样,前有镇国将军的大棒等着, 后有我爹家法候着, 这两者我一个都不想体验第二次啊!有些人生经验, 真的有一次就足够铭记终生,不需要时不时搞出来忆苦思甜。 至于他大景朝地位最尊崇的那对亲生父母? 嗨呀,人家还忙着专注内斗三十年不退休, 矜矜业业致力于给对方使绊子,直至以一方的死亡为结束,压根儿就不关心亲生儿子在想啥。 晾儿子也翻不出大天去! 然后,他们认为最安全,最没有威胁感,翻不出大天的儿子,受不了他们磨磨唧唧缠缠绵绵,你拍我一巴掌,我挠你一爪子的斗争方式,一使力,把他们的桌子直接给掀了! 不是爱宫斗朝斗,时时刻刻都在琢磨弄死对方吗?那好吧,给你们创造一个更加宽松和谐有爱的斗争环境——让你们升级成太上皇与太后,将人往现成的皇家园林一塞,派重兵严加看守,保护两人的安危。 得了,这下您二位想咋斗就咋斗吧,还不耽搁朝廷大事,瞬间整个朝堂后宫的风气,都因为这两位的下台洗涤一空,整个京城的天空自老皇帝以来,几十年间从未有过的清明。 要说皇长子的宫变为何能迅速又顺利的成功? 原因还要归结于大部分朝臣早就受够了这种毫无意义没完没了的,专门为帝后和他们老爹永景帝三人服务的斗争。 从明景帝晚期十年,到永安帝执政的近二十年间,朝臣真的受够了这种没处说理的窝囊气,早就盼着出个明主带领他们走出这潭一眼望不到头的死水。 所以皇长子的出现顺应了天时地利,他本人有能耐,能力得到朝臣认可,应了人和。加上他刚好看不顺眼帝后二人行事,欲取而代之的野心,双方一拍即合,宫变成了再顺理成章不过之事。 “顺理成章个屁啊!如此一来,不知给后世带了多坏的头儿,大景一朝,已经连着出现两位看不顺眼亲爹,便将人赶下皇位取而代之的皇帝了! 后人有样学样,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怕将来他儿子效仿他今日所为,也将他灰溜溜赶下台?简直胆大包天,其中弊端显而易见,大将军为何要帮他瞒着我?” 道维接到消息时他的好大儿已经黄袍加身高居皇位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只有接受的份儿。 要不是周大将军在其中使了手段特意瞒着道维,他也不至于现在才收到消息。虽然能理解大将军的目的,但难免郁闷。 最让道维无法接受的,是皇帝一登基,便册封他为三公之一的太傅,掌礼法,身居高位,有实权。 道维立马从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升级成了脚踩文武两道的通天人物,风头一时无两,各方人马前来道贺,以至道维烦不胜烦。 道维无奈,旁人也很无奈。现在朝中还有谁不知道陛下这些年便是在周大人膝下长大的呢? 说句大逆不道的,陛下喊了周大人十六年爹,如今封周大人一个太傅真不为过,何况周大人将陛下教养的如此优秀,太上皇膝下诸多皇子公主没人能与陛下相比。 人周大人前十六年虽无太傅之名,但行了太傅之实,功劳大着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与住在行宫整日不歇停的太上皇相比,陛下明显待周大人更亲近。 陛下归京一年有余,虽甚少在公开场合提及周大人,然每每言及,寥寥数语,言语间的亲昵态度叫人无法忽视,陛下对周大人的孺慕几乎成了朝野皆知之事。 又听闻周大人年近不惑,身边并无一儿半女,是真将陛下当亲生儿子在养,确实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与牺牲,这点谁都抹除不了。 这时候陛下想表现他们父子间的感情,没人会不识趣的跳出来反对徒惹陛下不快。 所以道维这官儿升的,除了他自个儿不乐意外,其他人都乐见其成。 偏他还不能拆儿子的台,配合着儿子上演一出又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赏赐接了一茬又一茬,要不是道维身后没有一儿半女,朝臣都要怀疑长此以往,陛下又要养出一个周半朝了! 戏演了,赏赐接了,人也写信骂了,还得给那臭小子想办法善后。 话又说回来,太上皇当初逼他爹永景帝的宫,如今他养出来的好大儿又逼了太上皇的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此番事故写进史书,绝无好话。 肉眼可见,经过这两遭,将来陛下的儿子们自觉翅膀硬了,看老爹不顺眼了,心里第一个想法,绝不是忍耐,静待时机,而是效仿父亲和祖父,直接联合文武大臣,将龙椅上的人赶下皇位,取而代之。 且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若到时有人反对,道维都能想到,那些小子们一个个鼻孔朝天,叉腰的反驳:“我学我爹,我学我爷爷,有本事找他们理论去!” 所以为了避免将来发生这样的人间惨剧,道维还得未雨绸缪,给他的好大儿提前做点准备。 因此打从这天起,照西军中最精锐的一千人彻底消失在人前,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谁也不知晓他们的踪迹。 与此同时,刚登上皇位的陛下手里拥有了一支此前他眼馋许久,他爹却不曾交予他,他还曾放言要凭本事拿下他们首领一职的秘密护卫军。 这支军队自今日起只衷心于陛下一人,为陛下安危赴汤蹈火。 陛下接见了新鲜出炉的护卫军首领后,乐的嘴巴咧到耳根子上了,一个人喃喃自语:“爹终究还是疼我的!这才哄了大半年,这就哄好了嘿!” 随即提笔给远在归临城的爹书信一封表示感谢,并第无数次邀请他爹别老宅在归临城,如今天下承平,有空带着爷爷奶奶一块儿上京城来玩儿。 要是能顺便让他爹帮忙处理一下繁杂的政务,将他从案牍之中解救出来便更美了。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道维收到信的时候直哼哼,“也不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我只说了护卫军如今只衷心于你,等你百年,可是要收回来,继续他们的使命,没打算让他们成为你的私兵,甚至成为皇帝间可以传承的东西。 想保护你的儿孙们,还得你自个儿想办法。” 话虽这般说,但父子二人心里都挺高兴,因为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并接受了对方给出的好意,认可对方的行事手段。 至此,大景朝第一位太傅兼将军的周大人,终于觉得脚步可以迈出归临城,四处去瞧一瞧走一走了。 第一站便暂定京城,去看看那想不开的倒霉儿子。 原本依照道维的计划,是让儿子再熟悉几年朝堂,继续苟一苟,虽说上面有皇帝压着,行事受限些,但天塌了有皇帝顶着,他也轻松啊! 谁知倒霉儿子自个儿想不开,在归临城过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有话直说有架就打的畅快日子,压根儿忍不了亲生爹娘缠缠绵绵的打法,在同样早就受不了,忍无可忍的镇国大将军的撺掇下,提早过上了零零七的好日子。 皇帝道维做过,要是做个躺在祖宗基业上吃老本儿的昏君,那真是再舒服不过的好日子了。 但要是自个儿有点责任心,加上祖宗没给留下厚家底儿,一切要靠自个儿努力,那可真不是人干的。 眼下他那倒霉儿子就干了这么一份儿差事,道维只要想想就觉得惨。 太惨了! 值得他亲眼去瞧瞧热闹。 陛下被周大人瞧了热闹,日子过的痛并快乐,虽然每每对上他爹看他那“我这好大儿不太聪明”的眼神非常心塞,但作为一个被他爹手把手带大的孩子,只要生活在他爹的眼皮子底下,心里的踏实感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笑话就笑话吧! 周大人进京,陛下肉眼可见的开心,处理政务的效率都高了许多,朝臣们再次见识到周大人对陛下的影响力,心里暗暗打起了主意。 周大人他不仅膝下无儿无女,他身边连个贴身的男人或者女人都没有啊! 但这都是有原因的,这都是为了陛下做出的牺牲啊! 虽然已近不惑的年龄大了些,但他瞧着也就三十出头,且身强体健,样貌不凡,气度沉稳,比那些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又是另一番滋味儿呀! 当然最主要的是以陛下对周大人的器重加之他本身的能力,若真有入主朝堂的心,说一声周半朝丁点儿不为过,这样的人物,放在哪里都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更别说周大人洁身自好。即便他流连花丛,七老八十,都有大把人想嫁黄花大闺女给他呢。 所以周大人进京不到两月,又一次体验了一把京城同僚们的热情。 镇国大将军府内,周将军大声嘲笑他:“当年被催婚,你就搞了个儿子回去,好不容易想嫁给你的姑娘都被你熬的嫁人生子了吧。 现在好了,吧唧一下,你儿子没了,想嫁你的姑娘却跟那地里的韭菜一样,又冒出来一茬! 要我说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呗,不就是收个姑娘的事儿嘛,收了便没了这许多烦恼,你若不喜姑娘,各色男子也有倾慕你才学名声,自愿委身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亲自帮你挑!” 由此可见,京中十几年,大将军是真的无聊透顶。 道维仰头一杯酒下肚,长长的叹口气:“您可别打趣我了吧?您确定这是收一个姑娘的事儿?真不会开个头儿,后面便刹不住车?” 这倒也是,只要第一个吃螃蟹的在道维这儿得到想要的利益,那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被美人儿前赴后继,指日可待! 道维的婚事可真是一块儿香甜肥美的肉,谁都想咬一口解解馋,眼见着周大人躲进镇国大将军府里不出面,便有人将主意打到了皇帝这里。 此人说的时候言辞恳切,态度殷殷,“周大人乃国之栋梁,陛下的左膀右臂,关心臣下的家事,也是陛下之责任。 想来周大人这些年不愿成婚,便是不愿委屈陛下,不若陛下您为周大人赐一门婚事,也是您体贴臣下的一桩佳话呀!” 这人说完就等着陛下问他:“爱卿爱之有理,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心里不无得意,觉着他走对了路子。 谁知就听陛下惊讶的反驳:“爱卿怎会这般想?太傅他不愿成婚,唯一的原因就是没遇到想让他成婚之人罢了,与朕有何关系? 小时候朕也以为是朕的存在,耽搁了太傅婚事,还懊悔不已,想亲自为太傅寻一门婚事来着,爱卿可知太傅如何说的?” 这人都傻了,万没料到事情竟是这个走向,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配合陛下的剧本演下去,“太傅如何说?” 皇帝用非常怀疑人生的语气,带着两分怀念道:“太傅当时非常诧异,反问朕—— ‘没你之前,归临城的妙龄女子可着我挑,有你之后,归临城的妙龄女子还是可着我挑,你老子我成不成婚,是我自个儿的事,跟你个小毛孩子有个屁的关系?未免太拿你当回事了吧!’” 皇帝用十分平静的眼神瞧着这位朝臣:“爱卿或许不知,太傅他是真的言行如一,不在意男女之情,也不重视子嗣延绵。 但他不重视,不代表我这做儿子的不重视,将来太傅百年,自有皇陵作为归处,有朕扶棺送葬,别人有的,太傅一样都不会少,将来我的孩子,会尊称太傅为祖父,所以,这件事上太傅想如何便由着他去,谁都勉强不得。” 皇帝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朕的意思,爱卿明白了吗?” 大臣顿时冷汗涔涔,跪地请罪。 他们都低估了陛下和太傅之间的感情,也低估了陛下能为太傅做到何种程度。 如今瞧着,陛下与太傅之间的关系,原是太傅做主导。 那么他们此番行事,从未摸清太傅的想法和底细,是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啊! 好嘛,太傅是皇帝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轻不得重不得,陛下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脖子硬到跟陛下对着干? 因此成婚的事在道维这儿消停了,但朝臣很快便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陛下身上。 原本陛下归京时已有十六,眼下虚岁都十九了,早到了成婚的年纪,陛下初初登基那会儿,朝臣就三五不时上折子请奏,希望陛下广开后宫,延绵子嗣。 当时陛下以初涉朝政,无心他顾为由推了,一推就是一年多。 眼下陛下马上就二十了,放在旁人家,孩子都满地爬了,陛下还跟他那位爹一样,是个光棍儿呢,这如何使得? 不少人生怕被那位周大人养大的陛下,这点也随了他,搞成了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的性冷淡,那才真愁人呢,还不如祈祷陛下是个流连花丛之人呢! 这么一想,朝臣为陛下催婚的心就更加热切了几分。 如此一来,被所有人催婚的皇帝整日愁眉苦脸,深恨为何他就不能学他爹当年那样,直接搞个儿子出来顶缸了事。 道维见状,觉得距离朝臣上门请他以长辈的身份,劝解陛下早日为大景朝开枝散叶的时候不远了。 于是跟周大将军辞别,“这种事陛下迟早会自己想通的,左不过一两年的事儿,没甚好急的,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倒是我此次出来,原就没打算在京城久居,眼下也是时候离开,到处去走一走了。” 周将军瞧着忘年交的洒脱样儿,别提有多羡慕,“从你入京却屡屡拒绝担任要职,接手重要差事,我便猜出迟早有这一日。 是你的风格,不过陛下怕是要伤心的。” 毕竟是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盼来的人,结果待了才几天啊,这就包袱款款,甚至连别都不准备道,就拍拍屁股走人。 道维乐呵呵的,“那孩子精着呢,肯定早就猜到了,人生在世,相聚离别都是常态,多几次他就习惯了。” 周将军:“……” 这话说的,千万不能叫陛下听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出差,集中隔离,上班加班出差,在家隔离,集中隔离,出来疯狂加班,人都傻了。在第一次隔离期间,就把这个小故事最后三章写完了,当时隔离的地方网络奇差,一直没能上传成功,后来忙晕了,迷迷糊糊以为已经发表了。直到今天空出时间,才发现还躺在存稿箱。 抱歉了诸位,鞠躬。 感谢在2021-10-31 23:41:19~2021-12-22 15:4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签 33瓶;喵七 20瓶;兰萁儿 5瓶;萱芷儿、白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男主女主 说来巧合, 在城外驿站处,轻车简行的周大将军正与道维话别,偶听不远处传来争吵之声, 循声望去,看样子应是离京前往地方赴任的官员。 依稀是车内女眷发生争执,惊动了前面的男主人,导致整个车队暂时停滞。 道维还未有反应, 周大将军面色奇怪的很。 见道维不解,周大将军以拳抵唇咳嗽一声,似是憋了好半天, 最终还是如实以告:“想来你该不认识马车上那位, 但细细追究起来,你与那位还是亲戚呢。” 周大将军眼神示意的正是不远处车队的男主人。 道维再次望去, 只见那人三十上下的年岁,保养得宜,气质儒雅,端的是温润君子, 瞧着虽被车内女眷争吵弄得不胜其烦,但皱眉不悦也不掩其风姿。 这种年纪,如此长相,加上此番情形,道维忽有所感, 收回视线, “闻展鸿?” “按理说他当初在翰林院任职, 又入了太上皇的眼,应该混的风生水起,怎的这般出现在此?” 道维是发自内心的困惑, 他从未刻意为难过此人,甚至今天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早已忘记此人的存在,依照对方的能力,不该如此落魄。 没错,落魄。 依照闻展鸿的能力与男主命,不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该花团锦簇众星拱月,眼下偕家眷出京,竟无官场同僚相送,身边跟着的也不过随从家仆数人,着实与道维所想有差异。 周将军也收回视线,轻笑一声,“依照你的性子,当初既然说断亲必然是断的干干净净,不会再与木氏女有所纠缠,更不会刻意给闻展鸿为难。 然你虽不在意,陛下知晓此事后可是发了好大脾气。” 话说到此处,道维也明白原本前途大好的闻展鸿为何会如此潦倒的出现在此了。 孩子太过孝顺,道维差点儿就为不告而别产生些许愧疚。得亏他是个狠心的,一眨眼功夫所有愧疚化作云雾消散,连稍停片刻看闻展鸿好戏,顺带瞧瞧他好些年不见的亲姐姐的念头都没有,转身便要上马离开。 见此情形,周将军眉头微不可查的一动,一只脚刚要上前,便见闻家车队突然冲出一女子,直直朝道维方向奔来,看清来人,周大将军又不动声色的将脚收回去。 俨然方才无事发生的样子。 道维同样瞧见了来人,正是他那当初要死要活,偏要嫁给闻展鸿,甚至大言不惭日后要提拔照拂道维的姐姐木雅兰。 距离近了,道维在马上居高临下瞧着来人形容不整,容色憔悴,与多年前相比,面上明显多了岁月痕迹的模样,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想牵动马绳速速离开,以免宫里的陛下回过味儿来派人追出来。 但木雅兰明显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飞扑过来跪在马前,仰头望着马上之人,涕泪横流,丝毫不在意仪态,一如当年豁得出去。 开口便让道维确定这么些年,她的利己风格丝毫未变,直叫人皱眉。 “阿弟,你也太狠心了,你回京这些日子,我日日遣人送拜帖希望与你一见,谁知你还惦记当年的一点恩怨不肯原谅阿姐。 偏做出一副要与我划分清楚界限的姿态,叫外人看我笑话,以至我无颜出门待客,丢了好大的丑,这些还不够你出气吗? 非要使计叫陛下厌弃展鸿,毁了他的前程,你才能善罢甘休? 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有什么不满只管朝我招呼,何苦为难展鸿?他何其无辜?” 得,道维原本懒得搭理这些跳梁小丑,眼下倒是想瞧瞧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没错,道维已然确定,背地里促成眼下局面的一定是陛下,因为坚持送他到此处的周大将军以及这个时辰出现的闻家车队,和莫名得知他身份冒出来的木雅兰,加在一起太过巧合了。 想也知道,能同时做到这些并指使周大将军之人,唯有陛下。 道维回头看了空荡荡城门一眼,并未下马,只好整以暇的问木雅兰:“我就欺他了,你待如何?” 他没兴趣与木雅兰这种人讲道理,也没耐心跟她扳扯有的没的。该说不该说的,当年都说尽了。 木雅兰似是没想到道维会是如此态度,呆了一瞬,猛然抬头,像是被人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般,愣了好半天才不可置信的吐出一句: “你怎能如此不讲道理?你,你如今可是太傅,若让人知晓你公报私仇,撺掇陛下挟私报复臣子,不怕毁了你大好的名声,毁了你在朝臣,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吗?” 道维觉得很可笑,有些人向来这般欺软怕硬,他耐心与对方摆事实讲道理之时,对方只觉得他欠她的,可以让她为所欲为,如今他不讲道理了,对方反而无所适从,只能说些有的没的。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不太合适的话,恶人还需恶人磨。 对待木雅兰这种人,就得这般不假辞色。 “我自然是不怕的!你待如何?” 道维说的轻松,木雅兰都傻眼了,愣在原地一时无言。 道维再次心里感叹,这么多年,还能问出这种问题,木雅兰竟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也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朝堂的权力倾轧比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儿凶险数十倍,有权有圣心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依照他如今的地位,别说他没出手,即便他出手搞死一个闻展鸿,也有的是人为他的粗暴行径想方设法粉饰太平,只要他愿意,他公报私仇的行为就能被传唱为大义灭亲。 至于什么人言可畏,什么朝臣的态度,只要有利益牵扯,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这才是一手遮天的权臣该有的排面。 木雅兰在闻展鸿后宅里,与金蛾黛斗了这些年,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确实挺让道维失望。 道维目光缓缓落到不远处闻家车队里,准确锁定假装淡定,频频往这边偷瞧的闻展鸿,手里的马鞭轻轻朝对方一点。 或许是这个颇具侮辱性的动作激怒了对方,以至于躲在女人身后的闻展鸿突然露出几分攻击性,一身正气不卑不亢的出现在道维面前,朝他拱手行礼。 “周大人赤胆忠心,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实乃我景朝官员楷模,今日一见,令人景仰,可惜时机不凑巧,否则下官真想邀大人把酒畅饮一番!” 丝毫不提木雅兰之事,却伸手将木雅兰从地上扶起。 瞧着确实有点儿东西。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道维仿若没瞧见他一番举动,突然说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本官与木氏行同路人无话可说,但没记错的话,你夫人金氏,可是本官实实在在的表姐。 闻大人是不打算叫你夫人认本官这门亲了吗?” 话音一落,不仅闻展鸿与木雅兰面色难看,便是不远处马车内也突然安静的可怕。 道维当初将木雅兰塞进闻展鸿后宅,算是将金家,尤其是金蛾黛得罪狠了,这些年金家其他人因为利益关系,还试图与道维修复关系,唯有金蛾黛,是一力主张与道维撕破脸的。 可见其恨道维之决心。 马车纹丝不动,空气陷入寂静,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最沉不住气的木雅兰,她面色潮红,胸膛起伏,可见内心情绪翻涌激烈,疾言出口。 “你明知我与金蛾黛相见两相厌,却当着众人面这般说,宁可认我的仇人做表姐,却不认我这亲姐,是想折辱我吗?你做到了,高兴了吗?木!雅!归!” 最后三个字恨不得咬碎了吞下去。 道维觉得好笑,身处高位,偏头瞧闻展鸿,“你也觉得本官是刻意羞辱她?她值得吗?” 天子近臣,手握兵权,大义上还是天子养父,这样一个权倾朝野之人,亲自上阵,去羞辱一个四六不懂的内宅妇人,看不起谁呢? 闻展鸿被道维问的面色涨红一片,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对上道维清明的仿若看透一切的目光,咬牙呵斥木雅兰:“够了!” 又指着不远处的马车,眼带威胁,“去马车内休息,将夫人唤来见过大人!” 心里不停琢磨,今日真是大错特错,不该一时糊涂信了木雅兰的鬼话,认为周大人会看在她的面上,对他网开一面。 他只需要这网开一面,仅仅需要周大人不刻意针对他而已,他相信只要没人特意打压,以自己的能力,终究有重回京城的一日,眼下小小困难,难得住他一时,难不住他一辈子,他有这个自信。 谁知一时鬼迷心窍,放任木氏施为,回过神来,已然犯了如此大错。 木雅兰被闻展鸿当面训斥,且让金蛾黛压了一头,放在往常定要不依不饶找回场子,但今日奇异的没有多说,只幽怨的看了道维一眼,“你心里恼我,不愿见我,我都能理解,但母亲还住在金平城,你若有心,便去瞧瞧吧。” 说罢施施然朝车队方向走了。 闻展鸿无心多想,只觉木雅兰没闹开,着实松了口气,却没瞧见,对方转身那刻,看他的眼神,带着数不尽的嘲讽。 道维在马上将一切看的分明,便明白今日木雅兰这番虎头蛇尾的举动,多半不是出自她真心,皆是表演给闻展鸿看,好在闻展鸿身上图谋什么。 还行,没真蠢到这个地步,不过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认真说起来,这是道维第一次见金蛾黛这个表姐,这位传闻中的女主和闻展鸿站在一块儿,瞧不出多少恩爱氛围,两人间的气场带了几分诡异。 可以看出,是利益牵绊没有感情的夫妻关系了。 “瞧你这不甘不愿的表情,可是还在怨恨我?”道维居高临下看着金蛾黛,说不上是这届女主不行,还是闻展鸿为了利益,将人保护的太好,以至于金蛾黛心里想什么,面上全带出来,让人一眼便看透了。 面对高高在上的道维,怨愤不满和仇视在金蛾黛身上表现的明明白白。 对此道维不觉什么,反倒是闻展鸿胆战心惊,内心连连后悔,这些年不该为了让金氏插手家中商业,赚钱给闻家铺路,便将人搞搞捧起,替她解决外面所有麻烦,只叫她安心想精妙的点子,以至于让她眼下失了分寸,得罪这位陛下跟前的红人。 然悔之晚矣,在道维轻蔑打量的视线下,金蛾黛闻言浑身写满不忿,不情不愿的行了福礼,生硬的,干巴巴道:“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怨。 道维直接轻笑出声。 有这样的夫人,放在闻展鸿深得太上皇信重那会儿,自然多的是人捧着哄着,保管叫她舒舒服服,觉得她会几个新鲜点子,能赚大钱,便可上天了。 可如今闻展鸿明明白白糟了陛下厌恶,正是墙倒众人推的之时,这幅性子有的闻展鸿受了。 果然闻展鸿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道维越笑越畅快,侧身朝城门口瞧了一眼,似是听到些许动静,转头对面色各异的夫妻道:“不敢就行,要的就是你这份儿不敢。 闻大人慢走,本官便不送了,一路顺风!” 闻展鸿便明白妻子是彻底得罪这位大人了,且瞧着不像是今日一个照面才得罪的,反而感觉恩怨由来已久。 他面色难看的携妻子告辞离去,边走边心里琢磨,凭他的了解,周大人不是个小气之人,若不然之前十几年,对方有的是机会彻底将他踩下去,而不是如今由陛下出手。 那周大人何以一副看不上金氏与木氏的表情?其中又有何缘故? 看来得找机会好好和两位夫人谈谈了。 道维不知闻展鸿心中所想,调转马头,瞧着从城内乘马疾行而来的陛下不说话。 反倒是陛下先沉不住气,率先挪开对视的小眼神,下马仰头,拉着道维衣摆,朝马上的他露出几分讨好的笑。 “爹,您真能狠心不声不响的离开?回头我要写信告诉祖父祖母,就说您欺负我!” 道维心里叹气,翻身下马,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在旁边装路人的周大将军,对两人道:“你们这不是事先早就串通好了吗?哪里算不声不响?” 皇帝在道维跟前没了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冷血帝王形象,像个没讨着糖吃的小孩儿委屈巴巴,“那您还不是要离开?我辛辛苦苦安排这些,就指望着您心一软,然后留下来多陪我些日子呢!” 他还想说,他早就后悔当这个皇帝了,他也想跟着父亲一起走走停停,肆意快活一辈子。 在他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不止一次幻想过有朝一日,海晏河清,他娶妻生几个胖娃娃,一家人快快活活过日子的场景。 现在全成了梦幻泡影。 但他知道这话不能说。 于是很多年不撒娇的人,扭扭捏捏拉着父亲衣袖,“您也知道我如今离不开京城,您走远了,我会想您的。” 道维心说小兔崽子不愧是老子亲手教出来的,拿捏人心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娴熟了,不过,想套路他,还差点儿意思。 他养出来的崽子,压根儿就不是个恋家的,也不是个黏黏糊糊的,崽子之所以如此不舍,多半儿是想让他这做老父亲的帮忙分担政务,好给他腾出时间搞其他事。 算是一眼就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于是道维深情款款的拥抱了恋恋不舍的陛下,轻轻拍打他后背,严肃认真承诺:“没关系,爹会经常给你写信,叫你知晓我的行踪,有时间还会回来看望你。 只要你好好做这个皇帝,不辜负当初登基继位时的初心,认真处理政务,你便会发觉,爹正在你笔下公务中的某地,这是咱们父子间独有的默契联系,对不对?” 对个屁啊! 一箭插心还差不多,陛下心说,他爹简直句句都在往他心上扎刀,真是哪儿疼就往哪儿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皇帝都傻眼了,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说好的他爹一心软就留在京城,分分钟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拳打奸佞之人,脚踢枉法之徒,大大的减轻他肩上负担呢? 道维在皇帝迷茫不解怀疑人生的小眼神中,给了周大将军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一人一马潇洒离开了。 周大将军只好干咳一声,安慰备受打击的皇帝:“陛下无需太过担忧,周大人身后有照西军的人跟随,安全无虞。” 陛下痛苦的想捂住脑袋大哭一场,虽然极力保持形象,但表情比哭了还难看:“我是担心我爹的安全吗?坏人遇到我爹,谁吃亏那不是明显的事儿吗? 我是为我往后几十年的悲惨人生难过啊!” 周大将军心说,我就没话找话,随便一说,您随便一听就成,咋还当真了呢? 转念一想,“所以说,陛下想摆脱眼前的困境,合该早早成婚生子,为我大景培养下一代优秀的继承人,等继承人足以承担江山重任之时,便是您脱离苦海之日啊!” 大概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被这么简单劝服,一回宫便主动张罗着给自个儿找媳妇儿生娃娃,困扰朝臣许久的问题迎刃而解,众人心里自然产生好奇。 只听说是陛下送别周大人后有此转变,心里不由将周大人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2 15:45:14~2021-12-22 21:3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一只呂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完结 道维人不在朝堂, 朝堂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在外数年,虽说是游山玩水,享受人生, 但路遇不平,甭管是贪赃枉法还是欺男霸女,从南至北,从东往西, 凡是景朝地界儿,上到达官显贵一方州牧,下至九品小官儿乡间里长, 因中中不法原因, 被道维拿下的不在少数。 非要将这些年被道维拿下的犯案人员做个统计的话,朝臣们也只能一脸晦气的指着宽敞的朱雀大街道一句:“哪年因周大人而来的囚车要是没有塞满三个朱雀大街, 陛下都要怀疑周大人是不是身体不适,并未认真游玩!” 道维也因此在民间得了个周青天的美名,百姓传言中,周大人乃是代天巡狩的钦差老爷, 谁家有冤屈,碰上他老人家一准儿给断的清清楚楚。 唯一可惜的是,这位青天大老爷行踪不定,所有要用“碰”这个字,是一件纯纯靠运气的事。 但这话传到朝中, 朝臣内心没人想认, 面儿上不说, 私下里不约而同给起了个“周阎王”的爱称,说的正是道维走到哪里,哪里的地方官便要倒霉一批, 宛如阎王降临,公布罪名,宣布死期,丁点儿不含糊。 所过之处,地方官无不瑟瑟发抖,内心暗暗期盼他老人家高抬贵手,速速离去。 真跟送阎王差不多。 倒是陛下,每每收到他爹让人送来的囚犯,心里都要一阵美滋滋,然后转头给他才四岁的儿子讲道理:“瞧你祖父多好!不管走哪儿都惦记父皇呢! 时刻不忘为父皇的江山出一份力,这般一心为朕之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你祖父一人了,儿子你可要争气点快快长大,待你能挑起江山重担之时,父皇便要伴随你祖父左右,孝敬他老人家,以酬谢他老人家这些年为我景朝的付出哇!” 才四岁的皇子懵懵懂懂,小脸严肃的点头应下后,得了父皇一个欣慰的抚摸脑袋,羞涩的埋头练字去了。 倒是一旁品茗的周大将军,闻言心下忍不住感叹,陛下还是那个陛下,丝毫未变,连小孩子都骗,说了那么多,只有那句想跟随周大人左右游山玩水才是真的吧! 周大将军说起来也是行事果决,当年和道维一起推着太上皇造永景帝反之人,眼下瞧着陛下这不靠谱模样,想想景朝自永景帝起,接连摊上这么三位性格迥异,行事大开大合的帝王,前后历经几十年,还没把景朝玩儿完。 不仅没玩儿完,景朝在陛下手里,肉眼可见的有了繁荣之象,可以预见,待他日太子登基之时,定是四海升平,八方来贺的场面,也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周大将军放下茶杯,朝面露喜色的陛下拱手告辞,出了太和殿,行走于皇宫内院,抬头瞧见四四方方的蓝天白云,大将军心里不知第多少次怀念他沙场点兵的幽幽岁月。 哎,真羡慕周老弟啊,想他! 被人惦记的周老弟道维,山水重重,跋涉而来,一脚踏进了金平城地界儿。 金平城作为太后身为金平县主时的封地,也随着太后的地位水涨船高,老百姓可不懂什么朝堂上的弯弯绕,他们只知道他们金平城出了一个皇后,现在人家成了太后,那可是天底下顶顶尊贵之人。 以至于他们金平城人走出去,提起这事儿一个个都能骄傲的挺胸抬头,昂首阔步,尤其是本地人对上明显带有外地口音的土包子,那骨子里的优越感真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冒。 眼下道维牵着小毛驴儿行走在金平城最大的街道上,毛驴儿抻着脖子东闻闻,西嗅嗅,道维也不阻止,由着毛驴儿的性子去,完事儿给摊主几文钱作为补偿,就被人当成了外地来的土包子。 在道维第五次递出手里的铜钱时,卖油饼的中年摊主终于忍无可忍,怒斥道:“当咱们是那没见过世面,见钱眼开的小商小贩呢? 咱们金平可不是随便哪里的乡下地界儿,这是太后娘娘的封地,有太后娘娘护佑!以为有几个臭钱,牲畜都能上桌和咱们同一个锅里搅饭吃了? 您这招儿放别地儿好使,放咱金平城,嗨,我还就告诉你了,没门儿! 你家这畜牲闻来嗅去,鬃毛掉进油锅里坏了我一整锅吃食,以为补偿几个臭钱大家就乐呵呵当什么都没看见了?可劲儿打听打听去,咱整条街,谁能缺你这几个铜板?真真是可笑!你羞辱谁呢? 今儿你家这畜牲要是不给我赔礼道歉,这事儿没完!” 小毛驴打从跟了道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无礼对待,委屈的朝道维昂昂叫。 道维伸手安抚小毛驴,心下觉得好笑,这地界儿,怎么说呢,和那位太后的性子一样,一朝发达,矫枉过正了。 他这小毛驴最懂规矩不过,平日最喜闻各中新鲜有趣儿的味道,嘴巴挑剔的很,一般东西很难人它口,在摊子前向来注意分寸,从不靠太近。 倒不是小毛驴懂得不打扰人家正常做生意,而是他爱干净,既想闻闻味道,又不想自身沾染上各中奇怪味道,因此每次都将脖子伸的老长,身体却离摊子好几尺。 道维也因此从不阻止它的小爱好。 摊主说的这些,纯属贷款想象,提前骂人,哦不,骂驴。 但他也没必要跟这样的人计较,摆摆手,身后便有照西军的人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熟练的拿着钱袋子好声好气的跟人家商量,几个铜板儿瞧不上,银角子一出,附近摊主的眼睛都冒光了。 尤其方才激情喷人的摊主画风一转,先夸道维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瞧着便知不是凡人,再夸小毛驴毛色靓丽,牙齿整洁,眼神灵动,蹄子走路响亮,不是凡驴,眼睛更是从钱袋子上挪不开。 扔下干惯了这活儿的下属,道维溜溜达达牵着小毛驴一路到了木宅门前。 木宅闹中取静,占地面积不小,一瞧便知主人家身份不凡,才能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占据如此好的一块儿地建新宅子。 望着门口匾额上古朴大气的木宅二字,道维已不知说什么好了。 身后有下属上前替道维敲开大门,送上拜帖。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圆脸富态的婆子脚步匆匆,前来迎人。对方只敢匆匆往道维面上瞧上一眼,之后立即低头行礼,恭敬地将人往院里迎。 院里亭台楼阁,廊檐水榭,十步一景,精致异常,道维见过许多四品知州的内宅,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奢侈。 婆子在前头带路,几次回头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还是跟道维说了,“夫人原本在道观修行,家中老太太怜她孤苦,数次相求,最终才将夫人从道观接回金家。 然夫人待雅兰小姐出嫁后,便禀明老夫人,言及她一介寡居之人,住在娘家多有不便,家中老爷便做主修了这座宅子,另配有丫鬟仆妇小厮数人,供夫人驱使。 方才听闻您上门,夫人亦是万分欣喜,若不是近日生病不便出门受寒,前来迎接您的便不是老奴了。” 如此解释了一通,得不到道维的丝毫反应,仆妇虽有些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得知您来金平城,时间仓促,来不及过多准备,老奴自作主张,让人去通知了二老爷。” 她是金家的下人,出现在这儿,即是伺候木夫人,也是监视。 对金家以及伺候的这位脾气古怪又矫情的夫人和眼前这位闻名天下的大人之间的恩怨知晓一二。 即便原先不知晓,这些年下来,也明白眼前这位闻名天下的大人,和金家,和及木夫人之间,毫无情感可言。 即便如此,金家也因着和这位大人的关系,将家里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比二十年前规模扩大了数十倍不止,前年更是搭上了京中关系,成了皇商。大老爷也重入官场,如鱼得水。 也是因此,即便木夫人脾气古怪为人矫情,一般人很难忍受,金家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更是为她专门修建了这座闻名金平城的木宅,宅子里的一草一木皆是名品,花费不知凡几。 当然这些花费,在门口的“木宅”二字牌匾挂上去那一刻,全都值回来了,甚至物超所值! 现如今,满天下还有谁不知晓,周青天周大人,原本该是姓木的!即便他自己不曾改回木姓,可只要他生母在一日,便谁都不能忽视她的存在,因此这座木宅,在整个金平城便成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也成了金家对外的一道护身符。 只要道维不明目张胆的和金家,和木夫人斩断联系,与这座宅子有关的一切,都能随着道维的身份变化而水涨船高。 这个道理金家的人懂,老仆妇懂,道维也懂,本来道维以为这位三十多年不曾相见的母亲应该也懂,但眼下看来,情况似乎和想象的有些许出入。 这位传闻中受了风寒的夫人,穿着虽然素雅,但不管是衣服用料还是身上的首饰,样样乃精品,件件都带着小心机,搭配装扮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能成的,虽素雅,却也是另一中意义上的华丽奢侈,可见平日里习惯了这般着装。 这可跟她对外宣称的,在家中修行对不上号。 木夫人身形高挑,骨肉匀称,虽年过五旬,但精神头极好,面色红润,保养得宜,瞧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对方第一眼瞧见道维,愣了一下,接着便是轻哼一声,一甩衣袖,昂着脖子生硬道:“倒是跟你爹生的一般模样!” 这点道维承认,打小他爹他娘就是这么说的,归临城那条巷子里不少旧时邻居也三五不时对着他的脸发出这般感慨。 但这不是他要被动接受木夫人阴阳怪气的理由。 于是他大喇喇在客厅选了个舒服位置坐下,一扬手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茶水细细品鉴,自在的宛若他才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还吩咐门口站着的小厮:“好生照顾我的毛驴儿,他不吃普通草料,要五成熟的上好豆子,佐温水进食。” 一番做派引得木夫人大怒,“不愧是木敛军的中,一样的厚脸皮,不顾他人感受! 木敛军当年趁人之危强取豪夺,你又是这番自说自话,果然当年让人扔掉你是对的!” 这一不注意就爆大料还洋洋得意的智商,算是震惊了道维一把,不过这都不重要。 当下他不得不为他亲爹喊两句冤,放下茶杯偏头瞧了木夫人一眼,“嗨,我说您这人可真有意思,你爹你哥哥们没本事,把你送给木将军以换取他的帮助,这算得上双方默认的交易吧? 你要真不愿意,下定决心一头撞死,是你亲爹亲兄长能眼睁睁瞧着你去死,还是无辜路过的木将军,愿意莫名其妙背上一条人命? 偏你什么都不说,默认了这番交易,事后木将军不仅没亏待你,甚至将你捧在手心含进嘴里,给了你七品武将妻子应有的一切待遇。 你若真心不甘情不愿,不想接受木将军权利地位带来的好处,大大方方拒绝就是了,好嘛,木将军在世那些年,不止你,还有你们金家,跟着舒舒服服享受了那么些年,现在又说人强取豪夺,您觉得这话好不好笑?” 木夫人被气的不轻,指着道维鼻子面色难看斥责道:“你这是诅咒我去死呢!枉为人子!老天爷不开眼,当年怎么没直接让你病死呢!” 对这中糊涂玩意儿,道维觉得有必要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日后都没有见面知晓彼此消息的必要了。 于是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认真:“您啊这会儿也别想用母亲的身份拿捏我,更别用长辈的身份职责我!今儿别说是您了,便是金家大老爷二老爷,甚至金家老太太全站我面前,也得乖乖给我行礼,我不吃你们这套。 打从当年木将军去世,您老人家不管不顾一心出家,哦,方才您也说了,您也是管了的,最起码您让人将病重的我给扔了不是!咱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打从那天起就断的干干净净了! 别说是你,即便木将军在世,依照他眼里心里只有你,你不待见我们,他也跟着不待见我们,对我和木雅兰不管不顾,扔给下人照看,听天由命的架势,他想在我面前如此放肆都是万万不能的,更别提您了。” 木夫人在闺中时被母亲宠着,出嫁后被木将军捧着,木将军死后,金家因为愧疚对她加倍补偿,不久道维声名鹊起,她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行事可谓任性至极。 一生之中从未有人这般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过话,初初一听,只觉气血上涌,脑袋嗡嗡响,想也不想对着道维方向就是一巴掌。 道维可不会惯着她这臭毛病,两人之间还隔着两尺的距离呢,便有下属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人摁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 瞧着木夫人狰狞的面色,道维干脆一口气把话说完,“这些年我之所以纵着金家打着我的名号行事,是因为金家再能耐,再折腾,始终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要我想,顷刻间金家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消失的悄无声息。 所以金家捧着你,想利用你和我之间的母子关系博好处,我才没有出面阻止,因为在我这里,你们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家的每个人与我而言,与景朝的任何一个普通百姓并无二致。 我不会刻意针对你们,也不会特别关照你们。” 道维颇为可惜的瞧着木夫人,“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什么吗?” 木夫人在椅子上剧烈挣扎,嘴巴开开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道维摇摇头,“是你们别蹦跶到我面前找存在感。” 道维缓缓起身,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金家二老爷金见雷带着两成年儿子拜倒在跟前,躬身间气息粗重,额上汗水连连,可见是疾行而来。 他并未叫起身,一脚迈出房门,声音清晰的传进在场所有人耳中:“我周道维与你金家,与木夫人间,亲缘浅薄,前尘往事不做追究,从此山高水远,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诸位,好自为之吧。” 等金家二老爷回过神来,僵硬的直起身,才发现院中早没了道维身影,他手脚发颤,被激灵的大儿子一把扶住,才免了当众跌坐在地的丑态。 父子靠在一起,却发现彼此都在忍不住的发抖。 互相对视一眼,苦笑一声,没想到近距离接触,这位大人身上的气场竟然如此令人恐惧。 金二老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安慰几乎被吓傻的二儿子,也是在安慰自个儿: “没想到这辈子与周大人见的第一面,竟也是最后一面。既然大人这般说了,又没有其余吩咐,咱们认真听着便是,左右他犯不着刻意为难咱们。 老大,回头你亲自跑一趟,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转告给你大伯,切记,不可错漏一分一毫!” 说罢感觉好些了,自个儿站直身体,看向木夫人的眼光瞬间转冷。 他可没忽略刚进门时,这个妹妹是被人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强行摁在椅子上的,依照妹妹的左性,想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现在后悔平日里对她的放纵也晚了,只转头吩咐仆妇,“往后木宅的吃喝一应由府里送过来,妹妹潜心修行,便不需要外出行走了,以免坏了缘法!” 这是将人禁足的意思。 对于这个决定,现场除了木夫人本人激烈反抗外,其他人心底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实在是这些年被这位活祖宗折腾的不轻。 道维从木宅大门出来,毫不留念脚步坚定往下个路口转,来金平城,是兴之所至,去亦是尽兴而归,与以往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别无二致,这也不过是众多旅程中平平无奇的一小段经历罢了。 后来有人将他在野数年间惩奸除恶的事迹记录下来,编成画本和折子戏,意外获得好评无数,不知养活了多少以这行为生的民间艺人。 也不知皇帝出于何中恶趣味,某年宫宴上,让人上演了一出精心排练的《周青天断案记》,看的朝臣一脸菜色,食不知味,心里直呼晦气! 皇帝倒是乐呵呵的看了全程,并让宫里往后每年年夜宫宴上都要上演这么一出,渐渐地,形成了一中不成文的传承,之后的每任皇帝都将其坚持下来,成了堪与《难忘今宵》相媲美的保留节目。 道维这一生活的轰轰烈烈,在朝深得帝王信重,在野百姓自发敬仰,都道他战功赫赫,却无人知晓,周大将军最该令人瞩目的战绩,却深深隐藏在大景王朝的最深处,像一颗心脏一样保护着这个几度垂危的王朝起死回生。 他死后更是有帝王亲自扶灵,将其葬在帝王陵墓中,只待百年后与帝王合葬,开了皇帝与宠臣合葬之先例。 不过,就在被道维压了一辈子不敢造次的朝臣们欢呼这位阎王终于熬不住,先他们一步走了,真是老天有眼之时,朝中也慢慢传出一个消息—— 有人亲眼所见,棺中之人面貌只与那位有五分相似,那位活阎王可能还没去见真阎王!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暗中蠢蠢欲动之人算是彻底收了躁动不安的心,期期艾艾被道维压制了一辈子,最后可以说是憋屈死的。 第90章 晚年道维 上一世临终难得的恶趣味, 道维不在意效果如何,毕竟皇帝和太子都不是庸碌无为之人,只是突然想做, 儿子也很支持, 便那般做了。 可这世一开局, 他突然就懂了那些被压着打的大臣们是何等感受。 这个时候, 只有一句风水轮流转从头顶飘过。 秋道维,年轻时媳妇儿早亡,那会儿也是十里八乡能干的大小伙子, 多少姑娘不介意一进他家门就当后妈,结果他不舍得儿子受委屈, 便未再婚,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儿子拉拔大。 好不容易瞧着儿子娶了媳妇儿, 又生了两孩子, 感觉终于能松一口气的时候, 不料儿子儿媳在县城打工时,带着孙子孙女突然消失,没留下只言片语, 至今生死不知。 家中只余下他一人并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大黄相依为命。 如今秋老头年近六旬, 身形佝偻,两年前身体越发不行, 村里的地种不动了, 大冬天生病发烧,差点儿无声无息死在家中炕上,若不是大黄跑出去找人前来相救,说不得早就一命呜呼了。 村里人瞧着他可怜,便帮忙给介绍了县城废品收购站看门的活儿, 好歹能混个温饱,有吃有穿,多少能有点儿工资,关键是那地方来往的人多,不至于再发生那种消无声息病亡的事。 秋老头儿抱着老黄狗枯坐一夜,清晨时分长叹口气,在家门口挂上大铜锁,步履蹒跚的进了城。 家里几亩地便宜租给村人,就为了叫大家伙儿帮着留意,若是他那没良心的儿子儿媳回来,速速给他捎个消息。 村人也懂他的意思,早几年政府来人,说是秋老头儿这种情况可以住进政府办的养老院,但秋老头儿性子倔,说他有儿子有孙子,不占公家便宜。 后来有大老板看上了他那一手木工活儿,想将他接去港城专门给老板家做工,秋老头儿梗着脖子说什么无功不受禄,最后大老板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遗憾离开。 其实村里人都明白,秋老头儿这些年坚持不挪窝,为的就是等他儿子一家呢。 可秋家小子消失那事儿,知道点儿内情的人三三两两串在一起,众人也大致明白了原委,心里笃定那丧天良的小子不可能回来,但这种话不是没人在秋老头儿跟前说过,哪一个不被秋老头儿赶出来? 所以这次他能想通,终于肯挪窝了,虽然有点晚,但大家伙儿还是为他高兴,以为他心里终于放下了那回事,盼着他能轻轻松松活几年。 事实上,秋老头儿是碍于现实不得不进城打工,却没有一刻忘记寻儿子一家。 他把每月的工资攒起来,让人帮忙打印了寻人启事,见着来卖废品的,逢人就发。有点儿空闲时间就带着重重一包寻人启事往外跑,两年下来,周围几个县,乃至市,都被他跑了个遍。 一来二去,附近人都知道秋老头儿是个可怜人。 如今可怜的秋老头儿瞧着镜子里蓬头垢面,胡子眉毛后藏着一双浑浊眼睛,干裂苍白的嘴唇,灰白污糟僵硬成块儿的头发,干枯冻裂的双手,以及一身盘出包浆打了好些个补丁的旧式中山装,无语至极。 按照收购站老板给秋老头儿的待遇,虽不丰厚,但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儿上,人家三餐管够,一年还有两身衣裳,工资虽少,但依照秋老头儿节俭的能耐,在这小县城两年存个几万块,活的体面绰绰有余。 奈何秋老头儿要求人老板只给他提供一餐,其余两餐全部折算成现金给他,几乎每月都将所有积蓄花在了寻找孩子的事儿上。 以至于现在一身毛病,加上又在外面听了些不太好的传言,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去了。 说实在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道维从不主动给自个儿找罪受,从抽屉翻出只剩一格电的老人机,按照上面的备注找到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后,对面才不紧不慢的接起,“秋老叔啊,您的这笔单子要的急,我也知道您的情况,咱们都为您着急,想快点儿给您做好。这不正和我媳妇儿加班加点的给您打印呢! 为了给您加印,昨儿得罪了好几个老客户,店里机器都烧坏了一台,现在还冒烟儿呢,您说这事儿闹的……” 道维冷哼一声。 一般这种时候,秋老头儿都会熟门熟路的给对方说好话,然后对方为难又大度的表示可以少收他一点赔偿费意思意思就行,占完便宜得到秋老头儿的一番真心实意的感谢。 这种小把戏道维一眼就能看穿,不过是欺负秋老头儿不懂行,好哄骗而已。 道维没想和对方多做纠缠,直言道:“那正好,我的这笔单子撤回,用不着你张老板为难了!” 对面一噎,声音里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不是,秋老叔,您不印寻人启事啦?您儿子找着了?” 道维实话实说:“没有,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为了那么个丧天良的玩意儿搭上几十年已经够了,剩下的几天我还想为自个儿活着。 对了张老板,我之前转给你的钱,你今天傍晚前,原路给我转回来,我得拿钱吃饭穿衣看病。” 张老板好不容易接受了秋老头儿突然转性的事实,却不轻易放弃吃到嘴里的肉,秋老头儿这种人傻钱多的大单子属于万中无一,自打哄秋老头儿在他这儿固定打印后,他这小店的基本开销就相当于秋老头儿养着,往后做的都是无本儿买卖。 于是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另一幅面孔,“我说秋老叔,咱们合作的这两年里,但凡您有需要,我是排除万难,事事将您放在前头,宁可耽误旁人的活儿,也不能耽搁您寻云飞老弟。 您可倒好,我这都已经印了大半儿了,您说撤单就撤单,说让我退款就退款,您自个儿寻思寻思,您这么说合适吗?” 道维不耐烦和这种小人讲道理,直言,“到底有没有开始打印,你我心知肚明,哪回不是用这种借口逼着我加钱,你才肯动工? 你每张传单打印成本不到两毛,收别人五毛一张,收我一块钱一张,我哪回打印少过五千张?一开始我是不懂行,反应不过来。但已经两年了,难道我还能琢磨不过味儿? 小伙子,要是不想我拿着银行流水去告你坑蒙拐骗敲诈列索,就干脆的把钱还给我。 对了,我说的不仅是十天前转给你的那一万块,还有之前陆陆续续转给你的,你按照市场价收钱办事,别地儿批发价是多少你我心里有数,其他的全都规规矩矩还我。 我想政府会为我这个孤寡老头子做主的,大不了我背着铺盖躺县政府大楼前寻个公道,你是知道老叔的,光脚不怕穿鞋的,豁出去闹一场罢了,小伙子你说是吧?”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隔绝了对面张老板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之语。 道维也不着急,心里稳着呢,那张老板什么人啊?地地道道欺软怕硬的小人,之前能哄的秋老头儿服服帖帖对他言听计从,不过是拿捏住了秋老头儿一心寻子的软肋,口头假意答应,让他认识的“大人物”帮秋老头儿一起寻找罢了。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最怕的就是把他的小心思拿到日头底下暴晒。 道维转身回宿舍打开收购站老板给安装的电热水器,之前秋老头儿要省水费和电费,用来找儿子,他可没这意识。之后从一眼见底的箱子里,没得挑选,拿出了一件补丁少洗的发白的衣服。 又打箱子里翻出了崭新的洗漱用的香皂洗发水沐浴乳,这些东西老板每月都让人给送来,算是给他的福利。秋老头儿舍不得用,几乎全部转手卖给小卖店换钱。 好端端把二十一世纪信息时代的日子,过成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感觉。 长此以往,造就了现如今让道维感觉鼻子都要坏掉的邋里邋遢的秋老头儿。 在等热水的间隙,道维又拿笔在废纸板上写了“有事暂时离开两小时”的告示挂在门口,大门却是依旧打开的,要是有人来卖废品,瞧见没人,会直接把东西扔院里等傍晚再过来。 对于秋老头儿的人品,不仅周围的相邻们心里有数,就连老板都很满意,因此整个收购站几乎全由他说了算。 道维就趁这个间隙舒舒服服的给自个儿搓了三遍澡,剃了头发胡子,修了面,把人拾掇到能见人了出来,瞧瞧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三小时! 果然院里已经扔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道维取下门口的牌子转身进了门房,拿起手机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老板对秋老头儿这个员工再满意没有,踏实能干,从不偷奸耍滑,若不是秋老头儿一门心思找儿子,把自个儿苦的没边儿,他都想给这位五好员工介绍个老伴儿,让他们来一场夕阳红恋爱了。 虽然不认同秋老头儿的生活方式,但也真心佩服秋老头儿的坚持,私心觉得这才是真爷们儿! 因此接到道维电话,语气还挺亲切,“叔,您可不常给我打电话,有啥事儿您直接说,咱爷儿两之间不来这些虚的!” 于是道维也直言:“老板,我以后怕是没办法继续为您工作了,您先别急听我说完,我这身体我心里有数,要不是坚持不住了我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是,等您找着能接手我这边儿的人,我就要去住院治疗了,这两年多亏了您关照。 有钱,对,还有积蓄,要实在不够的话,会跟您开口的。” 老板听道维这么说,也不好继续拖着,生怕人在收购站有个万一,他可负担不起,直说不用等人接手收购站,让道维明儿一早就去医院,不管是县里还是市里,他都能给帮忙联系好医生。 想了下又说:“回头我让人给您多发两月工资,算是答谢您这两年来对收购站尽心尽力,您别跟我客气,这是您应得的。” 婉拒了老板帮着找医生的好意,收了奖金,一抬头瞧见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胖小子牵着一个豁牙小姑娘,好奇的盯着他上下打量。 道维好笑开口,“琪琪,佳佳,现在可不是放学时间,你们兄妹两不在学校,怎么跑这儿来了?小心回头你们爷爷发飙揍人!” 于大人来说,收购站仅仅是座收购站,可于附近的小孩子来说,这里简直是宝库,能从里面寻到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小孩子们在这里上下翻腾,秋老头儿只笑眯眯的瞧着,因此附近的小孩儿有事没事都喜欢来这里玩儿。 听闻道维问话,琪琪和佳佳对视一眼,还是胆子大的琪琪先开口,“我和妹妹感冒不能去学校,你是谁?秋爷爷呢?” 道维弯腰挑眉:“我就是你们秋爷爷啊,不认得了?琪琪你上周回家晚了,你爷爷一路寻过来打你的时候,屁股上的胎记都露出来了哦! 还有佳佳,你掉的那颗牙,还是秋爷爷帮你埋在那边正数第三颗大榆树下的!” 这下两孩子不得不信了,惊讶的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看起来更加好玩。 不仅两孩子不敢认眼前之人是道维,就连之后来卖废品的熟人们都对着道维好一顿围观。 实在是他的变化瞧着太大了。 之前那副胡子眉毛头发一把抓,全脸只能看见一双眼睛,整天勾着个背沉默寡言,把自己缩在宽大肥厚的衣服里,一副苦大仇深将来就是闭眼都死不瞑目的样子。 跟眼前这个收拾的清清爽爽,有说有笑,双眼温和有神的人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即便知道了眼前之人便是秋老头儿,心底还是很难将两人当成同一人,要不是仔细听,声音还真有几分相似,仔细瞧,脸型大概也有点儿相似? 或者说身形也相差不多? 淦! 最后一条实在没办法违心说出口。 秋老头儿在大家的印象里,是个快把腰缩进肚子里,身形矮小,没有存在感的丑陋老头子,让人瞧了便觉可怜。 眼前之人不说腰背笔直,那也是精气神十足,身量高大,虽瘦弱了些,但整个人充满生命里,让人瞧着便觉欢喜。 到底哪里一样啊? 大家心里好奇道维的改变,来来往往的人一个劲儿盯着他瞧,道维也不恼,笑眯眯的告诉大家伙儿:“身体不行了,也想通了,不找孩子了。 有人瞧见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自个儿坐车离开县城的,既然他们不想回家,不想我这个当爹的,我找这些年,回头到了地下见着孩子他娘也能说得过去,各人有各命,就这么着吧!” 周围人听他这么说,真心为他高兴,纷纷给他出主意,往后可以做点儿什么营生养老,还有人当即邀请他空了一起打牌爬山撞树锻炼身体,共度美好晚年。 道维自是用不上这些,傍晚下班后拿出老年机一瞧,张老板的钱果然已经转过来了,虽然巧立名目扣了三百块“跑腿帮忙请人吃饭”的费用。 道维虽不至于为了三百块和人干架,但小小的给张老板个教训,让他往后都不敢干这等坑蒙拐骗老弱妇孺之事,还是能随手而为的。 所以他告诉张老板,“你坑蒙拐骗他人钱财的事儿,我掌握了不少证据,全都交给县城某个人了,要是不想毁了名声,最后进局子,老老实实还给人家,以后安安生生做人。” 张老板自是不会被道维一条短消息吓住的,心里嗤笑秋老头儿天真。 他能把钱还给秋老头儿,确实是因为当时轻敌,没把秋老头儿当回事,所以事情做的不隐蔽,让秋老头儿抓住了把柄,不得已为之。 可让他还给其他人?实在过于搞笑,这些年下来,他大大小小坑蒙拐骗过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好嘛!要真挨个儿还过去,他不得当裤子? 但当天晚上,琪琪和佳佳手牵手出现在他家店门口,哭的好大声,吸引来了许多路过围观群众。 琪琪指着恼羞成怒的张老板边哭边抽抽噎噎的讲:“爷爷给我一百块来复印试卷,明明该找我九十五块零钱,可我回家把剩下的钱给爷爷,爷爷说少了二十块。 爷爷还说我偷偷花钱,不诚实,还打我屁股。 呜呜,明明是叔叔你直接帮忙把零钱装进我书包的,还说怕我半路弄丢了。我路上根本就没碰过那里,呜呜呜,我屁股好疼啊。” 佳佳心疼的牵着哥哥的手补充:“呜呜,佳佳,佳佳也作证,哥哥没有偷拿零钱,哥哥一路可小心了!” 原本还想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丢了钱或者偷偷花掉不敢承认,或者大人想讹店家几块钱。这种事不常有,但也不新鲜。 结果一路听下来,突然人群中刚好有人说了一句: “卧槽!我家孩子也是,就大前天!不过我给了他十块钱,应该找零八块,结果孩子只拿回来六块,我还以为他偷偷花钱还嘴硬不承认,气得和他妈直接上手给揍了一顿! 说起来可不就是在这家店打印的嘛!” 这么一说,周围人三言两语间就议论开了,慢慢的大家伙儿明白了什么,看张老板的眼神都变了。 张老板瞧着眼前场景,小心脏一缩,脑海里不由自主浮上秋老头儿发给他的那条消息,人突然就慌了一瞬,努力稳住,匆匆关店回家,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找时间试探试探秋老头儿到底都知道多少。 然而被他惦记的秋老头儿,已经从小小县城到了全国娱乐业最为发达的云城,顺利的租了房子,带着老黄开始了他的晚年生活。 第91章 少年小舟 云城地处南方, 即便到了冬日,小区绿化做的好,放眼望去景色也非常宜人。大清早老黄习惯了先去村里巡视一圈儿, 到了云城也待不住, 道维惯着它, 一人一狗围着小区转悠。 旁人瞧了只顾着乐, 实在说不好到底是谁在遛谁。 道维住进碧海不过一周时间,已经和周围同龄的老头儿老太太混了个脸熟,一路上碰见不少清早起来锻炼身体的老年人, 见着老黄的样子都忍不住停下来逗一逗。 尤其是苗老头儿,远远地瞧见道维, 一身宽松运动装热情的跑过来揉一把老黄狗头, 这才乐呵呵的跟道维并肩溜达。 “老黄这皮毛肉眼可见的光滑了, 真给咱争气, 可见这狗啊和人一样都有心事。老弟你这心事一放下, 我瞧着气色就比刚遇到你那天好多了,这事儿放老黄身上也是一个理儿,你好了它才能好。 所以老弟往后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住着, 也甭担心生活来源, 我和我家那小子打听过了,你年轻时那手木工活儿放现在, 好好运作, 也值不少钱,一年打上两套家具,能让你过的滋滋润润! 我也不和你客气,回头你和我家那小子商量着来,有我看着, 保管你们两谁都不吃亏!” 道维摇摇头,婉拒了苗老头儿的好意,“苗哥,咱也算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不瞒你,你也知道木工要年轻眼睛利体力好手稳的人来做,我这双手我心里有数,做不了几年了。 您也甭替我操心,过段时间手头这套做好便能有不少进账,到时候我再琢磨着做点儿别的。” 说着揉一把围着他打转的老黄狗头,心态极好道:“反正不会饿死我和这老伙计的。” 苗老头儿便不再多言,心里琢磨着大不了等回头家具卖出去了,让儿子多费点心替秋老弟搞些投资啥的,擎等着拿红利也能保障温饱,总不至于让这命途多舛的老兄弟真的吃不上饭。 两人溜达了一阵,到了年轻人上班的时候,各种价值不菲的私家车从两人身边经过,路过的人见怪不怪,非常平常心。谁叫这里是寸土寸金的碧海区呢,能住进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有些人削尖了脑袋挤进来,就为了住在这里的人脉。 正说着话儿,苗老头儿家大儿子的车就缓缓停在两人身边,车窗降下,露出苗大老板那张社会精英脸,这人在商场上如何不做评论,但对苗老头儿是真孝顺,这不,就对着苗老头唠叨上了: “爸,日头起来了就抓紧回家歇着,我让张婶儿给您熬的粥回去记得喝了,还有药也别忘了吃,今天我工作忙赶不回家,下午我让司机小王陪您去医院体检,您别不当回事!” 知道他爸肯定又是那套“你爷爷一辈子都没体检过不也活了九十岁,年轻人就是爱没事儿找事”的说辞,苗老板眼睛一眨便有了主意: “要不这样,正好我秋叔也一个人吃饭,干脆您和我秋叔一起上咱家吃去,有个伴儿,人多吃起来都香,完事儿您正好陪我秋叔去医院一道儿体检。 我瞧着秋叔合该来个全套检查,您说是吧?” 这么一说,苗老头儿就歇了和儿子对着干的心思,摆手催促道:“快走快走吧,这么点事儿还用你提醒老子?老子自个儿不知道啊?” 苗老板的心思道维瞧的清清楚楚,他也不反感这点小心机,虽然对自个儿的身体心里有数,但他有数没用,还得让关心他的这位苗老哥心里也有数才行,因此也不拒绝。 谁料刚催走了苗老板,又从后面一辆紫色骚包的跑车里露出了一张笑眯眯的胖脸和他两打招呼,不是钱老板又是谁? 这位钱老板也是个顺杆儿爬的,道维和他算上今天这次也就见了两面而已,这就一口一个“秋叔”的叫上了,正儿八经的像是家里小辈上班前,和老人招呼一声似的,三两句话又开车走了。 也不惹人烦,度把握的很好。 当然了,这个度,是指在苗老头儿一家人面前,脱离苗老头儿视线,到了和道维单独相处的时候,即便他表现的再好,眼睛里流露出的轻视还是叫道维轻而易举的抓住。 这不,马上夜里十一点了,道维从一堆木头里抬起头伸个懒腰的功夫,这位钱老板便带着礼物上门关心起他这位独居老人的生活。 不管是上门的时间还是方式,亦或者带来的“礼物”,处处都显露了他对道维的不尽心。 这种人面前,道维觉得还是扮演一个没眼力见儿,没见识,什么都不懂,只会埋头做木工的乡下人比较好,于是他继续手底下的活儿。 钱老板昂贵的皮鞋几经纠结,还是咬牙踩在了一堆木屑刨花中,围着道维打听事儿:“秋叔,那天的事还得多谢您说情,最近我也是忙昏了头,没来得及好好谢您。 这不今儿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就赶忙上您这儿来了,您瞧瞧哪里有需要我帮把手的,尽管提!跟我这儿您别客气,就当我和苗总一样,都是您家里的小辈儿,可劲儿使唤!” 说着就撸袖子准备帮忙。 道维心里轻哼,这才两句话的功夫便原形毕露,也不知是瞧不起他呢,还是沉不住气。 作为一个乡下来的老实人,他秉承着说话不会拐弯儿的好习惯,直言道: “哪儿能呢?那次也只是帮你在我苗哥跟前说了几句话而已,说到底,有没有效果还是得看苗老哥具体怎么和苗老板说。 跟我关系真不大。 何况作为感谢,钱老板你已经将这里便宜租给我一年,一码事归一码,那事在我老头子这里就算过去了。” 道维这话不假,当日他带着老黄初至云城,正琢磨着找房子,原本手里那点儿钱肯定住不进碧海这种地方,奈何碰巧遇到了钱老板苦苦纠缠苗老头儿,以至于苗老头儿差点一个跟头栽进喷泉池子的场景。 最终老黄激灵,给苗老头儿垫背,才让他轻轻摔了一跤了事。 苗老头儿出了那样的事,苗老板做儿子心里自然对始作俑者钱老板有气,还是道维认出了苗老头儿是和他一个村长大的兄弟,在中间说和,才免了钱老板好大一场麻烦。 钱老板作为感谢,在知晓道维正找房子后,便将这边的房子用白菜价租给道维一年。 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过选择性的无视罢了。 眼下,钱老板被道维横冲直撞的说话方式噎的不行,心说这老头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气我? 想他在娱乐圈做生意的,常年混迹于各种场合,什么样儿人没见过?哪个说话不是藏三分露三分,剩下的全靠对方自个儿意会,能领悟多少便是彼此的本事和默契。 哪儿遇到过这种木愣愣一出口就把话往死堵的?这种人放往常他都不带搭理的。 但他眼下亟需和那位苗总搭上关系,苗总那头没办法直接搭上话,只能通过苗总的父亲曲线救国,奈何上次和苗父搭讪不成,差点酿成大祸。 本以为此事陷入绝境,以至他连着好些天睡不着,急的嘴里都起燎泡了。谁知今早好巧不巧,竟叫他听见那位不近人情的苗总,亲切的喊眼前老头儿“秋叔”。 听那语气,还不是随便的客套,竟是打从心底尊敬。 原以为秋老头和苗家只有当年的同村之情,眼下双方境遇天壤之别,在他们双方搭上关系的时候,也是关系走到头的时候,谁知竟然和他想的不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钱老板心说,不一样好啊!不一样他才有机会! 于是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秋叔,我瞧着您跟苗总一家挺熟悉的,您看我跟您也是不打不相识,这都是缘分呀!要不改天我订个酒店,您把苗叔一家也请过来,咱们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同住一个小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咱们往后互相之间有个啥事也能彼此照应些。人家不都说了嘛,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道维盯着钱老板瞧了好一阵,瞧的钱老板心里都开始发毛了,才缓缓开口: “吃饭就不必了,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想见苗老板我也做不了主,但我可以帮你给苗老板传个话,他怎么想就不是我一个老头子能知道的了。” 钱老板被天降惊喜砸晕了,胖胖的身体直接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嘴里连道:“有您在中间递话,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真好!真好!” 道维手底下稳稳当当,头都没抬的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老头子就不多招待了,钱老板请便!” 钱老板直到出了秋家大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猛然醒过神来,“他竟然什么都知道!这老头子竟然什么都看明白了!?” 多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老成精? 成没成精不好说,道维瞧着系统小早怕是快精分了。 一团只道维能瞧见的光围着他上下乱飞,看得出十分暴躁了。统一出厂设置的机械音诡异的带上了几分情绪,“啊啊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不给我们剧情?这些天我自检了八十六万七千三百遍,还是找不出问题!统要疯了,统不配001这个编号了!呜呜,统好难过。 不行,统要打起精神,统不能被这点小挫折打败,统可是001小早!” “还是不行,一定是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了统,统要报社了!” 对于小早的精分言论,道维直接无视,一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安慰几句,这么些天下来,即便他有异常丰富的词库也早用完了,权当让它喊出来发泄情绪呗。 这才是可怜的系统第一次面对此种无常情况,接受不了社会的打击很正常,以后次数多了,便也能如他一般镇定了。 道维不急着要剧情,安心待在家里按照秋老头儿的个性做家具,这套家具与其说是家具,不如说是艺术品,成品出来那天,即便不懂行的钱老板路过瞧了一眼,眼里的惊艳也无法掩饰。 道维看钱老板红光满面的模样便知他已心想事成,对他和苗老板达成了何种协议毫不好奇,只拜托苗老板给这套家具找个好买家。 当然他也没亏待苗老板就是了。 道维做的成品效果远远出乎苗老板预料,因此最后交给道维的银行卡里数额也比一开始的多了好几倍,道维对此接受良好。 秋老头儿几十年来从未放弃琢磨这门手艺,尤其是儿子一家走丢后,每每觉得日子熬不下去的时候,便埋头做些小玩意儿转移注意力,只有将一颗心沉浸在做木工之中时,内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时日久了秋老头儿的手艺自成一派,每一件作品中都融入了他复杂的感情,隐隐有了大家之风。 最后由道维注入灵魂一笔,俨然已成大家之作。这些钱,他拿的丁点儿不心虚。 要不是道维推说身体不好,做不动大件儿了,钱老板都想舔着脸请道维给他办公室量身打造一套。 这玩意儿摆那里,多有排面!好像整个办公室的气质一下子就提升了,隐隐还有几分神秘感! 不过很快钱老板就没空管什么神秘不神秘的了,他公司的摇钱树最近沾上了大麻烦,搞得他焦头烂额,整个公司为此连着加了半个月的班,事情却没有往好的方向转变,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日傍晚,道维遛完老黄回家途中,远远瞧见钱老板家门口停了辆陌生车子,之所以说陌生,是那车子低调的完全不是钱老板的风格。 车子旁站着个戴帽子,身形似是少年之人,正垂头丧气的和钱老板说话。 道维无意探听别人私事,奈何老黄不知何故,突然挣脱道维原本就没握紧的绳子朝那边儿冲过去。 道维不能放任不管,只得一路追过去,近了刚好听见钱老板拍小伙子的肩膀,带着几分诱哄道:“我这公司瞧着像那么回事,可在那几位面前屁都不是。 你也看见了,这些日子公司所有人都为了你的事忙上忙下,绯闻传出来后公司看得见的损失高达八位数,还有你参与的那些压着等播的综艺,电视剧,电影,以及几个看在咱们和苗总那边搭上线,才没立马毁约的代言。 你由着性子继续拧下去,这些损失迟早要算在你头上,我做你老板的,能和你同进退,大不了公司亏本,可那些投资背后的大老板们,哪个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 “小舟,事已至此,你听我一句劝,做顶流瞧着风光,但在真正的资本面前不值一提,与其像现在这样被人捏在手里随意摆弄,不如干脆选一个靠上去,等你自个儿成为资本的那天,回头看现在的妥协都不值一提,啊?” 被道维听见拉皮条现场,钱老板丝毫不见尴尬,面上只有满满的“我是真心为你打算”的忧虑,不愧是开娱乐公司的,演技一流,比时下很多只会张嘴瞪眼的演员更有感染力。 钱老板帮着道维将不知何故围着他和小伙子打转的老黄重新牵起来,笑眯眯的和道维诉苦:“我是真羡慕秋叔您,有门手艺吃喝不愁,干啥都硬气。 哪像我两头不讨好,为了底下张嘴等着吃饭的员工,四处看人脸色,处处求人说情,偏人家还不领情呢!外人瞧着风光,内里的苦只有咱自个儿偷偷往下咽。” 对此等厚颜无耻之语,道维不置可否。只不知老黄今儿怎么回事,一个劲儿往旁边戴帽子埋头不知想什么的小伙子身上扑,顺着瞧过去,道维心里便有了几分明悟。 于是顺着钱老板的话头道:“在外讨生活,哪有容易的,底下人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教出来也就省心了。 我瞧着你家这员工还挺小,正是有个性闹叛逆的时候,你做老板的确实得多费点心。” 说着又转头瞧了小伙子一眼,非常自然的闲聊,“有二十了吧?” 钱老板也不意外道维竟不知时下大热的顶级流量多少岁,好脾气的陪他闲聊:“十九,翻过年二十了。” 道维点头:“那是真的还小,别人家孩子这时候还在上大学,读读书,谈谈恋爱,被父母当宝贝疼,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养家,也是个苦命孩子。” 钱老板哭笑不得,“秋叔,这孩子可和那些人不一样,您知道他的团队有多少人专门为他服务?您知道他一年能挣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吗? 站在舞台上风光着呢,不知道多少人抢破头想往他这个位置爬!连我这个老板都把他当成祖宗似的哄着供着。” 道维不赞同的点点钱老板,“你也别哄我开心,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他打转,总得图点儿什么吧。还是个孩子呢,哪家疼孩子的父母舍得让孩子早早出来打工,让他自个儿面对外面的牛鬼蛇神?” 钱老板是真拿秋老头儿这种无欲无求的人没办法,苦笑着摊手讨饶:“您要这么说那可就不讲理了!” 道维轻哼一声,牵着老黄转身就走:“我的道理只讲给有良心的人听。” 钱老板目送道维走远,转身对小舟道:“你瞧见了吧,只有像这位老爷子般洒脱,无欲无求,才有由着性子行事的资格。 我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真不喜欢男人,那不是还有几个有权有势的富婆对你扫榻相迎?你不吃亏的。你呀就是太年轻了想不通……” 小舟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帽檐下漆黑的双眼盯着道维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第92章 两个孩子 道维心情挺好, 牵着老黄又溜达了半小时,让老黄可劲儿撒欢,“你今儿算是做了一回功臣!” 老黄可不是立功了嘛, 要说那叫小舟的孩子, 道维一眼就从他脸上看出了七八分儿媳妇班意晚的影子, 班意晚此人原名班一碗, 据传是小时候为了一碗饭和上头几个兄长打架,却丝毫不落下风而得名。 她性格泼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胚子, 心气儿高,后来不知怎的打了眼, 被秋老头儿家的花瓶儿子迷了心窍。大姑娘俊小伙, 事情顺风顺水, 在两人结婚前, 主动请读过书的秋老头帮她改了班意晚这个名字。 别的不说, 单这样两个人生下的孩子,不论随了谁,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按时间算, 秋老头儿子一家失踪那会儿, 他小孙子秋立舟才三岁,小孙女秋立浓堪堪一岁。长到现在, 也就刚好十九的年纪。 得亏那孩子没随了他爹的长相, 若不然今儿那一遭,钱老板也能从道维脸上瞧出些什么。 这事道维不用再查,便确定了七八分,何况他想确定两人的关系,有的是法子。再者说, 为了彻底了解秋立舟这些年的遭遇,他强忍那辣眼睛的演技,硬生生把他的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 关系真的不能再真了。 从此对他的作品心如止水也是真的。 当年之事不论儿子夫妇怎么想,秋老头儿对那两人心里有念,有怨,有麻木。可两孩子无辜,在秋老头儿心里对两小人只有满满的疼惜。 有缘遇见,该帮还是要帮一把的,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钱老板给那孩子拉皮条,让他被那些道貌岸然的畜生给欺负了。 要知道那孩子的消息说简单也简单,作为公众人物,尤其是所谓的顶流,几乎没有**可言,随手网上一搜就是大把真真假假的传说,黑料和洗白的通稿看的人眼花缭乱。 但对道维来说真正有用的,大概只有寥寥数字。万舟,万家父母养子,初中辍学打工,因长相俊美有辨识度被星探发掘,后签了钱老板的江华娱乐公司。 同年上了大热选秀节目,因毫无唱跳基础,垫底的业务水平和一骑绝尘的颜值出圈,多方因素影响下,成了当年选秀中势不可挡的一匹黑马,短短两年时间,被运作成了现在黑料满天飞的顶流。 道维看着眼前资料,揉着老黄狗头,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钱老板有点儿意思,万家父母那边的消息竟然没人扒出来。”这简直不科学。 结合钱老板与小舟的对话,加上眼下网上满天飞又集中的黑料,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人在针对万舟。 然而万舟作为公司的摇钱树,这种时候钱老板不仅没有急火火的护着他的摇钱树,还千方百计劝摇钱树另投他人,便能轻易知晓,背后黑万舟这棵摇钱树之人,正是那些想私自占有玩弄万舟之人,也是钱老板想竭力巴结,卖力拉皮条的另一方。 这也就说明了为何眼下所有黑料全集中在万舟一人身上,还都是些模棱两可,想洗也能洗白的黑料。未牵涉出他的养父母一家,进而扯出他的亲生父母。 因为背后之人只是想给万舟一个教训,让他乖乖俯首听话,而不是真的使其身败名裂。 道维扔下手里少的可怜的资料,对上眼巴巴的老黄,轻哼一声:“还挺贪心的,这是人他们想要,钱他们也想要啊!” 等万舟成了他们手里随意玩弄的棋子,对外洗白一番,对外依然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明星,回头挣的钱全进了他们的口袋,万舟沉底沦为他们的圈钱的工具,便再也脱不得身。 老黄用大脑袋拱道维膝盖,汪呜叫,道维无奈,“是有点难办,又不是不能办,这些不用你费心。” 老黄不满的对道维汪呜一声,道维假意妥协,“行行,我看着办,不若你先想想,咱们把你大侄子找回来,让他做点儿啥好?还是先送他去上学吧,九漏鱼什么的,的确对社会没什么好导向。” 忽略万舟成为老黄大侄子一事,万舟被黑粉亲切的称呼为“九漏鱼”,意为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这点连他的铁粉都没办法洗,只能顾左右说些类似于“生活贫困,为了养家”“并不是人人都能幸运的有学上”的言论。 也不知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被一张脸,被资本牵着鼻子走,没有一点自己的思维能力。 这样出身经历的人,可以同情,理解,甚至想办法帮助,但他身上有哪一点让无数少男少女推崇其为偶像的潜质? 这要是秋老头儿在此,也得问他孙子一句:“你何德何能?” 当然道维不是个愤世嫉俗之人,他只看出了当年秋云飞夫妻带走两孩子后,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秋立舟被万家人收养,成了如今的万舟。 思及此,道维瞧着还没捂热乎的银行卡直叹气,看来想直接进入养老状态,这些还不够,大大的不够啊。 让一个早就该退休的老人家上岗再就业,不管经历多少次都觉得残忍。 他一边请人帮忙注册公司,招募员工,一边联系人找万家父母的下落,还要在网上建新账户赚钱,甚至和苗老头儿约着早晚一起锻炼身体,得空了听听苗老板秘书给推荐的理财产品。 小日子过的十分充实。 及至公司墨经理告诉他:“万家父母找着了,人应该握在江华娱乐钱总手里,要不要……” 道维只思索片刻后便回:“暂时别打草惊蛇,让人先查一查万家,万舟,以及钱总之间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一些外人不了解的东西,明白吗?” 他打算先通过这件事看看这位墨经理的能耐,毕竟凭白搞出一个公司,他又不打算亲自坐镇,带头996,他可是要努力进入养老状态的,这一摊子将来势必要交给旁人来管理。 墨经理仿若很明白老板的意思,目前交到他手里的事情样样办的挑不出错。这让道维的小日子过的更加舒心了。 即便有天夜里,系统小早兴奋的告诉他“有剧情了,有剧情了!虽然统还是没找到问题出在哪儿,但咱们有剧情了”时,道维表现的波澜不惊。 他没好告诉小早——即使是真正的001时代,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甚至比现在更加频繁,并不一定是它自己出了问题。 更可能是总局那些整天把狗脑子打出来争权夺利之人搞出来的,平常心就行。 但这种解释,对初出茅庐胸怀壮志的天真小早而言,断然无法接受,于是他只平静的接收了剧情,任小早兀自撒花庆祝。 按照剧情仔细算起来,秋老头儿一家上下三代人中,唯一和剧情沾边,称得上女配的,只有秋老头儿孙女秋立浓一人,其他都是一笔带过的路人甲。 细细捋下来,事情简单的说,便是秋老头儿他儿子儿媳在县城饭店打工时,踩了狗屎运,清扫包厢时,捡到用餐客人“丢掉的”一十万现金。 两人兴奋之余,当即决定将钱昧下,又怕人找回来,于是决定不告诉第三人,立马离开,去大城市,去挥霍,去过好日子! 之所以会带走两孩子,完全是不得已为之,因为两孩子太小离不开大人,平时都是秋老头儿带着,那段时日村里农忙,两人只能带着孩子去上班。 正在两人心虚开溜,完全忘了孩子存在之际,值班经理好心给两人放了半小时假,让他们多陪陪孩子。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只能咬牙带着孩子一起离开县城。 穷人乍富,还是两没节操的人凑一块儿,被大城市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很快被人盯上,染了赌瘾,一十万很快花完,还借了高利贷。 输红眼的两口子先是把五岁的儿子卖给人贩子,小孩辗转流落到没有孩子的万家,成为万舟。 万家夫妻原本对他十分疼爱,可转眼他们有了亲生孩子,万舟自然成了累赘,初中没毕业就被逼着外出打工。 之后便是万舟的娱乐圈起伏经历,眼看他在娱乐圈出了名,赚了钱,万家父母更是把他当成赚钱工具,联合公司一起将他往死了压榨。 前有潜规则逼迫,后有养父母一家疯狂要钱,最终万舟这个顶流抵不过资本的手段,网络上也搜不出来他的任何消息,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成为男女主餐桌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 而当时的秋云飞夫妇很快输完了卖儿子的钱,又将三岁的女儿转手卖掉,一路辗转,这个女儿进了余家。 余家,正是男主余相杰所在的余家,余相杰自小体弱多病,余家夫妻只他一个孩子,真正为他操碎了心,直至后来有大师告诉他们:“找个命格极贱又极贵之人养在身边压一压,可确保小公子安全无虞。” 夫妻两听完大师的话归家途中,便遇到了一起群众合力抓人贩子的现场,而被人贩子迷晕的孩子正是三岁的秋立浓。 夫妻两瞧秋立浓长的玉雪可爱,即便有几分瘦弱,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当即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念头—— 被亲生父母卖掉,辗转流落于各种人贩子手里待价而沽,可不就是极贱的命格吗? 被他们余家收养,做他们余家的女儿,余氏集团大公主,可不就是极贵嘛! 至于帮孩子找亲生父母? 不好意思,没听人贩子说吗?这孩子是被亲生父母给卖掉的,他们收养她,给她好吃好喝养着,将来受贵族教育,高人一等,多少人抢着想过这样的生活呢,还不快跪下谢恩,找什么亲生父母,脑子出毛病啦? 何况他们将人领去给大师瞧过了,正是能旺他们儿子的面相呢! 于是懵懵懂懂的秋立浓就成了余家夫妻“心地善良,给儿子找个玩伴,从福利院收养回来的女儿”。 正式改名余保保。 至于保的什么,大概只有余家自己人知道了。 余家夫妻很满意收养余保保的决定,因为自打余保保进门,儿子余相杰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比常人弱些,但与以前离不开病床相比,称得上是个奇迹了。 与儿子的身体健康相比,带回个姑娘好吃好喝的养着又算得了什么?余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他们并未对外隐瞒余保保的出生,从小到大周围不知多少人羡慕余保保的好运气,嫉妒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余氏集团的大公主。 余保保不是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的,但家里父母和哥哥都对她很好,自她记事起,哥哥有的她都有,哥哥没有的她也有,那哥哥身体不好,她让着些又如何? 何况她知道自己是被父母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一直很感激父母对她的疼爱关心,极力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不知不觉在家人面前到了一种卑微的程度而不自知。 哥哥说:“好羡慕万舟那样能站在舞台中央闪闪发光的样子,可惜我身体不好,注定只能遗憾的想想了。” 于是余保保便放弃已经到手的国外名校入学资格,心甘情愿进入娱乐圈,她拉着哥哥的手保证: “我替你去努力,去感受,以后不管我演戏,还是开演唱会,我都带哥哥你去现场,绝对不让哥哥留下遗憾!哥哥你相信我!” 余家就是搞娱乐这一块的,余家小公主要进圈玩,自然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可余保保能拒绝了来自底下人的谄媚殷勤,但她无法当着父母的面说出一个不字。 母亲一脸为难的拉着她的手说:“都是一些咱们家惹不起的人物,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说了你最近新拍的那个短片,勾起了他们的兴致,非要见你一面不可。 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都不该让你进这个圈子,你哥哥也是胡闹,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愿,就撺掇你…… 哎,当时还以为凭咱们家在圈子里的地位,定能让你过的顺顺当当,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余父坐在旁边一个劲儿抽烟,眉头皱在一起便没展开过。 余相杰自责的握住妹妹另一只手,咬牙切齿道:“要是那些老家伙真只是好奇便罢了,要真敢对我妹妹做什么,我跟他们拼命!” 原本左右为难的余保保见状,立马安慰:“哥哥,你放心,我定会保护好自己!何况我是余家的女儿,身后有爸爸妈妈撑腰,晾他们也不敢真做什么。 不就是吃一顿饭嘛!我去!” 那些人确实没对她真做什么,只不过摸摸手,动动脚,占点小便宜在所难免。对余保保这种出身的姑娘,能看她在酒桌上任他们摆布,无需多做什么,已经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她心里难受还不敢对家人说,怕他们担心,只说一切都好。 然后家里人便真以为一切都好。之后再有类似的酒局饭局,顺理成章的让她去参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余相杰身体突然出现问题,需要移植肾脏来维持正常的身体运转。 余相杰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拒绝父母为他移植肾脏的请求,“爸妈你们都上了年纪,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何况公司还要靠你们管理,哪天不需要熬夜加班?哪天不需要喝酒应酬?样样都是极耗精力的事情。 可医生也说了,少一个肾脏虽然还能维持正常的生活,但不能抽烟喝酒,不能熬夜加班,不能劳累,甚至不能情绪激动。爸妈你们自己说,管那么大一个公司,这些你们哪一点能做到? 到时候公司是我能管理,还是妹妹能独当一面?就为了让我正常生活,搞垮你们的身体得不偿失,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接受你们给我移植□□的!” 余家父母又气又急,拿绝食的儿子没办法,焦躁的在病房直打转,余保保看在眼里,主动提出: “让我来吧,我刚拿到配型结果,把我的肾移植给哥哥! 我想好了,等哥哥身体好了,我就不在娱乐圈发展啦,反正我也不适应这种生活,刚好解脱了,就是哥哥的梦想我怕是没办法继续帮他实现啦! 到时候我去国外继续读书就挺好。” 余母立马说:“读书多耗心神呀,还是待在家里,有爸爸妈妈照看才能放心的呀!” 余保保一怔,随即似是无事发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不用了,我喜欢读书,就这么决定了吧。” 人生十几年,难得在家人面前做了一个强硬的决定。 第93章 添一把火 按理来说, 余保保出国留学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事,可谁叫她哥是男主呢,她哥余相杰看上了向家的独生女, 还是眼看着将来要继承向家全部产业的独生女。 虽然余家有钱, 但向家属于有权有钱那波儿, 余相杰想娶人向家独生闺女, 就跟县令跟前的师爷家的小子,想娶人太傅捧在掌心宠爱的,等着将来招婿继承家业的闺女一样, 痴心妄想。 可单方面做舔狗的余相杰终究还是等来了转机,向家这位独生女的母亲去世, 外祖家的权势也大不如前。向太太前脚走了, 向先生后脚就趁乱带回个与向小姐同岁的儿子, 并一力主张排除重重阻力, 让小儿子进了公司。 在向先生的绝对偏心眼儿操作下, 向小姐吃了大亏,最后狠狠坑了他爹一笔,头都不转的出国了。在国外, 失意落寞的向小姐和心地善良的余保保一见如故。 彼时余相杰也追随向小姐而来, 在余相杰紧追不舍的陪伴安慰下,向小姐逐渐振作起来, 发展事业, 并与余相杰产生了感情。 然后就发生了非常狗血的桥段,两人生气吵架时—— 余相杰:没错!我就是更爱保保,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 我为什么不能爱她?!向天美我不爱你了,爱你太辛苦,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向小姐:不爱就不爱,谁稀罕让你爱啊?我和保保亲如姐妹,如果你敢对不起保保,我定要让你后悔终生!希望你们幸福! 余保保:不是,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啊? 余相杰:我哪里有胡说?我说的就是事实!周围人都可以作证,这些年我有多宠爱你,大家都看在眼里,咱们两在一起没人会说闲话,爸妈还不用担心把你嫁出去受委屈,多好! 余保保:天美姐,我哥是气糊涂了说胡话呢,我对我哥真没那种感情,你相信我! 向小姐:保保,我相信你,你就是太善良,不好意思说出让我难过的话来拆散我和你哥,没关系,你忘了我们亲如一人了吗?你幸福就是我幸福啊,你们要好好的! 余保保:…… 事情一来二去的,那两人分分合合,最终走向了大圆满的结局,余保保却被圈里朋友传成了忘恩负义,对自己哥哥产生感情,一度试图插进并破坏哥哥余相杰和嫂子向天美之间的第三者。 尤其是男女主结婚那天,余保保并未出席,余家人也并未对此做出解释,有人问及,余母只露出尴尬的笑,这个猜测就在众人心里彻底落实了。 谁也不会关心事情的真相,其实是男女主一力邀请余保保参加他们的婚宴,而余保保正在毕业答辩的关键时期,为了赶上他们的婚礼,余保保熬夜加班半个月后,又快马加鞭乘坐长途飞机连续奔波,原本就少了一个肾的她,一下飞机就住进了医院,至今还无法下床。 大家都在祝贺余家父母喜得好儿媳,这个儿媳的外祖家虽然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是他们余家高攀了,何况向小姐本人十分能干,在国外闯下好大一片家业呢。而向家那边那位被向父强行捧上去的太子爷却工作能力平平。 说能力平平都是抬举他了,简直是年度最突出表现猪队友,不仅董事会对其意见很大,便是向父都产生了动摇,想让向天美回去继承家业。 虽然事情还没个定论,但向天美的身价早就水涨船高,若不是余相杰在向天美低谷期和对方恋爱,这会儿的他在向天美朋友圈里,连路人都算不上。 余家父母自然高兴,至于余保保,在此事落幕后,便与国内朋友断了联系,长期定居国外,生活也算安乐。 只是若没有兄嫂时不时吵架,拿她出来顶枪,让她一次次被小三,也许就更好了。 就这剧情,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男默女泪? 反正道维躺床上看完了整个剧情,便一骨碌翻身起来,连夜给墨经理又打了一笔钱,告诉对方:“我想了一下,你上次说的那几个项目都很好,可以投一投。” 墨经理虽然不知他这位非常佛系的老板怎么又想通了,大半夜的突然有了做大事业的雄心壮志,但这正中墨经理下怀,他当初看好这位老板,就是看中他精准的投资眼光,以及与他一致的理念。 他是想与老板一起干大事业的,于是当下就应了:“好的,我会亲自跟进,我这里还有几份产品报告,我个人很看好,待会儿给您发过去,您看看如何? 对了,公司最近新招了几个年轻员工,虽然稚嫩了些,缺少经验,但脑子灵活,也没有太多花花心思,我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就着重培养,若是没问题的话,我会想办法塞进咱们投资的项目里去锻炼锻炼。 您要不要亲自见见?” 行叭,道维算是看清楚了,他这位经理是个货真价实的事业脑,瞧瞧这顺杆儿爬的姿势,可太标准了! “暂时先不见了,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的能力。还有万家那边,继续查,人一定盯紧了,找机会我想见见那家人。” 要不怎么说墨经理是个事业脑呢,人家业务能力杠杠的,手里那些常人望尘莫及的优秀证书可不是摆着看样子的,老板提的要求二话没说答应下来,前后不超过三天,就给道维甩过来一个视频链接,告诉道维机会来了。 道维打开链接,镜头正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凉亭,周围啥都没有。 电话另一头的墨经理淡然道:“我找人打听好了,每月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就在这地方和万舟见面。虽无法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我想您或许会感兴趣呢。” 接着自如的介绍了他手头得知的情况:“这是城北嘉怡小区内部一处凉亭,正在万家楼下,这片虽是新城区,但房价不菲,远不是万家人能消费起的水平,他们搬到此处不过一年时间。 且万家三口全都没有工作,却出手豪奢。 这一年里万舟不知为何从未上过楼,每次都顶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和万家人在楼下见面。” 说到这里墨经理便不再多言,道维挂了电话又等了两分钟,照片上见过的万家三口骂骂咧咧进了凉亭,又五分钟后,全副武装的万舟也进了凉亭。 凉亭内,万舟戴着墨镜口罩帽子,万家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被他不耐烦的语气激出了几分火气,万家小儿子万宝最沉不住气,当下就要跳脚。 “别他妈说些叽叽歪歪的废话,我要的也不多,就两百万而已,对你个大明星来说还不是洒洒水?你前段时间不是又接了什么代言吗?听说光代言费就几千万,给我两百万都舍不得? 要不是我们家,你能有今天的风光日子?早不知道被人贩子卖给什么变态禽兽了!动作快点儿让人转账,我还急着用呢!” 万宝打从生下来就被爸妈当成宝贝养着,万舟在他们家的地位,那就是他的专属仆人,万舟长得好被人夸了他不高兴,爸妈就不让万舟出门。万舟学习比他好被老师夸了,爸妈就不让万舟上学。 他想要和同学们一样买奢侈品哄妹子开心,爸妈就把万舟送去打工给他赚钱。 即便后来万舟当了当明星赚了钱,他心里嫉妒的要死要活,在家里更是对万舟没有好脸色,在网上也没少带头黑万舟。 但讨厌万舟是讨厌万舟,万舟赚的钱他还照样花。 不仅他用万舟的钱买车买表买包包骗小女生,爸妈也用万舟的钱买房买衣服买首饰毫不手软。 不过这小崽子最近越来越不听话,跟他要点钱跟要他命似的,以前打个电话,他公司团队就能转账的事儿,近半年来回回都要爸妈软话硬话说尽,哄他回来,当面儿才能从他手里抠出来点儿。 想到这儿不仅万宝恼火,便是万家父母也急了,万母说: “小舟,这次小宝要钱有正经事做呢,他交了个女朋友,辉煌娱乐你知道吧?就是他们老总的女儿,妥妥的白富美。 妈让人打听了,他们家姑娘就叫余保保,年龄样子啥的和小宝带回来的姑娘都能对上,准儿没错!且他两名字里都带个宝,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哪! 人大小姐就看上咱小宝了,说什么都要嫁给小宝进咱家门,现在小姑娘就想要辆跑车,才好带小宝上她家里见父母。 你说这多好的事儿,那可是辉煌娱乐!你们公司那什么老板见了人家都得点头哈腰,等小宝成了余家女婿,要提携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别这么死心眼儿,这事要是成了,回头爸妈都得感谢你!” 万舟这会儿倒是可惜他戴着墨镜,对面三口看不见他满脸的讽刺。 他做过最离谱的白日梦都没这一家三口如此不要脸,余家那种人家,就算他们家大小姐瞎了眼猪油闷了心,余总夫妻那般精明人物,会让女儿嫁给万宝这样的废物? 这家人多半儿成天出去显摆,被人当成人傻钱多的废物盯上,又被人给驴了吧! 想想他们被人耍的团团转,万舟心里多了几分畅快。 于是缓缓开口:“上个与不是才给了两百万吗?” 万宝一脸烦躁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当你那两百万是金子做的花不完呢?老子和朋友出去赌了两把就输个精光,还没尽兴就被人笑话穷酸,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你抠抠搜搜的,我哪儿至于被人在女朋友面前笑话的没脸?” 万父此时也开口了,“小舟,那你顺便也给爸爸转两百万,爸爸最近学人家炒股被套牢了,手里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最近都没脸和楼下老张他们一起出海去钓鱼。” 万舟心里冷笑,他知道万父自从手里有钱后便不老实,在外面养了女人,还不止一个,各个都是想从他身上刮下一层油,其中一个甚至还怀了万父的孩子,仗着肚子狮子大开口,万父这钱,多半儿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要的。 至于那女人肚子里究竟是谁的孩子,呵。 想至此,万舟沉郁很多天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账单摆在三人面前。 敲敲桌子,语带愉悦道:“自我出道以来,第一年在公司领着每月两千五的死工资,一年到头加上公司给的奖金,到手也就三万块钱,你们却觉得我赚了大钱不给你们花,闹到公司老板面前,一口气从他那里借了五百万。” 说着往几人身后一指,“那五百万,换了你们现在住的房子。” “为了还老板这个人情,第二年我全年只休息了三天,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演戏上综艺,什么能捞钱公司就安排我做什么,看似赚最多的钱,拿的却是c类合同。 知道什么是c类合同吗?就是我赚的每一分钱,公司都要分去九成,到我手里的只有一成,而这些钱我还要交税,养团队,供你们吃喝/嫖/赌养女人。 哈,知道我现在账上欠了公司多少钱吗?放眼整个娱乐圈,见过我这样全身上下拿不出一千块的明星吗?” 万舟指着桌上的东西,“这是账单,你们从我这里拿走的每一分都在里头,你们口口声声把我养大有多不容易,我想就算你们把我当成大少爷养,这些钱还你们的恩情也绰绰有余了。” 万父万母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两人对视一眼,万母率先开口:“万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家救了你一条命吗?你的命就打算拿这几个臭钱买吗?我告诉你,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万父也语气强硬道:“小舟,你说的那些我们不懂,但我们最起码知道,你公司老板愿意给我们借钱,说明他很看重你,你的情况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好好给人家工作,对你和你老板都是好事。 乖乖把钱给我们,你工作上的事我们就不多打扰,若不然,我们上次能闹到你老板跟前,下次就能闹到记者跟前,你说呢?” 万舟冷哼一声,直接起身,居高临下看了他们一眼,“老子早受够你们这些废物了!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从今儿起,老子不欠你们的!老子不伺候了!爱谁谁!” 说罢留给他们一个洒脱的背影。 万宝犹自不敢相信,震惊的问他妈:“万舟这是反了天了?他骂我废物?他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趴地上像狗一样被我骑的日子了?” 原本还有些慌,说着说着就来了自信,催促他妈:“妈,万舟这是想上天啊,您可得给他点儿厉害瞧瞧,要不然都能爬到咱们一家头顶作威作福了,他一个没人要的野种,凭什么呀?!” 万父想到温柔年轻漂亮的小情儿还有小情儿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在她面前吹出去的牛,顿觉丢脸,也跟着架秧子:“训狗嘛,就是要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狗不听话了就打到他疼为止,疼了自然知道听主人的话才能有饭吃!” 万母被丈夫儿子撺掇的火气一阵一阵往上冒,当下拍着石桌下了决定:“找媒体,找记者,我要曝光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二十分钟后,墨经理亲自盯着人将现场痕迹清理干净,处理了首尾,上车给老板打电话。 “我们要不要阻止?” 道维瞅着恢复开机界面的电脑,摇摇头,“不,咱们得帮他们添一把火才行。” 第94章 真相如何 电视里万母声泪俱下控诉养子万舟不孝, 万父一副老实巴交乡沉默寡言的样子时不时沉痛点头符合一声。 这段不足五分钟的视频,短短两天时间内占据了各大网络媒体,娱乐杂志, 传统报刊的头版头条, 吸引了无数人眼球。 视频中的万母, 软弱, 无助,仓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完全没有形象可言,像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 这幅样子凭白为她的言辞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我和孩子他爸结婚头几年, 家里条件不好, 一直没敢要孩子, 等到后来条件稍微好一点了, 正准备要个孩子的时候就捡到了小舟,就是你们知道的万舟。 原本我们是不打算养小舟的,准备请人帮忙送去福利院, 算是给我们日后的孩子积德行善。谁知小舟那时候表现的太乖太懂事, 叔叔阿姨喊的我们心都化了,小眼神怯怯的瞧着我时, 我就想啊, 我要是他妈妈,肯定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手里,就忍不住多疼他一点,再疼他一点。 一来二去的我和孩子他爸便再也舍不得送走他,只要一想他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 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孩子他爸做主,就说我们两干脆不生了,从此把小舟当成我们亲生孩子养。 我和孩子他爸只有他一个孩子,那真是怎么疼都不够,即便后来不小心有了另一个孩子,我们还是一视同仁,哥哥有的弟弟也有,甚至时常让弟弟让着哥哥,就怕他觉得我们两口子有了小的就不疼他,让他心里落病。 可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也不知怎的,在小区偷鸡摸狗,惹得邻居们怨声载道。上学的时候,读书不争气,逃课打架气老师,后来更是背着老师家长溜出学校跟外面的流氓混混闹到一起。 我们两口子是又哭又求,下跪磕头都不好使,家里就怕他哪天在外面惹事让人给打断胳膊腿儿,又怕他不事生产被人欺负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索性这孩子运气好,不知怎的被什么星探挖掘,要签娱乐公司。再多的我们两口子也不懂,当时就觉得有公司好啊,现在年轻人大学毕业不都要找公司上班挣钱嘛,我们小舟有了公司能上班,上头有老板管着,往后能糊口也挺好,往后我们老两口不在了,他们兄弟两互相之间也能有个帮衬。 谁知这孩子一朝成名,转头就不认我们当爹妈的了,平时我们打的电话也不接,我和他爸心里着急啊!担心他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出了什么事身边没个亲人照应,大过年的老远坐车去云城看他。 一路找人打听,摸到他的公司,孩子没见着,说是忙着工作没空,公司老板见了我们老两口,兴许是瞧着我们可怜,又听说我们小儿子在老家生病住院的事儿,就做主从小舟的工资里拿出五万块,说是先给我们应急。” 这段采访短短两天时间播放量过三忆,此时依然是各大平台轮番热播的对象,是流量密码。 大有从娱乐新闻发酵成社会新闻的趋势,引起了各方人士的密切关注,群众对万舟的批判从未停止,眼下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程度。 万舟各种真真假假的黑料再次被扒出,什么耍大牌,接烂剧恰烂钱,德不配位都显得稀松平常,更多模棱两可编造出来的舆论来势汹汹,好似要把他打入深渊。 如此大规模的舆论引导,不知道底下有多少方势力在搅混水,堪称年度娱乐圈大地震,真真是热闹极了。 道维正和墨经理通电话,不知电话另一头墨经理说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再等等,我们需要一个引爆舆论的契机。” 况且他也想看看万舟的能力,既然敢跟万家人撕破脸,就不会没有准备,否则也太傻蛋了。 目前看来,那小子还挺能沉得住气。 道维继续手头的工作,电视背景音里万母还在嘶声力竭的哭诉:“我们两口子不说对小舟贴心贴肺,但也能拍着胸口发誓对得起自己良心。 他发达了,觉得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丢人,不想认我们,我们虽然心里难受但也能理解,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人教唆我们小宝去赌博,去借高利贷赌博,还让催债的天天上我们家门口恐吓我们一家子啊!” 大概是假话说了一千遍,当事人也能当真的程度,视频里万母真情实感的伤心欲绝,即便是道维的眼力,也看不出万母表演的痕迹,“杀千刀丧良心的,小宝多乖多听话一孩子,从小和别人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会借高利贷赌博,还一借就是五百万?” 道维抬手,顺便换了个节目做背景音。 可惜最近的娱乐节目来来去去都是万舟一家子的事,总也听不到点儿新鲜东西。 节目里主持人正激情四射的向观众介绍,“本台主持人亲自走访万舟家当年的邻居,万舟和万宝的小学初中同学们,众人对万舟的印象皆是——沉默寡言,阴沉,不爱学习,逃学打架等等负面反馈,有视频为证,从侧面佐证了万家父母言辞的准确性……” 接下来便是记者对万家邻居的采访,出镜的是一个典型五十上下胖乎乎的精明妇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万家大的那个崽子哦,最不是个东西了。 楼上楼下的住了那么些年,我瞧的清清楚楚好不啦,小小年纪就狼性的很呢,让帮忙拎个东西,就跟我要吃了他一样,恨不得用眼睛杀死我,凶着呢! 听说在学校也不听话,气的老师哭了好几场,有段时间每到周末老师就家访,肯定是老师管不住了,要万家夫妻帮着管一管嘛! 真是好笑哦,万家夫妻要是能管住那个狼崽子,也不至于把他们亲生儿子的东西样样都分一半儿给外面捡回来的狼崽子吧……” “我是万舟初中同学,万舟当年就是个混混,我放学路上走的好端端的,他冲出来二话没说打断了我胳膊,耽误了我当年中考不说,现在到了阴天下雨,这胳膊还疼的厉害呢。 医药费?你在开什么玩笑?那会儿他是未成年,赖着说家里没钱,我除了认栽还能有什么办法?后来人家成了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咱们小老百姓就更高攀不起咯……” “没错,我是万舟当年的体育老师,当时万舟打人我就在不远处亲眼所见。我出声阻止,他甚至连我也想一起打!要他不是未成年,不是学生,我真的…… 算了,我就是想不通,那样品性,那种德行的人,怎么能成为这么多人心中的偶像?这是多滑稽的一件事!这是社会的悲哀,教育的失败啊!” 道维可以想见,这种视频放出去,网上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墨经理那边截了些言语不太激烈的图给道维: “校园暴力!这种人渣怎么配当偶像,要求依法严惩!我要实名举报。” “这年头娱乐圈尽出一些法制咖,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开始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什么老师同学,亲戚朋友,老师同学,都可能为了利益站台!我还是坚定地相信你不是那种人。直到你养父母出来,我不得不信了,连他们都对你失望透顶,我还能指望你是个多好的人?” “养父母养他,还不如养个叉烧,当年就不该捡他回家,这种人让他自生自灭不香吗?” 墨经理又附上一句话:“万舟那边的代言全部被解约了,参演的综艺,电视剧,电影,制作方连夜加班开始给他打马赛克,那些工作人员估计都恨死他了,这次的损失不可估量。” 道维边工作边寻思,这钱老板也算下了苦功了,要不然也没法儿在人群中准确的找来这么些个对万舟心怀不满的故人,从邻居到同学到老师,这一波,几乎将当年和万舟有矛盾的人一网打尽了。 也是辛苦。 至于道维为啥精准点草钱老板,丝毫不怀疑其他人,当然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万家那对废物夫妻,这几年下来除了压榨万舟外,接触到能搞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钱老板一人罢了。 至于钱老板为啥突然又下定决心要整万舟了? 自然是因为万舟决定撕破脸,和钱老板的江华娱乐解约了。 原本万舟和江华娱乐的约这月底就满了,这是圈里不少人都知道的事。但大家都以为按照万舟和江华娱乐深度绑定的关系,他们续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谁知这个节骨眼上,万舟突然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要和江华娱乐撕破脸。 不仅打了外界一个措手不及,便是钱老板都被打蒙了一瞬。 不过也就一瞬,他很快回过神,便决定彻底毁了万舟,心思嘛,大约就是“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这一套。 在钱老板心里,万舟是他一手培养的摇钱树,工具人。工具人不听话了可以慢慢调/教,他有的是耐心。可摇钱树想琵琶别抱,投入竞争对手的阵营,壮大竞争对手的实力,那是他万万无法忍受的。 利用万家夫妻,只不过是个开始。 可以想见,钱老板此时应该非常愤怒,即便目前这场舆论风向中,他占据了绝对的高位。而道维要的就是他这份不理智的愤怒。 他给墨经理发了消息:“加快进度。” 随即起身伸个懒腰,牵着老黄愉快的出门遛弯儿:“走了,咱们今儿也来一回偶遇!” 要偶遇的对象是钱老板,钱老板今晚在他的别墅举办趴体,邀请“朋友们”来玩儿,为着这事儿,从一大早就开始张罗,此刻正是高朋满座午夜笙歌之时。 原本这片别墅区布局十分分散,个人**相当有保障,但谁让道维现在住的是钱老板租给他的房子呢,属于钱老板别墅区的一部分,想不知道都很难。 “哎,还要感谢钱老板没把我当个人物呢!”道维和老黄瞧着眼前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的场景,发出了灵魂感叹。 这话也真没错,钱老板确实没太把道维当回事,所以才做什么都没刻意瞒着道维。 在钱老板看来,道维这老头子有些时候确实神神叨叨的运气挺好,但也仅止于此了,想让他为此忌惮道维几分,那是万万不能的。他也是有排面的人物,最讲究见面三分情。 可场面话他也说的很漂亮,大老远站家门口迎接朋友,瞧见道维和老黄,热情的朝他们打招呼:“您又陪老黄玩儿呢?这是真把老黄当孙子养呢!” 道维:“儿子。” 钱老板没反应过来:“嗯?” 道维指着蹲在旁边的老黄:“儿子。” 钱老板一怔,回过神后哈哈大笑:“行,儿子就儿子吧,回头给我这小兄弟补一份儿见面礼!我家今儿办趴体,来了不少朋友,都是挺有意思的人,您要不要来瞧瞧热闹?” 道维透过大门往里瞧了一眼,摇摇头,“人老了,不习惯这份儿闹腾。不过这么大张旗鼓,也不像你钱老板的风格。” 钱老板被道维若无其事的一句戳中了心事,心头一跳,面上露出几分狠戾,有些话便说的意味深长起来:“您说,家里养的狗有天突然胆子大了,联合外人想咬主人一口。 做主人的,是不是该请些亲朋好友上门,大家伙儿坐一起商量着怎么把这不听话的狗崽子抓回来,圈起来,然后一起分狗肉呢?” 道维只怜惜的揉了老黄一把,换了老黄一个信赖的的贴贴,然后跟自顾咬牙切齿的钱老板道:“听你的形容,倒不像是狗崽子,很像狼崽子啊。 这动物和人都一样,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你若一味压榨,他自然时刻想着逃离。”转头还问老黄一句,“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黄汪呜一声,耷拉着舌头朝道维摇尾巴。 钱老板:“……” 钱老板总觉得秋老头儿在内涵他,但他没证据。毕竟秋老头儿一贯就是这种风格。 和道维在门口寒暄几句,便转身进了家门,门内灯火辉煌,男男女女挨挨蹭蹭,趴体开始不到半小时,现场已经发展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 然而钱老板对此熟视无睹,见惯不惯,有送上来的男男女女他来者不拒,显然也是各种老手。 旁边有人左拥右抱和他打招呼:“老钱,你可是很久不攒这种局了,一般的事情可不值当你费这个功夫。” 钱老板笑着和怀里的小男生嘴对嘴吃了一颗葡萄,眯着眼睛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懒洋洋的吐出一口烟圈儿:“自然是有好东西,放心,这回的货保证让你满意!” 那人便不再就此多言,盯着钱老板怀里的小男生多看了两眼,钱老板轻笑一声,拍拍小男生细腰:“去,陪刘总玩一会儿。” 钱老板他们玩儿人,道维想试着玩一玩钱老板这些人。 这次偶遇后,回到家便接到了墨经理的电话,电话里墨经理还是那副淡定语气: “老板,刚才万舟那边放出了不少澄清消息,包括不少当年事情的真相,我看过了,证据链很齐全,但现在除了他粉丝没人愿意认真看完,不少人已经被洗脑包洗脑了。 而且有人暗中做手脚,万舟的澄清似乎被限流,传播范围太小,效果微乎其微,我们按照计划继续烧火?” “嗯,确保万舟人身安全。”道维说,“另一边继续跟进,我预计就是明天晚上,务必时刻注意。” 墨经理一向淡定的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激动:“是,我一定注意!” 挂了电话,道维找到万舟的澄清消息。 “我是万舟的小学老师,万舟上学那会儿真是又乖又聪明,回回考试第一,还会主动帮老师干活儿,他很会照顾别的小朋友,小朋友都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是啊,因为他说,他家里以前是有个小妹妹的,平时都是他在照顾,因为我们不少人都知道他是万家夫妻捡回家的,便认为这是他以前家里的事,都不在他跟前提起,就怕他难过。 直到后来,他养父母生了孩子,他也大大方方告诉老师同学,说要考第一,拿小红花送给弟弟玩儿,还说父母太忙,放学要早点回家帮着带弟弟,还觉得弟弟很可爱,邀请班里同学去他家看他弟弟……” “我是万舟的初中同学,整个学校谁还不知道万神当年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放弃了去更好的附中,来离家更近的乌中? 打人?那不是那些人该打吗?一个放学路上欺负女同学,小巷子里收保护费的人渣,别说断一条胳膊了,怎么就没把腿也打折! 还有脸要医药费?要不是被欺负的女同学家长觉得丢脸,连夜搬家,我们班给万神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锦旗也不会送不出去! 体育老师?嗨,别提了,晦气!他就是那欺负女同学的人渣的亲戚,平时在学校对各班女同学动手动脚,嘴里不干不净,当年同学们没少在背后套他麻袋。 还体育老师呢,老师中的败类,乌中的脸都给他丢完了!不过听说他今年终于踢到铁板,早被学校开除啦!” “没错我是万舟初中班主任,家访?没错,当年我没少去万舟同学家做家访。万舟有多优秀我们老师同学都看在眼里,初一那会儿简直是学校之光,可到了初二成绩一落千丈,身上还常带着伤,问了却什么都不说。 同学们也私下里跟我反馈,怀疑万舟遇到了什么麻烦,因为同学们私下里请教万舟问题他都能一一解答,但那些问题到了考试卷子上,万舟同学就是做不出来,这怎能不让我担忧? 但我去万家做家访的时候,万家父母的表现让我很疑惑,因为在他们嘴里,万舟就是个突然进入青春期,暴躁,叛逆,不学好,跟着校外的混混学坏了,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孩子。 这让我非常不理解,与此同时,万舟同学的精神也每况愈下,让人十分担忧,因此我去万舟家也勤了些。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万家父母突然到学校为万舟办理休学手续。 因为他们说万舟不爱学习,不想去上学,心跟着外面的人混野了,一心要出去闯荡社会,在家里以死相逼,他们也没办法才按着万舟的意思来学校办休学。 这不是开玩笑嘛!万舟放学偷偷在教室做的卷子还在我办公桌上存着呢,办公室哪个老师不眼馋那张挑不出错的满分卷子?” “我是万舟打工饭店的老板,说什么打工?要不是看他可怜又手脚勤快,我可不会收一个童工!屁的闯荡社会,就在他们家小区门口饭店当服务员闯荡社会? 附近打听打听去,他们家的事还有谁不知道的?万家夫妻生不出孩子才领养了万舟回家,原本瞧着他们一家三口过的和乐融融,大家伙儿还羡慕呢,说是天赐的缘分。 谁知道万家两口子后来有了自个儿亲生儿子,万舟可不就成了多余的?放学带孩子做饭,等小的那个大一点儿,万舟还要给小的辅导功课,陪小的玩儿,给小的当马骑。 被万家呼来喝去,很多时候不给他早餐钱,万舟对着我家肉包子直流口水肚子呼噜噜叫,附近老人谁不知道?还是大家看不过眼,偷偷接济着过了两年的呢! 后来打工是挺累挺辛苦,但好歹在我家,我能让他吃饱饭了是吧!” “我是万宝的远房表哥,哦,你说万宝?万宝就是万舟养父母给他生的弟弟啊!他以前在外面确实挺乖的,因为他怂,是个窝里横嘛! 在万家他可是土皇帝,不仅他爹妈把他当皇帝伺候,就是万舟,那也被逼着给万宝当小太监。万宝穿衣服没气质,万舟不能穿好看的衣服,只能穿磨出洞还短了一截儿的校服。 万宝长得圆圆壮壮,万舟就不能吃早餐继续长高。万宝读书不行,万舟就不许继续读书。 哎,这些都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说的重点是以前万宝是个窝里横,在家里谁都让着他,他觉得自个儿能上天,结果第一天去上学就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教做人了。 你猜怎么着!他被几个幼儿园小屁孩吓破了胆!打那之后再也不敢在外面耍横,就变本加厉的在家折磨万舟。后来万舟不是出名挣大钱了嘛,他兜儿里揣着钱,身边围着一群巴结他,想要他钱的人,他还是不敢大声对那些人说一句话。 人家哄他钱,他心里不愿意还不敢说不给,只能回头继续找万舟要,我们做亲戚的谁背后不笑话他们一家子孬种? 对,我要说的是这万宝不是个东西,前段时间被那些人哄着去赌博,完了跟人借一屁股高利贷,结果万舟也不继续给他们家钱,这下子傻眼了吧,叫你还嘚瑟! 原本这事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可谁叫那些催债的六亲不认,先是挨个儿给我们这些亲戚打骚扰电话,后来更过分,催债的直接找到老家来,已经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了……” 在墨经理的默默帮助下,这些视频终于有了流量,被广大网友看到。 网友们:“……” 因为有太多脏话而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群众群情激奋,撸袖子准备干架的时候,一个名为“嘉怡小区热心群众”的网友,上传了一段视频,“我是嘉怡小区的业主,昨天我家扫地机器人离家出走,我去小区物业那里调小区监控,无意间看到了这段录像。 因为槽点和重点太多,我一张嘴无法说清,大家自看吧!” 第95章 你是小舟 网上因为万舟放出去的一系列证据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现实生活中,万舟在墨经理的邀请下,终于和道维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上。 万舟瞧见道维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嘉怡小区的安保措施非常严密, 否则我也不敢和万家人多次约在那里见面。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如何拿到嘉怡小区那天的监控, 但还是要谢谢您。 以及, 原本我还想不出是谁昨晚在后面帮了我一把,现在看着应该就是您了。但我现在这样,也不知有什么能用来感谢您, 您想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能做的我尽量去做。” 道维没搭这茬, 耐心等着壶里的水开, 冲了一盏茶, 在茶香氤氲中, 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万舟也不隐瞒,当然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您也瞧见了, 我虽然澄清了一些事, 但那些轧戏,没演技, 也是确确实实存在, 这我得认。 而且此事过后,我得罪的人应该数都数不过来了,虽然我不认为其中都是我的错,但,就这样吧。 别说他们不想让我在这个圈子继续混, 我本人对这个行业也没有特别的偏爱。没有天赋,没有热爱,且我翻过年才二十岁,我还很年轻,我想做些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去做的事情。” 说到这个,万舟年轻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这几年我私下存了点钱,且我有办法从这次的事情里脱身,等这边的事结束,我想出国。” 道维仿若好奇,语气带出了点笑意:“就不怕我把你的打算说出去?你知道现在很多人在找你的行踪。” 万舟也笑了,“我猜您不会,否则何必这般大费周章见我呢?” 道维将茶盏往前一推,示意万舟:“尝尝?” 万舟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非常实诚道:“茶叶味儿,还没一瓶可乐带劲儿。” 道维又缓缓倒了一盏,继续推过去:“再尝尝?” 这回万舟牛饮过后,突然对道维说:“我好像有点难过。” 道维再次推过去一盏。 这次不用道维说,万舟直接端起茶盏咕嘟嘟一饮而尽,之后好半晌都没出声儿,闷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道维也不催促,继续慢悠悠的烧水,煮茶,等到第二壶水烧开时,方听万舟声音沙哑,轻声道:“您,是我爷爷吗?” 道维放下茶壶,看向万舟,眼神十分慈爱:“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小舟。” 第一次见面着实有些仓促,道维还不敢肯定,但今儿一照面,他就明白,这孩子什么都记得。他被秋云飞那个畜生带走的时候才四岁,之后又经历了十分混乱的一段日子,正常来讲小孩子都会出现记忆混乱,模糊不清的症状。 但从一进门万舟看他的眼神,道维就知道万舟全都记得。尽管他掩饰的很好。 万舟忽然就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无声哭了起来。 是,他自从在钱老板家门口见到道维的第一面,就觉得对方和记忆中的爷爷长得十分相像,说来也是神奇,原本对家人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记忆,打从见到道维那一刻起,就在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 回去之后他便让人私下里去查了道维的来历。索性道维的来历非常简单,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查到,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当下不用做亲子鉴定,他就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关系。 但那时在万舟眼里,爷爷只是个依靠幼时同村老友才能在云城有个落脚之地的老人,虽然一手木工活儿出神入化,但他还是认为爷爷除了做木工外什么都不懂。 他便从未想过在那种艰难时期和爷爷相认,给爷爷简单的生活带去巨大麻烦,不仅不能相认,还要防着钱老板知晓他和爷爷的关系,用此要挟于他。 在知道爷爷这些年未曾有一刻放弃过寻找他们一家四口,万舟心里那些怨啊,恨啊的,全都淡了。是他和妹妹命不好,才遇到了那样一对父母。是爷爷命不好,才遇到这么一双儿子儿媳。 原本他都已经打算好了,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偷偷给爷爷留下一笔钱,等他在国外能站住脚了,便想办法接爷爷过去一起生活。 所以,即便今天墨经理不主动联系他,他也会在离开前,找机会来看看爷爷的。 但事实上,爷爷好像和他想的,和许多人看见的都不太一样?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万舟哭够了,开始感到不好意思,胡乱的在衣袖上抹抹脸抬起来,声音闷闷的问道维:“那之前我取证的时候,也是您让人在暗中帮我的吧?我觉得那个过程过于顺利了。” 道维没有否认。 缓缓起身越过桌子,在万舟茫然的视线中,轻轻拍了拍他头顶,“回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剩下的交给爷爷。” 看着爷爷在那位墨经理的陪同下离开,万舟在包间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慢腾腾摸出手机,在很久不登录的博上,发了一条新消息。 万舟v:出道三年来,我唱跳平平,演技稀松,于事业没有热爱,于观众于粉丝都没有带来积极向上的影响,却得到了很多粉丝的支持和喜爱,对此我很惭愧,也很抱歉。自今天起,本人与江华娱乐的合同正式到期,到期后不再续约。从此往后,望我们一切都顺遂,天高水远,江湖有缘再见! 这种时候,在公共平台发这种一看就是退圈告别的消息,还没有一丁点儿预告,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普通人不知道这背后经历了怎样的博弈,只知道消息发出去的短短十分钟内,平台崩了一次,半小时内消息转载八十万次,点赞上千万,评论两百万。 再一次让人见证了一代顶流带来的影响力。 评论里有人说:“我喜欢你支持你是因为在你身上我看见了普通人偶尔可以拥有做梦且梦想成真的机会。我喜欢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那是我一生都遥不可及的梦。然而事实证明,是梦终究都有醒的一天。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但你说你不喜欢这份事业,我也愿你往后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也有人说:“哈哈哈哈,给爷整笑了,这是爷看了那么多各种申明里,对自己业务啥能力,心里最有逼数的一位。退圈就退圈吧,希望以后娱乐圈少点这种莫名其妙啥都不会,只会割粉丝韭菜的爱豆, 此处@张某,@王某,@李某……,把机会都留给真正有实力的人,还娱乐圈一片清明!爷再也不想打开电视就看到各种僵尸脸,瞪眼张嘴的尴尬演技霸占所有休闲时间了!” 也有人说:“哥哥这些天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没处诉说,肯定是不得已被人逼着退圈的!@刘某,@张某,@王某……你们这些人没少在背后落井下石,别的我做不到,从此往后这些人一生黑!” 还有些人说:“我劝粉丝别真情实感,娱乐圈这种把戏我见的多了,今儿退圈,明儿复出的艺人多的是,不过是退圈避避风头罢了,等眼下的麻烦过去,他一年能计划复出十七八次你信不信? 娱乐圈的钱这么好挣,粉丝的韭菜这么好割,你以为你家哥哥是傻子吗,放着你们这些粉丝的钱包不要,辛辛苦苦996就为了每月挣两千块?” 不管外界风风雨雨,万舟本人躺在墨经理的办公室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安心的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墨经理无奈的跟老板汇报:“您就不能把人带回家吗?您知道外面现在多少人想咬死他?要是让媒体知道人在我这里,咱们公司怕是真的要狠狠出一次名了。” 道维不走心的安慰下属:“这事儿急不得,新房子还在装修呢,也不能现在住过去吸甲醛啊。先让他跟着你学习一段时间,长长见识,眼界开了,就不会觉得眼前的遇到的就是天大的事。 你把人看好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墨经理无语片刻,心里又数了一遍很多个零的工资,便又重新面带笑容和老板进行沟通:“因为万舟退圈,很多粉丝情绪不稳定,开始根据嘉怡小区的那个视频,深扒江华娱乐这些年对万舟进行的惨无人道的压榨了。” 毕竟一个流量明星,即便那时候万舟还不是顶流,月工资两千五,听起来实在不可思议。 “不少人想趁机从钱老板身上咬一块肉下来,您特意让我注意的余家辉煌娱乐也在其中。”说到这个,墨经理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关键是余家这位,前段日子还参加了钱老板的趴体。” 这说明什么?余家这位做了二五仔啊! 明明和钱老板达成了协议,要和钱老板站在一起分果果,结果一转头就在背后捅钱老板刀子。 道维说:“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上头那位也顶着不小压力,是时候给上头人送点见面礼过去了。” 若不是有上头那位顶着,那些对万舟蠢蠢欲动之人,这段时间也不可能这般安静。当然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道维还是要让对方尝到甜头才行。 “是。” 于是这天傍晚,正是人们下班的时间,一条万家夫妇豪车被高利贷催债人强制开走,万宝痛哭流涕躲在万母怀里咒骂万舟的视频上了热搜。 一开始大家除了痛骂高利贷催收的非法行为,以及看万家的热闹外,并没有太多感慨。 可后来有神通广大的“网友”通过用放大镜看新闻后,发现其中一个催债人员,虽然带着帽子口罩,但还是被该网友的火眼金睛,发现了那人竟然是江华娱乐曾经的一个签约艺人。 演过几个不出名的配角,其中刚好有一个角色就是戴口罩眼镜帽子的犯罪人员。 这位网友说:“虽然他现在老了一点,脊背弯了一点,眼角皱纹多了一点,形容猥琐了一点,但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张xx无疑!” 顺带还放出了张xx以前的所有背面侧面正面照。 网友一开始还不信,可后来越看越像,就有人忍不住去查了这位张xx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但这一查可不得了,一条由江华娱乐参与其中,旗下不知多少受害者艺人加入的赌博放高利贷利益链条就此被掀开。 据悉,万宝之所以会和赌博高利贷沾上,也是在钱老板的授意下被人做的局。 知道真相的万舟差点儿眼泪掉下来:“这老家伙也太阴了!让我给他打白工,我仅剩的几个工资又给了万宝,万宝再在赌桌上输又输给他,合着就他一个人赚的盆满钵满! 这得亏案子警方还在侦破中,不能对外公布消息,否则放出去网上怕是要炸翻天!” 道维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墨经理也相当镇定的做手里的事,压根儿就没告诉万舟,更震碎三观的事还在后面呢! 万舟现在还不懂他爷爷和墨经理的眼神,直到案子水落石出,警方发布通告时,就算他已经提前知晓了一些内情,也同样和那些等着吃瓜的网友一样,下巴都差点儿掉到地上! 谁都没想到,由一个流量明星牵扯出的江华娱乐私下胁迫引诱放高利贷仅仅只是个开端,之后更是牵扯出了一整个贩卖du品产业链。 上面牵涉了多少高官,普通人不清楚,大家只知道娱乐圈能叫出名字的一下子就进去了好几位,整整半年里,娱乐圈人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至于万舟,早被每天都有新鲜事吸引眼球的普通人忘到了脑后。 被忘到脑后的万舟,正在爷爷的陪同下,默默将他父母和养父母全都给起诉了。 原因很简单,这起案子中,万舟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也被找到了,说来也巧,那两人近几年正在钱老板手下混日子,赌博,放高利贷,买卖毒品,被他们干了个透彻,给万宝下套那事儿,还是经由他们夫妻两的手去做的呢。 被警方抓获时,两人连同当年买卖孩童的事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这还有啥好说的,道维是不可能再认这两畜生的,万舟更是对两人没任何好感,干脆一起解决了吧! 虽然此举在万舟看来狠狠地为自己和爷爷出了一口气,但道维说实在的,对那两人所犯罪责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第96章 我孙女儿 此事过后, 号称娱乐圈造星工厂的江华娱乐彻底沦为历史,江华娱乐的资源被有心人瓜分一空,旗下大大小小的艺人及员工全部接受调查。 无人幸免。 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将此事大书特书, 有关部门有意将此事做成反面教材, 用以警醒世人, 因此这事的后续被各路媒体铺天盖地报道了大半年。 “哎, 要我那时没和钱老板闹翻,没早早脱离江华,说不定这会儿日日接受调查的人就有我一份了。”秋立舟听着电视新闻, 不无侥幸的对墨经理道。 秋立舟,也就是万舟, 在将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全部诉诸法律后, 便改回了小时候爷爷为他起的这个名字。 墨经理埋首工作, 对老板孙子的唠叨早已习惯, 完全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敷衍的回了一句:“是啊,不止你这么觉得,你那些死忠粉也这么认为。至今还在微博上天天给你留言, 说你是全娱乐圈儿最后的希望呢。 今天下课这么早?” 说起下课秋立舟可就太来劲儿了, 直接忽略墨经理的揶揄: “明天海市举办金花编剧奖开幕式,孙老师前段时间那个微电影剧本提名了, 今天要提前过去熟悉流程, 便早早结束课业,给我布置了一大堆作业,有些东西我还不太明白,待会儿要去楼下找柳老师他们请教。” 秋立舟之前想要出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后来江华娱乐被一锅端, 钱老板以及钱老板身后之人被调查,没了整日惦记他这个花样美少年美好身体的臭虫,他自然是更想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 而且秋立舟很快发现爷爷真是个宝藏爷爷,他之前就想做编剧,可惜一直没机会学习,还想出国后再认真学,结果在爷爷的公司待了一段时间,惊喜的发现墨经理正在着手为公司培养一批优秀编剧。 那些被墨经理挖来的从业人员里,有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有在行业成名已久,如雷贯耳的老前辈,公司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创作环境,公平公开透明的竞争机制,也为他们请了同行业的佼佼者,经常组织讲座研习。 孙老师此次提名的剧本,便是在公司的鼓励下产生的众多作品之一。 秋立舟一头栽进里头,就跟鱼儿入了大海一样,和许多新人一起学习进步。众人一开始对他出现在这儿或许会有好奇,但谁也没多问让他不悦的问题,在公司里,大家只是同事,是一起进步一起奋斗的伙伴而已。 气氛和环境非常好。 这让长时间处在娱乐圈那种尔虞我诈环境中,几乎练成了条件反射的秋立舟感觉十分安心。 现在他每天都积极汲取各种知识,希望有一天他自己的剧本被公司选中,被人拍出来,出现在大银幕上。 “墨叔,我跟你说啊,最近咱们编剧组可是百花齐放,孙老师那个金花编剧提名只是其中之一,柳老师的剧本也入围了好几个电视剧大奖最佳编剧提名,张老师还拿了今年的电影最佳编剧奖。 大家伙儿瞧见各位老师做出的成绩,心里别提有多火热了,现在卯足了功夫搞创作,我本来觉得自个儿学习已经够拼了,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整个组早就开始了内卷模式。 我要不更努力些,恐怕要成整个组垫底的那个了。” 墨经理对这种现状乐见其成,他一个工作满五年就能拿公司股份的资本家,当然不是专门做慈善养这么一群人玩儿的,这些人工作能出成绩,他比谁都高兴。 但面上他还得对老板这个天真的孙子说:“年轻人拼搏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过几天有个行业交流大会要在云城开展,主办方给咱们公司送来了几张票,你要有时间过去看看吧。” 秋立舟自然是高兴的,当即拿了票乐呵呵的要离开,脚步都透着几分欢快。 他真是觉得自打遇到爷爷后,是他这辈子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 人都走到门口了,才听墨经理突然出声:“对了,下午你回家一趟,老板那边有事要与你商量。” 秋立舟一听立马转身,三两步蹦跶到墨经理身边,激动道:“爷爷回来啦?” 作为一个长期亲情缺失的孩子,遇到唯一的亲人,他是有几分黏人的,奈何他爷爷是个干脆性子,吃穿不愁,身子骨硬朗的情况下,那是说走就走,一点儿不带含糊。 “不是说出国参加木雕交流会,至少要两周时间吗?这才一周时间,怎的这般快便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抛却一开始的激动,秋立舟立马又担心上了。 墨经理笑着摇摇头,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也知道,老板这次参加的虽说是民间组织的国际交流会,但背后有官方背书,所以说还是有几分双方暗暗较劲儿的意思在里面。 名为交流,重在比拼谁技艺更胜一筹。 扶桑那边一直自视甚高,自诩他们的传承有上千年,而咱们这边的部分传承早就断绝了,屡次挑衅咱们。 谁又能想到,他们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绝不外传的手艺才拿出来,老板当场就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原地打脸,拿出了与他们一脉相承,却技艺明显更加精湛的作品,这不,交流会便在双方都很愉悦的氛围中提前结束了。” 听墨经理这么一说,秋立舟立马儿坐不住了,当下背着小书包风风火火往家跑。 远远地给墨经理留下一句:“那我先回家了,那么多组织对爷爷伸出了橄榄枝,万一爷爷过两天又要出门参加活动呢,墨叔你也知道我爷爷现在很受欢迎的!” 连背影都透着小欢喜,很难让人将半年前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舞台下却沉默到底的年轻人与现在这人联系在一起。 看着还在晃动的办公室大门,墨经理忍不住摇头:“天真的臭小子,要不是为了还人情,你以为老板真愿意出这个头啊?” 说到底,上次娱乐圈大地震,他们一个才开张,背后什么人脉都没有的小公司能暗中掺和一脚,且事后成功参与瓜分江华娱乐,并功成身退,在半年时间内成长为业内小有名气的娱乐公司,背后无人撑腰,可能吗? 欠下人情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然那些人情,在有些人眼里是一笔天大的资源,恨不得扒上去就撕扯不下来,但依照他的观察,那些对老板来说还真不是。 初衷还不是为了保护这臭小子? 这些事情秋立舟不知道,墨经理不说,道维也不会跟眼前的傻小子说。 他就瞧这傻小子要是有尾巴,早将尾巴摇的能上天了。 “以前看着挺精明一孩子,结果竟是个傻白甜,也就这副样子能唬人了。”道维对孙子是个傻白甜的事实,倒也说不上惊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秋立舟被爷爷嫌弃了也不恼,笑嘻嘻的围着爷爷打转,爷孙两在厨房做菜,配合的还挺好,道维随手就是几个小炒,秋立舟乐呵呵的要给配几个凉菜,信誓旦旦等会儿要和老爷子喝两杯。 顺便给爷爷说他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孙老师教的很用心,组里的其他同事也很好,我有不懂的问题请教大家,都会帮我解答。孙老师说我很有想法,就是欠缺一些技巧。 但也不用等我技巧成熟的时候再动笔,他建议我有想法就付诸实践,技巧性的东西可以慢慢磨练,但灵感往往是一闪即逝,抓住时机很重要,我觉得老师说的对,最近在着手写一个故事,写出来第一个给爷爷看!” 这些事情道维都知道,他把一个可能存在一定心理问题的孩子塞给墨经理,可不是让他放养的,该知道的墨经理都会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但孩子要说,道维还是很耐心的在听。 等孩子小嘴巴巴说完了,饭菜上桌,两人小酒一喝,秋立舟小脸通红,眼睛蹭亮,“爷爷,我相信有一天我的作品也能登上大银幕,受到许多观众喜爱!您信不信我?” 道维:看来这顿菜还缺点儿花生米! 道维:“来,吃菜!” 秋立舟:“爷爷,你不信我?!” 道维:“咱先不说这个,爷爷这里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敢不敢接?” 秋立舟小脸通红,拍胸口表示:“爷爷您尽管提,我但凡说一个不字,就不是秋家的种!” 道维:这瘪犊子玩意儿,竟然是一杯倒! 道维:“很好,爷爷这里有个命题剧本,希望找人拍成电影,因为内容跟你从小的生活经历相关,内里有些感情,有些体验,即便是行业内最优秀的编剧也无法理解。希望你能用你卓越的编剧能力,将他完善好,你行不行?” 秋立舟眼睛雾蒙蒙的,大着舌头道:“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道维:关闭录音功能。 道维:“很好,爷爷相信金花编剧奖终有一日,会有你的名字出现!” 至于酒醒后秋立舟一个才学习了半年,还没完整创作过任何一个剧本的新人菜鸡,面对他酒后逞能之事,到底有多崩溃,就不是道维该关心的了。 反正,有录音为证,秋立舟自个儿答应的事,他哭着大把掉头发也要写完! 总之他反悔不仅没人同情支持他,还会得到他爷爷毫不留情的白眼,并直接将他扔公司里,让墨经理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搞创作。 且没有进展,不许回家。 墨经理和秋立舟都被彼此搞得十分崩溃。 墨经理耳边是秋立舟哭哭唧唧敲键盘的噪音,原本熟悉又享受的办公环境,现在对墨经理来说已然成了一种折磨,他对电话另一头的道维说: “老板,要不然这个剧本咱们另外找几个编剧老师来写吧,找人带一带小舟,他还年轻,对这个行业来说又是纯新人,别人不知道,咱们是清楚的,这个剧本可是公司的开年大戏,对公司来说意义非凡。 这份儿沉甸甸的担子压下来,我瞧着孩子压力确实挺大的。” 道维问:“那他在压力下,有进步吗?” 关于这点墨经理也不否认:“可谓是进步飞速,我私下问过孙老师他们,大家都认为小舟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可有天赋不代表能被您这般压榨还不出问题吧?” 即便秋立舟作为顶流那几年,工作内容繁杂又辛苦,但给他的压力也不及如今,墨经理觉得秋立舟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道维说:“不要紧,我心里有数。另外那件事如何了?” 墨经理见老板态度坚决,知晓希望不大,只能自认倒霉,不再提将秋立舟弄走的事儿,遂道:“正在谈判,若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我预计下个月便能成。” 江华娱乐倒台那会儿,辉煌娱乐多多少少受到了牵连,虽然余家夫妻有手腕儿,事情处理的很迅速,股价跌落不久便有了回升,外人瞧见的是辉煌娱乐的硬实力。 但墨经理仔细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更加清楚余家夫妻是如何将辉煌娱乐从这场风波中快速拉扯出来的。 说起来很叫人不耻。 “传闻上头有大人物喜欢年轻漂亮刚成年的小姑娘,余总夫妇投其所好,带家里的小女儿去参加了几次宴会。听说如今已经得到了一位贵人的青眼,贵人出手平了辉煌娱乐的事。 之前余家打算让余保保小姐进娱乐圈不算是秘密,约自然是签在他们自家公司。但最近余家不太平,我与余保保小姐接触了一段时间,很有把握让她签在我们公司。” 墨经理简单给老板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进展。 但有件事他还是不太懂:“老板,公司为何一定要签下余家小姐?虽然传闻余家对那位小姐宠爱有加,但明眼人都能看见,一切不过是余家做戏博取名声的手段而已,那位小姐在余家的地位非常尴尬,最近发生的事情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且在她本人身上,我并未发现她有人任何过人的艺人素养,何况她本人对咱们这一行也不感兴趣。公司执意签下她,吃力不讨好。” 何止是吃力不讨好,把人签过来,按照公司一贯的作风,肯定不会让她出去喝酒吃饭陪客拉投资拉关系,只安心走艺人这条路就行。 那样一来,便是同时得罪想利用余保保搭上贵人的余家夫妇,和看中余保保想要把她玩弄股掌之间的贵人。 到时候这些压力可都要公司和老板去扛。 虽然老板已经通过上次事件证实了他有扛事的能力,但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墨经理很不认同,想在老板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道维也不推诿,直接告诉墨经理:“因为她是我孙女。” 墨经理:“……” 墨经理:“嗯?” 墨经理:“老板,您是认真的?” 经过长达一分钟的沉默,精英墨经理很快捋清了思路:“圈里人都知道,余保保是余家从福利院收养的孩子。之前听小舟说,小时候他家里还有个妹妹,按年纪算,确实和余保保差不多大,您这么说,也有可能哈!” 虽然很不可思议,墨经理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本应该被人贩子转手卖掉的余保保,怎会出现在福利院,又被余家夫妻机缘巧合领养回家的? 但,既然老板已经确定了,“恭喜您夙愿得偿,找了十几年,终于将人给找回来了!” 这下便能理解此事老板为何要办的这般曲折迂回。 实在是,虽然他知晓余家夫妇是在利用余保保,甚至想将余保保送到大人物的床上换取利益,压根儿没把余保保当一家人。 但在外人甚至余保保眼里,余家夫妇对她是有大恩的,十几年来,余家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从小到大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给她无限宠爱,让她成了周围所有人羡慕的小公主。 这份大恩,对眼下的境遇来说,不仅余保保没法儿还清,便是老板出面,也很难讲出来个二五六。 万一处理不当,反被余家缠上,挟恩图报,那才叫为难呢,墨经理相信,余家夫妇绝对能做出这种事。 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墨经理表决心:“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小心处理。” 道维叮嘱:“暂时不要告诉小舟。” “我明白。” 挂断电话,道维揉一把蹲在他身边吐舌头玩儿的老黄,慢悠悠起身:“今儿天气好,咱们上老伙计家喝茶去!” 老伙计苗老头儿之所以能跟着儿子进城享福,是因为他大儿苗总早些年便能干又长的好,被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相中,娶了个娘家背景雄厚的媳妇儿回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事业做的顺风顺水。 上次的事情便是通过苗总的渠道,搭上了他媳妇儿娘家那头的线,算是双赢。苗总的大舅子成功扳倒竞争对手,顺利升职,道维也拿到了他想要的。 这次道维打算再送苗总大舅子一份儿大礼。 根据道维拿到的消息,相中余保保的那位大人物,私底下有□□,玩弄的不少女孩子都是未成年,但对方事情做的很隐秘,知道内情的人也拿不到切实证据,只能干着急。 眼下道维手里刚好有这样一份证据,想来苗总那位刚升职,亟需烧一把火坐稳位置的大舅子应该会很欢喜! 没了上头那些蛆虫,一个辉煌娱乐,别说他,即便是墨经理,也有很多办法让他们阴沟里翻船。 道维揉一把围着他打转的大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我孙女儿你大侄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惦记的。” 第97章 卖女发家 余家最近颇有些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搭上线的贵人,不知出了何事,没缘由的单方面与他们断了联系, 突然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余家夫妇不傻, 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自然明白是上面出了大事, 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轻易探听到消息的,何况如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蹦跶的越高越危险, 缩起脑袋过日子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然他们想缩脑袋过日子,别人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聪明人不止他们夫妇二人, 知晓他们靠山出事的大有人在, 那些被他们得罪过的人想趁机给他们个深刻教训, 余家只能被迫应对, 颇有些狼狈。 这段日子对余家以及辉煌娱乐来说前所未有的艰难, 但对作为两人小女儿的余保保而言,内心大大的送了口气。 不用再跟着父母去参加那些奇奇怪怪的宴会,接受那些能当她爷爷的所谓大人物们露骨又猥琐的眼神和暗示。晚上不会从噩梦中惊醒, 却无处诉说内心的惶恐不安。 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每日早出晚归忙于公司事物的父母, 但余保还是希望这种日子能多持续一段时间门。 余保保自知这种心思很不应该,便不会将心里隐秘的窃喜带在面上。 和哥哥余相杰在餐桌上会面时, 兄妹二人挂的是同样的苦瓜脸, 满满的都是对父母工作辛苦的心疼以及对公司未来的担忧。 余相杰因常年身体不好,胃口不佳,随便吃几口便放下筷子,瘦削的脸上是身体虚弱带出的苍白,开口也文文弱弱, 一双眼睛看向妹妹时全是宠溺。 “保保,昨晚我听爸爸打电话,说可能是上面人出了事,咱们家才被牵连进去。这段时间门你一直跟在爸爸妈妈身边,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余保保诚实的摇头,将内心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哥哥:“爸爸妈妈都不清楚的事,我上哪儿知道去?说我比咱爸妈还能耐,哥哥你觉得可能吗?” 余相杰一噎,心说不愧是没人要的乡下土包子,这么些年说话调调也改不过来,一开口就一股村味儿,不高级,没格调。 但作为宠爱妹妹的好哥哥,他面上只露出落寞的苦笑,“这样啊,我瞧爸妈最近实在辛苦,担心他们的身体,又碍于这幅不中用的身体实在帮不上忙。 都怪哥哥太没用了,但凡我身体稍微争气些,爸妈现如今也不至于身边没个能搭把手之人……” 余保保见哥哥又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中,赶忙安慰道:“哥哥,人无完人,你在我心中,在爸妈心中,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那个,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否则我们都会伤心的!” 顺便熟练地转移话题:“哥你不是说最近和向大小姐有联系了吗?向家有政治圈的人脉,或许你可以考虑和向大小姐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相杰又是一噎,脸色立马苍白了两个度,心说我是单方面和向大小姐有联系了!好不容易耗了两年时间门,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即便再不愿意承认,我在对方的联系人列表里,大概属于躺列的那种。 我每天早安午安晚安,时时刻刻绞尽脑汁和对方分享生活点滴,在她跟前刷好感,对方却爱搭不理,我发一百句对方心情好能回一句的关系,我大喇喇去问这种事,人认识我是谁啊? 我多大脸? 但这种大实话他不能在余保保面前说啊,家里爸妈都知道他喜欢向天美,也支持他追求向天美,还会常常打趣询问他有没有进展? 他多好面子一人,能告诉爸妈——你们儿子暗恋人家两年,两周前才拿到人家的联系方式,总共说话不超过十句吗? 当然不能!所以他就说了点儿无伤大雅的谎话,自个儿听着开心,爸妈也跟着高兴。 这件事全家也只有愚笨呆愣的余保保不知情罢了。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想和向家大小姐搭上关系,交个朋友,扩展人脉圈。 余保保自个儿没长脑子看不清楚事实,余相杰是没心情也没义务给她解释的,他余相杰的感情再坎坷艰难,也不是余保保这种没人要的乡下土包子能置喙的! 呵,看一只傻不拉几的蠢货在自个儿面前卖蠢,权当调节郁闷难纾的心情吧,也算物尽其用。 在余保保期待的眼神中,余相杰勉强一笑,耐心给妹妹解释:“哥哥与向大小姐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眼下咱们家牵涉到的事有些敏感,向家地位又很特殊,不好因这种事将人家拉进来,得不偿失。” 余保保听的半懂不懂,但哥哥一向都很聪明,懂的又多,鲜有说错的时候,于是茫然点头,“既然这样,咱们还是听爸妈的话,好好在家待着,最近也不要出去乱跑给家里添麻烦。 我之前倒是想帮爸妈一起想办法,但妈妈说这是他们大人的事,叫我不要瞎掺和,以免给他们拖后腿。我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本来咱们就什么都不知道,跟着乱来很可能帮倒忙。 而且爸妈那么厉害,多少困难都挺过来了,相信这次的问题也难不倒他们!” 余相杰简直要被余保保给蠢哭了,心说果然不是他们余家的种,骨子里就带着乡下人无知又愚钝的血液,即便在他们余家好吃好喝养着,请最好的老师接受最高贵的教育,过的像个小公主一样,一开口还是暴露了她的愚蠢。 幸好,这不是他亲妹妹。 他想说这次的危急能跟以前那些小打小闹一样吗? 但见余保保埋头只知道吃饭的蠢样,觉得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于是不再浪费口水,面上露出个宠溺的笑,伸手摸摸妹妹的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还是咱们家保保听话懂事。” 但说到底,哪有人生来就听话懂事? 这种问题余家人不会想,余保保不敢想,没心没肺能让生活更好过,那做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又何妨? 然而事实不是你想拒绝接受便真的不存在,当他赤/裸/裸一巴掌打在当事人脸上时,余保保才发现,面对残酷的真相一角,她能做的还是装糊涂,继续扮演余家听话懂事的小女儿。 余父此刻脸上对女儿的愧疚和寄予厚望两种表情表现的非常完美,看着小女儿时语气里满满的父爱。 “保保,爸爸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之前咱们说好了你想进娱乐圈儿,就签在自家公司,最近公司那边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快完成了,只等咱们家小公主在众人眼前亮相。 可眼下公司出了点小问题你是知道的,所以你的出道计划本来是要推迟,但刚好FW那边听说了这个消息,想签你过去。” 余母见余保保脸上一片呆滞,心疼的拉着女儿小手低声解释: “保保你放心,即便签在别的公司,放眼娱乐圈也没人敢不长眼上赶着得罪你,你签过去他们还是得把你当公主供着。 FW是个新公司,实力不俗,背后之人很神秘,他们想利用你娱乐圈小公主的身份炒热度,进而推出他们公司的艺人,咱们家刚好需要他们手里的资源度过眼前的难关。 若不是FW负责人和妈妈家里有些亲戚关系,公司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如此合适的合作对象。你放心,你过去后那人看在妈妈的面上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余母说的语重心长,心疼的握紧余保保双手,殷切的看着她,“保保,妈妈知道你一向都是最懂事的,你肯定能理解爸爸妈妈这么做的用意,并且勇敢的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难关,对不对?” 余保保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想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演戏,也不喜欢进娱乐圈,更不想做什么娱乐圈小公主,一天到晚被无数双眼睛用放大镜盯着,没有丝毫个人空间门。 她还想说:我只是想帮哥哥完成他想要站在舞台上发光的梦想,去体验一番,帮哥哥圆个梦就够了,并没有打算长长久久的待在娱乐圈,所以真的一点儿不着急,没必要现在就把我卖给别人。 她更想说:我已经拿到了国外顶尖大学的入学通知,我想学律法,以后做一名律师,即便今年不行,以后也是要奔着这个方向去的。 但放眼四周,一家三口全都满含期待的等着她点头答应下来,并无人关心她心底到底如何想。 何况,她瞧着桌上放着的,只等她签字的厚厚一摞合同,觉得眼前场景,与其说家人与她商议,不如说是通知更合适。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谁叫她并不是余家亲生的女儿呢,这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余保保在三人热切的注视下沉默的拿起了笔。 等她浑浑噩噩成为娱乐圈打工人,一脚踏进FW办公区,见到年轻英俊的中年精英负责人墨经理时,才猛然回神,发现竟然与墨经理早已相识。 墨经理笑的很和善,与她握手,“想来你家里都和你说了吧?你母亲墨女士是我远房堂姐,你便称呼我一声墨叔吧,公司的小朋友都这么叫我。” 顺手推开左手边一间门办公室,朝埋首电脑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人喊:“小舟,出来一下!这位是余小姐,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你多带带她!” 在秋立舟快要绕城蚊香圈的双眼注视下,墨经理带着余保保站在他电脑桌前,强行给两人介绍:“小舟,你手里这个剧本,老板一开始属意的女主角便是你眼前的余保保小姐。 或许你可以和余小姐多沟通一下,打转的思路可能就通顺了呢!” 说罢发现两人都不出声儿,这才觉得奇怪。 秋立舟不知何时从被剧本逼疯的状态中回神,呆呆愣愣的仰头瞧着青春貌美的余保保,突然来了一句:“这位妹妹,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墨经理心头猛地一跳。 心说这放外面是典型的土味搭讪,可放这两人身上,莫非真是传说中血脉的压制? 墨经理不动声色的观察两人表现,面上十分端的住,对余保保露出一个“我家这傻孩子不会说话你别见怪”的表情:“小舟嘴巴笨了点儿,但没有坏心的,你们往后多相处就知道了。” 余保保好似没听见墨经理的解释一般,直勾勾盯着秋立舟,“奇怪,我竟也觉得你有几分似曾相识?莫非是我以前陪哥哥看过你的电视节目,才有此感受?” 余保保当然是认识秋立舟的,虽然她本人对娱乐圈明星并不感兴趣,但谁让她哥余相杰一年前便是盯着万舟的节目看,才萌生出想站在舞台上发光的想法呢! 墨经理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了两下,语气是一贯的淡定从容,打断两人之间门莫名氛围: “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咱们FW的员工,是同事了,彼此间门互相关照,余小姐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小舟。” “哦,对了,公司给所有员工都准备了员工宿舍,余小姐若是有意向,小舟你待会儿带余小姐过去看看。” 说话间门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语气中饱含歉意:“实在对不住,接下来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余小姐,你把这里当自个儿家就好,我失陪了。” 说罢风风火火的离开。 墨经理说的字字句句出自真心,既然眼前这两祖宗是老板的孙子孙女,那FW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这话纯纯发自肺腑。 可听在被爸妈急吼吼卖给FW的余保保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心说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负责起一家蓬勃向上的新公司的领导人,客气话都能说的让人如沐春风,甚至比爸妈有时候和她说话的感觉都真诚,她差点儿就信了! FW公司,有点儿东西。 正思索间门,手臂被人拽了一下,就听这个消失半年的偶像兴致勃勃的对她说:“几个月前爷爷让我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我还不明白他老人家的用意呢! 不知为何见到妹妹你,我突然就有了灵感,我觉得已经改了二十三次的剧本,还能再改一次! 你听我给你说啊,我这个剧本主要讲的是个被父母卖掉的小姑娘,种种机缘巧合下被一富裕人家收养,但是那个富裕人家收养小孩另有目的,于是在她的成长期间门,伴随着各种各样让人不安的嘲讽攻讦尴尬惶恐,其中有些情节是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改编的,可有些东西我不太确定,你看啊……” 原本还有些懵的余保保,不知不觉就被秋立舟的故事吸引了。 她觉得这故事前半段简直就是根据她的人生经历为她量身定制一般,每个情节都戳中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甚至有些她平日根本就不敢深想,或者刻意遗忘的东西,剧本却写的密密实实。 这就好像世界上存在另一个和自己遭遇了相同经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彼此第一次如此深刻的面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剥开表面光鲜,天真,乖巧懂事的皮,直视底下那些阴暗,不堪,残破的灵魂。 即便故事的后半段血淋淋的揭开美好生活的表面,那些埋藏在美好下的冷酷阴暗事情她虽还未遇到,但她智商正常,依照现有的剧情推测,后面的发展非常合理,她挑不出丝毫错处。 这种隐秘的,直面内心的痛楚与莫名的爽快,让余保保心底微微战栗。 但她面上笑的十分甜美,指着一个情节对秋立舟道:“我觉得这个情节或许这么改更自然合理,因为主角是个女孩子,你现在的安排有些男孩子视觉了……” 隔壁开完会的墨经理路过这间门办公室,透过窗玻璃看了里面正认真讨论的二人,转头给老板打电话: “是的,相处意外的好,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您真不过来亲眼瞧瞧吗?” 毕竟是苦苦寻找十几年的亲人。 道维说:“还不是时候。” “针对辉煌娱乐的计划可以开始了,注意不要让余家巴上向家的关系,会很烦。还有《暗度》剧组筹备的如何了?” 墨经理说:“我会注意。剧组前期筹备基本完成,请的导演在亲情和人性方面的拍摄非常有经验,他本人自带服化道合作团队。演员优先考虑咱们公司艺人,另外再从外面请一些真正有演技的演员,这方面有专人负责。 现在就等小舟的剧本了,其他人随时可以进组。之前我还担心小舟这边跟不上进度,您也不让我告诉小舟,外面已经有一整个团队在等他的剧本开工。 现在看来,还是您眼光准,小舟也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孙老师今早跟我说,小舟手里这本《暗度》就剧本本身而言已经非常优秀,成品大大超乎他的想象,不过小舟本人还不满意而已。” 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墨经理终于舒了口气:“不过咱们应该不用等太久了!” 道维想了下说:“我要在年底电影上映的同时,给余家夫妻一个大惊喜,所以计划进度的把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问我。” 在工作上墨经理从不含糊,爽快的答应下来,电话挂断前,他还是问了那个问题:“我是余太太堂弟的事,之前没告诉您,您没什么要问的吗?” 道维反问:“有没有亲戚关系,影响你在我这儿工作拿几百万年薪吗?影响你四年后拿公司股份吗?” 当然不! 墨经理听见对面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道了句:“那不就结了!” 第98章 请赔钱先 公司事务有能干的墨经理打理, 道维只需按时查账便可,多出来的空余时间,又带队和国外民间手工艺传承者交流了几回, 不久便得了一个大师的称号,很快打入了云城某老年人活动圈子。 在道维带领的团队再次大出风头立了功回来后, 苗老头儿为道维高兴, 嚷嚷着喊老伙计们出来为道维庆祝,地点定在道维新装修好的家里。 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场面非常和谐。 像今天这种纯娱乐性质的聚会, 老头子们或互相展示书法画技, 或拿好不容易淘到的各种宝贝出来供大家鉴赏,到了这个地位, 玩儿的都是琴棋书画之类高雅艺术,绝口不提家里的大事小情。 直至有爱好垂钓的老爷子带来了他新钓来的鱼。四个壮硕大汉小心翼翼将偌大鱼缸搬进花园的一刻,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头子们还是有一瞬间的沉默。 向家老爷子对他带来的鱼缸造成的这种影响十分满意,得意的摸着胡子跟众人道:“我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鱼!这是冠军鱼!冠军鱼知道吗? 半月前黑省举办的那场民间钓鱼大赛,单单是参赛者就有三千之数, 我历经艰险, 苦苦等待十八个小时,才在最后关头钓上这条重达三百八十多斤的鲈鱼, 打败了一众对手, 夺得魁首! 当时就有人出高价收购,我没同意,就想着带回来给你们长长见识!刚好今儿秋老弟为国争光凯旋,这鱼合该与秋老弟有缘,回头让厨子给秋老弟的庆功宴上添道菜!” 人这么说了,道维也不推辞, 笑呵呵的应下来:“行,今儿托你的福让大家伙儿尝尝冠军鱼的味儿,回头我那八宝药膳的方子抄一份儿带回去让人煮了给你吃!” 向老爷子听的直乐呵,拍着鱼缸嚷道:“那感情好,还等什么?快让人把这大家伙带下去,我可馋你那药膳方子好久了!上次在你家吃了一回,且不说功效,就那个味儿是真让人惦记!” 向老爷子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来了兴趣,纷纷打探起来,“老秋这可就是你不对了,有好东西咱们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又吃不到,这不是纯粹故意吊着咱们玩儿吗?” 道维从容应对,“不过是一道补气助眠的药膳,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惯。食材家里就有现成的,麻烦厨房午饭多加一道菜的事儿,大家伙儿都尝尝,感兴趣的一并抄了回去就行。” 苗老爷子帮腔:“我这老兄弟可是最实诚不过之人,东西是他自个儿慢慢琢磨出来的,怕你们嫌弃才没主动拿出来,也就我和老向碰巧了尝了一回!待会儿要是不和胃口你们可别多想啊!” 实则对道维的药膳非常有信心!自打他在道维家吃了一回后,这段日子都在饭点儿找道维玩儿了多少回了?也就他仗着脸皮厚和道维关系好才能这么做。 向老爷子也笑呵呵的指着场中所有人道:“咱们之间究竟是谁不地道?你们今儿这可都是沾了我这冠军鱼的光!姑且看在我亲家公和秋老弟的面儿上,不跟你们过多计较了!” 是的,这位热衷钓鱼的向老爷子便是苗老头儿的亲家。他家最小的女儿嫁的是苗老头儿家的大儿子。与道维之前合作的那位官场上打滚儿的人物便是向老爷子的大儿子,苗总的大舅哥。 说起这个向家,与女主向天美所在的向家算得上同宗,只不过向老爷子属于嫡系,向天美家属于旁系。 很难说眼前的局面是不是道维有意为之。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果然今儿道维的药膳成了大家的心头好,归家前人手一份儿方子,乐呵呵的许了道维无数好处。 这人说:下周带孙子上我家吃饭去,我小孙女下周回国。 这是想给秋立舟保媒的。 那人说:我家里都是不孝子,尤其大儿子最近忙着那什么招标会,连家都不回,家里就剩我一个孤寡老人,好羡慕秋老弟身边有孙子相伴。 这是隐晦的透露了某个招标项目负责人。 最后向老头儿和苗老头儿两亲家相携离开前,对道维说:“我家老大在官场待久了,脑子里全是场面上那套,迂腐的很,之前多有怠慢之处,秋老弟你多担待,回头我让老大带孩子们上你家拜年,亲自给你赔罪。 别让孩子们的事情耽搁咱们老兄弟间的感情。” 旁边的苗老头儿听这话惊了一瞬,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别看向老头儿表面上和和气气好相处的样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眼的,就说今儿能上一个餐桌的这些老人,哪个拿出去不是威震一方的人物? 就说他自个儿,要不是有个争气的儿子,大家看在他亲家向老头儿的面子上,才不会带他一起玩儿呢!秋老弟能凭借自个儿本事被这个圈子里认可,他已经觉得十分了不得了,谁知还能听到亲家说这番话! 他知道之前秋老弟和向家大小子之间有过什么交易,但也仅止于交易,绝谈不上交情。 可听亲家的意思,这是想要两家往后常来常往,让向家大小子把秋老弟当成正儿八经长辈尊敬的意思,这意义和之前可就大不相同了! 苗老爷子的小眼神儿不断往道维身上飞。心里琢磨秋老弟不知道又做了什么让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亲家刮目相看的事情,回头找机会一定得好好唠唠。 道维像是没发现苗老头儿的眼神一般,就算将来苗老头儿亲自来问,他也不能告诉苗老头儿——你亲家人老心不老,下三路却力不从心,上次来我家被我看出来,吃了我特意给他做的药膳后生龙活虎好几天。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惦记药膳那个味儿,而是惦记那个功效,刚好我今儿给他的就是有针对性的特效药膳方子,别人都没有。 只听他不卑不亢的应下向老爷子的话:“说怠慢就严重了,一码归一码,昨日事昨日毕。刚好我最近手上两个小摆件马上要完工了,回头让小舟给你送过去。” 向老爷子对道维的反应非常满意,这下是真的乐呵呵跟亲家一道儿离开了。 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语气里的愉悦。 道维目送他们的车开走,墨经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常年淡定的语气中终于夹杂了几分惊讶:“您早说您有这些人脉,咱们行事何必那般小心翼翼?” 道维看了一眼事业心要溢出眼角的墨经理,语重心长道:“不过是表面繁华罢了,鲜花着锦是热闹好看,但重不过脚踏实地。” 墨经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他确实有些飘了。实在是今天给他的刺激太大,原本以为老板喊他来这边是日常有事要交代,谁知他一进门就被老板塞进厨房去打下手。 然后在他一脸蒙圈中,依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些神秘大佬们一个个跟老板称兄道弟,还亲耳听见那位家里有人进了常委的老爷子想要撮合小舟和他家孙女。 这要放古代,就是朝廷一品大员他爹,说要把孙女嫁给一个木匠家的小子啊!即便这个木匠技艺精湛,薄有家资又如何? 自家老板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给自个儿找个这么厉害的老板,墨经理觉得最牛皮的还要数他本人! 道维越瞅越觉得墨经理眼神儿不对劲,总觉得这个代理人在琢磨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可真难得。 当下没有转身回屋,反而顺草坪绕着高尔夫球场外围缓步而行,“听说余家那个小子最近又住院了?” 墨经理思想还在某神秘旮沓跑马,但这不影响他专业水平的发挥,嘴皮子先脑子一步: “是的,余相杰是肾衰竭,需要换肾,病情虽然有些突然,但对他那副千疮百孔的身体来说,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连医生都说,他能保持这么些年的基本稳定已然是个奇迹。” 墨经理语气中不凡幸灾乐祸:“但我们终究是人,不是神,不能指望奇迹一直出现在某个人身上。” 道维提醒他:“看好小浓,别让余家人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道维说的小浓,是秋老头儿早年给孙女取的名字——秋立浓,也就是现如今的余保保。 他觉得如果秋老头儿还在,是万万对着亲孙女叫不出这个嘲讽意味十足的“保保”二字的。 可他叫不出,有的是人能叫的理直气壮。 余母抓着余保保的手,力气大的余保保感觉骨头都疼了,暗中用了好几次劲儿都没挣开。 “妈,您别这样,有什么咱们好好说,我能做的一定尽力去做,您先别激动!” 余保保最近一直在《暗度》剧组没出去过,剧组管理严格,作为女主,她每日的戏份排的满满当当,加上她没有相关表演经验,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她又不想拖大家后退,因此格外辛苦。 若不是很多东西都是她本色出演,现在的日子就不是导演每日在片场对她发飙二十次那么简单了。 余保保真真算的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面对余母从未露出过的憔悴,她也很惊讶。 余母慌慌张张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一直紧紧握着余保保的手,生怕她拒绝一般,“保保啊,你哥哥这次生病来的突然,本来家里最近一直不太平,你哥哥身体不舒服就没好告诉咱们,谁知……”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爸妈已经和你哥哥做了配型,结果还没出来,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妈妈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余保保道:“妈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请个假跟你去医院做配型,咱们一切听医生的,哥哥身体这么些年都好好的,这次一定也没事的,您不是说过,大师曾经预言哥哥是长命百岁,妻贤子孝的好命嘛!一定会没事儿的!” 被余保保这么一提醒,余母突然像是抓住了希望似的握紧余保保手臂。 没错,大师当年确实说过,只要养着这个命贱的丫头,就能替她的相杰挡去劫难,保相杰一生顺遂平安!事实证明大师说的确实很准! 余母当即拽着余保保手腕往外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你哥哥一人住院,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定很难过,咱们现在就去陪他!” 余保保被拽的一个趔趄,抿抿嘴没说话,乖乖跟着出去,“我得先跟导演请个假……” 面对导演,余母一开口就要请一个月:“你哥哥从小就疼你,现在他住院了,你最起码得陪他做完手术出院才行!先请一个月,不够回头再请!” 余母琢磨着还是将这丫头放在相杰身边,才叫人安心些。 余保保还没说话,导演瞬间就炸了,在他的剧组他就是天王老子,那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对着余母就喷: “一个月,你以为这剧组是你家的啊?你看看周围这上百号人,他们每天的吃喝拉撒,工资,还有这些价值几千万的设备,租来的场地,知道一天要花多少钱吗? 你一开口就要带走我们的女主角!我允许她请半天假,那是看在她最近努力的份儿上才给请的,否则想都不要想!说半天就半天,爱请请,不请滚!” 余母被气炸了,她当余太太这么多年,辅佐丈夫打理公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到哪儿不是个体面人,不是被人恭维着?哪里受过这种气? 当即就怼回去:“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对我这么说话?待会儿可别吓破了胆子跪下求我原谅!” 导演也是个暴脾气,他在圈里混,一靠家里关系硬没几个人敢惹他,二靠本身过人的才华能让同行服气,这辈子压根儿就没低声下气过: “我他妈的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在这儿也得听我的安排!谁要敢破坏我一早制定好的计划,老子跟他没完!” 余母被气的跳脚:“你们负责人是谁?我要见负责人!我要追加投资,我要开除这个导演!我要让你以后在这个行业再也混不下去!” 导演一脸晦气,喊了几个人直接将余母轰出去,留下余保保一人面对所有人小心打量,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导演是个恩怨分明的,并未为难她,反而十分同情的拍拍余保保肩膀:“去吧,看在你实在不容易的份儿上,多放你半天假。” 余保保:“……” 我可真谢谢您嘞! 然而一天后余保保并未回剧组,电话也打不通,宛若人间失踪。秋立舟像个猴子似的焦急的围着导演打转,很想直接报警。 还是导演老成持重,冷哼一声,直接找来了负责人,交给他一个纸条:“你带着律师上这家医院一趟,找到余保保,记住,一定要当着她父母的面儿,仔仔细细给他们家把账算清楚!” 等人走了,秋立舟佩服的朝导演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连人住哪家医院哪个病房都提前打听好了!” 导演轻哼:“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别看表面光鲜靓丽,只要谈到实际利益,头一个怂的就是他们,可他妈的能屈能伸了!别担心,我有经验!” 而医院里,剧组负责人带着一左一右两律师,左律师手提花篮,右律师手捧鲜花,三人站在余相杰病床前,当着余家所有人面儿,拿出账单开始念: “根据余小姐与剧组签订的合同,无故旷工一天给剧组,给公司造成的损失,要全部算在她本人头上,包括但不限于剧组工作人员的衣食住行,设备场地的租赁,工作人员的工资,这是账单,你们亲自看一下。” 接着又掏出另一张账单念:“依旷工时长,延误后期制作,延误宣发时机,乃至延误顺利上映,给公司造成的损失,这是初步计算,你们看看有没有异议。” 接着又从兜儿里掏出一张账单念:“当然若是你们不愿意承担这些损失,可以及时止损,算余保保小姐主动违约,之后我们辛苦一些,换一个女主重新拍摄也是可以的。 自然,其中的违约金和后续带来的一系列损失,还是需要余小姐承担一部分,这是账单,你们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合同签一下,三个工作日内把钱打在剧组指定的账户上即可。” 余父看着账单上动辄几个亿的金额,双眼一阵阵发黑,这踏马的是明晃晃抢劫啊!他要真赔出去,就是他们公司半年的纯收益!生意要都这么好做,他都不用经营管理,就等着碰瓷儿好了! 一本万利! 好半天稳住心神,喝止了欲要破口大骂的余母,沙哑开口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见墨经理!我要当面和他说!” 负责人面带微笑:“不好意思,墨经理也是这个意思呢!” 第99章 老板格局 “老板,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们的律师到医院亲切的和余总夫妻说明了利害关系,余总夫妻都是场面上混的大人物, 深明大义的很,当即表示坚决支持咱们这边的工作,让人送余保保小姐回剧组了。” 墨经理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的很。 道维听的挺有趣:“那挺好,希望余总夫妻再接再厉,保持优良品性。” 说完又叮嘱了一句:“余家那边没一个省油的灯, 这段时间加派人手, 盯着小浓, 千万别让她干傻事。” 墨经理觉得老板这心操的有点儿多余,踟蹰片刻还是开口了:“小浓虽是个孩子, 但经过我的观察, 她对很多事, 包括余家的事,并不是当局者迷,一无所知,心里挺清楚的, 应该不会干伤害自己的傻事。 就说这次给余相杰配型的事儿吧, 我瞧着余家夫妻有他们的小算盘,小浓也不是头脑一热就要牺牲自个儿的样子。现在结果还没出来, 一切还得等结果出来再看。 咱们之前那些人手足以将小浓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看顾起来了,这也就是特殊时期, 要放平时,人家准得猜测是哪个财团家的千金出行才能整那排场。” 道维心说,你说的都对, 但得在小浓不是炮灰女配,余相杰不是那个脑壳儿有疾的男主,的前提下才行。 谁知道头顶男主光环,能对身边人造成多大影响呢? “小心无大错”,道维说。 墨经理想,这也许就是老板一直比他强的原因吧,在他看来十拿九稳的事,老板依然能如此小心对待,单是这份儿谨慎就不是他能企及的,足够他学习很长一段时间,受益终身了。 “受益终生?妈,我只要一想到以后我的身体要靠那蠢丫头的器官来维持正常运转,我就觉得膈应!可我知道这手术的后遗症很大,不想让你和爸一把年纪了还做这遭这种罪。 也罢,我就勉强接受那蠢丫头的捐赠好了,权当是咱们家养她这么多年,先收一点儿利息吧!” 余相杰说起来还觉委屈,他一向看不起余保保,从未拿正眼瞧过对方,外人看到的是余家大公子对幼妹疼爱有加,实际上余保保在他眼里和外面那些努力又笨拙的整日绞尽脑汁讨他开心的小猫小狗别无二致。 他想营造一个爱猫爱狗有爱心的形象,所以会捐赠善款甚至领养猫猫狗狗回家,反正家里有的是佣人照顾,左不过一句话的事。 同样,他想营造一个疼爱妹妹,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形象,没有余保保,也有亲戚朋友邻居家的王保保张保保成为这工具人。 作为被他选中的余保保,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摇尾乞怜。从来如此,这是他将二十年人生中从未动摇过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如今,他的生命玄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让余相杰十分难以接受,屈辱,不堪,恼怒,一一从他脑海浮现,最后,他终于为自己如此快接受父母建议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没错,这一切都是余保保欠他们家的,她还恩,他接受,天经地义! 无需尴尬,没有难堪。 余家人这边在医院商量好了一切,余父余母欣慰的守在儿子病床边。 余父拍拍儿子漏在被子外面的手,“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咱们老余家的男人,都是能干大事的,将来公司这一摊子可都是要交给你来打理的,妇人之仁要不得! 爸爸很欣慰你能这么快想通,不错!” 余母激动的掉了几滴眼泪,握住儿子的手撒不开,“相杰啊,你乖乖的手术,什么都别想,有爸妈在呢!妈妈答应你,回头给那丫头多多的补偿,保证她几辈子都衣食无忧,想来她是很乐意的!” 余父一锤定音:“配型成功,这是喜事,别哭哭啼啼的惹人不快!手术时间定在两天后,时间紧迫,我这就让人带保保回来!” 余母面色一僵,突然想起件事,犹豫道:“可是剧组和保保公司那边……” 余父显然也想起了前不久FW公司那几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让他下不来台的事情,面色变得很不好看,双眸闪动着危险的光,幽幽道: “以防夜长梦多,让人悄悄带保保回来,等手术结束,话怎么说可由不得他们!” 余母被余父提醒,当下大乐,她自己就常年泡在娱乐圈这名利场,对舆论的掌控可谓炉火纯青,“对对对,等手术结束,他们想干什么都晚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网上那群吃多了没事儿干的键盘侠可不带脑子,只要我们引导舆论,说他们剧组和公司为了拍戏,不让那死丫头救自己的亲哥哥性命,键盘侠们就一定会替咱们冲锋陷阵,攻击那个剧组和公司,扰的他们没有安宁日子过。 到时候咱们再让保保改口,说几句剧组的不是,多简单的事儿。操作的好,违约金意思意思陪点儿,说不定还能让网友自发抵制那部还没什么名堂的电影。咱们坐收渔利,还能给我那吃里扒外的堂弟一点儿教训,可谓是一石鸟!” 他们想的很好,可惜剧组这边道维早有防范,他们派去的人根本就接进不了余保保分毫。 当下面人跟墨经理汇报,说有非常可疑的人蓄意接近余保保,都被他们不着痕迹的打发了时。 墨经理冷笑出声:“当我们堪比财团千金出行的安保措施,真就是打嘴炮吗?” 联系这两天收到的消息,用脚底板儿都能猜到医院那边发生了什么,当下让前台订花送去医院: “就说是剧组替余保保小姐送给即将要手术的余相杰先生。余小姐最近拍戏辛苦,没空出剧组,剧组本着人性化管理,替余小姐尽了这份儿心,希望余相杰先生早日康复出院。” 转头就去老板跟前上眼药:“果然让您给猜中了,余总这一家子都踏马的是奇葩,父母两没一个有担当的,都不想给儿子做肾脏移植手术,竟然打算不通过剧组同意,直接把小浓偷出剧组,偷去做什么我都懒得说! 实在无耻至极!” 道维很认可墨经理的说法,但墨经理平日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很清楚的,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是个很能隐藏情绪,也很善于克制自己情绪的人,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该有如此外漏的语气。 但道维并未对此多说什么,不动声色的进行下一个话题:“医院那边安排人催一下,毕竟余少爷的身体,可是一日都耽搁不得,早手术,大家都早安心是吧?” “这是自然。” 于是,医院里,医生面色严肃的对余总夫妻道:“你们也看到了,病人今早又昏迷过去两小时,我想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们也从别的医生那里有所了解了对吧? 我还是那个建议,尽快手术,如此拖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生命的极不负责任。 原先定好的两日前手术已经因为你们这边的原因取消,后又定了明日的手术,可我看明天这手术还是得取消。” 医生对这对夫妻简直没脾气了,完全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之前令五申,让他们在术前一天禁水禁食,结果明天就要手术了,他不放心亲自来查房,好家伙,一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五星级酒店呢! 饭桌上摆了好大一桌高级料理,夫妻两在儿子病床前吃的肚儿溜圆,好不惬意,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一家口在庆祝什么家庭节日! 医生有一瞬间气的失语,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还要顾忌这二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院里领导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是他能得罪的起之人,说的好不憋屈: “余先生余太太,恕我直言,我不是很明白,既然您二位都有为病人移植□□的意愿且各项指标都很合适,家里也没有经济条件拖后腿,为何还要日日看着病人生命走向终点无动于衷呢? 这对你们,对病人而言,不都是一种折磨吗?” 余总夫妻被大夫说的哑口无言。 还能为啥?当然是为了等人把余保保那个贱丫头弄出来给相杰移植□□了! 原本以为很简单一件事,但前后派去了好几拨人,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心腹,到身高一米九的专业保镖,到收费高昂见不得光的社会打手,粗略一算已经折进去将近十人! 这他妈的还是四处漏风的剧组吗?说是首长住的军区大院也不过如此了吧! 前后这么一折腾,可不就一而再再而的错过手术时间了嘛!原本他们还想等一等的,但听医生这意思,两人心下一咯噔,难道…… 余母目光急切的看向大夫:“您别吓我们啊,相杰这二十年来,哪一年不进几回医院呀?可您也是医院里的老人了,清楚的很,回回看着惊心动魄,却又幸运的转危为安!” 医生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儿! 你当你家孩子是幸运女神附身呢?以前能转危为安,就一定这次和下次也能化险为夷?开什么玩笑?真当你家孩子是小学生看的点家全身沾满金手指的男主呢? “我是出于职业道德,才一而再的提醒您二位,言尽于此,若还不信,大可直接和我们领导沟通。” 说完转身走人,心里大大的舒了口气,给这家人看病,好处全是领导收的,受苦受罪全是他们这些真正干活的。都是病人和家属,凭什么你家就要特殊照顾?就要我们医护人员把你们当祖宗伺候? 要不是还保持着职业道德,老子早不伺候了! 余家夫妻被大夫说的心惊肉跳,为求安心,转头去找了那位领导询问情况。 领导表现的很为难:“余先生,余太太,杨医生那话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令公子的身体如何咱们都心知肚明,这么些年虽奇迹般的维持正常人状态,但也存在随时就爆发的风险,这话我不止一次跟你们提过。 眼下瞧着就到了这个紧要关口,自然是越早手术越好,之前不提,是以为您二位心里有成算,不会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领导想,我虽然收了人家的好处,但这话真是一点儿毛病没有,我可真是个大聪明,一件事赚两份儿钱,还不亏心,不损医德! 很快,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面色苍白的余相杰也听说了此事,恨恨的锤床板:“那死丫头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肾脏移植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躲在剧组不出来,这是盼着我死呢!” 说着把希冀的目光转向床边的父母:“爸妈,余保保这是翅膀硬了,以为没有她这手术就做不成,就能熬死我,将来顺理成章的继承咱们家产呢,简直做梦! 我还有你们,我相信只要你们在,就不会看着我去死,不会眼睁睁看着将来余家的财产落到一个野种手里,对不对? 我想好了,等我病好了,就努力养身体,好好跟着爸妈学习管理公司,替你们分担工作,不让你们过分操劳,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让余保保那白眼狼后悔去吧!咱们尽快做手术好不好?” 然而这番激情演讲,得来的是余总夫妻躲躲闪闪不敢对上儿子视线的眼神。 余相杰眼里的阴鸷一闪而逝,很快又带上愉悦的语气,一左一右握住父母的手,轻快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们呢,天美那边终于答应了可以和我试试看!” 余相杰漏出个羞涩的笑:“我是不是挺没用的,默默守护了她两年,她才在听说我快要死的时候,答应等我身体好起来后和我试试看,爸妈你们说,天美她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这么说的?” 余父当即兴奋地攥住儿子的手,小心问道:“当真?” 余相杰害羞的拿出手机给两人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里是儿子嘴上说的默默守护不求回报,女神出于同情才忽悠他,让他吊着一口气别死了呀! 瞧这聊天内容,五花八门,涉及内容之广泛,聊天语气之熟稔,就能看出两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有来有回,句句有回应,说是知己都不为过啊! 儿子还是太谦虚了。 果然余父很开心,“儿子你听我说,这女人啊,别看她平日里多高高在上,可就是容易心软,这一心软,就是爱情的开始,只要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时日一久,哪有不对你死心塌地的道理?” 余母也说:“别管她现在有多少爱慕者,那都是虚的,也别管她是不是出于同情才那么说,没意思。只要你们开始交往,妈都有办法让你们假戏真做,真的不能再真了!” 余相杰像是被鼓励了已经陷入甜蜜爱情的小孩子,充满梦幻的说:“所以我才想赶快手术,等养好身体就去找天美!她那么善良美丽的女孩子,这段时间一定很为我担心!” 余父笑哈哈道:“那咱们就听医生的赶快手术!” 余相杰乖巧点头,然后当着父母的面儿,喜滋滋的给向天美打电话过去,像个刚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激动的跟心上人分享喜悦:“天美,我下定决心要手术了!嗯,我不怕,我很勇敢的! 之前说害怕都是骗你的啦!嗯,你别来,我不想生病的憔悴样子被你看到,我想将来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是完美的,对,等我好了,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喜滋滋的挂断电话,才发现父母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看他,瞬间从耳后根红到脖子,以一个病人不该有的速度,呲溜一下钻进被子底下,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余父对余母道:“咱们出去说,别打扰孩子休息!” 当天医院走廊里夫妻二人关于谁给儿子移植□□的问题大打出手,让来往的一众人员看足了热闹。 夫妻二人谁都不想受这份罪,余母说:“你还是不是男人?儿子躺那儿都快没命了,你还担心以后能不能舒舒服服的花天酒地?平日里说的好听,关键时候怎么这么自私,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余父反驳道:“没错我就是这么自私,你伟大,那你怎么不去做这个手术啊!?别单说我,好像你有多无私奉献一样,说来说去还不是都一个货色,你有什么脸来说我?” 见周围往这边凑的人越来越多,夫妻两面子上挂不住,找了个空房间关上门继续吵。 余父说:“首先,我们得确定一点,相杰的病拖不得,余保保那边指望不上,只能我们两自己上,咱们的付出相对于相杰和向家小姐好上后能得到的好处,是值得的,这点你承认的吧?” 余母认可:“当然!” 余父又说:“那这样好了,既然咱们双方都不愿意妥协,那就谁做这个手术,作为补偿,另一方将手里的股权转移百分之二十给对方,至于将来能从向家得到什么,就各凭本事。 当然我这话说的很不对,因为那时候咱们还是一家人,不管好处到谁手里,最终获利的都是咱们向家,将来都要落到儿子相杰手里。” 第100章 狗遛人了 道维口哨一吹, 老黄一个猛子朝前面扑,带的牵着狗绳的秋立舟满小区溜达, 所过之处, 引起无数人驻足,众人皆听见他崩溃的大喊。 真真的达到了今天出来的目的——遛秋立舟。 概因秋立舟这段时间自觉用脑过度,一回家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人纯纯的散发出一股宅男气息, 人跟前段时间相比瘦了点儿黑了点儿, 但整日胡吃海塞的肚子挺起来了, 颓废的连老黄都看不下去。 非要拽着道维裤脚, 带大侄子秋立舟出来锻炼身体。 既然老黄有这个医院,道维自是乐意惯着它, 于是一人一狗溜秋立舟的场景,便连续五日出现在小区。 往日里不熟悉的邻居见了, 都要忍不住调侃道维两句:“又和孙子出来散步啊?老哥哥真是好福气!” 道维瞅着秋立舟满场跑的傻样儿, 心说这样的福气给你要不要? 即便这么想了,一拐弯儿还是熟练的进了小区超市, 挑挑拣拣, 拎了一兜子秋立舟这两天念念叨叨想吃的菜出来。 出来就瞧见老黄蹲在地上朝他吐舌头, 秋立舟笑的十分不值钱的抢他手里的袋子,牙花子直接咧到耳根子上了。 说实在的, 刚搬来那会儿,秋立舟还没进组, 颜值还挺能打, 身材也没走形,身为曾经顶流的气质还在,所以出门都要帽子口罩墨镜装备齐全, 生怕被人认出来惹来麻烦。 这才过了几个月啊,秋立舟大喇喇在小区被狗遛,见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计其数,追星少年少女也有,愣是没一个人认出秋立舟便是曾经的顶流万舟。 甚至一路上见着年轻女孩子们,人家都是可惜的摇着头跟道维说:“秋爷爷,您家孙子长的还是蛮帅了,可以看出继承了您年轻那会儿的几分容貌,没浪费您这一身的好基因。 就是吧,这气质,啧啧啧!” 伴随着一阵摇头,小姑娘跟道维撒娇:“这走路姿势,这豪放不羁的做派,跟您比那可真是差远了。放人群里单独看,也是一有模有样的小帅哥,可这人就最怕对比啊!跟您走一块儿这么一比,多大的帅哥都没眼看呢!” 秋立舟在旁边拎着两大兜子菜,踩着两趿拉板儿,很自豪的接话:“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爷爷!可不是我吹,放眼全小区,甚至整个社区,谁跟我爷爷走一块儿不显得跌份儿!” 好几个小姑娘围着道维打转,闻言也不恼,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可惜了,秋爷爷您年轻那会儿网络还不发达呢,您要晚生个几十年,放现在,妥妥的小鲜肉呢,追星女孩儿们可有福了!”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围着道维说了一通,连敷衍都懒得做,急急忙忙从兜儿里拿出各种小零食,兴奋的投喂老黄去了。 道维身边立马空出了一大片。 秋立舟见爷爷身边终于安静了,很没同情心的将老黄丢给一群小姑娘,凑到爷爷跟前挤眉弄眼的:“嗨呀,说了半天人家都是奔着老黄来的,咱爷俩儿不过是个搭头,刚才那些彩虹屁也是看在老黄的面儿上才吹的,您有啥感想不?” 老黄被道维养的越来越精了,平日没少在小区转悠圈地盘,一开始只把道维家当自个儿地盘,现在附近好几条街都是它的,外面小弟小妹一大群,随便嗷呜一嗓子,立马儿能奔达出好些个手下随时待命。 就这么的,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老大,老黄把看护整个小区所有生灵视为己任。 帮小区迷糊妈妈看过孩子,领老年痴呆走失大爷回过家,小区池塘有它英勇救熊孩子的身影,大街上有他追人贩子的英姿!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老黄在这一片儿早就是明星狗子了,人气在群众心里可比道维这个主人都高! 当然大家见到道维,一般都会说:“哎呀,只有秋先生这样的人品,才能教养出老黄这样好品质的狗呢!” 但见到秋立舟,大家自然而然袒露了心声:“哎呀,真不愧是老黄家的孩子呢,长的真是一表人才!” 可让老黄骄傲膨胀了好一阵子,那几天老黄走路脑袋都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只肯给秋立舟露两大鼻孔,算是将鼻孔朝天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因此,如此受欢迎的老黄在小区内,道维是不担心它出什么事的,等天黑子自然就会回家睡觉了。 爷孙两便将狗子扔给一群小姑娘自个儿慢悠悠回家了,秋立舟听着那边热闹的声音,好奇道:“爷爷,您说今儿老黄会给您带啥回来?” 老黄是个有良心的好狗子,吃好东西不忘主人,前天不知道从哪儿逮回来一只死老鼠,偷偷藏在秋立舟拖鞋里,准备给道维一个惊喜,没把秋立舟吓个半死。 昨天又不知道抢了哪个小弟家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崽子,叼在嘴里叼回来,一进门就兴冲冲的往秋立舟怀里塞,搞的秋立舟好一阵心惊肉跳。 “嗨,您说我也是贱骨头,它带回点儿什么吧,总是搞得我这小心肝儿乱跳,可它真不带点儿什么回来吧,我这心里又总惦记!” 道维没好气道:“你是傻的吗?老黄现在跟个熊孩子一样,鬼精鬼精的,他就是看你整日期待的不行,觉得你的行为在鼓励他,才不停地往家里倒腾那些奇怪的东西。 你要不想哪天半夜醒来,发现被窝里莫名其妙多了谁家的崽子,最后被警察找上门来,就别在他跟前念叨些有的没的!” 秋立舟还挺舍不得:“可老黄喜欢听我念叨啊,我念叨那些的时候老黄跟在我身后可开心了!万一我不念叨了,老黄就不粘我了咋办?” 道维无语,不想承认眼前的智障是自个儿孙子。 秋立舟被嫌弃了也不恼,开开心心跟在道维身后碎碎念: “爷爷,剧组那边杀青,我觉得这次进组学到了很多,刚好我又有了新的灵感,想写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您听听看?” 道维:“烦,不听。” 秋立舟:“嘿,那我跟您说个笑话,您还记得保保吧?就我跟您说的那个,一见面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那姑娘,公司几个月前签的艺人。 听说她家现在可乱了,哥哥病了,父母不愿意给她哥哥移植肾脏,就把主意打她身上了,结果后来不知道咋的,她父母又同意做那个手术了。 听说她家为这事儿闹的挺不愉快,外面风言风语说啥的都有,总之就是后来她妈妈做了手术,她爸爸转给妈妈一些资产作为补偿。 谁知手术做了,人正在病床上躺着呢,她爸爸又反悔了,说最多只能给她妈妈过户一套价值三百万的房子。还说什么就算去外面黑市买一个□□,最多不过五十万,三百万购买好几个了,不要得寸进尺之类的话。” 秋立舟语气十分惆怅:“您说这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多不负责任的父母呢?咱们家就不说了,就说保保家,要说她爸妈真有多重视她哥哥吧,好像也没有,可那也要看跟谁比。 跟保保一比,保保简直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地里黄,闹到现在余家竟然没人在意保保的想法,保保私下跟我说,出门几个月,家里一共给她打了三个电话,一个是叫她回去看住院的哥哥,一个是叫她去给哥哥提供□□,还有一个是骂她没良心,希望她出门被车撞死。 我当时听的别提多难受了,哎……” 道维心说,要的就是这份没人在意,他们要真心在意的在意倒也罢了,就怕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迷惑人心,让小浓放不下又咽不下去,哽在脖子里难受一辈子。 不破不立嘛。 这种事情怀柔是达不到效果的,只能来狠招。 说起狠,晚饭刚上合作,秋立舟眼里的狠人墨经理准时上门,门铃响的那一刻,秋立舟连翻白眼儿的力气都省了,嘟嘟囔囔开门迎接一脸淡然的墨经理。 “我说墨叔,前几日您上门蹭饭好歹还拿两份文件,知道找个借口呢,现在直接连借口都没了,带张嘴就来是吗?” 墨经理熟门熟路进卫生间洗手,然后帮着摆碗筷,认真反驳:“饭后碗不是我洗的吗?” 秋立舟“我家有自动洗碗机,谢谢。” 墨经理:“老板说了,自动洗碗机洗出来的碗没有人工来的有感情,盛的饭都少了两分味道,我是来专门为老板分忧解难来的。” 墨经理最近迷恋上了老板做的菜,但他是个为了工作能放弃一切的狠人,要不是真的有事要和老板面谈,还真不能为了一顿饭专门花费一小时在路上,就为了这么一顿饭。 不过,这味道,不亏就是了。 饭后,墨经理规规矩矩上厨房洗碗,道维打发秋立舟给刚进门,沾了一身灰的老黄洗澡去了,两人在厨房顺便把事情说了。 “小浓暂时住在酒店,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安全没问题,这点您可以放心。 电影后期正在加紧制作,团队成员很靠谱,虽然贵了点,但我看了一下,以我的眼光来看,挺不错的。 同时期做的几笔投资,短期的已经有了收效,长期的趋势还行,公司其他实情都在按规划运行,只有一件事……” 墨经理说的挺犹豫,“余家那边似乎认为他们家那病病歪歪,营养全长心眼儿上的小子能攀上向家的高枝,我说的是向龙的那个向家,并非向老爷子本家。 他们家似乎非常笃定,我原以为这是余家痴人说梦,谁知最近有传言说,向龙那一支,不知何故得罪了本家,内部动荡的厉害,且听说向太太常年在医院修养一人,愣是拼着在临终前,挣扎着和向龙把婚离了。 而作为向太太唯一的女儿,向天美似乎不愿跟随母亲回外祖家,而选择了父亲向龙这一方,曾经几度试图让父母和好如初,均未成功,直至向太太去世。 随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向龙带回来外面的私生子,大有着力培养的架势。” 墨经理将料理台收拾的干干净净,碗筷摆放整整齐齐,对强迫症十分友好,从墨经理身上,就能看出那些说什么——男人天生适合在外打拼,女人生来擅长家务的话,纯属放屁。这一点,也是道维欣赏他的理由之一。 他耐心的擦干净手指,对道维说:“我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又找不住具体哪里有问题,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大问题,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咱们。” 自然,这份敏锐,也是道维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说话间隙,道维烧热了一壶水,慢悠悠泡了一壶清热解腻的自制山楂茶,两人站在厨房门口,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好半天,茶杯见底,道维才开口:“是我干的。” 墨经理心下一惊,以他们公司的体量来说,虽称得上行业新星,但和老牌财团相比,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老板竟然能在宅在家里,远隔千里,给那种体量的财团内部造成至今无法平息的混乱,真是。 墨经理想了半天,也真是不出个所以然,他觉得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能形容老板这一刻轻描淡写间给他造成的震撼。 这事道维也不怕告诉墨经理,他做的不算隐秘,至少在向老爷子那里不是秘密,向老爷子能看明白,肯定有别人也能明白,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 只不过他用的是明晃晃的阳谋,他出了招,别人中不中招,全看个人,与人无尤。 放下茶盏,道维与墨经理进了二楼书房,拿了些文件给他,并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消化这个事实。 事情要真说起来还挺简单,道维先是告诉那位常年不理事,住院修养的向太太,她先生向龙先生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向太太长这么大什么没见过?会想不到这些?能想到还会不防着?自然表现的很不屑。 然后道维不慌不忙的拿出了向龙先生在外面有私生子私生女的证据,向太太虽然生气,但看在那些孩子都还小,对女儿向天美造不成影响的情况下,按住不表。 道维也不着急,慢吞吞拿出了杀手锏,给与向太太致命一击——向龙最大的私生子,与向天美同岁的向天龙,且证明向龙早就带那孩子暗中见过了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向太太自个儿身体不好常年住院,自然不指望向龙那样的人能为她守身如玉,他外面有女人是两人间不必言说的默契,然而她手段也不差,自认从未让向龙在外面留下野种来抢占女儿的资源。 谁知这几年她身体越发不行,下面办事的如此不济,竟然让向龙奔着儿女成群方向去了她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说以上这些只让向太太愤怒的话,那么向龙那个与女儿天美同岁的私生子,已经让她感觉到威胁了。 此时向太太已经顾不上道维拿出那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只能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为自己和女儿争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向太太如何与向龙谈的,又是如何分割向家财产且不提,道维在墨经理八卦的目光下,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 “这位传说中的向家大小姐,在父母私下协议分割完财产后,自认为只有她才是向陈两家财产的继承人,凭什么要把向家的东西拱手让给外面来的野种,于是摩拳擦掌要给野种一个教训。” 道维耸肩,“事实你也看到了,虽然大小姐的想法不错,但能力还待商榷,到底玩不过她爹,节节败退,曾经一度想让母亲将手里的股份交给她,好让她有更多的底气和底下人斗。 向太太大概是看透了女儿的性子,没答应,结果显而易见,向小姐在向氏集团已经没什么地位了,不过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墨经理:“那,余家?” 道维承认了墨经理心中猜想:“余家近半年麻烦缠身,又因为头顶贵人出事后畏首畏尾,不敢过分蹦跶,加上这事除了在特定的圈子里,对外界还是个秘密,余家应该还不知道向家内部早已发生地震。” 墨经理心中惊骇,面上勉强还能绷得住,颤抖着翻开另一份文件,文件上是一些聊天记录,从说话的语气和惯用的词汇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跟不同人的聊天记录。 能看出所有人都对这人有着强烈的好感度,含蓄的热情的内敛的各种表白时不时上演,期间更是“不经意”提出,能为这人做很多事,包括钱财和人脉。 墨经理眼眸微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莫非?” 道维再次淡定承认:“是的,这里只是一部分向小姐和各种男士的聊天截图,显然这位向小姐和外界对她的传闻不符,她很聪明,但可惜聪明没用对地方,她在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还能让这些男人更加怜惜她,疼爱她,舍不得伤害她,甚至愿意为她提供资金和人脉虽然这些小家伙儿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当然,余相杰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墨经理:“……” 突然有些同情余相杰了是怎么回事? 但墨经理到底是个狠人,同情这种没用的情绪在他心里持续了不到一秒,很快关心起他加在意的事情:“按理来说,向总不至于做出原配刚去世,就让私生子进公司,且是以一副排挤原配生的女儿,夺权者架势进公司啊,毕竟在外界看来,向龙和夫人可是常年没有夫妻生活,和平离婚的,如此做得得不偿失。” 道维:“如果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呢?” 墨经理:“比如说?” 道维:“比如说,向夫人发现以女儿当时的能力,不可能斗得过向龙那个老狐狸,所以决定在临终前除掉能威胁女儿的那个私生子,然而事情败露,被向龙发现,向龙盛怒之下不小心失手杀了向夫人。” 墨经理这就明白了,激动的一拍手掌:“所以,向龙做的这事儿没瞒过向家本家,本家的向老爷子才主动和向龙那一支断了联系,也就不会因为是您在中间搅风搅雨而出面为难您。 而向龙本人做贼心虚,那事能被本家知晓,自然也能被女儿向天美知晓,才不得不赶进度,将那个传说中猪队友的私生子急哄哄塞进公司去夺向天美的权! 而依照向天美如今不管不顾,丝毫不在乎名声,只想和亲爹拼死搏斗的架势看,应该是知道了亲妈去世的真相。 这样一来,所有事都能说得通了!” 墨经理朝道维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这其中的条条框框说起来简单,可具体实施的时候,每一件都要付出极大的耐心和努力,稍有不慎事情就会往不可预测的方向狂奔而去,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而老板能让一切有现如今的局面,着实厉害! 尤其让墨经理佩服的一点,是老板的初衷,不过是彻底扳倒余家,不让余家有任何可能起来的靠山。在帮小浓报仇的同时,还壮大了自家公司,简直一举数得。 关键是此事过后,犹如雁过无痕,老板深藏功与名,丝毫不招人眼,外人眼里还是那个常年遛狗的老头儿。 第101章 孽力反噬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 老牌家族向家激烈的内斗终于向世人展开了冰山一角。 可仅仅通过这冰山一角,也足够人们窥见其中的波涛汹涌。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只注重热闹, 人们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向家大小姐和她的几十位高富帅支持者上。群众津津乐道的是向家大小姐真乃顶级白富美。 女人觉得向家大小姐会投胎, 情商高,勾勾小手指, 各路高富帅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恨不得让她出一本撩男指南, 届时大家一定去书店买。 而男人们深恨平生无法得见这位传说中的顶级白富美, 更甚者与其发生一段不可言说的美妙邂逅, 捶胸顿足, 抱憾终身哪! 不知是向家财团有意用这些似是而非的桃色绯闻遮掩内里刀光剑影的斗争或是什么, 外界不曾得知, 群众对此喜闻乐见,拍手叫好,恨不得伸长脖子等着某位“圈内人”再爆些料,好满足他们的窥探欲。 因此,“向大小姐和她的骑士团们”被好事的网友整理成一份文档广泛传播, 骑士团的每一位单独拿出来,都是能震惊无数人的各方面意义上的一代代们, 他们本人或许还不出名, 可他们的父辈乃至祖父辈拿出来,一定是一代人的记忆。 辉煌娱乐的大公子余相杰夹杂其中, 甚至在前头排不上号,真就应了那句话——想爱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啊? 骑士本人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份名单的外人不得而知,可余相杰愤怒极了,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被人愚弄的怒气远远盖过了“原来她从未对我动心”的羞愤,只能用发脾气来表达他心里的怒火。 可他忘了一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他被人愚弄了的男女之间的绯闻,在余家,甚至在辉煌娱乐高层中间,在此之前,余家夫妻一人早已信誓旦旦的向大家保证—— 未来一年,他们将搭上向家财团的大船,带领辉煌娱乐扬帆远航,圈占更大的商业版图! 所有人都被他们画出来的大饼吸引,选择了继续跟随,支持。毕竟公司内部隐隐传出余总的大公子正在和向家大小姐交往之传言。 越是这种朦朦胧胧叫人抓不到实处的东西,才能叫人更加信服不是。 然这份高达几十人的骑士名单一出来,谁还不明白所谓的向余两家搭上关系是怎么一回事? 高层们可不管你余总夫妻是不是也被愚弄了,他们只在乎投资出去的钱有没有回报,回报率有没有达到当初说好的数额,若是钱到位了,一切好说。可一旦你让我钱包受损,那不好意思,我不高兴,你们作为罪魁祸首,也别想高兴。 余家夫妻两应对董事会突如其来的责难,筋疲力尽,尤其余夫人,原本还在病床上躺着修养的人,被迫穿上高跟鞋画上精致的妆容,遮去一身疲态,在公司跟人撸袖子干架。 好不容易能回家歇口气,夫妻一人只想找个安安静静没人能突然闯进来要他们给个说法,给个解释的房间,痛痛快快睡一觉!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余相杰不好好养伤,竟然在一口客厅砸电视,砸花瓶玩儿!各种玻璃碎片掉了一地,客厅宛若残兵过境,家里佣人早不知躲哪里去了,剩下余相杰面色狰狞可怖,跟往日温和可亲,玉树临风的样子相比,简直像鬼上身。 余夫人恍惚间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面对此情此景,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余父,直接上手抽了发疯的余相杰一巴掌,巴掌声在整个房间回响,余相杰细腻白皙的脸上快速肿起高高的五指印,伴随着余父的一句厉声质问:“闹够了没有?够了就滚回房间反省去!” 长这么大从未挨过打,甚至从未被父母用如此严厉语气说过话的余相杰,像是终于知道怕了一般,捂着脸没敢看余母一眼,咚咚咚跑回楼上。 余母已累的说不出话,捂着腹部疲惫的瘫坐在地,面色是昂贵的化妆品也遮不住的苍白。 愣愣听着余相杰上楼后又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的动静,仰头喃喃问丈夫:“相杰的身体,你这样他吃不消的?” 余父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不知算不算嘲讽的话:“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从那时候就看出咱两都不想移植□□给他了,所以才会是适时地,在咱们跟前唱念做打表演了一番,让咱们被向家那根胡萝卜吊着,心甘情愿给他□□。” 说罢也不管余母是何反应,直接上了一楼,找个房间睡觉。 这番争执外人不得而知,在外界看来,辉煌娱乐近一年来麻烦缠身,本就有几分风雨飘摇的意思,不过是一开始事情蛮的紧,只几个心腹干将知晓内情,急在心里。 谁知还没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余家夫妻因为他们家大公子的病情闹的风风雨雨之事,不知怎的就传的到处都是,想瞒都瞒不住。 消息快速蔓延。 新闻媒体上隐约有人爆料,然辉煌娱乐本就是这一块儿的龙头,删除小道消息的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能删消息封账号,广大吃瓜网友也能创作出各种代称继续讨论。 风口永远止不住网友们的吃瓜热情。 余家的事情闹到现在,颇有些全民吃瓜的意思。其他骑士团成员平日里即便行事高调,也是在特定的圈子里,不像余家,本就处于鱼龙混杂的娱乐圈。 娱乐他人,也被人娱乐。 这事儿要说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确实发展不到如今程度,可要具体说是谁在背后搞事,那还真不好说,实在是辉煌娱乐霸占行业龙头地位多年,行事嚣张,得罪的人他们自个儿都数不过来,这时候想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之人如过江之鲫。 因此一分的故事也能叫他们编排成八分,更何况余家那一场大戏,本就属于十分狗血,敲锣打鼓说上天夜也不能结尾的精彩,旁人恨不能添油加醋给编排成一百分才好。 这事儿别说外行想瞧热闹,就连内行都恨不能在门口挂两串儿一踢脚响着玩玩儿。 他们自个儿还没闹明白这家人脑子里到底是不是突然进了屎,好好地一张王炸,咋的突然间就打烂了,好多人现在都没回过神。 “还能是怎么回事?原我还以为他们好歹对我哥很是疼爱,有真感情在,毕竟是唯一的孩子,还是家里看重的传宗接代的男孩儿,谁知事情到了跟前,谁都大不过他们自个儿的利益,我也就释怀了。” 余保保对秋立舟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十分有好感,不过几个月时间,两人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秋立舟看网上闹的沸沸扬扬,担心余保保一个人住在酒店想不开,便悄摸摸溜进来看她。 “我哥向来看不起我,觉得我是捡来的下等人,蠢笨不堪,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自认若不是身体底子差,早就在上流圈子打出名号,成为人人追捧的中心了。 所以一直非常自信的认为,向家那样的老牌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只要他肯下功夫追,对方迟早会是他的。因此向家小姐突然回应了他的示爱,他虽惊喜,却不意外,甚至很坦然的接受了。 我爸妈当时大概是被我哥的坦然给震住了,没多想。或者是急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将公司,将他们一人从漩涡中拉出来,所以病急乱投医。” 余保保总结:“总之,从他们决定相信我哥那一刻开始,便已经走进歧途。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开始给我打电话,哄我回家,不用想我都知道,他们又想将我送给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暖床,换取好处罢了,这种事他们做的还少了吗? 你也别这幅表情,我早就接受了自己命贱的事实,但我不会让他们那般糟蹋我自个儿的。” 听余保保嘴上说着释然的话,看她神色间还带着悲戚,秋立舟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忍不住伸手保住了她。 两个相识不久的男女互相拥抱,却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隐约间,两颗心都有一种被宿命相连的神奇感一闪而逝。 但也不能一直拥抱下去啊,那像什么话?回头爷爷知道了还不得放老黄咬他屁股?幸而秋立舟早非吴下阿蒙,如今的他在家碎碎念能不停歇的念叨一整天,烦的他爷爷直接动手赶人,眼下场面说点儿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谁知一开口,有些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 “你,你别难过,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亲哥!我保证对你好,你是个好姑娘,我保证我家人也会喜欢你的!对了,我家里还有个爷爷,对我可好了,老人家做的饭特好吃。 有个姓苗的爷爷原先和爷爷住在同一小区,就经常上我家蹭饭,后来我和爷爷搬了现在的家,距离原来那小区足足一小时车程,苗爷爷还能踩着饭点儿上家里蹭饭来! 对了,我家还有老黄,老黄是只狗,爷爷养了它十几年,鬼精鬼精的,特威风,社区附近所有街上都有它好朋友,平时只要哄它开心了,它就会带我出去玩儿,跟老黄出去我都不用带脑子,只要跟着它,一路就有各品种的狗子跑出来给我们上供。 以前上供一些活猫死老鼠之类的,吓的我吱哇乱叫,后来老黄明白我和它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就经常给我带一些小区小姑娘们特意买给他的零食。 然后老黄的小弟们有样学样,见了面便给我叼一袋零食,吓得我好几天不敢出门,生怕哪天小区住户集体报警,说家里出了内贼,专偷零食的那种!” 余保保听着秋立舟的描述,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特生动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秋立舟见人终于笑了,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不好意思的对余保保解释。 “不瞒你说,你一哭,我就莫名其妙条件反射的心慌,感觉有人要追着我屁股后面揍我!” 这边兄妹两有说有笑,另一头墨经理跟道维汇报:“这是做好的宣传计划,剧组那边后期基本上完成了,档期也定下来了,十一黄金档,流量绝对够,院线各方面协调度之高远高于我的预期。 我估摸着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听说了咱这电影的剧情,在影射余家辉煌娱乐的事,想趁机看热闹吧,不得不说,缺德这事儿还真是人类的通病。 刚好便宜了咱们,趁着网上辉煌娱乐这股东风,炒炒热度,把咱这电影的宣传给做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道维大致翻了一下,不得不说公司招聘的这个宣传团队虽然年轻,但年轻人敢想敢干,还真跟他想一起去了。整个宣传用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缺德文学。 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简而言之,就是先引导舆论,将余家过去一十年发生的一些故事,来个旧事重提,让大家重温当年,然后将《暗度》和余家无缝衔接,把网友们全民吃瓜的热情和流量,用各种手段,在各大平台,想尽办法的吸到电影上。 这时候余家是谁?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所有剧组人员,用心做了一部电影而已,只不过这部电影的内容,大概让某些人心里不舒服罢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堂堂正正做电影而已,艺术来自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我们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完成我们的作品,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欢迎在十一黄金周,走进电影院,观看我们的《暗度》! 一番话不知道内涵了多少人,敢说敢做的形象也在网友心中立住了,当即就有人把视线索性在电影上,打算先预定张电影票,到时候去看看,对余家事情的八卦热情都降了不少! 这可不行,宣传到了这时候,剧组明面儿上不仅要踩着余家的过去上位,还要在上位成功后一脚踢开余家,表示自个儿的纯洁性,电影就是电影,绝对不搞乱七八糟的东西! 暗地里,却要使用各种手段,不断刺激网友们对余家当年事情的吃瓜热情,给电影提供源源不断的流量。因为现实发生的豪门恩怨,永远都比一部几十分钟的电影更吸引人眼球。 以上,是公司和剧组需要达成的目的,而道维,赞成这个方案,更看重的是电影有了大量热度后,反噬到余家身上的那份孽力。 第102章 一个老头 辉煌娱乐以及它背后的余家在这段时间门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的连底裤都不剩, 可谓是给广大吃瓜群众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娱乐素材,让人们再一次见识的豪门恩怨。 关于他们家的二创作品充斥了整个网络。 fw公司出品的电影《暗度》这在此期间门狠狠地蹭了一波余家狗血剧热度,称得上将余家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的一干二净。 营销手段之快准狠, 让业内为之侧目。 吃瓜群众的热情却并未就此消散,经过几个月的发酵, 所有的情绪,好奇, 窥探, 打抱不平, 或是隐藏在暗处的不怀好意, 都即将抵达高/潮。 电影《暗度》就是在这阵东风中扬帆起航, 顺利按照原定计划准时登上电影院的大屏幕,与观众见面。 不管前期在宣传上花了多大心思, 用了多少手段,将多少无知的观众们骗进电影院,把电影的前期票房做得多漂亮。 到了眼下,一旦观众亲自走进影院, 那么, 电影的质量和口碑,都将不再是制片方和出品方能控制的。 说到底还是要靠质量取胜。 作为fw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也是这个年轻的却异军突起的公司第一次向观众,向同行展示自己的硬实力的重要载体,这部电影不仅要接受来自出于各种原因走进影院的观众们的考验。 同时,更要接受来自同行严苛的挑剔目光。 公司上上下下包括墨经理和编剧秋立舟以及主演余保保, 和整个电影的制作团队,都清楚的知道这一事实,并且紧张的等待结果。 为此, 平日里公私分明绝对不在下班时间门无缘无故多留在公司一分钟的墨经理也心甘情愿留在公司加班。 亲自叫人盯着各大平台观众对电影的评价,好做到心中有数。同时出了问题,也可以及时调整应对方案。 没办法,这件事在墨经理看来,关系着他在未来几年是坐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吹着空调等别人双手恭恭敬敬送资源上门。 还是要低声下气,灰不溜秋出去给人当二孙子,给这群不争气的东西们求资源,求赞助。 墨经理的这种紧张很快影响到了公司上下所有人,从今天九点电影院线开门营业时间门,大家就跟着墨经理一起焦灼的等待长达100分钟的影片结束,届时是骡子是马,真正的观众自然会给出最真实的反馈。 秋立舟受不了公司今天这般压抑的氛围,干脆收拾东西回家陪爷爷和老黄玩儿去。 兴冲冲回家,结果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人应他,最后,还是老黄看不下去,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叼着他的裤腿,把人拽到了影音室。 秋立舟还挺纳闷的,站在影音室门口朝里面喊:“爷爷你平常不是不爱往这来吗?” 要知道家里这个放映室存在的意义就是单纯给秋立舟玩游戏用的,当然,他剧本写不下去,压力太大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放松,看看电影或者动画片什么的。 反正他爷爷是一次都没进来过,今儿能在这里见到他爷爷,也属实神奇。 道维懒得搭理这越活越过去的蠢孙子,调整好放映机便朝门口招手。 谁知秋立舟还没动弹,老黄先他一步窜到了道维怀里。 秋立舟只能啧啧感叹慢吞吞移动脚步跟进去。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紧张啊,焦虑啊,以及心里隐隐约约想得到观众认可的小心思啊,全都想和他无所不能的爷爷一起分享分享。 谁知他爷爷一指放映机,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得了!这下子秋立舟彻底无话好说,谁叫他爷爷就是这么酷呢,他爷爷这性子当中的酷,简直是他生平所见之人中绝无仅有。 现在那些动不动就说什么彰显个性的年轻人,放他爷爷跟前,简直就是孙子。 于是他乖乖坐在爷爷旁边,一伸手,还把窝在爷爷怀里眯着眼睛打盹的老黄给抱过来使劲揉了一顿,一人一狗互相朝对方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语言交流了好一顿,这才在爷爷嫌弃的目光中安静下来。 这是道维第一次看成片。 说实话,在他看来这片子的质量相当有保障,公司的钱没白花。 从导演的风格到演员的演技以及后期的剪辑工作,中间门的插曲,但凡观众能看到的地方,虽不至于说完美无缺,但在当今市场上,这部片子的质量确实相当能打。 看完后秋立舟泪眼婆娑,哭的跟条狗一样。 连老黄都嫌弃他,不愿意窝他怀里被他当抹布擦鼻涕。 而道维还能冷静的分析方方面面。 秋立舟说完这些,哭着用纸巾擤了一个大鼻涕,恶心的老黄直接离他两米远。 这才抽抽搭搭的问爷爷:“那,那编剧呢?您觉得编剧怎么样?” 期待的小眼神儿闪啊闪啊闪的,即便身处黑暗的放映室,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道维简直没眼看,直接给了他非常肯定的答案。 “技巧运用的不够成熟,但感情真挚。没有天马行空的胡编乱造,一切进行的有理有据,逻辑链还算完整。虽然基本功不够扎实,但还是能感受到你认真做剧的诚意。” 能得到他爷爷这般夸奖,秋立舟都快要高兴的飞起来了。可还要假装矜持,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哈哈哈,是吗?原来我在爷爷你心里竟然这么优秀,哎呀,我真是受宠若惊啊!爷爷,你以前总是嫌我蠢,嫌我笨,难道都是口是心非吗? 我怎么没发现爷爷你原来这么傲娇呢?您说这事要是让苗爷爷还有墨经理他们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道维说:“那倒也不必,你很快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 还没得瑟几秒的秋立舟立马坐端正,神色带上了几分紧张。 磕磕巴巴的“爷爷,您为啥这样说呀?” 道维也不拖泥带水,打开放映室的灯,指着还停留在最后一幕的影片,问秋立舟:“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眼熟吗?” 秋立舟理所当然的点头:“肯定眼熟啊,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改编的,另外一部分是通过保保妹妹口述,由您的孙子我亲自操刀改编,可以说是我们俩人亲身经历的结合体,怎么可能不眼熟?” 道维对这臭小子现如今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了,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的对他进行引导,直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实话告诉你,余保保就是你的妹妹小浓。 电影里你觉得是虚构的那部分其实才是最真实的。不管是余家夫妻遇到你妹妹的那一幕,还是大师给余家算命的场景,都不存在虚构的部分。 我们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不日将移交警方。” 说完这些道维也不去看早就已经傻掉的孙子,非常贴心的给他留了足够消化的空间门。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呢忙活呢,隐在后面这么久,是时候出去见见人了。 他要带余保保回家,也要余家在这场风波中得到他们早就该有的报应,当然之前针对余家做好的一系列方案也到了实施的时候。 影片获得了空前的讨论量,关于生恩和养恩,关于买方和卖方,关于人贩子和不配为人的父母,一时间门引起了无数网友们空前的谈论热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要表达。每个人都想说服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吵吵嚷嚷之中,很大一部分力量都在怀疑影片中影射辉煌娱乐和余家的那一部分是否是真实存在? 若不存在,投资人和出品方大费周章搞这一出难道都是巧合? 虽然宣传后期明明白白的把电影和余家的事情割裂开来,一副打死他们都不会承认电影和辉煌娱乐,和余家夫妻有任何关系的样子。但你以为这样做广大吃瓜群众就真的会相信吗? 若真实存在,那余家夫妻当年收养余家大小姐,可并不是他们俩人口中说的那样清白无辜,纯洁无瑕,单纯的想做一回善事。 而是每一步都存在真真实实极大的恶意。 且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虽然余家对外表现的对他们家大小姐非常珍重,可和余家有交集的人并不是少数。 以前从未怀疑过也就罢了。现如今,有了怀疑的这个念头,很多细节的东西方方面面都是经不起推敲。 这些东西被人扒出来放在网上,被广大网友们反复咀嚼。 余家夫妻和辉煌娱乐都快被网友打成娱乐圈最大的人贩子以及人贩子基地了。 而这其中,余保保本人是被亲生父母所卖,可她爷爷却为了寻找他们一家,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十几年从未放弃。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别说普通人很难讲清楚,连生在局中的余保保本人都变的迷茫。 不说余家夫妻此时是何种心态,便是辉煌娱乐的股东们也不能平白接受这种无妄之灾,看着公司股价大跌,哪个能做到无动于衷? 自然要想办法反击。 于是他们发公告说这一切都是fw公司针对辉煌娱乐的一系列下作的商业行为,全都是污蔑,是没有实际证据的造谣。是打压同行的卑劣行径。 并且他们在各大平台贴出了律师函,义正言辞的表示要对《暗度》的出品公司以及营销团队进行起诉,要求此次事件的负责人对本事件给辉煌娱乐造成的经济损失以及给余家夫妻造成的名誉损失,精神损失的进行巨额赔偿。 可这些东西并没有对网友和电影的出品方造成丝毫压力和影响。 要说唯一的影响吧,大概就是让网友们对此产生了逆反心理。 你不让我讨论?你我偏要讨论! 你封我号,不让我继续深度挖掘?那我偏要想方设法的了解当年事情真相! 网络世界人人平等,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凭什么就能由你辉煌娱乐一家独大,想封谁的号就封谁的号? 咱就偏不信你这个邪! 面对如此空前一致的舆论压力,辉煌娱乐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了出品方拿不出证据,网友们的一切揣测都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的臆想。 让我们给大众一个说法,给网友一个解释? 行,只要你拿出证据,证明你们猜测的一切都是我所做,我自然会给大家解释和说法! 可你们若是再继续无端的,无理由的揣测,影响辉煌娱乐的正常运行,影响余家夫妻的正常生活。那就别怪他们将一切都诉诸于法律手段。到时候可别哭着求饶,说他们公司以大欺小。 而事实是。 如今网友们得到的证据也只是一些零星的片面的,虽然的确证明辉煌娱乐存在多多少少的问题,余家夫妻也并不是清清白白,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圣人。可这些证据并不足以将辉煌娱乐锤死。 双方就此陷入了僵局。 就在舆论讨论度空前高涨的时候,由墨经理出面代替道维将一系列证据全部提交给警方,正式起诉余家夫妻联合司法机构捏造不实证据,参与拐卖儿童行为。 就连已经在牢里没有出头之日的秋老头儿的儿子和儿媳,都被道维重新提溜出来又起诉了一遍。 算是将舆论推到了**。 虽然目前只处在警方立案调查阶段,并未向公众公开任何对余家夫妻不利的证据。 舆论的导向已经对辉煌娱乐非常不利。任何一家大公司陷入这样的舆论危机,都能将公司拖垮,公司内部高层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而此时的余家夫妻终于开始慌了,尽管他们对外口径一致,态度强硬,表明了外界的一切说法都是对他们一家,都是对辉煌娱乐公司的造谣中伤和污蔑。 但事实如何他们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时至今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被人将他们当年的所作所。原原本本的搬到了大荧幕上,在此之前他们却一无所知,因此没有制定相应的应急方案,才被打的措手不及。 且出演的女主角竟然就是被他们收养的那个孩子,也就是时至今日,处于舆论风暴中却安然无恙,神奇的被网友们仿佛遗忘的余保保。 此时早就离心了的夫妻俩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个早就被他们抛弃的小女儿身上。 尽管没有证据,但俩人莫名坚信这件事中余保保这个女儿并不是一无所知。 此刻他们已经顾不上追究在这件事中,小女儿余保保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只想从余保保口中得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私下里能不能和解?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让对方收手? 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他们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不是对方的对手。 两人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能屈能伸这一特性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就是私下里给对方赔礼认错吗装孙子吗? 行。 只要眼下平安度过,等将来翻身之日。自然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可惜这时候他们才想找余保保,才猛然发现,已经很久没和这个让他们失望透顶的女儿联系,竟不知从哪里找起。 原本是想趁机掐断余保保对于辉煌娱乐和余家的依赖,给她一个教训,让余保保知道,若没有了余家撑腰,在外面鱼龙混杂的社会,有的是人给她苦头吃,等在外面吃够了苦回头,自然会乖乖听家里的安排。 可这会儿余保保到底有没有吃到苦头他们并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现在联系不到余保保。 气急了的夫妻俩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注到那个让他们丢脸至极的大儿子身上。 余母问余相杰:“你妹妹一向和你最为亲近,最近有没有偷偷给你打电话?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爸妈有重要的事情和她商量,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别替她隐瞒了。” 余相杰自从上次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又被勒令在家关禁闭,脑子里便彻底转不过弯,把父母一并给恨上了。 此时听见母亲询问遍露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余父见了他这副死人样便来气,直言道:“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要是我和你妈这次度不过这个坎,我们将来如何确实不好说。 可公司破产了,我们不好过,你没了我们做父母的给你提供资金支持,别说维持你现在的体面生活,就是你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三天两头进医院,日日用昂贵药材养着,你以为那些钱都是大风从天上刮下来的? 没了我们,没了公司,那些钱还能继续从天上刮到你兜里,养着你这副没用的身体? 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别耍花招。” 别的余相杰可以不在乎,但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和身体安危,到底还是重视的。 于是他略带几分嘲讽的对两人说:“我只知道余保保是被Fw公司那个墨经理从上次的发布会现场直接带走的,至于带去了哪里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说到底,那人不是妈你的堂弟吗?余宝宝进入 fw公司还是他给你们牵的线呢,与其在这盘问我倒不如妈你自个儿去问问我那好叔叔,或许来的更快。” 余母现在哪里能听这些话?上次已经和那个堂弟彻底撕破了脸,两人见面不打起来就算维持了基本涵养,当下站起身就想去找墨经理算账。 余相杰觉得好笑,也就直接笑了出来。被余父狠狠剜了一眼也不甚在乎的样子。 “你们就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一次两次碰巧了勉强说是巧合。可次次都这么巧,再用巧合当借口就说不过去了吧? 妈你那个好堂弟墨经理,先是把余保保哄去他们公司做艺人,再让余保保一个没有演技,也没有任何演出经验的新人去担任他们公司今年的开门大项目的女主角。 后来的事情就更离谱了,余保保演的那个电影,网上的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说电影影射咱们家的事。你们二位还能不清楚吗?那不是影射,那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事实! 以至于现在,我那好堂叔墨经理更是直接出面代表余保保的亲爷爷把咱们一家都给告了。 桩桩件件,哪一处没有墨经理的影子? 我不得不怀疑母亲你的那个好堂弟是一早做好了计划,专门针对咱们家的,这条线埋得可真够长的!” 余相杰能想到的事情,余家夫妻俩在商场浸淫了几十年,哪能想不到? 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找人私下调查过墨经理了,那人和他们余家,和辉煌娱乐无冤无仇,实在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多时间门和精力,如此曲折委婉的来整垮他们。 这种事说出来,不管对余家还是对墨经理来说,都是吃力不讨好,完全没有必要。 余相杰见父母丁点儿不赞同他的推测,便嘲讽道: “难不成真是余保保那个没死透的爷爷来找咱们报仇了?毕竟当年可是爸妈你们亲自找人把余保保被拐卖儿童的身份做成了福利院无人领养的孩子。又抹去了她的出身,让她的家人找无可找。 如此一来,也能说得通,毕竟新闻上不是说了嘛,那个墨经理,他可是替余保保的爷爷出头呢。” 余父没好气道:“你当我们没做过调查,就敢直接把人往家里带吗? 余保保那不成器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路走向堕落,并且顺利的在上次江华娱乐事件中成功被牵连,又顺利的被判了20年?若说其中没有我和你妈的手脚,你敢信吗? 还有他老家那个心心念念想找儿子孙子回家的老头子,那也是个没用的。我找人查过,他身体不行了,已经没几年好活,说不定现在骨灰已经埋在那个犄角旮旯和深山野兽作伴了! 而且为了彻底控制那个老头子,我还让人引导他们县城的一个小商贩把那老头子身上几个钱骗光,他便是想要远走都买不起车票。 你要说那样一个老头子有能耐在背后策划一场专门针对咱们家,针对辉煌娱乐的特大娱乐圈事故,还能指使的动墨家那个眼高于顶的臭小子专门为他跑腿办事,那爸就认了这个栽!” 这本是一家三口早就知道的事实,如今被余父拿出来再说一遍,只能让他们更加笃定余保保以及余保保那个早就该死的爷爷,全都是工具人,是他们背后之人想要对付余家,对付辉煌娱乐的一个工具罢了。 至此,余父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烦躁道:“那墨经理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查到了吗?” 找不到余保保可以下手,那找墨经理也是一样的,甚至他们认为,墨经理知道的远比余保保所知的更多。 余母也同样烦躁的摇头。 “和我那好堂弟有关的一切,包括他所任职的fw公司,我都让人里外三层仔仔细细地查过了。 Fw背后之人有几分神秘,我们的人刚查了个头,就被上头警告了。我认为有这种硬关系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咱们发出这种挑衅,这不是圈里的规则,没必要如此。 墨经理不可能是在为fw背后之人出面,肯定还有什么地方被咱们所遗漏了。” 直到此时,除了知情人墨经理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震惊整个娱乐圈,从娱乐新闻版块全民吃瓜,到社会新闻的特大事件,背后真正的操盘手竟然就是一个想要找回亲孙子亲孙女的老头子干的。 也没人知道前后借着江华娱乐倒台和辉煌娱乐没落事件,快速崛起的fw公司背后真正的主人,竟然是个一年前只不过在乡下废品收购站看门的老头子。 第103章 求锤得锤 余家夫妻垂死挣扎, 辉煌娱乐也不愿意自生自灭,他们想了很多办法,也通过各种门路找人给出品方施压,然而所有的办法都好像石沉大海。 往日百试百灵的权力地位交易, 突然在面对一个小小的出品方时失去了应有的威力。 甚至有人狗急跳墙, 昏招迭出,千方百计查到了余保保所在酒店位置, 假装酒店工作人员试图绑架余保保。 然而, 余保保那被墨经理称之为财团大公主下凡体验生活的安保团队不是吃素的。瞬间将绑架案团伙一网打尽,顺手一并移交给警方。 余家夫妻为了挽回损失,带着“重病垂危, 面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无法正常行走”的大儿子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一家三口面色惨白,涕泪横流, 全无往日上层人士精致华美的这样子,对媒体哭诉了养女余保保的狼心狗肺。 在他们口中, 余保保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卑劣小人, 骨子里沾染着她那卖儿卖女的卑贱父母的鲜血, 无论他们付出多大心力,花费多少金钱, 精心教养。依然无法改正她早就歪曲的三观。 余父甚至做出了一个PPT,尽情地向媒体人展示了这十几年来他是如何精心教育, 不计回报的宠爱这个小女儿。 他对媒体人哭诉, 余家将来迟早都是要留给余保保兄妹二人的。但是余保保贪心不足,一度想要独占余家资产。 作为父亲,他虽然不认同小女儿的行为处事,但小女儿长歪了, 他做父亲的有莫大责任,今时今日也是心痛至极。 余相杰更是痛苦的拍打他那已经无法正常行走的双腿,面带悔恨。 他对众人说,妹妹余保保到他们家时已经开始记事了,为了不让妹妹有自卑和疏离感,他对妹妹尽心尽力,家里他有的东西一定要给妹妹更好的,把她当成全世界最善良可爱的公主疼爱。 并且在知道妹妹有独占家产的想法后,他在私下和妹妹就此事展开了一番讨论。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妹妹余保保,他本人身体不好,未来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他无儿无女,将来整个余家都是要留给妹妹的,他叫余保保不要着急,耐心的等几年而已。 谁知余保保竟然连这几年都不愿意等待,已经开始联合外人公然中伤家里人。大有一副她得不到,所有人都别想得到,那就全部毁灭的想法。 余母更是泣不成声,抱着丈夫儿子哭作一团。 她对着镜头,对不知身在何方的小女儿余保保说: “爸爸妈妈和哥哥疼爱了你这么多年,虽然你不将这一切看在心里,放在眼里,可我们对你的感情并不作假。 你哥哥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即便有朝一日得上天眷顾能稍微恢复几分,那也是丝毫受不得劳累,要静养着的,家里的一切迟早都要交到你手里。 咱们家的事情咱们自己关起门来慢慢商量,爸爸妈妈总不会叫你吃亏,回来吧,乖女儿。” 一场发布会开得轰轰烈烈,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画面,成了当日各大平台头版头条。标题起的更是五花八门,夸张至极。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现如今外界对他们余家,对辉煌娱乐的一切指控和污蔑,都是子虚乌有。 一切的根源竟然是他们家收养的女儿余保保不满余家父母对其兄妹二人的财产分配问题,联合外人对余家进行打压。 颠倒黑白的本事可谓一流。 很多人不由自主跟着他们的思路想下去,便彻底被他们带偏了!余保保在一部分人眼里就成了中山狼。 而余家则是上演了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 秋立舟在网上看到这场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人都要气炸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带着老黄直接冲到余保保下榻的酒店。 他担心余保保想不开,又不知如何将余保保是她亲妹妹的事情告诉她本人。 谁知余保保倒是比他想得更开,见了面,大大方方伸出双手与他拥抱。 在秋立舟一脸懵逼的时候,轻轻喊了他一声哥哥。 秋立舟被这两个字喊得彻底死了机。 好半天回过神才不可思议的问她:“你都知道了?你竟然都知道了?” 余保保含笑道:“是的,从我开始接触这个剧本,接触这个剧组,甚至接触你这个人的时候,每时每刻都会有这样的怀疑。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将隐藏在暗流底下的真相掀开来而已。 一方面我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可思议,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才是最好的解释。” 余保保潮秋立舟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指着酒店门口:“若不然哥哥你告诉我外面那些人是哪里来的?别说是我了,就是我养父母出门也不见得有这么大排场。” 秋立舟被余保保提醒,这才猛然回神。 “是啊,外面那些人到底是哪儿来的?怪不得我每次来这边都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呢!” 余保保一见他这样子简直无奈极了。这还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傻子。 秋立舟被妹妹看得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地告诉她:“这不是咱爷爷说了,我这样的人只适合纸上谈兵,生活里就别跟人动什么歪心眼,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所以才放松了警惕的,我以前不这样!” 行吧,看秋立舟拼命给自己找补的样子挺有趣,余保保免不了要多逗他几下。 想当初第一次在电视里见到这人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多不好接近的人呢!谁知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人的本质竟然是二哈,真就一点不带脑子的。 也不知这样的性子之前是如何在娱乐圈混成顶流的,难道真的就靠一张脸吗? 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了你一张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脸,势必会收走你一些东西,比如秋立舟的脑子。 秋立舟也不知道妹妹为啥突然就乐了,但看她高兴,他自个儿心情也没来由的跟着好了起来。 出言安慰她:“爷爷说了这件事他会处理,叫咱们乖乖一边玩去,别给他拖后腿。 哦,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咱爷爷就是fw公司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所以说咱们给爷爷打工,那可不怕失业,爷爷说叫咱们好好玩,咱就按照他说的,乖乖听话就行!” 余保保简直对秋立舟的不靠谱程度后面加了一个大大的负十分。 忍不住嫌弃的同时,心里又不由得羡慕。之前秋立舟在圈里什么状态她也略有所闻,绝不是现在这样任性又自由肆意的样子。 看来素未谋面的爷爷将哥哥养的很好。虽然哥哥看起来缺心眼了一点,但这样真的很好。 原本她还想出面做些什么,可哥哥带来了这个消息后,她便决定按兵不动,也享受一回被长辈真心疼爱的感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余保保对秋立舟说:“等会儿墨叔叔要来。” 秋立舟纳闷:“墨经理?他最近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晚上都自愿留在公司加班了吗?怎么还有闲心往这边跑?就不怕被人跟踪找来?” 余保保一愣,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很快又恢复正常,反正秋立舟是没从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发现任何异常。 “大概是怕我在这边无聊,胡思乱想。担心没法在爷爷面前交代,不放心才过来看一眼的吧!” “那倒也是,墨叔叔可是我平生所见少有的谨慎人。要不是有咱爷爷在,我都怀疑就他那样的人,什么样的老板才敢用他呀? 那身高那气场,往那一站,妥妥的中霸道总裁走进现实,谁还能瞧见他旁边的人? 我要是老板,有这样一个下属带出门,合作方一上来就把我当他秘书助理,我可想不开!” 余保保被秋立舟的描述笑得不行,暂时忘记了外面的风风雨雨。 兄妹二人身处的酒店内无风无雨,笑语阑珊,而外界却一片惊涛骇浪。 在这片平静的海面引起波浪的原因,是云城警方在今天下午两点正式发布公告。 公告中显示,关于辉煌集团总裁夫妻二人涉嫌的贿赂公职人员违规操作,将被人贩子贩卖的孩子运作成为福利院无人领养的孤儿,将其领养回家确有其事。 由受害人家属移交给警方的证据在今日中午得到全部验证。 也就是说,辉煌集团以及余家夫妻,这回终于求锤得锤。 警方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丝毫不给余家夫妻辩驳的余地。 余家夫妻是在公司开会的会议室内,当着所有人面儿,被警方人员带走调查。朗朗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之前这夫妻二人连带着他们的小儿子余相杰在发布会上面对公众的谎言,在这一刻,一戳就破。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余家夫妻所犯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受到的惩罚可能也有限。可因他二人之故,辉煌娱乐就此一蹶不振,也算是让他们没了继续作恶的资本。 让他们在一瞬间失去了一辈子为之奋斗,也为之骄傲的东西,可能比直接杀了他们,让他们来的更加痛苦。 本该在余家夫妻庭审结束后,便尘埃落定的一件事,可网上不知怎的有人带节奏说—— 余保保,好好的一个辉煌娱乐千金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虽说余家夫妻收养她的出发点和目的不纯。但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享受着,突然间就成了给乡下收购站看门的老头子的孙女。 这其中落差不可谓不大。 也不知是该为余保保找到家人庆幸,还是该为她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难过。 小公主一夜之间沦为灰姑娘,让人唏嘘的同时,也有几分想看她笑话的意思。 这种言论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还有人直接问到了fw公司官网上。 要知道,如今的fw公司早已不是一年前默默无名的娱乐圈小作坊,也不是半年前才在江华娱乐身上撕下一块肥肉壮大己身的娱乐圈新秀。 现如今的Fw刚刚参与并刮分了辉煌娱乐的绝大部分资源,已经快速崛起,成为圈里不可忽视的一股新鲜力量。 在辉煌娱乐落寞的时刻,Fw俨然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若背后之人运作得当,Fw成为娱乐圈龙头老大并非痴人说梦。 像这种官方账号下的网友提问,还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与公司发展无关的不正经问题,官方一般不会给一个眼神。 然而,神奇的地方在于当网友随意口嗨问出之后,官方账号非常认真,一本正经的给他们做出了回答。 “小公主永远都是小公主,不做他辉煌娱乐的小公主,还有我们Fw的小公主王冠静待她的归来!” 此言一出,网友的第一反应是官方被人盗号了。 然事实证明官方不仅没有被盗号,又一连发出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张照片,里面有三个人。 配文是:小公主,**ss,以及小公主他哥。 接下来一条消息是:恭喜bss一家团聚。 配图是老黄四只爪子狠狠按住秋立舟,余保保在旁边举着手机开心的拍照,道维一脸嫌弃的离他们仨远远的看电视。 这其中的信息量何其巨大! 不管是Fw公司背后神秘的老板突然现身,还是前顶流万舟竟然和辉煌娱乐小公主余保保是亲生兄妹。亦或者传闻中余保保的亲爷爷,也就是那个传说中在县城废品收购站看门的老头儿,竟然就是fw公司背后那个让人望而却步的神秘老板。 不论哪一条,拿出去都能够人讨论一整年的。 微博为此连爆了三条热搜,服务器瘫痪了半小时也抵挡不住网友们的吃瓜热情,他们实在太想知道这一家人的传奇故事了。 甚至相比于前顶流万舟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又再次以编剧的身份,以f w公司老板孙子的身份出现。娱乐圈小公主一夜之间还没有变身灰姑娘,又成了娱乐圈大公主的惊人身份转变这些新闻。 远远没有一个乡下废品收购站的看门老头儿在一年时间内创立了fw公司,便将其做大做强成为娱乐圈龙头老大来的具有传奇性。 谁人不好奇道维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就连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过去了两个月,苗老头儿上家里来蹭饭时还忍不住感叹一句。 “咱们小时候那会儿就数秋老弟你最机灵,所有挨打挨骂的活儿都是我们哥儿几个去干,但每次分到的战利品都是你最多。 反倒是后来弟妹没了那阵子,看你性子才稳下来。现在瞧着哪里是性子稳了,分明比当年更狂野,更大胆,也更加敢想敢干! 这事放我手里,绝对没有现在的效果!” 何止是苗老头儿,就是经常和道维在一块儿吃喝玩乐的那群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在真真切切了解过他的发家史之后,也郑重的告诫身边的后辈们。 “以后出门在外,对你们秋伯伯要像对家里的爷爷辈儿一样尊敬。” 以前只知道秋老头儿不是个简单人物,可他们那群人中又有谁能简单了?像如今这般一了解,才猛然发现,秋老头儿他简直就不是人。 要是家里这群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在外面惹了秋老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辈儿们心里也清楚,他们家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名声地位,财富权势,那是一代代人努力积累下来的。要不是站在祖宗们的肩膀上,还真不一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可那位秋爷爷就不一样了,那位可是真真正正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下的人。 放他们跟那位老爷子对上还真没一个有十全十的把握,说一定能把对方彻底降服。 降不服又想和对方结交怎么办呢?直接和老爷子去攀关系不合适,那么老爷子的那两位爱孙——秋立浓和秋立舟,就成了众人下手的对象。 被众人特殊关照了的兄妹二人,回到家之后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秋立舟简直痛不欲生,开始拉着爷爷的袖子哭诉。 “爷爷啊,我真不想再参加这种圈子里的活动了。以前□□豆那会儿,这个投资方那个出品人全部都是金主爸爸,一个个难伺候的要命,我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在那给人家装孙子,装的我都快要吐了。 打从那会儿起,我就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要是有机会,再也不要往那种社交圈子里凑了。我就只想找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平日闲来无事打打游戏看看剧,约三两个好友一起出门溜达一圈。那就是我平生最理想的生活。 我知道他们对我没有恶意。甚至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对我释放最大的善意,可我真的只要凑近那个圈子就浑身不适。 我真的太难受了呀,爷爷!” 道维只懒懒的送了他三个字。 “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反正秋立舟就喜欢这种没出息的生活。他觉得可满足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满足过。 知道爷爷是默许了,欢欢喜喜的亲了爷爷一口,拽着老黄要给老黄痛痛快快冲凉去,最近被各种宴会缠身,都没时间和老黄亲近了。 惹得老黄对他呲牙咧嘴,追着他屁股一顿咬。很快家里就传来了秋立舟鬼哭狼嚎的声音。 对此秋立浓莞尔一笑。面对爷爷的目光,撒娇般告诉他: “爷爷,我和哥哥不一样,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所有人面对我时,眼睛里不再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打量和怜悯,以及莫名其妙的羡慕嫉妒。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秋立浓,是爷爷您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不再是因为运气逆天而被人捡回家养的小可怜。 我面对您和哥哥时理直气壮,哥哥惹我不高兴了,我可以追着他揍,在外面谁说了难听的话,我可以由着心情当场怼回去。 我不会再小心翼翼,说话行事之前思量再三,我可以任性而自我的专心做一回自己。 自从我的内心发生了改变之后,我发现外面人对待我的态度也随着发生了许多改变,我喜欢这种改变。 我确实不喜欢演艺事业,可是我喜欢跟着墨叔叔学习和管理公司一切事物,我觉得这让我很充实。” 道维点点头,认可了小孙女儿的说法。 然后像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你觉得墨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立浓有一瞬的怔愣,仔细在爷爷脸上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随即果断承认:“您都知道了。” 道维不置可否:“我知道什么?” 秋立浓被堵的没话说,带着几分懊恼道:“您怎么这样啊?我再也不要跟您说了,我去找哥哥说您欺负我。” 道维幽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确实,这件事你跟我说不着,得让墨柯那小子亲自来和我说。” 秋立浓差点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下来。 实在没想到她爷爷的眼神儿竟然这么厉。他和墨柯确定恋爱关系不过一个星期而已,平时她很少在爷爷面前提起对方,谁知爷爷这就已经发现了。 道维在孙女面前表现的还算平静,可真到了墨经理跟前,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我是让你去照顾我孙女的,让你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照顾晚辈,以一个公司管理者的身份去照顾公司的下属,以我信任的晚辈身份去照顾我的孙女。 你听着她口口声声喊你叔叔,心里就不觉得羞愧吗? 你比她整整大了十岁,怎么就敢起了这样的心思?是我对你太好太仁慈以至于你敢把手伸到我孙女身上了?” 墨经理自然知道这件事中他不占理。但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当道维把事情摊开在面前时,他也绝没有逃避的意思。 目光诚恳地对上道维深沉的视线:“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不管如何说,作为年长者我都不应该对她产生这种心思。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想他便不会发生,之前一直没想着告诉您,是顾忌着小浓还小,翻过年她才十八岁,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今天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对我产生迷恋崇拜的感情,明天就能因为其他原因对其他人也产生同样复杂的情绪。 眼下她想恋爱,我便陪他恋爱,我很庆幸她选择恋爱的对象是我。 他日,她若心有所属,我会像朋友一样,像兄长一样,像长辈一样帮她把关,甚至在婚礼的殿堂上,将她的手交给那个男人,仅此而已。 当下没有必要闹的满城皆知,对她不好。” 道维冷笑一声:“我还没死呢,小浓的婚礼上轮不到你将她的双手交给另一个男人。 再说你自个儿摸着良心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的意思是我孙女儿见一个爱一个,见异思迁呗?” 墨经理苦笑一声,失去了往日戴在面上的镇定,终于有了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老板,我只能保证在她还会后悔的年纪,绝不对她做任何将来可能会让她会后悔的事情。我也想和她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可她还太年轻了,他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那都是我不能触及的。” 虽然墨经理自认他很优秀,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外面那些真正的世家贵族的公子们看小浓的眼神,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小浓身份不比那些人差什么,两家的联姻是真正的强强联合。 与那些年轻俊秀背后有强大家族的青年才俊一比,在爱情面前,墨经理难得有了几分胆怯。 道维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轻哼。 年轻小伙子道行还浅了些,自以为想的很开,想得很洒脱。到时候小浓要真和别人结婚了,头一个闹着要死要活的指不定是谁呢? 年轻人嘛,就该吃点爱情的苦。免得这家伙成日摆着一张淡定哥的脸,搞得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不怕一样。 这种人真是下属他心里乐见其成。可这种人要给她当孙女婿,他心里多少是有几分不乐意的,太闷骚了。 摆摆手,把人打发了。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第104章 结束 同行们眼睁睁的看着fw快速发展壮大, 成了行业龙头道维,又眼睁睁瞧着他将口碑和品质做到了极致。 前后不过三年时间,不管圈内还是圈外, 所有人几乎达成了一个共识——Fw出品, 必是精品。 他已经成了质量和品质的保证,为行业树下了标杆。很多业内公司的发展以他为目标。 所有人都以为在如此成就下,道维这个老板必定会再接再厉, 大刀阔斧扩大他的商业版图,好让年轻后辈们瞧瞧, 什么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也给现在那些狂的要上天的年轻人们一点教训。 谁知就在众人的期盼下,道维突然宣布退休,将公司交给了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墨经理墨柯和孙女秋立浓共同打理。 众人被他一棍子打闷,还没缓过劲儿来。他紧接着又宣布了孙女和墨经理的婚期。 不早不晚,婚期刚好卡在孙女成年的那一天。 外人对他的决定非常不能理解, 眼看墨柯那小子在公司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道维不仅没有大力培养孙子秋立舟,也没有重点培养孙女秋立浓的意思。 任由墨经理的势力和人脉在公司发展壮大, 这才几年时间,墨经理从一个行业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发展到了现在行业里属于属二的青年才俊, 成功企业家。 若背后没有道维和fw公司做依靠, 即便墨经理再有能耐, 他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外人觉得fw公司的结构非常危险,若是道维继续纵容下去,墨经理随时可能取而代之。 就在这种情况下, 道维宣布将孙女嫁给墨经理,与明晃晃告诉所有人,将fw公司的未来直接交到墨柯手里有何区别? 道维他又不是没有孙子可以继承家产。退一万步说,孙子即便再不成器,还有孙女可以培养,如何就心甘情愿把诺大一个公司交到一个外人手里? 再者说了,众所周知,道维的孙子秋立舟并不是一个拿不上台面的小人物。以前他做顶流爱豆那会儿如何众人便不赘述,就这几年,那小子在编剧界混得风生水起,横扫各类奖项。 行业内有的是人头顶钞票,求他一个剧本,预约已经排到五年后了。 这样的人物放他去管理公司,不说将公司做得如何风生水起,最起码的守成是没有问题的。 何况,抛开秋立舟不讲,单说秋立浓,还在上大学的年纪,管理才能却早已得到众人的认可。 原本她在余家期间并为彰显这方面的能力,众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乖乖女。被余家培养成淑女,将来嫁为人妇,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做做夫人外交也就罢了。 谁知在她大一那年,就已经带领公司团队做出了相当让行业众人侧目的成就。 只能说龙生龙凤生凤,秋老板的孙女骨子里就随了他老人家,对商业上的敏锐直觉让一些经年老人都觉惊讶。 放着这样两个孩子不用,道维偏要明晃晃的把家业交给墨柯,外界对此的反对声甚至比公司内部更大。 Fw的股价甚至因此跌落了一段时间。 还有人大胆的开玩笑说——也不知墨经理手里拿着秋老板的什么把柄,才能让他行事如此偏袒。 然而,不管外界如何揣测,道维一家开开心心的过着他们的小日子,fw公司内部也并未出现外界所预测的各种动荡。一切平稳运行,好像道维并未退休时候一样。 要说唯一的变化,那大概是秋立舟这个行业内的新秀编剧,行为处事更加肆意自我起来。 以前他爷爷是公司老板的时候,他还会乖乖听话,去公司老老实实上班,遇到搞不清楚的问题和同行前辈们虚心请教。 现在他爷爷一退休,他也跟着退休了一样,整日粘着老爷子和老黄——老爷子出国,他帮老爷子带着老黄一起出国。老爷子去朋友家喝茶,他帮老爷子带着老黄一起去朋友家喝茶。 老爷子被国家招去参加国际比赛,他颠颠颠儿的想办法混进队伍,帮老爷子带着老黄一起在台下加油。 道维烦的不行,最后来了个狠招,他告诉我孙子秋立舟。 “我这次决定去深山野林中体验生活,你先别急着说话,最近很火的那个荒野求生节目你看了吧?我要体验的生活比那种程度更加严苛。 没有团队拍摄,也没有人能在咱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帮助,一切都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和脑子。 当然,我也安排了人保护我的安危,可那些人只有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才会出现。也就是说,若你跟不上我的脚步,而那时我又不想放弃,我是不会管你死活的,你想好了再说。” 秋立舟一开始还真被他爷爷说的那种场景给唬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一咬牙一跺脚,搂着老黄的脖子恨恨道: “我去!我跟您一起去!” 行吧!道维倒也不介意带个拖油瓶,只要这孩子心性坚定,这次的体验一定会成为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他人生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于是整个娱乐圈都在寻找的金牌编剧,跟着他退休的爷爷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荒野求生。 谁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这些危险又将给他们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 外界只知道在老爷子非常低调的这两个月内,Fw公司一切运营非常平稳,甚至一如往常蒸蒸日上,红火程度让同行们艳羡。 这时候有人免不了说几句酸话。 “呵,还不是老爷子如今还活着,那位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一不注意被老爷子给按下去。要不然等上二十年,等那位老爷子去了再看看他会不会叫fw公司改姓墨?!” 对这种言论有人深以为然,有人却嗤之以鼻,尤其是跟老爷子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那些人,此时心里免不了轻笑一声,到底谁比谁活的长还不一定呢! 有些人看着表面风光,却在公司过着007的苦逼生活,比如墨经理墨柯。 有些人看着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实际上身体倍儿棒,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注意这里的一个指的是老爷子一个,十个则说的是十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 但凡亲眼见过那一幕的人都替说出这句话的人感到脸疼。 “可不嘛,就咱爷爷那身体,一般人谁敢跟他老人家比呀?就去年那一打十的场景,我到现在都怀疑咱爷爷背着咱们偷偷练过什么武林绝学。 也不知道哥哥是咋想的,非要跟爷爷去什么荒野求生!那玩意儿一般年轻人都不敢轻易尝试,就哥哥那小身板,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最好使。可那是荒野求生啊,有一张会说话的好嘴有什么用? 到时候拖了爷爷后腿还不知道怎么被爷爷修理呢!” 说起老爷子带着哥哥秋立舟说走就走,进行荒野求生这一行为,秋立浓那是一肚子的抱怨。 她这才和墨柯订了婚期,两人还没有结婚呢,爷爷就放心的把公司扔给他们俩人,自个儿潇洒快活去了。压根儿就没想到他们俩人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应付起来有多艰难。 而且她这里还有好多不懂的事情想等着爷爷空闲下来请教他老人家呢,结果老爷子倒好,说退休就退休,一退休真就什么事儿都不管了。 她这边还好些,出门在外最多面对一些圈里人同情的目光。墨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别人就差把狼子野心,白眼狼,不怀好意,这些标签直接贴在他脑门上。 虽然对此他们两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早在老爷子去年同意了他们两人的婚事那会儿,两人就对今天要面临的场面有了心理预期。可当事情真的落到手里时,老爷子在身边和老爷子不在身边,落差真的非常大。 以前爷爷也不管公司的事情,大多都放手让墨经理自个儿处理。可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不管公司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危机,只要有老爷子在大家心里都有底。 现在爷爷这一撒手,不仅秋立浓有些不习惯,就连早就能独当一面的墨经理,心里也有了几分空落落的感觉。 未婚夫妻俩人相视一笑,面上都带着几分苦。 得了!既然爷爷敢放心大胆的把这些东西全都交给他们,他们也得在爷爷回来前将这一摊子给料里的齐齐整整,免得外人看了笑话。 外人看他们家笑话是没指望了,可当道维带着早就不成人形的大孙子回家时,就遇上了带着孙子上他们家蹭饭的苗老头儿,人家还真给他们带来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要说苗老头儿这孙子也是个妙人儿。 以前被他爸妈扔国外读书,苗老头儿一年到头想见大孙子一面都难。好不容易孙子放暑假回家一趟,苗老头自然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留给乖孙。 于是他认为最好吃的美食,也就是道维亲手做的东西,自然而然的被他推倒了乖孙面前。 一来二去,苗老头儿家小孩子和秋立舟反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当然,按照秋立舟的说法——那小子之所以把他们家当第二个家一样跑的勤快,都是为了爷爷亲手做的一口吃的。他本人和苗老头孙子之间的友情反倒是其次。 爷孙俩对道维的手艺可谓是爱的深沉。具体深沉到什么程度,只看今天这阵仗就知道了。 一见面苗老头儿就愉快都给了道维一个拥抱。 “我就猜着你近几日要回来了,这不天天带着我孙子上你家门口遛弯儿来,今儿果然让我给遇着了,这可不是巧了嘛!” 道维心说这可真是太巧了。 你们爷孙俩蹲在我家门口守人,终于守着人回来了,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儿吗? 要说巧,认真计较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件。等两家四口人坐在餐桌上开始用餐的时候,苗老头儿他孙子和秋立舟便得吧得吧的说开了。 俩小孩儿在道维家十分自在,有什么说什么,毫不藏着掖着。这不苗家小子就手舞足蹈的给秋立舟说八卦。 “哎呀,小舟哥你可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有趣的事!就那个余相杰,还记得不?就是小浓妹妹以前家里那个像是随时要没命的哥哥。 辉煌娱乐不是垮了吗?余家夫妻也没落着什么好,虽然余向杰本人并未参与其中,可没了余家夫妻给他做靠山,他日子可不好过呢!” 秋立舟还记恨余相杰一家以前想要骗妹妹给他做肾脏移植手术的事。听人家过的不开心,他就可开心了,当下拍手叫好。 苗家小孩撇嘴:“这才哪到哪儿?你就开始叫好,让人开心的还在后面呢!” “你知道余相杰那小子现在靠做什么维持他的体面吗?我想你肯定猜不到,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他在给向天美做情人!” 这个发展就连道维都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实在是现在这些男主女主们一个个都太生猛了。你要说他们有志气吧,他们转头就能为了钱权给对方当情人,还是众多情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靠着与旁的情人争宠,在向天美那里捞些好东西,实在算不上有骨气的男人。 可你要说他没志气吧,都这样了,他还能忍下这口气,咬牙坚持着活下去,并且要维持他的表面风光,努力不让外人看笑话。 这跟他们当时在古早组的情况可完全不一样。 那会儿的人多干脆呀,说干就干,提刀就上。你侮辱了我的尊严,那我要你的性命和鲜血做补偿。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不了最后俩一块死了算了,怎么着也算是轰轰烈烈一场。 苗家小孩还在那里给秋立舟讲呢:“就那个向家大小姐也不是简单货色。几年前,向家不是用她的风流韵事压下了向氏集团内部矛盾嘛!人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真跟那些男人们不清不楚的来往起来。 现在向氏集团内部混乱的很,向大小姐和她爹分庭抗礼,两人谁都不服谁。至于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早被她扔大西北哪个犄角旮旯开拓公司业务去了。 如今的向大小姐可以说是手头上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有的是男人想通过爬上她的床,获得想要的利益。” 小孩子说上头了,一不注意把心里话全都说秃噜嘴了: “余相杰在其中可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他既不是最年轻的,也不是最貌美的,嘴巴又不会说好听话哄人开心,就连能力也有的是人比他强。 那位向大小姐可能前几个月对他还有点新鲜,那热乎劲让人瞧见了还以为他们王八看绿豆,双双看上眼了。 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向大小姐能在余相杰身上彻底收心回归家庭,一度连向大小姐她爹都这么想,并且由衷的期望余余相杰能争点气彻底迷惑住她女儿的心。 不要在公司里整天和他斗来斗去,搞风搞雨了。 谁知那新鲜劲儿,不到两月就散了!” 苗家小孩虚情假意的叹了两声气,故作深沉的来了一句: “以色侍君能得几时好?果然就应了人家说的那句话,男人不可能永远十八岁,可十八岁的男人年年都有。这不,一不小心就有人顶替了余相杰的位置,重新俘获向大小姐的盛宠。” 后面的话就不是道维和苗老头儿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该听的了。两小孩也自觉缩在一边不让他们听见。 其实什么都听到了的,道维和苗老头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苗老头说:“这才哪到哪儿?咱们年轻时候在村里,村头那个俊俏的寡妇才叫真风流呢,村子里多少没结婚的大小伙子,结了婚的老少爷们为了她争风吃醋。就连县城省城都有她的姘头。大家都说她就仗着年轻水嫩胡作非为一阵子,等上了年纪,有的是她的罪受。 可你瞧瞧人家年轻的时候风流多情,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等上了年纪,一转眼嫁给一个港城来的富商,做人家豪门姨太太去了。现在三五不时在那娱乐报上还能看到人家的身影,活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向家小姑娘跟人家一比差的远呢!” 道维也迎合了两句:“是,当年那个港城富商还想带我去他们那边专门给他家做家具。当时要不是我一心想找那不争气的儿子,说不定念头一转就去了,也就没今日什么事儿了!” 苗老头嗨呀一声,露出一个相当猥琐的笑容。 “可人家港城来的富商也不吃亏呀,没能带走你这个糟老头,可带走了咱们村最俊俏的寡妇。俊寡妇还附带一儿子俩闺女。跟过去转年就给人家又生了俩大胖小子,当时不知道多少老少爷们们在背地里伤心!” 所以说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不应该太亲密,有一定的界限感才好。这不苗老头儿和道维过分亲密的结果就是,俩老头儿凑一块免不了说些猥琐的黄段子。 两人也就说说罢了,没把年轻人的事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的向氏集团可不是几年前鼎盛时候的规模。道维和苗老头儿不将其放在眼里,全当听一个乐儿。 听过便忘。 谁知这是他娘的还有后续。 又过了俩礼拜,苗老头儿因为上了年纪有点中暑,在家歇着。他家小子自个儿熟门熟路的跑到道维这儿混吃混喝。 人家也不白来,他爸收藏的好酒好烟他也不觉得心疼舍不得,等他爸反应过来时,大部分已经全被苗家小子转移到了道维家里。 今儿一上门就给道维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哎呀秋爷爷我跟您说,我都没想到放个暑假我还能吃一个连续剧的瓜。 就那个余相杰,您还记得不?人蔫坏蔫坏那个,给向氏集团的向天美当情人的那个余相杰。 前段时间我不是听说他被人家向大小姐给抛弃了,成功升级成豪门怨妇。 结果您猜怎么着?这小子他不甘心啊!他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向大小姐手里的资源。于是回去找向大小姐求情,希望对方看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能够回心转意。 可您说这玩意儿,他有啥好回心转意的?人向大小姐既然走那么一条路,肯定能玩的开。圈子里年轻水嫩的男人多的是,干嘛要一个事儿逼老男人?对不对? 人家肯定是拒绝了呀! 于是这不甘心的余相杰脑子一抽,提着作案工具就冲进了人家向大小姐的闺房,不仅打断了人家两人正在行的好事,还将向大小姐和他的新情人全都刺伤。 这下有的热闹瞧了,不仅向大小姐的风流韵事上了各种娱乐头条和社会新闻,余相杰也成功被警方拘留。” 这小子还有些不解:“我寻思他这样是为钱吧,完全没必要出手伤人。可要说他真是为了情,怕是说出去连他自个儿都不相信。” 苗家小子一脸深沉的叹口气对道维说:“您给我说说,他们这么折腾到底图啥呀?以前大家还是一个圈子里混的呢,互相见了好歹还有几分面子情。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我不就去国外读了一学期的书吗?咋的他们的思想变得太快,我都赶不上趟了呢?” 可见是真不把道维当外人,这些对着他爸他爷爷面儿都不会讲的事情,单独在道维面前,说的那叫一个龙飞凤舞,口沫横飞! 道维怜爱的摸摸这孩子脑袋,将刚炸出锅的薯条给对方塞了一碟子。 “去找你小舟哥哥玩吧!” 大人的事儿尤其是男女主的事,别说你们这些小孩子搞不懂,就连我这个老头子现在也搞不懂。 不过这下终于有了几分相爱相杀的意思。 余家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此后的很多年间,他们都不会再出现在道维的生活中,也不会出现在两个孩子的生活里。 直到有一天墨柯来找道维。 现在的墨柯在道维跟前早没了当初那种万事都能扛住的淡定,人家和秋立浓秋立舟一样,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耍赖的时候耍赖。 可谓是把道维的一点小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一家人相处之融洽,外人见了都不敢相信。 他一张嘴就说:“爷爷,再有两天就是余家夫妻出狱的日子。” 道维整个人埋在刨花中,打算给即将出世的小曾孙亲自动手做个见面礼。闻言抬头撇了一眼。 漫不经心道“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这种亲密中带着几分埋怨的话,道维是绝对不会对下属说的。可对他十分信任的孙女婿而言,便是家常便饭了。 墨经理摸着鼻子说:“这不是来跟您打个招呼,让您知道有这回事儿就行了嘛,您咋还真和我计较上了。” 看道维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只好直接说了他的打算:“那余父本就不是什么顾家的好男人,自从知道余相杰的身体是巨大隐患,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后。便在外面找女人生了儿子,私生子只比余相杰小两岁而已。 当初他不愿意给余相杰做肾脏移植手术,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没必要牺牲,余相杰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他虽然着急,但不会失去理智。 可余母不一样。余相杰是她唯一的孩子,孩子命在旦夕,不管她之前有多少算计,到了那一刻孩子的生命总会重于一切。 所以我想着让余父出来后跟情人和私生子去过小日子。 至于余母,我这里找人给她每月固定打一笔钱保障她的基本生活,直至她去世为止。算是还了他们家养育小浓多年的恩情。 恩是恩,怨是怨。咱们恩怨分明,从今往后谁都不欠谁了。” 道维对孙女婿这个决定还算满意。摆摆手让人赶紧滚蛋,别在这打扰他搞艺术创作。 现在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家孙子孙女不说了,就连这个以前瞧着十分高冷,不愿意与人亲近的孙女婿,还有苗家小子,以及孙子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个都爱往家里钻。往家里钻也就算了,一个个还都爱粘在他身边,对他这个老人家做事十分打扰。 道维真是有那么一刻觉得年轻人的心思好难猜,猜来猜去都猜不对。 事实上,那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之所以爱粘着道维打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想跟在他身边学习如何养生。 实在是道维几年前一个打十个的场面。,留给他们的震撼过于深刻。瞧瞧家里吃饭都不利索的爷爷,再瞧瞧明明比爷爷还要年长几岁,却还能带着拖油瓶孙子进行荒野求生的秋爷爷。 就说哪家老爷子不羡慕? 不仅他们自家的老爷子羡慕,就连年轻人们自个儿也十分羡慕。 他们估摸着让爷爷们现在跟着秋爷爷学习养生知识已经来不及了,那他们年纪轻轻现在跟着秋爷爷学习养生,将来说不定也能和秋爷爷一样人到了七十的年纪,还能活蹦乱跳上山打猎,下海捉鱼。 只要想想他们自个儿到了七十岁,还能带着孙子孙女,重孙重孙女进行为期两周的真正荒野求生,简直要酷毙了好吗? 所以道维完全不知道,他因为活的长又精神百倍,一度成了圈子里年轻人们竞相模仿崇拜的对象。 哪个年轻人不想老的时候还能像他们秋爷爷一样炫酷呢? 没错,在年轻人一代眼里,道维留给他们最重的印象就是炫酷。 道维还一直觉得自个儿活的挺德高望重挺像那么回事,后半辈子给年轻人们树立了良好的标杆,让年轻人们有了重新奋斗的目标。 谁知标杆确实是树立了,但是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甚至在很多年后,Fw公司在墨柯和妻子秋立浓的共同打理下发展成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大财团。到了那时,还有网友将当年的言论再次用洛阳铲扒拉出来—— “不信等着瞧,过上二十年,秋老板不在了,Fw公司迟早在墨柯手里改姓墨!” 底下有网友夺笋的留言。 “放眼整个娱乐圈还有谁敢和秋老板比命长?” 后面整整齐齐二十个狗头可以看出留言之人的心理活动。 不仅是亲近人家的后辈们想跟着道维学习养生知识。 发展到最后,整个娱乐圈乃至网友们都想学习道维的长寿秘诀。还有搞怪网友将道维立为他们的偶像,每日在fw集团官网下面留言。 “秋老板今天出长寿秘诀的书了吗?没有!” 每天下面都能整整齐齐出现上万条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变的留言。 要不是这些人问的真情实感,猛然一瞧,还真以是谁雇了低质量只会复制粘贴的水军来这里搞事呢!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烦恼,道维自个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时间一到,两腿一蹬,自有他自个儿的去处。 秋老板这一生,用网友的话总结来说—— 人不在江湖,江湖处处都有他的传说。可谓是个神秘至极的男人。 直到他去世五周年纪念日,还有不死心的资方,想要出巨额资金请秋老板的亲孙子,也就是圈内鼎鼎有名的编剧秋立舟主笔,把秋老板波澜壮阔的一生写成剧本,拍成电影电视剧,向全球发行。 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方案若认真实行下来,背后的资本方将会赚得盆满钵满。甚至在遥远五十年,一百年后,依然会有人为了一探秋老板的发家史,而继续向他们持续不断地购买版权。 但这个聚宝盆方案的第一步就卡在了秋立舟这儿。 秋立舟虽然对拿爷爷的事迹赚钱不感兴趣,但也想过将爷爷的一生记载下来,以供后人翻阅,希望能为后人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 然而,在他动笔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因为当年爷爷到底是如何做到那一切的,除了他本人无人知晓。 其中也包括秋立舟这个亲孙子。 可是当秋立舟把这话告诉外界时没人相信,这就叫秋立舟相当难受了。唯一让他感觉欣慰的是,妹妹和妹夫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他这边,选择相信他。 可仔细一想,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兄妹三人对此面面相觑一阵,只能苦笑摇头。 这天刚好趁此机会,秋立舟问了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妹夫啊,你知道fw是什么意思吗?外界对此也是好奇已久了。” 已经鬓边染上霜华的墨柯迟疑一瞬,还是决定不告诉大哥事情的真相了,就让单纯的大哥一如既往的崇拜爷爷吧。 想当年,他去负责公司注册事宜,看到这个名字时也有过相同的疑问,当时爷爷回答的漫不经心:“就是废物的意思,一群没用的废物,到头来还要我一个老人家来捞!” 不得不说,他们的爷爷真是一个迷一样的男人。 谜一样的男人再次睁开眼时,遇到了一个迷一样的现场。 道维自个儿都说不好,现在算个什么事儿! 他和一个瞧着年轻又漂亮的姑娘站在电影院出口,周围来来往往全是年轻男女们刚从影院出来讨论刚才电影内容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打情骂俏。 而眼前的漂亮姑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露出迟疑,犹豫,甚至有几分果决。 可道维本人这会儿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因为他感觉肚子咕噜噜响,四肢酸软无力。嗯,很明显是饥饿过度的症状,现在急需补充食物,提升体能。 于是对面前的小姑娘直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说完我得去吃饭! 小姑娘像是松了一口气,咬咬牙终于对道维说出了那句。 “我们分手吧!” 道维想都没想便点了头。 “行,我同意了!” 小姑娘在这一瞬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圆溜溜的眼睛瞪的特别大,磕磕巴巴的问道维:“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道维此刻鼻子里全是周围爆米花,烤肠,和冰淇淋的香味。完全没有心思和一个小姑娘争论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目标明确的往旁边一家奶茶店走去,远远的给小姑娘留下一句。 “我说,我同意了!” 而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流下泪来。 明明一直觉得是眼前这个粗鄙的男人配不上自己。早就想摆脱这个男人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可这一刻,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头莫名感觉空落落的。 第105章 凉见道维 别说人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难过了, 这会儿就是道维自己也觉得有几分悲伤。 实在是坐在周围满充满食物香气的自助火锅店里,揉揉半饱的胃,看着钱包里仅剩的两块钱, 道维就不由得悲从心来。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二十五块钱一位的自助小火锅,食材不新鲜,味道也不怎么好, 对于当下小饭馆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就上百元的购买力水平来说, 这种简单量大管饱的地方对原身赵道维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奢侈一把。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把,就彻底把他的钱包给吃垮了。 这对得起原主一天最多可以打五份工, 领五份工资,还瘦的跟弱鸡一样的小身板吗? 那可是五份工啊,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一个月下来工资少说两万块钱。最后自个儿饿的都快晕倒了, 兜里却只揣着二十七块钱。 接下来一周的生活,就要靠这二十七块钱度过。 这种明显不正常的生活, 赵道维一过就是五年。 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穿着,虽然干干净净,但明显能看出已经洗了很多次, 磨损的痕迹非常严重, 也就是这副身体还年轻, 即便批一块麻袋在身上, 那也有年轻人的朝气感。 应该是特意为了今天和那个女孩的约会而换上的。 头发和手指甲都洗得很干净, 可皮肤粗糙,伸开手掌便能看到掌心磨出来厚厚的老茧。 脸上皮肤状态看不见,但道维用脚底板想都知道好不到哪儿去。 难怪他和之前那小姑娘明明是情侣关系,走到人群里他却若有似无的和对方假装不认识。 就这状态他不自卑才离了大谱了。 这副样子和人家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堪称大学校花的姑娘走在一起, 他要是还能自信的起来,道维才要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普信男。 可惜原身不是普信男,所以在这场电影散场之后他被分手了。 分就分吧,这事原主想不开,道维想的却很开。 他可以接受和别人谈恋爱,但那个人要是他真心喜欢,是他满心满眼都爱慕之人。 很明显之前那小姑娘绝对不是他的天菜。 有些事他能勉强自己去做,但谈恋爱这种事他绝对没办法假装。 吃饱喝足,道维长长的舒了口气,走出这人声鼎沸,充满底层人民烟火气的小馆子,深吸一口夹杂着各种奇怪味道的空气,道维才感觉四肢重新充满了力量,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一样。 这是原身熟悉的街道,是他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廉价,周围邻居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摆着一个小小的摊位,为每日的生计奔波。 道维一路走来,帮相熟的婶子抬煤气罐,帮腿脚不便利的大爷挪动摊位,又给一个瘦巴巴的小老太太帮忙背了两筐橘子。 作为感谢,老太太从旁边的兜里掏出两颗表面磕坏的大橘子,咬着牙塞到道维怀里。 都是老太太黑天半夜骑着小电车去周边农家自个儿进的货。东西是好东西,可惜表面磕坏了卖不上价。老太太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等着傍晚连同没人要的一起低价兜售出去,好歹能换几个钱儿。 也就是她心疼道维,知道这孩子过得实在不容易,偶尔才帮衬一把。 在这片城中村生活的人,就没有哪家日子过得容易,眼前的老太太是一个,道维也是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 有那嘴碎的大婶儿,倒也说不上心地好坏,纯粹就是爱八卦别人家的私事。 见道维今儿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好衣服,张口便打趣道: “道维你又和女朋友约会去了呀?你女朋友哪儿的人呀?上次听小毛说你那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啥时候领回家叫你爷爷也瞧瞧。 ” 要是放在以前,道维一准儿羞答答的摇头否认。 “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女朋友呀? ” 女朋友不让他把两人的关系往外说,为了让对方开心,他自是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放在今天。道维直言不讳,脸上没有一点伤心的表情:“ 婶儿以后您就别提这档子事了,我和人家今儿分手了。” 问话的大婶儿被唬了一跳,她问这话原本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好奇心作祟罢了。真没有接人家伤疤的意思,要知道他们城中村这块儿的小伙子,能找个外头的姑娘做女朋友是多难的一件事。 大家背地里羡慕嫉妒肯定是有,但说到拆散人家好好的小两口那是真没有。 大婶儿朝着道维脸上仔细瞅了几眼,还真是奇了怪了,真没看出有什么难过的意思。 道维一路挨挨挤挤,终于进了自个儿的出租屋。 地方不大,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单人床,余下一人宽能下脚的地方密密麻麻塞满了从外面捡来的瓶瓶罐罐。 显而易见,这些破烂都是要拿到垃圾收购站去换钱用的。 在这个栖身之所,别说值钱的家具,就连除了床之外像样的能坐人的东西都没有。 贫穷程度可见一斑。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打开小小的窗户,入目所见,皆是这种破破烂烂等着拆迁的小楼。 道维起身将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翻捡了一遍。 在此期间门仔仔细细的接收了一下剧情。 一言以蔽之,这个剧情对道维来说大概就是穿越成女主凉见的前男友。 而女主凉见就是在一小时之前站在道维面前,郑重的和道维分手的漂亮姑娘。 凉见和道维的关系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女主凉见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送进了福利院,福利院就是她的家。 而道维也是在小时候父母出了车祸,肇事者逃逸,警方至今未抓捕到当年的凶手。家里只剩下一个爷爷和他相依为命。 两个小可怜十分有缘的,一起在镇上上了小学,又一起上了初中。 尽管两人的经济条件都十分拮据,但两人读书在镇上那群毛孩子中算是数一数二拔尖儿的。因此在老师同学的帮助下,勉勉强强凑够了读高中的钱。 然而命运并不会因为你悲惨就对你加以怜悯,在道维上高一这年,他相依为命的爷爷突然重病住院,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了,道维这学肯定没法上了。 老爷子的病不算重,但需要静养,干不了重活也不能过度操心,吃的药每月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被人戏称为富贵病。 赵道维自然而然接过了家里的重担,开始了到处打工的生涯。 他年轻有的是力气,能吃苦,周围人看他干活儿老实,知道他家里缺钱,有时候会给他介绍另外的活儿去做。 不管多脏多累,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儿,只要钱给够,道维都能接。 倒是很快打出了名声,也挣了一些钱。 这些钱原本除了给老爷子看病吃药之外,老爷子全部帮他存了起来。 用老爷子的话说,存着以后给他孙子盖房子娶媳妇儿。 而道维想的是,这些钱存着以防万一,爷爷已经上了岁数,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再次降临到他们爷孙俩身上。 就这么过了一年,道维埋头干活儿,努力挣钱,竟然成了镇上有名的吃苦耐劳能赚钱的小伙子,周围不少人上他家打听,想给他做媒。 道维没这个心思,老爷子看不上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他人虽老了却不糊涂,哪里不知道那些人是打量着他活不久了,将来他孙儿赚的钱连同他孙儿本人都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任人欺负。 因此一个也没有答应。 原本这种平静却枯燥的生活应该维持到老爷子走到生命最后一刻,可是那天道维在曾经的高中门口,遇到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凉见。 凉见见到他非常自然的和他打招呼,语气里不乏关心以及对他现在生活的好奇。 不知怎的两人自然而然慢慢重新有了联系,凉见渐渐知道了道维家里的情况,也知晓了道维现在做的什么工作,每月大概能赚多少钱,工作非常辛苦。 而道维也知道了凉见在福利院过得并不好。福利院的资源有限,谁想要得到更多,便只能想方设法去争去抢去获得园长的关注。 而凉见因为长得瘦弱又不会说好听话,经常被人欺负。 道维也知道了福利院已经很久没有接受到来自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内部资金非常紧缺,可能到下一学期凉见便拿不出钱交学费,也要去外面打工补贴福利院里更小的弟弟妹妹。 凉见经常向道维打听,在外面做什么工作可以像道维一样挣到很多钱。 道维说他做的工作非常累非常辛苦,不适合女孩子干。 凉见却很倔强,她说自己不怕辛苦,不怕累,她想在有钱补贴福利院弟弟妹妹的情况下,给自己攒一笔继续读书的钱。 她对道维哭诉自己对读书的向往,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对离开校园生活的不舍。 不知怎的,道维脑袋便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要不然我挣钱送你去读书吧,等将来你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再慢慢还我也行。” 这话说出口,道维自己都愣住了,明明他自己也想读书,也想念校园里轻松愉快的日子,也曾经幻想过,若是能上大学,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在他自己肩头还担负着家里的重担,压得他直不起腰的时候,他却将另一个人的未来也莫名其妙担在了肩上。 可看着那个女孩子瞬间门明亮的双眼,道维心里丝毫没有后悔的余地。 两人因为这个秘密,关系更加亲密了,此时的二人像朋友,像在同一个战壕里共同战斗过的战友。 关系的再次改变,要到凉见高二那年。 道维察觉在镇上他已经无法赚到更多的钱来养活爷爷和凉见,听人家说外面有很多赚钱的机会,只要人勤快肯干,到处都是金钱的影子。 他虽然很怀疑最后这句话的真实性,但他确实打算去外面闯一闯。 当他将这个决定告诉凉见时,凉见突然泪眼婆娑的抱住他,并且主动提出了交往。 道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以前他有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以及凉见一个朋友。 可现在他就有了爷爷和凉见两个亲人。这两人都是他永远放在心头上珍而重之之人。 对道维来说像是有什么开始改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和凉见从以前的每周见一次面,到后来他去外地打工,半年或者一年见一次面。 有时间门他会给凉见写信,给爷爷写信,信里说些他在外面遇到的有趣事情。 他经常接到爷爷的来信,有时候也会接到凉见的来信。 爷爷的信里全是家长里短,家里的母鸡生了几只小鸡,孵出的蛋被他拿去镇上卖了多少钱,让孙子不要太拼命,有空的时候停下来歇一歇,不要累坏了身体。 凉见的信里通常贴着各种各样的成绩单和试卷。成绩单往往非常优秀,年级排名数一数二,试卷上有老师留下的批语,几乎每个老师都对凉见寄予厚望。 道维细细的翻开试卷,留恋的看着上面的每一道题,有些东西他能看懂,但更多的是早就被他遗忘的过去。 他珍而重之的将成绩单和试卷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直到凉见以优异的成绩考入B大,当道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工地上和众多工人一起搬砖,那种激动和自豪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体会的心情。 当天中午他非常奢侈的用一块钱给家里打了电话,他突然就想听一听爷爷的声音,听一听凉见的声音。 或许他只是想用他们的存在证明自己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白耗费光阴。他的付出是有意义的,他的付出已经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了回报。 可令他失望的是,电话接通,另一头的凉见哭的昏天黑地。 凉见说考进B大是她自己都没敢想过的事情,不仅是镇上,就连县教育局,市教育局都给了她非常多的奖励。那些钱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福利院院长才找她单独谈心,希望她能留下一部分奖励,作为福利院弟弟妹妹们的生活开支。 毕竟福利院这几年维持的越发艰难,小孩子们连基本的三餐都不能保证,福利院上到院长,下到三岁小孩只要能做手工的,全部都在做各种各样的手工补贴家用。 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福利院每年还能抽出一定数额的钱,用于凉见的学费和生活,也是对凉见寄予厚望。 用院长的话说:“在咱们这里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命苦呢?可是你已经挣扎出来了,你有了光明的未来,而你的这份未来里有这些弟弟妹妹们每日辛苦做手工给你攒的学费,生活费的功劳……” 凉见在电话里对道维说:“我知道院长妈妈说的是对的,我心里也念着福利院对我的好,我知道弟弟妹妹们每天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跟他们相比,我在学校里过的日子简直就像在天堂一样。 所以我决定将那些钱全部留给福利院,可是我心里还是好难过呀。我本来以为有了这笔钱,等上大学后你就可以不用负担我的生活费学费,你就能过得轻松一些。 可是怎么办呀?道维你说怎么办呀? ” 道维在电话的另一头平静的安慰对方: “ 没关系,我原本就没想着你会考出这么优秀的成绩,也没想着会有这么多人抢着给你送奖学金。能有那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这时候报答福利院也是应有之义。 你别难过了,你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帮你攒,最近我在工地上又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干三份工作,很快就能帮你攒够学费,保证不会耽误你上大学报到的日子。” 凉见在电话另一头哭的更加伤心了。 “可是那样你会很辛苦的,爷爷的病今年更加严重了,每个月要吃的药是去年的三倍,药费算起来一年就要好几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心疼你啊。 要不然我去找你吧,我在你工地旁边也找份工作,多多少少都能贴补一下。 ” 赵道维心想—— 在工地上干活儿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哪个不是有一把子的力气?就算那些看起来像瘦猴子一样的人照样能一口气拎起几十块砖不在话下。 要不是没有那一把子的力气,怎么在工地上赚着钱呢? 就凉见那打小病病病歪歪,风一吹能倒的身体,上学时打桶水冲拖把 都能把她累得喘不上气,那样的身体在工地上别说干活儿赚钱,不给他添乱都是好的。 可对方能有这份心,就叫他心里暖暖的。 他告诉凉见:“你在家里安心陪爷爷,让爷爷按时去医院复查,盯着爷爷每顿按时吃药,别为了省钱就不吃药,也别为了省钱就去接人家编竹篓的活儿反倒把自己给累着。 ” “ 只要你和爷爷好好的,我在外面想起来心里就高兴,干活的时候便充满了动力。” 一直到凉见上了大学,长了见识,知道外面的人都有怎样精彩到她无法想象的生活,他们之间门的电话内容才逐渐开始改变。 他们之间门再也很少谈论凉见的成绩,凉见也不再把那些道维永远都没办法理解的东西题目拿出来与道维讨论分享。 两人之间门很快变成了凉见说道维听。 凉见会说她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样的女生,对方有多优秀,对方的谈吐有多文雅,对方的穿着 明明看着并不昂贵,却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凉见在电话里大多时候都是很快乐的,偶尔也会有一点烦恼,她会悄悄跟道维说: “周围女生都穿的好漂亮啊,把我衬托的像个土包子一样,让我心里有一点点自卑。 不过这自卑也只有一点点啦,等将来我毕业工作后赚了钱,也一定要买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 同时还美滋滋的告诉电话另一头的道维: “到时候不仅要给我自个儿穿的漂漂亮亮,我还要把你和爷爷也打扮的像模像样,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外面,让所有人都羡慕。” 自此之后,道维便每个月多给凉见一些生活费,让她也像个正常女孩子一样买几件漂亮衣服,不用整日羡慕别人,也不用为她的出身感到自卑。 他对她说:“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而这一句话的代价,就是赵道维从原来的打三份工到了打四份工才能补足给凉见多出来的这份生活费。 有时候爷爷生病,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他的四份工就会变成没日没夜的五份工。 没人可以想象出那段日子道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凉见大二这一年,道维跟着工地上的工头辗转到了B大所在的城市。 他不放心爷爷一个人留在老家,便把老爷子一并接来这边,在城中村租了间门小小的房子,爷孙俩安静且沉默的度日。 老爷子身体好的时候,会去附近摆摊,卖些自己亲手编织的手工艺品。老爷子身体不好的时候,道维便需要工地和医院两头跑。 他虽然和凉见的距离更近了,但他却没有更多时间门与凉见的相处,甚至为了维持他们三人在b市高昂的花费,道维整个人都更忙了。 在b市整整一年时间门,他最熟悉的是医院,城中村,以及工地之间门辗转的几条公交道路。 偶尔经过B大门口,他也会幻想一下凉见在里面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想着只要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个人过上了自己理想的日子,他的牺牲和付出就是有意义的。 现在辛苦一些也没什么,等到将来凉见工作挣钱了,有他们两个人负担家用,怎么着都能轻松许多。 到那时候他可以认真考虑攒些钱做个小生意,安安稳稳的陪在爷爷身边度过他老人家最后的日子。 至于更多的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事实证明他不敢想是对的,凉见在大学里遇到了对他一见钟情的男主楼妄,楼妄性格热情开朗,行为举止优雅大方,长相又英俊,是校园里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这般优秀的楼妄却对凉见一见钟情,并大大方方的表示了好感,提出希望与她交往的请求。 凉见疯狂心动的同时又不停的自卑。 她什么都没有,她糟糕的出身,洗的发白的劣质衣服,常年沾着洗衣粉味道的头发,都让她对那个仿佛阳光里走出来的男孩子望而却步。 因此她惯常做的就是躲避。 可楼妄却并未就此放弃,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接近凉见,想方设法带凉见找回自信,让凉见意识到她的优点,让凉见知道她在很多人眼里也是非常优秀的存在。 两人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心心相印的朋友。在他们这个年纪,从心心相印到真心相爱,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凉见决定去找道维说清楚,这么多年来,她对道维并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也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尊重。两个人连拉手都没有过。 当年之所以大胆表白,或许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像哥哥一样爱护她的亲人吧。 道维的确非常难过,他不是难过凉见突然另有所爱。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停下脚步,早就被生活的重担磨的没了多余时间门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要说他对凉见有没有爱情这种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因为他根本就没体验过什么是爱。 他在还不懂爱情的年纪,就将不属于他的责任担在了肩上。 他只是难过于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好像并不值得,他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把彼此当做亲人,把爷爷当做长辈。亲人之间门牺牲一点,多付出一点都是应该的,没有谁欠谁之说。 可凉见好像并不这么以为,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在凉见眼里只要她还清了这些年欠道维的钱,他们之间门便一干二净,再无瓜葛。 道维觉得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一个亲人,又好像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样,如今梦醒了,他也该回归现实,独自孤独的走上属于他自己的不归路。 尽管难过,他心里还是感谢凉见的,因为这么多年要不是凉见的陪伴,他感觉自己撑不下来。 因此面对凉见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找上门来警告他时,道维看着对方光芒万丈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自卑,但更多的是为凉见感到高兴。 从今往后能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珍重爱护凉见这个妹妹,他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 可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因为爷爷再次病重,急需好大一笔钱做手术,医院那边催着他尽快交手术费。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多等一天就是在死亡线上多挣扎一天。” 可道维将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取出来,摊开在出租屋狭窄的床上反复数了三遍,也不够手术费的一小半,还差整整六十万,就算他当下去卖肾,也筹不到这个数目。 正在他走投无路之时,男主楼妄从天而降,带着一笔钱砸在他头上。 并且警告他:“拿了这笔钱,从今往后离凉见远点!” 道维心说,在爷爷的命面前,离凉见远不远的还是个事儿吗?难道多瞧凉见一眼还能比爷爷活着更重要?也不知道这些读过书的城里人都是咋想的,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叫他无法理解。 他拿着钱给楼妄写了欠条,用最快的速度让医院给爷爷做了手术。 可上天似乎丁点儿不眷顾他们这个早就分崩离析的小家,爷爷术后两天并发症发作,抢救无效,最终还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掌握着道维的手,不舍的走了。 从此道维再无牵挂,带着爷爷的骨灰回到老家。 在凉见和男主楼妄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当中,道维成为两人偶尔拌嘴时突然提起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笑料。 而凉见似乎在遇到楼妄之前将所有的不幸都体验了个遍,因此在遇到楼妄之后,身边每每发生的事情都让她有了意外的惊喜和收获。 在所有人都以为像楼妄那样的家庭不可能接受凉见这样出生的儿媳妇时。 楼妄父亲力排众议,站出来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楼妄的母亲虽然一开始稍有微词,表现出了反对的态度,但在凉见进门后,亲眼见到凉见的表现,也对她放下成见,慢慢和凉见成了圈子人人艳羡的模范婆媳。 想完这些,道维也将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家,从里到外翻了一遍,确认再也翻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才利索下楼。 用楼下的公共电话,拨通了那个早就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没错,原身赵道维就是这么死心眼儿。自个儿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钱,让凉见买了漂亮衣服,让凉见拿着他挣的辛苦钱去和楼妄谈恋爱,给凉见买了手机,方便凉见和朋友和同学和导师联系。 自己却连一分钟两毛钱的话费都舍不得花,和爷爷打电话经常将所有事情争取在一分钟内说完,免得浪费话费。 这事儿原身能忍,道维可忍不了。 当然要是原主知道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肯定也会同意他这么干的。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好听的女生“喂”了一声。 道维直接开门见山: “是我,赵道维。 ” 对方明显非常紧张: “ 你有什么事吗? ” 道维不愿意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跟她扯皮,直接进入正题:“ 你先别挂,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当然你挂了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是那个系哪个班的学生,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们学校去。 如果不想丢脸,不想被人知道咱俩以前的关系就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对方明显被道维的态度惊到了,小心思也快速收起来。 道维可不管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速战速决: “ 我记得当年我说过,花钱送你上学。你同时也承诺过我,等你大学毕业后会将所有的钱一分不少的还给我,我希望这件事情你没有忘记。” 道维语速飞快,因为他现在真的没钱,争取不浪费多余的一毛钱花费:“ 同时我昨天转给你两万块钱,你说是要参加市里举办的大学生竞赛,要自己购买服装,赛后和同学们一起庆祝用的。 这笔钱你先给我转回来。” 对方情绪明显很激动,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道维说:“我想不用我去你们学校教务处打听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活动,需要学生自费两万才能参加吧?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希望在明天之前我能收到转账消息,并且拿到你亲手写的欠条。好了,就这样吧,希望你往后生活愉快,再见!” 第106章 争执不下 道维希望凉见真能如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一样要强, 在他说出那些伤人话后,对方果断把钱还给他,并下定决心和他一刀两断。 如此一来, 至少对他而言能省很多麻烦。从长远看,对凉见也利大于弊。 他这头少了一个随时随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吸血的拖油瓶,凉见那头少了一个见不得人的污点, 她不用因为道维这个男朋友的存在而胆战心惊, 也不用因他的存在担心配不上男主那样优秀的男孩子而自卑。 道维希望对方是个聪明人,能想通。 可显然此时的凉见虽然有了和道维决裂的决心, 却并未有道维会追着她要钱的预判。她从没想过道维会在金钱上与她过多计较。 即便有一种道维失去她掌控的惶恐,心里也很想早日摆脱道维这个大麻烦, 想借坡下驴, 就着此次事件将两人的关系彻底了断。 但事实上, 凉见心里清楚的知道,她眼下还离不开道维的经济支持。 她目前的花销在人才济济的b大学子中, 虽远远够不上顶级那波人的水准,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下远远有余,甚至在大多数不知情的同学眼中, 凉见同学的穿着和花费, 绝对属于中产阶级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女儿。 少有的那些“知情者”眼里, 凉见同学出身孤儿院, 却从未自暴自弃, 她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勤工俭学赚取生活费和学费,他们亲眼见证了她过的有多不容易,又有多拼命,对她更多的只有敬佩和同情。 他们亲眼见证了凉见的蜕变,把她的努力看在眼里, 自然而然认为她眼下得到的一切,包括优秀的成绩以及不凡的穿着,都是靠她自己辛苦努力换来的。 这样的凉见,简直是无数男生心里想要怜惜的好姑娘。 这都是凉见苦心经营的成果,没人知道背后的功劳要与凉见从未对人公开过的“男朋友”平分一半儿。 整个b大无人不知,金融系的凉见同学,拼命到根本没有时间谈感情,是个莫得感情的赚钱学习机器! 说她有男朋友,首先同学们就不同意! 凉见深刻的知道她能得到眼下的一切有多不容易,因此更加不允许有人来破坏她的成果,何况这人是之前她自认拿捏在手掌心翻不出五指山的道维。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可能干脆按照道维的要求去做,她要和道维面谈,她要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不能允许走到如今,道维跑出来破坏她的一切,让她阴沟里翻船。 好吧,这个结果道维也能猜到。 看着对面女孩子一身朴素到了极致的简单白衬衫配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以及地摊上二十块钱一双的帆布鞋,即便这身廉价到极点的装扮,也丝毫遮掩不去女孩子从内而外散发的青春气息。 道维明知她故意穿成这样来卖惨,还是不欲在这些事上与她过多纠缠。 但该说还是得说,拒绝了服务员推荐的对目前的他来说宛若天价的咖啡,在服务员带着几分善意的眼神中,要了杯白开水,用眼神示意凉见可以开始了。 凉见眸色深沉的打量眼前这个她十分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男人,心下惊讶不已。 不知对方眼里经常出现的胆怯和自卑何时消失了,只余下一片坦然。 以前他们二人经常在这种便宜又环境相对好的咖啡店见面,道维每每落座,都会表现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局促。 和服务员低声细语的讲话,他会局促。两人间说话声音一高,引来周围人的注视,他会局促,甚至单纯是坐在这里,他也会局促的藏起一双粗糙黝黑的双手,脚底永远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兽在不停啃咬他一样,叫他不知如何摆放双腿才能安心。 可如今,还是那身地摊上几十块钱已经起球的卫衣,还是那双黢黑干裂的大手,但他的眼里没了不安,也没了藏在眼底深处的她,只余下她看不明白也想不通的坦然。 凉见不知道维的坦然从何处而来。 这叫她很困惑。 一年前她从小小的乡镇一脚踏进车水马龙的b市,那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她花了整整一年去调整,为此流了多少汗,掉了多少泪水没人能知晓。 道维他,究竟是如何一夕之间,就变得坦然呢? 难道分手对人的刺激真能这么大?不,她不相信。 “你变了很多,小维哥,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道维注视着这个开口依旧对他满怀关心的女孩子,轻笑一声,将一双常年在工地上从事重体力劳动导致变形的手亮在她眼前,“看见了吗?” 凉见一怔,扇子般的睫毛轻轻眨动,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只听她语带痛苦道:“小维哥,我知道这些年是我拖累你,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没有一日忘记。 我也明白这时候与你说分手很不地道,但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两人之间一直都是相互依靠,相互鼓励的亲人感情,并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存在。 若是我现在不与你说清楚,任由这种荒谬的事情拖下去,耽搁的会是咱们两人的幸福,这个决定你做不来,那就由我开口做这个坏人,我相信你即便现在一时无法接受,可终究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苦心。” 凉见痛苦的捂住眼睛,声音低沉:“我以为那天说分手,你那么平静的答应了,是因为一直以来你也把我当妹妹,当亲人,唯独没有当恋人,所以才快速接受了我的提议。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终究还是你变了。” “小维哥,你知道我有多不想失去你这个亲人吗?这些年咱们相依为命,陪伴鼓励彼此走下去,没有你,就没有我凉见的今天,你是我将来能共享成功的亲人啊,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你要逼我走到这步?” 道维看着对面女孩子的情绪是那么汹涌而悲伤,掺不得一丁点儿假,一声声质问与其说是在问道维,不如说是在反思她自己。 这要让不知情的外人听了,定然要为她的善良所动容,同时也从心底油然而生对造成这一切源头的道维的谴责和鄙夷。 以退为进,算是凉见的老招数了,运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以往的赵道维被她这招吃的死死,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定然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如今的道维只觉有趣,他将服务员送来的咖啡往凉见跟前推了推,“喝杯热的缓缓,既然你知道咱们之间迟早要走到这步,心里更是不知对今天的场景演算了多少遍,一切都早有预计,又何必做出这般姿态呢? 被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很累吧!” 凉见被道维毫不留情的话刺了一下,倒不是她听不得刺耳之言,这些年挣扎求生,她什么难听话没听过?早习惯了。不过在道维这儿听到这不加掩饰的嘲讽,当真是头一遭,再不在意这个人,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闷。 一口热咖啡端起又放下,却是连掩饰都做不到,始终没有进嘴。 开口带了几分涩然,“小维哥,咱们之间,说话一定要夹枪带棒吗?就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的把问题摊开来讲清楚吗?” 道维点头:“原本我以为你是个知情识趣懂得权衡利弊的聪明人,当然这些年的事实证明,你确实如我所想一般,做的很好。 只是没想到,你的确聪明,但你同时把我当傻子,即使你主动斩断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妄想我继续心甘情愿给你当牛做马。 那么,我倒是想听听,你究竟要和我摊开来讲什么?” 原本按照凉见在赵道维跟前竖立的自强不息,善解人意,又努力拼搏的形象,听见道维对她如此质控,定然要立即坚定反驳,并委屈的哭出来直至道维服软道歉方才罢休。 然如今凉见只低低的笑出声,看向道维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小维哥,你知道吗?如今的你看起来才终于有了当年学校里呼朋唤友的校草样子。 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时,你从教室外面走进来,身上仿佛披着一层光,吸引了班上所有男男女女的视线。老师们偏爱你,高年级的女生私下里给你塞小纸条,低年级的学妹见了你激动的脸蛋红扑扑,别提有多风光了。 即便你退学那一阵子,校园里也到处充满了关于你的传说,老师可惜你没能继续读书,否则将来一定能考进重点大学,必定会有大出息。 同学们羡慕你年纪轻轻就能赚大钱,班上很多同学的家长们在小镇生活了半辈子,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赚的也没你一学期到手的多,那时说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毫不夸张。” 凉见仿佛陷入什么悲伤的回忆,再抬头,眼眶已然红彤彤,只眼里的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 “可自从咱们相熟以来,你肩上多了我和爷爷的未来,话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消瘦,挣的钱越来越多,咱们的花销越来越大,那个肆意又洒脱的少年却永远成了我记忆中才会出现的影子。 我一直觉得小维哥你不该是这些年我见到的那样,木讷,呆板,无趣,满心满眼只有工地上那一亩三分地。” 说到此处,凉见难得露出几分释然的笑,这一笑,笑中带泪,端的我见犹怜,铁石心肠都能给化了。 凉见双手捧着咖啡杯,像是从中汲取了什么力量,轻声道:“所以小维哥,今天能再次见到你这样的一面,我心里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按理来说,女神如此表白心迹,又哭又笑又卖情怀,是个人就该动容了。 谁让道维铁石心肠呢,他就不,还能非常淡定的来一句:“虽然我很不认同你的全部发言,但我没心情和你扳扯些有的没的。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那我想,咱们可以直接快进到还钱写欠条这一步了。” 凉见眉头微皱,似是隐忍,双眼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最终在道维微带几分不耐的催促目光中,只能抛出最终目的。 “我想知道,是我提的分手刺激到你了吗?你如此逼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她始终认为,不管之前奉承话说的多好听,如今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老实本分的道维,不可能突然对她变心,更不可能做出逼迫她,让她感到为难的事。 他舍不得。 凉见内心更倾向于有人背地里想搞她,她知道学校佩服她的人很多,但羡慕嫉妒她的人也不少,哪一个都有嫌疑。 尤其是楼妄同学公开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之情并付诸行动后,看不惯她的人就更多了。 道维大概知道凉见在想什么,他懒得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以为我是倾慕楼妄的女生找来故意抹黑你的?” 凉见一惊,手里的咖啡顿时洒出几滴,溅在手背上也顾不得擦拭,急急道:“你怎么知道?”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现在工地上搬砖的民工都不上网的吧?b大论坛,贴吧,甚至微薄,哪里看不到b大风云人物楼妄和他的梦中女神二三事?” 其实赵道维还真忙的没空看这些,但道维如此说,凉见显然没法儿反驳,因她认为他说的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她大意了。 但人品有瑕,在和道维交往期间,还和楼妄不清不楚这种罪名,她是不会承认的,不管为了她还是为了楼妄。 深吸口气:“小维哥,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楼妄同学确实在追求我,但我什么条件我知道,人楼妄什么条件你看了论坛后也是清楚的,我和他之间除了同在一座大学外没有任何共同点,我从头至尾都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因此从未回应过他的追求。 我想即便论坛上别人八卦的再过分,也不会歪曲这个事实,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同时,即便我不认为你我之间有爱情,但我头上担着你女朋友这个名头时,就不会随便和别的男人玩儿暧昧。 我想,我在你那里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吧? 我不希望在别人嘴里听到除了这个事实以外的任何说法,如果有,你会帮我的澄清的,对不对?” 道维摇头:“这是你的事,或者说是你和楼妄之间的事,与我无关。若真有人问到我跟前来,我也只会说我亲身经历的事实,不会无故编造不存在的事情,也不会为了帮谁澄清,说些我不清楚的东西。” 这明显不是凉见想听的答案,她还待说些什么,道维两指并拢敲击桌面,提醒道: “没有人指使我,从头到尾没有别人,只有我,我的目的也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两字——还钱。” 凉见被噎的不轻,显见对道维的话还存了几分质疑。 声音沙哑的开口,面上带着几分祈求,楚楚可怜:“小维哥,并非是我不相信,但易地而处,唤作你在我如今的处境,你会轻易相信我说的话吗?” 道维好笑:“什么处境?为我劳心劳力,在工地上当牛做马,供我吃穿的男友加亲人,知道我拿着他的血汗钱在大学里吊其他男人,事情闹的纷纷扬扬后,我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辩解我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且我对他解释两人之间清白的理由,是因为我发自内心觉得配不上那个优秀的男人?” 面对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道维,凉见眉头皱在一起,语气不善,杯底在桌子上磕出不轻不重的响声,表达她的不满。 “小维哥,我是真心想和你解决问题,不是来和你抬杠的,事已至此,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做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你知道我的脾气,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我劝你配合一点,不要试图让我改变心意,咱们好聚好散。” 道维终于失去了耐心,坐直身子,目光锐利的直视凉见。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兜圈子,我也明确的告诉你,关于你曾经做过的事,你是个怎样的人,我不会闲着没事到处广而告之,但也不会刻意帮你隐瞒——好让你在学校,在楼妄面前竖立一个刻苦坚强自立自强的好形象。 你知道你不配。 我不会承诺你任何事,不要试图继续在这件事上和我讨价还加。” 说着拿出两百块的老人机看了看时间,催促道:“同样的话送给你,你该对我的人品有信心,我说到做到。” 凉见的脸被道维扒在地上踩,难堪是有几分,但更多的是“这天终于来了”般松口气。 她从来就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以对她无怨无悔一心一意付出,为她放弃自己。 包括道维,她潜意识里也觉得对方终有一天会为早年傻不拉几的付出而悔不当初。 果然,道维真面目暴露,她反倒有第二只鞋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如此也好,她也不用每每看着这人默默付出的模仿而内心遭受谴责了。深吸口气,长长的吐出,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小维哥,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 两万块钱我现在就转给你,至于之前那些年欠你的,我回头列个单子,连本带利全部写进欠条里寄给你的,但你无论如何得答应我,咱们之间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道维懒得说废话,缓缓从兜里掏出一个磨的起了毛边儿的作业本,在凉见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推过去。 “这是自我高一退学后自个儿记的日常花销本儿,我正式给你出学费生活费是在高二,花了多少,用以何处,日期都写的清清楚楚,你按时间顺序找找看。 虽然还没汇总,但总归不是什么难汇拢的账,咱两半小时准能算的清楚明白。” 在凉见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道维淡定解释:“ 我相信每一个精打细算的穷人家里,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如果你觉得惊讶,大约是你已经忘了那些曾经两个馒头吃一天的日子。” 第107章 包工头·维 虽然事情处理的比预计麻烦了很多, 但道维对效果还算满意,拿了钱第一时间门就是搬家。 之前住在城中村属实是没办法,现在他不打算继续给女主当人形提款机,手里有了结余, 当然最主要的是家里老爷子的身体住在那种地方不利于养病。 即便之前道维为了爷爷的身体着想, 给自个儿租的是一个月两百块的廉价单间门, 给爷爷租的是楼上条件相对较好带独立卫浴的房子,依然改变不了城中村环境不好的事实。 道维找到房东,说了自个儿意图, 房东颇为可惜的瞧着道维这张把“老实人”三个字刻在额头上的脸,挽留道: “是不是觉得房租太贵了?这样吧, 要是你把我这栋楼的卫生包了,你的房租我就给你免了!” 房东是真舍不得道维爷孙两离开,先不说老爷子是个闲不住的,刚来为了快速和周围人打交道,首先就把楼上楼下的卫生搞得干干净净, 房东扔在门口的垃圾袋老爷子也不嫌弃, 顺手就带下楼。 再加上道维本身也是个手脚勤快的,平日邻里邻居谁家有事,只要招呼一声,脏活儿重活儿从来不抱怨,都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不知道给儿女不在身边的房东省了多少事儿, 他是真舍不得道维爷俩就此离开。 房东心里非常希望道维接受他的条件留下来, 可道维注定不能如他所愿。 抱歉开口:“您也知道我爷爷身体需要经常去医院,平时我上工没办法,只能放老爷子一个人来回奔波,路上车来车往, 老爷子还瞒着我省下打车钱去坐公交,我心里不放心的紧。 眼下条件稍宽裕了些,我就想着寻个距离医院近的房子,老爷子少遭罪,我也能安心。” 房东听道维这么讲,心里多少有些触动,他们这片住的老人不少,多是因着各种原因儿女不孝,没办法才一把年纪来这儿讨生活,谁家的事儿单独说起来都是一本辛酸史。 唯独赵家这爷俩不同,道维这股子孝顺劲儿,瞧的他都有几分眼热。 想至此处,房东拍拍道维肩膀,哈哈一笑: “这是好事儿啊!你爷爷是个有福气的。咱们这一年处的挺好,这个电话你记下,是我一老哥们儿,家里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门路广。 到时候你找他提我名儿,别的不说,肯定不能坑你!” 道维乐呵呵的在房东略带同情的目光中,将电话号码存在了价值两百块的老人机里,用了不到一十分钟快速打包了爷俩寥寥无几的行李。 那些夜市上买的三块钱笤帚,五块钱掉毛拖把,八块钱瑕疵床单,全都留在了和爷爷亲近的那几家门口,让房东给带个话儿: “我就不等晚上大家伙儿回来当面告别了,爷爷在医院也不能长时间门没人陪护,这就走了,您替我跟他们说一声。” 搬家很顺利,房东这人还算厚道,给的电话起了很大作用,道维只花费了大半日功夫,就找到了各方面都很合适的房子。 定好房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带爷爷换家医院,来个全身体检。 爷爷身体本就不好,这些年药从来没断过,三五不时还得定期到医院进行体检,上周又查出来肝脏有些小毛病,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道维唯一庆幸的就是这周他和凉见分手动静闹的这么大,爷爷刚好在住院见不着。要不然老人家知道这一遭,不定又要心里难过睡不着觉。 老爷子见了道维心情明显很好,却也少不得几分担忧:“大白天怎的有时间门来医院?回头工头该给你脸色看了。” 往常孙子也要经常请假送他就医,为他陪护,虽然嘴上不说,但老爷子是个明白人,怎会不知道孙子的为难? 道维拉着老爷子枯瘦的双手,低声安抚: “您别担心,工地那头儿我已经和工头说过了,那份儿工作往后就不干了。” 老爷子一怔,随即反握住孙子这双比他还粗糙数倍的手,心疼道 : “辞了好,先头就说你做三份工作,要把人熬坏的,可不能年纪轻轻就坏了身体,你非不听。 辞了好啊,爷爷手里卖手工艺品还存了些钱,咱们爷孙省着花尽够了!” 老爷子没说出口的是,都是他不中用的身体拖累了孙子,若不然,他孙子这么好,怎至于过的这么苦呢? 可他知道孙子不爱听这些,于是便也只将话藏在心里。 周围吵吵嚷嚷都是病人家属,道维便没跟老爷子仔细解释他的打算,只办了出院手续,将老爷子往家里带。 在老爷子极不赞同的眼神中,两人坐上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道维这才跟迷惑的老爷子解释: “咱们搬家了,原先住的那块儿离医院太远,不适合养病。” 老爷子又是一怔,回头仔细瞅孙子面色,却从那张黝黑的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几次欲言又止,却碍于前头司机的存在,忍了一路。 一直跟着道维进了新家大门,这才沉声道:“小维,你跟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小凉那边出了问题?” 他的孙子他了解,平日嘴上不说,但绝对把他和小凉放在心里,虽然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为了叫他放心,会经常说些外面的事叫他开心,每每这种时候,小凉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必在其中。 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今儿见面至今,孙子却从未提起过小凉只言片语,这绝对不正常。 道维也没打算瞒着老爷子,闻言把老爷子摁在沙发上坐下,自个儿拿起抹布开始整理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房间门。 干活儿间门隙,三言两语就跟老爷子说了事情原委。 不矫饰,不作假,实事求是。 老爷子听完沉默好半晌,最后长长的叹口气,转身拿了抹布帮道维一起擦家具。 途中,也只万分怜惜的说了一句:“从这次爷爷住院,小凉一次没来过,爷爷心里大致就有数了。 小凉那孩子是个有野心的,她的眼里装满了外面世界,咱家这一亩三分地儿满足不了她,你们迟早要分开的。 小凉是大学生,不孬。可我孙子也是顶天立地的好孩子,你们都很好,只是不适合彼此,看开些吧。” 这是老爷子这种硬脾气的人能说出的最软和的话了,最深的感情,永远说不出口,只藏在那双偶尔对视上便让人想要流泪的眼睛里。 道维彼时正在擦电视柜,闻言轻轻嗯了一声,这事儿在爷孙两这里就算是过了,成了往后谁都不会主动提起的话题。 简单打扫了新家,老爷子爱惜的里里外外瞧了好几遍,这才在道维的催促下,背着手出门。 两人一道儿前往小区超市,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原本这些事道维顺手就能做了,没必要让老爷子跟着来回折腾,可老爷子不同意,他有自己的想法。 “小区那么大,地形比城中村还复杂,刚才来的一路儿,爷爷瞅着哪哪儿都一样,高楼和高楼一样,就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修剪的一模一样,不得多走几趟认认道儿,免得出门找不着回家的道儿啊?” 说着还有几分惋惜: “城中村虽然乱了些,但和以前咱村儿差不多,都是乡里乡亲的,热闹,有人气儿。可你瞧瞧这里,家家户户关起门过日子,路上见了面也不打招呼,邻里邻居的,瞅着怪不得劲儿。” 道维好笑:“您可别瞎操心了,这小区比咱村儿海了去了,您这是没找着组织心里慌呢,回头找到能一块儿唠嗑儿的,怕是在外面和人聊天都不想回家呢。” 见老爷子还是有几分不情愿,知道他是舍不得租金,道维也不说破,只道: “我都帮您打听过了,这里的住户大多是从各个乡下搬来的,什么家里孩子发达了,接老人过来享福的。 或者老人自个儿能干,直接把房子买这儿一家人跟着过活的,还有孩子上学不得不在城里买房子的,总之你们肯定有话说。 瞧见没,就中间门那栋楼八楼,有个家属活动中心,回头带您亲自去瞧瞧,保准嘛问题没有。” 道维态度坚定,老爷子不好继续缠着不放,心里琢磨孙子脾气倔,这事儿急不来,得慢慢磨。 谁知道维压根儿就没给他缠磨的机会,第一天快速办理了入住,第一天便早出晚归,开始工作,这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老爷子毫无发挥余地,憋闷不已。 只能心里安慰自个儿,辞了最累人的工地上那份儿工作,孙子手里还有两份兼职,可不是个闲人,回头等哪天孙子能抽出空再好好谈谈! 道维这会儿确实不闲,但他也没像老爷子想的那样干另两份兼职——送外卖跑腿,在食堂掌大勺。 而是另起炉灶,干起了包工头。 事情的原因说来可笑,之前道维跟工头请假时说的非常清楚,工头听说手底下最踏实肯干的小伙子要辞职回家伺候生病的爷爷,先是真情实感的挽留,挽留不成,又信誓旦旦打包票,让道维放心伺候老爷子—— 你的工资回头一分都不会少的给打到卡里! 可发工资的时间门都过了一周,道维工资卡里毫无动静。 更为关键的是,这次发的工资并不仅仅是一个月的。工地上干过活儿的都知道,老板拖欠工人工资,一拖就是半年的事儿屡见不鲜。 按理来说,道维他们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工资,这回按照事先说好的一次性补齐,道维卡里少说得进账十一万。 于是道维亲自去找了工头,谁知那人听了道维来意,当即变脸,将道维数落成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当初你小小年纪,瘦的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哪个工地上敢要你?要不是我同情你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活不容易,让你在我手底下混口饭吃,你能有今天吗? 眼下我手头紧张,让你宽限几日,又不是说不给你了,你做什么摆出一副我骗你老母的嘴脸恶心人?小赵啊,咱做人可得有良心呢!” 旁边还有人帮腔。 道维没在意这些帮着工头说话之人。 来来回回这点儿套话,他们没说腻他都听腻了,说的简单宽限三五日,这要是答应下来,五日过了又五日,没个一年半载别想见着钱。 视线扫过旁边一撮满脸晦气默不作声的人群,那些人对上道维的眼睛,全都露出了愤慨之色,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和工头干一架的样子。 道维瞬间门便明白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工地上也不例外。 工头为了保持自己的权威性,会在工人中间门人为的搞分化,拉拢一波,打压一波,听话好拿捏的,就能“按时”拿到工资,激灵会打小报告的,私底下会得到某些好处。 而不听话,认死理,或者偷奸耍滑的,就只能看着别人拿工资,自个儿干着急。这时候工头会按照这些人的表现程度,决定啥时候去银行给你打钱。 有人甚至为此,会私底下给工头送礼。行业乱象,屡见不鲜。 所以不用旁人解释,道维便知晓眼前这撮人就是和他一样没拿到工资的。 要是道维还打算在这儿干,要钱的手段肯定会柔和许多,可他都打算拿钱走人了,哪里还会顾忌许多? 见和工头说不清,转头把工头这些年贪污受贿,吃拿卡要,从大老板那儿顺来的钱财,列了个单子——之前的赵道维是踏实肯干,又不是傻,工头做的那些事都被他看在眼里,只不过为了生存没声张而已。 也不用旁人帮忙,自个儿穿上之前送快递的衣服,亲自把证据送到大老板手里。 一整套走下来,完全自产自销,不过第一个人之手。 工头之前可没少在大家面前吹牛,说大老板娶了他妹妹,他是大老板的小舅子,大老板的东西,将来都是他妹妹生的儿子的,也就是他这个舅舅的等等。 呵,听说那位老板最近又想娶新媳妇儿,也不知收到这份礼物会不会感谢活雷锋。 与此同时,道维私下里联系组织那批没拿到工资的工友们去大老板的公司门口闹。 中间门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总之他们的工资很快到手,不久工头也从工地上消失,听说那位大老板也成功换了媳妇儿。 但这都不关道维的事了,在组织联系工友那段日子,他暗中观察,从中挑选了一批可用之人,成功说服他们,让大家跟着他出去单干。 也就是说,道维正式成了一名手底下有十几号人的包工头! 他们团队小,人脉资源有限,就连施工机械都是租来的,每日高昂的租金费用,让他们不敢有一日停滞,每个人心底都崩的死紧。 唯有道维那张黑脸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开始只能承接一些小工程,但胜在量大,道维总是有办法从各种渠道得知哪里需要施工队伍,又能想办法成功说服老板,让他们团队承接施工任务。 时间门长了,道维摸清了里面的门道,施工队慢慢壮大,人脉快速搭建起来,口碑打出去,便能接触到一些大项目,有了大项目,资金回转,到了真正挣钱的时候。 至此,道维的包工头身份做实,他们的团队稳定下来,开始走向了平稳上升道路。 认真说起来,短短半年时间门,道维身上有了巨大改变,从当初老实木讷被凉见分手的没出息工地搬砖人,摇身一变成了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 至少在赵爷爷眼里,孙子如今是真出息了,能光宗耀祖开祠堂祭告先祖的那种出息。 在老爷子看来,孙子如今事业顺风顺水,人从内而外散发出自信,瞧着虽然还有点黑,但早就不糙了,只要不天天跑工地上盯着人家工作,搁家里捂几天保准白的跟小白脸似的。 现在他们还住以前的小区,不过换了更好的楼层,也按着爷孙两的喜好添置了家具,添了一辆一十万的代步车。 为了照顾老爷子,道维专门请了一个保姆陪伴左右,老爷子本人却不乐意的很,见天儿跟孙子抱怨: “我还硬朗的很,昨儿跟老张头儿比踢毽子,我一口气踢了十八个,老张头儿到第五个就不行了! 何况做饭洗衣这些小事我都能干,不必非请个住家保姆,家里凭白多一生人,我心里不得劲儿。大白天的我和人家孤男寡女待屋里算什么事儿? 为了避嫌,我自个儿家还不能待,逼的我非出来溜达才算完。 你说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道维只应了一句:“行了您别嚷嚷了,不是说女保姆叫您心里不得劲儿吗?我托人找的男保姆已经有眉目了,估计下周就能上户,这下您得劲儿了吧!” 老爷子被噎的不行,心说,这是男女的事儿吗?我是心疼钱啊!一个住家保姆一月工资一万五,这可是一万五,要搁半年前,那就是你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干一个月的工资了! 个臭小子,好日子才过了几天,竟然也学会花钱大手大脚了! 道维不搭茬,转移话题:“下午预约了三院的体检,刚好今儿我有时间门,陪您一起去!” 老爷子已经没脾气了,早前他们穷的叮当响那会儿,道维都坚持让他定期体检,何况现在条件好了,更是一次不落,他都习惯了。 结果这次去医院还真遇到点儿不一样的新鲜事儿。 道维扶老爷子从核磁共振室出来时,遇到了半年未见的凉见。 陪伴凉见左右嘘寒问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长相英俊,一看就家世教养良好的男人。 而凉见也看见了他们。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凉见身边的那个男人道维仅仅猜测其身份,没想到老爷子却一口叫出了名字。 “楼寄我!” 第108章 我怀疑你 老爷子这一嗓子喊出来, 虽然没喊对人,但瞬间让凉见忘记了尴尬,而楼妄本人, 对道维爷俩的态度, 从“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上升为“老家许久没见过面的亲戚。” 放在往常, 可能还要给亲戚加个定义——穷。 楼妄这么想原也没错, 他们这样的人家,每年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从老家前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那些人的嘴脸叫他不想多做回忆。 然眼下他观老爷子穿着得体舒适, 神色坦然自若,一看便知家里经济条件很好,跟穷不搭边儿,故而有此猜测。 当下面带得宜笑容, 小心搀扶凉见过去与老爷子打招呼,话语出口,当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老先生您好,请问您认识家父吗?” 见老爷子面带犹疑, 便细心解释:“是这样的,据我母亲所说,我如今的长相, 与我父亲年轻时有八成像, 方才听您唤我父亲名字, 故而有此一问。” 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怔然一瞬, 情绪明显很低落的样子,摆摆手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萍水相逢, 不值当什么。” 说罢招呼道维扶他离开,连炸然见到凉见的惊诧都忘记了。 否则依照老爷子的为人,定然是要和凉见寒暄几句的。 道维寻思这样挺好,老爷子和凉见那边往后余生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叫爷爷听见凉见那些丧了良心的诡辩之词,怕是要当场气的心脏病发。 可惜他这头想的挺好,结果回家老爷子就病倒了,说病倒也不准确,确切的说,是老爷子回家谁都不搭理,自个儿躲房间里,躺床上不说话也,一看就有心事的样子。 这可了不得,在道维有记忆以来,还是头一遭,容不得人不重视。 但对付老爷子这种下定决心就十头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不能蛮干,得有策略。 道维亲自下厨做了老爷子百吃不厌的蛋羹,加上前些日子才压好的猪头肉,调了独家酱汁儿,配两个小凉菜端进去搁床头,瞬间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 尤其是老爷子为了体检,一大早水米未进,这会儿肚子直接咕噜噜响,鼻子不由自主的翕动。 道维见状心知差不多成了,给老爷子搭梯子:“我出去处理点儿工作上的事儿,您歇够了就起来吃饭,有啥事儿回头咱爷俩好好商议。” 原本以为老爷子虽然与男主父亲相识不过有点巧合,但顶多让老爷子睹物思人,想起了早年的事儿心头不好过,谁知老爷子却给他爆出这么猛的一个料。 “要搁以前,你带着我这老不死的和小凉一个小姑娘,肩膀压得抬不起来,这些事儿我定不会跟你说,徒增你心里负担,只能烂在自个儿心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爷爷只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这事儿除了你,再也没人能说。” 然后老爷子就给道维讲了一个剧本里从未存在的故事,却让整件事更加完整起来。 爷爷说:“以前你只知道,你五岁那年,你父母出车祸没了,当时咱乡下那条件,肇事司机跑了想找回来的可能极其渺茫,所以咱家连一分钱的赔偿金都没拿到。 其实,在你爸妈出事前那段日子,咱村儿去了个有钱的城里人,说是采风还是啥,需要个熟悉附近环境的导游带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那人就在咱家住下了。” 道维心里猜测,那人可能就是楼妄的父亲,楼寄我。 老爷子不知孙子所想,继续道:“你父亲给他做导游得了一笔钱,对那时的村儿里人来说能称为巨款,让周围人很眼红,当时说什么难听的都有,但你父亲却从不在意,因他和那人谈的来,两人经常约着一起四处游走,他心里也很高兴,不单单是因为钱。” 这事赵道维是有印象的,在后来的十几年间,他还能经常在村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的十分难听: “有命拿那也得有命花啊,果然不是谁都能发财的,这不就得现世报了!” “都说了不义之财见者有份,谁叫他想独吞,这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如此种种,正好和老爷子说的前后对上了。 “原本这也没甚,那人迟早会离开,他和你父亲,和咱们家原也不是一条道儿上的,分开是迟早的事儿,你父亲拿了钱,多照应他几分也就是了,就连你母亲也是这般想的。 咱家只等将那位祖宗平安送走,也算是遇到贵人帮衬了,全家都念他的好,可谁知还没等送走那位活祖宗,你父亲和母亲先后就没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心里很不好受,闭着眼缓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你父亲照常陪楼寄我出去采风,一开始我们谁都没当回事,因为最迟傍晚他们便会开车赶回家吃晚饭。 可那天不同,直到天擦黑了也不见人影,你母亲担忧,便打听着一路寻了过去。 谁知,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啊,再见到他们,已经是警察喊家属去现场认尸了……” 即便过了足足十五年,老爷子提起当年那个场景,也忍不住几度落泪,道维等老爷子情绪好转,才问出心里的疑惑:“那楼寄我呢?” “按照当时警方的说法,楼寄我因为中途临时接了个电话,那天中午就开车回省城了,关于这点有很多人可以为他作证。 而你父亲的死因,警方推断是和楼寄我分开后,在步行回家的途中被车撞了,全身骨折,当场死亡,刚好那段路平日少有人经过,便一时没人发现。 而你母亲也是在你父亲尸体附近被人发现的,死因也是车祸。因为现场车辙痕迹明显。” 整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然而更为关键的是:“后来警方在办案过程中,因保存不当,你母亲的尸体很快开始腐化,咱老家的规矩,死后遗体受到损坏,来世要投畜生道的。 为了叫你母亲尽快入土,爷爷只能同意警方快速结案,好将尸体接回家安葬了。” 道维听爷爷这么说,询问:“您这是怀疑楼寄我?” 老爷子冷哼:“我不该怀疑吗?虽然警方说是我儿我儿媳倒霉,村里人也没少背着我骂他们短命,可我从未相信过。 那条路平日确实少有车辆经过,但那是因为那条路狭窄,路面又坑坑洼洼,开车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别说车辆了,就是十里八乡的人都不愿意打哪儿走,怕崴脚晦气。 你父母一个本村人会突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双双自寻险路?还就那么巧,那天刚好有两辆车先后撞了他们? 且和你父亲一同外出之人,竟然意外巧合的刚好有事提前回家了。这些年我夜里睡不着,不停的琢磨。有时候恨不得不管是非曲直,直接找到楼家拼个你死我活,可终究是放心不下你啊……” 道维拍拍老爷子颤抖的双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我来处理,您该干嘛还是干嘛,给我半年时间,保证有个明确的结果。” 道维如此说,老爷子心里藏了十五年的大石头瞬间落地,这才任由那滴藏在眼底的泪落下。 道维以前想着最好和倒霉的男女主一辈子没有关系,各自安好,可在老爷子这滴泪落地后,说什么都不能了。 道维按兵不动,私下里极其小心的打听楼家之事,收集消息,明面上他还是早出晚归辛勤工作的那个包工头。 另一头楼家,周末楼寄我请女同学凉见来家里做客,楼家父母面上十分高兴,热情好客,温柔体贴,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一家人亲热又不失分寸的陪女同学凉见吃了顿低调却不失水准的午饭。 饭后楼母借口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这叫凉见心里有几分忐忑,虽然她和楼妄同学如今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她今日也不是以同学的身份来上门拜访长辈的,依然担心楼母会不喜自己。 没成想留下的楼父表现的十分热情,听闻了凉见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后,脸上流露的对晚辈的心疼和怜惜溢于言表,真真像是自己孩子遭遇了不幸一般,恨不能以身代之。 这叫凉见与楼妄皆十分诧异。 凉见心里的忐忑因此消弭不少,放开心防后,恢复了正常与人交往水准,侃侃而谈,期间请教了不少问题,得到了楼父的指点和肯定。 收获颇丰。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在他们愉快的交流中度过,楼妄看着仿若发光的凉见,心里十分自豪,面带微笑,亲自给两人端茶倒水添小点心。 心里琢磨的却是什么时候让凉见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上家里见父母。 要知道这次他可是借口将社团要用的重要文件落在家里,而凉见作为社团主要负责人,必须提前审核文件确保没有问题,才将凉见哄来家里。 等回过神,楼妄就发现他爸爸和凉见都用调侃的眼神瞅他,他爸更是直言:“想什么呢?小凉第一次上咱家,光陪着我这个老人家说话算怎么回事? 你带她四处转转,你们年轻人之间想来更有话题。” 楼父和善的态度叫两人都很意外,不过楼妄对此乐见其成,因而欢欢喜喜带凉见参观家里。 瞧着楼妄和凉见在花园的秋千边闲聊,楼母施施然下楼,站在楼父面前,语气严肃道:“这个女人玩玩儿可以,想要进咱们家门,我不会同意的!” 楼父诧异道:“你不是这么不开明的人啊,今儿这是怎的了?我瞧着小凉这姑娘心性坚韧,背景干净,人也聪慧,且眼里是有咱家小妄的,虽然出身差了点,可只要小妄真心喜欢,这都不是问题啊!” 楼母冷着脸扔过去一份文件道:“你做爸爸的不关心儿子,我当妈的却是不能不关心,小雅不止一次在我跟前说过小妄和这个凉见的事。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年轻人热血上头荷尔蒙爆发,做出什么奇怪事情都不足为怪,但还是找人查了查。 你知道在你和儿子眼里心性坚韧,背景干净,又很聪慧的小凉,之所以能有今天,是靠着吸另一个年轻人的血得来的吗? 这样的女人,我可不敢让她叫我婆婆!” 楼父沉默的看完文件,叹口气,安抚楼母:“好了,你也别生气,为了这种事不值当。” 见楼母还想说什么,先一步打断道:“八字还没一撇,咱家小妄还没追到人呢,人家今儿可是以社团副社长的身份,上社员家里弥补粗心社员犯的错误的!” 楼母嗤笑一声:“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就你们爷俩哄自个儿玩,当是我看不出小妄的心思,还是人凉见看不出他的把戏?” 楼父指着文件里那张面容黝黑,只露出一双白眼仁的照片,转移话题: “这也是个苦命孩子,在付出所有后,还能和小凉好聚好散,也是难得的好心性,普通人可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 说起来咱家小妄自小生活优渥,没遇上过什么困难,正缺的就是这份儿遭遇打击时坚韧的心性啊。” 楼母哼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谁: “各人有各人的命,有的人生来就是受苦受累为了几两碎银奔波劳碌的,而有的人生来什么都不缺,注定要享受所有人注目,登上顶峰的,哪有可比性?” 说罢又觉哪里不对,语气严厉道:“别给我打哈哈,我承认凉见很优秀,但优秀的人多了,可那样心思复杂的女人,不适合咱们小妄,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小妄和她结婚。 若是小妄在婚前想和她玩一玩,我不会管,这是我的底线。” 楼父望着花园里说说笑笑的两个年轻人,眸色渐深,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回楼母的话。 楼母也不在意,收起文件夹,踩着拖鞋缓缓上楼,等楼妄和凉见再次进门时,像是这里的一场谈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到了晚饭时间,楼母再次以得体的姿态出现,歉意的请凉见不要介意她的失礼,四人说说笑笑,如凉见这般见惯了人情冷暖,最会看人脸色之人,都未察觉到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于是,凉见便稍微放开了些,说到父子长相时,一个大意,便提起那日在医院见到道维爷孙的事儿:“那天楼妄陪我去医院,还有人将楼妄错认成叔叔了呢!” 说完便恨不得自扇嘴巴,没事儿在楼家人面前提道维,她刚才脑子是被什么给糊住了? 当然楼家人体会不到她的懊恼,楼父十分好奇的问:“真的吗?现在还有人分不清我和小妄?这至少得是十几年没见过我了吧?” 说着目光就转向了楼妄。 楼妄也觉得好笑,轻声道:“对着我喊了您的名字后,又失魂落魄的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咱家的哪门子亲戚?” 凉见忽然眼珠子一转,想起自上次医院匆匆一面后,让人打听来的关于道维爷孙近况,又想起她之前似有似无的跟楼妄提过,老家有个互相扶持过来的朋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那么,完全瞒着好像不是个好主意,况且她没把握完全隐瞒住。 就只有三分真七分假,最能动人心了。 于是笑着轻声开口:“说起来也是缘分,那日遇到的人正是我和楼妄同学提过的,老家那个帮了我许多的朋友,姓赵,家里很早以前就只剩赵爷爷和赵家哥哥了,都是苦命人。” 楼母听凉见这般说,瞬间知道她说的是谁了,面露不屑。 倒是楼父,之前楼母给的文件上只有关于道维的资料,没仔细说过这位老爷子,不知为何,突然有几分好奇: “你老家不是清远镇的吗?没想到清远镇还有认识叔叔的长辈呢,叔叔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实在惭愧。” 凉见忙安慰:“或许只是一面之缘,并不是家里长辈呢,若不然赵爷爷家里过的那般难,或许会想办法请您帮帮忙。 我知道赵爷爷名赵常,家里儿子儿媳很多年前因车祸去世了,只留下赵家哥哥,赵爷爷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做不了重活,家里只赵哥哥一个顶梁柱。若是知道有办法,赵爷爷不会干看着赵哥哥那般辛苦他老人家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着急的……” 后面凉见说什么楼父仿似再也听不到,突然很没礼貌的打断她:“你说老人家叫什么?” “赵,赵常。” “你知道老爷子儿子儿媳名讳吗?” 凉见被楼父的反常惊了一瞬,很快回过神道:“我在赵爷爷经常翻看的老照片中见过,赵双,柳叶子。” 这下不仅楼父脸色变了,便是一向雍容得体的楼母也面带几分苍白。 第109章 大胆推测 楼妄自小生活在父母给他营造的包容有爱的环境中, 印象中从未见过父母黑脸,即便父母间偶有小争吵,也会尽量避开他。 眼下见父母突然变脸, 还有瞬间的不适应,顾不上凉见在场, 焦急的询问两人:“爸妈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是那位赵老爷子和他家人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别这样,我这就找他们问清楚去!” 楼妄又不傻, 父母明显是听凉见说了赵家人的名字后才有如此大反应。 楼父听楼妄这般说,立马回过神来,冷声斥责:“你给我站住!这件事你别管,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没你们小辈插手的份儿。 爸临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 没办法陪你们继续用餐了,你先送小凉回学校,改天爸妈请你们一起吃饭可好?” 转而看向凉见,轻柔安慰:“今天真是抱歉了,不过小凉你别多心, 伯父伯母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不过是想起了些过去发生的事情, 很是伤感。 先让楼妄送你回学校, 知道你要强不愿意占我家便宜,但这是长辈的一份儿心意。” 虽是商量的语气, 但态度却是不容拒绝, 不管是对楼妄还是对凉见。 凉见早就被楼家夫妻的反应惊呆了,一时琢磨不明白楼家夫妻对赵家人的态度,是敌非敌, 似友非友,奇怪的很…… 她是聪明人,面上只适当表现出几分说错话后小心翼翼的惊慌,乖巧的跟楼妄离开了。 客厅只剩楼家夫妻二人时,两人直接瘫坐在沙发上,互相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楼母道:“我找人再查一查赵家的事,若真是咱们想的那位,就只能对不住了。” 随即补充道:“还有凉见那里,那是个精明的丫头,怕是方才通过咱们的反常已经察觉了什么,回头你和小妄好好说说,叫他在凉见跟前注意着点儿,小心说话。” “小妄什么都不知道,能在那丫头跟前说漏什么?你纯属杞人忧天。”楼父不认同楼母对凉见的评价,但聪明的只拿楼妄说事。 楼母闻言只斜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别什么都惯着小妄,纵的他性子越发天真。回头我会找小妄把话说清楚,让他跟姓凉的丫头尽早断了,那不是个省油的灯。 何况她还和赵家那边不清不楚,万一生了其他心思,咱们什么时候被她在背后捅上一刀都不清楚。” 一般来说,在这个家里,楼母很少做什么决定,可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楼父皆会认可,但这次不同,楼父沉思片刻,皱眉道: “那只是个出身福利院的小姑娘而已,平心而论,以前追着小妄在你跟前献殷勤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家境不比咱家差什么,你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这般针对与小凉,是不是有些过了?” 楼母似笑非笑:“你真觉得我过了吗?” 楼父被楼母眼神看的哑然,温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不像你了。大度,高贵,矜傲才是你楼太太,而不是反应过度,敏感。” 楼母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突然冷笑出声:“是我反应过度,敏感吗?凉见可是姓凉的!” 楼父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她人都没了二十年了,你还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适可而止吧!” 楼母不甘示弱的吼回去:“瞧,她人没了二十年,还能让你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女人,跟我在这儿呛声!” 说罢也不管楼父猛然转冷的脸色,踩着拖鞋直接上楼了,留给楼父一个生气的背影。 “背影!对,就是那张背影图,让我发现我查楼家的时候,也有人在查您,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动作很隐蔽,要不是机缘巧合,我还真发现不了呢!” 线人跟道维汇报道。 道维看了一眼照片,不用线人继续查,他都能猜到用如此隐蔽手段行事的是谁。 推过去一张薄薄的信封,叮嘱道:“这人不用查了,你注意安全,不要被人发现,让人盯着凉见,不用做什么,注意她有没有异常举动即可。” 等线人离开,道维瞧着其中一张照片轻笑一声。 照片里的女孩子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站在高大英俊的楼寄我旁边,笑的十分明媚,正是楼家很多长辈们都认识的——楼寄我的白月光凉幽。 按照线人的说法,这件事在二十年前不是秘密,楼家继承人楼寄我在读书期间,有个白月光般的恋人叫凉幽,两人一见钟情,恩爱异常。但恋人家境贫寒,不是楼家想要的主母。 因此长辈们在给楼寄我挑选了门当户对的伴侣后,便毫不留情的出手棒打鸳鸯,原本是想将凉幽远远地送走了事,谁知中途出了意外叫凉幽殒命。 而楼寄我便是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与当时的未婚妻完婚,又在婚后两年,生下独子楼妄。有了孩子,长辈们终于放松警惕,当年关于凉幽的事情,仿似也在楼家成了不可提及的过去。 可事情真这么简单吗? 道维拿起另一份儿资料,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全是楼寄我近二十年的外出行程。 仔细分析下来,这位婚后一心一意扑在家庭上的楼氏掌门人,除了婚后第一年显得格外低沉,多了几趟就医行程外,自第二年有了儿子楼妄起,几乎每年都要有一段时间的外出“采风”。 这种采风活动,几乎没有任何规律,时间长短不定,地点上也看不出偏好,好像真是兴之所至,提腿就走,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不带,一直延续至今,像极了传说中有钱人的任性。 外界很多人也知晓楼总的这个爱好,要不是他说走就走,不给人任何准备的空间,不知多少人想借机攀上关系呢。 这也跟当年楼寄我去清远镇采风的事儿联系上了。 道维拇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思索片刻,最终有了决定。 “这其实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他问意识空间里无聊到上下乱窜的小早:“你觉得这像什么?” 小早说:“像一个舔狗追着一个故意躲他的女人满世界乱跑,这套路我熟,隔壁小甲分享给我的故事里有很多都是这种发展。” 道维就笑了:“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咱们大胆假设,如果楼寄我真是在追着什么人跑,那这个人会是谁呢?直觉告诉我,只能是白月光凉幽了。” “所以呢?” “所以现在就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时候了。” 时间过了天,楼父的得力助手挑了老板单独在办公室的机会,语气严肃的跟楼父汇报:“老板,下面的人在清远镇发现了疑似凉小姐的存在。” 楼父原本与妻子冷战而十分低沉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惊喜的问:“果真?收拾东西,订票!小时内我要抵达当地!” 助手紧皱眉头,劝解道:“老板,咱们都扑空这么多年了,连凉小姐的影子都没见着,从来都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说不定凉小姐她真的已经……” 作为外人,他无权置喙老板和初恋情人的关系,但作为旁观者,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坚持找一个人二十年,且那个人还是在生死未知的情况下没有给他一丁点回应。 楼父当即露出不悦神色,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压下不悦,边系扣子边对助手道:“做好自己的事!” 助手不得不再次提醒他:“老板,那地方可是清远镇,您忘了当年在清远镇……” 楼父猛地一顿,不仅想起了当年,还想起了最近让人调查的道维爷孙两,总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但找到凉幽以及他们孩子的迫切,让他忽略了很多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情。 于是,在楼父飞机离开平城的第一时间,道维就收到了消息。 线人小心的看了道维一眼,觉得这次和他做生意的可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将楼家那位耍的团团转,一般人可没这种胆子,和道维这样的人做生意,他得更谨慎一些。 这般想着,就连坐姿都不知不觉端正了许多。 道维好似没发现他的变化,摸着腕上佛珠,叮嘱道:“清远镇那边的事情不用你掺和,等楼寄我回来,有什么事我会主动找你。” 至于清远镇那里,算是道维爷儿两的大本营了,即便楼家能只手遮天,有些事情依旧没他们这些地头蛇方便。 线人嘿嘿一笑,将道维顺手推过来的信封利落的揣进兜儿里,盯着道维腕上的佛珠恭维道:“您最近开始信佛了啊?” 道维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这是爷爷前几日特意从庙里花了大价钱给请回来的,说是能保岁岁平安,虽然道维觉得庙里大和尚这话可信度几乎为零,但看在爷爷的面儿上,他还是乖乖戴上了。 平时没事儿给亡故的赵家口念念经也算物尽其用。当然从今往后,这佛珠还多了一个功效,那就是提前为楼家超度。 无人处,道维给清远镇的一个在镇政府上班的远房亲戚打电话:“表哥啊,没事的,我不忙,爷爷身体也好,多谢你惦记。 还有替我谢谢叔公上次给爷爷寄来的糖糕,爷爷可不就是惦记老家的这一口嘛,要不是老家医疗条件跟不上,爷爷是一晚上都不想在平城待着,天天想回家。 对,说起老家,爷爷今儿还跟我说,他朋友家的小孩在楼氏上班,他们楼氏那个老板哦,今天好像要飞咱老家,可把我爷爷给羡慕的,说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 哦,你说哪个楼氏?就是天天上财经新闻的那个楼寄我的楼氏啊……” 第110章 沉冤得雪 道维不是随意选个地方试探楼寄我, 但这会儿谁都不知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到了晚间,楼母不用谁通风报信,就在互联网铺天盖地的宣传中, 知道了那个原本还在和她冷战的丈夫,又去外面采风,被当地政府热情接待了。 冷笑一声关掉电视,跟娘家人吐槽:“外面都说他忠于家庭,从不乱来,每年还不固定的出去采风, 简直是活成艺术家的霸总好男人, 可谁知道, 他每回都是跟我吵架了,不想主动服软, 才跑出去的? 要不是看他这么些年都很老实, 我都要怀疑他是故意跑到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早些年她不是没怀疑过, 还特意让人盯过梢,结果事实证明楼父真就是无目的的四处采风,才让她终于放下戒备心。 娘家人觉得她矫情:“那事儿过去二十多年了,你家楼妄都已经上大二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出门儿打听打听,谁家不羡慕你嫁的男人好! 你听我的,这世上男人都一个德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即便他楼寄我真忘不了那个女人又如何, 左不过人都已经没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话楼母深表赞同,放下几分心, 以为丈夫这次也和以前一样,过些日子想通了,开心了,自个儿就回家了,他们的日子还照常过。 楼寄我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下了飞机后,小心乔装一番,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来才出发,这种事情在将近二十年的磨砺中早已熟门熟路。 一路按照地址找过去,好一番折腾后发现再次找错了人,心里说不上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多,随后返回酒店休息。 谁知这一休息再也没法儿随意脱身,清远镇政府这边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了他的行踪,从他踏进酒店房门那一刻起,就被这边的工作人员给缠上了。 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他在不知不觉中享受了人家诸多照顾,等人再找上门的时候,他便不能冷着脸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清远镇来说,楼氏这种财团的掌舵人能来他们这地儿,简直是天上掉元宝,只要伸手努力够一够便能带着全镇人民发家致富,哪个不疯狂? 至于他们怎么知道楼寄我的行程的? 嗨,那就是上头领导们的能耐了,他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保证让楼总被他们淳朴的乡情感染,被他们自然原生态的景观所感动,被他们英明神武的领导决策所打动,最后大手一挥,决定给他们镇一笔大投资就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楼寄我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更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疲惫的应付完第一天后,助理火速赶到接手了老板手头的烂摊子,并十分歉意的和老板解释: “知道您来这边的人总共五个,我出发前一一排查过了,都没有问题,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从哪里泄露了您的行踪。” 想了下补充道:“我怀疑这次一系列事件,是特意针对您的,暂时目的未明,所以最近会安排保镖跟随您左右。” 楼寄我对此并不反对,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行程已经暴露,想找的人也没找着,楼寄我不打算继续留在清远镇,只留下助理替他处理眼前的事就够了。 就在保镖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准备出门时,有人上门拜访。 本以为还是昨天那些人,随手让保镖出去打发了,谁知保镖进来后,毕恭毕敬道:“那人说他叫万通,和您是旧识,手里有您想要的东西,希望您拨冗一见,。” 楼寄我听到这个名字面色突然就阴沉起来,语气却温和的邪乎:“确实,该见一见。” 万通在楼寄我跟前有几分拘束,但很快他就挺直腰杆,见楼寄我摆出不耐烦神色,嘿嘿一笑,说明来意: “楼先生,当年那事儿咱们之间合作的非常愉快,也让鄙人见识到了楼先生的手腕,一直想再次拜访先生请教一二而不得,今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楼寄我听他提起当年,淡淡的瞥了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威胁我?” 万通连连摇头:“不敢,自是不敢,只是您也知道,鄙人在清远镇公安系统内打转了二十年,按理说,有了您当年的资金帮扶,上上下下该打点的我都打点了,怎么说也该在有生之年,以市局领导的身份退休才是……” 万通面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恨得牙痒痒,当年拿了楼家的大笔钱财后,本以为能凭借那些东西官运亨通,谁知这么些年能走的路子都走了,人却像是被摁在清远镇上不得寸进,这才恍然明白—— 他是被楼家给圈禁在清远镇这一亩分地上了。 楼寄我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轻嗤一声:“万局把楼某想的太过无所不能了,你们组织内部的事情,楼某一介生意人,属实心有余力不足啊!” 万通可不管楼寄我说什么,他今天能来就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为了今天,他私下里不知准备了多少年,当即拿出一支录音笔,在楼寄我骤然变色的情况下点了开关。 “万某当年一介小小普通职员,您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找上门,诚惶诚恐的同时,自然得留个心眼儿,也幸亏当年事发突然,您身边无可用之人,只能亲自找上门。” “万某想要一个市局把手的位置,不过分吧?” “很好,一点儿都不过分。”楼寄我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过分?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他们都做了,还怕咱们背后截胡?”万通前腿找上楼寄我,道维后脚就知道两人密谋了什么。 “可算是找着实际证据了,万通手里的东西复制一份儿咱们自个儿存着以防万一,其余的都别动。” 想了下就给那位在清远镇政府上班的远房表哥打电话: “表哥,爷爷让我问问你,上次他给叔公寄回去的药膏用着怎么样?效果好的话,他再找那位老中医给开些药。 哎,有效果就行,回头我转告爷爷,他老人家一准儿高兴!对了,你让叔公千万别再去咱镇上那家中医馆了,昨天在中医馆做学徒的小刘给我爷爷打电话,说那里面现在都不正经给人看病了。 嗯,听小刘说,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挂羊头卖狗肉呢,小刘在那里学不到有用的东西,想来平城找份儿工作。 对,都是些男盗女娼的玩意儿,小刘说,就昨儿个万局长的情妇在中医馆和万局长私会过后,还得意跟他们炫耀,说万局长手里有那个楼总的把柄,这次楼总一定会扶持他去市局当什么领导,至于镇上想要的投资,那也一定是看在他万局的面儿上才投的,跟别人没关系。 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多好笑啊,那情妇说人家楼总和万局当年一起玩儿女人,被万局给留了一手,楼总怕家里老婆孩子知道,对他投鼠忌器。你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道维嘴上和老家亲戚分享些有的没的八卦,声音热情洋溢,面上不带丝毫表情,直到挂了电话,这才跟小早说: “事儿成了。” 至于怎么成的? 自然是老家表哥挂了电话后,眼珠子一转,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直冲领导办公室,将办公室门窗紧闭,这才语带愤慨的对领导道: “哎哟主任,出大事啦!咱们把人楼总当皇帝老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谁知公安那边的万局这时候竟然横插一脚,想要捷足先登!咱们再不行动,这份儿功劳可要算在人万局身上了!” 主任一听急了,“怎么回事?别着急细细把话给我说清楚,上次楼总的行程也是你小子打听来的,我相信你是个靠谱的,不会无的放矢!” 表哥道:“我爷爷腿关节有问题,一到下雨天就疼的直打滚儿,我心疼他老人家,最近便往镇上中医馆多跑了几趟,谁知昨儿傍晚不小心撞破了万局和情妇的私会,这种事儿多晦气呀,我指定得躲一躲,谁知无意中听他们说……” 说完还不忘给自个儿找补:“我昨儿一晚上左思右想睡不着,电话里又说不清,这不一大早刚上班,就找您给拿个主意。” 主任一听就来了气,顾不得安慰衷心下属,拍着桌子怒道: “好你个万通,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截咱们全镇上下努力半个月的胡!哼,既然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 说着就在表哥迷惑的眼神下,附耳道: “楼总那样的人,外面有几个情人,虽然不提倡,但这是人家的道德问题,轮不着我们外人置喙不是!我们清远镇只是单纯地想和楼总谈一笔投资罢了。 若是我们帮楼总解决了万通那边的麻烦,让楼总免去后顾之忧,这笔投资还会远吗?” 表哥朝主任竖起大拇指:“主任您所言极是!可我们该如何做呢?” 主任冷哼一声:“万通的那个情妇我倒是略有耳闻,既然万通手里有那种东西,十有七八会放在他情妇家里,这样,你叫人先……然后……” 表哥斗志昂然的走出主任办公室。 任是谁都不会想到,清远镇主任不过想替楼总解决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好换取他的好感,进而得到一笔丰厚的投资行为,却牵扯出一桩震动几省的杀人案。 案子证据确凿,且因为偶然原因,证据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火速传播开,几乎让人没有操纵的余地。 主任没想到他让人偷回来的竟然是那种要命的东西,要是早知道,远远避开还来不及,怎会眼巴巴往上凑? 可事到如今,主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投资不投资的了,坚定的扮演好一个嫉恶如仇,坚决维护组织内部清正廉洁的好领导形象才是重中之重。 他一定要全力以赴,将这个案子砸实了,否则等待他的就是万通和楼寄我的双重报复,他担不起。 远在平城的楼市集团掌舵人陷入一桩二十年前的杀人案,新闻一出,震动全国,而案子中心的道维爷孙两,在记者的镜头下首次出现在全国人面前时。 一个是年过六旬,青年丧妻,中年丧子又丧儿媳,独身一人带病艰难拉扯大唯一的孙子,采访过程中几度昏厥的可怜老人。 一个是皮肤黝黑,满脸憨厚,掌心满是厚茧,开口十分质朴,认真讲述这些年曾经一天打五份工养活家人,现在经济条件终于有所改善的老实人形象。 所有人都为他们的悲惨遭遇流泪,也为他们家的冤屈终于能沉冤得雪而庆幸。 无人知晓道维在这背后做了些什么,他只是一个淳朴的受害者,事发后只会收获人们满满的同情。 因此陷入危机的楼氏董事们不会记恨他,进而让他的生活不得安宁。因此活的水深火热的清远镇政府班子也不会恨他多管闲事,进而让老家的亲戚对爷爷指指点点。如今和他有合作关系之人更不会因他出手不留情面的狠辣手段而忌惮他,甚至还会有更多人因为他的好口碑而主动寻求合作。 一切都因他只是一个淳朴的受害者。 第111章 谁是凶手 案子还未大白天下, 但根据万通的那段录音,楼寄我一个谋鲨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楼寄我本人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 风雨飘摇的楼氏集团内部人心惶惶。 楼家本家也不得清闲,早就不管事儿的楼老爷子不得不亲自出面,火速接手集团所有事物, 并第一时间召开记者发布会, 真诚向公众道歉—— “为我没有教育好儿子抱歉,向受害者及其家属道歉,同时向公司同仁,员工,股东们致歉。然大错已然铸成, 无可挽回,只希望全社会的监督下,让我以一个普通父亲的身份, 对此次事件尽最大能力做出弥补。” 楼老爷子的出现, 勉强挽大厦于将倾,可即便楼氏能缓过这口气, 体量大不如前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而看守所内, 楼父面色严肃中带着几分心疼的看向对面憔悴不已的儿子, 开口语气十分强硬: “我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放心, 这里很安全,出你口入我耳, 不会有第人知道!” 到了这时候,楼寄我也知没有隐瞒的必要,将事情一五一十的摊牌了。 “那年我去清远镇之前,与雅芳吵了几句嘴, 在那边待的时间难免稍微长了些,雅芳应该是在家里与小妄嘀咕了几句不好听的,小妄便吵着要雅芳带他去寻我。” 事实上,那几年楼寄我频繁外出采风,正是楼夫人疑心重的时候,见丈夫迟迟不归,便跟娘家人嘀咕了几句,“被外面狐狸精迷住了”,“不要我们母子了,可能外面连野种都有了”之类的,被刚满五岁的楼妄听见。 楼妄自然不依,闹着要去找爸爸。 楼夫人刚好也想亲眼瞧瞧丈夫所谓的采风到底有没有猫腻,因而没惊动其他人,悄悄带着儿子前往清远镇,准备抓现行。 然而现行没抓到,只在乡村田野间瞧见丈夫和一个当地农户相谈甚欢的场景。 彼时楼夫人又累又饿,见此情形,没好气的嘀咕了两句:“竟然是只公狐狸精,难道真的白来一趟?” 她自个儿没往心里去,小小年纪的楼妄却当了真,当时就跟爸爸楼寄我起了冲突,并趁人不注意,跑进了深山。 而作为导游的赵双亲眼见着孩子跑的方向正是附近十里八乡村民都不乐意去的地界,心下着急,偏那夫妻两还在这时候吵了起来,争论妻子能不能不打招呼就偷偷跟踪丈夫。 赵双无奈,只好自个儿先去追孩子。 谁知那孩子是个脾气倔的,瞧见赵双就跟吃了枪子儿似的,嘴里没一句好话,上来一句“公狐狸精”直接把赵双给说愣了。 然而赵双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可能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何况眼下他们两人走的这条路,又陡又危险,一不小心便有滚下山的可能。 于是他用力将楼妄夹在腋下,想先带人去安全地界再说,可楼妄在他怀里又踢又咬,让这段本就艰难的山路更加危险重重。 他只能停下脚步,面对面和楼妄商量,“咱们先下山找你爸妈,有什么问题,等会儿见了你爸妈咱们再说行不行?” 谁知楼妄听了却情绪异常激动,对着赵双又踢又打,恨恨道: “我才不要听你的!我妈妈说了,爸爸就是因为你才不要妈妈,不要我的!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爸爸,才不要把爸爸让给你,你去死吧!” 说着一个用力推过去。 彼时两人本就在崎岖的山上,且赵双为了保护楼妄,让楼妄站在地势高处,而他蹲在楼妄对面相对低处仰视他,没料到楼妄会突然用大力气推他,一个不慎滚下了山。 而等楼家夫妻吵完架一路寻到儿子时,楼妄已经在大山里打转许久,满身狼狈哭着跟他们说了赵双之事。 再等人一路摸索下山寻到赵双时,人都快凉透了。 惊吓过后,等人反应过来天已经快黑了,楼父决定立即带妻儿离开此地。 然这段山下小路本就不平,村人平日少有经过这里,对彼时的他们来说虽然安全,却也走的无比艰辛,因此走到天黑,两人才带着昏迷过去的楼妄走了不到一里地。 也就在那时,让他们遇见了丈夫久不归家前来寻人的柳叶子,柳叶子见着楼寄我十分欣喜,并未有任何怀疑,听楼寄我说:“我妻子带儿子来寻我,家里孩子调皮跑到这边,赵兄便带我们一起找过来。 方才赵兄说在路边瞧见了野鸡,想打一只带回家加餐,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留下只能拖后腿,只好先行一步,赵兄说待会儿打了野鸡自会追上我们!” 说着还向柳叶子展示了一下在他怀里“调皮玩儿累了”熟睡的儿子。 柳叶子知道丈夫赵双就是这种性子,丝毫不怀疑,笑的十分爽朗: “我在山那头没找着人,就估摸着你们走了这条路,果然叫我寻着人了!那楼先生你带着夫人孩子先回家,我帮帮老赵去,你们这下可有口福了,回头让老赵给你们做他最拿手的叫花鸡!” 结果就在双方错身的瞬间,楼夫人手里那根用来支撑走路的木棍狠狠敲在柳叶子后脑勺上,柳叶子当场晕厥。 楼寄我在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从路旁搬来石头又补了几下,夫妻两人合力,直到确保人确实没气儿了,才踉踉跄跄离开这鬼地方。 回到县城的楼寄我不能让人知道他们一家都做过什么,于是私下里找到当时在公安局工作的万通,两人做了一笔对万通来说称得上天价的交易,而万通也利用当时在公安机关做领导的姨夫的关系,将事情处理的让楼寄我非常满意。 看守所内,楼寄我对着面色阴沉的父亲道:“你一定还记得小妄在我和雅芳从清远镇回来后,发了一场高烧,人差点儿就没了,后来即便病好了,可也忘了住院之前的事儿吧? 为了那小兔崽子生病之事,您气了我和雅芳整整半年。 说实在的,那小崽子也是命好,一觉醒来忘得干干净净,我和雅芳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楼老爷子却说:“也就是说,赵双是一个五岁娃娃过失致死,而柳叶子最终死在谁手里,你也说不清对吧?” 面对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楼寄我反应过来,“您要我把一切都推给雅芳?” 楼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道:“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法律不能追究小妄的责任,而将你从这件事中摘出来,比集团辛苦做多少公关手段都有效,到时候自有另一番说辞应付公众,保准叫他们一个个争抢着替你喊冤! 再说凭借咱们家的实力,必不会叫雅芳真的送命,也算对得起她了!” 楼寄我动心了。 之前被打的措手不及,无法得知外界信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但父亲的这剂强心针,突然叫他茅塞顿开。 “爸,我要和雅芳见面,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 楼老先生强调:“是一定要说服!” “是,我一定会说服她的!” 楼寄我知道楼夫人的软肋是什么,因此等到面对情绪激动的楼夫人时,轻声安抚: “雅芳,你知道父亲的为人,集团利益高于一切,任何对集团有害之人都会被他一一清除,从无例外! 所以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就一定会想办法公开赵双其实是死于小妄之手的事实,以减轻我身上的罪责。 可同时小妄虽不用为此负法律责任,却也成了楼家的弃子,你知道在外界人人喊打的情况下,小妄作为弃子会是什么下场吗?” 见楼夫人情绪稍有缓和,楼寄我再接再厉: “为了将我从这摊泥沼中捞出来,在小妄背上赵双一条人命后,父亲势必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扯进来。对上父亲,你有胜算吗?那时候你们整个谢家都会被父亲卷进旋涡中。 到时候不管我们夫妻结果如何,小妄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面对周围亲人朋友憎恨的目光又将如何自处? 那时我们一家口,败俱伤,无一生还!” 楼寄我痛苦道:“可若是你愿意承担一切,不仅小妄不会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外人也不会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还能快快乐乐读他的书,将来找个乖巧的媳妇儿给你生个可爱的孙子。 甚至我出去后还是楼氏的当家人,可以保护小妄,也能在外面照应你,你知道我的手段,有很多办法让你快点儿出来……” 楼夫人恨恨的甩了楼寄我一巴掌,踩着高跟鞋哒哒走了,没给楼寄我一个眼神。 楼寄我舔着嘴角流出的鲜血,面上却是志在必得的表情,他知道谢雅芳动心了。 谁叫楼妄是谢雅芳的软肋呢。 这头谢雅芳离开看守所,另一头道维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所以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屋,楼家老爷子还是过于自大了。 说真的,之前外界一直传是楼寄我鲨了道维父母,楼寄我虽没亲口承认过,但证据摆在那儿,由不得他不认。 可叫众人不解的是,楼寄我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这么一来,事情才说得通嘛,不过大概我不能叫楼先生如愿了。”道维转头看向敲门进来的线人,“怎么样了?” “这是您要的东西,”线人面对老实憨厚的道维,态度比第一次见面不知恭敬了多少倍,“这东西可不好弄出来,不能叫我朋友凭白担了风险,赵先生懂我的意思吧!” 道维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推回去,语调轻快,“自然!想办法送到楼夫人手里!相信她看了会很庆幸没有做傻事,也会很感谢我们为她所做的一切。” 眼睁睁瞧着线人莫名打了个哆嗦,道维好笑道:“搂寄南到哪儿了?” 说起这位楼二爷,线人哈哈一乐:“这位可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整天追着各种大自然旖旎风景拍,跟哥哥楼寄我不一样。 这阵子刚好在北极圈附近追极光,信号不好。听说了楼家发生的事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算着时间,今儿下午该是到平城机场了。” 线人有些不解:“此事与楼二爷有何关系?” 道维笑的高深莫测:“好事!” 说罢外间有员工敲门进来,提醒道:“老板,都市快报约了下午点在咱们公司对您进行采访,访问关于您小时候的记忆,人已经到会议室了。” 道维轻轻点头,起身道:“那走吧,不好让人久等了!” 线人远远地还听见那个小员工用十分小心的语气提醒道维: “可能还会问一些您小时候对楼寄我那个鲨人魔的印象,您要是不想回答,眨眨眼,我就冲出去,说公司有紧急事情要您亲自处理,将您给解救出来。 哎呀您别笑了,有些媒体就喜欢欺负您这样的老实人……” 线人再次打了个哆嗦,紧紧身上的夹克,恨不得将自个儿藏衣服里不出头,快步离开这个人人眼瞎的可怕地方。 第112章 最后一击 回家后的楼夫人心乱如麻, 她不想儿子出事,也不想丈夫有牢狱之灾。 原以为按照公公的手段和能力,只要过了眼下风口, 迟早会将丈夫想办法弄出来, 左不过现在受点罪。 熟料公公竟然打的是叫她去顶罪,彻底将丈夫摘的干干净净的主意, 甚至不惜用儿子的名誉和前途威胁她, 这种荒唐的主意, 丈夫竟也是赞同的。 “我不信你真能狠下心这么做!”楼夫人在家里发狠的想, “小妄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他也是你唯一的孩子,若我不同意,你还真能狠心看着公公毁了他而无动于衷!?” 可虽这么想,但她也知道,公公那人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她是拦不住的。 晚饭桌上,楼夫人近乎绝望的看着儿子的侧脸, 贪婪的想将他彻底记在心里。 见儿子用担忧的眼神回看她时,楼夫人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小妄, 将来等爸爸回家,你别怨他,乖乖听他的话, 跟在爸爸身边学着打理公司事物,一定要好好的接手公司才行。” 楼妄以为母亲是想念父亲了,出声安抚道: “妈,您别难过,我相信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且我去求过爷爷了,爷爷说这件事很复杂,不让我跟着瞎参和,但他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等处理好了,爸爸就能平安回家,咱们一家又可以团团圆圆的,您一定要相信爷爷,相信爸爸!” 楼夫人鼻头一酸,强忍眼泪,重重点头:“对,相信你爷爷,等爸爸回来后,小妄不仅要听爸爸的话,也要听爷爷的话,以后再也不跟他们闹别扭了好不好?” 楼妄自觉此时父亲不在,他要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连连点头:“是,我都听您的,妈您别哭了,相信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楼夫人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顾不得许多,这些天的压抑难过不舍一起爆发,抱着儿子痛哭流涕。 她已然决定听从公公和丈夫的安排,只求儿子能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就在当天傍晚,一封文件从城市的另一头穿越而来,不疾不徐的送进楼夫人手里。 原本心如死灰的楼夫人,在看了文件后,当即面色大变,顾不得许多,踩着拖鞋便匆匆出了家门。 等第二日清晨踩着晨露归家时,整个人都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唯独少了昨日要为丈夫儿子牺牲一切的愚蠢念头。 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叫她神思恍惚,猛然间与坐在客厅神色关切的那人对上眼神,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不动声色的上前与那人热情寒暄:“寄南,怎么突然回来了?” 来人正是楼寄我的二弟楼寄南,闻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雅芳,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大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既放心不下大哥,又担心你和小妄。” 陪在一边的楼妄也搭腔道:“妈,小叔刚才还和我说,他和看守所那边的同学打了招呼,下午想和我一起去看爸爸,给爸爸送些能用的东西过去呢。” 楼夫人瞧这叔侄两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生出了一种恍惚感,茫然的点点头。 等下午两人都不在家时,低调的将两份儿材料送出去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做鉴定。 “送去鉴定了?那等着看好戏吧。”道维对前来汇报的线人道。 线人这会儿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大热天的吸了口冷气,不可思议的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道维心情好,没有耍花腔,直接给了一个肯定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样!” 线人这下觉得自个儿后牙槽开始疼了,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依照咱们送到楼夫人手上的那份就诊记录来看,楼寄我是在婚后不久出了意外导致无法生育,且治愈希望渺茫。 而从昨天夜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来看,楼夫人本人对此事毫不知情,那楼家独苗苗楼妄少爷是哪儿来的? 更为关键的是,听闻楼妄和父亲楼寄我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楼家上下无人怀疑过他身份的真实性!包括他母亲楼夫人在内。 大户人家每年体检何其重要,又是谁在里面做手脚瞒天过海? 加之今儿上午楼夫人将儿子楼妄和小叔子楼寄南的样本送去做亲子鉴定,听闻这二人容貌上也有六七分相似……” 线人眼神接近于惊悚: “这,楼寄我好好一豪门继承人,是有绿帽子癖好,还是有给人养儿子的癖好?还是说豪门生活已经到了如斯艰难地步,要通过亲手给自己戴绿帽子才能维持身份地位?” 线人发出了灵魂拷问:“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啊,他到底咋想的?” 英俊多金的豪门霸总滤镜在他这儿破了一地了。 道维轻嗤一声:“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不过肯定有人比咱们还急,相信她不会叫咱们失望。” 楼夫人确实没让道维失望,在拿到亲子鉴定的第一时间,就要求去看守所见丈夫。 楼老爷子还需要儿媳亲口在法庭上承认鲨人,在这种小事上大方的很,很快就让人安排好了见面的地点。 楼夫人却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将亲子鉴定结果和就诊记录甩了丈夫一脸,愤怒质问: “我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么对我?你因车祸影响生育,若你坦诚告诉我,我们可以慢慢治疗,可以过继,可以领养,甚至可以不要孩子,可你为什么要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我和寄南生孩子? 你把我当什么人?把寄南当什么?又让小妄如何自处?楼寄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此时楼寄我也明白发生了什么,铁证如山,被人问到当面,再追究事情如何败露的已经不重要,坦然将散落一桌子的资料整理整齐。 语调中带着几分轻快: “你问我有没有心?还问我为什么?这难道不都是你们逼的吗?当年若不是你,凉幽会被我爸妈的人带走,以至于生死不知吗? 我痛失所爱,不过婚后低沉几天,你便三天两头去老爷子跟前哭诉我的不是,叫老爷子隔三差五让人带我去那边敲打,若不是那次去老宅途中出了车祸,我会意外无法生育吗?啊?” 楼寄我突然抬高语调: “哈,那时我才消沉了几日,二弟的风头便盖过我去,老爷子更是有提拔他替代我的意思,我能让你们知道我身上出了那种事情吗? 我爱人没了,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若再失去对公司的继承权,那我还能剩什么? 既然你们都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二弟不是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歪缠吗?他不是暗恋你吗?那正好,我算好日子,想办法让他和你春风一度,也算是成全他了!果然偷情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直到确保你怀孕了,我才将他抓了现行。” 楼寄我笑的十分畅快: “果然,他知道你怀孕后,为了你的名声考虑,在不知孩子是谁的前提下,求我留下孩子,且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前提是他从此远走国外,再不沾手公司任何事物。 真是个痴情种呢,整整二十年,果真一步没踏足过国土,还坚持不成家呢。” 楼夫人已经被楼寄我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枕边睡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年轻时的爱慕对象,一朝以如此丑恶嘴脸出现,对她的冲击力过于巨大,叫她四肢麻木无力,双眼发昏,想说什么,嘴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好半天站稳了,一心只想报复回去,大笑道: “报应啊,果真是报应!你没想到吧,当年凉幽那小贱人从公婆手里逃脱,后来却撞到我手里! 哈,你猜如何?凉幽她怀孕了,顶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想找孩子他爸!你们这对狗男女是在侮辱谁呢?我堂堂谢家小姐,刚结婚就被小三挺着肚子找上门来,我还有脸出去见人吗? 何况那人还是我心心念念的丈夫的白月光!” 说到丈夫两个字,楼夫人只觉无比讽刺,恨声道: “我让人把她们母女一块儿给做了!真是天道好轮回,你楼寄我这种黑心烂肺的东西,合该断子绝孙!” 楼寄我忍楼夫人很多年了,今天既然已经撕破脸无法善了,他索性也说个畅快! “哈,你还不知道吧,你找的那人后来落我手里了!就是个贪财好色的鬼东西,拿了你的钱,看凉幽长得好,想占她便宜,便偷偷将人藏起来,一直到凉幽给我生了儿子!却哄着你说将人给做了。” 楼寄我没说中间发生了什么,只道:“凉幽她运气好,带着我的儿子逃了!”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凉幽给他生了儿子,又知他再也不可能有其他孩子,所以才让人四处寻找凉幽下落,其实最主要的是在找孩子。 每次有一点疑似消息,他都要借机和楼夫人吵一架,才离家出走,让楼夫人想在老爷子跟前借机发挥都没有余地。 这时候楼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冷笑一声,踉踉跄跄离开:“楼寄我,你不得好死!” 这话楼寄我是不信的。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笃定楼夫人即便知道实情,也不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时候不仅楼夫人无颜见人,楼妄的身份在楼家更加无法立足。 且他爹和他们楼家都不是吃干饭的,若他不能叫楼夫人心甘情愿认罪,那老爷子有的是强硬办法叫楼夫人认清现实。 他们想息事宁人,总算弄明白了这里头弯弯绕的道维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鲨人凶手。 “想办法将那份亲子鉴定送到楼妄手里,相信年少气盛的大少爷,会将楼家搅成一滩浑水,成功让父母内斗起来的,最终将一家子都送进去的吧!”道维对线人说。 线人再次打个寒颤,裹紧大衣,快速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第113章 尘埃落定 知道真相的楼妄果真将楼家闹的天翻地覆, 楼家长辈也被这个事实惊的不轻。 楼老先生想让人控制住楼妄,避免事态进一步扩散,给本就麻烦缠身的楼家雪上加霜, 然楼妄有楼寄南这个亲爹护着,可以说有恃无恐。 因为楼寄南是楼老先生唯二的孩子,且楼寄我眼看要废了的前提下, 楼寄南的地位便显得更加重要。作为楼寄南唯一的孩子,即便是楼老先生也要对楼妄仔细斟酌几分。 然楼妄本人不觉得被偏爱了,一心想带母亲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楼夫人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儿子知道真相后崩溃的样子, 如今噩梦成真, 又哪里会轻易放过罪魁祸首楼寄我? 当即回娘家将之前楼老先生的打算一五一十跟家里人说了,着重强调楼老先生预备如何对付谢家进而拿捏她。谢家作为和楼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自也不是好相与的。 两家人因此在暗地里斗的水深火热, 明面上看, 便是楼寄我夫妻不知是何原因,一夕之间彻底翻脸,努力想把对方往死路上送。 楼夫人疯狂网罗楼寄我的种种罪证,楼寄我本人虽暂时看押起来无法出面,但外面有人受他指使,疯狂给楼夫人头上扣帽子。加上楼寄南在其中偏帮, 楼老爷子想阻止也显得捉襟见肘。 竞争者见楼家内斗,楼老爷子逐渐失去掌控力,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接二连三上前咬上一口,楼老爷子应付起来左支右绌。 楼家情况江河日下,楼寄我的案子再也压不住, 在几方的共同推动下,庭审被提上来日程。 楼夫人和楼寄我双方在庭外斗的你死我活,庭审席上也不甘落后,楼妄最终还是被杀红眼的楼寄我牵扯进来。 至此,当年赵双夫妻案真相终于全部浮出水面,杀人凶手一家齐聚法庭,虽是诸人意料之外,然由他亲生父亲亲口讲出,楼夫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反驳,外人震惊之余,方觉完整。 “现在最主要的是楼寄我夫妻互相攀扯,谁都拿不出更确凿证据证明他们二人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不过依照他们二人如今关系,只要还有一口气活着,势必不会让另一人好过,所以剩余的事不必您担心。”线人对道维说。 “且如今楼氏股价大跌,名声全毁,牵扯进的又是这种挑动全民神经的社会新闻,几乎没有翻盘余地了,即便律法不能追究楼妄当年所作所为,可舆论足以叫他身败名裂,听说楼寄南有让他出国的打算。” 事情尘埃落定,线人从头跟到尾,至今也没摸清楚道维究竟在这件事中出了几分力,更加让他下定决心以后要抱紧大佬的大腿。 因此近日即便道维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颠颠儿找上门免费送消息。 道维抬眼:“出国?不止楼妄一人吧?” 线人嘿嘿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楼妄那小子也是好运气,前头那爹进去了,后头亲爹却把他宝贝的紧,担心他受不了国内的舆论压力,想带他一起出国定居。” 说到关键处,即便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听闻那位楼二爷在司法机关有个过命的兄弟,想通过一些手段,把谢雅芳也一并带走……” 这倒是个重要消息,道维赞赏的看了线人一眼:“行,我知道了,回头等我消息!” 终于在道维嘴里听到确切消息,线人可算是放下心来,这根粗大腿他算是终于抱到手了,为了打探这消息,他差点儿折进去一个兄弟,他容易嘛他! 等人美滋滋的走了,道维自个儿琢磨了半天,出声问小早:“有没有觉得这件事还有个地方不对劲儿?” 小早正看好基友小甲发给他的片子呢,很不走心道:“最大的不对劲儿,难道不是这种毫无提示的案子,都被你给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出来了吗? 其次的不对劲儿,就是你一个包工头,竟然胆大包天浑水摸鱼,在此次事件中掺和一脚,从楼家身上撕下一块儿肥肉,其他人还没发掘。 剩下的都很正常。” 道维没好气道:“我是说人,比如女主凉见。” 也不指望小早这种满眼都是电视剧的脑子能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了,道维直言:“你不觉得,身为女主,凉见的存在感太低了吗?” 这话小早深表赞同:“是的,她除了比正常人聪明一点儿,很没有女主的排面。” 道维说:“那咱们再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一回,有没有可能,凉见和凉幽之间,存在着某些外人不知的关系?毕竟按年龄算也说得过去。” 小早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楼寄我亲口说过,绑匪承认凉幽生下的是个儿子。” 道维啧了一声:“那可是绑匪,为了在楼寄我手下活命,什么话说不出来?凉见可是被人拐卖又抛弃,最后被好心人送到清远镇福利院的。有没有可能,绑匪霸占了凉幽,顺便将凉见卖人换钱?” 小早不确定道:“那,再小心求证一回?” 线人没想到道维会这么快就找他,距离两人上次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呢,他就再次被赋予重任。嘿嘿,果然他天赋异禀,很有做大佬头号马仔的资格嘛! “鉴定楼寄我与凉见的亲子关系?我会小心处理,您放心!” 虽然搞不懂大佬费劲儿鉴定这玩意儿做什么,但谁让他现在一心想做大佬手下头号马仔呢,听话就完事儿了。 然鉴定结果却再次叫他大开眼界。 “这,楼寄我与凉见竟然是亲父女,这真不是什么狗血才能出现的情节吗?” 推测得到证实,道维不吃惊,等线人恢复镇定后叮嘱:“先把消息想办法透露给楼寄我。” 楼寄我的罪行一直定不下来,这时候见他一面还不算太难,线人答应下来。 很快,楼寄我对前去探望他的亲弟弟说:“我可以把全部罪责都揽下来,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楼妄和凉见结婚,你当我是恶心你和谢雅芳也好,当我对楼妄还有点儿父子情,想最后帮他一把也好。 你知道的,谢雅芳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楼妄和姓凉的女人在一起。 总之我看到他们二人领证那天,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心想事成之日。” 楼寄南虽不解,但只要能让谢雅芳从泥潭中脱身,让两个原本就相爱的孩子结婚,他没什么意见。 于是在瞒着谢雅芳的前提下,快速促成此事。 儿子和凉见结婚的消息,以及凉见与楼寄我的亲子关系几乎同时到达谢雅芳耳里,这让她彻底崩溃。 先是被当年的绑匪背刺,后被丈夫背刺,然后被儿子和楼寄南一起背刺,让她恨的想杀人。 此时即便楼寄南有办法让她平安出国,她也不会离开,她要让所有人都受到惩罚! “行了,这下谢雅芳肯定不会离开了,她势必不弄死楼寄我不罢休,谢雅芳不离开,我可不相信楼寄南还有心情安排楼妄。” 那肯定是没有的。 楼妄在知道妻子凉见的身份后也傻眼了,完全想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半年前学校里那个阳光快乐的大男孩了,经历这么多,也变得疑神疑鬼。 他质问凉见:“你是不是早知道你的身世,才答应小叔的请求,在我家风雨飘摇之时,还愿意和我结婚?” 自从凉见的身份在楼家公开后,这些天没少看楼家的冷脸,此时也嗤笑一声:“还叫什么小叔?那不是你亲爹吗? 还有,你有什么脸质问我?你不也是知道你家如今一团乱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舔着脸和你亲爸一起上门劝我和你结婚吗?咱两半斤八两!” 凉见确实在结婚前见了楼寄我的助理,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楼寄我的打算。 作为楼寄我唯一的孩子,即便不是楼寄我心心念念几十年的儿子,楼寄我也是为她打算良多,让她和楼妄结婚就是要把她和楼家彻底绑定在一起。 即便如今的楼家江河日下,可破船还有三斤钉呢,这些东西够普通人奋斗几辈子了。 楼妄被凉见的话噎住,情急之下道:“可你明知我们是堂兄妹,还和我结婚?” 凉见反驳:“那又如何?外人只知你姓楼,我姓凉,谁管我们私底下怎么相处?难道你们家还有脸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讲出去让人继续看笑话? 还嫌爷爷住在医院麻烦事不够多,想再气的他老人家急救一回吗?” 自然是不敢的,楼家这辆破船如今可全靠老爷子撑着呢,众人简直不敢想老爷子要是倒下,他们该过什么恓惶日子。 “嗯,也就是说,这对原剧中的恩爱小夫妻,已经进展到在老爷子手中互相争夺遗产的地步了?”道维喃喃。 这才讲得通嘛,怪不得原剧中楼夫人极力反对凉见这个儿媳妇人选,楼寄我态度却大相径庭,在外对凉见赞誉有加,在家更是待之如亲女。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老大,听闻楼家老爷子快不行了,这楼家老爷子一走,谢雅芳肯定会占据上风,就这么放过她吗?”线人早就把自个儿当道维的头号马仔了,一心站在道维立场上替他考虑问题。 道维摇头:“不用管,只要楼寄我知道他爹不行的消息,肯定有办法和谢雅芳同归于尽,掌控楼氏多年,这点后手还是有的。” 道维望向窗外,金黄的梧桐叶子在空中打个转儿,悠悠扬扬落在地上,秋日暖阳打在上面,仿佛让人闻到了家乡秋日的味道。 “是时候陪爷爷回家扫墓了。” 第114章 结束 道维陪爷爷回了一趟老家, 探望了许久未见的老家亲戚,然后在老家亲戚的见证下,为道维父母和奶奶迁了墓。 新墓地点就在平城郊区, 爷爷逢年过节坐个公交就能过去和老伴儿子儿媳唠几句的距离。让爷爷的心情比前几日听到法院终于判了楼家夫妻更加高兴。 道维在墓碑前摆了一束鲜花, 刚想说点儿什么表达一下,就被爷爷不耐烦的挥手赶人:“没事儿你就先下边儿呆着去, 我和你爸妈说几句心里话!” 得, 道维知道老头子最近因为他不找女朋友的事, 嫌他碍眼, 处处给他找不自在, 也不杵老头子跟前找骂, 溜溜达达下山了。 山下章平正靠车玩手机,远远地瞧见道维便快步迎上来,很有做人头号马仔的自觉。 忘了说, 章平, 便是之前那个无名线人的真实名讳。 “老大,胡秘书让我转告您, 明天傍晚在凤凰大酒店举办的企业家大会上,需要您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上台发言,稿子她已经写好发您邮箱了, 您别忘了提前背。” “还有,刘助理让我转告您, 若是在大会上遇到想让您当场答应什么条件或者直接签合同的人,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合同一定拿回公司,让法务重点关照。” 章平面无表情的转告完,强忍住眼角的抽搐, 真的非常想摇着公司那些眼瞎的员工肩膀咆哮: “你们老板他才是天底下最黑的那个芝麻汤圆儿啊!他不出去骗别人,别人已经要烧高香了好吗!” 但他不能。 因为他说了也没人会信。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疯狂! 谁让老大的老实人形象深入人心?公司能做大到今天,在平城快速占据一席之地,竟然连竞争对手都觉得是老大靠他那淳朴的人品和作风,加上上天独特的偏爱得来的。 说白了就是大家伙儿觉得老天偏爱傻人。 因着这个,即便在商圈大佬汇集的地方,众人都乐意和道维说上几句而不必有其他顾忌。因此道维在今日的企业家大会中,显得人缘格外好。 有人找他聊天是因喜欢他的品性,有人单纯想见识一番商场新秀,有人想寻求合作,大家目的不同,着重点自然不同,道维却能在维持他老实人人设的同时,叫周围人都得到满意的答案。 章平心说,不愧是他的老大! 远远地凉见看着道维受人追捧的场景,心下五味杂陈,旁边一席正装帅气逼人的楼妄嗤笑一声: “是不是后悔了?当初要是好好和人家谈恋爱,现在风风光光陪在人家身边的可就是你了!” 楼妄与凉见今天出现在这儿,便是来寻求合作机会的,楼家没了老爷子撑着,树倒猢狲散,早不复当年,落到凉见和楼妄手里的产业虽说比普通人家强了很多,但在现场这些人眼里,则完全不够看。 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自然要想办法打开门路,而商场新贵赵道维先生手里握着一部分产业资源,和他们如今全力发展的一个项目重合度极高,是他们完全越不过去的障碍,只能合作,不能敌对。 所以道维成了他们二人今日的首要目标。 凉见对楼妄的冷嘲热讽不甚在意,闻言还能笑容缱绻的回上一句: “后悔?我凉见这辈子做事从来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倒是你,亲眼瞧见当初被你们家放在饭桌上随意谈论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你高攀不起之人。 而你们楼家,尤其是你楼妄,在赵总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不知是何感受?” 楼妄心里着恼,可在外人眼里,他和妻子凉见是一对恩爱夫妻,还得咬牙笑着回应:“你适可而止!” 要不是赵道维手里握着的那部分资源对她们来说几乎没有其他人可替代,他是万万不想来找赵道维寻求合作的。 放眼整个会场,还有谁不知他楼妄和赵道维是杀父仇人? 所以今天这事,还得靠凉见。 凉见也知重点,不再和楼妄争辩,好不容易寻了个道维在角落休息的间隙款款走去。 凉见心知道维对她没有太多好感,只能从老爷子身上寻突破口,温声道:“爷爷他身体还好吗?” 道维见来人是凉见也不觉惊讶,不如说他其实就在等这一天。 当初浑水摸鱼从楼氏抢来的资源,便是要用在这儿的。 闻言请人落座,温声道:“挺好的,真相大白,大仇得报,爷爷他心情好,吃得香,还说想再活三十年享受生活,因此连每月的体检也不排斥了。” 凉见闻言一愣,她想过道维或许会对她冷言冷语,或者羞辱嘲讽,她做好了接受侮辱的准备,却没想到道维会用如此平和的态度再次跟她面对面交谈。 她说:“你变了好多,可又好像没变。” 道维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和她说些有的没的,直言道: “我知道你的来意,不妨实话告诉你,在你们手头这个项目做准备工作之前,我便暗中收购了你们需要的那家公司。至于目的嘛,我想你今天便亲眼见到了。” 凉见一惊。 要知道他们手头的项目已经进入关键阶段,从准备到有今天规模,至少有三年时间了! 便听道维继续不疾不徐开口:“这是楼妄欠我父母的,这三年里,每天都是我给他的机会,可他让我很失望。 作为凶手,但凡他能亲自去我父母墓前道个歉,我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凉见急了:“小维哥,这件事是楼妄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可以打压他,让他在这行没有出头之日,这我完全没意见。 可这个项目不仅是楼妄的东西,他也是我的心血啊,你知道这三年我为这个项目几乎投注了全部资产,付出的时间和努力更是不计其数,你不能拿我的心血来惩罚楼妄啊!” 道维轻笑一声,语气有那么几分老实人认死理的劲儿: “那没办法了,谁叫你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呢,他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他的,在我眼里你们二人是一体,没办法彻底分开的。” 见凉见还想说什么,道维单手向下一压,直言道: “除非你们换个行业发展,若是一意孤行,偏要在目前的路上撞南墙,那也别怨我这南墙硬,让你们头破血流。 这是看在你方才问候爷爷的份儿上,给你的提醒。” 凉见与楼妄这对小夫妻失魂落魄的离场,章平瞧瞧那两人背影,再瞧瞧老大一副老实人模样继续和人寒暄,忍不住想要在温暖的酒店内给自个儿套一件大棉袄。 太可怕了。 道维可没觉得他哪里可怕,楼妄不愿去赵双夫妻墓前认错,他从不勉强。 即便今日之后,圈子里逐渐传出风声,说他赵道维小肚鸡肠,为了打压楼妄,从几年前便开始布局,实在心思深沉,不似表现出来的老实,他没从没将这些小手段放在心上。 小气就小气呗,他要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面对杀父仇人,他赵道维的态度便是不死不休,老实人可不是没脾气的! 打这儿起,赵总在外人眼里,还多了个重情重义的标签,想寻求合作之人更多了,却是始作俑者楼妄完全没想到的。 只能说老实人道维的手段让他眼花缭乱,防不胜防,最后楼妄心甘情愿去赵双夫妻墓前负荆请罪,痛哭流涕陈述当年所犯之罪,请求得到两人在天之灵的原谅。 当时正好赶上老爷子去儿子儿媳墓前唠叨孙子不结婚之事,被老爷子撞个正着,叫老爷子看了现场直播。 那天老爷子回家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迷迷糊糊被道维哄着许下了“不结婚也没什么,反正没人养老的又不是我”的诺言,清醒后如何悔不当初,道维都不忍心回想。 不过爷爷担心他的养老问题,这倒是好解决,道维一口气从福利院收养回来三孩子,有大有小,让老爷子好一顿忙活,家里请了两保姆帮忙都顾不过来,老爷子哪儿还有多余的心思担心孙子的情感婚姻问题? 总而言之,老实人赵总的一生堪称传奇,他还活着的时候便有人打着他的名义贩卖各种成功学书籍课程,偏偏这种看似智商税的东西,沾上赵先生的名字,都能叫卖的人赚个盆满钵满。 等他真的寿终正寝后,他小儿子亲自撰写的《父亲的一生》更是连续蝉联好几年畅销书榜首,之后被不断翻拍成电视剧电影,观众却始终不买账,觉得演员没有演出赵先生骨子里的纯朴和善良。 简而言之,演员们在非常努力的饰演一个老实人,而不是他本身就是个老实人,这让观众始终觉得违和。 直到据说很得赵先生真传的孙子玩票自费拍了一部电影,直接上传到网上,观众看了直呼传神,这事才算尘埃落定。 只有已近百岁的章平撇撇嘴让人关掉电视,哼哼道:“大骗子带出来的小骗子,尽会骗人!” 他的小重孙轻手轻脚给他盖上柔软的毯子,小声和旁边父亲说:“曾爷爷又说胡话啦!” 章平:这个可怕的世界,老大你走的时候怎么没把我一起带走呢?只有我一个人清醒的感觉,太痛苦了! 道维:并不是很想带。 等道维再次睁开眼时,听见的便是一道粗犷男声痛呼:“爹,我可没胡说,我亲眼瞧见山下郎中两针下去,把一个快要断气的妇人给扎好了! 您给我一百两,我要请他上山给娃他娘治病!” 道维: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这玩意儿还不叫胡说? 第115章 土匪三代 亲眼看着他爹被爷奶男女混合双打后, 美滋滋的揣着十两银子,健步如飞的下山,去请那个所谓两针把将死妇人扎好的神医, 道维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认真说起来,他这次穿成匪三代了。 而且是贫穷且自耕自足的匪三代。 好比方才, 他爹想要一百两给他娘请个神医看病, 他爷奶不是不愿意,而是根本就拿不出,便能看出他们这个山寨有多贫穷。 道维现在所处的地界名“熊鱼山”, 三十年前天下大乱, 民不聊生之时, 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无法忍受官服的层层剥削, 连夜上山, 成为了当时众多山匪中的普通一支。 这批人上山只求生存,在当时老村长的带领下,安心耕种, 从不主动烧杀抢掠,内部也没有层层剥削,反倒是吸引了很多附近向往太平的同类。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山寨人数稳定上升, 成了附近乃至整个省城最大的寨子, 外人因他们人数众多而生出忌惮之心, 对他们敬而远之, 而山寨中人也乐得清静,安安心心在山上过清贫的小日子。 大家两不相干。 如今的大当家便是道维爷爷山玉熊。 要说山玉熊这名儿,还真不是这一寨子目不识丁的家伙们能想出来的,当年一寨子的“二狗”“栓子”“柱子”, 站在山顶喊一嗓子“狗剩”,上到大当家,下到三岁奶娃娃,齐刷刷应声,实在不像话,有损寨主威名。 后来道维爷爷灵机一动,将“熊鱼山”三字儿倒转过来—— “山鱼熊,刚好咱家姓山,是个好名儿!这是老天爷赐的名字啊!” 传着传着,不知怎的就成了如今的山玉熊,山大当家。 道维爷奶二人膝下只有一子——山钟砚。 当时外面各路大军打的不可开交,即便他们深居山中也人心惶惶,在企盼天下早日太平的迫切心思下,山大当家花了十个铜板儿,请过路的僧人给儿子起了山钟砚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儿。 别看他们一家名字都文绉绉的很不土匪,但行事作风非常彪悍,典型的土匪世家,力大无比,从道维奶奶到道维父亲,全都是一个打三不成问题的好手。 直到道维他爹二十岁这年,在山下救回了亲爹不慈,被继母所卖,中途逃亡的秀才家的女儿——杨朝儿,也就是道维他亲娘,山家才算是有了一丝文化人气息。 杨朝儿身为秀才家的女儿,读书明理,放在熊鱼山这群大老粗堆儿里,犹如鹤立鸡群,很快俘获了毛头小子山钟砚的心。 两人次年成亲,很快有了儿子道维。 可惜杨朝儿在逃亡途中受了伤,生孩子又损伤了底子,山上没有高明大夫,对症的药材也不好寻,自生了孩子后便长年缠绵病榻,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简直雪上加霜。 好在山钟砚一心要医治好她,山家老两口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从未有过苛责之语,尽全力想办法为她医治。 前些年杨朝儿还能偶尔下床为寨子里的孩子们教些读书识字算账的本事,近些年精力越发不济,一日之中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也是为何山钟砚在山下瞧见那么离谱的骗子神医后,还哽着脖子相信的原因。 原本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山寨日常,生老病死人生百态,无甚稀奇。 直到有一日,新朝初定,隐藏在各地的山匪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是造成朝局不稳定的极大隐患,朝廷决定剿匪。 西北剿匪总负责人便是跟随新帝一路打江山,如今官至虎威军首领,年纪轻轻,皇帝欲将同胞妹妹下嫁于他的男主——谢行止。 而为他打头阵的是前朝居安伯,如今礼部员外郎方仲文方大人的独子——方映晴。 方映晴此人聪慧擅谋略,在父亲是个拎不起的朝廷边缘人物前提下,年仅十三岁的他,能够快速在男主谢行止手下获得一席之地,着实令人敬佩。 此次西北剿匪,在各方打听情报后,方映晴做出决定,独身一人上熊鱼山孤身探险。 成功获得熊鱼山大当家独子的信任,多次制造熊鱼山内部矛盾,获取重要情报,最终用最小的代价将熊鱼山一众山匪顺利拿下。 就在众人感慨敬佩方公子机智果敢,论功行赏之时,只有男主谢行止发现手下爱将的秘密——方映晴竟是女扮男装! 原来方映晴瞒着众人上熊鱼山时,为了降低山上土匪防心,穿上女装,扮作女子,一番运作才成功上山,军中众人不知内情,只赞叹方公子为了大义豁得出去。 唯独男主谢行止在攻下寨子那晚,近距离瞧见了方映晴没来得及换的一身女子装扮,简直浑然天成,比女人还女人。 当时谢行止便怀疑上了,后来几经试探,谢行止终于确定了手下爱将是个女子的事实。 方映晴见事情瞒不过去,便对男主坦言:“我家中情况大人想必也略有耳闻,我父乃前朝居安伯,后因娶了母亲,进而投靠今上。 又因家中母亲以及姨娘们连续生下十一位姐姐,无一男丁,外人便说了些十足难听的话。” 大意差不多是方仲文此人卑鄙无耻,数典忘祖,两姓家奴,活该断子绝孙之类。 “我父母压力都很大,刚好那时母亲肚子里又有了我,心下便生出一个昏招——若生的是个儿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个女儿,那也得让众人知晓是个儿子,待日后家中有了男丁,再向众人以及父亲解释清楚。 然而,事实您也瞧见了,我父年近五旬,家中每年依然有孩子降生,上上下下加起来,我得有三十来位姐妹了,我还是家中独子呢! 实情便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能一错再错!” 方映晴说的有几分自嘲:“我父亲如今在礼部得了个员外郎的闲散职位,俸禄还不够家中日常开销,我那众多姊妹出嫁,家里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 您说若再没了我这唯一的独子,家里该是如何光景?” 自此两人也算交心了,一开始谢行止确实不习惯朝夕相对的爱将变成女子,后来却是被她的行事所吸引,二人逐渐产生情愫。 为此谢行止拒绝了新帝为他赐婚公主的要求,方映晴也凭借自个儿努力杀出一条血路,最终两人决定成亲,方映晴公布身份时,得到的祝福远远多余非议。 至于道维一家,被剿的匪,尤其是土匪头子,还是整个省城最大的土匪头子一家,自然要来个杀鸡儆猴,震慑四方。 一家人整整齐齐上刑场。 从头至尾都没人发现,这批山匪除了人数众多外,简直是战五渣。 而眼下,正是道维他爹从山下小心翼翼将“神医”请回家的路上,撞上了“男扮女装”前来刺探情报的方映晴。 并成功被方映晴的一番话所打动,顺手将人给捡回来的时候。 果然,道维一路跑回家中,才进了院子,就听他爹的大嗓门激动的连比带划。 “爹娘,你们瞧着小娘子是不是有几分面善,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般?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小姑娘竟然也是家中父亲不慈,要被继母卖给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妾,小娘子誓死不从,被好心仆人偷偷放出来,一路逃到咱们这儿的! 您说巧不巧,这和小维他娘的经历多相似啊!” 方映晴做戏做的很全,身上手上的伤全是真的,眼泪更是说来就来,跪在地上当即就给道维他爷奶磕头,请求他们收留。 道维缓缓走进,就听他奶奶在那儿嘀咕:“别说,还真有几分面善,怪事!难道真是老天爷送来的缘分?” 他爷爷也说:“想留就留下吧,反正咱山上每年收留的无家可归前来投靠之人多了去了,有地儿去的谁愿意留山上种地受累啊!那不是有毛病嘛!?” 道维:“……” 方映晴:“……”这重头戏还没上呢,就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道维指定不能让这么离谱的事儿发生,当即对欲要离开的爷奶道:“等一下,我还有重要的事宣布!” 大白天的方老寨主和老婆子还要种地呢,要不是突然听到儿子带了个长的老漂亮的小姑娘回来,他们担心混小子做出对不起儿媳的事,都不稀得回来一趟。 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眼下瞧见原本应该锄地的孙子突然跑回来,还说有重要事宣布,却乐呵呵道:“小维有啥事咱晚上回来再说!晚上叫你爹多烧一道好菜,咱一家坐下来慢慢说!” 双标到了极致。 道维心说晚上就来不及了! 嘴上却道:“我只有一句话,很快就说完了!我决定要考科举!” 啥? 一屋子人包括做探子的方映晴以及仙风道骨的老神医都惊呆了! 好半晌老寨主才语带迟疑道:“小维,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他爹更直接,一巴掌拍在道维脑门儿上:“这也没烧糊涂啊!咱可是山匪!避开官府的人都来不及呢,你还主动往人家嘴里送,小维你想啥呢?” 就连方映晴都不可置信山寨中竟然会出现如此奇葩,“我是不是听错了?” 道维坚定道:“不,你们都没听错!不仅我要科举,爹你也要跟着我一起科举!” 他爹一听这掉脑袋的事,儿子还念着他呢,没好气道: “行,就算人朝廷不计较你山匪的身份,你告诉我,你认得几个字?能看懂人家的试卷题目吗?” 道维自信满满:“我去山下打听过了,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时,朝廷今年五月开恩科从民间选才,咱们庆安府这地界儿本就荒凉,没几个读书人,经过三十年战乱,读书人更是死的死跑的跑。 我可是打小跟我娘读书读的最好的一个,就我这水平,足够在咱庆安府出人头地了!” 第116章 打入内部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道维异想天开, 谁都没搭理。 开玩笑,他们即便再爱好和平,也知道自己是土匪的好吗? 但道维态度坚决, 当天晚饭后便主动提议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要去科举! 这下老寨主也被孙子严肃认真的态度吓到了,用缺了口的茶杯咂口茶, 不确定的问:“小维,你是认真的?” “嗯!” 老寨主许是没想到他们家世代土匪,听见官府两个字恨不得绕道走,竟然在孙子这辈儿出了一个奇葩,主动往朝廷手里送人头。 神色复杂, 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能告诉爷爷为啥不?” 为啥这么想不开? 道维起身到院子里巡察一圈儿, 确定周围没可疑人员,这才回来对一脸迷茫的众人解释:“爷爷,您听说了吗,朝廷要剿匪!” 老寨主不以为意道:“这有啥呀?打从三十年前起, 各路反贼日日嚷着要剿匪, 要清君侧,要还天下一个太平,口号都喊烂了,结果就跟玩儿似的, 谁知道哪个倒霉鬼被他们当土匪给剿了呢? 去年还嚷嚷的满天下皆知, 说西北王是匪, 要剿人家呢!那不是纯属放屁吗?咱们再没见识也知道西北王人家虽是前朝旧臣, 可人一家子镇守西北几十年,战场上男人死光了女人上,传到如今家里就剩一个八岁娃娃得了西北王封号, 剿啥呀?有啥好剿的?” 说起剿匪老寨主也是一肚子的气,一开口便有些收不住: “我算是看出来了,京里那些大人物看不惯谁,谁就是匪,谁就活该被他们剿! 天天说剿匪剿匪,三十年前县衙的杂役比土匪还可怕,恨不得上家里抢劫,咋没人出面给剿了? 后来天下大乱,不知打哪儿冒出来那么多这个王那个王的,各个行事比土匪还可恨!逼的周围土匪寨子老弱妇孺纷纷往咱熊鱼山跑! 这他娘的到底谁才是土匪啊! 咱熊鱼山人老老实实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从不主动欺压附近百姓,过路商旅主动给保护费就收,不给也从不为难人家,还平平安安送人家离开熊鱼山地界儿,有咱这样的土匪吗?朝廷凭什么年年嚷嚷要剿咱们?” 给媳妇儿送完饭回来,听了一嗓子的山钟砚跟着抱怨: “打我记事起,朝廷哪年不说剿匪?这都剿了二十来年了,咱附近的几个寨子人数越来越多,城里普通百姓越来越少。 哪个寨子里没几个亲戚朋友住城里的?大家日子过不下去那会儿,还互相接济呢,跟一家人有啥区别?我看朝廷这匪怎么剿!” 老太太也说: “前些年倒是真有大人物动了真格儿的,可他们稍有动静,城里便有人给山上通风报信,剿了几次无功而返,便没有后续了。” 道维吸口冷气,心说你们想的挺透彻啊,啥都知道,咋就想不到最关键的一步呢? 就听他奶说:“奶估摸着这回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小维你是年轻经历少,等多经历几回就明白了,这真不是事儿!” 道维:“……” 前头的分析头头是道,可结局究竟是怎样被拐到完全错误的方向去了呢? 道维错觉凭借自个儿已经不能完全说服这些被剿了很多年却依然□□并发展壮大的土匪们了,他们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且对他们拥有的经验深信不疑。 缓缓道:“你们听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你们忘了一点,以前天下大乱,单是庆安府这地儿就不知道被杀了多少主事,大人物们自然无心顾及咱们。 可如今景朝初定,皇帝是个马背上打天下的狠人,是一言不合就亲自动手砍人脑袋的战场杀将。 你们知道人家带兵打仗十几年,战场上消耗了多少人命吗?别地儿咱不说,就说庆安府附近,三十年前爷奶你们是知道的,府城有多繁华,附近村落几许,每年降生的新生儿又有几许? 可观如今,青壮年几乎全死在了战场上,府城人数不到三十年前的二十分之一,周围村落十室九空。是,附近几个寨子有人,可爷奶你们掐着手指头算算,咱熊鱼山已经最大的寨子了,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才三千来人,连同庆安府所有山寨人数一起,还不到三十年前附近村落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三人已经被道维这一连串儿的数据给惊住了。 这些年住在寨子里,只觉人口越来越多,是一种欣欣向荣的繁荣之象,看见山下越来越荒芜,也只痛骂几声狗朝廷。 却从未想过更深层次的东西。 道维继续:“咱这儿还因为地理原因,从未被人当做主战场征伐过,想想那些被屠城的,被几方势力反复争夺的,几场仗下来能剩多少人? 人皇帝老爷辛辛苦苦打仗十几年换来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天下,咱也不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给人家操心,就说点实在的。” 道维视线转向他爹: “假如咱们寨子耗费十几年存粮和所有家底儿,死了一半儿兄弟,辛辛苦苦打下周围所有寨子,但进了寨子才发现,那些寨子比咱还穷,一点儿油水没有,关键寨子里根本没几个活人,全是尸体,您待如何?” 山钟砚立马儿急了:“这冤大头的事儿我才不干呢!” 道维又问:“若您经过一番观察,发现周围还有个寨子人数众多,米粮充足,但他们爱好和平,不喜战斗,拿下那个寨子就能缓解您面对的困境——地有人种了,娃有人生了,每年还有人给您上供,让您吃香的喝辣的,您会怎么做?” 山钟砚毫不迟疑道:“自然是拿下啊!” 道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 山钟砚被儿子看的不自在极了: “咋,咋了?爹说的不对吗?咱们虽然不爱打打杀杀,但咱兄弟都快死没了,留下老弱妇孺没人照顾,迟早要被人欺负上门,这时候为了寨子里大家伙儿,拿命拼也要干啊!” 道维点头:“您说的很对!” 山钟砚还没从莫名其妙被儿子眼神压制的感觉中缓过神,就听儿子继续道: “那您想过没?现在皇帝老爷面临的正是这个问题,人家辛辛苦苦打了天下,坐上龙椅往下一瞧,好家伙,天下没人了,地没人种,商没人经,就连地方上给他老人家的孝敬也比前朝昏聩的皇帝少了许多,您觉得人家会怎么想? 这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他,土匪窝里还有很多人……” 道维没把话说死,但足够让三人脑补。 这下就连老寨主面色都沉重了起来。 道维又补了一刀:“爹您没体验过,但爷奶你们一定还记得,三十年前在村子里种地,其实每年都要给朝廷缴纳苛捐杂税的吧? 您说咱们周围大大小小寨子这么多人,男耕女织,生活自在,却从不纳税,皇帝老爷心里能舒服吗?” 老寨主张张嘴,无话可说。 道维继续:“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咱们之所为被人称为土匪,是因为咱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祸害普通百姓没法儿正常过日子,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我知道咱们寨子从不做这种丧天良的事,可您能保证其他寨子跟咱们一样吗?能保证出了庆安府,其他地界儿的土匪和咱们一样吗?” 几人面色沉重。 道维一锤定音:“所以,综上种种原因,在朝廷,在皇帝老爷眼里,咱熊鱼山和其他土匪寨子一样,都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朝廷这次的剿匪,是认真的,要动真格儿的!” 三人呆滞许久,艰难的消化了这个事实。 老寨主看孙子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滤镜“我大孙子真棒”换成了“不愧是跟儿媳妇读书最好的孩子,果然还是读书人厉害啊”。 毫不迟疑的问:“难道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咱们这些人对上朝廷大军,几乎没有胜算。 人家武器装备精良,要啥有啥,咱除了锄头棒槌,要啥没啥,没法儿跟人家打啊,何况咱压根儿就不想打!” 奶奶不自觉给身上仿佛散发智慧光芒的大孙子,特意挑了个杯口全新的茶盏,倒了热茶递过去。 道维喝了茶,找个凳子坐下,这才幽幽道: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这就要看朝廷剿匪的态度了,他们是想将咱们赶尽杀绝,还是想把咱们打散了去种地挖矿干苦力? 当然还要看此次西北剿匪负责人的态度,他是想二话不说先把咱们打服了再沟通,还是想先礼后兵?其中还是有可操作余地的。” 三人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但道维下一句话又把他们打入地狱:“可不管怎么操作,都只能尽最大力度保全寨子里的人,至于咱们一家嘛……” 道维环视全场,缓缓吐出一句话:“咱们可是匪首!” 三人愣住。 再无知也知道历来匪首对上官府都没好下场,否则他们一家怎么听到官府二字都躲着走呢? 这时候道维还在那儿恐吓他们: “听过擒贼先擒王吗?看过戏折子吗?想想枉死的那几十位庆安府主事!想想前朝庸帝!全都是领头的老大死了,底下有能耐的才能苟活! 正常来说,咱家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老寨主忧心忡忡,奶奶也一脸愁容,唯有深知儿子尿性的山钟砚幽幽道:“那不正常来说呢?” 道维斜睨他爹一眼,这一眼叫山钟砚心下警铃大作。 “我今儿上午不是给出答案了吗?爹你和我一起科举啊!咱读书做官,打入朝廷内部!和朝廷是一家人了,还剿啥呀?” 山钟砚当即没好气道:“这时候还有心情拿你爹开涮,皮痒了是吧?” 老寨主却郑重的看着孙子:“小维你是认真的吗?” 道维凑近他爷爷,小声道:“咱们先这样……然后……之后我和爹去科举这事儿就成了。” 只听到最后一句的山钟砚:“……” 说啥了就成了? 第117章 这样那样 虽有了具体打算, 但这事目前仅限他们一家四口知晓,免得人多口杂坏了事。 老寨主盯着儿子严厉道:“若有第五人知晓此事, 老子亲手拧下你的脑袋!” 山钟砚觉得他被针对了, 又找不出证据,嘀嘀咕咕道:“我告诉朝娘都不行吗?” 道维他奶气的直接动手拧儿子耳朵: “朝娘有主意有见识老娘不知道啊?我们倒是想问问她的意见呢!可你眼瞎了还是咋的?她身体都那么差了,哪儿还能操这心?你是觉得她死的不够快是吧?” 山钟砚被亲爹娘连消带打一顿收拾, 在院子里鬼哭狼嚎,道维转过脸假装无事发生,为了不让自己看见亲爹日常被收拾的惨剧,提脚进了后院母亲那屋。 道维进屋时,杨朝儿瞧着迷迷糊糊的刚醒, 见是道维来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朝他招手,用干瘦却温暖的手握住道维一双粗糙的手,声音很是柔和: “才几日没见,瞧着又长高了些, 袖口也短了。娘整日昏睡,一件单衣从春日断断续续缝到现在,还差袖口没收边呢。” 语气里满是遗憾。 道维扶着人喝口温水,笑着宽慰: “您是几日未见儿子,但儿子却日日趁着您睡着之时来瞧您, 今儿瞧着气色比往日更好了些。爹上午从山下请了位神医回来,那会儿您还睡着或许不知, 人神医说了,您这都是小问题,按时吃药很快就能好的,放宽心吧!” 杨朝儿苦笑一声:“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神医还回回都叫你爹给撞上了?单是两月都请回来三神医了, 别叫你爹再花冤枉钱了,娘的身体娘心里有数。” 说着轻叹一声,抚着道维小脸道:“娘除了舍不得你和你爹,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生死有命,娘看得开,你和你爹也看开些。” 道维不跟她争论这些,只说: “过几日爹打算带我下山瞧瞧热闹,听说最近朝廷颁布了不少法令,山下集市都开了,我们的山货拿过去或许能换些日常物件儿。顺便我再打听打听省城的好大夫,回头请人家上山给您瞧瞧。” 趁方才的空挡道维替母亲把过脉了,身体亏损有些严重,但遇到好大夫好生调理将养几年,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没问题,可惜山上连像样的药草都凑不齐。 道维和他爹下山当然不是陪寨子里的人卖山货的,临行前老寨主叮嘱孙子:“以自身安危为重。” 见道维认真应了,这才看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儿子,“照顾好小维,要是他掉了一根头发,老子打断你的腿!” 山钟砚早习惯了他爹的双标,连争辩都懒得说。 两人一路大大咧咧进城,山钟砚更是大摇大摆的给甚少下山的儿子介绍,周围不时有巡逻士兵经过,他跟没事人似的,丁点儿没有身为土匪的自觉: “前头那是贵宾楼,一顿饭一两银子起,论抢劫咱可抢不过人家。旁边那茶楼水卖的死贵,但有个说书老头儿嘴皮子可利落,要不是人家不愿意,爹恨不能直接把人带回山。 还有街上这些五花八门儿的小玩意儿,瞧着稀奇,看多了也就那样……” 末了评价一句:“说起来是比前几年繁华了,搁几年前咱兄弟们往街上一站,整条街空荡荡连只鸟都没有!” 道维细心观察周围地形,最后拉着他爹上了街边一家茶楼。在二楼选了临窗位置坐下,叫了一壶清茶。 山钟砚在小二面前充大爷,给钱那叫一个爽快,回头周围没人了朝儿子呲牙:“娘的,真会抢劫!” 道维:“……”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他爹这种一穷二白还没有私房钱的男人来说,抠是常态,只有在他娘身上才显得格外舍得罢了。此时还不忘给他爹疯狂喂洗脑包: “等咱们这票干成,回头打入朝廷内部,每月领朝廷俸禄,到那时咱花的是皇帝老子的钱,用起来才不心疼!” 见他爹想提出不同意见,果断截断他的话头:“时间不早了,待会儿该怎么做您还记得吧?” 山钟砚拍胸口表示:“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只要你不跟爹说读书科举的鬼话,这天底下就没有你爹搞不定的事儿!” 道维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这些天他多方收集消息,几番斟酌,最后制定了一个可行性非常高的策略来拯救他们一家的小命。 正想着,街上传来喧哗之声,隐约是有扒手偷别人钱袋子被发现引起的骚乱,道维兴致勃勃的往下看时,他爹早就从二楼窗户跳下,中途几个借力,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就干脆落地,准确照着人群里扒手位置一拳头过去,扒手当场倒地不起。 众人亲眼看见人跳楼的惊慌之声卡在嗓子眼儿还没咽回去,很快又转为一片叫好。 就见他爹在一片叫好声中,被两个身穿官兵服的小兵请到一边酒楼说话。 道维希望他爹能稳住。 说实话,山钟砚这会儿面上虽镇定,但心里还是有点慌的,毕竟他们事先查了很多天,才确定唯有今天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杨回,唯有这种方式才能引起杨回此人的注意,进而有机会和对方面对面谈判。 如今计划实施的很顺利,他如愿站在了杨回对面。 山钟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别慌! 便听杨回坐在酒楼大堂内,满眼欣赏的问他:“观侠士身手不凡,又不似庆安府人,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山钟砚按儿子教的,老老实实回:“山钟砚。” 对面人眼神一闪,语气越发温和:“哪个山?” “熊鱼山的山。” 这下不仅杨回觉得可疑,便是他身边亲兵的眼神也厉了起来,当即有人抽刀防备,将杨回与山钟砚中间用人墙分割开来。 山钟砚浑不在意的模样,直直看向杨回。 杨回哈哈一笑,叫周围人退下,问他:“你是特意来找本官的?”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很肯定。 山钟砚也不矫情,直接点头。 杨回来了兴趣,示意山钟砚说说看。山钟砚此时却不再多言,只坚持道:“大人还是寻个安全处,咱们慢慢说,免得我这一嗓子嚷嚷开,坏了大人的好事!” 杨回隐隐被威胁了却不气恼,反而被山钟砚给勾起了兴趣,当真起身叫人带山钟砚回府。 两人回府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山钟砚最后被守备府的管家客客气气送出门,走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不急不缓,让人一看就是特靠谱之人。 直至离开守备府街,行至熙攘街道,第一眼便瞧见在马车旁等他的儿子,整个人连背影都松了口气的活泼起来,朝着对方快步奔去。 这叫不知情的见了,还真说不好两人谁才是年长的长辈。 道维见他爹这样就知道事情谈成了,但还是让他将两人见面的场景细细讲了一遍,确保没出差错。 山钟砚整个人现在都是兴奋的,四仰八叉躺在租来的马车里,有点儿劫后余生的对儿子说: “幸好咱没想和朝廷剿匪的那帮人硬碰硬,我今儿瞧的清楚,那守备杨回身边的亲兵身上的装备,还有他们行走时不自觉露出的气势,士兵互相之间的配合都很不俗,要动真格儿的咱还真不够给人家送菜!” 道维心说,虽然守备杨回手底下的士兵确实不赖,可跟他身边千里挑一的亲兵比,那还是有参差的。 但这话他不会告诉山钟砚,就让他脑补去。 山钟砚一骨碌翻起身,目光炯炯的看向儿子:“你说说你咋知道爹那么说,杨回肯定会答应帮咱们的?” 今儿经历这一遭,山钟砚后知后觉,他儿子或许真能读书当官呢?小脑瓜子竟然能将守备杨回的反应给算计的清清楚楚,反正他们老山家祖祖辈辈没这么个能耐人! 道维从袖中摸出一包话梅含在嘴里减缓晕车的不适,这才在他爹的催促下缓缓解释: “爹你知道西北剿匪大军统帅谢行止是皇帝心腹,可皇帝人家不可能只有一个心腹对吧?刚好这庆安府守备杨回也是皇帝心腹。 而这些心腹为了争夺皇帝的信重,为了从皇帝手里获得更多兵权和话语权,互相之间肯定有龃龉,会互相使绊子。正正好,杨回和谢行止便是这么敌对的两人。 谢行止的任务是在整个西北剿匪,放眼西北咱熊鱼山算老几?眼巴巴送上去人家都不一定重视。可杨回不一样,咱熊鱼山的存在对杨回这个安庆府守备来说就是心头重担。 眼下他有个既能卸下千斤重担,又能立功,还能恶心谢行止的机会,他为何要拒绝呢?” 道维说了许多,他爹只有一个问题: “儿啊,所以你是怎么从收集来的那些烂七八糟的八卦中,知道谁是谁心腹,谁和谁不和,什么样的出场方式能吸引杨回,怎么说话杨回会感兴趣的?爹想听听这个!” 道维又含了一颗酸话梅,用十分怜悯的目光看他爹:“就是看一看,然后想一想,便清楚明了了啊,还要怎么讲?难道爹你不是这样吗?” 山钟砚:“……” 这糟心儿子不能要了!朝娘到底都给儿子教了些什么东西啊?以前朝娘教的时候他也听了不少,咋就没这样那样然后就想明白了的脑瓜子呢? 心情有点抑郁,对着儿子说不出口,指着旁边一个包裹转移话题:“这是啥?” “找大夫给娘开的药,人家说了,按时吃,不出两年保准能活蹦乱跳!” 事实上方子是道维自个儿开的,还因为贫穷,尽量抓的都是便宜的平替药。 山钟砚大大咧咧一人,闻言眸子暗下来,“省城有点名声的大夫都请过了,你娘她……要真有神医就好了。” 道维心说看来还没傻透,知道以前请的神医都是自欺欺人。 他也不多说,反正有他在,人想死都死不了,到时候自会见分晓。坐直身体,语带严肃:“回去怎么说还记得吧?” 第118章 女主傻眼 这天夜里无风无雨, 对寨子里大多数而言是非常普通的一夜,他们劳作了一整日,熟睡中做着某些一辈子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而对少部分人来说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 叫他们震惊不已。 道维家的小院里,老寨主对他们讲了朝廷剿匪之事, 又说了之前孙子给他分析的那番话, 成功将众人惊住,让他们惶恐不安。 但他们对朝廷已经失望了几十年,且在寨子里过了几十年安稳日子,对现状很满意,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或者说有人恐惧改变。 这个年代,对他们来说任何与朝廷有关的改变,可能都要伴随着一家老小的性命。 没人能轻易做任何决定。 众人一筹莫展,心思各异,道维窝在人群中间给他们添茶倒水顺便观察众人神色, 等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老寨主看了孙子一眼,长长的吐出口气,语气沉重: “大家回去都想想办法吧, 就说万一朝廷来真的, 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愁眉苦脸的踏着月色走了,不出一盏茶时间, 又有几人小心翼翼避着人进屋,仔细一瞧,正是方才离开之人中的几位。 对上这几位,不仅道维态度亲切了许多, 便是老寨主面上也放松了些在。 面对这几人,老寨主态度更加明确,表明不可能和朝廷大军硬碰硬的决心。 几人言辞间相当支持老寨主,说直白点儿便是唯老寨主马首是瞻。 值得注意的是,之前和众人的谈话中,那些对时局的一切分析都是老寨主和山钟砚主导,而在这些人面前则不同,老寨主嘴里,孙子道维的存在感异常强烈。 众人听完后对道维能如此聪慧虽有惊讶,却不觉奇怪,甚至理所应当道: “当年朝娘子便说小维这孩子有灵性,可惜没有名师指点,咱还不当回事,说学那么多东西有啥用,种地又用不到!眼下瞧着果然读了书的就是不一样!” 就此草草带过,着重对老寨主表忠心:“您是何打算?咱们都听您的,您老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对,都听您的!” 老寨主满意的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孙子,几人视线也随之转至道维身上。 道维也不客气,站在几位坐着的长辈中间丝毫不慌,确定了这几人的立场后,便将今日下山和他爹做了什么告诉几人。 几人像听话本一样听了全程,像是重新认识了道维一样。 看向道维的眼神也是一变再变,从前只当道维是个有几分聪明讨人喜欢的晚辈,老寨主一番话后,觉得道维是个读了书跟寨子里目不识丁的文盲们完全不一样,他们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的层次的孩子。 可这种聪明,他们寨子里人达不到,外面读书人那么多,肯定有能比肩者。 眼下完全不同了,几人认为道维的聪慧,到了外面读书人都无可比拟的程度。他们再没见识,也知道不是谁都能随便引起守备的注意且成功和人家谈判。 道维给够了几人反应的时间,这才继续: “从守备杨大人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朝廷大军还有五日便会进驻安庆府,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需要各位叔伯鼎力相助。 眼下局势非常明确,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各位,留在山上将来和朝廷大军对上无非死路一条,下山虽前途未卜,但爷爷和我会为大家尽力争取,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度过!”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朝老寨主跪下,道:“我等誓死追随您!但听您吩咐!” 很好,这样一来道维也能放心把一些工作交给其他人处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第二日一早老寨主召集寨子里所有人把事情说了,在众人议论纷纷的之际,抬手下压,语气沉重道: “你们的想法我都明白,我的意思说的也很清楚,想跟我走的给你们两日时间准备,不想走的也不勉强,散了吧,都回去好好想想。” 下面有人大声问: “寨主,您能确定朝廷这次一定会开打吗?其他寨子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就咱们跟着瞎着急,万一朝廷还是和以前一样走个过场,留在山上的人没事,跟您下山的人过什么日子还不一定呢!” “是啊是啊,一旦下山可就要和官府打交道了,谁知道官府的人会怎么对咱们?万一这是人家骗咱们下山的阴谋呢?” “就是,即便真和您说的,官府给咱们分地,让咱安稳种地,那山下的地可是要交税的,哪儿有现在种多少都是自个儿的舒服?” 老寨主不动声色,再次抬手下压,等众人议论声小了,这才语气严肃道: “我什么都不能保证,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下山后尽量为大家争取好的条件,日后和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要不要跟我下山,由你们自己决定。” 人群里议论声更大了,道维站在高处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和旁边一人对视一眼,那人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 站在道维旁边来观察敌情的方映晴都傻眼了。 这,说好的她是来打入敌人内部,瓦解他们的武装力量,刺探情报,里应外合的呢? 她还啥都没来得及做,甚至连寨子里的基本势力都没摸清楚,这就,敌人自己抢先一步要投降了? 投降? 不对! 方映晴猛地想到关键处:这群人要下山?下山后去找谁?要土地,要户籍,那肯定是要找安庆府的父母官啊!父母官是谁?好像是杨回!那可要糟了,是谁都行,就杨回不行! 想到这些,方映晴后退一步,想快速将情报传递出去,谁知转头发现,她已经在方才走神的片刻,被人悄无声息的包围了。 方映晴惊讶极了。 这时道维才缓缓转头看向她。 “对不住了方小姐,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这几日便安心待在屋子里歇着吧,免得被波及。 等我们寨子里的事处理好了,在下定然会主动向父母官解释清楚,您不是我们寨子之人,想必父母官深明大义,不管我们寨子前途如何,也牵连不到您身上。” 方映晴错愕的看着道维。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把这孩子当做重要人物放在眼里,谁知竟是看走眼了! 刚要挣扎,便见一人气喘吁吁上前,对道维说:“按照您说的,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没有三十个人合力打不开! 山上养的鸽子老鹰等能往外界送信的东西全部收缴让人统一看管起来! 下山的路上也安排了人守着,一旦发现异常,第一时间放信号弹通知其他人!” 这下便能确保山上的人即便有其他小心思也要憋着,直到道维他们带着人安全离开熊鱼山那一刻。 道维:“很好,接下来的事还要劳烦三叔多费心!” 被称为三叔之人点点头又急匆匆离开。 道维笑眯眯的看向愣住的方映晴,说了句毫无诚心的抱歉: “方小姐,真是对不住,想必您也听见了,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想提前送您离开都不行,还得委屈您几日功夫。” 方映晴人设不能崩,咬牙假笑道:“哪里的话,我从家逃出来,好不容易有个能收留地方,感激还来不及,哪会日日想着离开?眼下还想厚颜求您离开时带着我一起呢!” 道维似笑非笑:“是吗?” 在方映晴还想继续表演的时候,挥手让人将她带去早就准备好的屋子,派人看守起来。 解决了会捣乱的人,道维问急匆匆赶来的四叔:“昨晚提前离开那几位都让人跟着了?” 四叔兴奋道:“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几人打从昨晚离开便不安分,连夜在寨子里串联,已经鼓动了好些人跟着他们一起闹事! 方才老寨主讲话时出声捣乱的好几个都是他们的人!” 说到这里四叔又有些气愤道:“果然老八想当寨主之心不死!当年没当成寨主,表面上没啥,背地里一直不死心!这不一有苗头,立马儿开始作妖!” 还不忘夸道维英明:“多亏了您想的周到,否则等他们私下串联全寨人,把老寨主架空了咱们都不知道!将来即便咱们下山,老寨主也得是说一不二的村长,这事儿没得商量!” 道维:“……” 四叔想的还挺多。 但道维要提醒他一句:“四叔,我认为八叔想当寨主没错,但他可不想当村长!关于这点您可得看紧点儿!” 四叔一愣反应过来,气恼道:“他还想鼓动大家伙儿留在寨子里侍奉他当寨主逞威风?这跟留大家在这里等死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看来是没区别,因为他们相信道维和老寨主的分析,但有些人他不信啊,而有些人即便信了还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 毕竟山下被人管束,年年缴税的普通老百姓,哪有山上无拘无束,周围百姓害怕,过路商旅主动孝敬,官府还不管来的自在? “八叔他们想做什么都不重要,四叔,咱们尽量带想离开的人平安离开,能争取的全力争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想看他们留在山上等死,那样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私下里的劝说一定不能停,还有,密切关注八叔他们的动静,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毕竟爷爷在寨子里的威望很高,要是四叔他们再劝动更多人跟着离开,八叔一看寨子里都没人了,这寨主还咋当?可不得急眼了? 第119章 下山之路 八叔确实急眼了, 在发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后,连夜召集几个兄弟一块儿商量:“二叔还是一贯的刚愎自用,寨主当久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说朝廷会打过来就真的会打吗?他想过下山后官府出尔反尔的话, 咱们要面对什么吗?他这是要带着大家伙儿去送死啊!我万万不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眼前这些人都跟八叔一个心思, 盼望已久的事终于能实现, 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有人恨恨道:“寨主要下山就下呗, 咱们谁都不拦着,可他想带走寨子里的兄弟们,这事儿我头一个不同意!” “要我说山二叔他就没资格做寨主,这个位置除了八哥我谁都不服!咱这些年过的都是啥日子?从天亮干到天黑, 一年到头就围着几亩地打转, 辛辛苦苦一年,最后也是个勉强糊口的结果! 再瞧瞧别的山寨, 大鱼大肉,美酒美人儿,下山横着走, 杀人放火官府都怵他们, 多威风?!” “就是,这日子过的太憋屈了,还庆安府第一山寨呢,外人要是知道咱过的是啥日子怕是要笑掉大牙!” “我支持八哥您当寨主, 以后带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八叔满意众人的态度, 语气温和了些许:“那依大家看, 此时该如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寨子里不少人被二叔蛊惑,已经在收拾包袱准备下山。” 而老寨主定的离开日子,是后天上午。 有人眼珠一转, 语气里不自觉带出几分狠绝,试探道: “无毒不丈夫,到了这时候就不该讲什么道义,我听说这几年朝娘子身体越发不好,单是延医问药就掏空了二叔家底,却不见朝娘子身体有任何好转。 甚至近两月根本下不了床,怕是马上要不行了。你们说,要这时候朝娘子没了,他们家还有心思下山吗?” 那自然是没了,按照山上的规矩,家中亲人去世,最少停尸三日,看重死者的话还会停留更久,从山下请人帮忙念经,请风水先生寻找风水宝地,请八字合适的人帮忙挖墓,一整套流程下来,用时至少半个月。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将目光对上八叔。 八叔状似难以抉择的闭上双眼,等睁开时眼含沉痛道: “就当是咱们对不住朝娘子,回头我亲自去她墓前磕头请罪!等二叔一家在山下遇到困难时,咱们一定帮她多多照应。这件事就交给柱子去办,切记小心为上!” 在场之人将全部期望都压在了柱子身上,柱子瞬间觉得迎来了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高光时刻,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几分。 八叔想了下又道:“既然事情都做绝了,便干脆做个双保险吧,栓子你和柱子分头行动,互相打掩护,顺带把小维那孩子带过来玩儿几天。 等二叔一家离开山寨,我这做爷爷的自会送他与家人下山团聚。” 栓子觉得他八哥不愧是几人里最聪明的,瞧这坏主意,真是眼珠子一转就冒出来一个,不愧是天生的坏种做山匪的料,他喜欢!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道维虽很久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但该防的一点儿没少,特意叮嘱三叔让人在看押女主方映晴的时候,顺带将旁边的他娘房间也严防死守着。 就怕他们在前头干的轰轰烈烈,结果一回头发现家被偷了,那才是真搞笑了。 所以在柱子行动的当晚,被三叔他们人赃俱获。 至于向道维下手的栓子,那更不好意思了,竟然在道维洗澡的时候直接闯进去,道维能给他好脸才奇了怪了! 被人赃俱获的两人刚开始还嘴硬,但他的行为彻底惹恼了山钟砚这个妻子命不久矣,儿子还未成年的心酸中年男人。 当下不管不顾对着他们一顿拳打脚踢,而两人被五花大绑毫无招架之力,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气息奄奄,痛苦不跌的把事情原委交代了个清楚明白。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他们想过八叔会各种搞破坏,但万万没想到八叔竟然会直接谋杀人命!绑架孩子! 说真的现场都是老老实实种了半辈子地之人,平日最多和人吵架拌几句嘴,实在气不过揍几拳就顶了天了,哪里想过直接让人去死? 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愤怒。 山钟砚要直接提刀去杀了八叔,被道维拦住:“爹,您现在去只能打草惊蛇,将矛盾进一步激化,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这仇咱们一定要报,甚至等朝廷大军围剿之时,不用咱们动手他们都没几天好日子了!可眼下的首要目的是尽可能的带走更多人,别让大家留下陪他们等死!” 道维没说的是,老寨主带下山的人越多,他们在守备杨回那里的话语权才能越重。 要是只带了眼前这七八人去杨回跟前,大喇喇跟人家说:“我们下山来投诚的,希望你看在我们主动自首的份儿上,给我们安置个好点儿的地段,让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 杨回要是能同意,才是脑子有问题了! 这点三叔他们不清楚,但道维跟他爹分析过。 山钟砚被这一提醒,气恼的直拍大腿:“要是能直接跟大家伙儿说明白,让他们二选一就好了!” 道维说:“爹您别做梦了,八叔那边除了私下收买的人,还拿了很多人的把柄,要真把事情摊开讲,依照八叔的为人,肯定会把把柄公之于众,让那些人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们肯定会恨八叔,但同时也会恨上逼他们做选择的咱们,心里装着恨的人即便跟咱们下山了,谁还敢放心跟他处啊?” 三叔他们连连点头,烦恼的直打转。 “一个寨子里生活了几十年,谁家还没点见不得人之事?可老八早早的私下收集别人把柄,牢牢捏在手里随时准备为己用,狼子野心啊!这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虽卑鄙,可有用。 现在不是评判八叔的时候,道维也没心思整顿寨子里风气。按道理,朝廷大军还有四日便进驻安庆府,可若那边迟迟得不到方映晴这个打前阵之人的消息,谁知道会不会加快进程提早打过来? 山上部分人还想着摆脱老寨主的管制,好痛痛快快做土匪。 这他娘的要不是需要人头在杨回跟前争取话语权,道维恨不得全家连夜扛着他娘逃走,管别人去死! 况且今晚的事着实惹恼道维了,他有心拉寨子里人一把,是看在他们几十年来一心耕种,从未主动犯事抢劫的份儿上,谁料那些人不知好歹,竟把主意打到他娘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着实可恨。 道维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下定决心,对老寨主道: “爷爷,山下的局势日息万变,咱们封了下山的路,虽杜绝了八叔他们联合外人的可能,可同时也绝了杨大人向咱们传递消息的路子,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不等后日清晨了,直接明日一早下山!” 三叔几人也是被老八今晚的举动吓着了,当下开口: “寨主,我觉得小维说的有理,咱们一日不离开便多一日风险,老八都能做出这等事了,谁知道他一计不成,还会干出什么?” 四叔道:“今晚兄弟们辛苦些跟大家伙儿通通气,咱明日早早下山,其余拿不定主意的在咱们和杨大人正式交接之前下山,咱们都接收,您看这样行吗?” 老寨主也是被今晚的事给惹火了,老八对他糟老头子下手他都能接受,但对他们家唯一的独苗苗下手,简直是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迪! 要不是为了大局,他早在儿子动手前就提刀跟老八拼命去了。 当下便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把力气,还有哪几家最是摇摆不定,我亲自上门说道说道,顺便,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怎么着都得认真告个别!” 于是第二日日头刚升起,草尖儿上还沾着露珠之际,八叔的院子外便传来惊慌的喊叫: “八哥,大事不好了!” “八哥,柱子和栓子到现在还没回来!” “八哥!老寨主昨晚连夜带人下山了!” “八哥!寨子里现在空了一大半儿,这可怎么办啊?” 八叔在这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叫嚷中,从刚娶回家的小媳妇儿炕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匆匆出门,着急道:“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其他人:“……” 他娘的他们要是能说清楚,还来找你干啥?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八叔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猜到昨晚的行动多半儿失败了,于是烦躁道: “先去老寨主家找找柱子和栓子,在派人去山下打听消息,稍安勿躁!” 说到这里思绪终于回笼,八叔嘴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若官府坑害了他们,那是他们自找的。可若官府真给了他们好地好屋让他们过活,那才正好呢!我会叫整个安庆府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咱熊鱼山的人。 届时谁还敢跟他们打交道?官府迫于压力,肯定会派人牢牢看守他们,而他们逼不得已,最后还不是要重新回来?” 说到这儿,八叔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去,让人将下山之人的院子先搜刮一遍,咱不是还有很多兄弟家小挤在一起住吗?这就重新分院子!我要叫他们知道下山容易上山难!” “是!” “八哥英明!” 道维等人还不知道八叔在山上做什么美梦呢,此刻守备杨回直接出面接见他们,然后亲自指了人带他们前往道维一早便划分好的地段。 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始建设他们的新家。 第120章 一份大礼 在与杨回的见面中, 道维送了杨大人一份丰厚的见面礼,他让三叔把方映晴送到了杨回手里。 嗯,还是女装毫无违和感的方映晴。 三叔的说辞十分模棱两可:“大人, 这位姑娘是前些日子因家里变故逃出来, 被我们的人顺手搭救带回山上的,我们寨子,哦不,我们村子如今一切要从头开始, 条件艰苦, 短期内名声可能也不好,跟一大帮糙老爷们儿一起住影响姑娘的婚配。 希望您能帮忙给她找个轻松的活计, 在这里小的先替方姑娘谢谢您了!” 三叔虽把人交给了杨大人, 其实心底是不乐意的, 回头还跟道维唠叨: “您就是小孩子家还没到年纪才没感觉, 要我说咱就该把方姑娘留在村子里, 您瞧村子里打光棍儿的适龄男子一大堆, 都是见了大姑娘眼珠子不会转的没出息玩意儿! 再说了咱可是要建村的人,往后村里和外面人打交道, 免不得要个能写会算的。往更长远了想, 杨大人答应帮咱们上书, 请朝廷允许您和大砚参加科举, 到了咱们下一代,全村孩子都没了限制, 只要有本事都能读书科举, 方姑娘可不是现成的夫子吗?”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 三叔说的很有道理,想的也很长远,道维肯定了他的想法。 但同时也给出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咱们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相对于一个读过书的夫子,更需要的是实用的工具,粮食,以及和官府良好的往来关系,相信杨大人见了方姑娘后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都加油干吧,不出三日,咱们担忧的东西杨大人都会贴心为我们准备齐全。” 见这些人听的云里雾里,道维不好点破,又说: “况且方姑娘人家继母再不好,她爹也是秀才公,家里有仆妇伺候,打小做的最累的活儿就是洗衣做饭,那样的娇小姐适应不了咱们村繁重的田地劳作。 这点您看看我娘就明白了,我娘她多能吃苦啊,可惜空有心力,身体跟不上也白搭啊!” 原本还想反驳的众人听到这儿齐齐打了退堂鼓。 说起道维他娘朝娘子,人品和吃苦精神那真是没的说,但身体也是真的不行,老寨主家条件算好的,都被朝娘子给拖垮了,他们家可养活不起一个活祖宗! 算了,这福气不是他们该享的! 道维见他们大受打击,指着周围热火朝天打地基的众人对几人道: “如今正是夏日,之前村民留下的年久失修的茅屋还能将就挤一挤。还有四个月庆安府就进入冷秋,咱们一定要赶在那之前搬进暖和的新家。单让你们照指示干活儿挺没意思的,来,瞧瞧以后咱村儿建成后的效果图!” 道维刷拉一下展开图纸,扑在一块儿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上,众人瞬间被他在山上熬夜画的效果图惊呆了。 道路规划有序,按照村子所在地形带状分布,道路两旁是排列整齐的二层民居,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绿树掩映,还设置了中央广场,闲时娱乐,忙时打场,尤其学堂和祠堂的存在,瞬间让人莫名看到了希望。 整个图纸打眼一瞧仿佛进了世外桃源。 除了早就被震撼过的老寨主一家,其余人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这真是咱以后要住的地方?” “感觉进了仙境一样!” 一群人争抢着看图纸,三叔嫌弃的挥开,小心翼翼把图纸卷好收起来,催促道:“都挤这儿做什么?难道干等着房子能凭空冒出来?” 说着对旁边小伙子屁股就是一脚:“还不赶紧滚去干活儿等什么呢?” 众人兴致高昂的走了,道维又细细跟三叔他们把之后的安排仔细核对了一遍,确定各方面都没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之后这边的事就交给三叔你们看着了,距离恩科还有不到一月时间,我得带我爹好好复习。” 此次恩科是为朝廷广罗人才,为了给往前三十年天下大乱那会儿被耽搁没法儿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一个出人头地报效朝廷的机会,当然也是朝廷收买天下读书人的一种手段。特允许各府州自主命题,选拔优秀人才,之后统一进京参加考试。 三叔一愣,真心实意道:“您参加恩科我自是有信心的,可大砚……”还是别折磨孩子了,大砚和他们一起长大,一读书就头疼谁不知道啊! 不知不觉间,三叔他们已经将道维当成了主心骨,开口自觉用上了“您”这样的敬称。 这事道维有他的考量,三叔是自己人,因此不太隐晦的暗示了一下:“爹他参加科考,是和杨大人说好了的。” 意思就是只要山钟砚考卷上不答的太过分,就一定能给他糊弄个功名,哪怕是最后一名吊车尾呢,都是当初谈的条件之一罢了。 真正要实打实参加科举的只有道维一个,而道维这个参考名额原本是没有的,但杨回出于“即便有机会参加考试也不可能中”的考虑,卖给山钟砚一个面子。 三叔愣住。 随即大笑:“妙,妙啊!本来我还担心咱们身份特殊,难免和周围村子打交道时要隐忍几分,要忍受偏见和歧视,如此一来甚妙啊!” 何止这些,若让周围村落知道他们山匪的身份,可能会联合起来联手抵抗,官府最多做到两不偏帮,那时他们会很被动。但村里若是有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存在,情况将大大不同。 三叔心情甚好,催促道维:“那您快带大砚读书去,这里都交给我!”他是真担心后门开到如此程度,大砚却在考卷上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最后功亏一篑。 “至于让杨大人帮咱们解决目前困难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和老四他们会看着办的,当年咱们在山上也是啥都没有,还不是都置办齐全了嘛!” 道维摆手。 那真不至于,送了杨回那么大一份儿礼,杨回即便是出于恶心谢行止的目的,也会帮他们一把的! 果真如道维所料,杨回不是熊鱼山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匪,一打眼就知方映晴来历不简单,绝不是随便什么穷酸秀才家能养出来的气度,面上笑眯眯的应了三叔,回头让人一查,查到的消息直叫他喷水。 “你确定消息真实无误?”杨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属也急的抓耳挠腮:“大人,小的也觉十分不可思议,核实了好多遍才来回复您!若我们的推测是真的,这事儿他棘手啊!” 可不棘手嘛!前朝居安伯,如今的礼部员外郎方仲文,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一奇人,历经两朝,奋斗半生,家里前后纳了半百妾侍,生了三十多个闺女,膝下始终只有一嫡子方映晴有人,可谓千亩良田一根苗。 简直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画像呢?画像带来了吗?这事儿得谨慎。”杨回问。 下属忙将画像展开置于书桌上,杨回前后看了好几遍,最终兴奋的击掌: “妙啊!他谢行止公然带女子进军营,视军纪为无物,且帮其隐瞒女子身份,对其加以重用,这是要干什么?这事儿一定要拿到圣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让满朝文武给个公道,看军中弟兄们能不能答应!” 下属也很激动,但勉强保有几分理智:“大人,小的估摸着谢大人那边可能也不知情,方家瞒的这么紧,方大人本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儿子其实一直是闺女的事实呢! 若是谢大人那边把事情全都推给方家,他顶多就一监察不利的罪名,于他而言无伤大雅。咱们却可能同时得罪方大人和风大人。” 方仲文一小小礼部员外郎不足为惧,可他岳父风大人是户部侍郎,老狐狸一个,万一让那老狐狸抓住把柄卡他们的军需物资,得不偿失啊! 杨回冷哼一声:“谢行止不知情又如何?谁叫方家这丫头艺高人胆大,不仅混成了谢行止跟前的红人,还大喇喇穿女装上熊鱼山刺探情报? 这可是无数人亲眼目睹的事实,说不是他谢行止支使的有人信吗?怪只怪他谢行止太不谨慎,什么人都敢用,这次一定要从谢行止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你这样先替我办件事。” 下属自然知晓上司和谢行止不合已久,理所应当的认为此次事件上司抓住把柄,要大力针对的是谢行止。 然在杨回心底,他其实要对付的首要人选是方仲文。 众所周知,方仲文是死了前妻,后又娶了继妻,搭上老丈人的关系,才扒上当今圣上的大船。如今继妻娘家风光无限,自然很少有人提及前妻之事。甚至连方仲文自个儿都以为,他那前妻一家早就在战场上死光了。 可实际上,方仲文前妻杨京出身武将世家,否则也不能嫁给身为居安伯的方仲文。不过那些年天下大乱,杨家一门相继战死沙场,杨京也因接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噩耗,苦熬了几年离世。 而杨京唯一的孩子,方仲文彼时不过十三岁的嫡女也在战乱中杳无音信。杨回作为杨京最小的弟弟,杨京离世那年,刚满十岁的杨回正带着仅剩的几个亲兵疲于奔命,等能喘口气联系姐姐的时候,才知姐夫方仲文早已另娶。 杨回便彻底断了和方仲文认亲的念头。 虽没实质性证据,但杨回对姐夫方仲文那真是百般看不顺眼,能有机会让方仲文不舒服,他乐意的很! 想到这里,杨回大手一挥,吩咐身边人:“熊鱼山那帮人好歹也是主动投诚,给庆安府大大小小的匪寨们做了一个好榜样,咱也得让人知晓咱们对此的支持态度。 那边不是正在打地基吗?工具,石料,土方,木材,瓦片,看看他们缺什么都给送去,别忘了大力宣传,让周围匪寨都看到投诚的待遇!” 杨回送来的东西比道维预想的要多,他让人大大方方接收了,顺便让他爹愁眉苦脸抓耳挠腮的写了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让人带去聊表谢意。 如果让他爹写几个字就能换来这些好处,除了他爹本人外,其余人都很乐意。 三叔他们尤其兴奋,事情果真被道维给料中了,这让他们看道维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敬意。 第121章 大开 众人对道维的尊敬早已超越他爹山钟砚, 隐隐有与老寨主并驾齐驱的意思。 直到朝廷军队和整个西北匪徒们正式宣战,且态度强势的不给山匪们丝毫喘息机会,单是安庆府一夜之间门便陷落了大小十八个山寨, 死伤无数后,所有人看道维目光中的尊敬, 彻底超越了老寨主。 啥都不说了,这可是救命恩人啊! 想想还在山上不肯下来的那些人, 他们心情实在过于复杂,即便在炎炎烈日下光膀子打地基,心里还是忍不住打个哆嗦。幸亏听话跟着老寨主下山来了! “呸!还说什么寨主不寨主的?别让人听了误会, 咱们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村民, 跟山上的土匪没半个铜板儿的关系!要叫村长! 没听三叔说吗, 城里那些大头兵杀疯了,听见土匪两字儿不分青红皂白先拿下人再说,以后就是村长,寨主两字儿再不提了, 都记住了没?” “对, 听二狗哥的,千万别给大家伙儿招麻烦, 能活着干啥老想着送死的事儿?” “说起这个,咱村是不是得有个名字?以后熊鱼山的事儿也少提为好!” 确实得有个正经名字, 虽然村子还在建设当中,但他们都被近几日听到的消息给吓怕了,再不想和以前的生活扯上半点关系。万万没想到朝廷大军认真起来如此恐怖,大军清早回城时隔着两里远都能闻到呛人的血腥气,让人忍不住腿软心慌。 因此四叔代表全体村名找道维讨主意的时候,道维才意识到最近和他爹斗智斗勇, 差点儿忘了这事。 指着快要被折磨的翻白眼儿的山钟砚道:“爹,我桌上那个木匣子里最底下那张纸麻烦您递给我!” 山钟砚觉得这话简直像是赦免圣旨一样,听在耳里犹如天籁,当即挺身而出,心甘情愿帮儿子跑腿。他这会儿觉得只要不被逼着读书,哪怕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去工地上干活儿都乐意! 道维和四叔假装没看见他的痛苦面具,两人接过纸张小心展开,道维指着纸上的三个大字道: “当初和杨大人交涉之时便选好了这块地让咱们落户,因着这边的村子早在几十年的战乱中空无一人,荒废许久,杨大人特许咱们重新给村子起名,这便是当时我为村子起的名。” 两得村。 道维解释:“孟子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因而有了熊鱼山的由来,而今咱们虽说从新来过,却也没法儿彻底割裂,撇清,忘记过去,那便以昔日为戒,珍惜当下,因此以两得为名。” 四叔早就是道维吹了,即便道维说的没理他都能凭空吹捧,何况道维还扯出了一番大道理,当下仔细收起那张纸揣进怀里,兴冲冲与众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去了。 屋子里又剩下道维和他爹,山钟砚立马觉得喘不上气,浑身不舒服,倔强的和儿子打商量:“就歇一刻钟行不行?爹这手都抖得不成样子了!” 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泪:“你说爹平日山上下河摸鱼打猎翻墙揭瓦都不带怕的,怎么一握笔就累的满头大汗了呢?” 道维心说谁叫你在读书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还是有读书恐惧症的极品学渣。 但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村里将近两千人的长远之计考虑,这书你不读也得读,说起这个道维也很后悔的好嘛! “要是知道读书对您来说如此痛苦,当初这个名额就不该求给您,可如今杨大人已经上书朝廷,改是没办法改了,只有辛苦您了! 幸好杨大人对您不抱啥期望,特意让人给您送来了往年试题以及他的读书笔记,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您开后门,就差敲着您脑门儿给您划重点了,要这都考不上,呵……” 山钟砚像条没有求生欲的咸鱼瘫在椅子上,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丧丧的气息,幽怨的小眼神扫过来,话一出口委屈的不得了: “道理爹都懂,爹也很想努力配合你,但实力不允许啊!哎,对了,听说这两天外面打的很凶,你说山上那些人现在咋样了?” 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说不挂心是假的。 道维说话的功夫将他爹默的文章检查了一遍,圈出几个错误推过去,在他爹生无可恋的眼神中,想了下道: “应该会很惨,按照目前得到的消息,谢行止不打算给山匪任何投诚,交涉,协商的机会,二话不说就开打,攻势猛烈,行动迅捷,山匪们除了一开始的地理优势外,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想打哪里看似随即,实则布局严谨,打上熊鱼山不过迟早的事。” 山钟砚倒吸口冷气,虚心求教: “儿子你之前不是说过,开打之前为了减少损失,应该会先有一波儿招降,勉强算是一段缓冲机会吗?这怎的不带言语一下子就开打了?” 道维知道山钟砚和老寨主他们其实还抱着侥幸,希望山上那些人在看到官府给他们的待遇后,能主动下山来。原本都以为还有很长一段日子让他们纠结犹豫拉扯,谁知噩梦突然降临,再也没了让他们后悔的机会。 道维琢磨了一下:“谢行止的大军比杨大人预测的早来了一天,开拔却比我预计的晚了两日,中间门这三日肯定发生了什么,让谢行止下定决心直接开打。这就要问谢将军本人了。” 道维说的有点心虚,他大致知道谢行止反常与方映晴女子身份被发现有关。 谢行止算是被杨回抓到切实证据牢牢咬住了,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上面人如何处置,谢行止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快完成任务,赶回京向皇上呈请。 否则他在这边拖拖拉拉打个大半年,事情一旦发酵开,而他本人远在西北,还不知流言会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传成什么,届时即便陛下偏袒他都不好处理,因此他很着急。 山钟砚没得到答案,整个人恹恹的,道维也不安慰。他爹和他爷爷,甚至三叔他们对还留在山上那些人有多年相处的感情,觉得他们罪不至死。道维可不这么想,好话难劝要死的鬼,从那些人疯狂想要八叔当寨主,撺掇着一起烧杀劫掠当真正的山匪起,道维心底便放弃了他们。 “爹我想了一下,您的功课还得再加两个时辰,提前预留出山上众人落网您得去远远送他们最后一程的日子,留给您的时间门不多了!” 山钟砚听的菊花一紧,深觉人生无望。可反抗又扛不住全村人的谴责目光,只能咬牙爬起来奋斗。 道维被他爹这幅仿若被谁给蹂/躏过后的凄惨模样辣到眼睛了,暗下决心最近还是不要让娘和爹见面了,以免娘生出“还不如就去了”的念头,大大的不利于养病啊! 想着又给他爹布置了一大堆任务,然后才放心出了房间门。 找到不服老,正在工地上推板车的爷爷,把人拉到一边,用路上随手扯的大叶子给扇风,小声说了心里的担忧: “最近外面打的热闹,熊鱼山恐怕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我瞧着村里有些人怕是没瞧清局势,万一做些什么拎不清的事牵连了众人。” 爷爷眼神一厉,“谁敢?!” 他大孙子能给众人争一条活路容易吗?其中凶险谁又能看到?万一哪一步没走对就没了小命!眼下好不容易他大孙子能参加科举,谁要这时候出来拖后腿他一准儿不轻饶! 道维轻声安抚:“我寻思把大家组织起来轮流巡逻,一来防止外面人捣乱,二来防止有人出去惹事。” 主要防的还是村里人放不下山上的亲戚朋友,昏了头跑出去,不管是给山上报信还是想把山上的人带下来,无疑都是自寻死路还会牵连其他人。 何况他们算是出头椽子,是杨回竖立的标杆,那就是谢行止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指定让人在暗处盯着他们,就等着他们给人送上门才好呢。 “您回头给大家往透了说道说道,人家上头阎王打架,咱们普通百姓送上去都不够看的,千万别作死。” 爷爷神色严肃的应了。 谁知就是此番严防死守的动作下,村里还是有人不死心,大半夜趁众人熟睡,巡逻队放松警惕时偷偷摸摸往外跑,被不放心特意搬到村口住的道维给逮了个正着。 道维抓到人了却一点儿不开心,因为这小子竟然是四叔家的小儿子长胜,只比道维大三岁,平时聪明又勤奋,很得长辈们喜爱。 长胜嘴硬的很,叫嚣着让道维放开他,一通折腾后道维不仅没放,反倒成功将附近巡逻队的人给引了过来。 道维冷笑:“四叔是巡逻队总管事,你如此给四叔扯后腿,让村人以后还怎么看他?还是你觉得山上有什么人比你亲爹还重要,值得让你拿亲爹的脸面来换?” 长胜红着脸不肯承认:“你放屁!谁说我要上山了?我半夜睡不着出来散心还不成吗?” 这下不用道维说,巡逻队的人就看不下去,对着长胜屁股就是一脚:“你他娘的胡咧咧!拍着胸口问问自个儿,这鬼话你相信吗?” 这边的动静很快有人告诉了四叔,四叔光着脚赶来,瞧见如此场景便猜到几分,恨铁不成钢道: “你是怎么答应爹的都忘了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骗我和你娘?为了一个眼里没你的女人,拉着全村人一起冒风险,你还是我山大高的儿子吗?” 长胜被他爹掏了老底,不再抵赖,梗着脖子争辩:“我就看上红缨了,我想偷偷带她下山,只要我小心些官兵不会发现的,再迟真就来不及了啊爹!我求求您了,就算被抓住我也不会说一个字,不会牵连各位叔伯们的!” 第122章 咱就是说 四叔气的当场绑了长胜, 预备明日当着所有人面惩戒他,长胜狼狈又倔强的求饶: “爹,我求求您了, 我答应过红缨,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在山上,我给您跪下,我知道现在上山很危险,可我不试一次, 这辈子都放不下,您放我走吧!” 四叔气的手都抖了, 咬牙道:“你为了红缨冒生命危险,怎么就不想想我和你娘呢?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冒险,万一回不来, 叫我们后半辈子如何自处?” 父子两僵持不下,周围聚的人越来越多, 众人神色复杂,火把照亮了整个村子, 道维大声说: “都回去吧, 这么大动静,一会儿再把人招来就糟了,这事我明儿傍晚一定给大家个交代, 回去吧!” 待众人稀稀拉拉走了,道维对气的哼哧喘气的四叔道:“行了,不是多大事儿, 您忙了一天,回去歇着吧,让我和长胜哥好好说, 我您还不放心吗?” 四叔被道维连哄带骗的赶回家,只对五花大绑的儿子留下一句:“好好听小少爷的话,否则回头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话道维不放在心上,长胜却眼眶发热,道维举着孤零零的火把,周围又恢复了安宁与黑暗,火光将两人的脸照的更加稚嫩,长胜那张稚嫩的少年脸上却带出几分狠意: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红缨带回来的!” 道维没好气的蹲他对面,火光下两人的表情无处可藏,打量对方好半晌,直到长胜在道维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坐立难安,道维才开口: “起来,跟我走走!” 道维这一走可了不得,直接带人出了村,快行十几里,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停下,长胜一脸懵的小声问:“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道维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闭嘴。 又等了两刻钟,地面大幅度震颤,很快从城内出来一支上千人装备齐全的步兵,士气高涨,军纪严明,从两人不远处疾行而过,留下的尘土将两人淹没。 长胜呛的直咳嗽,道维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跟上。 两人在道维的风骚走位下随着这支步兵一路疾行,没被发现。最后到达目的地时累的够呛,找个了安全的位置道维直接躺平,长胜身体素质比道维稍好些,此时也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扶着膝盖大喘气。 “我说少爷,咱们这是干嘛?” 道维缓过气儿来,指着前方问:“不认识了?” “熊鱼山啊!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道维说:“那不就结了!” 长胜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急了,拽着道维手臂道: “不行,我可以冒险,即便丢了小命我也愿意,这是我答应红缨的。但你不行,你要出了事村长爷爷和我爹得恨死我!你没看前头守着那么多大头兵准备攻山吗?等他们打起来万一误伤到你,我都没办法和村长爷爷交代!” 说着生怕道维乱搞,快速下了决定: “待会儿他们打起来,我趁乱上山去找红缨,你乖乖躲这儿,趁他们不注意赶快回村!我要是能活着回去,自会跟我爹请罪,要回不去,你代我向他和我娘陪个罪,他们的恩情我来生再报!” 说着就红了眼眶,对着两得村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道维狠狠地无语了。 “谁说我要一个人回去了?把你带出来一个人回去,小爷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儿!” 道维带急的抓耳挠腮的长胜绕到后山小路,在长胜惊讶的目光中熟门熟路掩藏好身形,快速又小心的前行,“这条路只有我知道,咱们要快点,按时辰计算,前面差不多该强攻了,最好赶在官兵攻上山前和红缨见一面。” 这是道维下山前准备的后手,以防和杨回没谈拢,他们一家也能有地方及时逃命。谁能想会用在这种时候呢? 长胜严肃了一晚上的小脸终于露出几分希望,眼里有了神采,行动间仿似突然充满了力量,握着道维手臂赶到前头:“我来探路,你指路就好!” 再好不过了,道维欣然应允,他这小胳膊小腿儿,周围半人高的杂草走起来怪累的慌,有人效劳岂有推拒之礼? 两人一晚上没睡,连续跑了几十里路,紧接着开始爬山,在天光拂晓之际终于进入山寨,累成狗也不敢有所松懈,尽量避开人往红缨家的位置赶去。 长胜觉得很奇怪:“最近打的那么厉害,山上怎么没动静?就算他们不知道山下已经集结了官兵随时准备攻打,那也该紧张起来吧?” 家家户户还没起床呢!简直不可思议。 道维也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因而摇头,示意长胜抓紧时间,这会儿没空管别人死活了。 两人在路过八叔家高大的院子时,被里面传来的声音给吸引了,原本这时辰院子里有点儿动静没甚稀奇,可谁叫全村人都不起,就他家院子有声儿呢?可不就是让人奇怪了嘛! 得力于八叔家产丰厚,院墙也比别人家高大结实的缘故,两人很好的在院外隐藏身形,踩着墙角堆积的碎石隐约能看见里面情形。 瞧清里面情形,长胜很是激动,“是红缨!红缨和他爹都在里面!” 说着就要往里冲的架势。 道维干脆利落在他后脖颈上一按,长胜顿时安静如鸡,别说往里冲了,就是说话都不行,只能着急的用眼珠子示意道维放开他。 道维纯纯的无语了,要不是看在四叔面儿上,他带熊孩子的手段绝对不会这么温和。 此刻院内几人围着八叔小声讨论:“官兵昨天半夜已经驻扎到山下了,方才遣人上来送信,八哥,咱啥时候开山门迎人进来?” 八叔看向其余几人,语气沉痛:“这山门一开,其余弟兄们可就彻底没活路了,我老八对不住兄弟们啊!” 有人出言安慰:“八哥您说的什么话?当初是他们心甘情愿留下来拥护您当寨主,此时遭遇这一场,也是时运不济,老天不开眼,与人无尤,岂能怨到您身上?” 也有人说:“八哥,要小弟说这都怨老二,他明知官兵要打上来,却只带走了亲近他的人,但凡平日和他不对付的一个都没带,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八哥,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您别再犹豫了,等下我和栓子去开山门,官兵打进来后咱们按说好的假装被俘,事后论功行赏,周统领答应给您一个百户当,往后兄弟几个就跟着您升官发财了。 其余兄弟的仇等这事儿结束咱们找机会向老二讨回来,逢年过节多烧些纸钱,让兄弟们在下头好好快活,想来兄弟们泉下有知也不会怨咱们!” “对,八哥,别再犹豫了,昨晚给大家吃加了料的肉汤,他们才睡的沉,待会儿要是他们都醒了发现不对,事情可就糟了!” 八叔咬牙:“好,那就按计划行事,大家都动起来!” 呼啦啦一群人风风火火离开,院里留下红缨给八叔沏茶。 八叔享受的眯起眼咂了一口,视线转向即便额头还有伤疤也掩盖不住水灵的红缨:“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叫你跟了长寿委屈你了。” 红缨抿唇一笑,低头柔顺道:“爹您哪里的话,这种时候您能想着我们一家人,红缨感激您都来不及呢,哪有什么委屈。” 顿了下补充道:“只要能活命,受点委屈算什么?” 八叔满意点头:“好好伺候长寿,将来有你的福气。” 红缨浅浅点头,上前温顺的给八叔又斟了杯茶: “这是我娘的独门手艺,从我姥姥那代传下来,初尝微苦,回味甘甜,说是以前祖上在大户人家伺候时学来的,爹您尝尝,都是我的心意,以前是我不懂事,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您多多指点。” 八叔不知不觉被红缨灌了好几杯茶下去,看红缨的眼神越发满意,得意道: “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别人好听,不错,不枉我在周统领面前给你们一家求情。我告诉你啊,什么长相能力都是虚的,只要有我这老子在,你跟着长寿过不了苦日子,你们日后……” 话没说完,人直挺挺倒下去,脑门儿在石桌上磕出巨大的响声。 道维迅速在长胜后脖颈上按了一下的同时,一个箭步窜出去,拉着呆愣住的红缨就往外跑,门口撞上急匆匆赶进来的长胜,三人连个对眼神的时间都没有,啥都没想,跟着道维撒丫子狂奔。 路过不知谁家院子,道维还跳起来顺走了人家晾衣架上的几件外裳,抱在怀里顾不上解释。 三人顺着小路憋着口气跑到半山腰,听见山上连绵不绝的惨叫吵嚷声,谁都不敢停留,直到了山脚安全处,才发现彼此都是手软脚软的状态。 红缨纯粹是惊吓刺激的。 道维和长胜属于又累又饿。 长胜想和红缨说什么,道维催促:“先把衣服换了,快!有话离开这里再说,别直接回村,先进城。” 饥肠辘辘的三人进城前换上干净衣裳,假装从家溜出来玩儿的好奇样子,在面摊上狼吞虎咽解决了温饱,又一副流连忘返模样,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这才晃晃悠悠往村里赶。 到了这时,路上前后无人,红缨才崩溃的哭出声,断断续续道: “我爹铁了心跟着八叔当土匪,不许我娘带着我下山。后来他要把我嫁给八叔家那个瘸腿的傻子长寿,我不愿意,我娘和我爹吵了几句,结果就,就……” “我娘没了,我爹连夜打晕了我送到八叔家,我恨他们!昨夜八叔将全寨人喊到一处,说是一块儿吃顿饱饭,今早与官兵殊死一战,结果在肉汤里加了蒙汗药。我趁人不备偷偷昧下了点儿掺在今早的茶里,我,我想着在官兵打上去前,给我娘报个仇再死也不亏,没想到我还能活着下山。” 红缨边哭边走,哭声能传出二里地,长胜在旁低声劝慰,表情怜惜急了,远远看去,仿似闹别扭的小两口,不会引来谁的猜忌,非常和谐。 除了道维的存在。 他双手拎着一堆小玩意儿跟在后头,看着越走越精神的两人,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很想直接躺下一觉就到明日午时。 虚弱的开口:“咱就是说,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小孩子,大功臣,先把我弄回村,你们再叙相思?” 这会儿被走路给累死,跟死在革/命/胜利前一天有啥区别?道维几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第123章 进京赶考 对于忽然出现的红缨, 道维给众人的解释是:“打起来之前偷偷从山上跑下来的。” 至于怎么跑的,为何别人都被官兵围剿了就她一个人跑了之类的问题,众人一个字儿都没多问, 很快接受了她的存在, 只在听说她家里父母都没了后,平日对她更加照顾几分。 至于对长胜不听命令私自行动的惩罚, 是四叔亲自在祠堂的选址上,当着全村人的面儿动手打了他四十板子。 啧, 那场面真叫一个惨呢,虽然大家知道四叔心里有数,打的都是皮肉伤, 不会伤及根骨,但光听听声儿就觉得疼,血肉模糊的视觉冲击切实让一些虽没做什么但心里确实暗藏不满之人当即没了小心思。 四叔这人他是有错真打啊! 瞧着村民面上或多或少带着后怕和恐慌的神色,道维对这招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满意。原本还打算挑时间找机会敲打敲打心思发飘的村民,谁知长胜主动献身,真是省了道维很多麻烦。 感谢当代活雷锋! 长胜趴在长凳上咬牙坚持,坚决不吭声,誓死捍卫身为男人的尊严。道维在旁边帮着打灯笼, 免得四叔瞧不清打偏了还要重新计数。 道维小嘴一张:“啊!” 长胜艰难偏头, 断断续续问:“我挨打, 你,叫什么?” 道维把灯笼往他跟前凑了几分, 真诚道:“我先替你叫了,你少用点力气,专心挨揍!” 长胜:“……” 长胜怀疑少爷在公报私仇,就因为上午回家时他一高兴多和红缨说了几句, 把这位小心眼儿的少爷落后边没管。但他没有证据。 长胜受了伤下不得床,四叔却不愿瞧儿子无所事事,索性将人打包送道维这儿来。 道维在带了他爹这么一个极品学渣后,再带什么样的学生都能做到心如止水,无所畏惧。何况长胜即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没资格参加科举,四叔只求他学会算账记账就谢天谢地,这比他爹好教多了。 两个落入道维魔掌,日子就在长胜和山钟砚这对难兄难弟互相鼓励,互相折磨中度过,县试时间很快到来。 这天一大早村长带着一大帮子人聚在已经有了雏形的村口送两人进城。村长握着孙子的手唠唠叨叨嘱咐了一大堆,身后众人连连点头,认为村长说的十分有理,众人依依惜别恋恋不舍场面十分和谐,直到一道酸了吧唧的声音插入其中: “我说爹您差不多成了啊,知道的是我和小维一起参加科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是一陪衬呢!” 老村长眉头一皱,不满道: “难道不是吗?小维这些天为了帮你补习功课都累瘦了,你要是这样都考不上还要你有啥用?你对得起小维的付出,对得起杨大人的看重吗?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山钟砚:“……” 行叭,他早该认清事实的! “照顾好小维,要是小维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回来了!”村长见天色不早,担心拖延孙子考试,只能摆手训斥儿子。 山钟砚嘀嘀咕咕拖着儿子上了牛车,三叔在前头赶车,四叔将汤婆子塞进道维手里,又仔细用厚厚的被子把人裹在里头,确保不会吹到一丝风。 山钟砚两手空空蹲在干木板上,双眼无神的试图再次提醒两人:“我说,我也是要科考的二分之一成员啊!” 四叔满不在乎道:“你壮的跟头牛一样,从小到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矫情什么?” 山钟砚:“……” 山钟砚闭嘴,再次认清现实。 别看他这会儿表面上自闭了,但心里的紧张却神奇的消失无踪,深知身上重担,一直惴惴不安,谁知被人几次三番的怼来怼去,竟然彻底放松了。 这一放松可不得了,原本大半夜睡不着苦熬到这会儿的人,突然瞧着穹顶群星闪烁,说不来的美,莫名就困了,脑袋一歪靠在四叔背上打起了小呼噜。 道维三人对视一眼,无语的摇头。 村人小心翼翼对他,伺候的周周到到他浑身不自在,果然如小维所说,直来直去的怼他,他竟然真舒服了! 就在这种状态里,道维和他爹一路过了县试又结束了府试,府试还没放榜,山钟砚却自觉完成任务,整日光着膀子在工地上撒花儿,上蹿下跳,逗鸡惹狗,彻底放飞自我,快乐无边,看的老村长双眼直冒火。 逮住傍晚吃饭的功夫,老村长终于忍不住问神色飞扬的儿子:“看你如此放松,考的应该很好?拿个秀才功名应该没问题?” 山钟砚叉腰一笑,被老村长踹了一脚后老老实实回答: “反正我每回睡醒就到考场门口,进去一看好多题都是小维给我讲过的,立马倍儿精神,个别两道没讲过我自个儿随便写了写,应该没啥问题!” 老村长简直不敢置信,问正在喝粥的孙子:“你爹说的是真的?” 虽然大家对山钟砚科考抱有极大期望,但为了不给他增加压力,都被老村长叮嘱过,没人主动问他考得咋样,因此也就没人知道,山钟砚他竟然如!此!自!信! 道维放下碗点头:“确实如此。” 道维考场溜一圈儿就大概明白庆安府如今的科举是啥水平了,那天出考场听了会儿考生们互相议论,简直一言难尽。读书人少,整体水平低,他爹那突击过的半吊子确实有一争之力。 老村长尤不敢信,看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直到官府差人来送信,他儿子的确榜上有名,真真切切成了一名秀才老爷后,村里欢欢喜喜开始庆祝,老村长依然有些回不过神。 他大孙子能得案首他不觉奇怪,毕竟孙子在他这儿就是一天才,不中个头名他还怀疑考官不公呢!可儿子竟然能中秀才,简直是老祖宗显灵,祖坟冒青烟了好嘛! 山家祖坟冒没冒烟不知道,但道维和他爹确实一门两秀才。 他高中头名案首,他爹吊车尾榜上有名,可算是给他们两得村长脸了。 不仅他们自己村子热火朝天的庆祝,便是周围几个村子也派了人过来表示祝贺,算是和周围村子开启了破冰行动第一步。三叔四叔忙着搞外交,道维和他爷爷找了棵大树,躺下面躲清闲。 顺便看他爹在人群中上蹿下跳,红光满面,放飞自我,得意洋洋接受众人的祝贺恭维。 老村长咬着压根儿道:“你爹虽然是个秀才了,但我怎么更想揍他了呢?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货能中秀才!” 这种事怕也只有对读书科举全无概念的村人们才能欢欢喜喜的相信了吧,不仅老村长不敢置信,便是杨回也觉不可思议。 “真考中了?” 下属恭敬道:“是的大人。” 杨回嘶了一声,考前他还特意暗示下面人,在山钟砚的考卷上稍微做点手脚,确保他能一次得中,算是完成朝廷和熊鱼山的交易,谁知那家伙竟真能靠自己考中? “不过,你说他儿子中了案首?” 原本以为此人只是山钟砚的添头,于大局无甚大碍。可若此人真在科举上崭露头角,一路过关斩将到了陛下面前,朝廷要安排一个土匪从良之人当什么官?这不是让圣上为难吗?那办这事的人可就太不懂事了! “是的大人,结果出来后属下让人去打听过,说是那山道维幼时跟娘读了几年书,想来还是有几分聪慧。 可此子既无名师指导,也无几本圣贤书可读。依属下看来大人您无需忧虑,眼下只不过一个安庆府府试案首,有多少水分咱们都清楚,何况后面还有乡试,再不济出了安庆府,到了京城,自然泯灭于众人……” 杨回点头表示认可,即便他是武将已经好些年没认真钻研过读书之事,但拿了考卷一瞧就明白此次考的都是非常基础的东西,相对于科举而言没有任何难度。 “如此便罢,土匪窝出个文曲星,真当戏台上唱大戏吗?也是我最近和谢行止起冲突,疑心太过。” 杨回这一放心,就把心思全都转移到和谢行止之间的斗争上去了。期间派人前往京城散播流言,将方映晴女子身份说的有鼻子有眼,给姐夫方仲文造成了无数困扰,心情不要太好。等再次想起道维这人,猛然知晓人家在这两月间又斩获了乡试解元,现下已经准备进京参加会试去了! 天了噜! 怎会如此? 杨回急忙将下属召来询问:“这山道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属暗自抹把汗,小心解释: “大人,目前看来此子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但属下还是那句话,此子不足为惧。此次乡试虽有一定难度,可与江南甚至京师才子齐聚文风鼎盛之地相比,相形见绌啊!全当让小孩子去长长见识吧,属下保证他几月之后自惭形秽的乖乖回来!” 道维可完全没有他将来要灰溜溜回来的自觉,听说谢行止的剿匪行动完成迅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马上要班师回朝,简直是上天特意送给他的顺风车! 他收拾好行李,带上爹娘等人,在爷奶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跟在谢行止大军后面,一路顺利的连个拦路要饭的都没碰上,所过之处所有人退避三舍,安全极了。 要真觉无聊了,还能把脑袋伸出去和前头囚车里的人远远打个招呼,看囚车里的八叔无能狂怒,也是种极大地乐趣。 听说他在卖了山上众人后以为能逃过一劫,结果被侥幸活下来之人互相检举,最后发现整个寨子就他坏事做尽,丧尽天良,这下官兵二话不说决定拿他明正典刑,跟那些江洋大盗一起押解进京进行处决。 “科考前您没找到机会给他们送行,没想到科考后咱们还能在京城送八叔一程,爹,这趟您不亏!” 第124章 道德绑架 道维他爹这会儿确实发自内心觉得这趟不亏, 不仅不亏,还赚大了! 原本只是普通来陪儿子考个试,顺便带媳妇儿找京城名医看看病, 压根儿就没想儿子能一口气考到殿试,见了皇帝老爷。 他们全家,或者说他们全村都觉得儿子能在这个年龄一举过了乡试高中举人,已然是祖宗保佑祖坟冒青烟的美事了, 全家这趟来京,就是单纯抱着陪儿子来京城长长见识的心态,根本没敢想还能成贡士, 高中探花成为进士做天子门生! 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啊! 山钟砚知道消息的时候可比他中了秀才从此再也不用读书,彻底脱离苦海高兴了无数倍,激动骄傲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身体,不做点什么平息不了内心的躁动, 像个傻子一样在租住的巷子内,带着已经能下地走路的媳妇儿, 两口子挨家挨户发喜饼。 两口子这边高兴的时候,朝廷那头负责此次科考的主考官以及吏部官员可愁怀了,考卷糊名, 成绩出来他们才傻眼。他们也没料到山道维这位考生的背景经历如此复杂敏感啊!可成绩早已公布,这会儿让他们反口说成绩作废,丢不起这个脸! 一群人凑在一起把安庆府主事杨回骂了个死臭。 “这个杨回怎么搞的, 这种身份敏感又有才学之人怎能上书陛下特赦他参加科举?叫次子一辈子安安生生做个富贵闲人已是朝廷开恩,怎能如此得寸进尺?这是引狼入室啊他!” “但凡此子随便识得几个字,我等也能闭着眼睛捏着鼻子给他一个秀才功名!想要出入朝堂无异于痴人说梦!如今简直骑虎难下!” “此事陛下还不知晓,若回头陛下询问, 虽杨回脱不了干系,咱几个也难辞其咎!诸位,此时抱怨为时已晚,还是来商议一下该如何妥善安置这位学子吧!” 众人想到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所以道维接到的委任令便是去翰林院任职修撰。 再具体点讲,直接一竿子把他支到修书馆,啥都别说了,就修书去吧!清清静静又体面,除了有浩如烟海修不完的书以及一辈子出不了头,和永远的贫穷外,一点儿毛病没有。 既不涉及朝廷机密,也不让天下士子不满。 几位大人很满意自己的机智,道维也很满意当下的生活节奏。消息传回安庆府,全村为此高兴的庆祝了三天,周围几个村子见状已经有了和两得村结亲的意思。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杨回。 杨回听到消息就知事情要遭,思索再三给京中友人书信一封,望对方在陛下面前为他转圜一一。 同时心里将道维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一个家传土匪,下山才几天啊?身上的土匪气隔着三里地都能闻着!山上同类的血还没干透呢,你就急吼吼的把自个儿往陛下眼皮子底下送,是嫌陛下对你们还不够厌恶?想日日出现在陛下跟前,提醒陛下——你们曾经跟他老人家对着干过吗? 自己作死就算了,还要拉上我杨某人一起! 好不容易“劝服”山匪主动下山的功劳,这么一搞全没了!杨回前脚才搞的谢行止狼狈回京,还没为此高兴几天又遇道维的糟心事,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恨不得当场当场飞回京城找道维问问——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何至于害我至此? 这个问题此时的方仲文方大人也很想问。他与杨回无冤无仇,杨回何至于害他至此? 好端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出去一趟,莫名其妙被传成了女儿,事情还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叫他没脸出门。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中伤,找出幕后真凶即可迎刃而解,妻子风氏也几番劝解,说是无稽之谈。 谁知儿子跟着谢行止那厮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对自己坦白身份错误,讲述了离京后的种种,最后把责任全部揽到自个儿身上,请求他责罚。 这他娘的是责罚的问题吗?他那么大一儿砸,一转眼成了闺女,叫他这颗历经两朝的沧桑心脏如何承受的了? 杨回老贼,害我至此! 方家的事情随着方映晴回京,闹的沸沸扬扬,道维远在翰林院修书,耳边都能听到关于此事的八卦,即便回到租住的小院,他爹娘讨论的还是这事。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如今朝娘已能随意走动,家里气氛正好,道维他爹心情大好,整日乐呵呵的,饭桌上也跟道维说起这个话题: “那个方大人可真是造孽哦!听说他家中三十几个闺女就一个儿子,平日宝贝的不行,结果一转身唯一的宝贝疙瘩成了闺女,好像被刺激的不轻,近几日连请了三十多位大夫,人还躺床上起不来呢,啧,怪可怜的!” 朝娘子给道维夹了一筷脆笋,语调轻快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知他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才招了报应呢!” 道维他爹在媳妇儿跟前简直毫无原则,当下立马转变立场,义正言辞道: “没错,我听街上都在议论,说方家姑娘指定跟那谢将军有点儿说不清的东西!若不然谢将军凭啥一回京,连剿匪的功劳都不要了,就为保她一命?” 道维心说,群众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尤其是在这种八卦事情上简直有不可思议的热情。连他身在翰林院也是中午才听说谢行止进宫向皇上求情,饶方映晴一命。熟料傍晚事情就已经传的满大街皆知,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当时大家就趴在太和殿门口亲眼瞧见的一般。 了不得。 朝娘子蹙眉道:“女子何辜?方映晴一人所为,若能在她身上终结此事也就罢了,怕是会牵连方家其余女儿的婚嫁。” 道维他爹一拍大腿,无脑吹媳妇儿: “还是朝娘你厉害,一猜就着!外面已经很多人说方家姑娘在男人堆里打滚儿之类,话说的很难听,还说有方映晴那样的姊妹,方家其余姑娘怕也是不安于室的,万一娶回家也是个一言不合就女扮男装要进军营的,谁家也遭不住折腾!” 道维他爹还疑惑呢: “你说这些官老爷都咋想的?没儿子那你早早的准备起来啊,或是过继,或是收养,再不成招赘嘛!三十多个闺女总有一个愿意留在家里招赘延续香火伺候爹娘养老送终的吧!干嘛叫女儿扮成儿子养啊?那不是害人害己还整天提心吊胆嘛! 难道他们觉得儿子的身份一辈子不会被人发现?这不是扯犊子嘛!难道将来还让假儿子和别人家真闺女成婚?这得是多缺德才能做出的事儿啊!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成了婚,那不还是没孩子嘛!香火还得断啊,多挣扎十几年图个啥哦?” 道维连连点头,他爹这才是此时代正常人思维嘛!别说这时代,就放在后世,很多家庭也是如此解决问题的。 方家人的想法着实叫人想不通,尤其是方仲文不过一礼部员外郎,身上既无可传承的爵位,也无万贯家产遭人觊觎,身为前朝居安伯,族人大多和今上势不两立,早就死的差不多了,更别提和他来争夺家产之类的理由。 道维他爹说到尽兴出,一拍桌子道: “还说什么方大人不知情,我看纯属放屁!这世上还有闺女儿子分不清的爹呢?你小时候你爹我又把屎又把尿的啥没见过?但凡那方大人小时候陪儿子玩两次举高高,还能发现不了那是个闺女?” 话糙理不糙。 但朝娘子还是得说句实话:“有些大户人家讲究抱孙不抱子,做父亲的可能一辈子都不和孩子亲近……” 道维他爹:“……” 被媳妇儿长了见识,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对了,刚才忘了说,近几日我和三哥他们货比三家,终于在西街找了个合适的铺子,契约先签了一年,这边的事情定下来三哥他们便要回庆安府准备人手和货物了。” 道维殿试高中后,三叔出面联系了一家往来京城与庆安府之间的商队,商队欲借道维父子的名头行个方便,道维欲借商队带货,双方一拍即合,三叔和他爹最近一直在忙活此事。 道维想了下道:“刚好我三日后休沐,喊三叔他们上家里吃顿饭,顺便给大家践行!” 谁料吃了饭送人出城时,竟叫他们撞上了一场轰动京城的大戏,直叫三叔一行人大呼不虚此行! 彼时艳艳高照,街上行人熙攘,京城最热闹的东大街上传来妇人的哭嚎吸引了无数看客围观。 道维上前一瞧,谢行止被一群上了年纪的婆子围在中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方仲文的夫人风氏哭的凄惨不已,用破锣嗓子大声道德绑架谢行止: “谢大人!谢将军!外人如何说我家映晴我管不着,身正不怕影子斜!原是我做母亲的当年干了糊涂事,却要她如今来偿还恶果,她只能怨命不好摊上我这么个娘!事发后您尽可放任不管,叫她一头撞死在太和殿柱子上以证清白,可您没有!您用此次西北剿匪的功劳换取她的一线生机! 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就好人做到底,娶了她回家吧!否则放任事态发展下去,就是逼她去死啊,左不过一死,还不如早些时日干干净净去了,免受这些污言秽语的折辱!”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涕泪连连:“谢大人,老婆子求您了,给映晴一条生路吧!” 围观人群轰一下炸了。 道维对方夫人的道德绑架手法之熟稔叹为观止! 第125章 做个兼职 这场闹剧最终被五城兵马司以“寻衅滋事妨碍公务”为由强行驱散, 当事人双方不欢而散,看客们意犹未尽, 回味无穷, 给坊间茶余饭后增添了许多话题,毕竟京中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道维送走了三叔他们,回城路上在茶寮稍作休息, 顺口就和同桌之人聊起来,几人说笑间不免提到了今早内城发生之事, 有个大胡子壮汉嚷嚷道: “方家夫人主意打的可真精明啊, 这就想把闺女赖给谢将军呢!人谢将军是啥人?年初那会儿陛下还想把妹妹嫁给谢将军, 还被谢将军拒绝了呢!真当他们家闺女是啥香饽饽了?我呸, 不要脸!” 也有人说:“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大家伙儿都说谢将军和方姑娘不清不楚, 现在流言满天飞, 可不就是谢将军坏了人家姑娘名声嘛!依我看这笔账谢将军想不认都不行了,谢将军也是可怜!” 当即有人猥琐的表示:“可怜啥呀!那方姑娘长的可标致呢,谢将军娶回家不亏,嘿嘿!说不定他们方家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要不然凭方家姑娘出身还真没资格嫁进谢家大门。还有那谢将军估摸着也是心里门儿清, 顺水推舟,要不然他干嘛放着功劳不要去换人家姑娘性命?傻吗?” 话音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反驳,此人就被一股大力扇在脸上,只听一声巨响, 便见那人退后几步站稳, 从嘴里吐出三颗牙齿。 当即有人嚷嚷道:“天子脚下当街打人,简直目无王法!” 却见从后面走出个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身板儿消瘦单手执剑的男子, 剑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一看就不好惹。 众人当即做鸟兽散,连被打落牙齿的男子也只恶狠狠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撒丫子狂奔而去。 现场只留下躲在后厨瑟瑟发抖不敢出来的老板,和神色镇定始终没挪过地方的道维,以及那不知名剑客。 道维已经打量对方好一阵子,见状举起茶杯,态度友好的邀请:“来一杯解解渴?” 那人也不客气,在道维对面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就在饮茶的功夫,朦胧间露出一个下巴,道维好脾气道:“方姑娘,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方映晴。 方映晴见被道维认出来也不惊讶,只淡淡打量他片刻,沉声道:“是我小看你了,认真说起来,方某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山公子几番推波助澜。” 道维并未反驳,一只粗瓷茶杯在他指尖翻转,语气中还有几分探究意味:“方姑娘何出此言呢?” 方映晴盯着道维眼睛,认真道: “十三岁的探花郎,若不是出身敏感,名声早已传的天下皆知,在朝再野都是独树一帜的人物,哪能如现在这般寂寂无名,窝在翰林院当个小小的修撰,一辈子埋没在无穷无尽的书本里? 可正因为如此,更加能证明你很有手段。我想,当初我一上山你便怀疑我的身份了吧!后来把我交给杨回应该也有你的算计,甚至可以说如今的局面便是你一手促成的,而在这场游戏里,我只不过是你的搅动风云的工具,杨将军和谢将军才是你的目标。 你游离在他们二人中间,将两人耍的团团转,先保全了熊鱼山一干人等,后成功在无人注意之时以陛下都无可反驳的姿态顺利进入翰林院。而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此时杨谢两位将军恐怕还不知如今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吧!” 道维眉眼清澈,语气真诚:“那你可以试着和两位将军说说?” 方映晴摇头:“他们不会相信的!” 道维耸肩:“那你在我面前讲这些,又是为何?” 方映晴将茶一饮而尽,握紧手中的剑,语气里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快: “就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若这个人是你我很高兴。这些年在家里父母姊妹依赖我,在外行走不少人信重我,有时我觉得能一直如此下去也挺好,我自认为有能力担起家中重担。 可更多时候我清楚的知道,这个秘密本身就很荒唐,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我每日都在思索将来东窗事发该当如何? 如今终于事发,家里父亲恨我欺瞒于他,毁了他多年美梦,母亲一心想借此巴上谢将军,姊妹们更是觉得天都塌了,往日付出皆西流。 我无法给父亲凭空变出一个他想要的儿子,也无法说服母亲放弃不切实际的念想,更无法告诉姊妹们过去我为她们做了多少。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道维问:“你想离开京城?” 方映晴不意外他能猜到,点头应了: “正是如此,此时此景,家里容不得我,京城无我立足之地,母亲又因此得罪谢将军,方家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唯有我离开表明态度,才能叫谢将军网开一面,免于对方家出手惩戒,也能叫这场风波逐渐平息。 当然,我本人也想去外面瞧瞧更广阔的世界。十几年来长辈将我作男子教养,我有男儿的眼界和见识,才智上自诩不输许多庸碌男子,更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哪个男子后宅里汲汲营营。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道维问:“想好去哪里了吗?” 方映晴耸肩:“只身一人,无牵无挂,走哪儿算哪儿,我想先下江南瞧瞧,此时真是江南好时节!” 道维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方映晴眼前: “若是有机会去西北走走吧,虽然你上次西北之行行色匆匆并未留下好印象,但那里在我看来的确大有可为,这是我家中长辈印信,若有需要可凭此寻求帮助。” 方映晴神色坦然,道:“你不用有负担,觉得对不住我,想补偿些什么。” 道维摇头:“我做了自认为对的事,便不会有负担,因此这不是对你的补偿。是我认可你的想法,觉得你是可结交之人。” 方映晴闻言更加欣赏道维,坦然收下玉佩,真心道:“是我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自该承担后果。你是很好的对手,可惜往后没有较量的机会了!” 道维说:“做不成对手,或许以后有机会合作呢?” 方映晴对此不置可否。 道维作为全京城唯一知道方映晴离开之人,送了对方一程后晃悠悠回家,继续他翰林院修撰的上班日常。 旁人或许觉得他被摁着做这些繁琐杂碎的工作心里肯定不甘,就连翰林院的同僚们对他也带着几分防备,生怕他因为这份不甘暗中搞事情。 可道维对眼下的生活再满意没有了,上衙做多少工作他说了算,下衙闲着无事和坊间邻里唠唠嗑儿听听八卦。 让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编撰字典。 道维早在还没正式入职前便有此想法,此世界还没有一本完善成体系的字典出现,对读书人来说可真是个巨大的缺憾,这个缺憾就由他补上吧! 他按自个儿的节奏自顾做想做的事,时日久了,所有人都认为他开始认命,不再不甘心的想暗中搞事请,对他放下戒备心的同时,也淡忘了他的存在。就连翰林院也很少有人想起还有道维这么个修撰的存在。 道维乐的自在,在外兼职搞得风生水起,安庆府的土特产山货在京城卖的红红火火,三叔他们原本七八人的小队经过半年时间发展已经有了几十人的规模,达到了不蹭其他商队也能独立跑商的成效。 整个两得村村民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庆安府踏踏实实种地,一部分上山采集各种熟悉的山货,另一部分往返于两地之间跑商,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村子发展蓬勃向上,村里那些眼看就要打光棍儿的大小伙子们成了香饽饽,很快在媒人的撮合下说上了媳妇儿。 道维入职翰林院六个月后,用分红在京城买了座两进的院子,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搬了新家。 入职翰林院的第七个月,朝娘子查出三个月身孕,他爹激动的给老家写信报喜,宣告他即将要再次当爹的事实。道维主动买了两个下人伺候他娘。 又一月后,红缨和长胜随商队从庆安府老家而来,同时带来了他爷奶的无数叮嘱。 “奶奶原本想来亲自照料婶婶,但村长爷爷那几日因着太高兴半夜吹了凉风染了风寒,奶奶要照料爷爷走不开,所以只我来了! 三叔说买的下人能用,但没有咱们自己人用的安心!我可是打败了村里所有姑娘,才被三叔选中的!你们放心,我跟着姥姥学过一些医理,一定将婶婶照顾的妥妥帖帖,保证将来生出的孩子如少爷一般聪明伶俐!” 至此,家里有红缨操持,外头有他爹和长胜操心,他娘只需安心养胎,生意也稳步发展,道维又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简单幸福生活。 直到这年底,皇帝陛下在封笔前做主为他的谢爱卿赐了一门婚事,女方是宗室女,天子堂妹,端庄贤淑素有美名,父亲很得陛下重用,算是强强联合的典范。谢行止的婚事被提上日程,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之前与方映晴无疾而终的绯闻又被人拉出来反复咀嚼。 事情传到家里时,饭桌上朝娘子没忍住好奇问:“那位方姑娘真人间蒸发了?” 道维他爹忙着给媳妇儿夹菜,闻言连连点头:“还真是邪了门了,方家发了疯的找了几个月,丁点儿音信都没,据说是彻底失踪了。” 亲眼目送方映晴离开的道维:“……” 朝娘子又说:“那方大人呢?好好一女儿不见了,他不着急啊?” 道维他爹轻哼:“着啥急啊?这位方大人可不是个东西呢,女儿不见了有什么要紧?他如今一门心思生儿子,这半年就从各种途径抬进门十二房小妾,听说方家现在大肚子孕妇近十位,这要是再生出来还是女儿,怕是得呕死!” 这头他们还幸灾乐祸看方家热闹呢,转头红缨急匆匆回来告诉他们:“那方家老爷也太不要脸,竟然当街想骗我回去给他生儿子!” 几人:“……” 第126章 嘴炮王者 “我正在柳娘子的铺子里给婶婶挑些可口果子, 谁知那方老爷路过瞧了一眼,非拉着我说什么我腰细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之类的下流话, 不由分说当下就要拽着我跟他回家给他家传宗接代。若不是柳娘子帮忙拦着, 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红缨骨子里是个非常彪悍的女子,现下一点儿羞恼没有, 只气这里是天子脚下, 她若真对方老爷做点儿什么过分的举动会连累家人, 只能硬忍着。 几人听了顿觉十分荒唐, 正声讨方老爷呢,门房便满脸古怪的进来禀告,“那位方大人带着媒婆上门,说是看上了咱家的红缨,要正经聘回去做妾!” 几人:“……” 真是荒唐事年年有, 今天特别多。 道维让红缨盯着朝娘子安安生生待在屋内,免得被人冲撞了。道维他爹顺手夺了马夫的鞭子, 道维随手拎了墙角仆妇洗衣用的棒槌,父子两在门房欲言又止中气势汹汹的出门。 他们还没找方家算账呢, 方仲文还有脸送上门来! 方仲文见父子二人的阵仗,面不改色朝他们作揖行礼道:“山大人, 山老爷,在下方仲文,乃礼部员外郎,与山大人同在朝为官效忠圣上,实乃天大的缘分。” 见二人不为所动也不慌,继续舔着脸道:“今日贸然上门,实乃关系到我方家子嗣繁衍生死存亡之大事, 耽搁不得,还请山大人见谅。” 然后示意旁边媒人开口。 媒人笑嘻嘻一张嘴就对道维说: “是这样的大人,方家老爷特意和高人学过一些命理,今日一见你们家红缨姑娘便知她子女宫有吉星庙旺,南斗星多且盛,是多子多福的命格,与我家老爷命格相辅相成,两人绝对的假偶天成,不可多得,不容错过啊!特请老婆子上门为两家说亲,好叫两家和一家,亲上加亲!” 道维他爹被媒人这般没脸没皮的说法给恶心着了,马鞭直接在她眼前甩了一个响亮的鞭哨,吓的媒人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抚着胸口想斥责几句。山钟砚手上没完,又是两鞭子过去,媒人耳朵上两颗硕大的珍珠耳坠碎成几瓣儿纷纷落下。 这下媒人想说的话直接咽进嘴里,看山钟砚的眼神带了几分恐惧。心说简直是土匪做派! 道维站在门口,手里的棒槌指向方大人,居高临下道: “这就是我们家的态度!方大人,我劝您做人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好!说句不客气的话,您后宅里的女人比陛下后宫还多,区区一个闲散礼部员外郎,每年俸禄二十八两,俸料九十五石,良田四百亩,加上冬日的炭敬,夏日的冰敬,抵死不过三百两! 您不上朝,所以不能在公厨吃喝,衣食需要自理。不常觐见陛下,所有没有逢年过节的赏赐。吏部三年一次的考核回回下等,所以没有额外奖赏。就您那几个俸禄,能养活的起您后宅近百人的妾室仆人以及三十几位小姐们的吃喝穿戴吗? 养不起的话,这些钱您哪儿来的,需不需要我上折子在朝堂上问问? 您该不会想说还有您夫人的嫁妆填补吧?我的天哪!您自个人不争气用夫人的嫁妆填补家用就算了,怎么您纳妾风流快活养女儿孩子都要夫人嫁妆填补?哪家正常男人能做出这种软饭硬吃的事儿? 再说咱们这样的体面人家将来儿女嫁娶不会一毛不拔的对吧?哦,忘了您家里不需要娶儿媳妇只需嫁闺女,那咱们只说嫁女儿的事,府上三十几位小姐,就算一位您只按最低标准陪嫁二十六台嫁妆合计四百两银,三十位就得一万两千两银,按照您的俸禄算,从今年开始您得不吃不喝不花用努力再活四十年才能攒够啊大人!也难为您老人家九十高龄还得努力在朝堂上为陛下分忧解难呢! 就这,您还有脸开口要纳我妹子做妾?拿啥纳?是凭您空口白牙一张嘴穷的叮当响?还是您五十高龄能做我妹子爷爷的年龄?亦或是我妹子一进门直接多几十个姐妹争您挣的那三瓜两枣?想什么美事儿呢?当谁稀罕给你生儿子呢? 我翰林院修撰的妹子,将来不说嫁的高门显贵,那也该求个丈夫年轻力壮家有余财又上进,做人家正头娘子吧?再不济,也要嫁个能让自个儿生儿子的丈夫吧?就您这样的,害的多少女人生不了儿子,简直作孽啊!” 道维的话给了山钟砚灵感,当即拎着马鞭兴奋道: “没错!若是一个女人生不了儿子,或许是这女人的毛病,但你们家都有上百个女人了还生不了一个儿子,那指定是你这个男人有问题!既如此,你竟还想祸害别人家的闺女没儿子,丧尽天良啊!” 父子两夹枪带棒明嘲暗讽一顿操作,说的原本有十足把握的方大人老脸先铁青又乌黑,哆嗦着嘴皮子指着两人只有一句话:“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周围住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大胆些的直接凑近了看热闹,委婉些的在自家门口抻直了脖子踮起脚尖瞧热闹,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声议论让方大人又气又恼。 道维轻嗤一声,用棒槌将方大人指着他的那根手指摁下去,反诘:“有辱斯文?我不愿意把好好的妹子送你家受苦受难受穷就是有辱斯文了? 你为老不尊,都能当我妹子的爷爷了还惦记小姑娘的好颜色,就不有辱斯文?一枝梨花压海棠是个男人都想过,但真做出来的可没几个,大人!” 方大人义正词严道:“一派胡言,粗俗不堪!亏你还是翰林院修撰,简直有辱翰林院清贵的名声!本官是看中你家下人的颜色了吗?满京城比你家下人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了,本官怎么不去她们家求? 本官是为了家族传承子嗣绵延的正经事,从你个黄口小儿嘴里出来,满篇的男/盗/女/娼/淫/秽/不/堪,本官都替你羞愧,简直有愧于圣贤教导!” 道维不客气的反驳:“京中貌美的女子确实多了去了,但人家爹娘又不是个个都瞎眼丧良心,愿意把女儿送你家让你糟蹋!你倒是想求啊,也要人家愿意呢!真当你还五十高龄一枝花,青春永不谢,人见人人爱?家里买不起镜子自个儿伸手摸摸这张老脸,皮都皱了,谁家丈母娘愿意找个脸皮比自个儿还皱的女婿? 再者说了,还为了传承子嗣?如此冠冕堂皇的鬼话也就你方大人能一本正经的扯淡。你要真为了子嗣,京中那么多生了儿子上了年纪的寡妇你怎么不纳回家?人家可是用事实用实力证明,她们肚子是千真万确能生儿子的,你要真单纯只为了生儿子直接找她们不是更省事?” 道维将方大人上下打量片刻。 轻笑道:“呵,还说您不是看中人家姑娘长的水灵又好看?” 方大人被道维挤兑的满脸通红,现下不仅嘴皮子哆嗦,便是手脚也开始哆嗦了。 盯着道维再也无法保持官场前辈的从容,直接爆了粗口:“你放屁!纯属放屁!” 道维:“呵,既然大人您不承认是看中小姑娘们年轻的身体,漂亮的脸蛋,又坚持此举是为了传承子嗣,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山钟砚在旁边听的热血沸腾,双拳紧握,以前只觉被儿子骂着读书很痛苦,今日方知听儿子骂别人竟然如此让人愉悦上瘾,当下大声配合:“什么解释?” 道维薄唇轻起:“心里有鬼呗!” 山钟砚看着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继续捧哏:“怎么讲?” 道维:“找些没生过孩子的姑娘回去,姑娘生不了儿子那还能怨人姑娘肚子不争气,可若找些生过儿子的妇人回去,妇人肚子也生不出儿子,不就正好说明方大人不行嘛!” 嚯! 人群瞬间炸了,没想到这年纪轻轻平日不声不响脾气温吞的山大人,生起气来说话竟如此让人无地自容,唾面自干! 别说被他当面攻讦的方大人了,就是他们这些吃瓜群众听了都替那位大人脸上烧的慌啊! 怪不得人都说读书人的嘴,杀人的刀,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道维斯斯文文的朝方大人拱手道:“大人,对您今日贸然上门的失礼行为,大过年的本官就不多计较了,还望您日后引以为戒勿要再如此鲁莽行事!今日本官家中不便,便不留您吃饭了,请吧!” 方大人原本以为红缨只是山家普通婢女,道维应当很愿意用一个婢女结交他这条人脉,因此带了媒人匆忙上门,自觉给足了道维面子。 谁知没讨着好反倒碰了一鼻子灰,丢人丢的满京城皆知。 道维一战成名。 今日发生之事迅速在京中传开,就连回京述职的杨回都被惊动,特意换上新衣,绕道儿上方家门口瞧前姐夫的热闹去! 而山家这头,朝娘子对红缨道:“听说最近有不少寡居妇人领着小儿在方家门口自荐枕席,热闹的很,咱们也去瞧瞧!” 红缨想起来就乐:“要我说还是咱家少爷厉害,我原本想着找机会和长胜哥偷偷给方老头子套麻袋揍一顿出口恶气!谁知咱家少爷没动他一根手指,却让他至今没脸出门!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主意,那些寡妇往方家门口一站,场面简直让人拍案叫绝,这点子损到家了!” 出主意的道维:“……” 得到灵感让人实施的杨回:“……” 谢谢,有被内涵到。 第127章 大人威武 道维和杨回隔空配合了一把, 但两人都不愿与对方有更深入的交流,杨回在京期间两人从未产生过任何交集。 直至今日,道维陪他娘去看方家的热闹, 几人在距离方家不远处的茶寮里闲坐,撞上了同样穿戴一新出门看热闹的杨回。 既然遇到了, 也没必要假装看不见, 两人互相见了礼, 杨回视线一转, 看到了挺着大肚子面色红润的朝娘子,脱口而出:“阿姐!” 要真按年龄算,朝娘子的确比杨回大了三岁, 杨回喊她一声阿姐不亏, 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朝娘子面露几分不解:“大人应当认错人了吧?” 杨回固执的摇头,视线没从朝娘子身上挪开过,怀疑道:“夫人可认识平城杨家的大小姐杨京?” 这个名字对普通人来说太陌生了,平成杨家一门英烈,细细算起来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后来天下大乱, 杨家人死伤殆尽,如今这个姓氏早已成为历史尘埃。 可朝娘子听闻却是猛然怔住,呆呆地望着杨回, 语气急切道:“敢问大人与杨家有何关系?如何知晓杨家之事?” 道维见双方情绪都很激动, 便知今日是看不成方家的热闹了, 出声劝阻:“看来大人和家母有话要谈,此地人声嘈杂不宜详谈,不若找个安静的地方如何?” 然后道维就见证了一个离奇的认亲现场。 说起平城杨家大女儿杨京, 不得不说前朝末年那会儿,杨京十里红妆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居安伯方仲文。婚后育有一女名方映朝,后来天下不太平,杨家子女多数亡于战场,杨京在几次三番收到亲人离世的消息后受不得打击离世,留下独女方映朝。 很快方大人续弦迎风氏进门,风氏先后生了三个女儿,碍于压力又给方仲文纳了好几房妾室,谁知孩子一个个冒出来全是闺女,风氏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生下第四个孩子后对外宣称是个儿子,也就是之前名满京城的方映晴。 方家为此大庆三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直到方映晴三岁时,方映朝无意中发现全家宝贝的弟弟竟然是个妹妹!这叫她大为震惊,震惊之余,又寝食不安,不知该不该揭穿此事,她的异常被风氏发现,风氏为免除后患,火速给她说了一门面甜心苦的婚事,方映朝自知不能任由风氏施为,便在老仆的帮助下逃出方家,一路流亡到了庆安府,自此以杨朝儿的身份示人。 据杨回所说,朝娘子有五分像他姐姐杨京,可朝娘子浑身的气度,却跟杨京像了十成十,所以他一打眼就认错了人。 朝娘子和杨回涕泪连连,互诉苦衷,道维的声音极不合时宜的插/入其中:“所以说,杨大人您是我姥姥的亲弟弟,我娘的亲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老爷,对吧?” 并且这个舅老爷还比她娘小三岁。 杨回此时看道维的表情那叫一个复杂,他杨回的外甥女自然是千好万好,想到外甥女嫁给了山钟砚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草包,心里万分不甘愿。 对道维这个外孙真就应了那句话:“聪慧又沉稳,能沉得住气干大事,是我杨家的孩子!护短,知道保护家里人,这点像我! 但这股有话不直说,一个念头拐十八个弯儿把人往死胡同绕的劲儿,一看就随了你那当土匪的爹!” 总之就是好的像他杨家,坏的随了山家。 这点道维可得替他爹澄清一下: “好叫您知道,诸位乡邻皆知我爹最是直爽不过,我们山家往上数三代,都没一个会耍心眼儿的,您还是仔细想想您家中有没有哪位像极了我!总不能我这性子,是随了我那姥爷方大人吧?” 杨回噎住。 打死都不愿意让道维沾上方家那泥潭一星半点儿。 只好在朝娘子揶揄的笑中,捏着鼻子承认:“行了行了,你像我爹,最像我爹,行了吧?” 嘴上承认的不甘不愿,心里美滋滋的,这孩子即便身上这股狡黠腹黑劲儿也跟父亲当年尤为相似! 真是越看越满意。 道维可不知道杨回想了什么,面对突然多出来的舅老爷心态平和的很,整日里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不影响他编纂字典的进度。 直到年后开衙,皇帝突然一道指令将道维召进了太和殿,这才叫翰林院众人猛然想起,这位突然靠嘴炮出名的同僚,其实还是殿试三甲探花呢! 众人眼神乱飞,纷纷猜测:“莫非陛下终于要重用这位土匪出生的探花郎了?” 那他们往后对这位的态度可得慎重些,免得日后难做人。 事实上,道维在太和殿外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皇帝真容,这位已经不年轻的开国帝王看道维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道维不慌不忙,颇有不卑不亢之意,上头人不发话,他也不主动询问。 就那么干站着也不觉局促。 直到皇帝喝完一盏茶出声: “听杨爱卿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外孙,他们杨家满门忠烈,全家人守国门而亡,如今就剩杨爱卿这一支,理应得到世人尊重,看在杨爱卿的面上,朕可以破格提拔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你意下如何?” 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口气连跳三级,成为正五品的侍读学士,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美事,何况道维今年才十四岁,如此的年轻。 道维知道皇帝在试探他,也在打量他,但他无所畏惧,因为无欲则刚。 他对朝廷,或者对皇帝没有任何想要在他们身上谋求利益的想法,所以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而他拱手道:“谢陛下厚爱,臣自认学识浅薄不足以担任侍读学士一职,且杨大人为人刚直,中正不阿,从不徇私枉法,不该为了臣这点小事坏了杨大人的原则,请陛下赎罪。” 皇帝听不出情绪的反问:“杨大人不徇私枉法有原则,难道在你眼里朕就是任人唯亲没有原则之人吗?” 道维心说这您自个人还不清楚吗?我跟您老人家有多熟能清楚啊? 面上也不解释,再次拱手,也不说话解释一二。 皇帝直接被他无所畏惧的做派给气笑了,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冷哼一声,摆手打发人赶快走:“就这么定了,保留你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职位,从明日起,便来御前给朕做个待诏吧!” 这位陛下的路子很野,已经下定决心的事道维没必要哽着脖子和人家唱反调,恭敬领命。 于是一直坐冷板凳之人一跃成为翰林院红人,道维的待遇跟之前天差地别。 尤其是他这个职位虽不高,但隔三差五就能面对面和陛下交流,诸人本着不求他在陛下面前说自己好话,但求这位不要在陛下跟前给他们上眼药的原则,纷纷交好。 忽然受到万人追捧,原以为他必定要飘一阵子再说,谁知道维还是不紧不慢保持着他原本的步调,在陛下无诏之时,安安稳稳的编撰他的字典,八风不动,让人捉摸不透。 渐渐地众人又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 直至陛下要为上书房还未成年的皇子皇孙们选先生,御笔一批,山道维的名字赫然在列,名单一出,众人哗然。 这位先生一无经天纬地之才,二无显赫不凡家世,三未做出让人瞩目之政绩,私下不与同僚结交,朝堂上也未和陛下多亲近,横看竖看都很平平。 这不是三无人员是什么? 且他才十四岁,虚岁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六,黄口小儿说的正是这种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上书房很多学生年纪都比他大!他凭什么和德高望重的朝臣一起成为皇子皇孙的先生? 哦,你说杨回将军是此子舅老爷? 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一个远在边疆做守备,一个木呆呆在朝堂当侍读学士,即便有点儿亲缘关系又能如何?休要给此子破格得到陛下青睐找借口! 朝臣们不服!朝臣们要找陛下理论! 想理就理呗,陛下大手一挥,让人将道维初步编纂成册的字典呈上来,供众人一一品鉴。 直到众人面色涨红,尤不敢信,却又不得不信这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黄口小儿之作时,纷纷哑口无言。 路子一向很野的皇帝陛下笑眯眯问朝臣:“诸位爱卿对朕的安排还有何意见啊?” 诸位爱卿没有任何意见,不仅没有意见,还有些心眼儿活泛之人当即表示: “陛下,编纂本朝第一本字典,且是前无古人之壮举,山侍读一人恐难完成,臣请命,助山大人一臂之力!” 这可是要青史留名的美事,首功他们不敢想,但捞个从功也不是不可行? 众人被这一点拨,当即清醒,纷纷请命:“臣也愿助山大人一臂之力!” “臣请命!” 皇帝面对跪了一地的后脑勺,哈哈笑着问道维:“山爱卿意下如何?” 道维还能有啥意见?自然是乐意之至!原本做出字典的大致框架就废了他老鼻子劲儿,如今需要往框架里填充内容,这内容涉及天文地理各个方面,真要靠他两只眼睛一双手去做,怕是这辈子就搭里面了,这怎么行? 眼下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听他指使,还是有皇帝旨意可以光明正大指挥的机会,哪怕明知有些人只不过想蹭一个挂名机会,他也乐意的很! “那往后还请诸位大人多多指教了!” 如此,不声不响的三无人员山大人在一夕之间突然就以另类的方式强势进入朝臣视线,神奇的与各方势力相处融洽,好似之前的“狗不理”人缘眨眼间就成了“万人迷”。 叫人感叹世事变迁,无常之极! 被无常的道维此时在家倒真有了几分万人迷的错觉,因为他娘给他生了对儿龙凤胎弟妹,两小人打生下来就对兄长格外依赖,都有一颗独占兄长温暖怀抱的心,两不相让,经常为此哭的惊天动地以博取兄长眼神,道维处在被争夺的中心,颇有些力不从心。 以至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怀疑人生。 第128章 嘴炮互怼 本朝第一本字典面世时, 山大人正值二九年华,名声大噪,俨然有士林领头羊的风采, 即便他本人依然非常低调,可架不住媒人们对他的热情。 朝娘子每日单是应付各种不好直接推脱不见的媒人,便要用去大半日功夫,更别提那些门房直接挡回去的人家了, 简直是甜蜜的负担。 道维被追的烦了,索性在他们那位路子很野的陛下跟前说:“臣十之前不想成婚,成婚影响臣著书立说的速度!” 陛下一听,简直好家伙!他们大景朝还有如此热爱工作, 不在乎个人利益得失,一心报效朝廷, 沉迷为他的政绩添砖加瓦的好臣子呢!这必须成全啊! 于是这位陛下在朝堂上乐呵呵的警告众人:“不要打扰山爱卿的公务,一切俗事琐事都得为山爱卿的公务让步,诸位爱卿明白朕的意思吗?” 说实话, 朝臣们不是很明白, 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哪个臣子成亲会影响他办公的效率,身为有权有势的男人,成亲后多了个伺候他衣食住行讨他欢心的女人而已,有啥麻烦可言?也没见过哪家的陛下会为了尽最大可能的压榨臣子而不让人给臣子介绍对象的! 大臣们想不通啊, 但谁让这位陛下一向路子非常野,常有众人不能理解之举, 他们已经习惯了,所以只好僵着脸应下。 道维这头瞬间轻松。 他轻松了,有些人比如方仲文方大人便不那么快活了。 事情源于方夫人终于无法忍受丈夫越来越无节操的行径,而方夫人娘家也深觉有这么个女婿实在丢不起人, 两厢一合计,方夫人在娘家人的支持下,决定和离了! 这简直太过荒谬,以至于方大人听闻方夫人的决定后,第一反应是:“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没心情同你玩闹!” 可方夫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丈夫,她不是在开玩笑,她很认真。 这下方家的天都要塌了,方家也因此再次成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 两五十多岁的老夫老妻闹和离,大景朝开国头一遭!放别人家都是当人祖父祖母,安度晚年,享子孙福的人了,一辈子可算是熬出头了,这时候闹和离,不是搞笑的嘛! 但这事儿放方家还真就显得合情合理。 方夫人道:“方仲文,瞒着映晴身份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所以这些年我对你一忍再忍,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瞧瞧你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丢人现脸的事儿!你方家这一亩分地儿的宅子里光是姨娘就塞了不下一百,他们爹娘以为把她们卖给你是让她们享福了,实际上呢? 一个院子住十八位姨娘,一间屋子里里外外至少塞了五位!个姨娘共用一个丫鬟,五个姨娘同用一个仆妇,下人们更是连马厩都住不开,家里转个身都能踩人脚上!可着满京城的去打听打听,哪个正经人家是这么过日子的? 为了补贴家用,让你能有足够的银钱去外面风流快活,这些可怜的姨娘们还要日夜不停的做绣活儿卖钱,我都羞于启齿!为了维持你这一家的体面,我嫁妆花用了七七八八,五不时还得打着我铺子生意亏本的名头去娘家打秋风,我娘为了我面上好看,从来不敢多问一句,怕我嫂子知道了有意见。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这是想生儿子吗?你就是借着生儿子的借口,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负责,在家里充大头蒜横着走,除了进女人房间上床脱裤子,连基本的养家糊口都要靠我这个女人! 女儿们好好的婚事被搅黄了,你说是因为映晴的身份被拆穿的原因,让女儿们去怨恨映晴,呸!满嘴喷粪的老东西,要不是你自个儿不争气生不了儿子,映晴用的着一直辛苦假扮儿子吗?女儿们用得着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吗? 女儿们要出嫁了你拿不出嫁妆不说,还要把亲家送来的聘礼全部扣下,用些空箱子打发孩子出门,但凡哪个女儿稍微抱怨两句,你就能发狠卖了她姨娘给她添妆。 你手头缺钱花用了就拿女儿去顶账,说的好听,给女儿找了个好归宿,谁不知道你用一幅画就把女儿给卖了?哈,反正女儿多,不心疼是吧?要我说,这世上最没有人伦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了! 就你这样的,我怕百年后和你合葬老天打雷劈你的时候,我躺旁边受牵连!老娘今儿实话告诉你,老娘不伺候了!和离,必须和离!” 方大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在他跟前温柔小意,善解人意的夫人,私下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副面孔。 气的胸膛上下起伏,指着方夫人道:“好啊,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装的,当年说什么一心钦慕我的人品文采,全都是假的!你个贱妇!” 方夫人痛快的大笑起来:“呸!也是我当年眼瞎看上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年轻那会儿我说钦慕你,好歹你还有一副看得过去的样貌,当个花瓶儿摆着也能叫我愉悦,可你也不撒泡尿瞧瞧你现在啥样儿,脸上的皮皱的能搓麻绳了,看了就倒胃口,还相信我说倾慕你的鬼话,你是有多傻?” 为了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方夫人给丈夫下了一剂狠药: “哈,你也不用露出这幅蠢儿,好似全天下都辜负了你一样,你还不知道吧,你前妻生的那个女儿当年根本不是出门被人拐走的,而是发现了映晴的身份,怕被我秋后算账主动逃走的,多好笑,家里出了这种大事,你女儿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你这个当爹的,而是自个儿想办法逃走!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愤怒,我承认在映朝的事上我没安好心,但你是根本就没心,咱两五十步笑百步,谁也说不着谁! 对了,我啊,这次决定做回好人,告诉你一好消息,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逃家的女儿人就在京城呢,她嫁了个土匪出身的男人,可挡不住运气好,生了个能耐儿子呢!” 方大人迫不及待的追问:“真的吗?这孩子她怎么不来找我呢?她现在在哪儿?我要带她回家,我对不住孩子他娘啊!” 方夫人嗤笑一声,懒得和这装模作样的老东西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如今风头正盛,名动天下的山道维山大人知道吧?就是你女儿给你生的外孙!” 终归是不愿意让这老家伙得意太久,方夫人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两年前你还想要你女儿身边的丫鬟做姨娘,亲自找上门去,结果被女婿和外孙联手骂了个狗血淋头呢,啧啧,该说不说,这可真是缘分啊!” 方大人已经被这个意外之喜冲昏头脑,哪里顾得上方夫人的阴阳怪气,当即甩开衣袖,趾高气昂道:“没儿子又如何?本官有孙子啊!” 方夫人提醒:“那是外孙,且人家可不想认你呢?” 方大人志得意满的很:“外孙也有法子变成孙子,不认我?他一个文坛领袖,不认我这嫡亲的外祖,就不怕被陛下厌弃,被士林唾骂,前程尽毁吗?哼!” 方夫人只是不想方大人太过得意,可不是想提醒他山家对他如何的不屑一顾,她还想借此和离呢,于是哼笑道:“既如此,赶快签了这和离书,拿去你那女儿外孙面前,还能讨他们几分欢心!” 这倒也是。 有了更好的选择,再见方夫人这幅丑恶的嘴脸,方大人是一刻钟都不想和她多待,见和离书写的不算过分,爽快的签了名字,当天就让人去官府备案。 两人和离成为既定事实,方夫人大大方方让人抬着她的嫁妆走过方府所在长街,往新买的宅子而去。 而在街道不远处的二楼窗边,两人瞧着街上热闹,一身男装的方映晴以茶代酒表示感谢:“这次的事多谢你帮忙,我娘年龄大了,不愿随我奔波,好在南边儿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外祖家看在我每年送到手的钱的份儿上,也会对我娘多家照拂。” 要不是她这两年大把的银钱砸下去,风家也不见得会在方大人名声烂透的时候对方夫人伸出援手。 “此计虽成功让我娘和离,但会不会让你那边为难?” 道维摇头:“你知我如今风头正盛,惹了很多人眼红,怕是早就捏着我这个把柄想狠狠给我个教训呢,与其等他们出手,还不如我主动刺破这个脓疮。” 何况道维根本就没把方大人的事儿放在眼里过。若不是差事办的太过顺利,让他年纪轻轻锋芒毕露,招人眼红,他还不打算主动掺和方家的一摊子烂事儿,毕竟方夫人和朝娘子当年的恩怨,真不是言两句能说清的。不过即便方夫人如今顺利和离,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过的顺遂就是了。 如此方映晴就放心了,“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此事,对了,关于我家中那些姐妹,都是可怜人,我寻思若是有意愿随我出去闯一闯的,我打算这次一并带走,在外行走虽然艰难,但比在方家蹉跎来的自在。 咱们在南边有些生意,女子身份比男子更加不引人注意,她们是很好的人选。” 道维想了下道:“我相信你的眼光,到时候让叔和长胜哥配合你。” 告别秘密回京的方映晴,道维溜溜达达给弟弟妹妹买了她们喜欢却不能多吃,只能舔一舔的苏记糕点,毫不意外在他家门口碰见了舔着脸等候的方大人。 该说不说,这位大人近两年确实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脑壳儿都跟着不好使了。 第129章 扬名立万 方大人上门匆忙, 目的明确,人也很急,顾不得寒暄, 稍微开了话头, 便拿出和离书,开门见山的对朝娘子道:“映朝, 当年都是爹不对, 竟接二连三给那毒妇可趁之机,让她对你几番苛责, 最后竟逼的你离家出走! 现在好了, 毒妇自知理亏不敢多做纠缠, 爹已与她和离,那风氏今儿就搬出咱家,你这就跟爹回家吧,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爹一定会补偿你的,啊?” 山钟砚一脸懵逼, 他媳妇儿和方家的事情他虽然早就知晓,可万万没想到方老爷脸皮竟然如此之厚, 堪比他们两得村村口那块花了一千两银子做的金光闪闪的大牌匾,简直叫他叹为观止。 朝娘子冷着脸不愿意和这人多说一句, 每听见他嘴里吐出一个字,她便多想起娘去世后在方家的艰难日子, 亲爹不疼,外祖家人杳无音信,偌大的一个方家好似她一夕之间成了无亲无故的小可怜,谁都能踩上一脚。 如今见亲爹成了这幅落魄样, 她不当面大笑表示愉悦,已经是看在礼仪教养的份儿上了,还想她给他一个好脸,怕是做梦! 山钟砚倒是想直接动手,但被儿子给拦下了,道维对喋喋不休的山大人道: “您这话说的也是真有意思,风氏与您和离,难道不是因为您软饭硬吃,行事荒唐,她实在不愿与您继续过下去,免得荒度后半生,这才选择逃离您身边吗?偏从您嘴里说出来,好似您是为了我娘才这般做的,可没这样的道理! 再说了,这是山家,您脚下踩的是山家的地盘儿,我娘是山家媳妇儿,我爷奶都没对我娘吆五喝六说过一句重话呢,您谁呀?上来就让我娘抛夫弃子跟您回家?” 这话可算说到方大人的心坎儿上了,当即笑眯眯的解释:“哪儿能让你娘跟你们分开呢?外公是让你娘带着你们,全部去外公家住啊!外公那府里如今只剩外公一个主人,孤独的很,你们去了正好热闹些!” 道维都懒得跟他绕弯子了: “您家里那上百位妾室算不得主人,这我认了,家里几十位千金也算不得主人?合着她们在您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呢?还让我娘带我们一家上你家去住,咋的,是我家这三进院子不宽敞,还是家里仆人伺候的不舒服?上你家和十几位小妾挤一个院子还是和下人们一块儿睡马厩?” 这话简直正中方大人下怀,当下表示: “那外公也可以搬来和你们一起住啊,无论如何,咱们一家一起和和乐乐的,多美的事儿呢!值得外公为此大摆三天宴席,请亲朋友好一起乐呵乐呵!” 几人都没想到他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有一瞬间的呆愣。 道维说:“合着您打的是这个主意啊,那我也明确告诉您,甭做梦了,不可能的,您也不想想,我娘她又不是失忆了,她当年远在庆安府不去找您还勉强说的过去,现在已经在京城住了三年多,饭后散步提脚就能到您家的事儿,也没见上你家门,这得是有多厌恶您啊?您心里就真没一点儿数?” 方大人极自信的表示: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京娘在世时,我待她如掌上明珠,京娘去世那几年举国动荡,家里也不安宁,我忽视她的感受在所难免,自从得知她被人贩子拐走后我日夜难安,如今好不容易父女相聚,实乃上天垂怜,我想补偿她,想多和她亲近,这是人之常情,即便拿到圣上跟前也说的理直气壮!” 这还用陛下和朝臣的弹劾威胁上了。 “再说,朝娘她孝顺我,不一定给你的名声锦上添花,可若她不孝顺我,一定能使你的名声明珠蒙尘,我想这个道理你们都懂的,对吧?我只是一个想和儿孙们多亲近些的老人而已,你们一定会满足我这个愿望的吧?” 这直接用道维的名声前程威胁上了。 朝娘子和山钟砚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这个,当下便喊了人进来,要把这老家伙大棒赶出去! 道维却很好脾气的让双方稍安勿躁。 方大人见此更加得意了,他以为道维已经被他给初步拿捏住了:“还是年轻人见多识广,知道圆融办事!不愧是我方仲文的外孙!” 日后更会是他的好乖孙! 道维却笑眯眯的吩咐人从书房拿出一封信递给方大人。 在方大人勃然色变中,温声道:“不知这个,能否叫大人您往后和我山家老死不相往来呢?” 方大人不可置信的拿着信问:“这是哪儿来的?谁给你的?” 道维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说话不紧不慢,叫方大人恨不得摇着他肩膀往出倒:“这您就甭管了,只说能不能做到吧?” 就在方大人准备撕信之时,道维不紧不慢的提醒:“这只不过是找人临摹出来的,原件我好好收着呢,大人要是喜欢撕,那尽管撕好了。” 此情此景,方大人不得不必须做到道维的要求了,要知道这里面的内容可是他当年在投了今上的阵营后,还和前朝牵扯不清,给前朝透风报信的东西,足以致他全家去死,原本这东西应该只有他一人知其存在,没料竟会出现在道维手里。 方大人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眼下比起有孙子享受天伦之乐,还是小命要紧,他要回家先查查究竟是谁背叛了他! 道维目送方大人灰溜溜离开,安慰爹娘:“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来了!” 要知道那可是方映晴联合方夫人,二人在方家暗中找了一整年,才找出来的东西,也正是这东西的存在,让方夫人下定决心和离,免得日后全家上砍头台。 后来作为道维帮她顺利离开方家的感谢存在。 没了方大人随时蹦跶出来搞事,道维的日子再次恢复低调的清净。上衙下衙,回家带娃,规律的不得了。 直到南方出现叛乱,陛下钦点谢行止谢将军亲自领兵出战,而朝廷临时派人押送粮草已然来不及,朝廷便准备与民间商人合作,欲用粮草商人的渠道,就近购买押运粮草。 方映晴飞鸽传书,询问道维的意见。 因为一旦参与其中,很可能会在上层人中暴露道维的商业版图。 道维思量后同意了此事。 于是原本的男主谢行止与女主方映晴时隔四年再次合作,一个是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深得陛下器重的将军,一个是南方数一数二,且与北方商队有千丝万缕关系,招赘夫婿,夫妻同心的大粮商,二人相见,气氛意外的随和。 谢行止笑的很欣慰:“听说此次粮草押运的总牵头人是个女人,没想到会是你,但亲眼见着是你也不觉意外,方兄一向能干!” 见到这般的方映晴,谢行止瞬间了然京城方家发生的诸多变故,肯定与她脱不了关系。 方映晴也很客气:“还要多谢将军您当年的救命之恩,以及当初对方家和家母网开一面的恩情,一直以来无以为报,将军若有何要求,尽管直言,我方映晴只要能做到,但无不可!” 二人合作顺利,谢行止十分欣赏方映晴身上这股男人也少有的拼劲儿,故提醒她:“让你身后之人多加小心,朝廷可能盯上你们了。” 实在是此次运粮,民间商人展现了他们不该有的效率,方映晴对南方粮商的一呼百应,和众人前所未有的服从性,让战争如虎添翼,可同样让人深思。 所有明眼人都明白,这不是一个方映晴就能做到的,她身后必定还影藏着其他人。 方映晴对此表示了真心的感谢:“多谢将军好意,家主自有打算。” 很多人在猜测方映晴背后之人的身份,但对一些上层人士,比如说那位路子很野不走寻常路的陛下来说,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陛下喊他的山爱卿进宫唠嗑儿,一把栗子在炭火中烤的散发出香甜气味儿,陛下不说话,道维就当场给他表演一个火中取栗,吃的美滋滋。 陛下被这位闷葫芦样的爱卿磨的没脾气,语气不太好的问:“你就不想跟朕解释点儿什么吗?” 道维很奇怪的看了陛下一眼:“臣触犯了哪条律法了吗?” 他只不过是和舅老爷杨回合作,让庆安府的经济在几年内翻了几番,将庆安府打造成北方的一个商业聚集地,让两得村成为闻名整个北方的商业村,家家户户有余粮。让方映晴和三叔他们南北呼应,打通商道,做出了一条汇通天下的生意路子罢了。 认真算起来,不仅没犯法,还立了大功呢! 陛下没好气的指着山爱卿的脑门儿道:“可着朕的满朝文武,没一个比你更有钱了!听说还住在你那小三进里呢?既然有钱了,就别对自个儿这么抠门了吧?” 道维摇头:“宅子是去年才新换的,何况是家妹家弟一片心意,特意拿了他们攒的零花钱让管家给我买的,离上衙的地方进,换了不合适。” 说实话,陛下这一刻狠狠地羡慕了。 别说他弟弟妹妹,就是他亲儿子也不见得这么孝顺他! 他心里不痛快了,就不想让罪魁祸首痛快,颇有些幸灾乐祸道: “你这样让朕很为难啊,不把朕的公主嫁给你,去你家替你管账,别说朕,就是户部尚书都不放心,瞧瞧,这都是弹劾你的秘折!” 道维把栗子壳儿扔进火里看着它燃烧了,这才道: “您想嫁公主这事儿臣没意见,但事先说好,您家的公主可太彪悍了,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好兄弟的人选,臣是没办法真心把她当妻子对待,您要是舍得就尽管来吧!” 反正这大把产业,将来没了他支撑,迟早要被人瓜分殆尽,还不如现在给家里找个大腿抱一抱,以他看皇家就是非常粗的一根大腿嘛,至于将来是皇家把山家收成皇家钱袋子,还是山家背靠皇家大树,子孙延绵,就看各自本事了。 但长远来看,总体是件双赢的事。 陛下认真考虑了一下,问道维:“若是她自个人愿意呢?” 道维反问:“愿意什么?去我家当账房?” 没想到陛下还真点头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换了个话题: “朕的十三公主先天胎里不足,太医断言生育恐会要了她的小命,朕便从小将她当男儿养,多加引导,如今她对成婚之事毫无兴趣,一心想干一番大事业,朕瞧着你家那摊子产业就很不错。” 道维点头:“臣也觉得很不错。” 第130章 结束 不得不说, 能亲自动手打江山的皇帝路子的确够野,这种人和道维凑一起,两人的脑回路简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此次谈话后, 皇帝下旨,给道维认了个义妹, 是可以进入山家族谱的那种。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当大家听到那义妹的身份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他们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陛下, 竟然将自己的十三闺女, 送到山家当人义妹去了!还让自己闺女给山家列祖列宗磕头认亲! 要说十三公主触怒龙颜, 或是宫里的良嫔娘娘惹怒了陛下以至于牵连十三殿下,他们大致还能对此行为理解一二。 但陛下明显在下了这道圣旨后,厚赏了良嫔娘娘, 同时对良嫔的母家也多有安抚, 便是十三公主本人,也照旧出入陛下所居的太和殿, 一切显得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好像是他们这些人大惊小怪没见识一般。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骚断腿的操作。 让他们感觉窒息的, 是陛下让闺女认了山家这门亲后, 还下旨给他十三闺女认了个义兄, 能记入皇家族谱的那种!也就是说, 他们陛下人至中年,突然冒出来一成年儿子,还是理论上能和其他皇子争夺皇位的那种儿子! 这这这,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无语至极!完全看不懂陛下到底在搞什么! 但不管众人心里究竟如何想, 这种事说破天了,陛下一句“朕的家事而已诸位爱卿无需多忧”就把他们打发了,只能顶着满头问号继续观察。 显而易见的,道维因此事在朝中地位再一次水涨船高,之前还只是在士林中有了声望,如今可算是一脚踩进了权利中心,成为人人都想结交的重要官员。 可谓是权利和名声,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硬的代表人物。 便是山家的门房,也因此多了两人,三人轮值换班才勉强应付成日上门送拜帖之人。很快道维便觉弟弟妹妹零花钱买来孝敬他的三进小院住起来有些不方便了。 因为陛下做主为他认回来的义妹,时常带人大摇大摆的出入他们家。而这位义妹可不是随便带两人就出门的主儿,人家公主排场摆的足着呢,即便轻车简行,身边伺候的也得小二十人,那些人哗啦啦往道维家正院儿门口一站,道维便感觉他在家连转个身都能踩着人脚。 要是这位主儿看在所谓的亲戚情面上,一年上门一两次,全了所有人的面子即可,那道维还能忍受。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根本就不是陛下说的什么“行事作风与男子无异”的姑娘家,而是一个行事一板一眼,认真到了极点的老古板。 道维坐姿不端,她要念念叨叨引经据典,让道维深刻认识到错误并自觉改正。 道维给她的账上两个铜板对不上,她拽着道维在书房带着三十几位账房先生对了五天五夜的账! 道维家里狭窄,建议往后两人见面可以约在公主府,她板着脸说道维是兄长,理应做妹妹的亲自上门拜访,没有叫兄长去寻她的道理。 道维说那你少带几个人来过来行吧?你看我家没地方安置你的这些仆人。她坚定的告诉道维,这是宫里的规矩,不能坏。无规矩不成方圆。 偏这位并不是心血来潮上道维家拜访一两次就完事儿,而是日日都带人上家里来,对着道维爹娘晨昏定省,比那刻薄婆婆家的倒霉儿媳妇儿还准时。简直让没见过世面的山父山母手足无措,大气不敢喘。 一天天日子过的像打仗,山家这小院子一天到晚就没清净过。 道维严重怀疑陛下他自个儿被这位公主折腾怕了,所以将烫手山芋着急忙慌的塞到他们家,并且他有足够证据。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道维摆着一张讨债鬼的丧气嘴脸去太和殿求见这些天对他异常温柔体贴的陛下,谁知陛下见了他后竟眼神闪躲,难得的带了几分心虚之色,对他嘘寒问暖,好不客气! 猜测得到了证实,道维给陛下送去一个极其哀怨的眼神,换来陛下“还好如今有你接手,朕可算轻松了,送出去没法儿退,你就多辛苦辛苦吧”的回复,道维十分丧气的回家了。 回家后又撞见公主带人塞满了他们家,极其隆重认真的给父母请安的场景,他只能长吁短叹,忍痛割爱,决定先搬个大宅子解决眼前的困难。 头一天对外透露这个想法,第二天皇帝便大手一挥,把公主府对面的宅子赐给了道维。 顺带,宅子的牌匾随着乔迁一块儿换成了“荣亲王府”。 理论上这也没错,身为陛下的儿子,即便只是个义子,那也能被封亲王,可他娘的这只是理论啊! 没看本朝那些出生晚,没赶得上跟陛下一起上马打天下的亲儿子们,一个个儿还只是光头皇子,眼巴巴等着他们亲爹哪天心情好,赏一个爵位让他们也风光风光吗? 也就前头那几位追随陛下在马背上征战十几年,战功赫赫,人至中年的皇子们才有亲王爵位,那可是人家拿命换来的!其中还有几位短命的,亲王封号还是追封的,本人根本无福消受呢! 可陛下对道维一个半路莫名其妙认回来的义子,竟然大方的一开口就许出去一个亲王爵位,这让人不免怀疑,山大人是不是陛下流落在外的亲儿子? 然而山大人的履历清晰明了,跟他们陛下多年的行动轨迹完全对不上,他们失望的发现,山大人真的只是山大人而已,与他们陛下根本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直至此时,满朝文武也只有寥寥几人猜到了其中缘由,可正因为猜到了原因,对此更加讳莫如深,也就让这件事成了本朝立国以来第一桩未解之谜! 第二件是:扒一扒那位传说中的山大人之弟弟妹妹,究竟是他的弟妹,还是亲生子女! 第三件是:男不婚,女不嫁,那位传说中的山大人与顺德公主的一生,究竟是不是真爱? 总而言之,景朝立国百年来,十大未解之谜中,至少有三件与道维有关,不管是民间野史还是宫廷内部,对道维本人的存在都有诸多猜测和遐想,以至于他的一生总是被赋予了一层又一层神秘色彩,多了几分传奇意味。 直至道维百岁之龄,历经三朝,成为货真价实的三朝元老,在百岁生辰这日,龙椅上的小皇帝终于同意了这位吉祥物一样存在的叔爷爷辞官告老,让他身上的神秘色彩更多了一层。 小皇帝曾真心向他求教:“叔爷爷,如何才能如您这般活的长久?” 在小皇帝的世界观里,这位叔爷爷简直是本朝第一位人瑞,九十八岁还行动自如,耳不聋眼不花,背着手在皇宫一溜达就是大半天,让年轻轻轻的他都不由得羡慕! 道维也认真告诉对方:“叔爷爷的长寿秘诀只有四个字,少管闲事!” 然而小皇帝不信啊,他以为这位充满智慧,辅佐过两位帝王,正在辅佐第三位,在波云诡谲的朝堂斗争中一路高歌猛进,名望和权势一日胜过一日,整天都在和人斗智斗勇的叔爷爷,是在和他说笑。 然而道维真没说笑。 他能历经三朝,全靠一个“苟”字,年少时和帝王有了默契,便将家里的一摊子交给顺德公主去操心,自个儿非常低调的宅在家里教孩子,花费十几年功夫把弟弟妹妹教出来,一个接手家里的事儿,一个扔去朝堂上打磨,他又成了闲散人士。 当时的新帝羡慕嫉妒极了他整日潇洒度日,便将他选定的太子扔给道维教导。教孩子这种事嘛,一回生二回熟,道维接手教起来轻车熟路,根本不费事,整个人悠闲地让人暗地里咬手绢儿。 而小皇帝说的那些什么波云诡谲,朝堂斗争之类的,完全是弟弟妹妹们长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折腾出来的,跟他本人没半点儿关系,但没人信啊! 所有人坚定的认为,山家兄妹搞出来的一切事情,都是荣亲王的意志所在,就是他指使的,代表了他的政治倾向! 一来二去,到了本朝,道维光凭借年龄就成了满朝上下头一份儿。 本该辞官归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被不舍先生离去的小皇帝硬生生留在朝堂上镇压各路妖魔鬼怪,虽然道维本人坚定的认为他的存在就是个吉祥物,但其他所有人都不这么想! 他不耐烦管事儿,有人问到他跟前,想搭理的就简单说两句,不想搭理的,指指耳朵,摇摇头,再摆摆手,意思是听不见! 道维觉得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年纪大了,耳朵不行了,有事儿找年轻人去,别来烦老人家! 可这在其他人眼里则是来自三朝元老的不认同和警告! 要不然他怎么会搭理那谁谁,还和人家有说有笑,就唯独不搭理你?这不是很明显对你有意见嘛! 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权威慢慢建立起来,牢不可破,直到他正式告老那天,他的形象依然是朝臣心目中威严不可侵犯的高大存在! 他这一生唯一能叫朝臣们私下偷偷议论的,大概便是一生未婚,又教出来两个行事极其凶残的双胞胎弟妹。 又因着这两原因,朝堂民间对此产生了诸多猜想,最深入人心的两个猜想,便成了本朝立国以来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二。 要道维说,他这一生之所以显得特别辉煌,大概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比别人活的长久。 真是非常奇妙的体验了。 然而等他再次醒来时,才发现上一世那些都不能算最特别的,因为这次他成了个太监! 第131章 让我骂骂 道维如此倒霉催的经历, 还得从本朝皇帝老王说起,这位帝王他老爹留给他一个清平盛世,他顺利从老爹手里接过江山重担后, 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治理江山,爱重朝臣,生儿育女,孝顺长辈,不说是千古难得一遇之帝王, 那也是能听得进大臣劝谏的守成之君。 大臣们很能干, 民间逐渐有了繁荣之景,只要他保持着这个节奏坚持到退休, 保准百年之后能在史书上有个光辉的身影。 然而这位帝王确实在史书上有了浓墨重彩的影子,可原因和朝臣百姓期待的大相径庭。 归根究底是这位帝王四十八岁那年, 眼看着距离退休最多不过十年光景, 结果他开始了迟来的青春, 他起了叛逆的心思,他遇到了真爱! 帝王的真爱十五岁进宫,短短两年时间从小小的才人, 一跃成为良妃,中间不知道连跳了多少级, 要不是因为良妃上头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些女人背景和实力实在太硬,皇帝搞不下来, 这位传奇的良妃,早就坐上皇后宝座母仪天下了。 即便这样,这位出身归远县县令之女的良妃, 依然成了大景朝后宫独树一帜的存在,所有人都能瞧见她们的陛下看向良妃的眼神那么缠绵悱恻,好似甜蜜的能拉出丝儿来,整个人就像焕发了人生第二春。 陛下对良妃的宠爱从来不加掩饰,他像个陷入热恋的毛头小子一般,忍不住在后宫女子面前,在子女们面前,在朝臣面前分享他的喜悦。 春天他带她外出踏春,夏日里两人在凉亭小憩,和普通夫妻一样拌嘴又和好,好似整个皇宫便是他们二人的快乐小屋,其他人都进不去他们的眼,彼此之间只有对方。 原本陛下宠爱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前朝后宫都不当回事,毕竟那小姑娘生的那般水灵,出身又那样低微,威胁不到任何人的利益。 哈?你说分薄了陛下的宠爱?你是指和陛下睡觉的机会吗?开什么玩笑!姐妹们进宫前压根儿就没见过陛下,谁知道陛下是圆是扁,是高是矮?这种情况下大家自愿进宫,难道真以为姐妹们是看中陛下的人品,想和他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别开玩笑了好嘛,大家要的不过是陛下手里漏出来的权势地位罢了! 如今姐妹们有权有势有儿子,儿子们手底下也有各自支持的大臣,谁还管糟老头子和谁睡!爱咋折腾咋折腾吧,反正他们老王家的皇帝普遍不长寿,想来陛下也没几年功夫好活了,就让他痛快一场呗! 日子若一直这般平稳,各方自然各司其职,互不相干,该宫斗的宫斗,该朝斗的朝斗,可临了,才十七岁的良妃她突患重病,陛下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从太医院到民间大夫,只要有点名气都请了遍,良妃的病非但没好,且愈发严重,眼看着没几天好活,在最后熬日子罢了。 陛下一度怀疑有人刻意针对他的爱妃,让人将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了十几遍,最后没查出什么可疑人选,倒是发现了不少陈年龌龊龃龉,给皇后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陛下只能不甘不愿的承认,他的荣荣真的病了,是天意,非人为。只愿他日日陪伴,精心照料,上天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儿上,让荣荣早日恢复健康! 在此期间,陛下伤心欲绝,落下不少朝政,好在朝堂规则秩序良好,日常即便没有上头的陛下顶着,也能运行良好,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但陛下为了一个女人荒废朝政,终究是叫大臣们不满,因此他们集体上书,劝诫陛下不要沉迷女色,早日处理政务。 可陛下现在哪里听得进这个! 他心爱的女人就要没了!他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却毫无办法,这种无能为力正深深的折磨着他的内心,让他无处发泄之时,这群不长眼的朝臣们还往枪口上撞。 皇帝心里就琢磨开了:“这些人见不得朕好过,还是盼着荣荣早亡?简直岂有此理!” 皇帝一怒,将上折子的大臣罚俸的罚俸,贬职的贬职,甚至里面还有几个平日尽跟他顶着干,让他憋了好几肚子火之人,索性一口气儿全扔大牢里反省去!眼不见心不烦,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皇帝这一发落,自个儿是解压了,下面人可丝毫没感受他的焦灼,只觉皇帝昏聩,为了女人走火入魔,这是要灭祖宗基业,大景朝要完之征兆啊! 接下来皇帝的操作更加让他们认定了这一事实。 因为皇帝见人力在良妃的病情上不可挽回,所以开始求助神佛。 皇宫仿佛一夜之间出现了无数有头发没头发的出家人,他们身为外男,却自由的行走在内宫,各处大小宫殿里都能听到外面敲木鱼诵经之声,鼻尖飘的是年节祭祀祖宗才特有的名贵香烛之味。 整个宫廷好似突然成了巨大的会场,成了这些出家人像皇帝展示能力,争奇斗艳的舞台。 皇帝的疯狂让人害怕。 然即便如此,良妃的病情也并未有所稳定。 皇帝只身一人去太庙跪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便下旨赐良妃之生父,原归远县县令刘志远“承恩侯”爵位,同时在京城赏赐承恩侯府一座,三日后良妃回娘家省亲。 这下不说后宫朝堂,便是整个京城都炸了,消息传开后,估计满天下人都不能淡定。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历来承恩公的爵位只属于皇后的娘家父亲,如今皇后还好好活着呢,儿子都生了两,生的公主去年嫁人,今年连大胖外孙都给她生出来了!皇后既没犯错,又没触怒皇帝,甚至最近为了少见糟心皇帝的面,怕自己瞧了呕得慌,整日躲在寝宫懒得出门! 皇帝这招简直把她打懵了,这是欺负她娘家没人了,还是当她死了? 她爹承恩公还活的好好的呢,良妃父亲就成承恩侯了? 他们家事先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她嫡亲哥哥还带着十万兵马守在边境御敌呢!皇帝这是想做什么? 朝臣也想摇着皇帝肩膀让他醒醒,这简直是昏君逼良臣造反的节奏啊—— 人承恩公家的女儿可不是随便进宫就当上皇后的!人父亲战功赫赫,人亲兄弟手握十万大军,人闺女才能在皇宫硬气的当皇后!说白了就是这家子可没一个是软柿子能让你随便捏还不反抗的! 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羞辱他们一家,你想过后果吗? 皇帝当然想过后果,但他认为可能出现的后果不及爱妃的性命重要,他对涕泗横流忠心劝谏的老臣说: “朕知晓此举会让皇后不满,会使承恩公不悦,可朕有朕的苦衷。朕只是封了良妃之父为承恩侯,刻意低了承恩公一头,便是朕对他的态度。 良妃病情久不好转,大师们说是良妃出身低微,猛然得到如此宠爱,以至于身体不能承受才生病,那朕就让她出身显贵,让她的身份能配的上朕,希望上天看在朕的诚心上,免除她一切灾厄。 爱卿,这些心里话朕只能跟你说说,良妃久病,心下又十分思念家人,刚好刘志远封了承恩侯,朕带她回家瞧瞧,或许她心下高兴,这病自然就好了呢? 爱卿啊,你也是男人,朕唯有这点小心思了,别人不懂,你一定会理解的对不对?” 大臣心里咆哮,我理解个屁啊理解!我一点儿都不理解好嘛! 我只知道继续被你这么搞下去,你的江山都要不稳了,朝堂后宫一片乌烟瘴气,你以为封个承恩侯,人承恩公家就能自觉高刘志远一头,开开心心接受你的解释了? 完全不会好吗,人只会觉得你在刻意羞辱他们一家! 咋的,不入流的商贾之家搞大小妻子,玩儿两头大,你一个皇上,也学会这一套了,想玩儿个大小皇后,一个是有名有份的皇后,留着当摆设给天下人看,一个是有名无分的皇后,留着和你玩儿真爱和你做一对儿真正的小夫妻快活胜神仙? 你拍着胸口扪心自问,这玩意儿哪个正常人能接受?还跟我玩儿深情?还跟我说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 我呸!你自个儿照镜子瞅瞅你那熊样儿,要你不是皇帝,没有天下至尊的权利,你看哪个正常女人十五岁愿意伺候你一个四十八岁的糟老头子!是你愿意把你家好好的闺女嫁给你这样的糟老头子,还是我愿意? 都是男人,谁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谁不清楚! 你醒醒吧,人良妃今年才十八!十八!没吃过苦的小姑娘和你谈真爱,你他娘还离谱的信了!最离谱的是不仅信了,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把自个人当全天下最大的情圣! 王秋玉你没救了,敲里吗,你没救了你听见了吗? 君臣对视间,大臣眨巴着双眼,拼命希望皇帝明白他丰富的内心世界,然而皇帝终究让他失望了,他不仅没明白,还拍着大臣的肩膀欣慰道: “不愧是朕的好爱卿,朕的好知己!朕就知道全天下人都不理解朕之时,还有爱卿会坚定的站在朕身边。行了,爱卿的心意朕知晓,今儿就到这儿吧,荣荣快醒了,朕得过去陪她,她醒来见不到朕会害怕的。至于朝堂上那些弹劾荣荣的声音,就交给爱卿去处置,朕相信爱卿你的能力!” 大臣看着皇帝着急忙慌往良妃宫殿跑的脚步,拳头硬了。 敲里吗!王秋玉我敲里吗! 第132章 是假太监 陛下虽有一颗想要感天动地之心, 奈何天命难违,他心爱的荣荣被病情反复折腾了一年后,还是撒手人寰, 离他而去。 不得不说, 面对伤心欲绝的陛下, 众人心底此时委实松了口气。 那个女人没了,皇帝可算要恢复正常了吧!皇宫可算要恢复清净了吧!朝堂可算要恢复安宁了吧! 然事与愿违, 皇帝他在众人的期待找那个, 开始正大光明的在求仙问道,还正儿八经叫身边人称呼他为“居士”, 不沾女色, 不食荤腥,研读各家经典,俨然一副出家人做派。 他出家一不为长生, 二不为黎明, 只想求一个和荣荣的来生,望上苍垂怜, 让两人来生出生在平凡人家,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恩爱不疑,生儿育女, 做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此举荒唐的叫人瞠目结舌。 此情此景之下, 皇后娘家蠢蠢欲动, 几位成年皇子也不甘示弱,皇宫内早就被道士跟和尚占据了半壁江山,各方势力混战, 朝堂后宫一片乌烟瘴气。 衷心大臣上书直谏的基本上全部心烦的皇帝扔进天牢反省己过。 那位被皇帝视为知己的大臣觉得这皇帝没救了,心里咆哮。 敲里吗王秋玉我敲里吗! 你不想干了倒是把皇位传给你儿子啊!退位当太上皇,又清闲又体面,想求仙求仙,想做白日梦做白日梦,大家给你提供充足的物质资源,可着一个行宫叫你祸害,你咋高兴咋来不成吗? 占着皇帝宝座不拉屎,让朝堂动乱,你老王家祖宗的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你知道吗?你丫儿还求仙问来生,也不怕先求来你家老祖宗从棺材缝儿里蹦出来追着你满皇宫揍! 暴躁大臣冯棵心想,他娘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自己命苦遇上个邪门儿帝王,注定他这一生不能像祖辈们那样仕途平顺安然致仕,不过没关系,既然你老王家的皇帝自个儿不把你家的天下当回事,那我也不会替你心疼。 我打不过就加入嘛! 第二天他就剃度出家,成了皇宫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且利用自己的地位和人气快速在皇宫中收拢了大批心腹,很快与皇帝钦封的国师——持灯大师分庭抗礼! 堪称本朝第一奇人。 此时和尚道士之间的斗争,已经渗透到了前朝后宫方方面面,不知不觉中,这些方外之人的势力早已超出所有人想象,在民间更是发展迅速,各地都有他们的信众,双方为了争夺信徒和供奉,常有械斗发生,死伤不在其数。 然官府碍于宫内陛下的态度,对此种种无能为力,放任不管的下场,是让其发展更加嚣张。 双方都想要更大的权利,更多的信徒,双方执牛耳者在皇宫内斗的不可开交,各使手段,智计百出。其中持灯国师坐下有九**弟子。 大弟子道一,乃持灯心腹,他的另一重身份,是皇帝身边大太监福安的义子,主要作用是为持灯蛊惑皇帝。 二弟子道二,乃持灯关门弟子,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平日里主要负责给各宫娘娘们讲经。 三弟子道三,乃持灯爱徒,据说是持灯行走内宫偶然得见一洒扫小太监,心生感应,当场收下来的徒弟。明面上的身份与二弟子相似,平日侍奉师父求仙问道之余,给各宫娘娘们研讲经文。 至于真正的作用,是用新鲜可口的□□,蛊惑勾引这些需要男欢女爱的成熟女人们,让其为他们所用。因为道三他背地里是持灯处心积虑安排进宫之人,并非什么小太监。 嗯,这个唇红齿白,将来可能要霍乱后宫的小太监,正是道维本人。 这就踏马的非常尴尬了。 而更让道维想脚趾扣地的是,这个故事主要讲男主身为皇后之子,在皇后被皇帝贬斥,外家也因反对皇帝出家而获罪后,私下结交朝臣,保护无故被冤者,最后与女主里外呼应,铲除妖道,匡扶正义,登基为帝,肃清朝政的故事。 而故事里的女主周之琼,御前女官,礼部员外郎的嫡次女,因看不惯陛下对妖道的偏听偏信,因此也十分看不上妖道身边的杂碎,包括道维,也就是道三。 而道三却因在御前见过这位周女官一面后,便对其面面不忘,甚至连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也不再积极配合。更是在两个时辰之前,跑去周女官跟前对她深情告白。 被对方严词拒绝羞辱后,这位道三大师尤不死心,默默关注周女官的一举一动,后来更是在发现周女官和皇后之子私下传递不利于师父的消息时,帮其隐瞒扫尾。 后来男女主成功扫除邪恶,道三以“秽乱后宫”等等几十项罪名,被处以极刑。 道维就觉得可能是他工作太久,已经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搞不懂就不搞了,按照他的节奏走。 道维整理好衣袍,亲自去御膳房要了一壶梅子酿,托盘里端着梅子酿穿越层层宫墙,一路毫无阻碍的来到皇帝打坐的宫殿,周围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对他行李:“三师兄!” 道维回礼,掏出一块儿糖塞给守在门口的小道童,问:“陛下可在里面?” 道童笑眯眯答:“在呢!一刻钟前师父给陛下讲完经回去了,陛下说要小憩片刻,不叫人打扰!” 道维指着手里的托盘道:“之前师父吩咐我取的梅子酿,这会儿最是清凉解渴,我拿进去放着吧,免得在外头晒久了,味道不好了!” 小道童点头:“那师兄你快去吧,方才我听陛下念叨想在睡前饮一杯呢!” 道维轻笑,顺利进了皇帝寝宫内殿。 皇帝似睡非睡,迷迷糊糊听见动静,偏头瞧了一眼,见是道维来了,索性懒懒的招手:“小三子啊,过来陪朕说说话!” 道维心里嫌弃了一下小三子的叫法,面上笑眯眯的过去坐在陛下塌边小凳上,动作娴熟的替陛下捏肩捶腿。 皇帝是个颜控,见道三生的唇红齿白,清秀异常,对他的好感都比其他人高了不少,又瞧他如此乖巧懂事,便下意识亲近几分。 这一放松下来,睡意没了,话匣子打开,两人便闲聊起来,皇帝说:“小三子,你觉得朕的愿望可会实现?” 道维朝皇帝粲然一笑,一派天真道: “小三子是被亲爹卖进宫里做太监的。小时候娘去的早,家里又穷,亲爹娶了新人,继母给小三子生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里就更穷的揭不开锅了,继母便提议卖掉小三子补贴家用。” 说到这里道维露出腼腆的笑。 “不瞒您说,当时听说要进宫当太监,小三子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于是去求亲爹将小三子卖给地主家做长工,或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佣人,怎样都好,只要不当太监。 可继母说进宫的话能多得五两银子,我爹爹就心动了。当时小三子特别难过,跑去质问我爹——要是我娘还在,他是不是也能疼疼我?他没说话小三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那晚小三子躺在家里硬邦邦的土炕上,外头月亮顺着漏风的屋顶照进来,一点儿没觉得冷,还罕见的梦见了小三子娘。” 道维憨厚的对陛下说: “其实小三子早就不记得娘长啥样了,但梦里那人一出现,小三子就笃定她是我娘。她摸着我的头,温柔的告诉我,我是个有后福的,既然老天给我安排了这条路,我便顺着老天的安排走。 果然,小三子才进宫不到半年呢,就被国师看中,收为徒弟,过上了以前绝对不敢想的好日子!” 道维双手灵活的在皇帝身上按摩,力道不轻不重,让皇帝有几分失神,便听道维继续说:“所以,能不能这种事,要问陛下您自己,要问娘娘她自己,别人都是管不了的。” 皇帝好似有一瞬间的迷茫,“问朕自己?” 道维甩甩酸软的手,顺势倒了一杯梅子酿递给陛下,瞧着他喝下后,又将空酒杯接过置于桌上,转身继续道: “这是当然了!小三子成为国师徒弟后特别激动,当晚便在梦里梦见我娘啦,她说让我往后好好听话,我们母子今生缘浅,来世再续。小三子还问她来世怎么续呢?嘿嘿,结果她老人家拍了小三子一巴掌,说小三子尽会嘴贫,到时候自有分说,无需小三子担忧!” 皇帝怔怔的也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很空洞,喃喃道: “可是,荣荣她一次都没来瞧过朕,她是不是还怨朕没有陪她一起去了呢?可朕身上有重担,不能一再任性啊,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道维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儿。 转身又是单纯无害的小三子,仔细扶皇帝躺下,细心给他盖上被子,在胸口位置轻轻拍了两下,声音像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陛下,睡吧,娘娘在梦里等您团聚呢!” 皇帝的眼皮越来越沉,听见这声音后,下意识的放弃抵抗,陷入甜美梦境。 道维走出寝宫,小道童嘴里抿着甜丝丝的糖块儿,含糊的问:“三师兄,为何进去这么久呀?” 道维说:“陛下走了困,叫我和他老人家聊聊天儿!” 小道童了然:“陛下又想良妃娘娘了吧!上次陛下夜里睡不着,还叫我陪他上观星台散心,问了我许多奇怪的问题。也不知那位娘娘该有多好看,我听前面进宫来的师兄们说过,那是仿若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娘娘肯定很漂亮,但上观星台实在太累了。” 语气中的遗憾和向往叫道维好笑不已。 摸摸小道童脑门儿,随意道:“陛下往后不会如此了。” 道童不解:“为什么呀?” 道维心说,自然是陛下已经得偿所愿,用不着求神问佛了呗! 果然,这日傍晚陛下于梦中醒来,龙心大悦,大赏身边伺候之人,道维也因此一口气拿了半年的俸禄。 然而陛下并未高兴太久,接下来的一月内,每每期待满满的入睡,又神色阴沉的醒来,吓的寝宫周围伺候的下人们战战兢兢,便是国师持灯也接连被陛下召见,又毫不客气的被陛下训斥。 持灯了解清楚陛下大发雷霆的原委后,深觉不能再这么下去,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陛下,贫道思来想去,您上次与娘娘梦中相聚,除了咱们已经尝试过的办法外,还有一原因,那便是贫道的三徒儿在您身边为您按摩。 您或许不知,小三那孩子的按摩手法得家师亲传,与旁人很不一样,外人无法模仿,就连贫道也不行,不妨叫那孩子来试试。” 持灯把锅成功甩给徒弟,给徒弟那一手糊弄人的按摩手法安排了个高大上的出身,顺利脱身,出了寝宫便吩咐身边人:“即刻起为师开始闭关,为期一月,无事不得打扰!” 先溜了,躲过这一劫再说! 至于道维?嗨呀,那可真是再好没有了,没了这老家伙在旁边盯着,才方便搞事呢! 第133章 谁主天下 道维一就位, 皇帝便拉着他急切的往床上走,当然了这里并未发生什么皇帝和太监之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道维只不过是个帮助皇帝梦见他心爱的荣荣的工具人罢了。 可这个工具人实在太好用了, 经过他的巧手这么一按,皇帝立马困意上涌, 很想当场就睡过去。 好在他勉强还记得自个人喊道维来是做啥的,强忍着困意迷迷糊糊指着桌上的梅子酿吩咐:“给朕斟一杯来!” 道维深深的无语了一下。 没想到皇帝连这个细节都要高度还原。不得不说, 但凡和良妃有关的事情,皇帝认真的叫人佩服。 行叭, 道维顺着皇帝的意思做了,一杯酒下肚, 皇帝可算是了却最后一点儿担忧,满怀期待的陷入梦乡。 这回他终于在梦里又见到了荣荣,还是刚进宫时的荣荣, 神情娇憨可人,一双大眼睛仿似会说话一般,朝他望过来时叫他的心都化了, 和荣荣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他都感觉自个儿身上从未有过的朝气和愉悦。皇帝激动的朝荣荣跑去…… 道维静坐在皇帝龙床边儿上, 看他比往常红润的脸色,以及更加急促的呼吸, 轻笑一声。 “这套按摩手法有个极美的名字, 唤作大梦三千,简称梦里什么都有, 陛下,祝你好运!” 寝宫内这一月来第一次如此安静祥和,众人对道维的感激从双眼流露而出, 恨不得当场跪下喊爹爹。 不怨这些人如此心惊胆战,实在是这一月来皇帝暴戾非常,身边伺候的下人动不动就被拉出去打板子,为此丢了小命的不计其数,不管是道士和尚还是太监宫女,无一幸免于难。 寝宫后的花园里不知多了多少人血添的花肥。 他们衷心希望道维能稳住陛下,别让陛下隔三差五动不动要人小命了,为此,对道维客气些又算的了什么?他们甚至愿意把各位路过的神仙全部求个遍,保佑三师兄在陛下跟前的宠爱能长盛不衰。 虽然很奇怪,但,他们的祈愿好似真的被上天听到了一般,道维自此成了陛下跟前的第一人,贴身伺候,无人能出其右,便是自小跟在陛下身边,伺候了陛下几十年的大太监福安,在道维跟前也要退避三舍,无法与其争锋。 如此,持灯安排在皇帝身边蛊惑皇帝的心腹大徒弟道一算是没了用武之地,完全被道维替代,几乎成了透明人。 道一是个有野心之人,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他如今在皇帝跟前完全说不上话。找义父福安吧,福安自个人在道维跟前就弱了三分,找师父持灯国师吧,师父为了避祸去闭关,说是一个月,总不能现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出关吧? 道一琢磨着用什么理由让才能让师父出关为自己主持公道。 道维早看出这小道士不安分,找个机会和他说话: “有些人该不会以为师父真能为了他,就做出尔反尔自打脸之事吧?即便师父愿意,做徒弟的怎能如此自私,弃师父名声于不顾?” 道一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双眼都要喷火,愤怒道: “老三我提醒你,师父安排你和老二给后宫娘娘们讲经,你近两月连分内之事都没做好,却跑来陛下跟前献殷勤,小心坏了师父的大计,等师父出关,有你哭的时候!” 道维:“哦~” 哦,原来你真心认为我是去给后宫娘娘们讲经的啊,那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师父的计划,也不可能知道我是个带把儿的了!看来持灯对你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徒弟并没有很信任嘛!那就好了,我也不用担心你突然冒出来揭穿我身份,坏我计划了! 道一得意的很。 “知道害怕了吧?想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回去给娘娘们讲经,把你是怎么蛊惑陛下的,让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老老实实告诉我,待我在陛下跟前重新站稳脚跟,自会跟师父求情,让他老人家原谅你的冒失!” 道维哼笑,其实持灯选道一去蛊惑皇帝是有道理的,这位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待人接物,都能让人快速放下戒心,且让人对他很有倾诉欲,关键是有时候他的一举一动能给人一种力量感,让人很想信任他。 可惜啊。 可惜遇到了他道维。 他可不想被持灯按头,牺牲自己的身体,挨个儿让后宫娘娘们白嫖。 嗨,晦气! 所以道维笑眯眯开口: “师兄你想啥美事儿呢?天还没黑,就连陛下都不敢做白日梦,你就先做上了?你说的倒是好听,咋不用脑子想想,我和你都是师父的徒弟,你在陛下跟前得脸,和我在陛下跟前得脸,对师父来说又有何区别? 何况明显我在陛下跟前,对师父帮助更大,更有用,师父他老人家为何会为了你这个没用的徒弟,就放弃我好不容易在陛下跟前建立起的信任?” 道一被道维正中红心,恼怒道: “既然你如此自信,咱们且等师父出关,我倒要瞧瞧师父会不会偏听偏信!” 瞧道一气冲冲离开,道维无声摇头。 持灯肯定不会偏听偏信啊,在老家伙的计划中,我这个带把儿的仅此一例,你们谁都代替不了。老家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躲过各种盘缠,避开各方眼线把我弄进宫来,可不是为了让我帮陛下做美梦的。 道维喃喃自语:“所以啊,事情还得在持灯出关前搞定。” 旁边扫撒的小侍女路过,听道维自言自语,好奇的仰着头问:“三师兄,您说什么呢?搞定什么啊?” 道维笑的十分纯良无辜: “刚和大师兄拌了几句嘴,让我想起老家的父亲和弟妹们了,我们家小时候啊可穷了,冬天穿不起棉衣,一家人挤在炕上取暖,外面冷风嗖嗖的吹不停,家里窗户纸破个洞小风不断。 为了节约点儿柴火,还不敢可劲儿烧,因此冬天取暖全靠抖。如今一到冬日,虽然吃的饱穿的暖,可我还是不由自主想抖……” 小侍女不知为何,突然被道维说的勾起了伤心事,放下手中扫把,蹲在地上难过道: “我记得我家里小时候应该挺有钱的,好像还有两个丫鬟姐姐陪我玩儿,但我父母出意外走了,我便被叔叔接到他家去住。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不停有人提醒我是个外人,叔叔婶婶们总说让堂哥堂姐万事都让着我,说我没了父母很可怜,他们要多疼爱我。堂姐妹们总是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私底下不愿和我多做交流。 我在那个家里浑身不自在,好像寄人篱下一样小心翼翼。可我听旁人说,叔叔家原本是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的,是我爹娘没了,他们接手了我爹娘的所有家产,再三向族老们保证,会好好照料我的…… 后来宫里要采选秀女,叔叔不愿让他家女儿进宫做伺候人的活计,便瞒着我报了我的名字上去,呜呜呜,我也好想爹娘啊!” 小侍女不过十五六岁,已是进宫三年的老人,哭声引来了周围干活儿的宫人。 不知为何,宫人们听了小侍女的哭诉,像是受到了什么神奇的蛊惑,全都打开了话匣子。 有人说:“其实有亲生父母又如何,我亲爹娘倒是都还在,且我家里也过得去,但他们偏心啊,打小到大我哥哥样样不如我,他们就事事叫我让着哥哥,我不让便骂我不孝顺,不听话。 后来正月十五,我哥哥带我出去看花灯,然后让人贩子把我带走的……” 有人说:“我兄长为人很好,但我们兄妹命不好,遇到了仙人跳的嫂嫂,害苦了我二人……” 不知不觉周围聚了十来人,现场成了诉苦大会。 道维心说,该是让大家感受一下社会主义阶级教育运动的威力了。 这股风气,在道维的有意引导下,快速蔓延至整个皇宫的中下层宫人中间。 每到换班之时,宫人们再也不回住所安安生生待着,而是小心翼翼,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诉说过去的事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里要真家庭和谐,亲人爱护,家有余粮,吃穿不愁,能把孩子送宫里干伺候人的活儿啊? 因此这些宫人们聚在一起,不说则以,说开了简直有三天三夜诉不完的苦,很快在各宫人中找到了和自己同病相怜之人。 道维心说:“这不,说完了原生家庭的苦,嘴巴一秃噜,进宫后受的苦还能说个三天三夜。三言两语间,各宫娘娘们之间的那点小秘密,则不再是秘密了。” 事实的确如道维所猜测的一般发展,一开始有人说秃噜嘴了,还有些担忧会受到责罚,很快发现这担忧是多余的,因为对他的遭遇,其他人深有同感。 既然如此,他们可就放心大胆的吐槽了,原本深深压抑在心里的苦闷,说出来得到了别人的同情和安慰,还有和自己同样遭遇之人,甚至有人主动分享再遇到这种事要如何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时,便觉不那么难熬了。 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 这不一来二去的,满皇宫的底层宫人们,就被道维用这种方式聚拢起来,形成了一股可怕力量,而高层领导者们对此一无所知,只能愤愤嘀咕几句: “打从这些秃驴道士进宫,宫人的规矩越发松散了,我看哪天这天下都不是老王家的天下了,干脆让给这群出家人得了!” 天下到底要不要让出家人来坐,道维也在思考这个沉重的问题。 第134章 惊喜连连 很快这个问题就不用道维自己琢磨了, 那位直接剃度出家当和尚的冯棵大师找上门来一探究竟, 两人几番试探下来,发现彼此意外的能说上话。 冯棵手握佛珠,整个人没骨头一样歪斜在小榻上,问道维:“你那边再努努力, 能架空那老道士不?” 道维说:“眼下正在逐步收拢持灯手下的势力, 有道一在其中作梗,出了点儿小问题, 不过可以解决。” 他反问冯棵:“你那边如何了?” 冯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翻个白眼儿道:“我比你下手早, 秃驴这边算是便宜我了。前朝暗中联系不少人,但大家的态度都很暧昧,咱们得悠着点儿。” 道维表示理解。 朝臣们痛恨出家人蛊惑皇帝祸乱超纲是一回事, 但要他们跟着出家人一起造反被人唾骂, 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回事了。 何况,在包括道维在内的所有人看来,如今的天下虽乱象渐生, 可前面几位帝王打的根基还是很稳很坚固的,这时候别说皇帝昏庸了才几年, 即便他再胡搞上十几年, 天下照样大乱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老王家的皇位后继有人! 不说皇后生的几位皇子在朝在野都有很高的呼声,便是其余几位成年皇子,那也是允文允武,一表人才,很得朝臣认可。 所以此种情况下,大家的心基本上都是安定的。如今朝臣和皇帝正在进行的就是——谁比谁活的长久。 皇帝已经不年轻了, 按照老王家皇帝的平均命数算,这位陛下也没几年好活。朝臣只要熬死了皇帝,新帝继位,朝堂又是另一片新气象。君臣和乐,携手共进,共谱佳话,所以大家的内心依旧充满了希望。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是个祸乱后宫的小道士,我说破天也是他们老王家的臣子,就算辛辛苦苦把老王家搞没了,咱两任何一个人想坐上那个位置,全天下人都不会同意,这种事心里想想得了,做了就是吃力不讨好。” 和尚冯棵的思路很清晰。 两人意见再次达成一致,道维回头在架空持灯国师后,又进一步加强了对底层宫人的控制,最后赶在持灯出关前,将早已沉迷做白日梦的陛下身边伺候的宫人,换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两人再次会面,道维问:“那就按照计划进行?” 冯棵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搓搓手:“第一次干这么出格的事儿,还真有点激动呢!” “天地明鉴,和尚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大景的江山,为了老王家的祖宗基业,即便将来到了另一头,先帝们也得为我今日的牺牲进行嘉奖!” 道维纯纯的无语,这人话真碎,也不知前头几十年他是怎么在朝臣中留下一个“严肃中正,略显刻板”的印象的。只能说戏很多很好,成功隐瞒了真实性情。 于是沉迷在梦中与爱妃荣荣相聚的皇帝陛下,身体日渐消瘦,太医们却不敢劝陛下少嗑仙丹多吃饭,只能暗自摇头。遥想这几年太医院接连换了整整八位院正,皆是亡于苦劝陛下爱惜身体,被陛下叫人打死的,他们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还劝什么劝?谁的命不是命?太医院众人心里几乎达成了默契,陛下想嗑仙丹就嗑吧,只要他嗑了仙丹不发疯,不拿人命出气,只想睡着了和爱妃共度美好时光,那随他去。 所以在此情况下,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仅太医所察觉,便是朝臣也心知肚明,双方都认为这是嗑仙丹后遗症,谁都没当回事。 因此偶然听说陛下病了时,众人也不觉意外,甚至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感觉。嘴上将那群和尚道士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怎么想谁都不知道。 正是此时,闭关的持灯国师终于出关,刚好赶上陛下卧病在床,心情不佳,朝臣疯狂嘴出家人的当口。这位可怜的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师先是被皇帝喊人敲打一通,又被大臣们奉送了无数冷言冷语和白眼儿,回头正想找他那三位信任的徒弟了解一下近况。 才猛然发现,三徒弟直接不见了踪影。 持灯的进度条还停留在一月前,略有些尴尬的问大徒弟:“小三子是被陛下训斥了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老三是被盛怒下的陛下给咔嚓了吗?毕竟当时他觉得大事不妙,把锅甩给三徒弟时,就没指望老三能逃出生天。 谁知就听大徒弟开口,叭叭跟他告状: “师父,您不知道这段时间三师弟都做了什么!他先是哄的陛下对他言听计从,使陛下再也不愿听我等宫人的意见。又不知用了什么阴险手段,让阖宫上下的宫人对他恭恭敬敬,这就算了,就连师门的不少师弟们都被他给骗的晕头转向。 要徒弟看,您要是出关再晚几天,咱们青莲宫跟了他姓都有可能!” 道一说的起劲儿,持灯却是不太相信的,道三是他在宫外养了多年的徒弟,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他比谁都清楚。 别说道三会背叛他做出这种事,即便道三真背叛了他,也没如此大能耐搞出这么多事。若不然他也不会丢下外面这一大堆事就敢放心闭关一个月,外面的事他有自信全盘握在手里。 于是他问大徒弟:“那你说说,你三师弟现在人在哪儿?” 道一语结。 眼珠子一转,十分笃定道:“师父,老三肯定是怕您出关发现他都做过什么被您惩罚,这才早早地躲起来了!您瞧,他这是心虚了啊!” 道二偷偷拽道一的衣袖,让他别说了。 他觉得大师兄这一月来被三师弟压的喘不过气,以至于失了应有的理智,才在师父面前说出如此不智之语。 可惜道一眼下一心要在师父跟前讨个公道,要让道三悔不当初,根本理解不了二师弟的苦心,还在继续叭叭,把这段时间道维做过的,没做过的事情,全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持灯不耐烦的打断: “既然你说陛下如今一日离不得老三,如今老三人不见了,回头陛下要人,谁去给陛下一个交代?陛下的怒火谁去承担?” 道一瞬间卡壳儿。 持灯烦的不行,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徒弟如此愚蠢?挺伶牙俐齿会来事儿一小子,怎的一月未见,就性情大变,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持灯忍着怒气又问: “既然你日日叫人盯着老三,如今老三在你眼皮子底下不见踪影便不说了,老三用什么手段在陛下那里站稳脚跟的你可清楚?” 道一唯唯诺诺:“师父,老三太过狡诈,他一直防着弟子,生怕弟子知晓法子在陛下跟前得脸,将他取而代之,秘密捂的很严实,弟子也无从得知啊!” 持灯是真的生气了,摔了一个茶盏尤不解气,指着道一的鼻子道: “那你还不快去找人!等着陛下醒了用你脑袋撒气吗?废物!” 被这一骂,道一可算是知道了眼下情况的严峻,虽然还在跟道二抱怨“我看老三就是猜到咱们会有求于他,才躲起来故意让我难堪,让我被师父责罚!这个阴险小人,等找到他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但心里已经开始焦灼。 道二无语的摇头,大跨步离开,觉得以前高看了道一的智商。 他们三虽然都是师父的徒弟,但只有老三是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的。他和道一都是自小进宫,因着各种原因,前几年被国师收在门下,成为心腹,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享受了寻常宫人所没有的待遇。 他自始至终保持谨慎,师父让做什么便规规矩矩去做,艰难在后宫与师父之间寻求平衡,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道一显然早就忘了他被师父收下的初衷,跟在陛下狐假虎威几年时光,几乎让他再也不能习惯被人压着的感觉。 至于他们那位三师弟,说实话对方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他不是没有察觉,但还是那句话,为了自保已经如此艰难,他没必要在这时候主动跳进另一个火坑让自己为难。 就这么着吧,事情还能坏到哪里去呢,天塌了总还有高个子顶着。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谁知一夜之间,持灯国师的人还没找到三徒弟,却猛然发觉,他们或许再也用不着担心陛下醒了他们交不出人该怎么办。 因为陛下他陷入昏迷,生命垂危。这个国家的天,真的塌了。 太医院院正连续在皇宫内值守了三天三夜,有能力的太医几乎全部住在皇帝寝宫偏殿内,药熬了一罐又一罐,听到风声的朝臣们跪在殿外,炙热的太阳在头顶烘烤,他们也时刻不敢离开。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忠心,君臣情谊有多深厚,众人只是在等一个皇帝醒来的间隙,让皇帝金口玉言,立个太子先。 他们支持的太子人选不同,这时候自然不能随意离开,以防陛下在立太子的时候被其他人做了手脚,而他们不在现场,便是大大的吃亏! 如此关键时刻,为防有人私下作乱,五城兵马司出动,在街上三班倒巡逻。 阵仗之大,气氛之严肃,京城普通百姓都能感受到这股氛围里的波涛汹涌和蠢蠢欲动,街上说书先生都暂停摆摊,以防惹祸上身了。 而在京中不起眼的民房内,有人问道维:“有把握吗?” 道维说:“我可是给足了陛下生还的机会,他老人家这几年虽然嗑了不少仙丹,但之前保养得宜,身体底子好着呢,不至于就这么没了,那药只会让他虚弱一阵子,解药已经让人悄悄送到几位皇子手中,但凡此时有一位孝顺的皇子站出来,陛下都能福寿延绵呢!” 第135章 各显神通 可惜了陛下的几位皇子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恭顺, 到了关键时刻,面儿上演的真情实感,伤心的不能自已, 陛下还没死, 一个个都像是死了爹一样, 悲伤情绪蔓延了整个皇宫。 但没一人肯为他们亲爱的父皇解了那毒,放任陛下苦苦熬了两月,身体日渐虚弱,直至进气多出气少,太医下了最后通牒。 皇宫内外的气氛开始焦灼, 因为皇帝他自打昏迷后便未清醒过, 因此立太子一事迟迟没有定论, 各路人马私下里蠢蠢欲动,隐藏在表面悲伤情绪下的暗流随时准备吞噬贪婪之人的血肉。 而在远离京城的一座偏僻小寺庙内,道维和冯棵两人在正殿神像威严的注视下, 蹲地上认真烤番薯吃。 冯棵扒拉开一个圆溜溜的大番薯,烫的用手指头摸耳垂, 尝了一口龇牙咧嘴道:“我这做人臣子的可真是为陛下鸣不平啊, 陛下的好儿子们看来是一心要往死了耗他老人家呢,真是家门不幸!” 道维说:“如果你没有笑的这么开心的话, 我就信了你的鬼话。” 冯棵轻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朝为官的基本修养。” 口是心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啦。 说句实话,虽然对眼前的情形早有预料,可真到了这一步,冯棵还是为皇子王孙们的狠心感到心惊。 皇帝早些年算得上合格的父亲,对皇子公主们的衣食住行, 样样要亲自过问,皇子们的功课更是日日考校不曾落下一次。其在孩子身上的细心程度,让无数朝中大臣自愧不如。 即便这样,皇帝如今躺床上等死的时候,那些个皇子们无一人想起他往日的好,只记得他这几年对他们的不闻不问,冷眼斥责,一心盼着他早死,哪能叫人不惊心? 冯棵长长的叹口气道: “即便只是为了利益赌一把呢,悄悄将陛下救活,万一太子之位将来落他身上呢?这其中有多少可操作空间,偏没一个人有魄力有胆量去赌。只敢在暗中做小动作,着实让我没想到,叫人失望的仅。” 说着冯棵就来气: “即便不为了自身利益,单从全局来看,一旦陛下驾崩,十三位皇子各自为政,互不相容,谁都不服谁,朝局将变得谁都无法掌控。那群蠢货一个个觉得自个儿能耐的很,一定能在那种乱局中脱颖而出,站上高位。 殊不知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他们背后之人想看到的,对投机倒把份子来说,眼前的局面自然越混乱越好。偏他们还丁点儿反应都没有,顺着人家挖好的坑往里跳!” 皇帝还活蹦乱跳那会儿,朝臣们看那些个皇子,全都龙章凤姿,允文允武,英明不凡,好像哪一个坐上皇位都比晚年恋爱脑上身的皇帝强。 可实际上皇帝真要不行了,皇子们身上的弊端这才一一显露,叫人心惊。 道维安抚暴躁的冯棵: “都是太平盛世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小时候母亲温柔,父亲宠爱,长辈对他们关怀备至,体贴至极,朝臣对他们推崇备至尊敬有加,身边伺候的人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违逆,尾巴早就翘天上去了。 想来一生中受到最大的打击,便是人到晚年的父亲突然有了心爱之人,突然视他们如无物罢了。” 仅仅是视他们如无物罢了,好好的只要这些皇子不主动去招惹皇帝和他的心肝儿爱妃,皇帝压根儿就没空搭理他们,整日忙着和爱妃恩爱还来不及呢。 可偏偏自小被偏爱的皇子们受不了那种落差,偏要梗着脖子要个公道,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嘛,皇帝不叫人打断他们的腿都是轻的。人最怕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曾经拥有却猛然失去。在这种极致的落差之下,心里生了怨气在所难免。 道维剥开一个烤番薯,香甜的味道充斥鼻尖,轻笑一声道: “所以说啊,都是一群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却自视甚高的傻孩子们,想来不用咱们烦忧,现实很快会教他们做人。” 冯棵心里颇为惋惜,虽然事情是他和眼前之人联手做下的,但将解药秘密送到皇子们手上,说是对他们的算计,却也是给他们,给这天下的一个机会,整整十三位皇子,但凡有一位能救醒陛下,局势都不会如此被动。 可惜了。 可惜他们要自寻死路。 道维对此不以为然,他和冯棵的感受完全不同,冯棵曾经是一心辅佐皇帝的衷心臣子,有光耀史册的梦想,而他做这一切,初衷不过是不想被持灯道士按头用新鲜可口的□□,去换取后宫女眷的某种支持。 对冯棵的痛苦他表示同情,并送出一个热腾腾的烤番薯以作安慰。 “落子无悔,从你剃度出家之前,秘密将家人全部安置起来行为来说,从那会儿起你就不信任这个国家的当政者了。所以冯大人你现如今的悲伤可以不用如此充裕。” 冯棵被番薯噎了一下,梗着脖子翻白眼儿:“我可谢谢你的安慰了,不如没有。” 说起冯棵秘密安置家人这事儿,的确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时日长了自然有人注意到,比方说眼下的男主三皇子和女主周之琼。 两人趁乱在偏僻的宫殿内内见面不是第一次,但最近皇宫管理越来越乱,两人的见面也跟着方便了许多。 互相诉了几句相思之情,周之琼便对心爱的郎君透露道: “陛下今早已经喂不进去汤药了,太医说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殿下您要做好准备。” 三皇子沉重的点头:“我明白。” 周之琼又道:“近几日奴婢在收拢没及时撤走的出家人时,始终无法找到冯大人的踪迹,这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自打皇帝昏迷不醒,国师持灯就知道坏事儿了,顾不得许多,当先带着亲信逃出皇宫,留下许多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徒子徒孙被各方势力收拢起来泄愤,利用。 而冯棵作为秃头和尚的领导者,众人在没找到他的情况下,便以为冯棵和持灯一样,也溜之大吉了。 三皇子沉思片刻道: “冯大人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当初也是苦苦劝说父皇勿要相信妖道而被父皇贬斥,这才无奈之下剃度出家进宫当和尚,且在宫内期间对后宫诸人多有庇佑,约束手下,从不对女眷有逾越之举。 大人的一番苦心朝堂诸公皆为之动容。这样,稍后你找人放出风声,就说眼下朝堂动荡不安,正是需要冯大人这样刚正不阿之人鼎立门庭之时,请他不计前嫌,出来相助于本殿。” 连冯棵自己都不知道他曾经这么用心良苦,但三皇子一开口,他瞬间就成了大景朝第一忠臣。不得不说这些皇子们为了他手中掌握的人脉权利,什么不要脸的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尤其是三皇子非常担心冯棵在皇宫混迹了一段时日,知晓的皇家秘闻太多,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对他不利的呢!为了以防万一,这种人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才让人安心。 周之琼能以御前女官的身份得到三皇子的赏识,脑瓜子自然是好使的,三皇子这么一说,她很快便明白对方的未尽之语,笑着点头道: “殿下放心,冯大人一心为公,矜矜业业,奴婢已经着人去寻冯大人家眷的下落,希望将他们接来身边亲自照顾,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 三皇子十分满意周之琼的这份聪慧,于是提醒道:“明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除非我的人去寻你。” 周之琼心头一跳,但什么都没问,聪明的垂眸应了。 皇帝驾崩,未留下只言片语,当时在场的三皇子早已买通了御林军副首领,副首领当即截杀首领,并在三皇子的命令下带人快速控制了皇宫。 结果五皇子和七皇子联手,带着京城外的驻军趁夜色杀进内宫,双方对峙,将皇宫杀的血流成河。 而一向没有存在感的九皇子却因远房表哥在御林军当值,借着表哥二五仔的身份便利,趁机带人悄悄杀掉三皇子派人守在后宫的人马,将一干宫妃全部捏在自个儿手里。 这下所有皇子的生母养母全部落入九皇子之手,局势再一次发生逆转。 与此同时,皇宫外十二皇子伙同他五城兵马司的舅舅,连夜将朝中重臣的府邸团团围住,用意不言而喻。 而向来十分低调,常年在京郊黄庄休养生息的十四皇子,却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藏了大量兵器和人马,趁着众皇子打生打死的阶段,骚断腿的来了一招偷家。 简单来说,他把他兄弟们的家眷全部请去黄庄做客了。 众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处于劣势开始散播不利于对家消息的,例如四皇子说三皇子和他们父皇的女人暧昧不清,是个不顾人伦该天打雷劈的真小人。证据就是从御前女官周之琼的房间里搜出来三皇子的贴身玉佩。 这话倒也没错,皇宫里的所有女人,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 三皇子有口难言,气恼四皇子的背刺,索性也“不再为其隐瞒”,告诉众人四皇子生母并不是柳家嫡长女,而是柳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一切皆因原定进宫的柳家嫡长女不愿进宫伺候父皇,早已与人暗通款曲。柳家此举实乃欺君罔上,不可饶恕! 道维放下手里的纸条,只能感叹一句:“都是内斗的行家里手啊!” 这出戏的精彩程度,回头不知道要养活多少写话本子的和说书的。 第136章 完结 作为从小在阴谋诡计中长大的皇子们, 此番动作着实让大臣们开了眼,以往那些礼贤下士啊,温和敦厚啊, 与世无争啊,身体虚弱一心向佛啊, 全他娘是假的! 呸!亏的之前演的那般真实, 让好些人都相信了的,简直浪费感情! 果然皇宫里长大的, 心肝儿没一个红的! 可即便众人心里将这些皇子手段百出的皇子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实际上皇子们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段确实让他们忌惮无比。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上头那个诱人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叫它空悬着,所以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 三月之后,这场牵扯出十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最终落下帷幕。 三皇子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在群臣的拥立下登基。 三皇子登基的过程可谓步步惊心,脚下淌过的每一个脚印都是尸山血海堆积,尤其是那些和他作对的兄弟们, 死的死, 残的残,几乎没有全须全尾活下来的。 唯一一位至今还勉强算是体面的九皇子,被已经成为皇帝的三皇子下令圈禁在黄庄里,让人好吃好喝照顾着。 算是勉力为当今留下一点儿仁慈的名声,免得叫百年之后的史书上,把他写成一个杀人如麻, 弄死了所有兄弟上位的残暴之人,搞得下头那些人不敢真心实意追随他。施恩给九皇子,就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 皇帝做给天下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然而那些死了的兄弟们一点儿也不羡慕这位还能留下一命的兄弟,因为据说这位九皇子早在住进黄庄之前,便口不能言,耳不能闻,每日出进坐卧都有十几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盯着,想死都死不掉。 想来曾经是天之骄子受人追捧的皇子,任谁落到这个下场,都不如一头碰死干脆了事! “九殿下想死?那还不到时候,把东西送过去,估计殿下还能燃起斗志。”道维听了来人的消息,对冯棵道。 冯棵顶着亮闪闪的大光头没骨头一样坐那儿嗑瓜子,闻言轻哼一声:“知道了,说起来京城之中最近可热闹着呢,今上还是三皇子之时,府里只有两位侧妃,正妃确实没来及过门便遇到这一遭。 更有意思的是,那位正妃家中据说在此次事件中站错了队,皇后之位是想都别想了。如今京中为了皇后之位到底花落谁家,争的可谓急赤白脸,热火朝天呢,想来再有九殿下这一遭,必定会更热闹。” 岂止是热闹,简直是开水进了热油锅,刺啦一下炸开了。 男主和女主周之琼属实是真爱,再此关头,皇帝想立周之琼为妃,然后宫的高位妃嫔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周家或者周家女儿是做了什么于国有功,与陛下有利之事,值得陛下拿出一个妃位酬谢? 哦,我们这些跟着陛下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家里大好儿郎牺牲不计其数的人家都还眼巴巴等着呢,就你周家能耐,啥都没干,想白捞一个妃位? 陛下肯,大家活儿都不肯的啊! 凭你周之琼是先帝的女人,还是凭你周之琼在此次斗争中被人掀了底裤,让全京城人都知道你和今上有染? 皇帝对此也很恼火,坐上了皇位,没有他想象中的一言九鼎,众人呼应的场景,反倒是处处受到掣肘,就连想立一个看得过眼的女人做皇妃,也处处被大臣们喷的一肚子火。 皇帝觉得很憋闷委屈。 大臣们还觉得委屈呢,如今能站在朝堂上,谁没为皇帝流过血,谁没为皇帝淌过汗?可他们家的女儿送进宫,能得一个嫔位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就你周之琼能耐,名声尽毁,一女侍二夫,还想凌驾在他们头顶? 呸!想得美!除非陛下登基不靠咱们这些臣子,他自个儿有能耐把这皇位坐稳了,否则,这事儿还有的掰扯呢! 当然嘴上大臣们肯定不会这么说,他们只会对皇帝念经:“这于理不合,望陛下三思!” 只要陛下还想用他们这些人,他们说的话陛下就不得不三思! 皇帝被搞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连最喜欢的周之琼也不愿见一面。 恰在此时,圈禁在黄庄的九皇子没了。 临死前留下绝笔书,言明先帝死于今上之手,中了何种毒药,解药藏在今上潜邸何处,经手人是谁,都有哪些知情者,证据和证人是什么,准备的齐齐全全。 这下事情彻底闹大了。 若九皇子还活着,皇帝大可以说这是九皇子篡位之心不死搞出来的把戏,众人也不会相信如此荒唐之事。 可九皇子他死了,以死明志。 要知道这位可是今上唯一活着的兄弟,是今上为彰显仁慈竖立的活招牌,结果人嘎嘣一下没了,还是自杀的。就算不论九皇子所言之事真假,这事儿本身就够打脸的。 当然比打脸更重要的,是九皇子死前透露出的惊天内容。 实在是太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让人想不怀疑都不行。 此时皇帝唯一庆幸的,便是他之前狠下心杀红眼,将所有兄弟都送上西天了,因而即便如今明知有朝臣怀疑先帝之死,碍于他是唯一老王家的男嗣这一事实,也要忍气吞声。 “朕自然知晓他们怀疑朕,可眼下朝堂经不起再一次的震荡,且宗室除了朕再无合适人选,所以这次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仅不能深究,还要帮朕千方百计的遮掩过去!”皇帝对此事也是十分震怒,万万没想到那个拔了牙的老九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多事。 但同时他也有恃无恐。 虽说有恃无恐,可也得让人意思意思去查一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把面子功夫做足了,因为此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即便明知是走流程证明陛下清白,也要让“事实”变的和真的一样。 “想走流程,那就走呗,刚好此次负责查案之人和我有些关系,引导他发现咱们准备好的惊喜,实是再简单不过。”冯棵搓手兴奋的对道维说。 样子着实辣眼,道维不愿多看,转个身继续翻手里的话本。 冯棵见的不到回应也不恼,围着道维打转:“我老冯家终于要在我冯棵手里实现名留青史的宏愿了,我家老祖宗都将以我为荣,这是多令人兴奋的事儿啊!不止是我,还有你道三小道士,你真就一点儿都不激动吗?” 道维不得不提醒他:“咱们做的事说出去那是要遗臭万年的,要被人骂乱臣贼子的,想要青史留名,光宗耀祖,怕是不行了。” 冯棵不以为意,轻哼:“那有什么?你说的青史留名未免也太狭隘,咱们做过这样的事,青山知道,大地知道,甚至你我身后这漫天神佛也知道,它们会千千万万年记得你我的功绩,那些愚夫愚妇知不知道又有何关系?” 道维纯纯的无语。 冯棵这种狂人,唯一在乎的竟然是青史留名,找谁说理去? 他问:“你确定那人没问题?” 冯棵自得道:“自然!那位算起来可是先帝的二十一皇子,当初那宫女子有孕后,一直是我让人暗中照拂,我出宫前刚好诞下一小皇子,算起来如今也有半岁大了,长的和先帝少时可有六七分相似,上了年纪的老臣们只需一眼便能明白。” 说着不由感慨:“那时不过是以防万一的一步,谁知会应验在这儿呢?罢了,也算是我报答了先帝的一番知遇之恩。” 道维可没有冯棵这么多感慨,冯棵搞了这么多惊世骇俗之事,最后还是坚定地扶老王家孩子上位。 这事儿放道维手里,即便没有这位二十一皇子,他也能想办法给造出一个,可不在乎皇子是不是真的老王家种。 但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分歧与两人之间的共同目标没有大碍,道维起身,看向山间隐在云雾里的朦胧风景,喃喃:“好些日子没光明正大出过门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冯棵不知何时站在道维身边,闻言轻声道:“想来京中友人见到你我会很欢喜。” “呵,但愿吧!” 实话实说,京中众人如今丁点儿不关系,甚至有些五雷轰顶之感。 皇帝屁股底下的龙椅还没坐稳,功臣们还没挨个儿论功行赏分享胜利的果实呢,就出了九皇子身亡一事,这也便罢了,谁知就在意思意思追查九皇子绝笔信的过程中,叫人无意中找到了疑似先帝的二十一皇子。 众人虽碍于陛下的面子,加了疑似二字,实际上只要见过那孩子之人,便百分百肯定那必定是先帝遗留在世间的小皇子。宗室第一时间出面将那孩子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一时间众人感觉头皮发麻。 皇帝也头皮发麻,那孩子出现的太过意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便有人快他一步,不仅将孩子带走,还将消息散步的满天飞,要说其中没人推波助澜,打死他都不信。 事到如今,加上九皇子遗书一事,他着实太过被动了。 皇帝这一被动,其余十几位皇子的余党们便激动了,私下里把事情越闹越大,一时间颇有轰轰烈烈之感。 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三皇子这位才登基不到半年的陛下,终究是没能坐稳屁股底下的龙椅,被人灰溜溜赶下台。 新鲜出炉的二十一皇子被推上皇位,这让野心家们兴奋到战栗,一个还不会开口说话的皇帝,加上一个宫女子出身,没有后台,唯唯诺诺的太后,毫不夸张的说便是孤儿寡母,这样的组合明摆着让人放心大胆的欺负。 然而还没等野心家们从各种阴谋阳谋中醒过神,一道由中宫签发,另前内阁大臣冯棵辅政的旨意从太和殿发出,不到一个时辰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些人还在纳闷儿,冯棵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二百五? 这太后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能绕过朝臣们的眼线,将旨意发出皇宫。可即便发出皇宫又如何?当今这朝堂有人将那摆设太后的旨意当回事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还有那冯棵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哄好了摆设太后,一道旨意便能真叫他辅政了?看看满朝堂谁会听一个没名堂之人吆五喝六?怕不是他出现的第一时间,便能叫人生死活剥了吧,简直不知所谓!若他真有自知之明,有胆出现在朝堂都算他是条汉子。 然再次叫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冯棵他不仅安安稳稳的出现在朝堂上,且他还能做到响应者众。 谁都不知道他何时暗中笼络了那么些人手为他所用,细看之下,简直叫人惊骇。 等惊恐过后,回家细想,想起那人是冯棵后,又觉一切皆有可能。 冯棵是谁啊,那可是被先帝称为知己好友的内阁大臣,那可是苦劝先帝勿要寻仙问道,先帝不听,他一气之下自个儿剃了头发进宫做和尚的猛士! 这样一个人,在大家都看不到的角落,能做出什么都情有可原。 嗯,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情有可原,比如说这位一上台,正经事办了不到三件,竟下令封了一个国师! 这国师还是前妖道持灯的三徒弟,昔日皇宫内赫赫有名的道三! 朝堂直接炸锅,本朝苦妖僧妖道久矣,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妖道又卷土重来,简直在大家的雷区疯狂蹦迪! 冯棵出面解释说:“道三大师与本官在宫内互相扶持,对陛下助益良多,是个有真本事的得道大师,绝非持灯那等浪得虚名之辈!” 行叭,既然你冯棵出面背书了,你都一手把持朝堂了,我们不接受也没办法。 可你说这位道三不是个太监? 这就叫大家接受无能了,众所周知,道三乃太监出身,昔日行走内宫无所顾忌,众人虽厌恶,但在其他方面没有顾虑,可你说他不是个太监! 那往日种种要深究的东西可就多了,其中牵涉了多少腌臜事,霍乱后宫一项在其中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前朝由此掀起了一股强烈的反对道维上台的声音和势力。 而观星台上,冯棵这个假和尚和道维这个不知真假的道士二人,酒肉穿肠过,吃的满嘴流油,鸡骨头扔了一桌子,冯棵喝的微醺,无语道: “如今的局面你看到了,我不信你想不到会有今日,还不告诉我你究竟在憋什么招儿?我可实话告诉你,即便咱两的势力遍布朝堂,也不能任由他们闹下去!” 道维自顾斟了杯酒,放在鼻端细细一闻,望着满天星斗,这才缓缓道:“想做什么?自然是国师该做的!” 冯棵忽然一噎:“恕本官直言,还真不知国师能做什么!要我说,你想做权臣,做奸臣,甚至说想把小皇帝玩弄在手掌心都行,总之无愧于你这一身本事,我相信你做不出大奸大恶之事,这不是我相信你的人品,而是我知道你懒得搞事情自找麻烦。 但你要做国师,这事儿打从一开始我就闹不明白,你该不会真觉得自个儿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吧?别说我不信,这话你自个人也不能信啊! 这国师一职你玩儿几天便算了,回头快来帮我搞定朝堂上那些牛鬼蛇神,我都快被烦死了。届时咱哥儿两联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岂不美哉?还怕不能青史留名咋的?” 道维一手指着穹顶,缓缓道:“别的国师做什么我不知,但我这国师,就一个念头,得道,飞升。” 冯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瞅瞅,在转过身盯着道维的俊脸瞅瞅,眨眨眼,好半天回过神,没好气的拍道维肩膀:“我说兄弟,咱该装神弄鬼的便认真装,该醒神的时候便及时抽身,你可别告诉我,你这种人,竟然相信世上有神仙!” 道维摇头。 自然是相信的,不仅相信,还做过神仙呢。 但冯棵不信啊,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他还是暂时不要打破对方的三观比较好。 于是在最后一杯酒饮尽后,道维安抚似的拍拍这位一心想青史留名的朋友肩膀,“你先在前头顶两月,我手里的那些人你尽管用,我吩咐下去,让他们听你命行事。” 冯棵认为他说动了道维,很是高兴,抚掌大笑:“好!期待咱们兄弟来日合作,大展身手!” 道维笑而不语。 两月后,国师道三在观星台上,白日飞升。 当时整个京城霞光漫天,观星台上盘旋着九九八十一只仙鹤起舞,仙乐响彻京城,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众人皆惊,百姓自发从家中走出,跪地不起,直呼神仙下凡。 旁人只当是神仙下凡,只有亲自去观星台薅好友下来陪自己搞事业的冯棵冯大人,才是真正见证了白日飞升整个过程之人,三观那叫一个稀碎。 彼时他快快乐乐满心期待的拉着越发出尘的好友胳膊,兴冲冲道:“快走吧,两月之期已满,我在下面为你准备了好酒好菜接风洗尘,咱哥儿两好好喝一杯,往后咱们同为凡尘俗世之人,尽可叫那些叫嚣着要你好看的草包好看了!” 道维莞尔,拍拍好友肩膀,再看看晴朗的天空,轻声道:“子美,你我相交一场,今日见了你最后一面,我也当走了!” 冯棵一惊,“走?你要走哪儿去?” 然他没等来好友的回答,便见证了一场破碎他三观的白日飞升。 打那之后,好不容易长了点儿头发的冯大人,便干干脆脆的再次剃了光头,整日顶着他那锃光瓦亮的光头行走与朝堂,矜矜业业带领朝臣们开创盛世,他人对此伤风败俗之举却恍若未见,不置一词。 还置啥词啊?打从见证了白日飞升之举后,若不是自个儿心里清楚都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心知肚明一辈子都没法儿飞升的话,他们也想学冯大人剃个光头表表决心的好吧! 毕竟人生苦短,谁不想当个快活神仙呢? 尽管如此,冯棵还是依照道维飞升前留给他的话,废除了各地无数劳民伤财逃避赋税的道观寺庙,仅留少部分由官方管控之所,供百姓们祈福所用。 却也将京郊他和好友曾经共同度过一段时光的小道观改建一番,年年着人细心修缮。 百姓们逐渐知晓那个无名小道观里曾经住过什么人后,香火便一日日鼎盛,时日久了,百姓反倒想不起那道观原先的名字,只叫他仙人观,名字虽不伦不类,但在民间极有声望。 不仅民间,朝中大臣们知道的更多更详细,因此对那里的敬畏也更多了几层。 自此,大景朝也算是有了史书上承认并记载的唯一一位国师。冯棵作为和这位传奇国师一起奋斗过的亲密伙伴,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千百年后,人们对二人的关系,对当时发生之事,依然有着无数种猜想。 也不知一心想要青史留名的冯大人,最后竟以这种方式完成了毕生愿望,作何感想。 至于白日飞升的道维,那真是一言难尽。 他也不想的,但他不得不这样。因为系统小早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需要定时回局里补充能量。 这次的能量不足以道维在此世界平安待几十年,索性用剩余的能量制造了一场白日飞升脱身离去。 第137章 开始 等道维再次醒来时发现他这具身体细胳膊细腿儿有点儿营养不良, 身上穿的是初中生校服,校服里空荡荡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坐在教室角落, 窗外暖阳照在他的身上, 让他一阵眩晕, 嗯,别误会, 这里的晕是纯粹物理意义上的晕。 据初步判断, 他应该是有点低血糖, 简单来说纯粹就是饿的。 此刻也顾不上其他, 道维手上没什么劲儿的翻了书包和桌肚,想从里面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很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起身准备去外面小卖店买点吃的东西时, 面前的书桌猛的被人大力一拍, 震动声叫他本就眩晕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道维顺着按在书桌上的手臂看过去,见是个没什么印象的人便不打算多做理会。毕竟这一会儿天王老子来了, 也没他填饱肚子重要。 谁知那人见道维对他爱答不理,十分恼怒的挡住道维去路, 一开口就语气极为恶劣 : “我说冯维, 你小子装什么装?整天摆着个死人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欠了你几百块呢!我给你好处,你替我给冯宝送信,咱们钱货两讫,公平交易, 可没谁逼你,你要不愿意只说,有的是人愿意挣这份儿钱!” 旁边有人搭腔:“就是,咱们给你的钱可比市价高了不少, 要不是看在你是冯宝同学的亲弟弟份儿上,你以为有你占的便宜呢?” “对对对,不就是让你送封信,再让冯宝回个信嘛!你把回信拿出来,咱们给你尾款,这事儿就算完了!” “明明和冯宝同学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怎的冯宝同学怎么看怎么可爱,到了你这儿怎么看怎么欠揍,老实说要不是看在冯宝同学的面儿上,我这拳头早招呼你脸上了你信不信?” “嗨,说多了都晦气,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就能差这么多呢!简直糟蹋了冯宝同学的脸!” 道维被这一提醒,原本就晕眩的脑子简直嗡嗡作响。 在一阵喧哗声中接收了本世界的剧情。 这事儿说起来就很操蛋,是真的让人咬牙切齿的那种操蛋。 简而言之,此次道维穿成了团宠文里的团宠女主她弟弟。 团中女主便是道维他的双胞胎姐姐冯宝,而冯家在冯宝上头,还有老大冯离,老二冯阳,老三冯明,加上道维姐弟便是五个孩子。 冯家原本只是普通人家,冯家夫妻经营者一家卖袜子的小作坊,糊口而已,有时经营不善一家人还会面临经济危机。 这样的日子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 奈何家里孩子争气,老大生来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从幼儿园到大学成绩优异,让冯家父母在外人面前骄傲的挺胸抬头。更是在大学期间和别人合作创业,非常幸运的有了不菲收获。 而老二冯阳,自小机灵懂事,又很孝顺父母,家里小作坊忙不过来时,大多时候都是老二像个小大人一般搭把手,称得上父母的好帮手。 更是在大学还没毕业时,便早早接手了父母手里的产业,并将其发展壮大,如今在当地也是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 至于老三冯明,有了上头两个哥哥在前头顶着,家里经济压力大大减小,便有了追求梦想的机会,在高中时期便被星探挖掘,后来考了艺校,常年混迹于娱乐圈,靠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时间到了冯家父母高龄生了冯宝和冯维这对双胞胎。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冯宝一出生便享受了万千宠爱,加上老三冯明都比他们大了整整十岁,一家人有啥好东西几乎全部往冯宝身上招呼。 作为比冯宝晚出生几分钟的冯维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是个不稀罕的男孩子就算了,还比冯宝胖了整整一圈儿,让先出生的冯宝瘦的只有成人巴掌大,简直不可饶恕。 自然而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忽视。 更是在冯维还不懂事起,冯母便自觉小儿子在肚子里霸道的抢了女儿的营养,所以为了补偿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母乳喂养女儿,奶粉喂养儿子。 这便罢了,反正也没放冯维饿着。 自从冯维懂事儿起,冯母便在冯维跟前不停的强调:“你是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 “你是弟弟,要保护姐姐。” “你在妈肚子里就抢了你姐的营养,导致她现在身体还不好,你生来就欠你姐的,所以要补偿她知道吗?” 这也就罢了,冯母一人不足以将冯维洗脑成功,但冯家本就是个男多女少,重女轻男的地方。 尤其是冯宝出生后,冯大哥的创业有了重大进展,冯二哥的生意遇上了重要的贵人,打开了新的版图,冯三哥出演的一部电视剧男主被举报□□,阴差阳错之下让他担任了男一,并一炮走红。 整个冯家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这就让一家人都将冯宝当成福宝来疼爱。 至于对待最小的弟弟冯维? 不好意思,冯家前头三个男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在乡下上房揭瓦挨打像吃饭一样长大的?还不是一个个全靠自觉,最后个个有出息,如今吃穿不愁,还矫情个啥? 一点儿男孩子的样儿都没有! 当然这种情况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比比皆是,不过是性转罢了,也不见得多新鲜。 最离谱的是,这冯宝同学吧,好像还真有几分锦鲤属性,凡是跟她好的,都能心想事成。再加上她好像天生就有好人缘儿加持,走哪儿都受人欢迎,简直是货真价实的团宠。 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 小时候偷偷溜出门,遇到人贩子,最后人贩子倒霉的遇到交警查酒驾,她顺利被救出。 后来出门捡回一只流浪狗,结果狗主人最后找过来,和她成为好朋友,结果对方父母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 回乡下的途中遇到劫匪,刚好是她买了车票又临时不想坐的那辆。 重点小学升到重点初中,重点初中又升到重点高中,最后就连保送京大的名额,也因前头保送之人出了学术上的污点而幸运的落到她头上。 进了京大后,在那所高手如云的学校中,很快遇到了她命定的白马王子,白马王子长相帅气,为人和善,家里属于地道的官三代,人却很低调。两人一边谈甜甜的恋爱,一边奋斗读书,在各自的领域了绽放光彩。 毕业后两家长辈顺利见面,两人顺理成章结婚,过上了羡煞旁人的小日子。 至于冯宝的双胞胎弟弟? 哦,不好意思,据说那孩子心术不正,走上了歪路,在初三毕业那年,因嫉妒亲姐姐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他只能去普通高中,和家里人吵架导致离家出走,然后出了车祸,人早早没了。 按理来说,人都没了,而且还是因为这种在多孩家庭稀松平常的分配不均问题上吵了几句嘴,那也扯不到心术不正走上歪路这种严肃的问题吧。 这事儿放在哪儿都能理解,可偏偏冯家人就是不能理解。 在他们看来,宠爱冯宝那必须无条件的宠爱,谁都没资格和冯宝争夺他们的宠爱和目光。 谁来争抢,就是不懂事,就是不孝顺。 他们家宠冯宝到了什么程度呢?就是老大冯离和大学同学谈了六年恋爱,到了结婚的年纪,女方家长都着急了,可冯宝不喜欢冯离的女朋友,说那女孩子和她出门,不会照顾她,大太阳底下不给她打伞。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有小见大,那女孩子身上一定带着独身子家庭孩子特有的自私特质。 她衷心祝福哥哥能找到对他好的另一半,但同时她也不会接受那样的自私的女孩子做她的嫂子。 然后冯离就和女朋友分手了。 到了老二冯阳身上,他是个花心的,倒是没有谈了五六年的女朋友,可他因为聪明会哄女人,加上身处名利场又有钱又貌,换女人比衣服都勤快,很多女人是他觉得腻了然后分了,但也有不少女人是因为冯宝不喜欢,然后被冯阳给踹了。 冯阳此人,凡是和他好聚好散的女人,必定不会亏待人家,钱财上一定让对方满意,可凡是被冯宝嫌弃的女人,那一定是被他扫地出门,连一个大子儿都别想从他身上捞着。 冯阳身边的女人都知道,与其讨好他,不如讨好他妹妹,只要冯宝高兴了,即便长得丑,冯阳也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不是她们的臆想,而是真的有女人做到了这一点。 虽然至今她们都不明白冯宝看上那个又土又丑的女人哪一点了。 到了老三冯明这里,但凡冯宝指着电视上的明星说不喜欢谁的脸,即便对方是圈儿里不能得罪的老前辈,人家找他合作,他也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宛如一个智障,一度让身边人怀疑他脑壳儿有问题。 甚至于到了冯父身上就更搞笑了,冯父因为儿子们出息,生活如意,早早过上了幸福的养老生活,保养得宜,心情愉悦,面相上便不见老。 然后就被外面的女人盯上了。 男人嘛,谁还没有几根花花肠子啦,冯父也不例外,外面的野花多香啊,几句好听的话便哄的他晕头转向,房子车子票子都想办法给人家转移。 可纸包不住火啊,这事儿被冯家人知道了,别人还没说话呢,冯宝第一个受不了,指着她爸奔溃道:“我不能接受我爸爸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干脆跟外面的女人过日子好了,不要再回家里了! 外面的女人保准会让你没饭吃,没衣服穿,让你变成了穷光蛋然后把人扫地出门!” 冯父即便再疼爱小女儿,也不能忍受她再说所有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何况全家都站在小女儿那边,让他没了一点儿尊严,着实下不来台。 然后他一气之下,干脆搬出去跟外面的女人住了。 结果话音在耳,冯家人还没做什么呢,冯父果然如小女儿说的那样,短短一个月变成了穷光蛋灰溜溜回家了,打那儿之后老实的不能再老实。 冯宝搂着她爸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爸爸你最疼我了,不会让我出去被人笑话的,您都不知道,我们班上有个同学爸爸出轨了,大家背地里都偷偷笑话她妈妈没本事管不住男人,您一定不会让我也沦落到那个地步的对不对?” 冯父享受着小女儿的细心投喂,乐呵呵的点头:“是啊是啊,爸爸最疼福宝了,怎会让福宝伤心呢!” 道维看完后:“……” 一句卧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始终相信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即便父母之于子女,也是有所偏爱的,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何况手心手背,说什么都是肉,那还不是一遇到危险就让手背去扛? 这种团宠,宛若全员脑壳儿有问题,不跟着宠团宠的那个,就是罪该万死不得善终。 逻辑就是如此简单粗暴,让人无话可说。 但想这些暂时太远了,道维现在只想先解决肚子的温饱问题,难以想象,在冯家这种家庭里,冯维还能天天挨饿,还给饿出低血糖。 眼前已经被几个高个儿男生给包围了,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找茬的架势,道维也没那个好脾气和对方讲道理,只不耐烦的后退一步,问: “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什么比市价还高,你们说的比市价还高,就是冯宝同桌帮人给冯宝送信,一封信二十块钱,而你们让我,冯宝的亲弟弟,帮你们给冯宝送信,嘴上说三十块钱一封,结果预付款没有,尾款没有,全凭你们一张嘴威胁啊? 我说几位,你们是觉得自个人这张狗嘴里吐出的东西多有分量,能值三十块钱?” 领头那男生平时没少欺负道维,可从前道维从不敢反抗,第一次被道维在众人面前下了面子,当下拳头就硬了,环顾四周,仰着鼻孔放话: “少他妈的装逼,你拿你姐姐的消息卖钱还有理了?两块钱一条消息,这钱你拿的理直气壮一点儿不心虚啊?你哪儿拉的脸? 我不给钱又怎么了?我这是看不惯你帮其他人给你姐冯宝送信,帮你姐教训你的!真不知品格高尚单纯善良的冯宝同学,怎么会有你这么市侩的弟弟!” 道维:“?” 大兄弟你没事儿吧? 他拿冯宝的消息卖钱? “你脑子里装的是花生仁儿吗?什么叫我拿冯宝的消息卖钱?那不是你们追着找我要冯宝的消息,我说没有你们还不信,威胁我要揍我,然后我才说的吗? 我说了你们又怕我去冯宝跟前告状,就买了两瓶娃哈哈收买我,就这,就这,还卖钱?那冯宝的消息也太不值钱了吧?难道说你女神冯宝的消息,在你心里就只值两瓶娃哈哈的钱?” 说起这个道维就想掰开这些人脑壳儿瞧瞧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shi,要不然正常人也干不出这种事儿。 “要不是你为了封口还舍不得花钱,用两瓶娃哈哈糊弄我,完了还恶人先告状,到处散播消息说我拿冯宝的消息卖钱,一个消息两块钱,便宜的很,其他人怎么会找到我这儿来买消息?” 说起这个他就烦。 他能有什么冯宝的独家消息给人卖?说冯宝的身高体重血型?这玩意儿对旁人来说早就不新鲜了好嘛,别人比他冯维还了解! 说冯宝喜欢吃什么,一顿饭吃几粒米,爱喝哪个牌子的饮料? 那更不用冯维这个马后炮,这些家里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凡跟冯宝关系好一点也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那些人整天对冯维围追堵截,就想从他这儿买冯宝的消息,搞得冯维烦不胜烦,偏还不能露出丁点儿不耐神色,若不然同学们就说他配不上冯宝的这张脸,家里人也会教训他让他多让着姐姐。 领头男生没想到道维有胆子拆穿他的把戏,恶狠狠地拳头就要往道维脸上招呼: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胡说八道!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送信,那你把我的信拿回来,我亲自去送!” 那可是他精心酝酿了整整一周才写出来的情书。 没收到回信,自然很不甘! 道维灵巧的躲过对方在他看来轻飘飘的拳头,很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现实: “醒醒吧,做什么美梦呢?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威逼利诱,让我帮忙给冯宝送信吗?知道冯宝书桌里每天被信封塞的满满当当,她同桌都是用麻袋装了,下晚自习后拎到垃圾场的吗? 你是谁呀,冯宝就要对你另眼相待,就要看你的情书,就要给你回信?大兄弟你未免太自信了叭! 都以为我是冯宝弟弟,所以经过我手拿给她的信,她肯定会多看一眼的,也不用你这花生仁儿大的脑壳儿想想,我每天平均帮人送五十多封信,冯宝是傻了才会认真看!” 第138章 一个叉烧 冯宝傻没傻道维不知道, 反正再饿着肚子和这几个傻蛋纠缠下去他就要傻了。 领头男生见被道维拆穿了心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周围同学异样的目光, 身后同伴的各种打量都足以让他失去理智,对着罪魁祸首道维拳脚相加、 可道维饿着肚子脑袋发晕呢, 再也没了和这个小傻蛋继续讲道理的心思, 在对方虎虎生风的拳头中,游刃有余的躲避, 然后趁着对方再次挥拳过来之时, 在对方小臂上轻轻一摁。 很好, 对方整条手臂直接酸麻。 他趁此机会往小卖部方向赶去。 即便在他走出教室不到二十秒后,便响起了上课铃声。 走进小卖部后, 道维下手的速度丁点儿没客气,丝毫没顾忌身上一毛钱没有的现状,大吃大喝后, 在小卖部老板好奇的眼神中,十分光棍儿的跟对方说: “我忘了带钱了, 你回头找我姐姐要吧, 我姐姐叫冯宝,你应该认识的!” 那可不认识嘛,整个初中部上至校长主任, 下至扫地阿姨,就没有不知道冯宝同学的。 老板看在道维和冯宝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 毫不迟疑的选择了让道维赊账。 怕他噎着, 还递给他一杯热奶茶,跟他闲聊:“同学,我看你这身板儿, 可不像是青春期发育拔节儿的原因啊,你又不是小女生天天嚷嚷着减肥,男子汉大丈夫,都跟你似的和竹竿儿一样可不行!” 道维心说他这是不想吃饱饭吗? 他是不能啊! 也不知他们家那些脑壳儿不正常的长辈脑子里都装着啥玩意儿,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男生家里条件好的话,在学校里容易学坏。 因此为了防止冯维在学校学坏,把钱花在不知道哪儿,让家里人担心,便直接大手一挥,把每天的生活费全都交给冯宝代为保管。 等冯维需要的时候去隔壁班找姐姐冯宝要就行。 原本这在理论上也能实现温饱,可谁让冯宝人缘儿好呢,人家下课的间隙,不是在老师办公室里,就是被同学们团团围住,根本就抽不开身和弟弟冯维说一句话。 那阵仗,冯维试着往里挤了几次,压根儿就挤不进去。 短时间内冯维还能跟人借钱用,但总不能一直跟人借钱买吃的吧? 然后他试着跟那个从小就好像他欠了她几十万的姐姐沟通,“我白天去找你要钱,但你身边人太多了,挤不进去。你能不能在上学的路上把钱直接给我,或者进了校园后给我,我保证不乱花,行不行?” 然后他姐一脸抱歉的说: “真是不好意思呢弟弟,以后我会尽量抽时间主动把钱按时给你的,但不能一次性给你或者提前给你,你知道的,这是爸妈和哥哥们共同做的决定,我既然当着他们的面儿答应了要好好管着你,就不能私下里背着他们做这种事,免得回头他们知道了伤心,你说对不对?” 成吧,他姐打话就是这个调调,好像她多善良,别人只要跟她意见不一样就多可恶似的,不能再跟对方继续争辩下去,否则回头肯定有他好果子吃。 果然,傍晚回去,他姐就莫名其妙一脸忧伤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当着全家人面儿反省她的错误,并做出保证:“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不会让弟弟再饿着肚子了,这次是我的错,为了表示歉意,我决定今晚这顿饭不吃了,陪弟弟一起饿着!” 冯维心说,你这种饿和我在学校的饿是一回事儿吗?你放学路上还和同学一起吃了五串儿烧烤喝了一杯奶茶,还吃了半个煎饼果子,这玩意儿就算不饿着,那也吃不下晚饭吧? 但这话他不能说,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说了情况肯定会更糟。当然了,即便不说,眼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听他爸一脸严肃的批评他:“我们小时候一天到晚两个馒头,也长这么大了,现在的孩子好吃好喝一身毛病都是惯的!” 他大哥说:“福宝坚持原则这事儿没错,问题是老五你怎么回事儿,这种小事都不能灵活一点,自己想办法克服一下吗?” 他二哥很失望的感慨:“老五你是个男子汉,是个男人,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和你姐姐如此劳师动众的,你姐姐本就容易多想,是个多愁善感又善良的小姑娘,你这样会让你姐姐以为你对她有什么意见,会让她伤心的,不像话!” 他三哥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老五还小呢,不要这么上纲上线的,老五心里也是疼福宝的,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回头让老五去给福宝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啊!” 就这么的,道维挨饿之后,不仅问题没得到解决,还挨了全家的一顿训,最后灰溜溜去给姐姐道了歉。 然后便开始了她姐姐那薛定谔的给钱方式,三天里有一天能让冯维按时吃饱,冯维就要谢天谢地了。 就这么的,冯维一边儿要忍饥挨饿,一边儿还要忍受冯宝的爱慕者们经常性的骚扰和威胁,简直苦不堪言。 冯维不是没有试着反抗过,但每次反抗的后果,就是被全家镇压,闹的大了,惹了冯宝不高兴,他还要跟着倒霉,这种倒霉不是说着玩儿的,小到出门踩狗屎,大到在校园里被高空抛物砸断胳膊。 他觉得很邪门儿,但家里人都觉得很正常,谁叫姐姐冯宝是个福宝呢。 同学们也觉得很解气,谁让做弟弟的不听话跟女神对着干还惹女神生气了呢,简直是现世报啊,爽快! 就这么的,冯维只能被动接受,开始觉得是自个儿不正常,脑回路和大家都不一样,慢慢接受被众人的洗脑。 道维无语至极的往嘴里又塞了一根香肠,对老板道:“您说的对,我正长身体呢,这会儿就应该多补补,再给我来两根儿,全算我姐账上!” 老板盯着道维瞧了两眼,没好气的给他叉了两根儿香肠出来,用十分八卦的语气跟他说: “我说同学,你们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也不用满我了,这一片儿你问我谁家孩子成绩好我不一定知道,但问我谁家孩子零花钱多少,我门儿清! 你们家啊……” 老板的语气意味深长:“你姐姐冯宝那是真小公主,兜儿里比我这小生意人还阔绰,出手那叫一个大方,三五不时请全班同学吃雪糕,都是从我这儿拿的货!” 老板说着上下打量道维:“嘿嘿,至于你嘛,别看你们是双胞胎兄妹,但真不是一个待遇!说实话,你经常吃不饱饭吧?” 道维朝老板竖起个大拇指:“您老眼神真亮!” 瞧瞧,这世界也不算所有人都眼瞎,走坚定不移的团宠路线嘛,还是有正常思维的人类存在嘛! 老板朝道维努努嘴:“说说呗,咱们可都好奇死了,大家伙儿看遍了整个片儿区的狗血八卦,也没想明白你家里到底咋想的。 要说你家穷的揭不开锅了,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正常,但能上咱这学校的谁家没个百八十万的啊,根本不差钱儿嘛!哎,同学你要是跟叔把这事儿说明白了,不光今天这顿叔请,接下来一周叔都让你上家里白吃白喝来!” 道维:“……” 这是多感人的八卦精神呢! 可惜他也不知道那一家人究竟咋想的,只能含泪不占老板这便宜了。 吃干抹净,朝老板挥手:“那您还是跟我姐要钱吧,千万别给她省钱,我姐有的是钱,不差您这几十块!” 对,就是这么苦逼,作为一个富二代,他身上连几十块钱都拿不出。 自然这不是事情的关键,关键是家里所有人都觉得这种情况理所应当。 就比如现在,他和冯宝傍晚放学回家,一家人在饭桌上,冯宝便开始了她的例行表演。 姑且让道维将其“真心剖白”称其为表演。 冯宝难过的吃不下饭,对所有人道:“你们不知道,我陪小姐妹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老板笑着和我要账时,我有多震惊!” 说着就转头看向道维:“小五,是姐姐做的不好,没让你吃饱,姐姐是女生,吃的少,你是男孩子,吃的多,要是早想到这点,把我的份儿匀给你一些,也不至于让你去赊账。” 话落,全家除了在外地拍戏的三哥,全部齐刷刷用不善的目光看向道维。 道维慢吞吞咽下一口兔肉,这才认真摇头:“倒也不必,只要你按时将我的那份儿给我,能让我每天正常吃饱饭,我也不至于没脸没皮的去找人赊账。 说实话,你觉得被人要账要到跟前,让同学们看见很丢脸,其实我连吃饱饭的钱都没有,还要去赊账,也觉得很丢脸,所以,我们做好各自该做的不好吗?” 冯宝难过的问道维:“小五,你是在怪姐姐吗?” 道维自然的点头:“很显然,是的。” 冯大哥瞬间冷下脸,手里的筷子在大理石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双眼冷厉的看向道维:“小五,我认为这件事上次咱们已经讨论过了,福宝有她的难处,你一男孩子,体谅一下她能少块儿肉吗?她又不是故意让你挨饿的,事后也跟你道歉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又没怎样,这不依不饶的态度,着实没有风度!” 道维坐直身体,同样将手中筷子拍在桌上,直视对方的双眼: “我看你也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别的大道理我也不跟你讲,既然你这么说,那这样吧,我这里有个账本儿,里面记录了这半年来,我哪天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哪天在学校滴米未进,一直忍到回家才能吃饭,别的我也不要求,你只需按照我这账本儿上的坚持一个月。” 道维冷笑出声: “到时候你还能轻描淡写的和我说这话,我才敬你是条汉子。否则像你这样只会嘴炮谁做不到啊?我还会说,你瞧瞧人家马老板,电商行业做到全国第一把交椅,都是生意人,你怎么做不到啊?瞧瞧人家王老板,房地产搞得风生水起,随随便便一个亿的小目标,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都是生意人,谁没个难处,就你会给自己做不到龙头老大找借口吗?” 冯大哥却不为道维的话所动,指着道维放在桌上的账本儿,动都不曾动一根手指头,面色十分难看的说了一句: “都是一家人,你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暗中记账,看着账本的厚度,记的时间不短了吧?你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欲把你姐姐往如此难堪的境地逼呢?老五,你实在太叫人失望了!” 道维:“……” 这位大兄弟的脑回路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二哥见道维被噎住,以为他无话可说,手指敲在桌子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目光带着审视和打量,不耐烦开口:“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要钱吗?给福宝道歉,只要福宝高兴了,你要多少我都能满足你!” 原本还以为道维会哽着脖子跟他们倔到底,几人还准备了一箩筐话,保准让道维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他乖乖给福宝道歉。 谁知道维听了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直接转向冯宝:“姐,对不起,我在学校里要是实在饿的不行了,宁可饿晕过去被同学背到校医室和葡萄糖也不能去小卖部跟人家老板赊账,这会让人家知道我是穷光蛋的事实,也会让你在同学面前丢脸。 就算你隔三差五不给我钱让我在学校吃不饱饭,就算我想让家里阿姨在上学前做早饭让我带去学校吃,而你说阿姨起太早过于辛苦,咱们应该多体谅人家。就算你们莫名其妙觉得我饥一顿饱一顿也无所谓只要饿不死人就行,就算你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认为我一个年级前十,年年拿三好学生的初中生管不好一天二十多块钱的零花钱,就算你们认为二十多块的零花钱能让我莫名其妙学坏了。 以上种种,都是你们对我深深的爱,是我误解你们了,我给你们道歉,请你们务必继续下去,对不起!” 然后把头转向老二冯阳,面无表情道:“好了,道歉了,我要两个亿。” 冯阳打从接手公司并将其发展壮大后,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哪里被人这么阴阳怪气的内涵过?但他比道维大了十几岁,是看着对方长大的,在他眼里,对方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这点儿水平远远不够他看的。 他嗤笑一声:“果真是为了钱么?之前为了钱可以不顾你姐在学校的名声,现在为了钱,也可以毫无原则的说道歉就道歉。” 他向椅背上一靠,目光冷冷的打量道维:“可惜了,我说的是让你道歉且让你姐姐高兴,你瞧瞧你姐姐如今是高兴的样子吗?” 道维偏头瞧了一眼,冯宝适时地低下头埋进冯母怀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冯家父母间他还有脸看,双双赠送他一个愤怒的大白眼儿。 原本这是冯家一家人大战道维一人的场景,但道维却警觉地眯起了眼。 这状况,不太对呀! 要说冯老大和冯老二真心无脑疼爱冯宝这个妹妹的话,那这会儿冯宝哭的伤心欲绝,这两人难道不是立马围在冯宝身边亲亲抱抱举高高,哄心爱的妹妹开心嘛? 怎会和他在这人嘴炮? 第139章 阶段胜利 道维个人认为, 所谓的团宠,一定意义上是件非常荒唐的事,人民币还做不到人人喜爱呢, 何况是一个有七情六欲善恶喜好的人。 若说这人为大众做了重大贡献或牺牲,让所有人敬重他。或者这人情商极高,日常相处能让众人舒心不已, 不知不觉便对他多几分偏爱还有可能,但冯宝明显不属于这种。 就因为她运气好,但凡和她有接触之人, 都会无条件信任她,偏爱她, 以她喜为喜,以她怒为怒,这就很邪门儿。 尽管心里这么想, 但道维面上还是一副“你们都是傻叉”的表情, 继续和冯二哔哔: “行叭, 既然咱们相看两厌, 见面大家都不高兴,那干脆替我办理住校手续, 咱们一年到头就相处寒暑假两段时间, 岂不两全其美?”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四重奏的声音响起, 除冯宝外的所有人异口同声表示反对。 冯大说:“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冯二说:“你和福宝是双胞胎姐弟,你住校了,福宝不住, 让人怎么想福宝?你怎么就这么自私,不能多替你姐姐想想?” 像冯家这样的人家,孩子上的私立初中, 默认了豪车接送,要是谁家孩子突然跑去住校,不到第二天就会在圈子里传开,让人误以为他们家要破产了。 道维也知道不可能,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提的,接下来的话条件才好继续谈,面上淡淡的: “行吧,我早就知道不管我有多少正当理由,遇到冯宝也只能无条件退让,这些事我能习惯,但有些事总习惯不了,比如生生在冯家,却要忍饥挨饿,二哥您说呢?” 冯二眉头高高扬起,似是觉得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弟弟突然这么多话,让他有些惊讶。 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两下,语气听不出情绪道:“你想如何?” 道维竖起两根手指在几人面前晃了一圈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很简单,和冯宝一样,每月给我两万能自主花用的零花钱,我知道你们明面上对外说冯宝每月只有两万块零花钱,为她立勤俭节约人设,但私底下补贴她的吃穿用度不计其数,关于这点我不和你们争论。 简单来说,这笔钱我用来干嘛,只要不作奸犯科违法乱纪,你们谁都无权过问。” 冯二还没说话,冯母先炸了,急切道: “不可能!你知道两万块是多少吗?放在我和你爸年轻那会儿,咱家厂子三个工人熬夜加班,一月盈利也才三万而已,你一小孩子家家,一开口就要两万,谁教你的大手大脚? 就你这毫无金钱观念的样子,没有你姐姐管着,我看你得把咱们家败光了才甘心!” 道维无语道: “您和我爸带着三工人累死累活一月才挣三万,那是你们能力不行,跟我的消费观有什么关系?真是莫名其妙。 您要说一月给我二十万,怕我学坏,专门雇个人替我理财也就算了。你们每天给我二十五,一月总共就七百五十块钱,我的天哪,路边捡破烂的手里存款都比这多好嘛,校门口要饭的一天下来也能要这个数,您还好意思让冯宝帮我管着? 冯宝是金子做的吗?她摸一摸那二十五,钱上就能沾金粉?二十五就能升值成二百五?还是说经她手摸过的钱就是比别人的香? 她一不会理财,二不会精打细算,三也不能按时让我吃饱饭,我凭什么让她替我管钱?” 冯母生气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胡话呢?还问我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生的,你就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我说不准给,就谁都不可以给!” 道维耸肩:“那您还真是自信呢。” 冯大在大学期间就能自主创业并取得成功,显然不是一个好掌控的儿子。冯二年纪轻轻接手了家里的小作坊,生意一步步做大到让冯母望尘莫及的地步,也不是一个能让冯母颐指气使之人。冯三性子桀骜,一般人勉强不了他。冯宝是用来疼用来宠的,就只剩下一个沉默寡言的冯维供冯母发挥她性子里强势的一面了。 可不就对着冯维可劲儿霍霍了嘛! 道维环视一圈,看见冯父低声安慰冯宝,冯母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气的跳脚,冯大低头不知在沉思还是在发呆,冯二表现的最为直接,满脸写着对道维的不满。 道维觉得很好笑,于是问这个家里最能拿主意的冯大: “大哥,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冯大摇头:“母亲的话虽过于绝对,但你作为儿子,当着全家人的面因这点小事忤逆她老人家,很不可取。”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就是间接反对道维的意见了。 道维直接被逗笑了,他的肚子填不满,生存遭遇危机,冯大却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尊重和忤逆,简直可笑。 “那我就只能先去学校贫困补助中心求助,恳请好心人伸出援助之手。我全校前十的名次,从学生会拿到校董们的联系方式轻而易举,还可以挨个儿给校董会成员发私信表明我当前的困难。 同时可以在全国大学生互助中心发帖请求好心人出谋划策,要是这些还不能让我走出困境,相信很多社会媒体会很感兴趣——豪门少爷吃不饱穿不暖的真相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腌臜。 即便你们的能力足以让社会媒体全部失声,那我也不介意去大哥二哥你们的竞争对手那里当个事实证人,揭发咱们家内部的黑暗,相信这个账本足以说明一切。” 道维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冯大道:“比如晨阳的刘总,风云天下的张总。” 果然看到冯大双眼露出危险的信息。 又将目光转向满脸厌恶的冯二道:“再比如恒远的欧总,一帆的吴总。” 如愿看到冯二像个变色龙一样,脸上的表情从厌恶便成了震惊。 想了下道维又补充一句,算是好心提醒: “对了,我忘了我还有个三哥今天没有出席我的批判大会,三哥他在娱乐圈混,对媒体的那一套运作的比你们都熟,或许我还可以找人爆料,说我是大明星冯明的弟弟,他在娱乐圈吃香的喝辣的,高高在上享受众人追捧,而我作为他的豪门同父同母弟弟,却在学校饿出了低血糖。 想来三哥在娱乐圈做不到只手遮天的,会有很多人想借机整他哦。” 冯父冯母被道维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惊呆了,他们何曾想过这个老实沉默听话的儿子,心里竟然装了这样多阴暗的,不动声色的,能把全家人陷入无尽深渊的秘密。 当然这不是最让他们惊讶恐惧的,最让人无法相信的是他不仅说说而已,而是他已经默默地为此付出了努力,并有可能成功实施。 这就很要命,让人很恼火了。 一时间,冯父气的指着道维的鼻子不知从哪方面入手骂他才好。 道维起身握住冯父的手指,用力一折,将之压下去,淡淡道: “别动不动就这么指着我,您这样会让人怀疑您平时在外面的温和儒雅都是装出来的样子货。也别在姐姐面前做如此不雅的举动,免得将她带坏了,这可都是您告诫我的,怎的今天您自个儿先忘了呢?” 冯父这些年被三个儿子养着,吃穿不愁,还能让他体体面面出去炫耀,日子过的风风光光,可事实上,遇到事他第一反应就是看他争气的儿子们,让儿子们为他做主。 然而这个主,饶是他三个儿子全部在场,也没人能给他做了。 冯二看了一眼冯大:“大哥!” 冯大双眼锐利的盯着道维:“很好,可以每月给你两万,你拿这钱做什么我们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 冯大话没说完,最疼爱冯宝的冯二抢先开口:“你给福宝道歉!” 见道维视线转向他,冯二语气坚定道:“我们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给福宝道歉,并保证以后在学校再也不惹她生气!否则我会让大哥断了这笔零花钱,让你一无所有滚出这个家!” 道维真的要笑了。 “我说冯阳先生,你是还没搞清楚如今的状况吗?现在是你们拿这笔零花钱封我的口,免得你们做的丑事曝光于大众眼里,让你们的形象一落千丈!可不是我有求于你们! 相信你很快就能想通,只要我愿意,不管找我之前提过的任何一方,都能用手里的消息从他们那里拿到不菲的报酬,让我吃穿不愁,对吧?” 冯二气結,回过神第一反应是立马朝冯宝投去歉意的目光: “没关系的福宝,你别哭,下午哥哥就带你去商场买你上回看中的项链!” 冯宝圆溜溜的大眼睛雾蒙蒙的,露出“我很委屈但我不想让你们看出来所以我假装很高兴”的表情,声音带着几分低哑:“嗯,谢谢二哥!” 说罢还朝道维方向快速看了一眼,像是很害怕又很担忧的样子,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道: “二哥,你别生弟弟的气,弟弟不是故意的,虽然这件事可以有更温和的解决方案,但弟弟这么偏激也有我的原因在,你要怪就怪我好不好?” 就这玩意儿,还团宠,绿茶还差不多! 可冯家人就吃这一套,包括冯二在内的所有人,当下就心疼的围着冯宝打转,温声细语安慰她去了。 间或还要朝道维丢两个非常明显的白眼。 道维觉得辣眼睛,于是在冯家人和乐融融的场面里,冷漠的丢下一句确保所有人都能听清的“两天内把钱打我卡里,否则我不确定会对什么人说出什么话”就转身上楼,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留下楼下冯家人全部哽着脖子看着二楼静悄悄关闭的房门,神色各异。 第140章 扫地出门 冯家人虽然在家里无条件的宠溺冯宝, 但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做的那些事放在外面站不住脚。 即便是被宠的冯宝本人,也没有被宠的完全丧失理智,在外面包括在学校,她都将自个儿包装成善良柔弱又阳光开朗, 关心家人的小仙女。 同时将冯维打造成性子沉默不讨喜, 还经常利用姐姐的好人缘好名声,做些坏事的不懂事弟弟, 衬托她的美好。 而不是一副作天作地绿茶精的样子, 认定不管她什么样, 周围人都该无条件宠着她,让着她。 “所以说, 这家人是知错犯错啊,这可是罪加一等!” 道维也不知说他们什么好, 他们要真心实意宠冯宝,那就不该受他威胁才对,就该打从心底里坚定的认为他们的想法和行为是毫无问题,就该坚定的认为道维才是异端邪说。 甚至还需要几次三番洗脑包括道维在内的所有周围人,让周围人也坚定的认为,冯宝就该从小到大被人无微不至的宠爱。 让所有人都觉得冯宝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一切,大家完全不需要理由的去宠爱冯宝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天经地义。 而不是道维一开口,他们就被威胁到了。 他们好像瞬间便明白道维说的才是对的,也明白他们的做法得不到外面人的认可, 甚至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这踏马的就很不“团宠”了好嘛! 但道维这会儿也没空去研究这些人脑壳儿里都装了什么。 因为他发现整个家里, 在无条件宠冯宝这件事上,只有他一个人是完全的受害者,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享受到了福利。 比如冯大, 在大学创业初期,为了拉投资差点跑断腿,结果一个投资商无意间瞧见他钱包里的平安结,说是想起了早逝的女儿,本来没有投资意向之人,在这个话题上一来二去和冯大聊出了感情。 最后投资成了,冯宝还认了那投资商做干爹。 再说冯二,一开始接手家里的小作坊,经营不理想便想转型,刚开始是想做童装的,可那会儿冯宝正痴迷动画片,非要冯二做毛绒玩具。 恰巧当年的一部冰雪公主火了,相关产业红的发紫,冯二借着东风搞了一波儿没版权的盗版玩具,瞬间资金充足,让他有了足够的本钱慢慢转型。 到了冯三这里,几乎全娱乐圈儿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妹妹,妹妹经常在他的微薄下面发些可可爱爱的留言鼓励哥哥加油。 甜言蜜语说了一年又一年,不管网上腥风血雨闹成什么样子,妹妹永远换着花样的鼓励他,放在铁石心肠的人身上心也要化了。 何况两人之间永远有来有回,互动叫人看的非常有爱。 冯三因此接的影视剧和广告不在少数,吃的红利叫同期撞了人设的明星嫉妒的要死要活。 冯父冯母就不用说了,他们能有如今大把挥霍金钱的好日子,一半儿是儿子们补贴的,另一半儿是钱多的花不完的女儿补贴的。 唯有道维,是真正吃不饱饭的小可怜。 道维甚至怀疑,在这种时代这样的家庭,若不是穿不暖很容易让人瞧出端倪,怕是这家人早就让他享受“吃不饱穿不暖”双重套餐惊喜了。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他要在这种毫无逻辑的团宠文里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他就不信了,就他这全校前十的成绩,还考不上一个重点高中,最后沦落到普通高中! 而冯宝那勉强进全校前两百的成绩,竟然可以顺利进重点高中! 他还会嫉妒冯宝考上重点高中,而他只考了普通高中而在家和人吵架,最后离家出走出发生车祸,意外身亡! 想想这一切有多么离谱,他这成绩,即便放眼整个云城,也在上次全市统考得了第二十八名,而全市统考的前一千名学生,正常学习,正常发挥,不出意外全都能进重点高中。 也就是说,他今年初二,已经将初三内容大致学了一遍,只要不是睡过了整个初三,也不可能掉到一千名开外。 所以说这真的离了大谱了。 当天晚上道维就收到了手机提示,冯二给他卡里打了一个月的生活费,现在卡里不多不少正正好两万零三毛八。 嗯,三毛八是他之前的全部存款,估计是用三毛八刷卡,实在想不出能刷到什么,这才剩下的吧。 道维都懒得吐槽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背着重重的书包,在别墅区的马路牙子上招手堵了不知道谁家的车,乘着人家的车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堪堪出别墅区。 然后叫那人把他放在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场门口。 那人似乎也知道他家的事儿,因此看他的眼神特别怜悯,一路上都很照顾他的情绪,极力避免和他提起家人,也没问他一大早不坐自家车,跑路边堵车是为哪般。 道维面上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下车后礼貌和人家道谢。 那人想了下,又招手叫住他,将从家里带出来的爱心早餐分了他一半儿。 看道维接过去就吃,还吃的香喷喷的样子,那人就好像在看一个从来都吃不饱饭的小可怜儿。 道维心说: “冯家的事儿这是被多少人私下里当成闲聊的谈资打发时间了啊!就连看上去这么一本正经,这么不苟言笑的霸总,也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丢人,太丢人了! 他昨晚因着冯宝的临时发挥都没吃好,这会儿别说这霸总家的小娇妻做的爱心早餐味道真不赖,就算没滋没味儿他也要吃! 他可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呢! 霸总和司机离开了,道维抹了嘴,直奔商场自行车专卖区,花五百块钱挑了一辆天蓝色自行车,店员还送了他一把车锁。 出了商场,蹬着自行车晃悠悠往学校赶,迎面吹来的凉风赶走了他压在心头的燥意。 风里有街边早餐混杂的香气,还有汽车尾气和洒水车经过时合成的奇怪又独特的味道,都让道维恍惚觉得,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这个世界,看似所有人什么都有,但只要和冯宝深度接触,便第一时间没了自由。 这该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多想,在能吃饱喝足确定营养健康的前提下,道维心里就只剩下学习了。 当天放学回家,道维也没去校门口找他家的车,直接骑了他那在校园里独树一帜的自行车离开。 半路拐弯儿找了家味道相当不错的平价店吃的饱饱的,这才继续回家。 到家后发现冯大冯二没回来,冯家父母和冯宝在客厅看电视说话,一家人热热闹闹好不温馨。 冯宝瞧见他眼眶就红了,一副欲言又止,像是道维伤害了她的感情,她却只想和道维做朋友的样子,表演还是很到位的。 冯父冷哼一声扭过身背对道维。 冯母拉着冯宝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将电视机的声音开到最大。 道维轻哼一声,你们不想搭理我,我还不想和你们多做纠缠呢。 再也没看那边第二眼,直接背书包上楼,关门,换衣服,洗澡,然后翻开书做作业。 他可是发誓要做学霸的人,怎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得人身上! 别说这些所谓的家人,便是学校里那些奇奇怪怪,整日好似没正经事可干,一心出没在他周围,想和冯宝搭上关系之人,也被道维拉近了黑名单。 至于那些还想着叫他给冯宝送情书,或者从他这儿得到一些冯宝情报的同学,他统统用看辣鸡的眼神看他们。 自然有人看不惯他的转变,觉得他不听话了,不好用了,叫他们失去了一个珍贵的情报来源,让他们失望了,所以想要从他身上找回场子,或者无脑报复之人。 呵。 那真是不好意思。 道维都是直接和他们动手的。 既然说人话听不懂,那便只能用拳头解决问题了。 要知道他之前十几年人生里,可没少因冯宝的缘故,去冯大没有楼梯的公司,上下九层,帮忙跑腿拿二十多人的外卖。去冯二的公司仓库做免费的苦力搬运工。 力气和巧劲儿都不缺,要不然繁重的体力活儿早就把他压垮了。 现在打几个没吃过苦的同学,都不需要他多用小手段,这些人便只剩落败的份儿。 他这边的举动好似被人告诉了冯宝,冯宝在人前待他的态度也不如之前假装出来的亲近。 每次在走廊或体育课偶遇,对方总用那种被他伤透了心的悲伤眼神瞅他。 瞅的周围人不管是同班还是他班学生,全都对他怒目而视,冯宝便一副“再也接受不了残酷现实打击”的样子,捂着眼睛跑走了。 道维周围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圈。 道维该干嘛干嘛,这些脑子跟花生仁儿一样大的家伙影响不到他。 他和这些还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同学,没有一丝共同语言! 冯宝如此做,对道维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再也没无聊的人来找他给冯宝带礼物,打探消息烦他了。 这无形中给他创作了一片非常宁静安详的学习空间。 这种宁静,在这所奇奇怪怪的私立贵族中学里,简直像是沙漠里的绿洲一样,珍贵的闪闪发光! 感谢团宠女主! 如此又过了半月,很快就迎来又一次年级大考,这次道维发挥出色,出了考场,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给自个儿竖大拇指,觉得他可真棒! 果然不出所料,成绩出来后,他以高出第二名整整三十分的成绩,稳居榜首。 当然要他说,他可以毫不客气的告诉所有人——之所以才超出第二名三十分,是因为试卷算上附加题,只给了他这么大的发挥空间罢了! 尽管他没说,但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他人狠话不多,动手直接干,最近营养跟上后,每天骑自行车三小时锻炼,休息充足,整个人气色好的宛如发光一般,加上一骑绝尘的成绩。 好似突然间就带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有些人恍惚察觉——以前怎么没发现,冯维同学长得和漫画里帅气聪明成绩又好的学长一样??! 这很不合理啊! 他明明有一张和冯宝同学七八分相似的脸,只不过这张脸在冯宝身上带着几分婴儿肥,软软嫩嫩,叫人看着就想捏一下,试试是不是真的像果冻一般q弹! 可长在冯维身上,天然带了几分棱角,多了几分青涩的凌厉,侧面看上去,干净又利落。 绝对比上学期才评选出来的校草还要帅气十分!注意,他说的是十分制!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可真奇怪! 道维并不觉奇怪,人是非常复杂的形成,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统一思想,也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让所有人以他为中心活着。 即便是封建帝国大一统的强权皇帝都不行! 在道维眼里,这些学生一边被冯宝吸引,一边自己的意识开了个小差,所以他们才显得如此矛盾。 若他们自己意志力坚定,或许能走出困境,若意志力不坚定,随波逐流,那就浑浑噩噩过一生。 可对普通人来说,说不清是在这种情形下清醒过来好,还是随大流好。 没有和全世界背道而驰格格不入的勇气,清醒过来反而是一种负担。 道维觉得他能承受这份儿负担,所以他继续埋头学习,不管外人对他是何看法。 像是走在路上迎面撞过来一辆失灵的车,下楼梯时高空坠下来铅球,自行车骑一半后轱辘掉了之类的事情,依旧时有发生。 但道维一直谨慎防备,所以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 直至到了中考前夕,冯家人好似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怪异一般,在他骑自行车回到家门口时,见到门口扔着孤零零一书包。 很好,他被扫地出门了。 幸好他早有防备,准考证身份证啥的随身携带,不妨碍他称霸考场的梦想! 第141章 正常发挥 道维早就想过如冯家这般没有下限的人会做出什么, 眼下情况也在他的预想之中,这两年每月两万块的零花钱可不是白拿的。 尽管每月两万块的零花钱对这个学校的任何一个学生来说,都不够给重视的人买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不够周末和朋友一起购物, 他们的金钱观早就扭曲了。 可在大多数人眼里这都是一笔巨款, 在道维手里足以叫他积累原始资本。 早在上学期寒假,他便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两居,如今装修完毕, 房间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住过去正好。 道维骑着他的小蓝车快乐的住进了新家。 新家里家电齐全,家政阿姨每星期来打扫一次, 冰箱按时装满了新鲜的蔬菜水果饮料, 衣柜里的衣打理放的整整齐齐。 窗明几净, 阳台上还有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迎风飘摆,沙发上的抱枕是他喜欢的暖色, 地上的垫子绒毛长到能将脚埋进里面。 道维发出灵魂感慨:这才是家啊! 其实他早就想搬出来住了,但冯家人肯定要闹幺蛾子, 当初他们连他去学校住都不乐意呢。 谁叫他还未成年,未成年便意味着只要没有冯家父母的同意, 他便只能住在那个家里, 哪儿都不能去。 他甚至怀疑,冯家人看他每日骑自行车上学放学路上, 便要花去整整三个小时, 都在心里偷偷看他笑话, 等着他坚持不住的时候转头去求他们。 谁知他权当那是强健体魄的方式,硬是坚持到现在。 没了能拿捏道维的方式,又因道维考试一次次彻底将冯宝碾压, 衬托的冯宝像个智商不够的小傻子,没少让冯宝在家哭鼻子。 冯母更是每次考试后都要旧事重提: “我说你在我肚子里就不安分,抢了你姐姐的营养,让你姐姐生出来只有巴掌大。现在瞧着你何止是抢营养这么简单,连智商你都抢,太恶毒了你!” 这话道维听的想笑,冯宝听的脸黑。 她都不知道她妈怎能如此不会说话。 这是在骂道维呢,还是在损她呢?是在说她和冯维比,就是个傻子吧?是吧是吧? 道维估计是冯宝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才撺掇冯家人把他赶出家门的。 中考前夕把他赶出家门,应该是想给他一个巨大的打击,叫他中考发挥失利。 他失利了,便没人再拿他和冯宝比成绩,比智商。 甚至恶毒一点想,冯宝这会儿可能正在家里疯狂翻找他的准考证身份证呢,毁了准考证儿,不让他参加考试啥的,也就冯宝那小脑袋瓜子能想出来了。 道维摸摸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准考证,感叹一声: “做人,还是要善良!” 他还是要让冯宝失望比较好,为了叫冯宝的失望更大些,他翻起身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刷了会儿题。 进书房前,还给家政阿姨打了电话,叫她上门帮忙做个四菜一汤的午饭。 他时间宝贵,要用在学习上呢。 上门做饭还是第一回,但这家里家政阿姨常来。 要不是知道这家只有一个初中生在住,阿姨定要以为主人家是个搞研究的科学家,最不济也得是个大学高数老师。 没看那书柜上摆的大部头,什么极限理论,自动控制理论,材料力学,抽象代数啥的,瞅着就很难懂的样子嘛。 阿姨心里琢磨,现在的初中生一个比一个奇怪,眼下这家里住着一个。听孩子的大姨的三叔的亲戚说,他老板家有一个更奇怪的妹妹,好好一初中生,整日也不爱学习,也不叛逆,就爱学大人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成日周旋在同学,老师,大人中间,叫所有学生都为她争风吃醋,等同学们为她闹出了矛盾,她倒好,柔柔弱弱的站出来说一句“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在吵了”,然后同学之间关系更糟了。 老师们都对她很好,同学间有什么矛盾都偏向她。但对她好,对其他孩子就不那么友好了。 大人们也很喜欢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听说还有个啥很有名的大老板认她做干闺女呢。可阿姨琢磨着,那些大老板脑壳儿也不知道咋想的,对干闺女比亲闺女还好,叫家里的老婆孩子咋想? 除非家里的老婆偷了人,闺女是隔壁老王的种。 除此之外,阿姨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道维可不知阿姨给他做个饭的间隙想了些啥,要是知道,也只能告诉这位阿姨: “您口中奇奇怪怪的初中生,不是别人家的,就是冯家的,我两一个冯。” 其他人家的孩子可没他们冯家这么怪。 不得不说,不用整日和冯家人见面,他心情都好了很多。 抱着这种愉悦的心情,道维踏进了考场。 果然,上天从不辜负他这个努力的好学生。 试卷拿到手,填了基本信息后,他便开始埋头答题,从第一道到最后一道,中间连个磕巴都没有,丝滑的好像吃了某芙巧克力。 监考老师几次经过他身边,都被他整齐的卷面,以及丝滑的答题所吸引。 期间三个监考老师的眼神交流格外频繁: “这肯定是实验区的重点培养对象!” “不可能,试验区的尖子生没我不认识的!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听说今年北区生源也不赖,莫非是北区的秘密武器?” “没见过,说不清啊!” “南区呢?听说南区今年有个黑马,他们学校老师还对外保密呢,说要考完试一鸣惊人!” “按理来说,五大区的初中尖子生,我们都该有印象才对,这个长得如此出挑,我们怎么都不认识呢?” “或许,他偏科?” “这得偏到胳肢窝,语文一百四往上,数学三十分往下,才能在总排名里寂寂无名吧!” 其他几人默默点头。 殊不知,到了其他科目的考试,那些监考老师们经过激烈的眼神戏,最终也得出了和他们一样的结论。 偏科!绝对偏科! 若是其他科目发挥和本科目同样出色,那怎么也得一个全市前三才能安抚他们受到惊吓的心! 反正不可能是那所私立贵族初中的学生! 绝无可能! 那所学校从上到下,从校长老师到学生门房,好像都有大病一样,两年前还和五大区的初中联合搞过一次联考呢,成绩最好的进了前三十? 谁知打那以后,也不知人家咋想的,他们五区联考,好心想带上人家,结果人家没同意,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简直莫名其妙。 反正五区公认的,贵族那边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听说他们的学生不爱学习,老师整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过于认真教学,有上进心的学生,家长陆续给孩子办了转学。 大家默认那边是一群学习上的垃圾。 道维不知监考老师们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冲击,他丝滑的答完第一科后,规规矩矩的坐那里,认真检查了一遍,然后在可以交卷的时候,第一时间出了考场。 此时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稀稀拉拉有几个同样交卷的学生,互相也不认识,懒得搭理。 他一路行至校门口等待放行,人群里有个记者瞧见他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可是新闻啊! 每年这个时候,能抢在前头冲出考场的,不是学霸就是学渣,是新闻人争抢的头号采访对象! 在那人看清了道维的脸后,人就更精神了。有了这张脸,不管成绩出来后是学霸还是学渣,都大有可写!待会儿一定要第一个上去采访他! 但是盯上道维的不止他一个,一些消息灵通的甚至隔着校门闸口,当场上五大区官网查了各大校区前一百名学生,没一张脸和道维对上号的。 学渣!妥妥的学渣! 还是长了如此一张俊脸的学渣!不就是草包花瓶美人嘛! 哎呀,等等,看他腕上那只手表,少说几十万吧,瞧瞧他脚上那双鞋,今年a家新出的全球限量款,有价无市。简单的黑裤子白t恤,将人衬托的丰神俊朗,好家伙,仔细一瞧,少说也得两三万! 还是个富二代! 这一刻他们连后续标题都想好了,什么“这才是现实中的富二代啊”,“富二代不读书也比寒门更有出路,“寒门唯一能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读书”之类能引起人思考的已经是有节操的从业者了。 还有一些类似于—— “惊!贫穷男初中生满身名牌为哪般?” “满身名牌的他第一个冲出考场竟是为了……” “在美貌面前,成绩不值一提”之类的标题在几人脑海里疯狂旋转跳跃。 丝毫不停歇。 然而等校门一开,几个早就盯住道维的记者呼啦啦冲上来将他围住,七嘴八舌问了不少问题,道维只挑其中一个问的还算正常的回答: “试卷难度?也就一般难吧,都是平时训练过很多遍的题目,感觉还行。预测成绩?这个还真不好预测,只能说正常发挥,也就是我平时在校那个排名吧。” 此时旁边传来另一名学生崩溃的惨叫: “那作文是什么鬼啊,竟然是看图命题作文,我的天哪,简直是魔鬼级别,我完了!” 记者们:“……” 少年,要不是我们查过五大校区排名前一百的种子选手没你这人,我们真就被你给自信到了。 不过这样更好,等到时候成绩出来后,和现在形成巨大的反差,又是一波新闻到手! 道维实话实说,甚至还有几分谦虚,可不知这些人在想啥。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每次他出来都被记者围观,他的答案也越来越简单,到了最后一门考完,面对几十双灼热的视线,他只剩下: “还行,可以,正常发挥。” 记者们丝毫不在意他态度的冷淡,像打了鸡血一样拍照录像。 这几天他们可是通过道维这张脸博了许多关注,围绕道维的讨论量在道维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到了惊人的程度。 众人的想法和记者们差不多,这是个富家子弟,不学无术,空长了一张脸的草包富家子弟。 第142章 状元之才 这新闻冯家人也看了, 不知为何,他们对被扫地出门的冯维,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关注。 那种关注, 属于越不想关注,便不由自主越要关注的类型。 何况道维最近频繁刷朋友圈, 尤其是家里有中考孩子的家长,更是一天三次的转载关于他的新闻。 大家都把他当反面例子,教育自家孩子: “我和你爸你妈不是富一代,你也不是富二代, 不好好学习, 可没办法让你过上穿名牌说大话的生活!想和他穿的一样光鲜亮丽, 就给我好好学!” 冯家几人自然都看到了。 原本计划中考结束,成绩出来后, 便要带冯宝去庆祝一下, 马上十点钟要出成绩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 气氛因这事有几分凝滞。 别人不清楚冯维的成绩,他们还能不清楚吗? 那可是个回回拿全校第一,把第二名甩出去几十分的狠人。当年要不是冯宝哭着跑回家说: “我不愿意弟弟在全市联考中被打击自信, 他现在回回是全校第一, 但我们都知道, 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根本没法儿和五大区相比,要是让他发现他现在引以为豪的骄傲成绩, 在五大区中连个前一百都排不进去, 我怕他会受不了。” 实际上是为啥,众人心里皆有猜测。 结果就是荣家兄弟两联手给学校施压,校领导拿了他们给的好处, 便找借口没参加那次的全市联考。 接下来的两年如法炮制,私立初中这边便再也没和人家五大区一起进行过比拼。 外人都以为冯维在吹牛,心里没逼数,可冯宝这会儿慌得很,她太知道冯维的能力了。 要不是冯维突然一心学习,成绩压的她喘不过气,无论她使什么法子都没办法叫冯维考一回除了第一名之外的成绩,她也不会叫她哥哥想办法断了冯维的出名路。 她当时心里就隐隐有种直觉,若是叫冯维参加全市联考,那她在成绩上会被比较的更加不堪。 可惜,前些天将对方赶出家门没影响他的状态,也没在家里和学校找到他的准考证将之破坏。 如今冯宝心里的预感更加清晰了,今早起来眼皮子便不停地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冯父见状不高兴道: “想那混账做什么?他翅膀硬了,要搬出去就搬出去,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就不信这种不孝的混账,能考多好的成绩。 我看朋友圈里人家说得很对,要没有我们做家长的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他过的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小孩呢,这也活该!” 冯母连忙附和: “就是就是,真以为好成绩是那么容易就考出来的吗?咱家福宝在学校学的多认真啊,回家又是请家教,又是请专门的营养师照顾,都没敢跟他一样吹牛呢! 我就等着待会儿成绩出来,看他脸不脸疼。哼哼,到时候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肯定会回采他,看他到时候脸不脸疼!” 冯宝听的眼皮子直跳,心里再次埋怨她妈怎么如此不会说话。 明知冯维在学校回回考第一,这会儿当着她面儿说这些,是在奚落她吧?是吧是吧? 倒是冯大哥缓缓放下手机,也不知在想什么,淡定的安慰了一句: “朋友圈这些家长说的也没错,对他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成绩确实非常重要,但对咱们家来说,即便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以后出路也比他们广。 福宝,你有哥哥们在,不用在意一两次的成绩。冯维自愿离开冯家,以后冯家人能享受到的一切利益都跟他没关系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现在已经站在了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冯大只讲明厉害关系,冯二打感情牌: “福宝,你要知道,一个人只有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拼命抓住他手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死都不愿意放手。而生来便拥有很多的人,是不会在意一两点得失的。 就好比冯维他没了我们这些家人,没了经济来源,他什么都没了,才会拼命提高成绩,注重成绩,因为只有成绩是属于他的。 可你不一样,你有我们全部的爱,有关心爱护你的同学老师,有花不完的金钱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成绩在你的生活里只占了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着实不用过分在意。” 冯宝不安的情绪渐渐有所缓解,嘴上甜甜的说着感谢的话: “我就知道哥哥们最疼我了,我也最喜欢你们大家的呀!” 心说还是哥哥说话好听,不像她妈,好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让她很不能送她去上个语言培训班。 现场气氛有所缓和,一家人刻意避开冯维这个叫人不开心的存在,说些闲话打发时间,等着十点钟的到来。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上就是十点了,冯宝的不安又一次浮上心头,且这种只觉越来越明显,叫她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她抬起头,语带焦急的叫了一声:“大哥!” 冯大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别紧张。”然后点击眼前电脑,过了大约有十几秒钟,冯宝感觉心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脑子也嗡嗡作响。 直到她听见一声“不行,查询人数太多,卡住了”才恍然回神。 长长的出口气,她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嘛,不管自己想去哪个学校,哥哥都会帮自己安排好的。 可心里的不安并未因此减退半分。 直到手机开始不停震动,为了转移注意力点开,然后就在班群里看到同学们不停地刷消息。 一条一条,等她定睛细看,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扔掉手机,不可置信的大喊:“这不可能!” 她这举动着实吓到了一家人,冯母赶紧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抚道: “没事的,不紧张,不紧张,不就是一次考试嘛,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福宝不紧张!” 她以为冯宝太过紧张了赶紧安慰,可这安慰的话,嘿,还真不如不说呢! 冯宝却顾不得计较许多,推开冯母,对全都关切的瞧着她的几人奔溃道: “群里说冯维考了全市第一,消息都已经在学校传开了,这不可能!” 冯父冯母第一个不相信。 冯母都顾不得方才被贴心小棉袄粗鲁推开的震惊了,当下斥道: “胡说,冯维那小子能考全市第一,我改吃shi!” 冯父也凉凉道: “我老冯家就没读书基因,想当初你大哥多激灵啊,也就勉强考了个一本,咱家就福宝你最踏实肯学,那也是请了各种家教,花了不老少钱,下大功夫补过的。 冯维他凭什么考第一?除非他不是我老冯家的种!” 冯大哥和冯二哥闻言眼皮子抽抽,第一次生出了和冯宝一样的心思—— 他们爹妈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这是骂冯维呢还是骂自己呢?是骂自己吧?是吧是吧? 冯父冯母还没来得及互相肯定对方的想法呢,冯大哥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冯大哥正在不停刷新查询界面,见是校长的电话,随手按了免提。 结果就听以往那十分谄媚的校长,以比以往更加谄媚十倍的语气,兴奋的大声跟他说: “冯总!恭喜恭喜啊!你们家冯维这次中考取得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回头市教育局和几家主流媒体要对你们家长和考生本人进行采访。我这儿跟你们先通个信儿,具体的咱们还得面谈! 能否请你们明天上午十点,来学校的做一个小访问?按理来说该学校上门去拜访的,但冯维同学在学校生活学习了三年,我想让他顺带帮学校做做宣传,对明年的招生有好处! 不在家?哦,没关系,我这里有冯维同学的个人号码,他之前特意叫我存的,这不就用上了嘛!等下我亲自和他沟通!” 又说了好几句恭喜才挂断电话,他还得接其他五大区校长的打探电话,还有几所重点高中也想从他这里得到点消息,市里对状元也很重视,总之,他如今非常忙! 但他忙的很开心! 冯家人这头便不怎么开心了,甚至有点儿阴云罩顶的意思,谁都没说话,冯大哥点击鼠标的声音在客厅里清晰地响在几人心头。 他们却感觉心头闷闷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两分钟,冯大哥说:“出来了,总分四九三。” 啊这。 即便自信如冯父冯母,也说不出个女儿的好来了。 他们云城中考总分七百五,体育健康五十分,这一块抓的比较松,只要不是太拉胯,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能拿到四十分往上。 四百九十三,连五百都不到的成绩,别说重点高中,便是在普通高中里,也进不去好班。 方才吹嘘的话还言犹在耳,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这确实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候,冯家人愁云惨淡,道维这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几所重点高中招生办的老师们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他的私人号码,差点儿把他手机打爆,各大高中许了各种好处给他。 单是第一年的择校费,最高的一家就给他开了五十万,更别说以后每年的高额奖学金,还有若是高考发挥出色,为母校增光,更有数之不尽的荣誉和金钱在向他招手。 这都算是正经电话了,还有些小道媒体想采访他博眼球,道维接不过来,直接全部拉黑处理。 若不是他现在的住处还没曝光,他感觉家门口都要被人堵上了。 或许道维疏忽了一点,正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住哪里,那些人才会疯狂的将他手机打爆。 第143章 我的选择 一中和二中招生办的老师们为了争取道维这个好苗子, 花招跌出,许之以利,诱之以情,说破嘴皮子, 都没见道维对他们学校有明确偏向。 心里琢磨这样下去可不行, 万一被对方抢了先, 在三年后的高考中,岂不是有可能对死对头压一头?这不能够! 二中老师见单纯的金钱利益无法诱惑他后,便有人想走曲线救国的路子——通过他家里人说服他。 在他们简单了解了冯家的家世后, 认为单纯的金钱利益无法叫这家人动心, 便决定另辟蹊径, 格局打开, 换个角度考虑。 于是冯家客厅内便上演了这样一幕。 老师:“我们仔细研究过冯维同学的学习进度,他确实非常优秀,思维灵活,爱好广泛, 还不偏科, 是非常有潜力的一类学生。 为了争取冯维同学在接下来的三年来我校就读, 我们除了必要的各种金钱荣誉奖励外,还可以接受冯维同学带冯宝同学一起进入一□□同学习。 甚至冯宝同学想在尖子班就读也是可以考虑。” 要知道他们一中的尖子班,是除了两个重点班外, 最优秀的班级, 里面的学生不仅是全校排名前三百的学生,同时也是全市排名前六百的好学生,将来重本一本的预备役,本科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是学生和家长们心目中的高考学习圣地。 一般人没成绩的话,有钱有势又如何, 照样进不去。 他们可是特意了解过的,这位冯宝同学的中考成绩只有四百九十三分,放他们学校,别说尖子班了,在普通班里也算不上拔尖儿的那批。 而冯宝同学好像又很热爱学习,平时没少请各种家教老师补课。这么看来,冯宝同学只不过是在学习上不开窍而已,他们提出的这个条件对冯宝同学来说就很有吸引力嘛。 听说冯家人都很疼爱冯宝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又听说冯维同学和冯宝同学是双胞胎姐弟呢,一般来说双胞胎之间有特殊感应,关系都非常好的。 那冯维同学为了姐姐的前途着想,同意他们条件的可能性大大的有啊! 两位老师美滋滋的想完,静等冯家人的答复。 然冯家人听的十分不是滋味儿,尤其冯宝,心里恨不得直接叫两位老师闭嘴。 这是在劝她吗? 不,这是在揭她的伤疤,揭完了还要反复在上头碾上几脚再撒把盐,这是专门来羞辱她的! 冯宝想叫人将两位老师赶出去,但她不能做如此不符合她身份之事,忍的牙都快咬碎了还要面带微笑耐心倾听。 冯父冯母不知女儿心中所想,两人对视一眼,冯父主动和其中一位老师攀谈: “老师你们说的在理,我家冯宝确实很爱学习,我看要不这样吧,这事儿我替冯维答应下来。” 那老师犹豫道:“不需要问问冯维同学的意见吗?” 最主要的是他们想亲自见见冯维,能当面和他本人谈判,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冯父极其淡然道: “不用,那臭小子考完试三天两头不着家,今儿这个同学聚会,明儿那个朋友请客,你们要是等他亲口跟你们说,怕是等上两三天也不一定能见着他人! 回头等他回来,我亲自和他说,他最听我话了,也最疼我家福宝了,一定会同意的!” 老师总觉得这话听着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便和他们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在冯父的热情挽留下离开冯家。 直到脱离冯家视线,另一位老师才叹气道: “冯维同学恐怕和家里关系并不好,我从教多年,孩子和家长关系如何,一眼便知。 哎,恐怕这事儿冯维同学不会高兴的。” 另一位老师拍了拍手提包,扬眉道:“他家长连合同都签了,咱们算是能在校长跟前交差了。这事儿可怪不得咱们。 要不是冯维本人太难找到踪影,咱们也不至于绕过他走这么大一圈子弯路。” 而另一头,道维笑眯眯和三中校长握手,直言: “张伯伯,我也不跟您绕圈子,我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之所以会选三中,便是因三中位于北郊,而我家在南城,能让我最大可能的免于被家人无端骚扰。 日后我只想将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您能明白我的苦心对吧!” 张校长可太明白了,便是不能明白,这会儿也要说明白。 他们三中放在十年前,可是能和一中二中扳手腕的强者。 可近几年因城市规划原因,将三中迁移到北郊这鸟不拉屎的地段儿,江湖传言进了三中就跟进了牢房一样,有钱都没地儿花。 这让很多优秀学子对三中望而却步。 失去了良好生源的三中便一年年没落下来,如今连云城排名前十的高中都算不上了。 对于冯维这个中考状元,张校长他是眼馋的很,可也有自知之明,不认为人家会放着好好的一中二中不选,反而来他们三中受罪。 谁知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还主动往他口袋里钻,他可不得好好把这纯金打造的大馅儿饼好好踹兜儿里藏好了嘛! 哦,你说二中招生办那边和考生家长签了合同? 不好意思,即便是未成年,家长代签合同也要考生本人同意的,有当时考生在旁同意的录像和照片吗?没有!那你怎么证明考生是知情的?我看你们就是想骗我三中的优秀学生,我三中崛起的希望去你们二中读书而已! 其心可诛! 二中校长也不干了,他们宣传广告都放出去了,说好的中考状元花落二中,结果呢?半路被人截胡,这脸打的啪啪响,他能忍? 找教育局说理去! 去就去,张校长也不是吃素的,莫不是以为他这几年过的不如意,便觉得他在教育局就没关系了? 为了冯维同学,张校长化身战斗狂人,撸袖子和二中校长在教育局长的办公室互喷了一早上。 最后双方谁都不服谁。 但谁让考生本人是一心想去三中就读呢,他们也不能因为这种事耽误孩子的读书吧。 “眼看就开学了,先读着,后面的事慢慢扯皮,哦不,商量。”作为三中校长曾经学生的局长如此和稀泥道。 于是张校长喜滋滋的跟道维说:“这事儿你别管,山人自有妙招。” 道维很捧场的问:“什么妙招?” 张校长一脸正气道:“我看过你的身份证,算时间,高考前一天,刚好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到时候你可就是个成年人了,你懂吧?” 道维自然懂。 张校长又不放心的追问一句:“那到时候你不会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对吧?” 道维心说这校长内心戏还挺多,见他眼巴巴瞧着,很是自信道: “那肯定啊,我一日是三中人,一生是三中人!” 不管谁来挖墙角都坚定不动摇。 校长放心了,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个瞧不见眼睛的笑,乐呵呵拍着道维肩膀鼓励他: “小伙子,我很看好你,觉得你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读书奇才,希望你能在三中感受到老师们对你的殷殷期待,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至于道维家的事,张校长最近私下找朋友打听了一些内幕消息,心说怪不得这孩子和家里关系不好呢,在那么个家庭,孩子没长歪,还长的如此健康,简直要感谢马克思他老人家保佑! 二中那两老师也是做功课不严谨,想当然的做工作,找上冯家人,那不是往冯维同学心尖儿捅刀子吗?冯维同学能同意他们的条件才怪呢! 张校长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家在云城也很有些势力,为了他看好的心爱学生,也许该找人警告一下冯家那两兄弟。 道维瞅着张校长这脸上表情实在丰富,心说看不出来这么一大腹便便,疏于运动之人,内心竟还住着一个江湖武侠梦。 一开口就刀光剑影,恩怨情仇的,还挺中二。 面上严肃保证:“嗯,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至于冯家,他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冯父得罪了二中校长,二中冯宝是甭想进了。 而二中不要的学生,一中又岂会跟在屁股后面捡回去?那太没有排面了。 冯宝剩下的选择不多,要么冯大冯二出钱捐栋楼,让她去四中五中好班就读,要么继续在所谓的私立贵族高中就读。 但私立贵族那边的名声这两年已经足够烂了,稍微有点神志的人家,也不会继续把孩子送里面继续摆烂,估计冯家也不会。 啧啧,单是为了冯宝上学一事,就能让冯家好长一段时间不得安宁。 何况冯父和二中之间,还有得官司打呢,冯家是财大气粗,可人二中也不怕他们家啊,敢骗二中签合同,还叫人校长丢了好大的脸,人能轻易原谅他们? 要知道冯父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福宝”,也不知他的福宝会不会领情。 道维只要想到冯家如今正过着怎样鸡犬不宁的日子,就高兴的能再刷两套试卷! 老师们瞧着冯维这个重点关注对象,整日如此积极好学,心情不要太美妙! 在道维这个卷王的带领下,先是班级内部开始不由自主的卷起来,进而带动整个高一年级卷起来。 张校长见此大为高兴,在周一的全校升旗仪式上大夸特夸高一年级的学习劲头,几次下来,高二高三也不服输,被动卷起来。 道维以一己之力,在一个学期内,就带动整个三中进入了疯狂内卷模式,乐的老师校长私下里都用“三分慈祥三分鼓励三分赞赏还有一分心疼”的扇形图统计图眼神看他。 多好的孩子啊,不仅文化课成绩一骑绝尘,遥遥领先,还热爱生活,积极参与各项体育运动,多少小姑娘经常偷偷瞧他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样子呢,嘿嘿,都有少年时,他们懂,他们都懂! 如此也就罢了,这孩子还全面发展,几乎看不出来他偏哪科,只能说目前所学科目他全部都很擅长,各种科目的比赛都能给学校捧回大奖来。 哎,还有啊,他长的好看还不高冷,热心帮助同学,同学们不管学习还是生活,遇到啥困难,他都会积极伸出双手想办法帮一把。 冯维同学的优点简直数都数不完呢! 张校长每次和其他学校的校长们开会时,都会如此做作的感叹一句,叫其他校长,尤其是二中校长,恨不得从他得意洋洋的大脸上咬一口肉下来。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失去了冯维的二中校长,开完会便吩咐秘书: “和冯家的案子,找关系再催一催,哼!” 道维可不知道张校长在外面都干了什么拉仇恨的事,他一开始只得这些老师们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让他起鸡皮疙瘩。 时间长了渐渐麻木了,爱咋看咋看吧,他心里只有学习!谁都不能影响他学习,老师也不行! 第144章 专注内卷 一学期下来, 道维彻底坐实了学□□头,同学们心甘情愿拜倒在学神的校服裤下,衷心被他堪称变态的学习能力和无人能比的刻苦程度折服。 脑袋瓜子长得如此激灵也就算了, 关键他还比无数人努力, 比无数人努力也就算了, 他还比许多人长得好看。 正所谓明明能靠颜值吃饭,他偏要靠实力, 明明已能在靠实力吃饭,他却还要主动发起内卷, 告诉大家要靠努力才能建设美丽新中国。 这踏马的, 若是他只比普通人优秀一点点,那他或许会招来嫉妒。可若他比普通人优秀无数倍, 是普通人跑马也难以企及的优秀, 那大家就只剩仰望和崇拜的份儿了。 道维如今在三中便有这么点意思。 用张校长的话说: “我们学校有人搞个人崇拜啊!我发现同学们将某个人看的太高了些, 但要我说, 这个人崇拜搞得好, 搞得妙!” 哈?你跟我说期末的全市联考? 那肯定是我们三中的冯学神排名第一啊,这还用问吗?一看问出这话的人就不是我们三中学生, 没感受过冯学神光环照耀下的恐怖内卷! 啧,这有啥好吹牛的, 成绩出来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嘛,吹牛能把你们一中二中的学霸吹成全市第一吗? 反正我们不用吹,就是这么自信, 我们冯学神肯定是全市第一! 要是有并列第一的话,肯定是这次出的题太简单,限制我们冯学神的发挥! 总之道维他们这一级学生第一次全市联考如期而至,三中学生在冯维学神的带领下疯狂内卷一学期后, 已经自信他们的水平有了质的提高。 颇有一种“称霸全市,舍三中其谁”的猖狂。 走在三中校园内,还会暗戳戳琢磨一下,排在自个儿前头的还有多少位同学,最近某某好像比我更努力,下周我得加油反超他,不能叫他嚣张太久。 至于到了外头? 那对不起,看谁都是渣渣! 几乎所有人都跟其他人说过这样的例子: 就说我以前初中同学吧,那谁,还有那谁谁,当初中考分数可比我高了整整二十多分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上周末我把咱们的周测卷子拿给他两做,他两才刚及格,一个九十三,一个九十五分! 而我,整整一百四十五! 这是啥概念,是啥意思懂不? 我就嚣张怎么了?难道我没有嚣张的资格吗? 反正三中学生,尤其是和道维一个年级的学生,在全市联考后张狂的不行,混迹在各大高中的论坛中大放厥词,牛皮直接吹上天了。 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 “全市第一肯定是我们三中学神冯维的!” “学神我们只认一个冯维!其他人在他跟前都是渣渣!” “如今的三中,早不是过去的三中了,我们内卷了,我们灵魂得到升华了,我们成绩得到质的提升了!” “不信等成绩出来咱们一决高下!” 或许是这些家伙们内卷了一学期,被压抑太狠了,终于考完试放了几天假,彻底放飞自我,别人觉得他们讲话太过嚣张,可他们觉得自个儿说的全是大大的实话! 可惜其他高中的学生们并不这么认为。 这些嚣张至极的言论在各大高中论坛,朋友圈,扣扣群里迅速发酵,引来无数口诛笔伐。 甚至有正义之士为了让三中学生见识社会的险恶,特意组织人手去三中论坛屠帖子,发誓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社会的毒打。 为此还给他们的行动小队取名——云城高中联盟。 为他们此次行动取了代号——灭虫行动。 他们气势汹汹,组织严明,纪律严谨,在领头人的号召下,连续攻陷了整整五天的三中论坛,将论坛里的三中人斗的体无完肤,才意犹未尽的撤离。 什么嘛,说的好像真的很厉害的样子,真动起嘴来还不是一群软脚虾!真以为他们有所改变呢,这不是和往年一样嘛!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三中那些学生在各大高中论坛撒野两天后,就有人在班级群里发了学神冯维大佬在隔壁云大图书馆学习的照片。 照片里冯维同学安静伏在桌上,手里是一本已经被写了一半儿的高中化学奥林匹克竞赛试题。 同学们:“!!!” 大佬要不要这么内卷啊!? 回答是要的。 这张照片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日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三中高一年级的班群,当天晚上就连正在熬夜盯着老师们改卷子的张校长都看到了。 张校长那叫一个欣慰啊,当场乐出声儿来,甚至不用同在一教研室改卷子的老师们询问,直接拿出来分享给大家。 老师们欣慰又心疼,想起冯维同学,大家眼里那种传说中才有的扇形统计图眼神再次集体出现。 然后第二天一早,隔壁云大图书管理员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令人惊讶的事情—— 他们图书馆好像被一群高中生给占领了! 原本假期图书馆来人,相较于正常开学日要少很多,都是一些留校考研,查资料的社会人士,借地方考公做题之类的人。 结果今天一大早,一群明显还未成年,瞧着十分青涩,一看就是学生的孩子们安静的将图书馆上下四层楼的自习室占的满满当当。 零星几个实在坐不下的竟然趴在楼道口,他走近一瞧,这些孩子竟然都在做题! 什么数学语文地里历时政治英语,这合理吗? 这当然不合理! 然而更不合理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那些昨日没抢到座位的同学,竟然自带了便携式小椅子,和关系要好的同学挤一桌。 平时安静做题,遇到不会的低声和旁边同学讨论几句。 管理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他们云大这座图书馆,可是全云城最大的图书馆,功能齐全,设备良好,单是充足的自习室,就让无数学校学生眼馋不已。 一年到头也只有期末考试期间,自习室才能满员,才能见到如此盛景。 管理员在这儿工作了十几年,第一次看到如此反常之景,没忍住在工作群里拍了段儿视频发上去。 还感慨:“现在的高中生搞团建,也这么有个性!” 过了几天,那管理员实在没忍住,趁着一同学出来打热水的间隙,问人家: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看起来关系还挺好!” 那学生骄傲的告诉他: “我们都是三中的,我们的学神比我们聪明还比我们努力,比我们努力还比我们长得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这学生说完就仰脖子咕嘟咕嘟大口喝完半杯温水,一抹嘴巴,又快速且小心的回座位上埋头学习去了! 管理员再次惊呆! 所以说,并不是其他高中联盟的同学在三中论坛上的屠版活动获得了胜利,让嚣张的三中学生见识到了社会的险恶。 而是在他们屠版的那些天,三中学生们早就在道维的感召下,背起小书包蹭云大的图书馆自习室去了! 当时在论坛里潜水的只有零星几个因故去不了图书馆,在家自学,抽空看一眼论坛的学生而已,根本无心战斗好吗? 因为他们深信,只要成绩出来,一切不言而喻,现在说的再多都是没意义的浪费时间而已! 道维不知道他的行为给同学们带去了怎样的改变。 他只是这学期在云大附近又买了新房子,最近正在装修,家里没法儿待,便来云大图书馆蹭自习室看书罢了。 爱学习又有什么错呢? 至于有一天,他因前一天洗的衣服晾在阳台上全部被雨水淋湿后,第二天索性穿了三中的校服出门,校服上醒目的“云城市第三中学”校徽挂在胸口,在图书馆坐了一天。 他自己没觉得什么。 然而第二天学习累了间隙,一抬头发现周围全是穿他们三中校服的人,他不知道啥都是已经被三中校服包围了。认真瞅一眼,哦,这不是他们班的那谁吗,经常问他问题那个。 还有旁边那个,隔壁班的那谁,因为做不出题哭鼻子,他还热心的安慰过对方呢,都是老熟人了。 原来大家都发现云大这图书馆的妙处了啊,不愧是云大诸多成功校友共同出资建设的图书馆,设施较之平常图书馆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没在意,但同学们好像从中得到了什么乐趣,从此一群人整日穿三中校服霸占人云大图书馆,叫不知情人进去后,还以为走错地方,很是乐此不疲。 再次被震惊到的管理员,忍不住又拍了一张一眼望去全是三中校服的自习室照片发到工作群里。 这次照片的反响可比上次视频大多了,照片很快出圈,频繁在云大学子的朋友圈出现。 管理员的那张配图,加上耸人听闻的文案: “我云大已被三中攻占了吗?!” 此事闹到后来,还上了一次社会新闻,各路专家家长们齐上阵,深入分析出现这一现象的具体原因。 至于后来,三中学子每年寒暑假攻占云大图书馆自习室一事,早成为一项优良传统,被一代代三中人传下去。 就好像谁没在寒暑假去云大图书馆学过习,身为三中人的人生就不完美一样! 至于他们把内卷带到了云大,让云大学子被迫加入内卷行列,以至于云大学子寒暑假也积极和他们抢自习室,导致自习室常常不够用一事,便是后话了。 只说当下,道维在图书馆看了七日书后,到了第八日上午十点半,感觉周围发生了一点小骚动,好像有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开。 没有恶意的视线,道维便没特别关注。 过了大约有五分钟后,那些目光又消失了,跟着周围也随之恢复安静。 道维很满意眼下的学习环境,心里默默为云大管理员的工作能力点个赞! 而在他埋头用功的这五分钟,全市联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同学们虽然嘴上说“称霸联考,舍我其谁”,心里对成绩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到了出成绩的时间,免不了分心去看班级消息。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要不是大家还记得他们身在图书馆,便要站起来互相拥抱庆祝了! 冯维学神是第一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早有预料。 大佬他不是第一才叫人惊讶呢! 联考前十他们三中占了五个?这确实叫人惊讶。 前二十名里,十人出自三中?这就叫人惊喜了! 前五十里,他们三中进了三十人?不错不错,值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到了个人成绩上,嗯,之前虽对自个儿在全市的排名心里没数,但这次过后,就彻底有数了。 我果然有了质的提升!跟着大佬内卷有肉吃! 这是此刻所有学生的心声。 第145章 优秀如我 三中学生对冯学神能取得联考桂冠之事并不惊讶, 有的只是理所当然的淡定,可其他高中学生们对此完全无法淡定。 冯维?哪儿跑出来的?黑马还是扮猪吃老虎? 什么?你说是同届的中考状元? 状元怎么跑去三中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去了?一中二中竟没将其收入囊中?三中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外界怎的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在三中竟还能维持如此良好的考试状态? 这完全不科学好吗! 这确实很不科学,不仅其他几个高中的学霸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便是身在实验高中的冯宝也看着成绩表上高高排在第一的冯维两字,久久无法平静。 冯宝在中考失利后,一心想出国读书, 逃避这个叫她羞耻的局面,可冯父冯母不舍,冯大冯二他们认为冯宝不具备独立在国外生活的能力, 说什么都不同意。 冯宝在家闹了一阵,整个暑假冯家的气氛都十分低迷。 直至最后, 冯大拍板儿,叫冯宝去实验高中就读。 实验高中虽建校不到十年,属于极其年轻的学校,但这几年陆续从各地花大价钱挖了不少师资力量,教学资源丰富, 资金充足,管理严格,大有迎头赶上的架势, 去年中考后已经触到了高中十大排名的尾巴。 在办学这一块儿,实验野心勃勃, 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前提是能够吃苦, 热爱学习的话。 这所高中位于城东, 全封闭式管理,几乎没人认识冯宝,也无人知晓她过去之事,冯宝在这里可以很好的和过往同学老师做一个切割, 同时免于出国。 抗争无效,无奈之下,冯宝只得接受这个安排。 可进了实验,冯宝才发觉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全封闭式管理意味着不能每天回家,且一日三餐全都要和老师同学们一起吃食堂。 除此之外,这里严格按照军事化管理,每日六点起床,六点十五分出早操,何时吃饭,何时上课,何时熄灯,全都有严格的规定,丝毫不会因冯宝的哥哥们是谁,而对她有所偏袒。 冯宝一开始极其不适应,向家里哭诉过几回,但家里人全都不同意她转校一事。 用冯母的话说: “知道为了让校长安排人对你多加照顾,我们家花了多少钱吗?那可是整整三百万啊!你转学了这钱可要不回来,扔出去连个响儿都没有!” 虽然冯母平时没少花钱,但一次性花出去三百万还是让她肉疼了好一阵。当然更为关键的是: “刘校长可是个好人,有责任心的很,每日叫秘书亲自给我们发你在学校的学习表和学习进度,每周的考试成绩。 他还私底下特意叮嘱老师们,平日对你多加关照呢,你每日三餐吃的什么,人家都给列了食谱。课堂提问,课后作业,晚自习辅导,人家老师做的可认真了。 妈瞧着这实验高中哪哪儿都好,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啊!” 冯母甚至有几分不解: “福宝啊,你不是最爱学习的吗?实验高中简直就是学习的乐园啊,那里的一切都是为学生学习而服务,那不是你的理想高中吗?” 冯宝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住了,才明白她每天都在被老师针对的原因竟然在这里!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呵呵! 但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因为她以往给所有人的印象便是如此,在这之前她也很享受所有人看她时,那种欣慰,羡慕,赞赏的眼神。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冯宝将成绩单捏在手里,边角皱巴巴一团她却毫无所觉。 是了,是从冯维突然开始不听话反抗后,是从冯维和家里闹翻,埋头苦学,回回都考全校第一后,一切都变了。 冯维,一切都是冯维! 本以为在这极其变态严格的学校里,唯一的好处便是周围人不再将她和冯维放在一起比较,她也不会再听到什么“冯维同学成绩确实比冯宝优秀很多,但冯宝同学为人很热情,也是个好同学”之类扎心的话。 可她明显感觉到,自打成绩出来后,身边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时不时有人会盯着她的脸指指点点。 冯宝希望这是她的错觉。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实验高中作为年轻的,疯狂追击前十的高中,对于参加联考这种事往往有种超乎寻常的热情。 于是在联考过后,他们甚至比其他高校更早的开始分析成绩,冯维这个全市第一的神奇存在,自然而然走入大家视线。 校长甚至亲自找来冯维的入学两寸照,投影在多媒体会议室巨大的屏幕上,供老师们参考。 冯维的照片就此传开。 不少同学惊讶的发现,这位全市第一的冯维同学,竟和高一年级的冯宝同学长了一张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同学们只是好奇,但对冯宝来说可完全不是这么简单的善意。 她感觉在初中那会儿,智商和成绩永远被冯维隔空碾压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冯宝准的出奇的直觉告诉她,继续放任冯维出风头,她可能会有危险,是大哥二哥他们也无法帮她度过去的危险。 或许该想办法阻止他。 道维沉迷做题无法自拔,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冯宝那头在琢磨什么。 他很自信,只要他一日是三中学生,张校长便一日将他当成宝贝疙瘩捧在手心。 依张校长的身家背景,即便无法无天如冯家三兄弟,在他面前想做什么也得再三思虑。所以不管谁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想法欲往他身上招呼,在三中范围内,那都是在做无用功,甚至可能得罪张校长而不自知。 至于将来离开三中? 那自然是道维有自信,他的下一个集体或单位,会用他们的力量主动保护他呗! 要不然他这么努力学习是为了啥? 果然如道维所料,三年高中生活他过的十分安宁。 当然这安宁是对他本人来说,对除他之外的所有人而言,单单只是旁观,便觉他这三年过的堪称波澜壮阔,风起云涌。 三年时间,他代表学校和个人参加了数学,物理,生物奥林匹克竞赛,一路从省赛杀进国家队,参加集训后又成功代表祖国参加国际赛,并取得优异的成绩。 在此期间,他的校内考试也并未耽搁,全校第一的宝座依旧牢牢被他拿捏,旁人无法染指分毫。 更叫人瞠目的是,他还抽空参加了几场中学生篮球赛,和所有队员一起利用课余时间训练,在寒假期间战胜了云城三十几所高中,为三中的体育事业斩获一枚金灿灿的奖杯。 同学们内卷的同时,不免私下嘀咕:“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道维是不是人,张校长再清楚不过,在张校长心里,冯维同学不是人,是宝贝疙瘩,是从天上掉到他碗里的宝贝疙瘩! 眼下他乐呵呵的搓着手,笑眯眯跟道维商量: “是这样的,冯维同学,你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学校的保送名额肯定是有你一个的,同时很多名校都对你伸出了橄榄枝,你可供选择的机会很多,现在学校想先听听你什么意见?” 道维闻弦歌而知雅意。 笑着告诉张校长:“我想放弃保送,正常参加高考。” 保送对道维来说的确能省很多事,甚至走完保送程序,他马上就能背书包走人。 但三中需要一个高考状元带领它重新走进大众视野,张校长在任期间需要一个高考状元,为他的履历填充光辉的一笔。甚至三中来年的招生,拨款,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成绩。 何况在这三年里,道维几乎成了三中的一张名片,很多人都在等着这张名片在高考中绽放最绚丽的光芒。 为了感谢张校长在这三年为他挡去外面数不清的风雨,为他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道维愿意帮他满足这个愿望。 同时,也是在高中生活结束前,最后刺激一次冯家人。 尽管这三年他都没主动打听过冯家的消息,但想来都不可能安生,他不介意为他们水深火热的生活再添一笔。 单从这两年他遇到各种倒霉事情的次数与日俱增,有时每日能遇到五六次,然而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细数下来,对他造成伤害最大的一次,竟是去年期末考试中,圆珠笔笔芯突然莫名断裂,耽误他几秒钟的答题时间而已。 就能看出很多事情。 比如说冯宝对他的厌恶并没有随着双方之间距离遥远而减少,甚至冯宝希望他倒霉的次数成指数增加。 而冯宝的厌恶对他造成的伤害却与日递减,甚至不用他严加防范,提高警惕了,已经到了无伤大雅的地步。 道维觉得这事很有意思,琢磨着等高考结束或许可以去冯家瞧瞧热闹。 就在他的期待,很多人忐忑又激动的心情中,高考之日如期而至。 道维觉得他内心平静,发挥正常,和往常考试没甚两样,出了考场后,甚至都没什么要庆祝,要哭泣,要放纵,要崩溃的复杂情绪。 按照正常考试日放松休息了两小时后,继续按计划读书学习。 他说过,任何事都不能影响他学习的脚步,高考也不行。 第146章 退出群聊 不仅高考没能影响道维学习的脚步, 便是高考成绩新鲜出炉,道维摘的云省状元桂冠,依旧对他没造成啥大影响。 配合学校和张校长的安排,参加了几个采访, 并在学校多媒体教室对学弟学妹们进行了一番鸡汤演讲, 无外乎天道酬勤, 苦心人天不负之类的激励。 顺道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和经验, 获得了老师同学们满意的夸赞。 最后参加包括学校在内的云城市教育局, 云省教育局各种奖学金颁发现场, 留下一段段让无数年轻网友们直呼“好看的小哥哥将来都要上交给国家”的视频和照片。 照片最后全部被张校长叫人贴在三中的光荣墙上,以供后来人瞻仰。 此次各大高校为了招生花样百出,比之初升高那回远胜一筹, 为了得到道维这个好苗子,高校招生办的老师们围追堵截,三顾茅庐和美人计轮番上演。 京大的老师说: “我们学校除了顶级的学习资源外,关键男女比例低达6:4,女同学们知识渊博,知书达理的同时, 颜值智商双双在线,要是表现的好了,能在入学一年内迅速脱单, 找到与你灵魂共舞的人生伴侣。 现今生活下, 能找个志同道合, 生活中互相体谅,事业上彼此扶持,能理解对方辛苦,互为依靠的伴侣有多难能可贵, 不用我说在座诸位都懂对吧? 据不完全统计,京大学子们毕业后和情侣走进婚姻殿堂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这在当下是多么可观的数据,我相信冯同学你懂的,对吧?” 安大老师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反驳: “顶级的教学资源说得好像就你京大有一样,我安大也没差好吧? 你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学生本人除了学习,其他都不会也不放在心上的前提下,大直男一个,要情商没情商,要空余时间门没空余时间门,女同志肯定不愿意找这么个直男共度余生啊! 可我瞧着冯同学为人机敏,做事踏实,灵活中不乏幽默,爱好广泛,在体育运动中更是大放光彩,有很多迷弟迷妹,加上颜值在线,根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伴侣,很多女同志愿意与他发展长期且稳定的关系呢!” 京大和安大互相拆台之际,云大横插一脚,慎重表态: “你们说的都是虚的,你们的教学资源都是顶级的没错,但能确定一定用在冯维同学身上吗?你们校内那么多优秀学子,雨露均沾,冯维同学又能享受多少资源呢?能满足他学习上的一切需求吗? 你们的女同学都很优秀没错,但优秀的女同学我又不是没见过,人家眼里心里可全是学业和事业,需要的是一个能为她们保障后勤工作的家庭煮夫,我可不认为冯维同学将来是要把宝贵的时间门浪费在做家庭煮夫上的! 这样,冯维同学你来我们云大,一来你是土生土长的云城市人,在我们云大上学,丝毫不用担心适应新环境的问题。 二来我们云城的教学资源在全国也排得上号,且我们可以保证优先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无论是将来导师的选择还是实验课题的开展,学校都会尽量满足你的条件。” 还很狡猾的将道维未来读研甚至读博都圈定在了云大。 这人还说了: “冯维同学你和我们云大图书馆的渊源不说全国皆知,在咱们云省学生圈内确实无人不晓,说句不客气的话,云大图书馆就跟你第二个家一样。 每年寒暑假不仅你自个儿带着学弟学妹们来咱们云大图书馆学习,还带动我们云大你那些学长学姐们一起参与其中。 你在我们云大学子中可是非常有名的存在,可见你与我们云大的渊源是在三年前就有了的!” 京大老师:原来人可以这么无耻,工作也能这么不要脸的做!冯维同学可千万别被这张感情牌给打动了! 安大老师:我就知道这老小子不会消停,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冯维同学可千万不能被他忽悠了! 冯维确实稳住了,没被云大老师给忽悠去。 因为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在云省,于是歉意的看向云大老师:“对不起。” 云大老师失望的退出群聊。 又把视线转向安大老师:“对不起。” 安大老师黯然的退出群聊。 最后视线转向京大老师:“希望日后相处愉快!” 京大老师露出胜利者独有的矜持又得意的笑容。看的其他几大高校老师们咬牙切齿。 当然道维选择京大的原因,肯定也不是招生办老师说的那些,而是他之前三年陆续给京大某位教授发过去的邮件,最近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对方表示他的想法非常新颖,且可操作性很强,希望将来有机会能与他面谈。 在得知道维今年才参加完高考,对方惊讶之余,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一口气将道维未来几年的研究生生涯也给承包了,都没想过道维会考不上京大的可能性。 到了他展示最近几年埋头苦读结果的时候,他怎能因为其他眼花缭乱的诱惑就转投他处呢? 在京大招生办老师堵上门之前,那位教授在前一晚和道维打了一整晚的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聊道维的那个想法,直至天亮,老教授要准备去给学生们上课才挂断。 电话最后,老教授诚挚的邀请道维近日前往京大,一起参与学习他手底下最新的一个课题,老教授认为眼下他的那个课题,会对道维未来的研究非常有帮助。 道维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口答应下来。 所以,即便京大老师今日不来堵他家大门,道维最后也会主动拎着行礼去京大报道的。 但张校长说:“这是属于状元的排场!” 道维深以为然。 在前往京大前,道维决定去冯家和他们告个别。毕竟依照他的人生规划,往后双方几乎没啥见面的机会了,如果有,那一定是冯家主动来找他的,反正他不会再去找冯家任何一个人。 此时冯家不说一片愁云惨淡,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冯宝在实验高中被校长亲自关照,被迫学了不少东西,成绩稳步提升。 可自从道维一次次成为联考第一,被人热议后。她也终于被人知晓他们二人之间门的关系,她心态就彻底崩了。 她想过很多办法,想让道维倒霉,不管是收买三中的学生或者老师,给道维制造意外,让他无法继续读书。还是想办法雇佣人在三中校园网上散布道维的不实消息,让老师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让他无心向学。 可最终结果全都无疾而终。 这些百试百灵的手段,有些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有些是她从大哥二哥对付敌人的手段中模仿来的,可一旦进了三中,用在道维身上,便像是泥牛入海,消失的杳无音信。 这让冯宝很失望。 失望之余,不免生起无数怨怼,有时一天之内,有五六次她内心强烈的希望对方出意外,甚至死亡。 这种强烈的情绪一开始让冯宝很不习惯,后来被人拿冯维比较的多了,她心下越加烦躁,反倒是成了她排遣心里苦闷的一种法子。 她会在发呆的间门隙,做梦的间门隙,亦或者无意间门的出神中,想象对方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经历各种各样的惨剧。一开始这些想象只是模糊的概念,渐渐越来越清晰。 她沉迷在这种游戏里无法自拔,表面上却越来越阳光,越来越善良,对着谁都是笑盈盈没有烦恼的模样。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关于高考状元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叫人想避开都不行。 冯维是人人羡慕,可望不可即的状元,而冯宝呢?她又一次高考失利,成绩勉强上了二本线,好的二本院校,好的二本专业是想都不要想了。 冯家人也觉这成绩很拿不出手,他们家花了大价钱,让实验校长亲自督促孩子,平时没少跟人吹嘘自家孩子成绩如何优秀。 可这…… 便是实验高中的校长,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很是愧疚的亲自上门跟冯家人解释: “冯宝同学以往每次考试成绩我都能以人格保证真实有效,按照正常水平发挥,不说重本院校,但一本院校是绝对没问题的。 所以我们只能归结为她发挥失常,这种情况的话,我个人建议她能再复读一年。虽说类似京大这种院校不收复读生,可很多重本院校并不在意这个。” 校长总结道: “冯宝同学在读书上还是很有天分的,只要克服考试障碍,勤能补拙,一定会出成绩,希望你们能多开导开导她。” 因此最近几日冯家气氛一直非常怪异。 此时冯宝正闹着要去国外读书,她认为三年前她就应该坚定不移的坚持她的选择,便也不用忍受这三年的各种冷嘲热讽。 如今让她再去复读,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冯宝丢不起这个人!况且她有强烈的预感,再跟冯维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空气,一定会发生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次冯家人犹豫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冯宝在短短一个星期内,竟然瘦了三十斤,原本就不胖的姑娘,现在看着有点儿皮包骨的意思,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猛然看去竟有几分吓人。 一开始冯家人以为冯宝生病了,送去医院,院长亲自盯着检查,各种先进仪器上了个遍,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 冯宝又一再强调她没生病,她只是心情不好吃不下饭,想去国外散心而已! 冯家人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带她出国散心了。 所以当道维和冯家的车擦肩而过,瞧见车窗还未完全关闭,一闪而过那个明显瘦的不正常的冯宝时,便一脚停下自行车。 他没去的必要了。 冯宝已经开始自食恶果了。 第147章 完结 道维觉得这趟出来, 虽只一眼,但得到的信息足够多,不用他继续添油加柴,冯家往后的日子定也少不了热闹。 或许身为团宠的中心人物, 冯宝对此应该更加深有感触才是。周围人对她的态度有没有改变, 改变到了什么程度,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想通了这些, 道维快快乐乐收拾背包赶赴京大, 在京大, 他跟随江教授进行了为期一个暑假的学习,期间二人通过思想上的交流,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 江教授十分欣赏道维的能力和才华,两人在一些事情的上理念又十分相近,道维都没正式开学呢,江教授便时常带他去参加一些老朋友的聚会。 很快圈内人都知道江教授有收道维为关门弟子的想法,不过眼下主流圈不时兴这个说法, 对外江教授只说: “这孩子很有发展潜力,是我非常看好的一个后辈, 我先预定下来,将来叫他读我的研究生, 由我亲自带!” 道维很感谢江教授的提携,师徒二人日常相处融洽, 工作上配合十分默契。到了大一第二学期, 道维对江教授实验室的项目已然十分熟悉, 在一些学长学姐们临时有事时,他随时都能顶上去并保证又快又好的完成任务。 到了大二第一学期,道维已经在江教授一个十分重要的实验项目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和很多同样优秀的研究生学长学姐们一起,不眠不休,拼命完成上头布置下来的某项重要任务。 他们身为重要任务中的一环,为祖国航天事业添砖加瓦,乃义不容辞之举。甚至很长时间内,他们做过什么无法被外人知晓,他们的努力也无人看见,无人为他们的成功拍手叫好,无人与他们分享成功的喜悦。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祖国记得他们,历史不会遗忘他们,他们的理想随着航天飞船在太空遨游,他们的人生也因此更加有意义。 道维对这种生活十分沉迷,跟随江教授不断接受很多挑战,又不断将不可能变为现实。 到了大四这一年,道维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众人隐隐猜测他参加过不少保密项目,具体无从得知,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已经有很多教授和相关单位,顾不得江教授在旁黑如锅底的脸,直接向道维伸出了橄榄枝。 甚至有私企直接以五百万的年薪诱他入职,直言道维在公司工作满三年后,可以给他分红和股份。 对一个大四学生而言,这的确非常有诱惑力,可道维瞅瞅他在京大旁边那套两百平的大平层,装修精致,环境宜人,据说每平已经炒到二十万的价格,觉得他还没到为了五百万折腰的地步。 于是在江教授危险的目光中,坚定的拒绝了对方伸出来的橄榄枝。 江教授面色这才有了缓和。 可对方公司还不放弃,又提出只要道维在他们公司挂名做个总监,每年便有三十万工资可拿,只需每年在特定的时间段帮他们公司产品把把关。 道维见他们实在执着,只能坦诚的告诉他们: “我签过相关协议,五年内不能在相关单位任职。” 对方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可能涉及什么他们不方便知道的秘密,未免惹麻烦上身,利落撤退。 撤退时态度比一开始又恭谨了几分。 江教授见状无语道:“你一开始便这么说,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吗?” 道维说的振振有词: “虽然我不需要,但这是属于我的排面,不能少!要知道我可是咱们京大材料学的学神,深受教授您器重,别人在即将毕业之际都拿了多少ffer了,我太过落后怎么行?丢的可是您的脸!” 江教授不搭理道维的胡言乱语了。 他这学生需要什么ffer?本校保研,多少教授虎视眈眈抢着要呢,做研究的好苗子,祖国人才后备军,现在放出去上班,简直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 江教授心里琢磨,到底是年轻人,平时看着在稳重不过,这种时候也免不得皮一下。 学生顽皮,江教授涵养很好的包容了,毕竟像这种自由随心的日子没几天可过了,很快他们便要按照约定进入下一个实验项目,等再出来,还不知何年何月呢! 做他们这行,便要做好一辈子都是无名英雄的准备,此间孤寂,一般心性不够坚毅的年轻人真坚持不住。 江教授很看重道维的一点,便是器重他的心性,不仅在同龄人中稳重可靠,便是放在他们这群老家伙堆里,这孩子也能极好的适应。有时一群老教授兴致上头,不刻意提及,他们很难想起和他们一起讨论问题的竟是个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而这项品质,是他们身为科研人必不可少的东西。 道维还不知道江教授对他这般器重,他脚踏实地,每一步都走的极稳,心里有数,所以遇事不慌,即便是成为包括江教授在内所有教授和他们带出来的学生中,唯一一个本科还未毕业,年纪最小的成员。 整日与一群大佬为伍,依然能保持自己的节奏,按计划一步步实施,丝毫没有菜鸟初入职场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他融入的极好,也适应的很快,这点做的比许多研究生学长学姐们更出色。 做科研是枯燥的,也是孤独的,但道维既不缺耐心也不惧艰难,很是沉得住气,一心扑在项目上,大有与世隔绝之感。 于是到了毕业季,作为优秀毕业生的道维缺席了,毕业证书是班长帮忙领的,优秀毕业生发言是学委帮忙读的,毕业照上体委特意请人帮忙把他p上去。 同学们都说,材料一班,就要整整齐齐的。 他人虽不在校园,但已然是京大材料学专业的传奇人物,在班级里人缘也好,大家帮他做这些心甘情愿,甚至因他缺席毕业典型感到十分遗憾。 一个班的同学没人知晓他究竟去了哪里,大家只能戏称:“学神那么优秀,肯定是要上交国家的啊!” 此时不过戏言,没想到很多年后,国家新闻频道制作了一系列大国重工纪录片,里面有整整五集,专门讲了他们这位将一生都上交给国家的学神同学。 纪录片中,早已不再年轻的老同学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面上带着呼吸罩,眼神却依然明亮,用断断续续的语句,为他们拉开了一个世人从未见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的老同学是孤独的,又是志同道合友人围绕的,他们的工作时时刻刻都在面临各种各样的挑战,周围国家虎视眈眈,特务汉奸层出不穷,世界局势复杂多变,很多任务落到他们头上时,即便毫无头绪,也要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为了祖国,为了人民。 纪录片首次向世人展示了一段当年战时,国内有人穿越层层阻碍,冒着生命危险,和邻国科学家取得联系,经历万险获得他们的信任,为我国的某项科研技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而当时任务的主要执行人,便是他们熟悉又陌生的那位老同学。 可惜的是,有些人在路途中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早一步离开,并未瞧见如今盛世繁华之景。 可喜的是,道维他们的任务一个个成功了,他们的祖国一日日强大起来。而道维他,也终于因身体原因从基地退出,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能亲眼瞧瞧他们所期待的人民安居乐业,再无外敌可威胁他们的太平盛世。 纪录片最后,他们的老同学握着前去探望他的一号领导的手,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再次陷入沉睡。 而在纪录片播出的第二天,他们的学神也彻底与世长辞,当晚的新闻联播用了整整十分钟,讲述了这位老人传奇的一生。 身盖国旗,举国哀悼。 此世道维用他坚强的意志力走出了所谓团宠的影响,走上了一条所有人都没想过的道路。 而团宠的中心人物冯宝,当年出国散心后,距离道维越来越远,身体也有了明显好转,冯家人见状,只好同意了她要出国留学的请求。 然而冯家父母连基本的外语都不会讲,再不放心女儿,也没法儿陪女儿一起出国生活。 冯家三位哥哥也各有各的事业要忙,无法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尽管不放心,也只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奇怪的事情就此发生了,没了冯宝的冯家,冯父旧态复萌,闲着没事儿很快就在外面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三儿,还跟小三儿生了个孩子,成日不着家。 而冯母在知晓冯父外面有人后,竟不觉生气愤怒,甚至有几分“理所应当,早该如此”之感,干脆利落的让两儿子断了冯父和小三儿的经济来源,自个儿成日舒舒服服和一群贵妇打牌做美容逛街购物。 当然,同时也是看几个儿子脸色过日子。 冯大哥公司发展不如往日顺利,但他的能力不差,过了一开始的手忙脚乱,稳扎稳打几年下来,做的也还不错。后来听人说被他分手的前女友要和别人结婚了,两家家长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他心下密密麻麻的痛,托人送了份厚礼,从此醉心工作,很少谈及男女之事。 冯二哥是整个冯家最疼冯宝之人,每年都要抽出两月时间去国外陪冯宝度假。回国后常对冯大哥感慨: “我总觉得福宝有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冯大哥也只是一笑置之。 哪里变了,他相信老二心知肚明,不过是他从一开始就心里清楚,而老二一直不敢承认他们都做过什么离谱的错事罢了。 冯二自那之后,情路不畅,他以前风流多情,招惹过的女孩子数不胜数,只要冯宝这个妹妹喜欢认可的,他都能和人家有一段桃花史。 自打冯宝出国后,接二连三冒出来各种女人带着孩子来找他认爹,他不认都不行,因为人家拿着亲子鉴定上门,孩子是他的种,绝对没错。 冯二哥正经女朋友没有,私生子私生女先冒出来一堆,在圈子里算是彻底出名了。往后想和门当户对的正经人家女孩子结婚,算是没甚希望了。 至于冯三哥,他是整个冯家人里,因工作原因和冯宝相处最少的一位,所以冯宝出国后,他除了事业上遭受重创,很快被同类型明星替代,泯然众人外,表面上看着没啥太大区别。 但事实上,从娱乐圈被千万人吹捧到寂寂无名,即便是在大街上果奔都上不了热搜,其中落差只有不断搞骚操作试图复出的他自个儿知道。 冯家也不是昔日三兄弟齐头并进,在云城占据半壁江山,势不可挡的时候了,之后几年商业新贵们层出不穷,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也只是其中稍有能耐的一员罢了。 三兄弟恍惚想起前几年那种疯狂在法律边缘试探,不把任何规则放在眼里的自己,都觉像是中邪了一样。 至于冯宝本人,在国外四年,精神放松之下,彻底放飞自我,加上冯家给的钱财充足,没人在身边陪护,报复性补偿不能随心所欲那几年的日子,一通暴发户式的买买买,被有心人盯上。 很快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去些不干不净的地方,染了一身坏毛病,以各种理由和家里要钱,名义上说是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创业,实际上钱花到哪里自己都不清楚。 后来冯大哥冯二哥一对账,发现妹妹一年花的钱,快赶上他们两公司一年的净利润了,察觉出里面有问题,断了给冯宝的大笔金钱支出,让人去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见从冯宝身上捞不着钱财后,纷纷寻找下一个目标,离冯宝而去。此时冯宝已经出国四年,大学即将毕业,学业上一事无成,创业也只是个幌子,就连学校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三流大学而已,只能唬唬不懂行的外人。 除了大学期间交过四个男朋友,打过一次胎外,仔细回想,她这四年里好似一事无成。 就在她准备收拾包袱回国继续啃两个哥哥时,她的第三任男友找上门来,对方一副永远都睡不醒的样子,明显是瘾君子的瘾快犯了。拿着一个u盘和无数不堪入目的照片,威胁冯宝: “给我钱,否则我把这些打包送到你的父母和哥哥们手上!我猜到时候他们见了这些东西一定不会继续把你当小公主一样宠爱了吧?” 冯宝不敢想哥哥们会如何失望,她被威胁到了。 可她的借口或许一时有用,但冯大和冯二不是傻子,不会永远无条件撑大她的胃口,终有一天,两人再也无法忍受曾经天真善良美好单纯的妹妹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只愿意为她提供基础的生活费,希望她能重新立起来。 可冯宝终究要让他们失望了,她一身的团宠气息来路不正,不论是不是她自愿成为团宠,可终究是她坐享其成,最终获利的也是她。 因此当很多人渐渐有了自主意识,不再被她所影响后,那些人身上无形的气运因他们自身的努力而逐渐回归。 而冯宝没了外界气运的加持,本就是普普通通心思还不单纯的小女孩,何况一饮一啄皆要遵循能量守恒,她曾经得到过什么,如今便要还回去什么,这就叫她本就不顺遂的命运变得更加坎坷起来。 冯家兄弟或许不愿意相信,他们的妹妹后半辈子不论有没有贵人相助,都要坎坷而过,直到还完欠的债为止。 可道维对此一清二楚,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听见系统小早打了个饱嗝儿,露出了然的笑。 第148章 摄政王,万岁 道维再次睁眼时, 手正被一双有些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不用转头都能听到身后无数男男女女低声啜泣,头顶还有一道尖细的声音正高声唱念: “……詹事府詹事沈停云之女沈清玉, 娴雅端静, 蕙质兰心, 才貌俱佳。朕之胞弟昭王允文允武,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今特为二人赐婚, 望二人相扶相持, 永寿偕老……” 太监读的很投入,殿内跪了一地的聪明人都明白这旨意源自何故, 皆十分配合陛下临终前最后的举动, 躬身等着前头跪着那人领旨谢恩。 那之后, 便是一代新人的天下了。 谁知就在这时,猛然听见跪在前头的昭王开口打断太监还没念完的圣旨: “陛下, 臣弟不同意!父皇在世时便说过,臣弟的婚事自由臣弟自个儿做主, 谁都不得强加干涉, 皇兄你不与臣弟商量便下这道圣旨, 是忘了父皇曾经的教诲吗?” 殿内一时陷入寂静, 道维也在说完这话后,接收完了此世界的所有剧情。 他愿将之称为摄政王那大冤种的一生。 简单来说,此时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马上要驾崩的是他的大皇兄,也是景朝如今的皇帝谢渊。 而道维本人和皇帝谢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们的母亲出身高贵,进宫后被立为皇后,贤良淑德,行事从未叫人挑出过毛病,生下的大皇子谢渊一落地便被立为太子。 之后几年,又生了四皇子谢维。 太子谢渊为人严谨,朝野上下对他也很拥护,只他为人不苟言笑,叫人不敢与他亲近。 与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谢维则是完全不同的性子,谢维天性好动,活泼又大胆,连他们皇帝老子的脖子都敢骑大马,是真正在父皇膝头长大的孩子。皇帝所有孩子中,对他最为疼爱。 四皇子在皇帝堪称溺爱的环境中长大,却没有长偏,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然有了几分邻家玉树的公子气质,又过两年,出落的越发好,除了偶尔性子还有些跳脱外,完全是陌上君子如玉,能叫小姑娘们羞红脸的模样。 再过一年,到了能结亲的年纪,他允文允武,翩翩公子的印象已经牢牢种进了京中贵女的心头,引得无数贵女们春心萌动。 此时皇帝便找他这最疼爱的四儿子谈心,看看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好照着他的心意给找个昭王妃让他心上欢喜。 彼时已被封昭王的四皇子面带羞赧的告诉皇帝: “父皇,我想寻一心上人,与她共度一生,若往后身边之人不是那人,我宁可不成婚。” 皇帝觉得这是小孩子话,是儿子还没开窍,不懂男女之事的妙处才会如此想,等过两年看见漂亮姑娘便心肝儿砰砰乱跳时,不用他做父亲的着急,这小子自个儿便要求上门,请他赐婚的。 他皇帝的儿子,不愁娶! 索性玩笑道:“行,那父皇便允了你的请求,叫你寻一喜欢的女子再成婚。” 四皇子激动道:“父皇是许了儿子婚嫁自主的权利吗?” 皇帝心说这孩子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蹬鼻子上脸的本事简直和他当年如出一辙,乐呵呵道:“允了,允了!” 谁知这一允,直到太子媳妇儿娶了不知几许,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四皇子还是没找着他想娶的那个女子。 而京中当年心慕他的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到了花期,陆陆续续成家,几年过去,她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昭王还是孑然一身。 但昭王位高权重,又风度翩翩,在男女市场上的行情向来抢手。可谓是铁打的昭王,流水的贵女。贵女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倾慕他的永远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又四。 去岁还在边关与荣大将军共同抵御外敌,立下了不小战功。可以说昭王哪里都好,就是不成亲,不少人私下免不得嘀咕,这昭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身为长兄的皇帝比谁都清楚,昭王没毛病。 皇帝谢渊前半生可谓顺风顺水,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朝臣拥戴,父皇倚重,到了合适的年龄,娶了父皇母后为他选中的皇后人选,皇后宽容大度,替他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皇后去后,他为表敬重,空悬后位。 之后又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进宫,册立其为贵妃,两人恩爱异常,相敬如宾,生的皇儿聪慧可人,称得上人生赢家。 可或许是他前半生过于完美了,在他三十岁这年患上奇病,身体快速衰败,极致年末,不论太医院掉了多少脑袋,他的生命依然走到了终点。 躺在病床上的谢渊瞧着年轻貌美,宛若二八佳人的表妹,再瞧瞧才三岁,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幼子,生出了浓重的无力感,但时间不等人,他得尽快为这母子二人安排好后事。 于是他将亲弟弟昭王紧急从边境召回,在临终前立贵妃沈氏为皇后,又令朝臣在他驾崩后,辅佐沈氏所出的八皇子谢北临为帝。同时将弟弟昭王封为摄政王,为昭王赐婚贵妃沈氏的娘家庶妹沈清玉为妻。 可谓是玩的一手好平衡。 这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极佳的平衡之道,但皇帝谢渊还有他自己不为人知的考量。 比如,贵妃沈清月不仅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弟弟昭王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打从沈氏入宫,弟弟便不在考虑娶妻之事,甚至为了避开京城这伤心地儿,自请去边关苦寒之地放逐。 外人只当昭王在京城待腻了,跑去边关寻求新鲜刺激,从不敢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皇帝谢渊心想,也只有沈氏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女人,才会一心一意将昭王当成亲弟弟看待,什么都没察觉罢了。亏得他那好弟弟自以为掩饰的很好,谁都不曾察觉他的心意呢。 要是可以,身为帝王的谢渊也希望这个自小便给了他极大压力的弟弟这辈子都不要回京的好,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抵不过生老病死的考验,于是只能将昭王临时召回,委以重任。 而故事戏剧性的地方在于,昭王同样觉得他那一片赤忱的心思掩藏的极好,在亲眼瞧见沈氏和兄长的相处后,便从未在人前显露过他对沈氏的爱慕,直至沈氏入宫为妃后,他都以为沈氏和皇兄不知他心中所求,为了让自己开怀,便自请去边境,离他们远远地。 同样,沈氏作为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自小和太子、四皇子们一道儿长大,日日相处中,怎会不知这二人心思? 但她自来知道家族培养她的目标,因此四皇子谢维从来不是她的目的。她做的十分出色,皇帝对她深信不疑,昭王对她敬重有加,从不越雷池半步,家族因她更上层楼,她的儿子谢北临甚至成了皇帝临终前心目中唯一的继承人选。 于是,能力出众的昭王谢维成为摄政王。 摄政王仅用两年时间便将朝中不安分因素全部剔除,八皇子谢北临前头的兄长们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圈禁的圈禁,砍头的砍头,很是震慑了一番因皇帝年幼便蠢蠢欲动的朝臣之心。 之后又实施了一系列于国有功,于民有益的政令,朝堂杀红眼的同时,民间对此一片赞誉之声。 摄政王威名渐显,马上定北疆,马下理朝政,民间一时到了只知摄政王不知皇帝的地步。 谢维却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因他自认从无造反之心,他待太后沈氏一如既往的敬重,他将沈氏和兄长的孩子当成亲生孩子教养。 私底下太后沈氏甚至会温和的对他道: “维弟这些年可是与月姐姐生疏了?你小时候可常常跟在我与你兄长身后,唤我阿姐的。” 于是谢维便在私下无人时,唤沈氏“阿姐”。 他很满足当下的生活,能远远瞧着沈家阿姐,瞧着他们在自己的庇护下活的自在,即便自个儿满身杀孽又如何? 可终究如此想的只有他一人,在太后沈氏和她背后的沈家看来,摄政王野心勃勃,揽权贪政,将来即便皇帝亲政又如何?还不是被他架空成一个光杆儿将军! 太后沈氏对此一直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把握尺寸,利用摄政王对她的贪心,约束着摄政王的野心不要无限制扩大。 在逐渐长大的小皇帝眼里,不时有朝臣在他耳边苦苦劝谏,说摄政王狼子野心,其心可诛,要他对摄政王多加防备。而他亲眼所见,母亲在无数个夜里抱着他,压抑的哭,捂着嘴不敢叫人知晓。 他亲耳所听,摄政王当父皇不存在,当他这皇帝不存在,堂而皇之的唤母后“阿姐”,而母后只能在人前露出温和又包容的笑,在人后痛苦的叫他“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所见之摄政王,对他这个皇帝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将他当成宫中不懂事的奴仆,但凡他所为之事不合对方心意,对方便会亲自动手打他手板,当着众人的面儿训斥的他抬不起头来。 那些老臣们不敢直言,可他知晓外面流言传的有多难听,说摄政王觊觎他母后,说摄政王常在宫中过夜,说摄政王娶了母后的妹妹多年,二人却从无所出。 桩桩件件,都叫他颜面无光,叫母后百年后无法面对父皇和列祖列宗!但凡摄政王心里还有父皇,还有他这个皇帝,都不会叫外面传的那般难听! 小皇帝心里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渐渐生根发芽,日益壮大。 他想在亲政后杀了摄政王,以出心头之气,为此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准备。 而摄政王根本没有贪恋权利的心,在皇帝亲政后,干脆的还政与他,他知道做过摄政王之人古来便没有好下场,便打算带着旧将家人们及早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皇帝却认为摄政王此举意在放松他的警惕,他不会轻易上当,便着人暗中联络摄政王妃,也就是太后沈清月的妹妹——沈清玉。 沈清玉也终于在这最后的关头,被皇帝的人说服,站出来主动指认摄政王有不臣之心,并拿出许多似真似假的证据。 摄政王妃会站出来指证摄政王是许多人都没想到的,因为在朝不少人都知晓,这位与太后同出沈家的王妃,当年是沈家准备送进宫,给先帝充盈后宫,帮沈太后固宠用的。 而沈清玉当时心系昭王,不愿进宫,哭哭啼啼闹了好一阵子,拖成二十岁的老姑娘,最终却如愿以偿的嫁给昭王,一跃成为摄政王妃,叫不少人都嫉妒红了眼。 如今沈清玉此举是为了什么? 别人想不通,沈清玉也不在意,外人羡慕她,可有什么好羡慕的呢?丈夫与她成婚十几载,愣是未曾与她发生过关系,叫她硬生生从花季少女熬成了人老珠黄满心怨念的老太婆。 说出去谁信? 她难道不该怨,不该恨吗? 摄政王自来聪慧,此时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没了远离是非的心思,引颈就戮。 小皇帝头上终于没了摄政王这座大山压着,他大展拳脚,一口气叫人给摄政王定了三十二条大罪,告知天下。 后励精图治,迎来了景宏之治。 第149章 冤种翻身 道维开口打断了宣旨太监的话,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朝臣们十分理解皇帝如此安排的用意,同时他们认为昭王没理由拒绝。 娶沈贵妃的娘家妹妹, 相当于将沈贵妃, 八皇子,以及昭王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互相制约又互相平衡, 形成一个对八皇子继位后最有利的条件,同时昭王也将得到至高无上的摄政王权柄。 昭王本人又是允文允武之辈, 早年在朝政上便极有建树, 后来在边境也深得将士之心, 大景朝的江山在他手里过度十几年,大家都挺放心。 撇去这些利益不谈, 陛下和昭王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两人关系亲厚, 昭王幼时跟在陛下身后长大, 情分非比寻常,陛下临终前托孤于昭王,于情于理,挑不出差错。 可昭王却在此时拒绝了陛下的这番心意,他们想不通啊!一时间都顾不得陛下即将驾崩的悲痛,双目灼灼的盯着最前头跪着那人背影, 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 道维也目光灼灼的盯着半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皇帝, 语气坚定道:“皇兄,你是忘了当年父皇所言了吗?” 皇帝被他这一手给搞的原本快要不行的人差点儿诈尸,顿时用力握紧道维的手, 断断续续道: “四弟,是皇兄对不起你,但江山重任,皇兄无人可交托,只得委屈你,望你以大局为重,勿要任性,待将来到了地下,皇兄亲自向父皇请罪。” 道维连连摇头: “皇兄此言差矣,江山重任臣弟可以一肩挑起,这是臣弟身为谢家人生来便注定要背负的责任,自小父皇也是这般教导我们的,臣弟从不敢忘。 可担起万里江山,与我娶沈家女有何干系?我堂堂建业帝与孝安贞皇后所出嫡子,顺和帝同胞亲弟,建业帝钦封的昭王,要哪样的女子没有,非要给我配个沈家庶出女儿?还是个年近二十的老姑娘!” 道维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眼神受伤,看向气息凌乱的皇帝: “皇兄,我的昭王妃不说是个秀外慧中的二八佳人,那好歹也是家世清贵人家的嫡出姑娘吧!沈家不过是凭着女儿进宫做了你的贵妃才得了一个詹事府詹事之职。往上数三代,他们家老祖宗还走街串巷摇铃卖货呢!我不是看不起卖货郎,关键是这样人家的庶女,和我的王妃不搭呀!” 见皇帝几次欲言又止,道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强自忍耐的模样,善解人意道:“若是皇兄执意如此,便叫她进府做个侧妃好了。” 皇帝:“……” 其他人:“……”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但眼下这紧急时刻,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是吗是吗? 一个昭王妃之位而已,许出去就能得一摄政王!还能和将来的太后母家,皇帝外家成为姻亲,你确定现在要计较这些小事吗?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嫌眼下这个出身低,年纪大,抬回去摆着就是了,将来挑几个出身高贵,娇弱可人的放在跟前养眼岂不美哉,大丈夫哪儿那么矫情! 道维还真就矫情上了,见皇帝面露难色,不肯松口,原本的三分委屈当下就成了十分,说话时也带了几分不管不顾: “皇兄您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那沈家也不是啥单纯的好人家,他们家老姑娘,就那个叫沈清玉的,原本是他们家准备送进宫给你享用的,现在你转头让我娶了她,你们这是都打量我好欺负是吗?” 皇帝怕事情闹的无法收场,语气渐软,带上几分请求,温和道: “四弟,事情不是你想的这般,或许沈家确有此心,但你知道皇兄的,心里只有沈贵妃,对沈家其他女子绝无多余心思。听闻说那沈家女一心倾慕于你后,更是不会有将她召入宫中的想法。” 见道维不为所动,皇帝心下恼怒,觉得这个弟弟不识大体,又怕事情拖下去,他一口气上不来,场面将彻底失控。 语气便多了几分祈求,牢牢握住道维的手: “四弟,沈家女为你蹉跎岁月错过花期,你便成全她这份痴心可好?” 边儿上沈贵妃也朝他露出一个祈求的神色。 道维心下冷笑,面上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外头惦记我的好姑娘多了去了,难道今日冒出来个为了我要生要死的,明日冒出来个为了我蹉跎一生的,我都要为她们的痴心负责?那我可忙不过来! 我既不曾给过她任何承诺,又没有在她跟前做过什么叫她误会的举动,她选择等待便是她的个人行为,既然选了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可不能用我一辈子的幸福为她们的选择埋单!” 皇帝:“……” 皇帝感觉被这一气,他身上逐渐流逝的力气都回来了呢! 可惜他知道这只是错觉,在气过这一阵后,他的身体越发无力,大限将至,眼见实在说不通昭王,又不能摁着头叫他答应,以免将来他不在了,昭王心怀怨念,将气出在沈贵妃和孩子身上。 一咬牙,强撑着一口气道: “行,侧妃就侧妃!沈氏女沈清玉入你昭王府为侧妃,其他一切照旧!” 这下群臣生怕道维再说出什么,将还没安排完后事的皇帝直接给气死过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跪地叩首,口称: “谨遵圣喻。” 道维丝毫不受这压抑气氛影响,强调道: “先说好了,我对那沈家女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不喜欢她那种倾慕一个男子,就闹的满城皆知,一点儿没有女儿家含蓄的姑娘。 她自愿入我昭王府做侧妃,那我能给她的只有看在皇兄你的面子上,一切侧妃应有的物质待遇,其他的,想让我随她花前月下,生儿育女之类,想都别想了,我可不会为了这么个女人委屈自个儿!” 皇帝:“……” 皇帝突然觉得他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就不那么有把握了。 瞧着这个犹自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弟弟,他好似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一般,他自忖对弟弟的行事和性子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今儿上演的这一出,叫他着实有些心慌。 可已经没时间了,走到这一步,上苍都不会给他重新布置的机会,只能继续咬牙走下去。 语带几分忧伤的看着道维开口: “你们小夫妻日后的事皇兄没机会知晓了,只一点,皇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我谢家江山好,你要明白。” 道维慎重点头。 “臣弟都明白!” 一个头叩下去,二人便是阴阳两隔了。 顺和帝驾崩,继承人八皇子还是个三岁的奶娃娃,道维这个钦封的摄政王一肩挑起重担,朝里朝外忙的连喝水的机会都少,尽心尽力将先帝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与礼部官员整夜整夜的商量调整,力求尽善尽美,借此表达他对皇兄的心意,半月时间人整整瘦了一圈儿。他的用心众人都看在眼里,办事能力上没得挑,处处妥帖细致,第一步便叫不少朝臣认可了他。 等皇帝真正下葬已是三月之后,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紧接着又是新帝登基被提上日程。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不举办登基仪式,接下来的一系列册封,例如先帝后宫嫔妃的安置,太后母家该有的爵位等等该由皇帝的名义发下去的旨意,便全部搁置了。 道维可没心思在这种小事上搞手段,让礼部官员放开手脚去安排,初初接手偌大一个国家,单是熟悉各地基本情况就得他花费小半年。 何况还要跟那些性格迥异,行事作风大不相同的朝臣们共处一室议事,协调各方关系,熟悉各方姻亲利益链条,又得他熬夜加班小半年。 至于新帝的登基仪式,等安排好了,到时候由他这个摄政王当仁不让的抱着还走不利索的新帝,去太庙敬告先祖,上表天听,然后接受众人朝贺就是了。 要他把新帝当亲儿子教?那就是纯纯的做梦了,他只能保证这个年纪小孩子该学的,帝王该学的,都安排人去教导他,至于他能学到多少,那是他的天资问题,和他这做摄政王给人打工的可没啥关系。 但道维也得承认,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的犯贱。 他一个外男,叫人将议事厅和平日的休息场所设立在辅政院隔壁,远离先帝后宫,不叫人打扰她们半分。 他本人也不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套,带头不加班,白日和大臣们前后脚去太和殿上早朝,傍晚跟朝臣们一块儿出宫回他的摄政王府。在皇宫留宿熬夜加班?那是不可能存在的,真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他处理的话,所有人都知晓他的性子,直接去摄政王府找他就行。 时隔一年,他压根儿就没见过太后沈氏一面。 他不主动往沈氏跟前凑,沈氏却坐不住了,最近主动让人往前头送些银耳汤莲子羹,桂花糕糯米粉啥的,表面说是朝臣们议政辛苦,聊表太后一番心意,私下还叫人给道维传话,说全是太后吩咐下去,叫人做了昭王小时候爱吃的送过来。 可这也太小时候了吧,四五岁的小孩子有几个不爱吃甜食的?自从他稍微大些长了见识,知晓天下美味何其多,甜味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格局早被打开了,昭王后来喜欢的美食那叫一个口味丰富啊! 这种小把戏道维不放在眼里,直言: “臣弟口味早就变了,劳太后记挂,日后不必特意为这些小事费心,府里侧妃每日叫人送来的吃食多到吃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至于太后听了是啥感受,就不是道维该管的了。 第150章 一见倾心 道维如此油盐不进, 太后也没脾气。这一年里外头风调雨顺,朝廷上下团结一心,即便有不和谐因素, 也在摄政王的强硬手段下顺利解决。 朝野内外丝毫没感受到皇帝驾崩带来的震荡, 一切运行有序,说明摄政王做的很好,她想挑毛病都挑不出。 且摄政王打从上任第一天便对外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从不与内宫有所瓜葛,不得不与内宫中人打交道时, 也是太监宫女或者朝臣在场时进行。他还不贪恋权势, 恨不能带头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拒绝加班。 摄政王这般作为, 朝臣们已看出他的心思, 这位就是个惫懒性子,不爱往身上揽事儿,能推给别人的都推出去, 他只要做到心中有数, 把握住大方向, 大多都愿意交给手下人去处置。 这简直是最好不过的顶头上司人选了, 下面人能放开手脚大胆去干, 有能力之人有出头的机会, 有功就赏, 有过当罚,一时间君臣相处不要太和谐。 这样的人, 朝臣压根儿就不担心他会造反,因为那会给他身上揽事儿。 按理来说道维这样,朝臣们安心的同时, 太后也该安心,可太后她不! 她深知摄政王对她的迷恋,坚定的认为摄政王如今的表现不过是迷惑众人的手段,他还和以往那般对她一往情深。以前昭王为了她远走边疆,那是因为昭王上头有先帝压着,他不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被人唾弃。 可如今不一样了,先帝没了,摄政王独揽大权,便是他们母子也要看摄政王脸色过日子,他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眼下的平静,不过是对方在酝酿更大的波涛罢了。 朝臣们对昭王深信不疑,是因为他们愚蠢,他们不知道昭王和她以及先帝之间的爱恨纠葛,若是他们能知晓后,太后相信他们也会如自个儿一般所想。 但她几番试探,都被摄政王挡了回来,太后觉得昭王自从当了摄政王后,城府日渐加深。放在以往,她但凡稍加示好,昭王定会叭叭黏上来,赶都赶不走。 没关系,男人嘛,还不就那么回事儿,这会子面上装的一本正经,私下里还不知如何烈火灼烧呢,不过是想拿拿桥,出一口以往被她忽略的恶气罢了,她会配合他的,这点甜头肯定要给,否则如何进行感情上的推拉拿捏呢? 但她不能完全被对方拿捏,在这条线上,她得把握主动权。得让摄政王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实际上,不过是她预判了他的预判。 想当初,先帝不就是如此被她拿捏,致死还对她深爱不移!于这种事上她看的十分清楚。 于是道维人在家中坐,选秀从天上来。 他不太置信的问来人:“你说什么?” 小宫女笑眯眯的跟他解释: “太后娘娘说,先帝驾崩一年有余,您不必为先帝守满三年孝,以月代年即可,免得耽搁了您的终身大事。 近日春暖花开正是好时节,娘娘欲在宫内办一场赏花宴,为您择出一位合心意的王妃主持府内事宜,好叫您忙于国事时无后顾之忧。” 道维虽说将手头能推的事都推给别人做了,但一整个国家的大事小情他要做到心中有数,也累的够呛,好不容易腾出空躺躺,这可是他近三个月里唯一一个不用上班的休假日,哪有功夫管太后又闹什么幺蛾子? 听罢吩咐身边人: “那就叫侧妃沈氏去处理,本王没空为这种小事烦恼,等拿出个章程来本王再过目。” 也免得沈氏一天到晚尽折腾着给他做这做那,口口声声要为他分忧。眼下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嘛,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 宫女脸上的真笑当场就转化成了假笑,这假笑也差点儿挂不住。 回头跟太后回禀时,太后不可置信道: “就这样?真同意了?没说别的?当时他什么表情,你一五一十给我仔细说说,不可错漏一处!” 宫女即便再说五遍也还是那点儿东西,太后琢磨了一整晚后,认为摄政王是恼了她让他娶妻,所以故意叫她难堪。 恼了就好,就怕他无动于衷,只要他还会恼她,她便有的是法子叫他听话,给他娶个妻子又能如何,他眼里心里不还是永远只能看得见她一人吗? 这般想着,太后的自信又回来了,第一天便张罗着举办赏花宴之事,凡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眷中有适龄女子的,全都接到了邀请,赏花宴的目的为何,也早早地叫人漏了风声出去。 那可是摄政王妃!如今的太后在她跟前都得礼让三分,何况摄政王又生的那般俊美,哪个女子不心动? 于是京中为此热闹了好些天,胭脂水粉,裁缝衣料,金银首饰铺子的生意都跟着好了几成。 至于摄政王说的,叫太后和侧妃沈氏一并商议着安排这话,太后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侧妃沈清玉是什么人?她一个不起眼的庶妹而已,当年若不是见她生的不出挑却足够听话,家里能选中她进宫为自己固宠吗? 没想到这小蹄子长的不美想的倒是挺美,看不上先帝的妃嫔位,想做昭王妃。事情闹的满京城皆知,叫沈家丢了好大的脸。 父亲为了平息此事,将她关在家里,蹉跎到一十岁还不给相看人家,叫她吃足了教训。没成想先帝去的急,当时沈家未出嫁的适龄女儿竟只有她一个,最终还是叫她如了愿。 可,即便对方成了摄政王侧妃,太后也从未将对方真正当回事。 太后想的挺好,沈清玉本人却不这么认为,外命妇们也不这么认为。 在除了太后之外的所有女人眼里,侧妃沈氏是个运气极佳的女人,她虽蹉跎几年可最终成功入主摄政王后院,不论过程多狼狈,但事实是她成功了,即便摄政王不喜她又如何,可摄政王也从未刻意为难过她不是吗? 整个摄政王后院就她一个女主子,平日想做什么也无人置喙,出入香车宝马,奴仆环绕,外头谁见了她不矮几分?她还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妹妹,是先帝赐婚的侧妃,属于摄政王想和离都离不掉的那种。 即便将来摄政王府有了真正的女主人又能如何,女主人就算看在先帝赐婚和太后娘家妹妹这两条上,也不能叫她过的差了。 旁人明白这点,沈清玉只会更明白,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她算是明白了摄政王对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对方的繁忙程度,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外人根本就无法想象。 那样一个男人,她深刻怀疑对方压根儿就没时间享受美人儿恩情。但凡有一点空闲,对方恐怕不是想红袖添香**一度,而是躺着发呆不需动弹。 公务已经掏空了摄政王全部的精力。 看清了这些,沈清玉便知晓只要她不特意搞事惹怒对方,对方都没空跟她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此次既然是摄政王第一次对她委以重任,她势必要叫对方满意。 于是她日日跟随摄政王一道儿前往皇宫,到了宫门口,摄政王去前殿处理政务,她去后宫和太后商议细节。 用心程度,堪比挑选儿媳妇。让人瞧了很有恶婆婆上身的错觉。 关键她说的有理有条,不贤惠的不能要,名声不好的不能要,爱掐尖要强的不能要,长得太差的不能要,瞧着蠢笨的不能要,凡此种种,把太后选出来的不少种子选手一一黜落,叫太后恨的咬牙切齿,还无话可说。 直到赏花宴结束,一共选出五位贵女,容貌家世自身品性样样出挑,沈清玉这才将名单拿给摄政王过目。 “这是太后娘娘与妾身拟定的名单,妾身先私下誊抄来叫您过目,回头太后娘娘会叫人亲自送来最终人选和画像,前头三位是太后娘娘属意的之人,后头两位是妾身瞧着选出来的,皆是才貌俱佳。” 这话可谓是投石问路,把她的立场和太后的立场完全割裂开。 道维拿着名单琢磨了一会儿,露出满意的笑: “很好,你辛苦了,回头和管家拿了私库钥匙,去里面挑些你喜欢的物件儿留着把玩。” 等人欢欢喜喜走了,道维脸上的笑就更意味深长了,等太后那边的名单送来,果然丝毫不差,随手圈定了一个名字,吩咐身边公公: “就她了,着人以陛下的名义传旨,为我们一人赐婚,记得一切从简,定要在三月内完婚。” 小太监喜气洋洋的去次辅王大人家传旨,不出一个时辰消息传遍京城,两个时辰后道维下衙回家路上,朝臣们三五成群的来跟他道贺。 还有人调侃道: “王爷铁树开花,一发不可收拾,这老房子着火,王家姑娘好福气哟!” 路过之人听了心想,可不就这么回事嘛,原本瞧这位爷油盐不进的样子,还以为他有点儿啥毛病呢,谁知人家只是眼光高,看不上庸脂俗粉罢了。 王家姑娘一出,摄政王眼睛瞬间直了,连明天都等不到便让人下旨赐婚,还非要和人三月内完婚,这心急火燎的,可见其着急程度。 众人皆以为,道维是亲眼见过了那位传闻中貌若天仙的王姑娘,才有此举。 道维也不解释他压根儿不清楚对方是圆是扁的事实,喜气洋洋朝前来道贺之人拱手以作感谢。 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跟大伙儿说: “回头本王大婚,请诸位都来吃一杯喜酒!” 肉眼可见的对这桩婚事充满期待,这种喜悦是发自内心,多高明的演员都演不出来的。 摄政王对王家姑娘一见倾心的话,就此传开了。 第151章 作壁上观 这日下衙, 道维特意绕路去次辅王大人家溜达了一圈儿,在王家待客厅坐了小半个时辰,跟王大人的母亲耐心寒暄了几句, 又问了王大人家几个晚辈的课业,还当场出题考校了几人功课,点拨一番, 亲切的就像个想方设法见心上人, 刻意讨好老丈人的毛头小子。 王家所有长辈对他就更满意了。 王家主母笑盈盈的从待客厅告退而出, 一路去了后院女儿王诗语的闺房, 笑盈盈催促: “快梳妆打扮,待会儿王爷从前厅离开时,你与他无意间门见上一面, 好叫王爷晓得你也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王夫人对道维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 越看越满意。不论是家世谈吐或者长相, 甚至对女儿的一片心意, 都比世间门大多数男子强,这样的女婿若是她还瞧不上,她都不晓得要给女儿找个怎样的夫婿才好了! 王姑娘皱眉含蓄道:“娘,女儿这般行事,太过唐突,有失礼数,叫王爷瞧了不喜!” 王夫人觉得女儿是害羞不好意思了, 但男女之间门这点事, 即便通透如女儿,也没她这个过来人懂,便乐呵呵的指点她: “你道是王爷今儿走这一遭为的什么?还不是想见你一面,你们都是有圣上赐婚之人了, 见见也无妨!” 于是道维在一炷香时间门后被王家众人送着离开时,途中不经意与前来给祖母送披肩的王小姐撞上。 总算是见到了他亲自给自个儿选的王妃长啥样儿了,确实如传说中一般叫人一眼便觉惊艳,尤其那双眼睛,瞧着是个心底清明之人。 旁人瞧他看的专注,暗中偷笑的同时,又觉这二人当真是男才女貌,放在一起叫人忍不住多瞧两眼,多好看呐! 待第二日,摄政王倾慕王小姐的传言就更离谱了,打从坊间门一路传进内宫,太后听闻后大发雷霆,摔碎了一个茶盏后,厉声质问宫女: “当真如此?” 宫女想不明白太后的心思,只能战战兢兢回答:“不敢欺瞒太后,当时在场之人颇多,皆可作证!” 太后没忍住又碎了一个茶盏。 手中帕子纂的极紧,恼怒不已。 王诗语是她亲手选出来的,有沈清玉那贱人从旁作乱,她不能依照心意选些容貌平平,性格泼辣,或是家世不显的女子给摄政王做妻,那选一个心里另有他人的女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王诗语就是太后精挑细选的结果,王诗语身为次辅家的嫡女,祖父和曾祖父都曾在朝为官,家世上没的说,性情好,在京中闺秀中名声极佳,本身又长得极其出挑,简直是为摄政王妃这个位置量身定做的一般。 若她再晚十几年出身,不入宫为妃,旁人家都不敢轻易求娶。 偏这样一个样样出挑的姑娘,心有所属,可不是撞太后心坎儿上了嘛! 太后千算万算,没算到摄政王他一眼就瞧中了王诗语,还一副毛头小子陷入热恋的架势,瞧的旁人都跟着心里火热起来,这怎么可以!? 但事儿是她提的,人是她选的,连赐婚圣旨都是以她儿子的名义发下去的,她想反悔谈何容易? 太后又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后,第二日一早,叫人精心为她装扮一番,宣召王次辅之女王诗语进宫。 她得好好跟这姑娘谈谈。 道维在前头听说王家姑娘进宫的消息,眉头微挑,跟身边伺候笔墨之人道: “估计是太后想跟王姑娘说说话吧,以前皇兄还在世时,便经常与本王说些私密话,那时太后还羡慕我兄弟二人关系亲厚,说日后本王娶妻了,她定与本王的王妃好好相处,好得一个姐妹,也与她日日相伴。眼下王妃人选终于定下来了,想必太后也同本王一般有几分迫不及待吧。” 随侍之人听了也为他感到高兴,王爷翻过年都二十六的人了,放旁人家不说妻妾成群,好歹也儿女双全了,他们家王爷还是个一心扑在公务上的光棍儿呢,府里侧妃倒是有一个,可他们瞧着那两人的相处,哪里是夫妻,分明跟他们这些下属一般无二。 于是乐呵呵开口道: “此乃喜事啊,天家和睦,是朝臣之幸,百姓之福,叫奴才说咱们府里就是太冷清了些,日后小主子出生,府里才真正热闹呢!” 道维含蓄的笑了。 他的这般表现自然又被传进了太后耳里,太后在连续日召见王家姑娘后,终于忍不住将身边伺候之人全部打发出去,略带几分怜悯和恶意的对王诗语道: “楚公子近日还好吧?” 王诗语全身一僵,但她反应很快,只一瞬间门后便面带不解道: “娘娘是问我表哥,户部侍郎家的楚公子吗?” 太后仿似丁点儿不将王诗语的这点小把戏放在眼里,笑的十分从容,慢悠悠喝口茶,很好奇的反问: “除了他还有哪个楚公子对王姑娘这般重要呢?” 王诗语面上的笑已经收了,仿似听了什么不能理解的话一般,直视太后的眼睛: “还请娘娘有话直说,民女可受不起娘娘这般不明不白的指摘。”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慢悠悠补充一句: “何况民女与王爷婚事将近,您这般含沙射影,是对民女不满,还是意在摄政王?” 太后似是对王诗语这般作为有所预料,丁点儿不恼,甚至语气更加温和了几分: “王姑娘,哀家原本对你没有恶意,可摄政王是跟在哀家和先帝身后长大的,哀家将他当亲弟弟一般,此次选妃是想选个合他心意,又一心一意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女子,若是早知你有心上人,不论你有多优秀,本宫都不会选你的。王爷配得上最好的,不需要你这种朝暮四的女子。” 打一棒子还不忘给个甜枣儿,语带几分诱哄: “何况那楚家公子哀家也曾见过,确实一表人才,丰神俊秀,家世出众,允文允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难得的是他还一心倾慕于你,难道王姑娘就不想与他厮守一生吗?” 话到这里,王诗语已经试探出太后并未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说来也是,原本她与表哥就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逾举之事,甚至除了两家长辈都在场时,私底下根本没有往来,说证据本就十分可笑,他们两都拿不出何况旁人?奇怪的点在于太后怎会知晓此事? 表哥打算过些时日,祖母七十大寿后便央家中长辈上门提亲。谁知摄政王选妃一事来的猝不及防,王家这样的门第,她又没有婚事在身,说什么都推脱不开。 宫中宴会那日,她努力随大流,所有能出风头的活动都表现平平,将她无意这桩婚事的意思表现的很明确,若是办此事之人是个头脑清明的,便会自动剔除她这类人。 可最后她还是被选中了,她可不会相信什么摄政王对她一见倾心昏了头这种话,如今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便可猜测一二。 于是王诗语将计就计,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有几分被说动的样子: “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一听这话,心便落到了实处,知道事情稳了,于是举止更加悠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 “既然你并非王爷良配,而你又心有所属,哀家心里不忍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那你便自去王爷跟前陈情,届时有哀家在旁帮忙转圜,王爷定会取消这桩婚事。” 王诗语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犹豫道: “若因此时惹怒王爷,叫王爷迁怒到我家里人和楚家人可如何是好?” 太后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十分自信道: “放心吧,哀家不是说过,王爷是跟在哀家和先帝身后长大的吗?如今先帝没了,这世上最了解他之人恐怕就剩哀家一个了。 想来你也见过,王爷最是温和不过的性子,最开始恼怒或许会有,但冷静下来便知在此事里你也是无辜的。待事后沉寂一段时日,哀家下旨为你与楚家公子赐婚,岂不两全其美?” 她都如此担保了,王诗语也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朝太后跪下郑重行了大礼:“民女谢娘娘慈悲!” 太后满意的笑了。 慈悲?她当然慈悲了,摄政王正在兴头上,此时王家女跑去跟他说这种事,无异于当头给他泼冷水,让他感觉被带了绿帽子,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忍这种事?何况是摄政王这种手握天下大权的男人! 还想叫摄政王成全她?做梦吧!摄政王不活剐了你们二人都是看在你两家长辈在朝为官不能轻易处置的份儿上了!这婚事,肯定不成了! 王姑娘不知太后心中所想,但也能猜个几分。 前脚出了皇宫,后脚便悄悄让人去摄政王府送信,说她亲手做了王爷喜欢吃的几样点心,想亲自送给摄政王品尝。 道维人还在宫里忙活呢,便收到府里人送来的信,送信之人喜气洋洋的,很是为自家主子高兴: “王姑娘有心了,王爷您看如何给那头回信?” 道维觉得这王姑娘的确是个很有意思之人,若不是太后特意将她拉进这场不必要的斗争中,说不得她这会儿已经和心上人定下亲事,待字闺中,准备出嫁了。 能在赐婚后沉得住气,没做出丁点儿不体面之举,甚至在太后的几次番试探下,反应这般快,是个人才。 当然她的那位心上人楚公子也不赖,两个清醒的明白人,难能可贵。 随手写了短信递过去:“王姑娘相邀,肯定要见的。” 第152章 造反,就这 说实在话, 这位王姑娘确实聪慧,可道维更加看中的是她本人的眼界,并不是个单纯局限在后宅的女子, 也不是好高骛远夸夸其谈之辈。 经过几番对谈,道维发现她对很多事都有独到的见解,谈及具体事项时,也能给出相当具体的解决办法。 这叫道维很欣赏。 于是他将心中原本的计划稍作改变, 问王姑娘: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了解了,眼下本王这里有桩差事需要人去办, 不知王姑娘可否愿意?” 王诗语在向摄政王坦白了她和太后之间的谈话时, 自知和楚家表哥之事瞒不住摄政王, 便一五一十说了, 本以为多少要受些迁怒, 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只要不牵累家中便已是最好的结果。谁知竟听到这番话, 惊诧之余,自然要赶快表衷心。 “殿下但说无妨,只要诗语力所能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道维抬手示意她坐下, 温声道: “听本王说完了你再做决定不迟, 说起来这桩差事并不简单, 可能耗时费力却不讨好, 朝中那些七尺男儿也不一定能将内里的门道拿捏清楚,本王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可一旦你接受的话,只能以你生命的终结作为结束。” 王诗语敏锐的察觉中其中巨大的机会,宛若神奇的命运降临一般, 她并未有丝毫的害怕恐惧,只端端正正行了大礼,坦然接受来自命运的考验。 于是在第二日早朝时,摄政王沉着脸看不出情绪的宣布了与王次辅之女王诗语婚事取消,在众人为之哗然之时,又宣布下一道让人胆战心惊的旨意,为王诗语与郎中令楚孝次子楚学仁赐婚。 像是生怕给众人的刺激还不够一样,同时下令在宫内举办一场赏花宴,叫京城所有适龄男女齐聚一堂,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值得人忖度的是,摄政王属意的此次赏花宴主持人,竟是先帝后宫中久居佛堂不出的齐太妃,王诗语和摄政王侧妃从旁辅助。 这一系列举动太值得叫人揣摩深思了。 最显而易见的,是在选摄政王妃一事上,太后不仅没将差事办好,反而大大的得罪了摄政王,不仅为他选了个心有所属的姑娘叫他空欢喜一场,还差点儿叫摄政王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索性摄政王心胸宽广,拿得起放得下,叫王家姑娘和楚家小子得了圆满,勉强算是这桩糟糕透顶的选秀中唯一值得欣慰之事。 这可是自摄政王上位以来,太后接手操办的第一桩大事,谁知办的一地鸡毛,叫人想为她老人家找借口都没地儿找。 群臣嘴上不说,心里不断琢磨,果然是宠妃上位,靠媚上得来的权势地位,到底不如正儿八经的正宫娘娘有手腕,在这种大事上,终究指望不上。 事情办成这样,往后谁还敢烧太后娘娘的灶啊?不怕火势不可控,烧到自个儿头上呀! 且瞧摄政王此次虽未对太后多说一个字,但做的每件事都在为她善后和不断打她脸之间来回横跳,可见也被气的不轻。眼瞅着太后在摄政王跟前讨不着好了。 撤了撤了,看来这位娘娘目前只能当珍贵的花瓶供着,短时间内指望不上喽! 太后身边瞬间清净无比。 道维对眼下的局势十分满意,旁人生怕他是为了大局强忍怒气,因此在他跟前说话小心翼翼,极力避开关于选妃之事。 他乐的清净。 尤其是见他为了安抚下头人的心,近日更是几次三番召见王诗语和楚学仁进宫说话后,身边人对他的心疼都要溢出眼眶了,那些个别试图在此时给他办一场盛大选妃宴之讨他欢心人,还没到他跟前就被身边这些人不假辞色的拦了。 太和殿内,道维将一道密令交给王诗语,看向跪在下方的年轻男女,温声开口: “既然你二人心意已决,本王便不再多言,此去困难重重,望你二人守望相助,互不背离。” 王诗语与未婚夫楚学仁跪地行礼:“是。” 道维摆手:“婚礼后便启程吧,本王便不送了,二位保重。” 两人前脚离开皇宫,后脚宫内便传出旨意,摄政王欲在南方设立一官方织造司,令王诗语为主要负责人,官居五品,其丈夫楚学仁从旁协助,官居从五品。婚后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这旨意来的匆忙,叫人无从下手。坊间关于王家姑娘“好好的摄政王妃从手上飞了,不得后悔死”的言论传的沸沸扬扬,等着看她笑话的不在少数,谁知一眨眼人就有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职在身。 虽说本朝从未有过什么“织造司”,别说百姓,便是朝中官员都不清楚这个部门的具体职能,但谁在乎呢,摄政王终究是疼爱她的,为了她,硬生生造出了这么一个衙门,叫她主事,可着心意的折腾! 那可不是诰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职!是将来能载入史册的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即便她只是一个正五品! “真叫人嫉妒啊,都到这地步了,摄政王还能为了她的颜面,掏空心思做这么多!” “要不说摄政王动了真感情呢,为了王家姑娘婚后日子好过,还顺带提拔楚家小子,从五品,连功名都没考就捞一个从五品,我等苦读几十载的老举人做梦都能笑醒!” “哎,将人远远打发走,让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摄政王自个儿也能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得过段时日便能遇上合心意的王妃,这对双方都好,摄政王在这事儿上办的可真男人!” 王诗语夫妻婚后低调离京,诺大的京城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表面上这事很快便无人放在明面上讨论,好似成了过眼云烟。 可这云烟究竟有没有从心头散去,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本人才能知晓。 显然在太后沈清月这里是没散去的,这些时日外头有多热闹,她的寝宫便有多冷清,说一句静若寒蝉也不为过。太后心情不佳,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不愿踏出寝宫一步,宫内服侍的宫女太监便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怒了太后,叫人拉出去打板子。 太后过了最初的恼怒后,便沉下心思索她的失误所在。 当她后知后觉被王诗语给算计了时,想再做弥补已然来不及,摄政王几道旨意下的又快又急,丝毫不给她解释弥补的机会,似是铁了心认定她从中作梗,故意叫他颜面大失一般。 是,她的确不想叫他娶个样样皆出挑的女子回去,她有私心,这她承认,可她也从未想过叫他在天下人面前丢脸啊,她只是想给王家那刁钻的贱人一个教训,让她认清局势而已,怎至于此? 何况事发后她一连给他写了十几封亲笔信,再三解释其中原委,可信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怎能不叫她难堪?可她终究不是轻易就被这点风浪给打败之人,之前是她轻敌,叫王诗语那贱人钻了空子,往后她会吸取经验,更加谨慎。 这些日子她看似在寝宫内闭门不出,实际上每日叫人做了摄政王早前爱吃的糕点送到前殿去,日日换着花样儿做,样样皆是进宫前摄政王的心头好,就不信他不心软! 男人嘛,只要对一个女人心软了,便是他被人拿捏的开端。 道维完全不能理解这位太后的脑回路,当然他也不打算费心去理解。 实际上太后那些所谓拿捏男人的糕点,根本就到不了他眼前,食盒还没近前殿就被底下人严防死守,统统送去御膳房统一处理。 他近身伺候的那几人,别瞧在他跟前放低身段儿,小意逢迎,可放外头是首辅都要礼让三分的主儿,不好惹的很,相信太后在他们跟前讨不着好。 事实也是如此,底下人每日听说太后叫人送来了什么吃食时,一般都在想: 真当什么东西都能随便进摄政王之口呢?哼!按照正常规矩,普通银针试毒都是小儿科,单是食物进口之前就得过两道儿试毒太监的手,待那两太监吃下去,确保无误后才能上摄政王的桌! 之前摄政王不拿您当外人,直言您是大嫂,无甚可防备的,才叫您做的吃食直接上了满朝大臣的桌儿。可您瞧瞧您都做了什么?差点儿叫摄政王背上一个强抢臣妻的罪名,王爷的信任都喂了狗了!这哪儿是一家人,说是仇人也不为过,既然如此,那咱们一切都照规矩来吧! 要不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呢,太后还美滋滋的做着重新拿捏摄政王的美梦,殊不知底下人早就连她的登天梯都给撤了。 这事对道维的影响,便是他再也不用时不时接受太后的骚扰了。 且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苦衷。 若放在以前,他无缘无故和太后疏离,不仅显得他对一起长大的同伴冷心冷情,还会叫人以为他对先帝的遗孀不够尊敬,对今上的生母不够敬重,不论是哪一种,对他都不是正面影响。 如今好了,只要他一日不娶王妃,太后犯的错便会被人拿出来鞭尸一日。 眼下效果还不慎明显,希望将来太后还能如今日这般自信吧。 日子便在这种看似平稳又带着几分波涛的情况下过了过半,直到云城织造司主事王诗语发来密函,向摄政王揭发二皇子联合七皇叔密谋造反一事,道维连夜召集心腹,着人秘密前往云城查探详情,朝堂上才有了些波澜。 二皇子,是今上的二皇兄。 七皇叔,是道维七弟,也是先帝七弟。 这事儿道维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怎么说呢,在先帝那会儿,因为先帝打从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即便后来出身尊贵如道维,聪慧过人,文武双全,得先帝喜爱如昭王,都未能动摇太子地位分毫,旁的兄弟们也都知情识趣的不敢多做妄想。 可先帝去的急,他老人家立下的继承人选又很没有说服力,这就叫不少人的心都蠢蠢欲动。 说实在的,道维一直都在等着这天的到来,因为这事儿搁他身上,他也不能服气。 先帝昏了头,放着前头已经成年,更加有保障的皇子不选,放着嫡妻生下的嫡子不选,放着明显更加聪慧一点就透的皇子不选。偏偏选了个才三岁,随时都有可能早夭,看不出任何天分,危险性极高的皇子作为这个国家的继承人。 这位继承人除了有个宠妃母亲外,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若不是先帝定下的摄政王人选是昭王,便是朝臣们都不能同意。 可妙就妙在这摄政王是年轻有为的昭王,所以有个还不懂事,可能慢慢被昭王和朝臣们亲手在这张白纸上绘上内容的小皇帝,这组合便有说不出的妙处来。 这便是众臣们默认先帝指定的继承人的原因。 但旁的皇子不服气,也是人之常情,道维表示非常理解。 可理解不代表他会纵容他们放肆的行为,在心腹秘密探查回来,确保消息无误后,道维当夜召集朝中重臣,商议出兵征伐二皇子与七皇叔一事。 道维对此事的态度非常坚决:“重兵出击,斩草除根!” 朝臣心下一凛,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摄政王露出如此让人胆寒的神色,当下齐齐应声:“是!” 最终由虎威将军林泽率领八千铁骑军快马加鞭赶往云城,届时随机活调动云城附近本地十万驻军,灵活作战,务必将二皇子等人拿下。 云城是二皇子的封地,打从今上登基以来,他表面上安安稳稳的龟缩在封地不外出,整日沉迷酒色,做足了十足十的纨绔模样。实际上秘密联系隔壁封地的七皇叔,丁点儿没闲着,两人一拍即合,暗中扣押下了七皇叔封地上新发现的一个铁矿,偷偷派人铸造兵器,招兵买马,筹备造反一事。 二皇子永远都不会想到,那个据说是摄政王心尖尖上的女人王诗语,仗着摄政王的名头,成日带着一群女人在云城搞什么织造司,将整个云城女人鼓噪的不安于室,叫人厌烦的很。 背地里却和新婚丈夫领了摄政王的密旨,冒着生命危险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直至从他的日常中发现他有造反意图,并搜集证据,上报摄政王。 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万万没想到大兵压境,失败来的如此突然,直到被人五花大绑,送进皇宫,都没想到将他送上断头台的便是他最看不起的那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当然了,除了当事人,全天下也没几人会想到王诗语在其中担任何等重要环节。 第153章 讽刺谁呢 二皇子与七皇叔的造反大业称得上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失败来的太快宛若龙卷风,不仅他们二人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场,便是许多才收到消息的朝臣也震惊于摄政王的反应速度。 就好像早做好准备等着他们造反,然后一举将人拿下似的。 若说二皇子他们的造反大业一共有一百步, 他们为此做了几百个规划, 且正在为了这个目标不断努力, 那他们如今算是才走了两步而已。 他们想过造反成功的可能, 也预想过中途遭遇各种变故失败的可能,对此也做好了各种备用方案, 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但,谁都没想到会折在这里呀!就好比江洋大盗提前花费无数时间门精力踩好点儿,在家磨好刀, 等待夜幕降临,穿上夜行衣去干一票震惊江湖的大案, 结果还没出院门就被衙门的人直捣老巢, 把他五花大绑要三堂会审! 这他娘的还玩儿啥? 因此被押解进京的叔侄二人异常沉默, 谁都不乐意多说一个字。 问就是烦。 虽然这一仗结束的速度快了点儿,但证据确凿, 让人无法反驳, 在给所有人一个震慑的前提下,朝臣们不约而同的想: 这两人大约活不成了。 皇族造反这种事吧,很难说的,若是坐在龙椅上那人脾气好,划个宅子把人圈一辈子也就罢了, 好歹能留条命,若是遇到脾气暴戾的皇子,直接一刀子下去, 全都去地下找老祖宗们请罪去吧! 所以其中的弹性非常大,端看如何操作。 可这二人正好撞到摄政王手里,大约是逃不了被杀鸡儆猴的命运。 毕竟先帝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还在世的就有十八位,且都有封地,在各自的封地上逍遥快活呢!先帝所出的皇子,成年的未成年的算在一起,不算今上,活着的就有二十一位,这些人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若是铁了心要搞事,便是英明如摄政王也要头疼许久。 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摄政王即便想收拾他们,也很难抓到有用的辫子。 眼下好不容易逮住机会,错过了才是傻蛋。 想明白了这些,连蠢蠢欲动想为二人求情之人也少的可怜,即便是二人的妻族,母族也偃旗息鼓,偶尔冒出来一两个脖子铁的壮士,也很快被家族给弹压下去。 因此,打从这二人进京后,朝堂上反倒是比往常更加安宁了几分。 道维觉得有意思,仍开手里折子,对跟在身边艰难练字的小皇帝说: “瞧见了吧,这就是人性,这就是权势,将来你要掌控的便是这些玩意儿。” 小皇帝懵懵懂懂抬头,墨汁染的满手都是,脸上也沾了一块儿,跟花猫似的看着道维: “皇叔,临儿今日能不能不练了,留着明日再练,临儿手都疼了!” 道维盯着他那胖乎乎跟藕节似的白嫩胳膊,听不出什么情绪道: “可以,但你保证明日便能写完吗?谢北临,我不是你母后,也不是那些对你毕恭毕敬的先生,你确定要对我撒娇吗?” 小皇帝在道维的视线中委委屈屈的转过头,拿起笔,哼哧哼哧艰难写大字,半晌殿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伴随着小孩子“皇叔坏,皇叔不疼临儿了”的埋怨,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手上的笔却不敢放下。 道维毫不所动,也不知对谁幽幽道:“这也是人性的一种啊。” 身边伺候之人无人敢出声,静默不语。 这两尊大佛斗法,他们可不敢插手,何况小的那个压根儿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也是奇了怪了,打从上次为摄政王选妃一事太后久居后宫不出,朝臣便上奏将小皇帝养在摄政王身边后,这小皇帝一开始还百般哭闹,对摄政王诸多不满,闹的人头疼。 结果摄政王好似压根儿没听觉似的,对小皇帝哑着嗓子的哭求无动于衷,由着他哭。待哭累了就让人去喂食物,睡着了就让太医为其诊脉,如此过了几日,小皇帝见他的哭闹无法打动摄政王铁硬的心,竟也停止哭闹,尝试着亲近摄政王。 可惜了小皇帝一片君心向明月,摄政王却好似天生不喜欢小孩子这种脆弱的生物,丁点儿不给小皇帝好脸。宫人们就只见小皇帝的热脸一次次贴摄政王冷屁股。 日常受挫,越战越勇。 宫人也闹不明白小皇帝的小脑瓜子都在想啥,见摄政王并不反对,便由着他去了。 也许这是他们叔侄两之间门另类交流感情的法子呢。 此时也一样,道维对小皇帝的碎碎念压根儿不放在心上,这小崽子想反他,且还有时日可等呢。 又看完大理寺呈上来的卷宗,感慨王诗语夫妻二人确实有独到之处,能在人生地不熟的云城,半年之内挖出二皇子造反这么大一案子,远超他的期待。 或许,他可以逐渐给两人更多的权利看看效果。 放下卷宗,吩咐道:“召二皇子和七皇叔进宫。” 待道维见到二人时,二人虽被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衫,但面容憔悴,精神恍惚。想来即便早有赴死之准备,但等待死亡降临的这段时日,也足够折磨人的意志。 道维让两人坐。 七皇叔,也就是道维他七弟,只比道维小三岁,今年不过二十三,此刻瞧着比道维老了十岁不止。仿若是知晓命不久矣,便没了诸多顾忌,失了往日在道维这个昭王跟前的谨小慎微,道维让坐,他便干脆利落撩起衣袍坐下了。 反倒是二皇子,虽也依言而坐,但身为皇子的教养还没丢,一板一眼行礼谢恩后,坦然落座。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能做到这份儿上,也算先帝教养得当。 道维威严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看的两人心头一紧,耐不住垂下眼眸时,他才缓缓开口: “二侄子你不服小八坐上皇位,四叔能理解,毕竟小八除了有一个与先帝青梅竹马的母亲外,样样不如你。不管是母亲的出身,还是外祖的家世,亦或者你们自身的聪慧程度以及才干,你远超小八一大截儿,所以你会走上这条道儿四叔早有预料。这事放四叔身上,四叔也会这般想。” 二皇子一惊,万没想到摄政王会把话说的如此明白,惊讶的抬头看过去。 道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手指指了他一下道: “所以你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我记得二侄子你很擅长画河道处理图对吧?那边有几张工部送上来的图纸,四叔瞧的眼晕,你去瞧瞧哪里还有问题,顺道儿帮四叔改改。” “小李子,给我这二侄子搬张椅子过去。” 二皇子都要被摄政王的操作搞懵了,他与摄政王不仅差着年岁,还差着辈分儿呢,两人之间门并不十分熟稔,但仿佛记得,四叔以前不是这个画风? 算了,管他呢,临死前还能做一回喜欢之事,从这一方面来说,四叔也算是他的知己了。毕竟往前数许多年还不懂事之时,他还曾幻想过长大后去工部水利司任职一事,待懂事后才明白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在本朝,所有皇子到了一定年龄,全部要打发去封地上混吃等死,在没有皇帝允许的情况下,皇子沾染朝中要务是会遭人忌讳甚至掉脑袋的,所以他那点爱好,即便到了封地,也怕被人高密,藏得死紧。 也不知四叔如何知晓此事。 道维不会跟二侄子解释,作为手握天下大权的男人,知晓这种小事再自然不过。 他把视线转向七皇叔: “七弟啊,咱们年岁相差不大,小时候一道儿长大,也算知根知底的兄弟。你最是孝顺不过之人,柳太妃尚在宫中养老,在你走上这条路之前,想过太妃要如何自处吗? 四哥听说在你封地上,当地主官不论作何决定你都不曾插手,唯有一样,子女不孝顺父母的案子,你定要求重判。” 不管七皇叔造反能不能成功,柳太妃肯定是活不成的。 七皇叔惨然一笑,紧闭双眼,不愿叫眼泪流下来,打从他在二侄子的劝说下,将封地上发现铁矿一事隐瞒不报时,他便知母妃迟早活不成了,当时心中的野望压过了一切顾虑,后来在被捕上京那一路上,他都在想,母妃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将来他到了地下,要如何面对母亲责问的双眼? 可如今听摄政王的意思,母妃竟还活着!半晌,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跪在道维面前,三个头磕下去额头已然见血。 “罪臣自知万死难赎其罪,只求摄政王绕我母妃一命,允她安度晚年。他日去了地下,罪臣亲自向父皇请罪……” 行,还算没彻底丧了良心,只要心里还有惦记的东西就好。 道维也不需要他们去地底下搞团建,眼前一大摊子事儿都缺人去办呢。都说垃圾是放错地方的资源,何况眼前这两人要胆量有胆量,要想法有想法,受过十几年皇家精心教育,压根儿也不是垃圾。 于是道维大手一挥,在京城给两人赐了宅子,让两人回家修整去,顺带叫人放了他们的家眷,叫他们一家团聚。 在朝臣瞠目结舌之时,又下令叫二皇子去主持今年北直隶河道修理一事。同时另七皇叔接手宗人令一职,处理皇家内部大大小小的问题。 这可都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职位,北直隶河道年年拨款修缮,年年河道泛滥,两岸百姓遭灾,今年那头逃难的百姓,脚程快些的已经进了京城,近日街上要饭的叫花子都多了起来。 人人知晓里头有问题,但这个烫手山芋无人敢碰,每年几十万的修缮费用拨下去,从朝廷重臣到地方土财主,不知吃肥了多少人。待雨水旺季来临,河道垮塌,朝廷的赈灾银子再次拨下去,又能肥一批官员的荷包。里头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上到朝廷重臣,皇子王孙,下至地方官吏,当地土财主,无一清白。 便是先帝时期,先帝几次在朝堂上为此事大发雷霆,后面依旧不了了之。 因此,不管换了多少主持修建河道的官员,新上任官员只能依照前头留下的老规矩走,修缮河道,安抚灾民,获得政绩,顺道儿肥了腰包,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得罪。 就是苦了两岸的百姓罢了。 朝堂上近几日还为此事吵的不可开交,因为这不仅是一项肥差,还是一个捞政绩的好机会,谁都想碰一碰。若不是因着二皇子造反一案消停下来,恐怕还有得闹呢。 谁知这块好饼竟突然落到二皇子头上,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且不说他是个造反之人,戴罪之身,就说他一毛头小子,一无相关经验,二恐怕连各衙门相关门道都摸不清,让他去,谁放心? 朝臣们不放心没关系,这事儿摄政王放心的很,早朝时他对朝臣们道: “河道年年修缮,年年泛滥成灾,本王琢磨着放条狗在那儿盯着,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能比现在更烂了对吧?诸位哪个不是学富五车之辈,怎么着都比那不懂事的畜生强,便不好侮辱了诸位,就让戴罪之身的二皇子去做这种事好了,做好也就罢了,做不好……” 朝臣们一个个胆战心惊,脑门儿冷汗直往出冒,没人敢伸手去擦一擦。 听听摄政王这话,是对他们不满至极了呀!一番话连削带打,不仅让他们无地自容,还将没事儿跑出来造反的二皇子也一块儿骂了,可见摄政王虽不知是何原因免了二皇子等人的死罪,但火气也确实很大。 这时候的摄政王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没人敢去摸老虎屁股。 至于七皇子担任宗人令一事,那就更简单了,道维缓缓道: “我皇家历经百年,枝繁叶茂,不仅养出许多惊才绝艳之辈,更多的是躺在老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玩意儿!我与七弟身为建业帝之子,至今不敢懈怠分毫,那些混账有何颜面败家,此乃崽卖爷田不心疼,着实该叫七弟去教教他们,此等行径有多可耻!” 朝臣心头一颤,心说您这话可真太有内涵了,啥叫您与七皇叔至今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您不敢懈怠的表现是独揽涉政大权,旁人不敢置喙半分?七皇叔不敢懈怠的表现是不满足手中的权势地位,勇敢的向皇位发起挑战,着手造反?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您搁这儿讽刺谁呢?生起气来简直无差别攻击啊! 第154章 滚去上学 虽不怕麻烦, 但道维确实也很厌恶给他找麻烦之人,这是他的态度, 他有必要时不时亮出来叫所有人都知晓。 就好比这次, 他虽免了二皇子和七皇叔的死罪,还对他们委以重任,但他依然对二人给他制造麻烦的事非常恼火。他要让所有人都有这个认知。 他将之称之为一种政治手段, 坐在他这个位置的人, 表现出来的喜怒哀乐,是要让别人知道的喜怒哀乐, 并不是他自己心底真正的百般感受。 下朝后道维对趴在地上玩九连环的小皇帝道:“若是让旁人猜到了你的心思,你离被控制, 成为傀儡就不远了。” 很难有人准确摸到了皇帝的心思,还能忍住不加以利用的, 试想一下,控制一个皇帝, 带来的权势地位和成就感, 有什么能与之相比? 可惜小皇帝笑的露出没有门牙的嘴, 扔了九连环, 伸出白白嫩嫩的胖胳膊, 只会朝皇叔要抱抱。 目前看起来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关键还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算了,道维想了下, 他这小侄子即便是在剧情里,原本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太后从小的耳濡目染, 他听的进去, 朝臣私底下的挑拨离间,他能当真,唯有摄政王对他的衷心爱戴, 就是别有用心。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作为一个普通人,耳根子软,没有主见,也没有长远的思量,都是非常正常且普遍的现象,不能因为他生在皇家,就要求他是个天生聪慧的神童,本质上也只个会投胎的普通人而已。 至于后期惊艳了史书的景洪之治,在道维看来也没法儿把功劳按在他头上。那是历经了道维他爹,道维他哥,以及道维这三朝,三代人几十年的励精图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该出现的必然事件。 还是那句话,在道维之后,即便皇位上坐的是条狗,朝堂只要正常运行,也能迎来景洪之治。 总之他这小侄子觉得杀了叔父,报仇雪恨,登临高位,亲自掌权,便是拥有自由的开始。 实际上呢?太后从小对他的影响深入骨髓,会在儿子亲政后,从此放手朝政,专心待在后宫清心寡欲的修养?朝臣们一路扶持他亲政,眼见目的达成,会一心为公,没有私心? 面对朝堂倾轧,阴谋阳谋,昭王那种角色都深陷旋涡,最后丢掉性命,小皇子又能有多少自由可言? 即便故事的最后只一笔带过,好像一切都很圆满的样子,可这就和“灰姑娘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个意思,哪能事事如人意?不用看道维都能猜测一二。 所以说,如今道维的所作所为,已经隔绝了太后对小皇帝的影响,至于朝臣们私底下撺掇小皇帝做点儿什么?呵,那至少得等五六年,等小皇帝能听明白他们的诉求才行。 可真到了那一日,有谁敢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干这种事?道维觉得他很期待。 单手拎着小皇帝后脖颈,二人穿越重重宫殿,身后跟着脚步轻盈的太监宫女,一路到御花园。 小皇帝在皇叔手里呵呵直笑,自觉皇叔在和他玩儿荡秋千,两条小胖腿在空中蹬的起劲儿,试图翻个花样儿展现他最近新学的技能,笑声远远地传到一早接到旨意等在御花园的群臣耳里。 群臣抬头望去,见这叔侄二人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一开始他们还会惊讶,也有人试图劝说摄政王对陛下的龙体要尊敬云云。 可道维就一句话:“本王不会带孩子,小时候父皇也是如此带我的,既然爱卿你看不顺眼,又讲的头头是道,不日你带回家去养好了。” 他都这么说了,大臣还能怎样?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陛下身心健康,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对吧?总归都会习惯的。 道维走近了,在大臣还没行礼前,直接摆手示意不必,让众人多落座,顺手把想顺着他大腿往上爬的小皇帝塞进七皇叔手里: “你八侄子,玩玩。” 惊的七皇叔手脚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听听四哥这是什么话?以前也没发现四哥竟有这么不靠谱的一面啊,皇帝是能随便玩儿的东西吗?关键是瞧着小皇帝好像还挺吃这一套?难道四哥小时候就是被父皇这般带大的?那他这会儿还真是一点儿不羡慕四哥了!也不知大哥晓不晓得他把儿子托付给四哥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七皇叔身体更僵硬了,这小东西手脚并用顺着他大腿往上爬,感觉太奇怪了! 七皇叔他虽有妻有子,可他是个王爷哎,本朝又讲究抱孙不抱子,他压根儿就没抱过小孩子的好吗?何况这小孩子是个皇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小皇帝在道维跟前养了一阵儿,日日一睁眼就能瞧见各种各样的大臣在眼前晃荡,社恐也能给练成社牛,早不知道怕生是啥感觉了。 既然皇叔不陪他玩儿,眼前这人也不是不能将就,他不是个很挑的小朋友,于是在七皇叔身上爬上爬下,玩儿的可开心了。 朝臣们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情复杂的不知说什么好。 陛下被摄政王养的很是活泼,瞧着身子骨也硬朗,真不错?哈哈? 道维就跟没瞧见他们不停抽搐的眼角似的,抿了一口香茶,缓缓开口: “今儿召诸位来此,是因要商议的事,可以说是家事。” 在场之中大多为宗室之人,尤其是七皇叔这个宗人令也在场,道维没来之前,这些人只稍稍一打量便能猜出几分。 不过他们对道维具体目的还是一无所知,仔细思量过后,确定最近除了二皇子和七皇叔造反一事,宗室还真没什么事值得摄政王如此大动干戈。 虽疑惑,但也不敢在摄政王跟前放肆,谁叫这位爷的心思,如今越来越难猜了呢。 道维视线朝下打量一圈儿,这才缓缓开口: “老族长年纪大了,原本举荐上来的接任者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在宗室中口碑一向很好。突然七弟任宗人令一事,本王知诸位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想法。 今儿咱们就开诚布公的说道说道,本王呢,先说说本王的打算,听完了诸位还有异议的,咱们接着谈,总归都是一个祖宗的亲人,没得为了这点事闹开了叫外人看了笑话。” 大家虽然这么想过,那七皇叔今年不过二十又四的年纪,不说他还是个造过反的罪人,即便他如当年的昭王一般,允文允武,在宗室中名声口碑极佳,也轮不到他这种毛头小子担任族长啊! 但在摄政王跟前哪能大喇喇的承认?那不是纯纯的缺心眼儿吗? 众人忙称不敢,甚至有人拍马屁道: “摄政王的决策定有深意,我等只管拥护便是,哪有那么多心思想东想西?王爷您又没缺了宗室的吃喝供养,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我等该知足了,不能拿这等小事麻烦您!” 众人:可恶,被他抢先拍到了! 道维对这种近乎直白的拍马之言早就习以为常,闻言伸手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 “都说陛下万岁,王爷千岁,可纵览史书,有哪位帝王真的千千万万年的活着?有哪个朝代能延绵万年屹立不倒?有几百年历史的已经算是子孙后代争气,没给老祖宗丢脸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下又惊又恐,立马想跪下请罪。 道维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坐着。 本就是事实,虽然这种事实,平日里没几个人敢当着他面儿说,这种话也不能被人经常说,免得影响朝局稳定,扰乱民心,但他偶尔说一说倒也无妨。 “因此本王想着靠山山倒,靠水水绝,做人还是靠自己心里才踏实,谁有本事都比不上自个儿有本事,是这个理儿吧? 本王也不求宗室里能养出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出门在外能养活一家老小,在内不叫妻儿老母饿肚子甚至看人脸色过日子,这个要求不高吧?” 说实话,道维这个要求可太高了,古往今来那没担当的,在外怂的像狗,在家横的似螃蟹,吃完老母的嫁妆吃媳妇儿嫁妆,吃完媳妇儿嫁妆等着儿女成年养活的比比皆是。 平日里人模狗样看不出问题,不遇事儿可能光鲜亮丽过一辈子,一遇事儿比谁都先怂,还不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做错事全是别人的错,是别人逼他的,他是不得已的,他没错,把自己洗脑成天底下最无辜的白莲花。 还有靠着家族荫庇,靠祖父,靠父亲,半辈子活的风风光光,结果家里长辈一去,自个儿根本立不起来,纯纯靠吃老本儿过日子,自个儿没本事,还眼高手低,怀念家族鼎盛时期的风光,不停地娶媳妇儿生孩子,指望孩子长大了能孝顺他,带他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这就是众生百态,没有一个完美之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担当才是常态,有担当属于稀有的少数。即便是身份最为尊重的宗室子弟里,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 要真有男子在外能养活一家老小,在内能尊重妻儿老小,即便对方只是个贩夫走卒,是个走街串巷摇铃铛卖货的小人,那也一定是周围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男人。 这种人不可能普通到街上一抓一大把的。 可摄政王都这么说了,谁还能大喇喇的跟人拧着脖子理论:“您这纯属屁话,就是在为难人!” 太缺心眼儿了。 于是只能沉默听着。 道维可不管他们有何意见,把快要上天的小皇帝拎过来放软塌上让自个儿玩儿去,得了七皇叔一个大大松口气的表情,抿了口茶接着道: “本王与七弟商议过了,在京郊着手办一所宗室男子书院,书院里教导的不限于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水利,乃至经商,木工铁匠,学生们擅长什么或者喜欢什么便去学什么,先生就从宗室中找。堂堂七尺男儿,学点东西不丢人,丢人的是什么都不会还觉得自个儿能耐大了能上天的废物! 届时本王任院长,各科目的科长以及任课夫子由七弟和诸位看着商议。宗室之中五岁以上,六十岁往下的男子,全都去书院读书,通过了考试的方可毕业,朝廷自会给安排去处,通不过考试的……” 道维冷哼一声,语气幽幽道:“那就学到六十岁,彻底学不进去为止!” 说到这里,道维神色严肃的看着下方诸人道:“半年之内,本王不想在宗室中看到任何一个游手好闲之人,懂本王的意思吗?” 众人非常恍惚,说真的,他们不是很想懂。 这大棒夹着胡萝卜,太让他们痛苦了。 若时摄者王对入学之人没有限制,在场之人几乎无一例外会将家里孩子送进去摔打,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千载难逢,抓住了,入了摄政王的眼,一飞冲天。再不济,还能去书院搞搞社交。 可一旦让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也进书院,和自家儿子,甚至孙子一道儿读书,这,这,咋想都不得劲儿啊! 一时陷入纠结。 道维不管他们有多纠结,一锤定音:“此事就交给七弟和几位族老一道儿商议着办,三日之内拿出一个大概章程给本王看看。” 他堂堂摄政王都精打细算,力求每一个铜板儿花在刀刃上,宗室那些纨绔还想趴国库上头吸他的血?呵,做梦比较快! 第155章 众所周知 外界称其为皇家宗室学院, 但实际上,那是一所功能相当齐全的综合大学,里面从军事到政治, 从热门到冷门, 涵盖了方方面面, 甚至每年都在增加新的科目。 宗室子弟被道维赶去读书了, 老老少少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只要进了书院,就不可能空着手出来,每人至少得有一项赚钱养家的技巧在身才行。 眼光看的长远, 心甘情愿去读书的大有人在,吃不了那份苦私下抱怨的也不少。 七皇叔就跟道维讲: “不惯着他们这些臭毛病!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眼红想进书院进不去, 捶胸顿足呢, 他们可倒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实话,如今民间一个木匠带学徒, 三年起步, 终生服役, 刚开始两年,学徒说是给师父打下手, 说白了就是个伺候人全家老小的下人,就这还得看师父脾气好不好, 若遇到脾气不好的师父, 非打即骂, 夜里睡在人家柴房,薄薄一张被子,严寒酷暑, 不曾断绝。 五年八年能出师自个儿挣钱养活家小,已然算有本事的。有的师父心眼儿不好,不想失去凭白得来的苦力,不好好教徒弟,学徒三五年只能摸到个皮毛,于是沦为师父的附庸,只能拿到师父手里漏下的几个铜板,一辈子算是没指望了。 加上时人讲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当师父的更是得藏一手,免得将来被徒弟背刺。 要不怎么说手艺人苦呢,原因就在这儿。 如今外界听说综合学院竟然免费给宗室子弟教导这些东西,想学多深都行,早就抓心挠肝儿的着急了,恨不能替代那些不想上学的纨绔们去学。 七皇叔道:“近两年是不行了,书院很多东西都是在摸索着前行,一下进太多人怕是要坏事,再等等,等明年,臣弟打算扩招各路官家子弟,之后逐渐向平民百姓开放,这些事情急不来,操之过急容易出事。” 他的思路很清晰,道维认同了他的想法: “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是副院长,若有不识趣的尽管下手去处置。 办学这事往小了说,是为我周家子孙培养安身立命的本事,往大了说是为我周氏江山繁荣打根基,不管将来在史书上,还是到了地下见列祖列宗,咱们兄弟都无愧于心。” 七皇叔被他说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抬脚准备出宫,他打算现在就去书院开会,他要召集全体师生宣布他的决定,往后再有疏于学业,怠惰埋怨之辈,别怪他下手不留情面!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当初连造反都敢,如今也不怕得罪宗室之人! 道维很看好七皇叔这点,他年轻,有拼劲儿,有野心,如今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有名垂青史这根胡萝卜吊着,相信对方每一天都能过的激情澎湃。 不过人现在还不能走,转头问:“人到了吗?” 身边伺候的太监忙答道:“回王爷,诸位皇子和皇叔们已到偏殿等候。” 道维在七皇叔不解的目光中,微笑道:“好极了,宣人进来吧。” 大殿整整摆了十三把椅子,在七皇叔惊讶的目光中,他瞧见好些年没见的兄弟们,还有些不甚相熟的侄子一一进来。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早已成年,有了封地,无故不得回京之人。 道维叫他们坐。 众人按照年龄辈分儿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一一落座。 待人坐定,道维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前有七弟和二侄子那事,相信你们接到本王诏你们回京之令时,心下有诸多猜疑和不解吧?本王也不和你们打哑谜,这一路上你们也看到了,本王不曾为难七弟和二侄子,也不会想法子为难你们,没意思。请你们回来其实是叫你们来帮忙的。” 七皇叔眼珠子稍微一转,便有几分明了。 其他人还蒙在鼓里,在座二皇叔最年长,便主动开口:“王爷,还请您示下!” 道维示意他不必紧张,叫人给大家伙儿上了热茶,热茶下肚,气氛稍有松缓,这才接着道: “天下从来就不是某一人的天下,治理天下更不是凭借某个人单打独斗就能叫百姓安居乐业的事儿。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有人做帮手,那能是外面那些不知根底之人,为何就不能是本王的亲兄弟,亲侄子呢?” 这话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众人都惊了。 他们生来便是凤子龙孙,因此更加明白皇子成年前往封地的意义。便也更加明白道维这话中蕴含的力量。 这得多大的魄力,多坚毅的自信,才能做出此等决策? 反正他们英明神武的父皇不敢,他们自小接受储君教导的皇兄也不敢! 封地一代代传下来,到了他们手里一日日渐少,生来便站在众生头顶之人,有几个愿意永远蜗居在封地那一亩三分地上的?没机会还有像七弟/七哥/七叔那样创造机会造反的呢,何况有人把机会递到跟前,谁能真无动于衷。 只不过…… 二皇叔代众人开口:“摄政王,敢问您说的可是真的?” 道维摆手,身后便有小太监一连举出十三道圣旨,就是七皇叔眼前也站了个手举明黄色圣旨的小太监正笑盈盈瞧他。 道维瞧他们愣住的傻样,也觉有趣。 他这些兄弟和侄子们,可是精挑细选后的结果,都是在某方面有天赋或者下过苦工之人,没一个废物。 何况这些人背后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不合理利用起来,岂不可惜,他道维是那种因为担心还没出现的危机,便摆着现成的资源不用的人吗? 哎,将来这天下,可是这些人大展拳脚的舞台,希望他们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把握机会。他摄政王的机会给的大方又吝啬,如今毫不保留的给出去,可一旦对方做了什么,他也要毫不保留的收回。 就是,嗯?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他腿上蹭的小东西是何时爬进来的?道维弯腰拎起小皇帝的后脖颈,将人摆到眼前桌子上,偏头用眼神问大太监。 大太监神色奇异,吞吞吐吐: “王爷,陛下一个时辰前邀您捉迷藏……他先躲起来,便是躲在这桌下,后来,后来您忙于政务,陛下在里头睡着了,不叫奴才们打扰,非要等您来寻,想来这会子是被说话之声吵醒了……” 他们王爷和陛下,真真是生动形象的诠释了民间画本子里那句——你越是对我爱答不理,我越是对你上心着迷! 挺难懂的。 道维看小皇帝举着小胖拳头揉眼睛,把人复又拎回地上,在对方委屈噘嘴的表情中,逗他: “去认认人,都是你叔伯和兄长们,往后他们便要与宫中常来常往了,你见了面记得嘴甜些,好叫他们为了你的江山社稷多多卖命。” 瞧小皇帝的表情,估计是没听懂道维在说啥,就明白了个嘴甜认人,于是有社牛的小皇帝在大太监的引导下,抱着叔伯们的脸就是一顿啃,糊了人家一头一脸的口水不说,完了还抹抹嘴,自认十分大气的点评: “二叔脸上的胡须真扎人,二婶一定不爱和您亲近。五叔身上的味道最好闻,回头我也要和五叔一样香香的,吸引几个漂亮姑娘做我媳妇儿,叫她们和我一起孝顺皇叔。还有六哥手上全是茧子,摸起人来硬邦邦的,六哥一定是皇叔说的那什么硬汉!”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从头硬到脚的硬汉!” 顺手给比了个大拇指! 众人顺着小皇帝的视线,意味深长的在六皇子身上扫过,哄堂大笑。 小皇帝得意极了,他最近跟着皇叔学到可多了,昨日还有个白胡子老爷爷夸他词汇量丰富,远超同龄孩童呢!那老爷爷真没见识,他不就夸他老而弥坚,一树梨花压海棠吗?这就把他高兴的直跺脚啦? 嘿嘿,那可是他听皇叔夸三叔祖父时学来的!这不就用上了吗?有何难的? 原本热烈又焦灼的气氛,在小皇帝的童言童语中陡然一松,众人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老周家这位继承人来。 小小一人儿,站在摄政王面前求表扬的样子神气极了,很有天家风范是肯定的,但他们怎么越瞧,越觉着这孩子不似记忆里的先帝,而像眼前的摄政王呢? 想当年,摄政王年幼时也是个无法无天,敢骑在建业帝脖子上拔胡须的主儿,真是又聪慧又狡黠,和当时的沉稳的太子完全是两幅模样。 啊这,摄政王不会真是按照建业帝养他的标准,教养小皇帝吧? 除了摄政王和他爹建业帝本人外,众所周知的一个实情—— 便是建业帝他老人家根本不会养孩子,孝安贞皇后怕建业帝把孩子们养成纨绔,不得已才全部交托给夫子和嬷嬷们教养,偏建业帝本人喜爱亲自养孩子,孝安贞皇后无法,只得牺牲了自个儿所出的四皇子,安抚建业帝一颗无处安放的老父亲心。 所有人都以为按照建业帝那种宠孩子法儿,四皇子指定得养成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这事上皇后的牺牲确实大。谁知四皇子性子里确实无法无天,但后来竟神奇的安静下来,还成了如今摄政王这幅样子,也是列祖列宗保佑了。 拿了圣旨,得了好处的众人眼神乱飞:要不要告诉摄政王这个事实呢? 道维沉默的饮口茶,眼角抽搐,你们表现的这么明显,该不会以为我还没发现吧? 第156章 大刀阔斧 算上先前治理河道的二皇子, 担任宗人令的七皇叔,眼下京城又多了十二位皇子王爷出任要职。 对南方民生有了解的,自告奋勇去南地统领推广梯田。自小对军事特别感兴趣的去北境做监军。有去江南道查贪污案的, 有去东南沿海组建水师的, 有负责推广朝廷新政令的,有去军中查贪污军饷案的。 还有人生性沉默不喜多言, 成了皇家暗卫统领, 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至于爱读书, 擅外语,喜经商之类的人才,便安排他们去国子学, 去鸿胪寺, 去沿海开办市舶司。 此番举动释放的政治信号叫外界激动的同时不免担忧。 所有人都能瞧出摄政王不仅不介意宗室王爷们参政揽权, 还大力支持, 也就是说, 宗室里但凡有真才实学之人, 进了摄政王的眼,迟早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摄政王眼见要大干一场, 戏台已初步搭建完成,演员们各自粉墨登场,至于这出戏最终能唱成什么样, 端看个人本事。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唯才是用的举动,叫朝臣担忧宗室手里权利过大, 挤占非宗室之人的晋升渠道。 大臣们不免要想了:这天下本就是你们老周家说了算, 眼下你摄政王又是为宗室子弟专门开办学校,又是对宗室之人委以重任,咋的, 是完全不给别人飞黄腾达的机会了吗? 同时,他们还有第二大忧虑,摄政王此番大刀阔斧的举动,肃清官场,平稳边境,同时配合一系列使民间休养生息的法子,又组建水军,开海贸,雄心勃勃,朝臣担忧步子是不是迈的太大了。 要知道细数历朝历代,这些举措哪一项都得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有显见的结果,哪一样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如今数样并行,稍有不慎,便会给朝廷造,给民间,成莫大冲击,很难不叫人忧虑。 相对于第二个担忧而言,第一个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如此,少不得有人上书进言,请求摄政王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道维知道朝臣的担忧,但这些举措他势在必行。 他不是心血来潮胡乱搞的人,仔细研究过,经过先帝和建业帝两代帝王的积累,不论是民间还是朝廷,都有足够的底蕴来帮助他完成这些政令。 朝臣们之所以强烈反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乃是他们习惯了长久以来的温和行事,按部就班的走,便缺少了进取和冒险精神。 在朝臣们的认知里,如今能安安稳稳就过上好日子,他们足够满足,足以史书留名。并不想拼上全部去博取一个未知的可能。 此事在朝堂吵了半个月,主要的就一句话——万一改革失败了谁能承担的起这个责任? 届时民不聊生,满目疮痍,朝廷各衙门停摆,谁去担负万民唾骂,将来史书上遗臭万年? 反对的朝臣们没错,道维也没错。 既然双方谁都无法说服谁,道维也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耽搁在这些人身上,大手一挥,反对派的下放的下放,免职的免职,给赞同的人让位吧! 总有人无条件信任他,或者说想借此搏一个未来。 在反对派愤愤不平的口水中,道维提拔上来一波年轻人,年轻人敢想敢干,还听话,能力有,经验不足算不得什么,道维愿意给他们时间去成长。 这些人很快走马上任,奔赴全国各地,去参与各项任务的建设。 至于反对派暗地里觉得摄政王处事不公,等着看他笑话,或者眼红那些出身贫贱的年轻人升官发财的,道维都懒得搭理。 说到底,眼下他是手掌天下大权的摄政王,说一不二,大约是之前表现的太过宽容,以至于叫他们觉得他是个能轻易被他们裹挟之人。 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便要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 眼下,道维将先帝所出的公主们,也就是他的侄女们,还有建业帝的公主们,也就是他的姐妹们,以及宗室中上到四十岁,下到八岁,还在京城的所有女子,全部聚集在一起。 细数下来,有近百之数,人数上确实非常可观,这只是宗室女的一部分,嗯,最年轻,最有希望的那部分。 当然他也不可能扯着嗓门跟这么多人喊话,那不像样,所以这些女子们很快便推选出了二十位代表,近前听从道维吩咐,其余人乖乖凑在一起吃茶说话。 这种场合,谁家和谁家有亲,谁家和谁家关系亲厚,谁家与谁家不和,简直一目了然。 别的不说,道维觉得他家的这些亲戚们仪态和气质确实好,一个个站在那里便能叫人感觉百花齐开,各有姿态,赏心悦目,心情大畅。 道维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乐呵呵的叫她们不必拘束,等众人都落了座,这才向左手第一位的女子道: “姑姑,劳您辛苦一趟了。” 这位长公主是建业帝最小的妹妹,跟建业帝相差四十岁,那会儿建业帝他爹垂垂老矣,生了这么个闺女后,想疼爱都有心无力,何况他老人家第二年便噶嘣儿一下驾崩了。 虽然这位公主年纪小,又是个透明人,但无奈人家辈分儿大,熬死了短命的建业帝,又熬死了短命的先帝,如今是宗室中的头一份儿,虽然为人依旧很低调,但不管哪位坐上皇位,都得把人家当成老祖宗给供着。 道维之所以特意请这位来一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位公主行事一向低调,家中也被她打理的和和睦睦,丈夫敬重,子孙孝顺,和儿媳的关系也融洽,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荣安公主欠身道: “王爷客气了,您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自您创建了综合学校后,宗室子弟风气焕然一新,游手好闲之辈更是遍寻不着,荣安瞧着很有太/祖遗风,想来他日太庙祭祖之时,列祖列宗也只有感到欣慰的。 在座诸人,哪家没有受您恩惠?这比直接赏赐他们金银官职,更叫他们感到高兴。您今日召我等前来,定有要事相商,但有吩咐,我等必全力以赴!” 这话是说给道维听的,也是说给在座诸人听的,既摆明了她的态度,也暗中警告脑子不清醒之人,说话做事前多想想家中还在综合大学读书的父辈兄弟们。 不愧是熬死了两位皇帝的女人。 道维满意的点头,扫视一圈儿,缓缓道: “想必这一年来,宗室男子身上发生的变化,你们都瞧在眼里吧?本王知晓你们有人心疼他们所受之苦,也有人羡慕他们能光明正大走出家门,去见识外头的世界,更有人暗中庆幸自个儿是个女子不用惨遭折磨。 这都是人之常情,本王理解。” 在做中所有人皆垂下双眸,不敢与道维那双仿似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对上。 道维轻笑一声,接着道: “本王今儿要告诉你们,享受了多少权势富贵带来的好处,便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没人能无缘无故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和信任。你们如此,本王亦如此。 你们享受了家族带去的富贵生活,便要为家族繁盛做出贡献,将来或是和不认识的世家公子联姻,生下带有两家血脉的孩子,稳固两家关系。或是不愿如此,青灯古佛一生,没有第种选择。” 至于穷秀才臆想出来的话本中,大家小姐和落地秀才为爱私奔之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们身上。首先穷秀才没可能见着这些金尊玉贵的小姐的面儿,其次小姐们或许单纯,可眼睛又没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人伺候,寸步难行,清楚她们自个儿受不了没人伺候的苦。 所以,对在座之人而言,人生的确就这两种选择,或许有幸福和不幸福的区别,但大方向上跑不了。 道维接着道: “男子那边有综合大学,眼下本王欲成立相应的女子学院,第一批学生便是今日在场所有人。欲开科目大约有管家理事,养蚕织布,算账女红,穿着打扮,当然男子那边的木工打铁,四书五经,你们感兴趣的也可以学。 日后你们完成毕业考试,达到毕业标准,想如男子那边找点事做的朝廷可以安排,比如说王诗语王大人在南方创建的女子织造司,便是你们的榜样。想回家等着嫁人也无不可,皆是我宗室好女子,皆是为我大景百年国祚做出贡献!” 底下人既惊且喜,一时愣住,眼巴巴瞅着道维,都说不出话来。 王诗语王大人,在这一年里,即便人在云城,名声在京城闺秀中却如雷贯耳。 前两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王诗语那个五品织造司主事,是摄政王对她的偏爱。众人认为她在云城不过是小打小闹。 可翻过年,织造司做的有模有样,商品远销周边几国,织造司的面积更是一扩再扩,不仅带动了云城人养蚕制丝种植桑树的风气,便是周边几个城镇都跟着收益,慕名前去的商人络绎不绝,将云城周边的一潭死水带动的活跃起来,云城的税收去年一年更是达到了过去八年的总和,这是多么惊人的成就,便是朝中无数七尺男儿也要为之汗颜。 听闻在南方五省中,王诗语王大人之名,便是质量的保证,提她比提知州都管用,更有南地穷苦百姓私下里唤她女菩萨,感谢她给她们带去生的希望。 虽然还有不少男人诋毁对方抛头露面,带坏风气,可京中女子哪个没有背地里羡慕过对方,幻想过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可羡慕嫉妒又如何?家中父亲兄长不会希望她们也变成王诗语那般骑在他们头顶的女子,王诗语只有一个。 如今摄政王竟然说,给她们机会,叫她们也成为王诗语那样的女子,幻想只需往前迈出一步便能触手可及,她们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第157章 结束 在道维的支持下, 荣安公主成为大景朝第一任皇家女子书院的山长,女子书院的创建天然比男子那边多出无数困难。 尤其是外头人听说了女子书院的教学内容后,更是议论声四起。 有的女子家人不敢明目张胆得罪摄政王, 便借口家中女子身体有样, 将人关在家中修养,趁此机会, 没成亲的快速成亲, 已成婚的让生孩子,有孩子让带孙子,零零总总, 问题层出不穷。 家人的不支持,外界的不理解, 谩骂,争吵,讽刺之声扑面而来。 有人上书朝廷,认为此举颠覆伦常,倾倒阴阳,长此以往, 朝纲不稳, 痛斥摄政王被奸人蒙蔽双眼,做出糊涂事。 道维对此置之不理, 有人蹦跶的太高, 一巴掌拍下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倒是叫不少人暗中嘀咕, 摄政王近些年来越发独断专行了。 女子书院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磕磕绊绊的开办起来。摒除了外部影响不提,学校内部也麻烦不断,关于自身, 关于集体,乃至于关于她们身后的家族,凡是有人处,皆牵扯各种利益。 但总的来说,荣安公主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能力也不缺,有道维明目张胆的支持,小半年过去,书院总算走上了正轨。 待时日长久,众人发现拗不过这股东风,女子书院成了大势所趋后,自然开始正视她的存在。 官家女眷多番向荣安公主递话,打听书院事宜,几次暗示想送自家孩子进去读书,荣安公主心头主意正,面上不露声色,待又过了半年,才进宫跟道维回禀: “时机差不多了,此时书院开放,接收非宗室女子,目标暂定为京城官员家眷,当然外地官员女眷想来的也欢迎。至于向普通百姓开放,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荣安公主不是无的放矢,女子书院这条路和男子综合大学相差无几,有男子大学在前头做参照,她能少走许多弯路。 前头七皇叔步子迈的太急,招收了一部分平民学子进校,尽管对学子的身份背景做了严密调查,没想到还是闹出许多事来,最后还是摄政王出面,暂定为第一批学生参加完实习归来后,再招收新学生。 道维很满意眼前的成果,将一封来自云城的折子递到荣安公主手里,笑道: “姑姑,您瞧瞧,这是王大人昨日送来的折子,书院第一批送去的学生在那边已有月余,王大人对她们很是满意。” 哪里是满意,字里行间大夸特夸,就差没明说,让摄政王再给她送过去一批了,有多少她要多少! 荣安公主看完折子也很高兴,但她皱着眉跟道维诉苦:“王爷,王大人这可真是为难老身呢,那些孩子是书院第一次向外界输送人才,一个个都是经过夫子们严格把关后挑选出来最优秀的学生,就怕叫外界看了书院的笑话。 她还想要更多那样的孩子,老身上哪里给她找去?” 舒朗哈哈大笑,亲手给荣安公主斟一杯茶递到手边,爽朗道: “姑姑,您那书院里藏龙卧虎,不过是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而已,去云城的学生确实优秀,但没去的也不代表她们才能平平啊,您可糊弄不住我!” 荣安公主听的高兴,面上便带出几分,书院这批孩子她花费了大心思在她们身上,三百多学生,她对她们的情况了若指掌,虽不能说当成亲生孩子对待,但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了。 摸摸这一年明显花白的鬓角,荣安公主不仅没有丝毫忧伤,反倒是满满的满足。 这一年,是她人生中最踏实,最辉煌的一年。 道维见状笑而不语,王诗语和书院的事他不插手,叫他们下头人自己闹去。 王诗语那头别说是书院的优秀学生,便是不怎么优秀的她都抓耳挠腮的想要。 因为她在有很多钱后,今年初效仿京城女子书院,于云城周边一口气开办了十二所女子学堂,专门招收八到十二岁的女子,教授她们各种谋生手段。 王诗语在南边儿民间女子中的号召力不是京城中人能想象的,她的学堂还没开张,报名的人便将她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可不晓得什么阴阳失调的大道理,只觉得王大人一心为她们好,听王大人的有钱赚,有饭吃。 她的女子学堂从夫子到学生全是女性,生源不缺,但夫子来多少都不够,急的王诗语近日连着给京城发了六道折子跟摄政王要人。当然王大人可不是叫那些书院的优等生去当开蒙夫子暴殄天物的,她是叫那些学生当山长,培养一批又一批夫子。 对这些事情道维掌握大方向就行。 前日五侄子上书,言说边境近半年和外族发生频繁摩擦,叫人烦不胜烦,他想带人真刀真枪的和对方干一架,彻底把人干服了才好。 道维提笔给对方写回信。 他十弟半年前带人以商队的名义,秘密潜入外族腹地做生意,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想来依十弟的能力,此次回来,不仅赚足了银钱,关于外族的势力分布,地形地貌,应该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叫十弟回国后不急着往京城赶,先帮五侄子打胜这一战,到时候一道儿回来还能赶上吃年夜饭。 封好给五侄子的信,叫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转头又是三侄子的奏折,随奏折一道儿来的还有一封用红色火漆密封好的水师船舶建造图纸。 三侄子在奏折中说,他的水军已训练完毕,只差最后的水上实战演习,再有一月,船便可制造完工,届时请摄政王允许他第一个带人上船。 显见是说到了高兴处,三侄子不免多说了几句,给道维描绘了他的美好愿景—— 第一次出海,便不往远了跑,先去前两年总是骚扰大景沿海边境渔民的岛国转一圈儿,跟对方收点利息。听说岛国北部还有很多无人岛,既然没主人,那他先带人占下来,看看以后是能种地还是发放犯人啥的,好歹还有点用…… 道维看的啧啧称奇,他三侄子可真是个人才,瞧瞧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前朝廷流放犯人,往北最多到荒无人烟的宁古塔,往南也不过三千里到遍布瘴气的岭南,结果他大侄子一开口,直接给人发往海外。这对朝廷那群老古板来说,还不如直接叫他们死了干脆。 带兵打仗的事儿三侄子是专业的,但关于开发荒岛,收取岛国人利息之事,一听他就是个外行,这点交给六弟最让人放心。 六弟打从半年前去南边儿亲眼瞧了一回水师战船的制造,回来将自个儿埋进书房半个月,后兴冲冲进宫跟道维商议他的海贸计划,三侄子奏折里说的那些,全都是六弟早就想过的事情。 不过六弟可没只会带兵打仗的三侄子那般仁慈,人一开口便要将岛国变成年年给大景朝上供的附属国,还要叫岛国皇帝亲自来京城祝贺摄政王三十岁诞辰! 既然时机已经成熟,也是时候叫六弟启辰前往南边儿跟三侄子汇合,这些事他们还是提前磨合一下,到时候才能互相配合默契。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道维从不要求手底下人永远都回馈他正面的,胜利的消息,他允许他们失败,接受他们并非无所不能的事实。在合理范围内的失败,他很包容。 历史总是在失败中不断进步,人们于失败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奠定走向成功的脚步。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螺旋上升。 如此过了三年,经过不断摔打,不论是南边儿还是北边儿都一片欣欣向荣。 北边儿外族逐渐南迁,开始和景朝百姓通婚,边境带有明显两国人特征的孩子逐渐降生,想来再过不久,便能看到高鼻梁深眼窝,说一口流利的景朝官话的孩子,光屁股满大街打酱油。 边贸生意在十皇叔的主持下铮铮向荣,前两年外族的皮毛肉奶还只在大景朝内部贩卖,到了今年,那些东西已经随着出海商船,漂洋过海,到岛国,到更远的地方。 是的,海贸经过几年的摸索经验,随着水军一路勇往直前,在大海上称王称霸,六皇叔便将生意跟着做到了各个海上小国。 如今人人皆知海贸虽风险极大,可利润极高,若出去一趟,有命回来,后半辈子就能衣食无忧。 南边开展市舶司的几个港口更是人流如织,每日都能在那里见到红眼睛,蓝眼睛,白头发,棕头发的外国商人,时日久了,那些商人将生意做到景朝各地,京城街上也能瞧见不少怪模怪样的外国人。 以前这些商人来京城或许只是单纯的做生意,如今完全不同,他们是来觐见景朝摄政王殿下的。 打从两月前,摄政王从一螺丝国商人手里得了一种作物种子,龙心大悦,当场赏了那商人一道云城官署织造司凭证。有了那道凭证,商人便可第一时间,最大限度的和云城织造司进行大宗买卖交易! 云城织造司的名头,别说在景朝内部,便是在海外各地也是响当当的,那里出产的丝绸,颜色亮丽,样式新颖,品味高贵,薄如蝉翼,触感丝滑,乃当今一等一的好丝绸,可谓一绸难求,每月织造司放出的那点儿销售额,手脚稍微慢点儿便被人抢个精光,市面上流传的大多数都是仿品。 很多人守在云城半年,也不过能得两匹,这还是有熟人在中间说情的情况。 可见这道凭证的珍贵程度。 打那之后,众人便知这位高贵的摄政王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海外作物种子,因而不少人都会来京城试试运气。 有人因此一飞冲天,有人空手而归,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这座宫墙内上演。 事实上,道维近半年确实陆陆续续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不过很多植物在进入大景后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其中艰难,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 为此道维特意拨出了一座稷上皇庄,司农司几乎全部官员日夜驻扎在那边,全年无休的或照料或改良那些粮食种子。 这不是一日之功,起步便是三年。 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总体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道维四十岁生辰这年,京城街道上张灯结彩,商户们家家做起了各种打折活动,祈愿摄政王长命百岁,街道上热闹更胜往昔,各种肤色发色的人群在其间往来穿梭,生硬的外国口音夹杂各地方言,彼此连蒙带比划,交流的也很开心。 各国使团早在半月前便带着无数珍贵礼物,住进了鸿胪寺,目的便是庆贺今晚摄政王的生辰。 此时的大景朝,当的上一句万国来贺。 索性道维还只是摄政王,若不然当下史书便能将其写成千古一帝。 可惜他只是摄政王,这般下笔,于理不合,更是于他有害。 皇宫内,摄政王侧妃沈清玉一身华服,装扮一新,坐在道维对面,轻声道: “今日晚宴,太后娘娘那里如何安置?” 道维头都不抬,忙着处理公务。淡淡道: “谢北临估计再有两个时辰该进京了,叫谢北临去处理。” 这几年太后越发不安分了,眼见着摄政王一日日权势威重,就连大臣们也把他当主心骨一般尊崇,眼里根本没有小皇帝的存在,她心慌的同时,更加不甘心。 因此没少闹出事端。 道维懒得搭理,朝臣们因着陛下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叫她行事越发荒唐。 不过太后荒唐,难为的可不是道维这做小叔子的。凡是太后搞出来的事,道维一律丢给小皇帝去收拾烂摊子,凭着她可劲儿造作呗,权当锻炼小皇帝能力了。 两年前,小皇帝也终于被他娘的不可理喻烦的不行,当然也是因为他身份尴尬,如今朝野内外,甚至海外诸国,一心只认摄政王,根本不买他这个小皇帝的账,当时他都十七岁了,早到了该亲政的年纪,满朝文武却谁都不提此事,装聋作哑。 因而两年前他自请跟三皇子的水师出海。 原本随着小皇帝出海,太后没了倚仗安静下来,谁知近日听闻小皇帝即将归来,这位又作上了,一会儿说衣服不合身,不够端庄,一会儿说座位不合适,按理她应坐皇帝右侧云云,下头没人敢拿这种小事去烦摄政王,便找了侧妃过去。 侧妃沈清玉和过去大不相同,对于至今还看不清局势的嫡姐,心里更多的是嘲讽。 有时候看对方不断地在生死线上反复横跳,她有心劝对方: “不然学学你儿子,去外头瞧瞧世界的变化,开开眼界吧!” 可惜每每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都能做出蠢的叫她不想开口之举。 今日亦是如此。 眼下京城来了大大小小六十八个国家的使团,还有很多国家无力派遣使团,只遣人送了国书,庆贺摄政王诞辰。 如此重要的时刻,有多少事要她操心,忙的晕头转向,哪儿还有心情哄太后开心? 因而象征性的劝了两句后,见对方一如既往的听不进去,便直接状告到摄政王跟前。于她而言,摄政王不是丈夫,而是极好的合作伙伴与顶头上司,她相信对方不会在意她这点小心思。 果然摄政王是不在意的。 等出了太和殿,沈清玉迎着正午耀眼的光,气场全开,吩咐周遭: “再去核查一遍,确保所有参加晚宴人员名单准确无误,本宫不想看到有人在各国使臣面前,丢了摄政王的脸面,明白吗?” 如今的侧妃沈清玉确实底气十足。 是在京城能横着走的人物,作为摄政王后院唯一的女主人,所有人见了都讨好的称其一声“王妃”。更别说女子书院的第一任山长退下来后,推举了侧妃沈清玉上位,眼下她还掌握了大景朝最大的女子书院。 如今的女子书院遍地开花,可唯独京城的这所,是所有学子们梦中的朝圣之地,这里的夫子们各个来历不凡,学生里出过景朝第一位桥梁设计师,第一位主动跟随水师出海的商人,第一位参加科举成为榜眼入朝为官的女子,第一位主动和夫君和离,开创本朝自立女户,并带子女共同生活的诗人…… 经过数十年发展,如今不仅本朝女子以考进女子书院读书为荣,书院内更是随处可见各种肤色口音的外国女子来此求学。 景朝百姓如今走在街上,已然有了□□上国的优越感。 到了夜间,整个京城灯火辉煌,太和殿内外礼炮齐鸣,钟鼓之声传遍宫内每个角落,各国使臣齐声庆贺摄政王诞辰,此种优越感便更加明显了几分。 等众人落座,酒菜上桌,诸人共饮后,才回京便马不停蹄解决完他娘烂摊子的小皇帝,主动起身,朗声道: “皇叔为景朝付出良多,北临自觉远不能及,此次出海一趟,见识的越多,对皇叔越是敬佩,自觉舔居于高位,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下不能无愧于天下百姓。因而今日当着诸君的面,宣布将皇位禅让于皇叔,还请皇叔不吝接纳!” 说实话,除了太后,所有人都不惊讶。 打从三年前,众人心里便隐隐有这个念头,摄政王若只是一般的能干,或许还有人会支持小皇帝亲政,可摄政王今时今日的成就,真就差一个名分上的“千古一帝”了,谁能反对他? 小皇帝但凡脑子清醒一点,今日这遭都是迟早的事儿。 欲要摔杯子怒斥出声的太后,被侧妃亲自塞了嘴扯下去。 大殿内气氛和谐,朝臣先是赞扬小皇帝宽仁英明,又是请摄政王不要迟疑的登基。 在一盏茶时间内经历了三请三辞后,朝臣们十分愉快的在晚宴结束前,便定下了摄政王下月十五登基的时间。 下头朝臣热情高涨,气氛火热,上头道维和小皇帝对坐,一人一杯小酌。 道维瞧谢北临又黑又粗糙的脸,问他: “吃了不少苦吧?” 谢北临倒是真看开了,闻言洒脱道: “出门在外,行军打仗,哪有不辛苦的?不过侄儿是真庆幸走了这一遭,外头的天地太广阔了,好似生命都在脚下变得宽广起来。” 道维懂。 于是他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谢北临实诚道:“还没想好,或许还想随五哥去边境瞧瞧,也不知他敢不敢收留我?” 毕竟他禅位后,意义就更特殊了。 道维摇头,这想法太拘谨啦,应该再大胆些,他建议道: “你三哥上月不是在海外发现一个有野人居住的岛,那岛上资源丰富叫他都眼馋,翻过岛隔着海峡,还有规模齐全的城镇,给你些人手,去试着当个岛主啥的?” 谢北临听的若有所思。 他觉得四叔真是个非常有想法之人,能叫他这样的身份去海外开疆拓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四叔信任他,他也不好叫四叔看扁了,自小跟在四叔身边耳濡目染,自问丁点儿不比前头的哥哥们差什么。 于是两月后,谢北临欢欢喜喜带人去开辟属于他的岛了。 他想往后有机会,一定要邀请四叔去他的岛上瞧瞧。 就这么的,道维安安稳稳成了皇帝。 可等好些人反应过来时,发现皇帝正在逐渐缩小他本人对朝局,对天下的影响力。 简而言之,他在自我阉割独属于皇帝的权利。 朝堂上逐渐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三个部门互相监督,互相配合,在没有道维这个皇帝的情况下,国家短时间内依然可以正常运转。 直到道维六十五岁这年,有更多国家使臣前来恭贺他的寿辰,小小的太和殿已经坐不下如此多人,近些年才归顺的小国使臣,只能在殿外得一个座位。 此时朝臣们瞧着上头坐的那位精神矍铄,一点儿不像老头儿的皇帝,才猛然察觉,他们已经足足有半年多没见过这位的身影了! 等道维七十岁从皇位上退下来,宗室里经过无数道选拔上位的皇帝,更多的像是一个象征,代表这个国家团结,统一,强大,而不是集无数权利于一身,对整个天下有生杀予夺之权。 彼时道维正在八侄子的岛上钓鱼,自打将皇位传给旁人后,他就到处溜达,缓解那些年九九六带去的人生阴影。 途中几次接到八侄子的书信,信中极力邀请他去岛上游玩,这不,路过,就来了。 看他八侄子又愁眉苦脸的从三侄子手里接收了一批朝廷远渡重洋投递过来的犯人,道维毫不同情的笑了。 当年八侄子建设岛屿需要人手,他善解人意的投送过来许多犯人废物利用,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他退位。这么多年过去,朝廷大约是出于对八侄子这位太上皇的尊敬,投递行为就没停止过,最多在八侄子严正声明不需要了后,少送几个过来意思一下。 这可真是,谁能想到呢? 整个岛屿上方传遍了道维爽朗的笑声,谢北临听着笑声,被母亲烦了一天,紧皱的眉头也随之展开。 真好。 他想。 第158章 失忆霸总 再次回到意识空间后, 道维意外的发现系统小早没有如往常那般,一见了他就亲亲热热想贴贴,而是以光团的状态在拟化出来的沙发上吃薯片喝肥宅快乐水看某国产家庭婆媳伦理剧。 听见他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 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瞅了一眼,又沉浸在婆媳剧里不可自拔, 到了背景音乐唱到高/潮/时,还会假惺惺的拟化两滴眼泪。 道维无语:“你不是一只奋斗统吗?怎么能过上如此咸鱼的日子?这跟你的统设可不符呀!” 系统等一集电视剧看完, 悲伤的情绪稍微淡了些, 才颇为幽怨的回道维: “我早该发现了,你根本就不需要统,你出任务的时候根本没统能大展身手的机会!” 说到伤心处, 系统大声控诉道维: “统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无数能量,就连局里的考核, 现在都有专人在考前对统进行紧急辅导,保证百分百过关。目的就是为了让统尽快升级,做一只能配得上宿主的系统! 都这样了,统还有什么奋斗激/情?不如直接躺平等着跟你飞升好了!” 道维见它这般,懒懒的躺在柔软沙发上, 肯定道: “是隔壁时砚家的小甲教你这么说的对不对?我猜它肯定还说,只要你这么对我说了, 我就会心怀愧疚, 在往后的任务里主动给你表现的机会,然后你就能在实战中提升自我能力了?” 小早惊呆,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道维心说,就时砚家的那个最近退化成小智障的系统,他不知听时砚吐槽过多少次了, 还有啥不知道的?道维明知好友的系统是为了保护主人,经历过重大创伤,主要数据丢失才变成小智障,但为了自家系统,对不住了先! 嘴上说:“我只告诉你,隔壁系统小甲以前确实威风,但如今是凭借自身能力连年终考核都无法通过的废物统,它自己就只会看垃圾剧,说垃圾话,你确定要听它的?” 小早惊呆,他没想到号称拥有整个快穿局最先进,最高级的路人甲系统最强王者的小伙伴,如今竟然连自己这个古早系统都不如。它感觉受到欺骗的同时,大受打击。 道维看系统有一蹶不振,彻底咸鱼下去的姿态,便鼓励道: “你跟着我也见过不少人类世界里的阿宅了,轻度阿宅还好,可那些重度阿宅,哪个不是黑白颠倒,疏于运动,虚胖无力,精神空虚,叫人看了不想再看第二眼?你也想变成那样吗?” 系统连连摇头,将光团四周黏连的零散光晕摇的满意识世界乱飘。 道维接着道:“我不需要你帮忙,不意味着你不能出去,任务世界有意思的东西多的是,你四处瞧瞧,就当是去长长见识,放松心情也好啊,免得变成终极阿宅。 要你真成了那样,等局里年终大会时,我怎么带你上台领奖啊?” 系统被道维画的大饼馋的直流口水,已经幻想他帅气逼人跟宿主一道儿上台领最佳员工奖的场景了,当即握紧拳头大声道:“让我们一起努力加油吧!” 很好。 道维终于不用担心下次他任务结束后,回来看到一只体型壮了两圈儿的系统,满屋子塞满了垃圾食品包装袋,以至于无处下脚的场景了。 于是放心的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再次睁开眼时,道维感觉自己身体冰冷僵硬,好似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似的,周身被水流包裹冲刷,一路随水飘荡,中途脑袋还在坚硬的物体上撞了一下,就眼前一黑,再次失去意识。 简单来说,这次穿成了失忆的霸总。 霸总周维因为有个非常牛叉的爷爷和智商超群的爸妈,所以一出生就站在了别人的人生终点线上。 不幸的是,周维他爸在十年前因一起车祸,和周维他妈一道儿没了,留下周维和爷爷相依为命。 幸运的是,周维自身也非常优秀,虽然当时还在读高中,但在爷爷的培养下,最终还是长成了十分优秀的霸总。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周维爸妈出车祸那次,周维也在同一辆车上,车祸来的非常突然,眼见着车子随时可能爆炸,和周维同在后排的一个孩子,冒死将昏迷的周维从车里拽了出来。 那个孩子原本是周家老爷子收养的孤儿,只比周维大两岁,是老爷子见他们两年纪差不多,叫那孩子给孙子当个玩伴,一起上下学。 事故出了后,老爷子觉得那孩子知恩图报,还忠心护主,便做主将那孩子收为义子,改名周晚。 顺便提一句,周维早逝的爸爸,叫周早。这名字一改,所有人都知道那孩子在周家的身份了。 于是周维便有了一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小叔,小叔在学校充当他的守护者,打架小叔先上,逃课小叔顶罪,老师喊家长小叔去挨骂,总之,周晚这个小叔做的十分称职,他对周维来说既像一个长辈,又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一点儿不辜负老爷子为孙子选这个小叔的良苦用心。 直到周维成年后进入家族公司,周晚也跟着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周氏叔侄联手,在商场上威名赫赫,所有竞争对手都清楚,没什么能离间这叔侄二人。 于是故事就此开始。 周维他小叔周晚,和一个名叫王明玉的女人,上演了一出霸总的逃跑小娇妻,小娇妻带球跑。 小娇妻一个人异乡艰难生下天才双胞胎儿女,儿女在五岁时终于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了他们的亲生爸爸,然后想办法哄妈咪去爸爸所在的城市,又想办法叫爸爸和妈咪相认。 经过了一系列误会,解开误会,再次误会,再次解开误会,中间穿插各种男主吃女主的醋,女主又吃男主的醋,最终一家和和美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原本这只是他小叔的感□□,虽然智障了些,但和周维没啥大关系,最多腻歪的旁人看了难受而已。 可谁叫周维他这么寸,在一次考察完项目后,觉得其中有几个疑点,本想一个人偷偷开车返回去,看看合作方是不是只在他考察期间做了些表面功夫糊弄他。 谁知当天晚上突降五十年一遇的暴雨,他的车行在乡间小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内视野不足一米,下车查看情况时被不知从哪里吹落的巨大树杈刮倒,人挂在树杈上一时没站起来,就被连人带树杈吹进了旁边的河里。 真是成也树杈,败也树杈。 周维艰难的抱着树杈在河中不知飘了多长时间,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脱下外套,将自己与树杈绑在一起,才疲惫的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醒来,便是中途被磕到脑袋失去记忆后,被身为女主的王明玉所救。 此时王明玉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借住在这小小村落,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便是消费也低很多,男主周晚的人想要找到她确实很难。 可这种闭塞的地方同样有个坏处,便是村民思想普遍传统,认为独身女人,尤其是挺着个大肚子的独身女子肯定有些不可对人言的故事,私底下被人嘀咕几句是免不了的,村里的小混混见她独身一人,也不免动手动脚。 王明玉不得不停跟人解释:“我是有丈夫的,孩子他爸出去打工赚钱,供我们母子生活呢!” 村里就有很多这种例子,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留守妈妈,比比皆是,很能说服人。 当然她是编的,时间长了这个借口也会被人戳破,但情急之下,她也没想出更好的理由。 眼看着借口即将被戳破的当口,一场大雨过后,王明玉在河边捡到一个完全失忆的周维,鬼使神差,王明玉只觉周维是上天专门送来为她解困的。 因而她将人带回家好生照顾,对外说周维是她男人,昨夜回家途中出了意外受了点儿伤,不过不是很严重,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 转身告诉周维,她是他媳妇儿,她肚子里是他们即将出生的宝宝。 就这样,失忆的周维成了王明玉家那口子。 为了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他努力适应眼前的生活,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去县城打工,平时帮媳妇儿带孩子,成了村里一等一的好男人,将媳妇儿孩子宠上天。 不到三年时间,就在县城全款满了一套属于他们的楼房。将孩子送去县城最好的幼儿园后,媳妇儿嫌弃孩子上学了一个人在家无聊,便托人找关系给媳妇儿安排了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单位。 失忆的周维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殊不知他那两小崽子早知道他不是他们亲生爸爸了,整天瞒着家长在幼儿园搞东搞西。 老师经常被他们过于成熟的思想和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搞的奔溃,每次找家长要说说情况时,都是王明玉女士主动请缨前去应付。 王明玉即便觉得孩子们的举动有些不好,也被两堪称天才的孩子哄的团团转,很快被他们忽悠过去。 两孩子逐渐长到五岁,终于通过互联网找到了疑似他们亲生父亲的男人,于是用暑假旅行的借口,哄王明玉带他们去云市旅游,到了云市,又黑了周晚的电脑,吸引周晚去他们一早安排好的地方,让父母双方会面。 然后开启了一家你追我逃,他们终究插翅难逃的剧情。 至于周维,他的小公司正处于发展阶段,暑假正是旺季,一年中最忙的阶段,根本抽不出时间陪老婆孩子去旅游,便大方给他们一张银行卡,并联系了云市本地一个合作过的朋友,叫老婆到了云市就联系那人。 谁料一个暑假过去,他忙的每天只能和老婆打一通电话互诉衷肠,等终于忙完了,准备回家拾掇拾掇去接老婆孩子回家。结果发现楼下停了辆小县城很难见到的加长版豪车,一路上楼,家门口站了个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常年处于上位者的男人。 男人见到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黑底烫金的名片递给他: “这是我们周董的名片,这里是提前签好的支票,想要多少您自己填,感谢您这几年对夫人和少爷小姐的照顾。” 在周维一脸懵逼的眼神中,男人又拿出一张全家福和两份亲子鉴定递给他: “忘了告诉您,王明玉女士便是我们周董的夫人,当年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两个孩子也是周董亲生的无疑,这里是相关证明。 当然,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医学证明,只看一眼全家福,就能发现他们才是一家人,长得很像对不对?”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周维想去找王明玉问个清楚,可当时的他和男主身份地位权势财富上都有天壤之别。 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男主已经着手对付这个叫他一提起来就吃醋的男人了。 周维的公司很快遭受巨大打击,周维本人也失去了奋斗的动力,自此一蹶不振,一步步退回到他和王明玉相识的村子里,疯疯癫癫过了一生。 王明玉和周晚幸福的日子里,偶尔想起周维,还会得来周晚一句: “说了他好歹是你的恩人,我即便再不待见他,还是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你操那么多心,是想让我吃醋吗?” 再次睁开眼的道维,看到头顶上方正盯着他打量的年轻女人,很难不感叹一句卧槽。 第159章 极限分析 其实认真算起来, 说女主王明玉救了道维也不准确,他是被河水一路冲到刘家村地界,然后在这片河滩上搁浅, 被躲着人偷偷抹眼泪的王明玉发现。 王明玉发现道维的时候,道维刚好醒来,两人经过一番交流后,王明玉察觉道维失忆了, 顺势决定将人捡回去给她孩子当爸。因此回村子喊了人过来帮忙把受伤的道维抬回了她家。 事实上, 王明玉不喊人过来, 待日头高了, 每日也有很多村民要来这边洗衣挑水, 发现道维是迟早的事儿。 于是便似眼前这般,王明玉小心翼翼抚摸着肚子,防备又好奇的盯着道维瞧, 见道维艰难坐起, 她后退两步, 试探的问: “你是谁呀?怎么到这儿来的?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要我喊人来帮忙吗?” 按照剧情,道维该头疼的抱着脑袋,悲痛道: “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发生。 道维按照一个逻辑严谨的霸总该有的警惕性, 不着痕迹的回答: “你又是谁?我受伤了,我并不认识你。” 说着艰难的动手将他和那个害他至此的大树杈解绑。 王明玉是个娇软的笨蛋美人儿,还有几分恋爱脑, 听道维这么说,立刻放松警惕, 靠近两步,小声解释: “这里是刘家村,我是借助在这里的村民, 你伤的重不重?要我喊人来帮忙吗?” 得了,三两句话的功夫,也不用王明玉喊人来帮忙,便有村人接二连三来这边挑水。 众人见到道维都很吃惊,不一会儿河滩上围满了人,叽叽喳喳过来瞧热闹。 有好心人喊了村里给猪瞧病的赤脚大夫给他粗略包扎,等赤脚大夫包扎完,真心实意建议道维回头上大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有人从家里拿了吃的喝的,叫道维赶快吃几口垫垫肚子。有不拘小节的大伯当场脱了身上厚外套,二话不说给道维穿上,还的念叨两句:“可怜的,脸都冻青了。” 有热心人见道维缓过劲儿了,极力邀请他去家里歇歇脚:“总待在河滩上也不是办法啊!” 道维一一谢过他们的好意,耐心解释: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村里凭白住进去个不明不白的人,对大家都不好,等村长来了,我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比较妥当。” 就有老人朝道维竖起大拇指,说他办事讲究。 道维顺势握着暖水杯一口一口慢慢啜饮,期间问了些诸如: “你们刘家村昨夜下暴雨了吗?何时开始下的?降雨量大约多大?河水上涨了大概多少?水流比平时急不急?知道昨夜上游都有哪些地方下暴雨了吗?新闻上今早的报道可以给我看看吗”之类的问题。 众人也只当他在闲聊,见他一个年轻后生遭此大难,孤身一人,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身上的钱财肯定都没了,怪可怜的,便耐心陪着他多聊了几句。 免得他闲下来七想八想心里难受。 不一会儿功夫,道维连刘家村方圆几百里周围都是哪些县城,有什么风土人情都知道了。 很快村长被几人簇拥着过来查看情况。 道维被好心村民扶着坐到了干净的石头上,才在众人的见证下,开始和村长交流: “是这样的,我现在记忆有些不太清楚。” 众人还没搞清楚他这个记忆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就听他接着道: “但依照方才我和各位叔伯们的聊天情况来看,应该是昨夜上游下暴雨,河流水位上涨,我不小心跌进河里一路飘到此处。 按照河水的流速以及下暴雨的时间和范围以及降水量,加上我上岸的大致时间,推算出了一个我落水的大概范围,大约在距刘家村上游两百到两百七十公里的地方,方才有位伯伯告诉我那里应该是文城所在地。” 说着将从树杈上解下后便一直握在手里,皱皱巴巴的西服展现在众人面前,指着袖口处一个商标道: “这大约是我身上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刚才借王伯的手机看新闻时,顺便查了这个商标,这件衣服如果是真的话,至少价值八万,而我手里这件衣服虽有一定磨损,但面料和材质以及做工依稀还能看出些端倪,即便不是真的,但肯定不是什么便宜货。” 又指指腰间的皮带和裤子,无视掉早就没了皮鞋,伤痕累累的脚,接着道: “还有这些,我刚才一并查了,全都是大牌高定,加起来至少两万起步。 所以一定程度上,我家里小有家资,且家人很疼爱我这个孩子,舍得在我身上花钱,我这种家庭条件的人如果出现在文城,不可能没人见过。” 在所有村民目瞪口呆中,道维缓缓下了结论: “所以请村长帮忙去派出所报个警,之后我找回家人,定有重谢!” 帮道维穿上厚棉袄的大伯人已经听傻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着心眼这么多的年轻人。 细想年轻人这半晌做的事,简直一环套一环,脑子不灵活的怕是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他都干了什么,只感叹这孩子家里有钱,激动的抢着帮这孩子报案呢! 就这还失忆了? 没失忆的时候,怕是身上沾跟毛就能成猴了吧! 先是拒绝进村,以免发生他无法解决的问题,说的是为了村民好,大家都很称他的情。借此放松大家警惕后,从闲聊中套取了他想知道的所有信息,大家还只觉他可怜,甚至想陪他多说几句免得心里害怕。 最后等能主事的村长来了,才自爆身份,将他很有钱的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这下好了,就算有人有小心思,想对他一个失忆的人做什么,也不可能全部人都一条心。 而这年轻人只要顺利到了派出所,距离他找到家人只是迟早问题了。 大伯心里感慨,这样的孩子,别说有这一身名牌做证明,便是没有,也不像他们这山窝窝里能养出来的。 果然,村长喝止了现场被道维搅动起来的气氛,沉思片刻后道: “我叫两个人陪你去报警,我女婿在镇上派出所上班,你们去了直接找他就行。” 这是给道维卖人情呢。 当然同时也是为女婿争取资源,若真经过他女婿的手,帮道维找到家人…… 道维很懂事的应下,拜托对方: “直到我找到家人前,便麻烦您叫人一直跟在我身边了。” 这样对方也不用担心他说假话忽悠他们,也不用担心他找回家人后一脚踢开他们,他身边有当地人也能方便许多,双方都安心。 村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这会儿也产生了和大伯一样的念头。 如此会来事儿的年轻人,他们村里可长不出来。 村长挑了两个壮小伙子跟道维去派出所,一个是他大侄子,一个是支书家的二女婿,这两人特意借了村长家的农用电动三轮车,一路嗡嗡嗡的载着道维出了村子。 王明玉混在人群里,看着电三轮一路晃悠悠驶离视线,莫名觉得心里一空,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她的重要东西与她擦肩而过似的,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怎么都无法移动。 最后被见她状态不对的村长媳妇儿劝回去了。 村长媳妇儿心里琢磨着,这位可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不能出事。就他们村儿这偏僻程度,要啥没啥,房子白给人住,只要求人帮忙隔三差五打扫一下院子免得长了杂草引来虫蚁,咬坏梁架,都没人愿意。这位可倒好,一开口一年就给一万的租金,还一副占了村里大便宜很羞愧的样子。 她可不得好好供着嘛! 她寻思都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怎么刚才那位精的跟猴儿似的,眼前这个傻的跟她家三妞似的?看来这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不一定都聪明。 另一头,村长大侄子在前头开车,道维和支书二女婿蹲在车厢内,支书二女婿扯着嗓子跟道维说: “咱们这儿路窄,小轿车没电三轮方便!去年我娶媳妇儿时特意买了辆小轿车,那好家伙,好不容易开回村里,再出去一趟,得请个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帮忙才能开出村,一般人还真拿不住!我算是看透了,那玩意儿就纯粹是个搁家里吃灰的金贵命!” 道维艰难的保持平衡,免得一屁股墩儿坐在车厢上,让他本就不富裕的臀部雪上加霜。 闻言点头,他看出来,真看出来了! 说起这个,村长大侄子就有一肚子气,扯着嗓子抱怨道: “原本说好了进咱村儿的路要全面硬化,结果硬了一年又一年,一晃眼三年过去了,找人一打听,还说上头人正在积极促成此事。 好家伙,我前头谈的那对象不是隔壁镇上的嘛,人家那村子路两年前就全部水泥硬化了,别提多干净亮堂,我跟人说好了,我们结婚时买辆小轿车,方便她随时回娘家。 结果车都看好了,回头人姑娘瞧见山子哥你家那只能在家里吃灰的车,立马不干了,说我在骗她,跟我闹掰找了个同村回乡搞养殖的大学生处上了!你说这特么的都叫什么事儿?” 道维听了一路他们的乡村爱情故事转移注意力,等人到派出所门口时,感觉本就遭受一整夜重创的身体,这会儿像是感知不到外界了一样。 四肢僵硬,完全不听他使唤,还是被那两人给架进派出所大门的。 这头他做了笔录,讲了他的推测,民警对此非常重视,立即上报,帮他联系文城那边。 道维此时因为是没有身份证,失忆,外加一身小伤,还有点低烧的报案人,被安排进了当地医院暂时疗养,身边还有两个热衷于讲他们的乡村爱情故事的小伙子作陪,日子过的美滋滋,丁点儿不寂寞。 而此时的云城周家,已经十八个小时联系不到周维,且两个小时前,下头子公司的人在文城乡间小道上发现了周维的座驾。 车上空无一人,四周的痕迹被暴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整个周家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第160章 开始摆烂 周家老爷子中年丧子, 人到老年,身边只有周维一个孙子相伴,对其看重可想而知。在周维突然下落不明的情况下,老爷子强忍悲伤, 出来主持大局。 首先, 媒体要打点好, 周维失踪的消息万万不能大面积散播出去, 否则公司股价势必会受到严重影响。 其次, 已经退居幕后好些年的老爷子亲自出马, 坐镇总公司。老爷子的出现,让股东们对公司的信赖比周维在时还高了几个度。 毕竟周维人虽精明,在商场上也很能干,可跟人老成精的老爷子相比, 还是少了几分狠辣。股东们只要想想当年跟着老爷子打天下时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就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能让老爷子再活八十年,带领他们孙子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老爷子在稳定公司内部的同时,对孙子周维的搜救行动也没落下, 通过人脉关系,出动多方人马,最终在一个小时后将将孙子的失踪范围定在了江市。 一时间江市在普通人看不到的角落, 无数明面上, 暗地里的势力行动起来,在黑暗中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暴。 两小时后, 道维躺在镇医院病床上啃苹果,听山子跟大河讲他们村年轻小伙子们的艰难爱情故事。 故事用一个字概括就是惨,四个字来讲便是惨不忍睹。 大河哭诉:“山子哥还是好的, 跟媳妇儿青梅竹马,两人有感情基础,女方家不愿意把姑娘嫁到我们村受苦,可拗不过人姑娘心里乐意,最后也只能咬牙答应。 像我这样的就惨了,不出村在老家搞种植,对象谈一个黄一个,每年春节前后和附近几十个村的小伙子排队去人姑娘家相亲,动作稍微慢点,没打点好媒人,给我把日子往后挪挪,人姑娘一准儿早跑大城市打工去了。哎,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道维同情的拍拍对方肩膀,从床头柜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大苹果塞他手里,安慰道: “我早上听村里大伯说过,大河你种的苹果是十里八乡最好吃的,个头大,形状饱满又圆润,水分足,味道清甜,要不你先安心搞种植,俗话说大好,栽好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是吧?” 大河无奈的看了道维一眼,面带苦涩道: “种的好有什么用?我原本在外头打工挣了些钱,听说村里要修路,直接通往县城的路,就带着钱回来承包了几百亩土地去种果树。原想着果树从栽种到成熟结果,至少得四年,四年的时间,村里那条路怎么着也修好了吧? 事实呢?去年的果子因为运不出去,错过了上市的好时机,村里土法保存比不上人家冷藏库里的新鲜,最后全部便宜处理了,连成本都没收回。前头四年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积蓄,借朋友的钱人家仗义,没催着要,可咱也不能当没这回事。 今年眼见着苹果成熟前,那路又没希望了,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就去南方打工,我一朋友介绍我进工厂,那活儿磨人,但工资不算少,总不能一把年纪了还让我爸妈跟在身后操心对吧?” 道维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新闻上到处都说,鼓励广大青年回村创业,实际上在条件更为成熟的城市创业都千难万难,何况回到要啥没啥的农村? 这就相当于让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回一无所有的地方去挣大钱。 道维有时候看到那种新闻,就非常无语。农村要是真能挣着大钱,那还用报纸新闻上天天鼓励吗?都不用人说,机灵点的早在农村挤破头了好嘛! 农村有时候人际关系复杂的程度简直超出人想象,比方说大河在村里搞种植,他和农业局关系走的近,在所难免,可有人就会嘀咕了: “你王大河天天和周老二外甥一起吃饭,见了周老二就跟见了亲爹一样,笑的牙花子都掉了。咋没见你和我刘老大家三女婿一道儿吃顿饭?都是政府机关上班的,咋的到了你王大河这儿还区别对待了?是瞧不起我刘老大呢?” 在背后嘀咕多了,被人听见,一来二去,传言就变了味儿,说什么的都有。 天地良心,王大河一种树的,请人家档案室上班儿的吃饭说啥呀? 村里人可不管那么多,那谁和那谁都是吃公家饭的,你区别对待他们是事实吧?村里人能从里头琢磨出一百种理由来私下嚼咕,最后非得叫那个在档案室上班的把王大河记恨上才罢休。 道维见他一个大小伙子缩在医院的小板凳上实在可怜,又啃了一口苹果,对味道非常满意,于是安慰对方: “虽然我不记得以前吃的苹果是啥味儿了,但你家这苹果是真对我胃口,以后吃不着确实可惜。这样吧,回头我找到家人,要是我家真像我推测的那样,家境富裕,我就让家里用个人名义帮你们村修一条通往镇上的路。” 大河人都傻了,大概是人生头一回亲眼见到现实版霸总的那种感受吧。从没想过会有人因为想吃一口他种的苹果,就为他们村修一条路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突然有一种被霸总包养的幸福感是怎么回事? 大河当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做祈祷状,大声许愿: “希望小兄弟你快点找到家人!希望小兄弟你家大富大贵!并且一直大富大贵!”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大河真能当场给路过的各路神仙磕一个! 就在他大声吟唱完最后一个字时,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先进来一溜儿六个穿黑西服带墨镜和电视剧上演的一模一样的保镖分列两排,把病房挤的满满当当,然后一个身板儿笔挺,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在所有人瞩目下一路走到道维病床前。 对上双眼迷茫的道维,激动道:“小维,终于找到你了,父亲在家都快急死了!” 听这语气,来人一定是道维那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小叔了。 见道维没说话,来人握住他的手激动道: “警方已经将你的消息都跟我说了,你别怕,失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父亲已经为你联系了国内外最先进的脑科专家,等你回了云城,马上就能接受最先进的治疗,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道维也很激动的回握住他的手道: “就算想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么聪明,大不了重新认识一下呗,我只是想不起来一些事情,又不是连最基本的常事都忘了,相信依照我的能力,很快全都能搞定!” 旁边大河跟山子用比他们两更激动的声音大声道: “原来你家真的很有钱,这下好了,我们的苹果有救了!感谢上帝如来佛祖!” 一向沉稳寡言的周晚,神色难得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比周晚更沉默的,是周家老爷子。 老爷子好不容易找回孙子,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便催着医生先给孙子来了一套从头到尾的全身大检查。 检查结果是脑部突然受到撞击产生瘀血,导致的失忆,至于这种失忆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很难说清。 老爷子安慰自个儿,人好好的回来就行,其他的大不了重新再教。 结果这一教他就发现问题大了。 他孙子这失忆,失的那叫一个巧啊,上学时的知识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根本不用人教,他比谁都明白。工作后遇到的各种案例只要他老头子搭个头,孙子就能复述的清晰明了。 可他就是不记得那些知识是哪个老师教给他的,不知道那些堪称商界典范的经典案例,是他和谁一起做出来的。 老爷子把那些老师和同事的照片摆在孙子跟前,叫人一一给他解释那些人分别是谁,做什么的,做过什么,和道维有什么交集。 回头考察的时候,他孙子能原木原样的复述那些人的所有资料内容,可就是无法把事件和人物对上号。张冠李戴都是好的,大多时候对那个人的存在完全没有记忆点。 就很着急,让老爷子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道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没被困扰住,因为他决定摆烂,躺平。 于是夜里道维泡了壶茶端上二楼书房,给还在加班处理公司事物的老爷子送去。 他跟老爷子商量: “您也不年轻了,老这么熬着不是回事儿,我这脑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一日不好,一日不能放心的处理公司事物,要不您趁还有时间,抓紧再养个小号吧!” 老爷子大怒。 他发现孙子打从失忆后就变得活泼了许多,虽然说话有时候能把人气死,但气着气着,他竟好似有些习惯了。正好,他也不用再装沉稳老练,可以随着心意亲自动手拧住孙子耳朵教训他。 “说的容易,是你生还是我生?” 道维捂住耳朵连连解释: “不用您生,你用您生,您都这把年纪了,就算雄风不减当年,可年纪在这儿摆着,生的孩子质量不好!” 老爷子一听更来气了,拧着道维耳朵转了半圈儿,恨恨道: “难道要你来生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每天早上起来,还得试探问我一句——‘您是我爷爷对吗’,谁家姑娘敢嫁给你? 每天早上起来都不认识身边睡的是谁,还得小心翼翼求证对方是不是你老婆。就算人家姑娘敢嫁,老头子都不敢叫你娶,就怕你哪天在外面认错老婆,搞大了人家肚子把人领回家,丢不起这人!” 道维捂住被吼的嗡嗡作响的耳朵,赶忙解释:“不用我生,不用我生,我突然想起来一事,我已经有儿子啦,您已经有孙子啦!” 第161章 千里送子 道维这句丧失伦理纲常的话, 瞬间又招来老爷子一顿胖揍。 边揍,老爷子还骂:“叫你胡说, 叫你胡说, 你儿子那是我孙子吗?你个糊涂蛋,你儿子是我老头子孙子吗?” 理论上来说,道维儿子确实不是老爷子孙子, 那是重孙辈儿,可不合常理的情况下, 道维的便宜儿子, 确实是老头子孙子来着。 这段日子他虽然被老爷子逼着学习,除此之外没干过什么正事。但有一件,就是让人帮刘家村修路, 早在两个月前就提上议程。 那日大河特意背了一化肥袋子苹果给道维送来, 每一个苹果都又大又圆, 红彤彤的惹人爱,看着就很好吃。 大河打从在医院许愿当场实现后,私心里就把道维当成包养他满园子苹果的大金主伺候, 那是事事有请示,件件有汇报,连村里多条狗都得特意在道维跟前提一嘴才放心。 因此不仅隔三差五要跟道维通话,见了面没有两小时, 嘴巴都不带停的: “路修的又快又好,村里人可高兴了,村长激动的好几夜没睡着,天一亮就去工地上帮忙,工程队都歇息了他最后一个才回家。他自个儿不觉得困,结果有一天脚底打飘撞人家搅拌机上, 把大伙儿吓个半死,幸好当时搅拌机没通电,歇几天就好了。 现在村里人都说村头那条河有灵性,给咱们送来了您这个活菩萨,王大伯他们在动工那天还去河边祭祀了,杀鸡宰羊好不热闹!后来隔壁村听说这事,还有人偷摸摸半夜去河边祭祀,村长说他们村的人想抢我们刘家村河神,带着大家伙儿干了一架才罢休!” 道维听的炯炯有神。 他这是被当成河神祭祀了吗?神仙他当过,但莫名其妙在这种情况下被当成河神,还真是第一回。 感觉就挺新鲜。 咔嚓咔嚓啃几口苹果压压惊,示意大河继续,他看出大河很有分享欲。 然后大河无意间还道维透露了一个消息: “咱村儿里不是有个外地来的租户嘛,独身女人,还挺个大肚子,大伙儿平日嘴上说的难听,见了面还是忍不住帮上一把。 有人好心劝她年纪轻轻的,要是男人真没了就抓紧时间再找一个,没什么好害臊的。谁知她突然就恼了,骂咱村儿里人都是老封建,是社会余毒,还说都什么年代了,女人离了男人又不是活不了,一个个眼巴巴想把自家没本事的穷亲戚介绍给她。” 道维点点头,这确实是王明玉能说出的话,她那种人,表面上看是新时代女性,上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思想前卫,但一切的前提是所谓的前卫能让她过的舒坦轻松。 等她所谓的独立自主不能叫她过上想要的日子,她又成了一个小女人,理所当然躲在男人怀里,叫男人去外头赚钱养家,她负责貌美如花。说到底不过是自私自利罢了。 果然就听大河接着感叹: “大伙儿都是一片好心,天地良心,咱村里人再没见识也晓得真正的独立自主是啥样儿,首先得自个儿有能耐,能吃苦,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吧?收入不说多高,起码能养活的起自己吧?听说有能耐的人会啥远程办公,赚的不老少,可那个女人一天到晚不是在河边哭,就是躲家里哭,哭声传出一里地,大家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她哪有时间办公? 您那天也瞧见了,她就一孕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刚来村里那会儿,接桶自来水都要人帮忙提,大小姐做派,花钱大手大脚,别人帮忙提一次水,她给人一十块,别人顺手帮忙洗件衣服,她给人五十块。 前段时间说是怀孕了,以前的衣服不能穿,看见了伤心,一股脑儿全送人了,满村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有了新衣服穿。您说她这样的,只进不出,坐吃山空,谁看了不替她愁啊?” 那确实挺愁的,原剧情中确实也有这段儿。 面对怀孕身材走形,处处不舒服,王明玉整日对着以前的漂亮衣服流泪,有一回大半夜爬起来要一把火把衣服全烧了,周维好说歹说,最后把衣服全部送人了事。 周维本人更是成了哄王明玉开心的工具人,绞尽脑汁让她高兴,吃喝用度全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为此在镇上帮人打了三份工,在外面累个半死,回家还要轻声细语哄媳妇儿,一哄就是大半夜。 那作劲儿,全村谁不羡慕王明玉有个好丈夫? 眼下大河说起村里新来的这小媳妇儿就有一肚子槽要跟人吐,好不容易逮住个毫不知情的道维,可不得好好说嘛: “她还嫌弃大家伙儿把自家穷亲戚介绍给她,要坑害她呢?想得倒美!村里好好的大小伙子再不济,也先考虑头婚的吧?谁愿意一结婚就给人当后爸?咱们是村里的,又不是傻子堆里的。 她来村里大半年,跟家里人连个电话都不打,自个儿又好吃懒做一身毛病,谁家敢娶这么个活祖宗回去?她是孤儿倒还好,万一是家里犯事儿了躲到我们村儿的呢?万一哪天冒出来两个不知根底的岳父岳母要求养老呢?万一她那没见过面的前夫又回来了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嫌活长了嘛!” 道维连连点头,觉得嘴里的苹果更甜了。 听听,听听!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啊! 越是底层人民,温饱越难以满足,想的就越现实。 好比跟个三天没吃饭的乞丐说:“十万块和天仙,你选哪个?” 乞丐肯定毫不犹豫拿了钱跑路,心里还要骂提出这问题的人脑壳儿有毛病,是个人都知道选钱! 王明玉觉得她是城里人,自认高人一等,看不起乡下人,总觉得自个儿是天仙,叫周晚那样的人物穷追不舍,村里男人一定也对她垂涎不已。 实际上村里男人更需要一个勤劳肯干,能帮他们分担繁重农业劳动的女人,最好岳父岳母身体健康,未来还能帮他们带一把孩子,农忙时帮着收割麦子啥的,两家人互相帮助,最理想不过了。 王明玉这一把纯属自作多情。 当时道维权当听了个笑话,听过就放在一边,没当回事。 结果呢?就在前天,王明玉抱着孩子找上门了! 对方给他打电话要求见面时,道维还纳闷儿呢,算算日子,她不是生完没几天吗?不好好在家坐月子,这时候跑云城来作什么? 出于好奇,道维和王明玉见了一面。 结果对方一上来就把襁褓往他怀里塞,急切道: “周先生,这孩子给您,让他叫您爸爸好不好?以后他就是您的儿子了,让他长大了孝顺您,求您了,您就收下吧!” 就跟菜市场求道维收下一捆青菜一筐大蒜似的。 关键她塞完一个,见道维极力闪躲,又从旁边捞出另一个襁褓给道维塞: “这个您不喜欢的话,还有另一个,您喜欢哪个,就把哪个带走吧,求您了!” 道维被她这阵仗都搞蒙了。 咋的都这样了,还要千里给他送儿子? 道维仔细观察王明玉气色,确实有几分苍白,或许是身体底子好的原因,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大毛病。 因而他落座后耐心问对方:“你这是做什么?” 王明玉坐在道维对面,两孩子微弱的哭声再次将她包围,她如今一听见这哭声就条件反射的烦躁。 这两崽子可是害苦了她,她没想过生产会那么痛,也没想过孩子出生后,她还要学习给他们把屎把尿,定时喂奶,小崽子就像个折磨人的怪物,随时随地都会哭,她哄的精疲力尽也哄不好。 她打从生产后醒来,至今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安稳睡过觉了!她一发脾气周围的医生护士就责怪她不懂事,要她坚强,负起身为母亲的责任。 可是凭什么?她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孩子的母亲,为什么就没人能理解她的难处呢? 昨天照镜子,她都认不出里面那个蓬头垢面,脸大了两圈儿,全身臃肿的女人是谁。后来她想请保姆帮忙带孩子,也好歇口气,可一看银行卡余额直接惊呆了。 本来卡里有一十万存款够她在村里过好几年了,谁知她住院生产那段日子又是请护工,又是让酒店一日三餐的送饭上门。后来孩子出生先住了两天icu,又住了半个月保温箱,她那点钱就花的差不多了。她没工作,没买五险一金,生育险都报不了,医生们也爱莫能助。 听王明玉断断续续讲了这些,道维纯纯的无语,所以说钱是人的胆啊! 剧情里这些事都有周维帮忙承担,王明玉生产前一周,周维就把她送进县城最好的医院,上下打点,和医生护士们混了个脸熟,把王明玉伺候的舒舒服服。一日三餐,洗衣送饭全都不用她操心,只管安心在医院等待生产。 两孩子生下后确实住了两天icu,可周维提前积攒了应急资金,不多,只有两万,勉强撑了过去。 出院回了村子后正是暑假,周维不会伺候月子,担心伺候不好让媳妇儿遭罪,便主动提出帮村长家最小的儿子补习,让村长媳妇儿伺候王明玉月子。 村长儿子是个高中生,一开始还不信任周维的水平,后来被周维用实力征服,才完成了当时的交易。 周维白天要抽时间忙地里的活儿,还要给村长儿子补习功课,晚上村长媳妇儿回家,孩子还得他照顾,半夜至少爬起来四五次给孩子喂奶,老黄牛也不过如此。 就这,王明玉还抱怨周维不关心她,让一个外人伺候她月子,叫她心里不自在。 想起这些,道维摇摇头,食指轻叩,敲桌子提醒对方: “这位女士,虽然我对你的遭遇非常同情,可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思维,孩子是你自愿要生的对吧?没有人强迫你对吧?期间你有无数次机会不让孩子诞生对吧?你生下来又做出这幅后悔不迭的样子给谁看呢?成年人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道维略一思索,做出困惑的表情: “恕我直言,王女士,你是,想让我为你的选择埋单?还有,容我提醒一句,你的孩子还未满月吧,你就这么带他们一路从刘家村赶到云城,这是极大地不负责!” 他是真的很困惑对方的脑回路,也是真感慨这母子三人的命大能折腾。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么搞孩子多半儿得进医院,这三人倒好,除了精神差些,都没啥大毛病。 王明玉哭的直打嗝儿,断断续续道: “我,我听村里人说,您是个大,大好人,我求求您了,收养这两孩子吧,好歹是两条人命,是我对不起他们,我求求您了……” 道维嗤笑:“好人就要为你孩子的人生负责一辈子?你这是把好人当大冤种呢!” 王明玉似的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惊呆了,连哭声都停顿了片刻。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可是两条人命!我看你根本不是大家嘴里说的那种大善人,亏了村民还把你当活神仙一样尊崇,你简直愧对大家的信赖!” 得,就这脑子,怕是真只有大冤种能受得了。 道维沉思片刻,给了她一个地址:“先去这里等着,后面我会安排。” 临走前还特意提醒一句:“别乱跑,要是错过了我的安排,我可就真不管了。” 回到当下,道维这样那样的跟爷爷解释一通,把老爷子说的一愣一愣的,直怀疑孙子出去一趟学会编故事骗他了,故事很新鲜,就是逻辑不太符合人性,有点儿把他当傻子骗的嫌疑。 道维见他不信,还有再次动手揍他的想法,忙又补充一句: “那儿子我虽然没认,但我说那是您孙子,这话可丁点儿不假。” 老爷子转念一想,狐疑道:“那女人跟你一叔有关?” 道维得意叉腰:“我都安排好了,现在时间正好,咱两去酒店亲眼瞧瞧就见分晓!” 第162章 我好无辜 大半夜的, 道维扶老爷子下车,走进酒店大门,大堂经理热情又快速的上前解释: “周总, 按照您的要求, 我们将那位王女士安排在顶楼套房, 近两日王女士一日三餐都在房间内吃的,我们还向她推荐了专业的育婴师, 王女士很感谢您的安排。对了, 今早王女士还去六楼做了美容,心情保持的很好。” 经理边说边帮两人按了电梯,亲自带两人往顶楼而去。 道维弯腰小声问老爷子:“马上就能见到您孙子孙女了, 啥心情啊?” 老爷子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 真心觉得大孙子这时候可以不用如此活泼。 只经理听到这话小心肝儿一颤,原本以为那位王女士是这位周总的小情人呢,还感叹豪门内部复杂多变来着, 如今听着好似不是他想的这么回事啊, 整个周家还能给老爷子生出孙子来的, 也就只有那位周副总了。 啧啧, 这事情可就更复杂了,经理假装自己是个聋哑人,不该听的不听, 不该看的不看。 老爷子不说话,道维是个闲不住嘴的, 一路叭叭道: “原本我是不晓得王女士和小叔关系的, 可谁让小叔这段时间跟疯了一样,圈子里到处找人,家里出了这么大事, 他竟也无心工作,整日心不在焉,还得您亲自出面处理公司事务,我可不就得关心他吗?结果这一关心,就看到让小叔失魂儿的人长啥样了!” 走出电梯们,道维努努嘴: “都说无巧不成书,王女士自个儿送上门来,还一口气给小叔生了两孩子,我可不得帮他一把,成人之美嘛,对不对!” 说话间,三人出了电梯,转个弯儿,孙经理打开顶楼另一套房,三人进去,经理直接打开桌上电脑,电脑屏幕显示正是隔壁房间客厅的场景,其中一个镜头准确对着两个睡着的小婴儿。 老爷子看到长相白嫩可爱的小孩,眼里毫无波动,不知在想什么。 道维翻出一套茶具,请经理落座,给两人煮茶,手上动作优雅,斯文,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缥缈之感,让人瞧上一眼便生望尘莫及之感。 前提是他不要开口。 只要一开口,什么君子尔雅全都是扯淡,幻象顿灭! “您先别急,我让人约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还有三分钟就到点儿了,按照小叔的性子,肯定会踩点到的,好戏马上就能上演。” 说着推过去一杯温水给老爷子: “大晚上的茶就不给您喝了,免得回去睡不着,这茶我和孙经理为您代劳,您喝口水缓缓。” 老爷子手握水杯,心里琢磨以前他孙子肯定装的特辛苦!这一失忆,性子简直与失忆前那阵儿千差万别,可仔细想来,一者又毫无违和感。 到底是苦了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没了爸妈,挑起公司重担,压抑着了。暂时就不在外人面前揍他,给孩子留条底裤,回头到家了再收拾! 经理诡异的看着这对大名鼎鼎的爷孙,再次对各种业内传闻产生深深的怀疑。就这?心狠手辣,从不多言的老爷子?沉稳内敛心思深,极肖周老的小周总? 他今晚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孙经理感觉屁股底下的沙发跟长了刺似的,叫他心里一阵阵发慌,他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孙经理屁股刚离开沙发一厘米时,道维突然开口:“来了!” 孙经理吓的一个激灵,坐下去身体僵硬,再也不敢乱动,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不是他后,才缓缓将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 隔壁。王明月听到敲门声,心下一喜,她以为周维终于来看她了!昨天有人告诉她,今晚十一点,周总会亲自安排人帮她解决一切问题,叫她注意开门。 在王明玉的想法里,肯定是周维亲自上门,帮她和孩子安排好一切。毕竟在刘家村人嘴里,周维是个善良,大度,热情的大好人,对村民们几乎有求必应,王大伯家小孙子上周查出白血病,就是周维帮忙找的隔壁市最好医生会诊!这么个大好人,又怎么会对她们母子三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为了给周维留个好印象,王明玉一大早去六楼约了个全身美容,她得让周维看到,即便她群困潦倒,照顾不好两个孩子,依然没有放弃生活的希望,尽力将自己收拾到最好状态。 然而等她满怀希望的打开房门后,看到门外那个人的脸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回过神,质问道:“怎么是你?” 来人自然是男主周晚,周晚一身黑色西服,整个人仿佛和暗夜融为一体,周身散发出可怕气息,压抑着怒气问:“你以为是谁?你想要是谁?” 王明玉后退两步,惊恐道:“周维呢?你把周维怎么了?” 周晚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进门,关门,反锁,邪气的扯开领带,动作一气呵成。 在王明玉连连后退中,周晚步步紧逼,猫逗老鼠一般: “所以你找的那个姘头竟是周维吗?” 王明玉惊恐大叫: “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跟你完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我以前瞎了眼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我为我的愚蠢付出了惨痛代价。可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你为什么又要来打扰?” 周晚很快将人来了个壁咚,圈在怀里见人再也逃不掉了,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好似终于被填满了一般,这才满足道: “新的生活?你是指生了我的孩子,然后找别的男人来养?那个野男人还是我周晚的侄子吗?” 王明玉不明所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你的侄子?” 周晚见她连生气都这么好看,没忍住扣住对方下巴狠狠亲了上去,等两人都喘不上气了才分开,这才暗哑着声音好心解释: “你不是把周维当救命稻草,想让他做我们孩子的后爹吗?还不知道他是我侄子吧?嗯?宝贝?” 王明玉惊呆了,不可置信的推搡周晚胸膛: “你胡说,一定是你在胡说!周维人那么好,是全村人人夸奖的大善人!你是个恶魔,你那么可怕,你们怎么会是一家人?” 可惜她那点力气对周晚而言像是挠痒痒,周晚根本不为所动。 王明玉在奔溃中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双眼充满希冀道: “你肯定在骗我对不对?你和周维长的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你们不可能是一家人,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叫我死心的是不是?” 周晚像是看个不懂事的小可怜,手指温柔的在王明玉嘴唇上抚过,轻声道: “宝贝儿,别自欺欺人了,云市周家,周晚和周维,你出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有几个不知情的? 跟我回去吧?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其他男人的,也决不允许你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其他野男人,即便那人是周维也不行。你和他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你别惹我生气,明白我的意思吗?宝贝儿?” 王明玉连连摇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就像落到了周晚的心里一样,烫的他心头跟着一颤。只要想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他放在心里的宝贝被其他男人染指,他心里就嫉妒的发狂,可现实叫他只能忍耐。 总有机会的,他想。 王明玉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疯狂在周晚怀里挣扎: “你放开我,我已经爱上别人了,我不爱你了!周维比你年轻,比你阳光,比你善良,你哪里都比不上他,他就是处处都比你好!我就要喜欢他不喜欢你!” 周晚愤怒的用嘴堵上王明玉那张总能吐出最伤他心的红唇,狠狠吮吸。 隔壁房间里,老爷子脸色黑如锅底,质问道维: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家精心培养出来的顶级保镖,放过去也是能统领一方的道上大佬,竟然有这么没脑子的一面! 老爷子这辈子都没觉得如此丢人过! 道维耸肩,无辜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叔和小婶私底下相处状态啊,要知道是这个画风,还不想辣自己眼睛! 我还觉得冤枉呢,您没听小婶刚才说看上我了?这也太可怕了吧,我跟她总共也就见过两面,其中一面还是全体刘家村村民共同在场。” 老爷子黑着脸下了总结: “这个姓王的女人,除了会生孩子,一无是处!有这么个母亲,将来孩子也不见得好!” 是的,老爷子一语中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周晚就喜欢这个调调啊。 隔壁房间里,周晚将王明玉抱进卧室睡了好几觉。 等再次出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两人身着宽松睡衣,听到客厅孩子的哭声,急匆匆出来哄孩子,互相看彼此的眼神能拉丝。 王明玉嘴硬道: “我才不跟你回周家呢,见了周维多尴尬啊,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头也能过的很好,你要是不改了一身霸道脾气,我和孩子们就收拾包袱回乡下去,我们母子三不要你这个爸爸了!” 周晚一手一个孩子,感觉心头酸酸涨涨,一十多年孤苦无依的心有了归宿似的,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怎么亲都不够,眼睛里温柔的能滴出水,柔声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也舍不得你现在跟我回去吃苦,等我把家里那一摊子处理好了,再接你们回咱们共同的家,好不好?” 今晚这事,还没查出是谁给他传递消息,背后指使之人又是谁,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怎么放心把心上人和孩子放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这头一家四口甜甜蜜蜜,隔壁老爷子猛地起身,抬脚就往外走,现在他还看不出这个当做半子教养的人,对周家,对他,早有异心,他这大半辈子就白活了。 隐藏的可真好啊,若不是这个姓王的女人出现,还真没露出半点破绽。 或许,十年前爱子夫妻离世之事,可以继续启动调查了。差点就以为那事这辈子都只能这么无疾而终了呢,果然老天还是开眼的,叫孙子失忆了一回,竟有如此大发现! “让人盯紧那个女人,还有周晚这十年的动向,重新整理一份资料过来!” 第163章 女王楚蔷 王明玉生的两孩子, 老爷子是不打算认的。在回家路上,老爷子告诉道维: “放以前,有些话我不说你都知道分寸, 现在你干什么都迷迷糊糊, 那我不妨把话讲的清楚些。 当年你父母车祸一事发生的突然,一开始我就怀疑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可查来查去, 最终结果都指向那是一场意外。即使已经结案,与事故相关之人,我依然叫人追踪了五年, 直到五年后依然没有可疑之处, 才渐渐放下怀疑。 今晚, 周晚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所以我决定重新查一查他,往后你与他交往注意分寸, 事情没查清楚前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当年周维父母的车祸,是在交叉路口等绿灯时, 对面的砂土车严重超重,加上雪天路滑, 绿灯时起步后偏离原本方向, 才导致那起事故发生。 且当时的受害者不止他们一家,砂土车的重量导致它不可能撞到周家的私家车上就能立即停下, 最后在撞了另外两辆车后发生侧翻才停止。 砂土车司机当场昏迷, 醒来后立就被警方控制,经过多方探查,证明那就是一场意外事故,最后司机被判了十五年, 以赔偿各家损失作为结束。 即便证据确凿,老爷子依然对此保持了长久的怀疑。 听他如此讲,道维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爷爷,您知道的我一向最乖了。” 等两人到家,已经凌晨点,道维送老爷子回卧室,看人躺床上休息了才关灯,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之后的日子,让他觉得老爷子不愧老奸巨猾这四个大字。 周晚明显还沉浸在和王明玉相聚的日子,连公司事务都不太上心,整个人像是沉浸在粉红泡泡中,散发出一种春天独有的气息。 周晚作为老爷子的义子,道维的高级保镖,是和道维一起住在周家的,同时两人在公司附近都有自己的住宅,以前道维没失忆那会儿,加班太晚的话,会直接在那边住。 眼下道维在家待业,周晚每日处理了他的那部分工作后,便急不可耐的回他与王明玉共同的小家温存,完全丧失了趁道维生病,在公司抢占先机的机会。 原剧情中,道维失忆后一直没找回家,时间越长,找回来的希望越渺茫,老爷子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寻找孙子上,公司能做主的只剩个周晚,偌大的公司迟早是他的,因而不管他发疯找女人,还是不认真工作,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没人和他竞争。 眼下不一样,道维在失踪的第二天就自己报警找回来了,老爷子对公司具有绝对的把控力,周晚一个高级保镖在这种情况下玩忽职守,周家哪儿还有他的位置? 而在老爷子的操控下,一向机敏的周晚,竟未察觉这一切变化。 老爷子出马,一个顶两,根本不用道维在里面瞎捣乱。 这日他在家呆的无聊,寻思出门溜达溜达,管家说什么都不放心,一开口就给他指派了个保镖跟着。 行叭,跟就跟,总比宅在家里成个死宅的强,他家小早都出去满世界学习去了,他这个宿主反倒成了阿宅,将来还怎么在系统跟前直起腰杆儿? 结果这人才上车,车子都没启动呢,旁边一辆火红色跑车飞驰而来,一个漂亮的摆尾,在距离道维的车不到厘米的地方停下。 这头车门被堵死,道维吭哧吭哧爬到另一头下车,想看看是谁这么猖狂,砸场子砸到周家大门口来了。 就见那车上下来个一头短发,个子高挑,一身飞行员夹克服的女孩子对他招手: “周维,听说你生病了,看起来病的一点儿都不重嘛!” 管家不知何时站在道维身后,尽职尽责的给他解释:“楚家,楚蔷小姐。” 道维是记不住人,但相关资料背的比谁都溜,管家这一提醒,他就知道这位是谁了。 周维大学同学,楚蔷。 上层的天之骄子们就那么多,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曾在一个社团共事过,因为合作上出现的分歧,闹的有点不愉快,后来大家毕业,各奔东西,除了特定的聚会很难碰头,有些日子没见了。 楚蔷家世出众,性格强势,很有领导者魅力,上大学那会儿愿意追随她干事业的人就很多。不过听说毕业后听从家里的安排进了部队,走了她母亲的老路。 说起楚蔷母亲楚胜男女士,那也是位铁骨铮铮的女汉子,听闻随部队去国执行任务中遇难牺牲。楚家就楚胜男一个孩子,在楚胜男牺牲后,她丈夫便将他二人唯一的孩子改姓楚,交给楚家抚养,也就是眼前的楚蔷。 当然更有意思的是这人今天能主动来找道维。 道维邀请人进家里聊,管家乐呵呵的为他们上了茶点,还不忘鼓动如今傻憨傻憨的大少爷讨女孩子欢心: “一楼客厅多无聊啊,沉闷又压抑,没事带楚小姐去楼影音室看电影打游戏呀,或者去顶楼花房欣赏老爷亲手培育的玫瑰,年轻人都喜欢这些呢!” 知道管家误会了,道维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去,这才有空问楚蔷: “楚大小姐无事不登宝殿,有话不妨直说!” 楚蔷果然很不客气,问道维: “听说你小叔最近和一个叫王明玉的女人打的火热,你这小主子他都没心思保护了,公司事物也不管,每天只象征性的去公司报道一下,在你爷爷跟前演演戏做做样子,一天到晚和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还和人家生了两孩子,是不是真的?” 道维挑眉,打听的挺清楚嘛! 楚蔷也不瞒着,长话短说: “原本对这些事我是没兴趣的,可受人之托,不得不走这一趟。” 道维拧开一瓶快乐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在楚蔷怪异的眼神中,耸肩:“愿闻其详。” 楚蔷说:“我父亲那边,在我母亲去世后另娶了一个妻子,后头那位妻子带进门一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女儿叫秦明玉,后头改随我父亲姓王,王明玉。如果和你小叔搅合在一起的是她的话,王家会出面干涉,丢不起这人!” 这就难怪楚蔷今日上门了,要知道这位在部队可是个大忙人,寻常见着人的。 说起楚蔷这位亲生父亲王建强,在圈子里可真是个传奇一般的存在。出身寻常,偏长了一张好脸,人又会来事儿,本是寻常士兵,在服役期间被楚蔷母亲楚胜男女士瞧中,成了楚旅长的乘龙快婿。 有了楚家的扶持,王建强在部队稳扎稳打,很快有了自己的根基。 后来楚胜男女士牺牲,王建强便主动提出将他们唯一的女儿改姓楚,交给楚家抚养,且他再婚后对前头这个女儿的关怀一点儿没少,因此楚家人对王建强再婚一事也没多少意见,甚至在公事上从未多加为难。 而按照楚蔷的说法,女主王明玉,就是她父亲第二任妻子带进门的继女。王明玉本姓秦,比楚蔷小五岁。 原本这种曲里拐弯的关系,用不着楚家大小姐亲自跑一趟。 可她这位继母,也就是王明玉的亲生母亲吴雅丽背后的关系不简单,吴雅丽的父亲去年升任中枢六部,关系很铁,吴家丢不起这种人。 更重要的,楚蔷父亲王建强在吴家人的扶持下,今年有望再往上走一步,这个重要关头,出不得任何差错。 然而他们目前都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就需要一个分量足够,同时足以代表两家立场之人出来处理此事。 这个人非楚蔷莫属。 道维琢磨清楚里头的门道后,又灌了一口快乐水下去,这才在楚蔷越发诡异的目光中,对她道: “此事我们周家不会插手。” 楚蔷来这一趟,就为了这句承诺。 都是明白人,有了这句话,她便起身告辞。 道维客气的把人送到门口,在人打开车门上车前,突然问了一句:“咱们是不是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过面?” 楚蔷一顿,转身狐疑的打量道维:“你不是失忆了吗?” 道维没好气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 他就是觉得和楚蔷很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和对方干过架似的,是真的一拳头下去能鼻青脸肿的那种干架。 楚蔷明显不想提起这个晦气的话题,嫌弃摆手。 红色跑车一溜烟儿消失在道维视线,道维无奈的咂咂嘴。 管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捂着胸口感叹:“人家女孩子主动上门,您都不知道把握,现在追悔有什么用呢?” 道维说:“不是啊,我只是想告诉她,小区内限速十,她超速了,按理说是要罚款的。” 管家:“……” 管家就像看一个纯纯的大傻瓜,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恨铁不成钢,恨不能请两个老师上门给他讲一讲恋爱十六计。 道维自动忽略了管家想让他现场陷入爱河的强烈眼神,问他:“我记得楚蔷父亲第二任妻子比他大十二岁,对吧?” 提到正事,管家相当专业且全能,立马切换专业模式: “是的,要不然依照他当时的条件,不可能娶到直属上司领导家的女儿。” 这也就难怪了,算年龄,那位吴雅丽女士,也就是女主王明玉的亲生母亲,今年该有五十八岁了,而她丈夫王建强今年才四十六,事业还没达到巅峰期。可他们二人唯一的女儿,今年才八岁,确实该着急了。 拥有王明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儿,随时能让他们颜面扫地,甚至坏了丈夫前程的不定时炸弹,还给女儿未来埋下祸患。 谁又说得准,之前王明玉流落刘家村,有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呢。 第164章 你的天仙 王家出手快准狠, 基本上楚蔷前脚从周家离开,后脚王明玉和两个孩子就被人带走,等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面对莫名其妙丢失的小心肝儿和一双儿女, 周晚再一次以“为爱发疯”在圈里出名。 他一开始怀疑是老爷子或者周维把人藏起来的。 怀疑老爷子是因为知道老爷子对他的期待有多深,也知道老爷子的手段有多狠,老爷子面对一个让他丧失工作热情,一心只有儿女情长的女人时,若不是如今是法治社会, 老爷子可能会让王明玉物理性消失。 而怀疑周维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他在和王明玉的相处中, 几次三番听她提起周维。在王明玉眼里, 周维是个对她热情的伸出援助之手,非常绅士的男人。他周晚不相信周维事会无缘无故滥发好心之人, 肯定有所图。 那周维能在王明玉身上图谋什么呢?无非就是王明玉这个人罢了。 老爷子那里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失忆后傻乎乎的周维, 他还是有把握试探一把的,于是周晚径直开车回了周家老宅。 管家见到周晚回来也不惊讶, 兢兢业业的扮演好他管家的角色,边给周晚端果盘边解释: “老爷去参加好友的垂钓会还没回来, 可能会在那边用晚饭,少爷在三楼的影音室打游戏,晚饭提前用过了, 所以晚饭就您一个人,是摆在餐厅还是外面的露台?” 周晚边走边脱下西服上衣,随口道:“我先去三楼看看小维,待会儿下来再说。” 周晚来之前就打听清楚老爷子不在家, 正好方便他从周维嘴里套话,否则依照老爷子最近对周维的着紧程度,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和周维单独相处的机会。 道维一局游戏打完,见周晚不知何时坐在旁边,很沉默,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他,便对他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周晚不急,他着什么急?四平八稳的又开了一局游戏,将摆烂进行到底。 周晚被他无视的举动一噎,心说是真失忆了啊,连为人处世的情商全都还回去了,这要放以前,周维这样的人精可不会在他这个左膀右臂跟前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时间紧要,他能暂时装一装镇定,再拖下去,他担心王明玉和孩子们会受委屈。 因此主动开口:“小维,你还记得王明玉吗?就那个从刘家村来,找你寻求帮助的女人?” 说罢视线死死盯着道维,绝不放过他的丝毫反应。 道维大多数注意力还在游戏上,抽出心神回答他: “当然记得了,这年头还能碰到那么莫名其妙的女人也不容易,一上来就想让我给她的孩子当干爹,想的多美啊,我周家的义子义女是那么好当的吗? 我和她在那之前拢共就见了一面,我怀疑她是脑壳儿有问题才能想出那种馊主意!我有钱,她要是好好讲清楚她的困境,我帮她找份像样的工作,让她依靠自己劳动养活孩子。或者她实在后悔生下孩子,想快速甩开拖油瓶奔赴新生活我都能理解,她还年轻嘛,我甚至可以帮忙找合适的收养人。 让我喜当爹,小叔你说她到底想啥呢?我堂堂周家继承人,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先从外头捡回去一对儿女,说是收养的有人信吗?不得被人说我不检点,不守男德,婚前就搞出了私生子啊? 还有更奇葩的,我看她哭的实在可怜,就让她暂住在酒店,寻思回头找管家问问,看能不能在家里给她安排一份轻松还钱多的工作先应付着过日子,谁知道我都跟管家说好了,电话打不通,去酒店人也找不着,莫名其妙又消失了,简直有病!” 道维十分不理解道:“遇上这种人,我想忘都忘不了。” 周晚眉头在他每说一句后便皱紧一分,等道维小嘴叭叭的停下,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周晚觉得周维在诋毁王明玉,在他心里,王明玉是世界上最天真,最单纯,甚至有几分傻气,即使误会了他也能坚强的一个人生下他们孩子的女人,怎么到了周维嘴里,哪哪儿都听着让人不得劲儿呢! 可仔细想想,周维又没有诋毁王明玉的理由。因为他事后也让人查过,确实如周维所说,他跟王明玉仅有两面之缘。 但周维不会诋毁王明玉的前提,是周维对王明玉没有非分之想,男人的劣根性他可太知道了,若周维对王明玉真动了那种心思,莫名其妙被耍了一通,什么难听的说不出来? 所以他还是强忍不适,继续试探道: “听起来确实很过分,前几天还有人跟我说,瞧见有人以王明玉的名义,拿了你的vip卡在酒店办理登记住宿,当时小叔还以为人家胡说,现在看来确有其事了。” 说着暧昧的朝道维使了个眼色,用“都是男人,我懂”的语气跟道维说: “所以你对她真没一点儿意思?咱们一起长大,我可从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说没情况我可不信啊!” 道维手底下利索的又干掉了敌方两个小兵,无语道: “她又不是天仙,公司什么样的美女我没见过,非要看上一个生过孩子还脑子不好使的!?她要不是刘家村出来的,还拿了村长出来说事,我才懒得搭理她呢!” 周晚膝盖再中一箭,强撑着一口气道:“既然她拿了你的会员卡开房一事,能被人告到我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人也知道此事,难保没有下面人自作聪明,主动为你分忧解难。” 道维操作手下人物,一个漂亮的三百六十度回旋踢,最后一个敌人倒地不起,胜利字样出现在大屏幕上,他扔掉手柄,灌了一口快乐水,才感慨道: “我说小叔,你今天怎么回事,总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下面人再傻也知道不能送一个还没扯离婚证的女人给我玩儿吧?他们不怕我口味重,难道就不怕爷爷打断他们的腿吗?” 道维风流些,在外头和未婚女子纠缠,老爷子顶多嘀咕几句没出息。但他在外面和有夫之妇乃至对方还生了两孩子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不光道维讨不了好,其中穿针引线的一个也逃不掉,等着被老爷子收拾吧。 道维疑惑:“她又不是褒姒杨玉环,我至于吗?下面人至于吗?” 是,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身上,都觉得道维不至于干出这种饥渴又没品的事儿,但周晚就是觉得王明玉千好万好,周围所有男人都会觊觎他的心肝宝贝儿,周维也不例外。 眼下被周维直截了当的指出来,周晚膝盖再次一痛,因为外人看来,王明玉孩子都生了,不管她男人是死是活,肯定是结过婚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道维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他至今都没和王明玉扯证儿呢! 撇开这些不提,周晚不仅没觉松口气,心还提的更高了。 既然不是周维出的手,难道是老爷子动手了? 道维不怎么关心周晚和老爷子之间的过招,因为周晚没有丝毫胜算的可能。 周晚的一身本事全是老爷子让人教的,老爷子看重他,他在周家才有地位,老爷子防备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果然,不知老爷子如何跟周晚说的,三天后周晚就发了疯似的在圈子里寻找王明玉下落,一副不见到人就疯魔的架势,看的人啧啧称奇。 在圈子里人看来,周晚此人也颇具传奇色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被周家老爷子看中,选为周家大少爷的玩伴,又对周家大少爷有救命之恩,被老爷子收为义子,交托了周家半数的权利,一路走来堪称逆袭。 都在等他将来娶一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儿,彻底完成身份上的转变,谁知他竟会在此时犯糊涂,声势浩大的搞出这种事,以后哪个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敢嫁给他? 这事说来也怪这两人矫情,王明玉觉得她身份在王家非常尴尬,从小没得到过丝毫关怀,像个小透明一样长大,恨不得时刻脱离王家独立生活,因而从未和周晚提过她的原身家庭。 而周晚打从意外和王明玉发生关系后,一直当她是为了钱走上歧路的贫穷打工大学生,自觉能养她一辈子,根本不在乎她的原身家庭有多烂。 所以王明玉失踪后,他竟然连对方多余的一条信息都没有。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王家人的手笔。 王明玉未婚生子,被一个男人耍的团团转,说出去王建强这个当人后爹的还怎么做人?捂着还来不及呢,哪会让人把王家女儿和周晚那个疯子联系在一起。 因此不管王明玉在家怎么闹腾,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的王建强夫妻都打定主意关她一阵子,学也不用上了,等她脑子清楚了,连大人带孩子一块儿送国外去。 免得将来连累他们的小女儿,到时候周家那小子要是还愿意和王明玉一道儿折腾的话,他们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让两人在国外继续瞎折腾。 就怕那小子意识到他这段日子一通折腾,失去的是什么后,先后悔了。 周晚会不会后悔道维暂且不知,他在宴会上再次见到一身晚礼服的楚蔷时,很后悔上次没抓住机会追问清楚。 所以这次他打定主意牢牢黏住楚蔷,楚蔷去哪儿他跟到哪儿,在全场人看他们一人眼神都带上暧昧时,楚蔷终于脾气爆发,一把救揪住道维衣襟,将人拉到角落,抵在窗边,烦躁道: “你究竟要做什么?” 道维以被抵着的姿势,幽幽道:“就是这种感觉,咱两以前一定打过架,还打的很凶!你绝对也用过这招来对付我!” 第165章 有小客人 那或许是一段被周维本人忘却的记忆。 道维能如此笃定那段记忆的存在, 是因为他想起一件事。 在原本的剧情中,周维成了王明玉两孩子的便宜爹期间,是有个人去刘家村找过周维的。 那人自称楚蔷, 说她是周维的朋友,又说周维爷爷病重,希望周维能回云城一趟, 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周维对楚蔷的话半信半疑, 最终他还是决定和楚蔷走一遭, 左不过几日功夫就能回来的事, 万一是真的, 他和老人家都不至于留遗憾。 可惜的是,他们还没出发, 当天夜里两孩子就发起了高烧, 急急忙忙送去医院检查, 结果是急性肺炎, 需要立即办理住院。 王明玉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周维忙上忙下把医院当家住了半个月,孩子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 转头想起楚蔷的时候, 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孩子出院后, 周维总觉心里空落落的, 还是依照之前楚蔷给的地址,去了云城一趟。他抵达云城的时候, 打开手机,新闻上正在播放周家老爷子重病离世,爱子周晚为其大办葬礼,参与追悼会的各界名流络绎不绝, 令人眼界大开。 周维在高铁站看完新闻,将里面去世的老人和楚蔷给自己的信息一一对照,确定人没错后,恍恍惚惚觉得,可能楚蔷找错人了吧。 毕竟在楚蔷嘴里,他是周爷爷唯一的亲人,可新闻上又说,周晚先生是周爷爷的爱子。不可能所有人都搞错同一件事,所以只能是楚蔷找错人了。 周维在云城停留了五天,默默去周老先生墓前送上一束花,然后返回刘家村,继续和王明玉过他平凡的小日子。 所以,当时楚蔷为何会出现在刘家村找周维呢? 道维想,这个答案,或许只有眼前的楚蔷能告诉他了。 楚蔷可不是个轻易会受人威胁的女人,听道维如此说,冷哼一声,用比他更有威慑力的话回敬道: “怎么?还想试试我拳头揍人到底有多疼吗?” 道维缓缓举起双手,保持着被楚蔷摁在墙上的姿势,无辜道: “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只想知道,当初咱们为何要打架?你告诉我实话,我立马走人!” 楚蔷反问:“若我不说呢?” 道维无赖道:“那我只好一直跟着你,即便跟你回楚家也没关系,相信你迟早会被我的真诚感动,然后对我说出实情。” 不知为何,楚蔷眼神明显危险了一瞬。 可只有一瞬,便又放开卡着道维脖子的手,不屑道:“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道维服软:“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干嘛这么当真?是我失忆又拥有了珍贵的童心,你为何表现的比我还入戏?” 说罢捞过窗边他带来的快乐水灌了一大口。 就差幸福的打个嗝儿了。 楚蔷简直服了这智障,以前多正经一人,几乎正经过了头,让她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除了一张脸最帅最真实不做作外,处处都透露出伪装过后的假。 现在倒是真实了,可这也太真实了吧! 但凡有张幼儿园文凭,也不至于在这种宴会上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怪不得以前要装呢,就这模样拿出去,谁敢相信他是周家继承人? 道维完全忽略楚蔷怪异的眼神,举着一杯快乐水满场和人愉快的社交。 只不过旁人的社交都是谈论最近的行业动态,交流一些消息,拓展人脉,便于自家生意发展。道维的社交,是和老头子们谈论最近新出的哪款游戏好玩,d建模逼真,游戏效果一流,顺道儿邀请老爷子和自己一起游戏。 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和周家老爷子关系不错,是看着道维长大的,瞧见他这样深觉有意思,当下在道维的游说下,叫助理拿了手机,帮忙注册账号,顺道加了好友。 凑在一起,被道维带着玩了一局。 这种需要配合的游戏,可以看出设计者是用了心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爷子被道维带着熟悉了一把,技术虽不怎样,但都有一颗指挥全局的心,谁都不服谁的指挥,搞得道维一拖四很快就被敌人团灭,游戏体验差极了。 老爷子们意犹未尽,道维直接撂挑子不干。摆摆手跟他们划清界限: “您几位还是适合跟我爷爷钓钓鱼,爬爬山啥的,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战场,不劳累你们辛苦征战了!” 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他们只是身体老了,心可年轻着呢!刚才那游戏多有意思啊,要是按照他的作战计划走,肯定稳赢,都怪老x不听指挥! 几人同时如是想。 他们还没摸清楚里头门道儿呢,道维这小崽子可不能现在撒手,至少也得等他们熟悉了整个流程后,再撇开这小崽子不迟!几个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彼此的心意。 其中一人摸着胡子乐呵呵开口: “小维啊,你不是喜欢楚家那小丫头吗?这样吧,楚家王爷爷我熟,你今天带咱们取得战争胜利,赶明儿王爷爷就让人安排你上楚家去做客!” 这不巧了嘛,道维可就等这句话呢! 但面上他还得拿捏一下: “行,那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你们得听我指挥,战场上只能有一个指挥官,就是我!” 几人都乐了,他们可有些年头没被小辈这么直白的嫌弃过了,感觉还真新鲜哪! 该说不说,不愧是老周的孙子,这一身痞气,可跟老周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亏的老周早些年总感慨他儿子孙子都不似他,也不似妻子,怪可惜的。 这不,祸福相依,老周一直心心念念的,似他的孙子,不就来了嘛! 就这么的,在楚蔷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被安排了和周维在她家的见面。 长辈们甚至为了他们二人能多些相处的机会,很贴心的提前没有告诉她此事,在和楚家长辈沟通过后,双方家长默契的要为她制造一个惊喜。 道维很满意几位老爷子的办事效率,因此在老爷子们熟悉了眼下这款游戏后,作为回报,他又推荐了他们另一款他个人十分喜欢的游戏。 阴差阳错,让他们这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解散的小团队,诡异的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团结与和谐。 道维去楚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晚他提起“大不了追到你家去”的时候,楚蔷的情绪最为反常,尽管只有一瞬,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因此道维打算突然造访楚家,打楚蔷一个措手不及。 道维西装革履,打扮一新,带着周老爷子精心帮他挑选的礼物,管家亲自开车把他送到了楚蔷的居所外。 此时,楚家老宅内,上了年纪依然身板儿笔挺,为人严肃的楚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上,问妻子:“几点了?” 楚夫人不耐烦的摆手道: “算时间两孩子应该都见上面了,你说说你,要真放不下心,就该让两孩子在老宅见面,咱们还能在旁边瞧着,也不至于干着急啊!偏嘴硬,说什么给孩子们私下相处的空间!这下好了,孩子是有空间了,咱们在这儿望眼欲穿,图个啥啊?” 老爷子皱眉道:“那能一样吗?那小子不一样!那是,那是……” 楚夫人听他这么说,也跟着叹气: “我还以为这事儿早没希望了,谁知道周家会再提起来呢!听说周家那孩子失忆了,人变化有些大,着实活泼了些。你说,薇薇和他,还有可能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女孩子,成天大大咧咧的,这么大事也能不当回事!” 老爷子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跟楚夫人讲道理: “女孩子怎么啦?在我的部队里,当我的兵,就要比男人更狠,比男人更不把自己当人才能出人头地!薇薇这样就很好,没丢我楚家的脸!” 楚夫人被气的不行,扭身走了,丢下他一个在客厅干着急去,嘀嘀咕咕: “可这种事终究是女人吃亏的啊!我是心疼我孙女啊,我心疼她!” 楚蔷完全不觉得她需要人心疼,此时她刚从机场接了个小客人回住所。 盯着小客人换好拖鞋,无视对方发动的甜蜜攻击,抱臂冷酷道: “说说吧,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就骗保姆带你回来?知道万一遇到危险会发生什么吗?之前我们说了那么多你都忘了是吗?” 小客人撇撇嘴,低头玩手指头,声音软软的,还带了几分委屈道: “可是小满想你们呀,小满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们了,说好了暑假去那边看我的,你不过去,小满就自己回来了呀!” 楚蔷完全无视她的狡辩,直指问题核心: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因为临时遇到一点问题需要解决,而且我也给你看了我的机票信息,明天早上八点,就是我从云城起飞去看你的日子,所以你先斩后奏的目的是什么?” 小满不说话了,噘着嘴扭过头,拒绝交流。 叮咚。 门铃声响起的一刻,小满立马激动转身,抢着去开门:“有客人来了,你不许再凶我哦!” 第166章 是小小姐 道维抱着管家给准备的大捧玫瑰花, 一进门便与小家伙对上。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瞅见这张几乎与周维一般无二的小脸,道维眨眨眼, 再眨眨眼,确定自个儿没看错后,不敢置信的望向有些懵的楚蔷:“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楚蔷深吸口气,质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还是她的私人住宅, 很少有人知道的私人住宅! 道维把花塞给孩子玩儿,起身站在楚蔷对面,严肃道:“不要试图转移注意力, 我问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蔷抱臂靠墙, 冷酷道:“就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道维指指楚蔷, 再指指自己, 又指指孩子磕磕巴巴道:“你, 我,我们?” 楚蔷知道这事儿蒙混不过去,周维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 只要一个亲子鉴定, 就得真相大白。 于是直接道:“你不是问我们是不是打过架吗?你没记错,我们是打过架!” 道维问:“和孩子有关?” 楚蔷说:“那倒没有!” 道维急了:“那你说清楚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蔷已经冷静下来,从冰箱拿了两瓶水, 合上冰箱门时,手腕一转,放下其中一瓶, 又从底部翻出一听可乐递给道维。 喝了一口,这才在道维催促的视线下,轻哼一声,道:“怎么,怕我要你负责啊?” 道维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你这种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女人,只有可怜男人追在你屁股后头叫你负责的份儿!谁有本事对你负责啊,不要命了吗?” 楚蔷也就长了个女人的身体,从心到灵魂都是彻头彻尾的男人,比男人还男人! 楚蔷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于是也主动告诉他: “你知道你长得挺好看,挺对我眼缘的吧?就是脾气太臭了,我喜欢温顺听话些的。” 道维直接当场裂开,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不可置信道: “就因为我长得好看,你就对我下手了?你这个残忍的女人!” 楚蔷耸肩。 差不多就这么回事儿。 当年她和周维才升大二,两人在社团因为一些事意见不合,闹的挺不愉快,后来社团活动顺利举办,效果远超预想,所以一群人便提议去外面庆祝一下。 作为社团两大巨头的周维和楚蔷没少被人灌酒。 楚蔷从小跟着楚老爷子,那是酒桌上杀个七进七出都不带怂的主儿,那几杯酒算个啥? 周维就不同了,他是周家的独苗苗,周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也坚决不叫孙子被人带坏了。周维长那么大几乎没什么饮酒经验,几杯酒下肚,人就开始晕晕乎乎站不稳,强撑着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歇口气,越歇人越迷糊。 楚蔷从卫生间出来见到脸颊微醺,眸子水光潋滟,看起来乖乖巧巧,瞧着就很好欺负的周维,便心痒难耐,哄着人和她说话。 “我漂亮吗?”楚蔷问。 “好看!”周维晕晕乎乎的,但基本的审美还在线。 “那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楚蔷又问。 “不行,你太凶了,还会动手打人。”周维勉强维持理智,大喇喇的把真心话就给秃噜出去了。 “姐姐打坏人,不打你哦,我做你一天的女朋友好不好?就一天!”楚蔷继续追问。 “为什么?”周维脑子晕晕乎乎,有些搞不明白眼下发生的一切。 “姐姐喜欢你嘛!”长成这样,很难有人不喜欢吧,可惜脾气太臭了,不是她的菜。 “喜欢?对,爷爷说过,喜欢的人可以在一起。” 周维迷迷糊糊被楚蔷哄着去酒店,两人**一度后,第二天在酒店醒来,早没楚蔷的人影儿了。 他只隐约记得昨天半夜,有人又是拍他脸又是骂他菜鸡的,骂骂咧咧吵的他脑壳儿痛,好似还说他长的人高马大一杯倒,不中用? 那个声音,好像是?楚蔷?!!! 周维被这个认知气的不轻,他认定是楚蔷那个女人在他醉酒后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打击报复,人生攻击! 他不能输给楚蔷那种性格恶劣的女人,因而回去专门练了酒量,保证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能在清醒状态下,和楚蔷正面对上,而不是像这次一样被动挨打。 一周后他在校内偶遇楚蔷,他还没生气呢,谁知楚蔷见了他先没好气的直翻白眼儿,又骂他“中看不中用”“花架子”“我真是高估你了,早知道不在你身上白费心思”之类的话。 更加证实了周维的推测。 楚蔷就是趁他醉酒之际,对他施行了一系列打击报复,让他有苦不能言! 这个奸猾的女人! 这下好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两人越对线越上火,直接拳头对拳头,干了一架。 当时的周维属于正常青年体力,而当时的楚蔷经过她外公常年锻炼,爆发力和体力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比。 毫无疑问,周维被揍得很惨,楚蔷一战成名。 两人彻底结下梁子。 在学校成了王不见王的存在。 又过了一学期,周维偶然听闻楚蔷休学,也没当回事,那时的他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物,有了长足成长,对校内的恩怨也能一笑置之,很有些看小孩子过家家的宽容大度。 眼下,道维对楚蔷的坦然震惊极了:“所以你就是那时候休学生孩子去了?” 楚蔷单手拎起早就好奇不已的小满的后脖颈,淡定道:“没错!” 道维追问:“要不是我今天偶然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楚蔷将小满塞进道维怀里,理所当然道: “这是我楚家的独苗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为什么要瞒?等过几年我在国内稳定下来,肯定要把孩子带回来接受国内教育的!” 道维抱着孩子,摸摸她粉嫩小脸,感觉血缘关系这东西太神奇了,只一眼,他就对眼前的小家伙充满了怜惜。 道维摇头道:“以后也是我周家的独苗了,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这就是楚蔷不想现在把孩子带回国内的原因,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生了和周维共同的孩子,一旦孩子进入周家视线,她就得给周家一个说法。 要按照她的计划,再过几年孩子回来直接塞部队里,周家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在楚家地盘上来去自如。 哪像现在,孩子才五岁,不管她有多少想法,都没法儿实施。 这便是孩子有个身份不凡的父亲的弊端,当初她发现有了孩子后,没犹豫太多,便说服父亲留下这个孩子。她是没打算和周维有什么的,也没打算让孩子将来在周家生活,当然孩子将来有权利知道父亲是谁,但也仅此而已。 这是他们楚家的孩子。 她和父亲为此制定了一些列计划,可并不包括眼下这种,让五岁的孩子暴露在她亲生父亲眼前。 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周维这句是大实话,周家发现了这个孩子,所以孩子往后如何,楚家不可能独自决断。 楚蔷有些烦恼。 道维非常愉快。 他也没想到这趟突然袭击,能发现如此秘密,几位老爷子的安排太值了!他决定回头无条件带他们上分,带他们升级,不管几位老爷子水平有多菜,有多不听从指挥,他也要想办法带他们见识属于王者的世界! 当下也不想继续跟楚蔷待着了,他和楚蔷眼下颇有些相看两厌的意思,于是打电话给管家: “过来接我,我要回家,现在,马山!” 管家很惊讶的问他:“与楚小姐相处的不愉快吗?” 道维哼笑:“愉快,愉快极了!” 挂了电话,道维抱着孩子,对楚蔷道:“我要带孩子回去见爷爷,你没意见吧?” 有意见能咋的?孩子已经被道维瞧见了,他们家还真能给藏到天涯海角不让人看呀?两家见面是迟早的事,楚蔷已经在脑内思索后续该如何在和周家的谈判中,让自家占据上风,让孩子走他们设定好的路了。 闻言无语的摆手:“去吧,稍后我会让人把保姆送到你家老宅去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她都知道。” 说完看向躲在道维怀里突然特别安静的孩子,指指道维:“你爸,去他家里住几天,有意见吗?” 小满双手抱着道维脖子,脸蛋红扑扑的,激动摇头:“没有!” 又追问楚蔷:“晚上妈妈去看我吗?” 楚蔷冷酷看她:“你觉得呢?” 小满耸肩:“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小满两个家,小满可真是人家人爱的大宝贝!” 道维神奇的发现他这闺女可能和普通小孩子有那么点不一样,就,怎么说,有点强悍了。 管家万万没想到,送他家少爷出来相个亲,少爷竟然会弄一孩子出来! 问他咋知道孩子是少爷的? 这不明摆着吗?那张小脸和少爷的摆一起,简直是少爷的缩小版好吗?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认出来的程度! 虽然道维跟管家说了淡定,但管家他淡定不了,也顾不得二五仔的身份曝光,当着道维的面儿,直接给周老爷子打电话通风报信。 “老爷,不是不是!不是少爷相亲出了状况!哎,是少爷相亲出了状况,不关楚小姐的事儿,是小小姐,您有小重孙啦!嗯?您稍等一下我先确认一件事!” 说罢也不挂电话,眼神殷切的瞧着道维:“小小姐,关楚小姐的事吗?” 道维面无表情的指指他的来时路,电梯直达楚蔷家门口好吗? 于是管家又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关楚小姐的事,总之就是您有小重孙啦!” 第167章 干票大的 周老爷子是个十分严谨之人, 尽管瞧见小满那张熟悉的小脸便心下欢喜起来,但他们这种家庭认回个孩子也不是空口白话就能成的,该有的步骤丁点儿没少。 加急,六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天都没黑, 老爷子已经手握检测结果, 雄赳赳气扬扬的指挥管家在家里布置儿童房了。 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不要命的往家里搬, 势要将家里装扮一新。 道维钟爱的影音室和游戏室都没能幸免,原先他喜欢的黑灰色简约风不行了, 要换成暖色系,浅蓝浅粉不要命的往里堆,沙发抱枕全部换掉,地毯也要温柔又可爱才行。 才一个小时的功夫,道维结束一局游戏,感觉家里突然无处下脚。 他得和老爷子谈谈。 找了一圈儿, 在顶楼花房里找到老爷子,正陪小满用小铲子锄地呢,嗨,一老一少玩儿的还挺带劲儿。 道维搬了把椅子坐老爷子对面, 指指楼下,真心实意的发问:“您觉得有必要吗?” 老爷子反问:“没必要吗?你小时候爷爷也让人按着你的喜好装修的家里啊,到了小满这里你就有意见了?年纪轻轻的双标玩儿的挺明白啊!” 道维试图跟他讲道理: “不是,按照我的心意装修我的影音室,我的书房,我的卧室,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在这个家里从出生住到现在,整整二十五年了,按照我的心意装修一下有问题吗? 可您瞧瞧下头都在干什么?是按照小姑娘的喜好, 装修我的影音室,我的书房,大家的客厅!再说您还记得她姓楚吗?她在这个家里能住几天还不一定呢!” 老爷子坚持道:“我们家有这个条件,装修一下怎么了?你要不高兴,回头我让管家把隔壁那套宅子买下来,按照你的喜好再修整一下好了!爷爷做事公平的很,对你们不偏不倚!” 行叭,见老爷子实在说不通,道维不跟他讲道理了,开始打感情牌,从角落里翻出个小铲子,蹲在两人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帮着铲土: “爷爷,咱说点儿有用的,您也听见楚蔷是怎么说的了,那事我是忘了,我也不知道为啥要忘了,总之我是没有一丁点关于那事的记忆。既然楚蔷说事实就是那样,咱们就按照那样来处理,别节外生枝,行不?”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不仅道维没有当时的记忆,就连周维也没有。如今楚蔷说事情是那样的,那他们只能按那样来处理。 若将来楚蔷说真相是另一回事,道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谁都不晓得楚蔷眼下说的是真是假。 老爷子都被他逗乐了,没好气的赶他走,听听在孩子跟前说的都是什么混话!一点儿忙帮不上,还尽捣乱。 “丢不起这人!我不管你们年轻人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啥,一个二个全是糊涂蛋,真当我老头子没年轻过啊? 按你说的,你要真醉的不省人事了,还能与楚家小姑娘成就好事?骗鬼去吧!既然你还有力气做那种事,肯定当时也对人小姑娘色迷心窍,动了心思了! 你们都是看脸行事,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混球儿,不仅混,还傻!楚家姑娘那么说,你就真那么信了?老头子我只可怜我的小满,小小年纪离开父母,独自流落海外……” 道维都被老爷子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懵了,扔下铲子跟他对线: “不是,爷爷,咱们讲讲道理,我失忆了,楚蔷也承认了,您为何还要往您孙子身上揽事儿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老爷子抱起小满往外走,不愿意搭理这没出息的大孙子,嘀嘀咕咕跟小满道: “你爸爸就是个蠢货,你妈虽然行事强悍不输男人,又不是真男人,自然不晓得男人在那种情况下有几斤几两,以为事情就是她想的那样。但楚家那老头子还能不晓得?他这话要敢在楚家老头子跟前说,一准儿得被人打断腿!” 道维觉得这事儿他巨冤,在地上转了两圈,又躺回椅子上瘫着了。 还真说不清。 老爷子也没说错,男人在那种时候,真醉的失去意识的话,肯定是没法儿与人成就好事,既然他能与楚蔷生出个孩子,说明他没醉到那份儿上,意识和记忆肯定是有的,即便不多,也不该把关键点全忘了,只留下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太巧了不是。 可事后他为何全忘了呢?答案真就只有周维自己清楚。就跟上辈子楚蔷会去刘家村找周维一样,没道理可讲。 是周维潜意识不愿相信他和和楚蔷会发生那种事,故而催眠自己也不无可能。 关键是道维对真相一无所知,只能庆幸今天楚蔷给出的是这个说法,对方明显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否则楚蔷要他负责的话,在两家人的压力下,他的处境会很难。万幸楚蔷眼下明显和他算是有共同目标。 想明白了这些,道维追着老爷子下楼,跟他讲清楚: “反正我是不会喜欢楚蔷那种女人的,当然楚蔷也绝对看不上我这样的男人,我们之间门绝对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您趁早死了还把我们往一块儿凑的条心,另做其他打算!” 老爷子无力摆手,叫他赶快消失。 这大孙子是不行了,他得想办法尽早培养重孙女。就大孙子这缺心眼儿的样子,他还把两人往一块儿凑,那真是送羊进狼窝,孙子撒出去怕是要收不回来咯。 道维还挺纳闷儿他爷爷怎的又想通了,一天前老爷子还和管家凑一块儿帮他琢磨和楚蔷相亲的细节问题呢,现在就一副放任自流的态度,实在很可疑。 可他的目的达成,并不很在乎过程是什么样的,谁叫他现在是个失忆的霸总,一心想躺平摆烂呢。 交给老爷子,万事皆放心。 果然,老爷子不知怎么和楚家谈的,小满同学正式开始了她不平凡的一生,她的一年分成了两半儿,周家一半儿,楚家一半儿。 接受周楚两家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各种功课,整日忙的像个小陀螺,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日后说一不二的女霸总的几分影子。 倒是衬的道维这个当爸爸的十分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很不像话。 对此道维振振有词:“我命好呗,年轻时靠爷爷,老了靠闺女,啥都不耽搁,羡慕不来!” 小满也很有女强人气质的表示:“没事儿,将来小满养爸爸,保证让爸爸每天都舒舒服服,想打什么游戏都行!” 她已经对将来要接手的周氏集团有了模糊概念,也知道楚家摊子铺的有多大。既然她将来能养那么多员工,多一个爸爸养着又有什么? 道维简直要被这贴心小闺女给融化了,瞧瞧,多好,多孝顺的孩子啊! 他和楚蔷确实气场不和,相看两厌,但楚蔷生的闺女可一点儿不烦人,让他忍不住举起来亲亲小脸。 就在道维享受他躺平生活,在老爷子全力培养重孙女间门隙,男主周晚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被边缘化了! 他已经为王明玉之事将近两月没去公司,也没和公司下属主动联系,可公司一切运行正常,甚至若不是他今日偶然得知,都不晓得老爷子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近五岁的小重孙女在培养! 周晚有些慌。 他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在外头发疯,理所当然把公司一切丢给老爷子去处理,是因为他知道周家如今只剩他一个接班人。 周维脑子不清楚,把公司交给周维迟早要完。只有他周晚,对公司知根知底,又是在周家长大,对周家忠心耿耿,除了他,周家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最后都得重新落到他手里。 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不会干糊涂事。 可谁能告诉他,那个叫楚满的小姑娘,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那么个小姑娘的出现,打散了他全部的自信,老爷子已经着手培养下一代继承人了,这是向外界释放一个什么样的信号?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周晚并不是老爷子看好的继承人选,即便在原定继承人周维失忆的前提下,老爷子也宁可重新扶持小孩子长大! 他在周家,在公司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如此一来,他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周家高级保镖,什么二少,什么左膀右臂,只不过是说来好听的骗人话罢了,自始至终,他都在自欺欺人! 周晚终于将精力从发疯寻找王明玉中转移了一部分到公司正事上,他让人去调查楚满的身份。原以为不过是周维年轻时犯下的错,如今正好如了老爷子的意,谁知越调查越让他惊讶,那孩子竟然和楚家大小姐楚蔷有关! 这就棘手了。 周老爷子要的就是这份棘手,急中才能出错,他让人盯着周晚这么长时间门,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近十年来,午夜梦回,他总忘不掉初闻儿子儿媳去世噩耗时的感受,那份不甘日日夜夜在折磨他。 快了。 “让人把姓王那个女人的消息想办法告诉他。” 不是能为了那个女人发疯吗?倒要看看在女人孩子和周家权势之间门,你会选择哪个。 周晚自然是两个都想选,哪个都放不下的。 好不容易有了王明玉的消息,得知了王明玉出身在那样的家庭,若他没有了一身权势,没有了周家二少的身份,没了周家在背后做靠山,他如何与王家抗衡?如何将明玉从王家带回自己身边? 周晚左思右想,几日后终于决定敢一票大的。 这日道维要出门参加一个游戏展,管家乐呵呵的主动提出帮他开车。 道维还挺纳闷儿:“您最近不是忙着教小满功课吗?” 家里这管家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才,在公司有股份的那种。听说早年流落街头被老爷子所救,老爷子见他生的机灵,送他出国留学。这狠人一路从常春藤名校毕业,最后回周家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管家。 私下没少替老爷子处理一些棘手问题。 教导一个小满,绰绰有余。 道维简直对老爷子的驭人之术佩服的五体投地,让管家给他做司机实在大材小用。 管家坐在司机位上,乐呵呵开口:“老爷说最近外面不太平,还是由我亲自跟着少爷您比较放心。” 道维眼皮子一跳,总觉得这趟出门不会有好事,一只脚已经往回缩了。 心细如发的管家就跟没看见似的,还在那儿催促:“快走吧少爷,错过了时间门就不好了,咱们回来正好赶上和小满小姐一起用晚饭呢!” 第168章 结束 道维此次参加的游戏展属于国际性质的展会, 与会者包括多国有名游戏公司,盛况空前, 在云城举办, 有主场优势,主办方便给他送了一张请柬过来。 如今少有人不知,周家太子爷失忆后玩心大起, 沉迷游戏,为此已经大手笔投资了好几个游戏公司和游戏战队,就是妥妥的肥羊。 只要他们的游戏能引起周维的注意,钱进账就是分分钟的事,因此这张请柬主办方给的相当痛快。 道维参加游戏展就是图个有趣, 没想太多, 管家也跟他说:“少爷您玩的开心最重要, 其他的事有老爷和我呢。” 最不济还有小小姐。 所以道维是撒丫子玩开心了,尤其在新款游戏体验区, 他一待就是一下午,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等傍晚闭馆时,走出展厅后人还是亢奋的, 感觉现在蹦起来能够到三米高的房顶。 管家瞧见他这幅状态, 乐呵呵问他玩儿的怎么样? 道维上车后等管家发动车子, 驶上主干道,才喜滋滋的告诉他: “有一款游戏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可惜目前只是个概念游戏, 距离真正做出来还得很长时间,或许我可以问一下他们需不需要投资?” 管家将车开一路开上高架桥,透过后视镜瞧见后面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被几辆黑色轿车包围, 再也没有能冲出来的可能,心情愉悦的缓慢加速,和道维闲聊: “是哪家公司的产品?或许我可以找人帮少爷打听一下。” 在游戏的事情上,道维显得格外认真,从衣兜里翻出特意找工作人员要来的名片塞进管家口袋,叮嘱道: “那你可别忘了啊,回头游戏做出来,我第一个带你玩儿,王爷爷他们也得靠边儿站!” 王爷爷几人就是上次帮道维安排和楚蔷相亲,之后被道维带着体验游戏中王者世界的几位老爷子,他们的几人小团队最近已经有被道维的游戏技术征服,考虑和道维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趋势。 这事周老爷子没少跟管家抱怨,老爷子心里其实有点吃醋,觉得他孙子和别家老头子亲近,不和他亲近了。私底下还和管家打听,要不要他也跟着学一学年轻人喜欢的游戏,免得被孙子嫌弃老土? 因此管家闻言乐呵呵的应了道维,还跟他商量: “到时候我们可以和老爷一起,或许我们也能组个什么战队,类似于三剑客之类的?要是再能拿个什么国际奖就更棒了,就可以把奖杯摆在公司展览室里,所有合作团队进出都能看到我们公司文化发展的多元化。” 道维觉得管家比他还敢想,游戏还只是一个概念,只做出了一点体验片段,管家就想到把游戏发展至全球,甚至举办全球性比赛,乃至在比赛中拿奖的事。 太敢想了,真的比不了。 他只想到砸钱把游戏搞出来,自己痛痛快快玩儿一阵子。 所以说这就是他现在失忆躺平的原因吗? 两人欢欢喜喜回了家,道维咸鱼躺,在沙发上和小满看电视,管家上楼跟老爷子汇报些事情: “对方一共安排了三波人,全部拿下了。” 老爷子说:“周晚也算狗急跳墙,出了昏招,这次一定要将他连根拔起。” 管家躬身:“是,我亲自去审,您放心。” 临吃晚饭了,老爷子下楼和小满说话,道维纳闷儿:“管家这个点儿出门干嘛?” 老爷子道:“公司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这确实极有可能,老爷子上了年纪,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在周晚和周维都指望不上的时候,管家就是最全能的人选,公司事物上手不比周晚差,就好像老爷子身边从来不缺人用似的。因此外界对周氏的评价也一向是人才济济之类的正面消息。 道维便没在意。 周晚打死都没想到,他的奋力一搏,竟是一个猛子扎进了老爷子一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他的人脉,他的势力,乃至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培养起来,见不得光的打手,都被一网打尽。 他也没想到,这个往日在老宅里像个老好人一样,成天笑眯眯的,对待周维一点儿脾气没有的管家,私底下竟然有如此令人胆寒的一面。 他自忖是周家的高级保镖,别人家保镖会的那一套,都是被他玩儿剩下的,黑的白的少有他没见识过的。可对上管家,他一身的硬骨头活生生被磨软了。 最后他只能提着仅剩的一口气,艰难出声求饶:“我说,我全都说。” 因此,当几日后周维亲生父母忌日,道维穿上一身黑色西服,抱着同样一身黑衣的小满,与管家一起,扶着老爷子上墓园祭拜时,就在父母墓前知道了十年前那庄意外的真相。 据说周晚的亲生母亲是个名叫郭美丽的特殊行业从业者,在生下周晚后曾独自带着他在乡下过了几年时间的苦日子,后来实在忍受不了永无止境的清贫,便去大城市重操旧业。 可从事那种行业的女人,身边带个孩子总归是不方便的,于是郭美丽托情人将五岁的周晚送到了周家一个管事手里。 那管事彼时到处替周老爷收养和周家小太子同龄的孩子做伴读,机灵的周晚很幸运的入了他的眼,最后通过重重考核,留在小太子周维身边。 谁都不知道周晚留在周维身边的那些年,每日都在想些什么。直到他上高一那年,一个名叫郭美丽的女人找上门,告诉了周晚他的身世,郭美丽还告诉周晚,她得了癌症,即将不久于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周晚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作为交换条件,她唯一的要求是周晚在她死后帮她收尸。 郭美丽不觉得周家太子爷身边的伴读,会和他那个开砂土车的司机父亲有什么牵连。 可她没想到的是,周晚不仅去找了他的亲生父亲,还在得知他父亲因为打架伤了身体,再也无法生育,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孩子的前提下,说动了父亲帮他制造那起差点儿叫周氏集团地震的车祸。 周晚的原计划是,提前告诉父亲周家车子的行径路线,然后让父亲在途中制造一场小车祸,确保他在车祸中救小太子周维一次,让他在一众伴读中脱颖而出便足够了。 他父亲是拥有几十年丰富经验的老司机,对这点非常有把握。 谁知那天突然下了雪,路上打滑的厉害,加上那辆砂土车从厂里开出来时,发生了点儿他本人都无法控制的小问题——超重。 便发生了那起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重大车祸。 那成了周晚幸运一生的开端,也成了周维悲剧一生的开始。 老爷子眼含悲伤的摸摸墓碑上儿子的照片,轻声对照片上的人说: “十年了,爸爸终于为你报仇了,早早,你可以安息了,到了那头跟你妈妈说,叫她多等等爸爸,啊?” 道维听的难过,放开牵着小满的手,小满跑上前握住老爷子宽厚的大手,轻轻唤他:“太爷爷。” 老爷子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儿,温声对照片上的人说: “瞧瞧,这是你和晚秋的孙女,叫小满,都五岁大啦,你们若是还在的话,就能听她甜甜的唤你们爷爷奶奶啦,不过也没关系,爸爸替你们多听一听,等到了那头,咱们一家团聚了爸爸亲自告诉你们。” 道维默默在墓前摆上鲜花水果,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一时无言。 在下山的路上,道维问爷爷:“周晚怎么处置?” 老爷子说:“他没少利用周家二少的身份干坏事,如今一件件挖出来,够他吃几年牢饭的了,刚好和他那个杀人凶手父亲一起在里头团聚。想来那个叫刘志森的男人没了周晚这个孝顺儿子在外头打点照应,在里头还能招出不少有用东西。” 不愧是老爷子,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直到周晚吃牢饭的消息小范围传开,圈子里头都在感慨老爷子不容易,养了个白眼狼之类,说过几句便不再提起,免得扫兴。 如今圈子里最热的话题,是王部长高升,不少人连他家里继女的主意都开始打上了,动作快些的已经找熟人上门说和。 此时王家却传出消息,王部长的继女王明玉的亲生父亲那头找上门来,说要带王明玉出国共同生活。 王家将事情处理的利索,外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王明玉已经消失在他们这个圈子。 有些人就纳了闷儿了,王明玉爸爸不是因为事故没了,王明玉妈妈才带着她改嫁的吗?这么多年都没人管王明玉死活,结果等她二十多岁成年了,突然冒出来个长辈要和她一起生活,这事儿咋听咋不对劲儿啊! 这么一琢磨,大家便知道里头有问题了,再有消息灵通的私下里一打听,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王明玉竟然未婚先孕,还是一儿一女的双胞胎!双胞胎就算了,这孩子的亲生父亲还是那个吃牢饭的周晚!原来周晚前段时间发疯造作,要找的人竟然就是王明玉! 如今一回味,感觉这瓜能吃一整年。 “吃瓜就吃呗,我爸愿意帮别人养闺女,就要做好被人说三道四的准备,何况他没把人家闺女养好,还出了这种丑闻,被人议论一阵儿又怎么了?这事儿能瞒到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坐稳再爆出来,他就谢天谢地去吧!现在还能把人送出国,彻底撇清关系,也不知烧了哪路高香!” 楚蔷上周家接女儿小满的时候,听道维打听,随口说了几句。 她对她爸和王明玉都没什么特殊感情,要不是看在两家利益关系牵扯太深,根本撕不开的份儿上,她当初压根儿就不想出面处理王明玉的烂事儿。 道维闻言若有所思,王部长把王明玉交到秦家,也就是王明玉亲生父亲的亲人手里。当初那些人能对王明玉母女不管不顾,如今又有多少善心?还不是看在王部长的面子上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王明玉在秦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啧,霸总娇妻带球跑,天才宝宝寻父记,以如此场景落幕,才是正常世界该有的逻辑。 一个无脑恋爱,伤害无辜路人,一个在违法的边缘疯狂横跳,动不动就发疯作死,凭什么他们这样的人能获得幸福,别人却要为他们的幸福埋单? 道维对这个结局很满意。 楚蔷见他跟她说话的功夫,眼睛都没从游戏上离开,疑惑的问:“游戏真有这么好玩儿吗?” 道维跟她解释:“你在全军大比武中一路过关斩将,打趴下所有竞争对手,赢得最终胜利时什么感受,我获得胜利就是什么感受。那是你的战场,这就是我的战场!” 虽然很中二,但楚蔷选择尊重。 “祝你在独属于你的战场上所向披靡!” “我会的!” 道维觉得他可能在楚蔷跟前说了大话,他的老年战友团虽然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也为了胜利愿意一切听从道维指挥,但在各大比赛中,最好的成绩是止步十一强,距离胜利还有很大一步。 但这个舞台,这个战场,不止属于年轻人,道维和他的老伙伴们以#人均霸总# #平均年龄六十一# #史上最具电竞精神老年人# 等奇怪词条屡上热搜,几年下来,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老年战队。 每次他们参赛时获得的关注,比明星战队有过之无不及,老爷子们很高兴,获得了比钓鱼更多的乐趣,甚至跟着道维一起投资了不少战队,名利双收。 作为绝对有钱的金主爸爸,老爷子们私下直播时,经常有敌方阵营的小年轻们隔空对他们喊爸爸,公然想用放水来贿赂他们,求金主爸爸关注。 观众们看的很乐呵。 只有道维一个人很忧郁。 他投资的战队连着好几年拿了世界冠军,他投资的游戏赚的盆满钵满,他投资人的名头已经脱离周氏集团独立存在,他整个人在商界重新闪闪发光,比过去周氏太子爷最辉煌的时候更加耀眼。 可他和管家私下撇开爷爷偷偷组的战队,没了老爷子们拖后腿,依然没有拿到一个世界赛像样的奖杯。 想他和管家两人,一生放纵不羁,对游戏爱的真挚又深沉,自认实力不差,为何每次跟奖杯总差那么点儿距离呢? 管家在赛前特意让人空出来的公司展览室,至今还缺了一块儿无法补全。 道维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大约这个世界里,他的这个愿望都没法儿实现了。 第169章 开始 上个世界, 道维成了帮助无数人实现梦想的那个投资者,最终却并未实现他本人的梦想。 离开时稍有遗憾,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等再次睁开眼时, 他发现自己凌空而立, 身形轻盈, 仿若能感受到周边风的温度与流向,整个人似是能与无形的空气融为一体。 往下望去,是几头比上个世界最逼真的游戏建模还要真实的魔兽, 正疯狂而又可怖的在村庄里肆虐。 村民们的哭声喊声遥遥传来,道维闭上眼, 接收了此世界剧情。 简单来说, 这是个修/□□, 道维属于当今天下最大的宗派归元宗弟子。 归元宗有许多长老, 掌管着各个山头,每个山头弟子擅长的方向各不相同。 道维所在的小剑山属于比较特殊的一座山头, 因为他们的师父修炼的是无情道,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 道维是大师兄, 道恒是小师弟。 师父在收了两弟子不久后便出门游历, 一走几十年。因此小剑山上大多时候是道维这个大师兄带小师弟自行修炼。 小师弟有不懂的问题随时会请教大师兄,而大师兄也不懂的就去翻师父留下的古籍,查阅宗门藏书阁,问题总能得到解答。得不到解答的便只好搁置一旁,谁叫他们修炼的无情道,连请教其他长老都不行,因为其他长老也不是很理解道维他们这座山头的修行法门。 索性师兄弟二人皆是有悟性的,这般磕磕绊绊几十载, 还真叫他们修炼出了门道,在一次次宗门大比中,让小剑山在归元宗稳稳地占据一席之地,谁都不敢轻视。 道维师兄弟也因此成了归元宗优秀的内门天骄。 道维原本是个非常有原则,严肃又认真的性子,平时除了在小剑山内修炼,也常接一些宗门任务,去各地斩杀各种为祸人间的妖魔,回宗门换取一定的贡献值。 那日他如常接了一个宗门任务,去凡间一个名叫小泉村的地方斩杀魔兽,这任务对道维来说难度不大,就是出任务的地点比较偏僻,需要经过好几个传送阵,旅途会辛苦一些,不是一笔很划算的单子。 道维本着去历练的心态接下任务,在小泉村斩杀了魔兽后,于死人堆里发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孤女,彼时村子里只剩那孤女一个活口,又被吓的神志失常,道维索性将人带回宗门,交由宗门处置。 这种事以往不是没发生过,宗门对这种人有专门的一套处理流程,不需要劳动道维这种内门弟子烦心。 问题在于道维将人带回宗门那日,恰巧处理此时的长老临时外出,没有长老点头,底下弟子无法随意收留凡人。 道维也没当回事,这种情况虽少见,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便将人带回小剑山,暂时安排她做一些不需要动脑,也无需太多力气的洒扫差事。 小剑山便临时多了个傻乎乎的洒扫弟子,因着她神志失常,说不清自个儿姓甚名谁,道维为她暂且取名元和。 一切问题的根源,便出在这个洒扫弟子元和身上。 她人傻傻呆呆的,底下干活的小弟子谁都能欺负一把,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既不懂告状,也不会和人争辩,着实可怜。 被道维撞见过几次,道维依例惩罚了犯事弟子。 自此元和便成日跟在道维身后打转,总将他走过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地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像是他的小尾巴一样跟进跟出,让道维哭笑不得。 时间久了,元和与道恒也熟识起来。 道恒那段时间正处于突破的瓶颈期,一腔痛苦无处言说,元和这个傻子就成了他的垃圾桶,被他倾倒了一肚子的垃圾。 时间一天天过去,元和的神志逐渐恢复,道恒和元和之间的关系不知何时也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转变。 二人之间暧昧的情愫流转,他们在小剑山后山,在溪水旁,在归元宗崖底独处,道恒教元和修炼,元和总是笨手笨脚做不好,道恒一边无奈叹气,一边不厌其烦的重复各种口诀要领和动作。 两人间看向对方的每一个眼神,都比旁人是那么不同。 道维对此一无所知。 直至有一日,道维领着元和去小丹山处理一点宗门事物,元和被小丹山芙蓉长老看中,芙蓉长老认定元和非常有炼丹天赋,当场决定收其为亲传弟子。 自此元和便留在小丹山修炼。 果然,她的炼丹天赋是修炼无情道的百倍不止,进步一日千里,在芙蓉长老的一众弟子中,元和最得她老人家看中,名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归元宗,成为新一代弟子中的天才人物,与其他宗门的各路天骄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在此期间,道恒与元和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以往他们只敢在大师兄眼皮子底下,在小剑山各个偏僻的角落里,偷偷私会。 如今二人一个是小剑山的中流砥柱,一个是小丹山的希望所在,相交之时少了许多顾忌,可以正大光明的一起出任务,一起进秘境历练,一起下山游玩,乃至有一日,他们手牵手,肩并肩,出双入对,众人也只觉得他们天作之合,理应如此。 道维这个一心修炼的大师兄,也是在这时才晓得两人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但寻找道侣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因着修/真之人有相较于凡人而言漫长的时光,修真又是枯燥乏味的,若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也是一大幸事。 于是他在提点两人“不要误了修行”后便不再多言,安心去修炼。 他想小师弟和元和二人都是天之骄子,两人在一起后,或许能互相砥砺,彼此扶持,走的更远。 谁知小师弟道恒情场得意,修炼失意,不知怎的,在通过跟元和甜甜蜜蜜的谈恋爱过程中,叫他乱七八糟的悟出了“修炼无情道,便要绝情绝爱”的道理。 且将之视为真理,下定决心去实行。 等道维第一次晓得小师弟这番狗屁道理的时候,已经是小师弟第一回动手要斩杀意中人,杀妻证道了。 彼时道维觉得小师弟可能是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所以极力阻止小师弟犯下弥天大错,免得回头他清醒过来知晓做了什么,毁了道心。 道心一毁,那他于修炼一途就彻底废了。 可小师弟太疯狂,出招简直无所顾忌,招招是奔着要元和的命去的,道维出手要护着元和,还不能伤了小师弟,因而在抢救元和的过程中,受了不小的伤。 他还得顶着一身伤,耐心跟小师弟讲大道的各种形态,讲修炼的初心和目的,讲他们身为修真人的责任和义务,苦口婆心,想将小师弟脑子里的悟出来的狗屁道理给消磨掉。 谁知小师弟见他不是大师兄的对手,收起法器,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事后也向元和道了歉,两人又甜甜蜜蜜的过了一段好日子。 道维才放下心来,道恒这小兔崽子就又来了第二次杀妻证道。 元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道恒一击必中,当场三魂丢了两,要不是道维出手快,差点儿魂飞魄散。 彼时元和已经是接替了小丹山芙蓉长老,在小丹山乃至整个归元宗,都拥有独特地位之人,若是元和在他们小剑山上兵解,他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屠杀同门,他们小剑山从此便成了归元宗的罪人,往后在整个修真界也难有立足之地。 因此道维再次全力出手救助元和,谁知他千辛万苦,救了一半儿,元和挣扎着醒过来,不管不顾要去找道恒问个清楚。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道维眼前。 道维心里那叫一个无语,但有什么办法,遇上两大冤种,他只能自认倒霉。 急匆匆跟出去,等再次寻着人,道恒肩膀上插着一把精致的小刀,人呆呆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元和躺在地上,血染红了周边的土地,人事不知。 作为大冤种师兄,道维这次拼着最后一口老命,将元和带回去,设置了特殊结界,几乎散尽修为,才勉强让元和保持在永远沉睡,不知道哪天会醒来的状态。 没了修为的道维就是个普通凡人,在小剑山过完人生最后几十年,尘归尘,土归土。 道维本人并未怨天尤人,他认为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修行,自始至终,他内心都非常平静。 而作为男主的道恒,在亲手斩杀了道侣元和后,修为并未如他预料的那般有所提升,甚至因为他杀妻证道这一行为,让他心境大受影响,境界停滞在那里几十年不得寸进。 日复一日,陷入痛苦的循环。 直到大师兄死后,他在大师兄的洞府里发现了沉睡的女主元和,看着元和宛若旧时模样的身体,道恒终于悟出了无情道的真谛。 所谓大道无情,便是爱世人,众人平等。 想清楚了这些,道恒的修为一日千里,心里装着对女主元和的爱,一日日修炼,一日日等待元和重新醒来。 最终在元和醒来的那日,道恒的无情道也修炼到了极致。 夫妻双双把家还,成就一对修真界少有的神仙眷侣,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被后人传颂。 接收完剧情的道维,只想说:破碎虚空不好吗?为了一个女人散尽修为不值得! 事实证明,原身的修炼路子是错的,他修炼到死也没悟出他的道,所以道维眼下打算按照他的路子走。 垂眸,从半空中往下望去,他们赶来的时间已经迟了,小泉村几乎没什么活口,只能尽快将魔兽解决,免得祸害别的地方之人。 道维和几个弟子对视一眼,快速俯冲下去,将魔兽解决掉。 照例,他们在村子里搜寻一圈儿。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弟子红着脸激动的领着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姑娘到道维跟前,请示他:“道维师兄,我找到一个活口!小泉村还有个活口!” 道维心说这该是所谓的女主了,面上淡淡道:“按规矩来,先带回去交给杂物堂安置。” 凡人进了杂物堂,运气好的留在归元宗做个外门弟子,运气不好的在病好后重新回归人群,该干嘛干嘛去。 道维说的是惯例,没人有疑问。 第170章 神兵现世 似是女主这种受惊过度, 失了神志的凡人,道维他们以往的任务中常见,理论上只需他们为其注入一点灵力便能助其恢复正常, 对修士而言属于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但实际操作中, 每个凡人的体质不同,修士对自身灵力的掌控也不同, 注入的灵力过多,凡人可能就彻底成了傻子, 过少则达不到该有的效果。 以往发生过不少惨痛例子,因此便有了针对此种情况的一系列规章制度, 不允许弟子私下拿凡人练手。 归元宗杂事堂有专门的草药, 慢慢吃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几个小弟子是初次出来历练, 对于人生中第一次拯救的凡人小姑娘拥有超长的耐心, 听小姑娘嘴里一直念叨什么“河,河”的, 之前那个激动到脸蛋发红的小弟子低声请示道维: “师兄,咱们这一路还很长呢, 总不好一直叫人家小傻子,要不您给帮忙娶个名字, 咱们唤起来也方便!” 道维随口道:“便叫元和吧。” 小弟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元和好,正合了她一直嘀咕的什么‘河’也算是给她的来处留个纪念, 师兄这名字取得好!” 道维不语,翻出宗门互相联系的玉简看了一会儿,对身后的小弟子道: “天河城不日将有神兵现世,此等大事,咱们可不能错过,不若转道儿去天河城一趟, 之后再回宗门。” 小弟子们一听顿时欣喜,有人担忧道: “可宗门那边要如何交代?” 宗门规定,任务完成是要及时上报的,以防任务途中出现意外,宗门能及时获得消息进行补救,因此在几人离开小泉村时,就有人跟宗门汇报了此事。 汇报后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回去,执事堂肯定要质询,他们这些小弟子可经不住执事堂的各种惩罚手段,不管是罚钱还是体罚。 道维一本正经的说着在小弟子听来十分叛逆的话: “就说是我带的头,叫执事堂长老来找我好了。” 道维师父在外游历几十载,如今整个小剑山说白了就是他的天下,他身份虽是内门弟子,可实际上比其他山头部分些长老说话有分量多了。 不过是往日道维沉迷修炼,无心争权夺势表现自己,才让小剑山在归元宗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可等他真的要摆谱儿,执事堂长老还真不敢因为这种小事就对他如何。 小弟子们想明白了这些,一阵欢呼,有人惊呼道: “原本以为被分到这个倒霉任务,跑得远就算了,积分还不多,关键回宗门交了任务后,肯定赶不上神兵现世。现在好了,跟着师兄出来一趟,什么都不耽搁。 眼下距离天河城只有两百里路程,咱们找个附近的大城镇,一个传送阵就能到,肯定比其他人去的还早呢!” 道维轻飘飘看了说这话的弟子一眼:“你以为是看戏呢,还去早了抢个好位置。” 小弟子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十分憨厚道: “咱们不就是去看热闹吗?难道我们几个还敢和其他宗门长老,内门天骄争夺神兵?挑个好位置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呀!” 其他几个小弟子纷纷点头。 他们可不就是去看热闹,长见识的嘛! 道维这才想起,他这回为什么被分派到这个任务,简单却又磨人,因为执行任务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弟子,他这个有经验的师兄是来当领队的。 行吧,原剧情中,道维一心修炼,无心外物,完成任务后便匆匆带着小弟子们回宗门交接,继续修炼。 小弟子们也不敢主动跟他提去天河城看热闹这种事,因此是没有这一遭的。 可道维不一样,他觉得他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原身就是吃了武器不给力的亏,对上大杀四方的男主道恒才束手束脚,反伤了自己。 若放他手里,小兔崽子诚心找事儿,先一剑戳下去,让对方丧失行动力,把人打服了再讲道理,才是他的处世之道。 若对方几次三番不服,爬起来继续搞事,他一定会在对方搞死他之前,先弄死对方。 就这么简单粗暴。 若将这认定为他的无情道,那也没错。 因道维的决定,痴痴傻傻的元和便只能随他们一道儿前往天河城。 或许是出于小动物的警觉,一路上元和十分黏道维,不说与道维寸步不离,也算得上他彻头彻尾的小跟屁虫,道维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的那种。 瞧的捡她回来那小弟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对着元和嘀咕: “你倒是激灵,知道大腿抱最粗的,走了一路,我都没抱上道维师兄的大腿呢,倒是叫你抢了先,我都怀疑咱们两之间,我才是傻的那个!” 元和不搭理他,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道维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这一路上他先是熟悉了一下他现在拥有的所有能力和灵力运转方式,免得到时候需要他出手时,实操赶不上理论,行动上拉胯,那就好玩儿了。 等一行人到了天河城时,已经是七日后。 彼时的天河城热闹异常,各地宗门弟子和散修齐聚一堂,但凡有点儿本事的都来了,还有不自量力来凑热闹,幻想捡漏之人。城内客栈因此客满,所过之处皆能听见关于神兵的讨论。 道维一路进城并未乔装打扮,身后小弟子身着归元宗服饰非常显目,因此遇到不少上前和他打招呼之人。有相熟的,有点头之交的,也有主动攀关系的,还有打听他是谁,怎的好似没见过的。 有点寸步难行的意思。 不过很快有小弟子上前,低声对他解释: “师兄,我打听过了,咱们归元宗此次也来了不少人,全都住在距离城主府不远的泰和客栈,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归元宗不愧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为了这种事就能包下一整座豪华客栈。 既如此,道维肯定不会虐待自个儿,随小弟子直接赶过去了。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元和,打从进了天河城,见到如此多人,就开始不安,紧紧拽着道维宽大的袖子不松手,见着有人靠过来,恨不能把自个儿藏在道维袖子里不出来。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疑惑,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惶恐,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道维瞧的有意思。 等到了泰和客栈,宗门其他长老见着道维还有些诧异,很好说话的芙蓉长老主动开口询问: “道维师侄,你不是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俗事吗?怎的今儿也来凑这热闹了?” 道维朝芙蓉长老拱手行礼后,这才不慌不忙解释: “正好在附近执行任务,忽有所感,便顺着指引来一探究竟。” 芙蓉长老点头,不再多言。 修士的感应,又被称为天人感应,玄之又玄,堪称来无影去无踪,抓住了便能踏上更高台阶,抓不住也无可奈何,谁都说不清。 这种感应可大可小,有人因此避过一桩祸事,有人因此青云直上。有些人一辈子都感应不到,对有些人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修真界的不公,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倒是身后有个小弟子主动提议: “师兄,杂事堂长老正好也在客栈里,不若我们将元和交给他老人家带着?长老可比咱们会带凡人,照顾的也比咱们周全!” 芙蓉长老被这一提醒,才注意到紧跟在道维身边的小姑娘,只需一眼她就明白这小姑娘是什么情况,本不欲理会的,但第二眼之后,她便激动的抓着小姑娘一双带茧子的手仔细观摩。 若不是知晓她的人品,道维身后几个小弟子都要惊呼“有变态”了,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猥//琐。小丹山的长老芙蓉,虽瞧着跟双十年华的小姑娘似的,但在场谁人不知她老人家少说三百多岁了? 捧着人十三四岁小姑娘的手,又捏又揉,恨不能亲一口的样子,着实太过不堪入目了些。 道维转身跟几人解释:“这是小丹山挑选弟子的独特法门,能凭此挑出适合炼丹的弟子。” 看芙蓉长老的激动程度,该是对元和非常满意。 果然,就听芙蓉长老一拍桌子,豪爽道:“我要收你做亲传弟子,乖徒儿,跟师父走好不好?” 真的很像骗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 元和被吓的脸色惨白,拼命将一双手从芙蓉的无情铁爪中挣脱出来,躲在道维身后恨不能将自个人缩成一团,谁都看不见才好。 芙蓉透过道维师侄的身形,瞧见道维肩膀处露出的黑压压脑袋在微微发抖,心虚的摸摸鼻子,在道维师侄没什么表情的眼神下,干巴巴解释: “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师侄你知道的,师叔其实很温柔的对吧,这样,回头你跟小姑娘多说说我的好话,若能全了我们的师徒情分,等神兵现世时,师叔帮你掠阵!” 这可是个非常重的承诺了。 身后的小弟子们猛吸口冷气,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元和的眼神,就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能叫芙蓉长老放弃争夺神兵的念头也要收回去的徒弟啊!闪着金光的金娃娃不过如此! 元和被瞧的更害怕了。 道维无奈的让所有人都收一收他们的表情,再看下去,元和要将他的腰带都扯掉了。 第171章 乖乖的我 芙蓉长老一番盛情, 到了元和这里折戟沉沙,元和只想单纯做道维的小跟屁虫,压根儿思考不了太复杂的问题。 被芙蓉长老缠的烦了, 就捂住脑袋蹲在地上长蘑菇,十分自闭的样子, 看的旁人心情复杂。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他们可以啊, 求求芙蓉长老看他们一眼啊!这小丫头不想做您的亲传弟子,他们想啊, 做梦都想的那种!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芙蓉长老心里眼里只有元和一人, 除却巫山不是云,非她不可! 道维原本是想将元和送到杂事堂长老手里的,毕竟杂事堂常年和凡人打交道,更知道如何专业的照顾元和这种病人。 可芙蓉长老说什么都不同意, 还说道维是暴殄天物。 她老人家当场拍板,决定将元和带在身边亲自照顾, 顺便培养培养感情,以便将来能顺利收徒。 可惜元和只有在能看到道维的时候,才会乖乖巧巧的安静待一会儿, 等道维消失在她视线中后, 立马要闹起来,力气大的出奇,一心跑出去寻道维,谁来了都不好使。 芙蓉长老担心出手太重伤了看好的弟子, 力道轻了又吓不住她。简直投鼠忌器,竟真一时拿这小姑娘无法。 最后还得舔着脸跟道维打商量: “师侄啊,要不麻烦你再带带元和, 等她神志恢复后师叔再跟她好好聊聊!你放心,帮了师叔这个忙,师叔不会亏待你的!” 人都这么说了,道维也不矫情,带孩子就带孩子呗。 这两日他在天河城内四处转转,关于神兵现世的传闻听了很多,最靠谱的自然是天河城城主府放出来的消息。 城主府世代镇守天河城,子孙后代都与天河城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消息自然比别处可信几分。 依照城主府所言,此次出现的神兵极有可能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一柄——大寒剑。 修真界经历数万年时光,流传至今的各种神兵利器不少,其中二十四节气剑便是近千年来兵器排行榜上最有名的剑了。 据传这二十四把剑是应时节而生,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孕育而成,未经任何人工锻造,威力巨大,能助人修行,可斩杀妖魔。 目前为止,前二十三把已经在三百年前依次现世,每一把剑的主人都在修真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身影。 那些名剑或依旧在修真界闪闪发光,或伴随主人陨落。唯有最后一把大寒剑,至今未见踪影。 听闻此次可能是大寒剑现世,赶来看热闹之人络绎不绝。毕竟是修真界三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 元和跟在道维身边在外头转悠了两日,逐渐适应了外面人来人往的环境,虽然还会紧张,但已经不会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藏进道维袖子里了,有时候在街头瞧见有趣的小玩意儿,还会好奇的驻足观看。 道维确定她的神志正在逐渐恢复。 因为今日她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跟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吵了起来,起因是对面的熊孩子抢走了她排了好半天队才拿到手的糖人。 她一口都没舔的糖人。 甚至还吵赢了。 这要放刚认识那会儿,她被欺负了只会傻呆呆的站着,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周围。 要放在前几日,她只会生气的在原地跺脚,却是不会为自己开脱一句。 如今不仅会仗着身高优势吓唬小孩子,还嘴皮子功夫相当利索的把人小孩子说哭了。 道维只能感叹杂事堂长老给开的药确实好用。真是沾了芙蓉长老的福气。 若不是有芙蓉长老在旁边虎视眈眈,想来杂事堂那老头子也不舍得下血本用好药。就元和这情况,放在归元宗里,杂事堂怎么也得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哪儿能如此快呢! 元和吵赢了小孩子,得意的将糖人举到道维跟前显摆,见道维兴趣不大,忙往他手里塞,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要不是脸上肉疼不舍的表情根本没学会掩藏,道维还真信了她的大度。 既如此,道维也不客气,接过来对着老虎脑袋就是咔嚓一口。 元和小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极了,又是期待,又是不舍,还没忍住砸吧了两下嘴,幻想糖人究竟是何味道。 道维就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带人闲逛。 这个修真界不管是他还是原身,都没仔细逛过。原身沉迷修炼,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修行,从不将时间浪费在与修行无关之事上,因此也没给道维留下什么相关回忆。 眼下道维可不得好好瞧瞧嘛! 这瞧着瞧着,就瞧出了事儿。 道维正跟元和在一风筝摊子前看匠人制作一架据说成型后足有五米长的蜈蚣风筝,就被突然低调出现的城主府侍卫长亲自带人给请去城主府喝茶。 出于好奇,道维非常配合的跟侍卫长进了城主府,即便进去后侍卫便将他与元和分开也没计较。 然后他就被晾在待客厅两个时辰。 说是城主府故意晾着他吧,不一会儿便有侍女端茶递水,到了时辰还有美味佳肴伺候着。说不是故意的吧,悄摸摸把他请来又不见人影,着实有几分怪异。 道维吃饱喝足,已经盘腿在人家待客厅打坐一个时辰了。 就在他寻思该回去睡觉的时候,从待客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道维睁开眼,视线中粉衣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蹲在他身边,紧张的拽住他的衣袖,抿着嘴不说话,眼里还有几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跑路”的控诉。 不出片刻,门外依次进来六七位男男女女,看穿着便知是府里主人家。 对方见着道维,主动开口介绍,城主府城主,以及城主夫人,还有他们的五个儿子。 在这之前,道维或许还疑惑这些人请他来的目的,见到这一家人的长相后,道维便有了几分猜测。 实在是元和跟城主夫人长得也太像了。 从轮廓到眉眼,就是城主夫人的年轻版。 至于那五位公子,个个浓眉大眼,鼻梁挺括,一看就是随了城主的长相。 那这两个时辰,这些人带元和去做什么,道维也明悟了。 修真界探知一个人身上过去发生之事的手段不少,但不借助特定工具的话,每一样都极为伤身体,需得小心谨慎行事。 想来两个时辰,堪堪叫他们知晓元和近段时日遭遇了什么。 果然,城主一见面便热情的将他亲手扶起,感谢了他对元和的救命之恩,三两句的功夫,就跟道维称兄道弟起来。 这家几个人高马大的兄弟,对着道维也当长辈一般尊敬,凡是都用“您”开口,不要太讲礼貌。 城主夫人红着眼跟道维讲了元和出事的前因后果: “大寒剑现世的消息早在几月前便传的人尽皆知,外头有传言说我城主府子孙和天河城之间存在某种特殊感应,因而能一定程度上提前感应大寒剑现世的具体方位,便将主意打到了清河身上。 清河平日里最爱将自个儿关在炼丹房里琢磨事儿,有时候一关就是好几天,因而那日她从炼丹房里失踪后,也是过了将近一天下人才发现。 这段时日我们从未放弃寻找,也不知她怎会出现在小泉村,一路上肯定受了许多苦,若不是道长您,我们怕是再也见不着这孩子了。” 清河,便是元和家人为她取得闺名,想必刚见面那会儿,她嘴里一直念叨“河,河”,也有点这个原因。 城主又道:“方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您勿要见怪。” 就挺神奇的,女主元和原来竟是有亲生父母和兄长在世的,且家境放眼修真界也算不得差。 那原剧中,她到底是没完全想起关于父母家人这茬,还是想起来了,却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未与这边联系?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挡不住眼下元和神志还未恢复,完全不认识她的家人,面对几双充满怜惜疼爱的眼睛时忍不住往道维身后钻。 道维简直服了这小姑娘一紧张就想拽点什么东西的习惯,他感觉腰带再次惨遭小姑娘毒手,只能好生安抚道: “没事儿,别担心,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在此的,来,先吃饭,吃了咱们就回客栈,你不是喜欢西街那个摊子上的糖人吗?回去的路上咱们顺路再买一个,这回买条龙的,不买大老虎行不行?” 元和眼珠子一转,似是想明白了糖人龙又大又长,是整个摊子上最费糖汁的小动物,比老虎用料多的事实,满意的露出笑,乖乖埋头吃饭。 期间还不停用小眼神催促道维也快点,免得回去的时候天黑赶不上,摊贩都收摊子回家了。 看的城主府一家人心酸又无奈。 他们全家捧在手心长大的乖乖,一个没看好,转眼就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关键他们还不敢多有怨言,毕竟这几个时辰他们将消息打听的非常清楚,乖乖眼下住在泰和客栈,跟归元宗那些人住在一起,而归元宗杂事堂对于乖乖这种病症,治起来经验相当丰富,他们府里的府医可比不上人家。 就只能非常憋屈的,看着乖乖兴奋的拽着别的男人的袖子离开他们的视线。 第172章 互相嫌弃 元和的家人面上虽放任女儿跟道维走了, 但一天三趟让人给泰和客栈送东西,衣食住行无一不包,拿出来的物件儿样样精致, 瞧着便知价值不菲。 每次来一个她家里哥哥,直到第二日傍晚, 客栈里众人才算见完她家人。 对此长老们只喟叹一句便罢,毕竟能在归元宗成为长老之人,哪个没有几段儿传奇经历? 但到了下头小弟子那里就完全不一样,天河城城主女儿这个身份还是很有分量的,值得他们费心思打好关系。元和在小弟子堆里待遇一下就好了起来,每日来来往往,弟子们都得亲切的称呼她一声“小师妹”。 尽管这个小师妹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整日跟在道维身后, 眼巴巴求着他带她去买糖人。 这些对道维都不重要了, 因为打从夜半起,城外西北方向便隐隐有些躁动,稍微有点经验的都晓得, 这是神兵现世的前兆。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客栈长老级别和有实力的亲传弟子倾巢而动,原地消失, 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城外。 城内其他地方也不遑多让,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便空了大半, 城外却已人满为患, 放眼望去不是这个门派的长老,便是那个门派的掌门,个顶个的修真界牛人,能一次性见到如此多牛人扎堆, 也不容易。 道维和本派几位长老一起站在城墙上眺望,此时天空电闪雷鸣。他们距离雷电中心至少还有三十里,却能感受到皮肤受电流影响微微战栗,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功力不够的连头发都有了炸开的趋势。 耳边是轰隆隆的雷电声,一下一下似是打在人的心上,望而生畏。当场有人调转脚步避回城内,决计不掺和其中。 芙蓉长老幽幽道:“大乘期修士渡雷劫也不过如此,看来此次神兵威力非同凡响啊。” 道维也很认可这个说法,在原身的记忆里,见过许多修真界人士渡雷劫的场景,却从未有如此浩大的声势,在场即便是归元宗掌门也只远远观望,不敢轻易上前查探情况。 雷声一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周围开始蠢蠢欲动,不少人想抢占这个先机。 道维问芙蓉长老:“你们都准备了瞬移法器吗?” 没有瞬移法器的话,抢占先机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只会被人群起攻之。除非能保证拿到神兵的第一时间便瞬移出这个战场。 芙蓉长老奇怪的看了道维一眼,理所当然道: “肯定啊,没那玩意儿掌门来了也扛不住现场这么多修士的集体攻击,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不懂?难道师侄你没有准备吗?” 道维无语住了,他还真没有。 他是半路才决定走这一趟的,还真不是有备而来。 当即默默后退一步,表明心意:“我就来凑个热闹,待会儿你们上,别管我。” 芙蓉长老惊讶极了: “你还真什么都没准备呀?存货呢?你平时连这种修士逃命必备的法器都不囤的吗?这也太不修真了吧?” 没错,修真界但凡活得长久点的修士,都明白打不过就跑的道理,武器可以没有趁手的,但逃命法器一定要多多益善。 道维只好提醒她老人家:“我们修无情道的。” 当今修真界修无情道的一只巴掌数得过来,他师父算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属于摸着石头过河,修炼别具一格,讲究一个从不跟任何人任何物产生感情。 道维和道恒修炼也是在遵循这个原则的前提下,自由发挥。 而杜绝和万事万物产生感情的法子就是少和这些人跟物打交道,道维他们一般都会主动避开。 因此各种法器在他们小剑山纯属稀缺品。 芙蓉长老显然也想起了小剑山那一套,顿觉无趣,撇撇嘴,安慰道维一句: “待会儿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瞧瞧各大掌门长老动手时的场面也好,这个水准的大规模械斗很难见到,细细品味,获益匪浅。” 但好处肯定比不上得到大寒剑。 道维觉得芙蓉长老说的非常有道理,并且认为城墙这种大佬干架常用地很没有安全感,环视一周,远远地找了个小山头蹲着,视野既好,又安全。 他离开的光明正大,在场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对他熟练的逃生动作,强烈的逃生本能,精准的逃生定位产生了一丝丝佩服。 心说瞧着年纪轻轻还面生的很,也不知归元宗如何教的弟子,年年出奇葩。回头打听打听他师父是谁,哪个山头的,私下里也好讨教几招逃命的本事。 没看这小修士选择的逃命路线,那叫一个全场最佳! 芙蓉长老被他毫不迟疑的行为惊呆了,大约是没见过这么听劝的修士,待瞧不见人了,还跟身边另一外长老感叹: “这也太不无情道了吧!” 要搁道维他师父手里,为了大道,万物皆可避,避不开就干,干不过就死,都是修行而已,今生不行修来世。对他而言,草木和修士的区别并不大,都是能叫他产生感情,误了修行的东西罢了。 才短短几日功夫,芙蓉长老对道维这个师侄的感官发生了巨大转变,道维跟她以往认知中的仅有的几个修无情道修士太不同了。 要搁原身,跟他师父真是一脉相承。平日刻苦修炼是修行,后来散尽修为救助女主也是修行,最终默默消亡更是修行,接受的坦然,内心非常平静。 可道维这会儿管不了他的行为够不够无情道这么深邃的问题,他就是想不通,非常的想不通,明明他选的这个山头地理位置足够优越,距离战圈足够远,视野又足够好,足够他亲眼见证一番修真界真正的大佬间的战斗。 可谁能告诉他,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在各路大佬手里被争来抢去的大寒剑,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他手上? 还是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最关键的是,道维非常崩溃的问大寒剑: “小早,你怎么会在这里?” 系统小早以修真界人人想争夺的大寒剑的形态飘在道维眼前,剑柄讨好的,轻轻蹭了蹭道维的脸。 剑尾轻轻晃动,小小声道: “上个世界宿主您不是劝统多出去走走吗?统觉得非常有道理。,刚好最近统在附近溜达,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瞧瞧,结果就成这样了嘛!宿主,咱们这个世界还能一起并肩作战呢,开不开心?” 道维拿到了一把不纯粹的大寒剑,并没有觉得很开心,他只是想起了一个叫他如鲠在喉的问题。 语气十分危险的问: “那上个世界,你以什么神态存在?” 大寒剑剑尾灵巧的打个弯儿,蹭蹭剑柄,将自己圈成圈儿,完全没感受到宿主语气里的危险,十分害羞道: “是神之右手啦!我听那些小学生天天嚷嚷着要搞什么电竞,要称霸世界做冠军什么的,很好玩的样子,就附在一个战队成员的右手上,其实也没帮他作弊啦,他训练很辛苦很认真的。只不过他以为他右手手速和反应能力以及恢复速度比以前提升了百分之十,是后天发育的成果。 我看网友都称呼他是神之右手呢!” 道维无力的闭上眼,深吸口气,谁能想到家里阿宅放出去竟是这个效果。 什么叫猪队友坑自己?这就是了。 终于明白上一个世界明明实力不差,但总在关键比赛中遇上那个后来被电竞圈称为神之右手的对手,落得个提前出局的下场,让他遗憾了半辈子。 直到临死前还心心念念,嘱咐八十岁的老管家不要放弃逐梦电竞圈,继续奋斗,帮他将那个空出来的展览室柜子给装满。 这一切都是谁干的好事! 道维伸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儿,大寒剑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系统委委屈屈的蹭道维脸蛋,不满嘟囔: “宿主你这是家暴,我要向局里举报你!” 锋利无比闪着寒光的剑刃,在道维脸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温柔的仿似水做成的一般。 道维看向不断往这边涌来的修士,提醒系统: “先回意识空间去!” 寒光剑原地消失,好似不曾出现过一般。 道维起身掐诀,一个眨眼后与寻着方向赶过来的人群迎面对上。 顶着众人疑惑不解,怀疑打量的目光,道维在人群里瞧见了衣衫有些破损的芙蓉长老,抢先开口: “大寒剑可是被哪位前辈得了手?我瞧着这边打斗好似停了,便匆匆赶来和你们汇合。” 芙蓉长老晓得道维这个师侄的实力,压根儿不怀疑他有私藏大寒剑还不让在场大佬发现的能力,因此直言: “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寒剑突然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朝这个方向而来,我等便是追着它的踪迹来的。对了师侄,你有看到它的踪迹吗?” 道维诚实摇头:“我们这一脉连法器都不怎么用,乾坤袋常年空空如也,想吸引大寒剑也没得法子,除非大寒剑主动送上门给我提供线索。” 方才还对他有所怀疑之人也被他说服了。 修无情道的修士自个儿说,是他们主动放弃了和万事万物之间产生感情的机会。 但外界谁人不知,一旦走上他们那条路,就成了狗都嫌。不管走到哪儿都是被万事万物潜意识里排挤的存在?所以小剑山的池子里,连几尾鲤鱼都养不活,只勉强栽几朵孤零零的荷花装装样子。 大寒剑是少有的生了灵智的神兵,除非是脑壳有毛病,才会选修无情道的修士认主。 认了做什么? 互相嫌弃吗? 第173章 给的太多 大寒剑莫名消失, 在场那么多大佬却没有找出一个可以怀疑的嫌疑人,最后所有人把目光盯向了城主府。 “谁不知道他们城主府和天河城玄之又玄的关系?咱们谁都没得手,说不是被他们家捡漏了, 谁信啊?” 城主府简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他们也不慌,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被人欺了去?刚好杀几个立立威,上次他们家乖乖被人掳走还没找到幕后真凶呢, 说不定就在这群人里, 正好可以借机好好观察观察。 适时的露露肌肉,免得都当他们好欺负。 再者, 大寒剑那样的绝世名剑,不管谁得手了,总归是要拿出来使的,若不然藏在乾坤袋里吃灰,还拼死拼活抢它干嘛?只要时日久了, 见他们城主府迟迟拿不出东西, 该懂的人都懂了。 昨晚半夜前, 道维都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以至于今早和芙蓉长老他们离开时,瞅见被修士团团包围的城主府,心里怪愧疚的。 这次不是道维带小队单独出行, 自然也不用乘坐传送阵进行转移,副掌门从袖中拿出乾坤袋掐个口诀, 低调又奢侈的飞舟便出现在天河城外。 相比于传送阵,飞舟真是又快又稳,坐在里面甚至感受不到外头的风雨, 即便是站在甲板上都是最宜人的温度,简直不要太贴心。 除了烧灵石外没其他毛病。 因此在修真界买一辆飞舟并不是最费钱的,反而是后期的保养和使用,能让小门派直接倾家荡产。 道维坐在房间里细数他干巴巴的乾坤袋,要存多少年才能养得起一艘小型飞舟,最后无奈得出结论: “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千年,我就能买一辆飞舟,再存两千年,我的飞舟就能从西大路到东大路飞一圈儿了。” 原身穷的太让他心酸。 他多少年没感受过如此一穷二白的窘境了。 鉴于此,道维擅自做了决定: “回去后,道恒平时买灵药灵草的钱就不必给他了,师弟长大了,该学会赚钱孝顺师兄了。” 以往道维本着小剑山就他们师兄弟二人,要互相扶持,他是师兄要照顾师弟,答应了师父要教导好师弟等等一系列原则,没少帮道恒买修炼用的丹药草药。 在别的山头,亲传弟子修炼所需的基础耗材,能在宗门内部购买的东西,都是师父帮徒弟准备好。 小剑山的师父在外游历几十载未归,道维自然而然承担起了这个重任。雪上加霜的是,道维他们这一派本就穷的非常有特色,再养活一个师弟,他就成了月光族。 说实在的,可能道恒的乾坤袋都比他要丰满些。原身不在意这些外物,但道维觉得他还是有些在意的。 因此在回到小剑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出来迎接他的师弟说: “师兄出去一趟,将灵石花光了,从这个月开始,你修炼所用的灵草灵石和灵丹,全都得你自己准备。对了,之前师兄帮你买了几十年,现在你也长大了,往后就由你代劳,把师兄的那份儿也一并准备了,没意见吧?” 道恒有些懵,他打从进了小剑山,就一直跟在师兄身后,事事都有师兄为他安排妥当,从未为这种琐事费过心,猛地一听师兄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当场就答应下来: “好的,师兄,我一定办妥。” 等师兄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隐隐约约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仔细想的话又说不上来。 追上去好奇道:“听闻此次天河城大寒剑现世,师兄你也去了,可有什么收获?” 道维心说收获那可太多了,大寒剑都被系统给附身了,说出去整个修真界都没修士敢相信。 面上却摇头,催促道: “马上就是宗门大比的日子,小剑山总共就咱们两能参加比赛的,别的山头即便是车轮战也够咱们应付好一阵子,为了不给师父丢脸,赶快去修炼吧!” 道恒一听就苦了脸,这些年的宗门大比,他们小剑山因为人数不占优势,基本上回回都是磕丹药用意志力坚持到最后的,若是按照正常水平来讲,他们得比到一半儿就力竭认输。 虽然这几年靠着不要命的精神,师兄弟二人在归元宗打出了名气,但那种感受真的给人带来了很强的心理阴影,他并不是很想体验第二回。 道维看出他在想什么,不满道: “在绝境中提升,也是修炼的重要法子,我们不是每次都能在大比后有所精进嘛,还不知足?” 这话道恒就没法儿说了,一定要他在车轮战中数次力竭才能提升,和平日正常修炼中提升选一个的话,他肯定选后者。 但对上师兄严厉的眼,他只能默默挤出一句: “是,我这就去小丹山先订购一批丹药。” 道维提醒他:“记得给钱。” 可千万别挂账,还挂在他名下。 他相信这被养的不知愁的师弟极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道恒总觉得大师兄这一趟出去变了许多,可仔细观察,又哪哪儿都没变,他又想,这应该只是心境变换带来的影响,也是常事,没甚稀奇的。 就是有一点,他感觉大师兄最近可能因为宗门大比的事压力比较大,对他的修炼盯得也太紧了些,严格程度是往日的十倍不止,叫他有些吃不消。 这时候他常会分神去想,要是他们小剑山也能像其他山头一样,有很多弟子就好了,最起码那样就有人分散大师兄的注意力,不至于叫大师兄只盯着他一个人加练。 修炼真是太痛苦了呜呜呜。 被大师兄折磨了整整一个月后,道恒的身体和心灵以及乾坤袋灵石受到了三重打击。 他已经不奢求有呼啦啦一群师弟师妹帮他分散大师兄的注意力了,有一个,一个就够了! 可以和他同甘共苦,顺便一起赚钱养活最近越来越费钱的大师兄。 赚钱养大师兄太难了呜呜呜。 说曹操曹操到,道恒在心里日夜期盼了半个月后,他们小剑山真的要迎来一个新弟子了。 不过不是小师弟也不是小师妹,而是小师侄。 道维也不想收这个徒弟的,但天河城给的太多了。 女主元和被道维在返回归元宗前,送回了天河城。 城主府自然是欣喜的,他们小心翼翼养着女儿,好不容易等她恢复神志,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他们家的乖乖非常坚定的表示: “我要去归元宗拜师学艺!” 城主大惊,小心翼翼的问宝贝女儿: “可是乖乖你以前不是说,自己在家炼丹就很愉快吗?怎么突然想拜师了?是不是归元宗的芙蓉长老后来又对你说了什么?乖乖你听爹爹的话,归元宗距离咱们天河城太远了,爹爹舍不得你千里迢迢去拜师学艺,若是你一定要去的话,就把爹爹一并带上吧!” 其他几个哥哥也是同样的意思,奈何嘴皮子没有他们爹利落,只能附和“我也是!带上我!” 元和看他们表演完一轮,这才缓缓开口道: “我不炼丹了,我要修无情道,我要拜小剑山的道维仙师做师父!” 城主喉头一哽,心说这还不如拜芙蓉长老为师,跟着她炼丹呢。 芙蓉长老还是归元宗乃至整个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炼丹师呢,道维仙师是谁? 要不是当今修炼无情道的总共就那么几人,出去打听打听,谁会好端端的关注一个才元婴不到十年的小弟子? 他堂堂天河城城主的女儿,拜一个元婴修士为师,说出去是丢谁的脸呢? 再说了,那无情道是什么好修炼的东西吗?没听外头说他们是“狗都嫌”吗?他简直不敢想,他们家捧在掌心的小姑娘,将来成了狗都嫌,他们该多担心! 何况他们家乖乖在炼丹上多有天赋,他们还能不晓得吗?去干其他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有什么办法呢?元和坚持,他们最终舍不得她难过,只能送女儿去归元宗拜师。 道维一开始听说对方来意后是拒绝的。 他如今只有两个愿望,第一,让师弟道恒帮他攒钱买飞舟,第二,搞清楚被系统附身的大寒剑,还有没有用。 至于修炼无情道?他师父那种能摸索着走上无情道的天才都没彻底搞清楚呢,他就不白费这个脑子了。要他学男主上辈子来个杀妻证道,呸,他还嫌血呼啦的恶心。 就他这水平,以后估计也很难有太大提升,收徒弟,不是误人误己嘛! 可天河城给的实在太多了! 多到一出手,他的半辆飞舟就到手了,瞬间少奋斗五百年。要知道他这种修为的修士,顶天了再活个三百年,那时连飞舟的边儿都没摸着呢! 难道又要遗憾离开吗? 所以天河城主说出数字的瞬间,叫他恍惚以为,他的修为其实也不是不能提升,哪怕为了钱呢。 就这么的,小剑山上,道维有了徒弟,道恒有了师侄。 新弟子元和的心情特别澎湃,她打从见着道维便觉亲切又熟悉,发自内心的认定对方能给她带去安全感,如今终于能跟在师父身边修炼,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师父为她感到骄傲! 道恒开始还激动终于有人来跟他一起分担来自师兄沉重的爱意了,谁知这小师侄不仅不觉得师兄的爱意沉重,还巴不得师兄多给她几分关注的样子,有他在的时候,抢着在师兄跟前出风头。 道恒为此轻松了许多,心里升起隐秘的愉悦。 但愉悦了没几天,就发现事情不对了。要知道以前他才是师兄最关心的小师弟,师兄有任何好东西第一个与他分享,现在这些全都被小师侄抢走了,他什么都不是! 这怎么行? 第174章 出门历练 道恒和元和莫名陷入内卷, 两人将彼此视为此生大敌,努力表现的同时,疯狂在道维跟前给对方上眼药。 元和从山下带了好吃的食物孝敬师父,道恒说: “师兄, 咱们这个修为早就辟谷了, 吃太多凡人食物对修行没好处, 可能还会勾起不必要的口腹之欲影响修行。不过我相信小师侄是修行时日尚短,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 并不是故意耽误你修行的!” 元和气个半死,想说她知道的很清楚, 凡事有度, 她特意只带了这么一小块上来请师父尝个味儿,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师叔也得也对, 万一这次师父说喜欢,下次她带还不是不带?若是她管不住自己, 带多了真的影响师父修行呢? 于是元和默认了道恒的指责, 向师父表示: “没有下次了。” 道恒拿出做了三个月任务攒的积分去小丹山兑换了平日所需丹药回来,交给道维保管分配。 元和在旁边一脸担忧道: “别的也就罢了,这辟谷丹和疗伤丹怎么能选最低阶的呢?要知道最低阶的都是小丹山的弟子炼出来的,效果和芙蓉长老亲自炼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吃多了体内容易沉淀污垢,于修行大大的不利啊! 相信师叔一定是知道这点的, 不过最近太忙一时没注意罢了, 不是故意要耽误师父修行的。” 道恒气的跳脚,他想说要不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需要他这个长辈养活的师侄,他出任务挣的积分和灵石,正正好够他和师兄两人的日常开销, 他们可以吃最好的辟谷丹,用最好的疗伤丹,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抠抠搜搜,生活质量大打折扣? 千盼万盼,盼来的人不但不能帮他一起分担,还加重他的负担,他心里苦,上哪儿说理去? 但这话不能当着师兄的面儿说,一来显得他没有长辈肚量,容不下师兄唯一的弟子,还会让师兄认为他对他有意见。二来,他可不想在这个刁钻的丫头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让她晓得他没钱,养不起他们三人,指不定要如何嘲笑他呢! 道恒只能咽下一口老血,跟师兄解释:“这次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又说:“师兄,我去执事堂的时候瞧见了好几个高难度任务,我想去试试,明天就走。” 原本是不急的,他还没下定决心,因为高难度意味着高风险和高回报,他不知道要不要冒险。 可被元和这么一激,他脑子里只剩下赚灵石,赚很多很多灵石,不能让元和这小丫头把自己在师兄面前踩下去! 话就脱口而出了。 道维抬头看了道恒一眼,想了下提醒道: “你的修为确实足够接高难度任务,但终究经验不足,少了几分随机应变的灵巧劲儿,这是在小剑山闭门造车永远无法提升的能力,所以外出历练在所难念,记得带上师父临走前留给你的保命法器,师兄很期待看到你成长,能撑起咱们小剑山那天。” 当然,为了让男主能可持续发展的给他打工赚钱,道维还告诉他在外行走的四字真言: “打不过,跑。” 道恒被师兄殷切期待的眼神看的心潮澎湃,很想现在就开始宗门大比,他替师兄上场以一敌百,拿个第一名回来给小剑山长脸,让师兄为他感到骄傲,让小师侄知道,谁才是师兄眼里的第一人! 他拍着胸口大声表示:“师兄,我会的!” 道维偏过头,不是很想看见男主这幅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对待打工人,资本家态度还是要有的,他十分诚恳道: “嗯,师兄相信你可以的!” 元和被师叔道恒突然这么豁得出去的高段位招数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软趴趴的师叔,为了获得师父的一点关注,竟能对自己下得了如此狠手! 她早就打听过了,高难度任务虽然有保命法器在手,死亡率不会很高,但伤残率高的吓人,也就是说,出这趟任务肯定要负伤回来。 这是苦肉计! 元和自认看清了师叔不堪的本性,觉得不能被比下去,她才是师父最重要的人,将来要接师父的衣钵,传承他们小剑山功法之人! 师叔算什么?只不过是师父修炼途中的累赘而已! 小丹山的弟子对她知无不言,她打听的可清楚了,这位师叔就是个吃软饭的,在这之前的几十年,他吃师父的喝师父的用师父的,便是修炼也是师父一手带他摸索。更过分的是,这师叔竟将师父的家底儿给耗费一空后,反过来给师父吃那些最低阶的丹药。 简直狼心狗肺! 师父那么单纯,眼里只有修炼,不在乎这些东西,可她元和在乎,她一定要帮师父看好了,不叫师叔继续吃师父的软饭! 但她不能在师父面前直接拆穿师叔真正的丑陋嘴脸,那样师父会伤心失落。她还是得坚持之前的策略不动摇,坚定的在师父跟前给师叔上眼药。 师叔都出狠招了,元和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她跟道维说: “师父,小丹山的芙蓉长老十分欣赏徒弟,承诺徒弟在他们小丹山帮忙炼丹的话,可以免费为咱们小剑山提供日常所需灵草灵药以及各种丹药。” 她斜睨了一眼惊呆的师叔,强调道: “都是高阶的!” 以前她没答应芙蓉长老,是不想叫师父觉得她做事三心二意,眼下她有另一番说辞: “弟子觉得炼丹能叫弟子放松,还能提高弟子平日修炼的注意力,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道维对这个一下子让他能少奋斗五百年,眼下还努力兼职,帮他挣钱的小徒弟的积极性很满意。 这种打工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得好好珍惜,不能把人累出病来,这是走可持续发展路线的好苗子。 于是他面带欣慰,语气关心道: “想法是好的,但要量力而行,勿要累坏了身体反而耽搁日常修炼,师父考校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你做了其他事便有丝毫放水。不过关的话你和道恒一般,都是要受惩罚的。” 元和很开心师父如此关心她,连点头保证: “师父您放心,在元和心里,您和小剑山才是第一位,我不会叫您失望的!” 至于师叔,在她这里,甚至是排到去小丹山兼职打工后头的位置。 就是这么没地位。 道恒自然听出了元和的言外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翻个白眼儿,冷哼一声,跟道维告辞,转身朝两个相反的方向离去。 道维虽不懂这两人莫名内卷起来的核心驱动力是什么,但管他呢,只要好好给他打工,就都是小剑山好员工,他一视同仁,谁都不偏颇。 但资本家也不能只指着这两人给他打工,若真只靠这二人,他怕是临死前也看不到飞舟的影子。 他得自个儿出门想想办法。 于是挨个儿送走了师弟和徒弟,道维也离开小剑山。 几十年来,小剑山上第一次空无一人。 但归元宗人对此并未在意,因为小剑山即便原先师徒几人全部凑齐的时候,也跟阿宅一样,十天半月不出门乃寻常事。 所以他们悄悄离去,旁人也不晓得,只以为还宅在洞府里呢。 道维出了宗门,到了山下小镇,便听来往客人都在讨论各处秘境情况。 对修士而言,前往秘境修炼是提升修为最为快捷的一种手段。 秘境里灵气浓郁,环境复杂多变,还有不知名的前辈大能留下的无数天材地宝。只要机缘到了,一夜暴富不是梦。 当然还是那句话,机遇和挑战并存,危险程度和收获成正比。那里面谁都不知道水有多深,宗门给的保密法器究竟能不能保命? 丢掉性命也是常事。 但修士修炼就是个与天斗争的过程,修真界哪里有真咸鱼?每回听到哪里出现秘境,一群人还是毫不犹豫的,呼啦啦往上冲。 道维只听了一会儿,便决定随着感觉走。 这里的感觉,指的是天人感应,类似于冥冥中上天为他指明方向。感觉有强有弱,但无一例外都很快,基本上是一闪而逝。但就那么一闪而逝,道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那就走呗。 他将用破布条包裹起来的大寒剑取出来拎在手上以防万一,随着人群前往秘境即将开启之地。 大寒剑内的小早不满嘟囔: “统都打听清楚了,统现在身价可高了,所有修士都想拥有统,宿主你干嘛做出一个统见不得人的样子?” 它现在可是有虚荣心的统,宿主不说拿着它大杀四方,竟然用随手从道恒那蠢蛋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包它! 统不开心了,统有脾气了! 道维隔着破布条在剑柄上弹了个脑瓜崩儿,虚情假意的安抚它: “那你的意思是,没有我这个持剑的修士,你也有把握大杀四方吗?” 这当然是不能的,千里马虽好,但也得有伯乐。 道维说:“我只是个才元婴不到十年的小修士而已,这偌大的修真界,随手进个秘境都能遇上几个分神,合体期大能,我还大喇喇拿着你招摇过市,是怕人家不主动来打劫吗?” 系统嘴硬道:“我可以保护你的,你相信我呀!” 说起这个,眼看就一脚踏进秘境边缘了,道维想起件事儿,疑惑道: “你真的知道大寒剑怎么被使用的,对吧?” 要是回头他遇到危险,唰一下拔出剑一顿挥舞,结果还不如直接举个铁棒来的打击力度强,那就有得死了。 生死之交 还是跑路吧 系统必然是不知道的, 它钻进大寒剑那会儿,大寒剑里别说所谓的剑灵, 便是丁点有生命的气息都不存在, 让它上哪儿知道去?这些日子它没少瞎折腾,总之是啥也没折腾明白。 道维见它心虚的不说话,瞬间了然。 在一脚迈进秘境后, 认真叮嘱系统: “去找你的好朋友路人甲系统学习一下,它早年依靠自身能量, 吸收完了一整个小世界的所有雷电之力, 并将之储存起来,在后来的末日世界整整发了一百五十年的电还没耗尽能量。” 想了下补充道:“快去快回。” 系统拍着胸口跟他保证:“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嗯。” 此时被布包裹下的大寒剑平平无奇, 就似道维此时留给人的印象。 虽然是同一个秘境入口, 但等进了这里, 众人是被随机投放的,有些早在外面便有组队意向之人早早选好了联络方式,会在进来后的第一时间彼此靠近。有些单打独斗的也依情况选择合作对象。 可不管哪种,道维都是被落下的那个。 因为他看起来太普通了,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通身气质, 亦或者他这张平平无奇,在整个修真界毫无存在感的脸。 他是对此并不在意, 双脚落地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 便随心意顺着左边的方向走, 也不管留在原地的那些人是互相试探,还是彼此合作。 这片树林非常大, 道维直走了两天,连个边儿都没摸着,期间遇到好几拨为了某件宝物互相打起来的修士, 道维对那宝物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远远地绕开打斗现场继续走。 直到这日午时,日头越来越毒辣,即便身处树林也能感到四周空气带来的闷热窒息,道维便停下步子,在溪边找了颗大树,暂时在树杈上修整一番。 然后就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在下头喊打喊杀,道维睁开眼朝下望去,隐约瞧见了大徒弟元和的那五个哥哥,正和十来个身穿苍渺宗服饰的弟子刀剑相向。 以少对多,双方都不是吃素的,身上挂了不少彩,但显然元和的五位哥哥技高一筹,苍渺宗弟子在经过一番苦战后,恨恨咬牙道: “今日这血玉暂且由你保管,但愿出了这秘境,你天河城也能如现在这般硬气。” 元和她三哥呸了一声,恶声恶气道: “不就是打了小的来老的吗?甭把以大欺小,倚老卖老说的这么好听,我天河城弟子也不是吓大的,来啊,谁怕谁!” 双方各自放了狠话,血玉暂且被元和的五位哥哥得了。别看他们在苍渺宗弟子面前表现的十分嚣张,可等人一走,几人立马互相搀扶着,抖抖索索摸出疗伤丹要开始治伤。 道维想了下,装作不经意的在树上弄出了点儿动静。 元和那位瞧着十分粗犷的大哥,指着道维所在的大树厉声喝道: “谁?给老子滚下来!” 道维掐了个诀,衣袂飞扬,从上头飘下来。 原本握着兵器十分警惕的五人,见到道维后皆不太明显的松了口气。 老四问:“您怎的一个人在这儿?” 老五抢答:“是不是秘境直接将近传送到这儿的?” 老三道:“看样子是的,若不然外头都打成那样了,仙师不可能还安然无恙。” 确实,依照道维在外人眼里的实力,元婴不足十年,这个秘境进来的随意一个小弟子,也是即将元婴巅峰的境界,自知实力不济的都跟人团队合作了,如眼下这五兄弟便是天然的同盟,其中老大老二的境界虽和道维一样都是元婴,但二人在元婴境比道维资历更老经验更丰富,其他三兄弟也不差什么。 即便这样,他们也是一路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才能走到这一步。 几人完全没想过道维单打独斗会完好无损走到这里的可能。 这也是几人对道维感官复杂的原因,他们捧在掌心的妹妹,一心要拜这么个人为师,他们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眼下为了不叫妹妹回头伤心,也只好继续捏着鼻子邀请道维: “前路艰险,不若仙师咱们结伴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淦,如此说不过是在照顾道维身为自家妹妹的师父的自尊心罢了,更直接点说就是他们决定一路上保护道维,不希望他早早的挂了。 道维摸摸鼻子,将这几人的变脸过程收归眼底。 好叭,他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完全用不上,这几人瞬息功夫把自个儿给攻略了,顺带给他出现在此的理由都想好了。 合情合理。 道维笑眯眯应了:“那就多谢五位少侠。” 休息间隙,活泼的老四还给道维介绍外头情况: “一天前,突然有人传言,此次秘境中有一颗上古菩提子现世,菩提子大家还没见着,但确实出了不少宝贝,比其他秘境出宝更早也更稠,外头已经因为那些宝贝打起来了,情况有些不寻常。” 道维连连点头,又问: “那你们往这个方向赶来是为了?” 老四道:“有几位境界高的前辈感受到这个方向有异动,怀疑是菩提子现世的前兆。再过不久,其他人应该也会陆陆续续赶来。” 哦,也就是说,道维的感应丁点儿没错,这个方向确实有宝贝。他是真运气好,连走了两天,竟然没遇上个拦路抢劫的,平平安安到了这儿。 道维摸摸手里宛如废铁一块的大寒剑,想想他眼下的战斗力,很想干脆拔腿往反方向走。 可惜现实不给他这个机会,话还没出口,就被老大委以重任: “仙师,烦请您先为咱们掠阵,容我们好生疗伤!” 说罢都不给道维拒绝的机会,几人直接闭眼打坐,进入冥想,真是太信任道维了。 道维便只好坐在一边儿守着几人,等他们醒过来再说。 话说起来,老大老二的境界比道维还强几分,一开始出于道维救了他们妹妹的原因,客气称呼他一声仙师。后来因为他们妹妹拜了他为师的原因,只能捏着鼻子称呼他仙师。 若不然依照修真界的辈分儿划分,顶多一声“道友”了事。 道维心说,那便看在大徒弟的元和的面儿上,暂且跟这几人走一遭吧。 因而等几人陆续疗伤醒来,修整一番后,道维便与几人一道儿上路了。 又是两天功夫过去,道维再也没有之前那种什么敌人都碰不上的好运气,三五不时便蹦出来几个杀人夺宝的。 坏处是严重拉低了前行速度,好处是不用道维动手,五兄弟配合默契,五人加起来发挥出的威力远大于寻常五个元婴修士摆在一起。 道维至今被保护的很好,身上连片儿衣角都没破,可谓是被保护的相当精心。 大约这便是爱屋及乌吧。 被顺道儿怜爱了,道维感觉还挺微妙。 不过很快他就微妙不起来,因为越靠近传闻中的菩提子,四周的队伍便越多,众人彼此戒备的同时,气氛也愈发焦灼。 空气中暴动的灵气让人心境跟着摇摇晃晃,有些境界不稳的脾气逐渐暴躁,在队伍里就先开始了内讧。 这下不用哪位前辈说,众人都明白,宝物就在不远处。 又行了小半时辰后,周遭灵气浓的让人喘不上气来,老四老五面色涨红,额间不断渗出热汗,喘息着跟几人道: “大哥,我们实在压制不住了,这里灵气太浓,我们怕是要突破了!” 老大闻言忙喂了他们两颗丹药,环视一周,就地让二人突破: “别想太多,我在此为你们护法。” 老四老五虽然不甘,这一突破,他们的队伍失去两个战斗力,可能就此与宝物无缘。可没办法,突破这种事之前他们努力了好几年,总差那么点儿意思,但进了这里的两个时辰却拼命压制也无法,只能说都是天意。 不过据道维观察,此处也不是只这兄弟两是这个状态,那些即将突破元婴的小弟子,十有七八都有了即将突破的苗头,压抑的很是辛苦。 至于他们为何压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身边没有足够信任之人,这时候若有人无声无息的收割他们性命再简单不过。当然可能还有点不想错过宝物现世的机会。 道维不得不提醒还清醒的三人: “方圆五十里,已经有不下百人临近突破了,有没有想过届时引来的雷劫要如何应对?” 近百个晋升元婴的雷劫,道维在修真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那种大场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效果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可怕。 三兄弟闻言面色很不好,原本他们只担心万一两位弟弟渡劫失败要如何处理,被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惊觉,想想那场面,即便他们手里有父亲给准备的法器,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抗住啊! 但这三人还是够义气的,即便心慌,还不忘让道维先跑: “多谢仙师提醒,我们兄弟几人是要共进退的,可仙师没必要留在此处遭受无妄之灾,不若先行一步离开,待我弟弟们确保平安后,我自会寻着踪迹再与仙师汇合。” 确实是少有的侠义心肠,道维摸着手中被缠的破破烂烂的大寒剑,听系统叽叽喳喳跟他说此次的学习经历,面带微笑,对几人道: “不必了,你们护我一路,此时离开断不是我的行事作风,人多力量大,我一起留下,也能多一份儿力。” 三人被道维给感动了,这是什么?几乎称得上生死之交了啊! 系统在里头攥着小拳头抗议:“胡说!你刚才明明分明是想跑路的!” 来吧展示 直接跑路吧 在这种大佬遍地走的世界, 道维一个小小元婴,确实在准备随时跑路。好在系统学有所成,顺利归来, 在别处或许不行, 但应对眼下这几百个进阶元婴的雷劫, 是能抗一抗的。 系统对道维如此看低它的行为表示不满,但谁让它之前理亏, 也不好多说, 只强调: “宿主, 待会儿我给您露一手,叫您瞧瞧什么是未来科技与修真的强强结合!” 道维表示,能不出这个风头就不要出,修真界,苟才是真谛, 活得长久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 天才是很耀眼夺目, 可天才昙花一现,快速陨落也不是没见过。 可惜道维的愿望注定无法达成了,在经过整整两天的修炼后,周围数百位修士逐渐迎来了属于他们的雷劫, 从早上到中午, 雷云越来越厚重,方圆百里漆黑不见天日,只偶尔闪电能给人带出几分光亮。 道维站在原地,能闻到四面八方传来动物和植物烧焦的味道,各种粗细不一的雷电划破长空直直从上方劈下来,接二连三, 络绎不绝,虽然针对的主要对象不是道维,他依然能感受到脚下大地都在为之震颤。 在能炸碎人耳膜的动静中,道维和老大他们用术法在老四老五头顶上方布了一道防护罩,暂时能抵挡部分攻击。 包括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 同时躲进防护罩的四人,这才感觉耳边动静小了许多,能用正常声音交流了。 但此时谁都没心情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后知后觉发现情况比他们想的要更加棘手。 当时考虑到四周环境复杂,人数有限,老四老五这两小兔崽子是坐一块儿准备渡劫的,如此不至于分散道维他们仅有的四个战斗力,也算没办法中的办法。当时他们想的是,不论谁先渡劫,四人都可以人为的将另一人暂且挪挪地方,叫他们二人互不影响。 万万没想到这两崽子有同时渡劫的可能,思索间门,他两的雷劫已经一道儿来了,在几人头顶,彼此交织,分不清你我,原本该是婴儿手臂粗的雷电,此时在雷云里若隐若现,可丝毫不妨碍道维看清它狰狞的面目,少说也有成人手臂粗,阵势明显比附近其他人的更加恐怖。 几人连对视都来不及,只能掐诀快速从原地消失。 生怕一不小心被雷劈死。 几人在道维的带领下找了安全地方往下望去,正好一道青紫色的雷电轰隆一声劈在老四头顶,好巧不巧,坐在他旁边的老五也被殃及池鱼,头发瞬间门炸了起来。 老大立马急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此下去,四弟五弟便要承受双倍乃是三倍的雷劫,根本扛不住的!” 说罢三兄弟不管不顾,从乾坤袋中疯狂往外掏一切能用的法器,希望能在关键时候救弟弟一命。 照理来说,天河城城主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城主夫妻给孩子准备渡劫用的保命法器不会少,可谁让今天情况特殊,遇着了难上加难,雪上加霜的情况,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此时空气中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让道维一瞬间门产生了类似醉氧的感觉,灵气浓郁的叫人晕晕乎乎,前后持续了一炷香时间门,所有人便明白,这是菩提子即将成熟了。 道维几人已经顾不得什么菩提子,因为方才那一瞬间门的灵气加持,周围包括老四老五在内的上百个修士渡劫进程被迫加快。 他们头顶上方的雷云不甘示弱,来势汹汹,数百道齐齐发力,让道维几个旁观者也有种无处可躲的危机感,身上汗毛齐齐竖立。 老大三人急的眼睛都红了,他们很明白继续下去,老四老五岌岌可危。 可修士本就是与天争命的一个过程,争过去了,寿数再添三百年,争不过去,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虽然早知道其中凶险,但于在意的人身上发生时,总会有种种不甘。 此种不甘被藏在心里,日日夜夜拿出来琢磨,便会生出心魔,影响修为。 道维提醒几人:“抱元守一,静心凝气!” 此时慌了手脚,帮不上任何忙,在他们本身醉灵气,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很容易做出一些昏了头的决定。 老大勉强稳住心神,仅仅盯着下方两位弟弟的方向。 此时就不得不说道维再次发挥他独门逃命本领找的这个避难场所了,地理位置极佳,视野非常开阔,能清楚将下方,尤其是老四老五所在地尽收眼底,本身却远离那数百人的雷云劫,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不容易被旁人发现。 能一眼在无数选择中相中这块儿,也是道维的一种能力。 这雷劫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们旁观者暂时无法为下面之人做什么。道维索性趁灵气正浓郁时盘膝而坐,闭眼修炼。要知道外头可绝对没这么好的修炼条件,即便归元宗灵气最浓郁的掌门居所,跟这也完全没有可比性。 其他三人见状,也咬牙让自己冷静,跟着一道儿打坐,勿要乱了分寸。 要知道元婴渡劫是件非常艰难的事,长则半月,短则三五天,不可能第一天就轻易结束。因此即便怀里有无数法宝,也要留到最后用来保命,前头这段时间门必须得用自身去硬抗,去淬炼己身。 否则即便勉强度过雷劫,也是个元婴境界中一戳就倒的水货,除了说出去能哄自己开心外,一无是处。 傍晚时分,道维站在洞口往下望了一眼远处被雷云遮挡,黑沉沉的天色,再瞧瞧此处头顶正常的落日余晖,听听不绝于耳的雷声,感慨修真界的神奇。 他给三人留下传音符,独自出了山洞,往西北方向而去。 行至月挂柳梢头还不停歇,颇有几分赶路的意思,系统很不解的问: “这是要去哪里呀?” “不知道?” 系统大惊:“不知道,宿主外头这么危险,不知道你还敢瞎跑!” 道维想了下说:“不算瞎跑,至少我的感觉告诉我,该往这边走,一直走,不要停。” 系统更惊了:“感觉?宿主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感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道维脚步一顿,道:“进入修真界后。” 又补充一句:“自从进来这里,我的感觉还没出过错!” 系统无奈:“那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要去做什么?这个应该可以有答案的吧?” “没有!” “这么修真的吗?” “是的。” 这叫系统颇为可惜它感受不到此间门世界的神奇,统也想知道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很快它就不可惜了,因为在经过一夜的赶路后,于白日初升之际,道维被一阵特殊的香味吸引,发现他可能到了传闻中菩提子现世之地。 现场躺了一地尸体,远处还有三位大佬互相防备,虎视眈眈,紧盯不远处那棵大的离谱,上头却只有一颗摇摇欲坠,闪着金光的大树不放。 道维猜测那将落不落的东西,应该就是菩提子。 对于道维的到来,现场三位大佬视而不见,因为他们从没将道维这个元婴修为的小修士放在眼里,只要他们愿意,道维便活不过一息。 如此正好。 道维找了个好位置远远躲开,手握大寒剑,瞧着菩提子落地,瞧着三位大佬为了它的最终归属权大打出手,移山填海,天崩地裂。瞧着其中一位大佬因为手握菩提子导致修为无法压制,引来雷劫,不得不现场打坐准备渡劫。瞧着另两位大佬欣喜若狂,扔开渡劫那一位,彼此争夺菩提子。争夺过程中,整个秘境摇摇欲坠,有崩塌的架势,两人一个闪身也不知去了哪里。 道维看看外面乱糟糟的场景,拍拍大寒剑,轻声道:“该你展示了。” 只见大寒剑摇摇晃晃飘去半空,浑身上下像是接通了电源的智能家电似的,表面浮出肉眼可见的微电流。接着它轻轻晃动身体,先是底下那位大佬渡劫的雷云被它一口气吸走,接着四面八方不知何处而来的雷电,全部朝它涌去。 而它就像个无底洞似的,有多少吸收多少,来者不拒。 整个秘境这一刻都因这一变故而静了一瞬。 紧接着是无数道不明所以的质问和跳脚。 因为随着雷电的消失,还有他们身上一切曾接触过雷电的东西,什么乾坤袋,法器,甚至桃木剑也不放过,全随着雷电一起往西北方飞去,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拽不住。 道维虽不知外头正在发生什么,但他也瞧见了夹杂在雷电中的某些不明显的东西。 除去那些,最离谱的是那棵曾经孕育过菩提子的母树也在经过艰难的摇曳过后,呼啦啦拔地而起,朝着大寒剑奔去,最终消失在无数雷电中。 到了最后,此处就连地皮也没落下,被系统吸进了大寒剑。 经历整整一个时辰的等待后,周遭终于恢复平静,道维看到现场犹如狂风过境掘地三尺的样子,怀疑之前是不是他的表达有误,以至于叫系统学错了东西。 系统完全不晓得道维在想什么,飘在道维面前,噗嗤一下,吐出一个黑乎乎又闪着微弱光芒的东西。 道维捡起来一瞧,眼皮子直跳,这玩意儿不是刚才被那两大佬带走了吗?怎的会出现在这儿? “你到底还吸收了什么?” 系统不好意思的对手指,可怜巴巴道: “小甲说统的核心数据还没升级,短时间门内不能细化精准分辨到只吸纳雷电的程度,强行加载的话会给统的运行带来严重负担。所以统暂时只学了这个,只要能感受到雷电因子的,全部吸纳进我的四维空间门。” 系统有些心虚,小小声建议:“宿主你可以人工把他们分类。” 道维:“……” 道维将菩提子扔给系统,用布条把大寒剑紧紧裹住,收拾东西赶快跑路。 最强元婴 不能进阶 道维相信那两位大佬绝对有能力顺着菩提子的气息, 赶在秘境崩塌之前找到他头上。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用了好几个瞬移符远离此地,顺带让系统在四维空间里给菩提子洗洗澡,去去味儿, 免得回头一拿出来, 再被人给盯上。 万一被追杀归元宗小剑山,那可就有意思了。 系统正心虚, 听闻此言,哼哧哼哧抱着菩提子去干活儿。修真的道理它不懂, 可科技的事情没人比它更了解,不就是遮盖气味, 改变形态嘛, 它瞬间就能想出百八十中简单有效的手段。 此时秘境已经摇摇欲坠, 道维赶在最后一刻回到老大几人身边,瞧见五兄弟正抱头痛哭,感谢老天有眼,让老四老五渡劫成功!如今兄弟五人皆元婴, 在修真界也是难得的佳话,因此场面一度十分不可控。 道维估计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现身上都丢了什么宝贝, 若不然也不能激动的如此纯粹。 行吧, 人还在就行,回头见着徒弟元和,他也有个说法。至于宝贝,那只能再说了。 下一瞬,人就被弹出秘境。 显然, 出秘境也是十分随机的一件事,道维出来后没见着一个熟人,倒是隐在人群里听了不少有的没的消息, 其中众人提及最多的就是: “靠,我五福门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疙瘩,那可是千年前老祖宗偶尔天外陨石,用秘法经天雷淬炼而成的宝贝!竟然莫名其妙消失了,我一路寻着踪迹追过去,连根儿毛都没找着,回去师父不得让我以死谢罪啊!” “我真的要哭了,我的时光回溯轴!曾经出炉后引来天雷的卷轴啊!花光了我爹半数家产才换来的天阶法器,我一回都没舍得用就没了啊!” “你们价值千金的宝贝他也要,我街头十个铜板一把的铁剑他也抢,这到底是哪个缺德大能干的,叫我知道定要日日祈祷他生孩子没□□儿!” 道维:“……” 众人出来一联络,互通有无后坚定的认为能做到这一步,绝对是一位大能前辈。 有人便说:“此次进秘境的总共就三位大能,肯定是他们之中的谁,跑不掉的,稍后咱们注意些总能得到结果!” “没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修真界也是有修真界规矩的,仗着自个儿是大能就肆无忌惮,真当咱们宗门就没个镇山太岁了不成!” “对,这事得回去跟老祖宗讲清楚,老祖宗们只是闭关不出,又不是真飞升了,修真界还轮不到一些缺德冒烟儿的大能为所欲为!” 道维:“……” 道维默默走出人群,捏捏缩着不敢说话的大寒剑,没好气问他: “这下知道错哪里了吗?” 系统小声提议:“要不然,统再还给他们?” 道维:“呵。” 之前因为秘境的关系,里面总共就三位大能,三位还各自有事忙,没空搭理他,才叫他在秘境崩塌后顺利跑路。 眼下出来了,大寒剑总不能凭空千里传送物资吧?总要亲自出现在某个地方,给人把东西还回去吧? 在这个到处都有大能出没的修真界,那般大喇喇出去,不是等着被抓现行是什么?众人会以为那种行为只是一把剑的意志吗?不把他这个背后指使人抓出来能罢休吗? 系统想不开没关系,道维还想多苟几年。 东西只能摆在系统的四维空间里吃灰了。 眼瞅着距离宗门大比没几天时间,道维带着大寒剑赶回归元宗。一回到小剑山,没见着元和跟道恒,道维也没在意,直接闭关修炼。 闭关前还嘱咐系统: “给母树弄点儿土栽上,回头记得多浇水,万一还能再结果子呢!” 虽然那老大一棵的母树上头就结了一颗菩提子,想要再结的可能性不大,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叮嘱完就动手将洞府用法阵完全封闭起来,杜绝旁人来打扰他修炼。 他眼馋菩提子很久了,之前瞧这东西在秘境中引起的一波又一波灵气波动,便知它不简单,参照那位大佬被菩提子影响,不得不现场停下来迎接雷劫,就知它灵气充裕程度。 道维很想借它提升一下修为,不说分神,出窍也行啊。 否则让他自个儿参悟,在无情道这条路上,这辈子怕是要困在元婴境到死了。 要想寻求突破,除非道维现在改修其他心法,从头开始。道维琢磨与其被听闻消息的师父赶回来打死,还不如就这么的呢。 这东西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可惜事与愿违,道维闭关七天,就为了安心吸收菩提子内的能量。那能量确实汹涌澎湃,足够好几个元婴修士进阶到分神了。 却在道维将其全部吸收后,毫无反应! 道维他,至今还是个元婴! 完全搞不懂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道维心情不怎么好,系统弱弱的安慰道: “没关系的,宿主你以后慢慢努力就好了,我相信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七天前的你了,元婴和元婴也是有差别的,你是修真界最强的元婴修士!” 道维心说最强元婴有个毛用,回头遇上出窍期的,还不是打不过,要继续苟着? 可事情似乎再一次出乎道维的预料。 他出关后,很快就迎来了宗门大比。作为小剑山的大师兄,师父不在的情况下,他得给师弟和徒弟做个表率,若不然他做了甩手掌柜,整个小剑山便只剩下师弟和徒弟两战力。 势单力薄啊! 在道维看来,整个宗门大比共分为两部分,金丹以下小修士混战,金丹以上出窍以下修士大混战。 当然赛制区分还是相对符合逻辑的,先是同级别弟子抽签进行比赛,选出前十名,再是越级挑战赛,可以选择参加,也可以选择放弃。输了不丢人,赢了更光荣,因为是宗门内部比赛,不会有性命之忧,大多数弟子都愿意大胆一试。 往年道维与道恒之所以能仅凭他们二人,便成功守住他们小剑山的荣光,就因为他两联手打败了百分之八十的元婴弟子,还大胆挑战过出窍期弟子,虽然惨败,却也不难看出两人心性上佳。 眼下大比开始,带着一身伤回来的道恒和成了小丹山隐形小师姐的元和,整装待发,严肃的在道维跟前表决心。 元和说:“师父,您放心,这半年来我勤学苦练,一定不会在场上给您丢脸的!” 道恒说:“师兄,我会竭尽全力,守护咱们去年打下来的江山!” 他们要在目送道维上场后,即将奔赴属于各自的战场。 道维因为没有进阶之事,进来心情不是很好,沉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从道恒手里接过一把平平无奇的大铁剑,任由元和给他调整一下袖口,稳步走上演武台。 他倒是要亲手试试,这最强元婴到底有多强。 对手同样是个内门天骄,典型的剑修,停在元婴境已有一百五十年,据闻已经到了元婴高阶,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突破,师父是副掌门,在宗门可比道维这种宅男有名气的多。 两人以前没怎么交过手,但对方表现的十分轻松,这是一种战术上的藐视,可真到了动起手的时候,战略上又十分重视。道维心里评估,对手是个非常谨慎之人。 就连道维本人也以为要打败对方,肯定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行,结果两人才交手不到一盏茶时间,台下的元和与道恒还没来得及撤离,两人缠斗在一起不过五招,他就趁对手一个大意,彻底将人踢下演武台。 或者说不是对方大意,而是对手的反应在他眼里变慢了,因此他能很快抓住对方的漏洞。 台下一片惊呼,便是上方几位前来压阵的宗门长老也露出惊讶表情。 显得道恒与元和二人在场下的欢呼雀跃十分突兀。 道维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最强元婴可能不是开玩笑的。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比赛中,元婴之内,几乎没有能在道维手上撑过半个时辰的,此时道维已经被众弟子认定为今年杀出来的最大黑马,是可能超越他师父存在的天才。因此元和与道恒的比赛也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这一关注可不得了,众弟子惊讶的发现,不管是才入门的元和,还是他们已经熟悉的道恒,进步都比他们想的要更快很多,表现的比他们预测的更强。 难道说风水轮流转,今年入主主峰的是小剑山一脉? 道维完全不知道那两人是被他刺激的,才在演武台上杀疯了。两人皆认定他们平时从不偷懒,勤奋修炼,一定能在大比中表现亮眼,将对方比下去,给师父/师兄一个惊喜。谁知是道维先给了他们巨大压力,他们那点儿进步,搁在道维跟前都不够看的,还有何面目内心沾沾自喜? 道维陷入“终于有几个我能打得过,不用随时准备跑路”的美妙状态不可自拔,并在将宗门所有元婴弟子打趴下后,果断选择向更高阶的出窍境弟子发起挑战。 按理来说,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地之别,普通出窍期弟子,能在两招之内将元婴高阶弟子碾压。越阶挑战看的就是低阶那方究竟能在困境中坚持多长时间。 可道维一上场,先在众目睽睽下和那位出窍期弟子打了个有来有回,两边各出奇招,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人等啊等,一炷香时间过去,再等啊等,半个时辰过去,都没见着道维被对方碾压的事情发生,开始怀疑是不是出窍期那位在放水的时候,只听场上一声闷哼,众人心里一喜,心道终于来了! 结果放眼望去,那位出窍期,已经能去小宗门担任长老的弟子被道维压在地上浑身抽搐,动弹不得。 道恒与元和疯狂喝彩。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道维在台上瞅着自个儿双手,心说要是这么个最强元婴,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无法进阶的事实。 百年修真 无情道入学考试 虽不知怎么回事, 但此次宗门大比后,归元宗包括掌门在内的所有人,普遍认为道维已经有了相当于出窍期的实力。至于他的境界为何还停留在元婴期, 就只能归结于他们小剑山修无情道的特殊性了。 毕竟整个修真界的无情道修士一只巴掌数得过来, 五分之四全在他们小剑山,旁人是真的对他们了解的少之又少。 此次小剑山大出风头,夜里道恒与元和将住处装扮一新,要为道维庆祝一番。 道维静坐席上, 浅斟慢饮。 瞧道恒跟个疯子似的一会儿兴奋大笑, 拍着胸口说没辜负大师兄和师父的教导, 一会儿呆坐抽泣,说什么修真无岁月,出门方知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用袖子一抹,开始对月独舞。 元和抱着个酒坛子, 脚下踉跄,指着道恒哈哈大笑, 嘲笑对方没品味, 一杯倒,吹牛的水平都比酒量好! 道恒舞也不跳了,指责元和胡说。扒拉开衣襟, 指着身上的伤大声宣告, 那都是他为小剑山流的血,他是真男人, 真男人不会喝醉! 元和不客气的戳穿对方: “再晚一点,连伤口都消失了,谁没为小剑山流过血呀?就你长了八百个心眼儿要在我师父跟前上演苦肉计!” 两人一言不合, 终于借着酒劲儿扭打成一团,也不用什么灵力阵法甚至法器,完全凭借打架的本能,拳拳到肉,招招往疼处使力。 道维甚至眼尖的瞧见,道恒趁其不备拽了元和头发一把,元和还击一手,狠狠掐了道恒后脖颈一下,不时有惨痛和咒骂传来,打的相当真情实感。 他心里无语的直翻白眼儿,跟系统吐槽: “瞧见了吗?这狠手下的,还男女主,估计现在没老死不相往来,都是看在维护小剑山脸面的份儿上,恋人估计是没戏了,也不知,道恒这小子还会不会产生杀妻证道如此可怕的念头。” 系统很冷静的分析: “杀妻证道可能不会,但杀师侄证道的可能性极大地提高了。” 道维说:“小剑山多好的养老地方啊,有我在一天,谁都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影响我养老。等我百年后,他们爱咋整咋整,反正现在就是不行。” 说罢瞅瞅下头那两已经上嘴咬人的货,拍拍大寒剑: “让他们清醒一下。” 系统会意,大寒剑晃晃悠悠飘到正干架的二人上空,轰隆两个巨雷都在两人身侧,将他们旁边的土地硬生生破开个两尺深的大坑。 两人的酒意瞬间清醒。 爬起来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会无缘无故引来天雷?要知道修士对天雷这种东西真的非常敏感,两人摸着现在还竖起的汗毛,心头发凉。 道维离席,转身进了身后的主屋,门关上前,冷冷的留下一句: “滚回去将小剑山弟子守则抄写两百遍,不抄完不许出门!” 太丢人了。 元和与道恒在门外欲言又止,两人不敢打扰明显在气头上的道维,只能捏着鼻子互相迁就。 元和问:“我来的晚,敢问师叔,我小剑山的弟子守则是什么?” 道恒拉着张驴脸,口气生硬:“不知道,没听过!” 元和生气了:“这种事你也要瞒着我,叫我被师父责罚才开心?” 道恒气急,他在小剑山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小剑山有什么弟子守则,他的理念一直非常简单: “师父在听师父的,师父不在听大师兄的!” 可近百年过来,小剑山就他和大师兄二人,一向自在,哪儿来的弟子守则? 两人面面相觑,冷哼一声,回了各自屋子去想办法。 而主屋内的道维,正躺床上闭目养神,顺道吩咐系统: “发挥你智脑的优势,一个时辰内赶出一份合理的弟子守则,要求细化到每日起床时间,修炼时辰,每月上交灵石数量,穿衣样式。弄出来给那两送去,明早我醒来就要看到他们的成果。” 系统震惊,第一次遇上宿主反向薅系统羊毛,让系统给他打白工的情况,很想反驳说宿主这样不劳而获是不符合局里规定的。 道维知道它想什么,摆出一副“我如今这么惨都是谁带累的我就不说了”的幽怨表情。 系统瞬间心虚,埋头帮宿主去干活。 单纯的它以为白||嫖党只是偶然现象,殊不知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是一次和无数次。 第二天道维看到了两人熬夜奋笔疾书交上来的抄写,不动声色的问他们: “对这份弟子守则有什么意见吗?” 道恒抢先道:“师兄,我觉得这份守则非常详细合理,我见过其他山头的守则,虽然很繁琐,但都没有您给的这份详尽!” 元和不甘示弱道: “师父,徒弟觉得这守则很人性化,不仅给了师叔外出历练的时间,还给了我去小丹山放松的时间,随时提醒我们不要懈怠的同时还能劳逸结合,极好极好!” 道维将纸放在桌上,沉声道: “既然你们也觉得好,那往后便照着这个实行吧。” 道恒有点轻微的不适应,毕竟自由了几十载,突然搞出来一堆东西约束他,心里头怪别扭,可也知道这是没道理的事。 元和就适应的很好了,不管是她们天河城,还是常去的小丹山,处处都规矩森严,只毫无规矩的小剑山夹在其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打发走了两人,道维又去了藏书阁一趟,将所有关于阵法的书全部找出来,敲敲大寒剑脑壳儿,温声道: “来,扫描一下,用你人工智能优秀的数据收集分析推演能力,给我先推演几十个元婴期修士能用的阵法出来。” 系统惊呆,这怎么白||嫖还没完没了? 道维知道它想什么,就用那种非常幽怨“谁让这是你欠我的”的眼神看它。 系统硬着头皮去扫描,并且试图和宿主讲道理: “说好了,只推演几十种就结束了啊!” 道维随手翻开一本讲这片大陆修真三千年变化的书,漫不经心道: “你先推演出来再说。” 别听他两说的轻松,但事实是,在修真界能推演出一种新的,切实可用的阵法,便能名扬四海。君不见修真界上下三千年,至今能用的阵法也就那几百个,其余不过换汤不换药罢了。 可道维相信系统有这个推演能力,系统也并不怀疑它的技术。 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于无人在意的角落,只用了三天时间,系统一口气推演出三百种有实际操作可能的阵法。 系统再次试图跟道维谈条件: “统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再不能作弊了哦!” 道维就跟没听见似的,把疯狂用剑尖儿蹭他小腿的大寒剑塞坐垫底下,叫来了正在修炼的两人,将东西交给他们。 在两人越来越震惊的目光中,道维淡定道: “先试试依照你们当前的境界,哪些阵法能用,哪些不能用,哪些用起来轻松,哪些用起来有难度。” 道恒惊的瞪大双眼,磕磕巴巴道: “师,师兄,这,这是哪来得?” 道维难得沉思了片刻,含糊道:“我朋友的。” 道恒狠狠地悟了。 什么朋友?大师兄成日宅在小剑山,连门都不爱出,哪来的朋友?分明是师兄自己潜心研修所得! 怪不得! 怪不得师兄能以元婴境,打遍归元宗出窍修士无敌手,这就是原因啊! 有这玩意儿,师兄都可以带他和元和出去开宗立派了,区区一个小剑山,实在委屈师兄了! 元和也在心里想: 父亲他们对师父的评价实在太低估他老人家了,就师父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别说一个天河城,就是十个天河城也掏不出这种压箱底的宝贝呀!她果然没看错人,给自己找了如此优秀的师父! 她得更加努力才行,免得回头被人说不配做师父的徒弟! 哼,这话就是单纯针对师叔说的! 道维见两人赞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但他不想听。 一看他们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他们都脑补了什么,再听怪没意思的。 他只是想单纯提高一下小剑山的战斗力,为他将来养老培养一个良好安全的环境。 这只是第一步罢了,接下来还有。 把人打发走,他又对系统道: “对了,这是过去几十年,原身根据自身经验写的一些笔记,里面有他与道恒修炼上遇到的难题,解决办法和想法,隔壁还有当初师师父留下相关的手札,你都扫描一下,整理成一整套由易到难的无情道修炼课本。 注意,这套课本一定要详略得当,让初学者不用师父指导也能看懂,明白吗?” 系统惊呆,这白||嫖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宿主究竟是怎么好意思的? 道维提前摆好那种“你都害我至此,我也无怨无悔”的幽怨眼神。 系统对上后便心虚的移开,没什么说服力道: “真的是最后一次哦,宿主不能不劳而获,统这是帮助宿主犯错误!” 道维不为所动,催促道: “你先把眼下的难题处理了。” 这可能是修真界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变革,哪家修炼不是讲一个悟性,不是讲一个机缘?师父说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哪能事事掰开了揉碎了往嘴里喂? 道维可以! 他不想在经历一遍带孩子的痛苦,元和这个徒弟单是平日指点一二就够麻烦了。他打算给元和找个保姆,这套教程只是先试试水。 若效果好,接下来还有课后练习册,章节小测,期中考试,期末考试,无情道初阶考试,中阶考试,高阶考试,百年修真十年无情,等等课外辅导书等着她。 就不信在这种高强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练习中,元和还不能脱离师父,独立行走,成为一名合格的无情道修士。 179 直接打吧 一路火花带闪电 要说元和拿到课本的表情, 那大约是欣喜若狂,不敢置信,受宠若惊, 外带当场给道维这个师父磕三个响头。 道维都没来得及拦,便听咚咚咚三声响, 元和又快速起身,凑到道维身边,毕恭毕敬, 眼含泪花道: “师父, 弟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道维见她如此态度,也放下心来, 指着她手里的一本书, 又指指桌上一摞书, 缓缓道: “好好学,你手里的是入门教程,这里还有中阶和高阶,以及相应的练习题, 都是为师让人专门给你准备的!” 元和心说什么“让人给我准备的”, 整个小剑山总共就他们三人, 师父又是个终年不出门的性子, 找谁去准备这种东西?再说旁人要是能写出如此详实得当的秘籍, 那得对无情道了解的多透彻?除了师父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压根儿就是师父亲自为我准备的! 对, 在元和看来,这不是什么课本, 就是他们无情道独一无二的秘籍!以前修炼或许是师祖口授相传,从今往后,便由师父主笔, 撰写秘籍了! 她已经顾不上和师叔吵架斗气,出了师父的书房,转头就给家里写信,信里不能写秘籍的事,即便是父亲,此等大事也不宜相告。便着重强调了师父待她的各种看重与信赖,还说了上次宗门大比师父如何大发神威,有多厉害。 意思就一个,让家里多送点儿东西来,她要拿去孝敬师父! 道维对大徒弟的上道非常满意,又数了一遍乾坤袋里的钱,觉得或许在五百年内有希望达成买辆飞舟畅游这片大陆的梦想。 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待道恒无意间瞧见元和手里的秘籍时,一问之下方知始末,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立马去找大师兄讲清楚。 道恒十分委屈道: “大师兄,您怎的如此偏心?当初我跟着您学的时候,可没什么秘籍!” 道维懒得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情况能一样嘛之类的话,只摆摆手,将桌上那摞元和还没来得及使用的课本推过去: “你应该都用不上了,都是些基本入门的东西,要是感兴趣的话,自个儿看吧。” 道恒一听便顾不得委屈,随手翻开一本高阶秘籍细细研读起来,嘴里不时发出“妙啊!太妙了”之类的词。 硬生生在道维书房待了两天两夜没挪地儿,坚持将所有秘籍从头看了一遍,才红着眼睛对道维道: “大师兄,这套秘籍实在太精妙了,深入浅出,浅显易懂,体系清晰明了,当初师父都没跟咱们说的如此简单直白过,若是当时咱两修炼的时候能有这秘籍,那得少走几十年弯路啊!” 道维一个净身咒下去,让道恒瞧着不至于太邋遢。 这才缓缓在他对面落座,给他们师父正名。 “师父他老人家少年成名,是少有的天才,在他老人家眼里,很多事情不用讲的太清楚,咱们应该一瞧便能明白,说多了反而坏了想象空间。但其实咱们只是普通凡人,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才行。 彼此认知不同,需要互相理解。” 道恒也知道背地里偷偷说师父坏话不对,截住这个话头,激动道: “师兄,我喜欢这些辅助修炼秘籍,像这个实践练习题,问学习了隔山打牛后,如何站在小剑山后山腰,巧妙的隔着小丹山,成功击落掌门山头的屋脊,就既有挑战性又很合理。还有这个选择题,问天地八荒阵和八荒四合阵对上的时候如何处理,答案竟是有多快跑多快,跑不快就等死,简直一语中的! 这些辅助秘籍给了我很多灵感,大师兄,这里头好多问题我还没搞清楚,能否让我将其拿回去细细研读?您放心,我一定会以性命保密,除了元和,不叫第四人看到!” 道维再次听人把课辅书说成独门秘籍,内心已经毫无波动,摆手叫道恒走人。 说实在的,他一点儿都不担心秘籍外泄,就无情道修士在修真界狗都嫌的名声,泄出去也不见得有人会跟着学。 况且最主要的一点,跟着他一个元婴修士的经验编纂的教辅书学习,能学出来出窍期,甚至分神期的修士吗? 好比让只有初中学历的老师带孩子,从幼儿园教起,顶天教到初中。这孩子或许还能找别的门路学高中知识,可修无情道的修士就惨了,连初中之后有些啥,该学啥,该往哪个方向走都不晓得,甚至初中之外的东西还等着他们主动去开拓,去发现呢,眼前一片迷茫,能搞出个高中生就怪了。 可元和跟道恒不这么想,他们的认知里,任何一个开山门派的起点都是充满了艰难险阻和不断探索的,道维明显已经摸到了正确的路,这是他用无数岁月和思索试错换来的宝贵经验,别人想学,自然要经过道维的同意。 就跟夫子传道受业解惑收学生,要学生拿拜师礼上门,执弟子礼伺候左右一个道理。想深入学习核心秘籍,没有白嫖的可能! 一时间,小剑山三个人中,两人陷入了疯狂修炼的状态,道维整日琢磨着如何在不危害自身安危的情况下搞钱,搞很多钱,买飞舟。 谁都没想起来,作为今年宗门大比的绝无仅有优胜者,他们其实可以得到主峰一整座山头的资源。 运气好的话,山里能挖出灵石灵宝,次一等的话也有无数矿产等着他们,再不济,也能扩大他们小剑山的地头。 修真界便是如此真实,即便宗门内部也是互有竞争,连赢几年便有更多的奖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能收到更多有资质的弟子,地盘不断扩大,形成良性循环。 而连输几年的话,山头不保不说,弟子都要打散了重新分派到其他长老门下。 今年道维一骑绝尘,其他两人表现也很不俗,加上前几年的战绩,所以小剑山应该能得到一座主峰边上资源非常不错的山头。 可他们三人忘了这茬,主峰那头也没人来通知,执事堂更是当没这回事,事情就很奇怪了。 当然道维是不晓得事情奇怪的,直到又过了两日,主峰那边传来消息,叫他们三人过去一趟,说是掌门有要事相商。 等到了现场,听掌门语气沉痛道: “消息确切,闻申长老陨落,魂灯也彻底熄灭。” 旁人或许只有惊讶,道维三人就只剩纯纯的震惊和不解了。 闻申长老,便是道维和道恒的师父。那位传说中开辟了无情道一派,常年在外历练的天才,可这都不是重点。 道维问掌门:“听您这意思,是早晓得我师父遇难了?也早知晓他魂灯渐弱,甚至亲眼瞧着他老人家魂灯熄灭的?” 旁边有长老呵斥:“不得对掌门无礼!” 掌门拍拍道维肩膀,慈爱道: “好孩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修士一途,本就无常,宗门已在发现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前去搜寻搭救,奈何你师父被困在那个秘境里出不来,我们也无法进去,束手无策啊!” 道维冷哼,那也不用瞒的这么严实,作为亲传弟子的他和道恒,等亲师父人没了才被通知到,这合理吗? 或许是见小剑山群龙无首,边上就有长老毫不顾忌,直接提出: “掌门,小剑山没了长老,按理说这三个孩子便不该继续占着小剑山不放,合该打散了去其他山头修炼才是。可看在闻申长老的份儿上,咱们也不打算为难几个半大孩子,但主峰那座山头,是万万没理由再交给小剑山管理的!” 道维可算是明白这人的意思了。 冷哼一声:“算日子,我师父就是宗门大比那段日子遇难的吧,难为你们为了一座山头,算计的如此清楚,消息瞒的可真好啊!” 这话太不客气,连掌门一起骂进里头,当然他也没骂错就是了。 掌门当下沉了脸,洞虚境的威压对着道维扑面而来。 神奇的是,他身后被波及的元和与道恒一脸菜色,哆哆嗦嗦努力站直身体,道维本人却只感受到一阵微风从身旁吹过,并未给他带来丝毫不适。 他还能顶着众人惊讶的目光,从身侧缓缓拔出大寒剑。 大寒剑上噼里啪啦闪着细碎的火花,剑身上隐约布着一层雷电之力,叫人一时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法器。 只听他淡然道: “我师父没了,作为他老人家的亲传大弟子,我便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小剑山从此往后我就是长老,我说了算。” 他看好的养老地,并在那片养老地上规划且实施了许多方案,付出良多,怎能忍受旁人动手动脚? 有长老不屑冷哼:“你说了算?你一个小小元婴,说了能算吗?要做长老,至少要合体期修为的!” 道维缓缓举起手里那柄花火带闪电的剑,对准方才说话之人,语气平静道: “我说了算不算,比过就知道了。” 虽然只有元婴期修为,但他方才连掌门洞虚境的威压都能直接抗,硬怼一波儿合体期长老,应该不算太难。 没错,这一波,是掌门给他的自信。 道维话落,好似击中了几位长老的笑点,让他们笑个不停,还有人假做好心的劝解: “快给十一长老道个歉,求他老人家原谅你们小年轻不懂事,否则他老人家全力之下,你个元婴小娃儿,即便能与出窍期弟子抗衡,也根本不是分神境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年轻人还是见识太少了,张狂啊!” 芙蓉长老实在看不下去劝了几句,结果被人讽刺“你们小丹山什么都不缺,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道维不耐烦听这些人啰里啰嗦的,动手前还屁话一堆。 直接在众人不屑的眼神中,双手握住大寒剑,用了一个拿刀的姿势,狠狠朝说风凉话的那几位砍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雷电将主峰三百年的防护阵劈开一道口子,直直劈在那几位身上。 毫无防备的几人当场变成焦炭。 众人目瞪口呆。 180 我老实人 老实人发飙 要说道维一剑要了几位长老的命不太可能, 但也确实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撼。 包括掌门在内,他们中谁都没想到,堂堂合体境修士, 竟没躲开一个元婴小弟子的剑,还被劈的焦头烂额,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这一下也叫几人晓得道维不可小觑,用了净身咒后, 纷纷正视起这个年轻的小弟子。 掌门正色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对长辈动手动脚?” 道维的剑在地上拖拽出刺耳的声响, 看向掌门的眼神冰冷, 说出的话也没什么情绪: “不动手难道等着被赶出小剑山, 对您几位摇尾乞怜吗?” 掌门一噎, 面色青白交加。终是其中一位长老接过话茬,指着道维的剑: “你确实能出手伤到我们,可若说有合体期修为我看未必, 缘故多半在你这法器上,若没了这法器,你还能与我等平分秋色,我等便认可你小剑山长老的位置!” 道维嗤笑一声, 将大寒剑举起来拿在手心把玩, 玩味道: “怎的, 诸位当年将同门师兄弟比下去,坐上这长老位置时,也是赤手空拳, 肉身硬抗来的?那弟子可真是孤陋寡闻了,不若这就去请教请教当年被诸位比下去的师叔叔伯们,听听他们怎么说?” 谁都能看出道维本人实力并不强, 可他手里那把看不出根底的剑很不一般,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听道维这般说,气急之下,索性也不装面子了,直接拍桌,欲要趁道维不备,将他手里的剑抢走。 正常情况而言,修士的法器与修士本人息息相关,会留有修士印记,被人抢走后,只有比修士本人修为更高的存在,才能抹去上面的印记,为其所用,否则抢去也是废物一件。 这位长老打的便是这个主意,道理讲不通,干脆来明抢。 不过是个师尊已亡,整个师门上下只有个人的小山头,若不是担忧说出去名声不好听,他早就直接动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也别怪他做事不留情面! 道维没有反抗,让那人将大寒剑抢了去。 道恒与元和瞧的气愤不已,站在道维左右,咬牙与他一起对抗这满殿长老。 道维遥遥对上上首没什么情绪的掌门,语气里并未有气恼,平静道: “您就这般瞧着?” 掌门摸着胡子,还是那副仙风道骨样儿,语重心长道: “你这孩子也太心急了,几位长老不过拿去把玩片刻,待他们把玩过后,自会归还与你!” 道维又问:“那何时才能把玩够?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或者两百年?等他们死了徒子徒孙接着把玩?” 掌门被道维一而再的顶撞,面上挂不住,加上被人当面戳穿内心盘算,恼怒道: “这就是你对待尊长的态度?你师父平日都白教你了!” 道维反口讽刺道:“尊长?先尊后长,您说说,在座诸位做了什么值得我尊的事儿?说出来也好叫弟子跟着乐乐!” 两人嘴炮的这会儿功夫,那位行动力极强,将大寒剑抢去的长老也正和旁边几人来回交流信息: “瞧这表面覆有雷电之力,与惊蛰剑相似。可兵器谱上的惊蛰剑外形不似这般尖利,此剑更偏细长些。” “雷电属性的剑我倒是见过几把,可此剑方才的威力,绝非那些俗品可比!” “诸位,要我说,不管这是什么剑,都不该由一个小小元婴弟子持有,这是对名剑的侮辱,我就直说了,元婴弟子不配拥有这般法器!” “没错,咱们做长辈的便暂时替他保管好了!” 说着其中一位长老,长袖一挥,便要将其收进乾坤袋中。 结果,无事发生。 再挥,依旧无事发生。 大寒剑好端端握在那人手里。 几人面面相觑,那人将剑交到另一人手里,让对方也来试试。 事实证明,不管多少人尝试,大寒剑都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乖乖进乾坤袋吃灰。 拥有系统内核的大寒剑,若能被这几个修士轻易拿捏,那它也早该被此间大能发现,捉去打白工,而不是好端端待在道维身边,给道维一个人打工。 道维见状嗤笑一声,伸出右手。 大寒剑挣脱那人的手,缓缓落入道维手里。 道维用剑指着几人,似笑非笑道:“可是把玩够了?” 其中一位长老大声道: “看来这小子身上确实有古怪,想彻底抹去他在剑上的印记,只有直接叫他消失了!” 语闭,几位长老齐齐动身朝道维扑过来,身形如电,迅猛异常。 芙蓉长老一惊,想过来帮忙,却被道维以极快的速度扔了两人行包裹过来,阻挡了去路。 芙蓉长老只好先安置好已经看傻了的道恒与元和,等再次准备动身去帮道维的时候,前后不过几息功夫,主峰头顶便雷电大作,片刻乌云罩顶,轰隆隆好不吓人。 道维身处雷电中央,毫发无损。 其余几位长老就惨了,一劈一个准儿,即便是合体期修士,也扛不住一整个秘境的雷电此时拧成一股绳可着劲儿的专门往他们身上劈啊! 空中不时传出接二连的惨叫,芙蓉长老表示惨烈程度平生仅见。 叫她迈出去的脚步不由得又收回来,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元和道: “你师父这么猛的吗?以前还真没看出了!” 元和双眼紧盯半空,尽管上头乌漆嘛黑看不清什么,只偶尔一道闪电下来,才能瞧见师父安然无恙,闻言连连点头: “其实我也没看出来!” 芙蓉长老又看道恒。 道恒好半天才手动扣回惊掉的下巴,连连摇头:“我也没看出来!” 人对此接受良好,修真界是最讲究实力的一个地方,可也是最现实残酷的地方,有些妖孽天才,就是能以普通人不能理解的速度偷偷进步,让人望尘莫及,羡慕不来,也嫉妒不来,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罢了。 他们人已经将道维自动归类到天才一类,通过观察,对道维能获胜保有相当大信心,因此状态极好。 可整个宗门都因此不好了,整整八百年来,归元宗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上一次有如此热闹,还是老祖渡劫呢! 可那位老祖渡劫失败后,已经闭关八百年不曾出来了!难道我们归元宗又要出一位渡劫期大能了? 众人纷纷往主峰方向涌,想一探究竟。 然而主峰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几位长老,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被劈的只剩一口气,几百年的修为所剩无几,想挣扎着跟道维服个软,求个绕,结果一张嘴就直接往外吐血,连个囫囵话都讲不出。 只能寄希望于掌门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能搭救一二。 道维也在等着掌门开口呢,他没把掌门一块儿用雷劈了,就是想看看这位最终会作何选择。 果然,掌门很快意识到道维的存在就是一个bug,掌握了雷电之力的修士,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婴又如何,还不是能轻易劈死他们这些合体,洞虚!之前是他们小看了这小子,或许是修无情道的,身上都有些古怪吧。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眼下几位长老已经为他们的大意付出了代价,他可不能重蹈覆辙。 于是掌门在和道维视线对上的时候,主动开口: “我可以配合你,说他们几人是触犯了门规被惩罚关禁闭百年!否则今日事情一旦传开,你会被这几峰的弟子集体针对,很麻烦的!” 道维将几位已经奄奄一息的长老扔在掌门脚下,手里拖着大寒剑在地上摩擦,缓缓行至掌门面前,友好提议道: “顺便,从今往后,我就是小剑山长老了,有意见吗?” 掌门连连摇头,保证道: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回头就叫人将你师父闻申长老的牌位风风光光迎回宗门,不叫你有丝毫分心。” 实则心下狠狠的松了口气,心想到底是年轻人,不晓得人心险恶,如此轻易便被糊弄过去。 道维将弄出的烂摊子全部丢给掌门去收拾,施施然带着徒弟和师弟回了小剑山。 一路上元和很道恒都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 他们小剑山,这就出息了? 简直跟做梦一样! 元和狠狠地掐了道恒胳膊一把,道恒疼的嗷呜一声,跳起来尺高。 元和淡定的想:“原来不是做梦!” 道恒对着元和施了一个“污衣咒”,瞬间从元和身上散发出臭烘烘的味道,元和追着他打了里地。 道恒带着一身伤躺在地上,淡定的想:“真不是梦!” 等天色渐黑,主峰上隐约热闹的声响逐渐平息,两人终于缓过神儿来,才去找道维。 道恒说:“师兄,掌门既然早就对咱们小剑山人少占地多不满了,咱们今日还狠狠的得罪了他,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您可别被他今日说的好话给骗了!” 元和难得与师叔看法一致,接着道: “我今日偷偷找芙蓉长老私下打听了,掌门和师祖闻申长老其实有旧怨。师祖少年成名,自创无情道,在修真界名气极大,自来就压了掌门这个师兄一头。后来师祖一心求道,掌门才成了掌门,这段过往便很少被人提及,其实掌门心里不服气师祖呢。 我瞧着今儿这事没这么容易过去,师父咱们还是得小心防范才是,您可千万别相信掌门的甜言蜜语。” 两人心里,道维就是个非常宅的老实人。今儿发飙,纯属老实人被欺负狠了,不得已做出的反击。 老实人的特点就是容易心软,容易被人轻易说服。 道维不晓得两人又脑补了什么,只催系统: “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快拿出来!” 系统憋屈的将几十本关于管理学的书放进道维的乾坤袋,委屈道: “统上午帮你打架,下午帮你编写教辅书,晚上帮你整理管理学相关资料,宿主你变了,在你眼里,任何一个人一件事都比统重要,你再也不爱统了!” 道维随便敷衍几句:“怎会呢?我只有一个统,我们相伴走过多少年岁?其他人怎么有资格与你相比?” 手上利落的把书交给两人: “我瞧着掌门私心太重,实在不适合继续做掌门,你们先把这些拿去好好研习,等研习透彻了,我就送你两去管理宗门!” 两人:“啊?” 181 完结 白日飞升 道维容忍掌门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毕竟他一声不吭搞出那么多事,总得有人收拾烂摊子,反正这个人不能是他。 再说好端端的莫名其妙把掌门搞下台,下面的人难道会服他当掌门吗?就算宗门弟子全部认可他当掌门, 他一个元婴修士, 最多再活三百年, 有限的生命里, 做点儿什么不好,偏要给宗门当牛做马? 于是好好培养两个打工人就很有必要了,他对道恒与元和寄予厚望。 道维指着一尺高的管理学相关书本, 对两人道: “瞧见没,里头还有相应的课后强化练习题,我对你们要求不高,近段时日深入各峰,切实了解各山头底层弟子间存在的各种问题,用半年时间, 拿出一套相对完善的归元宗管理办法。 谁通过我的考验, 我就送谁去当掌门。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两人不自觉咽咽口水,喉咙微动, 想说什么又觉得太无力。打从今早见过道维亲手惩治几位长老后, 对他的话便深信不疑。 这会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实人生起气来也太可怕了! 被当成老实人的道维笑而不语, 向两人投以鼓励和满含期待的目光, 他很看好这两个打工人。 当然他为了让马儿跑,是绝对会让马儿吃饱的,在鼓励弟子内卷这事上道维一向在行,他对两人实行不惩罚只奖励政策。 元和抢先深入小丹山,很有前瞻性的做了两千分问卷调查, 进行了一系列的数据汇总分析。 很好,道维奖励她秘境七日游。 道恒胆大心细,守在执事堂门口整整一月,将每日前去执事堂的弟子根据目的和山头以及弟子等阶进行了分析。 很好,道维奖励他万年钟乳两滴。 元和在完善制度的同时,修炼也丝毫没有松懈,与上月相比有了极大提高。 很好,道维奖励她渡劫丹一颗。 道恒在完善制度的同时顺手接了两个宗门任务,学习挣钱两不误。 很好,道维奖励他高阶传送卷轴一份。 两人都快感动哭了,猜测这些是道维压箱底的宝贝,竟然舍得拿出来给他们用,简直是再生父母,他们一定要好好完成道维交代的任务来报答他! 那确实是原身压箱底的宝贝,毕竟无情道修士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为了大业,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想想将来他小剑山的弟子当了掌门,接管主峰,包括主峰所有资源,那就是一夜暴富近在眼前的事! 到了那时,师弟和徒弟的,不就是他道维的嘛,不用分的那么细。那将来买飞舟,畅游大陆,还会远吗? 当然不! 为了这个目标,道维努力督促两人,不叫他们有丝毫懈怠的机会。 两人也很乐意被道维督促,甚至夜里偷偷学习想超越对方的时候,还会发出“一天怎的只有十二个时辰,而不是二十四个时辰”这种感慨。 对他们而言,这半年实在太过充实,好似回头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等回神,元和已经在师父的各种巧妙安排下,先是被掌门从各峰中选拔出来,在主峰学习了三个月,再是主峰掌门生病,元和主动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揭露了掌门这些年所行贪污受贿肮脏之事,最后被正在闭关修炼的老祖隔空指为新一任掌门。 而道恒则在道维的引导下,从执事堂开始,一步步深入,将整个归元宗串联起来,掌握了一整张大网上所有长老执事们的把柄,顺利成为副掌门。 虽然很神奇,两人至今也有很多不解,完全不明白道维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但道维真的做到了。 道维不会告诉他们,其中最不可思议的部分,全是他奴役系统去完成的。 为了这,系统已经一个月没和他主动说话了。 因为统被宿主支使的自闭了,统生以来,经历了最艰难,最辛苦的一段社畜时日,系统需要时间治愈自己。 不管怎样,在两人看来道维半年前说的话,至今已经全部实现,他们小剑山无情道修虽只有三人,但已经掌控了半个归元宗。 至于说只有半个,而不是整个归元宗,则是在道维看来: “管理上一团散乱,各峰对主峰没有足够的敬畏之心,宗门内部凝聚力太差,各堂口职能臃肿重合,关键时刻互相推诿责任,底层弟子上诉无门,隐藏无数冤假错案……总之这不是我想要的归元宗!” 这不是我想要的,用来养老的归元宗,太闹腾了,不适合养老。 道维对两人提要求: “你们之前写的宗门管理细则就很好,可以尝试着去实施,不要怕出现问题,有问题咱就改。不要觉得只有修炼才是修行,是战斗,管理好一个宗门也是修行,是战斗,是你们和自身做斗争的一个过程。” 道恒觉得大师兄说的很对,于是他主动提出了更有难度的事: “其实我认为咱们小剑山的秘籍编纂十分合理,于修行上助益良多,此种方法若能推广开来,于提高咱们归元宗整体实力而言必定大有助益。我想试着和各峰长老去谈谈,让他们着手改编秘籍之事。” 这确实难度很大,很多秘籍只有内门弟子才能看到,道恒想让人长老把压箱底儿的东西拿出来,搞成浅显易懂的教辅书,往所有弟子嘴里一视同仁的喂,长老能乐意才怪。 但此事一成,获益也非同寻常,甚至可能开启修真新纪元。 道维欣慰的拍拍师弟肩膀: “好样的,去吧,师兄永远站在你们身后。” 但也只能站在身后了。 因为道维终于有钱买飞舟了,不仅买了华丽的飞舟,他还有钱给飞舟提供足够的灵石,想去哪儿再也不用多番思索规划路线,抠抠搜搜省钱了! 只要他说一声没钱,道恒与元和二人便立马着人给送来。 况且如今天河城城主一家,因为闺女年纪轻轻成了归元宗掌门的原因,不知道赚了多少,直接把道维当祖宗捧着,要多少给多少,毫不含糊。 要知道归元宗可是当真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若没有道维让系统假装在后山闭关那位的老祖,隔空指定元和当掌门,依照元和的年纪和资历,恐怕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 为了将戏做全套,压下那些不服气之人,道维还让系统模仿那位老祖的气息,在归元宗顶上打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雷,那动静,说是震惊真个修真界也不为过,将有些人心里的小算盘打散的一干二净。 至于他如此搞事,那位老祖为何不出来阻止?道维推测那位该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事掌门或许是知道的,否则系统模仿那位的气息出现时,掌门不至于那般震惊。 旁人不清楚内情,夸他们天河城城主府养出了个了不起的女儿,他们自家人还能不晓得自家事?他家闺女啥天赋心里门儿清,若没有这位被闺女日常挂在嘴边崇拜的师父出力,他家闺女绝对没有如今的好光景! 这位道维长老可是个深藏不漏的主儿! 道维很喜欢城主府的知情识趣,因此他们给的甘愿,他拿的坦诚。 有了个掌门徒弟后,道维的畅游大陆梦想进行的更加顺利,可算是好好过了一把乘坐飞舟的瘾。 三十年过去。 归元宗在元和的治理下,弟子们每日晨间集体出早操,或御剑,或御鹤,不论什么,皆以峰为单位,整整齐齐在归元宗上空盘旋两周。哪个峰出操队伍不够整齐,衣着不够统一,口号不够有气势,必会成为众人鄙夷的对象。 晚间全体在广场上,先重复一遍归元宗弟子日常守则,再听一炷香时间的修真界纪要,听一炷香时间本门纪要,以及掌门夹带私货的每日一问:道维长老今日又游历了哪些地方? 五十年过去。 归元宗在道恒的主张下,终于实现了规范化,统一化,标准化的教学模式,各峰有了明确的教学课本和相关的练习辅导书。 修真界为此产生了前所未有之大变革,无数小宗门为了得到一套完整的教科书,举全门派前来投奔,凡间孩子想修真,第一个考虑的便是归元宗。 因为众所周知,那里有最公平,最公正,最公开的选拔弟子方式。 一百年过去。 元和已经成了元婴修士,以她这个刚过百岁的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两百年过去。 元和与道恒还是元婴期修为,可两人能轻松对打门内出窍境,甚至分神境弟子,毫无压力。 弟子们已经见怪不怪。 如今整个修真界,还有人不晓得,修无情道的都是怪胎吗? 最怪的,要数掌门的师父,副掌门的师兄,道维长老。 一年中,修士们总要听说几回,那位在哪哪儿游历时,斩杀了作恶的洞虚境大能,在哪哪儿游历时,大败三千年大妖。还听说他将一条洪荒巨龙困在沙漠边境,让其日日行云布雨,好不凄惨。听说他在秘境中得到一位远古大能的传承,因不感兴趣随手交给了路过的路人,原因竟是那路人刚被未婚妻退了婚,有前途。 如此大阵仗,一问道维长老修为,还是个小元婴! 谁不知道如今修真界的元婴,被这三个无情道修士搞得,莫名带上了一种“修真强者”的气息? 三百年过去。 按理说道维的寿命即将走向终结,他决定不再到处游荡,回到宗门,临终前最后瞧瞧为他打了一辈子工的两个员工。 元和与道恒知晓道维回来意味着什么,眼含悲伤,不舍的拽住他的手。 道维十分洒脱的摆手: “死就死呗,有担心我的,还不如想想你们自个儿,道恒你只比我小一百二十岁,元和你最多比师父小两百岁。再不能突破,你们也得走上我这个老路。” 两人:“……” 全修真界都知道这位一直停留在元婴境的大佬回到归元宗等死了,结果等了一日又一日,修真影壁上的消息每日刷新上万条,无数修士每日一问: “那位还活着吗?” 留言数十万条,道维就是活蹦乱跳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然后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他以元婴之身,在归元宗所有弟子的见证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日飞升了! 当时是,雷云大作,闪电划破长空,罩在整个归元宗上空,动静堪比一千一百年前渡劫期老祖飞升,众人都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便见那比成人腰粗的雷电猛地从天空落下,直直往道维身上砸。 大家伙儿心头一个咯噔,心想这下完了,道维长老真的要没了! 结果就见那闪电轻轻地落在道维长老身上,力道还没元和掌门掐道恒副掌门的劲儿大呢! 跟挠痒痒似的。 道维就在劫云挠痒痒的力道中,再添了一碗米饭,慢吞吞吃完,刚好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全部落下。 然后,他打了个饱嗝儿,当场表演一个白日飞升。 修真界记录,西临一千八百年,归元宗道维长老以元婴之身,白日飞升,首创元婴飞升记录。 182 开始 是个倒霉鬼 在飞升的最后一刻, 道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系统三百年前在那么秘境中无差别吸收回来的所有法宝物归原主。 或许也不能说是物归原主, 因为很多东西道维都不知道究竟属于谁, 所以为了减少麻烦,他直接将东西一股脑儿堆在了归元宗食堂门口。 如今的归元宗,整日有无数其他门派的修士上门拜访请教, 相信会有人认出自家宗门法宝的。 至于此举会给徒弟和师弟带去多少麻烦, 就不是道维能顾得上的,以那两人的能力,这点小事不至于难倒他们, 就当是两个打工人为他这个资本家做的最后一件工作, 往后双方各自自由了。 说实话, 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以被此间天道烦透了,直接扔出这个小世界为结束。 不过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眼下有了新任务。 这次还没睁开眼, 便感觉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有道焦急的女声在问: “怎么样了?怎的还不退烧?太医人呢?阿云你看好弟弟妹妹,娘去去就来。” 道维意识模糊间,想睁开眼要口水喝, 努力了半天没成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后在梦中接收了这个世界的任务。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类似于九龙夺嫡的故事,道维既不是九龙之一, 也不是被夺的龙。 这个世界的皇帝周挥,今年四十八岁,处在一个男人, 一个皇帝正不尴不尬的年纪,说他年富力强吧,肯定是自欺欺人,可说他老到不中用吧,又着实不符合事实。但有一点,年纪大了,儿子们又精力充沛,他老人家的疑心病倒是越来越重。 而他的大儿子又不是他正牌老婆生的,俗称庶长子。正经皇后生的嫡子排行老一,早被立为太子。老大今年一十八,老一今年一十七,正是对权利充满渴望,且非常能搞事的年纪。 这两人后头,还有老三,老四……一直到老一十一,整整一十一个儿子,道维正正好,便是排行第一十一的皇子,今年八岁。 要说前头哥哥们争权夺利,忙的热火朝天都不关道维的事,因为没人愿意带他这么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子一起玩儿,加上他外家不显,外祖父只不过小小的七品县令,想投靠哪位皇子挣一分从龙之功,也没人愿意带他老人家一把,道维的存在就更加安全了。 可凡是都有例外,道维便是格外倒霉的一个。 或许就是因为他外家不显,母亲又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连亲自抚养孩子的权利,都是皇帝见后宫儿子颇多,没什么好防备的,才恩许她留着自己教养。 所以在皇子们热火朝天的斗争中,谁都不把他们母子当回事。 在南部需要和亲之时,宫里娘娘们皆不愿将亲生女儿甚至娘家侄女以公主的名分,送到那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之地受苦。 大皇子便毫不犹豫的向皇帝推荐了无权无势甚至没什么存在感,直到十三岁都没有封号的郭云,也就是道维的大姐,去和亲。 十三岁的郭云被迫走上和亲路,朝廷与南部继续和谐友好,陛下龙心大悦,大皇子顺便加强了与南部私下的联系,手中势力无形中扩张。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道维母子,以及嫁去南部的郭云本人。 且不说南部首领今年四十六,最大的孙子都比郭云年纪还大。 单说南部首领是个虐待狂,在郭云之前已经死了五任妻子,对外说死因不明,事实究竟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传闻他喜欢鲜血的味道,对身边女人动辄打骂,女人们哭的越惨他越兴奋,激动起来控制不住,创下了一夜用蘸盐水的皮鞭子打死七个女人的记录。 首领知道郭云身份特殊,不敢真要了她的命,但她一年里总有大半年是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身上常年能闻到药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三年后,南部首领的恶行终于招来了旁的部落的不满。首领终究被推翻,另一个部落的首领成了南部新的主人。 而郭云身上的惨剧并未就此结束,因为原先首领的恶行,郭云所在的部落必须每年向新首领缴纳巨额的牛羊作为赎罪。 郭云要在承担繁重劳动的同时,还必须按照当地的习俗,在老首领死后,嫁给老首领的儿子,也就是她的继子做妻子。 那位继子一口气 将父亲留下的十三位后妈全部娶回家帮他干活儿,给他暖被窝,其他族人稀松平常的接受了此事,郭云反抗无能,随波逐流。 继子虽不像前任首领那般有嗜血虐待爱好,可不久后,朝廷发动了对南部的战争,作为朝廷送来和亲的公主,郭云首先成了祭旗的重要摆件儿,被五花大绑至两军阵前,活生生吊在旗杆上熬死。 南部此举彻底刺激到了朝廷军队,他们高喊着“为公主复仇,带公主回家”的口号,奋勇杀敌,最后将南部划进朝廷版图,南部新首领以及公主的现任丈夫被押解进京,由朝廷三司会审,终生圈禁于昭狱不得出。 从此南部内部混乱一次,便将这一人放出来羞辱一次,用了几十年时间,终于将南部彻底收服。 因为领兵平叛的是大皇子他三舅,所以此事大皇子收益颇丰。 到了道维一姐郭月手里就更操蛋了。 因为太子有一个需要笼络的权臣,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彻底收服对方,正在太子十分挫败之时,偶然得知那位喜欢十一一岁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更巧的是,据说那位大人对他妹妹郭月一见钟情,为此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太子一拍桌案,觉得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便亲自出面,极力撮合那位与妹妹郭月的婚事。 那位大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位高权重,是难得的金龟婿,更妙的是对方至今还未娶妻,且对郭月一见钟情,又有太子在中间极力撮合,这婚事就没有不成的道理。 等婚后郭月才知道对方那拿不上台面的毛病,发现府里养的丫鬟全是一水儿的十一一岁,娇娇俏俏,懵懵懂懂,连个十五六的都瞧不见,后院更是关着许多年纪轻轻,疯疯癫癫的姑娘,心里恐慌不已。 此时她想向母亲求救都无法,因为丈夫已经命人将她一日十一个时辰的看起来,不让她出府门一步。 不出所料,她也被对方折磨到发疯,步上了那些年轻姑娘的后尘。 可外头还传着丈夫当年对她一见钟情,精心呵护的传言。如今郭月疯了,丈夫又对外说她身体不佳,不宜见客。直到她已疯了五六载时,外头开始指责她善妒,未为丈夫生下一儿半女,实在不值得丈夫对她的深情厚谊。 随后在太子的牵线下,又为那位权臣找了门好婚事。虽然不能给女方正妻的位置,但因为郭月身体不佳,不能打理府中事务,女方虽没正妻名分,却有正妻的一切权利,在京中好不风光。 到了道维母亲余答应这头,也没好到哪里去。 钟贵人与人偷情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可钟贵人是老三的亲姨母,老三自幼丧母,是姨母放弃了宫外大好姻缘,自愿进宫照料他,为了他,一生未曾生育自己的孩子。老三自不能眼睁睁看着宛若亲母的姨母去死。 然后他一拍脑门儿,将钟贵人与人偷情的案子,做成了住在钟贵人偏殿里,偷穿了钟贵人衣服的余答应,与人偷情的模样。 这个余答应,不出所料,就是道维那倒霉母亲。 余答应至死都没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要承受这些,总之她被皇帝下令悄悄处死,看在她生育有功的份儿上,草草葬了,她的“真实死因”因为拿不上台面,连亲生的三个孩子都被下令瞒着。 谁叫她死的那般不干不净呢。 到了道维这儿就更恓惶了。 余答应早年与大嫂是手帕交,后来大嫂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名唤余小娥。大嫂临终前写信,为了不耽搁丈夫前程,也为女儿谋一个将来,特意将女儿托付给余答应这个小姑子。 余答应便求了钟贵人,走了三皇子的路子,将余小娥接进宫中照料。 这个余小娥比道维大五岁,与道维长姐郭云同龄,生的乖巧懂事,余答应越养越舍不得,便动了将儿子与娘家侄女撮合在一处的想法。 余答应的心思太简单,以至于阖宫上下都开始打趣余家姑娘是一十一皇子的小媳妇儿。 道维是个孝顺孩子,他娘说了要他长大后照顾表姐,他就答应了母亲,处处护着对方。 可这余小娥她早在进宫前,就不是原先的余小娥了,她是个穿越女,她对她所穿越来的这段历时耳熟能详。 她知道最终获胜者是大皇子,其余人死的死,圈禁的圈禁,一个更比一个惨,仅有的几个大皇子党也早年受尽苦难,没享受几年荣光就早早去了。 她娘临终前其实是想将她送去老家,托付给祖母教养的,是她说服了母亲,让对方将她托付给姑姑余答应。 等她进宫后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大皇子的大腿,不是她这种小角色想抱就能抱上的,她最大的作用,竟是用后世丰富的娱乐经验,陪一群皇子公主们玩耍。 太子的长女珍珍,今年才七岁,对她拿出来的那些玩乐玩意儿最为感兴趣,成日黏着她不放,以至于她慢慢和太子有了接触的机会。 在和太子的相处中,余小娥被太子身上展现的魅力所吸引,渐渐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开始提示太子,帮他避开一些大皇子专门针对他的棋局。 时日一久,余小娥的存在便被和太子不对付的大皇子注意到,大皇子私下试探了余小娥几次,认定她身上有古怪,为绝后患,便提出以庶妃的名义纳她进府。 依余小娥的家世,做大皇子的庶妃着实是抬举她了,她自己也清楚这点,便生出了进大皇子后院,然后伺机帮太子的念头。 随后的十几年里,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反复横跳,搞出无数风雨,可怜道维这个早就将对方当做妻子的一十一皇子,谁都没把他当回事。 甚至太子和大皇子为了避免人再提起当年那一段,不约而同的打压道维,不给他出头的机会。 加上道维年纪轻轻,便经历了两位姐姐先后惨死,母亲被处死之事,心灰意冷,一十岁不到便抑郁而终。 183 不太正常 我要出家了 道维此次生病, 是因夜里宫人大意,忘记关窗,而正正好又下了一夜雨, 着凉所致。早上起来那会儿便昏昏沉沉的, 结果宫人以为他贪睡, 不敢耽搁皇子读书的时辰,连哄带骗将人送去上书房。 到了上书房往冷板凳上一坐, 听先生念经,人就更加迷迷瞪瞪, 先生以为他调皮厌学, 罚站了一节课。 没等到中午,在上书房昏过去, 才被人着急忙慌送回余答应处。 余答应一听慌了手脚,打发宫人去请太医,好的太医自然轮不到余答应与道维这种不受宠, 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 来了一个值守太医,对方进来只用手一摸道维额头就知坏了。 这是高热多时,若不及时降温, 极有可能烧坏脑子的! 忙给开了药叫宫人去熬, 又用冷水浸了帕子冰敷,双管齐下,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 道维的高热不仅没好,反而开始呕吐。 实在是道维身体太虚了,今儿又在上书房受了惊吓,三重打击下, 虚弱程度远超太医想象。 余答应急得不行,让两个女儿守在弟弟身边,亲自去主殿的钟贵人处求情,钟贵人出面请了医正过来,折腾到傍晚,道维总算幽幽醒过来。 见道维醒了,一直握着他手的大姐郭云先察觉到,惊喜的喊了一声。 整个偏殿瞬间活络过来一般,喂水的喂水,摸头的摸头,喊太医的喊太医,萦绕了一整日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道维手脚无力,被扶着灌了一碗黑乎乎又苦又涩的药汁子,又勉强用了一碗米粥,又换了身清爽的衣裳,面色还有些苍白,半躺在床上,听母亲和姐姐拉着他手说话。 二姐姐郭月皱眉道: “守夜的那两个宫人被钟娘娘叫人打了二十板子,送回内务府了。下午内务府送来了新的宫人,待你有空了再认认人。” 这就是低位妃嫔的现状,余答应,一个得了皇帝特许,亲手养大三个孩子的女人,住在狭窄的偏殿,连请太医都要经过主位娘娘的首肯,更不要说处理失责的宫人,训斥几句,罚跪两个时辰顶天了,想更深入的处罚,没门儿。 这也就是道维已经八岁,不能与母亲姐姐同住,早两年搬去了皇子所,若不然娘四个挤在这偏殿,进出还有几个宫人,转个身,头都能跟人撞一块儿去,想想就愁得慌。 大姐郭云端了一盏清茶过来叫弟弟润润唇,温声道: “钟娘娘叫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阿维你瞧着想吃什么,姐姐偷偷用小炉子帮你煮,想来钟娘娘那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是喜欢姐姐做的鱼肉丸子汤吗,就那个好不好?” 听听,听听,身为皇帝的女儿,堂堂一国公主,没有自己的居所也就罢了,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在宫里是啥地位,公主就是啥待遇。 余答应这种只能住偏殿的妃嫔,只能吃统一食堂,没有点菜资格,没有单独加餐资格,也没有自己私下开火资格,偷偷用小炉子烧一壶热水润润嘴也就顶天了。 当然这属于没权没势的低位妃嫔现状。 对有权有势的低位妃嫔,比方说住在主殿的钟贵人,亲姐姐是三皇子生母,亲姐姐去世那年,是以四妃之一的德妃位下葬,母家更是安荣国公府,煊赫无两。 虽然出于种种考量,钟贵人进宫后只得了一个贵人的名分,可整个皇宫里,连皇后跟她说话也得顾忌几分。 待遇自然不同,就连这钟秀宫,也是为了让她住的舒服,内务府特意挑选的。还专门给她的偏殿里塞了余答应这个胆小怕事,在外头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讲的小乖乖,极力做到让她省心。 道维说:“那就丸子汤吧,上头缀一点葱花,白中带绿,瞧着有食欲。” 大姐欢欢喜喜带人去处理丸子汤了,二姐想了下起身道: “我那里有几个闲来无事新绣的荷包,拿去给钟娘娘身边的几位姐姐,叫她们多担待些。” 毕竟这么晚了,她们这边还灯火憧憧,又是砧板剁馅儿声,又是葱花丸子汤的味儿,主殿那边即便钟娘娘深明大义不在意,下头宫人的嘴可不好堵。 道维闭上眼深吸口气,对底层嫔妃皇子公主的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体会,舔舔干涩的嘴唇,缓缓道: “辛苦二姐姐了。” 郭月语调轻快道: “这有甚好辛苦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屋内只剩下道维和余答应母子时,道维才注意到余答应正坐在灯下,细细缝补袖口,看衣服大小款式,该是他的无疑。 余答应见儿子看过来,温和一笑,用针抿过头皮,低声道: “娘给你这袖口内侧仔细再添一层细绢,又软又结实,保证谁都瞧不出。” 道维深深的叹口气,再一次见识了不受重视皇子的生活有多让人无语。 皇子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那些出身高贵的皇子的定例内务府不仅不敢克扣,还要想办法巴结。 到了道维这种小可怜手里,面上瞧着是一样的绸缎,等穿到身上,次一等料子都算好的,就怕那种陈年旧料,压仓库的东西,远远瞧着是上好的玩意儿,实际上都快腐了,稍微用点劲儿就得破。 何况道维七八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袖口一不注意就磨破了,那点儿份例够干啥的,余答应不好叫他穿了破衣裳出去让人笑话,只能想办法帮他加固一下易破损的地方。 一手好绣活儿,不仅教会了两个女儿,眼下还保护了儿子的体面。 当然这种事情,道维不是个例,皇宫内跟红顶白之事时有发生。手头宽裕的想办法换些好物件儿,会来事儿的与内务府搭上关系也能得些好,与主位娘娘关系处的亲厚的,人家手里露的赏赐,尽够用了。 道维母子四人,就属于老实不会来事儿,哪边儿都不靠的。 所以说这就是皇帝儿女众多,压根儿不稀罕孩子的后果。道维甚至敢肯定,他们那位皇帝爹,怕是至今都不晓得郭云郭月的名儿是啥来着。 毕竟当初这名字是内务府叫人拟了送上来,余答应帮着挑的。 从这取名上就能看出内务府对这趟差事的不走心。 不能说寓意不好,只能说毫不出挑,完全是奔着糊弄任务,不功不过去的。 外间大姐郭云搬了下午给弟弟熬药的小炉子,置于廊下,二姐拿了蒲扇轻轻地扇风,烧开水,不一会儿鱼肉丸子的鲜味儿飘进来,道维肚子不自觉发出一声响。 余答应缝衣服的手一顿,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心道总算是好了。 想起今儿下午医正说的那些话,余答应这会儿心都是乱的,生怕这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别看她眼下瞧着没事人似的缝衣服,也不过是给自个儿找点事做,免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心慌乱转,惹得几个孩子跟着心里头不安。 饿了,想吃东西,这是彻底没事儿了,往后细细养着,总能长回来的。 余答应安慰自己。 道维喝了一碗丸子汤,出了一脑门儿汗,迷迷糊糊睡了。余答应母女三人对视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面上总算见着了喜色。 郭云双手合十道:“可算是好了!” 郭月也跟着朝空中拜了拜:“回头宫中做道场,我得亲自去烧几炷香。” 三人都以为事情这便过去了,一切都能恢复正轨,她们可以继续关起门来过他们的安稳日子。 可第二日,道维睡到了日上三竿,中午爬起来用了午饭就去皇子所廊下发了一下午的呆。 小孩子病刚好,身体虚弱,这很正常。 第三日道维又睡到日上三竿,用了午饭第一件事,便将书房内所有书本课业都叫人给远远地扔了。 这,这也正常吧,小孩子都有脾气,这孩子往日乖巧,许是压抑着了,叫他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免得憋在心里,给憋坏了。 第四日,道维又睡到了日上三竿,前来诊脉的太医正式宣告,二十一皇子病情完好,身体已无大碍,可以恢复正常的读书日程。 道维叫人送走了太医,让人将上书房先生特意叫人誊抄给他,让他抽空完成的功课直接一把火烧了。 听完宫人汇报的余答应母女三人面面面相觑,郭云试探性开口: “娘,这,这不太正常吧?” 确实不正常,但她们一时也说不好哪里不正常。 第五日一大早,道维早早起来,身边随侍以为他要去上书房,苦着脸想到时候该怎么跟夫子们解释小主子这几日的异状,结果就见小主子脚一转,去了梁嬷嬷荣养的小道场。 梁嬷嬷可不是什么能随便招惹的人物,这位伺候了先太后一辈子,先太后去世后,梁嬷嬷拒绝了陛下的封赏,在先太后寝宫不远处择了这地方静修,为先太后祈福。 随侍吓的腿肚子都软了,想拉小主子离开。 道维冷冷的看了那随侍一眼,随侍也不知怎的,便莫名放开了手,眼睁睁瞧着小皇子进了眼前地方。 道维见着梁嬷嬷的时候,对方对他出现在此不慎感兴趣,招呼他吃了一盘点心,便叫人送他回去。 道维跳下椅子,问对方:“能借我两本道经瞧吗?” 梁嬷嬷挑眉,声音苍老,古井无波:“年纪轻轻,不适合瞧这些。” 道维也不辩驳,又说:“那我能瞧瞧宫内都是怎样出家的吗?” 梁嬷嬷说:“随殿下的意。” 道维真就在梁嬷嬷的道场内转了一圈,也不知他都瞧了什么,出来后认真跟对方道谢: “今日多谢您招待。” 梁嬷嬷说:“你瞧这些个做什么?” 道维拿了侍女递过来的几本道经,认真解释: “我也要出家了,我想先瞧瞧宫内要如何才能出家。” 184 全家出家 先当个居士 道维这话不是假的, 他在各种地方出过家,唯独没在皇宫以皇子的身份出过,眼下情况特殊, 还是先摸清楚该走什么流程再行事比较好。 等回了皇子所, 道维便嘱咐身边的侍从: “往后吃食要素淡些的,衣裳也叫尙衣局做成素雅款式, 上书房的课业不用帮我往皇子所拿了, 不用半夜便喊我起床去上书房,没事儿别叫人打扰我, 暂时就这些,你先下去安排一下。” 侍从都要吓死了好嘛。 侍从自个儿是个没本事还胆子小的,跟了个存在感极低的主子,主仆两一起没少被人欺负, 眼看着小主子一场风寒后, 跟清心寡欲看透凡俗,什么都不放进眼里似的, 他能不担心吗? 以前还能指望小主子长大后出宫开府, 自己当家做主,日子就自由了,谁成想眼瞅着他连这点念想都要没了,侍从感觉天都要塌了。 感觉天要塌了的不止侍从一个, 还有钟秀宫偏殿的母女三人。 余答应听人禀报了关于儿子近几日的动向后, 和两个女儿凑在一起, 十分担忧儿子是不是被刺激着了。 郭云忧心道:“父皇旁的都不在乎, 唯独不允许皇子们在读书一事上偷懒,若要叫他晓得小维此番动作,不管有多少理由, 他都讨不得好。” 郭月道:“也就仗着咱们不受待见,才没人将此事拿去父皇跟前烦他老人家,可若时日一久,上书房的夫子们在父皇跟前说些什么,小维有的是苦头吃。” 余答应越向越忧心: “这孩子也不知咋想的,良妃娘娘生的小皇子那般受宠,赖着不去上书房读书,也让陛下叫人给拖下去打板子。他即便不喜欢读书,也得装出个拼命想学却学不进去的无奈样子啊!” 一咬牙,余答应起身道: “我去求一求钟娘娘,咱们去皇子所瞧瞧小维去!” 结果这一瞧,差点儿叫娘三当场一个趔趄,倒在原地。 只见道维屋内原本一些色彩鲜艳的装饰,包括窗帘床帐,以及桌布屏风挂画花瓶等等,全部不见了踪影,剩下能用素色替代的便换成了素色,找不着替代品的便空落落摆着,总体而言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里遭了贼。 定睛仔细看去,床帐中央正盘腿打坐,嘴里念念有词的人,不是郭维还有谁? 余答应一声惊呼硬生生被自个儿给捂进嗓子眼儿里,飞快关上房门,惊慌道: “小维,你到底是怎的了?有事你与娘说,你还有娘和姐姐,千万别一个人闷着啊!” 道维下地活动活动手脚,让惊慌的母女三人落座,亲自动手给她们倒了茶水,淡定的与三人解释: “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从今往后我出家了。” 不待几人再次惊呼,道维握住余答应的手,细细与她分说: “您常与我说,能一直过眼下的小日子便很幸运,可您扪心自问,这种日子能叫您一直过下去吗?大姐十三了,连个正经封号都没有,婚事更是无人问津。辰飞娘娘生的公主,不满周岁便有了尊贵无比的封号,十岁上父皇便为她定下顶级勋贵人家的嫡子做夫婿,只等年纪一到便能十里红妆的出嫁。 二姐今年十一,按理说也该是相看亲事的年纪了吧?您在皇后娘娘跟前提了几次,哪回不是以一句‘本宫记在心上了’给敷衍过去? 这明显对她们的婚事另有算计呢,都这样了,您觉得两位姐姐将来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是和亲就是嫁到那些年纪足够当她们爷爷的权臣家里为父皇和皇兄们笼络大臣。” 三人被他说的心酸,这些她们难道不知道吗?她们是太知道了,可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没有办法。上头一句话,就把几人压得死死地,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天由命啊! 以前以为道维还小不懂这些,便从没在他耳边提过,眼下瞧着,他不是不知道,是知道的太多了,才会如此深切的难过。 道维接着道: “父皇有很多儿子,年纪大的他倚重,年纪小的他疼爱。只比我大一岁的二十哥,常在他怀里撒娇。大夏天父皇去行宫避暑,还会念着二十哥年纪小身体弱,经受不住宫里的酷热,特意将人一道儿带去。 那我呢?都是父皇的儿子,宫人夜间玩忽职守,害我一场高热糟了多少罪,谁为我做主?上书房里满屋子的兄长和奴才还有先生,真没人看出我身体不适吗?他们可是最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一群人,只不过不想为我这不相干之人和先生起冲突,费心思罢了,才眼睁睁瞧着我病中被罚站,最后晕过去了事。 大病一场,号称最兄友弟恭的兄长们一个个没见过踪影,最疼爱幼子的父皇连个声儿都没有。有什么情况还能比眼下更糟糕呢,母亲,姐姐,你们说有什么情况能比眼下更糟糕? 我不想按着他们的心意去讨好一个个永远都讨好不了的人。我看开了,这地方啊,烂透了,除了你们,没什么人值得我付出真心!” 道维一席话叫母女三人震惊不已,屋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好半晌,郭云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道: “阿弟,姐姐觉得你说得对!姐姐这些日子听钟娘娘身边的宫人说,南部使臣可能下半年要进京面圣了。朝堂上的事姐姐不懂,可南部每回进京,朝廷便要送公主去和亲是事实。 若此次也要公主和亲的话,阖宫上下,身份年龄合适也就那么些人,有谁愿意将女儿嫁去南部那野蛮之地?或许,这个人选就落在姐姐头上了。” 这话叫余答应与郭月白了脸色,她们的消息一向落后,若不是郭云无意从钟贵人身边的宫人嘴里听说,至今都不晓得这个消息。 郭月也顾不得弟弟看破红尘想出家之事了,着急的握住姐姐手道: “我听人说,南部那地方父亲死了,妻妾便和仆人私产一样,要被儿子继承的,他们吃生肉,喝羊血,大冬天穿一身带膻味儿的羊皮袄子去打猎,冻掉耳朵的还要被称为勇士,姐姐,你不能去……” 就这,还只是南部存在的客观条件,她们还不晓得南部首领是圆是扁,是个能当郭云爷爷的老大爷,有虐待癖,前头已经一连死了五任妻子,全都是被他活生生折磨死的。 要是知道了,不定得怎么害怕呢! 余答应也慌了手脚,她是个老实人,很少打听外面的事,生怕惹了麻烦叫孩子们面上难堪。进宫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做,活的跟个小透明似的,但也心头安宁,顺利养大了三个孩子。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至今没回过神来。 道维将他从梁嬷嬷那里得来的经书拿出来摆在三人面前,提议道: “不若你们与我一道儿出家好了,代发修行的居士比比皆是,紫禁城多咱们一家不多,少咱们一家不少。 至少没人会逼一个居士去和亲,去下嫁权臣,笼络臣子。” 就是迈出这步需要莫大的勇气。 首先,这可能会得罪皇帝,惹得对方龙颜大怒。其次,哪个少女没幻想过日后成婚生子与良人携手的幸福?为了还未发生的推测便带发出家,主动断送往后幸福,值得吗? 余答应一咬牙,拍桌道: “出!与其将你嫁去南部那种地方,娘宁可叫你绞了头发直接出家当姑子,大不了出家先避几年,等成老姑娘了,慢慢挑个老实人过日子也就是了!和性命相比,被人指指点点几句算什么? 到时候情况再糟,陛下再厌恶,能比眼下差到哪里去?” 余答应环视一周,打量儿子这好似遭贼一般的寝舍,心酸的想流泪。旁的皇子想换一换屋内装饰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内务府上赶着不说,皇子公主们这位送个床帐,那位送个屏风摆件,一圈儿下来基本上全活儿。 到她儿子这里,干床板上躺了两三日,旁人愣是跟没看见似的。 就不信皇帝还能因为这种事把他们母子四人全部赶去冷宫! 道维挑眉,没想到他娘的思想挺开放,还懂的曲线救国呢。 郭云和郭月对视一眼,紧握彼此的手,眼神坚定道: “我们出!” 没想过这条路时还不觉得,下定决心后,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 也不磨蹭,母女三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回钟秀宫后直接将屋内摆设能收的都收起来,蒲团摆上,平日为皇后,为陛下,为太后,为各路娘娘,抄写佛经的那套摆设全部拿出来,什么焚香沐浴,木鱼珠串,可比道维那儿专业多了。 到了傍晚,钟秀宫偏殿和皇子所同时传来阵阵木鱼诵经之声。 钟贵人正在用晚膳,听见动静叫身边宫人去打听情况。 宫人转了一圈儿回来,面色诡异,回禀道: “余答应与两位公主在为陛下和娘娘祈福,说是前几日二十一皇子那场风寒,多亏陛下娘娘保佑,才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因而打算先为他们茹素三年,念经千日,以作感念。 两位公主还说,为表诚心,其实她们是想直接出家当个居士,潜心祈福的,可惜眼下情况不允许,只能待来日有机会见了陛下与娘娘,再细细商议此事。” 钟贵人:“……” 钟贵人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有心想说这是什么新的争宠手段吗?想了想又觉不合适。 就余答应那性子,生的三个孩子,还是因为陛下来她这里,她不爱搭理,把人赶去侧殿叫余答应作陪才生出来的。那三孩子被余答应教的跟她一样胆小懦弱,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气势,别说陛下不喜,就是她见了也很难相信那样的孩子会是三皇子的兄弟。 这也难怪陛下好些年不愿见余答应。 她要是个男人,她也得腻歪。 想了下,钟贵人道:“既然她诚心,便叫人从私库取些香烛去用,免得捉襟见肘,叫人看了笑话。” 185 给你脸了 面对现实吧陛下 在偌大的皇宫里, 一个皇子私自出家,即便这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对爱面子的皇帝而言, 也是件极其没有脸面的事。 众人一开始以为二十一皇子出家不过是闹着玩玩, 小孩子耍脾气嘛,过一阵子自个儿觉得没意思,自然就放弃了。 谁晓得一天两天过去了,十天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马上就要月见底, 又是一年一度皇帝考核皇子功课的时间。 也可以将之称为宗室子弟功课大比拼, 从读书考试到骑马射箭,但凡能展现宗室子弟风采能力的东西,就没有不能拿出来比一比的。 一般这个时候而言, 即便宗室子弟人才辈出, 能人众多,可在陛下的严格要求下, 皇子们依然会独树一帜, 独占鳌头,出尽风头。 因为每当这时, 所有人都能看出, 皇子们实力超群,他们最终获胜, 不是其他人碍于皇子们身份地位放水,而是真正因为实力远远高出旁人一截儿。 此事让陛下十分得意开怀。 即便陛下平日再不关心这个木讷的小儿子,可到了那种场合,不至于少了一个儿子还没发现。 于是上书房的夫子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 夫子们也不想出这个头, 这种事一听就很晦气,谁去禀告谁倒霉。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细数二十一皇子身边的所有人——余答应没资格求见陛下,两位公主更是直接被他们集体忽略,二十一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更没资格面见陛下,上书房的皇子们一个个背景深厚不好惹,让那些小祖宗为二十一皇子出面,难比登天。 最后只能夫子们自个儿咬牙上了。 果然,皇帝听后龙颜大怒,他很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不可置信的问下跪之人: “你说什么?二十一他要出家?” 夫子已经做好了被皇帝迁怒的准备,这会儿倒是淡定了,提醒道: “二十一殿下已经出家了。” 且出家已有月了。 皇帝不雅的做了个揉耳朵的姿势,疑惑道: “做朕的儿子,是少他吃了,还是少他穿了?年纪轻轻看破红尘,这不是要出家,是给朕下马威,是给朕眼色看!好,好啊,不愧是我老郭家的孩子,平日里一个个闷不吭声,关键时刻可真有种!” 皇帝不至于为区区一个二十一皇子就大发雷霆,但道维的行为,确实触到他的逆鳞了。 他觉得这是道维在无声向他做出的反抗。 他说:“去,让他给朕滚过来,朕倒要瞧瞧,这几个月,他出家都悟到了什么绝妙之法!” 太和殿众人知道陛下这是生气了,因而一个个噤若寒蝉。都在心里琢磨,二十一皇子这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旁的皇子犯了事儿还有得力的外家,受宠的母妃,亦或者年长的兄长帮忙求情,陛下看在那些人的面儿上,总不会太多为难。 可二十一皇子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大太监心想,希望二十一皇子识趣点,快快赶来见陛下,叫陛下知晓他的诚心,这事说不得还有转圜的机会,谁叫陛下这几年上了年纪,最吃小儿子这一套。 谁料一个时辰过去,太和殿还是不见道维身影。 至于去传旨的小太监,已经急的跑了趟,往大太监这儿汇报情况了。 一开始小太监语气挺恭敬,例行公事对道维说,陛下召见,希望道维能手脚麻利一些,跟他们走一趟。 道维坐在蒲团上诵经,跟没听见似的,木鱼敲的邦邦响。 小太监便不耐烦了,他们面上对道维态度恭敬,实则眼神里完全没将他当回事,闻言大声开始催促。 道维终于停下手里木鱼,不耐烦道: “没瞧见我正诵经吗?叫父皇等着。” 小太监都惊呆了,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着这么嚣张,敢直接让陛下等着的人。 瞠目结舌道:“殿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道维皱眉道:“怎么?父皇等不得?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梁嬷嬷诵经父皇能等,蒋太师诵经父皇能等,甚至护国寺大师诵经父皇也能等,偏到了我这儿,诵个经父皇便左也等不得,右也等不得。怎的?原来父皇等的不是为天下苍生祈福的心,而是诵经之人的身份吗?那些人身份高贵,对父皇有用,父皇便能等。我这儿子谁都瞧不起,谁都能踩上一脚,父皇便也不耐烦等吗?原还当英明神武的父皇总归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眼下瞧着和拜高踩低之人也无甚差别。” 小太监吓的腿都要软了。 万万没想到,好端端出来一趟,原以为只是个简单的传旨差事,谁成想会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回头说这话之人会是何等下场他们不晓得,反正听到这番话的他们肯定是没好结果了。 就恨方才他们手慢,没捂住二十一皇子的嘴,叫他把话给秃噜完了。 几个小太监再也不敢招惹这位瞧着丁点儿不怕死,甚至主动找死的二十一皇子,只能远远盯着,叫人快速去太和殿找大太监报信,叫对方拿个主意。 之前听上书房夫子说这位殿下看破红尘出家,他们还不信。眼下是信的不能再信了,就这说话方式,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没胆子说啊! 大太监能怎么办?他听到后也很震惊啊!就这话,谁敢传给陛下听?不想活了? 他可不是生死看淡的二十一皇子! 他站的脚都麻了,太和殿内的气氛越来越严肃,隔着老远都能明显感到陛下身上逐渐散发出的不悦气息。 大太监心里琢磨,就皇子所到太和殿的距离,一个时辰他这老胳膊老腿都够走五六趟了,二十一皇子别说走,就是爬,也快爬进太和殿咯。 还不来,这是给谁甩脸子看呢?就这胆子,怕是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没有! 昔日他可真是小瞧了这位,二十一皇子别看平日闷不吭声,这一搞,就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他想多拖一刻是一刻,万一下个瞬间,二十一殿下人就出现了呢? 在这一片压抑中,皇帝沉声问大太监:“人怎么说?” 大太监心里一个哆嗦,心想该来的躲不过,面上恭恭敬敬: “陛下,下头人说,二十一殿下正在做午课,耽搁不得,待他念完剩下的半卷《南华真经》,便立即来见您。” 战战兢兢的将二十一皇子的话美化了一番。 当然这话在皇帝听来,也没多悦耳就是了,冷哼一声,扔掉手里的折子道: “朕等着。” 皇帝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午膳都因此事少用了许多,大太监知道为甚,没敢多劝。 就在他摆手叫下头人将午膳撤下去时,道维姗姗来迟。 见了皇帝也不行跪拜之礼,随意行了个道家礼,皇帝面色沉沉不出声,道维也很无所谓的样子,起身,出声叫住准备撤膳的宫人: “先摆着吧,待我吃过了再撤。” 宫人们很为难,面色犹疑。 道维不是个爱为难人的性子,见状自顾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展开,露出里面两个冷掉的白馒头,喝一口茶,咬一口馒头,摆手道: “行了,忙你们的去吧。” 宫人头垂的更低了。 这么多年,他们真没见过头如此铁,敢直接骑在陛下脖子上给他老人家脸色瞧的人了。 现场实在太过刺激,不适合他们这些小喽啰观看,一个个轻手轻脚离开,将场地留给这对父子尽情发挥。 道维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自顾用茶水就馒头,一口一口填饱肚子。 说实在的,在这皇宫中,只要对皇帝别无所求,对那个位置毫不动心,凭借皇子这个名头,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皇帝又不是多残暴的昏君,甚至称得上一句明君,难道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亲儿子的命?他还想不想要努力了大半辈子保持的好名声了?想不想百年后青史留名了? 道维还是那句话,情况再差,能比现在还差吗? 显然是不能的。 皇帝就眼睁睁瞧着他一口一口啃了整整两个大白馒头,喝了两盏茶水,默不作声。 身后的大太监心里第无数次感慨自个儿以前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没瞧出这位才是全大景最有种的皇子殿下! 道维静静从怀里摸出二姐姐亲手给他绣的帕子将手擦干净,又将油纸包转身扔进废纸篓里。 见皇帝不说话,他索性垂首,阖目,继续诵经。 皇帝:“……” 大太监:“……” 皇帝终是没忍住,沉声开口:“你这是控诉朕虐待亲生儿子?” 瞧瞧这身上穿的都是什么? 料子暗沉无光也就算了,袖口领口都磨出毛边儿了!脚上那双鞋更夸张,行走间无意露出的双脚大拇指直接露在外头,要不是里头还着了一双灰色布袜和鞋子颜色相似,这一路行来,得叫多少人看到堂堂二十一皇子可怜到只能穿破洞鞋子的地步! 还有午饭的白馒头是认真吗?他太和殿最下等的宫人,午饭还有菜一汤,一晕两素呢! 道维平静的睁开眼,看向皇帝的双眸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平静的就似看一个不懂事的大人。 他缓缓开口: “您是做皇帝的,自然懂得有些事不去看,就可以当不存在。也该懂得,有些事即便看不见,也不意味着不存在。” 他有必要故意给皇帝上眼药吗?他的衣裳平日可不就是这般料子制成的?只不过眼下没有余答应千方百计,拼命维持他的体面,内里的不堪便一下子被所有人都瞧见罢了。 至于脚上这双鞋?哦,他正长身体呢,内务府上月送来的时候这鞋已然穿不进去,人家大总管说了,叫他做皇子的大度些,别为难一个可怜的下人。他也懒得计较,直接在脚指头位置上戳了个洞,勉强穿呗,反正他如今又不怎么出门,鞋的用处不大。 还有这馒头,那就更寻常不过。按理说他的午膳是有定例的,可取膳的宫人去的晚了,好东西全被人以各种理由顺走,侍从也不敢说人家什么,拿馒头解决又不是一次两次。 今儿可不就是因为皇帝的打扰,又去的晚了么。 道维说:“您既没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便不该直接将我唤来。” 186 全家都虎 一模一样 道维说皇帝在掩耳盗铃。 皇帝很惊讶会听到这番话, 放在其他儿子身上,即便是他最器重的太子,也不敢有胆子如此直接顶撞于他。 有句话说得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年头即便皇帝做错了, 做儿子又做臣子的, 也只有委婉劝谏的份儿, 哪儿能大喇喇指着皇帝鼻子骂他掩耳盗铃呢? 皇帝已经有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感受了, 上一次, 还是几十年前,七八岁时, 在上书房读书捣乱, 被先生告到父皇跟前, 母后气急了骂的吧? 震惊谈不上,愤怒不至于, 非常微妙。 皇帝挥挥手, 让道维下去。 道维也不多做纠缠, 起身行了个道礼就走, 人都走到门口了, 又停下补充了一句: “往后没事儿少打扰我的清净。” 皇帝:“……” 大太监:“……” 真的, 太有种了, 自诩见过无数风浪的大太监,今日一而再被一十一皇子打破往日狭隘的认知。 用看世外高人的眼神, 目送道维并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太和殿。 皇帝一人在殿内独坐许久,最终沉沉开口: “去让人查一查那孩子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好歹是皇帝的儿子,他自己不当回事可以, 但别人想随意欺辱,那不是看不起他吗? 道维不关心皇帝在想什么或者皇帝想做什么,可有的是人关心。 今儿道维在皇子所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皇帝都没把他怎么着,还叫人好端端回来。皇子所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奇异的审视。 道维那些眼里从来容不下废人的皇兄们,甚至因此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关心起他这个弟弟的生活起居来了。 打从他们一脚踏进门槛儿,道维就猜到他们想要打听什么,直接写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口,压根儿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花费时间。 而有时候人就是如此下贱又离奇的生物,道维上赶着讨好他们的时候,他们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看不上道维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弟。等道维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儿了,他们又好奇道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千方百计和他套近乎,想搞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维的居所竟然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他去院里散个步,有哥哥和他偶遇,他去后宫探望余答应,有哥哥与他偶遇,甚至他嫌麻烦,直接在屋门口伸个懒腰单纯发呆晒太阳,也能与哥哥们偶遇。 一个个见了他,还和他很熟的样子,说话不自觉带上几分亲昵,跟哥哥关心弟弟本就天经地义一般。 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 想想以前,一十一皇子走路上都跟透明人似的,不说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哥哥们,便是稍微有些权势的宫人,在他跟前,腰杆儿都是弯不下去的,哪曾想会有今日盛景? 如今倒好,他一身衣领磨出毛边的素衣,一双脚指头露在外头的鞋子一穿,只不过在皇帝跟前过了一遭,哥哥们晓得他生活辛苦,主动帮扶来了,内务府大总管处置了手下犯错的宫人,带着上好的衣料让道维先挑,就连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也晓得手下办事不力,让皇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吃了苦,叫人送来补偿。 要不怎么说这地方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呢?皇帝还没说什么,他们便能从这份沉默中悟出几分陛下隐藏的怒气,尽力做出弥补。 跟在道维身边的侍从简直要被近几日的待遇惊呆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跟着一十一皇子,会有如此风光的一日! 御膳房的饭食不用他去抢,不管去多晚,主子的那份儿总在小灶上热着,一筷子都不会少。厨子还会说“海公公辛苦,这是小的专门为您准备的”。走在路上甚至都有人主动叫他小海哥哥了,放以往谁见了不是一声“小海子”,对他呼来喝去? 道维察觉身边这小侍从在一声声“小海哥哥”中开始飘了。 这才过了几天清净日子,旁人都已经奔小康了,他这儿还吃低保呢,小侍从就被人几句好话给收买,真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将来能过上飞黄腾达的好日子,找不着北了? 旁人问什么,他都能给秃噜出去,连道维一天吃几顿,几时起,几时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事无巨细的告诉旁人。 若只是一般小错,道维还能容忍,毕竟是陪着原身一起受过苦的,但这种等同于出卖主子的行为,吃里扒外,一朝得势,迷失自我,毫无护主念头的侍从,他身边是万万不能留了。 别说是他,让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容不下身边有这么个大嘴巴存在。 不急,道维心里琢磨,宁缺毋滥,先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皇帝拿着手下人调查出来的东西沉默以对的时候。 就,怎么说呢? 皇帝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以为最少会有人主动欺负一十一皇子,欺负狠了,所以才导致儿子性情大变。 事实上呢?欺负确实是有的,可也没到欺负狠了,让人性情大变的程度。 在皇宫这种地方要求绝对的公平本就是开玩笑,想要极致的权利和极致的享受,就要去争去抢。你懦弱,旁人自然看不起你。结果道维母子四人,一个比一个胆小怕事,身边伺候的宫人也没个性子泼辣的,一怂怂一窝,没一个能顶事儿的。 内务府第一次给他们缺斤短两的时候,他们忍了,时日一久,下头人不就看人下菜碟,发了狠的克扣他们? 就说一十一,堂堂一个皇子,讨好前头的哥哥们,讨好不来被哥哥们冷落也就算了,就连上书房伺候的宫人也敢给他脸色看,他还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听之任之,这是不是太过了? 皇帝瞧见这些的时候说不失望是假的,既失望于一十一的懦弱,又失望于其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们的冷眼旁观,便是上书房那些饱学大儒们,也能对此视而不见,着实叫人心寒。 “怪不得骂朕是掩耳盗铃!” 皇帝此事心情,比被儿子指着鼻子骂还复杂,沉思半晌,对大太监道: “摆驾,去钟秀宫。” 他倒要亲眼瞧瞧,余答应是如何亲自教导儿女的! 听闻皇帝去见了余答应,道维丝毫不慌。 若皇帝想找余答应兴师问罪,依着他老人家身为帝王,眼里能瞧见的那些东西,全是弱肉强食,谁强谁有理,该被奖励。谁弱谁不争气,给他丢脸,就要受惩罚那一套,放往常余答应肯定战战兢兢。 可眼下真不好说了。 想当初,余答应还告诫儿子,在上书房即便不想读书,也不能直接表现出不想读书,要装作很认真的读了,但收效甚微,无能为力的样子,才能叫人无话可说。就余答应搁家里糊弄大男子主义强势父亲和大哥那一套,拿来糊弄皇帝已然足够。 果然,皇帝见着一身素衣荆钗,不施粉黛的余答应,与两个手握佛串,开口“无量天尊”,闭口“为陛下娘娘祈福”的女儿时,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好不容易在偏殿落座,宫人们喜不自胜,陛下已经好些年没踏足过自家主子的寝殿,叫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被人瞧不起,眼下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可不就想上茶上点心,殷勤伺候陛下嘛! 可余答应一句“妾身立了誓,茹素三年,诵经千日,为陛下与娘娘祈福,殿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陛下,清茶一盏,还请陛下将就用吧”就把后路给堵得死死的。 听听,一个女人不指望这个男人给活路的时候,能有多敷衍! 甚至都不乐意说两句“还请陛下恕罪,改日妾身亲手做了点心赔罪”之类的好话哄陛下开心。直接一句“将就用吧”打发了,大有爱用不用,老娘不伺候的架势。 皇帝喝着据说是女儿亲手烧的凉白开,心里滋味儿复杂难言,来之前心里多少想问罪的话,面对两双乌溜溜平静的眼睛,也讲不出来了。 半盏茶下肚,皇帝重整旗鼓,面色严肃,质问余答应: “宫里份例被克扣,怎的不去找主殿的钟贵人禀告?不去找统领公务的四妃禀告?不去找皇后寻个公道?只一味地忍气吞声,苛待了朕的皇子公主,这就是朕放心将儿女交给你教养,你给朕的答案吗?” 余答应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一眼皇帝,先拿出佛串,当着皇帝的面念了一段静心经,然后才缓缓开口: “瞧陛下您这话说的,妾身又不是天生的贱蹄子,在家也是爹娘疼爱,祖母娇养,兄长呵护,行走坐卧有下人服侍,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人家姑,谁天生就爱受这窝囊气? 您怎知妾身没找人寻个公道?又怎知主子们是如何敷衍妾身的?您问过主子娘娘们,她们亲口所说,妾身从未向他们开口求助过吗?既如此,您认定了主子娘娘们的说的才是真话,有何训斥直说就是了,铺垫这么多,凭白浪费妾身抄经书的时间。 您也是逗趣,说的好似孩子是给妾身一个人生的似的,说一句交给妾身教养就是天大的恩泽了。养孩子的时候不见您出面,不见您多给钱,不见您多出力,孩子没养好就怪妾身不中用。明知妾身家底薄,样样比不上娘娘们,还放心大胆的把孩子交给妾身养,您自个儿就没想过这结果?缺衣少食的时候不见您的影儿,孩子都满地跑了,您嫌他们没长成您喜欢的样儿? 这时候怪妾身不顶用,立不起来,养坏了您的孩子,兴师问罪了?是能弥补孩子们不幸福的童年,还是能补偿孩子们一个充满愉快回忆的幼年时光?要不然您先叫人把妾身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出出气,叫孩子们再多一个丢人现眼的母亲?” 转身还叮嘱两个素面朝天的女儿: “你们先去隔壁完成今日的功课,待天尊要诚心,勿要装模作样欺骗自己,你们父皇有话要与母亲训斥,不适合你们旁听,去吧。” 皇帝:“……” 大太监:“……” 瞧陛下憋的青青紫紫的面色,大太监再一次心里感慨,他以前目光狭隘,错看了一十一皇子不算,还错看了余答应。 一十一皇子身上那份儿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儿,哪里是心性大变所致,分明跟余答应一脉相承,这余答应的父母,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生出这般虎的女儿,叫她在宫里装柔弱十几年,也是难为人了! 余答应确实是本色演出,自从想通后,她发现自个儿已经养大了两女儿,且两女儿可能全都要被和亲,或被下嫁拉拢权臣,没一个好下场,儿子又早早看开,提前出家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好端端的,皇帝还能因这点小事就贬斥她不成? 没有比眼下更糟糕的了。 皇帝瞧见余答应这份儿和一十一身上一模一样的虎劲儿,不知为何,后牙槽隐隐作痛。 187 我的道理 一家人整整齐齐 皇帝被余答应说的脸面无光, 想斥责对方胆大包天,目无君上,该叫人拉出去打板子。 又觉得因这事处罚一个后宫嫔妃, 传出去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嫌疑。固然余答应届时讨不了好,注定了被言官口诛笔伐的命运。他将来史书上留下如此一笔,被一个嫔妃指着鼻子骂,这个皇帝肯定得不了夸赞就是, 说不得还会被人编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在民间广为流传。 哼,这种牵强附会,曲意逢迎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皇帝心情不大愉悦的将目光转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两个女儿。 说真的,若不是这两小姑娘见了面喊他父皇,他都认不出这竟是自己闺女。 就这朴素到极致,还没钟贵人身边丫鬟打扮的妍丽的孩子,竟是他的公主, 说出去谁敢信?垂首佝腰, 一点儿天家公主该有的气势没有, 哪里像他郭挥? 他有多久没仔细打量过这两孩子的样貌了?皇帝已然记不清。作为一个帝王,每天有数不尽的大事等着他做决策,他得为天下百姓考量, 得为朝堂各方势力考量,为他的身后名声考量, 偶尔闲暇之余,也有数不尽的人挖空心思上赶着讨他欢心, 他的时间被填的满满当当,不争不抢之人,根本没机会到他面前晃悠。 可身在紫禁城,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当年他也是在一众兄弟中几经生死, 才奋力拼出一条活路,方有了今日地位。不争不抢,还指望有人主动将所有好东西全部双手奉上?天下间哪有这种好事?谁有这个福气享受这份好命? 反正他郭挥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种好运之人! 既做好了不争不抢的准备,那便去坦然承受后果吧。总不能在享受了平静安然的日子后,反过来怪旁人没将优渥的生活条件,高高在上的权柄主动送到你手里,让你没能呼风唤雨吧? 要知道身处权利旋涡,哪有人能高高在上又与世无争?哪怕是他这个皇帝,哪怕是已经仙逝的太皇太后,一辈子都不曾做过这样的美梦,世上哪有双全法! 不知为何,皇帝稍微反省了一番,反省的后果,便是他自己没错,错的是余答应! 身处后宫,始终没认清这残酷的局势,想带孩子过与人无争的安静日子,便该坦然承受这份安静背后代表的毫无存在感。而不是眼下又与他说些有的没的来指责他没做好。 皇帝懒得和一后宫女子讲这些事情,将目光转向大女儿,沉声问: “云儿,父皇也不与你讲什么大道理,只问你一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做什么选择,承担什么后果,这个道理你懂吧?” 闻言郭月收回即将退出大殿的脚步,对着他盈盈一拜,语调中甚至都带着几分轻快道: “这是自然,不论佛家还是道家,都讲因果,女儿这几日常诵经文,也略有所得。 好比我们郭家祖上规定每年要采选秀女入宫,这是因,父皇你选母亲入后宫,这便是果。父皇你选母亲入后宫,这是因,生了我们姐弟三人便是果。生了我们姐弟三人却置之不理,这是因,我们姐弟三人没有长成您期待的样子便是果。当初您一步步的选择,造就了今日的后果。 女儿相信,相比于母亲,父皇您可以选择的路要多许多,您与母亲之间,您永远是可以选择的那人,而母亲永远是被迫没得选的那个。在千万种选择里,您既选了那条,便要承担眼下的结果。” 皇帝:“……” 大太监:“……” 皇帝本想借女儿的口,让余答应这个糊涂蛋明白,在皇宫中,只有站得高,手握权势之人,才可以和人讲道理,他说的话就是道理,他的道理才会有人听,有人遵循。 若站在底层仰望众生,即便你心中有万千大道理,也没人会迁就你,附身去听,去遵循你的道理。 这里讲的是弱肉强食,拳头硬就是最好的道理。 人人心中皆有道理,然而只有站在权利顶峰那人,才有资格去制定道理,才有能力让别人按照他的道理行事。 可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女儿一通说教。 他也不能说女儿讲的不对,但也不完全对。 他说的是帝王之道,能悟出来是聪慧,悟不出来也无碍,没必要强行让一个小姑娘去懂。懂了却可望不可及,不如一开始就不懂,让她坚持自己的原则也好。 郭月站在姐姐身边,见父皇不说话,行了个道家礼,脆生生道: “女儿常听人说,世间万事互为因果,没有绝对的因,也未得绝对的果。也就是说,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端看用什么角度去看。好比眼下站在我与姐姐的立场上,父皇您既一日不曾关怀过我与姐姐,便不能要求我们一见着您,便生出旁的姊妹那般对父亲的敬仰。 于我们而言,能长成今日这般已是诸多不易,我们很满意长至今日,不曾生出妄念,未曾害过一条人命,行的正坐得端,站立天地之间,无愧于心。毕竟我们做了我们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努力,也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作为女儿,我们孝敬母亲,敬重主母,常为不曾谋面的父亲祈福。作为孙女,祖母在世时每逢初一十五,定要去她老人家跟前请安,从不间断,她老人家去了,我们日日佛前三炷香,不曾疏忽。作为姐姐,我们关心幼弟,小维身上的衣裳鞋袜荷包香囊,大多出自我们之手。至于作为公主,那确实很抱歉,从没人告诉过我们应该要如何做。总之我们已然尽力。 您若觉得哪里还有不满,该从您自己身上找问题。您该问问您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您是否在您能力范围内,尽了最大努力给您的孩子提供最好的条件,给了充足的选择? 作为一个丈夫,您是否问心无愧的尽了丈夫应尽的责任?作为一家之主,在您的管理和带领下,家里妻妾是否和睦?子女是否互相关爱?仆从是否遵守规矩?” 皇帝:“……” 大太监:“……” 皇帝想和这母女讲律法,这三人给他讲人情。皇帝跟她们讲人情,这母女和他讲责任。皇帝和她们讲责任,这三人和他讲担当。 纯纯的耍流氓。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帝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直接说人家说的不对。 作为人,他确实有所偏好,他看重身为嫡子的太子,欣赏身为长子的老大,赞扬老三的谋略,也喜欢活泼的二十,老四乃至老十六,各个在他心里有鲜活的印象。他的精力有限,给了这些孩子太多关注,旁人自然注定被遗忘。 但这种偏心,他不能当着没被偏爱的孩子面儿,大喇喇说出来。不能明晃晃告诉孩子: “父皇之所以不重视你,是因为你母亲不讨父皇欢心,你自己不够活泼聪慧。是因为你从不主动去争取父皇的关注,你不争取,父皇没空去关注你。” 她们与他讲的是她们的道理,可皇帝遵循的是他的道理。 这世上没有叫皇帝附身去迁就她们的道理,那只能她们努力上前,顺着他制定的道理走。 若她们非要皇帝按照她们的道理行事,前朝后宫无数人,各有各的道理,做皇帝的要不要也去附身迁就,按着他们的道理走? 这朝堂迟早乱套。 皇帝心里感叹,悟不透这一层,这母女三人永远走不到人前,终归是太天真。 如今能在前朝后宫显露锋芒,长盛不衰的,哪个不是懂了这个道理,揣摩规则,顺应规则,借风行事的? 皇帝觉得可惜,若这是两个儿子,早早地在上书房接受先生们教导,或许将来大有所为。 眼下这般,皇帝问郭月: “你自有你的道理,咱们父女谁都无法说服谁,那各自退一步如何?父皇不要求你像其他姊妹一般,学些劳什子规矩,你告诉父皇,你这身打扮,是想如何?” 郭云实话实说: “女儿想出家做个居士,若能在宫外有个由女儿做主的道观便再好不过,没有也无碍,日日在钟秀宫为父皇母后祈福也很好,不过长此以往,怕是钟娘娘会厌烦。” 皇帝不置可否,偏头问站在一旁的郭月: “你也这般想的?” 郭月盈盈一拜,垂首道: “是,还请父皇成全。” 室内一时无话,皇帝将目光转向余答应,眼神看不出情绪,问她: “你呢?你又想做什么?” 余答应垂首慢条斯理整理衣摆,漫不经心道: “进宫十余载,三个孩子便是妾身的全部,孩子在哪儿,妾身做娘的心便在哪儿。孩子们若健健康康的,妾身身处钟秀宫也觉愉悦。孩子们看开了想出家,妾身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陪着他们出家。 毕竟这诺大的紫禁城,完完全全属于三个孩子的,只有妾身这个当娘的。若连妾身都不支持他们,谁还能一心想着他们?只愿他们一心平安顺遂?” 皇帝说:“你这是胡闹,无条件纵着他们,总有一天他们把天给你捅个窟窿!” 余答应不以为意道: “无条件纵着?陛下可真会说笑,你瞧妾身这样儿,拿什么无条件纵着孩子?哪怕孩子们真想把天捅个窟窿,妾身除了一身碎骨,连个杆儿都给不了他们。” 两个闺女怼他,皇帝觉得小孩子不懂事,还可以教。 总归孩子聪慧,教一教就懂了。 可余答应怼他,皇帝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尤其是在皇帝的记忆中,余答应以前可是个非常柔弱,怯懦,说话细声细气,连抬头正眼看他都不敢的女人。 一开始他还是很喜欢对方的柔顺,后来时日久了,便感觉腻了。 眼下这般,让皇帝有种上当受骗,当年被余答应给演了的感觉。 他强压下不适,问余答应: “那二十一呢?你们都出家,不管他了?” 余答应理直气壮道:“小维当然是与妾身一道儿出家了,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哪个都不会落下!” 188 出个寂寞 系统,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选…… 皇帝问余答应:“你知道一十一出家, 将会失去什么吗?” 他用手在身前画个圈儿,随意道: “他还是个孩子,一时想岔了没关系,我做父亲的不跟一个孩子计较, 可你做母亲的, 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也要孩子跟着再走一遍吗? 作为朕的儿子,成年后即便再差, 也是个镇守一方的藩王, 就藩后在封地上当家做主, 整个封地供养他一人, 权势地位,娇妻美妾,一言九鼎,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好处?他若有心, 在朕百年之后,还能接你去封地含饴弄孙, 享受天伦之乐, 一家人和和美美,这些不好吗? 可他若选择出家做个道士, 男欢女爱,生儿育女,儿孙绕膝,娇妻美妾,乃至高高在上的优势,这些可都和他没关系了。将来他百年后,无人为他送终, 四时八节无人祭祀,做鬼都是个孤魂野鬼。和尚也不时兴咱们下葬那套说法,直接一把火烧了,对一十一而言,就相当于挫骨扬灰,你舍得叫他经历这些吗?” 皇帝在乎身前身后名,因此很多时候行事为名声所累,当然这也是时下很多名臣雅士的终生追求,青史留名,名垂千古,哪个出将入相的大好儿郎不曾想过? 最朴素的一点,谁没想过将来子孙后代翻开史书,指着其中某一页上的某段描述,骄傲的告诉身边所有人:“瞧,这上头说的是我家老祖宗!”没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要不然也不会有晚节不保的说法。 可余答应不同,她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很能适应当前环境,自有她的生存智慧。 在娘家为了耳根子清净,摸索出一套糊弄父兄大男子主义的法子,在宫里为了不搅入是非,便做了十几年怯懦胆小的答应,眼下察觉继续怯懦下去无用后,便又换了一种思路,她总是在调整,总是在为生活所困顿,也为生活所挑战。 因此她更在乎当下,从来不去思索未来之事,因为她清楚地晓得,未来从不是她能把握的,所以陛下这套说辞对她完全没有作用。 对余答应而言,眼下的坎儿都快迈不过去了,想那么远,与白日做梦一般无一。 她很是直接的问: “难道小维出家就不再是您的儿子了吗?您要因为小维出家,便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将他的名字从皇家玉牒中除去吗?就因为他选择出家,您就不会再考虑给他封地,叫他接母亲去封地上享福?朝廷有哪条律令规定,出家的皇子不允许就藩? 还是说小维不出家,您就一定会给他封地,叫他将来权势地位尽在掌握?您许诺的这些他就一定会拥有?妾身瞧着未必吧!眼下您便处处瞧他不上,从性子到脾气,从学识到出身,哪哪都觉得妾身的小维比不上旁的皇子,将来就藩的时候,您拿什么保证小维得到的不比旁人差,不是旁人挑剩下不要的?” 余答应亲自动手给自个儿斟一杯茶,慢悠悠饮下,才缓缓道: “陛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您摸摸良心回答妾身,您能保证小维不出家,您许诺的那些东西,将来一定会给到一个处处不入您眼,满身不合您意的孩子身上吗?咱们都是做人父母的,糊弄妾身的话就甭浪费口舌了。 我就正儿八经问您一句,难道在您心里,我们母子四人出家了,就要做一辈子的方外之人,不能有还俗的机会?普通人尚且有堪不破的业障,有还俗的自由,妾身四人就因为是您的小妾儿女,便连这点选择的权利都不允许我们有?合着我们母子四人该有的好处丁点儿没有,没必要的责任丝毫不少?” 皇帝:“……” 大太监:“……” 选择当然是可以选择的,皇室总归是天底下最拥有特权的一群人,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上午出家,下午还俗。 可皇帝重规矩,重脸面,便不允许下头人行事为所欲为,今儿送老婆孩子出家,明儿又接人回来好生养着的事儿不是没有过。 比这更荒唐的都有人干过,可这人不能是皇帝,他不愿意这母子四人,将来成为他千古一帝名声上的一个污点。或许有人可以叫他妥协,但至少不是眼前的母女。 说白了,就是余答应四人还不够资格,不够分量叫皇帝为他们妥协。 在皇帝看来,你们要出家,那便认认真真出家,不要搞东搞西,日常作息就是彻头彻尾的出家人待遇,不要借着出家人的名义行不轨之事,给皇室脸面抹黑,朝令夕改之事更是想都别想。 这就是他的规矩。 他身为皇帝都得遵循,想叫他为了她们便摒弃在外,想都别想! 所以他才问余答应,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而余答应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见状直接道: “陛下勿要过多忧虑,妾身相信出家人的清贫日子再苦,顶多与过去十几年经历大差不离,不会中途受不得苦,嚷嚷着还俗,叫您面上无光的!” 郭云与郭月对着皇帝盈盈一拜,异口同声道: “求父皇成全。” 她们可算是瞧出来了,她们这父皇是个极有原则之人,也是个极狠心之人,他或许会对某些人特殊对待,格外宽容,可那人万万不是她们。 不要指望一个不爱她们,心里没有她们,甚至一见面便嫌弃她们的男人,会对她们心软,会站在她们的立场上为她们考虑。 所以说,人,还得是自个儿为自个儿打算。 幸好之前也没对父皇抱有期待。 皇帝带着一颗兴师问罪的心而来,留下一句“执迷不悟”拂袖而去。 他装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又不能真当这事不存在。 总不能叫余答应带着两个闺女在钟秀宫偏殿里天长地久的念经敲木鱼吧?闺女老大不小,钟秀宫人来人往,传出去叫人家说他没管好老婆孩子,以至于让人家看破红尘,他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 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这般被余答应四人给拿捏住,随了她们的意。 若余答应此举成功,旁人有样学样,他这后宫还不得群魔乱舞? 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皇帝一甩衣袖,对身边大太监道: “走,去皇子所瞧瞧!” 他倒要瞧瞧这好儿子出家究竟出了个什么花样来。皇帝心内怒气冲冲,面上不显,一路径直到了皇子所。 紫禁城地方有限,里面住满了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地方并不宽敞,皇子所里,未成婚的皇子最多一人一间寝室,一间书房,这是规矩。 可规矩之下,可操作的空间也十分大,好比屋子有大小之分,地理位置也有好坏之分,朝向更是大有讲究。 而道维住的这间,便是旁人挑剩下的。靠近荷花池,四季潮湿,夏天多蚊虫,冬日徒增寒冷,春日旁的兄弟站在他门口赏景,夏日娘娘们着人来此采花,秋日宫人们下水挖藕,冬日不少人在冰上嬉戏,一年到头不得清净,屋子本身又不宽敞的那种。 总而言之,这种房子,不可能长期住人,便是下人都知道不能碍主子的眼,而不住这种十分“张扬”的地方。 这里头的门道皇帝清楚,因此被大太监带到这儿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的挑起。 此时,道维正在屋内逮着一眉目清秀,额间还有一点红的小太监崩溃道: “系统,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 今日内务府打发人来给一十一皇子送冰,但众所周知,一十一皇子是出了名的穷酸,为他跑腿,别说得些打赏,甚至还要忍受他时不时地阴阳怪气。虽然前头有陛下语焉不详的态度,可众人又不是傻子,陛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下明确旨意,估计一十一皇子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就那样儿吧。 所以内务府对一十一皇子的殷勤不复当日,甚至没人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众人推来推去,小蚊子这个男生女相,力气又大,脑子还不好使的怪人便被众人给推了出来。 道维见着小蚊子时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系统是在受了什么样的刺激下,才能做出去尝试体验小太监生活的决定。 系统也很委屈的好嘛,他坐在道维对面,一口气啃掉了盘子里四个大苹果,这才感觉好受些,不满道: “上个世界,宿主您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了修真界,唯有四维空间里的菩提树,扎根在里头拔都拔不出来,只能带走。 统最近发现那菩提树竟然又开花了,便想守着瞧瞧,最好能现场拍一些开花的视频,跟隔壁小甲分享。统与小甲共同推测,是这个世界有某种特殊物质,促使菩提树发生改变,因此统就想挖点这个世界的土进去,让菩提树吸收看看。” 道维说:“所以你是去内务府偷土了吗?” 系统理直气壮道:“统打听过了,内务府后院有一处花房,花房四周的土壤是个七十岁的老花农精心调配出来的,说是全大景最好土壤也不为过,当然要偷他的了!” 道维还是不解,狐疑道: “那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你这会儿不该在四维空间里盯着菩提树开花结果吗?” 说起这个统就来气,气呼呼道: “谁知道大晚上的,在内务府后院,还有人哭哭啼啼想跳河啊!跳河就算了,还是个近视眼,没看清就横冲直撞,直接撞统身上,把统一道儿带进河里。 他倒是死个痛快,可怜了统,莫名其妙成这副样子,出都出不去,每日代替他在内务府干活儿,被人指使的团团转,呜呜呜,统的命真是太苦了!” 道维不想笑的,但他忍不住。 为了不叫统看出他的真实情绪,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好了,别哭了,我想办法把你要到身边来当差,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真的?那宿主你快点,统今天就不想回去了,那个六十人的大通铺真是太可怕了。 有人夜里磨牙,有人几个月不洗澡,还有人梦游放屁,统打从出厂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他们都欺负统是个傻子,连拎恭桶的活儿也要骗着统去做,呜呜呜呜!” 系统悲从心来,抱着道维胳膊诉苦。 道维眼皮子直跳,把统从胳膊上扒拉下来,丢给对方厚厚的两本经书,提点道: “把这个默诵下来,我就跟内务府的管事说,你在这方面有慧根,叫你跟着我当个随身童子。” 这个统在行,于他而言是扫描一下的事儿,不用一分钟,就能如数默背下来。 道维见它还想哭,指着门口摆着的小凳子道: “去那儿坐着,见着周围有人来,便大声诵读,保证叫他们都能听见,懂吗?” 于是,皇帝和大太监远远地就听见一细嫩的声音在诵经,原以为在皇子所能干出这种事儿的,除了一十一皇子别无他人。听着连个磕巴都不打,还挺溜,就是这一字一顿,语调起伏毫无差别,没感情不说,甚至有几分诡异。 皇帝心说,就这水平,还出家?他这小儿子怕不是出了个寂寞? 189 干老本行 我终于自由了 原本小蚊子这事儿得道维去找内务府的人商议。依照道维如今不尴不尬的地位, 中间肯定要经历些挫折,可眼下皇帝来了, 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道维毫不含糊,指着坐在门口一板一眼诵经的系统道: “我身边正好缺一合适的侍从,就他了。”原先那大漏勺已经被他打发走, 如今真可谓万事自给自足。 皇帝不知道自个儿今天第多少次皱眉了。 他仔细听那小太监诵经,是真的一个字儿都不曾出错,可就是怎么听怎么诡异,已经不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诡异。 道维很能理解皇帝的心情, 毕竟系统念经, 一字一顿的机械音, 加上行间距和与语调都不带起伏, 智障机器人一般, 是个人都不能习惯。 可他还要昧着良心跟皇帝说: “他很好, 儿子一瞧见便觉他该是跟儿子一道儿修行之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还请父皇成全。” 说完就继续低头敲木鱼。 皇帝眼皮子一抽, 今儿他不知听了多少遍要他成全的话, 眼下差点儿条件反射的来一句:“朕不想成全!” 可瞧瞧二十一这里,屋子冬冷夏热不说,内里狭窄,桌椅摆件儿甚至一眼便能看出不是一整套。 黄花梨的茶桌, 分别配了松木, 柏木,甚至榆木椅子各一把,最值钱的紫檀木椅子背上有明显划痕, 显见是个残次品。这也就罢了,好歹将样式弄统一,还勉强能说一句野趣。可麻姑献寿的桌子雕式,配的是五谷丰登,祥云漫天,并蒂连理的椅子。明显是东拼西凑出来的玩意儿,下头办事的人丁点儿没上心。 再说屋内一眼能看到头的床帐,桌布,秀墩儿,虽瞧着崭新一片,可天青色的床帐,青灰色的桌布,外加暗紫色的秀墩儿,分开了瞧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摆一块儿简直伤眼睛,明眼人都晓得,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同一人准备的,显见是好几拨人没商量过一股脑儿送来的。 其他细节处就不需一一详说,总之这间屋子,在皇帝眼里,处处透露出两个字——穷酸。 原以为余答应和两个闺女那里已经够朴素了,去了两个时辰,灌了一肚子凉白开,连口像样的茶都没喝到,已经是极限。 谁承想到了小儿子这里,明面上瞧着花团锦簇是比余答应好了不少,可所有细节都经不起推敲,茶罐里眼瞅着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便是皇后那里一年最多也只得一斤左右。 可实际喝到嘴里,皇帝第一时间便察觉这玩意儿不仅是陈年老茶,还储存不当,受了潮,带着一股子霉味儿。 原本想斥责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皇帝积攒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在此时到达顶点,茶盏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杯盏碎裂之声,也不知究竟是在气谁。大太监吓的一个激灵,当场跪在地上,高呼: “陛下息怒!” 皇帝很想大声回一句:“朕不想息怒!” 原本这时候在皇宫中任何一个地方,皇帝做出这幅姿态,所有人的反应都该和大太监一般无二,战战兢兢跪下请罪,甭管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反正让皇帝不开心,就一定是他们错了,先求饶再说。 可到了道维这里,他还坐在蒲团上敲木鱼,木鱼声邦邦响,连节奏都没变一下,系统还搁在小凳子上诵经,诵经声相当机械,甚至听不出节奏起伏。 整个屋子好似在中间被什么东西无形的割裂开,一方正上演步步惊心的宫廷权谋大戏,另一方岁月静好,安宁祥和。 皇帝好不容易酝酿爆发出来的情绪,被这两人破坏的干干净净,气氛没了,继续僵持下去显得很可笑,没好气的踹大太监一脚: “嚷嚷什么?朕不过失手打碎个茶盏而已,还不快叫人进来收拾!” 大太监连滚带爬的起身出去招呼人,路过二十一皇子时,心里再次感叹,能如此轻易拿捏陛下情绪之人,三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回见。 二十一皇子,恐怖如斯! 在诵经木鱼的祥和气氛中,皇帝调整好心情,问道维: “你真的想好了吗?朕可提前告诉你,甭打着今儿出家,明儿觉得吃不得那个苦又转头还俗的念头,朕决不允许这种朝令夕改之事在朕眼皮子底下发生。” 道维敲木鱼的手非常稳,闻言磕巴都不打一下道: “那便等太子登基后再还俗好了。” 皇帝一噎,自顾生了好一阵儿气,又觉只他一人生气,旁人毫无反应,好生无趣,冷哼一声道: “你就不能有个长性儿?还没出家呢,就想着还俗。这和还没开始便想着失败有何区别?上书房的夫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道维双目微眯,身形放松而自在,不甚在意道: “这难道不对吗?上书房的先生曾讲过,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到可能引发的后果,并提前准备相应的应对之法。 儿子出家,最好的结果是得悟大道,超脱凡俗,我周家自此出了一个得道高人,儿子高兴,您也高兴。 最差的结果,是我半途而废,您却不准我还俗,蹉跎几十载后,待太子殿下登基,另行还俗,娶妻生子,了此残生罢了。 儿子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发生的事实,将来之事,还未发生,不过假设一二,您为何表现的无法接受?要知道事情也可能完全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谁又能预料呢?” 皇帝闭了闭眼,心内明白这孩子是铁了心要出家,十头牛都得拽不回来。 诚然,依照他幼时的经历,什么刀光剑影,阴谋诡谲没见过?他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困难越多,他骨子里不服输的血液反而燃烧的越旺盛。旁人都不想叫他坐上这个位置,他便拼了命的办到。当年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兄弟们,如今又在哪里呢? 他完全不认为小儿子眼下经历的这些,便能叫他放下一切,一心奔着四大皆空而去。 皇帝不能理解小儿子的决定,但他选择尊重他。 缓缓起身,站在门口眺望湖中,蜻蜓结伴在荷尖儿上掠过,像是此刻从他心头一闪而过的可惜似的,强压下不合时宜的念头,皇帝沉声道: “既如此,便随了你的愿吧。” 道维闻言,正正经经给皇帝行了个大礼,叩首道: “谢父皇成全。” 说到底,皇帝是个好皇帝,在他的治理下,当今天下称得上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他于后宫中不曾偏宠于谁,更不曾刻意为难过谁。道维母子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并非谁一人造成,是多方势力争夺绞杀的结果,时也命也。 到最后连个该怨恨的人都找不着。 望着皇帝从皇子所离开的背影,系统,也就是小蚊子公公终于停下诵经的嘴巴,猛灌了两盏茶,这才问道维: “宿主,皇帝这是同意我跟着您了吗?” 道维将木鱼扔在一边儿,指挥小蚊子收拾东西: “旁的都不要,只带几件贴身衣物,还有这几卷我亲手抄的经书也带上,准备一下,咱们随时出宫。” 系统惊了,见四下无人,小声问道维: “宿主,我听内务府的人说,您母亲和姐姐那边也要出家的,您不和她们一起啊?” 道维摆手,皇帝话虽然说的大气,但心里肯定有气,这气不会对着两个女儿撒,因为皇帝这人不会轻易与女人为难,那么道维这个罪魁祸首肯定讨不了好。 “不用,她们是另外的打算。” 果然,傍晚时分,一道圣旨从太和殿传出,彻底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 圣旨言,皇二十一子周道维,生性旷达,既孝且忠,主动上书,出家为国祈福,为陛下与娘娘祈福,陛下甚为感动,着令其在正一观潜心修行。 又言,八公主郭云,十公主郭月,身来体弱,得高僧批命,需在宫外静养方能平安顺遂,着工部在京郊建云湘观,挽月观,作为其修行道场。 此后八公主郭云,便是云湘居士,十公主郭月,成了挽月居士。即便眼下因道观还处于选址阶段,她们暂居皇宫,可她们奉旨出家,成了彻底的方外之人。 至于余答应,皇帝并未有明旨下达,只叫人传话,赐了余答应“沉心”二字,叫她随便跟哪个女儿一道儿搭伙过日子去吧。 皇帝这道旨意,明面上给足了几个儿女面子,可实际上,还是能看出他对两个女儿的优待,以身体不好为由修行,将来哪日身体好了,随时能还俗。 对道维是真不客气,正一观可是与护国寺齐名的地界儿,道维奉旨修行,为国祈福,将来没什么天降祥瑞,国运昌隆之兆发生,是别想走回头路了。 到了余答应这头,才能看出皇帝对后宫女人的态度。儿女闹着出家,他隐隐有几分欣赏孩子们的胆识,愿意为她们做脸。小老婆闹着出家,他纯纯觉得管不住后院女人,十分没颜面,因此不仅低调处理,还赐了两个语意不明的字做道号,没有居所,也没给一个正当出宫理由,更没有能不能回宫的暗示。 可见其在这方面的小气程度。 余答应对此看的很开,握着道维的手淡定道: “陛下喜欢柔顺且真诚的女子,母亲不仅几次三番顶撞于他,还叫他觉得过去十几年都是做戏欺骗于他,他没有恼羞成怒叫人将母亲禁足在钟秀宫,已然出乎预料。 母亲曾想过最好的结局,是我们母子四人这辈子以不明不白的身份,困死在这里。能叫陛下松口,已然最好不过。” 道维见余答应自个儿能想通,便不再担忧,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父皇虽并未言明何时叫儿子出宫,但这道旨意下来,宫内又要不太平一段时日,儿子想着明日一早便离宫。往后您与两位姐姐安心待在这钟秀宫,宫外道观建成怎么也得一年以后,届时我们都在宫外,见面会更加方便。” 余答应只要想到那个场景,便有些沉醉。她已经有多少年没呼吸过宫外新鲜的空气了?十几年间,整日困在小小的钟秀宫偏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太皇太后的寝宫。 屋檐下有几只燕子,角落蛛网上落了几只迷路的蝴蝶,乃至廊下共有多少块地砖,余答应一清二楚,因为这是她生活的全部。不敢行查踏错一步,处处谨小慎微,这种和坐牢一样的日子,在进宫前是万万没想过的。 闭上眼,她仿佛能听见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幼时母亲带她出门,从街头走到街尾,小孩子打打闹闹,两边摊子上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小吃香味杂糅在一起,成了她梦中久久不散的童年光影。 余答应心想,她不是潜心侍奉仙尊,可仙尊叫她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从今往后,她待仙尊之心,定要比谁都更真诚才好。 道维看出母亲和姐姐都很开心,他想这样就很好了,临走前提醒几人道: “下月南部首领进京,以防万一,姐姐你们便待在寝宫哪儿都别去,免得生出不不要的事端。” 郭云连连点头: “姐姐省的,这么多年都忍了,哪能在眼下功亏一篑?小维你放心吧,宫里我们三人互相照应,好着呢。就是你,一个人离宫,叫人好不放心。” 小蚊子站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对话,面无表情,心想宿主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与其担忧宿主的安危,不如想想那可怜的正一观到时会面临什么可怕的场景吧。 对宿主的搞事能力,系统从未怀疑过。 道维觉得这是对他的污蔑,他向来坚持以和为贵,芸芸众生,一视同仁,从不主动招惹哪一个。 就好比眼下,他起了个大早,带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拎着个小包裹,低调出宫。他那些没什么交情的兄长们一个个不知打哪儿来的消息,全都等在宫门口,一溜儿排开,将宫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微笑着为他送行。 为首的太子还拍着他肩膀欣慰道: “为国祈福,二十一弟你有心了,二哥自愧不如,好样的!” 老大爷不甘示弱,带着满满的兄长式关怀道: “往后需要什么只管给大哥说,大哥让人给你送去!” 老三也来找存在感,干脆从袖口摸出一打银票往道维怀里塞: “三哥是个粗人,不及大哥二哥心细,只能给你这点俗物,二十一弟你想要什么直接打发人去买!” 只空口白牙说了好听话的太子和老大面色都不好看。 其他人为了不得罪这两尊大佛,挨个儿上前跟道维诉别,却也没拿什么东西出来,显得老三格外不同。 道维暗暗琢磨,这才对嘛,终于有点九龙夺嫡那味儿了! 他叫小蚊子收了三哥的好意,挥挥手,留给众人一个洒脱的背影,直奔正一观而去。 夺嫡留给你们,我去干老本行了! 190 四处挑衅 一拳一个 道维老本行干的可谓顺风顺水, 如鱼得水。 作为奉旨出家的皇子,本就受人瞩目,即便他坚持一切低调, 只拎了行礼, 与小蚊子二人前来, 没有摆出任何属于皇子的排场。 可他的到来对正一观而言,是机遇也是挑战。 说是机遇,乃是因着道维皇子的特殊身份, 若操作得当, 可以将正一观的地位进一步提升。佛道之争从未停止, 眼下护国寺作为天下第一大寺, 明显稳稳压了正一观一头。 天下信众就那么些人, 坊间百信的数量是有限的,信佛的多了,信道的自然就少了。两家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明争暗斗从未停止。 眼下正一观想抓住道维这个机遇,好在陛下跟前得脸, 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说是挑战, 则是观里诸位道长至今都琢磨不明白皇帝到底对这位二十一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若说皇帝疼他吧,这位皇子在此之前都没有丝毫存在感, 若说皇帝不疼他吧, 明旨下了一道又一道,在他出家前,将他母亲与两位姐姐的后路都安排妥当了。 众人便有些担忧马屁拍到马腿上。 与之对应的,他们对待道维的态度,便不好拿捏。 总之没人会真将道维当成个一心出家的普通人。真那样的话,不是心性淳朴, 是二百五。 于是众道长商议过后,便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让道维从小道童做起,也不限制他的行动,他在观里想做什么,只要不过分都由着他。 先观察一段时间瞧瞧。 不管正一观众人如何想,道维是不在乎的,干回老本上的他简直像是回了快乐老家,整日寻寺里德高望重的老道士坐而论道。 这一论就是半个多月。 在论道方面,一开始谁都没把道维放在眼里,毕竟当道士,正一观众人才是专业的,道维如今连个入门都算不上,谁还没点儿傲气咋的? 虽然你以前是皇子吧,可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小道童,没叫你跟个真正的小道童似的整日围着师父打转,干杂活儿,已经是看在你皇子身份的面儿上了。 还想一上手就跟观主坐而论道,就凭你才出家两个月的经验吗?先辩得过你周围的小道童再说吧! 道维就跟没看出来旁人没把他当回事似的,既如此,他排场摆开,整日带着小蚊子在观里四处挑衅。 当然,挑衅是在旁人看来,对道维而言,他是认认真真的请教。 从身边的小道童起,一路到三都,五主,十八头,乃至于观主,一个都没放过,每见着一人,道维便客客气气对人家讲: “我这徒儿以前跟着我诵过几卷经,心中存了很多困惑,以往身边没个讨论之人,有闭门造车之嫌疑,很不可取。眼下身处正一观,乃天下道统汇集之地,灵气逼人,想来道长您身边的这位小童可以帮他解惑一二。” 说的很委婉,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我徒弟要与你的小道童论道。” 道维的做法非常简单粗暴,既然观里的诸位道长都瞧不上他这个刚出家的新手,不乐意与他一道儿讲经论道,觉得丢份儿,那就让我们双方身边小童坐一块儿比比呗。 赢了无伤大雅,输了也不伤彼此脸面和气。 当然这是众人一开始最朴素的想法,他们甚至还企图不动声色的只用三分功力,给道维的徒弟一点儿面子,不叫他输的哑口无言,让场面太过难看。 结果可想而知。 道维的徒弟,也就是系统,在正一观扫描了海量道家典籍,作为一个拥有超级智脑的ai,处理数据几乎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强大的数据逻辑思维,应付一些普通的道士简直不要太简单。 于是,小蚊子操着一口僵硬诡异的机械音,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问题一道接着一道,将对方问的哑口无言,又在对方反问回来的时候,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回答出来让人无法反驳的答案。 先是击败了各位道长们身边的道童,然后亲眼瞧见道童如何落败的诸位道长们便坐不住了,一个没忍住,不由自主加入辩论当中,等他们也跟着落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乎每位道正的失败经历都大差不差,是由身边侍从的落败开始,以他们本人的狼狈离场结束,从无例外。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道维带着小蚊子几乎打遍了正一观半数能排得上名号的道长。同时也让人知道他们主仆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而非浪得虚名。 这下,先前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那些人坐不住了,他们没等来皇帝更进一步明确的态度,却等来了一个真正与道家有缘的天才。 此时,他们已经开始怀疑: “难道,陛下送这位皇子殿下出家,只是因为他格外有慧根,一点就通?” 眼下看来,最不可能的可能,好像才是最大的可能! 依照这位皇子殿下的天赋,不说日后做个玄奘法师,名流千古,就说轻松超越如今观主,带领正一观,压下隔壁护国寺,成为天下第一大观,不是难题吧? 想想那位殿下的徒弟每打败一位道长后,便要洋洋得意的来一句“连我都不如,还有脸瞧不上我师父,哼!”众人便十分酸爽,他们丝毫不怀疑小蚊子道长话里的真假。 在他们看来,小蚊子大字不识一个,都能在道维的教导下有如今成绩,那道维本人又该有何等叫人惊叹的天赋? 众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如此好的苗子,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会受道祖惩罚的! 打从明儿起,就把他亲传弟子一般教养,势要让正一观也出一个当代玄奘! 道维不知诸位道长私底下的打算,第二天一早,便带了同样换上道袍,眉清目秀的小蚊子,自信满满的出了门,提前往观主的住所而去。 今天的目标人物,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观主。 系统欢喜道:“宿主,您放心,我保证将那老头子辩的哑口无言!让他恨不能当场将观主之位交给你继承!” 道维无语:“我继承一座道观做什么?给观里众人当牛做马吗?对我而言,这件事的好处究竟在哪里? 还有,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宿主,咱们入乡随俗,人前请称呼我一声师父。” 系统跟在道维旁边,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上许多路过的道童道长,见了他们皆恭恭敬敬行礼,眼神里不知从何时起便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 系统一副目下无尘样儿,与道维一起还了礼,这才再次凑近,小小声道: “希望今儿咱们拿下观主后,他们还能保持这种好心态,待咱们这般恭敬。” 道维摇头,能做天下道统的领头羊,观主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拿下的,否则置天下道家于何地? 系统之前之所以能百战百胜,说到底有大半儿原因是对方轻敌。尽管道维带着系统赢了一场又一场,可这对师徒的组合始终过于奇葩,一个出家不到两月,一个最近才学着识字儿,他们即便心里已经尽力对道维二人提升了危险警报,可始终无法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对手。 一个轻敌,才叫系统快速抓住破绽进而取得胜利。 实际上,真要按照诸位道长的实力,系统不跟他们纠缠个三天三夜,磨破两层嘴皮子,是不可能轻易从他们嘴里听到认输两个字的。 对方更多的,是惊叹道维他们两个挂逼的所谓天赋,认输,也是对道维他们所拥有的天赋认输。 道维如此这般跟系统小声解释了一路,结果到了观主院外,老远便瞧见那边人头攒动。 走得近了,才看清这里几乎站了正一观的半壁江山。有些人还是道维和系统这几日挑衅过的。 系统拳头都硬了,先摆出一个防御姿态,站在道维前方,试图将道维牢牢地挡在身后,嘴里愤愤不平道: “不就是打嘴炮赢了他们一回嘛,至于纠结这么多人打群架吗?这不是欺负咱们人少打不过,只能被动挨打吗?呵,那我只能遗憾的宣布,他们打错主意了!” 道维觉得不像,因为人群看他的眼神,过于炽热了。 若是眼神能实质化,道维已经被他们热切的视线给烧出两个洞。一个个恨不得把他当大宝贝的眼神,道维觉得十分莫名,脚步不由自主停在三丈开外。 见道维停了,道长们乐呵呵的主动上前打招呼,有握住道维手腕的,有捏他肩膀的,有在他后背一阵捣鼓的,有跟道维寒暄的,生动演绎了何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昨日才被系统疯狂嘲讽了的那位道长,拽住道维的胳膊便要往院内走,嘴上还嚷嚷着: “差不多行了,别吓着孩子,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先让观主瞧瞧这孩子如何,别让观主等急了。” 众人面上虽有遗憾,可谁都没阻止那位道长的行动,甚至有人好心催促: “快去,好孩子,观主等着你呢!” 道维:“……” 虽然,但是,结果与他设想过的一般无二,可这过程,似乎哪里出了点儿问题? 系统与道维一道儿被人簇拥着进了观主院子时,高冷出尘的面瘫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迷茫: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道维耸肩,一脚迈过了观主屋子门槛儿,对此事接受的很快,道: “很显然,是的。” 且发生的这件事,对他而言,瞧着没有恶意。 191 为我打架 被双方争夺的香饽饽 观主不仅对道维没有恶意, 甚至对他寄予厚望。 在与道维相处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门后,恨不能骄傲的大声告诉所有人,道维就是他们天下道统未来八十年的希望。 这孩子太有慧根, 今年才八岁, 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却仿似已经看见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即将照耀他们道门黑暗了数百年的来时路。 恨不能时时刻刻将道维带在身边,亲力亲为的教他。 便是生活起居,也关照的面面俱到, 生怕让道门未来的领头人分心。 说实在话,道维感觉在这里的日子过的比皇宫可舒服多了。 在宫里那是要啥没啥, 在正一观才不到一月时间门,观主将他当亲传弟子疼爱,观内大大小小的道长对他毫不保留,他这儿遇到任何想不通的问题, 道长们都当成正儿八经的大事,群策群力,为他解决。 总之, 观主比皇帝更像亲爹。 就连系统, 现在也不是什么小蚊子了, 观内众人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小太监,有点儿另眼相看的意。如今系统凭借他那一口僵硬的,死板的, 毫无情绪起伏,却能让人哑口无言的辨经手段,快速获得了众弟子的认可。 如今小弟子们见着他,都得恭恭敬敬称呼他一声“闻紫师弟。” 别看因为入门时间门晚, 系统成了所有人的小师弟,可能让师兄们主动和师弟行道礼,打招呼,本就是一件非比寻常之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家有皇家的规矩,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在这地方除了真才实学外,一样讲资历,讲出身,观主的弟子就是比堂主的弟子行走在外时,多几分脸面。并不是出家人就能做到真的超脱凡俗,不在五行中。 闻紫一个系统并不明白这中间门的弯弯绕绕,可他却以最短的时间门,用实力获得了众人的尊敬,成了正一观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观内道长甚至将他列为仅次于道维的天才,对闻紫这个年纪轻轻的道三代,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心想让闻紫师徒在未来将正一观发扬光大,走上巅峰。 对此道维和闻紫一无所知,他两好似进了快乐老家,对道维而言,此乃老本行,驾轻就熟,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 对系统而言,处理数据,高速模拟各种场景并做出相应的无数种回应,实属基本操作,比待在四维空间门看肥皂剧,等着菩提树开花结果还要简单。应付正一观内众人的教学以及提问考试,再轻松不过。 道维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环境,他对系统说: “有可能的话,咱们就不挪窝了。” 系统也很满意,它还是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存在,对一切充满了新奇,它对道维说: “没错,单是每日和数百香客进行对话,分析他们的行为举止,收集数据进行集中处理,然后得出公式,同时用已经得出的数据继续与他们对话,不断进行修整,就大大拓展了统的思维模式,这对统而言,可真是一项非常有趣又有挑战性的活动呢!” 道维想起这些日子,他以一敌百,每日接受车轮战,日日上演舌战群儒的戏码。 而系统则在前殿扮演一个替来往香客答疑解惑的小师父。 一开始香客自是不信任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瞧着还不过十五六的小道童的。可时日一久,众人逐渐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小道童那般简单?分明是正一观的第三代亲传弟子,道法高深! 别看人长的年轻,解的签文最准不说,往往他们的疑惑才出口,对方就能快速说出他们近日为何忧虑,甚至还能简单为他们诊脉,劝说他们尽信道,不如无道。生病了该吃药吃药,该瞧大夫瞧大夫,顺手给开的方子,里头也是顶便宜,坊间门到处可见的药材,并不会花费许多钱,是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的药。 因此闻紫师父快速积攒了一批忠实信徒。 观里道长们见状,直叹天生栋梁,天佑道统,未来可期! 系统并不知晓这些,它有点小小的烦恼,不好意思的对道维诉苦: “宿主你说过,咱们不能在正一观白吃白喝,要创造价值,没有价值的话迟早要被人淘汰。统想着去前殿和香客做等价交换,可这些日子愿意让统解签诊脉的都是穷人,统不仅没能从他们身上得到金钱,还免费为他们进行心理辅导,外加基础医疗诊治。 这种被白嫖的时间门,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哎,宿主你说,统怎样才能抓到一批冤大头?到时候统一定非常努力,不管是解签还是心理辅导,统都要收好大一笔钱,让咱们衣食无忧!” 道维心说,若是让那些近日走路都发飘,感觉下一刻就能飞升的道长们,知道系统的真实想法,怕是要厥过去不可。 但对系统,道维也不强行让它懂太多人类世界的规则,它高兴就行,于是他道: “没关系,咱们的存在,对正一观而言,便是最大的价值,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想法,收集整理分析相关数据就好了,其他的有我呢。” 系统眼睛亮晶晶的问: “统觉得每日来观里的香客,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出发点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收集的数据可能不够全面,统想去外面瞧瞧,行吗?” 按理说是不行的,毕竟道维奉旨出家,就带了这么一个侍从过来,才出宫不到两月,正是被各方势力严密监察的时候,最好的做法是安安分分待在观里哪儿都别去,免得惹出不必要麻烦。 道维想了下便道: “下月初一,隔壁护国寺方丈要来观里拜访观主,商讨在城外施粥的具体事宜,届时我找机会与观主说说,你与其他弟子一道儿去山下施粥吧。” 或许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佛道之争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双方各出奇招抢信徒。 可在京城,作为天下第一大寺的护国寺,和天下第一大观的正一观,明面上相处的还是非常和谐。凡是有商有量,一言一行,皆是为苍生,救众生。施粥这种事,自然要事先商议好,粥是几分稠,各自在哪块儿地盘,施几日,要不要去城内大户人家化缘,全都有说法,免得一个不小心双方撞到一起打了起来,反叫人看了笑话。 系统一听就乐了,抚掌大笑: “下月初一?那不是五日后?很快的,宿主,到时候你与统一起去吗?” 道维当然不能一起去! 让系统去外面招摇已经够惹人注目了,若不是看在他们两自身的价值上,说不得让系统一个人出去观主都不同意呢,还让道维也一道儿下山?怕不是在想屁吃。 道维先拍拍系统脑袋,提醒道: “说了多少遍,入乡随俗,你得叫我师父!” 又用激将法道:“你可是编号001的系统,难道也要像很多才安装了人格模块的系统一样,第一次离开宿主,就像第一次离开父母,胆怯与好奇交杂,不敢独自外出的小孩子一样吗?” 系统一听就炸了,直挺挺蹦起来,叉腰大声反驳: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种统!不就是单独下山吗,有什么难的?统去了宿主你可不要太想统!” 道维确定,系统下山后,他一点儿都不想它,因为他眼下忙的脚不沾地,很有些被佛道两方争夺的香饽饽的感觉。 话说回来那日,护国寺方丈前来正一观,与观主进行日常交流的一刻。对家见面,难免要进行些暗戳戳的攀比。 方丈状似无意提及他的关门弟子,说的很含蓄: “太过年轻,仗着寺里长辈疼爱,侥幸在讲经日上连胜半年,被人吹捧几句,便觉护国寺已没有他能学习的地方,闹着要去外头云游,要见识天地广阔,实乃小孩子心性,不够坚定,还需要打磨几年。”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观主都会被方丈的高级凡尔赛所刺激,暗中嫉妒的眼眶发红,垂头丧气败下阵来。 可这回不一样,方丈话音刚落,观主便像是早就在等他说这话一般,昂首挺胸,状似无意道: “不错,年轻人确实容易被热血冲昏头脑,做下令自己日后悔恨不已之事,咱们做长辈的更要时刻盯着,免得他们走入歧途。不过贫道记得方丈师兄您那关门弟子今年该有二十了吧?这年纪也不小了,您这般操劳有溺爱之嫌,那弟子实在不孝。” 说着招手将道维唤至跟前,笑的十分含蓄: “说到底咱们做师父的都是操劳命,我这弟子今年才八岁,入道门时间门满打满算不足三月,便已精通观内半数典籍,成日痴迷其中不可自拔,无心他事,便是吃饭睡觉,都得贫道亲自提醒,哎!” 道维听两人轮番进行凡尔赛发言,面无表情,假装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有一说一,方丈确实被观主这番发言给震惊到了。 这年头有天赋的亲传弟子可不那么容易找,倘若能有一个继承自己衣钵的孩子,做师父操的心可比当父亲的多多了。正一观一直以来被护国寺稳稳压了一头,除了政治原因外,便是正一观后继无人,而护国寺下一代出了个天才般的佛子。 方丈试探性的与道维探讨了几句佛理,道维答的深入浅出,有些新奇的观念引起了方丈的注意,一来一回,两人的探讨难免深入些许。 对天才而言,一法通,万法通,不论佛道,有名的法师基本上都能将对家的典籍说个一二三出来,道维能与方丈说得上话也不奇怪,可他能和方丈一说就是两个时辰,就很不正常了。 原本观主见状还洋洋得意,可越到后面,他越得意不出来。 果然,在天黑之际,方丈意犹未尽的握住道维手臂,好似捧着绝世珍宝般,语调轻柔的问: “小施主,可愿与贫僧一道儿修佛啊?” 道维不说话,观主先炸了。指责对方:“不要脸,抢我徒弟!” 方丈对上观主,可就没这般和蔼可亲了,义正词严道: “据贫僧所知,师弟你目前为止,还未曾广邀天下道门齐聚正一观,举行收徒大典,那小施主便不是你的徒弟!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以师父的名义阻止他皈依我佛!” 观主:“……” 观主输人不输阵,指责方丈: “还没举行收徒大典又如何?整个正一观谁不晓得贫道将这孩子当亲传弟子耐心教导,只要他一日是我正一观弟子,便不能弃道从佛!你休想抢我弟子!” 道维见两人莫名为了他吵起来,迷茫的眨眨眼,突然就很想大喊一声: “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了啦!” 192 两家之争 拿出来秀一场 不吵架是不可能的, 两人甚至为了道维的最终归宿,发展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最终还是观主略胜一筹,原因是道维奉旨出家, 陛下指定了他的出家地点,非正一观莫属。方丈强行让道维去千佛寺出家, 便是怂恿道维抗旨, 良心大大的坏。 住持虽然表面落败, 可他临走时看道维依依不舍的眼神,欲说还休的表情, 都表明了他不会善罢甘休。 观主气坏了, 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将道维收归门下。 可道维虽然出家了,但他身份特殊,不是说谁想收他做徒弟就能收的。普世意义上而言, 成了道维的师父, 和宫里的陛下就是同辈中人,一个是道维的师父,一个是道维的父亲,两人在一定程度上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这个师父,可不是宫里上书房那些成日教皇子读书的夫子,意义完全不一样。 再直观一点说, 将来陛下没了, 道维虽然要披麻戴孝, 可他前头还有二十个兄长,有皇后贵妃,有宗室长辈,道维都不知道他能排哪儿去。 可若将来观主没了, 道维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就是天下道统执牛耳者,肯定要第一个为观主着素服,风风光光送观主下葬,谁都越不过他去,皇帝来了也不行。 此时此刻,观里道长们已经不在意宫里那位对道维究竟是什么态度了,也不再想凭借道维皇子的特殊身份,让正一观的地位更进一步。 他们甚至更希望道维与宫里完全没关系才好,大家伙儿行事也不必如此束手束脚,让观主早日将这个徒弟收入囊中,好让他们安心。 但是不行。 道维虽出家了,可他的名字还好端端挂在皇家玉牒上,他还是陛下承认的皇二十一子,所以他想正儿八经拜师,就得通过陛下的认可。 观主打从跟方丈吵完架,仅剩不多的头发大把的掉,还得耐下性子认真跟道维讲道理,就像俗世间第一次见面相亲的青年,笨嘴拙舌的询问对方意见: “我的师承你也清楚了,正一观所有的典籍藏书全部对你开放,观里所有道长都认可你的天赋和努力,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道维摇头。 观主绞尽脑汁儿想措辞: “那你觉得我咋样啊?要觉得还行,我这就给宫里陛下递折子,说说你拜师这事儿啊?” 道维想了下,在观主期待,忐忑,小心翼翼的眼神中,缓缓点下了脑袋: “还是我来写吧。” 他主动要求拜师,和观主主动要求收徒,在皇帝那儿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观主听闻此言大乐,抚掌而笑,没忍住摸摸乖徒儿的小脑袋瓜子,心里已经去方丈跟前念了两部道德经,面上只露出慈爱又温和的笑,拦下了道维的好意: “不用,此事为师自有计较。” 提前过了一把师父的瘾,观主心里不可谓不得意。 徒弟的好意他明白,但此事由他,由他们正一观打头,就不能把一个孩子推到前面去面对疾风骤雨,陛下有什么不满,往后便都朝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吧! 道维全当没听出观主暗搓搓的得意,顺着他的话头应下: “是,师父。” 果然,这声师父出口,观主的表情管理当场失败,之前的慈爱温和再也无法维持,嘴角直接咧到耳后根上。为了不给新鲜出炉的徒弟留下一个奇奇怪怪的印象,强装镇定挥手将人打发出去。 道维当自个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孩子,迈着小短腿离开观主院子。 虽然才走到门口,他已经听见类似于“咯咯咯”的诡异声音了,但他是个见多识广的小道士,可以坚强的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出宫不到三月的皇二十一子,快速获得了正一观观主的喜爱,决心要收他为亲传弟子,继承他的衣钵,并为此亲自上书,请求皇帝的同意。 这事儿对陛下而言,颇受震动。 陛下拿着观主送上来的折子,瞧了又瞧,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几次三番后,终是想不通问身边大太监: “朕没记错的话,二十一出宫才三个月吧?” 不是三年,更不是三十年,怎么拿下那个牛鼻子老道的?想当年,若不是那老家伙倔的跟头驴似的,说什么都不肯有半点妥协,护国寺也不至于轻易压住正一观几十载啊! 二十一究竟做了什么,竟让牛鼻子老道亲口说出要将衣钵传给一个皇室子弟的话? 他就不怕交给皇室,将来天下道统成了为皇室所用的一把刀了?想当初,牛鼻子老道拒绝他的时候,说的可是义正词严,眼下自抽嘴巴算怎么回事? 皇帝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小儿子的事情之前确实叫他愁了几日功夫,后来他想通了,干脆放小儿子出宫追求他的梦想后,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想起小儿子。 近日更是因南部首领进京,朝廷欲以公主和亲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后宫有适龄女儿的妃嫔都快把他的太和殿门槛儿给踩烂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忙着应付小老婆和闺女,已经好几日没休息好,更没空想起小儿子。 说起这个,皇帝此时想起前些日子老大提起的,叫女儿郭云去和亲一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也是二十八年来,皇帝第一次对大儿子生出失望之情来。老大行事未免过于凉薄,注重利益没错,可看重利益到了拿皇家颜面扔在地上踩的地步,着实叫皇帝没法儿忍受。不论是皇室还是宗室,适龄女儿那么多,老大就盯住一个出家做居士的郭云不放,打的什么主意当谁看不出呢? 他前头已经下令叫女儿郭云出家安心做居士了,老大又来提议叫一个出家人去和亲,这是打谁脸呢? “哎,一个二个,全都是债啊!” 皇帝扔下手里的折子,问大太监: “在正一观的人怎么说?” 大太监眼皮子一跳,想起那位从不走寻常路的二十一皇子,声音里多了几分谨慎,躬身道: “下头人回禀,二十一殿下自打入了正一观,便潜心修习,因天赋出众,很快得到观主的认可,三日前因显露出非同寻常的佛学天赋,令护国寺方丈与正一观观主发生了口角争执。观主因此迫不及待想坐实他与二十一殿下之间的师徒名分。” 皇帝听罢轻嘶一声,觉得十分魔幻。 听着他那小儿子竟是个能引起佛道大战的主儿?想想那个面无表情怼的他哑口无言的小子,往后可能成为高坐明堂,满口无量天尊,俯视芸芸众生的道祖,便觉一阵恍惚。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可谓相当复杂。 道维要成为正一观观主唯一的亲传弟子,是一件大事。不管是从政治意义来讲,还是从俗世人情世故来说,皇家都得重视。抛开私人感情不谈,皇帝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令钦天监择吉日,届时朕亲自去正一观观礼。” 此话一出,这事彻底成为定局。 大太监都能想到,外头又会有多少因二十一皇子闹出的乱子来,最起码曾提议让二十一皇子的胞姐云湘居士去和亲的大皇子,肯定少不得被人口诛笔伐,有好一阵子无法安稳度日了。 不管外头闹的多凶,正一观里却一片喜气洋洋,观内开始张灯结彩,扫撒除尘,送帖子广邀天下道家名士,于两月后前来参加正一观观主的收徒大典。 观主有亲传弟子,对天下道家来说,相当于皇帝有了太子,稳定人心的作用不可小觑,收到消息之人皆表示惊喜与惊讶。 唯有观主,笑的眼睛都眯成缝儿了,还要假做不满的抱怨两句: “钦天监的柳公举,算起来还是贫道师侄呢,叫他尽量择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答应的好好的,谁晓得他一杆子就给支到两个月后了,早知如此,贫道便不私下去寻他了!” 这话道维听了都替柳公举老先生委屈的慌。 算得上皇家和道门联姻的大事,只给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哪里够? 道门想办的风风光光,宗室明显不想叫人压了风头,这种暗戳戳的显摆和比拼,不知要花多少心思和时间,两个月都是柳公举老先生瞧在同出道门,避免夜长梦多,顶着皇帝压力,择出来的好日子啦。 偏观主这话还有一群道长跟在身后附和,这个说: “别的不讲,择个黄道吉日,难道咱们会比钦天监差?早知如此,咱们自个儿选了日子呈上去,叫陛下从中挑一个岂不美哉,悔之晚矣!” 那个讲:“早在三十年前,咱们便备好了观主收徒大典所用的一切器具,之后每年都在不停更换增加,哪里还用得着两个月时间准备?多此一举!” 便有人状似打圆场道: “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回头谁去给隔壁护国寺送请帖吧?咱们两家邻居这么久,当年方丈喜得弟子,观主带着咱们师兄弟去贺过喜。我想想,当年咱们一共去了十二人,此次为了好事成双,咱们干脆邀请他们个二十四人过来观礼吧!” 这话简直说到众人心窝子上了,当下也不嫌弃两月时间太过长久,便开始盘算起来: “德春师兄一定要邀请,当年他可没少在我面前显摆他们的佛子有多聪慧,也叫他来瞧瞧咱家小维!” “这么说德凌师弟也不能少,他每年佛诞日都要带佛子来我们山门前祈福,说是为了佛道两家万古长存的友谊,回头我也带小维去他面前念念经,祈祈福去!” “还有德化师兄,他家佛子十三岁穿过的百衲衣都收起来在我跟前显摆过一回,一定要叫他来瞧瞧咱家小维八岁时穿的都是啥!” 道维:“……” 现场已经逐渐脱离原本的讲经方向,开始往奇奇怪怪的地方发展,他默默降低自个儿存在感,溜了。 莫名有种被家长拿出去秀的羞耻感。 193 女主来了 是傻吧? 正式成为观主的徒弟, 于道维而言生活并未有太多不同,每日沉浸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同时多了些之前不认识的道士老师, 忙碌而充实,每次的辩经过后,道长们看向他的眼神, 大有“天佑道统”的感恩。 可对宗室而言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打从参加完二十一皇子的拜师大典, 宗室众人如今提起这位殿下, 总有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之感。 二十一皇子周维, 对如今的皇族宗室而言,是个他不在江湖,江湖却满是他传说的神奇人物。 因着他的原因, 他的两位胞姐, 八公主郭云以及十公主郭月, 皆看破红尘一道儿出家做了居士,且于上月正式搬出宫住进了陛下赏赐的道观,自个儿当家做主,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躲开了皇家公主和亲以及下嫁拉拢权臣的命运不说,还能带着她们的母亲余答应一道儿在宫外过小日子, 一家四口随时随地都能团聚,单就最后这一条,不知嫉妒红了多少不受宠宫妃的眼睛。 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京城发生这般变故, 有心之人不可能错过,消息不久便传到余答应娘家父兄耳里,余答应的父亲兄长皆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主张女子顺从温柔, 贤良淑德,以夫为天。 听闻此消息,当下对着皇城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沉痛表示: “余家没有教导好女儿,叫陛下为难,叫朝廷蒙羞了,我余家愧对陛下隆恩哪!” 旁人一见父子二人如此表现,心里暗骂一声晦气,面上还要不停恭维,怂恿二人,以图从二十一皇子身上讨些好处。 毕竟如今的二十一皇子,地位超然,前头几位殿下都想方设法拉拢他。若是他能拉拢成功,在主子面前岂不是大功一件? 余家父子在某些方面是迂腐,却不是真的蠢,皇子夺嫡之事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二十一皇子都不掺和,他们仅是二十一皇子的外家,权势人脉要啥没啥,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真贸贸然掺和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不管谁来了,都是一副“微臣没教导好女儿愧对陛下”的迂腐样,谁的话都不搭腔。逼得急了,当即便梗着脖子要给皇帝上请罪书,将来人吓的慌忙告辞。 余家父子这头演的得心应手,打定主意过安稳小日子。演戏之余,还有闲心考虑一下家里孩子的婚姻大事。 余家大哥琢磨道: “小娥翻过年都十三了,自打她娘去后,即便我做父亲的有心亲近能做的也很有限。如今借着二十一殿下这股东风上家里提亲的不少,咱们慢慢挑总能挑出好的。 不过丧母长女的名声终归不好听,便趁此机会将小娥送去老家母亲身边教导两年,弥补了这个短板,不至于出嫁后叫婆家拿此事说嘴。” 余父也很认可儿子的提议,点头道: “你母亲身体不好常年住在老家图个清净,小娥乖巧懂事是个好孩子,相信不会叫你母亲太过操劳,择日不如撞日,时间就定在三日后,三日后安排人把她送过去吧。” 父子两这头打算的挺好,自认用心良苦,家里没人会反对,何况这个家里只要他们父子做了决定的事,谁又敢反对呢? 殊不知,以前确实如此,可对如今的余小娥而言,他们二人的独断专行,就是封建残余,是压迫妇女同胞包办婚姻的典型,是应该被打倒,被批判的首要人物! 所以在听贴身丫鬟喜滋滋的说了此事后,余小娥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在此之前她也有过上京城去看看世界的想法,可惜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完全没有实现的机会。如今到了不得不努力的时候,余小娥终于用上了她全部的脑细胞,拼了! 远在京城的道维不知道余家发生过的一切,正在宫内校场观看一年一度的宗室子弟大比拼。 也就是俗称的皇帝炫娃现场。 早在道维出宫前就隐约提起过这场比赛,当时道维作为参与其中凑人数的小透明,可有可无,眼下他坐在皇帝身边,穿着一身道袍,听皇帝用看似无所谓的语气跟某个宗室王爷道: “老九的骑射功夫在几个兄长里一直是垫底的,年年比赛年年垫底,也不知他日日在校场上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位王爷瞧一眼九殿下遥遥领先其他宗室子弟至少三十支箭的成绩,嘴角一抽,闭着眼恭维: “陛下教子有方,皇子殿下个个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今年不管是文试还是武试都远远将宗室子弟甩出一截儿,臣等惭愧!” 虽然是事实,但年年都要来这么一出,老王爷也很心累啊! 就陛下逼皇子们学习那狠劲儿,别说衣食无忧的宗室子弟拍马难及,便是缺衣少食的寒门子弟也望其项背!狠起来好似陛下是后爹似的,他们看了都心惊。 皇帝心里高兴面上不显,嘴上道: “朕这些个儿子中确有一两个成才的,不过大多数也就如二十一这般,资质平平,只能从旁的路子多努努力了。咱们做父亲做祖父的,为了晚辈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老王爷:“……” 道维在旁边充当吉祥物,跟没听见皇帝凡尔赛,没看见老王爷嘴角都快抽筋似的,面带微笑,用眼神给众位哥哥们加油鼓劲。 要依着他的意思,今天这趟他是懒得进宫的,可说到底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不论是当初皇帝亲自去参加他的拜师礼,还是他今日以二十一皇子的身份参加这场比赛,都是在向外界传达“皇家与道门十分和谐”的信号。 这是不需言明的默契。 皇帝凡尔赛完一圈儿,喝口茶润润嗓,指着下头比的轰轰烈烈的皇子们,偏头问道维: “二十一啊,你瞧着今年谁会获胜?” 这时候问这种问题,大有逼道维站队的意思,因此附近听到的大臣全都不着痕迹的竖起耳朵。 道维无语的看了神色无辜的皇帝一眼,不紧不慢道: “您儿子是出家了,不是飞升了,还没到掐指一算就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程度。” 皇帝被小儿子当着众人面儿不给面子的怼了也不见恼意,哈哈一笑,隔空指指道维脑门儿,语气中竟有几分难得的宠溺: “你啊,这火药桶一般的性子,也就你师父能昧着良心说你性情平和,温厚良善。” 道维实话实说:“师父偏疼我,自然觉得我哪哪儿都是最好的。” 皇帝一噎,反问道:“难道朕就不曾偏疼你?” 道维的大实话总是叫皇帝心梗的慌: “您偏不偏疼我,难道您自个儿心里没数吗?何须问旁人?” 皇帝无奈的摆手,叫大太监将桌上一碟糯米糕给道维送过去,眼神看不出丝毫恼怒: “得了,朕这辈子是不指望从你嘴里听一句可心话了,有什么甜言蜜语都留着你给你师父说去吧。” 道维眼皮子直抽,强调道:“儿子只说实话。” 二人原本有几分在朝臣面前表演父慈子孝的意思,不自觉间便暴露了私下相处的状态,叫周围朝臣震惊不已。 心说能在皇宫里杀出一条血路的果然都不同凡响,二十一皇子能在陛下跟前这般随意说出带有冒犯的话,陛下还被他哄的乐呵呵,胆量便不是一般人能比。 然而要道维说,真正有胆子的绝不是他,这个皇宫内处处藏龙卧虎,好比眼前给他斟茶的这位宫女,半个时辰便不着痕迹在他跟前晃了八次,敢在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作妖,绝对是个胆大包天的。 对此,道维并不在意。 今日在此当差的宫人鱼龙混杂,从各宫借调过来的都有,谁知道这位背后又是谁。 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宫人没放在心上,谁知不一会儿功夫,太子的女儿珍珍哭闹着叫乳母带上来,乳母战战兢兢向皇帝请罪说明原委时,珍珍已迫不及待奔向站在道维身后的宫女。 一口一个“小娥姐姐”唤着,拽着宫女衣摆要去外面玩儿陀螺,玩儿万花筒,玩儿七巧板,道维再迟钝也猜出这是谁了。 皇帝不会和一个两岁孩子计较,孩子不懂事,那是身边宫人没教好,他会私下让人去惩罚宫人,有外人在的场面绝不会多说什么,免得伤了太子和孙女的颜面。 因此摆摆手叫余小娥并两个乳母带珍珍一边玩儿去了。 道维瞧着余小娥出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看样子余小娥如今是在东宫当值,那么算日子,余小娥应该是今年八月份的小选入宫的。而八月份时,余答应与八公主十公主还在宫内居住,道维也因皇帝要表演父慈子孝的原因,经常进宫陪伴她们。 到了八月底,宫女集体培训刚完成,宫外的道观建造也完成了,余答应和两个女儿便顺利出宫,与余小娥完美错开。 只不过这次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余小娥手里没有她母亲留给余答应的遗书,以至于余小娥并没有在进宫的第一时间就去投奔余答应。 因为余小娥的出现,道维出宫后去了大姐的云湘馆一趟,正好母亲余答应也在,便将此事说与二人听。 余答应听罢,叫八公主去她房间取来书信一封,递给道维,唉声叹气: “这孩子太有主意了,也不知她咋想的,你外祖母今早来信,说是三月前你舅舅派人送她去你外祖母身边途中,她药晕了一车队的人,带着身份文牒金银细软跑了。 家里为着她的名声着想不敢声张,一路小心寻摸到京城附近没了踪影。原本你外祖母是想叫娘私下悄悄帮着找一找的,现下看来倒是不用了。” 道维:这不是胆大包天,是二百五吧? 194 作死行为 听我说谢谢你 余小娥经过几个月的磋磨, 也发现她之前把事情想简单了,眼下吃够了苦头,才知道什么是社会教做人。 原本花了大价钱贿赂采选官才顺利混入采选队伍得以入宫, 以为进了宫就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靠她先知的历史知识,不说搅弄风云玩弄权势,那勾引个皇子做皇子妃飞黄腾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结果事与愿违, 凭她小宫女的身份,别说勾引皇子, 就是想在无人的地方和皇子单独说句话都是痴心妄想。就连去东宫当值,也是花了大心思讨好老太监认对方做干爹才成行。 本以为进了东宫,总算是有机会和太子单独相处了吧, 然而事实是作为专职伺候太子女儿珍珍的十二个宫女中资历最浅, 背景最简单,还是新来的那个, 她连在珍珍这个两岁小姑娘跟前露脸的活儿都抢不到,只能去干一些又苦又累还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比如说珍珍尿了, 余小娥就得捏着鼻子给她换尿布,珍珍拉了, 余小娥就要假装淡然给她擦屁屁,珍珍不明原因的哭了,余小娥想办法哄她开心, 珍珍突然不吃饭了, 余小娥绞尽脑汁的找原因。 可到了一些轻松的例如陪珍珍玩耍,陪珍珍睡觉的活儿上,完全没有余小娥沾手的份儿。以至于向太子汇报珍珍的近况, 带珍珍去给太子,给皇后,给太后请安的露脸事上,余小娥更是沾不到边儿。 简称受气包。 余小娥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又顺利进了东宫,坚持认为自个儿是传说中的女主命,绝不甘心就此沉沦为太子女儿的奶妈,因此暗中发狠,瞅准机会,好不容易赢得了珍珍的喜爱,成了珍珍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事情到了这里,对余小娥而言连个开始都不是。 因为她发现太子虽疼爱珍珍这个小女儿,却并没有多少时间亲自关照女儿的衣食住行。 每日都由珍珍的乳母去给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汇报珍珍的健康状况,更多的是珍珍的亲娘在照料。 而珍珍亲娘的照料,在余小娥看来连亲力亲为这四个字都配不上,那个女人不过是在珍珍高兴的时候叫人抱过去逗一逗,珍珍穿上新衣的时候稀罕一番,珍珍生病的时候惩罚一下身边伺候的下人。至于珍珍的吃喝拉撒,是一根手指头都没亲手操持过。 余小娥一边鄙夷这些封建上层阶级的虚伪,一边努力在东宫找机会接近太子。 然而时间又过去了小半年,她感觉自个儿都熟练的能当珍珍亲娘了,却连和太子单独相处的一分钟都没等到。 直到宗室子弟大考试这日,被借调去校场伺候茶水,余小娥得了个在传说中那位表弟跟前伺候茶水的差事,才终于想起她在宫里还有这么一门亲戚,想起她完全可以不用单打独斗,也是可以借着表弟的势做些什么的。 一咬牙,暗暗使力,想尽方法努力和对方搭上话。 可惜媚眼儿全都抛给了瞎子看,余小娥暗中气恼不已,她自认为做的已经十分明显,给了二十一皇子足够多的暗示,可对方却毫无反应。 说什么二十一皇子是今上众多儿子中最特殊最聪慧的一个,眼下看来不过是个才八岁的毛头小子,傻乎乎什么都不懂。 余小娥暗中猜测,她这位表弟突然名声鹊起,说不得就是当今陛下政治作秀的产物。 说白了,就是个吉祥物罢了。 如此倒是好办了,二十一皇子这条线她是说什么都不能放过,毕竟一个好糊弄的皇子表弟和一个智多近妖的表弟,终究是前者于她更有利。 余小娥自认行事缜密,心思掩藏的极好,又仗着穿越者站在历时肩膀上的先知优势,从没打心底里看得起过朝夕相处的宫人们,更没把她们当成一回事,从不认为这些鼠目寸光,一辈子出不了这座皇城的下人能看出她内心真实想法。 殊不知这些宫人混到如今地步,一个个都是成了精的,她那点儿小心思全被人看了个便,不过是瞧着她能哄珍珍小主子高兴,暂且留她一命罢了。 用珍珍亲娘的话讲: “难得有些巧思能哄珍儿开心,就当是个玩意儿先留着,待珍儿玩腻了再处置不迟。至于太子那里,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至于瞧上自个儿闺女身边伺候的丫头?还不够让人说嘴的。” 事实上,即便太子殿下昏了头,太子妃娘娘和皇后太后也不会叫如此荒唐之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更别提陛下对太子的要求有多高…… 宫人们知晓了上头主子的意思,对待余小娥自然不会多客气,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给人穿小鞋的法子数不胜数。 叫余小娥吃足了苦头却无处伸冤,只能暗自咬牙忍下,心中琢磨待有朝一日翻身做主人后,定要让今日给她苦头之人好看。 道维叫人打听了余小娥在宫中的处境后,十分无语的对系统道: “这智商,如果没有女主光环,我都不知道她形单影只,如何从外祖家一路跑到京城,又如何没被人骗顺利入宫的。” 系统已经不是单纯的统了,在人世间滚了几遭后,简单的道理它完全明白,疑惑道: “按理说她是想通过太子上位,可想爬太子龙床之人,为何要给太子女儿做贴身宫人,还闹的人尽皆知甚至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 这种身份去爬太子龙床,先不说太子得不着好,事发后她肯定是活不成了呀! 便是给东宫娘娘做侍女,都比给珍珍做侍女来的名正言顺吧?” 众所周知的道理,偏余小娥至今也不明白。 “剧情中,她是被母亲余夫人临终前托付给小姑子余答应的,因此余小娥在宫内生活算是做客,顶着个二十一皇子亲表姐的名头,虽然没人高看一眼,却也不会有人无故为难。皇子表姐的身份更是给了她名正言顺与各位皇子交往的机会,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 系统分析的有理有据,道维赞同点头。 余小娥此人翻不出大的浪花,倒是系统的进步道维看在眼里,不得不说让系统亲自接触人群这个决定已经初见成效,系统收集整理的数据,将它本身的拟人模块儿完善的更加生动。 倒是余答应那边,道维还得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免得对方过于忧心。 亲眼看着刚到手的消息化作飞灰,道维缓缓起身,和系统一起出了正一观,前往大姐的云湘馆而去。一路上遇见许多道士主动停下来给他行礼,称他一声“师兄”,甚至还有四五十岁的老道长也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师叔”。 可见这掌门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在正一观早已得到众人认可,深入人心。 到了姐姐的云湘馆,则是另一番景象。 观内所有下人皆身穿道袍,但她们并非出家人,而是内务府拨给云湘居士,用来伺候她衣食起居的下人,他们待八公主母女,并非师门传承的尊敬,而是下人待主子的恭敬。 正好,道维到的时候,十公主也在,母女三人在亭中不知说着什么,微风轻抚,远远瞧去美的不染尘烟。三人在这里显然过的很好,走进了瞧面颊红润,即便一身素装,不施粉黛,也能一眼看出气色上佳,显见的心情愉悦。 道维每每见着姐姐,都在心里感慨,不知那些嘴上批判两位公主大好年纪出家,错过了花期,无法享受孕育儿女之乐,将来无法享受天伦之乐的人瞧见这份场景,不知作何感想。 不管旁人如何想,两人自个儿觉着开心又知足,见了道维,十公主拉着他品尝新做的点心: “快尝尝,我新得了方子,晌午亲手蒸的,拿来与母亲大姐尝尝,你来的正好,点心还热乎呢!” 八公主让人去房里拿了她亲手为道维缝的袜子,轻声解释: “你自小穿惯了姐姐缝的衣裳,鞋袜尤其挑剔,旁人做的总不和你心意,能叫你暗中发好几天小脾气,这不姐姐有空便多为你缝了几双。” 道维谢过两位姐姐的好意,便与三人说了打听来的消息: “事情就是这样,余家表姐的心思连东宫扫洒下人都明白,在东宫的差事怕是长久不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找机会将人带出宫送回舅舅身边,交由舅舅亲自管教为好。” 余答应拍板儿拿了主意: “虽不知那丫头为何没在宫里打着小维的名头行事,但此举总算是歪打正着,没将小维牵扯进去。 可近来宫里皇子们每每往小云小月这里走动,怕是还存着拉拢小维的心思,得在那丫头没暴露和咱们的关系前将人弄出宫,免得有人拿她做文章,夜长梦多!” 道维想了下道: “我亲自给外祖父书信一封,解释其中原委,叫他老人家海涵,谅解咱们行事上的冒犯之处。” 说得好听,就是提前串供,免得暴露出余小娥偷跑离家的事实,毁了一个余小娥不够,余家其他女子的名声也一并被毁个干净。 至于道维他们?血厚,一个余小娥根本无足轻重。 大姐郭云却很是担忧: “听着不是个安分的,若她一心往宫里的滔天富贵里钻营不愿离宫,闹出幺蛾子可怎生是好?” 郭云对具有反抗精神的女子并未有任何恶感,毕竟他们母子四人就一度跟皇帝对着干。可她欣赏的是有勇有谋,有理有据的反抗,甚至是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的反抗。 而非毫无原委,不管不顾甚至可能将全家性命,乃至她们这些亲人陷入舆论旋涡的作死行为。 因此对素未谋面的表妹余小娥没甚好感。 道维安抚她:“自寻死路罢了,乖乖听话还能叫她全身而退,若真敢在宫里作妖,哪个主子不能拿捏她的小命?” 195 大女主命 是亲表姐 事实是还没等道维动手捞余小娥, 她自个儿就先作了个大死。 话说余小娥虽然蠢了点,但基本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自然感受到了她被众人集体针对一事。她认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作为大女主显然不能就此灭亡, 自然要奋起反抗, 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给她的考验呢。 经过再三思索后, 决定利用珍珍搏一把。 于是夜里在旁人值夜期间,偷偷打开了珍珍房间的窗户,待过了两个时辰,又悄悄起身去关上窗户。 当下季节夜里窗户开个小缝儿,对成年宫人而言无伤大雅,可对娇生惯养才两岁的珍珍而言,毫不意外的, 第二天一早,她得风寒了。 这年头小孩子夭折率极高, 皇家也不例外,一场风寒要了小命的不在少数, 因此太子听闻此消息后,也放下手头要务赶过来。 一时间珍珍的院子内, 太子询问太医的动静,珍珍生母责罚宫人的动静,以及宫人求饶的动静萦绕耳边, 热闹极了。 此时抱着珍珍,轻言细语耐心哄珍珍吃药的余小娥便格外突出, 博得了太子青眼,当下太子便表示等珍珍病好后要重赏她! 言外之意,若是珍珍没好, 伺候珍珍的宫人一个都跑不掉。 即便是珍珍生母,也捞不着好。 可余小娥完全没听出弦外音,满心欢喜的以为计策奏效,认定她就此得了和太子亲近的机会,当下表忠心突出存在感: “殿下严重了,奴婢乃心甘情愿伺候小主子,绝无他想,所做之事皆乃分内之事,当不得您重赏!” 太子见女儿小脸通红,一额头的冷汗,完全没心思跟一个宫人客气来客气去的,一甩衣袖不再多言,反正这种事情届时自有身边大太监提醒他,无需他放在心上。 只心疼的抱过女儿,放在怀里轻轻摇晃,哄着她入睡。 余小娥一时被太子温柔的样子迷住了心神,这时才有机会认真打量太子长相,恍然发觉对方有流畅的侧脸以及高大的身材,加上气度不凡,和她之前想的流连花丛,好色,无情,封建迂腐完全不同。 一时心驰神荡。 余小娥的表情不知被屋内多少人收归眼底,尤其是珍珍生母,待太子离开,私下对大宫女道: “倒是本宫小瞧了她,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着本宫的面儿勾引殿下。叫人好好去查查她,本宫怀疑珍珍无端生病一事,绝不简单。” 今日赶在太子到来前,珍珍生母已经责罚了一批伺候女儿的宫人,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可见那些宫人确实是不知情的。 但余小娥的表现眼下想来太过镇定了,放在任何一个宫人身上,她今日那番举动都够旁观者胆战心惊,可余小娥身上没有丝毫害怕,只有货真价实的对珍珍的怜惜愧疚。 当时珍珍生母以为那是宫人没照顾好女儿,导致女儿生病,才产生的怜惜愧疚。 现下细细想来,余小娥是那种人吗? 大宫女给了珍珍生母肯定的答案,轻声将疑惑说了出来: “主子,奴婢瞧着她好似是做了亏心事才……” 对了,珍珍生母也这般怀疑。 “那就仔细查查她近日都做了什么。” 事实证明余小娥并不是个谨慎之人,她认为完美无缺的作案手法,实际上存在许多漏洞,即便没有她亲手打开窗户的目击证人,可当所有疑点一一摆出来后,傻子都知道她做了什么。 余小娥百口莫辩,直接傻眼。 太子抱着风寒稍好的女儿珍珍,眼神冷厉的看向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女人,厌恶的叫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余小娥此刻是真的害怕了,瞬间产生的求生欲叫她对着殿内众人大喊道: “殿下,你不能这般对我,我是二十一殿下的外家表姐,余答应是我亲姑姑,你不能这般对我啊!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出此下策,是迫不得已,是有苦衷的,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余小娥后面说了什么殿内众人完全可以当放屁,但她前头说的那句,众人不得不谨慎对待。 太子摆手,让押送余小娥的宫人退下,眼神严厉看向对方,一字一顿道: “你方才说你是二十一弟的外家表姐?此话当真?” 余小娥见状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连连道: “当真当着,我父亲是庆和二十一年的进士余昆,如今在五斗县任知县,我乃父亲长女,只因家中母亲早逝,父亲被歹人蒙蔽,欲为我定一门面甜心苦的亲事,我不愿意,才在衷仆的帮助下一路逃至进城,欲投奔姑姑。 殿下你有所不知,我母亲与姑姑乃手帕交,我料定姑姑会为我主持公道。谁知千辛万苦进了宫,姑姑却随两位殿下出宫修行,阴差阳错之下才有种种误会,您明察啊!” 余小娥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你”一会儿“您”,太子没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只盯着余小娥不知在琢磨什么,眼眸幽深。 倒是余小娥在太子的注视下,心砰砰的快要跳出喉咙眼儿。 此刻再回想方才一番话,简直漏洞百出。可时间紧迫,能在危急关头编出这番假话对她而言已是不易,只能见招拆招。 她深信作为女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余小娥眼珠子咕噜噜转,觉得她那才八岁的小毛孩儿表弟,可能比她想的更有用。 她见过太子对九岁的二十皇子的态度,那是完全不放在眼里,高兴了逗弄一下,不高兴的时候视而不见,即便对方是陛下十分宠爱的小儿子之一。 以前以为太子对二十一皇子也是如此,现在瞧着是她想错了。 就在余小娥心里算盘珠子打的啪啦啦响时,猛然听到太子声音缓和道: “来人,伺候余小姐梳洗,此事想来其中必有误会,派人去给正一观的二十一弟传个信,叫他进宫来瞧瞧余小姐。” 余小娥迷迷糊糊被带出大殿,殿内太子没避着人,吩咐近侍道: “余小姐受惊了,回头叫人去御膳房要一桌酒菜压压惊。” 近侍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主子意思,躬身退下前低声道: “是,余小姐虚惊一场,咱们珍珍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双喜临门,奴才斗胆,私下出二两银子,向御膳房的梁总管多讨一壶玉梨春和他唠唠嗑儿,庆祝咱们东宫逢凶化吉。” 太子很满意近侍的机灵劲儿,摆手叫人下去。 珍珍生母自然也看出了太子的意思,指腹轻柔的给太子按压肩颈,缓声道: “之前珍珍风寒,几位娘娘皆送了补品过来,如今珍珍身体好转,妾下午去几位娘娘宫里走一遭,说说话,免得娘娘们牵心。” 此时,太子对珍珍生母没照看好女儿的恼怒终于烟消云散,握住对方柔嫩小手,轻轻拍拍,无声处尽显柔情默契。 余小娥还不知道太子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她,只不过是有了更加周全的,能将她剩余价值压榨干净的法子罢了。 不出半日工夫,她为了爬太子龙床故意害珍珍风寒之事传遍了皇宫。在做下错事后,为保性命不惜将表弟二十一皇子拉下水。 一个不仁不义见利忘义胆小懦弱的小人形象跃然纸上,她想要的光明未来是彻底没希望了。 而道维在收到太子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想明白了太子的意图。 “一箭双雕,搞臭余小娥的名声,既给珍珍报了仇,还能卖我一个好。” 如此不堪的余小娥,只要道维在皇后跟前求个恩典将人带出宫送回余家,便已经仁至义尽。可若是一个踏踏实实在宫内当差的余小娥,一念之差出了岔子,道维要花费的心思可就大了去了。 区别只在太子有没有将此事命人封口罢了。 “确实是皇帝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算计简直是长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事已至此,道维也不急,慢悠悠做完早课,用了早饭,才随等的脚都麻了的宫人进宫。 进宫后先去寻陛下,将此事与对方大致说了一遍,请求对方开恩放人出宫。 皇帝有心看小儿子笑话,刚说了一句: “这下能体会朕为你收拾烂摊子时万分之一的心情了吧?” 就被小儿子回怼道:“您为何要沾沾自喜?难道旁人看我笑话的同时,没顺带连您一起笑话了吗?” 太糟心,皇帝并不是很想和这个尽说实话的糟心儿子继续唠嗑儿,一挥手将人赶出太和殿。 陛下旨意在手,道维才一路溜达到东宫。 先去瞧瞧他那无辜受累的小侄女珍珍,在宫人惊诧的目光下,摸摸对方小脑袋瓜子,随后在小侄女好奇的眼神中,将一串佛珠仔细在她胖胳膊上饶了好几圈儿。 随后将圣旨递给一个在珍珍院门口守门的小太监,留下一句“人送到云湘馆即可”,便溜溜达达原路返回,反倒是将拿到圣旨的小太监惊的不轻。 有些事情不需说的太明白,道维赶着出宫跟余答应和两位姐姐交代一下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免得余小娥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她们还完全不知情。 可就算知情了,待三人见到被宫里好端端送出来的余小娥,还是一阵无言。 余答应更是不可置信道: “什么叫我们见不得你好,硬生生断了你的青云路?你知不知道太子正儿八经娶亲纳妾是要上皇家玉牒,要经过内务府查询家底,要皇后和陛下亲下文书允诺的? 太子是给你口头承诺了,还是你的所作所为经得起内务府调查了?你就妄想进东宫做娘娘,一步登天?” 196 回炉重造 何德何能 余答应被侄女余小娥的脑回路惊呆了, 不明白他们老余家怎会生出这种没脑子的闺女,跟看傻子似的看余小娥。 余小娥还觉得余答应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姑姑奇怪呢,她本在东宫待的好好的, 太子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 还叫人好吃好喝伺候她, 连以往伺候珍珍的活儿都有人抢着干。 仅仅大半天时间, 她在东宫便感受到了何谓宾至如归,何谓人上人的享受。 心里已经琢磨出几十种法子接近太子, 和太子发展出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在往日欺负过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的场景。 可一转眼的功夫, 她就被一纸诏书送到了这个所谓姑姑身边,美梦破碎, 怎能不叫她恼怒? 余小娥气急败坏道: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在我生计艰难形容落魄的时候, 不见你这个姑姑出来说一句,待我得到太子信任, 马上就能成人上人的时候你们跳出来想方设法将我弄出来, 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见不得我好?” 道维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恋爱脑大感无力, 并不是很想拯救对方,摆摆手, 叫两位姐姐不必看他脸色, 自由发挥即可。 既如此,大姐郭云毫不客气反怼余小娥: “如果你说的得到太子殿下信任,是指你差点儿害死珍珍侄女,事情败露后被殿下命人拉下去乱棍打死的话,那你确实做到了。” 余小娥不服,哽着脖子反驳: “我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明察秋毫,他知晓我的苦衷后已经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再说了,我下手有分寸,珍珍不是没事儿吗?太子都不再说什么,云表姐你咬着这点不放是什么意思?” 郭月这暴脾气,听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直言: “什么叫你下手有分寸,珍珍不是没事儿?知道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吗?知道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差点儿害的你家中亲人姊妹全部上断头台吗?我看你这狼心狗肺的样子也不像会考虑家人死活之人。 干脆这样,来来来,我现在就叫人捅你两刀,再叫人医治好你,你也好端端的没事儿,就宽宏大量的原谅我好了,毕竟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你没理由责怪我!” 余小娥觉得十公主就是胡搅蛮缠,这是一码事吗?宫里都轻轻放过了,十公主却紧追不放,简直可恶,夏虫不可语冰,她懒得和对方计较,只换个话题道: “识相点赶紧送我回去,万一太子殿下寻不到我,发起脾气来牵连到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在生死线上走一遭,余小娥这会儿更加确定她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命,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能逢凶化吉,来个剧情大反转。 相信今日就是她余小娥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一个对太子用情至深,为了太子可以忍辱负重的形象已经深深种在太子脑海里,只要她坚持,太子迟早被她拿下。 余答应见她死性不改,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蠢的史无前例,愁的不知说什么好。 但眼前这是兄长的长女,是嫂嫂留下的唯一孩子,她又不能不管,张张嘴想再劝几句,便被道维突然出声打断。 “别说那些糊弄傻子的话来糊弄我,我只问你,你当真觉得太子是被你那见色起意的深情感动,连你差点害死他孩子的事情都能不计较,还是你危急时刻说出了和本殿下的关系,太子顾忌本殿下才饶你一命?” 道维眼神肃杀,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盯着余小娥的双眼,仿似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心里去。 余小娥在道维的注视下,很快心虚的别过头,嘴硬道: “即便太子顾忌你的关系又如何?总归我在他心里是不同的,满皇宫的寻,有哪个女人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做了这种事后还被东宫下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的?怎的我就是痴线妄想再没机会了?” 余小娥是真觉得她在太子那里是特殊存在。那些传说中为了女主要死要活,要美人不要江山,为了女主抛弃全天下的男人还少吗?在她看来,眼下的太子将来肯定走的也是这条路。 天下都放弃了,现在叫太子放下她一念之差害他女儿之仇又如何?她还没计较他三宫六院嫔妃众多,左拥右抱左相齐人之福,且生了一串儿孩子膈应她呢。 既然她作为女主至今依然保持着处女之身,为何作为被她选中的男主,却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要不是看对方身份地位长相和她心意,她是万万不会接受这点不完美的! 余小娥越想越理直气壮,挺起胸膛坚定道: “依着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我借你身份一用又如何?将来我飞黄腾达了,自有你享不尽的好处,何必如此小气斤斤计较?” 几人:“……” 这得自信成什么样儿啊? 此时在场除了道维外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问题: 余家究竟是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奇葩的? 得,这种人就该接受现实的毒打,让她脑子里不切实际的粉红泡泡全都粉碎,才能知道眼前一切有多么珍贵。 道维抬手,示意余答应不必再说,缓缓起身,对目露担忧的几人道: “此事回头我亲自向外祖父和舅舅解释,趁着天还没黑,我再进宫一趟,叫太子殿下开恩,让余小姐继续去宫里当差吧。” 余答应见儿子甚至都不愿意再叫余小娥一声表姐,而是生疏的称呼对方为余小姐,便知他心意已定。他们母子四人中,小儿子平时万事随缘,怎样都行,可一旦他拿定主意,旁人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眼神复杂的看向还暗自得意的余小娥,余答应张张嘴,又将一肚子的话全部吞下,转身进了屋内。 眼不见为净。 她真没想到,嫂嫂才故去多久,她一手教养大的女儿竟成了眼下这幅模样,简直好赖不分,异想天开。 罢了,叫人在宫内盯着,只要她不惹出天大的祸事,总能叫她熬到平安出宫的一日。 待将来出宫了,她做姑姑的再为她细细打算。 余小娥觉得她出宫,道维求的是皇帝,而进宫,道维去求了太子,说明道维已经看清了眼前局势,知道为她和太子牵线搭桥了,还算有眼力见儿,给了道维一个“我很满意”的眼神。 道维已经不想猜测这恋爱脑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也就没告诉余小娥,之所以进宫没求皇帝开恩,是因为皇帝一言九鼎,朝令夕改这种事别说是他,就是太子去求皇帝下旨,皇帝也会一脚把人踹出太和殿,叫他趁早滚蛋。 一个宫女而已,太子有的是低调又不引人注目的法子弄进宫,何必大动干戈一而再再而三求皇帝圣旨?太给你脸了! 因此太子在晚饭时间招待了他已经出家的二十一弟,东宫厨子特意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素菜,道维吃的没有丁点儿负担,边吃边把事情说了: “既然冥顽不灵,那就让她慢慢认清现实吧,只要不危及性命,宫里当差的宫女该如何她就如何,大哥不必顾忌弟弟。” 太子诧异的瞧了一眼二十一弟,心说果然是个能下得了狠手的,出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摆摆手,叫身边近侍去安排。 二人相谈甚欢,直至道维出宫那阵儿,微风轻拂,霞光漫天,伴随着前院儿传来的一阵鬼哭狼嚎声,一切都非常完美。 走的近了,还能瞧见余小娥正被人摁在长凳上打板子的场景,旁边有内侍阴阳怪气: “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偏要过独木桥,殿下宽宏大度,看在二十一殿下的面上,谋害皇嗣的大罪只打你五十板子,之后扔去浣衣局,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哼,给杂家狠狠地打,别偷懒,回头娘娘有赏!” 几板子下去,余小娥皮开肉绽,疼的哼都哼不出来,只在瞧见道维的时候,双眼绽放出格外明亮的光彩,无声朝道维伸出一只手求救。 道维偏头顺着岔路口径直出了院子,跟没看见似的。 反正太子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她的小命,这才是个开始呢。不是幻想一国太子对她情根深种至死不渝爱美人不爱江山吗?那就让事实说话吧。 道维是真不明白,为何总会有许多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女性,会幻想封建王权下的帝王,会为了她们与全天下为敌? 看看曹阿瞒,瞧瞧刘皇叔,权势地位到了一定程度,想要个别人家的漂亮媳妇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何至于满朝皆敌? 瞅瞅唐明皇,为得到儿媳妇杨玉环煞费苦心,结果真正危机来临,有哪个真愿意为个女人和全天下为敌? 要说这些历时距离现代女性太遥远,没有代入感,那睁眼瞧瞧你打工做社畜的公司,人老板儿子连个七品官儿都不是呢,身边缺漂亮有学识又知情识趣的女人吗? 还不清醒的话,再瞅瞅你们社区主任,一把年纪还秃顶,张口闭口打官腔,缺给人家儿子介绍体制内女友的媒人吗? 实在不行,想想你出生的小县城,在那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别说你自个儿,就是你家里父母,一年到头又有几次机会和人家县令面对面交谈?连人县令家公子的面儿都见不着,还妄想人皇帝家儿子对你死心塌地。 这中间至少差了投十次胎的距离吧。 道维是真想认真问一句:你有什么优点让人帝王为你不顾一切啊?可千万别说你的优点是恋爱脑。 197 大战一场 做回老本行 道维的疑问若要如今的余小娥来回答的话, 她可能会说,眼前一切不过是虐身虐心的正常流程罢了,先虐女主身心, 再虐男主身心, 最后两人双双奔赴大团圆结局。 用余小娥的想法来讲那便是: “我找人打听过了, 东宫的五十板子下从未有活着离开之人,可我不仅活着,还有人暗中送伤药, 不够说明我对太子是特别的吗?” 余小娥在浣衣局的日子艰难而又充满希望, 她觉得属于自个儿的下一个转折点很快就会到来。何况, 她还有最终的大杀器—— 知晓历史走向。 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她会利用先知条件, 增强她大女主的绝对优势, 成为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道维并不晓得这位表姐如今走的竟是典型的虐身虐心女主剧情, 回去后便搁在一旁置之不理, 反正有太子的特殊关照,余小娥那种智商绝对蹦跶不了多久便能认清现实的残酷。 系统顶着个道士头好奇道: “万一她向相关人士泄露历史呢?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道维敲木鱼的手都不带停的,稳稳道: “自取灭亡罢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即便能预言某些将来可能发生的大事,但她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吗?知道其中关键布局吗?什么都不清楚贸贸然说出来, 只会被人控制在掌心成为彻底丧失自由的玩意儿,直到她再也无法准确预言的那天也就废了。” 朝堂上的聪明人海了去, 一个余小娥根本不够看, 她若是聪明的,就该明白历史从来不是她那种小人物能改写的,贸然参与其中不过螳臂当车。 可惜对方并不懂。 道维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写信告诉了千里之外的舅舅一家, 舅舅余昆看的心惊胆战又气急败坏,拿着书信不敢置信的问他老父亲: “小娥这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成?娘子在世时,小娥被她教导的温柔和善,善解人意,是咱们五斗县出了名的闺秀,说话做事从不大声,遇事从未与人红过脸,行事有理有条,是知州夫人都夸赞不已的小娘子。 怎的眨眼功夫,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儿子派人一路寻她至京城附近,知晓她如今是何作风,都不敢相信殿下心信中所写之人竟是小娥!” 说实话余老爷子也无法接受他的乖孙女儿成了这副德行,放浪形骸,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所作所为直接拉出去沉塘都不为过。 这哪里是他们余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简直是离不开男人的艳俗精怪附身了啊! 父子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出了埋藏已久的想法: “要不,找个道士来家里瞧瞧?” 万一是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把脏东西招来了呢?万一附身在小娥身上的脏东西阴魂不散,还给家里留下隐患呢? 至于远在京城的余小娥,父子两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请二十一殿下暗中找个会驱邪的道士给瞧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其余的,他们余家可没有那种差点儿害全家上断头台还死不悔改的女儿,索性他们家小娥已经在闺中病了大半年无法见人,想来此时病逝再合理不过。 余家借着给余小娥办丧事的当口在家中大搞驱魔除邪活动,京城收到来信的道维了然一笑—— 果然,真正的蠢人没几个,就余小娥那天差地别的变化,余家人怎能察觉不出? 这种消息道维不可能瞒着余小娥,转天就让人特意转告一声对方。 至于对方是如何气急败坏,又怨怪余家目光短浅,胆小如鼠,将来就不要想沾她一分光,就另当别论。 此时三年一度的论道大典即将在京城召开,正一观作为道教魁首,因今年观主收了道维这个入门弟子的原因,更是备受瞩目。 道维的专业技能究竟能不能得到所有同行的认可,成败就此一举,压力瞬间给到他身上。 别说整个正一观有压力,便是宗室这边也不轻松。 因为近来陛下在朝堂上透出口风,有进一步增强管理道教和朝廷关系的意思,那道维这个连接朝廷和道教纽带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 朝廷往前三十年,扶持佛教,打压其他教派,导致佛教一支独大,占据了大量不纳税的耕田不说,民间还出现了大批好吃懒做不事生产之人以出家为生。 这两年一直有人提议扶持其他教派与佛教抗衡,可惜数来数去,能真正拿得出手与佛教有一战之力的道教,因为正一观观主拒不配合的原因,导致事情一直停滞不前,毫无进展。 眼下论道大会,正是个绝好的契机。 正一观不少人也明白其中道理,在他们看来这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朝廷要搞平衡,道教需要传播发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道法自然,顺其而为。 短短五日时间,宗室已经来了两位老王爷三位郡王爷以及五位世子殿下,在道维耳边旁敲侧击给他讲此次论道大会的重要性,生怕道维年纪小不清楚里头的门道,不将其当回事。 道维还不如何,先把观主给烦了个透彻,觉得这些俗人打搅了乖乖徒儿的向学之路。 偏这些都是有身份有背景之人,还不能随意挡在外头打发了,索性观主一咬牙自个儿顶上,代替徒弟前去应付他们,留徒儿一个清净。 便是皇帝也在论道大会前一日专门召小儿子进宫一趟,父子两相对而坐,一块儿吃了顿全素宴,可见皇帝对小儿子的重视。 吃饱喝足,皇帝斜眼儿瞧道维: “朕观你近日圆润了不少,是身心愉悦康泰无忧所致吧?” 道维知道皇帝想听什么,擦擦嘴,直言道: “虽然我对自己有信心,但天下能人辈出,我只能尽力而为,并无法保证什么。” 皇帝咂摸他这话,轻哼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 事实上心里想的是,只要这小子尽全力了,即便输了也能叫人瞧出他的天分,瞧见他的不凡之处,虽败犹荣,目的便也达到了。 这就好比让一个读书不到一年的稚童与大儒辩论了三天三夜,期间引经据典,精彩粉尘,叫人拍案叫绝,虽然稚童最后输了,但同时也名扬四海。 皇帝不指望小儿子能成这般的稚童,但道理都差不多。 道维不晓得皇帝在盘算什么,摸着滚圆的肚子,在大太监的护送下离开太和殿,准备回去歇个午觉。谁知到了宫门口,被一宫女拦住去路。 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余小娥嘛! 才几个月不见,竟然从浣衣局折腾出来,瞧穿着打扮,竟不知走了谁的路子混进了尙衣局,看样子还是专门在此等他的呢。 果然就听余小娥声音清脆,满面含笑道: “殿下,奴婢余小娥奉掌事姑姑之命特为您送来八卦道袍一件。” 说着举起托盘,展示在道维面前,缓缓解释: “此乃陛下半月前特命尙衣局日夜赶工,为您量身定做的道袍,还请殿下过目。” 做派端正,目不斜视,谨守规矩,瞧着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宫女,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恋爱脑疯癫模样。 道维不知是她真的被现实教做人了,还是更加会做表面功夫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有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努力的人确实能量惊人。 这不就从浣衣局倒腾到尙衣局了嘛,待遇千差万别。 这都不关道维事儿,他叫小蚊子收下东西,爬上马车,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并不是很在意皇宫里最后到底谁能上位,谁又被斗下去,余小娥最后又能求仁得仁,落个什么结局。 每日在论道台上接受来自全国各地同行们或不屑,或惊讶,或欣喜,或不甘的眼神,最终让对方无话可说,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不舒服吗? 反正道维以及他身后的正一观是很舒服的。 观主心里很得意,但他不说,面上强压兴奋,跟小徒弟道: “之前十日是一对一的车轮战,你从无败绩,这很好,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还有最后三日的舌辩群儒,撑过了这三日你才算真正经受住了天下道门的考验,有资格接过师父手里的担子,你明白吗?” 虽然很残酷但是事实。 后三日才是历年来的重头戏,场上十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共同对抗道维一人,他最少也要撑上一日功夫才能勉强过关,若是能撑过三日,则彻底服众,至于胜过十位老前辈? 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观主忧心忡忡的: “他们在尘世中行走,见过了太多人性险恶贪官污吏欺压百姓,都不太爱跟朝廷打交道,恐怕对你的出身抱有一定偏见,这点于徒儿你来说很不利啊!” 说其中有位老前辈不爱跟朝廷打交道都是美化过后的结果,事实上那人嫉恶如仇,当年更是仗着功夫高强,夜闯皇宫,一路和大内高手打的黑天暗地,在太和殿屋顶上留下叫皇帝“三日内斩杀贪官”的纸条,才带着一身伤扬长而去。 啧,观主自个儿遇到那人都无所谓,想想乖徒儿要被那人刁难,就浑身难受,满心担忧。 198 长命百岁 青史留美名 事实上道维的表现超出所有人预期, 而几位老前辈爱护后生晚辈的心胸也比所有人想的更加宽广。 双方都是道界的泰山北斗,思想碰撞下产生的火花何其精彩,令彼此受益无穷, 在经历了整整日的辩论后大有互相引为知己的架势。 虽然这个结果, 是之前所有人做梦都不曾想过的。 道维肯定不会说这一切都是他有所收敛的结果,只淡定的接受了所有人的祝贺, 淡定的瞧着“道统希望”的名号落在他头上。 从今往后, 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天下道统继承人。 便是跟在他身边的系统小蚊子,如今也是道法高深的代名词,谁见了不称一声大师? 朝廷本想通过二十一皇子, 缓慢达成与道家的合作, 互利共赢,谁知道维一出手展现的实力过于硬核,几乎没给他们过度的空间门, 大有一步到位的趋势。 在朝廷的暗中扶持下,民间门各地很快知晓道家出了个神童, 可能是真君转世, 下凡历劫,道法高深,妙语连珠,深得外地百姓信赖,就连京中皇帝也很是信任他。 一座座道观在各地兴建, 有心人的引导下,道观香火日益鼎盛。 为了回馈当地百姓, 观里道长们常下山义诊,施粥,农忙时去田间门地头帮当地百姓种田, 除草。哪里出现强盗时,百姓也会主动上观里求助。有学识的道长定期在山下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乃至摸鱼射箭的本领。 双方相处十分和谐。 前后发展不过五年,道家已经有了超越佛家,成为下一代领头羊,在民间门收割民心的趋势。 正一观里,已经十岁的道维身着尙衣局特意缝制的青色道袍,低调又奢华,行走在阳光下很有流光溢彩之感,听闻系统说这些,感慨道: “百年前百家争鸣,天下大乱,各种教义层出不穷,互相矛盾,左右互搏,民间门崇信各种教义之人五不时便聚在一起厮打互殴,甚至各地官员彼此间门都有不同的信仰,判案时常有偏颇,给朝廷对地方的管理带去极大困难,因此便有了朝廷扶持佛家的开始。 如今我道家兴盛,若不想走佛家老路,便要谨记岁岁年年向朝廷缴纳大量赋税。” 系统顶着一张严肃的娃娃脸道:“我会向大家传达你的意思。” 想了下又道:“恐怕如此一来,会有人因你的出身攻讦你此举的用意。” 要知道此前百年间门,之所以有那么多不事生产之人以出家谋生,便是因为寺庙道观占据了大量田地,可庙里的和尚,观里的道士们却不用向朝廷交税,产多少都是自个儿的。 可从去年开始,观主将一切事物交给道维这个唯一的徒儿后,道维便主张向朝廷缴纳重税。 眼看道家兴盛就在眼前,到手的荣华富贵还没捂热乎就送出去,谁能甘心? 难免会有人怀疑道维身在道家心在皇室,拿道家的利益拱卫他在皇室的地位。 道维在此事上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再次强调道: “旁的我管不着,可我道家众人,先是朝廷百姓,才是出家人,普通百姓要尽的义务,要承担的责任,我等享百姓香火供奉之人责无旁贷,未有可推脱之借口!” 这个决定肯定有刺头不服,明里暗里搞事情,可大势所趋之下,经历了一年的斗争,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就此默认了。 有了道家带头,佛家也紧跟其后,认清现实,主动提出向朝廷缴纳赋税一事。 朝廷自是欣然应允。 两大巨头轰然倒戈,其他大大小小的教派完全失去了反抗精神,全都捏着鼻子,按照朝廷规矩,向朝廷纳税。 不纳还想怎的?等着被朝廷大军清缴吗? 有些教义不全,教众乌七八糟,教内互□□==淫别家妻女,洗脑教众生来有罪,要给教主当牛做马洗清罪孽才能求来生,管理混乱,贪污成性的教派,在重税之下轰然倒塌,不用朝廷大军出动,自行土崩瓦解。 也算是另类的解救了被骗进去自我洗脑成功的无辜百姓。 朝廷有些人例如户部尚书,对各种奇奇怪怪教派的存在,就持支持态度,甚至希望这些人能再多坚持几年,让朝廷能多些收税渠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啊,普通百姓咱就不说了,手里原也没几个钱,可那些地主富户乃至高门大族,缴税的时候一个个隐田隐丁,能少缴一文是一文,但到了去庙里烧香,求各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时,出手那叫一个阔绰,下官不看卷宗都不晓得咱大景富贵人家每年光是给庙里的供奉就占了这个数!” 老头儿给道维比了个手指,继续唠叨: “说来可笑,好些人是临时抱佛脚,大寺庙去得,小道观去得,山间门地头那些没有名堂的野庙也不放过,为了心中所求,是见庙就拜,逮住一个算一个。您说这样的钱交给野庙,不收缴朝廷所用岂不浪费?” 道维看出小老头儿的激动气愤了,毕竟在此之前,谁都没料到民间门隐藏的众多教派,不仅于百姓安定有害,竟然还囤积耗费了大量民间门钱财流向不法分子,着实可恨。 看小老头儿说的口干舌燥,道维推给他一盏茶,请他润润喉,好心提醒道: “大人,您说的贫道都晓得了,可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贫道也无能为力啊对不对,何不放到朝堂上请诸公共同商讨呢?” 小老头儿斜眼儿看道维,哎哟一声,隔着茶桌拽道维衣袖: “我的殿下哎,您这话说的可就太妄自菲薄了,您回头和陛下美言两句,请陛下稍待两年,就两年,两年后再整顿民间门那些教派,行不行?” 道维眉角轻抽,抬头瞧瞧太和殿雕梁画栋的屋顶,使劲儿抽回自个儿衣袖,心说这位老大人可真是个演技派,依您这声音,陛下就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批改奏折,便是个聋子也能听到动静。 得,都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他一出家人,才不和他们凑一堆儿呢。 默不作声。 皇帝就跟真没听见似的,好半晌放下笔,招呼道维过去,十分亲切的要和他比划两下子。 “这两年朕一直勤加练习你教的太极拳,效果比太医院那些养生补药好太多了,两年来连个小风寒都不曾得,前日还带人猎了一头鹿回来,走走,今儿正好无事,去校场让你瞧瞧朕这准头!” 说起此事,户部尚书这小老头儿都忍不住流一把辛酸泪。皇帝如今六十有二的年纪,大孙子今年都十五到了能娶亲的年纪,偏生这两年跟吃了长生药似的逆生长,瞧着不仅不显老,还龙行虎步,精力一日胜似一日。 叫他这个比皇帝还小两岁的老家伙羡慕嫉妒恨却不敢表示出来。 道维听罢很是矜持的点头,实话实说道: “就说我不能害您吧?母亲和两位姐姐这几年也在练,她们的状态您上次出宫也瞧见了,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寒暑不侵,一年到头不生病。” 要没有余答应和两位公主的实例放在前头,皇帝两年前生病后,说什么都不肯花时间门精力去跟道维练太极拳的。 当时道维带皇帝出宫微服,其实就是去亲眼瞧瞧道维所说是真是假。皇帝至今还能想起那日猛然见到余答应,对方皮肤水灵灵仿似双十出头,身段轻盈,一个弱女子胳膊上挎个满满当当大篮子,却能在山林间门如履平地的场景。 若不是听道维远远地喊对方娘,皇帝差点儿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侠。 总之眼前人和他记忆中的余答应没有一点儿相似地方。 当时皇帝就看呆了。 当晚表示要留宿余答应房内,余答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不过第二日一早,余答应神清气爽出门打拳去了,而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进屋后发现皇帝被五花大绑在床头,那叫一个刺激啊! 当日,皇帝便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催道维速速将太极拳安排上,且为了找回丢失的男人面子,自个儿硬生生抽时间门每日比余答应多打两遍才行。 想起这些,皇帝喉头一哽,心说没有比这小儿子更会戳,敢戳他肺管子之人,真是什么大实话都往外秃噜,一点儿面子不给他留。 道维本身也不在乎皇帝如何想,他关心的重点,是皇帝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嗯,这里给长命百岁四个字加粗加重,突出其重要性。 因为道维的理由非常简单——既然皇子们一心夺权,随着皇帝老迈,日益激烈,那就让皇帝长命百岁呗。 若是四十年后皇帝一百岁了还坐在龙椅上,眼不花耳不聋,一天花费五个时辰处理朝政,那下头的儿子们争来争去,究竟是便宜了谁? 恐怕那时候别说儿子,便是孙子都已经超龄,继任者可以直接从重孙里头挑选了吧? 这样一来,别说是大皇子,太子,还是皇子八皇子,怕是一个不好,都要走在皇帝老爹前头,叫皇帝这个黑发人送他们白发人咯。 顺便,皇帝想做千古一帝,史书留名的梦想也达成了。 关键依照皇帝的性子,为了青史留美名,往后的年岁里,只会更加兢兢业业处理朝政,下头皇子们的小动作该是更难了。 这绝对不是记仇,也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道维想。 199 结束 内卷时代 皇帝六十五岁生辰时, 包括太子在内的一众皇子们瞧着上头那位虽然鬓角有白发却能弯弓射大雕的父皇,心情沉重,纷纷在心里安慰自个儿: 没准儿是回光返照, 民间不是说了嘛,有些老人生命最后几年就是会有返老还童之兆, 说不定父皇就是这种呢。 等皇帝七十岁生辰时, 已经五十一岁的大皇子因为骑马闪了腰无法出席宴会, 比大皇子年轻一岁的太子却没有丝毫兴奋之感, 只余下兔死狐悲的怆然。 排在后头的皇子们也没好多少,作为皇帝最小的儿子, 道维今年都三十了,其他人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能踩着太子顺利上位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何况太子家的大儿子翻过年也三十了, 朝堂上的老臣都换了两茬, 很多朝臣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这些孙子辈, 等着下注。 从龙之功惹人眼嘛, 没什么新鲜的。 等皇帝过八十岁生日时, 年近六十的太子因为常年心理压力过大,心情不畅,郁结于心, 卧病在床,没能出席, 倒是大皇子怀里抱着孙子, 和一众老兄弟们有说有笑, 开怀畅饮,半醉半醒间,跟下头的老弟弟们道: “二弟就是仗着嫡出身份高人一等,从小什么都不用说, 父皇就把最好的留给他,本以为皇位也是手到擒来顺其自然的事情,结果半路出了岔子,就接受不了这种失败和落差,把自个儿给熬病了。 咱们兄弟则不然,自小就明白想要什么得去争去抢,只有争抢回来的才是自个儿的,没到手永远都不会彻底放心,这不,失去了也不觉太过悲痛。” 说着一杯酒下肚,砸吧砸吧嘴,醉醺醺道: “再说,这不是谁都没得到嘛!皇位上那人是咱亲爹,可比是咱亲兄弟,对咱们更有利!这些年老子早想通了,就太子那家伙看不开,活该气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亲爹做皇帝,身为皇子进宫就是回家。做了错事哭一哭就能激发老子近些年越来越泛滥的父爱,没钱了进宫和皇帝哭哭穷,内务府多少能补贴点儿。 若皇位上的是他们兄弟,进宫是货真价实的求见,自小长大的地方成了别人家。兄弟可不会搭理你的哭穷扮可怜,看不顺眼了恨不能找个机会抄家禁足呢。 但,就这么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出来合适吗? 当然合适! 众人一瞅老大说完这番话,醉醺醺抱着孙子找父皇撒娇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老大的用意。 这是在向父皇表决心啊! 不愧是和太子斗了一辈子的老大,别看人长得粗狂,心眼儿真是比针尖儿还细!不能叫老大专美于前,他们也得跟上! 老大有句话说的很对,既然皇位无望,那做个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小日子不是美滋滋? 于是一时间大殿内年过半百的皇子们争抢着喊父皇之声不绝于耳,场面堪称辣眼睛。 史官勉强将之记录为彩衣娱亲。 到皇帝九十岁生辰时,大殿内单是皇帝自个儿的亲孙子,曾孙,玄孙,来孙以及各自家眷,就坐的满满当当。这种大场合大臣们还不能不见证,因此在史官的笔下,当夜殿内人群熙攘,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现场要道维来说,就跟下饺子似的。 不懂事的小孩儿哭闹,大人走动寒暄,宫女太监上菜添茶倒酒,即便已经将部分官职不显的桌子挪到大殿外头,里头还是脚打后脑勺。 彼时和皇帝年岁相当的妃嫔们几乎一个不剩,全都驾鹤西去,后进宫年纪轻的妃嫔此时又不够资格杵在皇子龙孙跟前逞威风,难得皇帝身边的位置竟只剩个已经八十三岁的余答应。 好吧,如今余答应凭借高寿将自个儿熬成了皇贵妃,但对外她一向自称沉心居士,平日里和女儿住在宫外,很少进宫,也只有到了此时,才换上一身华丽的宫装出现在众人跟前。 八十多的人了,精神头瞧着跟五六十的差不多,坐皇帝身边也不大跟皇帝有话说,乐呵呵逗大女儿郭云给她生的曾外孙女玩儿呢。 她呀,如今权势地位儿孙样样不缺,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不知多少人羡慕她走了狗屎运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可不羡慕嘛,娘您不晓得,余家表妹早年周旋在太子和大皇子以及八皇子中间多风光呀,进了太子后院的女人,还能成大皇子的格格,同时与八皇子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多有能耐,那会儿还常跑去咱们跟前炫耀。 结果呢?算起来今年已经五十又五的人了,膝下空空,早年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觉得后院女人为了男人孩子活着简直可笑,如今旁人儿孙承欢膝下,她失去了男人的疼爱又没孩子照料,空有个侧妃的名头,除了月例银子连多余的出息都没有,院儿里丫鬟婆子伺候的不精心也没处说理去,您瞧她看咱们的眼神,都快渗血了。” 八公主郭云坐在母亲身边悄悄跟她咬耳朵。 她二十五岁选了合心意的夫婿成婚,婚后两年生下一子。今年五十多的人了,母亲怀里这孩子,就是她去年新得的孙儿啦。 这些年没有烦心事,心态倒是越活越年轻,在母亲身边跟个孩子似的,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遮掩。 妹妹郭月也只是象征性的往姐姐与父皇中间挪了点儿位置,免得这话被父皇听了去多想。 嘴上虚虚说了一句:“那是大哥的侧妃,大哥后院儿家事,不是咱们能评头论足的。” 余贵妃闻言点头缓缓道: “你妹妹言之有理,回头出了宫,你们姐妹二人来观里给娘细细讲讲她最近又发什么疯呢,听说她上月弄出来什么香胰子放外头铺子里卖,一块想要一两银子,都是咋想的?” 可不咋的,时下人以猪肉为贱肉,有余钱的百姓都不爱吃,她用猪油熬出来的香胰子,大户人家瞧不上,普通百姓有替代品不稀罕,还开口就一两银子,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大米够多少人填饱肚子吗? 余贵妃叮嘱两女儿:“别告诉小维,他最不耐烦听余小娥的消息,知道了一准儿嫌咱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郭云郭月连连点头。 她们真不是为余小娥操心,纯粹是出于八卦心理,虽然她们认为这种八卦心理不分男女,可弟弟在这方面已经超脱了男女,简直不像个人,跟他说不清。 坐在旁边眼不瞎耳不聋,将一切听的清清楚楚的皇帝,早习惯了这种场面,无语的给小儿子一个“女人就是如此蛮不讲理”的眼神,淡定饮酒。 皇帝如今在男女之事上是彻底看开了,毕竟上了年纪精力有限,沉迷政务就没功夫和女人厮混,在政务和女人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因此后宫也好些年没进过新鲜面孔了,皇帝对余贵妃这个老人的宽容度不是一般高,即便余贵妃不止一次当着他面儿说大皇子侧妃余小娥,就是道维早亡的表姐余小娥,他也能当无事发生。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嘛,皇帝每每在这母子四人的事上如此安慰自个儿。 道维耸肩。 即便今夜这种场合,他少有的穿上了皇子锦衣,也是一派仙风道骨,自有一股高人风范,气质和在场诸人格格不入。 朝臣也习以为常,在宫里遇到二十一皇子,就称呼对方为殿下,在宫外遇到二十一皇子便称对方为道长,丝毫不觉得精分呢。 等皇帝一百岁生辰前夕,宫内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朝臣们并未有任何惊慌失措,皇子皇孙们心里甚至长长的松了口气,众人井然有序的换好衣服,准备进宫送陛下最后一程。 一切概因为两个月前,那位导致皇帝长寿的二十一殿下进宫一趟,与陛下彻夜长谈。待那位出宫后,陛下便快速做了一系列部署,并同时下令他一早看好的人选在他殡天后继位。 那时众人心里便有了大致猜测。 可当时陛下身体康健,一顿能吃一碗饭,走路不用人搀扶,太医也检查不出他身体有任何毛病。 事到临头,众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激动。 若这件事都被二十一殿下给料准了,那他传奇半辈子的履历上便要再添一笔辉煌。 然事实证明,道维此生的辉煌时刻不计其数,这种料定帝王生死时刻都算不得什么。 终其一生,早年主张将道教传播至四邻国家,至今海外信奉道家的不计其数,商人们到了国外甚至能三五不时瞧见大景风格的道家建筑,并上前无障碍的用大景官话求助。 他于南部的统一上更是功不可没,传闻南部首领极其八个儿子,全部被他一夜之间“说服”,感动于他的“以德服人”,决心出家修行,后来南部更是成了异族道教最兴盛的地区之一。 等他先后送走了母亲与两位姐姐,便离开京城,行走各地,常年销声匿迹,各地常有人传言见过这位不老神仙,终究没人能说出他究竟长啥样。 及至景和四十八年,算起来该是道维一百二十岁生日这天,皇宫收到一封特殊渠道送来的密信,信中那位老祖宗说在海外发现几座有意思的岛屿,决定去一探究竟,勿扰。 皇帝哭笑不得将信小心翼翼装进匣子里保存起来,这可都是将来要进皇家密档的东西,是留给儿孙们的财富,自然要小心。 想着便忍不住叹口气,对身边的大太监道: “全天下都在传老祖宗有长命百岁,料定生死的能力,宗室中没少人缠着老祖宗求个方子,老祖宗定是烦极了才不愿回京。 要朕说这法子还是不要流传出来的好,像圣祖帝那样的帝王有一个就够了……” 剩下的话掩在风中,唯有近身伺候的大太监不明显的打个哆嗦,心说那位老祖宗躲出去确实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至于道维?呵,就算他离开这个世界两百年,依然有法子定时给皇帝用特殊密道送信,敲打对方。 想放松警惕安逸享乐,别想了,都卷起来吧! 200 开始 家有五个娣 “老婆跟人跑了的窝囊废, 还想跟我要钱!给你一千八已经是看得起你了,你偷学我手艺,我收你点儿学费咋了?没叫老板直接把你工资打我卡上就对你够客气了!” “张师傅您消消气, 姓杨的不识抬举,您愿意花他的钱是看得起他, 消消气消消气,走走走, 咱们出去吃顿好的,刚好今儿发了工资有人请客!” “嘿嘿,可不是嘛, 姓杨的也就这点儿用处了,整日唯唯诺诺窝囊的我看了都来气, 也不知道他老婆怎么忍了他十几年才跟人跑的!” “就是就是, 张师傅您才推了他一下就搁这儿装死不动弹了,窝囊到这地步也不知道还活个什么劲儿!” 耳边是嬉皮笑脸的调笑,道维艰难动动脑袋便一阵阵发晕,结合这几人的对话,不难推测是跟这几人因为工资发生争执, 被人推搡间撞到了后脑勺所致。 索性, 趁着晕乎劲儿, 道维先接收剧情。 说起来这是个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自己没本事, 老婆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没生出儿子,自觉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便在家里对妻子女儿横刀相向当大爷,在外不敢放一个屁当龟孙子的男人。 他老婆在生了第五个女儿后终于受不了他动辄拳脚相逼, 跑了。 当然这年头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流言传着传着就成了他老婆跟外头的野男人跑了。杨窝囊在心里将那对狗男女凌迟了几百遍,对待老婆留下的五个女儿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因为杨窝囊本人也觉得老婆是跟外头的野男人跑了。 要不然他对她已经足够宽容,她不争气的肚子十几年都没给他生出一个带把儿的,他也没在外面乱搞,找别人生儿子,还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养活她们母女六人,哪点对不起她? 他二十八岁好不容易娶了老婆,花光了父母留下的所有积蓄,又卖了家里几亩田地,才攒够了聘礼,婚后因为在村里没地种,只好托了媳妇儿娘家的亲戚关系,在县城一家饭店找了个后厨打杂的活儿干着。 一个月三百块的工资,根本不知道五险一金是什么,饭店用的面粉袋子大米袋子,成筐成筐的土豆洋葱豆角,在旺季他一个人就得装卸两大车,根本没个歇停功夫,一天下来胳膊和腰几乎都废了,第二天还得咬牙半夜爬起来帮着一起洗菜备菜。 明知道这不该是他一个人的活儿,但找管事的说了两回,被对方凶回来后,就再也不敢多说,只能回家将愤怒全都发泄在新娶回来的老婆身上。 说些什么“别人娶了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享福美死了,我呢?给人当牛做马干不完的活儿,把媳妇儿一个人扔在村里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打从娶了你老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之类的浑话。 天地良心,他老婆是十里八乡顶顶老实能干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家里有个烂赌的爸,下面还有四个弟妹等着她养活,怎么都不会拖到二十五岁上还没结婚反倒便宜了杨窝囊。 要不是出嫁前他老婆的爸私下收了杨窝囊两千块的嫁妆,导致杨窝囊家徒四壁,他老婆也不会在家里处处忍受杨窝囊的无端责骂。 再说,他老婆在村里可不是闲着享清福的,自家没地种,就帮别家干活换人家的耕牛来使唤。 一个人一头牛一架耕犁,从早上天没亮到天黑,在河滩上开垦荒地,有多能干有多辛苦,大家伙儿有目共睹,甚至暗暗嘀咕杨窝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娶这么一能干老婆? 但杨窝囊不这么认为啊,只觉得全天下他最委屈,见老婆不说话,只觉得他说到了对方痛处,说中了事实,心火一簇一簇的往外冒,直接动手打了老婆。 打老婆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有时候动静大了,周围邻居听不下去好心跑来劝架,反倒被杨窝囊用拖鞋指着骂: “你们这么着急,担心我把她打死,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哪个邻居愿意听他胡咧咧?后来慢慢的劝架的人都没了。 直到他老婆生下五丫头后主动跑了,村民反倒是替她松了口气。 打从老婆跟人跑了,杨窝囊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对方生的五个赔钱货,索性周末也不回村儿,更不给赔钱货们生活费,就把五个孩子扔在村里自生自灭。 彼时老大招娣十一岁,小学没毕业去外面打工都没人要,平时在村里帮人干农活儿,去山上采野果,捡野菜,勉强糊弄几个妹妹的肚子。几个孩子一有空就徒步去县城各处捡垃圾换了钱买米面,有看她们可怜的好心人多少给她们点儿,几人就像乞丐似的,半乞讨着吃百家饭过了两月。 当然眼下并不是最艰难的时候,再过一年,村里就会有人偷偷帮老大办了出生证明,将她年龄改成十六岁,老大拿着证明办了身份证,正式跟村里熟人去南方打工养家。 几年后,将她带出来,一直将她当亲妹妹照顾的村里熟人,给她介绍了个从部队复员回家的男人,半年后老大与那男人组成家庭。 结婚时对方没房没车没彩礼,熟人一再说那人老实可靠,老大没多想。 两人在老大工厂外面租了个二十平的小房子,自此老大成了不住宿舍的女员工,中午忙的时候从食堂打两份饭回去一起吃,颇为甜蜜。 男人说他的复员费全部用在托人找关系给他周转工作上,等他在公家单位有了稳定正式的工作,一切都安定下来,再给老大把别的女人有的全给她补上。 结果,婚后三年,接连生了两闺女,男人的工作依然没着落,反倒是老大婚前存的钱先后填进去不少,这才知道什么找关系周转工作都是假的! 男人也根本不是复员军人,而是在部队犯了严重错误被开除回家的! 男人见谎言被戳破,索性也不装了,干脆好吃懒做,不再想着上班,一天到晚在外面搓麻将,孩子在家饿的嗷嗷叫也不管,老大没办法只能把孩子托给旁人照顾,一人打三份工养活一大家子。 结果那男人见老大能干,摸麻将的时候大手大脚,甚至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不干不净,用老大辛苦挣来的钱养活别的女人,好不潇洒自在,周围混混儿都羡慕他好命,有个能干的傻婆娘。 直到被老大发现,找上门与他对峙,双方在争执中发生意外,老大从三楼窗户掉下去,当场死亡。 再说老二来娣。 在大姐的支持下上了技校,学的是汽车修理,这在当时是个非常热门的职业,只要能吃苦,怎么着都饿不死。 结果临近毕业当口,学校某个老师因为她长得好看又性子沉默,基本上不和班里同学说话,便借着关心学生,给她介绍工作的理由将人骗出来,喝的水里加了迷药将人迷晕后强——奸。 老二后来和学校老师同学揭发那人犯罪事实,甚至主动寻求警察帮助,可老师同学觉得她性格孤僻,行为奇怪,而被她控诉的那位老师为人和善,乐于助人,根本不会做那种事,怀疑她在污蔑老师,并劝她善良,不要钻牛角尖。 警察们更是无能为力,因为过去时间太久,又因为大环境限制调查不出任何证据,只好不了了之。 老二再一次陷入沉默,那位老师顶着和善的面孔,慈爱的出现在她面前,十足耐心的告诉她“不要以卵击石,老师这是教你走入社会的第一步,你要学会感恩”。 作为一个人人称赞的好老师,那位老师最后果然没有食言,好心给老二介绍了当时看来相当不错的工作,被人夸赞大度,同学老师纷纷劝来娣主动为当初的事给老师道歉。 来娣想到大姐在南方要养活两个孩子一个男人,还要每月给她们姐妹四人寄生活费学费,二十几岁的人累的跟五十岁一样,老二最终为了一个月三千块还包吃住的工资妥协了。 没人知道老二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动荡。 她是个能沉下心学习并不怕苦累的,没几年生活就有了改善,有能力后她换了城市,换了工作,换了新的同事老板,终于逃离那个老师令人作呕的一双眼睛,心才彻底安稳下来。 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她过的简单又忙碌。 然而就在一个平静的早晨,她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小心翼翼走进公司时,发现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事情的结果是当初那个老师不满她私自逃离他掌控的行为,将当初迷——奸时拍下的照片雇人撒播的她们公司人手一张。 老二受不了刺激,当场被送进医院,孩子没能保住,她也失去了生育能力,与丈夫以离婚收场,此后数年,辗转数地都不曾安心,疑神疑鬼觉得身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被人当成疯子防备。 再说老三念娣。 念娣在两个姐姐的鼓励下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但被她们爸爸杨窝囊知道消息后,以“念大学有什么用?出来还不是给小学没毕业的老板打工?” “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得好不如嫁得好,乖乖留在家等着嫁人。” “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读出来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等等为由,强行扣下老三的身份证,撕毁她的入学通知书,让她在县城一家水果店帮人看店,一月能有一千八工资。 杨窝囊觉得很满意,得意的对人炫耀: “赔钱货上学我没花一毛钱,刚毕业就能给我挣钱,每月给我上交一千五,留三百块给她尽够了,哈哈!” 他这些年没少从几个赔钱货手里拿钱,他可不管赔钱货手里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是她们的老子,她们孝敬他天经地义,不给就去学校闹,就不上班请长假去她们上班的地方闹,总会拿到钱的。 不管多少,反正比他那点儿工资高出数倍。 嗨,别说,杨窝囊有时夜深人静都在后悔当年没多生几个赔钱货,吃喝拉撒不用他管,见风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如今他小日子过的可比结婚那几年舒服多啦! 201 秘方一个 二道厨子 老三深知她爸为人, 明白她不听他的,她爸会去老四的学校闹。 她们姐妹在学校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成万人嫌了,再闹下去学校为了维持正常秩序, 可能会主动开口要求老四停课,老四是她们姐妹中间最聪明,最有希望改变命运的,她希望老四能成功。 还有老五, 生下来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母乳也没尝过是啥味儿,是姐妹几人用村人接济的米汤养到这么大的,已经十二岁的人了, 比人家六七岁小姑娘还矮一截儿, 瞧着就让人心疼, 她不能让她爸把老五送给傻子当童养媳。 老三是个老实人,给人看了几年店,被店老板看中, 介绍给他家一个亲戚的儿子。 那家人父亲是老师,母亲是家庭主妇, 家里三个闺女已经出嫁,唯一的儿子生来腿上带着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家庭条件在当地已是中上水平。 那家人看中老三读过高中,考中过大学, 是个“知书达理”的, 能配得上他家儿子。 痛快的给了五千块彩礼,火速让两人领了证儿。 谁知一切都是假象,那家人的儿子并非表面看上去的老实憨厚, 一切都是装出来骗一个读书识字的老婆回去的手段罢了。 那男人生来残疾,他小时候父母担心他在外面受欺负,没让他上过一天学,在家里三个姐姐给他当牛做马,小霸王一样的人物,可一旦去了外面,他接受不了所有人异样的眼光,最终崩溃大哭。 他比自己想的更加懦弱。 躲在家里时日一久,脾气越发暴躁,越加不敢接触外面社会,等父母察觉问题时,经过近十年的努力都没能让他回归正常人生活,只好尽全力给他找个将来能照顾他一辈子的老婆。 而老三,就是她们暗中观察已久的下手对象。 结婚后,老三才发现那人性情暴躁,动辄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打人,可这家人习以为常,甚至在那人打老三的时候,淡定劝她: “宝儿又不是经常这样,他也不想的,可他生病了呀,生病了你懂的吧?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没办法的。他想打人你就让他打一打,他打你就跟感冒了吃药一样,你就是他的药嘛,等他打够了就好了呀! 哎呀你好歹也是考上过大学的人呢,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明白吧?” 老三长期生活在家暴环境中,两年内手脚肋骨多次骨折,全身上下每一处好的,这家人为了隐瞒家丑不愿送医,她从床上一路爬到厨房找吃的,下肢失禁,屎尿糊了一身被这家人躲着走。 还埋怨老三:“太不经打了,这才两年就这样了,感觉五千块白花了。” 最终在一个傍晚,老三烧煤气,与这家人同归于尽。 再说老四盼娣。 在姐妹们求神拜佛的祈愿中如愿考上大学,有了老三的前车之鉴,姐妹们提前做好准备,藏好身份证户口本,成绩一出来就让老四离开村子去一早联系好的工厂打工。 等杨窝囊收到消息后,已经寻不到老四的踪影。 但杨窝囊怎么可能放过老四? 不甘心从此失去一个提款机,见从几个赔钱货嘴里打听不出老四的下落,杨窝囊成日里什么都不干,一心要把老四找出来,最后通过多方打探,终于摸到了老四学校去。 不就是闹嘛,这套他杨窝囊最熟了,比的就是谁更加不讲道理! 学校这么多人他找不到老四那个赔钱货,没关系,直接躺她们学校门口喝农药—— 来往的老师同学领导都来看看,你们学校的学生偷了家里的钱,丢下离异爸爸一个人跑大城市潇洒来了,简直没天理,这事就问你们管不管吧? 如此三天,终于把老四逼出来。 杨窝囊满意的从老四手里要了两千块钱,并警告对方以后每月都得给他寄回去一千五,否则别怪他不客气!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学校里顿时谣言四起,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其实和老四相熟的同学压根儿就不相信她爸说的话,老四这人除了上课的所有时间都在打工,简直不要命似的,省吃俭用到了可怕地步,顿顿馒头咸菜,老干妈瓶子灌的食堂免费凉白开,穿的除了学校统一下发的校服外,就是最便宜的地摊货,单价不超过三十。 倒是她那个爸,油嘴滑舌,欺软怕硬,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同学有心为老四分辨几句,可谣言这种东西,只会越传越离谱,诺大的学校跟老四相熟的不过寥寥几人,众人更愿意谈论的还是各种离奇曲折的八卦,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老四的名声在这一届中算是毁了。 毕业后好不容易在某大公司凭借过硬的专业技能应聘了会计一职,虽然依旧少不了被她爸压榨,还要补贴大姐留下的两个可怜孩子,要托人全国各地的寻找二姐,要给老五攒学费,但她心里始终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终究会好的。 可她没想到,她爸在外面跟人吹牛,说她在大城市大公司上班,一个月工资两万块,以后他准备让老四给他养老云云,结果就被有心之人给盯上了。 那人通过做局让杨窝囊输掉底裤,又欠下几十万的高利贷,高利贷威胁他不还钱就先剁手指头,再剁脚指头,等全都剁完后再把他一截儿一截儿削成人棍。 杨窝囊怕极了,连连求饶,那人便提醒他: “你不是还有个在大城市大公司上班的女儿吗?她有钱,找她啊!” “可那赔钱货不会把钱都给我的,我一次性要的太多,她会跟我拼命的啊!” 那人便好心教他:“这样,我有个哥们儿也是做会计的,他们那一行水深着呢,不要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这样先拿到……再去找……最后让她签字…… 放心吧,让你闺女随便借她们公司几百万给你花都不成问题,依你闺女的能耐,一定能把账做的老板亲自来了都看不出问题!” 杨窝囊彻底动心了,和那人互相配合,在对方的指导下,一步步将老四送进监狱。 最后说老五引娣。 引娣和前头姐姐们岁数相差有些大,等她上高中时,四姐盼娣已经锒铛入狱,她爸因为害怕高利贷的追杀跑路了,大姐和三姐没了,二姐不知所踪。 姐姐们养她这么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姐的两个女儿在那个男人手里饿死,她得给她们寄生活费。二姐也不能不找,登报寻人又是一笔开销。四姐在里面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得定期探望并给她打一笔钱。 还有四姐公司当初官司判下来后,法院要求四姐赔偿公司十三万的损失,这笔钱她不能等四姐出来后再赔,她得想办法。 老五就此退学,去学了当年大街小巷最流行的美容美发。 这行业水深,出师快,做的是个良心活儿。先别说美发技术究竟如何,单是各种烫染焗油护发,几块钱的成本,只要胆子够大,就能喊出上千的价格。 要是嘴巴灵巧点儿,各种低成本三无护发素洗发膏,一瓶大几百推荐给顾客也不是没可能。 老五人踏实,因为出色的理发技术和良心的要价,很快在老顾客之间有了好口碑,生意做的是一个细水长流。 过了些年开了分店,又招了新学徒,可惜养着那么一大家子,手里始终存不下什么钱。 等到三十五岁,四姐从里面出来,姐妹两互相有了依靠,才终于能稍微松口气。 道维接收完足以让人心梗的所有剧情,平复好心绪,感觉脑袋没那么晕了,扶着身后灶台晃晃悠悠站起来,随手摸了一把菜刀,冲那几个快要走出后厨的人道: “请客?今天不把老子的钱还给老子,谁都别想活着从这儿离开!” 说着,在那几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前,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领头的张师傅摁倒在地,滑出去三米远,直接从后厨滑到小饭店的大堂,明晃晃的菜刀指着张师傅脖子。 此刻不管是大堂吃饭的食客还是从后厨追过来的几人,全都傻了眼。 这小县城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没几件新鲜事,关于杨窝囊这人,多少也算县城名人,很快就被食客们认出来。 知道是他,没人出来劝架,反倒是纷纷躲一边看起了热闹。 道维可不管旁人在想什么,菜刀往前一伸,语气凶狠道: “老子忍你很久了,做的菜跟屎一样难吃,要不是偷了人家省城大厨的调料包,才能做的啥菜都一个味儿,糊弄一下县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 说着刀在张师傅那张猪头一样的脸上拍了两下,继续道: “要不是为了弄清楚你这秘密,老子至于天天给你装孙子吗?呵,抢老子工资?现在,一分不少给老子还回来,当然,我说的是包括这月在内之前十几年的所有工资,要不然……” 就跟他平时削土豆似的,刀在张师傅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张师傅看的心惊胆战,此刻心里的想法和在场所有人一样—— 窝囊废逼急了,原来也有急眼的时候! 感叹完了,才想起杨窝囊刚才爆了什么猛料! 前后一联想,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张师傅做的菜味道美则美矣,却全是一个味儿,有段时间确实有过改变,不过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更难吃了,后头又改回原来的风格了! 一时间看向张师傅的眼神都变了。 旁人只是看热闹,张师傅却担心真送了小命,顾不得最大秘密曝光,脖子动都不敢动一下,连连求饶: “我还,我现在就还,老杨你千万别激动啊!银行卡在我上衣右边口袋里,你给个数,我这就让小吴去对面银行去取,密码是***” 道维另一只手从他说的口袋里摸出银行卡,递给小吴,阴恻恻道: “最好别耍花招,否则我一定在自个儿出事前拉张师傅垫背!” 这下别说小吴敢不敢耍花招,反正张师傅彻底吓尿了,躺地上盯着小吴背影大喊: “按照老杨说的做,千万别有多余举动啊!” 202 不想洗白 一群渣渣 小吴的腿脚比片区派出所警察快一步。 就在众人帮着道维一起算这些年, 张师傅究竟贪墨了他多少工资,众人算出一笔, 道维从小吴取回来的钱包里抽出一笔时, 派出所片警终于姗姗来迟。 彼时,饭店气氛已然被烘托到**,道维每拿到一笔工资, 食客们便轰然叫好。 片警进来后差点儿以为走错地方。 就在道维从张师傅那儿拿回最后一笔属于他的工资时,片警终于挤开人群, 凑到人前,指着道维搁在桌上明明晃晃的菜刀警惕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这里使用管制刀具威胁他人人生安全, 请跟我们走一趟!” 道维笑了一声,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大拇指在刀刃上一划拉。 无事发生。 随后就见他两手轻轻一掰, 差点儿将老张捅个对穿的刀,断成两截儿。 片警接过去一瞧, 好家伙,塑料玩具! “做的还挺逼真,这颜色,这质感, 不搁手里掂量掂量, 都不好确定真假!”片警感叹道。 道维连连点头, 在警察的见证下,从前台扯了个黑色塑料袋, 将钱全部塞里头,认认真真道: “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杨维最是老实憨厚不过?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不能干,我就是吓一吓他罢了。” 说着请警察同志坐下, 大义凛然道: “正好你们来了,刚好听听他张老大纠结后厨众人,强行占有我工资一事,该如何赔偿我?” 张师傅正气愤道维敢拿塑料玩具刀吓唬他,叫他失财又丢人,还没找他算账,道维竟然还敢和他要赔偿? 虎目一瞪,双手叉腰,正欲说话。 就听道维指着站了一地看热闹的客人道: “警察同志,方才张老大对他的恶行供认不讳,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承认了,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不信你问问大家!” 客人里有不想惹麻烦的,自然不出声,可谁叫里头还有对家酒楼派来研究张师傅配方的卧底呢?卧底打死都没想到来吃个饭的功夫,会遇到这么一场大戏,当下一拍胸口,义正词严,当仁不让站出来,对警察道: “没错,同志,刚才张老大说的我们全听见了!他就是仗着杨窝,不是,杨维人老实听话,强占人家工资数十年,这哪是个饭店厨子该干的?说是黑恶势力也不为过! 简直不敢相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糖水镇竟然还发生着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我看这种事张老大一个人可不敢干,就该彻查谁是他的团伙,都有谁在暗中包庇! 一个小小的饭店如此藏污纳垢,外头不知道还有多少看不见的黑暗呢,简直细思极恐啊同志! 在我看来,今日不站出来指证张老大,就是在包庇他的恶行,等同于他的同伙!” 其他人:“……” 这哪儿跑出来的愣头青? 警察都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握着他的手直呼糖水镇热心群众: “人民群众需要你这样的好公仆!” 那人也被警察表扬的一愣一愣的,心说他作为对家饭店的少东家,就是为了扳倒这家饭店,稍微卖力了点儿,不至于如此吧? 道维被这位热心群众逗乐了,见场面一时非常和谐,除了张师傅脸色铁青外,其余人都很高兴。 他可不管食客被迫当一回热心群众出面作证,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直接当着警察的面儿,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从头到尾彻底说开。 也没添油加醋,就把这些年他都负责哪些工作,而张师傅等人做了什么,饭店老板是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伙同所有员工把他当驴使唤,全都说了一遍。 然后问缩在角落不敢正面看人的几个: “我说的这些你们都认吗?” 几人眼神闪烁不说话。 道维又说: “不认也没关系,我问你们答,刘老三,装卸搬运米面粮油是你的分内之事,你知道饭店多长时间从李老板那里进一次货,一次进多少,都是什么等级的面粉吗?知道菜市场的吴老板每天送来的哪样菜最多,哪样菜最贵吗?” 被点名的刘老三讷讷半晌道,支支吾吾道: “大米面粉一周进一次,一次进一车,是带车厢的小货车……” 道维轻嗤一声,打断他: “别编了,米面根本不是从李老板那里进的,是隔壁镇子上的秦老板侄子亲自派送,蠢货!” 刘老三无言以对。 道维又看向钱雷,问他: “削土豆洗菜这些活儿是你的吧?问你个最简单的,你知道饭店每天用几筐土豆,需要削多长时间吗?嫩青菜洗几遍,老青菜怎么处理?” 钱雷是饭店老员工了,早在道维来之前,这些活儿基本上他一个人包圆儿,自认一清二楚,自信道: “旺季平均一天八筐土豆,淡季一筐半!” 道维淡定打断他的自信,提醒他看看饭店老板的脸色: “你说的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旺季平均一天二十筐土豆都不够,都是我替你削的。” 钱雷面色黢黑。 道维视线看向清洁的张婶子,直接道: “我就不问你,直说了,想来你也不想让老板知道,饭店规定每天至少清洁地面十次,而你连五次都没清洁够,其中两次还是我抽时间帮你干的。 至于卫生间楼梯死角这些地方,更是捡着我上厕所的功夫,把我拦在厕所门口,盯着我干完才肯放人。 但是每月清洁用品报的消耗量,是每天清洁三十次的量,东西都哪儿去了,不用我细说吧?” 张婶子恨恨瞪了道维一眼,转身朝老板讪讪一笑。 道维最后看向张师傅,轻笑一声,在张师傅满脸横肉的脸上,瞧出了一丝凶相。 很快对方就凶不起来了,因为道维说: “作为咱们糖水镇远近闻名的大厨,没人知道你土豆切丝,胡萝卜切丝,豆腐切丝,这些考验刀工的活儿,你已经好几年拿不起来了吧?我猜就连老板都不知道,这几年你徒弟帮你打下手的真正原因,不是你为了锻炼徒弟,而是因为你右手已经做了不了精细活儿了吧? 还有你从省城亲戚手里偷回来的调料包,自以为没人知道配方,其实你前脚在香料铺买了什么,你的好徒弟后脚就跟着买了。 当然你以为你藏的很好,没人能知道你真正用了哪些料,可你不知道,你小徒弟的父母已经在隔壁镇子上红红火火开了一家饭店,味道与咱们这里如出一辙。” 在张师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道维漫不经心送上最后一击: “哎,看来你是真不知情啊,外头可都传遍了,说你们两家好事将近,你小徒弟要娶你闺女呢,你那宝贝方子就是你给女儿的嫁妆。” 张师傅已经信了八成,抬手就要出门去隔壁镇子亲眼瞧瞧。 围观食客们惊呆了,这得是什么战斗力?一人打一群还占据上风,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为过,人群中有人喃喃: “以前咋没发现杨窝囊这么能说会道呢?他要有这嘴皮子功夫,谁还能欺负他十几年?” 旁边人摇头道: “我看哪,这都是一时的,逼急了爆发一下,不到三天又得原形毕露,该窝囊还得窝囊!” “对对,他这人好赖不分,也就逼急了才这样,还记得他老婆吧?多能干一女人,长的还漂亮,被他折磨成啥样了?那女人对他多实心眼儿?他都不往心里放,我估摸着这人天生的没心没肺窝里横!” “就是可怜了那几个小的,听我老婆的三姑说她们家已经断粮了,几个大的学都不上了,给人家干活儿,换了米面,留着给小的熬米糊糊吃,我估摸着那小的活不成了。” “也是,才出生不几天的孩子啊……” 旁人的讨论道维全听进去了,但他没当回事儿,本来就是原主做的,事实而已,他也没打算替原主隐瞒什么。 原主那窝囊样儿不值得他为对方隐瞒。 今儿若不是为了追回被强占的工资,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原主确实在这个饭店里做了很多,一个人干了四五个人的活儿,那是他怂,不敢说,不是他把这股恶意施加到其他人身上的理由。 原主不值得他洗白,当然饭店这些同事做过的恶也不值得被他隐瞒。 今天被他当面揭穿老底儿,从今往后,双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干了。 道维说完这些,主动向警察承认了错误: “我不该用极端激进的手段追缴工资,虽然我本人的应得工资还需要我想办法追缴回来,这事听起来就很扯淡。但是我接受警察同志的批评,保证没有下次了!” 警察被老实人噎的无话可说,转头去批评另几位当事人。 道维脱下外套,包住他的黑色塑料袋,从人群中缓缓离去。 离开前,很憨厚的问老板: “我帮你抓出了饭店蛀虫,还及时提醒你,你家大厨独一无二的手艺秘方已经泄露,你的饭店要遇上大麻烦了,你不感谢我一下吗?” 想了下补充道:“口头谢谢也行。” 老板一口血哽在喉咙里,指着门口大声道: “你给我滚!我要让你在糖水镇彻底没有立身之地!” 道维耸肩,迁怒就没意思了,显得格局太小,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203 艰难开头 时代的眼泪 在这种小地方, 刚拿了一笔钱,并且那么多人都知道他身上有钱,道维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钱存银行里。 这年头街上没有普及形形色色的摄像头, 身份证信息也没有全国接通, 一个放在后世只需要查看监控就能锁定嫌疑人的抢劫案,因为技术和环境原因, 最终可能会无疾而终。 街头的飞车党更是猖獗, 有经验的女人买了金耳环金项链都是偷偷摸摸戴, 心里悄悄美一下,压根儿不敢在街上明晃晃亮出来炫耀。因为街上有专门挑她们下手的团伙儿, 两人一组, 一人骑摩托车,一人坐在后面专门抢劫。 快速靠近, 毫不停留,一击得手便溜之大吉, 很少有苦主能追上甚至讨要回来。 当然损失财物都是小问题,对方在抢耳环项链的时候可不会轻拿轻放, 耳环撕裂耳朵, 项链锁喉导致窒息都有可能。 所以道维眼下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女人头上是花花绿绿的塑料发卡,耳朵上是一看就假的夸张耳饰,经济条件限制是一方面,防抢劫也是个原因。 杨窝囊记忆中,糖水镇如此,村里更是不得安宁。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以种地为生,相应的每家每户都有骡子, 水牛,以及铁制耕犁,这些算是农家最值钱的不动产了。 随之便产生了以偷这些为生的小偷。 小偷白天以寻亲访友的名义去村里踩点,挑中了家里壮劳力不在家,小孩儿女人只得将大门紧闭的人家下手,随身带上麻药,一包药下去,不管是骡子还是水牛,连多余的呼噜都不打就倒下,一偷一个准儿。 等天亮主人家一觉醒来,直接傻眼,哭天抢地,但无济于事。 这还不算,村里条件好的人家,基本都要养几十只羊,养两头猪,这就更方便了小偷们发家致富。为了防止小偷下手,农村很多地方随之产生了“羊房”。 就是在羊圈外面盖一间只够一人居住的小房子,家里的壮劳力每晚就住里头,一旦羊圈有个风吹草动,立马能发现。 道维在后世经常看见网上有人讨论农村人脏,不讲卫生,地方那么宽敞,猪牛羊马却非要和人挤在一处,简直恶心死了,就不能分开养吗?又卫生地方又敞亮。 其实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农村家家户户就那点儿值钱东西,算是全部身家,恨不得栓裤腰带上。 倒是可以在宽敞处盖猪圈羊圈甚至牛圈,问题是越宽敞越人烟稀少的地方,看护起来成本越高,在自家门口,一间羊房一个壮劳力就能看住,搁在荒滩上怕是一家几口齐上阵都不行,看了东头看不了西头,守了羊圈回头发现家被人偷了。 整天围着牲畜打转,地就别想种了。 还有人在网上杠:“把家整个搬过去不就行了?” 道维都不想说那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几代人资产才完善好的房子,说搬就搬?单说一句—— 不给一分钱补助,平白无故把你家搬去新区,整栋楼就你一家住户,水电自己想办法,你愿意吗? 都是无奈之举。 难道农村人不知道臭吗?这就跟问一个城里人“你家六口挤在七十平的房子里不难受吗?为啥不搬家换个大房子住呀?”是一个道理了。 随着经济发展,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没记错的话,过几年全国严打,扫黑除恶专项运动,街头巷尾逐渐安装摄像头,这种事情基本上就成为了历史。 杂七杂八想着,道维一脚已经跨进了农行。 此时镇上的农行门口既没有负责登记讲解的保安,也没有来回巡视的大堂经理,只一个手持武器巡逻的安保人员。 当然更没有排队抽号的电子系统。 大家的素质也有待提高,几乎没有排队意识,防弹玻璃隔板后的柜员是不管前来办理业务的人究竟讲不讲先来后到的,谁抢在前头就给谁办理。 大堂里人挤人,存款五万就是vip客户,有行长亲自接待,不需要在大堂挤着,这种情况另说,不在普通人之列。 而大堂里挤着的大概分四类。 一类是每年到了播种季节,来农行借钱买粮食种子化肥农药的。没错,这种现象在当年非常普遍,农民种地一年到头不算他们付出的人工成本,能收支平衡够一家人花用已经谢天谢地,天灾**粮食歉收入不敷出才是常态。 没农行之前和地主借,利滚利一辈子给人家当佃农不够,子孙几代人都是人家的奴才。有农行之后总算情况有所好转,遇上年景好的时候就能还清。 当然这类人在农行借钱是肯定需要担保人的,最好是农行“存折”上有存款的。想当然,这类人就算挤到前头去也无济于事,柜员会呵斥开,让他们去后面等着,等人家存钱和还钱的办理完再说。 至于什么时候办理完,或许今天之内,或许一天两天,谁都说不准。 所以每年的开春播种借钱是一道坎儿,自个儿吃力不说,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还得天天拉着担保人一块儿等着遭人白眼儿,管人家一日三餐,请人天天下馆子。 第二类人就是前来还钱的,对这种人,只要没彻底还完,柜员的脸色就不可能多好,好像那人欠的不是银行的钱,而是欠了柜员的钱似的,办完那手续都不忘来一句: “这次没上次还得多,你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然后得来一个局促又讨好的笑。 第三类是来取钱的,人家来取钱,柜员表现的跟取走了自己工资卡上的钱一样,稍微多取点儿,就怀疑人家是不是要取出去转存其他银行,磨磨蹭蹭办手续,曲里拐弯儿打听: “是不是要做大生意了呀?是不是家里孩子上学了呀?是不是要娶媳妇儿盖新房了呀?是不是家里老人生病了呀?” 非得到个答案不可。 第四类人,就是道维这样的。 其实这种人出现在银行大堂里非常好认。一般这种人本身家底就好,穿着讲究。其次,时下人认为去银行存钱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打扮的跟过年似的光彩照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很突出,皮鞋公文包是标配。 这类人来了银行,即便不往前挤,柜员瞧见了也会招呼他先办理业务,还会附赠甜甜的笑容和亲切的拉家常。 所以道维是个例外。 他穿着给饭店打工的衣服,不是工作服,这年头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老板为了节省开支,顶多给他们配一件围裙。从头到脚都油腻腻还散发出饭店后厨独有的油烟气儿。脚上一双布鞋因为成日干苦活儿,脚指头漏出来又补上,脚底磨透了又订了半块儿自行车轮胎黑色的外圈儿皮。 整个人邋里邋遢,像是大半年没洗澡的鳏夫独自在家拉扯娃丧失了灵魂。 旁人见他往前挤,好心提醒: “别挤了,没用的,今天存钱还钱的人多,瞧见没,前头那一堆儿全都是,咱们借钱啊,在他们下班前能挨着边儿就谢天谢地了,安心在这儿等着吧,万一有人不想存也不想还,提前走了,说不定还能插个队呢!” 道维:“……” 要真按这人说的等,那可没完了,道维还有一大堆事儿急着操办,没时间磨洋工,于是将手里拎的包裹外皮扯开,露出里面黑色塑料袋,举起来朝前头大喊: “我存钱,存钱,各位让一让,麻烦让一让,谢谢啊,谢谢!” 这种情况在当下很常见,存钱的就是比借钱的更受待见,有些存钱的储户更是赶着银行快下班儿的点来,也不管前头的人等了多长时间,亮出公文包,喊一嗓子,前头除了存钱之外的其他人都得给他让路。 不过道维一身装扮不太有说服力而已。 但他塑料袋被钱磨破个小洞,露出里面蓝绿色一百元的角,大家对这玩意儿再敏感不过,自然不会认错,纷纷给他让道儿。 直到道维办手续时,周围人还在不停打量他,好奇,惊讶的脸色完全没有遮掩。一般这种情况下,当事人就会主动与他们攀谈,或是直接炫耀,或是假装低调实则高调,总之要享受一番众星拱月的待遇满足虚荣心。 顺便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可道维心里有事儿,没工夫搭理这些看热闹的,办完手续,收好存折,一言不发出了银行,直奔商场。 说是商场,上下不过两层,卖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全是各个柜台的老板从各地,通过自个儿人脉渠道进的货,货源乱七八糟,质量也良莠不齐,买到什么全凭运气。 倒是老板们的嘴巴,那叫一个能说会道,一双十二块钱的帆布鞋,能让他说的和世界五百强企业挂钩。 道维转了一圈儿,已经听十三个老板说他们家和世界五百强企业有亲戚关系,十一个老板说他兄弟,发小,哥们儿在某某厂打工,给的都是出厂价。 这时候镇子上的人还没有名牌的概念,只觉得商场买来的比街边小店买来的洋气,街边小店买来的,比自家动手做的洋气。 至于更多的,明明同样一件衣服,款式颜色都大差不差,碰见了就会互相询问一下。 这不,一个转弯儿的功夫,道维就亲眼所见两人如下对话: “我是红心商场李老板那儿三十八块买的,你呢?” “哎呀那你可买贵了,我是幸福街张老板那儿买的,亲戚价儿,三十二块!” “也不一定买贵了,说不定质量好呢,李老板说他这是温州货,他发小从那边用火车帮忙运回来的。” “哎呀巧了,我那亲戚张老板也这么说,而且他那发小姓王,小名狗蛋儿!” “没错,就是王狗蛋儿,我们一个村儿,小时候一起用尿和泥过家家的交情!天杀的李老二,敢骗老娘的钱,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去!” 道维默默绕开这两人,决定还是先去楼上给闺女们买几件能穿的衣服再说。 204 时代新风 回村 其实此时商场的衣服款式大同小异, 流行风刮什么,大街小巷全都是什么。 好比有一阵儿特流行健美裤,大姑娘老嫂子人手一件, 有些人穿出来确实赏心悦目,有些人穿着就让人恨不得没长眼睛, 但谁家女人衣柜里没这么一件, 总感觉低人一等似的,说话都不长气。 在这种流行趋势下,想找一件不怎么流行的,合心意的衣服,那也是千难万难。 道维逛了一圈儿,发现今年流行的是喇叭牛仔裤,裤脚开的特别大,一定要把鞋包在里头,走路一甩一甩能拖地的那种, 还有就是红色裙子, 各种红, 红就算了, 款式还特别夸张。一眼望去,商场红彤彤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准备过大年了。 道维不敢想他家那几个晒得跟黑煤球儿似的姑娘穿上这些红裙子, 配一双白袜子得是什么场景。 好不容易从角落翻出几件他勉强能接受的, 和老板又是好一番讨价还价。在这年头, 出门买东西不会讨价还价,等于头上贴着“我是冤大头”,求着人家宰客。 好比眼下,上衣下裤以及女孩子内衣加起来, 买了十几件,也算是大客户,老板特热情的夸了道维: “眼光真好,会挑东西,一来就把我特意留着给自家孩子穿的挑走了,纯棉的,那什么的确良和麻布的根本没法儿比,还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实在!” 道维心说他确实挺会挑,全是卖不出去的“不流行”款式,搁角落里都落灰了。 老板激动的拍手,拿出塑料袋就准备给道维装起来: “这样吧,大哥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我这人做生意也实在,大小一共十五件,六百二,就收你六百,你要穿的好了回头再来,我就当交个朋友了!” 道维眼皮都没眨一下道: “一百五,我全拿走。” 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共识,砍价就是在商家报价的基础上,先对半儿砍,再对半儿砍。 要是个狠人,在对半儿的基础上,还要减个零头。 老板听罢道维报价,做出一副非常夸张的肉痛表情,连连摆手道: “不行不行,这个价真不行,大哥你这还价也太狠了,我连成本都不够!你看着再加点儿,五百行不行?就五百块,我今天赔本赚吆喝,开个张!” 说着就往塑料袋里继续装衣服。 道维摁住对方的手,像个无情的砍价机器: “一百六,不能再多了。” 老板的脸都皱成苦瓜了,开始跟道维打感情牌: “大哥,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咱家这货,进价就比别人贵好几倍。你这价格在别家确实行,可咱家的这货,你摸摸这质感,纯棉的,没有添加一点儿尼龙,你也是个识货的,明白这代表什么吧? 你看着多少加点儿,我瞧你第一次来,给你个优惠价,四百五,真不能再低了!” 道维摇头,坚定道:“一百六!” 老板一看来了个硬茬,软的不吃,准备来点儿硬的,给他施加心理压力。 直起身,面色恢复淡然,把装进塑料袋的衣服一件件往外掏,摆手道: “大哥,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价还是上别人家去瞧瞧吧,回头要是觉得还是咱家的东西好,三天内衣服我都给你留着,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 一般情况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顾客心理防线就该松动了,经过再三犹豫,老板从旁再说些好话,基本上钱就掏出去了。 但道维是谁,一眼能瞧出这些玩意儿成本几何,老板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老板见状,眼睛一眨,跟在后头开口: “我看大哥你是真心喜欢,挑了半天也挺不容易,这年头对女儿这么好,能给女儿买这么多衣服的也不常见,我家里就有两闺女,看见你这样就想起自家闺女了,这样吧,三百八,你全拿走,要不然衣服搁我这儿天天放着,闺女又不在身边,我瞅着心里怪难受。” 道维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老板追出来,喊道: “三百!三百还不成吗?大哥你这性子是随了谁,这倔劲儿,我可真服了!” 道维脚步一顿,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老板见状,又追了两步,继续道: “哎哟我可真是服了,两百,两百,你给我回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道维转身,站在原地,坚定道:“一百六十五。” 见老板还想说什么,直言: “只有这么多钱,不卖就算了。” 老板一噎,做出一副十分肉痛样儿,过来揽着道维肩膀往店里走,絮絮叨叨: “成成成,看在大哥你真心要买的份儿上,今儿我就做一回赔本儿生意,一百六十五就一百六十五,咱可提前说好了,这价钱大哥你甭往外说,免得人人都来我这儿闹腾,回头穿了好看,介绍你邻居亲戚来我这儿买,我给打折!”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道维拿了满满一大包衣服,又返回楼下买鞋。 此时临近中午,喜欢逛街的女人小孩们基本上都回家了,不再挤破脚后跟,道维没犹豫,在他一早看好的摊位上买了四双白球鞋。 这年头小孩子尤其是学生中间,非常流行一种白球鞋,女生是浅口,中间有条蕾丝花边带子,男生是系带的,简直是少先队员们红领巾的标配。 这老板专做学生生意,价格上没多少出入,见道维钱给的爽快,还送了他四双白色袜子,提到小腿肚上袜口带花边儿的那种。 简直把当下的流行值加满了。 买好了这些不算,道维还得去买米面粮油。 不用想都知道,家里早断顿了,孩子们肯定是在村人的照顾下才能过两个多月。他回去总不能和孩子们一样,靠村人接济过活吧? 但是有一说一,走到粮油店道维才想起来,这年头的米面袋子那是真实在,压根儿没有后世超市的那种五斤十斤小袋子,也没有散称这种说法,直接就是一大袋子起步,少说九十多斤,接近一百斤。 还没有送货□□,这要一袋子扛回去,怕是够呛。 道维直接傻眼。 也是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如今的农民,基本上是不从粮油店买米面的,家家户户自给自足。没有小麦的人家,会用自家的玉米,大豆,胡麻,水稻,和旁人按照当季的价格兑换。 自家种的小麦,在场上晒干,选个晴朗的好天气,先在大锅里用粗筛子淘洗,再用细筛子淘洗,如此三四遍,确保里头没有一粒杂质,然后在院子里铺上干净床单,淘洗干净的麦子全部晾在床单上晒干,晒满一院子,够一家人吃一整年。 用牛车拉去乡镇唯一一家有磨麦子机器的厂里,将麦子磨成面粉。 或许后世很少有孩子听过面粉还有“黑面”和“白面”的区别,但在眼下其实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之所以有黑面的出现,是因为麦子磨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白色的面粉和灰麻色的麦皮,也就是麦麸。 麦麸放在后世一般都是喂猪喂牛的饲料。 但这时候经济条件有限,为了节省粮食,初级麦麸还不是特别粗糙,口感也勉强还行,就被磨碎了当面粉吃。颜色暗淡,价格便宜,是很多人的首选,此时的“黑面馍馍”说的便是这个。 想通这些,道维歇了买米面的心思,转身去百货商店裁了几尺黑布,是村里大婶们做鞋子时常用来缝鞋边儿的,结实又耐脏,很受欢迎。要了五斤白糖和三两散茶,以及十斤鸡蛋。 白糖和散茶,是家里来客人时招待人的硬通货,鸡蛋是探亲访友的硬通货,不管生孩子坐月子还是缺胳膊断腿儿,去探望时拿鸡蛋就对了。 有了这些东西,道维又各色调料都买了点儿,塑料袋包起来,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大白兔奶糖,原味花生都称了点儿,装起来又是一包,齐活儿!径直去糖水镇前往盐水村的路口等车。 村里有辆公共农用拖拉机,农忙时下地,农闲时每月前往镇上一次帮大家统一采买生活用品,算日子正好是今天,道维能搭个顺风车。 自然,有搭顺风车想法的不止道维一人,拖拉机突突突靠近时,道维就瞧见车厢两侧的沿儿上坐了满满两排人,正扯着嗓子侃大山,好不热闹。 等他招手,拖拉机停下时,才瞧见车厢里塞满了大包小包,特亮眼的红色棉被,红色搪瓷盆儿,红色暖水瓶儿占据了半壁江山,一瞧就是有人家办喜事。零零碎碎的外地菜,香胰子,菜刀,将车厢挤的无处下脚。 车上众人瞧见道维这幅模样十分吃惊,但还是好心的腾出一块儿地方叫他上来挤一挤,顺手帮他把包裹放好。 拖拉机又突突突的行驶在小路上,颠的人一上一下,说话很容易咬到舌头。 可这点困难丝毫阻挡不了大家伙儿闲聊的心,其中有位大婶儿是道维的邻居,心直口快一人,率先开口: “杨维,你这是打算回家看几个孩子了?” 道维也不隐瞒,直接道: “以前是我混账,对娃她妈不好,对娃也不上心,觉得没个儿子日子就没奔头,低人一等,走哪儿都抬不起头。” 那大婶儿直言:“咋?你这是又想通了?” 道维摇头:“想不想得通也就这样了,我这样的谁家闺女还敢嫁给我生儿子?这辈子估计就是个没儿子的命,认了!闺女也行吧,好好养大了,留一个招赘,生的孩子一样跟我姓杨!” 一车人听了全都沉默。 他们能说啥? 他们中大多数也觉得没儿子在村里抬不起头。 205 回家做饭 盼娣引娣 如今村人觉得生不出儿子在村里抬不起头, 倒也不是完全重男轻女,其中还有部分原因,就是没儿子的话,地里重活儿干不了, 一旦身为农民的他们种地都不利索, 相当于上班族自断手脚,没法儿生存了。 农村的重体力活儿, 真不是妇女心性要强咬牙坚持就能干的, 其中之苦,不亲身感受很难理解。 道维清楚,不说现在, 就是放眼后世,哪家没儿子, 家里又稍有资产, 等着吃绝户的怕是都排出长队来, 这种事从古至今绝不新鲜。 因此众人对道维的说法并未质疑,又知他这人混不吝惯了,不敢说的太深,说说笑笑间,指着道维包裹露出的一角道: “哟,这是给娃们买的新衣服吧?行啊, 总算有当爸爸的样儿了,不过杨维你听婶儿一句, 你家啥情况你心里清楚,往后一家子就指着你养活了,花钱再不敢大手大脚,几个丫头的衣服你找婶儿, 婶儿抽时间给你做了。” 其他人也应和道: “是这个道理,能省就省,省下一毛是一毛。再说你家老大翻过年有十二了吧?她妈应该早教过她针线上的事儿,过不了半年她就能完全接手,往后还有老二老三,慢慢的也能给你帮把手。 咱村儿里可不就这样,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一眨眼都成人了。” 道维笑而不语,静静听着,他不会去批判当下人们的育儿观念,说些何不食肉糜的话。都是创造历史的人,谁又敢保证哪一代就一定比哪一代更高贵呢? 拖拉机一路开进了村委,远远地附近村民听着声儿赶过来领取自家东西。瞧见道维在场纷纷露出诧异神色,更有好热闹的小孩子老早跑去杨家,隔着一道破栅栏门,大声告诉正守着砂锅帮妹妹熬粥的老四: “盼娣,盼娣,你爸回来了!你爸带着好多东西回来了,正往这儿走呢,真的!” 盼娣头都没回,村里小孩儿常以逗弄她们姐妹为乐,类似的话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早麻木了。 今天一早,大姐就去帮人家打谷子去了,连枷那么重,大人打一上午胳膊都酸的抬不起来,大姐要打满一整天,才能换两碗大米回来。 二姐不爱说话,帮人家盖房子去了,她远远地瞧了一眼,砖瓦房子真亮堂啊,十里八乡独一份儿,瞧着让人眼热。可和水泥也是真累,有时候掌握不好时间,大人们拿铁锨都搅拌不均匀,二姐人小又没力气,直接用手用脚,一天下来手脚都烂了,能在主家吃两顿饱饭,拿回两碗黑面。 三姐运气好,村长家的嫂子带她去隔壁村人家帮忙准备红案食材,这几天能在那家吃点好的,顺带拿些主家招待前去帮忙的乡邻时,吃不完的剩菜回来,对她们来说也是顶不错的饭菜。 剩下才五岁的老四盼娣在家照顾出生不到半岁的妹妹引娣。 村人心眼儿实在,有生了孩子还在月子期的妇女,偶尔让老四把妹妹抱过去吃一顿母乳,有人趁天黑熬了红糖鸡蛋偷偷端过来一碗给老五垫垫肚子,有人把家里孩子用过的小被子洗干净送过来,有人教他们怎样熬出带米油的粥喂孩子。 尤其是装老五的篮子,是村口木匠儿媳妇特意送给她们的。比一般篮子大,上面挂了一层纱帘,日头好的时候,孩子裹上小被子放里头,风吹不着,日头晒着,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温度,刚刚好。 老五引娣也是个命大的,至今身上没一件儿正儿八经的衣裳,就这么被几个姐姐拉扯到五个月大。 老四小心看着火候,脚边篮子里是妹妹引娣在睡梦中抱着脚丫子啃得流口水的模样,她庆幸的想,幸好妹妹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孩儿,动不动就哭,搞得全家人都不安生,要不然她和姐姐们也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她才好了。 砂锅里开始发出米香味儿,老四吸吸鼻子,肚子忍不住咕噜响了几下,熟练的从旁边水缸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抹抹嘴,给妹妹盖盖小毯子,坐在小凳子上盯着砂锅沉默的叹气。 也不知三姐姐今晚会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昨晚的猪肉炖粉条可真香啊,香的她睡梦中把二姐的胳膊当大肘子啃了好大一嘴。哎,自从妈妈走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想起妈妈,老四又是长长的沉默。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母亲离家的意义,但经过这两月时间,她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了母亲再也不会回来的念头。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猛然惊醒发现砂锅差点儿被人端走,这可是妹妹的口粮,谁敢抢她就跟谁拼命! 顺着那双长腿抬头望去,见到了一个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人。 老四盼娣一时怔住了。 道维把砂锅搁在一边儿,又摸摸篮子里睡的跟小猪一样的五闺女,心说这孩子是真命大,竟是除了轻微的营养不良外没其他毛病。 心下稍松,打开其中一个包裹,从里头扯出那块儿黑布,刺啦刺啦几下,撕成了三块儿,将其中一块儿塞到傻站在那儿的四闺女手里,温声道: “拿着这个,去隔壁张奶奶家换两块儿豆腐。” 说着揉了一把老四的头顶,温暖的触感让老四很快回神,对上爸爸鼓励的视线,张张嘴想说什么,被爸爸眼疾手快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水果硬糖,甜丝丝的滋味很快从嘴里蔓延到全身。 道维见孩子不说话,又往她手里塞了几颗没剥壳儿的花生。 小孩子的手真小,三颗花生就够她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道维笑着看她小心将花生藏进衣服兜兜里,这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拿这块儿布,去隔壁张奶奶家换两块儿豆腐,记得谢谢张奶奶。” 这下老四听明白了,双眼一亮,转身就跑,黑布在身后被她甩成了披风,随风招展。 隔壁张婶子家祖上是卖豆腐的,这几年发展经济,开展包产到户,也不再把农民小规模的买卖鸡鸭鱼肉行为归类为投机倒把,张婶子家的豆腐生意便重新做了起来,虽然辛苦,倒也是个进项,给家里减轻了不少负担。 农村人嘛,舍不得力气就完犊子了。 在四闺女去隔壁张婶子家的这段时间,道维从厨房翻出碗勺,将米粥盛出来放在屋檐下晾着。 能看出家里虽简陋,但处处被打理的很仔细的痕迹。 原身杨维本就不多的工资,经过饭店大厨的层层盘剥不剩几个,他自个儿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抽烟喝酒缓解处处被人看不起的压力,最后能落回这个家里的可想而知。 可道维里外看了一圈儿,家里该有的一样不缺,可见大都是女主人的功劳,几个孩子在骤然没了妈妈后,肯定也慌乱过,甚至至今仍处在慌乱中,但家里被她们保持的很干净,也没想着把妈妈留下的东西拿出去换成粮食,而是自个儿想办法去挣。 都是好孩子。 简单打量一番,道维走进矮小的厨房,开始生火烧锅准备做饭,不时看一眼在篮子里睡的十分香甜的五闺女,对这种事颇有些驾轻就熟之感。 很快老四颤巍巍用盘子端了两块儿豆腐回来,站在厨房门口也不进来,就那么直愣愣看着道维,把盘子往道维跟前伸。 道维接过盘子,摸摸四闺女脑袋,指着挂在老五篮子上的另外两块儿黑布,轻声道: “拿一块儿去你刘嫂子家换些蔬菜,她家菜地里有什么就换什么,要谢谢人家,记住了吗?” 老四没说话也没点头,看了道维一眼,拽了一块儿布,跑了。 原身家里也是有菜地的,但原身打从老婆跑了就没回来过一次,几个孩子无力照料,菜便全部枯死了。 这回等老四吭哧吭哧拎个篮子回来时,锅里水已经开了,道维正在打鸡蛋,接过满满一篮子菜,指着廊下晾温的米粥道: “饿了吧?大碗的你先喝了垫垫肚子,饭很快就好,小碗的留着给妹妹吃” 老四咽咽口水,坚定摇头,还是不说话。 道维解释说: “以后爸爸挣钱养妹妹,不用你们帮人干活儿换米面了。”指指廊下被他拿回来的几个大包,笑着鼓励她,“去吧,这些事有爸爸呢,小孩子不吃饱要长不高了,你不想一辈子都这么高吧?” 说着比划了下自己小腿位置。 或许是最后一句说到老四心坎儿里了,或许是道维笑的太有迷惑性,老四没经受住米粥的诱惑,听话的将道维特意留给她的米粥一口气喝完,小心的舔舔嘴巴。 道维蹲在厨房门口洗菜,见状指指门口小板凳,温声道: “坐着歇会儿,饭很快就好了。” 道维看过了,缸里还有几个孩子辛辛苦苦换回来的米面,先吃着,解决了眼前这顿再说其他。 正想着,原本睡的小猪一样的五闺女突然哭了,老四一听就往那边跑,道维腿长,快一步把小人儿抱在怀里,知道孩子是饿了,端起熬得浓稠的米汤小心喂到她嘴里,小家伙吃的眼睛都没睁,在陌生的爸爸怀里撒了尿,又呼呼睡过去。 道维无奈给她擦擦嘴,细心放回篮子里,转身进屋去换衣服。老四凑到妹妹跟前看看,又往屋里瞅瞅,困惑的眨眼。 206 焕然一新 路都不会走了 午饭是简单的手擀面, 配西红柿炒鸡蛋,凉拌菠菜,香干炒芹菜, 炖豆腐。孩子还小, 没做口味重的, 家里没肉,只能吃素。就是这么简单一顿, 也吃的老四双眼放光。 直至吃到一半的时候, 终于停下筷子, 跟道维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留下, 给姐姐。” 道维一顿,给她碗里又夹了一筷鸡蛋,同样小声道: “没关系, 等姐姐回来,爸爸再做。” 老四用明亮坚定的眼睛看他,不说话了。 道维拍拍上衣口袋,告诉她: “今天爸爸领了工资, 有好多,够咱们一家吃一年的都吃不完,不怕, 快吃吧!” 老四这才放心, 小脑袋埋进碗里, 吃的头都不抬, 道维瞧见她毛绒绒干枯发黄的头发, 心里长长叹口气。 杨家院子难得开火,尤其味道这么好闻,周围路过的人都要好奇往院子里瞧一眼, 这一瞧可不得了,见着道维和他家老四同桌而食,不远处就是他家五闺女睡觉的小篮子,大感惊奇。 要知道全村皆知,杨维家是不允许女儿和爸爸一起上桌吃饭的。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傍晚,“杨维终于想通了,决定好好养闺女,以后给闺女招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盐水村。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尤其在人多的地方传的飞快。 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道维上午在糖水镇干了什么,包括大闹饭店以及去银行存钱都被人传的惟妙惟肖,更多人认为道维是“为了招赘生个老杨家的根儿,可算是豁出去,像个男人一回!” 尤其是老二来娣和老三念娣,一个帮人盖房子,一个帮人准备红案,周围人来人往,人多嘴杂,几乎是全村最先听了完整八卦的一批人。 两人尽量忽视周围看过来的各种目光,心底并不相信这一事实。 她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爸爸对生儿子的执念,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姐妹五人谁都替代不了爸爸心里那个不存在的儿子的地位。 培养她们?招赘?两人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记得妈妈曾经对爸爸提过此事,换来的不过是爸爸的无端责骂和捶打。 老二来娣浑身酸疼的推着推车,在大人中间来回运送水泥,麻木的想,要是爸爸真能像大家说的那样想通,那这个留在家里招赘的人她来做,就算将来只能招赘个没出息的男人回来也没关系,她给姐妹们做后盾,承担起养家的重担。 可这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正想着,手里犹如万斤的推车突然就轻了起来,愣神间,推车就被人给接手过去。 一瞬间,耳边全是爸爸和周围人寒暄的声音,直到爸爸帮她把小推车推到泥瓦匠旁边,又给大家挨个儿点了烟,然后握住她的手,带她去给主家送了两斤鸡蛋,又带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来娣心里还满是茫然,不明白爸爸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事实上,是道维趁饭后功夫,哄闲不住的四闺女陪老五一道儿睡了午觉,这才出门,把帮人盖房子的老二带回家。 进家门后,先轻手轻脚去屋里瞧了一眼,见两人睡的脸蛋红扑扑,四闺女的小被子蹬到一边卷成一团,整个人摆出一种非常神奇的扭扭糖造型,道维看的好笑,动手板正过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二闺女来娣就站在门口沉默瞧着。 道维转身进了厨房,从锅里舀出半盆热水,又给锅里添满凉水,盖上锅盖。给盆里兑了井水,用手试探水温刚刚好。 好大的盆儿,被他轻松端到屋檐下,拍拍旁边小板凳,招呼二闺女: “过来,爸爸给你洗头发。” 老二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道维拽住闺女瘦瘦小小的胳膊,硬摁着人坐下,拿出一块儿香皂帮她搓头发。小姑娘头发上沾满了水泥灰尘,已经打成死结,道维换了七八回水才给细细洗干净,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问她: “都梳不开了,爸爸给你剪一剪,剪成齐耳短发好不好?” 老二没说话,发烧还在滴水,盯着爸爸看了好一会儿,道维也不知道她在想啥,半晌才见小姑娘点头。 剪完在日头下晒干,道维顺手在老二的小脑袋一侧编了股小辫,红头绳绑住,鲜活气儿瞬间扑面而来。 拿了红色塑料封皮圆镜子,让老二自个儿瞧,见她眼睛里满是惊喜,道维正想说话,就听院外张婶子大嗓门喊他: “杨维,杨维!你家老三我给你接回来了!” 说着人已经进了院子,瞧见父女两这阵势一愣。 道维忙上前握住老三的手,请张婶子坐,去厨房拿了暖水壶过来,用上午买来的茶叶泡茶,当着张婶子面儿放了半把白糖进去,瞧的张婶子直乐呵,摆手道: “你忙你的,我坐着歇会儿。” 其实也有留下观察观察的意思,说实在的,先是中午老四盼娣拿了块儿布上她家换豆腐,再是午饭后道维拎了两斤鸡蛋,请她骑自行车去隔壁村儿一趟,接他家老三念娣回来时,张婶子心里就为几个孩子开心。 但这心里总归不太踏实,担心杨维是三分钟热度,还得再观察观察。 道维也不介意,倒了盆儿里脏水,又去厨房重新端了一盆出来,招呼正和老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老三: “念娣,过来爸爸给你洗头发,洗完爸爸也给你编一个姐姐那样的小辫儿。” 他看出这孩子对姐姐小辫儿的好奇,何况这孩子的长发头也不能要了,干枯开叉,营养不良,不如剪短重新长。 道维给三闺女洗头发,顺嘴嘱咐站在旁边不说话的二闺女: “去给灶里添把柴,水热了请张奶奶帮你和妹妹洗个澡。” 他得看看孩子身上有没有其他伤,都是小姑娘了,当爹的得避着些,只能再劳动张婶子一趟。 张婶子乐呵呵应下,起身去另外两个孩子睡觉的屋瞧了一眼,心里对道维放心几分。 出来便小声问: “老大呢?” 道维小声回:“跟刘大伯一家下地去了,走路一来一回得三小时,先这样吧,晚上我再去刘大伯家接。” 其实如今农村很少有人家的地是一整片连在一起,可以进行大型机械化劳作的。 因为当时农业合作社解散时给农民分地,为了公平,原则上是村东头有一大片水田,属于上等田,每家按照人口多少,分得一块儿。村西头有一块片荒田,属于下等田,每家按照人口多少,再分得一块儿。 家里人口多的,分到的地面积就大,人口少分到的骡子在里头转不开,只能人力操作。但总体来说,面积都不会太大。 在这种情况下,就随之产生了“开荒”行动,荒山,河滩,山沟沟,谁愿意下苦力气,开出来就是谁家的。 村子附近没有合适的土地,就去更远的更偏僻的地方开。所以刘大伯家的地来回能走三小时,在村里不算稀奇事儿。 说话的功夫,老三头发也收拾好了,张婶子瞧道维三两下就给老三也编了股小辫儿,是和老二完全不同的造型,忍不住啧啧称奇。 老二的只让人看了有种说不上来的劲儿,如果张婶子知道后世有句话叫做“酷”的话,大概会拍掌叫好,觉得这词儿形容老二再合适不过。 老三这辫儿让她瞧了就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儿,觉得这孩子实在太招人疼了。 道维也不拦着张婶子逗两孩子,去厨房给灶下添把柴,把屋子烘的热乎乎的,这才请张婶子带两闺女去里头洗澡。 姐妹两人有些不好意思,互相瞅瞅,脚下生根似的埋头不说话,把张婶子给逗乐了,一使劲儿,两个小鸡崽一样的姑娘就被她给拽进厨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从里头传来张婶子豪迈的笑声: “害羞啥,你张奶奶搓澡的手艺可是跟老师傅学过的,你们享受上一回就知道啦!” 道维摇摇头,看日头正好,打了井水,准备把那一大包新衣服洗洗,动静吵醒了在屋里睡觉的老四。 老四揉着眼睛踉踉跄跄迈过门槛儿,看见道维没忍住叫了声“爸爸”,把自个儿都惊着了,抿抿嘴躲在门框后看道维。 道维招手让她过来,把人抱进怀里,给她看盆边的一大堆新衣服: “你张奶奶正帮你二姐三姐洗澡呢,你也进去洗洗,等你们出来,新衣裳正好晾干,就能穿新衣裳了,好不好?” 看见新衣裳,老四双眼亮了亮,这下也顾不得矜持,快速点头,不用道维催,自个儿跑到厨房门口敲门,脆脆的朝里头喊: “张奶奶,我是盼娣呀,您快开门哪,我想和你们一起洗!” 门很快开了个小缝儿,从里面伸出一只健壮的手将老四拎进去,砰的一声又快速关上。 道维洗完衣服,趁天气好又顺手将床单被罩拆下来都洗了洗。张婶子偶尔出来倒脏水,瞧见挂了一院子的花花绿绿,还有屋檐下砂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米粥,便觉得这个家总算多了几分人气儿,心里为几个孩子高兴。 这个澡洗到一半儿,已经换了三次水,张婶子还特意出来指挥道维从井里打了两缸水备用,和道维给两孩子洗头发的动作相比,不遑多让。 等三人洗干净,新衣裳也晒干了,张婶子出来拿,握在手里一捏就夸道: “不错,是好东西,孩子就该穿这些柔软亲肤的布料,比尼龙的确良的可舒服多了,这个买的好!” 尤其当三个小姑娘按照道维搭配好的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后,原本平平无奇的小衣服竟在三人身上显得特别精神后,张婶子更是连连夸赞道维买的好。 老二是白衬衫黑裤子,老三是淡黄色衬衫黑裤子,老四是当下正流行的大红裙子,中间有个占据整个腰身的蝴蝶结。 道维正在洗菜,见三人出来,指着摆在台阶上的三双白球鞋道: “袜子在鞋里头塞着呢,换上试试合不合脚!” 三人迷迷糊糊穿上蕾丝花边袜子和白球鞋后,感觉路都不会走了。 207 五个闺女 招赘的概念 老四盼娣穿上好看的裙子, 艳羡的看看三姐,又看看二姐,道维便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擦干手拍拍脚边小凳子, 喊她过来: “爸爸给你也扎一个。” 老四没说话,脚不受控制的往那边走。 想来是张婶儿帮她洗澡的时候顺手洗了头, 本就不多的头发, 道维给扎了个冲天小辫儿,小姑娘举着镜子左右瞅瞅,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噘着嘴不说话,道维哄她: “等你长到姐姐那么大,爸爸也给你梳小辫儿。” 老四追问:“三姐那么大?” “嗯,三姐那么大。”可不是二姐那么大。 老四满意了, 穿着新鞋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走,新奇的很。小丫头长这么大, 穿的都是妈妈亲手做的布鞋, 第一回穿买回来的鞋子, 一股新鲜劲儿怎么都过不去。 道维见两个大的不自在, 洗菜的功夫, 叮嘱道: “念娣去给灶里添把柴, 来娣把砂锅里的粥盛到碗里晾着,等会儿给妹妹吃。还有你盼娣, 爸爸中午换的衣服兜里有零钱,拿十块,和姐姐一起去王叔叔家买两斤排骨,一截儿猪肚。 对了, 顺道儿去刘大爷家瞧瞧,要是你大姐他们下地回来了,让大姐回家来吃。” 老大招娣给刘大伯家种地,晚上可以在刘家吃了饭再回来,故而道维有此一说。 见三人手拉手准备出门,道维想起来,从屋内拿了把花生水果糖,塞给老二,在老二不解的目光中,叮嘱她: “和妹妹路上分着吃。” 三人脚步轻飘飘离开,道维又抓了一把给张婶子: “今儿麻烦您了,拿回去哄孩子,晚上留我家吃饭!” 张婶子乐呵呵接了,摆摆手,溜溜达达往回走: “麻烦啥呀,邻居多少年,你媳妇儿平时没少给我家搭把手,走了,孩子们快放学了,我得给他们做饭去!” 道维笑着把人送到门口,转身回来试了下粥的温度,给饿的哼唧的五闺女喂了饭,轻轻拍打后背,见她暂时没睡觉的意愿,就把人用小被子裹好了放进篮子里,拎到厨房椅子上放着,揭开篮子上的纱帘,任她好奇打量周遭世界。 自个儿开始准备晚饭要用的食材。 说是准备,其实就是家里有什么吃什么。看老四中午从外头拎回来的菜篮中有一把莲子,道维洗干净了放进砂锅里加清水熬着,预备做一锅冰糖莲子。 莲子性平味甘,有安神健脾,润肺清心的作用,给几个孩子喝正好。 又捡出几个蜜橘,去皮抽丝,一颗鸡蛋和两勺面粉一勺淀粉,加一点菜籽油搅成面糊,裹到蜜橘上。等孩子们全部归家,大火热油将蜜橘炸成红黄色,一道酥脆爽口,酸中带甜的拔丝蜜桔就成了。 记起中午还剩了块儿豆腐,切成小块儿,待会儿猪肉买回来,切成末,热油下锅葱花辣椒煸出香味儿,做一道麻婆豆腐再好不过。 从底下翻出一捆小竹笋和芦笋,配猪肚,就是一道味道鲜美的问政山笋。 最后还剩个冬瓜,道维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很快有了主意,去皮,去瓤,切成小段,快速用水焯一下,加上他的秘制料汁,就是一道爽口瓜条。 主食定岐山臊子面,臊子面的重头在浇头上,先把油豆腐,胡萝卜,土豆,茄子切丁儿,黑木耳切碎,加调料炒出香味。等面条捞出,浇在上面,依据个人口味加葱花香菜醋,一口下去,想想就满嘴生香。 见孩子们还没回来,道维着手先和面,擀面条。这时候还没有小型家用压面机,家家户户吃面,都是主妇们亲力亲为,是最纯正不过的手擀面。 这是个功夫活儿,手上劲儿不足,做出的面条就差些味道。 等道维擀好面,院子里便传来老四叽叽喳喳的声音: “爸!爸!大姐回来了!” 道维出门一瞧,老大招娣全身灰扑扑的往下掉土,脸上只有一双眼珠子动起来黑白得宜,五官都看不清楚,瘦巴巴哪里能瞧出十一岁的模样?赶忙接过老四手里的袋子,喊几人: “老二,去厨房给你大姐倒洗脸水,老三,去屋里找身干净衣裳给你大姐先换上,老四,砂锅里还有半碗粥,盛出来让你大姐先垫垫肚子,晚饭马上就好了。” 炒菜之前,还有个等着吃奶的老五要从厨房拎出去,免得呛着。这孩子是真好带,真让人省心啊,自个儿玩了一会儿,又睡着了,道维把人抱回堂屋炕上,围了一圈儿棉被,确保不会滚下去才安心。 也不管几个孩子怎么折腾,自顾进了厨房开始炒菜。 菜之前都备好了,眼下就是弄点配菜下锅的事儿,道维心里有数,手上不慌,不一会儿厨房就传出诱人的香味儿。 这味道属实霸道,一会儿又麻又辣,一会儿甜丝丝,一会儿酸溜溜,和妈妈做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让人直咽口水。 闻着味儿,老四帮大姐拍衣服上灰尘的小手都没劲儿了,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响。 道维听着外头动静,想了下还是再添一道炒鸡蛋,免得孩子们不够吃。 正值晚霞漫天之时,道维隔着厨房门朝外头喊一声: “老二,老三,进来把饭桌抬到院里去!” 盛夏时节,厨房经过灶火熏烤,热的人汗流浃背,家家户户在院中纳凉吃饭便成了惯例。 以前爸爸不在的时候,她们姐妹和妈妈也是这样吃饭,可爸爸一回来,饭桌就成了爸爸专享的地方,她们和妈妈得去厨房小炕桌上吃。爸爸说: “饭桌是男人的天下,是老子和你们弟弟吃饭的地儿,没女人什么事儿!” 可眼下,几人不知所措的看着从厨房端出一碟又一碟摆盘讲究的菜后,又站在灶台前下面条的背影,面面相觑。 直到听爸爸喊: “快过来瞧瞧,想要什么味儿!” 葱花香菜醋,喜欢啥放啥。 道维捞出面条,撒上浇头,见几人盯着他不说话,就尝试都放了点儿,铁手无情,一手一碗,直接端出去摆桌上,催促几人: “快吃吧,这个汤趁热最好喝了,快尝尝呀!” 不管外头几个孩子心情有多复杂,道维感觉还不错,又下了一锅,估摸着差不多了,捞出来过一遍凉开水,盛出来点几滴香油,搁在盆儿里不会坨,不够直接从里捞就行。 又麻利的刷干净锅,添了热水,留着给大闺女洗头洗澡。 等他坐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四个孩子呼吸都放轻了,吃饭更是小心翼翼,还用余光自以为不明显的瞅他。道维故作没发现,给几人碗里添了菜,对上三个头顶和四闺女乌溜溜的大眼睛。 道维看她吃的嘴巴沾了一圈儿糖汁,就知她喜欢拔丝蜜桔,多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小姑娘笑的眼睛眯成缝儿,顶着个朝天辫儿,美滋滋的吃起来。 几个孩子长这么大,第一回和爸爸坐同一桌吃饭,谁都不自在,没法儿敞开了吃。道维跟没瞧见似的,埋头呼噜呼噜,又香又响,三两下就是一碗,几个孩子被他带动的也渐渐放开胆子。 晚饭就在这种奇怪氛围中结束,奇怪的是感觉,但嘴巴可一点儿不奇怪,香得很。 几人心想,原来爸爸做饭是这种味道,和妈妈做的完全是截然不同两回事。妈妈平时总是很忙,老三想吃茄子炒辣椒,老二想吃土豆丝,妈妈总会把土豆辣椒茄子混在一起炒一炒。只有下雨天下雪天出不了门,妈妈才会认真满足她们的心愿。 这么一想,几人又想妈妈了,忍下心里酸涩,老大很懂事的收拾碗筷,老二老三抬桌子进屋,道维也没阻止,只在她们做完这些后,拒绝了老二要帮着洗碗的提议,嘱咐道: “你们三去帮大姐洗头发,舀热水的时候小心点儿别烫着,污水倒进墙角木桶,爸爸明儿早上再倒。” 此时暮色四起,厨房昏黄的灯泡照见四个孩子凑在一起的画面,也不知几人嘀嘀咕咕些什么。 道维在刷锅间隙,抽空给五闺女又熬了一砂锅米粥,顺道儿把买回来的排骨腌上,明儿一早起来小火焖煮,中午正好吃。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真就应了那句话,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吃不睡就是闹。 灶火没停,锅里添满水,道维进堂屋换了身没油烟味儿的衣服,小被子裹紧五闺女,抱上人站在门口,跟另外四个闺女说: “等大姐洗完头发,你们三个换件衣裳,去厨房帮她洗澡,今天张奶奶是怎么帮你们的还记得吗?” 老四大声说:“我记得!” 道维弯腰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温声说: “那就好,爸爸去还张奶奶家的盘子,刘嫂子家的菜篮,妹妹爸爸带着,不用你们操心,洗完澡给大姐拿新衣裳,让她试试合不合身,等爸爸回来给大姐剪头发,院门从里头关了,爸爸喊人才开,明白吗?” 老四大声说:“明白!” 道维抱闺女在村里溜达,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村人谁不知道他在家,闺女的衣裳都不能正大光明在院子里晾晒?今儿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是吃过晚饭互相串门儿的时间,村人聚在一起说稀奇,道维身为稀奇本身,乐呵呵的跟他们传播了一遍“给闺女招赘,延续香火”的念头,溜溜达达去赤脚大夫家里,拿了一包人家自制的伤药。 道维闻闻味儿,确定药还不错,留下一斤白糖,抱着五闺女,在赤脚大夫见了鬼的表情中扬长而去。 208 一起摆摊 姑太太其人 似是没察觉几个孩子对他的防备一般, 道维面上该干嘛干嘛,给仨孩子抹了伤药,又给老大剪了锈成一团的头发, 打发几人去睡觉后, 正好赶上给小闺女喂饭。 一切忙活完,捶捶一把老腰,已是星垂平野,夜深人静, 只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狗吠。 道维心说难怪这年头的农村光棍儿都想找个媳妇儿过日子,甚至到了不拘女方年龄样貌身材脾性的地步,他才体验了一天就累的够呛, 要长年累月, 谁受的了? 可千万别说光棍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话,那不是光棍儿,是孤儿。但凡上头有个父母, 中间有兄弟姐妹—— 父母要养老, 姐妹要出嫁, 兄弟要成婚,成婚要盖房子,婚后要生孩子,妯娌多了要分家, 要处理一家子的人际关系,最最重要的是, 要种地,哪样不是人多力量大,势单力薄的显而易见会吃亏? 念头一闪而逝,认命的给小火炉里再添两块儿木炭, 达到让砂锅保温的效果,道维踢踢踏踏抱着小闺女躺炕上,关灯,睡觉。 夜里醒了四次,每回小闺女一哼唧,不是饿了就是拉了,道维都得老老实实给小家伙把屎把尿,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就是这种千里挑一好伺候的乖孩子,一晚上也把道维这当爹的折腾够呛。 早起第一时间先摸摸小闺女的尿芥子,很好,不出所料又湿了。熟练的给小家伙用温水洗了屁屁又换上干爽尿芥子,这才顾得上自个儿洗漱。 招娣几人感觉昨日的经历跟做梦似的,等躲进被窝后,明明身体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几人嘀嘀咕咕到半夜,想不通爸爸为何突然回家,对她们的态度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后抱着疑惑迷迷糊糊入睡。 这夜不需时刻惦记妹妹,姐妹几人两月以来难得好眠,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后是被厨房传来的香气给馋醒的。 道维一转头,看到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四个闺女,朝她们温和一笑,催促道: “快去洗脸刷牙,早饭马上就能吃了!” 几人晕晕乎乎去洗漱,心里的迷茫却比昨日更甚。 打从出生起就没在家见过这种场景,村里哪有正儿八经吃早饭的?农忙时天不亮出门下地,农闲时一日两餐,早上随便垫补点儿省粮食,正经吃早饭,在她们概念里那是城里人才做的事儿。 道维早起特意包的小馄饨,配凉拌西红柿和风味三丝,别说在这个家里,就是在整个盐水村,都显得郑重过头了。 几人坐在桌上,吃的停不下嘴,几乎都要忘了她们心里沉甸甸的心事。 道维也不解释,就在吃完饭,打理好一切后,才对几个坐在屋檐下一个劲儿盯着他瞧的闺女说: “爸爸有些事要去镇上一趟,妹妹有爸爸带着,你们安心在家待着复习功课也行,去村里找别人玩儿也行,排骨炖在锅里,中午下点面条就着吃,晚饭爸爸回来做,知道吗?” 杨维能心大到把一个才出生不到半岁的孩子扔给几个孩子照顾,道维不行。估计往后这孩子得跟道维形影不离好长一段时间了。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不说话。老大招娣沉默的点点头。 道维能看出她们眼中的茫然无措,挨个儿摸摸头,轻声道: “有件事爸爸忘了告诉你们”,也没卖关子,道维直接一记直球,“爸爸已经决定将来在你们中挑一个招赘,在还没决定要留谁在家招赘前,爸爸会用养儿子的标准来养你们,你们要做好准备了!” 这年头农村还没重男轻女这个概念,世世代代都这么过来的,干的都是重体力劳动,男人先天比女人有优势,这是谁都没法儿改变的事实。 至于不把女儿当人,把儿子捧在手心宠这种事,那是极少数奇葩家庭才会发生的。男女都要下地干活,不把女儿当人,吃不饱穿不暖,能干动?再说一定要养个儿子是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他们力气大,能干活,能养老,能给姐妹们撑腰?还啥都不让他干,就宠着,做梦去吧!反正以农村目前的经济水平,没这条件! 或者确切的说,社会底层家庭,想宠都没条件。 招娣几人惊讶的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们听到了什么。 可道维也没给她们再解释更多,收拾了几件五闺女出门要用的尿芥子,把小孩儿包裹的严严实实,用带子简单把人绑在身前,确保小丫头没有哪里不舒服后,便在另外几个闺女的目送下出门了。 说来杨维媳妇儿真是人品再正直不过,从没在孩子们跟前抱怨过杨维什么,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又当爹又当妈,却没让几个孩子对杨维这个当爸的产生多大仇恨心理。 至多是孩子们懂事后心疼当妈的,平日帮着她多干点活。经过一天的相处,道维也能感受到她们对爸爸并无太大恶意,更多的是将他当成个陌生人,猛然相处,处处透露着拘谨和无措,以及不习惯。 更直白点说,她们早就习惯了没爸爸的日子,因此才能在骤然失去妈妈后,勉力支撑起那个家。倒是突然回家的爸爸,反倒让她们束手束脚。 这种痕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弭于无形的,道维不急。 此刻他身前绑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手拎一只老母鸡,身后停着从隔壁张婶儿家借来的一八大杠自行车,敲开了远房姑太太家的院门。 说起这位姑太太,按辈分儿,是杨维他爸的一位远房姑奶奶。杨家到了杨维他爸这辈儿,人丁单薄,十里八乡就剩那位姑奶奶算的上沾亲带故的亲戚,平日多有往来,甚至在杨维娶媳妇儿一事上还出了大力—— 借给杨家八百块钱。 这笔账杨维他爸妈在世时是认的,每年尽能力多少还点儿,可惜没两年杨维他爸妈先后去世,杨维就没主动还过一分钱,被人家找上门要账,杨维一推一五六,一会儿说他爸去的急,没告诉他还有这笔账,一会儿说他手头紧,拿不出一毛钱。 把这位姑太太气个仰倒,自此不再跟杨维往来,倒是杨维因赖掉了一笔债而沾沾自喜过一阵子。他媳妇儿知道后私下找人家去还过钱,不过老太太已经认清了杨维的为人,知道他媳妇儿日子过的不容易,没要。 细算起来,两家已经有七八年没往来了。 开门的是个六十上下的老太太,一身深蓝色棉布衣裳穿的整整齐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精神气儿十足,瞧着就是家境殷实的模样。 见着道维愣了一瞬,疑惑道:“您找谁?” 不怪老太太认不出道维,实在是眼前这个一身清爽,腰背挺直,眼神清正,气质温和,第一眼能让人忽略他穷酸穿着,被他一身气度吸引的男子,与记忆里那个邋里邋遢,窝囊又无赖,永远躲在角落里斜眼看人,面对强者唯唯诺诺,面对弱者重拳出击,让人多瞧一眼就来气的杨维,给人的感觉天壤之别。 道维闻言,主动笑着解释: “姑太太,我是杨维啊,住盐水村的杨维!” 老太太吃了一惊,盯着道维的脸仔细打量半晌,才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是记忆中几度把她气的起不来床的杨维。 忆起往昔,老太太对道维极好的第一印象瞬间大打折扣,怀疑方才自个儿是不是脑壳儿坏掉了,才会觉得杨维是个好人,便准备关门。 道维笑着上前一步,轻轻松松阻止了老太太关门的动作,在老太太发怒前,将手里的老母鸡从门缝塞进去: “姑太太,当年的事儿确实是我不对,我混账,对不起您,这些年为了生儿子,人都魔怔了。”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顿觉新鲜,万没想到为了生儿子闻名整个糖水镇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冷哼一声: “呵,媳妇儿跑了才来说这种话,晚了!” 老太太到底是心肠软,只说道维媳妇儿跑了,没说跟人跑了来刺激他。 道维闻言露出苦笑,隔着门缝儿对老太太道: “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能帮我把几个闺女养这么大已是不易。”抬头看看天色,不欲多说,“今儿来也没甚特别的,就是路过来瞧瞧您。” 把老母鸡塞进老太太手里,在老太太还没回神的空隙,远远地留下一句“您回吧”,带着孩子骑上自行车走了。 糖水镇虽小,却是五脏俱全。道维在这里生活近十年,就没他不熟悉的地儿。不一会儿便用最合理的价钱买好了炉子,小推车,以及一应食材。 是的,他打算从摆摊儿做起。 对于要卖什么,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先把东西寄存在铁匠铺子,又熟门熟路的在附近用八块钱一个月的价格,租了一间柴房,用以寄存小推车,暂时租两个月。 他没打算长期奔波在盐水村和糖水镇之间,消耗时间。他给自己的时限是两月,若两月之内目前的状况无法改变,自会另寻他路。 做好这一切,花大价钱给闺女买了一罐儿麦乳精,在店里借了店家的热水冲好,喂小家伙儿吃了。 看她吃的眼睛都不睁一下,就连一边嗑瓜子的老板娘都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可真是个好脾气的孩子。” 谁说不是呢? 没有母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道维心里开始琢磨有什么适合这个年纪孩子吃,又营养又健康的东西。 这头小闺女的三餐还没琢磨明白,又得赶回家给另外四个闺女做晚饭,这日子也是没谁了。 傍晚时分,杨家破旧的小院儿又扬起了叫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儿,父女六人齐聚饭桌,虽然还是没什么话,但村人路过院子往里瞧上一眼,难免露出会心一笑。 心里感叹一句:杨窝囊总算有当爹的样儿了! 道维不管旁人如何想,只在饭后认真告诉几人: “打明儿起,爸爸要去镇上摆摊做早餐,既然你们都可能成为日后家里的顶梁柱,这种事自然要参与进来。也不用人多,明儿老大先跟爸爸一起去吧。” 209 摆摊一日 香菇生煎包 不管放在哪个年代, 做餐饮生意都是极为辛苦的。要在普通人吃早餐前将一切准备就绪,便免不得三更半夜起床,开始洗菜切菜和面, 生火,上锅。太早出锅影响口感, 太晚出锅赶不上趟儿,挣不了钱。 第一日开张, 道维之所以只带一个孩子在身边, 一是只有一辆借来的自行车, 载不了太多人。二便是这活儿太过辛苦, 几个孩子年纪又太小,道维没想让她们小小年纪就辍学跟着他干这行。 轮流来,多少体验一下生活,懂其中门道就行。 等理顺了手头事情,孩子们还是要去上学的。 但几人显然不明白其中道理, 当真以为爸爸要带她们摆摊做生意,对此事态度十分慎重。经过两月的艰难生活, 已经让她们明确认识到有一技之长的重要性。 两日时间已经让几个孩子认可了爸爸的手艺,并一致认为爸爸做的菜比隔壁村长家办红事请的县城大厨还要好吃许多。自然而然的认为爸爸这手厨艺是在他以前上班的饭店学来的。 道维也不解释, 就让几人这么误会去。 天没亮,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时, 便把小闺女包的严严实实绑在身前,大长腿骑上自行车, 载着大闺女招娣往糖水镇走。 摆摊的地方是道维一早看好的, 在距离菜市场不远的一条街,周边皆是各种小摊贩,去的早了就能占上好位置。 好处是此地已经形成规模, 不用宣传客人便自动过来,客流量大。坏处是小镇上没什么生面孔,大多做的回头客生意。道维这种新人,很难获得旁人信任。 对目前处境道维一清二楚,招娣则完全不明白,只安静跟在爸爸身后,默默做事。单是小推车以及米面粮油菜和木炭,桌椅碗筷,锅,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道维就骑自行车来回搬运了三四趟儿。 幸而昨日租的柴房距离此地不远。否则每日光是搬运这些玩意儿,约莫都得两小时。 来回忙活的时候,招娣也没闲着,留在摊子上生火,擦洗桌椅板凳,碗筷。 做餐饮的怎么能离得了水?街对面就有一口井,据传是刘大夫家祖上请人挖的,至今仍由刘家人守着,这条街的生意人,每日不拘用多少水,给人家三毛钱,自去取用便是。 道维不放心孩子去井边打水,弄了两个大桶,提满水搁在摊位边儿上,才放心离开。 等天蒙蒙亮时,馅儿料准备就绪。在所有早餐里头,约莫包子馒头煎饼一类,是最简单,出餐率最高,对食客最实惠的东西。当然对经营者而言也是成本相对低廉的投资。 可这种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想要出彩很难,因此道维只打算简单做个肉末豆角包,和香菇生煎包。 要不怎么说餐饮是一件非常考验人耐心的琐碎事呢,单一个肉末豆角包,其中的肉末就要拌好后等上小半个小时,让肉充分吸收水分,增加口感。 别小看这小小的一点技巧,掌握好了包子口味就是会比别家好上许多。 道维包包子的时候,招娣就在旁边瞧着,她不懂其中门道,只觉爸爸手下的包子一个个皮薄馅儿大,个头均匀,上头的褶子都比旁人家的好看,更神奇的是爸爸三两下就能捏好一个,动作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一点儿难度,一眨眼功夫几笼包子上锅开始蒸。 至于生煎就更麻烦几分,生煎馅儿里要加点白糖料酒,最主要的是掌握好火候时间,在适当的时候给锅里添点水,煎至底部金黄,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 现在天色还早,道维并不准备当下就煎。手头也没得闲,转头叮嘱老大: “看着点儿火。” 一边儿是包子,一边儿是昨夜熬了一整夜的汤,哪个都轻忽不得。 尤其是这汤,昨夜专门用大地鱼和河虾小火熬制了一整夜,又鲜美又清甜,尝一口比加了鸡精味精的不知鲜到哪儿去了,是专门用来做云吞面的。 这云吞面经过他的一点改良,应该更能接近当地人口味,更容易让糖水镇人接受。 说起来,因为历史原因,本地人以面为主食,家家户户把各种面吃出了花样儿,想要在这上头取得食客认可,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道维做这个决定,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经过细心考量。 正常人眼里,几个馄饨加一把细面条,舀上一勺汤,就是云吞面。可实际上,正宗的云吞面非常有讲究。 “新鲜虾球用来提鲜,配合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拌出来的馅儿包的馄饨才**脆!”见招娣看的好奇,道维边和馅儿边给她解释。 招娣顶着一头小短发点点头,想了下终于缓缓道: “我知道,七婶娘是清远人,她说**脆在她们那里,是弹牙有嚼劲的意思。” 这还是两天以来,招娣第一次主动和道维说话,道维调整一下背上小闺女的睡姿,笑着认可了招娣的话,又问她: “知道这面要怎么和吗?” 招娣人激灵,见爸爸脚边放了两筐子鸭蛋还没用,试探道: “要加鸭蛋一起和?” 她见过别人家红白喜事时炸麻花,要提前在面里加鸡蛋,据说这样出来的麻花又酥又脆,可好吃了,因此尝试猜测。 道维笑看她一眼:“小机灵鬼!” 招娣被夸的不习惯,给炉子添一把柴,手里无事可做,便提议道: “我来和面吧。” 她在家时常帮妈妈和面,知道该怎么做。就是揉面总力道不够,面团松松垮垮不够光滑,做出来的面条也不够劲道。 道维却摇摇头,直起身歇口气,见周围摊子上逐渐有了动静,整条街像是终于活过来似的,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与摊位老板低声交谈中热闹起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道维也不着急,第一笼包子出锅,先拿一个给招娣: “尝尝。” 招娣愣了一下没动,道维见状说: “晾一下再吃,等会儿人多了就没空吃了。” 说话的间隙,一抹朝阳缓缓打在街市众人脸上,上工的人穿梭于街市中,周围各个摊贩上逐渐有生意上门,耳边声音趋于嘈杂,左右两边的摊子已经开张。 左边是卖煎饼的,右边是卖油饼撒子的,食客三三两两来了又去,唯独道维的摊子夹在中间无人过问。 招娣都顾不上第一次出门做生意,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的慌张了,担忧的看看爸爸,抿抿嘴,出去将自家那两张小桌子擦了又擦,连爸爸给的又白又软的大包子都顾不上吃。 道维却不急,见时机差不多,开始煎包子,很快香菇猪肉的味道伴随刺啦声在周围传开,几个刚好路过的食客被吸引住了脚步。 东西好不好,味道占三分,首先这香菇生煎的味儿就正宗极了,惹人垂涎。 见有人靠近,道维揭开盖子,缓缓给里头加了点水,食客刚好瞧见包子的卖相。 好家伙,包子一个个圆润可爱,好似多胞胎兄弟,大小一致,就连上头的褶子也极为相似,虽然没有细数,但好似比陈记包子店的还漂亮几分? 这下好了,卖相上又占了三分。 彻底勾起了几个食客的好奇心,站着不动,决定等包子出锅。 招娣见状,总算小小的松了口气,帮爸爸烧火的间隙,抽空把爸爸特意留给她的大包子吃了。 唔,也不知是不是饿了的原因,今儿的包子格外好吃,面皮松软,馅儿鲜美,有种她形容不出的味道,比上回同桌特意拿去学校给她,说是省城百年老店的包子还好吃! 招娣吃的满足,殊不知她的吃相无意间被几个食客瞧见,莫名觉得瞧这小姑娘吃饭,能勾起人心中的馋虫,好似格外幸福?让他们忍不住便开口: “老板,你家这蒸包什么馅儿的,给我先来一个垫垫肚。 道维将一切看在眼里,心说老大这孩子,竟还有做吃播的潜质,可惜没生对年代,手上麻溜给人拿了一个包子。 笑着跟几人解释: “小摊新开业,包子三毛钱一个,五毛钱两个,几位若是有兴趣,不妨两人合买尝尝鲜,划算!” 另几人听了,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看,结果一转头,就见先前买包子那人一口下去,直接露出了和那小姑娘一般的幸福神色,三两下就把包子给吃完了,最后还舔舔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老张什么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断不会做出故意坑害兄弟的事,这幅表情只能说明这家的包子真好吃。 这下不需纠结,买! 当包子入口,几人终于明白先前老张为何表现出那般夸张表情,这他娘的说不上具体哪里好,但就是比别家好吃啊!原本早起没胃口的人,这会儿忽然还想再来一笼! 可惜这话还没出口,就见道维打开了生煎包锅盖,顿时一股比先前路过时更加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让几人毫不迟疑改了主意! 买! 一口下去,几人脚下便生了根似的,迈不动步子,只觉整个糖水镇的包子店都没眼前这个小摊贩做的好吃!心里兴奋的大叫,面上吃相都有些狰狞了。 道维瞧的好笑,从旁边锅里盛出几碗粥,让招娣端到小桌上,招呼几人: “时间还早,几位坐下慢慢吃吧!” 谁都知道这大米粥是不可能免费的,但他们拒绝不了啊!他们中有人喜欢蒸包,有人更青睐生煎包,发现了美食岂能不与人分享?还想吃饱喝足后,再带一份回家,让家人也跟着尝尝呢! 索性他们是各单位退休人员,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急赤白赖赶着上班,便当真坐下慢慢品尝。 在几人落座后,小摊陆续吸引了不少食客,有嫌这边价格贵的,有嫌这边花样少,没有他们喜欢的口味的,但留下的客人,基本上对这小摊子零差评。 一头蒸包,一头生煎,道维做的有条不紊,还能在招呼食客的同时,准备和面。 只见他搬出桌下两筐鸭蛋,咔嚓,咔嚓,不一会儿就打了二三十个和进面里,小小一盆面,打进去的鸭蛋都快和面一样多了,要知道这年头鸭蛋可一点儿都不便宜,哪里见过如此实诚的店家? 旁边有食客见状,好心劝了一句: “小伙子你这般做生意可是要赔本儿的!” 道维挽起袖子和面,笑眯眯跟对方解释: “您有所不知,这云吞面就是要用鸭蛋来和才好,最好是全用鸭蛋,不加一点儿水,出来的面才有韧度,还爽脆呢!” 招娣在旁边非常激灵的接了一句: “我爸爸用虾球和猪肉调的馄饨馅儿更是**脆,吃了保证不后悔!” 道维好笑的看了小丫头一眼,这可是两天以来,他第一次听她喊爸爸。 招娣自个儿却没注意到,只听几个食客故意逗她: “你说的这么厉害,也不知真还是假,万一咱们吃了,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吃,岂不是亏大了!” 招娣便急急揭开汤锅一角,味道瞬间随着缝隙溜出去,让几人闻了精神一振,伸头还想瞧瞧,可惜招娣已经快速盖上锅盖,大声道: “不可能,我爸爸用秘方熬的汤,可鲜了,鲜的昨晚上我妹妹大半夜都没睡着,今早起来还流哈喇子呢,掺在馄饨和面条里,不知道多好吃!” 道维忍不住扯起嘴角,小丫头还知道留个心眼儿,没把怎么熬汤的给人彻底吐秃噜出去。 其实他敢在人前正大光明亮出做云吞的过程,就不怕被人学了去,一来附近的小摊贩舍不得像他这么下实料,二来他会的又不止一两道菜。 招娣成功留下了三位客人,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并热心建议几人: “云吞快就好,伯伯们饿的话可以先吃个包子垫垫肚,我爸爸做的包子可好吃了,今早刚出笼就有几位叔叔吃完还给家里人也带了呢!” 其实几人本就是奔着这儿的包子来的,方才在街尾碰着老张几人,听他们把这家小摊子吹的天花乱坠,好奇之下便寻过来,恰巧遇见这小丫头,没忍住逗一逗罢了。 招娣不知其中原委,听他们要一笼包子,脚底生风,也不叫爸爸帮忙,垫着脚给几人端了一笼过去,还十分有生意头脑推荐爸爸熬得粥: “配粥吃,免得包子噎人!” 短短一个小时,招娣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紧张,到现在的活泼乐观,进步迅速。道维都看在眼里,心说小孩子果然不能关在家里,还是得出来见见世面才行。 手底下动作飞快,揉面,包馄饨,扯面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个拉面大师一样,把简单的小摊生意做出了艺术感。 至少在边儿上正认真吃包子的几人便成功被吸引了视线,原本不打算留下吃云吞的几人,不知不觉产生了尝一尝也不错的念头。 看在实诚的用料,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上,也不亏? 210 串串香啊 性格各异的孩子们 第一日的云吞面和包子对于一个新人而言, 道维这天的生意已经能用好的出奇来形容,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准备好的食材全部用光, 道维在周围摊贩复杂的目光中,带着招娣收拾摊子回家。 离开糖水镇前,先去铁匠铺定制了点东西, 铁匠一听道维描述,觉得这玩意儿简单,几乎没有技术含量, 拍胸脯保证手头有现成的材料,只需一个小时就能出货。 和道维的预期差不多, 于是又去了一趟药材店, 杂七杂八买了不少, 出来后正好碰到卖醪糟的, 随手给招娣买了一碗。 招娣抿抿唇,和店家另要了个碗,默默将醪糟分成两碗,一碗推给爸爸。 道维没推拒, 摸摸招娣脑袋,很是洒脱的与她碰碗, 在招娣茫然的眼神中,开心道: “庆祝咱们第一天开张大吉, 一切顺利!” 招娣一顿,学着爸爸的动作,轻轻碰了碰爸爸的碗,父女二人共享一碗醪糟,道维背上还有个呼呼大睡的小闺女, 一口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一整日的辛劳都有了缓解。 “家里谁生病了吗?买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在只有父女二人的时候,招娣还是不习惯叫爸爸,忍了好半天,还是鼓足勇气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有些药材在特定情况下也能做调料用,爸爸打算明天摊子上多添一道菜,这是用来做菜的。” 招娣将碗还给老板,爬上爸爸自行车后座,父女二人又去菜市场,和老板约好了明日取菜时间,顺道儿去铁匠铺子拿了定制的锅,这才一身疲惫往家赶。 路上小风一吹,道维低头瞧一眼不知道啥时候醒来,自顾吐泡泡玩儿的小闺女,对上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心说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了,一整天下来,换了环境也没哭没闹,只在需要满足生理需求的时候哼唧两声,乖的不得了。 这头才觉得大闺女和五闺女体贴,回家一瞧,其余三个闺女也不遑多让,可真应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几人趁道维不在的空挡,帮人干活儿换了两大篮子菜回来,在屋檐下阴凉处摆着。 老四到底年岁小,藏不住话,在道维做饭的间隙,围着他叽叽喳喳就把事儿给说了: “二姐说爸爸你摆摊需要很多菜,我们就去帮人家锄地,菜地哦,一点儿都不累,一上午就锄完了,五婶婶给了我们一大~篮子菜。章爷爷看我们干的又快又好,下午让我们去他家干活儿,又给了我们一篮子。 五婶婶给的篮子装的满满当当,但是三姐姐说章爷爷做人厚道,以后我们不给五婶婶家干活了。” 说到最后小丫头还有些困惑,眉头皱的紧紧,扒拉着爸爸裤脚,不解的看他。 道维大致翻了一遍篮子,捏捏四闺女鼻尖儿,轻声道: “你三姐说的有道理,但不完全有道理。单论价值算,你章爷爷给的那一小袋百合就顶得上你五婶婶的一篮子菜,你五婶婶给的都是应季菜,全村除了咱们,家家户户都有,放在外面并不值钱。” 见老四已经不高兴的撅起嘴了,道维又说: “可问题是你们事先并没有约定好,要用你们的劳动换取多少东西,所以你五婶婶给一篮子不值钱的菜也没什么问题。” 这话道维不止说给老四听的,也是说给同样在外面伸长耳朵的老大老二老三听的。 几人之前在村里帮人干活儿换取粮食,说好听了是村民见她们可怜,帮衬一把,说难听了就是趁火打劫,占几个孩子的便宜,她们的付出远远大于收获。那些人说不上有多大恶意,但他们也确实没吃亏就是了。 村里好心人有,好比隔壁的张婶子一家,今儿一把豆角,明儿两个鸡蛋,夜里张婶子家大儿子特意把大黄拴在杨维家门口,都是一片善意。 几人在这种环境下相依为命生活了两月,习惯了村人将她们当做廉价劳动力使唤,便没了讲条件的意识,才叫她五婶给忽悠了一把。 说实在的,他五婶儿给的那篮子菜,有老有嫩,参差不齐,别看老大一篮子瞧着挺多,拿到街上换不来道维一笼包子,压根儿不值当让三孩子给他家锄整整一亩地。 连小孩子都骗,这人确实不厚道。 道维大致提了一嘴,至于孩子们能从中领悟出什么,就是她们自己的天赋了。 几人躲在屋檐下说话,趴在道维背上睡了一天的老五终于安稳躺进了她的小篮子里,被姐姐们挨个瞧过后,就见几人围着老大叽叽喳喳,说罢五婶婶,又好奇的问她今儿都干了什么。 说起这个,一向沉默的招娣也难得话多了些,从早上离开家说起,事无巨细说到她们怎么回来的,虽然用的是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加工修饰的陈述方法,还是听的几人连连惊叹。 道维听的好笑,随口朝外面喊: “进来搬桌子,开饭了!” 几人闻言跑的飞快,虽然嘴上不说,可行动非常诚实,从眼神到头发丝都表明她们对爸爸做的饭特别期待。在外头说话的功夫,已经被厨房溢出去的香气勾的魂儿都散了。 晚饭是炸酱面,黄瓜丝和肉末以及豆瓣酱细细的码上一层,配个炝炒辣包菜,香脆萝卜,油泼鸡腿菇,清炒竹笋,父女五人吃的头都不抬。 “妹妹实在太可怜了,爸爸做的菜这么好吃,竟然一口都不能吃。” 老四吃的嘴巴油汪汪,舒服的眯起眼,瞧着只能躺在篮子里吃脚丫的妹妹,突然有感而发。 道维伸手帮她擦干净嘴角,盛了半碗山楂汤给她消食,笑道: “等妹妹长牙了,爸爸会给妹妹做好吃的磨牙棒,到时候你别馋就成。” 即便是偏酸的山楂汤,老四也喝的津津有味,这个家里就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试探道: “磨牙棒很好吃吗?比爸爸现在做的饭还好吃吗?” 这还真不好说,道维要认真起来,一个简单的小孩儿磨牙棒,也能翻出花儿来,就看萝卜青菜,到底更钟情于哪一款了。 于是在老四满是期待的眼神中,道维只好说: “那到时候请你先替妹妹尝一尝好了。” 老四很高兴,感觉爸爸才回家两天,她就好开心啊,虽然干的活儿比之前还多了,但她就是止不住的开心,这大概就是大人们说的幸福吧。 被幸福迷晕头脑的老四举起手,积极提议: “爸爸,我想帮你洗碗!” “不用,你不是想听大姐讲今儿都遇到了什么吗?去吧!” 转身又叮嘱老大招娣: “今天你们都辛苦了,带妹妹们去歇会儿,锅里有热水,先洗漱,换下的脏衣服搁盆儿里,留着爸爸洗。” 刚满十岁的孩子,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再累怕是真要长不高了。 孩子们歇了,活儿就只能留给道维这当爹的,刷完锅给老五熬了一砂锅米粥,顺手熬一锅高汤,再炒了些香料,味道鲜的隔壁张婶儿家的大黄都冲着这头汪汪叫。 几个才吃过饭的孩子也忍不住边打喷嚏边吸溜鼻子。 “老二,来,这碟调料拿去给你张奶奶,让她留着炒菜吃!” 火锅底料的威力实在巨大,估摸着隔壁张婶儿一家闻着味儿要食不下咽了。 老二穿好鞋端上碟子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道维看的叹为观止,总觉得家里这几闺女,都是风一般的女子。 摇摇头,转去屋后,搬出两根儿竹子,劈成细细的竹签儿,耐心打磨光滑后,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日近黄昏,道维坐在台阶上歇息,见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招呼道: “过来,爸爸跟你们说点事。” 又说老大:“把爸爸今天穿的外套拿出来。” 等几人围着他团团坐好,道维从外套口袋翻出今天赚的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了老大五毛。 “这是姐姐今天跟爸爸出摊的辛苦费,以后谁跟爸爸出摊,就会有这笔钱。” 又每人给了她们两毛,解释说: “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 这个家里之前压根儿没有零花钱的概念,手里握着两毛巨款,几人都有些懵,道维就进一步解释: “你们可以拿去买零食,买文具,或者存起来,随便你们想做什么,爸爸是不管的。以后每周每人两毛,暂时先定这样。” 几人眼睛刷的亮了,跟小仓鼠似的。 道维眼中含笑,摸摸几人脑袋,接着说: “最后一件事,明天起,你们不需要去村里帮人干活儿换蔬菜了,这些事爸爸会想办法。除了跟爸爸出摊的人,其余人就在家复习功课,等过段时间,爸爸送你们去镇上学校读书,跟不上可怎么办呢?” 再不把任务给定死了,这几个孩子闲不住不知道又要去给谁家干活儿。 他自个儿都不舍得可劲儿使唤呢,哪能放出去便宜了别人? 要不是为了锻炼几个孩子,让她们在人前不再自卑,不再畏畏缩缩,一个小摊子罢了,道维不至于动用童工。 要说家里这几童工,那真是一个人一个脾性,办事方法千差万别。 昨儿老大见无人光顾他们的生意,急的团团转,跑进跑出擦桌子,香喷喷的包子也吃不下。 到了老二手里,守着无人问津的串串香,手握刚出笼的包子,呼呼吹几下,三两口一个下肚,瞧着十分淡定。 道维偏头问她: “不怕卖不出去?” 老二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包子,这才慢吞吞回他: “我看见你往里头添了昨晚炒的调料和高汤。” 昨晚炒的火锅底料到了后来,不仅惹得隔壁大黄叫个不停,更是让周围邻居频频上门,趴在道维家大门口流连忘返,想弄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大晚上的不让人好好吃饭。 东西不多,道维每家意思的送了两碗火锅汤,让他们拿去煮菜吃,才算把人打发走,这事让老二对爸爸的手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她认为现在锅里没反应,是因为冷锅冷水的原因,等水开了,想想今早起来头发上还是那个味儿,老二心说,香不死他们! 这么想着,手里就又开始往竹签子上串菜,她觉得这玩意儿新鲜,整个镇子上,至少这条街上,她没见过谁家有卖的,肯定比什么包子云吞面更受欢迎。 也不知爸爸昨儿咋不弄这个串串香,要真煮了这个,说不定就来个开门儿红,大姐也不用胆战心惊怕卖不出去! 当然,老二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但紧紧一句,道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手底下包子包的飞快,顺嘴给她解释: “这里头有些菜咱们镇子附近没有,得提前两天和人老板订,他让人从省城发货。” 老二闻言若有所思,严肃的盯着锅里某几样菜,沉重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记错价钱的!” 为了捆绑销售,道维在核算成本后,规定每一串儿贵的菜,必须搭配其他五串儿便宜的菜,老二觉得这样不如直接单独定价来的划算,道维笑而不语,只让她自个儿瞧着就是。 天色很快大亮,整条街都被各种食物的香气弥漫,穿梭于其中的食客,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闲自在,有的漫无目的,有的直达某家。 这本是在寻常不过的一天,行走在街上的食客们日复一日的在脑子里琢磨这今早吃点儿啥好,直到路过某一处时,就突然被旁边传来的香味刺激的,不由自主开始咽口水。 但凡行经此处之人,无不驻足寻找这股霸道香味的来源。 不一会儿道维的摊子前就挤满了人,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因为这味道实在新鲜,这个要一串儿,那个要两串儿,想要尝尝鲜,谁都没敢敞开肚子吃。尽管如此,摊子前不一会儿还是挤满了人。 说实在的,这和道维预想的不太一样,本想着到了晌午,饥肠辘辘之时,才是高峰期,一大早就来这么刺激的,怕是大多数人都没法儿接受。早上之所以开锅,是想提前宣传预热一下,方便晌午卖。 不料大家的热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实在佩服国人凑热闹的劲头,眨眼功夫,老二已经被人群完全包围,道维想挤进去都不容易,这会儿老二就是长八只手都忙不过来,为了解救老二,道维提起个盆儿使劲儿敲了几下,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后,笑眯眯提醒他们: “早上吃太辛辣油腻容易刺激肠胃拉肚子,诸位不如先来两包子,或者来碗面也行啊,等晌午了再过来光顾小摊岂不正美?” 谁知这话一出,只有个别见实在挤不进去,急着赶时间的人,听他建议买了几个包子匆匆走了,其余但凡有空闲的,都跟没听见他说啥似的,该往里挤还是往里挤。 道维无语,只能再次敲盆儿,招呼众人: “大家伙儿别急,用过的竹签儿搁桶里,来我这边结账,都别急,第一波儿吃完,第二波儿下锅千万等它熟透了再动手啊!” 211 有店铺了 以物易物 串串香很快在这一片打出了名气, 整条街都因为它的存在较之以往更热闹几分,周边摊贩生意也随着好了三成, 因此周边摊贩对道维的态度好的出奇, 甚至都不用他刻意维护彼此间关系,大家也对他笑脸相迎。 有了串串香,道维的摊子后来又增加了几种口味的米粉米线, 都是老少皆宜的小吃,很快积累了一波儿回头客,口碑也渐渐打出去。 但道维也不贪多, 没把路走死了,每到下午两点就收摊, 虽然很多老顾客抱怨他不会做生意, 但周围摊贩却很满意他的行事, 觉得他有分寸,会来事儿。 摆了近一个月摊,道维算算兜儿里的钱, 心中有数, 收摊后没急着回去, 而是再次敲开姑太太家的门。 这次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语气虽然不冷不热,还是招呼他们进门,给几人倒了甜甜的糖水, 没忍住嘀咕了两句: “你倒是皮糙肉厚没关系, 两孩子还这么小呢,跟着你多受罪?” 串串香卖的满镇子都是,老太太也有所耳闻,别人眼红道维生意好, 老太太却打心眼儿里心疼几个孩子。尤其道维今儿带出来的是为人老实的三闺女,不到八岁,道维走哪儿她跟哪儿,背上还有个正吃奶的五闺女,老人家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个。 道维乐呵呵的听老太太嘀咕,罢了从兜里掏出一沓钱,五块十块的,还有一毛两毛的,厚厚一摞,摆在桌上: “姑太太,这是六百九十一块八毛,您数数。当初是我混账,今儿我也不说利息的话,往后您家里有什么事儿言语一声,我没有推脱的。” 只还当初借的本钱,才是亲戚间往来的诀窍,要道维真连本带利还给人家,就是要用金钱把人家雪中送炭的情谊一笔勾销,做出从今往后一拍两散互不相欠的姿态。 没这么办事儿的。 姑太太愣了一瞬,从中数了一百块出来,剩下的又推过去,缓声道: “成了,你有这个心就好,知道你眼下拉拔五个孩子不容易,这些你先拿回去,回头慢慢还。” 老太太是个眼明心亮的,虽然家里如今不缺这几百块,但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门儿清,绝不说“不用还了”之类的话。 道维没接,摸摸拽着他衣角站着的三闺女脑门儿,低声解释: “您收着吧,我心里有数。前些年叫您为难了,实在对不住。” 从手提兜儿里摸出一罐儿红彤彤的调料搁在桌上: “这是我自个人琢磨出来的调料,您留着尝尝鲜,喜欢的话回头我给您再送来。” 说罢起身带着老三就走:“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我实在不放心,今儿就先回了。” 老太太送道维离开,关上院门转身,见小闺女站在身后张望,没好气道: “行了,这下你如愿了,满意了吧?” 小闺女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到老太太跟前还小孩子似的撒娇道: “妈,瞧您说的,当初咱家也不宽裕,您做主把钱借给他爸,结果他爸人刚走他就不认账,叫您在几个嫂子跟前受了多少气?” 就连几个哥哥也没少明里暗里抱怨老太太不该把钱借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老太太气的躺床上大半年不爱动弹,她说杨维啥了? “再说,人人都知道他那串串香赚钱了,以前他手里没钱的时候我也不说啥,眼下有了钱,我惦记一下怎么了?本就是咱家的钱,我又没多要他一分,咱不占人便宜!” 说到这,小女儿眼珠子一转,好奇道: “就是没想到他那摊子这么赚钱,这才一个月就周转开了,怪不得那么多人眼馋呢!” 老太太没好气拍拍她后背: “这话别去外面说,我估摸着这钱有一部分是从之前那饭店张师傅手里要回来的。” 当时道维要薪之事闹的挺大,老太太也听了一耳朵。 小摊子究竟赚不赚钱老太太不知道,她就担心嘴上没把门儿的小闺女出去乱说,给道维惹事,才拦了一嘴。 小闺女没啥心眼儿,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拉着她妈进屋: “走,今儿晚上咱家自个儿做串串香,我这就买菜去!叫哥嫂们把孩子都带过来,回头也把我家那两皮猴子喊上,痛痛快快吃一顿,您别说,孩她爸给我带了一回,那味儿叫我念叨好些天!” 老太太心下无奈,她这傻闺女是没吃过什么苦,过日子大手大脚惯了,就一瓶儿调料,她非得一顿给霍霍完才甘心。 吃吧吃吧,吃完没念想也就淡了。 道维听出姑太太那屋里头还有人,既然人家不愿出来相见,又与他还钱之事不相干,也就没放在心上。 推着自行车出了巷子,没急着回家,而是直奔隔壁街的一家商铺。 这家商铺半月前放出招租消息,但由于屋主一家要去省城投奔儿子,要求连带前头门店和后面的院子一起出租,可前头门店过小,后头院子太大,头重脚轻。 对小生意来说不划算,大生意又摆布不开,问的人很多,就是一直没租出去。 道维今日上门就是为了此事,这地方很适合他们一家的现状,他不想把所有精力全部耗在往来糖水镇与盐水村之间,成日围着那个小摊子打转,几个孩子一直留在村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屋主要求整租,租金一年一付,道维手里没那么多钱。 但也不是没办法,这条街上稍微住的久的老街坊都知道,这家老爷子有疝气之症,疝气并不是小孩子才会得,上了年纪的男子同样会得,且异常痛苦,常年服药,收效甚微。 此次老两口搬往省城,也有为老爷子治病的原因。 道维找上门后,说明了想要以物易物的想法,在老爷子动手赶人前,解释道: “自古以来,医食一家,吃的好了延年益寿,吃错东西悔恨终生,我这里正好有一味疝气汤,是根据《丹溪心法》演变而来,有散寒祛湿,调气止痛的功效,用材简单,味道上佳,花费也小,却很对症,一剂见效,我先给您熬一碗试试。 是不是拿您老人家消遣,自会见分晓,可行?” 老爷子见道维说的头头是道,却不知真假。 他被这病折磨了近三年,吃多少药都无济于事,省城的医院没少去,大夫说要做手术,要切开治疗,他一把年纪了不想遭那种罪,不顾儿女们的反对住回老家院子,可这一日日下来,是真痛苦啊! 心烦气躁,想直接赶道维走人,结果此时下腹又传来阵阵疼痛,叫他站都站不住,也没了和人多说的心思。 道维见状,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炒山楂,荔枝壳儿,侄子等食材,研成末,用中长水煎成二钱,倒进碗里,递到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疼的浑身没力气,家里老太太又跟从省城回来,劝他们早日前往省城治疗的儿子,去外头探访亲戚去了,眼前就道维父女三人,道维把碗递到他跟前,习惯使然,他张开嘴就喝了。 不到十分钟,老爷子呼吸平稳下来,面色有所缓和,额上不再出冷汗,惊讶的发现这次发病比以往好的快了很多,疼痛也大大减轻,这才砸吧砸吧嘴,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道维。 汤有没有效果,他这生病的人最清楚。 道维十分坦诚,任由他看,顺手把人家的砂锅碗在水井边儿上冲干净。 也不知道老爷子琢磨了些啥,背着手走到道维跟前,很是爽快道: “你这汤确实有效,比那劳什子要开刀治疗好多了。” 主要是可以不用开刀,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唯独一想到要在那种地方开刀,整个人就直打摆子,觉得人生无望。眼下有个比之前所有中医方子都好使的汤,让他十分心动。 道维主动开口: “相信您也清楚,您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节好的,但我这汤也确实对症,不如咱们就以半年为期,我也不占您便宜,先免我前半年房租,病症有所改善的话再说其他?” 又补充一句:“相信到那时候,即便您不免我房租,我也有足够的能力支付。” 老爷子很欣赏道维这种自信,当下痛快的拍板儿决定: “我小闺女快生了,原本打算过几日再去省城,既然咱们谈得来,我老头子也不磨蹭,今晚就随儿子走了。” 之前拖拖拉拉不肯走,并不是不挂心小闺女,实在是不愿被儿子强押着去医院开刀做手术,眼下去了一桩心事,自然想早日陪伴小闺女身边,也好叫她能心里有底气。 环视一周,老爷子爽快道: “我们只收拾些日常用品带走,能用上的小物件儿给周围邻居分一分,家具这些大件给你留下,唯一的要求是你要爱护这间院子,说不得过些年我们老两口要回这里养老的。” 道维之前观察过那些家具,都是老物件儿,保养得好,过上些年能值不少钱,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即便不要这些家具,他也没多余的钱去重新买家具。 前头的店铺还等着装修呢。 212 搬新家了 热闹 等道维借了村里的拖拉机搬家时, 杨家门口进进出出闹哄哄惹出的动静,才叫众人隐隐约约有了道维这两月早出晚归在镇上竟不是瞎折腾的意识。 有眼尖消息灵的,好比村长, 一早便知, 道维最近没少挣钱, 心里不得不感慨一句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昔日人人瞧不起得杨窝囊也能有今日? 村长倒没眼红, 可心里不免琢磨,道维那一手厨艺,肯定有之前在饭店做学徒时打的底子, 但更多的是那小子真有能耐。 要不怎么解释他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就是镇上饭店大厨也难以匹及? 这般想,在道维上门借车时,村长不仅大方借了, 还打发他家二小子去帮忙。 村里难有秘密,消息跟长了腿儿似的一阵风传开, 不一会儿道维家院里院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作为盐水村第一个举家搬迁到镇上讨生活之人,道维在短短两小时内成了村里红人,对他此举,村人赞同有之,好奇有之,指指点点有之, 好心劝诫有之, 说风凉话有之。 村人议论也不避着人,甚至有故意说给道维听的意思。 见道维对他们的高谈阔论不为所动,还是该干嘛干嘛,也不影响他们的发挥, 彼此间挤一堆也能吵吵起来。 说急眼了,有人蹲在杨家院墙底下,脸红脖子粗的跟对面人嚷嚷: “挣钱挣钱,钱要是那么好挣,大家早发财了,还能轮到他杨窝囊显能耐?镇上那些人精||子祖祖辈辈住在镇上,路边蚂蚁窝里几公几母都一清二楚,发财的机会咋可能留给杨窝囊一个外来户? 我今儿话就放这儿了,杨窝囊能在镇上吃得开,是因为他不管几个孩子死活,没有拖油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狠下心谁都能做到! 他要是继续把几个孩子扔村里散养,还能勉强在外面混个肚饱,过他的潇洒日子。 要真觉得自个儿能耐大了,要带几个丫崽子去镇上过好日子,那才是不知天高地厚,才吃了几天饱饭就想上天啊,往后有的是他哭的时候!” 旁边就有人乐呵呵的附和: “哎,话也不能说这么难听,到底是乡里乡亲,村长可说了,杨家的地还是给他留着,镇上混不下去,好歹还能回来种地呢,饿不死。” 有人便用阴阳怪气的调调接话: “那你说杨道维这么折腾是图啥?最后还不得回村,上地里刨食!要我说呀,你们都把杨道维看扁了,人杨道维是窝里横,可不是老实巴交。 前些年狠心扔着几个丫崽子不闻不问,自个儿活的好不轻松,这突然就回心转意,谁知道里头有没有猫腻?” 一阵挤眉弄眼,众人好似咂摸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含含糊糊道: “不会真狠心算计自个儿亲闺女吧?” 那人反驳: “怎的不会?他有多狠整个盐水村谁人不知?老婆闺女哪个在他眼里是正儿八经的人了?我听说现在外面不少脏地方就喜欢十来岁的黄毛丫头。 他家这几个丫崽子别看现在干巴巴没啥意思,可说实话不管是随了她们爹妈哪一头,将来都丑不了。” 这人语气也不知是不屑还是微酸,强调道: “五个呢,杨窝囊怕不是得发财咯!” 有人听他说得过分,出言阻止道: “别太过分,我听去过镇上的亲戚说,杨兄弟的生意在镇上做的好着呢,大丫二丫都是半大姑娘了,跟在他身边帮把手,怎么都能养活几张嘴! 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攒下一份家业,在镇上安家,总比把孩子丢在村里没人照看放心,他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有人冷哼道: “得了吧,这话也就村长那种老好人相信,什么好生意能在两月之内就做的风生水起,还能接几个丫崽子去镇上吃香的喝辣的?这话你们自个儿信吗?” 这就纯属无理取闹了,前头那位的意思是,杨道维把孩子带在身边,一家人努力打拼过日子,辛苦了点儿,但好歹孩子在爹妈眼皮子底下长大,这种事虽然不多可也不是没听过。 这人非要把话拐到——道维卖乖女发财过好日子上去,胡搅蛮缠。 说白了就是一个嫉妒心作祟,以前被他们瞧不起的人突然发达了,摇身一变,所作所为突破他们的认知,心里极度不平衡,不愿相信真相,便找各种理由为自己的卑鄙念头开脱。 在场有这种心思的不在少数,但明晃晃说出来的就三两人。 话如此难听,若单是嘀咕道维也就算了,道维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计较,但嘀咕到几个孩子身上他便不能忍。 于是将最后一个包裹放到车厢后,自然的接了那人的话: “刘三哥这话说的有意思,我杨道维狠心虐待老婆闺女,所以我遭了报应,老婆跟人跑了,闺女在村里被人欺负,自个儿名声一团糟。那你呢,刘三哥,咱两说起来半斤八两吧? 我十天半月打一回老婆,你天天打老婆,我不给闺女生活费,难道你就给了? 好歹我闺女和她们妈亲近,我没说过啥吧?我可记得你闺女被你老婆带着回了一次娘家,你满村子宣扬,说她们母女两一道儿偷汉子去了? 我杨道维再不济,也没给自个儿老婆孩子头上扣屎盆子。这些年要不是有我比着,刘三哥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怪不得你一张嘴就把人往那龌龊的地方想,看来是将心比心,您自个儿是啥样人,便把别人想成啥样! 我杨道维会不会卖闺女,大家伙都看着呢,人在镇上,铺子在镇上,跑不了!但你刘三会不会卖闺女可真说不准,回头见了刘三嫂我可得给她提个醒。” 刘三张口结舌,指着道维鼻子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脸红脖子粗,嘴里反复念叨: “胡说八道!老子跟你拼了!” 但也没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刘三是个非常欺软怕硬的人,和杨窝囊可谓是盐水村两害,稍微比道维强的一点是他家上头爹妈还活着,他好吃懒做有爹妈撑着罢了。 而且刘三此人非常爱面子,每回在家打老婆都要寻个由头证明他有理,最后还得对瑟瑟发抖的老婆来一句: “知足吧,好歹我刘三比杨窝囊好了十万八千里,和杨窝囊媳妇儿一比,你有啥过不下去的?快去给老子倒洗脚水,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心情好就不揍那赔钱货了!” 如今道维戳到他软肋,他想骂又怕道维说出更多让他没脸的话,想打,道维比他高,身板儿比他结实,他不占优势呀! 只能窝窝囊囊蹲墙角根儿,揣着袖口不说话。 其他跳的欢的两人见状都觉丢脸,没想到刘三如此不济,被道维三言两语说的哑火。 心里暗骂刘三还不如杨窝囊,准备说点什么找回面子,却在对上道维看过来的视线时,齐齐不自在的转开。 奇了怪了,这杨窝囊的眼神,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吓人呢? 道维见外头消停了,把最后零七碎八的玩意儿收拾收拾,该送人的送人,该带走的带走。 在隔壁张婶儿不舍的目光中,一家六口上了拖拉机车斗,在突突突的响声中逐渐离开盐水村。 结果在路过村口时,路被一群人堵住,村长儿子远远的停车,一溜烟儿跑去看热闹。 好家伙,该说不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原是那会儿道维骂刘三的话,被寻过来的刘三老婆听了个正着,道维那话旁人听进去多少不敢肯定,刘三媳妇却是当时就上了心。 一个人偷偷回家,竟在自家炕席子底下翻腾出一张用工合同,当然刘三媳妇儿只勉强认识几个字,心下狐疑,速速拿去支书家里请教。 村支书媳妇儿和刘三媳妇沾亲带故,一看合同当场气坏了,那合同一签就是二十年,条件之苛刻,几乎等同于将刘三亲闺女一万块钱卖给人家,从此死生与家里再无瓜葛。 且按照合同时间,双方交易时间就在今晚。 这不得闹开了嘛! 看了这么一出,原本兴致不高的几个孩子突然就来了劲儿,到了镇上小院,收拾起家务来都比平时更细心。 道维将一切看在眼里,没多说,只请村长儿子去隔壁下馆子。 临了,又称了五斤鸡蛋包好,叫对方带回去给村长补身体,扯了几尺花布,叫村长婶子做鞋面,小孩儿的零嘴买上两斤,算是谢人家忙活一趟。 村长儿子先是参观了道维租的院子,瞧了装修到一半的铺子,又亲眼见道维与周围人的相处,观察他的为人处世,终于相信他爹之前那话。 杨道维是个有能耐的。 喜滋滋拿了东西开拖拉机回家,寻思回头帮杨道维在村里多宣扬宣扬。他瞧着杨道维如今可比大多数村人精明强干,交好准没错。 送走了村长儿子,道维热热闹闹准备了金针菇爆肥牛,菱白肉丝,黄金炸豆腐,韭菜辣炒五香干,蒜薹腊肉,芝麻肉丝,凉拌笋尖,配紫菜蛋花汤,蒸一锅米饭,一家人整整齐齐上了饭桌。 晚饭吃的香喷喷,美滋滋。 老四甚至由衷发出了“要是每天都搬家该有多好啊”的感慨。 饭后几人手脚麻利整理搬来的物件儿,不用谁催,手底下都有数。人说破家值万贯,这话丁点儿没错,零零散散琐碎的厉害,道维也不出言阻止,她们的房间,想如何布置,由着几人的喜好去。 就算摆布的不伦不类毫无章法,道维也权当没看见,只要孩子自个儿觉得用的顺手就成。 孩子亲自整理好的家,更有归属感,瞧闺女们脸上逐渐多出的笑,就知道几人的心也渐渐落回肚子里去了。 对从小缺少安全感的孩子来说,这就够了。 几个孩子本以为之后的日子都要在有条不紊准备开店的忙碌中度过,直到小店正式开张,一家人重新进入为生活奔波的节奏。 谁知第二天一早,道维就笑眯眯告诉几人: “咱们来商量一下给你们上户口的事。” 这年头户籍管理十分混乱,有些人家只给男孩子上户口,有些人家干脆连户口本儿都没有,反正祖祖辈辈吃喝嫁娶全在村里,一辈子不出村,好像要那玩意儿并没有什么用。 但在糖水镇生活甚至上学,户籍问题就得重视了。 213 精明商人 连夜扛着拖拉机逃跑…… 几个孩子对上户口没什么特别想法, 爸爸说上就上呗,对她们而言,这属于看不到好处也见不着坏处, 可有可无之事。 甚至连说起改名也并未有多大感触。 毕竟这年头招娣盼娣引娣之类的名字, 跟某一段时间的建国爱国一样普遍,现在去大街上喊一声“招娣”, 至少有老老少少七八人应声。 身在时代洪流中的个人,根本感受不到她们到底经历了多少不公。 见几人对此事不感兴趣, 道维这当爸的便没商量, 只用告知的语气跟她们道: “上了户口, 这名字就算正式定下来了,以后会伴随你们一生,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变。你们没意见的话, 以后老大招娣, 就叫杨红娟。老二来娣, 就是杨红纹。 老三念娣,杨红绣。老四盼娣,杨红缨。老五引娣, 杨红满。” 说着用铅笔将五个名字全部写在老大的作业本背面, 给四人看。 至于还处于吐泡泡阶段的老五, 暂时被所有人忽略了。 见几人面上还带着迷茫,道维并未多解释,只说: “有了新名字, 以后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之前的名字都不许再叫了,咱们争取两天之内熟悉彼此的新名字!” 道维先起个头,给几人打样, 大声道:“红娟!杨红娟!” 老大抿抿嘴,露出不明显的笑,脆生生应了一声:“哎!” 道维又说:“红纹!杨红纹!” 老二干脆利落喊了一声:“到!” “红绣!” “在呢!” 还没喊老四,她自个儿就忍不住高高的举起手催促: “我,爸,我呢?” 道维满足她的请求,喊:“红缨!” 老四举着手跳起来,蹦跶几下,嘴里连连道: “我在!我在!爸爸我在!” 几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被这么一搅合,好像突然遇到什么新鲜事似的,互相打量一眼,便七嘴八舌尝试叫对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响亮。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迷茫,多喊几遍后,便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上户口这事放在眼下真不是随便嘴一张,户籍管理处就能立马给办理。 道维在镇上几个月不是白干的,从老顾客中托人帮忙打好了招呼,这才把几个孩子领过去,人家给热热情情的把事办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道维没有跟几个孩子说,因而几人跟着爸爸心情忐忑的进去,欢欢喜喜的出来,在几人看来,真就顺手的事儿,人家工作人员态度可好了。 还给她们拿花生糖吃呢,简单问了几句,知道的就答,不知道摇头,有个阿姨还夸她们可爱,前后不到半小时,就客客气气把她们送出来了。 老大就纳闷儿的问爸爸: “上户口这么简单,村里怎么大多数人家都不给女孩子上呢?” 虽然在她看来这玩意儿也没啥用吧,但村里人家能给男孩子上户口,为啥不顺手也给女儿上一个,就多费几句口舌的功夫而已,一不要钱,二不用求人,多简单。 道维心说这里面的原因可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何况有些道理,即便他讲的天花乱坠,她们不亲身体会,无法理解时,大道理听着依旧是过耳不过心罢了。 道维低声说: “这个答案交给你自己去想好不好?不急在一时半会儿。你和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也不是自此断了联系,或许日后她们会慢慢告诉你原因。” 这话不仅是对老大说的,也是对其他三个孩子说的。 几人便这般心里怀着不解懵懂,被爸爸送进了学校。 镇上小学教学质量肯定比村里好,为了叫几人打好底子,老大老二留级,老三从头读一年级,老四赶在了五岁的尾巴尖儿上,先送去读一年幼儿园。 家里就剩道维和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老五,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傻吃傻乐,一个心说这年头找个靠谱保姆怎的就这般难呢? 他已经托人找了两月了,至今还杳无音信。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道维也不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全权交给人家带。那能怎么的呢?道维只好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家里家外一把抓。 在这条街上进进出出时间久了,他自个儿有没有觉得辛苦不晓得,旁人先替他给累上了。 一来二去,周围人眼看他店铺开张,又眼看他店铺生意红红火火。 成日里客似云来,行人从他那小店门口经过,每每被里头传来的香味勾的走不动道儿。 他那店究竟赚不赚钱,可糊弄不了附近住的居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便有人热心肠的起了心思,旁敲侧击,想给道维介绍对象。 俗话说笑贫不笑娼,现在道维有手艺,又会赚钱,还会带孩子,肉眼可见的对几个闺女疼爱。 本人收拾齐整,往大街上一站,不用人说就知道是个体面人,谁还能想起他以前如何对待老婆孩子,如何的窝囊不争气? 只觉这是个有潜力的金龟婿。 判若两人,不外如是。 糖水镇不大,杨老板的小店绝对算镇上一个地标性建筑,就跟后世的网红打卡地似的,哪家来外地亲戚了,一定会带这边吃一顿。 小店主打南北面食,种类丰富,味道鲜美,另有各类米粉米线让人图个新鲜,配的各种小菜味道一绝,只要道维愿意,能一个月不重样给客人上菜。 关键是价格公道,同样的吃食比别家店多要几毛钱,冲着他家的味道,食客也愿意往他家去。 按说这时候,道维该是把同行给挤兑得罪狠了吧,可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因为他搞限量,店里就他一个大师傅兼任老板,雇一个小伙计帮忙上菜收拾碗筷招呼客人。 所以限量限的明明白白,每日上午十点开门,下午三点关门,错过时间,明儿个请早。 丁点儿不影响同行的生意,甚至有人因为吃不到道维店里的美食,百爪挠心似的难受,到处寻摸代餐,让同行的生意跟着好了不少。 因此人家相处的好着呢。 这种情况下,谁嫌弃他二婚有孩子,且有五个孩子? 五个丫头片子而已,孩子都是见风长,将来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了事。只要给杨老板生个儿子,那在杨家的地位不是稳如泰山? 还不得被杨家给高高供起来? 别说嫌弃道维二婚,单图他这个人,有些鬼迷心眼的头婚大姑娘都愿意嫁他。 这般想的不是一个两个,因而近日私下找道维探口风的大姨大婶不少。 有说道维“年纪轻轻,迟早都得再找,不如趁早找个合心意的。” 有说“哪有大男人成日侍弄孩子的?忙里忙外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孩子得有个妈才行,尤其是女孩子。男人再能干,有些事上替代不了女人,这道理你明白的吧?” 也有说“家里家外一把抓实在辛苦,不如找个女人帮你分担,两口子亲亲热热,分工合作,这日子才更有奔头呢!” 说法来来去去无非那几样,不用她们开口道维都能猜到大概,可他若说以后再不想找媳妇儿,这话除了他,估计就没人信。 不仅没人信,人家还觉得他找借口都这般敷衍,实在不尊重人,虽说女方瞧中他了,可也不是叫他随意糟践的。 一开口就把人得罪死了。 索性他也不说了,只乐呵呵的跟来人讲他的道理: “我家的事想来您也知晓一二,实在是之前几年太混账,对不住老婆孩子。眼下日子好过了,便想着加倍补偿她们,要说找媳妇儿,倒也不是没动过这份心思,可我为着我闺女,以后是不打算再生的。 我早就打定主意要留一个闺女在家招赘,所以即便再婚,那人也只能把我这五个闺女当亲女儿,不可能再有亲生骨肉。 这点在婚前我会找人写好协议,即便婚后万一有了孩子,依据协议内容,那孩子也不具有将来分割我家产的权利,这是其一。 再有便是我不接受离异带孩子的,我不给旁人养孩子,我的家产将来是要全部留给我自个儿的闺女,谁来分一杯羹都不行。” 道维摊手,瞧着目瞪口呆的媒人说: “我是知道这要求苛刻,才绝了再找的心思。” 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样子。 媒人心说这哪里是苛刻,简直是将精明刻在了骨子里。 头婚大姑娘便是看着这张脸昏了头,听到这番话也该提神醒脑,连夜扛着拖拉机远远离开。 离异带孩子你看不上,离异不带孩子的,人家就图日后和你生个孩子,好在这家站稳脚跟,否则你当人家是如来佛祖坐下莲花精转世,专门来做慈善的吗? 累死累活把你闺女当亲生的养,将来死在你前头也就罢了,死在你后头,谁知道你闺女要如何磋磨人家?当谁是傻的不成? 合着好处全你家占了,新进门的媳妇一个子儿捞不着,就是个帮你挣钱养家的工具人,还是个随时都能被一脚踢走的工具人? 怪不得这杨老板生意能做红火呢,这般精明,一般人可真算计不过。 媒人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一天天净想啥美事呢”? 道维跟没看见似的,好声好气把人送出门,还跟人家唠嗑儿: “知道您是个热心肠,我这续弦的事儿还要麻烦您多留意,万一有合适的成了,将来我包大红包感谢您!” 媒人嘴上应着,两条小短腿迈的飞快,恨不能没来这一趟才好。 可真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什么人哪都是! 道维跟没发现似的,来一个这般说,来两个也这般说,一来二去消息私底下传开,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之前动过心思的不说对他指指点点吧,那也是恨不能躲着走。 道维只当不知,依旧过着他三点一线的小日子——家,店,学校。 且乐着呢。 214 纯纯学渣 五年经历 家里条件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可道维发现几个孩子还是保持着非常节俭的行事作风,吃穿住行从没有过多要求,爸爸给买了什么, 她们就用什么。 甚至打从心底觉得现有的一切已经足够, 并不需要其他多余点缀。 道维还发现她们依旧保持着之前在村里那种随手捡各种别人家不要东西的习惯。 就比如说老大,好好一房间交给她收拾,道维这当爸爸的说给闺女添置个梳妆台,孩子说没必要, 道维退而求其次, 说添置个书桌, 孩子勉强点头答应了。 道维这头才找人量尺寸定做呢, 回头孩子就从外面弄了两块木板回来,自个儿搬砖砌了个所谓书桌。 平时梳妆写字啥的都在那上头进行。 原以为这孩子已经够叫人着急了, 结果转头道维就发现人家那书桌下头, 床里面, 全部被各种用不着的瓶瓶罐罐,木头铁片塞满了。 种类之丰富, 像是到了一个垃圾场。打眼一瞧,就知道全是捡回来人家不要的东西。 当然老大一个人是没法儿在短时间内收集这么多宝贝的, 肯定是姐妹四人的战果, 只不过老大房间藏这些宝贝更为方便罢了。 道维还不能说什么, 孩子们之所以如此, 是心里没有安全感, 不够踏实。孩子心里不安, 是他这个当爸的没做到位。 于是原本每天开业的小店,改为周末休息一天,尽管食客怨声载道, 可道维毫不所动,在这天雷打不动的带着孩子们去周边玩儿。 先是去了孩子姥姥家所在的村子,和村里人打听关于孩子妈的消息,虽然没什么大进展,但零零碎碎有些只言片语,也算是提供了模糊方向。 后来的周末,道维又带她们顺着得来的方向一一去周边寻人。 寻人间隙,沿途的风景,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物,交通,地形,历史,县志,没有固定话题,想起什么说什么,全都被道维不着痕迹的带她们领略一回。 如此几个月过去,周围十里八乡也都晓得几个孩子在找她们妈的事儿了。 道维也没藏着掖着,遇着有人问了,他就当着孩子的面儿说: “是我对不起她在先,要是她在外头另外成家过的好了,捎来个消息,让孩子们安心。我不去打搅她生活,可孩子们总是念着她的。要是过得不好了,好歹是我孩子的妈,即便只是为了几个孩子,我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她继续受罪。” 时日一长,外人知道这边的态度,十个里总有一两个真消息传来,远好过之前大海捞针。 如此到了冬日,期末考试结束便是寒假,这日道维照例早起给几人做了早饭,等几人参加完最后半日考试便回老家给道维爸妈上坟。 可显然几个孩子的兴致明显不如往日高,甚至连美味的大骨汤也没能叫她们多说几句话。饭桌上一反常态的沉默,道维知道为什么,但没点破。 无非是为成绩罢了。 事实上道维原本对几人的成绩便没有更多要求,只要几人按时上学就行,没指着几人作为插班生能一口气跟上现在的学习进度。 他也常对几人说: “进度慢慢赶就是了,实在不行,爸爸请人来家里教都行。有的人天生擅长学习,有的人天生对此不开窍,都没关系,只要你们努力过,将来不后悔就好,结果怎么样无所谓,凡是都有爸爸呢。” 也确实几人平时成绩一塌糊涂,几乎全是吊车尾的选手,要不是道维三五不时和学校老师搞好关系,请客吃饭,老师们体罚的小手段早在几人身上招呼一遍了。 可别说老师不能体罚学生的话,当下老师揍学生简直是家常便饭。讲究些的打手板罚站,不讲究的扇巴掌拽头发,甚至上脚踹,帮全班大扫除之类,层出不穷。 家长还全是“老师您使劲儿揍,要是不听话往死里揍我们都没二话”这种论调。 道维便只有曲线救国。几个孩子的学校,从门卫到后勤,从老师到校长,没少收他的礼。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几个闺女才免于荼毒。 但谁叫她们是学生呢,真正的学生,就没有对成绩不在意的,尽管几人眼下是货真价实的学渣。 道维做家长的都佛了,面临考试,她们还是难免有压力。 道维见状,对成绩更是一字不提,催促道: “快吃吧,中午回来,咱们就收拾东西回村。” 几人对回村子唯一兴奋的点,在于她们给帮助过她们的婶子大娘们买了年货,那些婶子大娘们往日来镇上赶集,也会特意过来瞧瞧,彼此间情谊非同寻常。 听爸爸如此一说,复又打起精神。 当然也是想回村再打听一下关于她们妈妈的消息。 但这人吧,越想干啥便越干不成啥,找了对方五年,直到几人将周围乡镇寻遍了,目标放到市里。直到后来孩子们已经熟悉市区的每一条路,每一家店铺位置。直到她们不需要道维这个爸爸陪着出门,自个儿周末能排查附近几个市,还是没有丝毫对方的消息。 这时,道维的小店已经开到了市区,期间收了五个徒弟,其中四个已出师,在各处帮他管理小店,身边只留下最小的徒弟。 虽然开了几家分店,但店铺面积一直没有扩展,小小巧巧一间店,最多容纳七八张桌子,生意好的不可思议,但道维坚持不扩张。 很多人觉得不能理解,甚至几个徒弟也问过此事,道维只简单一句: “并不靠这个挣钱谋生。” 大多数人以为道维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没多大野心。 想得多的,甚至已经猜到他暗地里有其他店铺,就是不往明面上搁,目的是迷惑将来的上门女婿。 认为他一如既往有心眼。 道维淡然处之,他如今确实不靠这个挣钱,早年积攒的本金,拿去投了不少看好的项目,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投资这种事,只要成功一项,前面的九十九项便不算失败。 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如今没人知道他手里究竟有多少钱。可这种事,他没必要告诉别人。 眼下一家人早在市里买了房,生活条件甩出同村几条街。 几个孩子的成绩,在家教老师的帮助下,依然勉勉强强,顶多是中流水平,但几人也能坦然接受自己是个学渣的现实,不再遇到考试便惶恐不安。 这天老大风风火火回家,扔下书包就朝里面喊: “爸,我听说老三说,张婶儿来电话,有我妈的消息了?” 老大这学期初三,为了能顺利考上高中,已经申请住校,今儿周四,一般这个时候是不会回家的,虽然家距离学校三站路。 道维闻言从厨房出来,给老大倒了杯水,看人喝下去才出声: “已经打电话回去,让你们扬哥帮着确认了,这些年真真假假的消息见得少吗,怎么还如此风风火火?” 说到底,道维对原主前妻没什么感情,但几个孩子和她们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光是做不得假的,尤其老大,妈妈走的时候她已经十一岁,母女二人一起经历了那般多苦难岁月,一辈子都很难忘却。 前些年还有人故意编造假消息消遣这边,近两年连假消息都少了,几人几乎都不抱希望了,偶然听说,可不得激动。 不过老大正在升学的重要阶段,道维原打算等有了结果再告诉她,没想到她先一步从老三嘴里听了一耳朵。 “先去洗洗,等会儿你妹妹们回来就开饭,到时候一起说。” 估计那时候也该有结果了。 道维是让大徒弟小杨帮着打听的,小杨出生糖水镇,对那一片最熟悉,最近又刚好在那边帮着师父巡店,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 果然,一家人正吃着呢,小杨的电话就来了。 几人对这通电话的态度也截然不同,老大瞬间挤在电话旁边要听,老二只比老大慢了一步,紧随其后。 老三就差把“我看这回是谁拿姑奶奶开涮”写在脸上,老四一身“又不用上课要出去玩儿”的厌学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只才上小学的老五,完全不明白姐姐们为何要如此激动,而且她知道每当这种时候,爸爸就会带她们姐妹去各地寻找素未谋面的妈妈,因为要向学校老师请假。 而老五,是最热爱学习,也最有学习天赋,最不喜欢请假的一个孩子。 因而只有她显得十分不开心。 道维把孩子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只听电话那头的人小声汇报,声音里有几分为难: “师父,这回消息说不准还真有几分可信,我打听到那边村里最近确实有那么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挺气派的男人,两个三四岁的孩子,在柳家出没,再具体还得再细细打听。” 柳家,就是原身前妻的娘家。 道维心里一琢磨便大致有了数,问徒弟: “柳家小子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当初原身前妻大龄未婚,有一半儿原因是为了家里的几个弟妹,算时间,柳家最小的小子,也到了适婚年龄。 “师父哎,您可真神了,听说柳家小子和镇上章家私下定了婚事,还没对外传开呢,不仔细打听都不晓得,这您也能猜出来!” 道维心说那就是了,这回说不好多半儿真是原身前妻回来了。 找了这么多年,人真的现身,肯定要带几个孩子亲眼去瞧瞧的。 但有件事他得提前和她们说清楚,便摆出了谈心的架势,道维坐在沙发上,五个闺女坐在对面,双方之间气氛莫名有些严肃。 “明儿一早就回去,可你们之前也听到了,若那人真是你们妈妈,她已经再婚,且有了小孩,关于这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爸爸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 道维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们家的规矩,老大在场,老大先发言,其他四人皆看着老大。 老大便挺直脊背道: “我明白爸爸,我们就是想确定妈妈过的好不好,并不会打搅她的生活。” 几人点头认同大姐的话。 这些年没有妈妈,她们过的并不比谁差,一直不停的找寻妈妈,刚开始是因为心里真的记挂,还想让她回家,让她知道爸爸如今都改好了,希望爸爸妈妈在一起,一家人一起生活。 后来年纪渐长,跟着爸爸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是非,也明白父母之间的事情不是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便单纯想知道那个人在哪里,过的如何,想那个人的时候,有个地方叫她们去怀念,也就够了。 215 大毛二毛 成为前夫哥的一天 孩子总归是孩子, 觉得自个儿已经想的足够清楚,且能做到足够冷静,有了不会拖累母亲, 甚至能帮到母亲的能力,幻想了千万种见到对方的场景, 等真到了那一刻, 才能知道母子天性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道维一眼便确认那个女人是原身前妻, 记忆中那人身量高挑,是十里八村少有的美人儿,尽管和原身在一起时过的穷困,也尽量将自个儿收拾的干净利落。 可眼前这人,身子佝偻,满头灰发,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罩在身上,晃晃悠悠, 看人的眼神几许呆滞,较之记忆中又差了许多。 几个孩子一开始都不敢将眼前这个“老奶奶”和记忆中的妈妈联系起来,看看爸爸,再瞧瞧妈妈,按理说爸爸还比妈妈大了好几岁呢,可爸爸瞧着不过三十左右, 至今出了门在街上还会被胆大的姑娘搭讪。 妈妈呢?瞧着比村里张婶儿都老许多, 尤其张婶儿的老, 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幸福满足的老, 面上常带笑,瞧着温和又可亲。 眼前的“奶奶”,一脸苦相, 只一眼便让人知道她内心有多苦闷,日子过的有多难熬。 可从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上,老大还是看出了昔日妈妈的影子,鼻子瞬间一酸,喉头哽咽,心里涨的又酸又涩,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人在自己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冲过去抱住了那个“小老太太”。 一句“妈”脱口而出。 随后几个孩子似是受了感染,围过去一连声的喊妈妈,连最小的老五,也情不自禁上前,伸出小手默默摸这个女人一双粗糙干瘦的小手。 场面一时寂静。 寂静过后便是热闹。 不出半个小时,整个村子都知道杨家五个姑娘找到她们的妈了,看热闹的人将柳家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孩子们将妈妈围在中间,有说不完的话,柳家幺儿,也就是道维的小舅子含笑招待,一转眼看道维在人群外一言不发,寻个空隙追过来。 道维对这个小舅子没什么恶感,整个柳家也只这一个明白人,当年原身前妻为了照顾弟妹拖成老姑娘。出嫁后日子过成什么样,只要有心不难知道,可结果呢? 下头两个弟弟从老爹手里抢了一部分姐姐的嫁妆,火速说了媳妇儿,分出去单过,从未帮衬过大姐一把,把大姐视作会连累他们的洪水猛兽。 两个妹妹没过两年也跟着人去外地打工,一去多年,杳无音讯。 只最小的幺儿,也就是这个小舅子,人微言轻,自个儿在赌鬼老爹手下艰难存活,还舍得跑几里路给姐姐送两个好不容易藏下来的馒头吃。 这几年道维找前妻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前头那两个没良心的小舅子心眼儿活过来,没少仗着是道维小舅子的身份占小便宜,人家看在道维的面子上也不多计较。 只这小子,打心眼儿里对道维这个姐夫恨的狠了,从不沾染一分便宜,更是私下不止一次教训过上头两个白眼狼哥哥。 还是道维让人悄悄给扫的尾。 至于为何这个小舅子每回都能及时又准确的知道上头两个哥哥又干了什么好事,咳咳,道维表示此事天知地知我知。 鉴于此,道维倒是让人暗中关照小舅子一二。 此刻,见小舅子一脸阴沉的走来,道维指指门外,示意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两人到了村口枣树下,四周空旷,小舅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我姐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那个男人就是一江湖骗子,当时骗的我姐跟了他,随他走南闯北,一开始对我姐还不错,后来两人生了第一个孩子,立马翻脸不认人,打发我姐去外面骗人养活他。 我姐不从,非打即骂。这回我姐好不容易让那男人顺着老家方向一路行骗过来,到了镇上想办法托人给我捎口信,我才带人将他们全部弄回来。” 道维目力好,远远地还能瞧见那男人即便面临这种场面也镇定自若,背着手在几个村人的监视下,溜溜达达四处打量。 对方一身干净长衫,长的一派儒雅,要不知道这是个江湖骗子,说是个教书先生也使得。这样的人和柳氏凑在一起,几乎没人会将他们当做夫妻。 道维的眼神太明显,小舅子轻哼一声算作解释。 “一路上那男人对外说我姐是他娘,他一个教书先生带着老娘孩子出门逃难,别人总少不了几分同情心,也免了许多戒备,可是行了不少方便。” 道维视线又转到靠在大门口,蹲地上互相抱头取暖的两小子身上,也就三四岁的年纪,只比自家老五小了一岁。 行动间全是恐惧惊惶,求助的视线既没有落到爸爸身上,也没有落到妈妈身上。虽然已经没人注意他们,可两人还是紧张的发抖。 小舅子便语气难辨道: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那两小子性子既不像他们爹,也不像我姐,竟是难得的……” 难得的什么,小舅子没说。 如今瞧着,原身前妻倒不是因为幺弟结婚才赶回来,竟是一直没有人身自由,无法与老家亲人取得联系。能在这当口回来,也是赶巧罢了。 如此,道维便问他: “你的意思呢?” “我指定不能让这样的人继续跟我姐过下去,但如何让对方心甘情愿离开,我还没想好。我马上要结婚了,婚后在镇上定居,到时候在附近给我姐赁个小院子,也方便照看,让她安安静静养大两孩子,将来好有个依靠。” 道维听罢没言语,其实这小子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镇上章家他知道,日子过的数一数二,人家姑娘能看中他,除了他本人样貌好,能干外,最主要的是他家里没拖累——赌鬼老爹早两年没了,两个兄长更是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两个姐姐至今没有音信。 说是章家姑娘嫁给他,可婚后搬到镇上,用章家的人脉做个小生意,本钱还有章家姑娘的一部分,住的院子在章家隔壁,和入赘到章家有何区别? 章家老头儿那般精明一人,给其他孩子挑中的结婚人选,哪个不是让人拍手叫好?能同意孙女选中的这门婚事,其中原因道维想也知道。 可这冷不丁在结婚的当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姐姐,还带两孩子,要是这亲戚能远远的处着倒还罢了,于章家而言左不过多出几个钱接济一二。 可听着竟是要住在附近,常来常往,那章家不得不考虑,姑爷的心还能留在章家吗? 何况,章家即便不巴着自家这边,肯定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自家。他家养着柳家大姐和后头男人生的孩子,叫自己这个前夫以及前夫生的孩子怎么想? 道维打量小舅子,心说不是个没心眼儿的,没想到这些,根源其实在他心气儿高,压根儿没想依靠章家做什么。 在小舅子心里,章家肯把姑娘嫁给他,他感谢对方,愿意把对方的爹妈当亲生的孝敬,但他凭本事吃饭,每一步都走得踏实,也没想因为娶章家姑娘而从章家得到什么,他会凭本事让媳妇儿孩子过上好日子,因此他并不比谁低一等。 道维就说: “这事交给我,其他的你别管了。” 虽然小舅子对道维这个前姐夫当初作践姐姐和孩子们的事恨的牙痒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前姐夫是有能耐的,短短几年时间,镇上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杨老板大名。 因此点头道:“好。” 道维走了几步,招手叫躲在墙角发抖的两孩子近到跟前。 兄弟两一身衣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衣襟上,袖口边儿黑黝黝的包浆能照出人影儿,袖口裤腿短了一截儿,幸好是大夏天,这么穿没事儿,这要放在冬天,照这种养孩子的方法,后果没法儿想。 瞧着大点儿的那个吸着鼻涕,睁着一双清澈眼睛,把弟弟艰难护在怀里,磕磕巴巴道: “叔,叔叔,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说的竟是糖水镇方言。 道维蹲在两人对面,不知从哪儿拿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两人手里,饶有趣味的问: “几岁啦?叫什么?怎么会糖水镇方言的?” 小点的看看哥哥,见哥哥点头,才小心翼翼拿了糖,害羞的说谢谢,把脸埋进哥哥怀里,又听大点儿的小心回: “我叫大毛,今年四岁,弟弟叫二毛,今年三岁,方言是什么?” 按理说,这孩子之前是没来过糖水镇的,糖水镇方言难道是跟柳氏这个当妈的学的? 道维用糖水镇方言回他:“咱们现在说的就是糖水镇方言。” 又用隔壁市方言说了一句:“这是林桥市方言。” 大毛盯着奶糖嘴里含了一包口水,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用糖水镇方言回: “不知道,我听几遍就会了。” 看来在语言上确实有天赋,跟着爸妈走南闯北,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人刻意教,听几遍就把方言模仿个七八成,很多小孩儿这时候话都说不利索呢。 道维又说了几句林桥市方言,结果这孩子口音不自觉就被他拐成了林桥那边的方言。 他适应的极快,甚至没发现自个儿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对方的语言。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他问大毛: “以后还想跟着爸爸妈妈四处流浪吗?” 可能孩子不懂流浪是什么意思,道维指着附近的房子说: “你们是愿意一直住在一个地方,有房子有田地,每天上学,还是愿意跟着爸爸妈妈经常换地方生活?” 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连连摇头,声音尖利: “不,不,不要打我,我去要钱,不要打我!我给叔叔阿姨磕头,我们去要钱!” 显然两孩子的情况周围村民这几日已经有所了解,听到动静只远远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 道维好不容易等两人平静下来,试探的问: “是爸爸打你们,还是妈妈打你们?” 兄弟二人又惊恐的紧紧抱在一起,头埋在对方肩膀,声音细细小小: “都打,都打!” 看出来了,柳氏该是恨屋及乌,恨两孩子的爸,也一道儿对两孩子没好感,若不然两人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胳膊腿儿细的,和头上脑袋极不协调。 远远瞅着,像两营养不良的大头娃娃。 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腕脚腕上黑黝黝一曾泥垢,至少几个月没洗过。 这话跟在道维身后的小舅子也听到了,显然没想到大姐竟会如此对两孩子,很是惊诧。 毕竟在他印象里,从他们兄妹几人,到杨家的几个外甥女,大姐都是尽己所能的照顾。 道维却觉得很正常,柳氏当初逃跑,是奔着逃出泥坑去的,结果遇到了个道貌岸然的骗子,先是让她欣喜若狂,以为重获新生,男人温柔体贴,长得英俊不凡,还小有家资,虽然生活四处漂泊,却并未吃多少苦,和之前的日子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她心里不定多感谢老天开眼。 可好景不长,一朝有了孩子,男人翻脸不认人,将她狠狠拖入泥坑,两个孩子的到来,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216 问题解决 刚刚好 当然在行动前, 两人谁都不能忽视道维前妻自个儿的想法,毕竟过日子是她自己在过,谁都无法替代。 这件事由小舅子去与他大姐商议, 道维这个被人家深深厌恶的前夫是万不会主动凑上去的。 索性小舅子是个爽快人,第二天傍晚就去镇上找道维说明情况。道维开店的第一年尾,就在镇上买了地盖了房, 作为一家人的落脚点,平日里请人打扫,如今正好住在这边。 小舅子第一次进前姐夫的家门,原以为顶多和未婚妻章家那边差不多,谁知进来后才发现, 里面别有洞天, 处处布置巧妙,说不出哪里好看, 但就是看着比那边更顺眼。 院子里花园,假山, 甚至回廊,全都有, 小小巧巧,精致的不行,关键是进到屋内才发现空调开着,原本一脑门儿的汗瞬间透心凉。 空调这东西小舅子知道, 是近一年南方才兴起的东西,别看这么一块儿铁疙瘩, 得大几千块钱呢,如今镇上普通公职人员的工资,一个月才六七十块而已。 他也不傻, 心里稍一琢磨,便明白前姐夫这几年挣的钱,或许比大家伙儿猜测的更多。 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把猜测装在心里,见了人直言: “我姐是甩不开那男人,没办法了才把人往咱们这边引。” 也就是说,但凡有机会,那是早都要分道扬镳的。 道维心里有数了,只招手叫小舅子过来耳语几句。 小舅子听的眉头高高挑起,心说难怪这人生意做的大,一肚子鬼心眼儿,眨眼功夫就冒出来一个,一般人确实比不了。 腹诽归腹诽,行动上丝毫不慢,一拍大腿便爽快起身: “成,交给我吧!” 小舅子连夜赶回村里,找几个兄弟这样那样的一说。 这天夜里,自称张玉的江湖骗子照例在柳家附近溜达,他知道这个村子的人都防着他,也不走远讨嫌,只绕着柳家院子散步消食,反正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是柳氏的男人,柳氏不给他饭吃,他便舔着脸去别家吃,回头让让人家找柳家姐弟要去。 如此一来,为了弟弟的脸面,柳氏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日子照样过的逍遥。 张玉边溜达边在心里琢磨,这种日子该是过不久了,要怎样从柳家人身上再敲一笔,好一走了之。柳氏他是没想带走的,那副样子实在倒胃口的很,要不是用起来顺手,早丢半路自生自灭了。 再说柳氏这回设计他到糖水镇,以至他被困在村子里无法脱身,身上值钱的物件儿也被搜刮一空,他是万万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至于两个儿子?要他们已经十一二岁,正当用,他还可能考虑亲自教一教,可才三四岁年纪,真真是拖油瓶,想都别想。 再说之前四处行骗,他又长这副样子,不可能没女人,也不可能没孩子,那些女人孩子最后都哪儿去了?还不是被他毫不留情的丢弃了。 等将来老了动弹不了的时候,或许可能会找回去,要求儿子给他养老吧? 乱七八糟想的入神,脚步不自觉走到隔壁人家院墙外,本想速速离开,免得回头被人打过来吃亏,谁知猛然听到里头传来极小声的议论。 这种声音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听不真切,但对张玉而言,却再清楚不过,毕竟要做一个成功的骗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是必修课。 可正是因为这种清楚,才让张玉惊出一身冷汗,只听里面一人说: “这事可怨不得咱们,大壮,虽然咱们和柳姐一起长大,可谁叫杨老板那边给的多呢,干一票足够哥儿几个下半辈子吃喝不愁,还能让孩子去县城读书,改变人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能再犹豫了!” 又有人说:“杨老板给的最后期限就在今晚,咱们再不动手,让那老骗子跑了,可就鸡飞蛋打,两头不落好了!” 低沉声音道:“别犹豫了,大壮哥,谁叫那老骗子不长眼,偏和杨老板的前妻搅和到一块儿去,杨老板可是镇上少有的体面人,前妻跟了那么一个人,他心里能得劲儿?” 粗着嗓子的声音附和: “要说杨老板那样儿的人在外面没别的女人,咱兄弟也不信,要说他对柳姐还有别的想法,那纯属骗傻子,可为了那几个丫头,杨老板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对柳姐客客气气的样子。大壮哥你说,都是男人,杨老板能容忍柳姐和那老骗子在他跟前晃悠多久?” 有人着急道:“所以这事不是咱们做,回头也有别人接手,不就是打发人把柳姐骗到黑煤窑,再把老骗子那两儿子远远地卖到南边儿,最后打折老骗子两条腿,找人看着他,让他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当乞丐,给杨老板出口气嘛! 你不做我来做,我不怕报应,回头杨老板给的好处你也别眼馋,待会儿等老骗子睡了就行动!” 有人低声道: “柱子哥,我跟你干!你听我说,这事儿得做的隐秘,不能让杨老板的几个闺女知道真相,免得杨老板回头在孩子跟前落埋怨。咱们得让孩子以为是她们妈妈又一次跟老骗子跑了,抛下她们,彻底和她们断了联系。” 柱子被说服了,连声道: “不错,杨老板特意吩咐,活儿要做的细致,要让家里孩子彻底死心,再也不折腾找妈妈,他也好娶外面的女人进门,让孩子接受后妈。” 紧接着便传来几人猥琐的嘿嘿笑声。 老骗子用了毕生所学,悄无声息离开墙角,进了柳家给他的房间,小心撬起一块儿地砖,从底下拿出几粒婴儿拇指大小的金豆子。 趁着夜色,无声无息消失在柳家村外。 不远处的草垛子后,道维小舅子和另一年岁相差不大的小子对视一眼,啥话没说,各自回家。 说起来道维小舅子这人确实激灵,明白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回村偷偷找了发小帮忙,他发小无师自通掌握了口技,能一人分饰好几角儿,正好得用。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道维没出面,几个闺女也知道老骗子留下母子三人偷偷跑路的事情了,于是孩子们小心翼翼和他商量。 老大说:“爸爸,我们攒了些钱,想帮妈妈在隔壁市里开一家店,她还有大毛二毛,没有经济来源怕是很难。” 道维问她:“为什么要在隔壁市?” “隔壁市各方面我们都熟,前期可以帮忙办理各种手续。而且那里几乎没有认识妈妈,知道她过去的人。” “那想好要开什么店了吗?” 老大看看老二,老二才主动回答: “我听妈妈说过,这几年在外头偶然学了些编制手工艺品的手艺,成品我见过,有些从配色到设计造型都不错,很有新意,至少市面上我还没见过其他地方有卖的,所以打算帮忙开一家手工艺品店。 就用咱们村里常见的麦秆,玉米杆,秸秆之类的东西,成本也不高。” 关于个人的艺术修养这回事,真的靠天赋,没处说理去,道维不置可否。唯有一点,他问: “既然是手工编织品,那工期长,无法量产,一件工艺品少说三两天,多则三两月都有可能,想要靠这个维持生计,就得有稳定的销路,且单件要价绝对不低。 那就是要走中高端路线,可能买的起工艺品的人家,都愿意花钱买有名气的大师出品,你们想过要如何推销出去,打出名气吗?” 几人摇摇头。 道维挨个儿摸摸几人脑袋,说: “下周五,楚叔叔家里举办宴会,既然你们对妈妈的手艺有信心,那就带过去做伴手礼吧!” 几人眼睛一亮,齐齐挤在道维身边,摇胳膊的,捶肩膀的,捶腿的,端茶倒水的,不要太殷勤。 打从柳氏回来,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提道维和柳氏之间不尴不尬的关系,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道维和柳氏之间再无可能,便是家里几个孩子也明白其中道理。 道维和柳氏,能各自再成家,两人却无法继续合为一家。 因此孩子们积极帮妈妈解决问题,却未想过主动将爸爸拉扯进来,让两人有更深一步的牵扯。 眼下爸爸能主动提出帮忙,她们自然开心。 柳氏那边听了消息,在几个孩子的建议下,精心准备了一周,拿出来的东西确实新鲜,很受宴会上半大孩子的喜欢,一时多了不少订单。 可谓开门红。 要说一开始的订单,或许是看在道维的面子上,可后来柳氏能留住那些品味挑剔的客人,不得不说也下了功夫。 过了半年,柳氏在隔壁市的工艺品店开张,人心情好,有了底气,看待周围的事物心态随之改变。对两个儿子多了几分关心,甚至将他们接过去照顾,并送去幼儿园读书。 又过一年,柳氏生意走上坡路,自觉见识不够,无法满足当前宽广的市场需求,主动抽时间去系统学习配色,学习国画,学习剪纸,学习编织,去参观各种画展,手工艺品展览。 一晃眼三年过去,如今多少算是个体面人。 大毛二毛跟着她姓了柳,和这边几个孩子关系处的还行,周末双方会约着一起见见面,吃吃喝喝,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都是为了叫柳氏这个当妈的心里能好过些。 孩子都是好孩子。 至于道维这个前夫,那是一次未曾见过。 甭管别人嘴里的杨总有多成功,可在柳氏那里,始终留着杨窝囊的影子,杨窝囊给她造成的伤害,比之张玉那个骗子更甚。 她不可能原谅前夫,可也不会再去指责什么,经历的多了,也便明白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强求一个对错是非,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度日。 因此,两不相欠,两不相见,大抵是最好的。 她知道自个儿的生意能做到如今,顺顺利利,肯定少不了杨窝囊这个前夫在背后保驾护航,不管杨窝囊的出发点是什么,总归是他想还曾经亏欠她的,好让他心里好受罢了,因而她坦然受了就是。 甚至于弟妹娘家章家,近两年对自个儿也殷勤的很,并非自个儿有多大能耐,更多的是看在前夫面子上。毕竟外人看来,她前后生下的两波孩子相处确实融洽。 对于这些她没法儿说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不论她和杨窝囊关系如何,可她们中间连着五个孩子,是斩不断的事实,比之夫妻关系更坚实。 就这样吧,也挺好。 前妻的想法道维能猜出一二,他也没有纠正的心思,对他来说,眼下一切刚刚好。 217 家有熊孩 孩子们的志向 道维觉得家里几个孩子, 除了老五,都没有学习天赋,看她们为了成绩一天天抓耳挠腮, 龇牙咧嘴,做作业时表情万分狰狞,他都替孩子们难受。 想说实在不行有爸爸呢,爸爸给你们想办法,世上的路千万条, 咱家不是非要你们读书才能有出路,咱别为难自己了。 无奈几个闺女有自个儿的想法, 老大想考军校,对老大来说, 这目标不是一般的远,依照她目前十分勉强才吊车尾进了重点高中的水平, 不出意外,将来希望是要落空的。 道维也没打击孩子,只坐下来细细和她分析定下这个目标后, 将来可能会面临的所有困难。 两个小时后,道维问她: “这样的话,你还坚持吗?” 老大很坚定,咬牙道:“是的, 我坚持。” 道维十分怜惜的摸摸孩子脑袋, 如今也是十来岁的大姑娘了,经历却比同龄人更坎坷, 因她是老大,从小对下面的妹妹多了许多照顾,凡是宁可委屈自己的性子, 也不知这样的脾性到了那种地方是好还是不好。 他只说:“好,爸爸知道了,爸爸会找人帮你补课,以后下午放学以及周末都在家跟着老师学习,几乎没有娱乐时间喽,今儿最后一天,说说想去哪里?” 老大只抿嘴笑,靠在爸爸肩膀上晃啊晃,晃的道维心都软了,心说实在不行,我这当爸的亲自陪读好了,就不信教不出一个军校生。 老二中考成绩还不如老大呢,以两分之差没进市重点,去了普高,也没见她有什么落差感,整天摆着个酷哥脸,女孩子喜欢的衣服她一件都没有,衣柜里全是各种比男孩子穿出来更有型的衣裳。 道维有时候去接二女儿放学,会瞧见自家闺女身边围绕了一圈儿各色各样的女孩子,张口闭口管她叫“杨姐”,还有叫“老大”的,特别神气。 男孩子们被女孩子挤的没地方去,只能在外围跳起来给二女儿做手势,通风报信。 示意“你爸来了!” 然后一群孩子们乖乖巧巧跟道维问好,嘴里全是软软糯糯的“叔叔好”,听话的不得了。自家二女儿也跟无事发生一般,瞬间软弱,眨巴着大眼睛挂在爸爸胳膊上,撒娇说想吃爸爸亲手做的鸡丝面。 就这么个孩子,有天突然跑来跟道维说: “爸爸,我想开赛车。” 说话时那双眼睛明亮的呀,道维都不好直接拒绝,就问她: “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老二就实话实说:“去年您带我们去李哥的赛车场看比赛的时候。” 道维心说,真是难为你忍了一年多,才来跟我这老父亲谈理想。 嘴上却道:“嗯,是后来跟李家那小子又去赛车场玩儿了吧?” 老二一听就知道这事没瞒住爸爸,她们自认为隐瞒的天衣无缝,结果爸爸不过是在装糊涂而已,索性直接承认了: “李哥带我玩儿了几把,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想做职业的还是只玩一玩?” 她也事先了解过,知道这个年纪才开始接触已经算晚了,于是很聪明的说: “先接触试试,这种职业除了下苦功夫,还得有天赋的嘛,我也不能耽搁学习,等将来读大学了再确定方向也行。” 还得有大量金钱做支撑。 这点两人心知肚明,老二已经把这些年攒的私房钱全部交给李哥,请对方帮忙投资做理财,就是为了日后支撑自己完成梦想,反正她没打算和她爸开口要钱。 道维不戳破孩子的小心思,像对待大人一样,拍拍她肩膀,语气略带欣慰: “很好,我们家的小鹰要尝试高飞了,爸爸支持你的每一次努力!” 老二很高兴能一次就说服爸爸,想起来之前和李哥商量的——要是爸爸不同意,就请他亲自去赛场看看自己的表现,用实际行动征服爸爸之类,难免感到几分爸爸简直开明的不可思议。 这一高兴,就把李哥给卖了还不自知,乐颠颠的抱着爸爸胳膊说: “之前李哥玩赛车,转职做老板,办俱乐部,走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李叔叔都不同意,冷眼旁观。李哥还说现在做家长的就没一个愿意孩子做这种看起来相对危险的职业呢,我就知道爸爸您和别人不一样!” 道维心说原来是这小子在背后撺掇我闺女呢,嘴上却乐呵呵道: “也不看看我闺女是谁,多稳重一孩子,李家那小子能比吗?他玩儿赛车的时候成天不着家,逃学上网吧,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成绩稀烂,一年进五次医院,家长要签三次病危通知单,那样的小子,就是不玩儿赛车,做什么家长都不能放心啊,哪有我闺女省心?” 老二心说李哥也没那么差劲,那些事她们一起玩儿的发小都知道,虽然爸爸说的是事实,可李哥只是单纯的不爱学习上课只想睡觉,班上老师同学就针对他,讥讽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在班上影响其他同学上课云云,李哥就不爱去学校了。 虽然李哥抽烟喝酒烫头打架,但李哥是个好男孩儿来着。 后来进五次医院,其中三次是见义勇为,两次得到公安机关的表彰,至于病危通知书,其实是李家里长辈做生意和外面人结仇,人家专门趁李哥落单的时候收拾他,李哥嘴硬没跟家里说实情而已。 李哥还不让她们跟家里说。 于是老二只嘴上应着: “是呢,爸爸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跟李哥学的!” 道维轻笑,李家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做长辈的能不知道?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这些大人的天下,没到小辈们只手遮天的地步。 送走了开开心心的二女儿,道维转头就给老李打电话,这样那样的一说,老李一听自家小子干的好事,心里恨的牙痒痒,大嗓门儿隔着电话线嚷嚷: “老弟啊,你是知道我的,我家就这一根独苗苗,我是日盼夜盼,烧香拜佛,想他那俱乐部能黄了,早日回家接过我手里这一摊子,我和他妈是软话硬话说尽,还以为他终于松动了。 得,谁知这小子也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地里还拐带你闺女也入那行,我看他是别想好了!” 老李家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道维再次约见小李的时候,对方一瘸一拐,见了他跟没事儿人似的,道维也全做不知,说明来意: “叔叔知道你一直想做出一番事业,一番比你父母更成功的事业,证明你的选择没错。别的叔叔也不多说,这是s国那边威廉的联系方式,该是对你有帮助。” 名片就在眼前,小李怦然心动,他眼里这一刻的杨叔叔简直在闪闪发光。 他为了和威廉合作,已经耗费大半年时间,从各方面入手,甚至多次飞往s国拜访,都未曾成功。 谁料杨叔竟能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可他也不傻,摁住蠢蠢欲动的手,试探的问: “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道维说: “你那俱乐部,日后叔叔得是第二大股东,毕竟我家红纹日后常去那边,你得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是吧?” 小李吸口冷气,讪讪一笑: “您都知道了?小侄还寻思这顿打挨的冤枉,合着是您撺掇我爸动手的啊!” 他只犹豫一瞬就同意了,老李在家常说杨叔这人深不可测,绝非面上这么简单,让他对杨家几个姑娘客气着些,最好能娶一个回家做老婆,日后有老丈人撑腰,他定能扶摇直上。 虽然他对老李的话不屑一顾,他和杨叔家姑娘交际,那是因为他们能说得来,和杨叔有多大能耐没关系。但谈到利益时,他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要是有杨叔在后面给他出谋划策,让老李刮目相看,那不是指日可待? 小李笑眯眯的接过名片道: “那俱乐部可就是咱们共同的事业啦,我这也不是为我自个儿努力,对吧杨叔?” 道维点头:“孺子可教,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小李也承诺:“小侄保证看好红纹,不让她出一丁点儿意外!” 目的达成,两人都很满意。 紧接着老三老四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纪。 老三为人踏实肯干,连学校老师都说,这孩子在学习上确实下了苦功夫,可惜不开窍,叫家长别太逼着孩子,别给孩子太大压力,最好早日想想别的门路。 道维也不止一次对老三说——爸爸已经想好了,送你去学一门技术,将来爸爸帮你开个独立工作室,加上爸爸留给你的分红,吃喝不愁,怎么都能养活自己,千万别为难自个儿。 偏这孩子平时好说话,就在这事儿上跟他犯倔,千难万险的上了普高,说什么都要考大学,不求名校,二本三本她都乐意。 成吧,既然孩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个儿也特别努力,那啥也别说了,以后和你大姐一块儿补课吧。 什么周末啊,法定节假日啊,甚至平日放学回家都别歇着了,全部用来学习好了! 如此魔鬼的学习节奏,老三接受良好,甚至觉得有大姐作伴,幸福感倍增。 到了老四这儿,她比她三姐稍微有点灵性,可惜也不多,能考上高中已属侥幸,到了高中就是彻彻底底的学渣,还是个自我认知非常清晰的学渣,属于躺平任嘲的那种。 甭管别人说什么,她自巍然不动,该吃吃,该喝喝,老三喊她一块儿补课,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宁可花时间出去打篮球,都不可能学习。 这孩子在学习上没有丁点儿上进心,倒是运动细胞格外发达,个高腿长,和学校篮球队,足球队,甚至健美操队,竞走队的同学都能玩儿到一起去。 道维就提议: “要不咱走体育路线,将来好歹能混个大学上?” 这孩子连连摇头,表示志不在此。 道维就问孩子志向到底是什么呢? 结果老四说现在还不知道,反正目前接触过的体育项目,她没一个感兴趣想做职业的。 得,这熊孩子,道维认了。 结果这孩子高三时突然给他拿回一沓飞行员招聘广告拍在桌上,仰着下巴骄傲的通知他: “爸,我想好了,我要去做飞行员,已经报名了!” 218 完结 无憾 老四得偿所愿, 道维送她出发的时候,看她笑的那叫一个开心,牙咧到耳根子上,周围默默流泪的同伴没忍住瞅了这没心没肺的姑娘一眼又一眼。 在老四之前, 老大如愿上了军校。 这孩子高中三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就连春节也只年三十这天, 一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看了联欢晚会,打了一个小时的牌, 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又自觉去学习,全家人默契的没去打扰她,也是心疼她的付出。 就是这个在所有同学眼里不合群,沉默寡言, 一直埋头苦读, 长得也不漂亮, 名字也土里土气,从来不参与各种集体活动的怪人, 成绩在考试中一次次提高。 一开始还不明显, 同学们甚至会在背后嘲笑她蠢笨不开窍,假清高。可到了高一下学期,她已经从班级吊车尾的成绩,到在班级前三名徘徊, 进步之快, 让老师都惊讶不已。 到了高二下学期,她已经是年级前五十的常客,几个精英班的好些学生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精英班老师好几次劝说她转班, 她只说习惯了现在的环境,换了班级后要花时间门适应,她没那么多时间门。 老师也不知道这姑娘的这种坚持,是不是舍近求远,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到了高三下学期,每回考试都稳定在年级前三。 她还是那个她,沉默寡言,不合群,时刻紧绷,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同学聪明,就必须付出比其他人多几倍,甚至几十倍努力去追赶的杨红娟。 她觉得自己没变,可在老师同学心里,她已经是全校学生励志典范,老师每每提起高三的那个杨红娟,都言当初如何,现在又如何。 外界纷纷扰扰,对她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她认定了一个目标,便埋头朝那边赶去,轻易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于是这一年,她如愿被心仪的学校录取。 录取通知书到手这天,道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味,一家人聚在一起,衷心替她高兴。 孩子也是这时才终于松懈下来,抱着爸爸放松大哭。 大闺女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大闺女的带动下,二闺女放学在家也跟着用功了不少。 老二高考成绩出来这天,简直惊呆了全家人的眼,说是超常发挥绝不为过,堪称高考中的黑马,她老师亲自打电话跟道维说了许多,并衷心劝道维,给孩子选个好学校,好专业,免得浪费这个成绩,这种幸运,不是人人都能遇着的。 连老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平时在校测试中,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上普本的料,大多数时候在二本线上徘徊,稍不注意,就是三本的料。 其实老二这回的成绩,要报末流211的话,好专业是别想了,道维就说: “要选好专业的话,就别想上重本,你怎么看?” 结果这孩子近两年也不知被小李给灌输了一脑袋什么东西,竟然淡定的选了佛学专业,这下,确实能上重本了,估计没啥竞争力。 道维一看就牙疼的厉害,这都是什么熊玩意儿。 开最野的车,读最佛的书。 行叭,将来也不靠这个谋生,要他家是真指望孩子靠专业谋生的,他这二闺女首先就得生生饿死自个儿。 尤其这孩子自从上了大学,也不知是何等运气,遇到的老师同学都很佛,平时上课连点卯都不用,便是直接放飞自我,大多数时候都泡在俱乐部,学校去的都很少。 有一回更是过分,班级群里说准备团建,问大家有什么建议,老师的意思,是问大家有没有想去的寺庙之类,他好提前协商。结果她倒好,直接请了老师同学去观看她的比赛。 好家伙,一排便衣,或手腕挂佛珠,或脖子挂佛串儿,往那儿一站,齐刷刷散发出一股无欲无求的佛系气息来,搞得周围人还以为走错片场了呢。 事后小李给道维打电话说笑: “杨叔,您可不晓得,我二妹妹现在真了不得,单是今儿这一出就没花一分钱,上了两个热搜,简直是咱们赛场里最靓丽的花儿,我打算把她发展成咱俱乐部的招牌! 太酷了,您都不知道这么会儿功夫,多少人打听她呢!您说我也不老啊,还是三十一朵花儿呢,怎么就看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审美了呢?小年轻一个个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道维忍着牙疼挂了电话,心说折腾吧,趁着年轻去折腾,过几年想折腾都折腾不动了呢。 转头又让人给二闺女学校的老师同学送请帖,约人家一起吃饭,理由是探讨佛学发展。 事情就没闺女这么办的,别让人家以为闺女故意拿他们炒作才好。 闺女没办好的事,他这个当爸的可不得描补一二嘛。 道维整日围着孩子的事打转,别人看着羡慕的不行,觉得他有福气,五个闺女,各个争气,简直是人生赢家。 道维乐在其中。 到了三闺女这儿,这孩子在学习上简直不是不开窍,压根儿就是没长那一个窍。 就说他们这种家庭,请最好的家庭教师,没日没夜的填鸭式教学,就连大闺女那种水平,都能给送去军校呢,可到了老三这里,一模一样的待遇,她自个儿苦熬三年,最终考了个师范院校。 倒不是看不起普通的二本师范院校,只不过这孩子的努力,以及家里给提供的优质资源,和这个成绩比起来,道维都替孩子感到不平。 典型的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好在孩子对此很满足,还劝她爸爸呢: “学校虽然不如大姐二姐的好,但专业是我喜欢的,还是学校的拳头专业呢,到时候我还好好学,等毕业了,就在咱家附近找个学校教书,有空了还能回家给您做饭,多好呀?” 道维心说等你毕业的时候,二本师范毕业的学生,正常渠道可就进不去市公立学校当老师喽!能凭自个儿本事在县城站稳脚跟就很了不起了我的傻闺女。 不过谁叫你是我闺女呢,既然你都想好了,爸爸看在你有孝心,还惦记给我做饭的这份儿心上,怎么都得帮你达成心愿啊。 嘴上乐呵呵道: “行,那爸爸可等着享我三闺女的福了!” 如此,四个闺女全都飞出去。 老大学校军事化管理,没法儿常回家,道维只好借着出差的空挡常去瞧瞧。本以为她在都是天之骄子的环境中,压力会比高中更大,谁知道人家适应的挺好,大三跟着导师参与了什么不能跟家里人说的项目,人是越发自信起来。 老二有成网红赛车手的趋势,忙的不着家,道维也不爱叫她大摇大摆出入家门,免得家里小区门口保安三五不时抓到什么私生粉。 老三的学校在隔壁省,倒是有空就喊爸爸帮她订机票,常回来。饭没见她做过几次,一回家就喊爸爸,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走的时候更是大包小包往学校搬,说是吃不惯食堂。 老四一打电话,家里问啥时候放假回家,帮着给订机票。结果她倒好,连自个儿有没有年假都不确定。 家里人也不知道她一普通飞行员究竟能有多忙,问多了就一句“保密”把人打发了,气的三个姐姐跟道维告状,怀疑四妹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被人带坏了。 道维身边只剩老五一个,老五那是真真有天赋,好似上头四个姐姐在读书上缺的那根弦儿,全都长她身上了。 在幼儿园就常反驳的老师无话可说,老师只得找道维这个家长告状,说他家的孩子太难带。 对付这种聪明孩子,还不能用简单的说教。于是孩子幼儿园也上两天,在家歇三天,在家的时候他亲自带在身边教,让她知道什么是言多必失,什么是当忍则忍,什么是尊老爱幼。 教她常怀一份敬畏之心。 等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校长就曾惊喜的找家长,劝说道维为孩子办跳级手续。用校长的原话说,就是: “这孩子是我执教生涯仅见的聪明,小学阶段的题目一点就打通,直接上六年级,明年参加小升初考试都行。是我的一点私心,想让杨红满同学为咱们学校争取一个小升初考试第一,这才建议她直接读五年级更为稳妥一些。” 道维没同意,硬是压着孩子在小学待了五年,最后才跳到六年级参加的考试。 老五是太过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就会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带着一种俯视的心态看待别人,不管对方是老是小,是尊是卑。眼里没有平等,孩子这种心态,迟早要吃大亏,跌大跟头。 道维要求她和同龄小伙伴儿同进同出,是为了磨砺她,也是为了让她在与同龄人交往中发现应有的乐趣。 否则,等有一天长大,猛然回首,别人各个年龄段都有三两好友,有许多美好或黯然的回忆,等到最后,身边还能留下一二说心里话的知己,偏她什么都没有。 多可怜呀! 首先道维这做爸爸的就不能接受。 道维常为家里最小的闺女忧心忡忡,担心她太过聪明走了歪路。 家里几个姐姐却对她爱的不行,即便小妹常摆着一张“尔等凡人不懂我天才想法”的脸,即便小妹面对最亲近的爸爸也寡言少语。 可她们还是稀罕死了她这副样子。 道维就说她们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一辈子没长一颗善于学习的好脑子,可不得羡慕嘛。 几个闺女说他: “爸爸您想让一个天才熟练掌握人情世故,简直是对天才的侮辱!” 那又怎么了?不懂人情世故的天才,最后有几个落着好了?别人对你的包容永远是有度的,天才在自己的领域是无敌的,可天才不可能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你天才的能力也无法满足某些人对你的期待时,孤零零的你在那些人眼里还有什么用呢? 道维只说: “爸爸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希望我女儿懂人情世故,知世故而不世故,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他们有能力影响你小妹的行事,那是他们的事,爸爸也无话可说。” 不过天才终究是天才,十三岁的杨红满同学,终究在自己和爸爸的共同努力下,让b大少年班注意到她的存在,于这年春正式成为少年班一员。 后来,孩子们有选择结婚成家生子的,也有选择为了事业奋斗终生的,或许会坎坷,或许很顺利,亦或者很平静。 但道维这个做父亲的,给了她们足够多的勇气,在面对困难时能不被困难打倒。 至于很久之前说要招赘一事,道维没再提起,他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至于几个孩子如何想,他并不想干涉,都是她们的自由。 所以等一向走冷酷路线的赛车手二闺女在毕业后第一个结婚,又火速生了孩子,指着孩子叫爸爸起名儿,并强调: “随我姓,姓杨。” 女婿只在一旁傻呵呵的笑,没有丁点儿意见,显然小两口是一早商量好的。 道维便明白了孩子的意思,说: “按规矩,下一辈儿该是启字辈儿,就叫杨启恩吧。” 本以为只是起个名字的事儿,谁晓得这两口子会那么不靠谱,孩子过了一岁直接扔给他这做爷爷的,人家忙着搞事业去了,孩子就跟玩具一样,想起来了玩一玩,玩的不要太开心。 还跟人到中年喜得贵子的小李感叹: “孩子也没想的那么难带嘛,小李哥你就是故意吓我!” 小李当场呵呵她一脸,心说就你那两下,还带孩子呢,怕是至今连孩子长没长乳牙都不晓得吧,要像你那样带孩子,我也觉得轻松。 可谁叫我家老李没杨叔叔那精神呢,老李倒是愿意带孙子,但只亲力亲为带了三天,就高血压复发住进医院了。 有了这种对比,小李不得不再次感慨,杨叔叔简直非常人! 道维闲着没事儿带带孙子倒也自得其乐,闺女们接二连三成家生孩子,这本也与他并无太大关系。 可也不知亲家们咋想的,三天两头带着孙子孙女上他这个姥爷家里来取经,讨教育儿经验,也不知打哪儿传出的风声,说他特会带孩子。 这可好,他家里一天到晚访客不断,热闹的不行,没法儿,索性在不远处买了一块儿地,建了个小型游乐场,让孩子们玩儿去吧。 这下可好,孩子们更爱道维这个姥爷了,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都跟着老二家的启恩,管道维叫“爷爷”。 这个一开口,那个紧随其后,跟比赛似的,一声声“爷爷”此起彼伏,葫芦娃都没这热闹。 人家正儿八经的爷爷奶奶搁旁边听的直乐呵,也不阻止,小孩子没心眼儿,大人们为了啥的,道维心里一清二楚。 就这么的吧。 他这一生,陪伴了三代人,无憾。 219 开始 路人甲 原景大陆是个普通人与修真者共存的世界, 这片大陆灵气充沛,修真者众, 家家户户的新生儿皆要测试有无修真资质。 这里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林立, 街边要饭的也对修真之事了解一二,即便是皇家孩子测出有修真天赋,也会欢欢喜喜将人送去修真门派, 拜得名师,学习技艺,从而达成互为依靠的目的。 道维此时位于一个宽敞的山洞内,抬眼望去,一览无余,并无多余的任何装饰,除了屁股底下一个草编蒲团外, 目之所及除了普通石头还是更普通的石头。 打量完这些, 道维感受着前所未有轻盈的身体, 坦然接受了眼下世界的所有剧情。 简单来说,道维目前是人间一个小世家何家的庶出“姑娘”, 倒没有给道维体验一回女儿身的机会, 而是他母亲乃何家家主胞妹,当今皇帝的贤妃。 贤妃生的貌美,又温柔识大体,很是得了些年皇帝的宠爱, 进宫后接连生了四个孩子皆夭折, 且查不出缘由, 直至生下第五子道维后身体大受损伤。 贤妃痛定思痛,求了皇帝,秘密将道维送出宫交给哥哥抚养。 为了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贤妃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从一开始就让人将孩子当女儿养,放在哥哥膝下,做个透明没甚存在感的庶女,只求活命。 这事做的隐秘,知情者仅贤妃和宫里的皇帝,以及从中协助的何家主。 事实上贤妃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若是按照正常轨迹,她这个儿子不仅活着,还活的轰轰烈烈,顺利飞升。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原本的正常轨迹中,道维并非主角,而是别人故事里的路人甲,故事的女主正是道维名义上的嫡出姐姐何拾遗。 何拾遗本是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因着姑姑贤妃的关系,幼时常出入宫廷,又因生的可爱讨喜,和皇子公主关系处的不错,便偶尔能参加一些皇家高规格宴会。 于是便偶然的在宴会上了见着了路过此地的广平尊者。 只见那人生的清冷,明明有一双含情眼,看人时却仿佛众生皆乃蝼蚁,入不了他的心,叫人想亲近又胆怯止步,明明他的视线只从还是个孩子的何拾遗身上简单掠过,何拾遗却清晰听到了什么破土萌芽的声音。 只一眼,何拾遗便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自此魂不守舍,积极找人打听关于那位尊者的消息,平日里念念叨叨也全是那位尊者如何如何。 她这般作为倒也没甚稀奇,因为但凡见过广平尊者的人,很难不被对方吸引,不说他乃当今修真界最大门派幽闲山内最年轻的“尊者”,仅三百岁便成了修真界公认的“百年内最有望飞升之人”。 天才程度可想而知。 单说广平尊者不凡的容貌和独特的气质,也能叫没见过世面的少女们面红耳赤,夜夜思春。 可正常人遇着这种情况,过段时间自然便慢慢转好,过自个儿的日子去了,毕竟广平尊者再英俊,再不凡,也不能代替她们刺绣,读书,写课业不是?要知道一个合格的皇家女子,不说样样出类拔萃,却也要有拿得出手的一两样技能才好在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 有人见她一晃过去整两年,对广平尊者的热情依然不减,便打趣道: “提起那位,姐姐的眼眸都亮了。众所周知那位是修无情道的,平素最是冷情,浑身上下写满了淡漠,根本不将旁人对他的情愫看在眼里,姐姐这番恐得不到回应,徒增伤怀。” 此人说的是普通人对那位尊者的敬仰之情。 并不会真有人天真又离谱到去幻想和那位产生些不可能的男女之情。 此时的何拾遗也懵懵懂懂,并未有太多杂念,只模模糊糊有个念头,迫的她脱口而出: “说不得明年幽闲山收徒,尊者会愿意收个亲传弟子呢?按我的年龄,明年也该选门派拜师了,我就想选他!” 那人见状叹息: “尊者的广平峰内,从未有过任何亲传弟子,你想做这开山大弟子,怕是难呢!” 何拾遗不信。 她在家中是父母宠爱,下人敬畏,姊妹谦让的大小姐,在宫内是“亲戚”,是“客人”,是皇子公主们不愿与之过多计较的“外人”,从主子到奴才都让着她三分,因而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的脾性。 下定决心的事便是哭闹绝食也要达成,家中父母都拿她没办法。 不出半月,人便瘦的脱了相,何家父母见状再也无法坚定的拒绝女儿的要求。 何父当天进宫去见了妹妹贤妃,不出三日,何父收到妹妹叫人传来的消息,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转身去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 “乖宝,快起来吃点东西,爹爹有好消息告诉你,爹爹已经求人走通门路,确保今年幽闲山收徒大典上,那位尊者会收你为徒!” 何拾遗自然欣喜异常,在她心里父亲一向是无所不能且无条件满足她所有要求的,此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了这么大苦头叫父亲办成此事,在她看来,是与此事难度成正比的。 因此并未有任何疑虑。 只何父见着女儿欢欢喜喜收拾去幽闲山的行李时,时不时背着人长吁短叹,觉得此次将他帮妹妹养孩子的一点情分给消耗了个一干二净。 他知道他用妹妹的孩子相逼迫,不是做舅舅该有的肚量,也知道妹妹肯定去求了陛下,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才能让拾遗达成所愿。 看着小女儿天真不知事的样子,何父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将所有话都咽回肚子里。 这些事不能叫女儿知晓,一旦开了口,势必牵扯出当年之事,当年陛下亲自下了封口令,他没胆大到为了这些事和陛下对着干的程度。 何拾遗如愿成了广平尊者的亲传弟子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因为广平尊者不仅在幽闲山,且在整个修真界,都是一骑绝尘的天才。 天才,是公认的无法与普通人思想共鸣,也就是俗话说的不会教徒弟。 因为天才们认为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道理,连想都不用想,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的本能,却是很多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迈过去的坎儿。他们认为完全用不着解释,乃至看一眼就明白的道理,旁人或许一生都想不明白。 简而言之,天才与普通人在思想上存在鸿沟,普通人无法理解天才的脑回路,天才也不懂普通人的愚笨,没有普通人会想不开去拜这样一位师父折磨自己,也没有天才愿意浪费时间在庸碌之人身上而毫无所获。 加之广平尊者独来独往,不善言辞,常年苦修等各种原因加在一起,造成了他膝下并无亲传弟子的境况。 没成想真有勇士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啃一啃这硬骨头,何况这位勇士瞧着便天赋平平,性情跳脱,不是修无情道的料。再者广平尊者待这位弟子并未有多亲厚,不像是主动为了此弟子打破他惯有规矩的样子。 众人立马真相了—— 这位弟子是使了手段拜师入门的。 这种事在修真界并不罕见,总有些人是拥有特权的,普通人千难万险获得的一个入门名额,对有些人来说便是板上钉钉之事。 只是没想到,这种小世家出生的孩子,竟能拿出足以打动广平尊者的东西来,有点意思啊。 因此,何拾遗拜师的真相,便成了除她本人以外,所有人心知肚明之事。 表面上她是广平峰唯一亲传弟子,看在广平尊者的份儿上,不仅广平峰上一应杂役们对她毕恭毕敬,便是整个幽闲山的小弟子也对她忍让三分,甚至出了幽闲山,遇着其他门派弟子,人家看在广平尊者唯一弟子的面儿上,也对她客客气气。 久而久之,便混了个“拾遗仙子”的称号。 何拾遗自然不晓得其中内情,只觉在师门丝毫不比在家过的差了哪里,除了不能经常见着师尊面这一点外,一切都那么完美。 在偶然听说家里那个哑巴似的庶妹也拜入了幽闲山,入了剑尊门下成了一名剑修后,也并未有太大反应,只不屑的撇撇嘴,心里默默嘀咕一句: “果然是下贱蹄子生的下贱东西,只配与苦兮兮的剑修为伍。”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放在大庭广众下说的,毕竟剑修苦是苦,穷是穷,但战斗力在整个修真界都出了名,她可没傻到凭白去得罪那么多人。 且她没心思为了没感情的庶妹浪费精力呢,她如今一心扑在师尊身上,越看越着迷。 师尊闭眼打坐的样子真看好,师尊沉默不语的样子真迷人,师尊行止有度的样子真上头。蓝衣服的师尊好,白衣服的师尊更好。用看“傻瓜”眼神看她的师尊真可爱,被气的说不出话的师尊也有趣。 这样日也想,夜也想,何拾遗的心思不知不觉跑偏,等她意识到对师尊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独占欲,且有了不合乎伦常的感情时,她也曾惊慌失措,夜不能寐,痛苦不已。 她于暗中窥探师尊,止步不前,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在借酒浇愁后借着酒劲儿对师尊表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