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 第1章 刚来就遇抄家 香炉白烟缭绕,纱帘隔桌案,婢女捧起果脯步至里间贵妃榻。 榻上妇人皮肤呈麦色,眼尾染上许风霜,面容精神,已是年逾半百的年岁,瞧着却尚有风韵。 听到动静,妇人缓缓掀开眼帘,喟叹:“几时了?” “回老夫人,已是酉时。” 被称作老夫人的便是唐臧月。 奔三的唐臧月来自二十一世纪,死于采摘草药的意外。系统给予她重生机会,需要她完成原主的夙愿,才能将她重新带回那个世界。 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她不想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立刻应下系统的要求。 一穿来,发现原主有五十好几,下面更是子孙满堂不说,接受了原主记忆,她更是直呼好家伙! 这不仅是架空古代,还是她年少时看过的小说世界,因为当时有个炮灰名字和她一样,所以她记忆尤深。 炮灰便是原主。 小说主要围绕将军府的真假少爷开展。 而男主是假少爷,钱子书。 这事得从边境战乱说起,萧家忠肝义胆,全家无论男女老少,自小习武,原主更是女军医出生,愚忠于当今皇上。 奈何皇帝昏庸,沉迷丹药,战乱四起,天灾不断,佞臣当道,克扣粮草,原主夫君坚守最后一块城池,最终倒下。 原主夫君一死,楚国更是苦不堪言,皇帝加赋税,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而原主秉着萧家的传承,一次次将嫡子庶子送往战场,最后无一生还。 除了最小儿子。 老四养成贪生怕死,一穿铠甲腿发抖,一上战场尿裤子的性子,娶妻乃秀才之女。 原主念及只剩一个儿子份上,将希望放在孙字辈儿上。 至于原主为什么不上战场?原主手受过重伤,拉不起弓,挥不了矛,只适合纸上谈兵,做个幕后军师罢了。 皇上总算清明了几年,念及将军府有功,赏了不少东西,也碍于萧府太得民心,给原主死去的夫君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此刻,正是罪名安下后,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正在来抄家的路上。 唐臧月起身,边挥退人,边整理思绪。 同样年岁,地位在将军府不低的钱嬷嬷还想跟着,被唐臧月拒绝了。 这钱嬷嬷,就是当年调换真假少爷的帮凶,是假少爷钱子书一家那边的远房亲戚。 钱子书那边亲人是农户人家,生他时下地伤了身,导致钱子书出生便多病,被大夫批需要补品养着的金贵命。 钱家哪出得起?只能找上远房亲戚钱嬷嬷想办法。 钱嬷嬷被穷亲戚哭着上门,刚巧她当时在主家犯了错,被克扣银钱,歪脑筋一动,想到四老爷刚产下的二少爷。 萧家门风严谨,去世的萧老将军不过就原主和柳姨娘两房。原主为老将军生下老大、三姑娘、老四。 三姑娘早早嫁于当年的状元郎,从一开始六品国子监司业,借助将军府东风,其夫家混到了从二品内阁学士。 这位三女婿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即便是面临革职降薪也不愿和将军府脱离关系,将军府一家老小暂押地牢,也是三女婿忙前忙后打点一切。 老大战死沙场,随后其妻郁郁寡欢,没挺过第二年。大房仅余一子,名萧钟陆,今年十五,正是参军年龄。 老四仅一子,萧钟离,今十二。真假少爷被发现后,原主做主,将两人身份公开,还想着将假少爷钱子书送回农户人家。只这老四媳妇儿性子轴,非要留下养育多年的钱子书,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 原主念及四儿媳孝顺多年,依了她的性子,也未让萧家真正子嗣受了委屈,将萧钟离养在膝下。 柳姨娘只剩下二房孙字辈与五姑娘,五姑娘垂髫之年,知事懂礼。老将军去世那年,刚巧是五姑娘出生之日,家中念她年幼丧父,又早产,多是心疼,好东西紧着,娇养至今。 庶出二房则育两子一女,萧钟浩、萧钟然,萧玲儿。 萧钟浩、萧钟然是对双胞胎,今七岁;萧玲儿仅三岁。他们的娘亲听闻夫君去世的消息,一次凉亭散心,遣散下人之际,没注意跌落湖中,呼救无果,沉湖而亡。 打捞上庶房儿媳,原主便让人填了那湖。 理清大家族人口,她已来到将军府库房门口,隔着门,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收纳进空间。 她上辈子从出生便随身携带空间,空间无限大,且有时间静止功能。 大概是为避免时空紊乱,穿前空间囤的东西荡然无存。 她扫了眼新收的宝贝,还算满意地勾了下唇角。 昏君为堵住天下人的嘴,不少好东西送往将军府。将军府抄完家,这些宝贝又归拢到昏君的私库。 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啊。 现在为她做了嫁衣。 “老夫人,您这是?” 说话的人是将军府管事,早被昏君的人买通的管事。 将军府的家当能顺利且一子儿不漏充公昏君私库,全仰仗这位管事吃里扒外,日日严管,比看顾自己命根还紧。 由唐臧月这一收空间,真不知道管事该怎么跟昏君交代啊…… 当然,这不是她该操心的。 唐臧月会心一笑,“这么多年辛苦管事你管理偌大的将军府,待陆哥儿上战场,你的月钱老身会再提一提。” 原主要培养孙字辈,柳姨娘又是软弱没主见的性子,这偌大的将军府可不就给了外人来监管? 也是原主信任管事,毕竟管事年少时与老将军出入战场,因腿脚不便退役,之后便入了这后宅。 人是会变的,管事年轻时有多大抱负,现在就有多经不起金钱的诱惑。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但…… 唐臧月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原主能体谅管事的所作所为。她?她不报复回去就不错了。 只是让管事没法在昏君那儿有交代而已。 当然,后续能报复,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啊,四处逛逛。” “老夫人,就您一人?” 唐臧月眯了眯眼,冷声道:“怎么?我的事你也想管?” 管事心底咯噔了下,自觉越举,说错了话,忙行礼,“老夫人严重了。” 唐臧月:“我念你劳苦功高,跟老爷上过战场,真当自己是这个家主子,能过问我的事了?” 管事大腿一哆嗦,噗咚跪地,道:“老夫人,奴才不敢。” 第2章 搬空将军府 下秒,管家听对方轻笑一声,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你看看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我的身份,记住,永远别越过主家置喙什么,可明白?” “奴才明白。” 唐臧月还有别的事要做,可没时间继续与这位周旋,潦草叮嘱了几句,便朝着粮仓的方向而去。 将军府有粮仓,是够府中几百人口十多年口粮,新鲜蔬菜肉类都是当天运输。 将几个偌大粮仓粮食收进空间后,唐臧月又去瞧了眼后厨。 后厨有新鲜蔬菜肉类水果储备,皆被她避开耳目,收纳空间。 刚到后院,便见四儿媳张氏鬼鬼祟祟拿着包袱要外出。 唐臧月不禁想起原著剧情。 那农户钱家,掉包孩子后,并未善待,对萧钟离起得是磋磨心思! 萧钟离挨最狠的打,做最多的活儿,就是钱家家里那姐儿身份地位都比萧钟离高。 钱家为了避免萧钟离往后不给说亲,被村里人说闲话,在萧钟离三岁那年买了个大两岁的童养媳,将两人养在钱家当牛做马。 这不是故意作践是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张氏仍不依不饶,老四那混账也依着张氏,拿性命逼原主让步。 原主只好勉强应下。 但真假少爷的身世必须公开,且那钱家必须得走这牢狱之灾,没得商量。 张氏最终妥协,钱子书也因此记恨上原主。 从前钱子书是将军府嫡房所出,且四房就这么个儿子,周围人自然得捧着。待身份一揭穿,那些狐朋狗友一听钱子书是农户出生,且钱家这些年还磋磨真正的将军府嫡孙,哪会放过反踩的机会? “也不晓得那钱子书哪来的脸,还敢在将军府待着,是我,早就收拾包袱回农家了。” “可不是,他亲生爹娘磋磨将军府真二少不说,他还赖在将军府不走。一家子歹毒的农户,也配与我们谈天论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当即,钱子书心底放狠话,莫欺少年穷。回到将军府越是卖力讨好张氏和养父,想将属于自己的资源夺过来。 可将军府真正掌权的是原主,钱子书意识到这点后,将花言巧语转到原主身上,却换来原主的冷言漠语。 “你原是钱家的人,我念在你娘的份儿上,才没将你逐出府,你也安生些,别惦记属于离哥儿的一切。那些,本就不属于你。” 至此,钱子书开始奋发图强,攀上皇家这条路,做昏君的线人,势必毁掉将军府。而他作为昏君的功臣,到时候谋得一官半职,看谁还敢置喙他的身份! 到时候他会将亲生爹娘请到身边,好生侍奉,然后打将军府老夫人的脸! 可皇帝昏庸,也只是沉迷丹药,对待佞臣也要端看忠诚度。像钱子书这等,连养育多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之徒,实在难堪重任,即便提携,也得防着其背叛。 可想而知,即便钱子书与皇家里应外合,逼得将军府家眷流放,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差强人意。 张氏提前得了的消息,知道将军府要被抄家,没告诉任何人,把自己珍藏多年家当和嫁妆打包,送到钱子书手里,选择投靠这个养子。 事实证明,钱子书的确有些能耐,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借着养母给的启动资金,在乱世里创出一片天地,成了男频文里啪啪打脸的男主,不二人选。 然,张氏这个养母的下场并不好。 钱子书感念亲生爹娘调换之恩,让自己在年幼时能活下来,少吃了许多苦头,同时也照顾张氏这个养母。但亲生爹娘和养母一旦发生矛盾,钱子书自然是偏着亲生爹娘的。 张氏是钱子书创业最初的功臣,却郁郁而终,临死前想的却是亲生儿子和将军府的盛况。 她悔了,却也知道早就来不及了。 她的尸体是仆从半个月后发现的。 人死了,钱子书才虚情假意地感慨了句,“我这一生也算对得起你了,娘。” 若张氏灵魂还在,只怕还得气吐血而亡一次。 “上哪儿去?” 原本收了粮食,唐臧月就要去找张氏,没想到在后院逮了个正着。 “娘。”张氏被吓了个迷糊,包裹里的东西散落。 金银珠宝,银票厚厚一叠,就连碎银也有不少。 唐臧月眉梢一扬,“抱着这么些好东西,上哪儿去?” “娘、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张氏神色慌张,猛地噗咚一声,跪地不起。 这心理素质,有够糟的。 径直不打自招了。 唐臧月:“拿着这些家当干嘛去?” “娘、我……我没。” “我听说,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在来的路上,是吗?”唐臧月步步紧逼,待张氏退无可退,她才压低了音量,在张氏耳畔道。 话音刚落,果见张氏脸色苍白。 唐臧月直起身,张氏脑子懵了几秒,随即朝唐臧月磕头,“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书哥儿,给将军府带来灭顶大灾。求你放过我,娘……” “放过你也行,东西留下。”张氏呼吸一窒,唐臧月轻描淡写道:“这么多年,将军府在你们这房身上的花销最大,这些花销够抵你的嫁妆吧? 吃我们将军府的,住我们将军府的,末了还包庇那个白眼狼,送钱进白眼狼腰包? 张氏,我们将军府没亏待过你吧?” “没有,娘……” “既是没有,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空手去投奔那个白眼狼,要么你想留下这些银钱,继续留在将军府,共进退。” 第3章 和离书和母子断绝书 老四名萧景欢,名副其实纨绔一枚,别的不会,溜猫逗狗样样精通。 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其他兄弟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那是一滴泪没流,一听原主要训练他,抱着原主的大腿痛哭流涕,可谓丢尽了萧家颜面。 因此,大户人家都不愿闺女嫁给老四。 前面几房能顺利成亲,是昏君下的圣旨,唯独这萧景欢,原主亲自到昏君那儿央求,四儿媳自己选,不必出生大户人家。 这不,秀才之女的张氏就嫁了进来。 原主以为这张氏有个秀才爹,好歹是个知书达理的,再加上萧景欢实在喜爱。谁成想小事还算安分,大事这么糊涂! 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萧景欢对亲子养子都不在乎,只在意蝈蝈哪只叫得最响,公鸡哪只斗得最凶猛,张氏也差不多有一样学一样,只在意哪个孩子养得最亲。 “怎么?还需要考虑?” 张氏咬了咬牙,道:“娘,我要书哥儿。” 她想得再清楚不过。 将军府大势已去,纵然现在留下,这包东西能抱在怀里,可,能抱多久?待会儿家一抄,还剩下什么?抄完家,等待整个将军府的又是什么? 张氏想都不敢想。 最差发配充军,最好也不过是流放边境。咋样都得吃苦,还不如投奔书哥儿,再不济也可以回娘家,也好过去受那苦。 其实书哥儿告知她这些的时候,她哭过,打过他,但到底疼了这么些年,舍不得下狠手。冷静下来又回味书哥儿临走前那番话,也很快做出决定来。 书哥儿:“娘,你说为什么将军府盛宠不衰?只是因为将军府打了胜仗,一个又一个铁血男儿战死沙场,陛下感念他们?不!陛下他是忌惮! 知道民间怎么编排陛下的吗?那些老百姓,说传位一个明君,还不如盼着将军府孙字辈上战场!娘,你知道功高震主怎么写吗? 将军府早就成了陛下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了这根刺,即便以后打了胜仗,将那些蛮夷打得节节败退,这江山也不是陛下的江山,而是姓萧的!你说陛下能忍吗? 即便没有我,也有其他人出卖这将军府。 我只是提前为自己谋个退路。娘,你可得想清楚了,究竟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话是早上说的,张氏想清楚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唐臧月嘲讽地勾起唇角:“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白眼狼连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更别说你这个养母。 你觉得他是在挂念你的养育之恩?不,他只是在赌气,赌气自己才能在离哥儿之上,赌气我将他的身世戳穿,让他在京城寸步难行。 张氏,他做了这种事,你觉得他以后能在京城继续立足?” “娘……”张氏泪流满面。 唐臧月挥手,“行了,我知道了。既然要离开,东西留下,我替我儿写下和离书,顺带断绝你和离哥儿的关系。以后,你嫁娶与我儿无关,生老病死也不由离哥儿来管。 本就没养育过离哥儿,这点也不算过分,你说呢?张氏。” 张氏脸色雪白,犹豫了不过两秒功夫,一想到将军府即将面临的,忙不迭点头,同意了唐臧月的话。 唐臧月借着琵琶袖里缝的袋子打掩护,从空间取出笔墨纸砚,按照原主笔迹写下和离书和母子断绝书,让张氏签字画押。 共两份,一人一份。 张氏那边,她管不着。不过她这边,张氏若以后想借着母亲的身份攀上萧钟离,也得看这份断绝书答不答应。 张氏一边签字画押,一边落泪,末了,看着这个婆婆欲言又止。 唐臧月挥了挥手,“行了,你且去吧,今日就当我未见过你。在外人面前我不会多说什么,但家中是瞒不住的,你且安生点,以后别瞧着将军府飞黄腾达了,往将军府泼脏水,或者舔着脸攀些关系,可明白?” 张氏哭声戛然而止。 很想反驳婆婆,将军府这次过后能活下来几个还不一定呢,哪来的飞黄腾达…… 但,常年面对婆婆的强势,张氏怯懦惯了,这会儿话到嘴边,一个子儿都没敢蹦出来,低头应了声:“是。” 便匆忙离开。 四下无人,唐臧月便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进空间,施施然朝偌大的前院而去。 锦衣卫齐排冲进院里,不顾奴仆的阻拦,指挥使一声令下:“给我搜!” 仆从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将军府嫡出庶出,全数被整整齐齐地押至了前院。 唐臧月慢悠悠,散步似的,被请到了前院。 这个时间点正是原主小憩时间,身上没戴任何配饰,唯一随身携带玉佩也被早早纳入空间,穿得是平日练武的装束。 锦衣卫指挥使朝唐臧月鞠躬,“老夫人叨扰。” 唐臧月微微颔首,“可是陛下的旨意?” 指挥使神色复杂,“臣,奉旨前来。” “记得回去告诉陛下,没了我们将军府,无人帮他再打江山。” 指挥使脸色骤变,不仅如此,其他人也脸上布满峻色。 将军府得民心,碍的是天家路。 指挥使很尊重将军府的人,在来时就找了宫里嬷嬷,搜身时,将将军府女眷请进了里屋。 二房的萧玲儿哪见过这仗势?平时猴大的性子,这会儿缩在柳姨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诓都不管用。 与之要好的五姑娘萧月浓是玲姐儿的小姑姑,玲姐儿平日最听萧月浓的话,这会儿哭劲儿一上头,月浓小姑姑的话都不管用了。 唐臧月眉头微蹙,厉声道:“哭什么!” 玲姐儿打了几下哭隔,然后—— “哇呜呜呜!” 哭得更响亮了。 唐臧月这暴脾气,在柳姨娘眼神哀求下,强夺过玲姐儿。 萧月浓脸色一白,“祖母,玲姐儿不懂事。” 萧钟浩、萧钟然有些怕唐臧月,毕竟原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可他们更担心亲妹妹受到苛责,率先替萧玲儿道歉。 “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和兄长的错,请您不要动怒。” 柳姨娘也回过神来,哀求道:“求老夫人放过玲姐儿。” 唐臧月:“……”她看上去像洪水猛兽? 唐臧月晃了晃胳膊,动着僵硬的面部表情,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好了,别哭了。” 萧玲儿:??? 第4章 抄家抄了个寂寞 玲姐儿眼眶还挂着泪,鼻涕流了出来,被她用力吸了吸。 比起周遭骤变的环境,玲姐儿更好奇的是祖母待自己的态度…… 祖母在哄她耶。 祖母从来独来独往,不关心后院的事宜,只家中男儿到了年龄开始训练,端得也是严母的角色,就连大哥哥也在祖母那儿讨不到好,唯独几年前认祖归宗的二哥哥才让祖母和颜悦色几分。 她斗胆蹭了蹭祖母怀中。 不同于姨奶奶怀里的柔软,祖母身上硬邦邦的。如果说姨奶奶怀抱像香软的奶糖,那祖母的怀抱就像是沐浴着阳光般温暖…… 她都喜欢就是了。 玲姐儿肉胳膊挂在唐臧月颈后,看着一群陌生且气势汹汹的人在府邸进进出出,她害怕地埋在唐臧月颈弯。 大孙子萧钟陆是原主一手培养出来的,年龄最大,胆识也过人,自是一众同辈中最出色的。 萧钟陆看着这一切,视线最终落在唐臧月身上,想问什么,却在唐臧月眼神下戛然而止。旋即,伸手道:“祖母,还是我来抱吧。” “不必。” 真少爷萧钟离环顾四周,轻描淡写道:“祖母,父亲不在?” 倒是没提钱子书和张氏。 钱子书在身份公开后,姓氏回归钱家。 唐臧月嘲讽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萧钟离没再多问。 玲姐儿胳膊勒紧了些,有些忐忑不安道:“祖母……” 唐臧月单手搂着玲姐儿,另只手拍了拍玲姐儿背,道:“困了就睡,小孩子少操心这些。” “哦……” 锦衣卫指挥使在得到下属低声告禀后,视线凌厉地落在管事身上,后者双膝一哆嗦,噗咚跪地不起。 “奴才真的不知道,指挥使饶命!给奴才天大胆子,奴才也不敢欺上瞒下!” 锦衣卫指挥使窝着一肚子火,只好客气地来到唐臧月跟前,作揖,“妄老夫人如实告知。” 唐臧月不解:“告知什么?” 指挥使眉心一皱,视线刻意在这些老少身上打量,道:“老夫人也不想家眷受些皮肉之苦吧?” 唐臧月这才将玲姐儿交于萧钟陆手中,才客气道:“指挥使,借一步说话?” 指挥使:“老夫人,请。” 到了僻静的角落,指挥使才钦佩道:“老夫人何时发现的?” 他指的是管事背叛和抄家的事。 唐臧月:“也就在指挥使你来前,几盏茶的功夫。” 指挥使显然不信。 唐臧月讽笑:“昨夜无法安睡,总是被老萧托梦。白日我食欲不振,便在府中闲逛,驱散心中那股烦郁,却途中遇到家中管事,询问我去向。 倒不知哪家管事会作威作福到主家头上,打听主家去向? 又,逛至后院,瞧见老四家的鬼鬼祟祟。她慌乱之余,包袱掉落,不打自招,将那位钱家白眼狼供了出来,老身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若指挥使若怀疑老身早早知晓陛下的意思,可以派人去查。” 见唐臧月有恃无恐的模样,指挥使歇了心思。 将军府早已漏成筛子,到处安插了陛下的人,不仅是府中管事,还有其他人也盯着库房。 别说近半月,就是近半年,老夫人也没进库房清点一二,收了陛下赏赐的东西便储放起来。就算是老夫人做的,那老夫人是怎么做到避开所有耳目,将将军府的库房搬空的? 老夫人不清点库房,管事和账房先生这些人也会每月核对。 不仅是库房,还有粮仓也被一扫而空,就相当于……抄家抄了个寂寞。 指挥使心头憋着紧,只好命下属去各房房间收拾那些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 不过,光是这些,恐怕无法向陛下那里交差。 “看来老夫人是能吃那些皮肉之苦了。” 唐臧月却不怕,“你回去告诉陛下,他找的那些证据,别说是朝中大臣,就是黎民百姓也不会信。谁都可能叛国,唯独我们将军府不可能!他若强行用手段,更会离间民心!” 昏君强加在将军府头上恶名又如何?谁相信?将他们关押至地牢,还不是得好生供着? 这事儿昏君能不明白?这哪是在提醒昏君,是在告知指挥使,她人老是老了,却知道局势,别想糊弄她。 唐臧月:“指挥使审讯我,倒不如查查将军府的其他人。” 指挥使思忖了瞬,视线落在那跪地的管事身上。 这管事有嫌疑,若是与其他人里应外合,的确能避开将军府的耳目藏匿那偌大财富。 府中谁都有可能对库房作梗,唯独老夫人不可能,毕竟几方势力都盯着,就等着一个名正言顺理由弄死萧家人,不然陛下也不会将歪脑筋动在所谓的通敌叛国上。 “多谢老夫人提醒。” 唐臧月这才和颜悦色道:“客气。” 这不,人还没流放,就解决掉一个管事。 让这人出卖主家,自食恶果了吧。 之后,管事确实没得到任何嘉赏,还被严刑拷打,即便从牢中出来,也没哪家府邸敢用他。他只能远赴他乡,另谋出路。 再说萧家人被锦衣卫的人押去地牢路上,老四那混账东西总算出现。 倒不是他主动出现的,而是被庶二房那对双胞胎发现的。 萧钟浩:“祖母,那边躺着那个人好像四叔。” 萧钟然:“真的是四叔耶。” 因为萧景欢横在街中央,挡了人去路。有人将萧景欢一揣,可不就将那张眼袋重,容色青白,一看就肾虚的脸暴露了嘛。 唐臧月微微颔首,“确实是你们四叔。” 言罢,她朝锦衣卫指着那邋遢颓靡的混账玩意儿,道:“这也是我们将军府的,要不你们一道给押上?” 其他人:“……” 紧接着,那混账玩意儿被两个锦衣卫架起,醉意驱散了许,但嘴里仍说着不修边幅的话:“嘿嘿嘿,我的常胜将军赢了!赢啦!” 话音刚落,锦衣卫就朝混账东西怀里一摸,果真摸出大几十两银子,叫路人看得都不忍直视。 唐臧月却感叹得是楚国虽混乱,京城昏君脚下治安倒是不错,这醉鬼也不知躺了多久,兜里这么多银两也没被乞儿摸了去。 “这押的是哪家府邸的家眷?” “嘘——将军府的。” 人群看向队伍里为首的,年龄最大的唐臧月,眼神多了几丝钦佩。 “难怪了,听说将军府的四老爷不修边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人!将军府是被冤枉的!” 一道凄惨的声音划破苍穹,顿时,四周寂静,为替将军府伸冤的人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第5章 万人血书证将军府名誉 原著里也有这个剧情。 现在处在楚国边境畏惧萧家的威严,不敢来犯,导致昏君以为楚国国泰民安。哪成想萧家人流放路上,死的死残的残,最后只余下萧钟离这个真少爷给钱子书打脸。 将军府为何会沦落此境?皆是勾结外邦那些官宦,以及蛮族原就忌惮将军府所致。 可以说,昏君亲自斩掉自己双翼,将软肋炫外邦嘴里,也难怪最后结局是灭国,被他国吞噬了。 昏君不动将军府,便是这万人血书的缘故。 是赤焰军的旧属在民间组织。 一人跪在锦衣卫跟前,陆陆续续的,其他百姓也纷纷下跪。 就连看热闹的,知道了这阵仗,明白将军府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也纷纷下跪。 锦衣卫指挥使头皮发麻,他们最终成为百姓眼中昏君的走狗。 …… 万人血书也有坏处,让昏君更加忌惮将军府的声望。 所以,这兵符必须上缴。 唐臧月没有瞒着,将兵符的藏匿地儿说了出来。 指挥使让下属去快马加鞭搜查,还真找到了兵符。 指挥使神色复杂。 唐臧月坐在地牢里闭目养神,道:“多谢指挥使将我们府邸女眷关在一间牢房,只是……” “只是?” “这当中少了个人,劳烦指挥使找到一位萧月春的婢女,将人也调到老身这间牢房。” “这萧月春?” “是那钱家作的孽,老身念及可怜,将她一直养在府邸。” 指挥使没应声,出去了。 想必是去查这个萧月春的婢女究竟是何来历,还得将军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亲自点名。 不,萧月春不算将军府的婢女,这孩子一直是自由身。 萧月春便是那钱家几两碎银买给萧钟离做童养媳的可怜人儿。 在钱家那几年,萧月春一直暗暗照顾萧钟离,农活替其分担,挨打也护着萧钟离。 就是来了将军府,萧月春碍于男女有别,被老夫人指派到五姑娘萧月浓身边,才有了几年与萧钟离的疏离。 等到下放,萧月春不是将军府的人,也是自由身,不必再入那牙行,但她毅然跟在流放路上,多次护萧家人,甚至在救萧钟离之时,瞎了一只眼。 小说里有提及萧钟离问萧月春为什么,后者道:“我小时候经历过逃荒,娘为了半个馍馍把我卖了,在牙行他们都说我太瘦了,没人要,是钱家将我买了回去。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家,结果人家只是想买个奴隶回来。离哥儿你生得漂亮,不该受那些罪,我才,才…… 后来到了将军府,五姑娘给了奴婢好多吃的,好多穿得舒服的料子。那些吃的可好吃了,料子也摸着舒坦。 老夫人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从没苛待过我,百姓也念及萧家人的好。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可惜小说里结局,萧家人一个好报的都没有。 萧月春也在最后一次,为救萧钟离牺牲。 之后萧钟离自毁容,隐姓埋名,招兵买马,想找机会肆意报复。楚国灭了,他便瞄准钱子书,可几次三番都没成功,最后丧命。 谁让钱子书是男主呢。 “祖母……”怀中的玲姐儿揉了揉眼眶,仍有些困倦,“祖母,我饿了。” 唐臧月坐在干草铺的床上,让玲姐儿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往袖口里伸,实际是从空间拿出松软糕点,一点点掰碎了往玲姐儿嘴里送。 玲姐儿早就饥肠辘辘,这会儿吃到松软香甜的熟悉味道,眼珠子都亮了几分。 玲姐儿安安静静地被投喂,没敢吭声。 唐臧月喂了半个,才将剩余半个给柳姨娘递了过去,“你和小五分一分。” 柳姨娘接过不足半个巴掌大的点心,小心询问:“老夫人您呢?” 唐臧月:“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她语气一凶点,玲姐儿手蓦然攥紧,背脊僵直得紧。 无奈,唐臧月只好放柔了音量,道:“没凶你姨奶奶。” “祖母……” “嗯?” “将军府没了吗?” “迟早还会有的。”唐臧月眸子幽深道。 以后将军府立足的根本都在空间里,不愁东山再起,楚国的光景也就这几年了。 “那,我们会被砍头吗?” 柳姨娘手头微紧,就连吃相优雅也快速吃完点心的萧月浓也低斥了声:“玲姐儿!” 玲姐儿缩了缩脖子,就听唐臧月轻笑:“不会。” 将军府男丁就住在对面牢房。 四下寂静,自然,她们这边的动静,四个小男丁也听到了。 没多久,指挥使大约查明了真相,将萧月春带到唐臧月所在牢房。 指挥使:“让老夫人久等了。” 唐臧月:“还是得多谢大人费心费力。” “有人想见老夫人。” 唐臧月眉梢一扬,道:“将军府的人都成阶下囚了,还有人来看望?想来是老萧去世前让老身多行仗义之事有了回报。” 指挥使没说什么,让下属带着三女婿,如今从二品内阁学士虞知许提着饭盒来到牢房前。 虞知许提着两大饭盒,任由指挥使下属在两侧看守着,下跪道:“娘,知许来晚了。” 唐臧月将玲姐儿交给柳姨娘,上前道:“好孩子,快起来说话。” 指挥使还有旁的公务,提脚离开,虞知许没急着说正事,而是道:“娘,严娘她听闻府中之事,被吓得当场晕倒,至今未醒。我娘亲在照料,无法前来,还望娘见谅。” 唐臧月安慰:“亲家准你前来,想是认这门亲的,旁的不说,知许你比我们家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你无需自责。” “娘,你这是说的哪儿话?知许能有现在成就,多亏娘你的人脉明里暗里照顾……”虞知许压低了音量,又看了眼两个脸色森严的人,取出几枚银子,走过去道:“劳烦差大哥借一步说话。” 没多久,虞知许只一人回来。 虞知许沉了脸色,褪去与唐臧月表面的寒暄,正色道:“娘,您之前带我去认识的叔伯,我来之前拜访过,他们都避而不见。” 唐臧月倒是无所谓,道:“人之常情,大难临头各自飞。” “娘,这次……” “你来的正好,有几个杂碎需要你处理,他们想趁着将军府乱,浑水摸鱼。” 首先是那钱嬷嬷。 当初真假少爷的事,仗着钱家不会供出她,钱嬷嬷有恃无恐,待在原主身边当那只喂不熟的狗。甚至这些年通过威胁钱子书得了不少好处,这些当然得吐出来。 再是那些小渣小碎们。 吃将军府的,用将军府的,领将军府的月钱,末了,替别家做事,还想独善其身?想得倒是挺美。 管事的话,被她那使绊子,后续也翻不起风浪,倒是不必太在意。 第6章 断后患 再来,便是钱家。 钱子书不是想凭借这次机会邀功吗?虽说原著里出师不利,不被昏君重用,但唐臧月不介意再加一把火,将火烧更旺一些。 让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人人喊打,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有。 昏君现在还在意将军府这些家眷的动向,对将军府其他人死活并不上心,纵然这些人是昏君的线人。 虞知许附耳,在听唐臧月冷静阐述完计划,俊秀的白脸倏地气得通红,“这些人怎可,怎敢!” 虞知许:“娘您放心,知许绝不让这些畜生好过!” 唐臧月从袖口取出三张银票,皆是万两起步,让虞知许惊得忙拒绝。 “娘,不可。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唐臧月语气强势:“拿着。” 见虞知许仍不同意,唐臧月道:“你若是那奸臣,行授贿赂,帮我们萧家也就罢了。正因为你两袖清风,才堪堪稳坐现在的位置,也无惧陛下清查。 这些年你是做了成绩给陛下看,可兜里有多少银两够你打点?这些让你接着,是为了我们自个儿,你也别觉得拿着亏心。 实在不行,被人查到,你就说是言儿的嫁妆。” 原主所出,排行老三的姑娘,全名萧月言。 小说里,虞知许打点上下,花光了府中积蓄,最后是萧月言掏出嫁妆,才续上。 现在,哪需要这对夫妇的银子? “回去吧。” “好,娘,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虞知许也不是过于迂腐之人,想通其中利害以及局势,坦然收下。 唐臧月满意地颔首后,又道:“打点的时候做隐蔽些,实在不行,也不用刻意隐瞒。上面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这点小事我们将军府想报复回去,陛下不会阻止的。” “知道了,娘。” “嗯,去吧。” 什锦饭盒给他们两个牢房一间一提,唐臧月这才吃到穿来第一道古代饭菜。 是葫芦鸡。 有些塞牙,味儿也不是那么正。 唐臧月吃了两口,就看两个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 “祖母,你不吃了吗?”玲姐儿天真地问道。 “不吃了。” “那我也不吃了。” 唐臧月眉梢一扬,玲姐儿便童言童语,道:“三姑父明天不知道还来不来,留着明天吃,对吧祖母。” 唐臧月摸了摸玲姐儿的发髻,道:“吃完。你不吃,这牢里的老鼠可不会给你留。” “老、老鼠……”玲姐儿吓得一个哆嗦。 玲姐儿不敢留下隔夜饭,怕便宜了老鼠,也怕老鼠真的关顾她们这间牢房。 玲姐儿还在哆嗦:“祖母,我吃干净了。” “真乖。” “那,不会有老鼠了吧?” “这,说不准。” “呜。” “这么害怕?” “怕的。” 唐臧月:“放心吧,老鼠不吃人。” “不吃我的手手吗?” “谁告诉你老鼠会吃手手的?” “我听、听一个婢女说的,饿极了,老鼠会吃人手手,还咬掉过她叔伯的耳朵。” “这么厉害啊。” 唐臧月想起来,前些年天灾不断,的确有过鼠患。 唐臧月:“老鼠没粮食偷,会吃人,但是现在不是以前,百姓有收成,老鼠不会吃人,也不会吃你手手。” 玲姐儿放下心来。 “快睡吧,想必明天陛下就有结果了。” 翌日。 众人是被混账东西的惨叫声吵醒的。 “老鼠!有老鼠!!救命啊!!!” 玲姐儿猛地往唐臧月怀里一钻。 唐臧月安抚道:“我们这间牢房没有老鼠,安心。” 玲姐儿松了口气。 萧钟陆和俩双胞胎合力赶走老鼠,混账东西才有功夫一边捂着宿醉的脑袋,一边打量四周。 “这是哪儿?” “哪儿……呵。” 唐臧月的冷哼,让萧景欢的荒唐行为戛然而止。 萧景欢头皮绷紧,下意识地毕恭毕敬起身,朝着声源处作揖,“母亲。” “看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的。” 闻声,萧景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眼神适才清明几分,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感受四周阴暗的环境,一时间更懵了。 嘴上还是抱着紧绷气儿的尊崇,道:“母亲严重了。” “我既然是你母亲,自有应下你亲事与让你和离的权利吧?” “母亲这是何意?” 萧景欢不明所以,猛然抬头,瞳孔微缩,骇然地看着她。 “何意……跪下!” 唐臧月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压在他脖子上,迫使他蓦然噗咚跪下。 其他人都没吭声。 将军府谁最大? 自是老夫人! 老夫人说东,谁敢往西?老夫人的话就是军令,比圣旨更惯用! 老夫人训人,他们只能听着! 更何况,这人……的确该训。 “娘……”萧景欢试图放软性子,撒娇过关。 “娘什么娘!我不是你娘!”唐臧月冷声道:“当初你要娶个小门小户,我没阻扰,按照其他几房彩礼标准,将那张玉兰娶进将军府。 离哥儿的事一出,她说养了钱子书十几年,早就有了感情。你俩脚丫子一连,她舍不得那养子,你以死相逼,行,也依了你们。 可你看看那白眼狼给将军府带来了什么!你再看看这将军府的女眷中,可还有你的玉娘。” 萧景欢到底生在将军府,即便再废物,经唐臧月猛话一砸,也头晕目眩,两眼犯金花起来。 牢房,养子,玉娘。 怎么分开来听,他能理解,明白其字面意思。串联到一起,他就糊涂了呢? 他唇瓣打着颤,“母亲,这不可能,玉娘她……” 唐臧月闭上双眸,对着萧景欢,也是整个将军府的家眷,道:“他钱子书背叛萧家,张氏知晓此时,想的却是卷走家中财务,投奔钱子书,被我当即撞破。 我替你做主,与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张氏写下和离书,替离哥儿与那从未尽到养育之恩,甚至几次三番选了白眼狼养子,次次寒了离哥儿心,还了生育之恩的张氏写下母子断绝书。 我现在就问你和离哥儿一句,我能不能做这个主。 若能,你俩与我们将军府共进退,若不能……” “祖母,孙儿多谢祖母!”萧钟离急声打断。 唐臧月点头,又道:“不错,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只是这性子需得再练练。” 萧钟离作揖,“谨遵祖母教诲。” 唐臧月借着地牢昏暗的烛光,看到这混账东西还在恍惚。她沉了眸色,继续道:“若不能。你还惦记那给萧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张氏,今日你我母子缘分已尽,等那指挥使来,我会央着指挥使放你自由,去寻那张氏再续夫妻缘分。” “母亲!”萧景欢失声道。 第7章 将军府的叛徒下场 “母亲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只是不信玉娘会变成这样……” 唐臧月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不信?所以你是怀疑为娘的话?怀疑我在同你撒谎?” 萧景欢还想说两句,但下秒,他注意到家中儿郎女眷,皆是戒备地看着他。恍若他是那个外人…… 萧景欢喉结干涩地滚动,就听唐臧月又道:“柳姨娘是嫁入将军府,却不姓萧,尚且可以离去,为什么她在这牢中?怎么柳姨娘作为长辈都在,她却不在? 她已经为钱子书失了心疯,家中不需要再有一个不明事理、失了心疯之人。萧家再被捅一刀,那我们萧家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 老四,我不止你一个儿子,我还有孙子孙女要护着,他们都是你战死沙场兄弟们的遗孤。我如果出了事,我怕死后无颜再面对你地下的父亲和兄弟们啊,老四。” 若不是原主尚且对这混账东西抱着遗愿,唐臧月也不想去费那口舌。 古代重血缘,不然原主也不会在萧钟离被亲生爹娘厌弃,选择养在膝下。当然,张氏是个例外。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唐臧月不会放弃萧景欢。 即便这个混账东西荒唐过日,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绝了对张氏的心,免了给萧家继续捅娄子。 萧景欢双眼赤红,一边是下面的血亲,一边是恩爱多年的张氏,他再荒唐,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 其实,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需要个过程去适应罢了。 萧钟离冷漠地看着,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生父,像在看一个局外人,一个陌生人。 只是…… 萧钟离目光投向对面牢房,那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幼时帮过他的,一个是撇开一切,为他讨回公道,惩罚钱家那些人,在钱子书与他之前,坚定不移地选择他的。 他自是毫不犹豫追随萧家。 此时此刻,萧钟离才感受到血液沸腾,那是流着萧家血液的原因。 他能如祖母的愿,为楚国赴汤蹈火,战死沙场,为守护黎民百姓死而后已! 地牢因一颗老鼠屎还未齐心,地牢外沸沸扬扬。 其他背叛萧家的人,在虞知许的操作下,个个得到报应,要么重回牙行,要么投奔无门落魄地回了家乡。 先说张玉兰。 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身无分文,想回娘家暂住,等休憩够了再找养子想想日后的生计问题。 结果第二日,门前就被泼了粪水。 嫂子叉着腰就在门口破口大骂:“谁啊!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知道我们是谁嘛!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家!对了,你那出卖将军府,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紧着农家养子,有眼无珠的傻子,小姑子回了吗?” 这是在骂谁?! 张氏哪忍得住? 张氏正要去厨房打点水擦洗。她还嫌娘家没有婢女仆从伺候,烧个水都麻烦呢。 路过的时候,恰好听到乡下婆子在那儿阴阳怪气。 张氏顿时就恼了,“你乱说什么!” 那乡下婆子一瞅,张氏在呢,顿时对张家嫂子更啥好脸色,当即就啐了口,“活该被泼粪,你们能攀上将军府那样的门楣,那是几辈子攒的福气啊?都被这骚娘们坏了!我看呐,骚娘们偏着那白眼狼养子也有猫腻,说不定两人就滚一起,让将军府嫡子当只活生生的绿毛龟!!难怪这养子比不上亲子!感情比的不是亲情,是爱情啊!” 张氏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多年,何时见过这阵仗?被骂得脸色发青,等反省过来,那乡下婆子嫌晦气,正要离开,张氏才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张家兄弟没有爹那份心性,连秀才公都没考上,这些年靠着将军府的关系,在京城做些营生买卖,今天却被叫停所有生意,还被街坊邻居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家妹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张家兄弟怒气汹汹地回家,就看到张氏和一乡下婆子扭打在一起。 张氏力气自然不抵对方,被压在地上,滚了一身粪水,还披头散发,形象全无。 张氏眼见自家哥哥们归来,忙尖叫道:“大哥四哥!快救我啊!” 哥几个将婆子和张氏分开,这才见张氏脸上挂了彩。 张氏哭嚷着:“我要报官!哥哥们帮我报官!决不能轻饶了这老虔婆!” 乡下婆子是好欺负的?当即就在张家门口又啐了口浓痰,“尽管去!我老婆子还不能实话实说了?欸,街坊邻居都看到了,是你先动的手!是你不堪实话,才冲过来,我是正当防卫!别当我老了,不懂楚国的律例!” 张家兄弟们脸色铁青。 当大哥的,才沉着脸问张氏,“小妹,可是你先动的手?” 张氏:“大兄,是那老婆子先污蔑我和书哥儿……” “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张氏被吼得,当即一愣。呆滞地顺应着点头。 张家兄弟连忙将老婆子请走,“是我们家小妹不懂事,让您受了惊,我们带小妹先向您道歉。” 总算将人送走,张家兄弟也掩上门,阻断了街坊邻居想探虚实的行为。 张氏的父母在她出嫁后没几年病逝,家中是张家兄弟在主持,因着合伙做生意,利益绑在一起,没分家。 张家兄弟将外面传的张氏所作所为复述了遍,后者心逐渐凉透。 张氏面色惶惶,“这,我在将军府的事,怎么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还口口相传。” 张家兄弟对视了下,才看向张氏,也不说她刻意隐瞒将军府的事了,只道:“小妹,当年爹娘找的,给你养子看相的道士……” 张氏:“说我儿会加官进爵,名留青史。”提到这儿,张氏就很庆幸,“当时我还拿书哥儿生辰八字给那道士看,那道士却说面相和八字不符,还问我是不是诓他。直到萧钟离被找回来,我才知道那道士有几分真本事。” 张家大哥:“纵然道士有几分本事,以后那养子真能加官进爵名留青史,那他也是忘恩负义之徒。将军府养育他多年,他都能与外人里应外合,让将军府毁于一旦,他对你有多少恩情?他功成名就,你又能沾到多少光?” 张家四哥:“小妹,我们其实早想劝你了,这些年我们承将军府的情,老夫人在意离哥儿,你就待离哥儿好些。离哥儿好歹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嫡子……哪成想!哎。” “我们是无颜再面对将军府,张家也容不下照拂过我们的将军府的叛徒,所以小妹……” “你们说我是将军府的叛徒?!” 第8章 叛徒张氏遭娘家嫌弃,养子钱子书陷入绝境 张氏也不是傻子,很快理清思绪,再一看自家兄长和嫂子们面色戚戚,哪还有不明白的? “你们莫不是把我当傻子!这么多年,兄长嫂嫂们,借着我嫁进将军府的东风,承了多少好意?哦,没了好处,出了事就想撵我走是吧? 是,将军府落了难,可那是我想看到的吗?是书哥儿一时气不过才做的!我也是昨日,抄家当天才知晓,不比你们早知道多少!怎么我就是将军府的叛徒,是将军府的罪人了?” 既然撕破了脸,张家嫂嫂们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憋着了。 本就不满意嫁出去多年的小姑子空手回娘家住。 以前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 小姑子没给家里长脸就算了,还瞒着将军府的事,在娘家白吃白喝,将她们这些嫂子和侄女跟婢女一样使唤! 她们好歹也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张家的正头娘子,哪有小姑子这么作践的! 这下好了,从当家口中得知小姑子做的这档子事,压在她们心口大山倒了,她们可不得在当家的示意下,可劲儿地发泄发泄? “小姑子这话说的,是你为那养子助纣为虐。老夫人当年还想撵走那白眼狼,也是你给妹夫吹枕头风,导致白眼狼留到今日,做了这档子事。就算你不是将军府的罪人,那也是帮凶。” “如今将军府失势,小妹你没了靠山,怎么不学乖,还处处要强呢?我们张家不收容你,难道你还想靠着那忘恩负义的养子?” 张氏被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指着两位嫂嫂指尖发颤,又看向沉默是金的两位哥哥,“嫂嫂们的话,是哥哥们的意思,对吗?” 大兄:“小妹,这几日你尽量别出门,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让步了。也是为了你自己。” 张氏咬着下唇,道:“别说是为了我!我可当不起!既然哥哥嫂嫂们容不下我,给我点银两,从此我张玉兰和张家再无瓜葛!” 张氏想得好,兄长和嫂嫂们借她的势,这些年赚了不少,家中积蓄应该丰盈,当中,得有她的功劳和份儿吧? 正好,她还担心去找书哥儿,身上没子儿,以后不好为书哥儿打点关系。 俩兄长脸一黑,瞬间翻脸。 “你是多年出家的外嫁女,伸手找兄长要银钱?你觉得合适嘛?” 张氏:“怎的不合适?你们这些年做生意没打将军府的旗号?没用我的名讳?怎么就不能分我一分利?我要得不多,五百两。” 几人闻言,倒抽了口冷气。 张家嫂嫂没忍住,冷嘲热讽起来,“五百两!亏得小姑子你也说得出口!我们打将军府的旗号,那也该分将军府利息,与小姑子你有什么关系?” 张氏想到离开将军府前,老夫人逼着她写的和离书,心中一痛。下秒,她来不及感怀伤秋,面对冷漠的兄长们,刻薄的嫂嫂们,张氏仗着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和离一事,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那我也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四房媳妇儿!” “呸!还想打着将军府旗号呢?你要还是将军府的人,此时不该在我们张家,而是地牢!” 张家另一个嫂嫂:“是啊小妹,等你去了地牢,我们保管将你提的那五百两给你送去。现在嘛……小妹你告诉我们,你能全身而退,是不是在将军府抄家前,已经与那萧四郎和离了?” 张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娘家人,嫂子们对她揣着敌意也就算了,哥哥们也默认嫂嫂们这些行为。她又想到儿时的回忆,怎么才几十年的光景,娘家就容不下她了呢?就大变样了呢? 张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如破皮无赖道:“那我不走了!我看看那些人知道我还在张家,会不会再泼粪,泼了粪你们还怎么做生意!” “你!” 这是,彻底和娘家撕破脸了。 张家兄弟脸色很难看,“小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已经回不去将军府,再同我们撕破脸,你这辈子的指望可只剩下那个养子了。” 张氏何尝不害怕?但一想到那道士的话,说什么她都有恃无恐。 她都为书哥儿连亲儿子、婆家娘家都不要了。钱子书若放任她不管,按大楚律令,那便是不忠不孝,钱子书想加官进爵,绝不可能有这道污点。 可她哪知道原本剧情里,大楚灭国,钱子书加官进爵的律令里,没有对养母也要尽善尽责的律令。 张氏亲手斩断与娘家的关联,拿得百两银子,去投奔养子钱子书。 钱子书这儿也进展不顺利。 他为陛下铲除将军府这么大一祸害,按理说他应当加官进爵才对,可圣旨下来,他只得了处破宅子和一个闲职,便无其他。 钱子书表情微僵,强打起几分笑,询问这次前来宣旨的太监:“公公,这,没了?” 太监挥了下拂尘,像是在挥什么晦气,捏着鼻子,掐着嗓子道:“你是在怀疑陛下记性不好,还是杂家看漏了字?” “这,公公,我哪敢,只是这次我做得挺出色……” “出色?什么出色?将军府库房早早被搬空也叫出色?” “什么?!”钱子书惊呼道:“库房被搬空了?是谁?” 太监翻了个白眼,“锦衣卫指挥使受训,将军府库房早早被搬空,一大笔财物不知去向。若不是念在你大公无私的份儿上,你连这点官职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那笔财物让天家摔碎了不少茶盏。大太监也心有余悸,那么多财物加起来,富可敌国啊!难怪天家那么生气了。 当初为了做给天下看,天家也是想着反正最后抄家后,东西会回到私库,可是将不少值钱的往将军府送去,谁知道…… 太监不敢再想,回宫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打,毕竟龙怒难熄。 钱子书恭送太监离开。 钱子书想的却是:这朝廷,漏成跟筛子似的,抄家白抄,这种话能放出来?连个宫里宣旨的太监都知晓此时,这楚国确实没什么值得掌实权的,哪个职位都差不多。 哪成想,第二日去官场报道,受尽了窝囊气。 “那,便是将军府的那位?” “人家现在姓钱。” “钱家人不是已入大狱了吗?” “钱家人是进去了,钱子书不是没有?那样的家世,还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哎。” “你小声点,不想要命了?” “不兴说?那钱子书背信弃义,连养育多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 “行了,他年纪还未到,只是暂时任职,后续得看表现,到时实在看不惯,我们去陛下那里参一本就好。” “也是。他以为做了那背信弃义的事,陛下就能重用他吗?想得倒是美,陛下最恨的便是那背信弃义之人,将军府一垮,他就没了利用价值。到底是初出茅庐,不懂当中世故。” “的确是太年轻。” 第9章 张氏与钱子书分道扬镳 楚国律令,除非世袭,任官年龄当以科考十四的年龄为准。 不过,钱子书仕途也止于此了,且有可能随时不保其位。 钱子书回到家中,便见养母张氏抱着包袱,坐在台阶上,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还有股怪味儿。 钱子书捏鼻倒退了两步,“娘,你身上什么味儿?” 张氏面色一僵,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遍,最后才道:“书哥儿,娘只有你了……” 说着说着,又说回娘家去。 张氏信誓旦旦:“书哥儿你是娘打小看着长大的,有没有出息,娘还不知道?等你飞黄腾达了,他们就是想攀这门关系,娘也不答应!” 钱子书一言难尽,但到底没说什么,将张氏请进了院子,才道:“过几日,我乡下的三位兄长和嫂嫂们,以及他们孩子会住进来,妄娘多担待。” 张氏本就对这破落的院子不满意,一听钱家人还要住进来,心里更是不舒服。 虽说当年因为道士的话,她更偏向这个养子,可钱家人换子,还待她亲生儿子那样,她哪会舒服?何况还和那家子住同一屋檐下? “这事,我不同意!” 钱子书一下子想到官场里那些背地说他的老狐狸,他皱眉道:“娘也要怪我的判断和决定吗?” 张氏如今失去了将军府这一庞大靠山,娘家也回不去,可不得指着这个养子? 瞧出养子神色不对,张氏立刻忐忑:“这、这是怎么了?可是外面受了委屈?” 这算是戳钱子书心窝子了,当即冷了脸色,道:“无碍。娘,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可以帮娘找客栈住下。” 张氏心头也凉了大半,眼神戚戚道:“书哥儿,在你眼里,钱家才是你亲人,是嘛?” 钱子书没回话。 他有些累了,徒留一道背影,便回屋睡了。 张氏随便找了间卧房躺下,却是彻夜无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将军府的生活,想到服侍自己的婢女和仆从,又想到老夫人让她空手走出将军府的话,然后便是哥哥们的翻脸无情,嫂嫂们压抑多年的厌恶暴露,最后还有养子偏向钱家人…… 将将睡着,又猛然惊醒。 张氏两眼绝望且满布沧桑地看向四周,这是……哪? 她回忆了下,发现记忆点和前世有违和,一是老夫人逮到她走后门,拦截了她给那畜生以后的出头本金,二是这院子与那畜生初得陛下赏赐的院子天差地别。 不管如何,昨日就有了苗头,那畜生向着钱家人!她愣是用了一辈子看透、想通,可笑。 当真可笑。 在她舍弃四郎和亲子后,那畜生即便飞黄腾达也是向着钱家人! 张氏对着床边啐了两口,泪水模糊双眼,她又忍不住笑起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她忙从枕下翻出从娘家讨回来的百两银子。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张氏的思绪。 张氏警惕地捂住包袱,“谁?!” “娘,是我。” 张氏眸底开始泛起恨意,她忙将包袱一藏,整理了下思绪,下床拉开门,道:“书、书哥儿……怎么了?” 开门瞬间,钱子书愣了下。 他觉得张氏与昨日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缓过神后,他道:“娘,今日我兄长嫂嫂和侄子侄女们就会赶到,到时候你多担待点。” 以钱子书对张氏的了解,他说要将她送去客栈,她最终会向他妥协。 前世也是如此,钱家那些人住进来后,她用着将军府的东西打点畜生的府中上下,最后被钱子书指责大手大脚,美名其曰替她保管东西,结果那些东西一去不复返,钱家人嘴脸就暴露了。 她受了委屈,到钱子书那里说理,这畜生怎么回的她? 钱子书一脸不赖,“娘,我兄长和嫂嫂们以前吃得苦多,你与他们不同,从小锦衣玉食,你多担待点。” 担待?担待什么担待?! 她若当初不偏袒这畜生,早早听了老夫人的,将他送回钱家,哪还有后面这些破事?! 是,他钱子书最终功成名就了,是飞黄腾达了,她又享到几分福?她是被活生生气死的! 早知这样,还不如同将军府一起,死在那流放路上! 她悔了,幸好老天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有从将军府顺东西出来,也从娘家薅了一笔。这笔钱绝不能再落到这畜生手中! 张氏点了点头,道:“书哥儿,娘这些年待你不薄吧?” 钱子书惊诧张氏不接话,好奇道:“娘,你想说什么?” “这样,你将将军府害成这副田地,娘不追究了,你要接钱家人来提前享福,娘也不阻止了,这些年就当娘对你的爱护是狼心喂了狗肺。娘对离哥儿亏欠许多,昨夜想了一宿,现在想弥补了…… 书哥儿,今日就当娘与你的母子情分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如何?” 钱子书傻眼了。 他没想到疼了自己十几年的养母,有朝一日会舍他而去! 钱子书想到那些官僚背地里对自己的评价,咬着后槽牙,心生恨意,“娘是不是觉得我也是白眼狼?” 这还用觉着?你本来就是。 她都明说了,他居然没听到?是她声音太小了? 张氏只好又道:“钱家固然是你血亲,可我也有自己的血亲。我为你,不顾离哥儿想法,将你继续养在膝下,将他推向老夫人,同样的情况,你不顾我想,委屈我住客栈,却让钱家人住进来。 钱子书,我从未对不起你过,可你昨日的话着实让我寒了心。既,将军府落得如今田地,是你‘功劳’,作为帮凶难逃其就……我想通了,我宁愿回去跟着将军府的人,也免得继续被寒心。” 钱子书一怔,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昨天那话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那钱家人,你是接还是不接?” “娘……” “莫要再喊我娘,你姓钱,也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说到底,我们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 “娘,你这不是寒我的心嘛!” “你就不寒我的心了?明知老夫人将钱家老夫妇送进大牢,至今还关着,我当时作为将军府的四房夫人,是默许了这事。将他们接过来,他们想找将军府的人算账,找不到人,可不得发泄在我这个曾经将军府四夫人身上?” “娘你多虑了。” “我可没多虑,他们家连调换孩子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娘!” “莫要再叫我娘!”张氏再次腔调。 钱子书身心疲惫,挥了挥衣袖,一副不再做纠缠的模样,道:“随你的便吧。” 张氏赶紧卷上包袱跑路。 至于娘家……她上辈子在钱家遭的罪,娘家人会不知道?仍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敛财揽势,她在钱子书那里矮一头,说不上话,也有娘家哥嫂不为她着想的缘故。 既都是薄缘,那以后便各自珍重吧。 第10章 张氏的跟随 钱子书没想到除了钱家人,钱嬷嬷也挟恩上门。 钱嬷嬷:“少爷,当年是我给你的锦衣玉食,你现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奴没地方去了!” 钱嬷嬷是自由身,按理说她的资历,在其他府邸谋个出路不成问题,但全京城将她调换将军府少爷的事传遍大街小巷,哪个大户人家敢用她?不仅是达官贵人,就连商户人家亦然,让她连吃了几日的闭门羹。 没办法,钱嬷嬷打听了下,顺利地找到钱子书这里。 钱嬷嬷在将军府大手大脚惯了,跟在老夫人身边最长,受到府邸人尊重,老了也没受过什么罪。结果第一天听到钱家人讽刺她:“不就是个下人?怎么敢和主家一个桌上吃饭?什么事儿也不做,扫地不会,洗碗打碎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请回来一个姑奶奶呢。” 钱嬷嬷当场就扇了那妇人一个大嘴巴子。 钱子书自是向着血缘至亲,当场就下了脸色,呵斥钱嬷嬷,“当年是你给我锦衣玉食又如何?我还是婴孩,没有选择权利!如今报效陛下,也要被强安个背信弃义的名声!若是与将军府没那养育之恩,以我的能力,也能为陛下所用!” 钱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钱子书,须臾,才嘲讽:“没有将军府,少爷你连个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少爷该不会天真以为,农户人家会供出个读书人吧?你的几位兄长至今可会写自己名字?外面传言少爷薄情寡义,如此一看,也非虚嘛!” 这是不想干了? 正好给了钱子书台阶下,将这好吃懒做还作威作福的恶仆撵了出去。 钱嬷嬷也不客气,出了院子就开始诉自己苦楚,在地上打泼,不惜来个鱼死网破。 “当年是钱家人哭着求我给那孩子一条生路,他们家养不起金贵的孩子,我就心软应了!谁知事情一戳穿,我老了,找不到活计,人家面上说得好,收容我,其实是嫌我多吃一口大米呢! 那得了利的孩子更好,现在长大了,嘴皮子利索了,说自个儿当时小,没得选,否则不会承将军府这份恩情!自己闯荡一番也会有作为!我呸—— 能不能活都是一回事,就那穷酸的农户人家,能供他读书?怕不是长大仍地里刨食的!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想抹掉我的功劳!我活这么长,还未见过如此厚颜五次的!难怪外面都骂他白眼狼!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他爹娘!白糟蹋了我名誉,还让我落了这么个下场!老天爷开眼啊,怎么不劈死这忘恩负义的人家!” 钱嬷嬷和钱家闹得很难看。 在地牢中得知消息的唐臧月满意地点头,“办的不错。” 虞知许将剩余的银两递过去,“娘,这是剩余的钱……” 唐臧月侧身躲了过去。 “娘!” 唐臧月:“我既然能给你这些,自然还有其他傍身,无需你给我剩回来什么,收回去。” “可是娘……” 唐臧月:“从你站出来,为将军府奔波,就已经成了当今天子的眼中钉。如今楚国少了将军府为朝廷打江山,怕是顶不了几年,内忧外患,你和言儿只怕会更艰难,这点银钱,你就当做是傍身,也妄姑爷你真到那个时候,护着点言儿。实在不行,可来边关寻我们。” “娘,你说的哪儿话,言娘是我的发妻,我不护着她,护谁?” 唐臧月看着呢。 她是信这三女婿人品的。 圣旨下来,果真等待的命运是流放边关,仆从婢女则发卖。 边关在后世北方,楚国京城建在西安,徒步的话至少得花费几个月时间。 且,后世北方区域工业兴起,大城市人口密集,繁华自是不用说。这个架空时代还未兴起南水北调,流放边关第一艰难便是吃水问题,南方依山傍水,北方资源紧缺暂且另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架空时代没有裹脚的恶习。 空间里,将军府库房东西富可敌国,但总不能流放途中骑马车这么张扬吧?中途倒是可以凭借路过乡镇采买些东西,且得多储备水。至于为什么不在州郡采购? 她担心地方越大,人杂,越容易被跟踪。 不过…… 唐臧月怎么也没想到,张氏居然回来了?偷摸着跟在流放队伍后面。 是被押送他们的衙役发现的。 “老夫人,这人说是你们府里的。”整个押送队伍没为难过将军府的家眷。 低头的妇女抬起头,唐臧月也禁不住皱眉。 其他人皆沉默是金,没发表任何意见,唯独萧景欢这个混账叫得最欢。 “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不欢迎你!你赶紧走!不是和离了吗?有多远走多远!” 张氏有多久没见萧景欢了? 她出嫁前是欢喜他的,为他生儿育女也是乐意的,只是她不喜萧景欢不学无术,她恨铁不成钢。念及大户人家后院三妻四妾,萧景欢却对她从一而终,没敢面上抱怨几句。 她上辈子悔恨而终,在这几日的跟随路上,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和四郎同甘共苦呢?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和四郎共同的结晶好点呢? 怎么就迷了心智呢? 唐臧月翻了个白眼,“行了,老四。” 萧景欢哼着鼻,撇过头去,由唐臧月来处理这事。 唐臧月打量起张氏。 受原主的影响,唐臧月维持着原主的大部分脾性,穿来这些时日,才没被底下儿孙和柳姨娘看穿。 除此以外便是,她似乎继承了原主的眼光毒辣。 她看出这个张氏的不同。 从将军府刚离开的张氏,是那个出嫁前被哥嫂爹娘宠着,出嫁后没被夫家磋磨,还养尊处优的张氏。 可眼前的张氏,眉宇沧桑,疲惫难掩,没那股被将军府养出来的表面矜贵劲儿,倒像历经万苦的老妪。 须臾,唐臧月:“你想跟着我们?” 张氏早已泪流满面,“娘……” “你与老四和离,你这声娘,我可担待不起。” 张氏改口:“老夫人,我知道我糊涂,引狼入室,留着那祸害害了全家,让四郎和您伤了母子情分,让离哥儿没享受过一日母亲的关怀……” 萧钟离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视线落在祖母身上。 他其实年岁不小了,萧家如今落难,能顶事的,除了大哥便是他。可他总有祖母才是这个家定海神针的感觉,只要祖母在,家便在。 唐臧月:“所以,你是想现在修补我和四郎的母子情分,弥补你对离哥儿的关怀? 张氏啊,我们萧家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张氏垂眸,又道:“老夫人,我不求名分,只求与萧家共进退。” “看来是想死皮掰脸硬要跟着咯。” “求老夫人成全。”张氏苍白了脸色,须臾,磕了几个响头。 第11章 最危险的是? 唐臧月扭头对衙役道:“差大哥,这人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随你们怎么处置。” 衙役们商榷了几秒,才将张氏给放了。 她是真瞧不上张氏。 纵然这张氏有了机遇,手中有点银钱,但她空间能缺这些?需张氏那点东西? 唐臧月冷眼看着张氏对萧景欢和萧钟离父子献殷勤,后者冷而待之,丝毫不动容。倒是给她交了份满意的答卷。 走了一日,唐臧月才对差大哥道:“望差大哥成全,容我去附近小镇采买些东西。” 言毕,她塞给差大哥几枚碎银。 衙役也是要油水的。 押送流放的犯人,皆是曾经那些有官职的大户人家,这些人即便被抄了家,也有点底蕴傍身。搜刮搜刮,能到自己手中。 他们原是没想收取萧家一针一线。 萧家的老将军,为楚国开疆扩土,下面儿郎,死的死,废的废,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撑了几十年,孙字辈也要送去边境,结果被朝廷抄了家,以庶民身份下放到那蛮荒之地去! 谁都知道,等待这一家老小的是什么…… 别说他们这些衙役了,就是家中内子、长辈也一再叮嘱,不可为难萧家的家眷。 但…… 有钱不拿是王八蛋。 “正巧,今日我们还得整顿休息,老夫人你慢些回来没关系。” 唐臧月笑道:“好。” 唐臧月叫上萧钟离和萧月春俩孩子,徒步去镇上进行采买。 他们连背篓都没有…… 唐臧月采购了些吃饭的家伙,再来便是粮食之类。肉类暂时没采购,蔬菜的话,一路走来她瞧见不少野菜,皆是可以采摘烹煮的。 为方便,她买了架车子,让萧钟离和萧月春合力将粮食搬上去,又购了些烧火的东西,就打算自个儿去办点事。 “你和月春在这里等着。” “是,老夫人/祖母。” 见萧钟离欲言又止,唐臧月没多问,加快了步伐,却在巷口拐角处跃到高空,双腿蹬着窄小的两墙面支撑。 须臾。 果然,这混小子跟着她。 “在瞧什么?” 萧钟离身形一僵,没敢抬头,祖母已然在跃下,立足跟前。 “祖母。”萧钟离恭敬道。 “想跟着?” 萧钟离对上唐臧月的视线,铿锵有力道:“我也是萧家子孙,有权利扛起大任,而不是一辈子活在祖母的庇护下。” 这真少爷还真是…… 唐臧月浅笑,“不错,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 “祖母你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见萧钟离仍欲言又止,唐臧月:“你记住,我们萧家之所以没有其他人家的乌烟瘴气,那都是有话直说!更不能对着家人耍那些阴险的手段。 当然,这次将军府遭灾,也是与太耿直有关,我们可以一致对外耍手段,对内一定要坦诚相见,可明白?” “我明白,祖母。”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 她在前,萧钟离走在后。 自穿到这里,她便没好生看看这古代的繁景。 在京城有多方势力盯着,从地牢里出来,人又走得匆忙,到了小镇才欣赏起古代人文。 小镇自是不如京城。 建筑物倒是和后世农村房差不多,却也不如砖块砌成的自建房。 镇上人看着瘦弱,可瞧着精神,尤其头发茂密,双目有神,有着对生活的追求。 古代人出行要么靠马车,要么便是骡车这种,大部分穷苦人家靠步行。 京城鲜少见女子外出,倒是小镇没有这种顾及,街上能看到男女老少。 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来往人比较密切。 街边小摊还有妇女守着。 她带着萧钟离坐下,道:“老板娘,来两碗馄饨。” “好嘞,两碗馄饨!” 萧钟离欲言又止,她抬手道:“既然跟着我,多看多听,少言,明白吗?” “明白了祖母。” 若萧钟离能独当一面,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话。 海鲜馄饨是现包的,且上得很快,唐臧月尝了口味道,用料实在,味道鲜美,虾皮也给得很足,紫菜倒是少许。倒是不比后世的差。 看来,美食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很盛行,只是古代交通不发达,像虾皮和紫菜这种沿海的食品运输不方便。 还未吃完,就有客人找老板娘理论。 “怎么你比别人家馄饨要多出几个铜板?!抢钱啊你!” 老板娘赔笑,“客官你讲讲理,其他人家用料会这么足吗?还有碗底的虾皮紫菜,那都是我托人带的,那是沿海的东西,金贵着呢,我也花了不少钱搞到手。便宜不了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客人一瞧其他桌都吃自己的,明显是老顾客了,知晓些里面门道。 自知理亏的客人,嘀咕道:“那也不能这么高价格吧。” 老板娘见人还这么不依不饶,冷了脸色,道:“这事儿,上了衙门老爷那儿也是我在理。” 那客人脸色微变,匆匆留下钱,落荒而逃。 唐臧月吃完,付了钱,领着萧钟离离开,才问:“看出什么?” 萧钟离斟酌一二,才道:“那位卖馄饨的老板娘衙门里有人。” 闻言,唐臧月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片刻,才收敛。 原主的记忆里,萧钟离儿时吃过苦头,亏了身子,即便接回将军府,也没能调理好。能做重活,却不是当兵上战场的料。 原主护着萧钟离,却没将其当接班人培养。 在唐臧月看来,这孩子心思缜密,能一眼看穿事物本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能手。 唐臧月随口一提:“可知晓我带你去那摊位的原因?” 萧钟离回头,盯着逐渐远去的摊位几秒,才收敛视线,道:“那家摊主客人不多,却很安生,桌椅齐全,摊车干净,就连老板娘也……” 萧钟离红了耳根,没再说下去。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碍于古代恪守男女之别,没再妄言那位老板娘。 唐臧月却替他道:“风韵犹存。” 萧钟离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唐臧月又道:“我们将军府家眷被贬为庶,离哥儿可知以后该怎么营生?” “祖母是想……” 唐臧月漫不经心地打断,潮风味儿很浓,“当今天子以为萧家为他打下的江山,该稳了,可那边境的匈奴人仍是虎视眈眈,碍于萧家的威严才望而却步。离哥儿可知,此次流放,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不是那边境的困苦,也不是被贬庶人后生活上的差异。 最危险的,是在这流放路上。” 唐臧月感慨:“说不定还未抵达流放之地,我们萧家人便成了冤魂。” 第12章 一线天 萧钟离背脊生出冷汗,怕被人听晓,还频频看向四周。 唐臧月:“放心,现在离匈奴势力还很远,他们动不了手。人多的地方越是安全,你看这些百姓,像是对我们的谈论感兴趣的人吗?” 萧钟离松了半口气,又看唐臧月气定神闲的神色,道:“祖母已有了主意?” “自然。” “那我们何时准备跑?” “跑?”唐臧月重复了下他口中最后一个字,笑了,“我们为何要跑?” “路既是必死之路,为何不跑?” “如何跑?” “买马匹,快马加鞭。” “跑去何方?” “这……”萧钟离被难住了。 楚国境内,昏君天下,他们萧家人自得守楚国律令。楚国境外,是多年萧家人竖立的敌人,对他们早已虎视眈眈。 天大地大,竟没有萧家人容身之地?! 唐臧月:“现在还是当今天子的天下,已被他栽赃过一次,便是再等我们真正犯错。真跑了,等待我们的,不止是杀手,还有朝廷的追击令。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那,那当如何?”萧钟离似反省过来,朝唐臧月作揖,心生敬佩,道:“请祖母赐教。” “到了。” 萧钟离抬眸望去,就见是间当铺。 唐臧月率先跨进步子,萧钟离紧随其后。 他原以为祖母是来典当藏匿的首饰,哪知…… 唐臧月取出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对拨弄算盘的店员道:“麻烦小哥看这枚玉佩能典当多少银两。” 那人潦草看了几眼,道:“不止几个银钱。” “麻烦你仔细看看。” 小哥不耐烦,却见玉佩正方两面雕花不同,这、这是…… 他脸色骤变,猛地起身,道:“劳烦您稍等。” 祖孙二人没等多久,店铺掌柜便亲自恭迎,“老夫人里面请。” 唐臧月领着萧钟离去了里间。 玉佩是萧家之物,除了赤焰军,萧老将军还在世时便瞧出了局势,大约参悟昏君的本性,早早给原主留了一线。 这一线,只有原主知晓。 原著里,因为抄家来得突然,别说是这枚玉佩,就是碎银子都没有,所以无法凭物联系上人。 现在嘛…… 唐臧月淡定地拨了拨茶叶,品着龙井,等对方先开口。 “老夫人,您先休息,我来安排。” 一线天是老将军在世时培养出一股不比赤焰军差的精锐队伍,他们是在楚国天灾那几年逃荒的未记事的孩子组建,抹掉了过去,没有背景,没有未来,只听令于玉佩主人。 一旦认主,便是一线天启动之时,不再受玉佩限制,可比辛辛苦苦培养出赤焰军,只听令于令牌,最后给昏君做嫁衣好多了。 一线天与其说是精锐的队伍,倒不如说是死士。 是保障萧家一家老小流放之行的唯一生路。 没多久,一个样貌普通却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少年出现在唐臧月跟前。 他朝唐臧月恭敬地单膝而跪,“老夫人。” “名字。” “十五。” “特长。” “轻功。” “不错。”唐臧月又浅酌了口,道:“通知下去,紧跟萧家人,确保我们一路安全。” “是,老夫人。” 这间房只他们三人。 掌柜是萧家发展的暗线,除此之外,京城附近小镇小县当铺都有这样的暗线,就是为了与一线天取得联系。 一旦联系成功,这些暗线便会切断与将军府的关联,成为真正独立的商铺,与一线天、将军府往后再无瓜葛。 唐臧月取出一张银票,道:“有指令我会吹口哨,你现身便好,其他人待到边关,再视情况而见。” “是,老夫人。”少年接过,应声。 “去吧。” 待那少年从窗口跃出,通过交错茂密的树叶消失不见,唐臧月才敛了视线,道:“有什么就问。” “祖母,他是……” “你祖父在世时培养出来,给我们留一条后路的死士。未联系上前,只靠玉佩认人,联系上后,只认人不认玉佩。 这支死士叫一线天。” “那刚刚的掌柜……” “什么掌柜?我们只是来典当玉佩,不认识旁的人。” 萧钟离恍然,当即颔首,“是,祖母。” 拿到典当的碎银,她与萧钟离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边道:“当今天子不会在流放路上让人跟着,但是下放之地会有人等着,离哥儿,早早做好准备。” 萧钟离不知准备什么,但还是应声道:“是,祖母。” “好了,你去与月春丫头汇合,我再逛逛。” “是,祖母。” 逛逛,当然是指继续采购。 明面上那些采购东西是给押送他们的官兵看的,实际上,她还需要采购些别的。 尤其是经过刚刚馄饨小摊上,更确定了她的想法。 哦,忘了说。 去馄饨摊位上,倒不是想要给二孙子什么启发,而是纯粹的饿了。 赶了一天的路,吃不好睡不好,瞧着那些小摊小贩熬煮的东西,就等你上门尝两口,能不发饿吗? 只是作为当家主母,自是不能让二孙子瞧出来这些,所以才让二孙子率先有感而发,她顺着二孙子的话说罢了。 这叫什么? 叫故作深沉。 保留她头一次做当家主母的体面。 既是赶集,市场上东西自是不会少。 唐臧月买了个背篓,用麻布将背篓四周和上面严严实实盖起来,才开始在集市上采购真正想要的物资。 一般来说,什么便宜买什么。 粮食到哪儿都不便宜,毕竟朝廷赋税,天灾也过去没多久,百姓粮食都自家留着吃,鲜少出来卖。 倒是野货和自己编制的竹制品比想象中价低。 唐臧月把将军府都搂空了,连昏君赏赐的东西也不例外,相当于径直薅了昏君,那她囤货的癖好自是不用忌惮。 野物她让猎户杀干净了再收。 猎户为难,“夫人,这天燥大,现在杀了这些牲畜,等带回去不得臭了?还是直接生捆吧。” “不用,按我的说法做。” 猎户没再劝,杀干净给唐臧月装背篓,实则进了唐臧月的空间。 竹制品的话,多是竹筒竹椅竹篮背篓这些居多,还有些扫帚筷子等日常用的手工品,都被唐臧月收进了空间。 就在唐臧月满载而归之时,有人在她耳畔道:“夫人,你要西瓜吗?” “西瓜?”唐臧月打量起与她并肩的小矮子,倒是眉目有神,只是嘴巴微翘,一看就是会说话那种。 唐臧月:“这个季节确实盛产西瓜,可这金贵玩儿不是给上面上供的吗?你有?” 第13章 交易,囤粮,攒物资 小矮子遭到质疑倒是不生气,而是抱着和气生财的态度,继而道:“这不是上面要的有限,我们恰好种多了嘛。” “哦?那你有多少。”唐臧月放慢了脚步。 小矮子一听,便知有戏,“您一看就是富贵人,手头不差钱……” 没等对方恭维完,唐臧月打断:“我全买,你价能少多少?” 小矮子脸开始五颜六色,倒是没想到唐臧月在集市出手大方,现在会讨价还价。 “怎么?没得少?”唐臧月顿步,没了跟对方交流的心思,“那算了。” 小矮子连忙“欸欸欸”地喊着她,“有少有少,夫人您要得多,价格好商量嘛。” 唐臧月笑容更加灿烂了。 瞧瞧,刚刚还说是紧俏货,上面不要了才拿出来买点散的。这会儿又说她要的多,价格好商量。 这小矮子,生意做多了,睁眼谎撒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唐臧月当然不会戳穿他。即便戳穿,对方也不会承认。 她笑了笑,“好啊,先看看东西。” 原主手不行,是提不了战场上重兵器,但像那些轻巧的剑倒是可以玩出花花,对待一些小喽啰还是管用的。 所以,当察觉到有埋伏时,唐臧月顿下脚步,对上小矮子狐疑的视线。她笑了笑,“生意人,何必做黑吃黑的买卖?” 小矮子脸色再次瞬息万变,随即沉了脸,对着草丛吹了下口哨,道:“既然被发现了,我现在教夫人一招,以后别跟着陌生人走。” 唐臧月点头,放下背篓,从里面抽出一柄轻巧的剑,朝着对方挥去。 刀光剑影间,她轻松将这行人拿下。 这些人所求的是财而不是命,所以是赤手空拳,顶多拿几副农具在手中。她也手下留了情,划破他们的胳膊,没下狠手。 最终,剑直指小矮子鼻尖,骇得对方双腿一蹬,一阵骚臭味儿传来—— 尿了裤子。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唐臧月嫌弃地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覆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矮子,“货在哪儿?” 货倒是有,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只十几颗且个头不大。 唐臧月也不嫌弃,按照原价丢了银子给小矮子,让他回避。 谁知小矮子跪地磕头,“女侠饶命,这些都是要上供的,没了它们,我们会有什么后果……求女侠手下留情。” 这是没看上她丢的几两碎银咯? 唐臧月也沉了脸色,道:“今日我若是不会武,被你诓到此处来,岂不是遭罪、财物两失的是我?我放过你,可你打劫我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处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阁下应当知道这个道理。” 那小矮子还在磕头,唐臧月却将剑抵住对方脖颈,逼出血来。 “还不走?是想将命留下?” 小矮子意识到,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是他看走了眼,还想用道德绑架对方。 这会儿,小矮子才掏出诚意来,将事情原委倒出。 昏君治理的国度,不仅是边关寒苦,就连挨着京城的小镇也备受压迫,只紫禁城内载歌载舞。增添的赋税用以修建林园,以前大臣对此上奏的折子,昏君是驳了又驳,现在佞臣当道,上奏的折子只余国泰民安。 如此一来,国库再充盈也经不起昏君折腾,到了后面,黄商不是商人的荣誉,而是商人的灾难,贡品也只贡,白给,天家不掏钱。 小矮子便是上面来搜刮所谓贡品的其中一小方罢了。 他们作为农户,精心照料这些金贵玩意儿,到头来一分钱没到手,前期培养还花了不少钱,这让谁能甘心? 第一年这样,第二年还来!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也斗不起,只好逮着落单的肥羊来宰。 他们也想清楚了,左右不过一次死,这单干完就去山里做寇,没想到遇到个硬茬。 所谓的硬茬,便是唐臧月了。 唐臧月皱起眉头,没想到京城外世道乱成这样。 她道:“带我去看看货,拿了这笔钱,记得找处远离朝廷的地方。” 多的,她没讲。 这群人手中武器别说是对抗朝廷,就是一个县派的官兵都挡不住。 小矮子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知道今日栽在这位夫人手里,别说是用银子换那批货,就是要他们的命也不在话下。可人家就是手下留情了,也好心提醒…… 小矮子:“夫人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于心。” 坐着马车来到目的地。 西瓜藏在村子外一处破庙里。 看着堆满的大西瓜,唐臧月满意地点头,对着小矮子勾手,“马车和这些西瓜我全要了,开个数。” 小矮子咽了咽唾液,想算计一番,在对上唐臧月似笑非笑的眼神,像在问候他“你额头不疼了,裤衩干了”?顿觉窘迫不已。 他不敢再造次,开了个双方都满意的数字,才率着人离开。 待人一走,唐臧月便将整个破庙的大西瓜收入空间,等赶着马车来到镇上,将马车低价转手后,才与等待多时的萧钟离和萧月春汇合。 空间排斥活物。 只要有生命迹象,便无法收进空间。 唐臧月只好低价转手。 只是转手时,她又对那后生道:“小哥可是镇上人?” 后生点头,唐臧月:“今夜我会前来采买些东西,看小哥对这里很熟,麻烦引荐一二,说不定还能用到小哥的马车。你们这里平常租给其他人马车怎么收钱?我用一个晚上,按照一天的收费如何?” 那后生忙不迭应下。 集市这带治安是后生家亲戚在维持,是衙门里当差的,自是瞧见了唐臧月的出手阔绰。 后生有人脉,只是询问唐臧月:“夫人想要什么?我差人帮你留意,夜里……” 唐臧月笑着接话,“我最迟寅时来。” “竟是这么晚?倒是有足够时间做准备,夫人倒是到这处地址来。” 唐臧月接过对方临时写的地址,询问:“这个季节,镇上和周边小镇村子,除了西瓜还种了哪些稀罕物?” 后生笑道:“夫人这可算是问对人了,除了西瓜,还有桃子这稀罕物,不过种的不多,都是留给自家吃或是走亲戚的。” 第14章 米好像没淘过 唐臧月不管这些水果来源,只道:“除了这两样呢?粮食……” “夫人可别想,除了粮店,谁家还将救命的粮食拿出来卖?不过夫人想要,我也可以帮你联系粮店,只是这价格……” “价格可以商量。” 这人身份放在后世,相当于中介,中介抽成分两种,一种是甭管顾客需要什么,等交易完成,径直支付一定金额,交易达成;另一种便是要的东西少,中介从每种商品中提价得来的钱当中介费。 唐臧月要的东西多,所以选择第一种。 “粗粮,5文一斤;精米,30文一斗;猪肉,35文一斤;油,100文一斤;盐,20~160文一斤。有多少来多少,价格按照我说的来。” 后生闻言,变了脸色,显然是不满意这个说法,唐臧月又抬手道:“先听我说完,肯定不会让小哥白跑,只要东西够多,我满意了,该给小哥的好处自是不会少。” “您打算给多少。” 这肯定得先商量着来。 唐臧月浅笑:“若将这些东西凑齐,且以吨为计量单位的成交,辛苦小哥跑路,自是四十两往上说的。” 后生咽了咽唾液。 四十两! 村子一户人家一年到头收入也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家的二等丫鬟,一个月也不过四五两银子。 四十两得庄户人家奋斗十年,体面的奴仆也得奋斗近一年才有这等收入。 这妇人还说不止四十两。 那他肯定得将事情办圆妥了。 东西按原价收上来,得利的是粮铺和下面的庄户人家,他没赚头,但交易一成,当中利润是实打实的。 这算什么? 算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后生搓了搓手,“那,万一您不来,或是跑了呢?东西不得砸我手里了?” 唐臧月笑道:“生意有风险是正常的,实在不放心,小哥可以请点人,到时候我们当面点清楚,如何?” “夫人敞快人。” 与萧钟离二人汇合后,萧月春没说什么,默默地拉着架车子上的粮食。 萧钟离倒是想说什么,却被唐臧月制止了。他只好接过萧月春的活儿,埋头拉 她让两人先走,在林间小路上,看左右无人后,便吹了下口哨。十五便跃然入眼帘。 十五单膝而跪,恭敬道:“老夫人。” “晚上搞点事。” 十五:??? 见这孩子一片茫然,唐臧月让对方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才放十五离开。 采购东西花费时间久了些,但衙役们本就打算整顿一天,隔日出发,所以没多说什么。 唐臧月指挥大孙子二孙子挖简单灶,双胞胎去捡柴火,接着引领剩余妇孺去采摘可以食用的野菜。 索性这些妇孺还算踏实可靠,能吃苦,没让唐臧月操心太多。 柳姨娘认这些东西很快,很快便教起玲姐儿来,她则负责带五姑娘。 小五心思细腻,见采摘的野菜超过今日份的食用量,忍不住问道:“娘,这些野菜还有其他用途吗?” 小五本该叫她主母,被她早早改了口。 唐臧月:“做些腌菜,这个时节还有些野菜,我们徒步到流放之地,得花几个月时间,中途即便有镇子县城补充些粮食,但新鲜菜不好弄。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少了蔬菜摄入,人容易生病。 还可以做些酱菜,只是忘了采买些酱缸子。” 小五萧月浓恭敬道:“多谢娘解惑。” “无碍。” 这些人即便被原主管教有度,但总归没进过厨房,皆是男儿以练兵为主,女眷以刺绣为主,练过些防身之术罢了。思来想去,还是得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带。 说实话,唐臧月自己的手艺,也就那样,能吃,却称不上多好吃。 她抓了把米扔锅里,用水搅合搅合,等最后熬煮好了,才将切好的野菜倒了进去。 完毕,见柳姨娘眉头紧蹙,她主动问了句,“怎么?” 柳姨娘不知当不当讲,犹豫的模样,看得唐臧月心焦。 唐臧月想着,这位不知朝廷变故和家中真正秘辛,说的话应当是周围衙役能听的,于是主动询问。 柳姨娘被骇了下,须臾,才结巴道:“老、老夫人,这米好像没淘过。” 唐臧月接碗筷的手微僵。 她仔细回忆了下。 嗯?有吗? 好像有…… 她居然连做饭最重要的步骤,淘米都忘了! 为维持做当家主母的尊严,唐臧月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道:“许久没下厨,难免生疏了些。” 其他人没敢作答。 唯有年龄最小的玲姐儿,噗嗤笑出声。 在对上唐臧月漫不经心的视线后,骇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埋头苦喝起祖母没淘过米的野菜糙米粥。 气氛,倒是和抄家前一样祥和。 不,对比以前将军府规矩多人杂,现在的萧家人少了一层束缚,倒是显得更为自在、亲近了些。 唯有不远处啃着干馍馍的张氏,眼巴巴地看着,掺和不进去。 在前婆婆去采购后,张氏多次给四郎眼神示意,但对方都当视而不见,没有任何表示。 张氏急了,想向萧景欢靠近,却被大房的萧钟陆强势拦下。 “张婶既与四叔和离,应当知晓男女大妨。” 张氏咬着下唇,欲哭无泪道:“陆哥儿,再怎么说你也喊了我四叔母这么多年,怎生分成这样?你这是要寒四叔母的心呐!” 见萧钟陆不为所动,张氏咬起后槽牙,道:“可是老夫人让你这么做的?这是防着谁……” 萧钟陆:“婶子若是有脸皮,不该在祖母离去后,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摆谱。害我们萧家落得这副田地的,难道不是婶子对那养子的偏宠吗?” 张氏脸色刹时难看,再一看周围,姑且不说柳姨娘那房被吓得不轻,就是其他看热闹的衙役,看她也是一副鄙夷的模样。 “怎么我们队伍里还多了一个人?” “你这几日奔波傻了?她,你都不认识?” “我应当认识?” “她就是名满京城,将军府那位宠爱养子多过亲子的四夫人啊。” “原是她啊。” 在将军府还没垮之前,官户大家谁不背里嗤笑张氏的行为?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视血缘关系,要是自家孩子遭农家那番对待,不说报复在养子身上也就罢了,就这张氏糊涂,还偏宠那养子。 谁看了不摇头? 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思想狭隘。若不是将军府老夫人主持大局,只怕这真假二少爷一事还会闹出更多荒唐来。 也经过这番笑谈,官家府邸自是对嫡子们严加看守,想娶个玩意儿可以,抬为侧室也没问题,得在出了子嗣才有资格。至于正室位置,必须门当户对,他们府邸可丢不起那脸,让小门小户的女子过门,叫他人看笑话。 大户人家,最讲究脸面。 将军府出了张氏这颗老鼠屎,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以前小打小闹便罢,将军府这次因张氏维护的养子栽了这么大跟头。纵她重来一回,想弥补,也得看萧家人吃不吃这套。 张氏脸色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后对着萧景欢低喊:“四郎,我知错了四郎,你就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吧四郎……” 这声音带着哭腔,婉转且悠长,叫人听了怪心疼的。 这也是张氏成亲多年,惯用的招数,只要这么哭求,萧景欢定会原谅自己。 可纵然萧景欢再好糊弄,再荒唐,也是萧家人,也能看清楚局势。 若张氏在将军府出事第一时间共进退,萧景欢还不会将过错怪在张氏身上,更多的是恨养子养了这么多年成为将军府败落的刽子手! 且,张氏在将军府抄家前离开,压根没支会过府中任何人,按照娘的意思,她是偷偷摸摸…… 这,如何让萧景欢忍得了? 难道在张氏心底,只有那养子是家人,他们萧家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那白眼狼不成?! 萧景欢拨开大侄子,后者皱眉想阻拦,“四叔。” 萧景欢颓靡道:“我只是有件事想确认一下,好让我彻底死心。” 张氏心底咯噔了下,就连坚持的萧钟陆也放了行,让出道来,“行。” 萧景欢一双眸,紧紧凝视着张氏。 “我就一个问题,当时萧家被抄,你是不是如娘所说,想带着私款偷偷离府,没有支会任何人。” 张氏想撒谎的。 可她和萧景欢隔的不是几夜的时间,而是整整几十年的夜晚。 她第一次后悔时,就在心中模拟当年若是不偏袒那畜生该如何,若是未抄家又当如何?若是抄了家,与萧家共进退又作如何? 再次看到活生生的萧景欢,想要说的谎言哽在喉咙,怎么也对不住四郎对她真挚的感情啊! 第15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张氏,又跑了 是她犯了浑。 明明是秀才之女,嫁进将军府是高攀,却仗着多年过去,为萧家生儿育女,仗着萧家人和善,仗着四郎对她的爱作妖,连亲儿子都顾不上,在抄家前就让外人看足了将军府笑话。 是她糊涂,是她冷心冷肺。 她想弥补,想要疼爱夫君,偏宠亲生儿子。 今只心虚了一下,就让枕边人看穿。 萧景欢哈哈仰天大笑两声,既悲戚又可笑道:“张氏啊张氏,枉我看走了眼,从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了。以前为了活着,我听你的,装傻,顽劣不堪,叫娘伤透了心,如今我总得为整个萧家赎罪,扛起重任,带他们走下去…… 张氏,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嫁娶各不相干。” 萧景欢再没用,那也是对比萧家其他儿郎并不出色,也是能扛起大旗的。为什么荒唐这些年?因为成了亲,他的娘子成日担心他上战场,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来不及给他留下。 他当年思来想去,为了小家,只能豁出去大家,才这么荒唐过了这么多年! 现在,他对她彻底寒了心。 张氏泪流满面,是为久远记忆却深刻的真挚感情。 她知晓,萧景欢这么说了,两人再无可能。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上辈子没来得及告别,听说萧家人便大部分死在这流放路上,当时得知消息,她甚至还庆幸过投靠了养子…… 她怎么就这么混账,这么没心没肺呢? 重来一世,好歹能当面诀别,却更叫她难受了。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她面容便憔悴、衰老了许多。 可她只能双目无神,远远看着,没有资格再靠近。 明明,曾经萧家的温暖也有她一份的。 夜里,一阵响动声起,导致马蹄混乱,刀光剑影。 唐臧月让男丁以架车子为中心,将女眷围在里面,打算赤手空拳与之搏斗,但贼人似乎只对银钱感兴趣,伤了衙役,搜刮了银钱后便逃之夭夭。 唐臧月清点完粮食,才前去和衙役询问情况。 衙役大部分受了伤,甚至还有重伤,而萧家这边,萧钟离也受了轻伤。 唐臧月:“差大哥,这样可不行,我们先去就近小镇整顿一下吧,伤势好了再出发。” “这,会耽搁时辰。” “谁会惦记流放的犯人?这事可大可小,差大哥还是往上禀告,说明下情况再做定夺不迟。” 衙役思忖了下,应下来。 这事的确可大可小,得看从什么角度去看待,若是普通的劫财之人,瞧见他们一身官服应当望而却步才是,难道是附近草寇起了别的心思?还是冲着这次流放之人来的? 不管是哪种,衙役也是第一次碰见,不敢草率决定了。 于是,受伤的衙役们相互搀持着离开,其他衙役留下要么清点东西和人手,要么手书一封,快马加鞭递给京城。 唐臧月让萧钟离自行去镇上,等那行伤员走远了,环顾还未静下来的四周,徒然皱眉,“张氏呢。” 小五萧月浓抬起头,小声道:“张婶趁着混乱之际,跑了。” 唐臧月毫不意外地点头,“一早便知那是个能一同享福不能共苦的。” 这样刻薄的话,倒不是刻意去贬低张氏,主要目的还是说给萧景欢听的,为的是断掉萧景欢心底最后那点念想。 倒是萧景欢的反应叫她意外。 “娘,儿不会叫娘失望了。”萧景欢强打起苦笑,道。 唐臧月挑眉,就听萧月浓又小声解释,“下午张婶想和四叔单独说几句,叫大哥给拦下了,不过张婶和四叔还是说了两句。不知道说的什么……就成了这样。” 唐臧月喟叹后,安慰萧景欢:“你能醒悟过来就好,浩哥儿然哥儿还小,总不能这流放几个月路上,只让陆哥儿和离哥儿抗事。他们还在长个儿,经不起重活儿。 老四,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是时候醒了。” 夜色中。 她终是听到久违了的声音应:“是,娘。” 趁着还处混乱之际,她同萧钟陆道:“祖母有事得去处理,你替祖母打好掩护。” “是,祖母。” 走远后,她才口哨招出十五。 她盯着十五半响,才道:“能背动我吗?” 十五迟疑了瞬,点头,“能,老夫人。” “用轻功,去这处。” 她将后生给的纸条递了过去。 十五夜里也能识物,不然也不会被当做死士培养。 看过纸条,十五将之粉碎后,背上她,用轻功朝着目的地飞去。 十五的轻功是不错,但她也有百来斤,大大削弱了十五轻功的娴熟运用,导致速度未有马车快。 不过,抵达目的地是在寅时前。 后生眉开眼笑道:“夫人,你来了,比约定的要早呢。” “东西呢。”唐臧月没有寒暄的习惯。 “在里面。” 这里是座废弃的四合院,院墙有几块地方落了砖,有人看守,大约是怕遭了贼,毕竟院里东西多。 唐臧月扫了眼里面,心中惊喜,面上无波澜道:“这是将粮店都搬来了啊。” “夫人能吃下?” 唐臧月扫了眼后生,浅笑,“既然让你筹,我这里自是没那么多顾及。”说到这儿,她放低了音量,“我还会在这里多待几日,夜里赶来,白天你有足够多的时间继续凑这些。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收多少。” 后生眸子一亮,朝唐臧月作揖,“多谢夫人赏识,后生定当不负夫人重望。对了,这些东西多,我替夫人凑够几辆马车,只是马车金贵……” 担心她骑跑了,没地儿说去?到时候还亏损许多? 唐臧月浅笑,“正解我燃眉之急。马车多,费了你不少心思吧?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借于我一个陌生人使用,多少说不过去。这样,我先抵在你这儿点押金,你和我那不多话的孩子守在这儿,待东西归放好了,我再将马车驾回来归还于你。” 至于押金,当然是一并归还。 留下十五,也是监管这人,毕竟几辆马车的押金比他赚得要多得多。 这后生也算察言观色之人,连忙摆正态度:“待夫人归来之时,押金也会全数归还。”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唐臧月礼貌道。 “不麻烦,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都是银货两讫。我让他们帮夫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那便多谢了。” 这些人是后生请来的,做些劳力也在请人范畴中,倒是不必唐臧月另外掏钱。 第16章 单纯又弑杀的十五 每辆马缰绳拴在前一辆马车末端,只需第一辆马车有人带着,后续马车和东西不会落下,只是行得慢。 后生有些担忧,“夫人,要不让他们在后面驾车,跟着吧。” 这样做确实不稳妥,但唐臧月只打算在周围绕一圈,便将马车里东西收入空间。空马车驾起来没那么吃力。 她有金手指,很多时候做事更需要独来独往。 “再说吧。” 这算婉拒了后生的好意。 驾着马车吃了不到半里地儿,四下无人,她跳下马车,将东西全数收入空间,又驾着走了会儿,才往回走。 后生和他的人都还在,只是坐在干净的石路上,背靠背在打盹。 看到唐臧月这么快回来,倒是面露惊讶。 唐臧月将空的马车归还给后生,“明日还是这里,这是今日的酬金。” 她与后生交易的时候,其他人都知趣地避开。 “这是夫人您的押金。”后生脸上的喜色藏不住。 末了,才像是想起什么,后生道:“夫人怎么回去?可要借用马车?我的,可以免费借给夫人使用。” 虽然是随口一说,但也是个态度。 生意人讲究的是个信任,他们这才认识不到一天。 这后生,是个干实事的。 唐臧月笑眯了眼,“不用了,我们家孩子会武功,能背我回去。” 后生一阵恍然,大约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武功,也幸亏他们虽是生意人,但没那花花肠子,手握二百两马车押金就想断了这桩暂时买卖走人。 “夫人慢走。” 话音刚落,十五便背着唐臧月没了踪影。 其他人一进院子瞧着,只觉背脊发凉,庆幸道:“东家,幸好没听成二的。” 成二说了什么? 说反正也是临时买卖,谁都不清楚对方来历,一次生意做下来,还不如给的这几辆马车押金多,倒不如现在就锤死,逃之夭夭,指不定利益最大化。 后生不同意,“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诚信。再说,正因为对方来历不明,我们更得小心谨慎,没瞧见这次就那夫人和一个少年过来?想必是有恃无恐,咱们还是别因小失大了。” 果真,这几人借着如厕的名义来商讨,统统被十五给听了去。 在回去的路上,十五还特地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唐臧月。 唐臧月抬手制止,“流放路上,这种事不会少见,若真有人想拿着我的银钱跑路,十五你废了他们双手,把东西夺回来就是。” 十五呆滞了下,“不杀人灭口吗?” 唐臧月被噎了下。 “杀了他们对我有何好处?交易未达成,顶多押金在他们手中。他们只是不信守承诺而已,不至于取其性命,平白让我们沾染更多麻烦。” 十五没再说话。 唐臧月皱眉,一线天是培养的死士,想法偏激且直白很正常。她仍没习惯古人的思维,看来还得适应些时日。 回到流放人群中,衙役没发现她的离去和归来。 唐臧月背靠架车子轱辘,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唐臧月再次找到衙役,塞了点碎银,道:“昨日采买时,发现有些东西忘了,还望差大哥再给点时间,准我去小镇上买点东西,顺带去看看离哥儿。” 衙役正愁这一趟走得亏了,唐臧月送银钱来,没犹豫和推脱,接过后,才道:“昨夜那团贼人没抢你们?” 唐臧月喟叹:“抢了,不然离哥儿也不会受伤。差大哥应是知道离哥儿在归府前遭了罪,习武自是不如陆哥儿,为了护一家人,这才受了伤……也是家中俩小子和我拼死相搏,才没导致银财缺失。” “原是这样。”衙役不怎么信。 昨夜这老夫人提醒他们,贼人可能另有所图,他们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京城,向上面汇报。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失了财物,唯独萧家跟个没事人般?仅萧钟离受了皮外伤? 待唐臧月走后,其他衙役才道:“这老夫人,藏银钱的确有两把刷子。” “怎么说?” “锦衣卫指挥使和我是远房亲戚,听说抄家当天还带了宫里嬷嬷去搜萧家女眷的身。你想想,宫里嬷嬷能放过萧家人?偏偏这老夫人还能藏下银钱……” “应当是虞大人给的。” “虞大人是?” “当年新科状元,老夫人嫡亲三女婿。虞大人为萧家人闹到朝堂之上,听说当场就惹怒天家,挨了板子,颜面尽失,也从内阁学士降到了太仆寺卿。” “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应当蛰伏下的。” “怎么蛰伏?虞大人既然进地牢打点一切,自知纸包不住,以后被天家随便找个借口降职,还不如将自己对萧家的维护摆在明面上来,即便挨了打,仍降了职,却也得了百姓爱戴。” 不知是哪个人,感叹了句:“萧家守的是我们百姓啊。” 是啊,萧家人一个个战死沙场,为的是百姓,而不是天家的江山。 唐臧月再次被十五背到镇上,没着急去找萧钟离,而是带着十五去了食肆。 因离京城不远,镇上还算繁荣,食肆开了几家,酒楼倒是没有。 几家食肆里,唐臧月找了生意还算欣荣的。 食肆没有雅间,唐臧月与局促的十五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抽了两双筷子,用干净的丝绢擦拭了下,才递给十五。 唐臧月看他冷漠的容色波动,道:“可有不适?” 十五摇头。 “身体不适?” 十五仍旧摇头。 唐臧月喟叹:“那便是心理不适。” 十五茫然地看向她。 作为死士,一辈子见不得光,生活在阴暗中,无名无姓,没有来历没有背景,甚至没有父母,只听令于主子。 一般来说,死士不能曝于大众眼下,即便是为主子做事,也都戴着帷帽遮挡面容,像这么坦荡荡与主字进食肆的,少之又少。 “主子。” 唐臧月:“你们,我自有安排,无需多问。” 十五呆滞的目光顿了下,应声:“是,主子。” 古代家禽居多,牛肉一般得撞上附近村子耕牛老死病死才能吃上。 她点了羊肉泡馍,花生米和素菜各一盘,酒水点的是花雕。 第17章 玲姐儿采摘的野果,可好吃了 菜色一上,唐臧月尝了口羊肉泡馍,味道还可以,只是羊肉膻味没取出彻底。素菜平平,倒是这花雕的酒香醇厚,浅酌一口便口齿留香。 她没吃几口,剩下的都交给十五处理了。 这孩子,年龄虽小,武功不弱,就是吃相也斯文,没有狼吞虎咽,但吃速不慢,眨眼功夫便干掉一盘。 似乎察觉到唐臧月的探究视线,十五再次局促起来,但仍没说出口。 主子发话,他才会应两句,平日里与其他人也是靠暗哨联系。 吃速快,是因儿时与许多孩子一个院子,慢了就没得吃,吃相不雅也会被剥夺吃的权利。 唐臧月大约摸清十五性子,主动询问:“上次给你的银票,都用于什么途径了?” “回主子。”十五压低了音量,“近几年您未联系一线天,一线天蛰伏各个村子,以打猎为生,早出晚归,村民不知晓我们身份。倒是存了些家当,只等主子发话,银票还未动,平日都是这些年存的积蓄用以花销。” 唐臧月点头,“别亏着自己,也别我省着。我手中银票倒是多,每到一处镇子之前,你们想办法汇成现银,等我信号去收。” “是,主子。” 十五没多问,唐臧月看了眼他的神色,浅笑,“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吗?” 十五再次露出迷茫的表情。 她笑意更深了。 萧家年龄最小的玲姐儿都比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睿智。 少年像刚出生,懵懂的婴儿,需要她一点点去教,去引导。 这么大点孩子,一生做那见不得光的死士? 她作为现代人,当然不忍心。 即便将幕后死士强拉到台前,让他们经历世俗炎凉,让他们生动活泼,或许会担上知世后的他们背叛的风险,但也比现在强。 她要的是忠心,而不是只听死命令的提线木偶。 料到十五不会回她,她又道:“钱庄背后是朝廷,一旦世道乱了,银票只能算一张纸。倒是实在的银子能派上用场。” 十五:“是,主子。” 她知道他暂时不懂,也没强行灌输他什么。 吃过东西,唐臧月才让十五隐蔽起来,自己去买了点东西,看望医馆里的衙役和萧钟离。 萧钟离是受伤人里最轻的,皮外伤,止了血,包扎好,睡了一晚就精神抖擞了。 倒是其他衙役,因为受伤重,疼得一夜未睡好。 唐臧月:“差大哥,离哥儿,可有好些?” 萧钟离:“祖母,我这里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 唐臧月抬手打断,“柳姨娘她们有你大哥庇护,不需要你一个伤患这么快回去。” 衙役:“多谢老夫人来看望。” 她带了一篮筐新买的鸡蛋,借用医馆熬药的小厨房,将鸡蛋煮熟了,一个个分发下去。 末了,唐臧月才道:“正好还有些东西需要采买。囊中羞涩,差大哥别介意这几个鸡蛋。” “老夫人哪里话,谁不知道将……”那衙役见有医徒在馆里进进出出,哑了火。 他们同萧钟离一起来的。 瞧他们这身装束,看诊的大夫私下问过他们,与萧钟离什么关系。 他们能说萧钟离是他们押送的吗? 不能。 他们只说相识,这小哥家里跑商的,同路罢了。 这才免去萧钟离被差别对待。 大夫起了疑,让当地衙门当差的亲戚去打听,还真打听到姓萧的是来镇上做买卖。这才笃定了衙役的说法。 萧钟离扯着唐臧月衣袖,压低了音量,将昨夜衙役和大夫私下交流,原原本本说与唐臧月听。 唐臧月回忆了下借用厨房时,医徒并未为难她,也未有神色上差异,想必是信了衙役们的话。 她蓦地一沉,许久,久到萧钟离有些忐忑,才道:“萧家终是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天下。” 负萧家的是昏君,是腐败的朝廷罢了。 “祖母……”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甭操心别的,天塌下来也有祖母撑着。” “是,祖母。” 见孩子眸底露出丝丝感动,若不是她察觉敏锐,还真不容易捕捉到。 尤记萧钟离初来将军府时,既瘦又黑,浑身竖起刺,警惕得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养媳都不全然信…… 唐臧月倒是想起来有件事没同这孩子说,难怪一进医馆,他眸子里掩不住的担忧。 她小声道:“昨夜的贼人,是祖母安排的,目的是想在这镇子多逗留几日。” 萧钟离哑然了阵,恍惚想起什么,道:“可是昨日白天去当铺见的孩子所做?” 唐臧月点头,“将军府垮了,我们萧家可没垮,这里离京城不远,也不在昏君的管辖范围内,正是好做手脚的时候。很多东西需要大量购买,为以后做准备。” 萧钟离眸子一亮,道:“祖母是想……” 她知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即便他接纳了原主,但对待钱子书和亲生爹娘仍存着偏激和执着…… 唐臧月:“现在不说这些,你好生休息,等有机会了,萧家还是得靠你和陆哥儿撑起来。撑不起来也不妨事,祖母是你们的后盾。” “多谢祖母。” 唐臧月又买了一辆架车子,连着新买的酱缸子和瓶瓶罐罐回到了队伍里。 采购的这些东西不值钱,包括送医馆的鸡蛋这些。衙役们不会说什么,更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一家子在流放路上才能平平安安,明面上也不会受到打压。 只是,她还是喜欢使唤人,不喜自己动手。 下次去镇上采买,还是将月春丫头带上得好。 主要还是萧家老的老,小的小,萧钟陆要负责一家老小明面上的安危,只能使唤使唤这丫头了。 因为她回来的时间有点晚,是柳姨娘做的饭菜。 昨日只瞧她做了一次,柳姨娘的厨艺便远远超过了她…… 嗯。 看来掌厨权也可以推出去了,她负责指挥便好。 萧家其他人面上虽不说什么,但心里想的是:今日的野菜加粗粮粥确实比昨日的吃得舒心。 吃过饭,萧月春和萧月浓负责洗碗,她领着其他人则去采摘野菜野果。 野菜可以晒成菜干,如果不是白菜压称,她推着嫌麻烦,今日也会购些便宜的大白菜回来。 “祖母,这个野果可以吃吗?” “可以,这是刺泡儿。” “那我多采些回去,给小姑姑和月春姐姐吃。” “慢点,不着急。” 不仅是野果野菜,唐臧月还瞧见一些常见的药草,也都敛了回去,打算泡制。 泡制工具也需要置备。 哎。 见唐臧月采摘了药草回来,衙役惊奇道:“老夫人采摘这些?可是会医术?” 唐臧月谦虚道:“不瞒各位,我嫁人前是军医出生,会点皮毛之术,昨夜手里没个趁手的东西,所以才没对差大哥们贸然出手相助……” “老夫人叫我小易便好。” 唐臧月眯了眯眼,大方道:“那我便斗胆,叫你声小易,你也别叫我老夫人了,唤我唐姨便好。” 出嫁从夫,在当代女子不至于被冠上夫姓,但皆以夫君为天。就连原主也是,谨遵亡夫教诲,将萧家儿郎一个个逼至战场,最终落得个离君心,判流放,子嗣全数阵亡的下场。 不说原主思想迂腐,只她这个异世魂看来,多少有点荒谬了。 “唐姨,这路上有个头疼发热的,劳烦唐姨出手。” 古代诊金可不便宜,有个头疼脑热的,一笔银钱就去了。她是流放队伍里的,若是出手,肯定不会收衙役钱,衙役那边欠的便是人情。 倒是互利。 唐臧月掩下心思,道:“不麻烦,不碍事。” 新采摘的野菜水灵灵的,一些挂晒起来做成菜干,剩余的留着明日再吃。 她同柳姨娘弄完,抬头就瞧见玲姐儿献宝似的将刺泡儿递给自家小姑姑和月春丫头。 “月春姐姐,小姑姑,快看,是我摘的野果,祖母说叫刺泡儿,可好吃了。” 说实话,味道带点酸,应当是未完全成熟的缘故。但这是萧玲儿亲自采摘的,和旁人给的,那自是两个滋味儿。 萧月浓轻皱眉头,又倏地舒展,道:“好吃,玲姐儿长大了。” 月春打小吃苦,别说带酸的野果,为了果腹,还与猪抢过糠吃。这会儿真心实意地应:“真好吃,玲姐儿辛苦了。” 月春作为自由人在萧家,是原主让她不必守奴婢的规矩,跟着萧钟离的辈分一起唤萧家人。月春一直谨记且循规蹈矩,只是对原主,还是毕恭毕敬地称呼老夫人。 第18章 柳姨娘的厨艺 唐臧月心底升起温情。 她知道,那是原主留下的情绪,就像对萧家人关照,处处为萧家人着想般,都是原主浓烈的感情使然。 她不反感就是了。 她悄然走过去,微笑着道:“好东西就藏着自个儿吃?不给祖母也来点?” 玲姐儿嘴里包了一坨,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唔”了声,小手朝她一伸。 她摊手,玲姐儿便将刺泡儿满满当当落入她掌心。 她知道她说什么了——祖母,给。 唐臧月忍着酸意,尝了几颗,回以笑容,“好吃。” 夜里小易来请唐臧月,借萧钟陆一用。 是想让萧钟陆跟着一起巡逻,怕贼人二次来袭。 唐臧月眉梢一挑,道:“这,恐怕不妥吧?毕竟我们是被押送的犯人,是戴罪之身。” “随机应变,我们人手不够,到时候贼人趁我们不备来袭第二次,那是丢朝廷的脸面。况且我们知道陆小哥的本事,有他助力,也能轻快不少。” 对方都这么说了,唐臧月还能不应? 第二日,萧钟陆顶着疲惫的神色归队。 唐臧月想用银钱贿赂衙役小易去采购的时候,被后者摇头回拒了。 小易兴致勃勃道:“陆小哥果然是大将之后,他昨夜教我们的体术,足够让我们受益匪浅了,唐姨,这些您赶紧收回去吧。” 唐臧月倒是没强求,笑道:“陆哥儿是从小锻炼,你们若年岁小还有另一套体术,更受益,只可惜……” 小易眸子一亮,凑到唐臧月耳畔,小声道:“那此行后,唐姨能否收我一个本家侄子……” 唐臧月抬手制止,“萧家经历了什么,百姓都看在眼里,老身没别的远大抱负,只盼一家平平安安。” 这行衙役里,谁知有没有昏君的耳目?她明着做事都是尽量低调,虽说夜里大肆采购,但也就几日的事,不会引起上面怀疑。 昏君之所以亡国,除了白内障,还容易自负。 流放路上他即便派了人看着,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没什么大本事之人,不然原著剧情里萧家人不至于死的死伤的伤。 所以她敢在流放路上大肆采购,敢用银票兑换现银。 昨夜,她就与后生又达成一笔交易。她又告及后生,除了粮食作物,还收粮种和药种,最后也收一些便宜药材。 名贵药材没要,毕竟将军府家当虽然看着强大,现在也是死资产,没有收益,用一分少一分,她得计划着来。 收完后生采集的东西,唐臧月又去了十五准备的现银,将之纳入空间。 背地里可以大作手脚,明面上还是低调为上得好。 回拒了小易,后者也不恼,只道:“唐姨你再考虑考虑。”也未为难她,放了行。 唐臧月带着月春来到镇上,先是带着鸡蛋去看望了圈伤员,给压抑和萧钟离加了荤腥,说了几句体己话,便来到市场进行采购。 集市要热热闹闹三日才结束,唐臧月不急着采买食材,而是先去看调料。 她原想做易保存又开胃的辣菜,却发现古代压根没有红辣椒,替代品是茱萸。 茱萸比苦瓜苦,没辣椒辣,实在不算做辣菜的上成调料。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目光放在腌萝卜和酱黄瓜上。 大酱的话,她不准备在集市买。 吃过几次食肆,她才总结出一定经验来。 古代将食谱看得紧,即便厨子收徒弟,做菜时也是避着徒弟来,很多时候还得学徒自己领悟。这样藏着掖着,不公众,很难通过同本食谱看出哪位真正具备厨艺天赋,也就导致古代食物并未惊艳到哪儿去。 倒是记忆里宫里赏赐下来的贡品,以及御膳房的厨子是真有几分本事。 她脑海中食谱倒是多,因为从医,要学药膳,自然对厨艺得有几分讲究,在网上学过不少菜式,到时可让颇具几分厨艺天赋的柳姨娘试试。 不行的话,再去集市采买大酱。 萝卜和黄瓜很便宜,倒是她采买的调味料贵得出奇。接着便是一些泡制药材的东西和灸用针。 回到队伍,她说了下萧钟离的情况,便对柳姨娘谈及做大酱和腌萝卜的大致做法。 柳姨娘年轻时候性子懦弱,年纪大了便开始忘事,也幸亏进的是将军府,原主没磋磨过她,使得她身体康健,一路上没成为拖累。 唐臧月念完食谱,有些担心柳姨娘忘性成拖累,末了,又道:“实在不记得怎么个步骤,别逞强,多问问我。萧家不比以前,一分钱一分货,这萝卜黄瓜和香料都是花了大钱的,浪费……” 她想警惕柳姨娘,也是说给其他衙役听的。言语上夸大其词了些,是想让这一家子老小意识到处境,知晓银子藏得不宜。 谁成想,柳姨娘这么不禁吓,手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那、那还是老夫人你来动手吧……” 唐臧月:???? 她就是想当个甩手掌柜,不想事事亲为才让柳姨娘动手。 谁知道是个这么不争气的! 唐臧月无奈,劝:“一回生二回熟,即便你做的不如人意,大家都能谅解,且为了粮食的可贵,都会吃完的。我让你不要浪费,是想让你别逞能,忘了步骤便询问我,我不会说你什么,而不是让你还没开始,就将摊子交付于我……” 见柳姨娘仍没缓过神,似乎被她骇得不轻,唐臧月只好向哄玲姐儿般,放柔了音量哄着柳姨娘,“柳妹……” “老、老夫人。”柳姨娘双腿打着颤,那罗裙都掩不住地颤抖。 “叫我大姐,现在没有将军府,我们是一家人,我唤你一声妹妹,你叫我大姐便行。” “大大大……” “姐”这个字实在不敢。 柳姨娘急得都快哭了。 唐臧月:…… 原主也长得不像那凶神恶煞的夜叉啊,怎么小的大的,怕她怕成这样? 原主长相吧,嗯,顶多没有古代女子的柳眉,而是剑眉飞入鬓,面部轮廓英气十足,再年轻个二三十岁,女扮男装的话,保管往街上一站,是个偏偏玉郎的模样。 可惜老了,满头华发,没有女子的柔美,也没有男子的英姿飒爽,倒是显得,嗯,的确凶了点。 “行了,不勉强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实在不行别逞能。” 柳姨娘这才长吁了口气,跑去忙碌了。 第19章 边关水资源匮乏 柳姨娘那边有萧月浓帮忙,萧月春则帮着唐臧月。 萧玲儿和两对双胞胎年岁小,唐臧月只叫这三只崽在附近玩,别跑远了。 而萧钟陆夜里巡逻,白日则负责补眠。 便是那以前的混账东西萧景欢,也没停过,不是劈柴就是挑水。 水是用浴桶装的,又打了个盖子盖上,够一家人吃食用。只是路上想沐浴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他们被流放的地方隶属边关,正是北方,这个架空时代未有南水北调这造福子孙后代的浩大工程,到了边关水也得吃紧。不过唐臧月已想好对策,她率先想到水库和河边的积水。 南方降雨量大,即便河水被抽空,下几天雨水很快便补上。只是户外总归容易被发现,水库倒是隐蔽性强许多。 这些,她都让十五好生留意了。 这么思忖的功夫,唐臧月将药材泡制好,柳姨娘那边也将腌萝卜和黄豆酱做好。 她皱眉。 因为过于投入,就没留意到柳姨娘那边的动向。按照柳姨娘的忘性,没道理整个过程不询问一番吧? 她继而又看向萧月浓。 是了。 柳姨娘忘性大,小五却是打小聪慧的,说不定是小五记住她说的,才在制作过程提醒的柳姨娘。 萧月浓用一个小碟装了点黄豆酱,兴奋地小跑至唐臧月跟前,“祖母快尝尝。” 唐臧月见她难掩的喜色,便知成功了。 谁知一尝—— 意料之外,十分惊喜! 之前的野菜粗粮粥,是材料有限,限制了柳姨娘发挥,但唐臧月也粗粗认定柳姨娘有点子厨艺天赋在身上的。 这黄豆酱才豁出了口子,让唐臧月切切实实认识到柳姨娘在厨艺上不止一点天赋! 这天赋,可比她想象中要高得多。 萧月浓还打消唐臧月的猜测:“母亲,姨娘制作期间,都是她自己完成的,月浓没提醒姨娘。” 唐臧月扫了眼这丫头。 观察够入微啊,连她想法都猜透了,难怪原主在的时候,这五姑娘虽不是原主所出,却也得宠。 柳姨娘身上那股不自信又来了,眼神飘忽,看都不敢看唐臧月,只道:“老夫人,味道还可以吧?” 唐臧月也没纠正对方称呼,只点了点头,“很不错,放市场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柳姨娘灰白的眸子微亮,对上唐臧月的视线,道:“老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唐臧月又尝了口泡菜萝卜、黄瓜,酸酸甜甜,酥脆爽口,很是下饭。 泡菜萝卜黄瓜放一夜就能吃,吃完可以再现做,倒是大酱得一个月后才能吃。 她敲定了,以后家里就由柳姨娘掌厨。 夜里唐臧月仍去收购后生采集的东西,只是这药材没想象中多。 后生解释:“便宜药草不值几个钱,药铺即便教了四周百姓泡制方法,也嫌少有人真正去做。毕竟按照收购价,泡制前后差不了几个铜板,除非是那真正穷得揭不开过之人…… 村民宁愿多些功夫在地里头,盼着粮食多些。 所以药铺东西,很多都是学徒去采摘了泡制的,分量没多少。听说我们要收购,也比往常价格高出许多,我瞧着实在不划算,没收多少,还是得端看夫人你的意见。” 唐臧月皱眉,没说再收购药材的事。 接连五天,皆是白天同萧月春跑镇上,夜里与后生汇合,顺带收纳十五兑换的现银。 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更别说原主还上了年纪。 索性,派去上报的衙役总算回了消息。 一同的,还有新的衙役跟随而来。 按照上面的意思,流放之路不能再耽搁了,得尽早启程。 唐臧月扫了眼新来的衙役,没想象中那么好说话。 负伤的衙役则留在了镇上,待伤好回京,等下次认令,新衙役押送着他们继续启程。 新的一批衙役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的,可对比一线天,又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白日,一线天听从她的吩咐,提前在路过的河水里加点东西,夜里,这群衙役包括萧家人睡得死气沉沉。 只抵达一个镇子或者县时,才会加药,方便她行事。 仍是一线天帮忙兑换现银,包括提前联系镇/县点上的商人,用同样的方法进行采购。只是这一路上,除了一开始遇到的后生还算安分,其他人或多或少贪了点。 小贪,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贪……比如知道是一次性买卖,拿了马车押金就跑路。这些人的结果便是,跑路中途,被十五径直给劈晕了,夺回马车押金不说,还废了一双手。 至于唐臧月,想交易给的钱,也随着对方晕厥过去,不宜当面成交,第二日又急着赶路,错过了。 十五:== 原著里匈奴派的细作,都被流放路上的衙役抓获,送去了当地官府。 这些细作原著里能成功,靠得是衙役们没有武功,会的只有花拳绣腿,二是萧家唯一能抗事的萧钟陆即便武艺高强,也有一家子老小护着。 当然,细作来了几批,让这些后来的衙役身受重伤,也有一线天从中作梗,参杂进去浑水摸鱼的缘故。 目的是为了她在附近多逗留几日,囤更多的东西。 期间,她更是随着十五的打探,找到几处水库。 让十五等人在水库外看着,她亲自潜入水库里。 潜入底部瞬间,将水库的水一扫而空。 收纳这些水无需承装物,毕竟空间是禁止的,里面东西不会自己动,全靠她意念进行分类。她将这些水收进空间后,分到远离物资的位置,抽出一柄长剑,开始串这些活鱼。 鱼活着不能收入空间,只能串死了纳入,得废些功夫。麻是麻烦了些,倒是以后到了北方也不缺鱼吃。 直至蛮荒之地,手中的银票全数换成现银,囤的东西也比刚流放那会儿多得多,水也够一家老小十年使用。 他们一行人中,就属小易那批衙役泪流满面。 无他,太可怕了。 他就没押送过这么困难重重,让他九死一生的队伍!若不是同僚和老夫人几次救他,他差点命丧黄泉! 不顾后来加入的那批同僚,小易冲着唐臧月作揖,“多谢唐姨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铿锵有力的语气,直让唐臧月眉心抽抽。 就连小易的兄弟也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小声些。 等萧家人大包小包,推着三辆架车子离去,其他人也散去,小易兄弟才怒道:“你抽的哪门子疯?不要命了是不是?!知不知道刚刚那些人什么来头?说好听点是为了保护老夫人,难听点,那是监视!你想和朝廷作对?你不要命了,你家人还要!” 小易这才缓过神来,眼尾猩红,负气道:“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好几次若不是唐姨拉了把手,我早就成了那刀下亡魂!且旁边不止唐姨,还有那几个同僚……他们压根视而不见,见死不救!” 知道小易气,他也缓了下神,道:“行了,知道此行惊心动魄,你也的确欠了老夫人一条命。我只是提醒你,你想表态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老夫人也受不住啊。” “你……什么意思?” “你想和那位老夫人往来,她又何尝不是?可有外人在,她不能与我们太亲近,更不能表态,毕竟咱们队伍里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被你这意气用事,一时是爽了,可今日过后你再拜访,老夫人为了不拖累我们,也会对我们避而不见。” “这、这不是我想要的……” “行了,先整顿休息,赶紧回程吧。下次来时再做打算。” 第20章 抵达边关,落户籍 边关,人烟稀少,土地干裂,降雨量低,不宜种植,再往外便是匈奴聚集地,也是后世内蒙古地区。 一开始唐臧月不理解昏君为何将萧家人流放此地。现在?按照地形来看,匈奴若来犯,好比在这里打开豁口,萧家人坐镇这里,能给匈奴人起到威慑作用。 昏君也不担心萧家人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多年征战,萧家人虽牺牲大半,但仍打得匈奴节节败退,元气大伤。 既剥夺了萧家兵权,又能牵制匈奴。 真是一举两得啊。 如意算盘打得响又如何?届时还不是亡了国。 唐臧月带着一家老小准备解决落户问题。 在郡上落户,一人便需几十两,房屋置办好点的位置也要几百上千两。她空间倒是不缺银钱,但派来押送他们的第二批衙役是朝廷的人,就冲那股与众不同的劲头,估摸得留下些日子亲自盯着他们萧家,好回去跟昏君通风报信。 这一路,她是没缺吃少穿,夜里经常给自己偷摸加餐,也对萧家年龄最小的玲姐儿多有照顾,可再照顾也只多吃颗鸡蛋罢了。 可以说,几个月的路程,萧家人没沾过荤腥,节衣缩食,为的就是给昏君的耳目们造成假象。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耳目也由一线天盯着。 只有等这些耳目走了,唐臧月才能放开手真正做事。 她毫不犹豫选择一个村子落户,且问及那边房屋售价情况。 那人摆手:“到了那边,村长会告诉你的。” 唐臧月松了口气,出来便对上萧家布满风霜的脸,即便是练家子的萧钟陆眉宇也难掩的疲惫。 一路走来,衙役还有马匹换乘,他们纯粹的徒步,几个月还未开次荤腥,可不得憔悴一番吗? 唐臧月胸口划过一阵心疼。 她知道,仍是这具身体的情绪。 她接过承载较为轻巧的架车子,道:“我来拉会儿吧。” “老夫人,你的手……”萧月春有些犹豫。 唐臧月摆手,“这辆架车子上的家当最轻,不碍事。” 萧家一路走来,总共就三辆架车子,粮食浴桶、酱缸子和咸菜缸子,都在另外两辆架车子上,这辆架车子上大部分是褥子和草席,供萧家人夜里休憩用的。 刚抄家那会儿还是炎夏尾巴,现在已入秋,夜里风大,唐臧月不得不用一家人锦衣换路过村子村民不用的褥子和两套换洗的旧衣裳。 褥套和旧衣裳都补着大补丁,颜色不一,但大部分是暗沉的颜色,经过柳姨娘和萧月春反复用草木灰清洗,才用以夜里盖。一共就两条褥子,男的扎堆盖一条,女的扎堆盖一条,能将就用。 再有便是锅碗瓢盆,和她泡制药物的器皿,以及一些自己移植的盆栽,多是薄荷,嚼一嚼能清洁口腔。薄荷好养活,北方也普及,不值得稀奇,顶多维持下萧家人为数不多的清洁卫生。 临近黄昏,萧家人终于抵达落户的村子,仍是一家之主的唐臧月去村长家洽谈。 村子地是多,可大部分是旱地,不好种粮食,得用粪池给窝肥了才好种植。良田几乎握在镇上大财主手中,请的村民做长工。 且,水得积攒着一家人一年到头用的,来灌溉。平日里吃食用的水,还得每日限量,超了得花铜板购买。不止是萧家人户籍落的九里村如此,整个北方皆是如此,尤其是干旱严重的边关。 九里村祖辈这么多年,也只打出一口井来,供以全村人使用。 自然,旱地多除了不好种田,其实也有好处,便是不缺房子。 村里几家绝户留下的房子,被村长收敛后空置了许久。 唐臧月没说买,只问了下租房的价格。村长见状,不太热络道:“一个月给三百文便好。” “先看看房吧。” 村长领着这群人去了村尾。 一间房在半山腰处,村长解释:“这户人家是猎户,独来独往,靠打猎为生,鲜少和村里接触,所以建造在山腰。” 一眼望去,九里村全是平地,也就这座山凸起,但山上光秃秃的,也不知哪里来的野味?想必那猎户也是迫于生计饿死的。 唐臧月猜想。 一间房也是远离了村子,但在羊肠小道边上。 村长:“这户人家是个女寡妇……” 没多说,唐臧月大约猜到什么,也没多问。 最后一座是占地面积挺大的院子,前院是杂草。正中央是偌大的正房,被茅房和厨房隔开。 正房里面又分吃饭的庭室以及卧房。吃放的庭室与厨房一墙之隔,卧房则挨着茅房。 这设计…… 优点是占地面积比前两处大,以及仍远离村子。不过若要扩建,后院需得打了外墙进行。 唐臧月:“这房子也和之前看的两套,一样的租金?” 村长点头:“一样的。” 见唐臧月不明所以,村长领着她往卧房和围墙探了探。 卧房窗户坏了,屋顶被村长指出漏雨,需要自己补漏。以及围墙塌了几块,需要自己砌。 村长视线最后落在萧月春推的架车子上的针包处,道:“你们家有人会看病?” 唐臧月浅笑,“我年轻时候学过医,村里若不介意,小病可以先找我看看,我收个药钱便好。” 村长心中一喜,“你当真会看病?” “当真。” “好好好。”村长连“好”了几声,又道:“这房子还能再少五十文。” 唐臧月明白了对方意思,招呼柳姨娘舀来一碗黄豆酱和一点止血药粉。 “这黄豆酱是我家妹妹做的,可以做炖菜炒菜,也可以直接卷大葱,很下饭。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止血粉。” 村长对黄豆酱没放在心上,倒是止血粉,盯得眼睛都直了,连忙推拒,“这不行这不行,哪能白拿你的东西?” 唐臧月维持着笑,“怎么不行?村长不是给我们少了五十文租金吗?对了村长,我们家人口多,后院可以扩建吗?” 村长:“……” 村长应了可以扩建,收下东西走了。 村长媳妇儿张大姐,将装黄豆酱的碗腾出来,还给抹干净,冲洗后还到唐臧月这儿,并将自家的扫帚和鸡毛掸子这些清洁工具给送来。 “大妹子……” “我姓唐。” “唐大妹子,你家做的黄豆酱我尝了口,味道是这个。”村长媳妇儿竖起大拇指,又道:“碗给你还回来了,还有这些借你们使使,不着急还啊。” 唐臧月:“这怎么好意思……正巧,搬来这里,我们家孩子吃了不少苦,大姐……” “我夫家姓张。” “欸,张大姐!你家有没有母鸡或者公鸡?我买一只。” 张大姐有些为难。 唐臧月:“按照集市价,我多出一倍。” 唐臧月愁眉苦脸,“这些孩子鞋底磨破好几双,几个月没沾点荤腥,实在馋得紧。张大姐,得麻烦麻烦你了。” 张大姐一看几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不是乡下的娃儿,再有这当家做主的妇人还会医术…… 她出来时,当家的就交代她,得和这家人打好关系。 张大姐咬了咬牙,道:“家里鸡都是生蛋的,生的蛋得拿到镇上换取一些东西,实在没法子。但今日赶上喜事,我去镇上割了点肉,唐大妹子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挪点。” 第21章 还未适应新生活 “这,你赶上喜事,我还问大姐你要这些,会不会……” 张大姐豪爽地大腿一拍,没觉得为难,只道:“这有个啥?等你这边稳妥了,把肉还回来就成。” 这些肉啊菜啊什么的,他们都是借用,过几天就还,村里人没那么讲究,除非要拿去镇上卖了换生活用品。 唐臧月也没纠结这些,“行,那我就不跟张大姐你客气了。” “客气个啥。”张大姐热络道。 有了清洁工具,家里没人闲着。 萧钟陆萧钟离,甚至是萧景欢负责挪动重物,将不要的拖到前院,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商量怎么处理这些废物。 柳姨娘和萧月春从浴盆里舀了几盆清水,准备将厨房和卧房给打扫出来。 一对双胞胎和萧月浓萧玲儿则负责擦灰尘。 灰太厚了,几个孩子负责第一道擦洗,大人做完其他的活儿,来负责第二道仔细擦拭,让住的环境好歹能干净些。 厨房比较太脏,加上有点成年累积的油污,最后还是柳姨娘和萧月春给收拾了出来。 唐臧月跟着张大姐去她家借肉。 回来的时候,提着三斤五花肉。 这时,厨房收拾得差不多了,唐臧月让柳姨娘去做饭,萧月浓负责烧火,自己则和其他人收拾其他地方。 五花肉切片,准备和着大酱一起炒。刚切好肉,柳姨娘发现唐臧月还带回来几颗土豆和一颗大白菜。 得。 就大杂烩吧。 有什么炖什么,都往锅里倒! 即便是大杂烩,柳姨娘厨艺天赋就跟老天赏饭吃似的,让大家伙儿吃得津津有味。大约,也有太累了的成分以及许久没沾荤腥的成分在里面。 完毕,一家子烧水,准备好好搓一顿澡,然后再睡。 唐臧月帮萧玲儿搓背的时候,听这孩子道:“祖母,肉肉好香啊。” 家中女眷关门在厨房洗,男的在前院洗。 萧月浓也忍不住浅笑:“以前没见你馋过这些。” 玲姐儿嘟哝:“不一样嘛。” 柳姨娘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看唐臧月的脸色,发现后者不以为意道:“日子会过好的。” 后世的北方有供暖设备,放古代便是烧炕取暖。 怎么烧炕?卧房隔壁是厨房,每次做完饭菜,炕热了,被窝也是暖和的。可这间院子设计不合理,隔壁挨的是茅厕,床也是南方那种木质床。 或许是闲置已久,卧房才没味儿,也不至于潮湿…… 一想到茅房用起来后,卧房会被熏上,甚至晚上睡觉,一整夜都是夜来香的味儿。(>﹏<) 嗯,不能忍。 这院子得尽快扩建,简单改造起来。 玲姐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不仅是她,双胞胎也滚来滚去,可劲儿的折腾,扰得脾气最好的萧钟陆都沉了脸色,“不想睡就出去!” 若不是祖母在,他连“滚”字都得蹦出来。 双胞胎这才强制地安分下来。 都是年纪小,萧月浓倒是很安静,路上不仅话不多,还很照顾玲姐儿这个最小的,这会儿落定新的环境,在床上呼吸均匀,却没睡着。 萧月浓尝试着睁眼看了看岁月许久的横梁。 然后,更加睡着不了。 唐臧月倒是一夜无眠,睡得了个通天亮。 睡正中央,隔开家中儿郎和女眷的她不仅打呼还磨牙,且让挨很近两张大床上的男女更难以入眠了。 她一醒来,便伸了个大懒腰,精神抖擞地和一众大小熊猫眼打招呼,“早啊。” 好家伙,大小熊猫眼们,皆是哀怨地看向她…… 唐臧月头顶问号,道:“怎么了?” 他们只能忍,不敢说。 唐臧月双掌一击,道:“行了,既然没事就赶紧收拾收拾,一起来商榷下事宜。” 清洁完,他们仍到卧房。 柳姨娘怀中抱着玲姐儿,旁边是萧月浓。萧月春坐在女眷和男丁的分界线,旁边便是萧钟离,再是双胞胎,萧钟陆,最后末端才是萧景欢。 这混账倒也没以前荒唐,大约是受到真爱张氏的几次打击,人变得沉默寡言,没吩咐让他做什么,却主动分担队伍里的重活。也不说讨好萧钟离这个亲子,只默默做事,相当于家中的隐形人。 不过,他若是真上赶着往萧钟离跟前凑,倒让人不自在,虚假得紧了。 唐臧月:“这院子设计不合理,离哥儿陆哥儿,今日你们陪我去村长家,借点工具,将后院墙拆了,用混泥土+鹅卵石扩建。 隔壁茅房还未用起来,你们现在没什么感觉,等到了夏季冬季,那是卧房味儿又大,又潮湿。你们也不想每日出门,身上都顶着夜来香味儿吧?” 全家浑身一个抖擞。 他们也是过惯富贵的日子,每日出门衣裳都会熏香,现在没得熏,至少也得保证干净整洁吧? 这,顶着夜来香味儿出门算个什么事! “不想不想,臭臭,臭臭。”其他人面上抗拒,唯独玲姐儿,童言无忌,将内心想法说出来,还往柳姨娘怀中钻了钻,一副瑟瑟的模样。 萧钟离和萧月春倒是没甚感觉,毕竟在钱家睡过猪圈,挑过粪,几个月甚至一年没洗澡都有过,这点环境真不算什么。 可他们越是表现得淡然,没放在心上,唐臧月越是心疼。 她睨了下那眉宇也有所动容的混账东西。 心质问:你就说你亏不亏心!亏不亏! 那东西忙不迭低头,不再去多言或者多看什么。 唐臧月收敛视线,又道:“院子扩建后,将隔壁茅房拆了,在后院离远点地方建个茅房和浴室。” “祖母,我们钱够用吗?”萧钟陆愁眉苦脸道。 他经历这一路,自是明白家中骤变。 “大哥哥好笨,你忘了在地牢里,祖母还给三姑父银票了?祖母藏东西,是这个。”玲姐儿从柳姨娘怀中抬起头,竖起大拇指,道。 萧钟陆似也想起这事来。 苦吃多了,倒是忘了这茬。 唐臧月干咳两声,打断玲姐儿的小聪明,“别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有不少眼睛盯着,我们即便要过好日子,也得悠着来。” 萧钟离想到一线天,又对上唐臧月视线,到底阖上唇瓣,不多言。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玲姐儿和一对双胞胎还未定性,小孩子很容易说漏嘴。再加上还有个萧景欢。 唐臧月:“不过,士农工商,上面那位包括朝中势力是看不上商人的,所以,家中营生可以让柳姨娘来维系。” 她是指表面。 柳姨娘指了指自己,得到唐臧月肯定的眼神后,脸倏地通红! 柳姨娘忙摆手,“我?我不行的,我不行的。老夫人,这一家的营生,怎么能靠我……” “当然不能全靠你。” 第22章 受之有愧 唐臧月:“家中只有支出没有收益怎么能行?就是我给知许的银票,那也是地牢中只有我们自家人,其他人不知情才给的。知许未对外说什么,外面也以为那是知许的私库在替我们打点关系。 就是这一路走来用的银钱,那些衙役也以为是知许知恩图报塞的…… 我们花销越大,越没个进项,对知许的威胁就越大。 上面可以允许知许对我们支助,那是他知恩图报的表现,可他过多的给予,上面只会引来忌惮,到时候知许与我们萧家一个下场也是必然。你们也不想知许被我们萧家拖下水吧?” 说到这儿,所有人都沉下了脸色,就连不知事的玲姐儿也局促不安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萧钟离先表态:“祖母,我们不会给三姑父添乱。” 其他人也眼神坚定,就连刚才低头的混账东西,这会儿也抬起了头,眸光定定地看着唐臧月。 唐臧月:“我们从商,上面不仅不会忌惮,反而会放心。到时候眼线松懈了,大家肩上的担子会轻些。 柳妹妹,你负责做大酱和咸菜,拿到镇上卖,后续生意做大些,再看看卖些什么,怎么省力怎么来,毕竟年纪不小了,身体最重要。离哥儿,到时候你跟着一路,免得有人找茬。” 为什么不让武力值更高的萧钟陆去?主要原因是萧钟陆武力虽高,脑子却不少使,少了份社交能力。 若是摊子出了什么纠纷,萧钟陆率先用武力解决,但萧钟离会从根源上切断矛盾,防止纠纷发生,让柳姨娘的生意更好做一些。 萧钟陆暂时被唐臧月拘着,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在镇上做个短工,或者回村种地什么的。 萧景欢负责带孩子,和家中活计。 混账东西一听,自己留在家中带孩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唐臧月扯动了下唇角:“怎么,你想出去找事做?你能和离哥儿一样,与普通人唠嗑,还是有陆哥儿的力气和毅力? 别拿你那套遛狗逗猫的本事来说,你不嫌躁得慌,我都嫌。” 萧景欢:“……”被亲娘怼惯了,这会儿在晚辈面前更是没了脾气。 萧月春到时候要么待在家里负责家里伙食,要么出去找活计,贴补家用。 当然,现在燃眉之急是院子修建问题。 唐臧月领着家中能顶事的俩哥儿来到村长家,张大姐见状,道:“要不要请村子里的人帮忙?我可以帮忙从中说道说道。” 唐臧月委婉拒绝了,“家里实在囊中羞涩,就连打碎了后院的围墙重砌,都是混着山上的泥土和石子弄的。” 张大姐有些惋惜,旋即,又兴致勃勃道:“唐大妹子,你昨日带来的酱实在好吃!我家儿媳厨艺本就那样了,结果加了点那勺大酱烧肉,那滋味,别提了。就连我儿都在询问她,哪学的厨艺。 所以我想,若是这酱吃完了,能否用家中新鲜菜再换点。” 唐臧月为难道:“我知张大姐你的意思,可那大酱是黄豆做的,这些都是粮食……不瞒你说,我家柳妹妹准备拿这黄豆酱去镇上叫卖,所以兴许做的还不够卖的。” 张大姐也失望道:“这样啊。” “不过每个月匀一点倒是可以,村里别人家想要的话,还是得买。毕竟家里以后得靠柳妹妹那点手艺营生不是。” 张大姐立马喜出望外,“行嘞!就等唐大妹子你这句话哩!” 将东西弄回来,萧钟陆还不知道怎么着手,萧钟离已经哐哐凿起大墙。 萧钟陆赶紧制止,“你知道怎么弄吗?要不先问问祖母?” 萧钟离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制止声,闪了腰。 萧钟离幽幽地看向这个傻大哥,还未开口,萧月春便一口白牙道:“大哥,离哥和我在钱家的时候,不说养鸡鸭喂猪了,修补墙瓦也是经常的事,大点的活儿,比如钱家扩建院子,也是我与离哥忙前忙后的。” 萧钟陆一噎,神色难耐地看了萧钟离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来,“辛苦了。” 萧钟离没回话。 只要没人说他是瘟神就好。 当初初来萧家,他怕萧家掌家人也是个糊涂蛋。 他在钱家吃过苦,离开钱家来到萧家没几年,萧家便被抄家流放…… 若是寻常人,只怕会说他是瘟神,是萧家的克星,走哪儿克哪儿。 可萧家掌权人一直将他带膝下,还让他见识到一线天的存在,萧家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这份独特的殊荣和待遇,只有他知道,也深深温暖了他。 今日,萧钟陆知道他的过去,也是怜惜…… 虽然有些尴尬和无从应对,但他心中仍是一暖,手中更卖力了。 全家总动员,一起填平茅房,扩建院子,改造卧房,新建茅房。 主要劳动力在萧钟陆萧钟离和萧月春身上。 就是那混账东西,也跟在三人后面搭把手。 小孩子也没个空闲玩乐。 双胞胎是孩子中最大的,领着玲姐儿和小姑姑萧月浓去山脚采摘野菜野果。 八月份的野菜便是那马齿苋,四个孩子采摘这些居多。 柳姨娘负责收拾前院的东西,以及善后问题,还有烧水做饭什么的。 前院的废物,木质的都劈了做柴火烧,铁质生锈的,打算凑一凑,拿镇上去换些新的农用用具。 别看这些简单,大锅菜颠勺也需一定臂力。 之前柳姨娘做的皆是野菜粥,野菜切好往锅里一扔便可。但炒菜烧菜可不同,后期适应了才能逐渐上手。 唐臧月则是采摘一些药草,与四个孩子不同路,她想往深山里去,却被村民制止了。 “你是新来的唐大妹子吧?这深山里危险,没点本事进去,恐怕得丢命。” 唐臧月想了下,道:“多谢大姐提醒。” 那人打量了下唐臧月,又道:“我听张大姐说,你会医术?” “会一点,大家头疼脑热的,可以找我看看。收费的问题,想必张大姐已经告诉大家了。” “哎哟哟,大妹子就是会说话。刚好我这里摘了点野菜,你拿回去尝尝,保管新鲜!” “我这里也有,大妹子你拿回去尝尝。” “大妹子刚来,还没定下吧?家里要是有个衣裳要缝缝补补的,我们家针线多,大妹子尽管拿去用!” 唐臧月却之不恭,“那我就不客气了,也多谢乡亲们这么热情啊。不过,只这一次,下次不兴这样啊,拿了大家这些,我也受之有愧,毕竟还未做事便拿了好处,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第23章 唐臧月不收诊金 他们也知道唐臧月不收诊金的原因,是想搞好乡里乡亲之间的关系,快速融入九里村。 镇上诊金收得贵,加上药材钱,这不得一家人小半月的收入去了? 有医术的,是大夫的,哪肯来村里坐诊?即便坐诊,也是要收诊金的。 有这么个会医术,不收诊金,药材钱还只收市场价,以后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是不用忍着了?! 要知道前阵子,隔壁村的钱阿牛就是发高烧,家里出不起那银子,只能忍着。忍着忍着就出了事,人给烧傻了。 钱阿牛媳妇儿见他人傻了,连夜卷起包袱跑路,家中只留下一对老夫妻和一双儿女坚持过日子。也幸亏钱阿牛人傻了,一把子力气还有,能下地,不然连糊口都做不到。 也有弊端,人傻了,谁的话都信,谁的话都听。 同村流逛槌骗钱阿牛身上没银子,没饭吃,快饿死了,钱阿牛便将家中积蓄搜出来,全数给了流逛槌。 后来,钱阿牛爹娘气得告上衙门,钱仍没追回来。 为什么?流逛槌无父无母,也没积蓄,有一个铜板就能用一个铜板的人。没钱吃饭,就靠坑蒙拐骗。 当天拿了这么大笔银子,就跑去赌了,输了不说,还被赌庄给打了出来,加上喝了点酒,在大街上裹上席子一睡,人给睡没了。 银钱自是要不回来,赌庄不会当那冤大头,将钱吐出来还给村民,毕竟人家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有一就有二,这次可怜钱阿牛家,下次又来第二个“钱阿牛”怎么处理? 赌庄可不是做慈善的。 自然,能开赌庄的,后面皆有背景,百姓强要说法也没地儿说去,指不定还得挨顿板子。 钱阿牛爹娘被气得卧倒在床,没缓过来,人也没了。 现在听说,钱阿牛孩子经常受欺负,整日脏兮兮的,还要警觉阿爹再被骗。 附近谁不说钱阿牛造孽啊?为了点钱,损失了媳妇儿,爹娘不说,就连自己也烧傻了。早知道,就是借钱也要去镇上看看大夫啊! 其他村民引以为戒,就是那家里不得宠的儿子,发了烧也要去镇上瞅瞅,生怕烧出端倪来。 他们九里村若是出个女大夫,有个头疼发热什么的,还糟蹋那冤枉钱干嘛?这些野菜,就连自家种的蔬菜都不值几个钱,能送出去就送,先留住人,让萧家稳稳在九里村扎根,让他们感受到九里村村民的朴实! 只要到时候这个妇人是真的有本事。 唐臧月收了东西,下山的时候,恰好与玲姐儿他们几只娃娃撞见。 玲姐儿看着她怀中满载而归的野菜,睁大了双眼,嘴巴也张大到能吞下一颗鸡蛋,“哇——!祖母,怎么你采药,比我们采的野菜还多。” 萧月浓忍俊不禁。 萧钟浩:“笨蛋玲玲,祖母怀里的大部分是野菜!” 萧钟然:“哥,玲玲她还小,不能骂笨。” 唐臧月扫了眼几只崽怀里依稀几根野菜,将自己怀里的往玲姐儿怀里挪了挪,“你们里面,就属你采的最少。” 玲姐儿两只眼睛瞬间呈水灵灵的荷包蛋,鼻头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模样。吸了半天气,才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那我多抱点。” 唐臧月是知数的,分的份额没超过玲姐儿本身承载的量。 回到院子,发现其他人都忙得火热朝天,如火如荼,唯独萧景欢,躺在长木凳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以及柳姨娘在痛苦地甩动胳膊。 柳姨娘甩胳膊的弧度不大,表情却异常狰狞。 待看到唐臧月时,萧景欢翻了个身,从木凳上栽了下来,满身狼狈。柳姨娘也立刻收敛狰狞的表情,仍是难掩的痛苦。 “娘……” “老夫人。” 唐臧月:“你们这是?” 柳姨娘急忙解释:“二老爷昨日去山上背石子和泥土,今天腰……实在不行,起不来身。” 唐臧月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是夜场放纵,伤肾伤肝导致。和背东西有什么关系?” 萧景欢差点没被呛死。 憋得一脸藏青色,也没法子反驳,谁让说这话的是亲娘?百姓孝为先。 唐臧月见他没有反驳,还算满意地收敛视线,继而,又看向柳姨娘,“那你呢?” 柳姨娘苦笑不得,“我昨日炒菜掂锅握勺,本以为没什么,谁知第二日胳膊酸疼得紧。” “这样。”唐臧月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萧月浓。 五姑娘萧月浓惯是心思细腻,也懂察言观色,很快理解到唐臧月的意思,将野菜往厨房一垒,跑到柳姨娘跟前,道:“姨娘,你蹲着点。” “要和姨娘说什么?”柳姨娘总算露出许笑容。 她顺势刚蹲下身,就被萧月浓小小的十指给拿捏住。 萧月浓一边摁,一边道:“姨娘,是这里酸疼吗?” 柳姨娘一开始还抗拒,“别,还是算了,让它慢慢适应吧……” “哪能啊,姨娘是为我们一家子做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时不比往日。虽没有奴仆在身侧,但恰好能让月浓表表孝心。” 萧玲儿也学着小姑姑,将东西一放,乖巧地站在柳姨娘身后,道:“我也来,姨奶奶,我也来。” 眼见双胞胎也要紧随其后,唐臧月一手拎一个领子,道:“你们去干吗?你们姨奶奶身边孝顺的人手够了,要想为这个家出力,去给你们哥哥姐姐们舀水喝。” 萧钟浩萧钟然一听,果觉有道理,忙往厨房跑。 厨房两个灶台,一个平时用于烧热水,因为家里人多,喝水量大。柳姨娘都是早上烧开了,放着,喝到快见底了,就加冷水继续烧开。 家中也不缺柴火和水。 虽说九里村水限量,多了要钱,但比起新鲜蔬菜瓜果,水的钱实在不值一提,一斤只要半文钱。唐臧月打算每半月给俩哥儿一些铜钱,用以家中用水开支。 装水的浴桶一直放在厨房,等下次集市再采购像样的水缸回来。 担水是萧钟陆和萧钟离换着做的,劈柴则是萧景欢主动揽的。 别看萧景欢刚才在前院咸鱼瘫得厉害,但家中该出力的地方,没人说,他就是顶着疼痛也翻起来干。 萧钟浩萧钟然取了只干净的桶,舀上满满一桶的水,合力提着往后院院墙的方向而去。路上撒了些,叫他们心疼不已,毕竟是花了铜板买的,也让他们吸取教训,下次别舀太满。 三人都是轮流干活,萧月春作为女性,自是休息时间最多的。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萧月春休息。 萧钟浩和萧钟然赶紧将三人的饮水竹筒装得满满,末了,萧钟然瞅了瞅萧月春的胳膊。 萧月春被盯得头皮发麻,道:“怎么了?” 萧钟然:“月春姐姐,你胳膊疼不疼?” 萧钟浩:“笨蛋弟弟,月春姐姐和四叔做一样的活儿,要疼也是腰疼。你该问腰疼不疼。” 萧钟然:“……”他麻木地扫了眼双胞胎哥哥,又看向萧月春,道:“月春姐姐,你腰疼不疼?” 萧月春笑乐了,“不疼,我打小干活,这点不算什么。” 萧钟然:“我帮你摁摁。” 萧钟浩也点头,“小姑姑和玲玲也在帮姨奶奶按胳膊,祖母说这是孝顺。我们现在年纪小,这个家是你们在支撑,我们孝顺姨奶奶和你们是一样的性质。” 萧月春一阵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24章 有点子矮的二哥哥 萧月春一直知道整个萧家人在老夫人带领下,为人端正,思想也正直。 她没想到,自己人还未老,亲没成,娃没生,就得了“孝顺”。 这、这…… 她还太小,无福消受。 大约是瞧出她的窘迫,萧钟离连墙也不砸了,从墙外跳进来,道:“你们是同辈,称不上孝顺。况且,你们月春姐姐将及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萧钟然羞赧。倒是萧钟浩狗急了跳墙,立马反驳这个二哥:“二哥哥哪里话!我才多大!月春姐姐多大!哪里谈得上男女授受不亲。” 见这小东西执迷不悟,萧钟离气得往这小崽子屁股墩儿上一踹,凶狠狠地露出洁白的獠牙,“起开!你们月春姐姐是我的。” 话音刚落,萧月春脸色黑红一片,手差点握不稳,洒出竹筒里的水来。 不仅如此,萧钟离也意识到什么,耳根微红,撇过脸去,干咳了两声以掩尴尬。 她闷下性子,忙埋头喝水,不敢多看多言。 萧钟浩食指立马朝着脸颊,划火柴似的比了两下,还朝萧钟离吐舌头,“二哥哥羞羞羞!” 萧钟离:“……” 他还想说什么,但见萧月春埋头的小女儿姿态,舌尖顶了顶上颚,到底没再和这个小崽子计较。 萧钟然赶紧去拉双胞胎哥哥,“我们快回去吧,哥,快走吧。” “我不!我就不!” 萧钟然凑在亲哥耳边道:“月春姐姐害羞了,赶紧走吧。” 萧钟浩皮实惯了,但大抵是知趣的,见萧月春这么不经说,砸吧了下嘴,这才和双胞胎弟弟离开。 回去的路上,边走边问:“她们女子都这么容易害羞吗?” 萧钟然:“……”不,是你太豪放了。 晌午是唐臧月做的饭。 唐臧月虽然手受过重伤,举不起重物,但颠勺这件事,一两次还算小儿科,不算什么。 于是,落户后第三天这顿饭是她做的。 味道自然是比不上柳姨娘,但也能下咽。 第四天,其他人仍是按部就班,唯独唐臧月,拉上柳姨娘整理出的生锈农具,搭了村里牛车赶去镇上,想要置办或换取些东西。 家里不缺劳动力,人口又多,自然东西得往多了储备。 秋季正是农忙,家家户户正在收割粮食,自是赶不上集市的趟,唐臧月租用赶牛车的赵大爷一天,开始置办家用。 水缸自是得来三个,一天担满,能用三四天,更别提他们还经常洗漱,保持卫生。 农村用过的水皆是养鸡鸭喂猪,再有便是存着用以灌溉。这些,萧家还未置办,废水则暂时用来冲茅厕,盖住味儿。 再来便是一些扫帚什么的清洁用具,以及粮食问题。 车架上一开始采买的粮食见底。 今年过冬,刚来村子,没有地种,就没个收成,自然得采买粮食过日子。 新鲜蔬菜也要采买些,届时做成腌菜、菜干,这也是古代冬季唯一能摄入维生素的来源。 再有便是针线什么的…… 她倒是想采买一些药材,但一路走来,药铺里泡制过的药材比想象中贵,叫她早就打消了念头。 只能来年开春再自己上山采摘点,或许也可以自己种植。 只是这种植的范围不能大,否则会引来怀疑。 除此之外,便是做大酱和咸菜的材料,以及还村长家的肉。她还想做肉酱,但一瞧镇上的肉价,让她打消了这个决定。 这段时间还是抠搜着来吧,做生意也一步步来,不能步子跨太大,尤其是萧家初来乍到,没个当地官场人员庇护,容易受欺负。 利益越大,越遭人眼红。 最后再是铁匠铺,生锈的铁,他们是收的,但唐臧月想要新的铁锹锄头镰刀这些,得加钱。 付了银钱,和铁匠铺约好时间,过几日再来取。 牛车被塞得满满当当,但仔细看来,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唯一在赵大爷眼里值钱的,便是那几袋粮食。 可,即便是粮食,在暗中观察的眼线心中,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赶牛车的赵大爷瞥了眼几袋粮食,道:“我看你们家人口不少,就这么几袋粮食,能过冬?听村长说,你们连地都没买?来年开春种啥?吃啥?” 他们这边的村民都是自来熟,有啥说啥,没个顾及,换做是前世的唐臧月或许会反感,觉得是被问及隐私了。 现在嘛。 她倒是欣然接过这波卖惨的机会。 唐臧月愁眉不展,苦着一张脸,“我倒是想多买点,可手头就这么点,之后还得靠家中妹子来镇上卖些酱菜糊生。这世道,难啊。” “那可不好营生,乡下人都会弄酱菜,镇上会有人买?” “幸亏我家妹子手艺不错,即便不行,还有自家半大的俩小子来镇上找些短工来做。” “那你们得赶冬季前找短工的活计了。村里等农忙一过,也要上镇上找活计,到时候人家认熟不认生。” 她明白,优胜劣汰,有后门自然走关系,亘古及今不变的道理。 唐臧月欣然道:“还得多谢大爷你提醒啊,不然等错过了时节,家里真不好有个进项,买不到粮食,得饿死个人哩。” “村长不是说你会医术吗?” 唐臧月谦虚道:“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治个头疼脑热的还行,再严重的,我也没蜇。” 这倒不是。 她自小从的是中医,望闻问切样样拔尖,在医学界别看年纪不大,颇有一定威严,就是放到古代,不说起死回生,如果设备齐全,开颅重造都有可能。 这么说一是原主嫁了人便没碰过药物和针灸针;二是,现在得蛰伏。 现在不是逞能,也不是炫耀的时候,越低调越好。 赵大爷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 尔后,赵大爷又来了精神,道:“那也没事,光治头疼脑热,也是村里福音。镇上看病,光是看诊也得花不少银钱,一年到头,一大家子能赚多少?总不能一年赚的,全搭在药钱上吧?” 诊金相当于后世的挂号,只是后世的挂号有扶持,相对领工薪的人群不是那么难以承受。古代的诊金对于村民来说,负担太大,也过于沉重了。 难怪一听她会医术,还只收取药材钱,不会比市场价偏高,便受到村里大家伙儿欢迎。 唐臧月与赵大爷闲聊起来。 闲聊的内容是这家生了娃,那家下了猪仔,另家孵出小鸡等等闲杂的事。 兴致勃勃地聊完,赵大爷还很热情地想要帮她卸东西。 唐臧月制止道:“不用不用。” 扭头,就对院里的人中气十足地喊:“离哥儿!陆哥儿!萧景欢——!赶紧出来搬东西!” 不仅是这三,几个小萝卜头也欢天喜地跑了出来,围着牛车打转。 玲姐儿和萧钟浩最为活泼。 玲姐儿:“祖母祖母,好多东西啊!” 萧钟浩:“祖母,我也可以搬!” 萧钟浩正要逞能,被双胞胎弟弟萧钟然给无奈制止,“哥,你悠着点吧。” 唐臧月也点头,对着萧钟浩忽悠:“小孩子太累不容易长个。” 萧钟浩童言无忌道:“像二哥哥一样吗?” 刚到院门口的萧钟离:“……”臭小子。 第25章 关于接生的问题 萧钟然赶紧捂住自家亲哥的嘴。 稍微没个看紧,亲哥嘴就漏了风。关键是得罪了人,还得他来善后! 萧钟然看向萧钟离,结巴道:“二哥,我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不矮。” 玲姐儿懵懂地点头,继而又火上浇油:“嗯,也不高。” 萧钟然下巴差点掉地。 他就两只手,一只手拖住亲哥后脑勺,一只手捂住亲哥嘴,哪还有多余的手去捂小妹的? 赵大爷在一旁看得直发笑,末了,对唐臧月道:“唐大妹子,你这群孩子怪好玩的。” 唐臧月也忍俊不禁,道:“是挺好玩的。” 萧钟离黑着脸,不与这俩臭小子计较,埋头搬东西。 萧钟浩想拨开弟弟的手说些什么,被后者气急败坏道:“我的好哥哥哦,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二哥哥脸色吗?你不怕挨打,不怕疼,我还担心姨奶奶半夜给你上药哭瞎了眼。” 萧钟浩哽着脖子,道:“有、有这么夸张嘛。” “没有,你就当没有吧。”萧钟然见他听进去了,甩了下袖子,勃然离去。 萧钟浩见双胞胎弟弟真生气了,连忙跟上,“小然然,然然,小钟然,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不许这么叫我!” “好好好,不叫不叫,只,你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好。” “你当我想与你这个憨子生气不成!” …… 唐臧月指挥着几人将东西往厨房和卧房一搬放,视线又落回躺长木凳的萧景欢身上。 她踹了脚萧景欢,差点没把人踹得仰马翻。 萧景欢从地上爬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是谁后,又瞬间熄了火,静得跟只鹌鹑似的,细如蚊声地喊:“娘。” “既然就你没事儿做,将这几斤猪肉给村长还回去。” 唐臧月来到厨房,将猪肉一刀切,还剩了大半留在厨房。 玲姐儿见状,哈喇子流了下来,照看她的萧月浓连忙抽出丝绢为她擦了擦。玲姐儿不甚在意地拨开小姑姑的手,冲着唐臧月卖乖:“祖母,今晚吃肉嘛?” 唐臧月腻了眼这鬼机灵,道:“你姨奶奶胳膊还没好,今天得我来下厨。我下厨的话,是糟蹋了这肉,还是等你姨奶奶好些再弄吧。” 玲姐儿双眼发绿光,“不糟蹋不糟蹋,只要是祖母做的,那都是顶顶好的。” 见那小手竖起大拇指,唐臧月脸上藏不住笑,食指点了点她额头,“我看你就是馋肉了,昧着良心夸祖母这话都能说。” 玲姐儿正色道:“这怎么是昧着良心呢?我是实话实说!” “行行行,待会儿熬点猪油,你和你小姑姑吃点油渣。” “好耶。” 赶牛车的赵大爷见货卸完,早早离去了,前院只剩下在小幅度活动胳膊的柳姨娘,和等肉的萧景欢。 萧景欢接过肉后,扶着腰,一瘸一拐地朝院门口而去。 玲姐儿吮着指头,瞧着四叔怪异的模样,被小姑姑抽出吮吸的指头,擦拭着上面晶莹的唾液。不甚在意的玲姐儿,再次童言无忌道:“祖母,四叔看着是真腰不好啊。” 噗—— 唐臧月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憋着笑,就连向来胆小的柳姨娘也藏不住笑意。 去村长家还肉的萧景欢,自是不能将落魄一面暴露他人面前。 他也是好面子的。 无人时,他捂着腰,有人时自是腰板挺得笔直,虽说迈得步子小,还小心翼翼的,落在旁人眼里古里古怪的,但也比看出他腰不好,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村长家正是农忙的时候,无论是家中男丁,还是妇女,都下了地,年幼的帮忙捡麦穗,为留张大姐在家中打扫卫生,为一家子做饭。 张大姐狐疑地看着萧景欢:“你是?” “我娘姓唐。” 张大姐立刻笑脸相迎,“原来是唐大妹子的儿子,长得可真俊。大侄儿,快快快,进屋坐。” 萧景欢:“不了不了。” 萧景欢还完肉就要走。 张大姐接过肉,在手中掂量了下,大腿一拍,扯着大嗓门,“咋还多给了几两呢?等着!我去院里摘几颗菜,大侄儿你给唐大妹子送回去,当个甜头吃。” 萧景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知晓村里人热情,生怕走了,这大娘旋风腿摘完菜又急忙追上来,非要他收着。不走吧,拿几颗菜……其实也没什么? 乡下白菜不值几个铜钱。 眼见大妈一来一回,跑得贼快,萧景欢很庆幸自己没走。免得大娘还要追着给他白菜,这一拉一扯,叫其他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来来来,快接着,几颗白菜不值钱。” 萧景欢只得腾出双臂接着。 张大姐却笑眯眯的,看向萧景欢的眼神格外慈爱、和善,道:“今早不是农忙吗?我家那位割破了手,当即便用唐大妹子给的止血药撒上去,你猜怎么着?一下子就止住血了,可管用了!包扎好,过会儿就能继续干活,神了!” 萧景欢对于亲娘的医术情况,毫不知情。 毕竟亲娘嫁进萧家,除了培育萧家子嗣,旁的没瞧她做过。即便听闻亲娘出嫁前是军医,那也只是听闻罢了。 没想到当真有几分本事。 不愧是他娘。 萧景欢微微颔首,“大娘,你的好意,我们萧家心领了。” “哎,这点算什么心意?对了,你回去帮大娘问问,除了看点头疼脑热的,你娘可会接生? 我们九里村没有接生婆,每次村里小媳妇儿要接生,还得提前跑几里地,去其他村接生婆估摸好了时间,才能生,若是遇到个突发情况,早产什么的,活活小媳妇儿遭罪啊!你娘若是会接生,那在我们村里是杠杠的……” 萧景欢一阵头皮发麻,压下难掩的脸色,道:“行,大娘,我回头帮你问问。” 说完,萧景欢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他回来,还抱着两颗大白菜,唐臧月也没多问。 扭头就看着灶头,准备下菜了。 萧景欢别扭地凑过来,小声道:“娘,张大娘让我问你,会不会接生……” 不怪她没听清,实在是厨房烧火声,以及厨房外孩子打闹声太大,再加上炒菜噼里啪啦的,唐臧月一时耳背没听到。 “啥?!你说啥?!” 萧景欢涨红了脸,怕亲娘再听不到,还要再说一遍,扯着嗓子道:“张大娘让我问你,会不会接生——!!!” 扭头一看,好家伙,厨房外几个小萝卜头不凑一脑袋吃香喷喷的油渣子了,睁着那一双双水汪汪的眼往里看。 烧火的柳姨娘见状,一阵头皮发麻,赶紧吆喝道:“赶紧去叫你们哥哥姐姐们回来吃饭!” 玲姐儿好奇道:“娘,接生是啥意思?” 柳姨娘臊得慌,赶紧驱赶玲姐儿,顺带给萧月浓打眼色,快将这些皮猴子带走! 第26章 一直活在、走在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上 古代大户人家,对于女子之事相当隐晦。 譬如,女子葵水是晦气,女子生育时大量血迹,视为污秽。甚至古人主观意识是不让家中男儿撞见,撞上是不吉利的象征。 从事接生,对大户人家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甚至比从商还被轻贱。 萧景欢脸涨红过后,想开口劝说什么,却因自身原因,不敢妄下言论。 倒是柳姨娘没顾忌,平日里胆子小,现在勇于发言,持得是反对意见,“老夫人,且不论趟这浑水,挣不挣钱,那也是遭人轻贱的活儿。在陆哥儿离哥儿眼里,怕是要……” “怕是要什么?”唐臧月脸色凌厉起来,“他们还敢嫌弃我这个祖母不成?!” 柳姨娘被骇得脸色苍白,一时间,竟不敢多妄论。 唐臧月:“况且,替人接生,迎接一个新生命到这世上,算什么轻贱的活儿?” 柳姨娘冲动过后,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对着谁人持着反对意见,骇得脸色发白,旋即,头险些埋地底了。 见她这样,唐臧月一肚子火发不出,最终,视线落在萧景欢身上。 唐臧月选择怒气转移。 “老四,你说,你是不是从为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萧景欢:“……”他可一句话没说啊。 唐臧月:“既是我生的你,那生你那场面可是污秽肮脏的?你若敢应,那你可得反思反思,自己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萧景欢赶紧作揖,“……娘,儿子不敢。” 唐臧月冷哼一声,“知道你不敢,你若随了世俗观念,今日我便大义灭亲,帮你剃度,让你还了这份娘恩!以后再去下面还你爹的情去!” 萧景欢:“……”双腿已经在打哆嗦了。 娘,严重了,真的严重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哇! 在外面扒着墙角,听到吵闹声的玲姐儿,差点要冲进去卖萌打滚,消祖母的怒气,被萧钟然给制止。 萧钟然:“小姑姑和哥已经去请大哥二哥了,这种场面,只有大哥二哥来了才惯用,你撒娇,祖母只会觉着你……算了,哥的脚程快,这院子也不大,相信他们快来了。” 本来想说你这会儿撒娇,祖母只会认为她不懂事,但对上小妹清澈的视线,萧钟然将想法抹杀嘴边。 “哦。”玲姐儿被四哥摁住了。 没会儿,萧钟浩就坐在萧钟陆单只胳膊上,欢天喜地道:“大哥哥,跑快点,再跑快点!” 萧钟陆差点没把这混小子扔下去。 被萧钟离抱在怀里的萧月浓,气势十足,瞪了眼兴奋不已的萧钟浩,狠狠拿捏住这泼皮猴子,让后者高昂的兴致瞬间熄了火。 萧钟陆抬脚进厨房,道:“祖母,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萧钟离和萧月春紧随其后。 四小只连忙叠罗汉似的,扒墙角继续偷听。 柳姨娘见来了顶梁柱,赶紧说与他们听,“陆哥儿离哥儿,你们可算来了,快劝劝老夫人吧……” 柳姨娘说完事情原委,还说了严重性,末了,得到的却是俩顶梁柱的沉默。 柳姨娘不解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萧钟离沉吟许久,才道:“祖母,菜好像糊了。” 唐臧月哀嚎了两声,才感慨:“作孽哦!不该在炒菜的时候商榷这些的!可惜了几斤肉啊!老天爷保佑,可别糊了……” 事实证明,没烧糊,但口感也不如想象中好就是了。 饭桌上,谁都没开腔,闷头吃。 玲姐儿还想说肉不好吃,没达到祖母厨艺水准,顺带诓祖母明日再上镇买肉的想法,对上小姑姑摇头后,硬生生将话憋回了肚里。 呜呜呜,不好吃就不好吃吧,她还不想挨打。 吃过饭,唐臧月让家中小辈去洗刷碗,留下能主事的,年稍长的下来商榷事宜。 萧月春也在其中。 唐臧月率先打破沉默,却是将绣球率先抛给萧钟离,“离哥儿,厨房时你姨奶奶说的事,你怎么看。” “……我觉着,祖母上次说过,家中不是没银钱,而是需要藏拙。之后姨奶奶经商,我和大哥去找短工做,都是做给眼线看的。这次接生一事,无论旁人怎么看,对我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视线落在萧钟陆身上,“你说呢,陆哥儿。” 萧钟离开了个口子,萧钟陆似乎也找到了方针,顺着道:“二弟说得没错,接生一事,在大世家眼中或许瞧着晦气,但穷苦人家想的是少受罪。祖母若是愿意,接生一事落在我们萧家头上,明面上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他倒是没怀疑过祖母的能力。因为他确信若祖母都不能胜任,方圆十里大约找不到第二人做这活儿。 继而,他态度又转向柳姨娘:“况且姨奶奶,我们萧家人已经流放至边关,远离那些大世家。即便他们听到什么,又嘲笑什么,那我们也感受不到。” 说到这里,萧钟陆又沉了声,道:“姨奶奶或许不知,我们萧家人上战场,挣得是丰功伟业,但在那些大世家心中,我们萧家血性太过,冲煞的是家中子嗣和女眷,背地里说我们萧家男儿克妻!未来克子嗣!以至于我父亲那一辈开始,求娶格外困难,还是皇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才将旨成婚。 可笑的是我们萧家人,守的是江山社稷,被他们这么私下造谣……” 这还是表象。 唐臧月搜寻原主的记忆,知道真相远比面上残酷。 即便是将旨成婚,大房和二房媳妇儿,分别应是侯府和太师府的嫡女,最终娶进门的也是家中不受宠的顶替庶女。 不然,为何大房和二房媳妇儿没了,娘家没来闹? 因为侯府和太师府知道,是他们对不起将军府在先,将军府新婚夜没闹,那他们也没必要自寻死路戳穿真相。否则闹到昏君那儿,也是他们没理。 除去原主和死去的老大老二,没人知晓真相。 当时老四从不关心这些,原主也没主动提,三姑娘嫁得早,五姑娘也未出生。再往下一辈,便是萧钟陆这一脉,更是不知情了。 此刻,唐臧月也没多说。 说什么? 说了也是为这个家徒增悲伤和不甘罢了。 萧月春站起身,支支吾吾半天,脸黑红黑红的,才在唐臧月鼓舞的视线下,铿锵有力道:“老夫人,姨奶奶,我出生卑微,从不在意旁人眼光,和离歌年幼时只想着吃饱饭,来到萧家,只想为大家尽一份力。旁的大道理我不知,但我晓得日子是人过的,只有自己舒坦了,这日子才有盼头,越是在意旁人目光,越活得憋屈,况且……” 萧月春看向唐臧月的视线炯炯有神,“我相信老夫人,会带领我们重建将军府!我也相信定能看到当今昏君的下场!” 柳姨娘脸色煞白,是被萧月春口中“昏君”两字吓到了。 “好!”唐臧月起身鼓掌道:“不愧是我们萧家的人,有这份血性!有这份心胸!柳妹妹,可知晓卧薪尝胆?可学过忍辱负重?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姨娘看了圈,大家都是坚定的视线。 他们站在统一战线,坚定不移地拥护老夫人,支持老夫人。 萧家人,从不在意外人评价,外人眼光。 一直活在、走在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上。 第27章 开始做营生买卖 柳姨娘妥协了,也彻底折服了。 她甚至开始懊恼,自己的眼界太窄,一辈子只有自己那方院子,跟不上老夫人甚至后代的思维。若不是替老将军生过孩子,只怕不配坐在这里,参与这场商榷。 柳姨娘:“是我狭隘了,老夫人赎罪。” 唐臧月只道:“在外,你还是叫我唐姐姐吧。” “是,老夫人。” 午休时间,柳姨娘没怎么睡着。 她在想萧家的事。 想自己这一生是幸运的。 若是当初嫁给小门小户为妻,那后院也会抬进妾室,按她这性子,只怕被那些耍心机手段的妾室啃得渣都不剩。 她很庆幸,即便是妾,嫁的也是萧家,有老夫人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智者在掌家。 她这一房,即便月浓聪慧,浩哥儿活泼好动,然哥儿自小沉稳,玲姐儿激灵。可对比大房的子嗣,还是差得太远。 况且他们这一房,老的老,小的小,全是拖累,不像老夫人所出,萧景欢身子健朗,萧钟陆和萧钟离能顶事,就是养孙女萧月春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能顶半个壮劳力。 老夫人没想过抛弃他们,甚至拿玲姐儿当亲孙女般疼,没有重男轻女那样迂腐的倾向。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个家,老夫人做主便好,她不应该发表那般世俗的意见。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姨娘翻身入眠。 第二日,唐臧月亲自去回了村长家张大姐消息。 唐臧月的原话是:“张大姐,普通接生是可以,但难产的话,我没有十足把握,就怕到时候出了岔子,家里人闹。” 也不是没有十足把握,难产的话可以调理。纵然没有后世的机械设备,也可以施以针灸之术缓解,若是母体求生欲强,也能加强顺利生子。 但她不会说。 一旦话放大,旁人的希望就越大,到时若不成功,失望就越大。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倒不如往小里说,获得成功,别人还能高看你一眼,免得出了事,当事人气急攻心找你麻烦。 张大姐热切地握住她的手,边请她屋里坐,边道:“他们不敢,在生之前,都是请了稳婆瞧过,知道难产还为难你,那就是跟咱们村过不去!唐大妹子别这么大压力,我们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乡下人,那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哎。” 一家人气不过与唐臧月起了冲突,损失的是整个村子的利益。张大姐自然得先做好保证,免得唐大妹子畏手畏脚,不敢上手。 说到这里,张大姐忍不住叹气,“十里外那个接生婆为了端牢她这碗饭,鲜少收徒,收的徒弟也是打杂,做奴做婢给她使唤。那些个徒弟年纪大了,因为手头沾了晦气,也没多大好人家求娶,只能随便嫁了。 头几年不知情,把自家闺女送去给接生婆做徒弟的人家毁得肠子都青了,还不能找那人麻烦。 哎,到现在,家中小媳妇儿生娃也只得几个村子轮流去求,不知道多少小媳妇儿在生娃当天遭了罪。你一来,咱们这村麻烦可不解决了?” 哦不,若是名声打出去,说不定他们村独一份,相邻的村落也跟着得利。 唐臧月一听,眉梢一扬,道:“那我且不是抢了别人家饭碗?” “哪能啊,是那老婆子捏住这门手艺,不肯外传,让不少人咬牙切齿,还没辙。你一来,大家可不得把你供着?只要你有这本事,那老婆子敢动你,也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唐臧月了解了,浅笑:“行,我知道了。” “对了唐大妹子,你家妹妹营生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昨日才将东西采买了回来,今日将将开始做呢,还得耗上些时日,待大酱和咸菜腌好了,才能拖到镇上去卖。到时候还得张大姐从中说和说和,用下村里赵大爷的牛车,不然我家妹妹出行还真不方便。” “多大点事,只要不是赶集,老赵的牛车多数是空着呢,尽管租去用。碰上赶集,提前说说,老赵会空出位置来的。” “那便先多谢张大姐了。” 村尾萧家院子。 柳姨娘和萧景欢能适应高强度做事后,开始放开了膀子干。 萧景欢继续上山背泥土和鹅卵石。 柳姨娘这边也在着手准备制作黄豆酱和腌菜了。 既然是要买卖,当然是挑选上好的材料出来,将坏掉的黄豆挑出来,准备煮给萧钟浩吃。 为什么给萧钟浩?主要是他最好动,萧钟然身体不如他壮硕,而萧月浓和玲姐儿年龄太小,肠胃适应不了。 一开始,柳姨娘还有些忐忑,不相信自己的手艺能赚钱,总是做一步问三问:“小五,你看看姨娘清洗得干净不?” “干净。” “小五,这配料加多少来着?姨娘给忘了。” “……” “小五……” 萧月浓叹了口气,帮着洗菜的手一顿,甩了甩上面的水渍,道:“姨娘,你别紧张,往常怎么做饭,现在就怎么做。至于放多少配料……我看你之前做酱菜都是随感觉抓取的,现在你也跟着感觉走。” 柳姨娘牙打着哆嗦,“那、那哪能一样?现在做的都是要卖的,若是做不好,卖不出去咋办?若是……” “卖不出去就自家吃!”萧月浓打断姨娘的胡思乱想,道。 萧钟然在一旁附和小姑姑,“姨奶奶,小姑姑说的没错,卖不出去就留下自家吃,正好快过冬了,这些东西做多了也经放。” “那不是浪费了嘛……” 萧月浓不赞同道:“姨娘,自家吃怎么算浪费?况且主母说过,萧家不是真的靠姨娘这门手艺来维持家里生计……” 不是靠她啊。 柳姨娘松了口气,不再紧张。 仔细想了想,好像老夫人的确没怎么给她压力?似乎暗示过她量力而为? 柳姨娘:“果真如此?” “是如此。”萧月浓笃定地点头。 柳姨娘这才褪去胆怯。 没了胡思乱想,制作步骤有序,无需再多问萧月浓什么,像往常一样埋头做起腌菜和大酱来。 腌菜仍只有萝卜和黄瓜,黄豆酱也一如之前的做法。 忙活了一上午,因为量大,才将将把坏的黄豆挑选出来,泡起,菜洗净切块,粗盐腌制。 剩下的,得下午弄了。 临近饭点,老夫人快回来了,负责重建院子的孩子们也应当饿了。 柳姨娘才起了火,让萧月浓和性子还算沉稳的萧钟然看着灶头,正捞起袖口,案板上便被扔来一扇排骨。 柳姨娘一抬头,就对上唐臧月那双英气十足的剑眉和满头华发。 唐臧月容色瞅着不老,只满头华发让人误以为上了年纪,得了陌生后生几分表面敬重。 “老夫人,这是……” “重建院子可是重活,不沾点油水,我怕他们亏了身子,这扇排骨就着土豆烧,多加点猪油上,别省着。” 原是如此。 柳姨娘点头,“知道了,老夫人。” 第28章 萧钟离和萧月春 唐臧月之所以敢拿空间里的肉,是因为昨日夜里与十五取得联系。 交流过才知,那群武功不如一线天的“衙役”,因为顾及萧家反侦察能力,怕被发现,不敢深入九里村,只敢在附近打听,镇上也是给衙里通了关系,派人暗暗盯着。 至于九里村的村民,谁吃饱了没事干,凑准午时来村尾,闻唐家门口一顿饭香? 眼线就是怕被萧家人发现,萧家人故意卖惨,才如此小心操作。却没想到他们的行为早已被一线天盯了个彻底。 黄雀知晓这点,再加上萧家现在坐落于村尾,即便顿顿开荤,肉香也飘不到村民那边,便决定放开了空间的肉,给家中儿郎和女眷们好好补补。 唐臧月瞄了眼油罐子,又道:“上次那五花肉没炼多少油出来,明日我再弄点肥肉回来,好好炼炼。” 还在院中玩耍的玲姐儿,袖口抹了下嘴角的哈喇子,砸吧砸吧嘴,道:“祖母,昨天的油渣好好次。” 好吃到什么地步?外表焦脆,里面既没有肉腥味儿,嚼嘴里还跟在嚼水滋滋的软梨似的,再沾点盐,堪比一绝。 即便唐臧月厨艺一般般。 唐臧月瞧着这粉雕玉琢的女娃,捏了捏她流放路上消瘦了点的圆脸,道:“好吃?好吃下次就多吃点。” “祖母,你真好。” “那是,我不好谁好。” 柳姨娘:“……”怎么老夫人还跟个孩子聊上了?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幼…… 柳姨娘甩开脑海中胆大的想法,开始埋头做菜。 刚好,用大酱烧排骨。 萧钟陆几人回来,见桌上一大盆肉菜。他们跟几年没开荤的野狼般,两眼泛着绿光。 萧钟陆:“祖母,今天什么日子?又开荤?” 萧钟陆想徒手夹,被唐臧月筷头打了下。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道:“没吃过好的是不是?看看你二弟,学学你二弟沉得住气!” 萧钟陆摸了摸手背,不疼,却佯装疼痛难耐,道:“那哪能跟以前比?这肚子里没点油水,还真不好干活,我就知道祖母是疼我们的!” 萧钟离看着那盆旺实的肉,愁眉不展,与萧钟陆反应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他看向唐臧月,待后者微微点头后,才放下心来,挨着唐臧月坐下,旁边便是萧月春。他率先给萧月春夹了块红烧排骨,后者埋头先刨饭,整张脸埋在碗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唐臧月吃着吃着,瞧见了,突然来了句:“月春丫头快及笄了吧?是时候说人家了,可有看上的小郎君?” 其他人:“……”他们隐隐约约从老夫人口中听出揶揄声。 老夫人以前有这么皮吗? 不确定,多听听,再看看,顺带暗中观察两个当事人。 不仅是萧月春神色拘谨,就连比同龄人稳重的萧钟离也容色羞赧。 唐臧月明了,“看来是有心仪之人了。” “老夫人!”萧月春搁下碗筷,跳脚了。 吼完,发觉一桌上所有人视线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萧月春脑袋嗡嗡响了一瞬,连饭碗都顾不上,蹬蹬地奔向院外。 见萧钟离要追,唐臧月:“回来!” 萧钟离到底一只脚抬起,停在半空中。 唐臧月扭头吩咐:“柳妹妹,去拿个小盆子来。” 没会儿,柳姨娘拿了个大盆子。 唐臧月对上柳姨娘的视线,后者踯躅道:“家中没有小盆子了。” 唐臧月没再说什么,埋头从红烧排骨里夹排骨和土豆,末了还有醋溜白菜,夹走至少一半。 其他人:┭┮﹏┭┮肉呀。 他们心里苦,但他们不敢说。 唐臧月递给萧钟离,顺带将三口糙米饭碗搁在大盆子上,不急不缓道:“边吃边劝啊,别饿坏肚子,晚上祖母再单独说你俩的事。” “知、知道了。”萧钟离结巴道。 他怕落了笑话,也同萧月春般,溜得贼快。 萧月春没敢跑太远,只在院边,墙角落戳蚂蚁洞,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萧钟离端着大盆子递给她。 “祖母让我们边吃边聊,别饿着自己。” “……哦。” 萧月春的确饿了,跑出来才发觉自己意气用事,这会儿自是没客气地接过盆子,开始干饭。 盆子的肉菜搁在两人脚边中间处,手中端着饭碗,干两口饭就开始夹菜吃。 一时间,两人只顾着闷头干饭,都没说话。 最后是萧月春打破沉默,说的还不是正事儿。而是:“我的饭舀少了。” 萧钟离瞥了眼自己第二道饭碗里还剩的一小半,以及大半盆子肉菜,和萧月春手里干净得一粒米都没有碗,起身道:“平日都是自己动手舀的第二碗饭,许是祖母没注意到你饭量与我一样大。我再去给你舀一碗。” 萧月春将干净的小碗递了过去,不娇柔做作道:“好。” 萧钟离试探道:“要不,我抽空跟祖母说声,我们和大哥饭量大,以后吃饭用的碗换个大点的?” 萧月春思量了下,点头,“好。” 萧钟离回来的时候,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换大碗的事,我跟祖母说了,祖母也同意了。” 萧月春也露出笑来。 待解决完温饱问题,萧月春却笑不出来了。 平时她话最少,但要紧事时,两人中,总是她先提及正事。萧家事除外,毕竟她只算半个萧家人。 她筷子戳了戳再次干净的碗底,道:“离哥,我知道你重情义,因着儿时我对你的照顾,你想报恩,但是嫁娶的方式报恩……代价太重了,还是算了。万一你以后遇到个欢喜的人,该左右为难了。” “你怎就知,我娶你只是为了报恩?” 萧月春抬眸,对上他灼灼黑眸,俊朗的容色,一时间无言。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多器宇轩昂。 在村里时,不少农家姑娘窥得他的俊容,若不是他不得钱家看重,那些子年轻的小姑娘早向他抛信物,来场浪漫的邂逅。 后来,他身份一揭穿。 知晓他是将军府的嫡孙,不少小姑娘悔不当初,也就是当初顾及他不得钱家看重,阻拦家中闺女接近他的那些个长辈也是追悔莫及。 只她,因儿时护着他,与他相依为命,才鲤鱼跃龙门,进了将军府。 到将军府,也是与五姑娘一起,与他同辈,当养孙女养着。 因着这份殊荣,她背地里不知听了多少闲话。 有府内的,有外面的,都在说她——痴心妄想。 “虽说二少爷不得亲娘看重,但将军府掌权的可是老夫人!老夫人将二少爷养在膝下,那也是咱高攀不上,是咱奉承的!有些人呐,奴籍出生,长得差强人意,皮子也黑黢黢的,怎配得上风华绝代的二少爷?没点自知之明吗?二少爷以前是受钱家压迫,那是无可奈何,以后呐,当是娶门当户对的世家女。 我若是某些人,应当趁着将军府认这份恩情,安分找个老实的人家嫁了。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时,她就意识到自己和离哥差距。 离哥是那人中龙凤,她便是拔毛凤凰不如鸡,只,儿时那份恩情将将维持着二人干系。 她有自知之明的,不敢高攀。 第29章 给萧景欢的规划:从遛狗逗鸟到养殖大户 娶她,怎就不是报恩? 不是报恩,难道还会欢喜她这个,吃得跟男子一样多,长得壮实,皮子还黑黢黢的女子不成? 别人是小娘子,她便是大娘粗,实实与离哥不搭的。 见萧月春眼神坚韧,却不回答自己,萧钟离哪有不明白的? 他道:“我们萧家,一生只娶一名女子,而我是能控制自己能力和欲望的。我坚信,以后即便遇到欢喜之人,后院也只你一人。” 萧月春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大抵没说出口,只能化作叹息,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我从出生就不公,本是将军府嫡孙,却被农家偷梁换柱,回到将军府也不曾受亲生爹娘待见。但我有祖母护我,大哥顾我。月春,人这一生会面临很多不公平,若没能力,我们只能忍着,等到时机来了,能力足了,才能反击。” “这是……老夫人教你的?” “是。”萧钟离又道:“况且,娶你不是不公,我心中也是欢喜的。除你之外,我没想过娶其他女子,我们共患难,同吃苦,如果不能与你携手,那我这一生走一遭又有何意义?” 她知晓自己配不上二少爷,可…… 她心中有他。 不然在钱家也不会护着他,帮着他。 他都这么说了,她再做只缩头乌龟,那便是她的不对了。 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萧月春:“你当真不后悔?” “当真不后悔。” 下午,气温回升些,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萧月春没去做重活,而是将一大家子的衣服浆洗出来。 衣服扛到前院,准备用缸里的水浆洗衣服。 唐臧月也来帮忙。 浆洗衣裳是个费力活儿,需要棒槌死命捶打,才能将上面的污垢清洗干净。唐臧月敲了几个来回,就有些……唔,厌了。 还是后世的洗衣机靠谱,能省去不少麻烦。 唐臧月决定,以后要么请人洗这些,要么买个老婆子专门洗衣裳。 衣裳洗了一个下午。 唐臧月人麻了。 最后一步,她与萧月春将湿润的衣裳一人一头拧完麻花,扔回木桶里,打算晾晒。 她同萧月春道:“以后洗家中衣裳得两个人一起,你瞅,两人一起拧干衣裳是不是要比一人拧方便许多?既然都是萧家人,以后做事不得逞能,知道吗?” 萧月春虚心受教,“是,老夫人。” 唐臧月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平日也大气也不出一下……想想,歇了气。反正以后是萧钟离娶进门的,那小子总不至于让自家媳妇儿受了委屈。 倒是没再继续教育。 “祖母祖母,晚上吃什么呀?”萧玲儿见姨奶奶帮着晾晒,小短腿跑过来殷勤道。 唐臧月:“……” 瞅了眼除了吃就是玩儿的萧玲儿,她:“晚上吃杂酱面。” 小崽子们吸溜吸溜哈喇子,主动提议:“我来帮姨奶奶看火!” “我帮祖母捶手,祖母洗衣裳辛苦了!” “还有我还有我。” “你毛手毛脚的,不添乱就万幸了。” 前院一片欢声笑语。 面条是用百分之百的纯细粮做的,碎肉是唐臧月出去了趟,空间拿的。 一见晚上吃的是杂酱面,面条还是白嫩嫩的,没参杂一点杂粮在里面,萧钟陆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感慨道:“死而无憾了。” 萧钟离在一旁低嘲:“出息。” “你有出息,你最出息了,有本事待会儿少打点臊子。” “那不可能。” “呵。” 吃了几个月粗粮,这白面做的面条,果真有味道,不但不喇嗓子,还入口即化,口齿留着一股淡淡麦香,再加上浓郁的肉酱,那味儿瞬间在口腔蔓延开。 停不下来。 他们给香迷糊了,桌上只余下吸溜声。 也因这碗杂酱面,他们更确定了柳姨娘的手艺,丝毫不比宫中御膳房的差! 吃完饭,个个挺着肚子,还是萧钟浩来了句,“祖母,姨奶奶可以在镇上摆摊做杂酱面不?” 他身侧的萧月浓立刻给了他颗暴栗,“还没学会爬,就想学飞?” 唐臧月挥了挥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一步步来,祖母有安排。” 萧钟浩“哦”了声,没再发言。 唐臧月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萧景欢身上,“会养鸡养鸭不?” “????”萧景欢一脸茫然。 唐臧月却笑得和善,“不会没关系,咱们可以慢慢学,不仅是鸡鸭,还是小猪小羊都可以养起来,前院可以种点蔬菜瓜果,后院就圈养这些。 柳妹妹得去弄吃食,做营生买卖,离哥儿陆哥儿包括月春丫头也要去找些短工做。今日我观察了番,你力气比不上月春丫头,手艺比不上柳妹妹,那不能光看顾家中孩子吧?还是得找点事做。 养鸡养鸭种菜这些,即便照料不好,也能自产自销。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那也指望不上你做其他的。” 萧景欢:“……是,母亲。” 想他堂堂将军府四房嫡子,平日手头多少票子? 一般出入的场合,要么是烟花场所,要么是那遛马斗鸡的场合,一天不花个几百两,心头还不舒坦。 多少人对他溜须拍马啊?多少人捧着他啊?他一时高兴,还能赏几两银子,得更多吹捧。 那样风花雪月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为了节省家中开支,他得亲自养鸡鸭养猪羊,以前只跟斗鸡打过交道的,他觉得自己能胜任养鸡的任务,至于其他动物…… 萧景欢打着商量的语气,小声道:“娘,要不我也一步步来?万一养死了,损失的还是家里公中。” “到时候再看吧,这天,能有小羊羔子和猪仔卖给你?” 唐臧月:“提这个醒是让你做好准备,院子重建好,前院的地,你就得翻一翻了,顺带去村长家问问,这个时节种点什么菜好。” “……哦。”萧景欢无精打采,显然没做刚背完石子和泥土,又得种菜养鸡的准备。 夜里,萧家人仍睡得沉,唐臧月裹上外套,准备下床借着上茅房的幌子,去见十五。 谁知萧钟离也醒了。 这小子一声不吭地跟了一路,唐臧月也就没避着他。 待十五出现,汇报完昏君眼线情况,唐臧月才道:“继续盯着,明夜再续。” “是,主子。”完毕,十五来无影去无踪。 萧钟离这才道:“祖母,我和月春的亲事……” 唐臧月脑门一拍,道:“给忙忘了。” “……”萧钟离深吸了口气,道:“那祖母是如何想的?” 唐臧月也没藏着掖着,“月春还有一年及笄,本应该早日完婚,可你年纪未到……” “我们可以对外宣称,我比月春年纪大!” “哦,你比月春丫头年纪大,那你大哥年龄是否也得改大?况且家中长孙还未定亲,你就急忙定下,让他人作何感想?” 萧钟离偃旗息鼓道:“请祖母赐教。” 第30章 日子如常 “童养媳。”唐臧月解释:“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留住这门亲事,到你弱冠之年,正好与月春完婚。” “这样对月春名声而言,不好。” 她能不知道这样对女子名声而言不好?若不是看在两孩子各有意,只差戳破那道纸的份儿上,她早给萧月春定门好亲事了。 免得萧月春名声受累。 能怪谁?怪你爹娘将你生晚了? 唐臧月:“所以,赌的是你的心性。你可会负她、嫌她?” “自是不会!”萧钟离铿锵有力地回。 “谅你也不敢。”唐臧月眸色淡淡,“月春对萧家有大恩,祖母当她是亲孙女一样养的,若有一日,你负了她,祖母会为她撑腰,做主让你俩和离,再以萧家孙女身份,为她备上丰厚嫁妆,送她出嫁。” 头一次。 头一次祖母没站他,而是萧月春。 他心头既是颤,又是感激。 他不懂这些复杂情绪代表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臣服祖母的决定。 “离哥儿,祖母这一决定,你可会怨?” “不,我不怨。” “为何?” “不知道。” 他年岁到底小了些,自然不明白当中情绪产生的缘故。 唐臧月倒是知道。 萧月春在萧钟离心中占据特殊位置。如果原主是引萧钟离走向正路的明灯,那萧月春便是他的软肋。 指引他明路的人,维护他的软肋,让他能一往无前,后顾无忧。他产生矛盾却陌生的情绪,很正常。 唐臧月并未挑明,而是揉了揉萧钟离的发丝,道:“一步步慢慢走,祖母会看着你和陆哥儿长大。后路,祖母早已为你们铺好。” “是,祖母。” 和萧钟离一前一后地回院子,唐臧月道:“祖母也是未嫁女过来的,自是知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所以家中偏爱女孩儿,离哥儿可能理解?” “理解的,祖母。” “旁的事不必操心,即便你们没有科考机会,祖母也会多备些书回来,供你和陆哥儿自学。你们学成也可以多教教下面的弟弟妹妹,无论是家中儿郎还是女孩,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是,祖母。” …… 翌日,天还未亮,唐臧月早早洗漱好又去了镇上。 这个时间点过早了些,赵大爷还未起,唐臧月是徒步到的镇上,权当强身健体了。 家里人多,浆洗的衣裳多,但实际每人只一套换洗。 百姓多买的麻布,古代麻布仅有大麻、苎麻两种,按照舒适程度划分,大麻高过苎麻,且在夏季穿着更凉爽。 不仅是一家人衣裳要做,孩子蹿个也快,家中也得常备布料。再有便是冬季即将来临,还得采购些棉花,这些都是砸银钱的。 上次采购的布料拿来做了床褥,倒是忘记买棉花。因为院子还未建好,一家子都将就在一间卧房住着,后续须得分开,那现在盖的褥子自是不够…… 铁匠铺的农具也做好了。 锄头镰刀还算锋利,至少锄头对于旱地的开垦,下把子力气还是能凿动的。 家中用陶罐烧的饭菜,的确废些柴火,但她问过铁匠铺,一口大铁锅得一两多银子,让唐臧月瞠目咋舌。要知道她明面上采买这些,除开最贵的棉花,加起来也没超过二两银子,两口铁锅就得花去好几日的采买花销,这也忒贵了点。 没钱,实在没钱。 还是继续用陶罐烧饭炒菜吧。 大不了辛苦混账东西点,多劈点柴火回来,家中孩子们平日里捡点零碎柴火,够支撑家用了。 再来便是昨日提到的三个家里主要劳动力的饭量问题…… 萧钟离萧钟陆饭量大,这她知道,毕竟大半小子吃穷老子,可她没想到萧月春饭量也跟大半小子一样。 她想着家中饭碗容量,在烧窑挑挑选选,总算捡到三口完好的大碗。镇上的烧窑主要是瓷器生意,烧废了的才当做瑕疵品贱卖给镇上和村里的百姓,这样的瑕疵品,要么有裂痕要么就是有缺口,所以卖得便宜。 最后便是肥肉。 镇上今日没有肉卖,听说附近养的猪还没出栏,即便出也是先给镇上食肆和官宦富贵人家提供,老百姓即便攒到了钱也得撞个好时候才能买到肉。 没买多少东西,就农具补填了些钱,碗倒是不怎么值钱,猪肉则在空间里拿。相当于来镇上逛了一圈,钱没花多少,还躲避了家中大大小小活儿。 美滋滋。 回来路上,坐着赵大爷的牛车。 抵达院口时,挑花绳的玲姐儿望过来,立刻兴奋地大喊:“大哥哥二哥哥月春姐姐!祖母回来啦!” 唐臧月刚从牛车上跳下来,扭头望去,玲姐儿蹬着小短腿跑来,一起的还有双胞胎和萧月浓。她对着玲姐儿额头弹了下,容色严峻道:“这次买的东西不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别叫他们,本身做的活儿就够累了。” “哦——”玲姐儿拉长了尾音,半响,又道:“那下次叫四叔?” 叫四叔=让四叔忙。 玲姐儿潜意识:不能让大哥哥二哥哥月春姐姐累,但是四叔可以。 唐臧月这才露出浅笑,拿这小机灵无可奈何,“就你最聪明。” 玲姐儿嘿嘿一笑,帮着搬东西,左看了看农具,右边瞧了瞧俩哥哥顺到厨房的大口碗,最终茫然地看向唐臧月。 唐臧月掏啊掏,从广袖掏出一串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去,跟你俩哥哥和小姑姑平分去。” 古装就是这点好,藏串冰糖葫芦都有地儿,让人一点怀疑都没有。 冰糖葫芦一递过去,就察觉到一道视线,唐臧月顺势望去,就见萧钟离黑眸沉沉。 唐臧月:??? 难道说,这孩子也馋了? 想想也是,在钱家过得猪狗不如。童年不幸,估摸着是渴望过这些,只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说出口。 空间里不止是糖葫芦,糖人这些零嘴儿也买了不少,都是朝着八年十年的时间线囤的,若十年以后,萧家人还在边关,她会寻个时机去趟南方继续采购。总之,不能亏了自家孩子。 “老……姐姐,家中泡菜萝卜黄瓜好了,你看是不是抽个时间去镇上一趟?” 是柳姨娘。 柳姨娘之所以叫她姐姐,全是赵大爷还没走的缘故。 前两天之所以没去镇上叫卖,是做的泡菜数量太少,万一有点其他事,那不是得停卖几日?累积下的客源隔天见没人,转头忘了,她们还得笼客源。所以,她决定压几日,数量上去了再去镇上叫卖,毕竟泡菜经放,不耽搁什么事。 不过一开始定萧钟离跟着,也得等院子修葺好了,现在家中人手不够,就连萧景欢为后续扩建在背泥土和鹅卵石,只有她陪着去一趟了。 唐臧月点头,“行,那明日我陪你去一趟镇上。赵大爷——” 她扭头就对赵大爷说了这事儿,后者立刻点头应下。 第31章 烤毛栗 乡下还在农忙,但为了家人身体着想,该补点肉的,管家妇人没闲着,会来趟集市采购。没有猪肉也会买些家禽鸡蛋增补。 柳姨娘做的泡菜放有糖,古代的糖可是金贵玩意儿,所以价格得往上翻一翻。普通百姓要买,也会掂量掂量,味道确实好,那也只是偶尔打打牙签罢了。 所以,她买卖真正面向的是谁,不言而喻。 肥肉,她没当着萧家人面儿从袖口里取出。 随后,是柳姨娘进厨房,先发现案板上的两大块猪油板,眸底诧异了瞬,大抵没多问什么,开始切块熬猪油。 玲姐儿嘴里含着一颗冰糖葫芦,一边眼巴巴地往厨房里看。 唐臧月挡住她的视线,开始驱赶:“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谁教你这样的?去,跟你小姑姑上村里玩去。” “哦……”玲姐儿含糊不清道。 萧月浓不似玲姐儿和双胞胎,一颗冰糖葫芦含嘴里舍不得嚼碎了。她只尝了那股甜味儿,嚼碎瞬间被酸味儿袭卷舌尖,刺激得她差点吐出来。 最后是怎么都不愿意吃第二颗了。接着,就听玲姐儿嘟哝:“小姑姑真好,自己不吃也要让给我吃……” 萧月浓:…… 算了,随便小侄女怎么想吧。 一串冰糖葫芦有七颗山楂,四人一人分一颗,那也还剩三颗,恰好够除萧月浓的量。 只是,刚到村口老槐树下,几双孩童的眼便骨碌碌地看向萧玲儿……手里的冰糖葫芦。 玲姐儿当即就有了危机意识,忙往小姑姑萧月浓身后一躲,然后试探性地伸出一颗小脑袋。在对上仍骨碌碌的绿眸时,又猛地缩回脖子。 缩进了小姑姑背后,不给旁人丁点窥探的机会! 萧钟浩茫然地看了看新玩伴,又瞅了瞅小姑姑的方向,不知所以。 萧钟然倒是心有感触。 他们是萧家人,打小锦衣玉食,却也身负重任。打小,家中请夫子教他们读书写字,以前军营中的武夫教他们练基本功。 那段时间嘴里不缺吃的,他们嘴里却喊着苦。哪知在流放路上,萧钟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苦。 那时是真正苦,嘴里却不喊苦了。 每天徒步,走得双腿痉挛,比长个儿夜里抽筋还叫人难受,得大哥哥二哥背着前行,小妹和小姑姑也被祖母姨奶奶换着背。后来,他们在祖母的提醒下,用碎布将小腿缠着,适应了徒步才好受些。 还有什么苦?便是初次尝试粗粮饭。 粗粮嚼碎咽下,像是稻谷芒刮过喉咙般,疼得他险些哭出声。 太喇嗓子了。 可家中其他人没叫苦,甚至二哥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 萧钟然以前只知二哥归家前过过穷苦日子,最近看着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上手的二哥,才切身体会到二哥以前的日子有多苦。 所以,他愈渐不喜欢四叔,愈渐崇拜二哥。 与村中孩童相处过,才明白以前练的基本功算什么?村中孩童饥不裹腹,男孩是这样,更别说重男轻女时代熏陶下的女孩。 他们缺吃少喝,身上整洁尚且不能维持。 萧钟然感慨地叹息了声,对上小姑姑的视线,得到同样的感触,才对玲姐儿道:“小妹,小姑姑可以让出她那颗冰糖葫芦,我也可以。他们都没吃过甜的,将我那颗冰糖葫芦分给这些孩子吧。” 萧钟浩沉思了下,即便再皮,也被双胞胎弟弟的思绪感染,道:“四弟,我的那颗,我们一人一半。” 萧月浓点了点头,将小侄女从身后拉出来,道:“去吧,把然哥儿那颗分给大家。” 玲姐儿沉吟半响,理不清心头思绪,只将真实想法说出来,道:“小姑姑,你不吃,二位哥哥一人吃半颗,我却能吃一整颗……会不会不好?” 萧月浓对上玲姐儿懵懂又茫然的视线,似做错了事般,畏手畏脚。她一阵心疼:“不会,孔融让梨,我让你们,他们让其他孩子,是我们大公无私,懂得谦让。你是家中最小,若想做谦让的事……唔,等月春生了孩子再谦让吧,那时你年岁应当是够了。” 萧玲儿眸子像划开的浓雾,瞬间豁然开朗,点头道:“明白了,因为我最小,即便要谦让也得等二哥哥生了小侄女,我才有谦让对象!” 萧月浓对上小侄女视线,终是将萧钟离卖了。 这是小侄女自己理解有误,可不干她的事。虽说她的话具备引导作用,但她可以死不承认。 一颗冰糖葫芦被萧钟浩隔着糯米纸捏碎了,一人分了点碎渣子,剩余那颗山楂倒是没多少人在意。 无他,而是毛栗和山楂这些,到了一定时节随处可见。 毛栗倒是被村民当做粮食采摘储存过,可山楂口感太酸,还开胃,没多少人去摘。这年头,粮食都不够吃,谁还吃酸的开胃?除了那怀孕的小娘子。 一丁点糖碎子在口腔化开,孩童们脏兮兮的脸上纷纷露出统一的幸福笑容。 也不知是谁开了头,孩童们纷纷向萧家四个萝卜头道了谢。 小孩子的世界很好融入,一个小小好处就能与他们打成一片。 他们白日捡完地里麦穗,夜食前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他们将萧家四个小萝卜头往山上带,是去寻那些毛栗。 本来他们一日只一次进食,但,农忙时为身体着想,不仅难得一见地沾荤腥,就连进食也是一日两次。所以累是累了点,但家家户户都是喜上眉梢的。 山上的毛栗恰逢八月成熟,捡了几根枝丫,就着打火石支起小柴堆,扔了几颗捡的毛栗进去便是一阵烤。 萧家几个小萝卜没吃过毛栗,倒是吃过栗子糕这种松软的点心。 玲姐儿流着哈喇子,问道:“能好吃吗?” 其中一个男孩,用力吸了吸鼻涕,点头道:“好吃,肯定好吃的。” 烤了好会儿,萧玲儿真闻到板栗的香味儿,忍不住吞了吞唾液,“好香啊……” 其中一个同村女孩,徒手去火堆里捡板栗,在两只掌心左右快速过了一道,再用力吹了吹,散了那份热气才递给萧玲儿,“玲儿,你尝尝,可好吃了。” 毛栗在萧玲儿掌心握着,残有余温,却不过分灼热,她拨开外面的壳,小米牙用力咬了咬。 哇…… 第32章 大哥哥什么时候成亲 萧玲儿以为毛栗是硬的,毕竟外壳难拨,若不是这群孩童先用干净的尖锐石子划开一个横口,在烤熟毛栗后,果壳稍有分离,她还真不好剥。 毛栗吃起来沙软沙软的,像是在吃糕糕,却比糕点稍微硬了些,且吃下肚口齿留香。 她好久没吃糕糕了。 她喜欢毛栗。 村里孩子几乎凑一起了,毛栗就摘了这么点,烤熟后一人一两颗尝了下鲜,便各回各家了。 萧月浓以为萧钟离和月春成亲的事已经掀篇了,谁晓得这小侄女记忆跟粘上浆糊似的,死活摘不掉,一进院子就瞎嚷嚷:“二哥哥!你多久和月春姐姐生娃娃啊!” 噗—— 正奔向厨房喝水的双胞胎,差点没喷出来。 萧月浓赶紧捂住无话不说的小侄女的嘴。 她面上还算镇定,内心慌得一批。 别害她啊,小侄女…… 唐臧月这会儿洗了手,甩了甩水渍,也是错愕了下,随即露出笑容来,“哟,玲姐儿也想要侄子侄女了?” 萧玲儿忙不迭点头,扯开小姑姑的手,跑向唐臧月,眼巴巴道:“祖母,二哥哥什么时候生娃娃啊?” “你二哥哥是男子,生不出娃娃。” “哦……月春姐姐什么时候生娃娃啊?” “首先,得成亲。” “那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大兄没成亲,轮不到老二。” “哦……”萧玲儿似懂非懂,“那大哥哥什么时候成亲啊?” 唐臧月非常有耐心道:“那你为什么想要侄子侄女呢?” 萧玲儿张口就来,把刚才谦让糖葫芦一事说了遍,末了,道:“家中我最小,只有生了新娃娃,我才能谦让小娃娃。” “哦……玲姐儿想‘谦让’啊,为什么?玲姐儿为什么想‘谦让’?” 玲姐儿想了想,道:“小姑姑不吃糖葫芦,我和二位哥哥很开心,二位哥哥让出一颗糖葫芦,村里哥哥姐姐们笑得很高兴。我想看到小娃娃因为我的谦让开心、高兴。” 孩子总是这么直白且善良。 唐臧月摸了摸玲姐儿发梢,道:“玲姐儿能这么想自是很好,但人要成亲再有小孩,你二哥哥和月春姐姐年岁没到,即便到了,也得长幼有序,不能上面大兄嫡姐还未成亲,下面小的提前成亲,落旁人眼里,只会觉得大兄嫡姐身上有什么毛病。自然,萧家人不会这么觉得,但我们现在力量小,影响不了世俗,只能暂时跟着世俗走,明白吗?” 萧玲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大约明白了,祖母。” 唐臧月也不拘着她,单臂抱起她,拉着萧月浓往厨房走,“正巧,你们姨奶奶/姨娘弄好猪油渣,撒点盐上吃,贼香。” 萧玲儿又兴奋起来,“好耶,猪油渣。” 几个孩子你一口我一个地互相喂着猪油渣,唐臧月则拎着一只冰糖葫芦来到后院。 走近了,她才对恰好休憩的萧钟离道:“给,你和月春丫头分着吃。” 一个十二,一个十四,放后世都是上初中的年龄,落在她眼底,可不还是个孩子吗?吃冰糖葫芦不过分。 萧钟离却茫然了瞬,手脚无措起来,“祖母,这……” 唐臧月拍了拍这小大人的肩头,“以前你是将军府的嫡孙,身负重任,祖母疼你,却也拘着你。现在好了,你只是萧家的孙子,儿时想吃却吃不到的甜食,这会儿正好弥补弥补。你觉着可好?” 萧钟离嘴皮打着颤,“好、好是好……可,我年岁已不小……” “尽胡说,你才多大。” 唐臧月一锤子定案,“行了,你和月春丫头可别为祖母省着,好好吃。正好这冰糖葫芦里面的山楂开胃,待会儿可以多吃两碗饭。哦对了,碗也给你们三换成了大口碗,不用菜吃到一半跑去舀饭了。” 萧钟离噎了噎,最后化作道谢:“多谢祖母。” “慢慢吃啊,不着急,你们先歇会儿,一时完不了工,不用着急。” 待唐臧月走后,萧钟离才喊萧月春来歇息。 萧钟陆抹了把额角的汗,摘下腰间的竹筒,喝了口,才喊:“祖母说啥了?是不是我也可以歇息了?” 萧钟离:“……大哥你可以继续干着。” “可以”这个词用得妙啊,萧钟陆当即扔下担子,凑到二弟跟前,见后者捏着一根冰糖葫芦,稀奇道:“这是?冰糖葫芦?” 萧钟陆同初见这玩意儿般,一脸茫然,“为什么你有冰糖葫芦?” 萧钟离没理会他,摘了一颗递给萧月春,见她依然是蒙圈的模样,浅笑着道:“祖母是怜惜我们儿时遭遇,在将军府时有秩序,得拘着我与月春,到了这里不必顾及这些” 这话可不是说给萧钟陆听的。不过,他也听进去了,当即抹了抹鼻头,旋即又似想到自己童年,道:“二弟,给大哥也来两口,我儿时也未吃过这玩意儿。” 萧钟离狐疑:“你没吃过?骗谁呢。” 萧钟陆急着解释:“真没诓你,祖母从小对我们严苛,家中女辈除外。不光是我,萧钟浩萧钟然亦是如此,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儿时吃没吃过冰糖葫芦。” “行了行了,知道了。”萧钟离没辙,摘下一颗递了过去,又道:“你就这一颗哈,多的没有。” 萧钟陆还想说什么,对上二弟的视线,到底没说出口。一个大男人,再要一颗冰糖葫芦像什么话? 一颗冰糖葫芦在他口中咬碎了,外面是甜腻的滋味,里面又酸得掉牙,吃得萧钟陆整张脸狰狞。 他虽没吃过冰糖葫芦,那些当零嘴的糕点不是没沾过,只是他打小不好甜口,院里每日精致的小点心,都送至庶妹或庶侄女那边。后来时间一长,下人们也多看人脸色做事,没等他招呼,那些零嘴主动送往二女之处。 萧钟陆想说这玩意儿不好吃,见虽萧钟离没什么表情的嚼着,但未来二弟妹津津有味地含着,手里还捏着剩下那串。话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萧钟陆劝说:“二弟妹……” 这称呼,使得二人脖子粗红。萧钟陆当即改了口:“月春妹妹,这冰糖葫芦藏不住,快吃饭了,咱还是一口咬掉吧。” 萧钟离脸上的红色褪去,眉头直抽抽,“你见哪家闺女一口能吃一串冰糖葫芦?” 萧钟陆直言不讳:“其他人或许我萧钟陆不敢保证,但月春妹妹能是一般女子?就是饭量……” 萧钟离打断道:“剩余的冰糖葫芦都是月春的,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第33章 买卖 因着萧钟陆的话,萧月春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 她埋头将糯米纸重新裹在剩余的冰糖葫芦上,沉默寡言地朝正房走去。 她知晓自己粗鄙,饭量与男子无二,没个正形。若与离哥成亲,只怕这身板于他而言跟煎面饼似的,前后没个滋味,是委屈了离哥。 可如今萧家人口多,要想支棱起来还离不开她。 就当她自私一回吧,待以后萧家安定,再做打算。 今日仍是宜沾荤腥日。 沾了荤腥,俩顶梁柱肚子里存了货,至少不会有饿晕眩的错觉。精神抖擞,自是有干劲,一整天都不迷糊。 晌午过后,一家子要继续忙碌,唐臧月也得了空,帮着一起背石子泥土。 空间一事,她不会告知任何人,倒是可以借助空间,在合理的情况下偷个闲。 比如?背篓兀自用破布遮得严实,实际只背鹅卵石的她,早将东西挪进空间,下山的步履能松快不少,况,她是错开萧景欢与同路,只在她下山他上山一个路点相遇,其余时间都是她孑身一人行事,不会给旁人看出一丁点端倪。 她也不想行动太快引起怀疑,毕竟古人只是科技不够发达,他们可不是愚钝的脑子。所以她都会沿途采摘些什么,比如野菜,再比如偶然发现的一味草药,来延长上下山时间。 北方山上没雨水浇灌,自是长不出多少草药,更别说那些名贵药材。 收获不多,但她的加入,给今日工程进度增力不少。 第二日,早晨她与柳姨娘带了个萧月浓去镇上。 按照萧月浓的意思,她年纪虽小,辈分却大,应当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唐臧月之所以同意这孩子跟着,是柳姨娘忘性大,且不会算数。萧月浓没继承萧家健朗的身子,可算数学得好,早早学会当家那套,导致流放路上是小辈里最沉稳那个。 她有时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总不能日日跟柳姨娘来镇上守着那摊子?萧钟离也要修葺院墙,暂时没空,倒是可以让萧月浓先学着、顶着。 进了市场,先缴摊费,然后找了块看好的地儿摆摊。 她先让柳姨娘切了黄瓜和萝卜,进行后世的试吃环节。 柳姨娘闷头照做,即便有意见,也没敢提。 倒是萧月浓,提出疑问:“祖母,这是为何?” “我们泡菜卖得贵,这里往来是普通百姓,面对陌生价贵的陌生摊位,多少会望而却步,但难免会有人想尝试一二。尝试过自是知我们为何卖得贵,多宣传宣传,会打响摊子名声,那时才是真正赚钱。” “原来是这样。” 待柳姨娘切好泡菜,唐臧月开始叫卖:“来一来!看一看!免费试吃不要钱!” 路人大部分是镇上普通人,也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闻言,纷纷好奇地放慢步子,却不敢轻易去尝试。 没办法,免费这口号……太吸引人了。 天下真有掉馅饼儿的事? 唐臧月笑脸相迎,“这牙签是一次性的,用完就会扔,大家可以放心尝试。但东西卖得贵,只能尝试一次,妄见谅。” 做生意的,后面那句话本不该说,可古往今来那些个泼皮、不要脸的多得是,后世大型超市这么操作,那是人家有资本。她才开门做生意,况且是头一份,旁人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食,她还下不了那“血本”呢。 所以,这话不算真的得罪人,是给这群路人买一份安心。 果然,离唐臧月的妇人面露犹豫,“你这,真白吃,不要钱?” “试吃,你觉着不好吃,不买也行的。” 那妇人跟着唐臧月用牙签插了小块,尝了口。 还真别说,爽口清脆,很是开胃。 “你这,怎么卖?” 唐臧月回:“大娘,六文一斤,腌黄瓜是四文一斤。” 妇人惊得下颚险些掉地,“你这是翻倍涨啊,哪有这么贵的萝卜黄瓜?莫不是要诓我!” 新鲜萝卜三文一斤,黄瓜两文一斤,可不是翻了个倍嘛? 唐臧月喊了声冤,又道:“这泡菜的制作过程,老妹你有所不知,放了糖进去,若不是糖金贵,也不会卖这么高。” 妇人沉吟了下,道:“行,给我来半斤吧。” 唐臧月笑眯眯的,“小五,给客人装货。” “好嘞。” 开张不错,往后生意也必兴荣。 待客人走远,唐臧月才对萧月浓道:“刚刚祖母的一番做法,可瞧见了?” 萧月浓点头,“瞧见了。” “下一单生意,你来试试。” 柳姨娘心尖跟着一颤,“老……姐姐,不可,浓浓她还小。” 唐臧月冷飕飕回了句:“她还小,难不成我就老了吗?” 柳姨娘哑口无言。 唐臧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带她来镇上,真当是在玩?” 柳姨娘无可奈何,看向萧月浓更疼爱了,后者却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萧月浓学着祖母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嘞,泡菜免费试吃,试吃不要钱不要钱嘞!” 现学现用不说,比唐臧月用的词儿还精湛。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 不少路人停驻下来,侧目。且有先例在,经萧月浓这么一吆喝,再次来到摊位的人,有两个。 他们试吃过后,一人虽觉得味道不错,但囊中羞涩,走了。一人倒是想买,但口中试探:“能买二两不?” 一斤=10两,二两得收1.2文钱,这,怎么收? 萧月浓犯难地看向唐臧月,倒是不担心买卖做不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这笔生意。 唐臧月笑道:“三两起卖,三两算二文钱,六两算四文钱,九两算六文钱再送一两,也就是一斤泡菜萝卜只收取您六文钱。 腌黄瓜最少半斤起卖,没有优惠赠送,半斤二文钱。” 一听买九两送一两,顾客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当即下了狠心,买下一斤泡菜萝卜,半斤腌黄瓜。等走到半途,才想起这笔冤枉钱,拍了下自个儿脑门儿,懊恼当时怎么糊涂!去了这么多铜板!不过懊恼也是暂时的,余下半个月都靠着这八文钱的泡菜吃得津津有味,全家满意,才庆幸铜板没白花,于是频频做起回头客来。 待客官一走,唐臧月视线才落在萧月浓身上,“刚刚祖母说的话,记清楚了?” 萧月浓点头,“记清楚了。” “可理清了?” “理清了。” “哦?说与我听听。” 萧月浓看了看四周,有些犹豫,“现在吗?祖母。” “自然。” 萧月浓只好压低了音量,道:“泡菜价偏高,客人舍不得买,泡菜萝卜三两起卖,数量虽降,但价调高。方式一旦提出,客人多数会选择一斤买,说好听是赠送,实则得益的是我们。 腌黄瓜本身价低,倒是不用调价。” 第34章 做生意的诀窍 唐臧月有些意外这小丫头能通过表象看本质。 萧月浓年纪小,能理清当中缘故,却不能说清其中定义,她为萧月浓解释:“你可以看做优惠效应,其实最大蒙蔽性是让客官片面性看待问题,他们作为买家,购买泡菜,肯定会将三两与一斤花费的价钱做比较,他们看到的是自己少花了多少钱,至于被我们‘宰了’多少,毫不知情。 他们在沾沾自喜占了便宜,就跟试吃一样,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但钱最终进了谁的兜里?” 萧月浓恍然,“小五受教了。” “继续吧。” 萧月浓又开始邀客,以祖母的营销手段套现,卖出更多泡菜。 回去的时候,腌制的黄瓜还有半缸子,但泡菜萝卜所剩无几。 萧月浓兴奋地数着一串又一串铜钱,心底很是满足,比吃了冰糖葫芦,得了长辈谬赞还充实。 柳姨娘也笑得合不拢嘴,感慨道:“看来还是泡菜萝卜更好吃,以后得多做些泡菜萝卜。” 唐臧月还未说什么,萧月浓却抬起下颚,道:“姨娘,对小五而言,两者味道都很爽口,没有谁更好吃的说法。买泡菜萝卜的客官更多,是因泡菜萝卜买九两送一两的缘故在里面。” 柳姨娘听得似懂非懂,视线落在唐臧月身上,道:“那,日后做萝卜多些好,还是黄瓜多些好?” 萧月浓在意的是营销手段,而柳姨娘在意的是做哪款泡菜更多些,二者并不冲突,所以没久纠缠这个问题。 唐臧月为柳姨娘定案:“多做点泡菜萝卜吧。待之后大酱好了,再上新品。” 柳姨娘应下:“好。” 抵达萧家院门,正好晌午,赵大爷赶着回去做饭,唐臧月忙装几两腌黄瓜塞过去。 “赵大爷,刚刚你也听到了,我们在镇上做营生的买卖,以后需要新鲜萝卜和黄瓜提供,主要还是萝卜。你们家若有多余的,我们按3文一斤向你买,如何?” 镇上也卖3文一斤,那都是散卖价,若当天卖不出去,折损了蔬菜的新鲜度,卖给店铺得打折扣,赚得就更少了。若有人将蔬菜包圆,按照散卖的价钱收,自然有人上赶着来。 赵大爷:“不用不用,这点小事,明日我就让我家那口子给你送来。” “那就麻烦赵大爷你在村里说道说道。” “这……你家能收这么多吗?” 唐臧月明白对方的顾虑,是怕后续知道的人越多,争着给萧家送来,她不需要太多萝卜黄瓜,他家便少了个进项。 唐臧月笑眯眯的,“收,再多也收的。泡菜本来就经放,再加上天气渐冷,够储放很久了。” 赵大爷搓了搓手,“行,那回头我帮你说道说道。” “好嘞,多谢赵大爷。这点东西你收下,拿回去尝尝鲜,不值当几文钱,权当多谢大爷你帮我宣传。” “行。”赵大爷也不再矫情,收下东西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走这么急,当然是赶着回去吃午饭,顺道说这件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家。 赵大爷年纪大了,只能赶赶牛车,来往镇上送村里人,给家里增添一个进项。儿子儿媳们都在地里干活,他偶尔帮忙,但身子遭不住,被儿子儿媳劝着,在家中歇息。 萧家人一来,频繁借用牛车,让他这几日腰板子都挺直了。 一到家,说了萧家人要收新鲜萝卜和黄瓜一事,儿子儿媳喜上眉梢,就连伴儿老脸上也藏不住的笑意。 “爹,这萧家真有几分能耐,一来就在镇上做起营生买卖不说,就连家中那位最年长的还会医术。”老大说。 老二:“应当是有家底的,不然也不会让爹去村里说道这些。” 老三:“村长让我们与萧家保持关系,我看呐,以后应当是我们看萧家人脸色才对。” 毕竟,出钱的是大爷。 赵大爷家是本分人家,送来的萝卜和黄瓜,个个都水灵灵的,显然是现摘的,还擦干净了上面泥土。 足以看出他们家合作的诚意。 唐臧月让萧月浓盯着柳姨娘称秤,随即,对赵大娘道:“忘记与赵大爷说,大家都在九里村,那我定是先向着同村人的,所以才提出收大家的菜。妄大家也多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别拿那些烂菜叶或是卖不出的,不新鲜的菜来滥竽充数,我不止做这一桩生意,也不止一家选择。” 赵大娘闻言,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舒坦。毕竟萧家人才来九里村多久,就敢这么大放厥词?拿捏村里人?可转瞬一想,她干嘛不舒服?人家开门做生意的,换做自家也会这么说,给人提个醒,免得那些人打着关系不错的旗号拿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充数,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们赵家不会拿坏东西充数,自是没他们家什么事。 赵大娘闻言,道:“行,你的话我给转到。” 赵大爷一开始想在村里宣传,可转念一想,还是将事情原委说与村长家听。 毕竟是为全村人谋福的事,由他口中传出,叫村长知道了算个什么事儿? 村长的权虽小,但在九里村也是个官儿。当官的哪个不忌惮下面的人越过自己?这不是架空权利吗? 赵大爷说完,还补充了句:“唐大妹子把事情说与我商量,是撞上午食,当时急着赶回家。之后我想着反正要来村长家还上次借的酱油,于是一道把这消息给村长你带来了。” 村长喜笑颜开,“这可是大好事,回头我跟村民们说道说道。” 张大姐:“赵大爷你歇会儿,口干了吧?喝两盏茶再走。” 赵大爷摆手,“不了不了,回去还得帮我家那口子一起收拾,我啊,就是闲不住的命。” “那我送送你。” 待送走赵大爷,张大姐才揣着笑脸回来,对村长道:“你说说这萧家,还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唐大妹子会医术就算了,她妹妹在镇上做营生买卖还能顾念村里人,给我们村带来进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村长没说话,张大姐不由地纳闷,道:“老头子,想什么呢?” “在想这萧家人,定不是一般人。” 张大姐又忍不住笑了,“能是一般人吗?他家孩子个个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我见过,都是知书达理的,女的娇俏,男的威武不凡。听说唐大妹子的大孙子还未定亲,你看看我们家娇儿行不行?” “……你想什么呢?人家一看就和咱们村格格不入,你说那小子,我也见过,那就不是地里刨食的。比镇上读书人还有模有样的,能看上娇儿?” “你对娇儿自信些,娇儿也不差……” 第35章 长久买卖 自家大孙子被张大姐惦记上,唐臧月不知情,倒是后院的拆墙工程总算完成,成功进行到搭建上来。 背鹅卵石和泥土能压垮年轻人腰肢,唐臧月死活不让萧钟陆三人上山去背。 “你们正是长个儿的时候,祖母不想你们老了落下什么病根。我也就罢了,你们四叔不用放在心上,该他的。” 就在一旁默默听的萧景欢:“……”只能听着,不能反驳。 唐臧月:“柳姨娘如今在镇上开始做生意,家中明面上有个进项,祖母宁愿请人来背,也不想让你们亲自来。” 大概是唐臧月的决心止住三人的想法,只好放慢了进度,修建起院墙。 让唐臧月花钱请人?想多了,她是能省钱绝不花半分的人。 半夜,打着如厕为名义的她潜上后山,连一线天都没让跟着,挪了大半泥土和鹅卵石进空间,空手走回后院,将东西往后院一搁,就去继续睡了。 第二天,看着堆积成小山的泥土和鹅卵石,让萧钟陆三人露出震惊。 唐臧月干咳了两声,才小声道:“祖母思来想去,既不能累着你们,又要避开眼线请人,那只能半夜里来,也刚好给你们惊喜不是。” 萧钟离尔后与唐臧月对峙,“祖母是让一线天做的?” “何以见得?” “没有功夫底子,即便花一夜时间也运不了这么多泥土石子。” 猜对了一半。 唐臧月笑眯了眼:“我们家离哥儿可真聪明。” 为什么先建院子?虽说萧家家徒四壁,四面漏风,把后院凿了,先修建茅房和浴室的话,对于泥土和石子的运输方便许多,但总给人窥伺的感觉。萧家人宁愿绕个圈,麻烦些,也总好比院墙凿了一半不修,先修茅房浴室得好。 更何况唐臧月还有空间这个利器在,半夜上山利用空间搬运,给萧家俩顶梁柱省了不少事儿。 唐臧月白日还是与柳姨娘萧月浓去镇上。 她不急着将生意摊子交给母女俩,主要还是萧月浓太小,见识不大,应对突发事件做不出及时的回应。柳姨娘的话,她更指望不上。 柳姨娘手艺出色,人却腼腆,担不了事。 果真,在摆摊第三日,遇到大雇主。 起因是泡菜的广销受到了镇上人的热爱。 镇子就那么大,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一商户人家。 负责厨房采购的掌事听闻下人在聊泡菜萝卜时,还嗤之以鼻过,“一个萝卜能好吃到哪儿去?” 那下人忙奉承了几句,才道:“您可有所不知,那泡菜萝卜的确味道不错。我家尝试自己研究泡菜萝卜,成是成功了,但是那口感实在比不上小摊位卖得好吃,反正近日我家爹娘就着泡菜萝卜,吃面都可以少放臊子。” “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别说,掌事我那儿还剩点儿,我给你端来,你亲自尝尝?” “去吧。” 过了会儿,那掌事尝了口,酸酸甜甜脆脆的,确实很开胃、可口,适合下饭。 掌事点头,“还别说,确实不错。” “是吧是吧。” “摊位在哪儿?” 那下人给掌事提了下位置,后者便抽空来到唐臧月的摊位。 掌事凑巧听到萧月浓童声童气对客人道:“泡菜萝卜三两起卖,三两算二文钱,六两算四文钱,九两算六文钱再送一两。泡菜黄瓜没有赠送,您看要哪种?” 这位客人与之前的客人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泡菜萝卜。 用油纸包好,还加了泡菜水在里面,末了,萧月浓道:“下次客官可以拿自家碗来装,我们自己叠的油纸多少会漏点泡菜水。泡菜水舀来炖菜炖肉也是增味儿的。” 那客人一听,双眸一亮,“行,听你们的。” 掌事走近了,才道:“你们这儿的泡菜水还可以烧菜炖肉?” 萧月浓好奇地看了眼掌事,看出这人穿着打扮与普通百姓不同,不知道怎么应对。 萧月浓视线最终落在唐臧月身上。 唐臧月浅笑,对萧月浓道:“去吧,帮你姨娘打下手。” 萧月浓一跑开,唐臧月才看向掌事,“这位……怎么称呼?” 掌事看她头发花白,眼尾却没多少皱纹,沉吟了下,才道:“你叫我罗管事便好。” “罗管事。”唐臧月心下有了衡量,又道:“我们家泡菜水的确适合做炖菜烧肉,你可以先尝尝。” 北方因为多是旱地,降雨量也少,种的粮食大部分是小麦。也有气候的缘故,干燥多尘,边关人以清淡为主,即便烧菜炖肉也鲜少偏辣,所以南方有少部分人家会加茱萸做菜,吃点辣的能祛湿,北方很少有人沾了。 泡菜水久了会有股淡淡的辣味儿,少吃不会伤喉咙,且是加在烧菜炖肉里面,更多是增添一股泡菜味儿,起到增香的作用。 掌事尝了口,点了点头,“不错。” 唐臧月:“这种泡菜水才腌了几日,味道还不够浓,若再多放些时间,味儿浓些,烧菜炖肉滋味儿更好。 除了泡菜水,我们家还制作了大酱,只是发酵需要一个月,周期长,现在还未开始售卖,之后会与镇上的食肆合作。等到找到良好的保存方法,就是销到县上也是成的。” 掌事视线这才正儿八经落在唐臧月身上。 见她不卑不亢,态度鲜明,皱起的眉头瞬间铺展开来,笑道:“我今日就是来买泡菜萝卜和黄瓜而已。” 说了这么多,对方不接茬,显然还想再观望观望。 唐臧月也不气,和气生财道:“罗掌事准备买多少?” “十斤能送多少?” 唐臧月笑了,“送两斤。” “泡菜水呢?” “罗掌事想要多少?” “明日我会带坛子来装。” “行,那我明日让我家妹妹做好量,等罗管事来关照生意。” 本该送一斤却送成两斤,是看准这将是以后的大买卖,才如此大方。 生意谈成,她没避讳萧月浓,待送走罗管事,唐臧月才揉了揉萧月浓的发梢,道:“刚刚我们的交流,都听进去了?” 萧月浓点了点头,询问:“祖母为何确定他能做长久买卖。” “那你又是从何看出我认定他能做长久买卖的?” “优惠太多了。”萧月浓不满地嘟嘴。 唐臧月却安慰道:“有舍才有得,生意人若是只看重眼前利益,不往长远发展考虑,那么他的路子就算走到头了。” 第36章 买羊 萧月浓似懂非懂地点头,唐臧月又道:“那人走近时,你可闻到他身上的味儿?” “一股……油烟味儿。”萧月浓不确定道。 唐臧月颔首,又道:“是一股油烟味儿,那不是一时沾有的,而是日积月累才留下的。他食指大拇指有薄茧,是时常捻起什么查看的结果,还有头发易油,却不是长期未洗头根根分明那种,而是头皮导致的缘故,面容不是姑娘家擦了油粉所致的油腻,再加上他让我称他罗掌事。 祖母猜测,他必是掌管大户人家厨房采购事宜的掌事。” 萧月浓怔楞了好会儿,才作揖,“小五受教了。” “当然,这也是祖母的猜测。不过那副打扮的,八九不离十,大户人家当差,率先打好关系卖个好,比什么都好。”言罢,唐臧月扭头对柳姨娘道:“妹妹,今日就卖到这儿吧。” 柳姨娘也被那掌事要的十斤量惊住了,恰好坛子里所剩无几,就早早收了摊,同唐臧月合力搬着坛子往镇口走。 唐臧月:“家中幸得坛子买的多,妹妹继续按照以前做泡菜比例做泡菜萝卜和黄瓜,只是这分量比之以前,要多做些,卖不出去的便放在家中吧。” 柳姨娘点头,“是,老……姐姐。”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称呼上的改变。 回到九里村,村口槐树下玩石子的玲姐儿诧异地愣了瞬,当即扔掉石子,往牛车方向扑。 “祖母,姨奶奶,小姑姑——” 唐臧月没跳下牛车,倒是柳姨娘跳下来了。 柳姨娘接住玲姐儿那小身板,心有余悸道:“小祖宗,你慢些,生怕撞不上牛车是吧?” 萧月浓也想跳下去,被唐臧月制止了,“等赵大爷停稳了再下。” 唐臧月给赵大爷使了个眼色,后者才稳稳停住牛车。祖孙俩跳下来,唐臧月道:“赵大爷你先回吧,记得替我跑趟村长家,将今日需的蔬菜送过来。” “得嘞。” 玲姐儿在柳姨娘怀中,好奇道:“祖母,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唐臧月刚想回,就见带玲姐儿的双胞胎,以及一群村里孩子跟了上来。 她看了看这群孩子,有些邋遢,大部分衣裳上要么大补丁,要么小补丁组成的,说难听点,和乞丐穿得无差。 九里村是真的穷,若不是离镇上几百里开外有军营驻扎,时不时来几支商队,说不定她连生意都经营不起来。 唐臧月从袖口掏出一串糖葫芦,对玲姐儿道:“去吧,和小伙伴一起分了。” 她听萧月浓说过,这群孩子都有分寸,虽得了糖吃,但也带萧家孩子们去摘毛栗,烤毛栗作为回报。所以萧月浓并未阻止玲姐儿和村里孩子往来,毕竟乡里乡亲的,她还打算近几年在此处扎根。 玲姐儿望向小姑姑,后者解释:“卖完东西就回来啦,和你二位哥哥多玩会儿,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我还得和姨娘做衣裳,没时间顾你。” 布匹买回来,都是柳姨娘做吃食,闲暇时间制衣裳。她在唐臧月指使下,教双胞胎缝制衣裳,但男子心思过于跳跃,就连比同龄孩子沉稳的萧钟然静下心来努力学,也学出个四不像来,纯粹浪费针线,还得柳姨娘拆了重做。 自然,唐臧月本人没说过双胞胎一句,毕竟她也上手过,比萧钟然还不如。 做衣裳,缝棉被的活儿,只能落在柳姨娘和萧月浓身上。 萧月浓其实心疼过柳姨娘,后者却难得露出笑意。 那笑没有丁点牵强,而是自然而然的。 柳姨娘:“以前将军府还在的时候,闷在屋里总觉得烦闷,不过,单单守着你和玲姐儿,心也安,现在才觉着自己活着充实。累是累了点,但为这个家付出,姨娘是高兴的。” 唐臧月也察觉萧月浓的顾及,亲自为柳姨娘号过脉,末了,才道:“比以前身子健朗。” 萧月浓沉吟了好半天,接受了姨娘越忙,越充实,身体才会好的现实,不再阻止姨娘忙进忙出。 中午仍有肉,只是一家人开始适应南方的面食,做的杂粮面条,臊子是肉卤,满当当盖在面条上。 这是萧家三个主要劳力的最爱,他们能吃两大海碗,吃完顶饿,一整个下午不用盼着晚上吃什么。 小辈就不太适应面食了,觉得没米粒对味,可人到了哪儿,就得适应这边的生活,总不能让环境适应你吧? 下午,唐臧月没帮着修葺,而是跟着柳姨娘打杂,洗菜再加做泡菜,就连她买的水缸都来滥竽充数做泡菜了。 末了,她才叹了口气,“生意做大了,东西不够用,幸好院子扩建后,有的是地儿。明日你和小五看着摊子,我再多买些坛子回来,大酱和泡菜这些还是得多做些,能赚更多钱。” 一听到赚钱,且这赚钱的功劳里有自己的份儿,柳姨娘就干劲十足。虽没说什么,但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灼灼地看向唐臧月。 唐臧月想了半响,道:“做得不错。” 柳姨娘脸倏地涨红,结巴道:“老夫人,我、我应、应该的……” 来到镇上,除了买泡菜坛子,还让唐臧月遇到了意外惊喜。 有往来匈奴的商人,带着羊群做生意,其中不乏汉人,也有汉语蹩脚的匈奴人。因为通关文牒没多大问题,且没搜寻到其他东西,会为了两边发展而通行。若战事吃紧,则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毕竟普通人也会迁怒不同种族。 羊肉还是很金贵的,40文一斤,要知道猪肉都才35文一斤,足足多了五文钱。 这些羊吃得是草原上的草,健康正常的成年母羊得65~75公斤,压足了称。 一头成年母羊算下来至少得四两多银子。 唐臧月有所顾虑。不是家底缘故,而是做给镇上眼线买通的人看的。 她问了下:“你们会在镇上待多久?” 那匈奴商人一瞧便知,这满头华发的妇人是荷包不丰盈的,想等最后几天捡漏,看看价格上能不能少点的。 中原这种妇人,惯会磨人。 匈奴商人虽然不耐烦,但在汉人场子上也不敢乱造次,惹是生非,只不耐烦地摆手,“三日,只待三日。” 唐臧月展颜为笑,“好,多谢告知。” 言罢,她才带着空坛子,坐上赵大爷的牛车回到镇上。 第37章 早产 因村长亲自带领村民来过萧家,大家都摸清了门路,再加上张大姐警示过他们,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可没起过滥竽充数的心思。 张大姐当时原话是:“人家做生意,为照顾我们同村的,才在你这儿收菜。他们可不止咱一个门路,若是被其他村的人知晓了,得多少人惦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当中若有谁拿烂菜叶滥竽充数……哼,这可关乎银钱问题,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到时候咱帮理不帮亲,可别拿多年交情说事儿哈。” 其中一人闷闷说了句,“不就是会做泡菜嘛,我们家也会做。” 张大姐耳尖,一下子听到了。她也不气,讽刺了句:“行啊,你觉得你行你上啊!这十里八村的,哪家哪户不会做泡菜啊?当镇上那些的人没吃过,还是不会做?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人家是有这门手艺和底气在,不然哪能卖个好价钱!你有本事,有本事你做同门生意去,看看谁更赚钱!别血本无愧,到头跑来跟我哭!” “哟,张大姐,你糊弄谁呢?我可不是吓大的!我明天就去镇上打听打听,泡菜能卖多少?能赚多少?都上赶着给人家新鲜菜呢?真能赚钱,还不如自家做!那赚得更多!” 说这话的人家姓陈。 有人起头,还真有人犹豫不决。 张大姐给气笑了,“行,你们去!尽管去!” 因为第一次收菜,唐臧月还惊疑数量比想象中少,张大姐没瞒着,将有村民自己想法,以及有部分村民想观望观望说了出来。 唐臧月当即就笑着和交易这几家村民签了协议,往后只收这几家的菜。 张大姐欲言又止,待这些签了协议的村民离开,才好心道:“有几家没来,你签协议这不是得罪人嘛。九里村虽说是我们家做主,但有些时候还真是说破了嘴驴子都不管用。”张大姐啐了口,“都是群蛮子。” 唐臧月:“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唐臧月买了坛子回来时,还特地经过村长家,跟张大姐说了声:“这几日我们家还需要更多新鲜菜,劳烦张大姐跟亲戚也说说,不要同村的,那几家还在观望的人家,就让他们继续观望吧。经常给我们提供新鲜菜的人家,也可以支会他们一声。” 张大姐:“这,量会不会有些太多了?用得完吗?” 唐臧月挺喜欢和这种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打交道。 唐臧月:“没关系,泡菜经放。” “那便好。” 坛子洗干净了,原本是想晾晒干的,但边关风沙大,萧月浓和双胞胎都是用干净的布擦干的。因为不能有生水,他们擦得格外仔细。 第二日,镇上。 罗掌事按照约定上门,甚至带来了府上的缸子用以装。 唐臧月担心人手不够,把双胞胎也带上了。玲姐儿没个孩子带,怕出什么事,揣上双胞胎的同时,也将玲姐儿也给拎到了镇上。 双胞胎负责柳姨娘平日的位置,有萧月浓拉客和做算数,倒是不会出岔子,唐臧月负责镇场子。而柳姨娘则帮着罗掌事和其带来的下人挪泡菜,风风火火得不行。 待罗掌事走后,柳姨娘脸上的热情褪去,又愁眉不展地问唐臧月:“老夫人,今日回村,还能继续做这么多量吗?” 唐臧月浅笑着问:“你是不相信自己手艺吗?” 这是回了,又似乎没回柳姨娘的话。 下午,被塞满棉花的棉被总算被密密的针线缝补好,缝了好几张,衣裳工序更复杂,萧月浓还在摩挲阶段,跟着柳姨娘学,所以进程慢了点。 萧家则开始置购日常所需。 比如箱子,拿来放换洗的衣裳和缝制好暂时用不着的被褥;再比如找工匠做橱窗,来摆放擦干净的碗筷;再再比如养牲畜的饲料和修葺好院子后要种的菜种之类。 钱从哪儿来? 柳姨娘做泡菜揽的生意是大头,期间,唐臧月也做了单生意,正式坐实她果真有医术傍身。 农忙的时候,有大肚子的小娘子在田里,但顾及孩子的出世,这些小娘子都是做些轻省儿的活。 就是这几个小娘子中,有一个出了意外。 她家婆母王老娘是难相处的,成天念叨自己年轻时候可没这么金贵,肚子里揣了个就干轻省的活儿。 王老娘逢人就说,为这小娘子嫁进来给了多少彩礼?什么事儿没干就怀孕,儿子以头胎为借口让小娘子做轻省的活儿。 王老娘念叨自家家门娶回来个千金小姐,说千金小姐都没这么金贵的。 说明明嫁了个地里刨食的,却想着过大户人家夫人的生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也配嘛…… 越说到后面,越难听。 小娘子皮薄,不堪受辱,不顾阻拦要下地,结果还真就出了意外。 早产了。 这,去请接生婆吧,即便赶村里唯一一架牛车,来回也得一天一夜呢。把接生婆接过来,小娘子和腹中胎儿早就黄花菜都凉了。 还是村长来镇场子,驱散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忙叫人去村上萧家请唐臧月来。 “这,村长,能行吗?虽说唐大妹子有医术,但那也是她自个儿说的,没人证明啊!谁知道医术究竟怎么样,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接生可马虎不得,要是……” “媚娘……”是小娘子的男人王小六惨叫声打断村长的交流。 村长闭上眼,道:“死马当活马医了。”完毕,村长又看向小娘子的男人,“给句准话,要不要请村里新户,萧家那位唐老夫人。事先说好,你家娘子是早产,那可是在鬼门关抢人,真要出了事,也不是那唐老夫人的责任。” 那汉子脸色煞白,也大致知道自家什么情况,即便去请出名的接生婆或是镇上的大夫,都来不及,只能记渺茫希望于这位唐老夫人身上了。 至于村长为什么这么尊称唐臧月?还不是萧家几个小萝卜头,年纪太小,嘴里没把个风,叫柳姨娘“姨娘”。 能有小妾的人家,那都是大户人家,以前辉煌过,自是有眼界的。村长可不得尊着来? 有步程快的,赶紧上萧家叫人。 也亏得下午唐臧月在家中帮柳姨娘打下手,没去镇上躲忙闲逛。 “唐老夫人!在家吗唐老夫人!!” 唐臧月被这急促的敲门声吓了跳。 属萧钟浩跑得最快,去开了门,“怎么了怎么了?” 那人闷头就往院子里冲,“唐老夫人快去救命啊!” 唐臧月见一人猛地冲进来,前院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就她一个战斗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她差点下去重手。 待看清楚来人是早晨送新鲜菜的其中一员,才堪堪刹住狠手,漫不经心道:“出什么事了。” 第38章 王小六 “王家小娘子早产了!去请接生婆一来一回,黄花菜早凉了,村长让我请你去瞅瞅!唐老婶……老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村长都叫眼前老妇人为老夫人了,他就更不敢放肆了,得端正态度,况且自家新鲜蔬菜都卖给萧家呢。 唐臧月点头,“行,我跟你走这一趟。” 这汉子脚力快,见唐臧月不慌不忙的态度,她走前还叮嘱前院的家人守好门,出了事去后院叫人。再回屋拿了针包,才跟上他。 汉子:…… 他还想催促老夫人走快些,小娘子情况比较严重,谁知真疾步起来,还是他在追快步如飞且容色稳健的老人家。 汉子:……就,挺丢人的。 亏他自诩村里脚程快的人之一,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头发花白的媪妪。 村长已经把闲杂人等挥散了。 小娘子是王家六房新娶的媚娘,她是被力气大的村妇们当机立断抬回家的。毕竟男女干活地儿不在一处,出了事只能同村妇人先帮帮忙。 人一散,院子里只剩下媚娘的男人王小六,和这家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王老娘。有些村民去地里忙活了,有些则偷闲,赖着看热闹。 不过王老娘自知做错了事,这会儿老脸惨白惨白的,见唐臧月一来,忙哭嚎:“大妹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儿媳啊……” 倒不是心疼儿媳,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娶这门新媳进门,花了不少彩礼,真要出了事,自己名声毁了是小,以后谁还敢进他们家家门?难不成真让自家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孙字辈也大了,再过几年便是说亲的年龄,可马虎不得。 不成,真不成。 六房娶进门这位,不能出事! 没嚎得两句,便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在屋内低吼:“娘!让唐老夫人进来!” 唐臧月这才微微颔首,拨开王老娘,朝着屋内走去。 还没靠近屋门,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 唐臧月脸色凝重,疾步往屋内而去。 小娘子躺在床上,一副将死之相,无论是床榻还是地上,浓烈的血迹,包括庄稼汉握着小娘子的手以及溃败的脸上也沾有血。 见唐臧月一进来,庄稼汉松开握住小娘子的手,噗咚一声朝她跪下来,“唐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媚娘,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挽起长袖,对着屋外的村长喊:“村长,我需要几个妹子搭把手。” 村长也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因着避讳,没进屋,指了几个老妪,叫去帮忙后,又对着那庄稼汉喊道:“王小六!你出来!里面交给她们帮忙!别碍事!” 唐臧月见庄稼汉王小六磕完头六神无主的模样,让两个老妪将人架着先离开,才对剩余的人道:“我需要热水,剪子和线……线要丝线或者羊肠线,金属线,都行。” “快!去准备!” 唐臧月:“门窗掩好,进出人只要两个,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王老娘看着魂儿都丢了的儿子,最终忐忑地看向村长,道:“村长,你说萧家那位老婆子,她能行吗?” 村长恼了,“她不行,你上?!” “不不不,我更加不得行了。”王老娘摇头晃脑。 村长瞪了眼这老婆子,单手将瘫软在地的王小六拽起来,“给我振作点!你家娘子还等着你顶起一片天,你先垮了,后续怎么办?谁来善后!” 王小六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与混杂的泪水,强打起精神来,“村长你说得对……”即便如此,精神状态仍不是很好。 接着,屋内传来媚娘惨烈的叫声。 “啊啊啊啊——” 唐臧月让帮手往媚娘嘴里塞布,堵住叫声后,才解释道:“留着点体力,要想母子平安的话。” 小娘子双眸恢复了几丝清明,对上唐臧月的视线,撕心裂肺道:“救孩子!一定要救孩子啊!” 唐臧月:“……没听到我说的?要想母子平安,省着点力气!” 母子平安—— 她还能母子平安吗? 媚娘绝望地看着破百的横梁。 唐臧月打开针包,在煤油灯上烤了下,条件苛刻,这样便相当于消毒了,随即摸准小娘子腹部和腰部几个穴位,稳稳地扎了下去。 须臾。 血,止住了。 帮手们看得叹为观止! 就是那出名的接生婆来,也没这大本事!这可是意外导致的早产啊!能保证孩子顺利生下来就是顶天了…… 唐臧月扎完几处穴位,才对上小娘子的视线,道:“听我的话,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重心集中在腹部,别瞎费别的力气。” 待小娘子点头,唐臧月才对其中一个帮手道:“去,熬点糖水鸡蛋!” 一个帮手连忙跑出屋子,对着王老娘道:“你们家糖和鸡蛋放哪儿呢?” 王老娘还支支吾吾,不想出,毕竟糖是金贵玩意儿,鸡蛋也是用来换东西的。 王小六头一次气上脑,对着自家亲娘大吼:“糖和鸡蛋放在哪儿了!媚娘和孩子要是出事,我也不独活!” 王老娘哀嚎:“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哦!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畜生!畜生都比你……” 王老娘气极了,那是从自家肚中钻出来的亲儿子也要骂。可骂归骂,在村长的眼神下,她也不敢拿条人命来继续拖延、撒泼,带着老妪去找糖和鸡蛋。 老妪一把抢过糖和鸡蛋,正要往厨房去,王老娘忙不迭跟着,理由是:“我们家好东西,我得盯着,可不能叫旁人占了便宜。” 老妪翻了个白眼,“盯就盯呗,当我是你那不顾儿媳死活的?为点糖和鸡蛋,连人命都不顾了?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 “老娼妇,你骂谁呢!” “谁应就骂谁。” 眼见要吵起来,村长的声音从前院传来:“闹什么呢!人命关天!闹什么呢!” 俩老的才哑了火。 王老娘肥硕屁股把老妪往旁边狠狠一挤,夺过糖水和鸡蛋就道:“我来!我家儿媳哪需旁人来伺候!” “……”她还懒得上手呢。 闹归闹,糖水鸡蛋还是稳当当落到了产房。 媚娘这会儿还剩下半口气,被帮手喂了口糖水鸡蛋,又回光返照,来了点子生机。 帮手还想再喂,被唐臧月制止:“待会儿再喂,我让你们喂,你们再喂。” 这样的手段就好比护肤吸收的问题,若一次性护肤到位,后面产品用再好也难吸收。王家小娘子现在就出于极度缺乏营养和危险的状态,红糖鸡蛋吊着她的命,若一次性给足了,后续王家小娘子还需发力,就得更具营养的东西来续着。 但以王家现在的生活水平,只怕红糖鸡蛋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营养物了。 第39章 报恩 这便需要唐臧月时不时盯着王家小娘子面色变化,稍微一个不注意,人命就从指缝间划走了。 唐臧月打起了十分精神,让媚娘握着身边老妪的手,又让后者观察媚娘的力道变化,好随时给她提醒。 然后,她便不时在宫口和媚娘面色上寻个来回。 孕期,王家营养都投在媚娘身上了,即便是早产儿,也需要开宫口。后世医疗设备跟上,对母子双方有安全保障,可古代有什么?全靠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及出神入化的针灸术。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孩子哭声落地,王小六再次体力不支,跪在地上。 一大老爷们儿,哭得不成人形。 随即,屋门打开,众人迎上唐臧月那张略显疲惫的容颜。 王小六强打起精神,想要站起来,可双腿打着颤,怎么都直不起身,索性摆烂,继续跪着,结巴道:“唐老夫人,我家娘子……” “母女平安。”唐臧月言简意赅道。 不仅是产妇和孩子,就连王小六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王小六再也顾不上其他,冲进屋里,不顾王老娘阻扰:“儿啊,那屋里晦气,别进去啊,就生了个赔钱货,还糟蹋家里金贵东西!有啥好看的?待娘洒扫一番再去啊……” 唐臧月没在意这对母子的争执,正要走,被村长笑脸相迎,“大妹……老夫人,去我们家坐会儿吧,正巧有其他事商量。” 唐臧月挥了挥手,仰头看了眼天色,道:“不早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有什么情况,明日再说吧。” 村长见她难掩的疲色,点了点头,“行,那我送你。” 唐臧月刚到家,村里已经将她医术传得神乎其神。 “哎呦,我老婆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把针使得这么厉害的大夫,那可是在鬼门关抢人啊!王家小娘子也是有福气的,刚好撞上萧家那位,不然早就一尸两命了哟!” “当真有这么厉害?” “这还有假?我看我们九里村以后就是吃福的,你瞅瞅十里村外的那个接生婆,对难产和早产有没有辙,就是镇上的大夫来了,也不能让早产的小娘子万无一失吧?可人家就是做到了!” “哎呦,早知道有这位来坐镇咱九里村,我还请那接生婆干啥啊?白白去了那么多好东西……” “我还没定呢,那接生婆子要得多,那些东西加下来,我还不如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镇着呢。有了这位,能省好多钱咧。” “不行了,我得回娘家说道说道,可别这种好事只有咱们村,那接生婆子害苦了不少人家哩!” “说的也是,我也去好好劝道劝道陈家,他们家不是还想在镇上和萧家打擂台,做那泡菜生意吗?他们家要是想给儿孙积福,我看呐,还是趁早打消这主意!” “你那是去劝吗?你那是去看热闹吧!” …… 萧家。 晚上吃的焖面,加了五花肉包菜在里面,这八月不是四季豆成熟月份,不然得豆角焖面这经典做法。 味道是没得说,唐臧月吃完,摁了摁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想作势早早歇下,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老夫人!唐老夫人在吗?” 唐臧月挥了挥手,让柳姨娘去打发了。 柳姨娘哪敢,她不敢和任何陌生人说话,一直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对方。 萧钟离:“祖母,还是我去吧。我听那声音,来的是男子。”毕竟男女有别。 唐臧月点头,“去吧。” 即便院门是敞开的,但王小六就站在门口,没进来,是个进退有度的。更别说人家手里还提着放了不知多少年长毛的腊肉,以及半篮子鸡蛋。 “小哥儿,唐老夫人在吗?” “你是?” “我是唐老夫人去接生那家娘子的男人。我来是来感谢唐老夫人救了我家媚娘和闺女两条命,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你口中唐老夫人是我祖母,我家中排行老二,萧钟离。”萧钟离简短介绍完自己,视线才落在他手中的东西上,思忖了下,便接了过来,随即又道:“祖母吃完饭便乏了,现在已入眠,你的心意我会替你转达,请回吧。” 王小六欲言又止,又听对方说唐老夫人累了,没再继续耗着,道:“行,改天我再来看望老夫人。” 待人走后,萧钟离才将院大门掩上,上了门栓,才提着腊肉和鸡蛋往正房走。 唐臧月:“走了?” “走了。”萧钟离将东西放桌上,“这些是他送的。” 萧钟离在农村长大,自是知腊肉放得越久,味道越是香。 他识货,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识。 玲姐儿好奇道:“二哥哥,这肉都长毛了,还能吃吗?吃了不会坏肚肚吗?” 萧钟离因童言无忌笑出声,“能吃,味道还真不错,不信可以问祖母。” 玲姐儿看向唐臧月,后者收敛了视线,道:“明日让你姨奶奶给做了吃。” 有些东西,即便唐臧月没说怎么做,柳姨娘也能无师自通。炒腊肉没什么技术含量,想必柳姨娘能很快上手。 只是…… 唐臧月:“等空暇下来,妹妹将刀工也练练吧。” 柳姨娘纳闷,“家中吃食……” “你难道不想自己开个食肆?” 唐臧月打断的话让柳姨娘蓦然瞠大双眸。 见状,唐臧月继续放饵:“亦或者,酒楼?” 柳姨娘声音打着颤,“这、我能行吗?” “现在的你,的确不行,不光是你刀工,还有许多菜式你不会做。真正做主厨的,人家都是钻研菜式……到时候我会一一将自己知道的食谱告知你,你再仔细钻研钻研吧。” “谢、谢老夫人抬爱。”又开始结巴了。 唐臧月不甚在意地摆手,敲定了明日午食的方案,“那明日就炒了这条老腊肉。” 翌日,天微微亮,唐臧月合伙柳姨娘搬运泡菜坛子来到院外,这几日第一个见的外人都是赶牛车的赵大爷,今日却不想是昨日那位王家儿子。 王小六不知等了多久,双手揣着袖口,弓着背脊,在看到唐臧月几人刹那,双目一亮,“唐老夫人!” 唐臧月:“……”被吓老大一跳了。 她不甚在意道:“怎么是你?还有事吗?” “昨日你帮媚娘接生,我们没来得及好生报答,媚娘身子不便,我……我……来帮你。” 唐臧月见他抬起坛子做事,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没多的工钱发你,也不准备请人做事。” 第40章 买羊 王小六结巴了半天,才道:“不用不用,老夫人你不用给工钱……” 实际上,待媚娘安稳下来,他朝亲娘发了火。忍着亲娘的怒骂,动手割了横梁上悬挂了好几年舍不得吃的腊肉,以及亲娘攒了近半个月的鸡蛋,匆匆找上门。 当做是接生的谢礼。 其实接生要付银钱的,可他娘…… 他娘死活不肯掏钱,撒泼打滚道:“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畜生!这是要掏空我们棺材本啊……” 他爹也沉默寡言,显然是认了王老娘说的那套。 没办法,他地也不下了,亲自上门帮恩人忙,算是抵消请恩人的银钱。 按媚娘说的,做人得还恩。 王小六羞愧地低头,“我、我们家的情况特殊,我实在拿不出钱给您,只能卖卖这把子力气,还老夫人恩情。” 唐臧月盯着王小六发顶,沉吟了下,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要去镇上做生意,虽说我和妹妹算你长辈,但去镇上的都是女眷,我若应了你,于你,于我们萧家名声都不好。若你真想帮忙,就帮着我们家两哥儿修葺后院吧,在村里,不用跑镇上,自家出了什么事也顾得上。 别说还恩情的话,我既然在九里村落户,当初跟村长说过的话是算数的,看病给药钱就成,你给的鸡蛋和腊肉足够抵药钱了。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要帮忙,我也不会阻拦,但家中只负责包你饭食,多的,实在给不了。” 没说几顿饭,具体还是得看这庄稼汉的表现。 见对方还有话说,唐臧月抬手道:“我们萧家刚来,之前都是我自个儿在说,村里怀疑我医术很正常。你与你家娘子能信任我,也是为我能力正名,算是一举两得,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是,多谢唐老夫人,多谢唐老夫人……” 镇上匈奴商人待的最后一天,唐臧月将摊位交于柳姨娘和萧月浓看守,正好家中来了外男帮忙,萧月春被她调到镇上,代替她的位置,维护摊位治安,以免有人找茬。 剩下的羊羔还真老弱病残,应有尽有。 唐臧月挑挑选选许久,才选中有些病央央,体重降出正常范围的母羊,60公斤。本该4800文成交价,人家少收了她三百文,还劝她:“你可得看清楚了,这只羊病央央的,说不定活不长……” 见对方还好心提醒自己,唐臧月放柔了眉眼,道:“无碍,我自己会医术,等回去帮它好生看看,正好省了三百文。多谢老板抬爱了。” 对方挥手,“你要真能救活它,也算你的本事。” 唐臧月牵着病央央的母羊回来时,萧月春皱眉道:“老夫人,为何买品相这么差的羊回来?” “能救,你们看着它,我去药房抓点药,等回村再熬煮。” 萧月春:“老夫人放心,我看着它。” 谁都没问这头羊花了多少银钱,毕竟老夫人早早透过家底。 唐臧月没拿处方,只报了几味药,叫抓药的药童瞅了她好几眼。 唐臧月:“我自己会点医术,小毛病都是自行抓药,劳烦小哥行个方便。” 药童这才按照她复述抓药。 末了,接过几大包好的药,转身离开。 卖完泡菜,早早回到九里村,柳姨娘负责做饭。 王小六在正房踯躅着不知怎么落座,闻到从厨房传来的肉香,脸色微变,连忙找了个借口想要告辞,“这,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旁的事,今日叨扰到老夫人了,就先回……” “陆哥儿,离哥儿,拦住他。” 唐臧月头也没抬下,道:“月春,你去厨房帮忙。” “欸——” 其他人也找了借口,去厨房帮忙,徒留祖孙三和王小六对峙。 唐臧月打量起这个明显局促的庄稼汉,“怎么,是嫌我们萧家的饭?”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不想给我们萧家添乱。”唐臧月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离哥儿你说,早上这位……还未问过你姓名?” 其他人:“……” 王小六:“我姓王,家中排名老六,大名王小六。” “哦,王小六。离哥儿你说,这位王小六早上表现如何。” 萧钟离沉吟了下,道:“小六哥力道不如大哥大,但巧劲儿很足,还指导我们该怎么用劲儿,实省不少力气。” 其实,这些萧钟离是早早看出来了的,只是大哥秉着习武留下的习惯,仗的便是那股莽劲儿,改不过来。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是祖母眼神示意他唱戏,他只得配合,牵强地找出王小六的优点来。 不过,王小六的出现,确实让进度快了些。 “既然如此,那王小六你便是能吃这碗饭的人,否则……你家中田地没顾上,还跑来我这儿帮忙,家中爹娘不会怨你?其他兄弟不会有意见?你回去能吃上一口饭?你讲义气,那我们萧家也不能用完人便什么都不顾吧? 况且,一顿肉菜而已,我们萧家这段时间顿顿肉,就是为了家人肚里存点油水,好有力气干活。多你一口不多,少你一口不少。” 王小六最终留了下来。 但他实属没想到,萧家伙食会开这么好…… 腊肉炒白菜,西红柿炒鸡蛋,还烧了一大盆冬瓜汤。 王小六不敢下筷子,还是萧钟离看不下去了,夺过他的碗筷,为他夹了半碗菜色,三个拳头大的杂粮馍馍,才自顾自地吃起来。 王小六腼腆地埋头,偷偷抬头打量,发现萧家人吃饭的速度很慢,不同于他们王家抢食…… 不,不仅是他们王家,整个九里村,甚至方圆十里的村民都吃饭很快,生怕慢半拍,桌上就没自个儿的份儿了。 他看得出来,这萧家人绝非池中物。 王小六留了一个杂粮馍馍,还想省点肉菜,但没碗筷装,且他担心萧家人因此看不起他。 所以吃完,对于自己行为,他急着向唐臧月解释:“媚娘还在家中等我。老夫人,下次我能不能从自己饭食里攒点下来,给媚娘送回去?” 唐臧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希望你饿着自己,毕竟你需要出劳力,吃不饱容易精神不振,影响修葺后院的速度。” “好。”王小六一口应下。 第41章 去帮萧家做事 王小六刚到院门口,就听到自家亲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心情顿时消散。 杂粮馍馍藏在怀中,他匆匆往自个儿屋里钻,却被亲爹拦住。 “正是农忙的时候,你不帮家里就算了,去别人家帮忙算个什么事?你兄长和嫂嫂们不满,爹也难做,你在犟,别怪爹娘不留情,断你几顿粮,让你好好反省反高官长记性!” 王小六心中冷笑,说得这么体面,还不是想让他服个软? 王小六面上道:“不用了爹,我在萧家帮忙,他们包饭食。” “是嘛。”王老爹皱眉,又找了处拿捏,“那日后你与你媳妇儿的吃食……” “爹,平日我和媚娘没帮着家里做事吗?没下过地吗?怎么就这几日你和娘不能忍?” “你叫谁忍呢?我可是你亲爹!况且,你也不看看这几日赶得是什么时候!” “那爹同娘说说,将请唐老夫人的银钱出了,我就下地。” “胡闹!家中哪里还有银钱!” 王小六嘲讽意味十足,“说到底,爹是想这摊子让唐老夫人扛着。爹也不想想,明明请人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让被请的认栽。” 大概是王小六脸上的嘲讽刺激了他,王老爹一巴掌给招呼了过去,气得掌心颤抖,“我是你爹!你宁愿向着外人也不想想家里处境是吧!” 王小六被打得脸颊红肿,留了句话:“饭食,你和娘尽管克扣,以后家中实在没有我们的粮食,那我便一直帮着唐老夫人做事,爹,你和娘掂量掂量吧。” 当然,这说的都是气话。他帮萧家后院修建完,还是得回家种地,只是他气性高,当即起了反骨,掷下这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过,古行孝为先,自然是针对读书人而言,像他们这种地里刨食的,孝不孝顺还是得村里说了算。毕竟村民不是个体,而是背靠氏族的。 王老爹被气倒在床,当即,其大儿子王老大听了王老娘吩咐,去村长家告状。 张大姐半是羡慕,半是嘲讽道:“你们家小六倒是找了个好借口……省省心吧,我还想将自家儿子送去萧家,都没这机会呢。你们家倒好,还让小六回去。”况且,最近自家家中出了点事,尚且自顾不暇了,还管别人家的家事?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大娘!现在可是农忙的时候,农忙!我和爹娘,弟弟弟媳他们在地里忙得昏天黑地,小六他媳妇儿之前做轻省的活儿就罢了,毕竟大着肚子,现在生了孩子,连他自个儿都不帮着地里!这,您觉得他在理?张大娘,不能萧家帮着村里创造收入,你就不能不明事理啊!” 张大姐脸色一黑,操起扫帚打了过去,“滚滚滚!你直接说我们张家攀炎附势得了!我们张家在九里村这么多年,做的哪件事不是公平公正?就你们家见识短,还怪我偏着萧家!到底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们太盲目!自个儿回家反省去吧!” 言罢,王家人找村长说理,想用孝道打压小六的想法,彻底没了戏。 也就当是,村里不少人各有各的看法。 有的人觉得王小六不孝顺,自家地里都忙不过来,还去帮萧家忙;有的人觉着萧家有前途,萧家有人在镇上做营生买卖,还关照村里人,说明买卖能持久也能做大,再加上那位老夫人会医术,以后萧家肯定能从村里出去,现在跟着吃苦,何尝不是沾光?以后指不定吃香喝辣的。 村里还有未出嫁的姐儿觉着王小六疼娘子,以后应当嫁这样的,至少在婆家被护着,能少吃些苦。 不过议论声也在闲暇时候讨论,现在农忙,倒是没多少人有精力去讨论这些,只头几天聊过,之后便抛掷了脑后。 再回过头说王小六。 王小六挨了亲爹一巴掌,半张脸当即肿得老高,笑起来都有些扯疼,可人王小六看到活生生的媚娘,以及自家亲闺女,就是藏不住笑。 “媚娘。” 媚娘有些虚弱,仍扯出一抹笑来,“六郎,你回来了,萧家那边怎么说?” 王小六早上走的,走前打了一碗水在床边,现在碗里空空,他将怀中杂粮馍馍往媚娘手里一塞,端起空碗道:“我先给你打水,东西你吃着,慢些吃,有点噎。” 媚娘还想说什么,王小六已经拎着空碗出了屋子,顺带带上门。她眉心一动,心头软塌了一块,才掰碎了杂粮馍馍,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很干,的确容易噎着。 进了厨房,王小六见水缸的水见底,将空碗往地上一放,抬起水缸底部,一手扶着水缸边缘,往空碗里倒。 抠抠搜搜,总算凑够半碗水,王小六片刻没耽搁,连忙回了屋。 其他房都在屋里盯着呢,也不知是哪房嫂嫂说了句:“家里水不要钱呐?什么都不做,还用家里水……” 没人应就是了。 毕竟都累了。 王小六关上门,忙将那半碗水递了过去,“慢些喝,别呛着。” 待媚娘细嚼慢咽,边吃馍边喝水,脸上恢复了点精神,王小六才将萧家的情况说了下。 “萧家人很好说话,尤其是那位唐老夫人……我现在帮萧家在修建院子,他们给不了工钱,只管饭食。其实管饭也是行的,毕竟那位老夫人救了媚娘你和闺女两条命,但萧家人厚道。 因为修院子是出力气的活儿,萧家日日开荤,所以我……”说到这儿,王小六愧疚道:“抱歉媚娘,这些都不能给你带回来,老夫人说了,肚里有了油水才好干活,我亏待了自己,速度跟不上,萧家人也不会叫我再干活。这个馍馍倒是能揣回来给你……” 媚娘没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小六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道:“媚娘,你可是生气了?” 媚娘摇了摇头,放下剩余的半个馍馍,道:“照你说的,这萧家是不差银子的。六郎,我想着……要不,待我好了,我们去帮萧家做事?” 王小六没吭声。 他主动上萧家门,帮着干活只是暂时的,之后还是会回到王家,继续做田里的活儿。 说句不好听的,萧家如今还没立足,就大手大脚的,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他是个感恩的,才上赶着去萧家帮做工,理智上,他是不看好萧家以后的发展。 媚娘见状,泪珠子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 王小六看着,心头揪着紧,忙为她擦拭眼角,结巴道:“媚、媚娘,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媚娘破涕为笑,娇嗔地点了下他胸膛,“死相,就会说好听的。” 第42章 给咩咩灌药 一顿耳鬓厮磨后,媚娘仍愁绪不展,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六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村里不少人一样,不看好萧家是吧?” 王小六张了张嘴,到底没将心中诋毁恩人的话说出来。 媚娘:“可萧家有个医术不凡的女大夫坐镇,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王小六皱眉,“即便唐老夫人医术高明,可她不收取诊金,足够断家中大部分收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家不止这一门进项。萧家到现在是不是还没买九里村的地?” “是。” “那说明他们志向不在此,只是手中拮据,不好开展。其他村民不看好萧家,六郎,这恰好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 王小六没说话,似在顾虑。 以后继续在萧家跟前忙前忙后,那自家人会怎么看他? 最重要的是,若萧家人没发展起来,自己都顾不上了,会顾上他吗?到时候他再回自家种地,爹娘和兄弟嫂嫂们会善待他吗?冷嘲热讽都是少的,指不定借着这事将活儿压在他身上。 这是孤注一掷,将未来全押注在萧家了。 媚娘还是了解枕边人的,当即泪水汨汨,怎么也止不住,“我知道六郎你在顾虑什么,可六郎,你为我和闺女想想吧。婆母她今日可以为了农忙逼着我下地导致小产,为了家中积蓄,不给请唐老夫人的银钱,他日就能做出更过分的……”知道在儿子面前诋毁亲娘不是明举,她顿了下,岔开婆母的问题,道:“六郎,我生的是闺女,若是生的儿子还好,在这家中还有点底气。你当是疼疼我吧,六郎。” “媚娘……” 媚娘继而又哭哭啼啼,撒了把猛药,道:“莫不是六郎也嫌弃我为你生的是闺女?” “哪的话!是男娃是女娃,我王小六一样疼!” “可你疼,不代表家中其他人也是这个看法……”媚娘作势要起身,被王小六强摁回床上,她又开始了苦肉计,“我知晓六郎不会让我们母女吃亏,可我也怕以后为了我们母女,你亏了身子!人不是铁打的,六郎你千万别逞能啊!权当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六郎,算我求求你了。” 王小六也哭丧着张脸,“媚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知道对方有所松动,媚娘再接再厉:“婆母待你好,可家中不止六郎你一个儿子,婆母总要顾及你其他兄弟和嫂嫂们的感受。六郎,现在为自己谋个出路,赌一把,不是说就脱离了孝道,脱离了婆母和公爹的管辖,以后得了好处,咱总要孝顺不是? 你出息了,我和闺女腰板子才能直,而不是被其他几房看不起啊,六郎。” “媚娘……” “我自小身体不好,生这一个闺女便九死一生,六郎有没有想过,若是生不出儿子,我的下场会是如何?真要去见了阎王,你是有了新欢忘旧人,可让我闺女怎么办呐。” “莫要说这种胡话!我,我晚上同爹娘商量商量……就听你的!”王小六慌了心神,最终被媚娘说服。 王小六下午来萧家的时候,闻到浓烈的中药味儿。 前院用临时搭的栅栏围着一只病央央的羊,羊跟前堆着青草,还有一个盆子,盆里装了水。几个孩子好奇地围着羊讨论。 玲姐儿:“小姑姑,这只羊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萧月浓:“莫乱说,这可是主母花钱买的,肯定会活下来。” 萧钟浩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活不下来也没事,羊肉吃了补,也算对得起花的银子了。” 萧钟然:“……三哥,你眼里能不能别总想着吃?” 跟大哥一个德行。 大哥好歹是体力活儿做多了,需要大饭量弥补,你呢?是爬树爬多了,还是追着空气跑多了?纯粹浪费家里粮食,一丁点贡献都没有。 当然,这话也只能腹诽两句,没敢说出来。毕竟长幼有序。 萧钟浩傲气地抬起下颚,挺胸道:“吃怎么了?民以食为天,不想着吃想什么?我们小孩子家家的,难道不是琢磨吃的?这只羊真要嘎了,羊肉你有本事不吃!” “……没本事。” 玲姐儿沮丧地往萧月浓怀里一扑,戚戚的小模样,直叫萧月浓看着心疼。 萧月浓打断兄弟俩谈论羊肉一事:“你们够了!玲姐儿刚给这只羊取了小名,你们就想着吃羊肉!还有没有人性了!” 被小姑姑训的兄弟俩:…… 吃羊肉和人性有直接关系? 好吧,小姑姑生气了,小妹沮丧了。那,那就是有关吧。 一阵动静打断几个小萝卜的交流,他们齐刷刷回头,望向来人,萧月浓才道:“我家大哥哥二哥哥在后院,你快去吧。” “欸,好。”王小六抬脚就往后院去。 刚刚发了会儿小呆,听着萧家这些小辈的聊天,他就想着自家闺女。 若是他拼搏一把,自家孩子就能在这个年龄,不用割猪草,做农活,到处玩儿吧? 这样也挺好。 唐臧月亲自看着小灶上的药壶,目不转睛。 熬药很是看火候,她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小灶是土坯搭建的。 萧钟离抽空搭的临时灶,就在厨房旁边的空地上搭的。 搭在屋檐下,即便下了雨也不用担心灶台被毁了,更何况是风沙大的边关,降雨量低得可怜,一年都不见得有几场。 等熬好,她才装进碗里,端到栅栏,母羊的跟前。 母羊被玲姐儿取了个小名,叫咩咩。 咩咩只瞄了眼那热气腾腾的药,便没了下一步。 玲姐儿声音带着哭腔,“祖母,咩咩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萧钟浩还在想着羊肉,“那正好,可以吃羊……肉了。”对上自家亲弟和小姑姑的警告视线,萧钟浩没敢太放肆,最后两个字压低了音量,面上心虚不已。 这年头,吃羊肉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这样不行,药冷了,药效得过半。”唐臧月皱眉道。随即,扭头对这几个小萝卜头里脚程最快的萧钟浩道:“浩哥儿,去把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叫来。” “欸,好。” 正好,“重罪”的萧钟浩脚底抹油,远离了虎视眈眈的两人,朝着后院迈进。 没会儿,萧钟陆萧钟离便赶来。 萧钟陆:“祖母,叫我和二弟可有事?” “你兄弟俩将这只……”唐臧月对上玲姐儿纯真的眸子,道:“咩咩按在地上。它不肯吃药,这样迟早得完犊子,只能灌药试试。” “好。” 第43章 羊肉可以吃,咩咩不能死 60公斤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死物还好,叫萧钟陆一人便可,但咩咩是头羊,被人摁在地上,不停叫唤不说,四肢还在奋力挣扎。 也幸好叫的是兄弟俩。 唐臧月一手端起碗,一手掰开咩咩的嘴,可劲儿往羊嘴里灌。 撒了一些出来,但好歹灌进去了。 萧钟陆俩兄弟见事情办妥了,又回了后院忙活。 被折腾过后的咩咩,更颓了,显得只有一口气在,说不定真落了萧钟浩的话,隔几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羊肉了。 玲姐儿趴在小姑姑胸口,不忍看。 唐臧月正要回厨房处理药渣,明天再熬煮,还得熬其他药,见状,道:“玲姐儿?这是怎么了?” 玲姐儿:“祖母,咩咩真的会死吗?” “不知道。怎么,不喜欢吃羊肉?若不喜欢,可以找块地儿埋了。”毕竟不缺这点银子,孩子情绪最重要。 玲姐儿赶紧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要吃的。” ??? 这算什么? 咩咩死了,你可以哀悼几秒,吃肉还是不耽搁? 有点感情在,但不多。 萧月浓轻哂,轻敲了下坏侄女的脑袋,“一天天的,就你最皮。” 玲姐儿也一扫郁郁,牵着小姑姑的手,自告奋勇道:“小姑姑,我们还是别待在这儿了,去帮姨奶奶的忙吧。” 萧月浓仍头疼:“把‘们’字去掉,你缝制的衣裳压根没法穿。” “那……我帮小姑姑你和姨奶奶穿针!我不闲着。” “行吧。” 俩孩子离开,唐臧月也忙自己的去了,等到快做饭的时候,柳姨娘来厨房忙碌,她也恰好看到几个小萝卜头又围着咩咩在叽叽喳喳地探讨。 话题显然很兴奋。 萧钟然:“咩咩好像比刚回来时精神了。” 萧月浓:“还真是,主母好厉害。” 玲姐儿嘚瑟道:“三哥哥,你想吃羊肉的计划泡汤了。” 萧钟浩气急败坏:“就我一个人想吃吗?你们都不想吃羊肉?” 当然想。 以前将军府还在的时候,冬季有银丝炭火给各房提供就罢了,还能烧火炉子,煮羊肉锅吃。中午涮羊肉锅子,身子能暖一整天呢!况且将军府的厨子也是有能力的,做出来的羊肉没有膻味,配上蘸料…… 饿了。 唐臧月笑道:“想吃羊肉?” 问话一出,四双眼睛齐溜溜地看过来,唐臧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现在还早,真到那天,祖母答应你们,羊肉跑不掉,好不好? 不过咩咩得养着,是为了羊奶,不能轻易吃了。” 玲姐儿“啊”了声,开心道:“所以,祖母,我们既能吃到羊肉,还能养咩咩是吗?” “对。”唐臧月笃定地答。 “太好了!” 柳姨娘晚上做的是杂粮面条,揉面是唐臧月帮着一起的,擀出来的面条,实打实有嚼劲儿,煮了点菜打底,仍是厚实的肉臊子,加上中午吃剩的搅合在里面,每个人嘴里吃得喷香。 王小六本想开溜,被唐臧月给叫住,给了两个馍馍。 唐臧月:“晚上就不留你吃饭了,明早早点来。” 馍馍是中午剩的,有点冷了,王小六没放在心上,毕竟萧家的馍馍有男子拳头大,媚娘吃了顶饱,他也能解解嘴馋。 末了,还让柳姨娘端了一碗药过来。唐臧月道:“你家闺女虽然早产,但我瞧着问题不大,挺健康,母乳跟上了,后续没多大问题。这药是给你家娘子的,能调理身体,对母乳也有作用。” 王小六止不住的感激:“老夫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用不着,你家娘子只要好好的,对我百利无一害。”毕竟是第一单生意,走出去是活招牌。 王小六还想下跪致谢,被唐臧月制止了。 她实在头疼古人动不动下跪的举动。 王小六告别后,急忙回到家,将馍馍递了过去,还有一碗温热的药,脸上难掩的喜色,“我以为萧家只包中午那一顿呢,没想到晚上也给馍馍,还让我明早早点去。这药是老夫人给的,说是给你调理身体。 媚娘你先吃,我去打点水。” 他拿着空碗去了厨房,见水缸不知被搬去了哪里,脸色一黑。 沉着一张脸,端着空碗又回来,王小六对上自家娘子担忧的视线,才松展了眉头,安慰道:“先将就着吃,吃完我再去找爹娘说关于萧家的事。” 虽然有些干,就着苦味儿的中药咽咽,还是能咽得下的。 看着媚娘艰难地吃完一个馍馍,还有一个留着明日吃,王小六才起身,朝着主屋方向而去。 笃笃笃。 “这么晚了,谁啊!”王老爹不耐烦道。 王婆母嘟囔着:“还能有谁。” 她端着煤油灯拉开屋门,扫了眼王小六空荡荡的身后,让开身道:“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 “欸,娘。” 待门一关上,王小六说明了来意。 大致是说明想跟着萧家混出一条路来,不想自家娘子和闺女跟着受累,一辈子地里刨食等等。 当然,有媚娘的开导,王小六也看爹娘脸色越来越黑之时,画起大饼来。大致意思是自己功成名就,也不会忘了自家兄弟,对爹娘会更孝顺云云。 不过,俩人并未因王小六的补充说明好脸色。 待他说完,王老娘忍不住骂骂咧咧道:“小六,那狐媚子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真当镇上的生意好做!咱们这是在边关!穷乡僻壤的!家家户户都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哪来的银子给萧家人赚!你歇了那份心思吧!” 王家老爹点头,“听你娘的,地里刨食没什么不好,你爹我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不也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养大了?看着你们娶亲嫁人了?” 王小六涨红一张脸,道:“爹,我想给子女更好的生活……” “你这是嫌你爹我给不了你好生活了?!混账东西!”王家老爹再次被气得胸膛起伏厉害,抓起身侧的缺口碗,就往王小六脑门上砸去! 王小六也不躲,额头瞬间见血不说,他双手稳稳接住缺口碗,噗咚跪了下来。 “求爹成全!” “好,好得很!那你就去!不过以后家中粮食,你休想分得一粒!休想!” 王小六欲言又止,“爹……” 王老娘赶紧跑到自家男人身后,帮着顺气,边道:“小六啊,你非要气死你爹是不是?我们可是你亲爹娘啊,那狐媚子算什么!给你生个闺女而已!你这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儿忘了爹娘啊!你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你快些回去,好好想想吧,别跟爹娘犟!爹娘也是为了你好!” 王小六起身后,又低声道:“爹娘,水是按家中人头数给的,有我和媚娘的份,希望爹娘每日给我和媚娘留点水。” “混账东西!”王老爹又是一个木枕砸了过来。 第44章 健身操 待王小六带上门出去,王老娘才边顺男人的背脊,边道:“都是那狐媚子给吹耳旁风,小六才这样,当家的,别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明日,待明日小六出了门,看我不找那狐媚子的麻烦!” 说到最后,王老娘本就刻薄的脸,凶起来,狰狞得不行,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王老爹摆手,“行了,小六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他媳妇儿和闺女身上,你真要找六房的茬,只怕会与儿子生了间隙。等他跟着萧家闯荡一番,吃了亏才长记性!” “就、就这么算了?” “哼,儿子们都大了,心也野了,过几年我们做不动了,赶紧分家!对着这些各有小心思的儿子儿媳,就是一顿糟心!就你精神头好,这儿找麻烦,那找事,我看你是地里力气没撒够,才有那闲心在家里折腾! 明日,就明日,你别想着偷闲,跟着我一起下地,一起回家,别找借口回家做饭。家里头这么多儿媳呢,哪个不会做饭?不就是一勺糊糊,一勺水的事儿?” 虽然王老娘不平,但家中男人就是天,她只能同意。况且,谁愿意多在地里干活儿啊?好不容易多年儿媳熬成婆,她就喜欢摆摆婆母的谱儿罢了。 被王老爹一压制,王老娘再多磋磨儿媳的念头都被敲散。 “那水的话……” 王老爹:“给小六他们留一口,别渴死了。” 王老娘噘嘴,忍不住斤斤计较道:“反正是帮萧家做事,哪有让他做事,连口水都不给喝的道理?” 对上自家男人的视线,王老娘又没了脾气,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王小六清晨起得早。 家中一众嫂嫂们开始忙活家里家外杂活儿,看到他了,也只当没瞧见。 王小六将屋门掩了个严实,才朝院门走去,走得匆忙,隐隐听到最喜搬弄是非的二嫂阴阳怪气道:“还是小叔子命好啊,不用帮着下地也有口饭吃,一口水喝……” 走到萧家院门口,见大门掩着,王小六也不着急,揣着袖口在外面,见晨露深重,跺了会儿脚,才等来萧钟陆捞起门栓,开了院门。 萧钟陆有早起做热身运动的习惯,以前在将军府时,这个时辰点都得绕着府邸跑几圈,但来了这儿,为省一把子力气,都是早起做祖母教的热身操。 看到王小六,他错愕了下,道:“你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 王小六笑容淳朴,“这不是怕叨扰到你们休息嘛。” “来了多久?快里屋坐。” “好……也没多久。” 柳姨娘事情比较多,起得也早,见到王小六,也只是点了点头,旋即奔向厨房忙活。 王小六看着柳姨娘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萧钟陆喊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 萧钟陆没多想,道:“不如你也来学我做这热身操?我家祖母说了,干重活前,先做做这热身操,舒展筋骨,百利无一害。” 王小六点了点头,“唐老夫人是大夫,她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旋即,加入热身运动的行列。 没会儿,萧钟离也起来了,看了看二人,洗漱了番,也加入了行列。 唐臧月是最后起来的。 比家里几只小萝卜头还晚。 不是她偷闲。 别看她没干多少事,但用脑的时候可不少。用脑过度就容易脑子嗡嗡嗡的,虽不疼,但也很烦。 多睡会儿,能让脑运动多歇会儿。 她见前院一堆跟着做热身操的,就连玲姐儿,因为几个动作,没站稳,差点跌到了,仍犟着张小圆脸,小胳膊小腿的,跟着哥哥姐姐们保持一致的动作,毫不认输。 唐臧月打了个哈欠,洗漱了番,钻进厨房。 这个时间点,就属厨房活儿最轻。 “来,我帮着烧火。”听到一阵动静,唐臧月头也没抬,捞起袖口道。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唐臧月拨开柳姨娘的阻拦,道:“从流放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吧?怎么还没戒掉你在将军府那套?我们现在是平民百姓,该怎样便怎样,我街上吆喝你都见识过了,不过是灶台烧火而已,分什么尊卑贵贱?使不得什么?” 柳姨娘纠结了半响,只能妥协。 毕竟家中老夫人最大。 早上做的鸡蛋饼,杂粮面里打了好几个鸡蛋,又加了葱上搅合,用油去煎,一阵香味儿飘到了前院。害得意志不坚的几个小萝卜头热身操顾不上了,匆匆赶来厨房门口叠罗汉般围观。 煎了好大一叠鸡蛋饼后,怕孩子们不够,又煮了玉米棒子和鸡蛋装盆,最后才是拌几个可口的小菜。 酸辣萝卜爽口的凉拌,还有大酱舀了几个碗,接着便是炒菜。 素炒了几个青菜,才招呼前院的孩子们端去正房。 玲姐儿跑得最积极,但手里没捞到一个碗盆。 都担心做好的饭菜太重,她端不稳摔倒了。 她摔出问题不打紧,可惜且浪费了粮食。 玲姐儿跟着小姑姑跑了一趟,便乖巧地上桌,双手搁在桌案上,胳膊交叉互叠着,晃着头上的小揪揪,等待家人一起上桌。 王小六是最后一个落座的,碗里早早放了两颗鸡蛋三个比脸大的鸡蛋饼和一根玉米,就听老夫人道:“桌上的菜随便夹。” 王小六双眸一亮,这是说主食就碗底这些,菜可以随便吃? 鸡蛋饼不经放,他先吃了。 是真的好吃…… 刚出锅的鸡蛋饼,加了杂粮面在里面,口感比馍馍好些,毕竟加了鸡蛋在里面,杂粮面还是磨得很细碎的,不喇嗓子,再用油煎面。一股香葱鸡蛋的味道,他牙齿都快苏化了。 吃到一半,见萧家人大葱沾酱,又加了酸辣萝卜在鸡蛋饼里裹着,他照葫芦画瓢。 这次吃到嘴里,他险些美死在桌案上。 大葱沾酱,裹了饼,这在北方一带都是常见的,可萧家人做的大酱和酸辣萝卜,好吃得叫人停不下来。 他敢说,攒几两银子去食肆吃那一顿,还不如萧家这一口饭食。 难怪听说萧家在镇上的生意好到出奇呢。 这会儿,王小六才真正认可了媚娘的想法。 一边感慨,手上夹菜的动作没个停歇。 两颗鸡蛋和一根玉米棒子,他没动,萧家人吃完,他正打算将东西揣兜里,被唐臧月制止道:“待会儿要做活儿呢,身上到时候都是灰,你揣兜里算怎么个事?这样,你交给柳妹妹,让她温在锅里,晌午走时你带走,正好东西是温的,不用让你家娘子吃冷的。 女子吃多了冷食,对身体也不好。” 王小六一阵感动。 唐臧月见他双膝打颤,这是又要下跪的征兆?! 她连忙寻了个借口,溜了。 柳姨娘刷过碗筷,带着萧月浓和萧月春去了镇上,唐臧月得照顾这只金贵的咩咩,留在了家中,继续熬煮药。 玲姐儿蹲在栅栏前,嘀咕:“好像比昨日精神了许多?” 萧钟浩:“笨蛋小妹,我都看出来咩咩比昨日好多啦!” “谁笨啦?你才笨。” 萧钟然叹气:“行了三哥,你别闹了,小妹还小,你就不能让让?” 玲姐儿叉腰。有人帮着,自然蹬鼻子上脸,“就是就是!三哥哥你一丁点当兄长的样儿都没有!羞羞羞。” 第45章 科普医学知识 萧钟浩被气笑了,“当兄长就得让着她啊?再说,我也没怎么着她,我是实话实说!小妹本来就看上去笨笨的!” “……你也好意思说小妹。”萧钟然被亲哥的理直气壮惊呆了。 唐臧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打断三个萝卜头幼稚的争吵,“去外面玩儿!别打搅祖母我的思绪!” 被吼的三小孩,连忙往院外窜。 村子就这么大,古代没有避孕的说法,每家每户孩子很多,人多也意味着张口吃饭的多,大部分孩子都要帮着忙农活,忙完才有自己玩耍的时间。 当然,也有备受苛刻的孩子。 自己的时间?没有。 白日帮着割猪草,摘野菜,下午去地里捡麦穗,晚上还得帮着洗碗筷,忙得想不停歇的陀螺。 这些孩子,年幼时帮着做家务,打下手,大一点就要下地,及笄就得嫁人,继续下地+生孩子。然后为孩子和夫君奉献一生,大约只有老了,熬成婆,才有喘息的机会。 玲姐儿和两个哥哥就撞见了这样的孩子,平日玩得好的铁花的堂妹,家花。 铁花是那位敢徒手在火堆里捡毛栗的莽莽,干过不少胆大又小刺激的事儿,玲姐儿很喜欢跟铁花姐姐玩。 没想到她堂妹家花性格截然不同。 家花比玲姐儿看上去还小,瘦骨嶙峋的,背上却用布缠着超过身体负荷的奶娃娃,在山上埋头摘野菜。披头散发的,叫人看不清家花的面容。 玲姐儿只觉得好奇,以及下意识地不舒服,视线频频看向落后大家一大截的家花,最终脱离这群村里的孩子,朝着家花哒哒哒地走去,主动搭讪:“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铁花一直注意着玲姐儿的动向,毕竟村里对萧家那位会医术的老夫人在热议中,她爹娘也让她好好接触玲姐儿。 废话,就算爹娘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好叭? 谁让玲姐儿身上总是香香,干净的,长得还跟玉娃娃似的,可好看了。 她就喜欢和这样的小娃娃亲香! 她是第一个注意到玲姐儿离开队伍的,听到玲姐儿的搭讪,她替堂妹道:“这是我堂妹,家花。” 两人的出现,似乎吓坏了家花,后者瘦弱的身子哆嗦了下,忙单手背在后面,抬了下妹妹臀部,缩着脖子后退。 玲姐儿见过胆子最小的,便是姨奶奶,没想到还有比姨奶奶胆子更小的啊…… 玲姐儿扭头,稀奇地问铁花:“你家妹妹为什么还背着个奶娃娃?” 铁花拉着玲姐儿,边走边小声解释:“我爹娘说了,这是叔婶的私事,我插不了手。不过村里人都知道,家花亲娘生不出弟弟……” “生不出弟弟,和背奶娃娃有什么干系?” 铁花被问住了。 她年龄不大,没转过弯,好会儿,浆糊的脑袋才理清思绪,道:“她娘生不出儿子,奶将活儿都压在他们一房,没人帮着带刚出生的妹妹,只有家花自己来了。对了,家花的妹妹是在你们家搬来前出世的,叔叔婶子都说,若是你祖母接生,说不定家花会有个弟弟,那他们一房在家中会好过些。” 走过来的萧钟然皱眉纠正道:“即便是我们祖母来接生,也决定不了出世孩子的性别。” 铁花好奇道:“那生不出男娃,是不是婶婶身体出了问题?能不能看好?” 萧钟然:“这……我也不知道,我回去可以帮你们问问祖母。” 玲姐儿也顺势点头,安慰情绪有些低落的铁花:“放心吧铁花,要是能治你婶婶的病,我会劝祖母的!祖母最疼玲儿了。” 铁花:“那就谢谢玲儿了。” 铁花是真的难过,毕竟他们这房和家花那房关系好,亲爹和叔叔是过命的交情。她是想家花好的,平日也没少照顾家花,比如家花今日摘的野菜少了,怕家花被奶骂,她都会将自己摘的挪过去。 她被奶骂没关系,毕竟爹会护着她,但家花不同,他们一房没个儿子,总是矮人一头,即便家花被打骂,叔叔也没底气去拦。 玲姐儿一到家,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忙冲着院子脆生生喊:“祖母!祖母!玲儿回来啦!” 唐臧月坐在厨房外煎药,听到这尖锐的喊声,抬眸望去,就见脏兮兮的女娃朝着自己奔来…… 她赶紧起身,后退了两步,用手中蒲扇抵着对方小胸脯,阻止女娃靠近。 “赶紧去把脸上和手上的土洗了。” “哦……”玲姐儿对祖母的反应略感失望。 怎么她半天不见祖母怪想念的,祖母却嫌她脏咧?不公平! 玲姐儿往厨房走了两步,又在唐臧月身侧站定,来了个标准的右转弯,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唐臧月:“祖母……”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道:“有事快放。” 玲姐儿撒起娇来,声音软糯得紧,再搭上那双亮晶晶的黑眸,是个人都遭不住。 “祖母,我有个事儿问您……” 玲姐儿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遍,萧钟浩萧钟然从厨房洗完手和脸出来,为小妹查漏补缺,补充说明。 唐臧月这才断断续续听了个全貌,以及知道了玲姐儿所求何事。 唐臧月:“就算祖母是神医在世,也没法改变一个人出世的性别,况且决定生男还是生女,得当爹的染色体决定。” “祖母,什么是染色体?” “染色体就是……” 唐臧月将后世医学知识科普给几个小萝卜头,就连萧月浓也跑来津津有味地听着,但孩子们都被绕得云里雾里,再加上头一次摄入全新知识,双眼茫然,倒是萧钟然双目清明,没被绕进去,看上去接受能力还挺良好? “先吃饭,别等会儿饭凉了。” 吃过饭,王小六端着药碗,怀中揣着两颗鸡蛋一根温热的玉米和一个杂粮馍馍,快步冲回家门。 王家人还在回来的路上,所以没瞧见他“大腹便便”的模样。 媚娘坐在床上,看着王小六鬼鬼祟祟的动作,笑了,生怕自个儿身上没个好东西是吧? “六郎,今日得了什么东西这么高兴?” 王小六连忙将东西往她手里一搁,道:“这两颗鸡蛋和玉米是早食里省的,但,其实桌案上,老夫人说菜可以随便吃,我没饿着自己。这个馍馍是中午的,掺了点白面在里面,比昨日的口感好些,你快尝尝,试试。” 媚娘惊愕地接过。 鸡蛋? 王家不是没有鸡蛋,可哪家不是逢年过节的,会将换酱油醋食盐的鸡蛋当饭食吃?就是她初查怀孕那会儿,鸡蛋也是半月一颗的。 六郎这才帮着萧家做多久工?就揣回来两颗鸡蛋! 她能不兴奋吗? 第46章 谈妥一桩买卖 “那我留一颗,明日再吃。” 王小六劝道:“煮熟的鸡蛋留着过夜,容易变质,现在就吃了吧。” 媚娘哭笑不得,“可,这量也太多了,我一下子也吃不完……” 王小六也想起媚娘的小鸟胃,如果家中粮食富余,媚娘也吃不了太多。 就是一个馍馍,她也能细嚼慢咽半天。 因为这,被其他房嫂嫂私下嘲笑是小姐身丫鬟的贱命。 王小六纠结了半响,被她笑盈盈地猝不及防塞了个鸡蛋进嘴,“六郎,你也吃。” “我不吃,我吃饱了才回来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 “媚娘……”王小六退而劝道:“先喝药吧,凉了,药效会掉一半。” 待两人分着吃完,王小六才一同躺在炕上,将媚娘半拥入怀中。 王小六与媚娘二人盖着被褥,说起悄悄话来。 没办法。 后世有电子产品把玩,古代穷人却没有娱乐项目,就是世家也有投壶狩猎等一系列娱乐。 尤其是农忙时,九里村村民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到家吃过饭食便倒床就睡,一点多余的精力都没有。闲暇时倒有不少床上运动纾解纾解,可媚娘还在坐月子,运动自然是不行的,只能聊几句,来度过睡前余下的精力。 主要还是王小六兴致高昂,止不住的兴奋:“老夫人是个好人,萧家人也好相处,这几日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饱的时候。” “六郎干得开心,媚娘也就安心了。媚娘就怕你受了委屈,本就在爹娘这边断了路,六郎再在萧家吃苦,那媚娘每日会备受愧疚的折磨……” 王小六忙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都过去了。其实还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媚娘瞪大了双眸,道:“六郎哪里话,你我本是夫妻,不分彼此,哪有当不当讲的道理?” “媚娘说的是。其实这个想法是看到萧家人兴起的。我瞧萧家人刚来,要忙着修葺院子,又要忙着做镇上的生意,还要料理一些杂活,比如缝制衣裳什么的……人手实在不够。镇上的生意和衣裳缝制,都是那位柳姨娘在忙活,且缝制技术委实不及媚娘你。 我想着,既然帮着萧家人修建后院能混口饭吃,要不你也帮着缝制衣裳,好减轻那位柳姨娘的负担?左右缝制衣裳也不会下炕,不耽搁你坐月子,说不定萧家人厚道,还会给你一些增补…… 自然,没有你一口饭食,我也会从牙缝里省下揣着,带回来给你。 你帮着萧家,权当是还了这份药钱,你看如何?” 媚娘既是惊又是喜,当即泪腺决堤,慌得王小六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着哄:“怎么了这是?哎,如果你不想,我下次便不提了。幸得萧家那边我还没说呢,你安心,安心。既不想太劳累了,就安心在炕上躺着,等满了月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媚娘赶紧反握住这憨憨粗糙的手,道:“不,六郎,我是高兴,高兴你能多观察四周,多为这个家着想。只是缝制些衣裳,有个什么?萧家帮助我们夫妻二人良多,这点小忙没问题的。” 王小六吻了下媚娘额头,又咬了一阵耳朵才入睡。 隔日,王小六再次登门,见萧家人风风火火,在忙碌什么,就连萧钟陆哥两儿也在帮忙了。 他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萧钟陆笑眯眯地解释:“镇上一大户人家,瞧上柳姨奶做的泡菜水了,打算大量购买。昨日祖母不是没去镇上嘛,小五没敢深谈,只今日去谈妥呢,祖母让我们先备好,今日不摆摊。” 王小六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唐臧月人,道:“所以,老夫人现在?” “去镇上了,让我们中午不用等她,先吃,祖母大概下午才回来。对了,祖母走之前还招呼我们怎么熬药,你家娘子那份药在厨房放着呢,安心。” 王小六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本来想说其他事儿的,没想到老夫人去镇上谈生意了。” “你有什么事?先与我们说说。” 见几双眼睛望来,年长的还好,萧玲儿那几个小萝卜头没个遮掩,眼神骨碌碌的,直叫王小六难为情。 憋了半天,黝黑的脸涨红,他才吐出完整的话来:“我看柳老夫人不是忙着镇上的生意,后厨的吃食,以及衣裳的缝制吗?不瞒你们说,昨夜我跟我家娘子提了一嘴,她说可以主动为柳老夫人分忧。虽说是坐月子,但不妨碍手上干活,只要大家不嫌弃…… 啊对,我家娘子针线活儿还是不错的,她亲娘以前是做绣娘的,只是去得早,她没真正传承衣钵……” 萧钟离:“不嫌弃,只是这事儿得祖母回来才能定夺。” “没问题没问题。” 镇上。 唐臧月来到罗府后门,让看门的小哥通传了下,终于见到了罗掌事。 罗掌事是笑脸相迎的:“唐老夫人,你可算来了。上次在你那里买的泡菜萝卜和黄瓜,我们府上少爷小姐包括老爷夫人姨娘都爱吃,泡菜水加在炖肉炒菜里,果真提了味道,所以想增买写泡菜,尤其是多送点泡菜水。 还有你上次提的大酱……” 唐臧月笑眯眯的,“这可不就巧了嘛。今日恰好带了掌事想要的黄豆酱,你可以先尝尝,都是自家做的,干净。” 罗掌事暗道一声老狐狸,脸上笑嘻嘻地看着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竹筒,递了过来。 他闻了闻,食指伸进去沾了下,放在嘴里尝了口。 唐臧月:“这是自家吃的,做得不多,剩得也不多,罗掌事先尝尝鲜,再决定要不要买。若是要买,咱签订份协议,订购多少,我回去好和家里做够量,一个月后给你送来。” 这样的买卖很常见,但大部分是与酒楼合作才签订的协议,他是府邸吃,最多吃过寒冬就完了。哪需要多少大酱?还签订协议…… 罗掌事笑意淡去几分:“倒也不必,毕竟需要的大酱不多。府邸自己也会腌些大酱……” 他是在黄豆酱中吃出香味儿,没有想象中惊艳,所以不打算买多少。 “这样啊。”唐臧月兀自眉眼含笑,转移话题道:“泡菜萝卜的话,罗掌事只要买的多,咱们价格好商量。不过泡菜水还是得按量来,毕竟不管是九里村还是镇上,水超过量都是要付钱的。 总不能罗掌事要一斤泡菜,让我送五十斤泡菜水吧?腌制一斤泡菜所需十斤水,您让我送五十斤泡菜水,岂不是要挪用其他泡菜坛子里的水?这,泡菜水是送出去了,要卖的泡菜萝卜却剩下了,没有泡菜水的萝卜可不经放啊,罗掌事。” 果然是只老狐狸。 是懂怎么周旋、谈判的。 罗掌事腹诽。 第47章 人命关天 罗掌事从对方言行看出,唐臧月不是一般乡下老妇人,便言简意赅道:“有多少送多少。” 这门生意最终拍案。 唐臧月走前,还努力推销,并将罗掌事尝了口的大酱推了过去,道:“这大酱单吃确实咸了点,但烧肉是真不错,头一批做好的大酱,我们打算跟镇上食肆谈。当然,罗掌事要的一缸量,我们也会为你留着,只是您还想多要,就得再等一个月看看了……毕竟家中人手不够,多了伤身体,别银钱赚到了,到时候身体废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看我,说多了,罗掌事你留着吃,甭跟我老太婆客气。” 开始还觉着这老婆子说话不客气,搁他面前摆谱呢?哪晓得对方后半句话锋一转,成功撇开话题,叫罗掌事吊嗓子眼的话也跟着咽了咽。 他目送唐臧月,尔后,又瞅了下手中的竹筒,快步朝厨房走去。今天中午要做小姐喜欢的红烧肉来着,先试试看,不好吃再说吧。 …… 唐臧月准备在镇口等赵大爷回村,没想到遇到熟人。 张大姐行色匆匆,左顾右盼,怀中还揽着一包东西,不知在干什么。看到唐臧月,眉色匆忙惊吓之后,只象征性点了下头,打了下招呼,便提步,走了。 似乎不想过多交流? 唐臧月也没有打探个人隐私的爱好,继续迈着朝镇口的步伐。 赵大爷要比往日来得晚了些,向唐臧月解释:“家里母猪生崽了,所以来晚了些。” 唐臧月没生气,只好奇地问:“一窝生了几只?” 赵大爷难掩的喜色,“生了八只,往常连五只都不到,这次还是因家中孙女猪草割得多。” “这么厉害?那猪仔你们是打算自己养着,还是卖了?” “家中哪有那么多银钱养着?” 赵大爷家境对于九里村其他村民而言算优越的了,毕竟是唯一买了牛车的人家。养猪也得分家庭条件的,猪平时主要吃糠,其次便是猪草,有些人家连自个儿都吃不起了,更别说花钱买糠给猪吃了。 猪也不是想养几头就养的,每年只留了种猪打底,其他都买到镇上。毕竟买糠需要钱,家中实在没银钱来做周转,除非全家也跟着吃糠。 不过这次猪一卖,家中也能松快不少。 唐臧月笑盈盈的,“那赵大爷,你家小猪仔打算怎么卖?” 赵大爷见状,懂了她的意思,正要深入交流,就听到一道惊声划破静好。 “老夫人!唐老夫人!救命啊!人命关天!救命啊——” 唐臧月扭头望去,不是张大姐还有谁? 只见对方发丝凌乱,眉宇难掩的疲惫之色,表情中包含太多惊慌震惊和后怕。 怎么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赵大爷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勒住缰绳,停下手中抽牛的鞭子,扭头望过去。 张大姐也意识到自己行为太过浮夸,会引起旁人注意,她眼神闪躲,压低了音量,额角溢出汗渍,将鬓发浸成一根根分明的油色。 张大姐双目绝望,“老夫人,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快去救救人吧,人命关天啊……” 唐臧月让赵大爷掉了个头,然后招呼张大姐上牛车,见后者明显一愣,纹丝不动。她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来。” 张大姐才手脚笨拙地爬上牛车。 按张大姐平日里手脚利索劲儿,应当不会举动这么笨拙才是,纯粹是被吓的。不仅脸色苍白,就连动作也笨拙了不少。 唐臧月认识中的古人,穿的罗裙下是袴。这个袴很有讲究,简而言之相当于后世的开裆裤,但她现在穿的时代是架空,底裤有裆,这是继没有裹脚后第二个唐臧月值得庆幸的。否则,叫她下面凉飕飕的,真叫她不会习惯。 以及,若穿袴,张大姐刚刚爬牛车的姿势早走光了。 赵大爷按照张大姐指使,驾着牛车来到镇上的小巷中,没花多少时间,若她跟着张大姐匆匆忙忙徒步来的话,只怕会浪费些时间。 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张大姐将自己半张脸围了个严实,连忙招呼唐臧月,然后跳下牛车去敲门。 张大姐敲了敲门环,只敲一下,里面便快速又遮掩地拉开了一条缝。 是个老妇人,看到张大姐瞬间,双眼通红,略有责怪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张大姐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怎么了?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不应该啊……” “快,快进来,不晚,就是我……”那老妇人戚戚的,面如死灰。 赵大爷见状,将牛车停在门口,对唐臧月道:“唐老夫人,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唐臧月点头,想叮嘱几句,赵大爷瞥了眼张大姐,小声道:“放心吧,不该说的我不会说。有人问及,我也能糊弄过去。” 唐臧月这才微微颔首,跟着张大姐进了院子。 边走,张大姐边将这家人关系和事情小声说于唐臧月听。 老妇人是村长最小的妹妹,张小妹。 张小妹嫁给了镇上的小商贩,日子过得也还行,但这些年,就生了一个闺女,还是老来得女。谁知这个闺女是不省心的,看上一个样貌俊俏的卖货郎。 原本老妇人张小妹是打算等闺女到了年纪,再招揽个进门女婿,除了天大的岔子,这闺女被这卖货郎给骗了!怀了肚子。 卖货郎一听女子怀了,连夜收拾了包袱跑了。张小妹夫妻二人不敢声张,只好请村长来镇上定夺。 古代未婚先孕有多严重?那是要浸猪笼的! 村长搅尽脑汁,没办法,只好给张小妹想了个馊主意,用药物打胎,再找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人成亲,也别说入不入赘的话了,能糊弄过新婚夜就不错了。这事儿决不能闹到官府那儿去!不然被毁的,肯定不止张小妹闺女。 张小妹嫁了人与娘家走动也很频繁,其闺女元兰儿和村长孙女辈玩得熟,若兰儿名声毁了,那村长家未出嫁的孙女辈名声也会跟着毁! 如何买到堕胎药物? 这就得支会张大姐了。 毕竟是想打着张大姐的旗号办这事。 张大姐知晓真相,气憋回肚里,骂都不敢骂,生怕被邻里听了墙根去。能怎么办?只能跟来镇上,帮着小姑子一家收尾了。 买堕胎药的借口是张大姐怀上了,因为年纪大,孙字辈都快议亲了,所以这孩子不能留。找大夫开药时,说这些,张大姐老脸闹了个没皮! 也幸得当时脸裹了布,只露出那双沧桑的眼,让大夫没觉其他,习以为常,很顺利给开了药。 古代没有避孕的说法,女方只要还没绝经就有怀孕的风险,若是孙字辈大了,的确会被私下议论老蚌怀珠的风险。来镇上开些堕胎药,没什么可稀奇的。 第48章 稳定元家 堕胎药是开了,但问题出在元兰儿没被把过脉。 元兰儿是不易受孕体质,这胎若没保住,之后难孕就算了,母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药一喝,元兰儿大量出血,这会儿危在旦夕。 张大姐是想请镇上大夫的,张小妹听了,噗咚一声给嫂嫂下跪,甚至磕起头来,“不能请啊嫂嫂,这要是请了,兰儿名声怎么办!嫂嫂,给兰儿一条活路吧……” 张大姐气得嘴角冒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和妹夫就该好好管教兰儿!而不是放任她随便疯!哪家闺秀出嫁前在四房院子捂着?就属你家姑娘最特殊是吧!现在能怎么办?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看着办吧!” 谁知炕上剩一口气的兰儿,气若游丝道:“舅母,兰儿名声没了,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张小妹跪着来到炕边,抱着兰儿的头就哭,“我可怜的闺女啊……” 张大姐被哭得一阵头疼,旋即,灵光一闪,拍了下脑门,道:“有办法,有办法!有活路!” 这才将唐臧月给请了过来。 唐臧月瞄了眼炕上的兰儿,为其把了下脉。 唐臧月容色越来越紧,视线最终落在张小妹身上,“你是这位姑娘的……” “我是她亲娘。老夫人,我家姑娘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唐臧月没隐瞒着,道:“她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头胎掉了,后面若是想再怀,怕是不容易。救,是能救的,只是救活了,以后身上也会落下小毛病。” 这话本该避着患者,但女子能不能怀孕一事,在古代而言事关重大,早晚都得本人知晓,所以她并未避讳。 闻言,张小妹整个人跌坐在地,双眸无神地看着兰儿,后者也是脸色雪白,不知所措。 须臾,张小妹才抹了把眼角的泪,道:“救!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微微颔首,道:“去拿笔墨纸砚来。” 张小妹赶紧跑去书房准备这些东西。 唐臧月左右看了眼,道:“这家真正做主的人呢?” 张大姐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道:“你是说我妹夫元玉郎吧?他不敢叫周围邻里瞧出家里这丑……事,照常出去走生意,家中只有我这小姑子和侄女在,没旁的人。” 唐臧月点头。 待张小妹取来笔墨纸砚,她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才递给张大姐,“你坐赵大爷牛车去抓药,早去早回。” 张大姐犹豫。 她是看不懂字的,但人命能保住,她便不得不关心起家中女辈名声问题,问一句:“老夫人,我若是抓这几味药,是否能被药童看出什么?” 唐臧月眼皮都没抬下,“你不是对大夫说是自己怀珠吗?” “那我能如常走动,不会引起怀疑?” 唐臧月:“不会,这几味药温和,作以调理身子所用。”说着,她又睨了下张大姐的脸色,道:“你这副模样,与喝过堕胎药无异,没人会怀疑。” 张大姐:“……” 总的说来,张大姐心底像是有了根定海神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道:“那赵大爷那里……” 见她问东问西,什么事都要自己拿捏的模样,唐臧月彻底没了耐心,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作为大夫有职业操守,不会外传,可我也不能保证赵大爷也听我的吧?赵大爷也不是我们萧家什么人,你若想堵住赵大爷的口,还得是你们自个儿出面。” 张大姐是急糊涂了,才会连这种事也找唐臧月要解决方法,忙拍了下自己后脑勺,一副自罚的模样,“瞧我这脑子,行,我知道了,就麻烦老夫人您替我家侄女保守这个秘密了。” 唐臧月见她心绪未定,只比张小妹母女好丁点,彻底没了脾气,摆手道:“赶紧去吧。” 待张大姐走后,唐臧月才从怀中取出针包来。 她对上元兰儿绝望的视线,安抚道:“人生之路还很长,你娘就你这一个姑娘,别为了个男人就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你走了是解脱,你爹娘该怎么办?” 一口孝字压在身上,让元兰儿有了生机。 她扭头,视线落在娘身上。后者也强打起精神来,顺着唐臧月的话,道:“兰儿,你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和你爹爹才能好啊……” 元兰儿泪流不止,“是我的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得了逞,让爹娘操碎了心,是兰儿错了,是兰儿的错啊!” “兰儿……” “娘,兰儿会好好活下去,兰儿未来会好好孝顺爹娘,会好好答谢舅母……” “乖,兰儿乖。”张小妹喜极而泣,单手握着元兰儿的手,随即,希冀地看向唐臧月,注所有希望于唐臧月身上。 唐臧月:“……” 索性,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将元兰儿心绪和身体稳定下来,张大姐也买了药回来。 唐臧月接过药,扭头就问张小妹:“家中可有瓦罐?” “有有有。” 张小妹刚想松开闺女的手,就被后者死死攥住,像是握住生命之光般,她气若游丝地喊:“娘……” 元兰儿看了看盆中未成型的胎儿,满脸绝望。张小妹是她最后一株稻草。 张小妹擦了擦泪水,安慰道:“娘去厨房,待会儿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那娘……你早去早回。” “嗯。” 到了厨房,张小妹将瓦罐翻了出来,见唐臧月要亲自熬药,忙道:“还是我来吧。” 唐臧月侧开身,道:“我都是亲自煎药,不假借人手。况且你家姑娘还等着你回去。” “那……” “快去吧。” 张小妹指了下水缸、柴火和火折子的位置,才匆忙离开。 元家也是有小灶的。 唐臧月就着小灶,引燃,才架上瓦罐,掺了水和药开始熬制。 元玉郎是午时回来的,急匆匆地先去了自家姑娘的屋子,在看到兰儿无事,才松了口大气。 那个未成型的,也被张小妹找了块地儿埋起来。 张小妹将早上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元玉郎才道:“给门口赵大爷一些银钱,去镇上摊口吃点热乎的。家中的话,你去猪肉贩那里瞅瞅,有没有肉卖,若是没有,去食肆买几道菜回来。 大嫂你也辛苦了,留下一道吃个饭。” 张小妹这才注意到时辰,忙去主屋取了银钱,按元玉郎的话办事。 赵大爷守了一上午,本来还有点不乐意被晾着,但得了张小妹一两碎银。 这么大方的手笔,就是再不乐意,脸上也笑开了花。 “行,那我在镇上转悠转悠,申时再来接老夫人回村。” 张小妹没割到肉,只好去食肆打几道荤菜提回来。食盒是食肆的,吃完还得清理赶紧送回去,不过镇上都是熟人,不会担心食盒被昧下。 回来的时候,张大姐揉好面,蒸了大盆杂粮馍馍,馍馍捏着很松软,一看就是掺了不少白面在里面,不过这也是元玉郎让加的。 又在前院的菜园子里摘了点青菜,加了猪油蒜末炒,再添上张小妹从食肆买回来的肉菜,这吃得,比过年还丰盛。 第49章 打开路子 张小妹想接过嫂嫂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张大姐没做甩手掌柜,只道:“这里有我,不碍事,你还是和妹夫,陪着兰儿说几句话吧,我看兰儿……仍精神不振,需要你和妹夫多开导开导。” 这遭,她张小妹欠大嫂太多,几辈子都还不完,再让大嫂做饭,实在不妥。张大姐推着她出了厨房,并催促道:“去吧,放心,这里有我。都是一家人,你还不放心我啊?” 一家人。 张小妹心情复杂,最终朝着嫂嫂恭敬点头,“多谢嫂嫂和大哥的照拂,无以为报,以后我让兰儿孝顺你们!” “去去去,哪需要兰儿孝顺。”又不是没子孙后代。 不过,这般带点尖锐的话,及时刹住。 也幸好反应够快,没有祸从口出,不然就得得罪人了。 元家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这话一出,碰上心眼子小点的,那不是恩人成仇人了? 张大姐看着小姑子去偏房的身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侄女的名声是保住了,接下来就得等她住在小姑子家一段时间,来掩事实,之后嘛…… 这侄女的路可就难走了。 一个成亲之夜没有落红的新娘子,即便夫君有心隐瞒,心中也会有隔阂,今后啊,怕是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况且,侄女还不能生。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治好。 唐臧月煎好药,路过正房,发现桌案上三人在等她。 她怔楞了下,折回要去元兰儿闺房的步伐,将热腾腾的药碗递给张小妹,“这药是刚煎好的,趁着药效在,让你家姑娘早些服下。” 张小妹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知晓了,多谢老夫人。” 言罢,快步朝着兰儿闺房的方向而去。 元玉郎起身,恭敬地作揖,“唐老夫人,多谢您救了我们家姑娘,大恩大德不言谢,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唐臧月待他喝完,才漫不经心道:“不是让你们先起筷吗?给我留点便好,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 “看我,饭菜都冷了,我去加热加热。”张大姐拍了下自个儿脑门道。 唐臧月没阻止,待张大姐走后,就见元玉郎起身,噗咚下跪。 唐臧月:…… 就知道古人动不动下跪的习惯改不了、劝不动,幸亏她有先见之明,闪身得快。没受这么大的礼。 待元玉郎抬眸,一脸懵逼地看向闪到他身侧的唐臧月:“……唐老夫人?” “有事说事,别动不动下跪。” 元玉郎:“那我便直说了,我家姑娘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教好,可说到底,终是我们家姑娘吃了亏……还望唐老夫人别将今日一事传出去。” “你家娘子也提过同样的要求,还是那句话,作为大夫的本职,我不会外传,那跟砸自己招牌有何区别?我在九里村住下,守口如瓶是基础。” 唐臧月知道,男女思维不一样。王小妹相信她是大夫,为了招牌不会外传;而元玉郎作为商人,更看重利弊,换而言之,口头上的保证压根不管用,但她将自家处境提出来,有了处境牵扯,元玉郎才能安半颗心。 果见元玉郎,松了口气,试图起身。 她将他剩余半颗心安下来,道:“你家做什么营生的?” “……啊?” 唐臧月:“你未回来前,我听张大姐提了一嘴,你是做生意的?家中做的什么生意? 想必张大姐也向你们提过我,我们萧家在镇上做了营生买卖,你若真想报答,拿出实际好处比空头说感谢或者下跪好些。” 元玉郎老脸涨红,半响,才道:“也不是多大买卖,是帮着大户人家和食肆弄点新鲜菜和肉之类,赚个差价。 有时乡下收不到肉菜,还得去其他郡地收。” 毕竟边关物资匮乏。 很多商贩受不得舟车劳顿的苦,这个小镇就元玉郎坚持下来了。若是本地肉菜,价格自是正常,若是元玉郎采购的其他郡地蔬菜水果,价格自然得翻上一翻,即便不新鲜,也有人家会买。 这个时代的州郡县与后世的省市县无异。跨市至少得有近两百公里,且出行工具是马车的话,一个来回得十个时辰,这还是除去马儿不停歇,不吃喝拉撒的情况下。 在其他郡地采购一事,得耽搁几日,算下来,得四五日才能完成一趟。 唐臧月看重的是元玉郎打开的路子和人脉。 她异常热络,不过也先局限于眼前,只道:“这么说来,你们与镇上食肆老板认识咯?” “交情不深也不浅,能说上几句话。” 唐臧月双掌一击,“那太好了,请阁下帮我引荐引荐。” 元玉郎收乡下新鲜蔬菜和家禽,那也是一些买家要,他才会赶趟,况且不止收九里村这一个村子,收取的数量也不多,导致小妹娘家没沾到多少光。村长这才对唐臧月多有看重。 元玉郎眉眼舒展,笑道:“好的,老夫人。” “聊什么呢?”打断两人对话的是张小妹。 元玉郎:“没什么。兰儿怎么样了?” 张小妹兴奋得脸通红,“兰儿看上去好了许多,喝过药便睡了。” 元玉郎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张大姐端着热锅的菜重新上桌案,几人饿坏了,再加上桌上的油水足,谁都没怎么说话,埋头吃。 引荐食肆老板的事不着急,毕竟元玉郎还得支会那边一声,免得显得不礼貌。 唐臧月也理解,毕竟现在的她还名不经传,老板不止在镇上开一家食肆,这会儿人还在县里。不过为了提高她见老板的几率,她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筒,递给元玉郎,道:“这里面是自家做的大酱,用途想必老板应当知晓,还望元老板推荐。” 元玉郎:“唐老夫人放心,今日我便去县上探探风,明日给老夫人回复。” “有劳了。” 唐臧月出院门,就见赵大爷正在啃成色不太好的馍馍。 她瞄了眼,上了牛车,待赵大爷开始甩缰绳时,才道:“是不是张大姐给的银钱少了?” “哪能啊,给得多,但家中节省惯了,舍不得花。今日也多亏了您,才有这么大笔进项。” 唐臧月:“赵大爷,你既知今日得益大,也当知晓有些话该不该说。 说多了,或无意说漏了,哪怕是无心,也会引来麻烦,尤其是村长家施压的。赵大爷一直在九里村扎根,也不想搬去其他地方吧?” 赵大爷心漏掉半拍,恍若想到了什么,冲刷掉脸上的喜悦。 唐臧月却笑容灿烂,打一巴掌,又给了一颗糖吃,道:“我是女大夫,家中以后也会做些生意,就喜欢招揽嘴巴严实的人来。赵大爷也不想子孙后代一辈子窝在九里村吧?” 赵大爷一路无言,唐臧月也没再多说,闭目养神。 待在萧家院门口停下,赵大爷才道:“老夫人说的,我老赵晓得了。今日太晚,明日再请老夫人看猪仔。” 唐臧月挥了挥手,就听到里面欢快的声音传来:“我听到声音了!我耳朵可灵了!一定是祖母回来了!” 门一拉开,一道小身影朝着她扑来,“祖母——” 还别说,颇有一定冲击的重量。 为稳稳接住小身影,她这道身体倒退了几步。 接着,软乎乎的声音再度传来:“祖母,我好想你呀……” 第50章 刁钻的想法 “有多想?”唐臧月抱起玲姐儿,捏了捏她鼻头,问道。 玲姐儿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 旋即,玲姐儿展开双臂,道:“有这么想!” “哦,就这么点啊……” 玲姐儿听出祖母语气中的失落,显然不满意自己给出的答案,她急忙纠正:“从这里到院口,那么长的想……不对不对,是到村口。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是到京城那么长的想!” 唐臧月哈哈大笑,“你倒是会找形容啊。” 玲姐儿羞赧,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唐臧月:“那祖母呢,祖母想玲儿吗?” 唐臧月:“当然。” “有多想?” 唐臧月照搬:“从这里到京城。” “……”玲姐儿嘟着嘴,显然不满她的敷衍。 唐臧月在看到柳姨娘时,岔开话题道:“家中可有事?” 柳姨娘眉心微动。 唐臧月:“还真有事啊?” 柳姨娘点头,将王小六的事提了一嘴,唐臧月放下玲姐儿,取出几只唐人,拍了下玲姐儿背脊道:“去吧,和你二位哥哥小姑姑去玩。” 玲姐儿转瞬笑颜,冲着唐臧月勾了勾指头,“祖母,你低下头,玲儿有件事也要告诉你。” 唐臧月俯下身,然后,就被吧唧一口—— 待她缓过神,掌心覆在半张脸上,就看到玲姐儿已到院门口,冲着她一喊:“最喜欢祖母了!” 没等唐臧月回应,撒丫子就跑。 唐臧月低喃:“跑什么,祖母又不吃了你……” 接着,扭头就对上柳姨娘羡慕的目光。 唐臧月干咳了两声,“咳咳,这孩子,以前在将军府还能拘着,来了九里村就跟个疯丫头似的。柳妹妹,以后劳烦你管着点,让她别太无法无天了。” 柳姨娘恭敬道:“是,老夫人。” “对了,你刚刚说王小六那位娘子能帮着缝制衣裳?” “是的,老夫人。” 唐臧月:“那就交给她一件试试,记得把尺寸写下来交给王小六。若真能胜任,将家中给不了工钱能包饭,也原封不动转达一下。” “好的老夫人。” 见对方应完,兀自纹丝不动,唐臧月挑眉:“怎么?还有旁的事?” “老夫人……” 见她犹豫再三,唐臧月没了耐心,语气重了些,“有话就说!” 柳姨娘被骇了跳,眉宇轻颤,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唐臧月:“……” 唐臧月只好放软了态度,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性子还是得改改,虽然不需要你做生意时热络些,但面对自家人,胆子得大点。” 其实她也纳闷,怎么柳姨娘这样的性子,生的几房庶出,没一个继承柳姨娘的性子?难道是萧家基因太强大了? 还是去世的那位萧老将军厉害啊。 柳姨娘才道:“老夫人,与罗掌事的这桩生意能做大吗?” 唐臧月挑眉,原来是问这个。 唐臧月道:“罗掌事虽说掌管罗氏府邸的厨房采买一事,但大部分都是为主人家服务,至于下面的奴仆,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即便需要采买你制的泡菜和大酱,也不会大量购进……” 见柳姨娘眸底的光覆灭,唐臧月又补充道:“不过我今日机缘巧合下,找到其他路子。” 柳姨娘难得的急切,“什么路子?” 对上唐臧月含笑的视线,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急切,声音打着颤,道:“老夫人……” 唐臧月没为难她,道:“我们为九里村带来的好处,村长一家都看在眼底。村长有一个嫁到镇上的小妹,好巧不巧,做得便是采买的路子,他认识镇上食肆背后的老板,那位老板可不是镇上人。人现在县上,且开了不止一家食肆,我已经托了村长妹夫打开路子。 这块敲门砖有没有作用,全得仰仗你的手艺了。” 柳姨娘满脸通红,结巴道:“我、我哪有老夫人说得,说得这般厉害……我、我先去找那位王小六,告诉他,老夫人你愿意给他家娘子一个机会。” 唐臧月啧了声,看着柳姨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想着劳动果然锻炼人。 从前的柳姨娘就跟林妹妹似的,动辄药物吊着,时常得请脉安心,原主就担心过柳姨娘的身体,生怕一个夜里不注意,人就挂了。 所以,哪里是柳姨娘身子原本就差?分明是久卧成病导致,多运动运动,出出汗就成。 不过,超负荷的工作量会累垮身体,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王小六的请求。 吃过晚食,王小六准备揣一个馍馍走,被唐臧月制止了。 她让王小六去端厨房灶台上温着的面条,又补充说明,道:“你家娘子如今在坐月子,不方便走动,只能等你吃完,给她端回去。今晚做的面条坨了,你让她也别嫌弃,将就着吃。 待以后出了月子,有用得着你们夫妻二人的地方,我们萧家不会客气的,还妄你也别嫌我们萧家暂时不开工钱。” 王小六赶紧摇头晃脑,“不嫌弃的,不嫌弃。老夫人家给的吃食,就是进大户人家做小工也是赶不上的。” 王小六匆匆离开后,唐臧月视线才落在有些食欲不振的萧玲儿身上。 怎么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一副俏皮的模样,回来后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焉焉的。 见祖母视线探究地落在小侄女身上,吃过饭没急着帮姨娘洗碗的萧月浓,背着小侄女向祖母解释:“昨日母亲不是说生娃的性别无法改变,且取决于男子吗?早晨村里孩子们得帮着家里做农活,等到祖母你回来,玲姐儿才同村里孩子见面,说了这事,但……大家都觉得是女子的原因。” “是嘛。”唐臧月不意外。 古代备受压迫的是女子,生不出孩子,是女子身体原因,生不出男娃,是女子肚子不正气。古只有男子科举的说法,即便出生世家的女子,也只能管理后宅,眼睁睁看着自家相公迎娶一个又一个美俏的年轻小娘子。 即便村里人穷,没有娶小妾的说法,但凡有那个条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后世,有结婚证的约束,也有出轨的事件发生。 唯一不同便是后世女人面对出轨可以离婚,分得家产,甚至偏激一点,你出轨我也出轨,看谁的帽子更绿。 第51章 被发现吃肉 古往今来,制度多是苛刻、约束女子。 唐臧月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不能灌输给玲姐儿,但不代表不能引导。 唐臧月收敛思绪,视线落在萧月浓身上,“你呢,为何要避开玲姐儿与祖母说这些?” 萧月浓:“小五是怕提及这事,又惹了玲姐儿伤心……是我做错了吗?母亲。” 唐臧月没回她,只让其去叫来玲姐儿。双胞胎也附带而来。 萧钟陆萧钟离萧月春吃撑了坐在原位休息,一直在听着八卦。这会儿见祖母叫来玲姐儿,便知道祖母是要说教了。 一般萧钟陆三人这个年龄,是一身反骨,爱和家里作对的。但他们不同,还蛮喜欢祖母说教。 祖母说教时,他们喜欢侧耳聆听,之后回味,受益匪浅。 唐臧月没问萧玲儿为什么沮丧,后者看着同辈都在,委屈地吸了吸鼻头,扑进唐臧月怀里,鼻音很重,“祖母……” 唐臧月顺了顺玲姐儿的发丝,道:“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们反对祖母的话,他们说生不出儿子是女子的肚子不争气!” “他们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 “不,没有错。” “啊?”玲姐儿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儿,呆滞的小模样,显然没反应过来。 她才多大?哪见过唐臧月这种,自个儿拆台子的? 唐臧月:“这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真理的说法。祖母说的话是真理,但在时代环境下,真理也是没理。所以他们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和理念,人只是受其束缚和影响罢了。” 玲姐儿茫然,“祖母,我听不懂。” 唐臧月目光变柔,道:“那我们从根本上开始讲,你当初问祖母这个问题的时候,抱着什么目的?” “想要……家花有个弟弟,日子能好过点?” “祖母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玲姐儿迟疑了下,在祖母的鼓舞下,摇头,“不能。” “家花有没有弟弟,玲姐儿觉得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家花的爹有问题!”玲姐儿义愤填膺道。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吗?” 玲姐儿摇头。 唐臧月:“不仅是九里村,九里村外,甚至整个楚国,都觉得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只能虚度后宅;男子可以花天酒地,女子只能大家闺秀;男子可以科举争仕途,女子只能博个诰命。 玲姐儿,祖母说过,既然你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现状,只能去适应,去融入其中,即便心中有理,也要学会‘忍’。 人有傲骨有志气很简单,实现它也不是难事,有时间和持之以恒便可以,可,若要改变现状,改变制度,需要的不仅是一人的坚持,不仅是一人的一生。” …… 王小六没想到会在回去路上撞上二嫂。 二嫂惯是会偷奸耍滑,在地里总有理由闹身子不适。平日里找借口偷懒就算了,今日让他给撞上了。 撞得可真不是好时候。 “小六,这么早就回来了?”二嫂尴尬了瞬,灵敏的嗅觉瞬间被吸引。她鼻子用力嗅了嗅,“小六,你这……带回来啥好东西?是肉吧?” 二嫂两眼开始发绿光,视线来回在王小六提的篮子和背的背篓上打转,旋即,先正儿八经在说话:“你这是又吃又拿?萧家人能同意?” 不等王小六回话,二嫂又道:“这肉味儿够浓啊,小六,二嫂平日待你不薄吧?你打开让二嫂瞅瞅,二嫂都有半年没沾荤腥了,二嫂就瞅瞅,闻闻,保证不动它!” 对方一靠近,王小六连忙往边上一躲,随即快步朝家奔去。 因为是面条,怕这天道,在途中面条就冷了,那不是白温在锅里吗?所以柳姨娘借给王小六篮子,不用的破布遮着周围,也可以打退不熟想要探虚实的人,谁曾想会撞上自家那最没脸没皮的二嫂。 非要瞅瞅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什么不动篮子里的东西,啧啧。 这要是真给瞅了,那还不得扑上来,吃两口? 王小六可不傻,难道乖乖待在原地不成?若不是怕动作太大,跑的过程中篮子里的面撒了,他步程还能再快点。 他抱起篮子,快走得很稳当。没撒出来,也没让二嫂追上。 那王二嫂即便是个做农活的,哪有青壮年脚程快?很快就被拉远了距离。 眼见王小六没了身影,王二嫂开始肆无忌惮谩骂起来。 “什么个东西,呸!有肉吃独食,嫂嫂都不知道孝顺!生娃儿没皮燕子……” 王小六很快回到家,来不及打水,赶紧将屋门给落下栓,才将篮子里坨了的面和一竹筒中药取了出来。 “媚娘,你快些吃。” “怎么急匆匆的?呀,有面条?还有……肉?”媚娘惊喜道。 王小六连忙道:“二嫂见到我提的篮子了,还闻到里面的肉香,非要看看……” 话还没说完,媚娘便埋头挑面吃,且比往日吃饭速度快。王小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吐槽:“二嫂也是,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说只瞅瞅。平日里偷奸耍滑就算了,其他房的便宜是能占就占,毫不吃亏,二哥咋娶个这样的回来……” 媚娘没接话,吃饭都来不及了,谁还说话? 她只听着。 王小六:“你娘以前是绣娘这件事,我跟萧家说了,老夫人说可以试试。萧家把一家人尺寸用纸笔写下来了,喏,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干了墨迹,折叠好的宣纸,递了过去。见媚娘吃得起劲儿,便放在她膝盖上,又道:“哦对了,东西在这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人坐在炕边,背篓还在身上呢。 他起身放下背篓,从里面露出料子和棉花来,有些羡慕地抚着棉花,道:“这料子算不上好料,但棉花是实打实的好货,萧家人比你想的要阔绰呢。” 媚娘顺势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院子传来熟悉阴阳怪气的二嫂声音,忙低头继续吃起面来。 臊子虽然有肉,但弄得很清淡,再加上面条坨了,看上去没什么食欲,但味道出奇得好。若是吃上刚出锅的,想必滋味更不错。 可惜了,她还在坐月子。 王小六因院子里阴阳怪气的声音皱眉,又回到炕上,压低了音量,“我是相信你缝制能力的,不过这件衣服做出色了,在老夫人那边肯定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媚娘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缝制这身衣裳。 你我都不想你出了月子后,我在萧家吃香喝辣,你却得下地,照料我们王家的那几亩地吧?媚娘。 这几日,得辛苦你了。” 第52章 恶毒的王二嫂 辛苦吗?当然不辛苦。 坐在床上缝制几件衣服,就能吃上肉,这是几辈子休来的福分?就是村长家,或是条件最好的赵大爷家,也都没赶上日日肉,顿顿肉的习惯。 萧家人下了“血本”。 可听六郎说,萧家现在住的院子是租的,不是顶好,即便是修葺,那也是在原基础上改善、扩建一下罢了。再一看六郎背来的布料,和寻常百姓穿得差不多,棉花倒是上等的棉花…… 只能说明一点,萧家人在藏拙。 萧家底蕴远远比表面深厚,只要她与六郎踏实做事,不愁没有汤喝。 别看媚娘对着自家男人茶艺高超,那也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还在闺阁中便惯会沏茶。日子再艰难也比同村其他姑娘好些。 况且缝制衣裳罢了,本就是她拿手的。 屋外。 王二嫂不大不小的声音,虽难听,却没回来路上那般脏字不重样,不过,同是让人不舒服罢了。 王二嫂:“小六出息了,家里地不种了,帮着外人做事,气爹娘就算了,二嫂只是想瞅瞅揣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就被这么防着?是怕二嫂告诉爹娘?还是不想让爹娘知道,怕孝顺爹娘? 这成亲和没成亲前就是不一样啊,成亲前在家里比谁都积极,在爹娘膝下承欢,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爹娘给了彩礼,成了亲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十两彩礼钱啊!你上头五个嫂嫂,哪个有这般出息?就是你二嫂我进这王家门,也只收了五两银子的彩礼!你家娘子果真就比我们这些嫂嫂金贵啊!那都是实打实的银两砸出来的!” 王二嫂去厨房灌了口水,嘴里稍润了些,又匆忙跑到六房不远处的屋门口,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足足说了半炷香。 王家人扛着农具都回来了,她还没个停歇。 王老娘听到二嫂的声音,脸皮一黑,道:“老二家的!说什么呢你!有这么多精神,怎么没见你在地里使劲儿?!怎么,偷奸耍滑都摆明面上来了是吧?今天就是老二替你挡着,老娘我也不轻扰你!你给我过来!” 王二嫂连忙道:“娘啊!冤枉!我这不是在说六弟嘛,他……” “小六怎么了?小六是我儿子,那是你一个当嫂嫂的能说的?!” 娶进门的儿媳,那也是外人。自家儿子再不好,王老娘也容不得外人对儿子说说叨叨。 王二嫂哭丧一张脸,“冤枉啊娘,我就是想说,六弟太不懂事了,今日从萧家抱回来一篮子肉,也不知道孝顺爹娘。爹娘在地里干活这么久,也不心疼心疼爹娘,偷着藏着,非要顾着他那小家,给六弟妹吃得油光满面,也不出来见爹娘一面,解释一两句!这不是寒了爹娘你们的心嘛,亏得爹娘你们平日对六弟那么疼!” 王小六听到二嫂挑拨离间,见媚娘也吃得也差不多了,才落下门栓,走了出去。 他中气十足道:“二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就不孝顺爹娘了?平日家中的活儿我没少干吧?” 王老娘视线落在王小六身上,专注一个问题:“你从萧家带肉回来了?肉呢?在哪。” 王小六脸色憋得很难看,半响,才道:“媚娘吃完了。” 啪—— 王老娘大失所望地看着他,“你二嫂说得没错,平日白疼你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把你爹气倒在床就算了,有了肉还不孝顺爹娘。生你跟没生有什么差别?” 王小六:“娘,那本就是媚娘的……” “什么本就是她的?她既然嫁进了我王家,那她这个人都得跟王家姓!都是王家的人!” 王老爹昨日被气倒在床,碍于家中农活,今天休憩了半日,下午才在地里忙活的。 他将镰刀放下后,换了双草鞋,用旧得没法穿,破了不说还沾满泥土的草鞋,潦草擦了下脚底,又用抹布沾了点水擦干净脚底,才穿上新草鞋。这一系列举动,并不妨碍他听完院里动静。 这会儿同王老娘一个心思的王老爹,制止道:“好了,以后权当没这个儿子,走吧,回屋歇息。” 王老娘想说什么,但碍于男人是天,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最心有不甘的便是王二嫂。她忙跟上王老娘夫妇二人脚步,继续怂恿道:“爹,娘,就这么算了?那你们往年白疼六弟了?这付出都打水漂了?” 王二嫂话还没说完,就被公爹一个眼神给勒停。 王老爹:“旁人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们还不知道?少拿我们当枪使。” 王二嫂心漏掉半拍,赶紧乖巧地示弱,讨好道:“爹哪的话,儿媳哪敢。” 王老爹看向沉默的老二:“老二,把你家媳妇儿管牢,别成天来我们跟前惹得心烦。今日交给老大家掌厨。”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老二还有不听的?应下后,见王二嫂还闷闷不乐。 老二小声敲打:“行了,你还想惹事,给爹娘上眼药水?当心爹娘拿对付小六那招对付我们,你可以不吃不喝,我还要吃喝。” 王二嫂能开心吗?本来掌勺的可以抠搜点粮食给自家孩子补补,公爹说把掌勺让给大嫂,她家孩子咋办? 可再多想法和心思,在听到二郎话时,歇了心思。 不过心思也只歇了眨眼功夫。 王二嫂贼眉鼠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道:“不然,我们也跟着萧家混?且不说萧家如今当家的是老妇人,就是她那门医术,也足够撑起萧家门楣,还让王小六带肉回来吃……这出手得多阔绰啊?就是镇上姓罗的那大户人家,他们也万万没有让奴仆吃肉的道理。 小六日日往萧家跑,我看他不仅没瘦,还壮实了些。说明这是有前途的!我就瞧着老六家的是个有眼界儿的,咱们跟跟风,指不定会捞到油水……” “要去你去,地里庄稼不要了?萧家再出手阔绰,那也是有底的,万一兜不住了,小六就得回来重新种地。虽说爹娘不至于不管他,但日后只怕在这个家里会更艰难。” 王二嫂看了看几房妯娌和兄弟,下面一堆孩子等着吃饭,她自个儿也饿着肚子呢。再也没有比现在还糟的处境了。 算了,不冒险了。 王二嫂也只能在心中咒咒六房,但愿王小六夫妻跟错了人。 又开始咒萧家,但愿萧家做生意失败云云。 只有萧家倒了,她以后就不会惦记王小六端回来的肉,更泛不着妒忌六房家的了。 第53章 带来好消息 媚娘这会儿吃完面条,肚子总算在活了十几年来有了撑意。 大概是太撑了,肚皮有些疼,还有点想反胃,想吐。 她拧开竹筒盖,开始慢腾腾饮起中药。 竹筒装中药,不影响该药的药性,还起到保温和不容易撒的作用,所以柳姨娘用漏斗给装的。 药虽苦,柳姨娘能忍受,只是巴掌的脸皱成一团。 王小六连忙脱了鞋袜上炕,将人揽入怀中,“怎么了?是不是很苦?” “良药苦口嘛。”媚娘见他被公爹婆母骂得愁眉苦脸的,轻笑后,盯着王小六的厚唇,道:“六郎若是能甜甜媚娘的嘴,媚娘便不觉得苦了。” “可,可我没有糖……” “憨子,哪需要糖?可以用别的来甜嘴。” “别的?什么东西?” 半盏茶的功夫后。 媚娘眸光潋滟,浑身软塌一片,靠着王小六的胸膛,声音也柔似水:“六郎,我在这屋中,听到你和二嫂的争执……” “别管她,她就是见不得其他房占便宜。以前盯着大嫂,因为大房的孩子多,她觉着大房吃得多,大房占了天大的便宜。她处处找大嫂的不快。 我那时还未成亲,是家中壮劳力,她与我倒是相安无事。你一过门就怀了身子,这也不行那也忌讳,不能做,可不得找你麻烦?给娘上眼药水?” “这样啊……那我们不搭理二嫂,只是爹娘那边,你可别让他们真的寒了心。村里家家户户靠氏族,我们既然住在同一屋檐下,自然也得靠爹娘的疼爱。况且爹娘是真的爱护六郎,我也希望六郎做个孝顺有责任的男人。” “媚娘,你的意思是?” “今日你从萧家带回来的面条,说实话,我胃口小,吃得很撑,这会儿胃还难受呢,也不知道晚上睡前能不能消食。明日再带回来这么多,六郎你且给爹娘分一半去。 其他房若是想说什么,咱也可以拿孝道回压着。爹娘还没到年龄,我们六房孝顺爹娘,光是这份心,比其他几房强不知多少,以后被找麻烦,爹娘自然会先向着我们。 日后在家中也会好过些,总不能再有连口水都没得喝,吃自己做工得来的肉,还被二嫂阴阳怪气数落不孝顺的事发生吧?” “从你牙缝里克扣吃食出来?不成,绝对不成。你还在坐月子,正是补身子的时候。” 媚娘一阵感动,腻歪在王小六胸膛,道:“媚娘就知嫁给六郎你,是媚娘这生做过最好的决定!于人做小妾,还不如嫁给六郎,关门过小日子!恩恩爱爱为对方着想,不比穿金戴银强吗?” 这,王小六是有听闻过的。 媚娘姿色不差,再加上及笄前关在屋里养白了皮子,娘家门槛儿差点被踏破了。还有郡里员外的人上门提亲,想要媚娘做小妾。 这也是媚娘娘家彩礼要得多的原因。 王小六的希望不大,不过胜在兄弟最多,还是家中最得宠那个。 媚娘最终在一众儿郎中,选了王小六。 媚娘这么说是下意识的,她觉得这样说最对。 果真,一说完,增长了王小六作为男子的胜负欲和自尊。 “你是我娶进门的娘子,我不疼你爱你,我疼谁爱谁去?” 媚娘:“便是六郎给我的底气,才让我有什么说什么。六郎你带回来的饭食,对我而言的确太多了,分出给爹娘,既能提前聊表你的孝顺,还能堵住其他房的口,这是一箭三雕的好法子啊!六郎。” 既然媚娘都这么说了,王小六还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做。 一早醒来,王小六准备出门。 其他几房看到他仍跟没看到似的,他便加快了去萧家的脚步。 萧家早上吃的馍馍,配着小菜和泡菜一起。 唐臧月对王小六道:“你家娘子等出了月子再来跟着我们萧家吃晨食吧,毕竟待会儿你还要开工,你若将晨食先揣回家,这一来一回的,太耽搁时辰。晌午将午食一起带回去给你家娘子。” 本来早上也该喝药的,唐臧月一开始便改了方子,只让王小六中午和太阳落山前将药带回去给小娘子喝。 王小六自然没有异议。 柳姨娘和萧月春萧月浓早早顺着赵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她则留在家中,休息一日,等那位元玉郎找上门。 元玉郎比想象中来得早。 她给咩咩看病情时,玲姐儿在一旁添草边惊奇道:“祖母,咩咩好像比昨日看着更精神了。” 萧钟浩:“笨蛋小妹,祖母出手,哪有败的道理?就是以前在战场上,祖父也夸祖母大杀四方,有做将军的料。” 原主主职军医,也穿过盔甲,上过战马。 “哦,就你最厉害,什么都知道。”玲姐儿朝萧钟浩做了个鬼脸。 怕挨揍,玲姐儿窜得飞快,躲在唐臧月身后,稳稳抱住大腿,甚至火上浇油:“这些都是祖母有本事,怎么听三哥哥的口气,像是有能力的人是你般?可别往自个儿身上揽担子了,玲儿都怕三哥哥你牛皮吹破天,没个正形。” “说谁呢?!这是你对兄长的态度?我看你想挨打!” “打谁?” 唐臧月这尊大佛守着,萧钟浩还真不好放开拳头。 萧钟浩避开唐臧月的目光,冲着玲姐儿释放警告的视线。后者委屈地嘟嘴,忙朝唐臧月撒娇:“祖母,你看他……” “老夫人?唐老夫人在家吗?” 唐臧月刹住护玲姐儿的心思,对着三孩子中稳重的萧钟然道:“看好你三哥和小妹。” 随即,她朝大门走去。 玲姐儿少了靠山,就跟没了底气般,只能撒丫子跑,可她能跑过萧钟浩?很快便被勒住了后颈。 她胳膊朝空气里挥舞了两下,眼见挣脱不了,赶紧朝追上来的四哥哥卖惨,“四哥哥,你看三哥哥!他这是要勒死玲儿啊!祖母让你看着我们,若我小命丢了,不得你受罚?快救救我啊,四哥哥。” 本来还焦灼的萧钟离,这会儿面无表情起来。 不错,还有一口气这么说话。 说明三哥并未下死手。 另边。 唐臧月自动屏蔽了孩子们的打打闹闹,拉开门便见元玉郎。 元玉郎一脸喜色,“老夫人,你这地儿可不好找啊,我向几个村民打听才找到的。为什么住这么偏?这里离九里村远,有个什么事,村里还真不好搭把手。” 为什么住这儿? 还不是开个火,吃点儿荤腥不容易被村民惦记? 谁家荤腥顿顿不离啊。 这不是纯招人眼红吗? 唐臧月笑着避开话题:“元老板笑成这样,是带来好消息了?” 第54章 各房心思 元玉郎:“可不是嘛。” 元玉郎:“老夫人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和小妹思索了下,动作慢些,都对不起您对我们家兰儿的恩情。所以我连夜去了镇上,又租了马车来到村里,告知您这好消息。 您的东西的确不错,人家也愿意合作,定在三日后具体商谈,你看怎么样?” “约在哪儿?” “人家也有诚意,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约在镇上食肆。” “我看行。”唐臧月瞄了眼天色,道:“快晌午了,元老板你吃点饭食再走?” “不了不了,小妹和兰儿还等着我回去呢。三日后镇上再见。” “行,既然元老板家中还有事,我就不强留了,不过我备了点东西给元老板,你可得带点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们家中不缺东西……” “元老板客气了,你可是帮了我们萧家大忙,自家做的小东西,也不值钱,你带回去尝尝没什么。” 元玉郎见她态度热情,也不再扭捏,道:“行,那就劳烦老夫人了。” 唐臧月装了大盆大酱,倒是没装泡菜,因为古代的路不平台,坐在马车中泡菜水容易洒出来。她让柳姨娘装缸的泡菜,都是用盖子盖上,中途都有许洒出呢。 待元玉郎走后,唐臧月才去了赵大爷家中。 昨日与赵大爷说好,选两只猪,一公一母买。到村里时,有点晚了,就准备今日再看。 她先是等到元玉郎传来消息,才上的赵大爷家。 毕竟古代没个通讯工具,怕错过元玉郎这边了。孰轻孰重,还是元玉郎这边的消息较重要。 赵家现在就赵大娘一人守着,儿子儿媳都在田里,至于孙字辈,要么去了后山,要么在别处玩儿。 赵大娘笑脸相迎,“就等着唐老夫人您呢,昨晚猪仔都安顿好了,您瞅瞅,选哪只。” 唐臧月去了猪圈。 赵家将猪圈打理得很干净,猪屎经常清理,里面没有旁人家的异味儿大。 母猪这会儿躺在地上,任由一排排小猪挤着脑袋吃奶,巴在屁股上蚊香似的小尾巴,甩得可得劲儿,可精神了。 赵大娘解释:“唐老夫人你可以先选选花色,待养一段时间,再送去您们萧家。” “养一段时间?那得另加钱吗?” “啊?不用不用,小猪仔刚出生一个月,只能吃奶,等断奶了,给您送去,不用另外加钱。” “那行。”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赶工一个简陋的猪圈出来。 唐臧月挑完两只不同花色的猪,才回到院子。 这会儿柳姨娘几人也回来了,正与萧月春合力搬空缸子。 唐臧月将元玉郎带来的喜事告知几人。柳姨娘难掩的喜色,道:“老夫人,这事儿真成了?” “八九不离十。” 柳姨娘晌午按唐臧月说的食谱,做了胡萝卜炒肉丝,主食是杂粮馍馍。王小六有三个拳头大的杂粮馍馍,他留了一个。 对上唐臧月的视线,他才解释:“昨夜我家娘子训我,不该我们夫妻吃香喝辣,对爹娘没个孝顺,媚娘也愿意将自己吃食剩下一半给爹娘,那我也不能没个表示。 思来想去,老夫人提及做活不能肚中没油水,只好扣下这个馍馍给爹娘。 老夫人不会怪我吧?” 唐臧月摆了摆手,“哪儿的话,你自个儿牙缝里省下的,既然不影响你做工,其他任由你们夫妻二人处理。” 王小六回到王家,率先去厨房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从媚娘碗底扒拉一半出来,又将那个馍馍放在肉菜上。 媚娘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沉思了下,道:“六郎不会待会儿等爹娘一回来,就把这碗好东西送过去吧?” 王小六不解:“有何不妥吗?” 不妥!当然不妥! 媚娘只恨这汉子,专情是真的专情,不开窍也是真的不开窍。 她道:“昨日二嫂便说六郎是那等不孝的,她说我就罢了,偏偏拐着弯说六郎。六郎是男子,或许心头不觉有甚,但媚娘心疼啊! 媚娘到现在都还觉着胸口不得劲儿,不甘心,凭什么六郎被她那样说?待会儿爹娘回来了,你把东西一送去,她还得沾这个光? 要我看,饭菜凉就凉点,待所有人歇下了,六郎再将东西送过去……” 王小六亲了口她脸颊,道:“好,就听你的。比之得到她那些捧高的好话,我也不愿二嫂沾到光。做什么不能其他房占便宜,她就能占?什么好处都让她得了,没这个理儿。” 现在还未入东,一大家子在桌案上吃的午食。王老娘用勺打饭,先是王老爹再是儿子们,接着便是孙子,最后才是儿媳和孙女们。 女人还不能上大桌,得与小孩挤在小桌上,大桌上唯一女性便是王老娘。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出声,只余下筷子与碗壁的磕碰声。 在收碗筷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来了句:“我刚刚瞧见六弟屋门遮得严严实实,也不晓得是在防谁。” 王老娘的吊梢眼倏地扫了去。 因为对方故意压低了音量,变了声道,光从声色来辨,是听不出谁来,只知说这话的是个女的。 她有六个孩子,个个都是儿子。 六个儿子还都娶了媳妇儿,除却还在坐月子的六儿媳,其他几房都有嫌疑。 偏偏…… “娘,我可没说话。” “娘,你刚刚看到我的,一直在你身边收拾碗筷呢。” “娘……” 会说话的,在辩解;不会说话的,装得那叫一个老实无辜。 呵,谁不是儿媳过来的?谁还不知道她们那点小心思!她吃过的盐巴比她们走过的路还多! 王老娘舍不得摔碗,毕竟是铜板买回来的,一摔就碎。 别看碗破,那都是分家时的家什儿之一。 王老娘只好将筷子往地上一掷,放了狠话:“我不管你们心底咋想!那是我儿子!要怎么教,要怎么说,也是我来!你们管好自己子女就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可没磋磨过你们,没给你们少过吃穿!你们惹恼了我,我不建议试试村里陈家老婆子那套!” 第55章 改观 陈家老婆子,那是九里村出了名磋磨儿媳的,导致现在孙子大了,还没娶到小娘子,急得嘴皮子都打泡的。 除非是那种彩礼要价高,相当于卖自家姑娘的,不然谁家姑娘嫁进陈家这个火坑啊? 也因为彩礼要价高,陈家起过去镇上卖泡菜的念头,因唐臧月出神入化的医术而退步。 几房儿媳各有心思,王老娘也满是气得回到主屋,对着当家人一顿哭诉,“老爷子,你说我容易嘛我,我也没怎么磋磨过她们,谁家儿媳不是这般过来的?至于这么阴阳怪气小六嘛,还是当着我的面……” 王老娘:“这事儿也不能怪小六,还是那狐媚子给吹得枕头风!将小六迷得晕头转向,才做了这档子糊涂事! 当初那狐媚子彩礼要价高,我还不得劲儿,果然啊!我的感觉是对的!就是个搅屎棍,来搅和家里的啊!” 王老爹累极了,并不想动弹。但听到这喋喋不休的哭诉,仍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王老娘。 那不然怎样?毕竟老了,还能吵起来让子孙看笑话?或者和离了单过?别说家里反对,就是村长族长他们也得跳出来轮番说他。 听着听着,王老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王老娘的话,也切断王老爹的瞌睡。 二老对视了下,还是王老娘嘀咕地下炕去开门,“下午还要下地,谁啊闲得没事儿干……” 是王小六。 王老娘噎了噎,故意臭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你来干啥?” 可以磋磨儿媳,可以在当家人那里将责任推给那狐媚子,但面对王小六本人,王老娘可没啥好脸子。 王小六将手中碗递了过去,“娘,我思来想去,二嫂说得话也不无道理。没道理我吃香喝辣,爹娘吃糠吧?多少对不起爹娘对我的疼爱。 这个给你和爹,权当我提前孝顺你们。” 王老娘眉色不善,“怎么?提前孝顺?那以后你就不孝顺了?” 王小六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一样孝顺,一样孝顺。娘,昨日那肉是媚娘帮着萧家做事,萧家人给的。真不是我想给媚娘吃独食……我先回屋了,下午还得去做工。”媚娘叮嘱过他,不能在娘跟前说她好话,他不懂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提了嘴。 王老娘好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不耐烦地驱赶:“赶紧滚滚滚,看着你就心烦。” 待王小六离开,王老娘将碗筷往身后一背,探出凶神恶煞的脸,冲着几房的方向警告一扫,这才砰地掩上了门。 王老爹听到门一关,赶紧从炕上爬起来,道:“小六带啥好东西来了?” 王老娘将上面一块杂粮馒头一波,看到下面的肉色…… 即便已经凉了,但王老娘也止不住咽了咽唾液。 王老娘脸上瞬间换上喜悦,赶紧为小六说话,“我就说小六是个孝顺的!我打小看着他长大,他小的时候看我累了,还帮着捏肩呢。他其他几个兄长啥时候为我捏过肩? 现在也是,吃肉都不忘孝顺我们。 就二房家的挑拨离间!下次有下次!看我不打断她腿!” 王老爹压根没听这老婆子胡咧咧,有肉不上赶着吃,还等啥? 他将馍馍分了半块下来,咬了口垫垫胃。本对寻常人家的馍馍没多大兴趣,这会儿也惊喜地瞠大了双目。 这口感,比一般馍馍软多了,这是放了多少细粮进去啊? 连筷子都顾不上,就着指甲缝乌黑的手,抓了点肉丝放嘴里…… 味道是真的好。 肉丝弄得很嫩滑,即便没有肥肉,那瘦肉嚼在嘴里也别有滋味,更别说炒肉丝的时候还倒足了油。 这是有技巧的,本来肉丝该用红薯粉和调味料先挼了腌制好,但这个架空的时代并没有红薯和土豆这两种高产量的农作物,唐臧月只好让柳姨娘用自制的玉米淀粉代替,还别说,效果差别不大。只要不是那种挑刺的饕餮,尝过红薯淀粉和玉米淀粉的区别,没人会计较,甚至会惊喜肉的口感。 王老爹又用手中啃了一口的半个馍馍沾了油。 满足,是真的满足! 王老娘见当家的吃得满嘴是油,一脸享受。自己还搁这儿浪费口水…… 她脑子有包,有吃的还堵不上自己嘴。 民以食为天,儿子再大也比不上一顿肉。 当然,一顿肉也足够他们对小六的态度有所改观。 吃完,二人虽说没撑,但油水进肚,总算没有那种饥饿感。 难得,实属难得。 王老爹将手指上的油,一根根舔干净,才感慨:“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六个兄弟,个个成家,子女也有了,都向着小家,只有小六孝顺,还想着我们俩老的,有了肉给送过来。平日里你的确没白疼他。” 王老娘也在舔手指,舔干净后才双眸亮了下,回:“是吧,我当年就看这么多儿子中,就他有出息,就他最孝顺。” “行了,赶紧睡吧。待会儿还要下地。” “当家的……” “让二房白日里少用点水,别总想占其他房便宜,不听的话,就单独把他们那房分出去。” 这后果对于九里村村民而言挺严重的。 别看王家穷,但王家兄弟多,一旦出个什么事,其他人家可不敢招惹王家。王家有一支被分出来,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那不得被其他人欺负了去? 毕竟家家户户,只要当家人没老到做不动,老到死,是不会把这个家轻易分了的。单独将一房儿子分出去,也是在昭告村里人,这房不孝,以后给单过,不属于他们家。 王老娘看到很快睡得鼾声如雷的当家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碗。 难怪吃饭时,少一副碗筷,老二家当时最先发现,想作势发挥,被她压了下来。 现在看来,压得对!压得好!就属小六最孝顺! 下午去地里前,王老娘叮嘱王二嫂一句少用水,后者还不平,想闹。结果王老娘将王老爹那句警告原封不动地说完,王二嫂彻底熄了火。 第56章 来王家的目的 萧家。 唐臧月一直守着药罐子,给咩咩和媚娘煎药。 咩咩要比刚买回来时好多了,至少能进食了,虽然吃的量很少,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除了煎药,唐臧月也开始帮着洗菜和大豆。 幸好后院扩建得很广,之后想要添建个什么也很方便。 比如?过一个月要领两只猪仔回来,总得圈个猪圈吧?再比如,快入冬了,还得弄个柴房出来,初步规划是建在正房西侧,挨着猪圈。 整体规划便是:茅房西侧是猪圈,东侧是浴室;正房在茅房和浴室正南方,正房坐北朝南,倒是不用整改,只是卧室得挪到冬面,挨着厨房,好打炕。 待萧钟陆三人拆完旧茅房,便开始搭建猪圈,其次便是人有三急的新茅房建设。 三个壮劳力,再加上萧景欢也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完全没了在京城懒散的纨绔样儿,进度一再推进,倒是不用唐臧月操心什么。 在忙完洗菜工序,柳姨娘做大酱和泡菜的功夫,萧月春负责晚食的大锅饭问题。 萧月春在钱家时除了重活儿,劈柴烧火和做饭也没少做,不过只在普通水准。 晚上依旧做拌面,加了爽口的蔬菜和泡菜在里面,仍是肉酱铺在上面厚厚一层,能让一家子吃完一觉睡到天亮,不至于中途饿醒。 拌面过了道冷白水,倒是不用在锅里温着,也不会成坨,再浇上肉酱和蔬菜泡菜,王小六决定回到家再让媚娘自己拌。 只是,王小六没想到唐臧月要跟着一同去王家。 看着一脸懵逼的王小六,唐臧月解释:“药钱,你拿那半篮子鸡蛋和一条腊肉抵了。在我们萧家做工,我们暂时出不了工钱,但至少得保障你们的身体健康吧? 你家娘子身子养好了,对我们萧家百利无一害,我当然是希望你家娘子越来越好。如若你真觉着愧疚,这一笔药钱记下,以后等能发工钱了,从你工钱里扣。 至于为什么跟去你们家看看?需要清一次脉,开新的药方。”自然,其中还有要去端看端看那位坐月子的小娘子有没有白瞎家里买的新棉花和布,若真白瞎了,及时止损。 左右不缺这点银钱,这些想法也是顺带罢了。叫人看出心思也没什么,只会让外人觉着萧家人除了吃食上,其他方面还算勤俭持家。 王小六将唐臧月请到了王家。 媚娘刚生完那会儿,浑身不能动弹,闺女跟小猫儿般,倒是不哭不闹,能省不少事,可王老娘嫌自己伺候儿媳晦气,让孙子将田里王家其他房儿媳喊回来。 当时反应最快的便是王二嫂。 哪里有偷闲的机会,哪里就有她。 地里的活儿哪比得上给弟媳收拾轻松?求之不得呢。 王小六见回来的是王二嫂,当即就黑了脸。 接着王二嫂一进屋,他便听到媚娘隐忍的哼声。 这,他能忍? 当即,王小六什么也顾不上了,将王二嫂轰了出去,即便亲娘骂骂咧咧,王二嫂顺势给王老娘上眼药水,王小六兀自我行我素,轻手轻脚为泪流满面的媚娘收拾完炕,快速用温水擦拭完媚娘身上的血迹,连忙将人用新褥子裹起来,旧褥子自己去搓洗干净咯。 所以这会儿屋内干干净净的,媚娘气色也比刚生孩子那会儿好不少。 唐臧月为媚娘清脉的同时,视线落在旁边缝制了一半的衣裳上。 不管媚娘的亲娘以前是不是绣女,她眼见为实,瞧着媚娘的针线活儿确实不错,况,在坐月子的时候,媚娘的手脚居然比柳姨娘还快?一件衣服居然缝制了大半了,再过几日岂不是要完工了? 唐臧月:“今日这副药喝完,明日我再去镇上买几贴药回来煎。” 媚娘心思细腻,很快察觉唐臧月的视线,怕不是清脉在次,主要还是端看她缝制得如何。也是,虽说料子一般,但棉花可是好棉花,若是手艺不好,不得白糟蹋棉花和针线?主家来巡视也是应当的。 媚娘主动且笑容大方地对唐臧月道:“媚娘正愁该怎么向唐老夫人告知衣裳缝制一事呢,没想到老夫人恰好登门造访,是媚娘的荣幸。老夫人也应当看出来了,六郎他不善言语,我也怕他转达给老夫人有纰漏……” 唐臧月笑迷了眼,“这不,来得早不如赶得巧,恰好撞上时候了嘛。”就怕对方没个小聪明,跟王小六一样愚钝,连个说热烫话的机会都没有。 二人聊了几句,唐臧月越瞧媚娘越顺眼。 还别说,这小娘子性子颇有后世小绿茶的风格,但她的茶言茶语,不单是对自家男人,对唐臧月亦是如此。 唐臧月还挺受用的。 好话谁不会说?说得这么熨帖、舒心的,唐臧月还是头回见。 更是定下这小娘子以后帮着家里干活的计划。 有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小娘子在,往后对小五或者玲姐儿都是受益匪浅的。就是萧家儿郎见多了,也该有点子鉴茶能力,以后在女子一事上少踩一个坑。倒不是瞧不起这类女子,但古代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子心思只能被迫钻研于男子身上,她更喜欢那种有小心思的,譬如媚小娘子这样的。 唐臧月离开时,恰好撞上王家人回来。 王老娘看了眼唐臧月,没主动打招呼。王老娘都没发话,其他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倒是王二嫂,敢脱了裤子在太岁娘头上拉屎撒尿。 王二嫂主动上前套热乎,“哎呦喂,这位就是刚来我们九里村的萧家老夫人吧?老夫人,久仰大名啊,我便是小六的二嫂!平日没少听小六提及老夫人……” 唐臧月打断道:“你家人走远了。” “谁管他们。”王二嫂话音一落,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扭头望去,就见王家人甚至自家郎君都将自己拉开一大截。 “嘿嘿,唐老夫人,我还有点事,下次再寒暄啊。”说完,王二嫂便火急火燎地跟上王家队伍,生怕慢了,这几日轮到老四一房的活儿,被婆母罚在自己身上。 事实证明,王二嫂还挺了解自家婆母的。 王老娘的确将这几日属于四房家的活儿,划到了王二嫂头上,当做是王二嫂不要钱上赶着攀附唐臧月的惩罚。 第57章 薛大夫 仍是几房吃完食,做完活儿,回到各自屋里,王小六才将拌面端来了爹娘房中。 王小六没多说,见到娘开门就是一褶子的憨笑,将东西放下就走。 这一行为让王老爹王老娘逐渐松动。 王老爹:“以后别和萧家人作对了,那姓唐的妇人,是村里唯一会医术的,还不收诊金,对我们九里村而言是好事。 往日家中哪割得起肉吃?就是最近农忙,其他家都沾了荤腥,我们也只能擦点猪油在锅底。看今日两顿,小六端来孝顺我们的都是实打实的肉啊……” 王老娘叹了口气,“你当我想气么?若不是那狐媚子怂恿小六,小六就还是曾经那个听我话,孝顺的好孩子。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啊,当家的! 你想想女人生完孩子多晦气?小六还帮着她清理身子,洗褥子!村里就没见哪个汉子这样的!再这么下去,小六不得被那狐媚子拿捏得死死的?” “小六送来这些,也是为了示好。你左一口狐媚子,右一口狐媚子,当初这门亲事你可是同意了的,再说六房总比二房的看着安分。六房的还知劝着小六缓和我们的关系,这份心倒是不错。 就是不提这些,你当娘的,难道不希望儿子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来?就这么想圈着他,在地里刨食一辈子?到底是他听话、孝顺重要,还是前途重要?既然有这个机会,听我的,让他博手去做!” 王老娘想说什么,但见王老爹言尽于此,躺下立刻背对自己。王老娘思索了下,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狐媚……这媚娘虽然长相招惹人,但为人处世是几房儿媳中最会的。小六也不是有了小家不孝顺,儿子前途的确很重要。 她不甘是因为自家最疼的儿子偏着媚娘。 就跟付诸了全部心思,结果得不到同等回报一样不甘心。 …… 睡了个大清早,唐臧月同柳姨娘她们去了镇上,除了柳姨娘的药,咩咩的药也要重新开。 她仍去药铺,徒手背出药名,让药童抓取。 药童笑眯眯地为唐臧月抓完,才对回铺子的大夫道:“薛大夫,你回来了?刚巧,这位便是我上次提到的老夫人。” 薛大夫花甲之年,头发胡须发白,看着比唐臧月还苍老一辈,但身姿矫健,半点不虚。 她在打量这位薛大夫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薛大夫在这镇上坐镇许久,收有几个徒弟,但不得他真正衣钵,唯一遗憾是不能为边关战士和这贫境的百姓真正出一份力。 因为土壤限制,药物需要输送,且医馆药铺需要营生,所以收取的诊金高,但若真匈奴入境,这些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不介意全数捐出去,甚至药物和他这个人。 然,在几日前,他都在想这辈子这样的夙愿估计不得实现。没想到前几日药童将一位老夫人徒手背药方的事跟他提了一嘴。 因为当时唐臧月背得快,药童来不及关上抽屉,故而在唐臧月前脚一走,薛大夫后脚盯着拉开的抽屉半响,嘴里直念:“妙、妙啊!” 薛大夫激动地对药童道:“之后那位老夫人再上门,替我留住她。” 药童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话听进去了。 所以在第二次看到唐臧月的时候,药童眸底难掩的惊喜,在抓药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将人留下,结果薛大夫看诊提前回来,二人终是撞上了。 薛大夫见这老妇人虽普通百姓的穿束,可浑身的劲头,以及眉宇间的英气和浑身气质,那都不是寻常乡下老婆子应当有的。 甚至,他还隐隐察觉到这老妇人有边关战士身上的丝丝肃杀之气。 薛大夫肃然起敬,对药童挥了挥手,然后才对唐臧月道:“还是我来为老夫人抓药吧。” 对唐臧月而言,谁抓药都是一样的结果,她开始报药材名。 薛大夫一边抓药,脑海中一边模拟各类药材煎制后的药效,逐渐地,浑浊的双目发亮,嘴里小声嘀咕“妙、妙啊。”。 大概是太沉迷于此,不自知地放大了音量,叫唐臧月听得明明白白。 待薛大夫抓好药的功夫,对好药材,包好才递了过去,“冒昧问一句,这两副药的病人,是什么症状。” 唐臧月在前世接触过不少这类医痴。 若商人看重利益,官场人员看重权势,那些痴迷的文人医学者注重得便是各个领域突破的问题。 这种人,最无害。 唐臧月:“一位早产,营养不足,没有奶水,还有点气虚,里子不算亏空厉害,却也算不上好,薛大夫若亲自把脉,大约能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一位……咳,不是人,是家中刚买下的母羊,食欲不振,粪便发黑,应是肠胃出了问题,所以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 薛大夫不可思议道:“这位老夫人还能为牲畜把脉?” “不能。不过能从牲畜粪便和反应推断出一些问题所在,也幸得家中买回来的母羊问题不大。” 薛大夫:“老夫人可是九里村的唐老夫人?” 她的名声都传小镇上来了? 薛大夫浅笑:“男女有别,即便是乡下婆子,在儿媳难产早产的问题上,也不愿花钱请大夫看诊。所以薛某不才,对妇产着实不在行。 就是十里八村接生婆子,薛某也三顾茅庐请教过。可那人……” 唐臧月挑眉,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这接生婆子。 见薛大夫憋得老脸通红,大约是难受的。 作为有底蕴的大夫,跟个乡下婆子计较实属下下举。能被憋成这样,想来是那位接生婆气人功夫了得,才叫薛大夫想骂,不知用什么词儿恰当,也不知从何骂起。 唐臧月浅笑:“薛大夫提的这位,我也听说过,据说有门手艺爱藏私,捉弄了不少十里八村的百姓,大家对她咬牙切齿得紧。” 薛大夫长长舒了口气,“与老夫人交流大约是薛某在世最舒心的一次。” 唐臧月挑眉,猜想自己大约说到人家心坎儿上去了。 她岔开话题:“薛大夫听何人说起的我?” 第58章 罗掌事造访 薛大夫只是听来抓药的病人提过,那人是谁,他并未询问,故,对唐臧月的提问,还真回答不上来。 唐臧月也没为难人家,只道:“若薛大夫下次再撞上,劳烦询问下这人名字再告知于我。作为回报,薛大夫在医术上有何不解,我定当知无不言。” 古代开药方的大夫并不会询问病人名字,号完脉直接写药方抓药。故,有唐臧月这要求一提。 薛大夫一开始还皱眉,觉得不妥,但唐臧月后半句话让他肃然起敬,好会儿,才道:“薛某不才,家中有一髫年孙女,想送往老夫人那里多看多学几年。” 唐臧月眉头拢成小山。 薛大夫忐忑:“可是有不妥?” “倒也不是。”唐臧月摇头,将心中顾虑说出来:“只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若心中对此并无喜爱也不上心,学多久都是无用功。” 薛大夫松了口气,道:“老夫人请放心,我家孙女自小喜爱医术,跟在我身边多年,早早背下几千种药材药性和名字,也会看些常见的小毛病。之所以提这个请求,是她作为女子,薛某担心以后嫁入夫家,难免会遭受临盆之苦,而后宅手段之多……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三顾茅庐接生婆院门,也是这个原因。” 唐臧月明了。 接生婆在古代难能可贵,更别说这贫瘠的边关之地。女子在临盆本就苛刻艰难了,若接生婆再被收买,等待女子的是什么? 难怪薛大夫会有这想法了。 唐臧月:“一两年不成问题,可我家有年轻儿郎,薛大夫你孙女年岁一大,难免会落下口舌。” “不打紧不打紧,一两年,足矣。” 此时敲定,唐臧月便借口要走,哪知薛大夫还要给她塞银子。 她是真的做到了后世晚辈过年收红包的做法,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只手摆着,另一只掀开裤兜去接…… 哦对,古装没有裤兜,只能用手接了。 碎银一两。 相当于薛大夫孙女一个月的生活费。 因薛大夫还要回去告知家人这件事,过几日再将孙女薛映雪送往唐臧月家中。 唐臧月抓完药来到集市的摊位,恰好撞上罗掌事在与萧月浓在商量着什么。 看到唐臧月刹那,萧月浓才像找到了主心骨,心中输了口气的同时,也恭敬喊道:“母亲。” 唐臧月微微颔首后,视线落在罗掌事身上,“罗掌事这是?” 罗掌事笑得贼兮兮:“老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上次用你做的大酱烧肉,家中小姐少爷都喜欢,若不是夫人旧疾发作耽搁几日,我也不至于今日才上门。” 唐臧月明了。 她作以微笑,“那还真是不巧了。” 罗掌事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老夫人这是何意?” “就在罗掌事耽搁这段时日,我与镇上食肆东家谈好一桩买卖,新的大酱制作可能还得等段时日了。您也看到家中人手了,连孩童都来撑场面,实属忙不过来,所以罗掌事若是询问大酱一事……还真不凑巧。” 罗掌事:“老夫人若缺人手,我们府中倒是人多。” 唐臧月淡笑不语。 古代食方有多重要?她还未达成交易,就用甲方的人,这不是任由对方人来窥伺食方吗? 不,就算达成交易,她也可以买人。 她看上去有那么蠢,那么好骗? 怕不是同样的说辞,罗掌事在年纪小的萧月浓身上使过。 对上唐臧月洞悉一切的笑容,罗掌事才从自以为是中醒悟过来。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好忽悠的主儿? 唐臧月让柳姨娘切一斤泡菜装好,后者刚应下,唐臧月才拍了下自己脑门,故作懊恼道:“瞧瞧我,忘了,吃泡菜过量会身体产生内热,从而造成上火症状。罗掌事本就火气大,怎么能再吃泡菜呢?柳妹妹,别切了,还是别切了。” 罗掌事满额头的问号,“老夫人从何看出我火气大的?” “非也非也,并未看出,而是闻出。口臭也是火气大最明显的象征……”见罗掌事脸色阴沉下来,唐臧月浅笑,“忘了告诉罗掌事,我会点子医术,过几日还要接镇上薛大夫孙女来家中,教她学一些妇科之术,我这可不是诓人。罗掌事若不信,可以找薛大夫证实。” 他那是不信吗?他是看出这老狐狸拐着弯儿内涵自己! 不过,也确实是自己理亏,趁着人家当家做主的不在,其余两个只会做事没什么脑子,便想诓个小的,谁知这小的意志还挺坚定,明明对于他开出的条件很动心,愣是没点头答应,只说等母亲回来再做定夺。 结果人家母亲真回来了,他平日那耍滑头的劲儿没缓过来了,把这老妇人也当做了普通百姓,想忽悠一通,还将府邸人手借过去的拙劣想法说出来。 难怪对方说自己口臭了。 原本罗掌事还想摆谱。 毕竟罗府在镇上有一定威名,结果这老妇人提到薛大夫。这不是变相告诉他,她如今也有靠山吗? 证不证实在其次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薛大夫啊! 罗掌事随便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连大酱的事宜也不敢提了,可想而知这位薛大夫虽平易近人,但地位不低。 待看不到罗掌事身影,唐臧月才敛了笑意,视线落在忐忑不安的萧月浓身上。 唐臧月敛了视线,道:“月春丫头。” “老夫人。” “卖了多少。” “快卖完了。” “收工吧。” “啊?啊,好。”萧月春想询问为何,但思及老夫人有主张,即便心中有疑惑,也没多问。 萧月春和柳姨娘收拾摊位的功夫,唐臧月招呼了萧月浓一声,后者才提步靠近。 若是玲姐儿,得了唐臧月一声招呼,只怕脚丫子比嵌了风火轮还快,但萧月浓还保留着将军府的礼数,款款玉步,不疾不徐。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只怕末了,这小五还得向她行礼。 萧月浓恭敬道:“母亲。” “刚刚姓罗的与你说了什么,原原本本告知我。” 萧月浓便循着记忆,将罗掌事诓她的话,原原本本告知唐臧月。 第59章 基建进度 无他,一开始罗掌事只想谈生意,但见萧月浓涉世不深,便夸大其词,提了合作的量,萧月浓当即双眸一亮。 罗掌事便知这小丫头好拿捏,是以,问及家中人手时,明显感受到人工不足,以打着为双方好的旗号,道:“罗府不少空闲人手,正好为两家生意着想,可以借调一些过来帮做大酱。一来,都是自家人,工钱可以少一半,为你们节省成本;二来,我们罗府也可少发一半月钱,那些人到手的月钱是不变的,是三赢的局面;三来……” 罗掌事本想说罗府的下人签了身契,不会将方子乱传,至于自家会不会偷来用,那就不一定了。见这女童神色懵懂,似被自己绕晕,罗掌事省去了多此一举,只道:“三来,人多好办事,可以提高效益,小姑娘,你也不想你们家只局限于镇上的生意吧?” 回忆至此。 唐臧月询问:“你是何作答?” 萧月浓长睫微颤,背在身后的指头不停搅弄着,道:“我说:‘罗掌事,家中并非小女子做主,小女子也拿不了主意,还是待母亲归来再做定夺吧’,之后罗掌事又劝说了会儿,幸好母亲你回来了。”不然她该顶不住了。 萧月浓到底才五岁,即便看着再沉稳,那也是小孩子,心智不坚。当时被罗掌事说动,怕的是自己摇摆不定错过这么好的生意,而站在不了成人角度看待罗掌事的话——处处都是漏洞。 “做得好。” 被夸的萧月浓面色一红,长睫又是微颤,不太确定道:“我做得真的好吗?母亲。” “当然。”唐臧月:“他欺的就是你年纪小,不知这背后的厉害干系。 他口中三赢局面,是他们罗府单赢。祖母说过,食方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吧?他所谓将人调度来帮忙,看似我们只给一半工钱,但他的人看取了方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借此营生?毕竟那些人被罗府签了身契,听命于罗府。 到时候,不是给我们萧家找来买家,而是对家。” 萧月浓咽了咽唾液,道:“可姨娘的手艺,他们即便窃取了方子,也不能做得比姨娘好吧?” “你当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十拿九稳的事,应当防范。” “小五受教了。” “不过也是现今生意摊子不够稳,才小心谨慎了些,等生意做大,倒是不介意分点肉汤与其他人喝。以后我们萧家涉及的生意远不及此,目光放长远是建立在家中底蕴够厚的前提下,小五。” “是,母亲。” 最后,萧月浓才问了句:“母亲,不是与食肆东家还未到约见时间吗?为何生意就谈妥了?” 唐臧月似想起这点,嘲讽一笑,“你见过哪家府邸的夫人生病,要一个厨房掌事忙前忙后的?还耽搁了几日,呵,这些只是借口罢了。罗掌事归根究底,是想要拿捏我们。而我回以与镇上食肆东家谈成生意是假,想要回拿捏他是真。” 萧家。 萧玲儿与双胞胎上午在院里逗咩咩,抓石子玩,要么给哥哥姐姐们灌足水送去,下午待祖母她们都在,才会找村中孩子玩。 玲姐儿之前因生男生女对村中孩子有隔阂,但小孩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祖母都说了不是他们的错,她再纠结于此,就过于小家子气了。 萧钟陆几人负责修建问题,第一步便是打地基,猪圈倒是不用,挖空了下面,做粪坑,方便担粪进行灌溉。 地面被挖空,用承载一只成年猪重量的厚木板隔开,木板隔得不宽不窄,一是防止小猪仔掉进粪坑;二是为了猪尿漏下去,否则累积在地面会发臭,也是为方便洒扫;三是木板干净防潮,乡下只要养猪,不分区域,都是这般建的。 隔壁茅房蹲厕与猪圈粪坑是相连的,可以省去再挖个粪坑。原本唐臧月想做个化粪池的,避免夏季太炎热,会出现生蛆生虫的事件发生,但化粪池建造需要PVC管道,PVC管道主要来源是聚氯乙烯。 虽说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她只是个合格的医学者,并非化学学者,故,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院子建造进度:猪圈的粪坑挖好了,木板料子得唐臧月去谈。他们已经在砌泥巴与石子混合的墙了。 晌午吃过饭,唐臧月去了趟镇上,烧窑处谈大酱缸子的生意,既然是长期生意,自然是要质与量,价格还能优惠许。完事,询问过老板,经介绍,去了镇上金木匠家。 乡下也有木匠,只是生意能开到镇上的,多多少少有点子本事在身上。 她自然是奔着长期生意来的。 谁知以后有没有其他合作?即便没有,那也可以做做其朋友或是亲戚的生意。 唐臧月买的木料因为运输费要十几文钱的劳动力,她便说第二日再来拉,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第二日,便将家中主要劳力萧钟陆和萧钟离,用赵大爷牛车拉到镇上。 木匠见二位的块头力气不小,尤其是萧钟陆,因为浑身是汗,将袖口挽到肩上,用襻膊固定住,露出健硕结实,凸起小山丘般的黝黑肱二头肌。 金木匠直向唐臧月感慨:“难怪不需要我们送木料,没想到你家哥儿力气这般大,看起来像是吃这碗饭的……不知你家哥儿是否婚配?” 唐臧月笑道:“这得端看他们想法了,我做不得主。” 木匠还纳闷,难不成家中祖父健在,所以这位满头华发的祖母做不得主?下秒,就听唐臧月又道:“你也看到我们家哥儿力气了,等家中修葺完,就得找活计贴补家用。金木匠若缺人手,尽管说,就是包顿饭,为家中省下几顿粮食也是我们赚……” 金木匠对唐臧月的感官很好,再说家中正巧有位及笄的女儿,虽说是嫁乡下,但镇上的自己多提拔提拔,不至于让女儿以后吃了亏。 还真叫金木匠想到一门活计,“我有位亲戚在镇上粮食店。乡下不是刚好收成吗?收成过后,会去乡下收粮,到时候则需要一些短工。不过,这扛粮食可是力气活儿,你若舍得家中哥儿吃苦,我帮你留意留意。” 唐臧月浅笑:“有何不舍?苦吃多了,他们自然知晓银钱挣得不容易,还请金木匠替我多留意留意。” 就怕干的活计不够苦呢。 第60章 咩咩产奶啦! 毕竟昏君的眼线还盯着,但泡菜大酱这门生意已经在起步线上了。若是不卖卖苦,谁知道昏君的走狗以后回京会怎么编排他们萧家?到时候昏君觉着萧家不够惨,派更多人来监视,萧家会吃更多苦头。 现在对自家下手狠些,越是有利。 因早晨要运大酱缸子回去,所以运输木料定在午时后,毕竟赵大爷的牛车就这么大的地儿,还得栽人,哪有多余的位置两者同时容下? 今日到家,是柳姨娘来开的门,虽说还是那副怯懦的性子,但对陌生人,柳姨娘好歹能抱以微笑了。 对待家人,柳姨娘也不再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要斟酌半天,被对方稍微说重一个字就骇得脸色刹白,磕磕绊绊,甚至凑不成顺畅的呼吸,断断续续小泣起来。 “老……姐姐,你回来了?” 唐臧月微微颔首,“晚上吃什么?” 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菜,因为应季蔬菜就那几种,肉的话也只是常见的家禽和猪肉罢了。 柳姨娘给搬运木料的萧钟陆兄弟俩让开一条道后,道:“面条。老姐姐,你走后我见咩咩精神头儿好,但总在叫,便请了村长家儿媳来看,她家夫君是军营里的,见过几只母羊,也明白怎么回事,说是产奶了。我顺着村长儿媳的话试着挤了挤,居然挤出来不少奶!” 说完,柳姨娘才发觉自己似乎话多了,倏地,满脸通红! 躲着唐臧月身后的赵大爷,赶紧往厨房方向奔去。 唐臧月瞧着她这般窘迫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人往往跨出第一步,后续才能做到勇往直前。 唐臧月扭身对赵大爷道:“让大爷看笑话了,我打从认识柳妹妹,她便是这般怕生。” 赵大爷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唐臧月又开始数落自家俩小子,“这俩小子,我看是干活儿干糊涂了,只干活不晓得动脑。我一句话没叮嘱,他们闷头扛着木料子就往家里冲,耽搁了赵大爷你的时间……” “孩子嘛,有这个干劲儿是好,我年轻时候也闷头干,还别说闷头干活儿能少想点烦心事,这样挺好的。” “这倒是。不过也不能耽搁你的时间呐,回头我好好说说……你看,我一到家还挺忙,劳烦你待会儿给那俩小子带句话,让他们先把木料子卸下来,放在院门口,再往后院搬,别耽搁了你的时间。” 赵大爷摆了摆手,“行,快去吧。” 唐臧月没急着去厨房,而是先去了卧房,翻箱倒柜做出假象,实则从空间取出一包杏仁,才回到厨房。 她瞄了眼那不到木桶三分之一的羊奶,道:“放锅里煮,煮的时候丢几颗杏仁,能去膻。” 柳姨娘点了点头,“老夫人,这羊奶给谁喝的?” “谁年龄小给谁喝。”唐臧月见孩子在外面玩疯了,还没回来,便捞起袖口,帮柳姨娘打下手。 一炷香后。 回到家的玲姐儿,看到祖母舀完一碗羊奶推到自己跟前,眼珠子瞪得老圆了。不可思议道:“这碗羊奶……” “给你喝的。”唐笑容和煦慈爱臧月接话道。 玲姐儿双眸本就水灵灵的,这会儿委屈得就跟还在锅中沸腾的荷包蛋般,一戳,未熟的蛋黄给你说流就流出来。 “玲儿还没喝,就觉着闻起好膻,可以不喝吗?祖母。” 唐臧月捏了捏这几日总算养回点子肉的玲姐儿脸蛋,道:“不可以哦。” 萧钟浩在一旁窃喜。 每次笨蛋小妹遭劫,他就高兴呢。 他可真是个绝世好兄长。 唐臧月点名道姓,“浩哥儿,你也跑不掉。” 萧钟浩:??? 萧钟然拍了拍阿兄的肩头,一副节哀的表情,心中偷着乐。一物降一物,还是祖母能压制住兄长。 唐臧月又丢了颗重磅炸弹:“还有你,然哥儿。” 萧钟然:??? 萧月浓最终没躲过命运的安排,对上祖母慈祥的笑脸。 萧月浓垂死挣扎了下,“祖母,我们为什么要喝羊奶?” “羊奶富含营养价值高,你们还在长身体,当然是你们几个年纪小的喝,难不成还得是你们大哥哥二哥哥?” 被提了一嘴的萧钟陆萧钟离,就,很庆幸。 逃过一劫。 毕竟是祖母/母亲的命令。 被勒住了喉咙的他们,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虽说闻着膻,但喝起来,似乎味道并没那么难接受? 萧月浓“咦”了声,引来萧钟陆的好奇:“怎么了小妹?怎么看你神情好似很好喝的模样?” 双胞胎对视了下,连忙压下脸上如同赴战场般的死壮,秉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道:“大哥,好喝的,不信我喝给你看!” 萧钟浩咕咚咕咚很快喝完,顺带还抱着碗底子舔了舔,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感慨:“真好喝啊!” 萧钟然虽说没那么夸张,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学着萧钟浩一饮而尽,眉头舒展,肯定地点头,闪烁着非、常、真、诚的眸子,道:“大哥你知道我的,不爱撒谎,好喝的。” 像这种,当事人只要喝一口就能当场戳穿的谎言……唔,没关系的,能坑一个是一个,谁让大哥好骗呢。 你看,他和阿兄这么卖力了,二哥都不为所动,明显就看出他们拙劣的演技了啊。 就在萧钟陆将信将疑之时,唐臧月也扛起了坑孙大旗,瞄了眼盆里,然后热络道:“哎呦,瞧祖母这眼力见儿,一人一碗分完,还有剩呢,既然陆哥儿想喝,剩余的都交给陆哥儿了。” 祖母都发话了,萧钟陆便以为真如双胞胎而言,直到亲身尝试…… 呕—— 差点没吐出来。 至于为什么没吐出来? 还不是前一秒笑容慈爱,后一秒晚娘脸的唐臧月,厉声警告:“敢搞浪费,明天饿一天干活儿!” 硬生生的,萧钟陆将羊奶咽了下去。 这会儿,唐臧月表情跟唱大戏换脸谱一样快,打趣地问他:“味道怎么样?陆哥儿。” “好、好喝……”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正好,咩咩以后产的奶只会越来越多,几个弟弟妹妹喝不完的,你来解决?” “不太好……” 第61章 媚娘的手段 “为什么?刚刚不是问过你羊奶味道如何吗?你不是说好喝吗?” 萧钟陆脸憋成藏青色。 萧钟离都看不下去了,为大哥开路,道:“祖母,大哥老实,还是别为难大哥了。” 唐臧月闻言,点头。然后,盯着他看。 萧钟离:??? 突然觉着自己开了个错误的路。 事实证明,萧钟离的感觉是对的。 他听祖母幽幽道:“离哥儿你说得不错,为难你大哥,是祖母的恶趣味,是祖母的错。羊奶是补身子的,自然得给你和月春丫头喝,得用到正途上,而不是当恶趣味的工具。” 萧钟离:“……”原本在嘴边的话,在瞥到萧月春飘飘然的细微表情后,彻底熄了火。 他知晓,月春在心中铁定是这么震惊的:还有我的份儿?! 萧钟离勾唇一笑,默认了祖母的“好意”。 夜里,王小六欣喜地背着东西奔来萧家院子。 唐臧月坐在敞开门的正房消食,就看到这小子在高高门槛儿处绊了下,又撞了下墙,才迎上她的目光。 小六憨憨地嘿嘿一笑。 “老夫人!” 唐臧月:……怎么瞧着比她家老大还傻? 唐臧月不甚在意道:“这么晚了,不在家中好好歇息,过来作甚?” “老夫人,我家媚娘将这套衣裳缝制好了!” “这么快?” 萧钟陆想帮着王小六顺下背篓,被后者婉拒了,“不用不用,这点重量,我一个人能行。” 掀开背篓,里面是缝制好的小袄。 是给家中最小的玲姐儿做的,毕竟玲姐儿的衣裳用料最小,就算做差了,改过能降低成本。 萧月浓跟着柳姨娘学过针线缝制,虽比不上以前将军府的绣娘,但对比边关小娘子们的刺绣手艺是有自信的。直到瞧见这绵密的针线,萧月浓才羞赧地低头。 唐臧月视线也落在针脚线上。 这小娘子是有一定功底的,不然针线活儿不会跟后世缝纫机般吻合。 王小六见没人说话,拿捏不准老夫人满不满意,为打破静默,他挠了挠头,将媚娘的话原原本本告知:“我家娘子说,若是时间允许,还可以刺绣些图案上,端看各位喜欢什么……” 唐臧月摆了摆手,“倒也不必,素点好。不过你家娘子手艺的确不错,离哥儿。” 萧钟离恭敬道:“祖母。” “你带柳妹妹去写下全家人尺寸,让小六带回去。对了,柳妹妹,趁着小六来,你把其他人的料子棉花什么的,规划规划,让小六一并带回去。” 柳姨娘:“好。” 王小六背着东西回来时,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从小在九里村长大,他对村里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所以即便天色漆黑,看不清路,他也走得稳当。 到王家,落锁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其他房。 其他房有心思的,都在询问自家夫君萧家的事,是否真的赚钱云云。 唯有王二嫂,那妒忌心有且不限于妯娌,歪心思都动到自家婆母和公爹头上来。 王二嫂:“你说爹娘也是,自己吃香喝辣,怎么连下头子孙都不顾?我也就罢了,你可是爹娘的亲儿子,他们就不担心你在那田地里累垮了身子……” 王二翻了个身,背对着王二嫂,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能不甘心吗?可那是小六端去孝敬爹娘的,他若敢动那门心思,到村长族长跟前说,也是他没理。到时候爹娘借机罚他断顿,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到时不得真累死他? 他又不是傻子。 谁要出头谁去,反正他兄弟多,总有那个枪头鸟想冒险。 王小六将装着料子和棉花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忙从怀中掏出折叠好的宣纸递了去。见媚娘要借着月色看,王小六忙制止,“还是白天看吧,晚上看这玩意儿对眼睛不好,我娘总喜欢夜里挑灯,我不希望媚娘你往后也如此。” 媚娘将宣纸重新折叠好,放在枕下,往王小六胸口一靠,“六郎,你真好。” 王小六有些汹涌澎湃道:“老夫人是认可你了的,但你提的刺绣一事,老夫人没应,说自家素着好。” 媚娘点了点头,在意料之中。 想刺绣,是想合理拉长时间罢了。不刺绣,她也不会昧了良心,故意拖延缝制衣裳的速度。 “媚娘知晓了。” “你似乎不意外?”王小六低头,看向自家孱弱的小娇娘。 媚娘摇了摇头。王小六顿了下,又试探道:“还是,有心事?” 好歹是同一炕上的夫妻,王小六再憨也感受到小娇娘的情绪变化,更别说是小娇娘特意流露给他看的。 言罢,媚娘削薄的双肩颤了颤,委屈又浓浓的鼻音,道:“六郎……” “怎么了怎么了?是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半天,媚娘才平复下情绪,道:“六郎本就在萧家吃尽了苦头,夜里该好好休息才是,媚娘不该让你为这点小事费心神,可,可……二嫂她着实过分。 白日里二嫂的活儿重,又有娘亲自盯着,二嫂倒也没找我麻烦。但就在刚刚,六郎出去的空档,二嫂冲进来对屋里翻箱倒柜,询问我好东西在哪儿? 哪有什么好东西?就一些吃食,早早让我和爹娘瓜分了,哪还有剩?也幸好你把缝制好的衣裳给萧家送了去,不然二嫂看到那么暖和的料子,还不得找借口穿了去?若、若真发生了,让我们怎么向萧家交代啊!” “你为何不叫爹娘来!” 媚娘心想着,若叫了公爹婆母,岂不是连告状的机会都没有?公爹婆母只会为自己子孙做主,对儿媳间的矛盾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即便闹大也只是和稀泥罢了。毕竟年轻时都是这么过来的。 媚娘抽抽搭搭道:“当时媚娘吓坏了,来不及叫人。二嫂见什么也没搜到,就走了……媚娘琢磨着,有一就有二,若我以后还是这般懦弱,这、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分明是六郎你卖了力换来的吃食,日日被二嫂惦记着,六郎,我不好受啊!我为你不好受啊!” 王小六起身下了炕,温柔地为媚娘掖好被褥,面色严峻道:“你放心媚娘,我定当帮你讨回公道!” 第113章 余村长是你家人不成?必须处处为你着想? 唐臧月自是明白他顾虑什么,道:“家中长工都是拿钱做事的,你爹虽然没好全,但也是个壮劳力,能分担苦力,还不用降到手的铜钱,那些长工自是乐意的。 若真有那般不识好歹的,我敲打过一次不听,犯第二次,就不必再要了。” 钱大牛心中一惊,道:“这……老夫人,你没必要为我们钱家人……” 唐臧月抬手制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治病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治的,那些尖酸刻薄爱惹事的,我一概拒诊。用人也是端看人品,这般得益还闹事的人,现在用着是好,难保以后遇到什么,率先倒霉的是我们萧家。” 钱大牛脸色羞赧,为自己的自大。 他以为老夫人是为他们钱家撑腰才如此,没想到考虑甚远…… 钱大牛:“是,老夫人。” 钱家三口人,在萧家将就了一夜。 说是将就…… 见识短的钱家人被震惊了。 尤其是浴室的设备,石子铺成的平坦路,自制的淋浴设备,以及知道洗完澡的水还能冲茅房的循环系统。 “这也太厉害了吧。”一整天帮着柳姨娘做事,指哪儿做哪儿,不吭声的大妞,也忍不住感慨出声。 不仅是萧家女眷,就连薛映雪和丫鬟阿花也忍俊不禁。 在吃完晚食,休憩时,听祖母说过这个陌生姐姐未来几年会是自己玩伴,像阿花姐姐陪伴映雪姐姐样的玩伴,玲姐儿就对大妞格外亲热。 洗过澡换上干净衣服的大妞,眉清目秀,瘦是瘦了点,但玲姐儿瞧着格外顺眼,主动挽上对方胳膊,笑盈盈地解释:“这些都是祖母设计出来的,厉害吧?” 大妞没有迟疑地点头,“厉害。” “嘿嘿嘿,我家祖母厉害的地方多得去了……” 于是,一行人边走边聊,玲姐儿每说完一句,萧月浓就在旁边补充,薛映雪也不甘人后,查漏补缺。 待唐臧月回来,就听到这些孩子在对大妞吹嘘自己。 都是些小唐吹吹。 唐臧月一愣,随即嘴角泛起浅笑。 一旁的柳姨娘也忍不住笑出声,“这群孩子,是真的喜欢老夫人。” “嗯。” 说着说着,玲姐儿就有些犯困了。 下午吃了烤玉米,晚上又吃得七分饱,饱了就犯困,然后睡得东倒西歪。 大妞也是察觉睡意。 她觉着很稀奇。 钱家还没逢上大变,日子过得算可以,但也只能吃个三四分饱。家中没有重男轻女,但粮食还是得先紧着爹和阿爷,他们下地干活得使劲儿,来年才有收成,其次是阿奶和……娘。 这种时候,她夜里都能饿醒,更别说家中逢变后了。白日睡不着,夜里也翻来覆去的,肚子叫习惯了,她只能多煮点雪水充饥。 有时候还在想,夏季该怎么办?那时是正缺水的时候,连喝个水饱恐怕都难。 结果,今日同兄长来到萧家,似乎一切都悄然在改变了。 中午吃的面食,其实已经饱了,下午玲姐儿又塞给了她根烤玉米,吃完就开始拉肚子。 拉到虚脱了,两眼昏花,什么事儿都干不了,以为萧家会嫌弃,老夫人晚上回来却给她和兄长煎了贴药,轻描淡写道:“饿狠了,突然来顿好的,身子自然承受不了,你哥也是这副反应,放心,喝点药适应适应,晚上我让柳妹妹熬煮点易消化的粥喝。” 粥是肉粥,喝完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拉到虚脱的身子,似乎得到了缓解,也在喝完药后隐隐有种适应的感觉。 吃饱后犯困的感觉……真好啊。 带着这样的满足,大妞陷入梦乡。 翌日。 马车送完柳姨娘回来,才来接送唐臧月去办理相关钱家的事宜。 “你家地理位置我瞧了眼,即便卖掉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用来还我的债,也相差甚远,倒不如自个儿捏着,填些必须的家什儿,等你们的新家弄好了,好直接搬进去。” “我们家不需要……” 唐臧月打断道:“褥子你不买?冬季怎么过去?就是你们现下身上穿的,算是我送你们,那换洗的呢?别说只穿一套的话,萧家用人,也得这人干干净净,而不是满身污垢。” 钱大牛抿着薄唇,没再回话。 找不出话来反驳。 唐臧月:“先去村长家,把猎户家的房子定下,再去余村长家,把你们钱家的老房子卖掉吧。” “……是,老夫人。” …… 余村长将钱家老房子价格一压再压,见唐臧月没说话,似乎放任为之,就更加得寸进尺了。 余村长语重心长道:“大牛啊,你也知道你们那房子破烂,前段时间还闹了事,我们家能接手就不错了。出了这趟门,你瞧瞧还有谁家愿意买……” 大牛脸色有些青白。 他以为,村长是个好人。 但人,似乎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分辨。 比如老夫人,明明说的话很现实,也不中听,但他就是觉得为自己好;再比如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余村长,年幼时他经常喊村长伯伯,家中出了事,也是余村长站出来搭把手,可现在…… 太陌生了。 陌生得他觉得以前自己的想法太幼稚。 唐臧月瞥了眼眼神游离,明显受了不小刺激的钱大牛,才开口打断:“余村长,差不多得了。” 余村长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假笑,视线落在唐臧月身上。 还是出手了? 余村长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位唐大夫不甚在意呢。 唐臧月:“钱家院子不大也不小,位于村中心。村里来了外客,无论是租出还是卖掉,都能赚一笔,村长,还是给年轻人留条后路吧。” 余村长心中嘀咕,人都跟你了,前途无量,还需要他留什么后路? 不过余村长知晓边关大夫的重要性,还是不收取诊金的大夫。忙笑道:“行,今日就给唐大夫面子。” 谈妥价格后,坐上马车,唐臧月见大牛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淡淡道:“还没想通透?” 大牛保持缄默。 唐臧月单手抵着下颚,道:“他没什么大错。” 大牛猛地扭头,眼白微红地看着她。 唐臧月浅笑,讽刺道:“怎么?余村长是你家人不成?必须处处为你着想?”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牛有些心虚,“我、我没那么想过。” .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116章 显摆的王老娘 王老爹围着这黑黢黢的圆东西看。 王老娘没松手对小孙女的搂抱,目光也好奇地盯着。 王老娘其实一开始是想将小孙女随便丢给一房儿媳的,但被幺儿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我与媚娘挣的,拿来端给爹娘,不仅是孝心,还有感谢娘帮着带闺女。若是其他嫂嫂帮着带, 那分到爹娘嘴里的吃食,只能给帮着带孩子的嫂嫂分点……” 即便知道这话是六房教的,王老娘心底气,也无可奈何,只能帮着亲自带。 还别说,隔代亲隔代亲,放在后世是真理,古代却没这说法, 除非你是孙字辈的男娃。不是男娃,爷奶辈儿亲自带也吻合这说法。 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费了心思的,那都是亲亲小宝! 王老娘也不嫌得这娃儿是女孩了,毕竟是自己一把屎尿地哄着的。饿了喂糊糊,尿了洗尿布。一天得腾出十二个时辰的精力! 不过,王老娘都在亲自带孩子了,能允许下面几房儿媳偷奸耍滑?就是王二嫂想偷个懒,平时贴心话一说,王老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自个儿都精疲力尽了,还听得了好话? 王老娘心想,有这说好话的精神,肯定白日里偷奸耍滑了! 于是乎,只要王二嫂凑婆母跟前说好话,想给六弟媳穿小鞋, 就被婆母一阵破口大骂。 若不是顾及怀中那小丫头片子, 王老娘还能追着王二嫂打得其满地找牙不可! 王二嫂被骂得狗血淋头几次,知道捞不到好处, 就少了心思,偷闲是偷不到了,只能闷头在地里干活儿。平时作妖的劲儿都没了。 总之,对王家来说算是好事一桩。 家里龌龊事儿少了,王老娘眼里滤镜更厚了,权当是孙女的功劳,对莲姐儿可不得更宝贝? 就是媚娘来了,王老娘也没撒手。 这…… 媚娘就很意外了。 毕竟没出嫁前,见过不少养在婆母膝下的孩子,跟亲娘不亲的。她以为这种事会在自家婆母身上发生呢,想着待莲姐儿大些,接到自个儿膝下,没想到婆母会稀罕起莲姐儿来。 媚娘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心肠不坏,自然希望闺女多个人疼的。 私下还和王小六商量过:“之前不是说待莲姐儿大些,我亲自带嘛……” 王小六误解了她的意思,道:“你是想现在带?” 媚娘靠在他胸膛上,指腹轻点了下他, 轻嗤:“想哪儿去了?” 王小六被这么一点,瞬间六神无主, 呼吸重起来,“那,你是想?” “我看娘喜欢莲姐儿,再加上柳氏摊位忙得很,如果我带着孩子,怕是束了手脚,届时惹老夫人不喜,叫旁人抢了位置,就得不偿失了。咱们村不知多少人盯着萧家呢,只要老夫人一声令下,多得是人顶替我的位置……”媚娘叹息,“以后还是将莲姐儿放在娘那里吧,我也放心。” 王小六亲了下她额头,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 见他手逐渐不老实,媚娘咯咯笑了几声。惹得对方火气正旺,她却按下他的躁动,道:“不行。” 王小六迷茫地看着她,后者又解释:“我也想给莲姐儿添几个弟弟妹妹,但现在还不行,六郎。我若怀着身子,会耽搁给萧家做事,老夫人不止我一个选择,被人顶了位置,往后还想再回去,怕是难上加难。” 王小六狠狠吸了口她的小嘴,才深深地叹息,将她小手覆在某处,道:“你个坏蹄子,惹了火儿不负责浇,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媚娘凑到他耳畔,低语了几句,王小六呼吸又重了起来。 满室温香。 王老爹这边,看王老娘将剩余大块蛋糕放床头柜里,眼角抽了抽。 王老娘朝着王老爹耍起小聪明,“这玩意儿,大冬天的经放。我瞧着老幺也不是跟兄弟来气的,明日泡点热水,给几个孙子也尝尝。” 王老爹:你开心就好。 王老娘是尝出来了,这东西金贵,比镇上卖的糕点还软糯易消化。忽略掉表层糊了…… 莲姐儿现在吃糊糊,应该也能吃泡了热水的鸡蛋糕,先让几房孙子试试,只要不拉肚子,这东西就是好玩意儿。幺儿要是在意,问起,她也可以用小孩子肠胃金贵,她拿孙子当试错本来应答! 她可真是个老聪明。 于是,孙儿们聚在自个儿屋头的时候,她一人给倒了碗热水。 “奶,你干啥?” “奶,我不要水,今天喝水是喝够了的。” “奶,还是你自个儿喝吧……嗯?” 待看到王老娘打开床头柜,拿出半块黄橙橙的,闻着一股香甜味儿的东西,都静了声。 王老娘就着那手…… 以前王老娘的手,指甲缝里都是污垢,但为了照顾孙女,大剪子剪掉多余的长指甲,还经常给小孙女搓尿布,导致指甲缝干干净净的,掐一坨蛋糕下来,没人埋汰。 即便指甲缝污垢多,王家孙字辈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埋汰啊! 有孩子吞咽了下唾液,问:“奶,这是啥啊?” 王老娘一人掐一大块下来,放进他们端着的碗里。蛋糕遇到热水,就软塌下来,瞧着格外好吃。 王老娘挺起胸脯,格外傲娇道:“这啊,是你们小叔拿来孝敬你们奶的。” “哇——” “小叔好厉害。” “小叔好孝顺。” 王老娘胸脯更挺了,“那是自然,知道这玩意儿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用什么做成的?” “加了啥?” 想起来,王老娘都有些肉疼,但不妨碍在一堆孙子面前显摆啊! 王老娘:“里面加了牛奶,十几颗鸡蛋,还有细粮!没掺和丁点粗粮!” 这些小孩子,经不住又咽了咽唾液。 牛奶!十几颗鸡蛋! 萧家的奶牛,他们跟着玲姐儿见识过。 一点都不臭!还没赵大爷家的猪臭!身上有股香香的奶味儿,跟玲姐儿身上散的奶香一模一样! 后来,村子里大点的小孩给他们科普,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养奶牛,都是给家中孩子补身子的。有钱都买不到咧。 他们好羡慕萧家的孩子啊…… 尤其是村里的女孩。 毕竟萧家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当家主母还对玲姐儿格外放纵。 “奶,这玩意儿真好喝!” (本章完).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124章 声名远扬的陈老婆子 到后面,陈老婆子干眼哭嚎,顺带一边掐冬菊冬梅胳膊,一边脚踢撒气,丝毫不拿孙女当人。 冬菊护着冬梅,忍着疼,不敢躲。因她知道,躲了明日就没得饭吃,没饭吃会饿肚子,饿了就做不了活,继续被打骂…… 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直到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才打断陈老婆子的摧残。 “谁啊!”陈老婆子不耐烦道。 村长沉声道:“是我。” 听到村长的声音,冬菊冬梅心中才松了口气,被陈老婆子一吼:“滚滚滚,滚去做事!要让我看到你们偷懒,明日就别想吃饭!” 见两赔钱货哆嗦着搀扶去屋檐下,陈老婆子啐了口,才去开门。 面对村长,陈老婆子脸上才洋溢起笑容,“哎呦喂,村长啊!咋有空上我家来……”她又看到后面跟着两个同村的婆子,还是关系不太好的,脸上的笑容褪去,道:“有啥事?” 不说陈老婆子在村里没有交好的,就是见了村长来,连口热水都没有,也不请进院子,就在门口交流的行为,足够证明这婆子眼界有多窄了。 “我们进院子说?”村长道。 陈老婆子不情不愿地让开身,等几人进了院子,就瞧见冬菊冬梅在不远处撩起裤腿,光着脚丫子踩盆里的衣裳。 村长瞧见俩丫头小腿都冻紫了…… 简直没眼看。 村长:“咋让孩子们在大冬天光脚洗衣裳?还是冷水。” 陈老婆子不乐意道:“村长,不光脚洗衣裳,她们胳膊也没多少力气搓啊。不搓的话,能把衣裳洗干净吗?还有,不用冷水洗,难道还用热水洗啊?这大冬天的,可不好捡干柴。” 陈老婆子这是不乐意人家管自家家务事呢。 村长沉了脸色,“行,这事先不说,听说你前几日去镇上,为了不付薛大夫诊金,栽赃嫁祸人薛大夫……”他都没那脸把话说太难听了! 村长:“差点把自个儿儿媳名声毁了!” 陈老婆子脸更臭了,“那我当时也没说错话啊!哪个男大夫给女子接生的?那不得把身子看光了?!这是接生呢,还是耍流子呢?怕不是借着接生为由,行那下三滥的事儿,好满足自己那点子破烂事!得不到也可以过个眼瘾!”说着说着,陈老婆子一脸嫌弃,“我家麻子是千好万好,可不能要个被糟老头子占了便宜的破烂货色!” 还你家麻子千好万好! 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看看自家啥德行! 村长一阵腹诽后,道:“旁的我不管,这次你损害的是村里的利益,你得给个说法。” “啥利益啊?我咋就碍着村里人了?这是我们陈家自个儿的事!咋就和村子扯上关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跟着村长的婆子,总算开了腔:“你在镇上污蔑薛大夫那破烂事,镇上都知晓了,隔壁村也传开了,都在说咱们九里村的婆母们不好相与,谁家闺女还嫁到咱村来?就算要娶,也得花足银两……” “那就花呗。”陈老婆子不甚在意,“他们家花不起那银子,我们陈家可没那么穷酸。” “你!” 村长沉了脸色,道:“陈老婆子,今日我来是和你好好说话的,别给脸不要脸。” 陈老婆子:“……”脸有个啥用,要不是看在你是村长的份儿上,老娘现在就能举起扫帚,把你扫地出门咯!还跟我摆谱!呸! 心头想是一回事,但面对村长又是另一回事。 不甚在意的表情一扫而空,陈老婆子赔笑:“那我认个错行不咯?明日,明日我就上薛大夫铺里道个歉。” 反正道歉不花钱,只是走路去镇上得花些时间罢了。 村长:“如果还有下次……” 陈老婆子挥手,“哪还有下次,那烂货的肚子不争气,我都懒得让麻子费腰费精神。等这货没了,再花钱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呗。” 村长脸色一黑! 这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啊! 还当着他们面这么说…… 太歹毒了。 实在是太歹毒了! 跟来的俩婆子也心头一惊,手脚冰冷地没敢再说话。 村长:“你真敢这么做了,你们陈家就别想在村里族谱上待了,我会和族叔们商量,将你们陈家人逐出去!” 逐出族谱,便不会受到族里庇荫,惨点的,受昔日仇家报复,其他村合伙欺负了,也没个帮衬。 陈老婆子之所以给村长好脸色,也是忌惮这个。 她咬着后槽牙,“村长,我也没犯啥大错,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 “你都枉顾人命了,还叫不是什么大错?!你这个‘大错’和我们认知的‘大错’相差也忒大了点!非要连累到整个村子才肯善罢甘休是吧!” 陈老婆子:“行,是我老婆子歹毒了,是我的错,那人的性命谁能保证?她自个儿身子不好,还要我这个当婆母的照顾不成?没这个理啊……” “那也不能将人饿死了!人家刚生完……行了,我让我家那口子踩着饭点前来看看,反正两家也离得近。待你小儿媳出了月子,只要人不死,你们家破事爱咋咋滴!” “行,知道了。” 村长:“族叔那边,你自个儿解释去,该保证的得保证咯,别想着成天闹事。你有本事搬去镇上,去县城,那我可泛不着追上镇上县城跟你说理去!” “行了村长,我知道了。”上族叔那儿,就意味着要送礼。 陈老婆子心想,这是个什么事儿啊,为了俩赔钱货,去了大笔钱不说,还要赔礼道歉……就是张大姐来督促那烂货不饿肚子,她也要在没人时撒撒气。 去这么多钱财,足够买个黄花闺女回来了! 不过,她那些事,传得有那么远吗? 陈老婆子回了趟娘家,唯一与她脾气相投的妯娌也在劝:“你托我给你孙儿找小娘子,人家本来应了,结果听你那名声,当天就改口,彩礼还得涨一涨……要我说,你那脾气能不能收敛点?” 陈老婆子咬牙,“还涨?!他们家姑娘bi里镶了金不成!彩礼要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你可小声点吧姑子!你又要搅合黄了给你好不容易谈拢的孙儿亲事不成!” 陈老婆子眼底狠狠的,等那镶金的小烂货过门,看她不磋磨死她!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关上门也是买回来的东西,她压根不会有啥负担。 求月票,十张月票加更一章!求求求! (本章完).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125章 梅花半夜来敲门 张大姐这几日果真上门监督梅花的吃食问题,但其他时间都在忙自家的事。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陈家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吧? 猫冬没事做,但女人们要做衣服,要忙着年关窜门的东西和之后回娘家做准备,以及忙着应付家中男人的造人计划。 梅花本来要坐到月底的月子,中旬就出来了。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雪地里拖着沉重的步伐,敲响了萧家大门。 最先察觉动静的是功夫有成效的萧钟陆,他翻身起床刹那,萧钟离也跟着惊醒。 两人视线交汇,萧钟陆冲二弟打了个嘘声的手势。 两人披着外衣来到院子,萧钟陆去开的门,萧钟离站在门后候着,担心出事。 谁家会在丑时来敲萧家大门?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钟陆警惕地看着来人,“你是谁。” 藏匿在宽大衣摆下的身子很瘦弱,根据身高和体型来判断,是个女子。 没什么威胁。 但对方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萧钟陆不敢放人进来。 梅花将裹在脸庞上的麻布解下,死气沉沉道:“请问,唐大夫在吗?” 唐臧月这会儿浅眠,听到炕边传来脚步声,警惕地起身。借着月光看到自家大孙子刚毅的五官。 她跟着萧钟陆出来,将女卧房的门虚掩,才道:“怎么了?” 萧钟陆:“祖母,有人找你。” 她顺着月光望去,就见风吹能倒的瑟瑟身影在前院里,夜风中,岣嵝着背脊。 几分钟后。 唐臧月让俩哥儿去睡,自己则领着梅花去了正房。掩了门窗,取出火盆,加了炭火和玉米在里面烤,待室内温度上来,见玉米烤得差不多了,她用火钳夹出,递给了梅花。 “吃吧。”她轻描淡写道。 梅花……是真的饿极了。 乡下人,一日一顿就差不多了,最近九里村日头好点,能一天两顿。张大姐是每日来看自己,那也只保证不饿死的情况。多的,没有。 分到自己手里的饭食,量少得可怜。张大姐只要说什么,陈老婆子就会毫不客气地怼:“你那么心疼她,你拿你家粮食来啊!保证不饿死就得了,怎么手还要伸这么长!连别人家家务事都管?屁大点官还耍官威,真当自己是知县夫人不成!” 径直把张大姐说了个没脸。 张大姐也知事情没法插手,掺和多了,指不定和薛大夫一样惹得一身骚。因为知晓其中缘由,梅花才宽慰张大姐:“张婶,我领你的好意,但……我家婆母确实不讲理,我怕给您惹麻烦。还是算了,我不想欠太多。” 张大姐叹息,正要转移话题,就看到梅花裸露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是刚掐的。不是掐的,就是冻疮…… 她眸色一凝。冬菊冬梅进屋来收拾梅花吃过的饭碗,又看到这俩孩子一样的状态…… 张大姐只想破口大骂。 硬生生咽了下来,当天回家撞上王家二房媳妇儿,把这事儿提了嘴,第二日全村都知道了陈老婆子的那些手段。 太糟蹋人了。 没见过这么糟蹋人的! 梅花搞这些小动作,其实是想婆婆名声毁了,以后没有像她这样的女子跳进火坑。谁知陈老婆子不好给孙儿说亲,变本加厉把报复使在她身上,顺带还有不足月的女儿。 她差点失去两个闺女! 就是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她因为气虚,睡得格外沉,听到撕心裂肺的哭求声,才艰难的掀开眼帘。 结果…… “奶,我和冬梅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你放过两个妹妹吧!奶,你放过她们吧……” 放过两个妹妹…… 冬菊的妹妹,不就是她拼死拼活生下的两个闺女嘛! 梅花顾不上身体的沉重,扶着墙下炕,缓缓地朝院子走去。 结果就看到陈老婆子将两闺女扔在雪地里,不准冬菊冬梅去抱,任由俩女婴这么着。 她生下两个闺女时,她们本就没奶水可吃,靠着从她嘴里抠出的粗粮喂着。两闺女轻得冬菊冬梅抱着都不用使多大力气,连声儿都哭不出来…… 梅花恨极了,连忙将俩闺女从雪地里抱起来,冲到屋里搓了搓手,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暖俩闺女的体温。 冬菊冬梅也顾不上哭和求陈老婆子,冲进屋里效仿梅花的动作,用搓手试图暖妹妹的身体。 而陈老婆子,这个罪魁祸首,倚着门框,悠闲地看着她们手忙脚乱的场景,还幸灾乐祸道:“呸!谁让你肚子不争气!生了两个赔钱货,长大了还得吃家中粮食!不如趁早死了算了!省得浪费!” 梅花最近在张大姐开解下,自然知道陈老婆子在意什么。她心中恨恨的,掀起狂风巨浪,但嘴上很平静,抱着必死的决心,“娘,我闺女若是出了事,我也会吊死在陈家门口给女儿陪葬。” 冬菊冬梅手头一直僵硬地重复着动作,与梅花心中的恨意不同,她们活得很麻木。听到后娘在两个妹妹去世后也不独活,冬梅也起了丝勇气:“娘,我和你一起!” 冬菊似乎也有了底气。连疼都不怕了,还怕死吗?她孤注一掷:“娘,还有我。” 陈老婆子没想到这俩从小任打骂的孙女居然敢反抗自己!她倒不在意两个孙女的死活,但她十分在意家中权威受到侵犯!威胁! 陈老婆子:“行,这么硬气,那就别吃陈家这口饭!什么时候悔过自新了,什么时候再吃!”话是这么说,但陈老婆子知道有张大姐在,这事儿执行不了多久。 甩了甩袖口,陈老婆子抬脚离开。 回忆结束。 梅花吃完半根玉米棒子,腹中有了丝饱意,温暖的室内,肌肤上裸露的冻疮也有痒意。她踯躅了瞬,才问:“唐大夫,剩下半根包谷,我能带回去嘛?” “不能。”唐臧月已口否决了。 梅花神色黯然,就听对方又道:“吃完,我烤了不止一根,可以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玉米吃完,那棒子可以磨成粉熬糊糊吃,虽然吃着喇嗓子,那也是粮食。梅花原想着一根棒子,私下和张大姐换换,随便整点不值钱的菜也得行…… 梅花抹掉眼角的泪,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好,谢谢唐大夫。” (本章完) 第126章 慢性毒药 待梅花吃完,两人才言归正传。 “我想……想让唐大夫帮帮我,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唐臧月没吭声,而是用钳子撩拨了下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些,才道:“我虽然请了不少人,也帮助过一些人,但他们身上都有值得我帮的地方。就比如钱家,他们看似只有俩个孩子,大人脑子有问题,但我是大夫,费些药钱就能救好大人,成功让家里多了个壮劳力……何乐而不为?” 唐臧月:“你呢?你的优势在哪儿?是你自己,还是两个继女,亦或者未满月的俩女儿?” 梅花被说得无地自容。 她,的确没有优势。 而且是那种前期需要大量帮扶,短期看不到回报的。她上面没有父母兄长,下面孩子还小,做不了事。 但她,她能…… 她跪在唐臧月跟前,目光坚韧地看着唐臧月,似抓住最后一株稻草般,仿佛对方是唯一的光。 梅花:“求唐大夫成全。” “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惜。只为四个孩子谋个出路!”说完,她对唐臧月磕起响头来。 直到嗑完三个,唐臧月才叹息一声,想将她搀起。 梅花以为对方拒绝了,死活不肯起身,还想再磕头。却见她容色一凛,讽刺意味十足地反问:“怎么,我不答应你,还想赖在我们萧家不成?” 梅花迟疑了瞬,唐臧月终是放柔了声线,道:“起来说话。” 梅花只好缓缓地起身,坐回小凳上。 唐臧月:“也不是不能帮……” 梅花双眸一亮。唐臧月又道:“说说看,你想让我怎么帮。” 唐臧月想看看,这个人是自己出主意,还是让她出。两者差别很大,这将决定她以后怎么用这个人。 梅花想到那歹毒的婆母所作所为,压抑着恨意,她道:“我知道唐大夫医术高明,所以想求药。” “哦?什么药。” “慢性毒药。”梅花咬着后槽牙,不后悔说出想法,继续道:“一种不至死又让对方瘫痪在床,生不如死的毒药。” 唐臧月这才第一次拿正眼看这个女子。 性格坚韧,能忍,报复的手法也不至于歹毒。 之前陈家闹出多少事?这女子都没找上萧家大门,听萧月春的意思,这人也没怪过她见死不救。懂得体谅,也能将心比心。 明明处在劣势,还要为两个继女着想…… 不错,当真不错。 那陈老婆子的确奇葩,只是楚国没有律令明确规定磋磨死儿媳孙女会犯法,所以陈老婆子肆无忌惮。后世这种人真不少,但都被法律约束,不敢动人命罢了。 在这些人眼底,人命不是命,是生儿育女的工具。 唐臧月眸子微眯。 梅花踯躅道:“唐大夫是不是觉着我过分了?” “她想着要你们命,你却想留她一命,哪里过分?” 好像是这个理,但梅花总觉着哪里不对。思及会儿,才欣喜道:“唐大夫你愿意帮我?” “我帮你,能得到什么?” 梅花沉吟片刻,道:“以后陈家,我做主。” “哦?你能做主?哪里来的自信?” 梅花:“我有在意的人,也能放弃所有孤注一掷。陈家除了陈老婆子,其他人都怕再死人。” “你倒是挺了解他们。” 怎么可能不了解。 嫁过来不到俩年,她就几经生死。再不学聪明,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呢?你还能给我什么。”一个陈家而已,唐臧月没怎么放心上。 “以后我会是唐大夫手中的一把刀。”一把为对方清理脏事的刀。 唐臧月哈哈一笑,再次对这个梅花另眼相待,“不错不错。”很能抬高身价。 不过,九里村包括村长都没瞧出萧家以后会另有作为,以为他们萧家只局限于从商。 唐臧月将玉米捡了出来,用麻袋包好,递给了对方,道:“明夜再来,东西我会给你。至于吃的,我也会给,但需你藏好。若是暴露了萧家……你应当知晓后果。” 梅花知道对方不是善茬,但于自己而言,唐大夫是她们母女五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觉骇怕,反而对未来有了希望。 梅花兜里揣着麻布装的玉米,回到陈家院子。 是冬梅给开的门。 冬梅小声道:“娘,我一醒来就不见你人……你去哪儿了?” “去,把你姐叫起来。” 陈家院子大,屋子倒是不缺。因为没出月子,陈麻子嫌她身子脏,就去了其他屋烧炕睡。乡下人两三天就能出月子,梅花之所以坐了半个月,是身子空虚得厉害,加上村长插手,族叔们轮番劝,陈老婆子才不情不愿地让她坐足了月子。 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五人,没有煤油灯,也能借着窗户的月光闻到一股淡淡的烤熟的包谷味儿。 “娘?”冬菊睡得很懵懂。 梅花赶紧一人一个,塞到俩继女手中,“赶紧吃,吃完再睡。” 冬菊震惊地摸着手中的温度,道:“娘,这,你哪儿来的?” 后腰被妹妹一掐,她差点挨叫出声。幸好冬梅早有防备,死死捂住她的嘴,瞪眼道:“你想吵醒所有人是不是?” 梅花浅笑,又对冬梅道:“明日夜里,娘还要出门一趟,冬梅,你替娘留门。” 冬梅手一撤,冬菊便打消了好奇,道:“娘,还是让妹妹去睡吧,我帮你留门。” 梅花摸了摸冬菊稀疏的头发,没说话。 冬梅哼声道:“姐,不是我说你,娘让我留门,自然有她的用意。要是遇到其他人起夜,询问你在门口干嘛,你怎么应对?还是我为娘留门吧。” 梅花:“快吃吧,别凉了。” 明日拿到药,就得想办法接手厨房的掌勺工序,届时再想办法慢慢下药,让陈老婆子生不如死。 第二日夜里,梅花再度上门。 萧家院门没关,正房亮着微弱的煤油灯灯光,照在唐臧月身上,映射在墙上,影影绰绰。 梅花敲了敲正房的门,对方便抬起头来,眉宇冷淡,“来了?” “嗯。” “院门顺手关了吗?” “关了。” “哦,屋门也顺手关上。”说着,唐臧月还打了个哆嗦,裹紧大氅,嘀咕:“还怪冷的。” 梅花:“……” 刚关上门,唐臧月便将那瓶东西递了过去,“无色无味,就是薛大夫看诊,也不会怀疑是人下毒。只是很慢才能看到效果,估摸着,半年吧。” (本章完) 第127章 酿酒,做腊肉,灌香肠 除了药,唐臧月还给了粗粮。 空间里有包谷连着棒子、麦子连着穗磨成的粗粮。不仅是眼前这个人吃,搬出去的钱家人也是这吃食。 她给了十斤的模样,迟疑了下,又道:“若是没条件做,可以夜里来我们萧家厨房做些回去放着。” 梅花赶紧摇头,“就不麻烦老夫人了。” 唐臧月点头, “能自己搞定最好。” 见梅花起身,她又道:“坐会儿吧。” 梅花又坐了回去。也不知等了多久,两人都相继无言,她只能发怔地看着火光,听那烧柴的噼里啪啦声。 她正要询问,对方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大颗南瓜来。 梅花这才从精神紧张中缓过来! 她太专注药的事了,以至于进屋没发现空气里弥漫着烤南瓜的香味。 唐臧月让她隔着衣袖抱起发烫的南瓜,用麻袋装起来,才道:“回去吧,对自己好一些。” “……嗯。” 另边。 还真叫冬梅给撞上陈家人起夜的场景。 是大伯。 大房从来不掺和二房的事。陈大伯知道亲娘脾气燥,若是没个出气对象,只怕会将手伸到大房来。他可不是二弟那般蠢的,自家娘子孩子,自家疼。 对待二房,陈大伯的态度向来视而不见。 “大伯。”冬梅不愧是机灵的,前一秒脑子还乱成一团浆糊,这会儿已恢复如常。 陈大伯嗯了声,神色冷淡地去了茅房,回屋后,他翻了几次身都睡不着,还把自家娘子吵醒了。 陈朱氏掀了掀沉重的眼皮,道:“怎么了这是?去了趟茅房魂不守舍的。” “你猜我经过前院的时候看见了谁。”陈大伯压低了音量道。 “谁?” “冬梅。” 陈朱氏皱眉,也扫了睡意, 道:“她?她半夜三更不睡,是要干嘛?” “谁知道呢,站在门口怪吓人的……哎,娘将人逼太狠了。” 这话,陈朱氏就不爱听了。 陈朱氏瘪嘴,道:“你可别插手,她男人麻子都躲得远远的,你作为大伯哥插手,算个什么事?” “放心吧,这事儿不用你叮嘱。没出气的地方,娘她就得朝我们这房伸手了,我可舍不得你受委屈。咱们老陈家名声已经够差了……” 两口子聊着聊着,起了分家的心思,但一想到陈老婆子为人,还是歇了心思。 还是睡觉最靠谱。 冬梅总算等到梅花。 她差点没哭出来,“娘……” 梅花压低了音量,干净利落道:“有什么话,回屋说,走。” 一个大南瓜,梅花劈了两半,一半给冬菊姐妹,另一半自己吃。冬梅去厨房偷拿了三个勺子回来, 一边挖着一边闲聊。 闻着就一股浓郁的南瓜香。她们挖了勺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香糯得舌头险些要化了。 真好吃,还热乎乎的。 亲闺女睡得很熟,夜里不方便给俩孩子喂食,梅花只得自己吃。若是亲闺女再大点,估摸着夜里也能偷摸吃一些。 “娘,大伯撞见我了。”冬梅吃了几口,压下腹部的饥饿,才想起这茬。 梅花沉吟了下,道:“他们向来不插手我们二房的事,怕惹一身骚。只要不是被陈麻子和陈老婆子撞破,其他人不必管。” 姐妹不觉得后娘叫爹和阿奶名字有什么不对,就是她们自个儿,私下也这么叫过。 “对了。”梅花拉开麻袋一个口子,脸上忍不住的欢愉,“这是娘搞来的粮食,明日交给张婶子,让她帮忙做成饼,咱们娘三每日分一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饿。饼子不打眼,陈家其他人也不会发现。”当然,请人家帮忙也不是白帮,得去半斤,当是答谢。 “可是娘,这袋东西不大,张婆婆带走的话,会被发现的。” 梅花想了下,道:“行,就等几日,等到陈家人都不在家,再拜托一下张婶子。” “嗯嗯。” …… 把药和粗粮给梅花后,唐臧月便没再关注陈家的事,将专注力放在酿酒一事上。 钱家地窖挖得大,所以完工时间一拖再拖,临近玲姐儿生辰才好,钱家人搬进新家第一时间,前院摆放的钱家家什儿才腾出位置来。 米酒酿得很成功,唐臧月便去县城买了不少高粱回来,准备酿白酒。 柳姨娘现在不会质疑她的所作所为,甚至觉着第一次酿的酒量是不是少了些? 唐臧月眉梢微扬,“你觉着酿少了?” 听这语气,柳姨娘心中咯噔了下。 唐臧月:“说说,你觉着酿多少才算适中。” 在小五的眼神鼓舞下,柳姨娘才惴惴说出自己看法:“我想着,既然钱家地窖挖那么大……至少把下面填满吧?” 须臾,唐臧月点头。 “不错,好想法。” 翌日,唐臧月便又去了趟县城,买了不少高粱回来。除此之外,看到市场有猪肉,买了整头猪回来。 处理猪肉的活儿,落在长工头上。 猫冬的长工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萧家有事,当然愿意干些活儿领工钱。 一个时辰,便将一头猪安排得明明白白。 猪头肉可以拿来卤了卖,毕竟萧家人没人吃。 猪蹄可是好东西,可以做出煲汤和红烧两种花样来,自家吃。其他部位,要么留着抹了盐挂悬梁做腊肉,要么用肠衣灌了做香肠。 边关人还是第一次做香肠的。 几个长工听唐臧月道:“南边这种做法可不少,不过缺一道调料……哎,但愿味儿相差不远吧。” 缺的那道料便是辣椒。 她早早让钱大牛将香料用蒜臼子捣成粉末,本来该王小六做的活儿,因家中只签了钱大牛的卖身契,她对钱大牛用着更为放心。这些便揽在钱大牛身上。 家中长工只知道灌肠衣加的粉末是香料,具体是什么香料,还真不知道。而村中起心思的人去镇上打听了番,也没听到唐大夫或者萧家人常去香料店的说法,就是香料店的老板按照唐臧月采买的那几味香料做卤水,味道也没那么正宗,最终放弃了与萧家抢生意的想法。 唯有薛大夫和楚掌柜知晓其中缘故—— 怕不是唐大夫去其他郡地采购的。 香肠腊肉做好,酒也差不多酿制好。赵大爷赶着牛车,将一车车酒坛子放进了钱家地窖,藏好。 因为长工有帮忙,唐臧月还特地叮嘱了几句:“我酿酒一事,还望大家伙儿保密。若是被村里知晓了,惦记上了,那我们之前签订的协议只怕是要作废。” 唐臧月:“是你们当中只要一人泄密,所有人都不再为萧家所用。” (本章完) 第128章 玲姐儿生辰宴完美谢幕 为什么会这么说? 唐臧月用意很简单,这样的说法,可以使这些长工恪守本分同时,还起到相互督促的作用。简直一举两得。 协议作废? 他们哪敢因小失大啊! 之前说好,萧家日结工钱,一年时间到,地里活儿恰弄得好, 还有额外粮食。但做久了才发现,萧家日日弄吃食,都是些新鲜玩意儿,外面买不到的,失败品会免费送给他们,拿回去尝鲜。 之前是烤焦的蛋糕,还有所谓的猪肉铺……那可是实打实手打的纯猪肉!虽然是瘦肉,但滋味别提多好了。 就是萧家人吃完的玉米,不要的棒子捡回去也能磨成粉末当粮食啊! 不说, 打死不说。 为双重保险,也不敢小瞧人性,唐臧月让一线天剩余在九里村闲逛的死士,一半继续保护萧家,一半去看守钱家院子。 冬至。 玲姐儿的生辰在众目所期待下而至。 村中被邀请的小伙伴们,同家里说了声,便喜气洋洋提着东西来到萧家。 男孩手中东西贵重些,有些是几颗鸡蛋搭配咸菜白菜啥的,有些是半斤粗粮搭配。女孩手中东西就显得磕碜许多,在她们还脸红尴尬之际,玲姐儿却满不在乎请了她们院里坐。 家花见不止自己人送的礼磕碜,心下宽慰不少,再一看冬菊冬梅她俩…… 然后被表姐铁花往前院拉。 萧家的院子很大,通往正房的路用石子铺成,入目间, 左边似乎种着菜, 有股淡淡的粪水味儿, 右边上空搭着棚。听表姐铁花说,为了防止吃着吃着饭下起雪来,扰了兴才搭的。 顾及他们年纪小,桌腿凳腿都不高,桌子中间还是镂空的,架着锅,下面是铁桶。铁桶一侧挖了个洞,方便夹炭火进去烧。 她刚坐定,发现锅里是比较清淡的汤水,但桌子两边都有架子,上面摆满了肉和菜。 玲姐儿招呼完小伙伴们,欢天喜地找了家花和铁花中间的位置坐下,跟她们介绍着:“那些肉片是羊肉。祖母说了,冬至吃羊肉暖身子,放心吃吧,管够。对了素菜,不够吃的话,你们随礼的蔬菜也能加进去。还有祖母准备的菜干……别看没啥水分, 但嚼起来脆脆的,有股甜味儿在里面,可好吃了。” 玲姐儿:“对了,碗里还加了腐乳和芝麻油在里面,方便口味淡的沾着吃。祖母说这个月份做豆腐乳来不及,等来年四月份自家再做点!” “还有还有,吃完这些还有其他小零食呢,什么椰奶啦,蛋糕啦,猪肉脯啦!随便吃!就是不准带走。” 因为孩子多,唐臧月优先让长工家的女眷来张罗厨房的事,没说给工钱,但她们走时可以拎点羊肉回去煮汤,补补身子。 这差事,自然是有人上赶着来。 她们商量好了,带个馍馍来做事,饿了啃两口馍馍继续干活,只为了带羊肉回家,给婆家涨面子! 钱阿牛因为脑子还没治好,被拘在家中,同王小六一起看守地窖入口。中午只有粗粮饼,但一想到媚娘/儿子闺女会带回来肉,俩人就止不住傻乎乎的笑。 忙完切菜和摆盘活儿,唐臧月进厨房,见女眷和唯一一个少年钱大牛默契地啃饼,她明显一愣。 “你们这是……” 媚娘起身笑道:“老夫人,那群孩子已经开吃了吧?我们就不去院子凑热闹了,将就在厨房吃点……” 唐臧月打断:“他们都是群孩子,我一个人哪能看住?还是得你们这群大人出马,时不时盯着。话又说回来,一开始就给你们留了桌,哪有忙完亏着你们的?走吧走吧,一起吃,人多热闹。 他们小,有些嘴馋的可等不到肉熟就开吃,真要这样,还得我费药调理,哎。” 她们也能上桌啊…… 精神有些恍惚地跟着唐臧月来到前院,上了桌,直到手里端起碟子,才缓过神来。 唐大夫说的都是真的! 小麻烦的是,唐大夫说的成了真。 还真有小孩没等肉熟,就迫不及待捞的。她们的确需要看着。 热乎乎的羊肉吃到嘴里,身子暖洋洋的,听说能暖一整天,很是进补。 吃完之后,这群孩子才撑着饱饱的肚子来正房,结果发现—— 椰奶,蛋糕和猪肉脯! 蛋糕做得很大,上面有手打的奶油,还加了水果在上面,最后用葡萄干做点缀。 唐臧月让玲姐儿用热水烫了下刀,才切第一刀。 完毕,人手一块小蛋糕。 唐臧月笑眯眯的,“吃完蛋糕都去消消食吧,下午再来吃点小甜点。晚上家中还等你们回去过节呢。” 孩子们雀跃不已,哪里还记得家中等他们过节的事? 蛋糕软乎乎的,有股浓浓的糕点味儿,吃在嘴里松软得不可思议,手打的奶油也口感绵密地甜进了心坎儿里。最后才是水果和葡萄干…… 幸福,他们可太幸福了! 哪里还需要家中长辈叮嘱他们和萧家孩子打好关系?光是羊肉火锅,甜食蛋糕,足够俘获他们的身心了! 孩子们去疯玩的时候,唐臧月也让厨房帮忙的人一手半斤羊肉,剩余的菜色瓜分了提回去。 唐臧月:“今日多谢各位大妹子、小娘子们,帮着完美达成了玲姐儿的生辰宴。旁的不说,家中孩子们高兴就好。” 既吃又拿的,她们绝对是独份儿!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不仅九里村知道了,方圆十里的村子都知晓了萧家为孙女庆生辰的大手笔。 若不是离得远,他们也想自家孩子攀攀关系,与萧家孩子走近些,往后其他孩子生辰宴也能沾沾光啊…… 村里孩子得了唐臧月叮嘱,不敢往山里跑,只好在村里捡石子,踢毽子玩儿,要不然是躲猫猫和过家家。 等肚皮消耗差不多了,才到萧家来吃点心和零嘴。 其他孩子没敢拿什么,毕竟唐臧月提前通过王二嫂的嘴透露给村民过,家中长辈也叮嘱过孩子们要安分守己。后世家中小宝贝和熊孩子多,肯定不会听长辈的话,但边关穷。 有句话说得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他们自然谨遵家中叮嘱。 唐臧月只专门让媚娘包好东西,让薛映雪回镇上将猪肉脯和两小块蛋糕带给薛大夫和楚掌柜尝尝鲜。 还差两张月票就能加更一章了!请用你们手中的月票砸死我! (本章完) 第129章 卤煮添新:猪头肉,虎皮蛋 楚掌柜让家中奴仆扫完院中的积雪,正要回屋烤火,就听到敲门以及清脆的少女声。 “楚伯伯,你在吗?楚伯伯。” 是薛映雪。 楚掌柜赶紧让奴仆放下手中的活儿,先给薛映雪开门。 薛映雪手中提着不少东西,身后还跟着那面色呆呆的圆润小丫鬟阿花。 “楚伯伯,今日玲姐儿生辰, 师父特地让我带了些东西过来,给楚伯伯你尝尝鲜。” 楚掌柜知道萧家琢磨那些吃食,新奇不说,味儿还好。每次家中孩子都很乐意吃,就是柳氏摊位的卤煮也在军营打响了招牌。 薛映雪又道:“对了楚伯伯,今日忙完了玲姐儿生辰, 明日柳氏摊位会上新品,你不用派人去,师父会亲自登门造访。” “哎好。” 于此同时。 九里村。 冬季天色晚得早,为避免耗费煤油灯,一些穷苦的人家都是在屋檐下吃饭的。 不过,即便再穷,也不能少了冬至的一顿饺子。还是杂粮面,掺和进丁点白面在里面,馅料就没那么丰盛了,能吃上猪肉馅儿的人家那都是凤毛麟角,大部分都是鸡蛋咸菜馅儿的,鸡蛋只打了几颗在里面,加了不少水翻炒的,只淡淡尝到个蛋味儿,更多的是咸菜味儿。 即便是这样,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尤其是长工家,女眷带回去的半斤羊肉, 被当家做主的人全丢下锅,煮了,一人捞了两片在碗底瓜分了。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啥, 反正两片羊肉吃完,所有人身子都暖呼呼的,日子过得才算有了盼头。 一上炕,搂着自家热乎乎的娘子才反应过来。 原来最热乎的是吃了一锅子的娘子啊…… 王家的六房媚娘平时都是关着门过日子,这会儿给爹娘提了半斤羊肉过去,没避着王家其他人。 王家所有人都笑弯了腰。 关了门,媚娘才将零嘴掏出来递给王小六,“六郎,你吃。” “我不饿,你吃。” 媚娘咯咯直笑,“放心吧,我都是吃了回来的。羊肉藏不了私,不过这些零嘴可以,刚才我瞧着你才吃了两片羊肉……六郎,我心疼。幸好这些零嘴有糖做的,也有肉做的,能顶顶事儿。之后若是还有萧家谁的生辰宴,我定当和老夫人说说, 把这好差事让给你,免得你和钱大哥吃冷灶。” 王小六:“哪能我去啊!老夫人明明是要手脚利索的婆子和小娘子, 我一去, 夹在她们中间,不是束手束脚吗?还是你去的好。” 媚娘一听,耳畔靠近对方胸膛,柔声细语的:“还是六郎你考虑得周到。” 村长家。 张夏氏对自家夫君道:“还真别说,吃了那羊肉,身子果然热乎乎的。我之前不还手脚冰冷吗?现在不烧炕,都能把被窝给暖和了。” “这羊肉的确是好东西。你打听清楚萧家其他未成亲的哥儿姐儿们生辰了吗?” “放心吧。老夫人不管是对自家哥儿还是姐儿,都挺在乎的,说出去的话就没反悔的道理。”说到这儿,张夏氏就忍不住跟夫君嘀咕:“老夫人对萧家子女的教育,和我们乡下人不同,就是与那大户人家也不太一样。” “你管他们哪里不一样,该打听的不打听。行了,赶紧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去镇上支摊子?这几日忙着玲姐儿的生辰没开张,明日一早去,肯定很多人。”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张夏氏和柳姨娘她们刚支起摊子,就被客官们包围了。 因早就料到会有这番景象,唐臧月也跟来镇场子,同来的还有的王小六、钱大牛两人。 开门做生意,唐臧月脸上笑眯眯的,“昨日家中姐儿生辰,柳氏摊位停了几日,叫客官们久等了。为补偿,家中特意卤了猪头肉,只要在摊位消费的,就有二两猪头肉赠送!送完为止。” 唐臧月:“其他卤猪肉按20文半斤的价售卖,每人仅限半斤,当做是给各位客官的福利。仍是先到先得,卖完即止。” 市场上猪肉价都是35文钱一斤,这卤猪肉只按40文一斤的价“贱卖”了?!那不是他们赚了?! 管他是什么部位的猪肉,那也是肉! 唐臧月的话音刚落,摊位还想哄抢,被王小六和钱大牛镇住场子,再加上唐臧月一句:“若大家不排队,那我们柳氏摊位得收一收,过几日再来摆摊。” 所有人便乖巧地排好队。 柳氏摊位一出,其他摊位生意就不怎么好了。但这几日柳氏摊位不在,被其吸引的客官便落在他们头上。 其他摊主也不生气、嫉妒,甚至在唐臧月那些话一放出,还起了排队购买的心思。 柳氏摊位的卤煮,那都是能飘向十里的,他们做吃食的,挨得近,可不得日日馋吗?若不是对价格望而却步,早就偷摸买些回家了。 今日听到柳氏摊位猪肉比猪肉贩卖得高不了几文,还送二两猪头肉嘞……这不得跟寻常买猪肉一个价?他们还尝到了卤煮味儿! 赚,稳赚。 对顾客而言是稳赚,但对唐臧月来说,不亏。 她空间收了上万头猪,是避开猪肉贩,径直从牧豕人手中买的。牧豕人,顾名思义放猪的,硬要给这类人一个定义,与后世养猪场场主没什区别。唯一区别大概在于后世场主养猪是圈养,而牧豕人是放养猪。 从牧豕人手中径直购买猪肉,还是大量购买,价格上自然会优惠些,若是拿出来卖,也是稳赚不亏的。 自家人不吃猪头肉,便可将上万颗猪头拿来卤煮,一天卤一颗,一年也卖不完。 所以,卤猪头肉现在看似是赠送,实则是想看看在这些客官的反响情况,再适当地营销。 味道方面,唐臧月自是可以保证的。只是古人似乎对猪头肉不感冒? 不过,再不感冒,也得先尝试尝试才能见分晓。 有些官兵来得晚,没碰上猪头肉,只得买半斤肥肉吃。 厚厚的肉片铺在面条上,再加颗虎皮蛋,卤煮的素菜,撒了把新鲜葱花,那滋味别提多绝了。 虎皮鸡蛋也是新品,因为用油煎过,所以卖价要比普通卤鸡蛋要贵上一文。 (本章完) 第130章 卤煮菜色有点少 他们这些士兵也不是时常来,得轮班,在寄回去家用补贴后,捏在自个儿手里的,半个月够潇洒这一顿了。 军营里小士兵们都传开了,提到柳氏摊位的卤煮都是竖大拇指的。尤其是那没成家的,花在柳氏摊位的钱更没节制。 听到其他桌在讨论猪头肉, 他们便忍不住询问上菜的媚娘,“媚娘子,那猪头肉明日可还有?” 唐臧月这会儿早走了,不过她们都得了唐臧月的话,自是知怎么应对这问题。媚娘现在有独当一面的底气,大方地应:“有是有,不过不会赠送,而是得买。我们家老夫人会从其他地儿弄回猪头来,保证新鲜, 只是大家伙儿也知晓,猪肉在边关金贵,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所以每日大概只能卖一颗的量,还是限量卖,不然其他客官压根买不到。” “嘿,那猪头肉有甚好吃的?还没开卖,就考虑到我们买不着了?”几人相视一笑。 当然,他们只当做玩笑罢了。谁都知晓这卤煮的味道,是其他摊主模仿不来的,若那猪头肉再物美价廉些,只怕真是这番有价无市的场面。 媚娘忍俊不禁,“那,且等官人们明日再瞧瞧。” “对了,到时猪头肉啥价位?” “还没定价呢, 得等今晚做好了, 明日支摊再说。” …… 唐臧月先去了薛大夫家中, 送了一斤卤煮的五花肉, 半斤猪头肉,匆匆告别后才来到楚掌柜这边。 楚掌柜这里仍送了相同的东西,顺带打听打听“楚玉”的销售情况。 “楚玉”的冒牌货起不了什么风浪,但“楚玉”只能在北边盛行,压根打不开南边市场,尤其是京城长安。 楚掌柜倒是不在意,而是爽朗地笑道:“长安那边得有靠山才能兴起,我们普通商人想融入那个圈不容易,首富都给自家后代买官做呢,我们还是别想了。 不过我们‘楚玉’做大后,给白东家造成不小创伤,导致那些个官家商家小姐,为了配得上我们家首饰,鲜少去白东家名下酒楼用膳。大概只有出身不凡的男子还会去,但他们大多数去吃酒,饭菜卖不大出去。” “吃酒……” 见对方陷入沉思,楚掌柜来了精神,“老夫人可是有旁的主意了?” 唐臧月浅浅一笑,“白东家只有自顾不暇,才不会来找我们萧家的茬儿。自然是碍他的生意越多, 越对我有利。” “想在酒上做手脚?” “暂时不必这么着急,容我来年七月再做打算,届时,还得请你与薛大夫替我做掩护。” “这有何难?”富贵险中求,即便楚掌柜如今反应过来唐臧月出去一趟,要避着白东家的说法,很多说不通,漏洞百出的……但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进账,甚至能打击到白东家,他就爽快得很!每日还能多干几碗饭! 唐臧月眉眼舒展,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这是‘楚玉’新出的样式……不过,‘楚玉’仅我一人设计样式也不得行,我拜托楚掌柜找的人,可找到了?” 楚掌柜:“早就帮唐大夫盯着了。三日后你亲自见上一面?” “也好。” “说起来,有一人找上门来。我还觉着有些意外,唐大夫你也一定没想到这人是谁。” “嗯?何人?” “就是当初与我们搭戏台子,为‘楚玉’打响牌子,给官家和商家小姐竖立品牌意识那位。” 唐臧月似乎有了印象,“那位当家主母是继室,甚至用家中庶女贬低的嫡女?” “正是她。” …… 柳氏摊位的吃食早早卖完,等到赵大爷驾着马车来,一行人才回到九里村。 卤煮的菜式还是少了些,尤其是寒冬腊月,边关寸草不生,寻常人家想吃蔬菜补足维生素,也只能就着咸菜吃。大户人家烧炕,倒是能弄种点新鲜菜来,但成本高。 柳氏摊位的卤煮都是新鲜菜。 几个村子近几个月提供不了新鲜菜,唐臧月只能消耗空间的新鲜菜色。不过,从收各个村子的菜色开始,她便用每日摊位做剩的菜收纳进空间,她本人倒是少了损耗的心疼。 因为卤菜没涨价,今日被卤猪肉吸引的客官,隔几日便朝着卤菜下起手来。 吃完午食,唐臧月驾着马车,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马车上不仅有一颗血淋淋的猪头,还有新鲜蔬菜在里面。任由着满院的人忙碌,她则去了趟村长家。 张大姐来开的门。 看到唐臧月,她还有许意外,“老夫人?”旋即,又忍不住喜上眉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来来,里边坐里边坐。吃过午食没?要不要再吃点?” 这热情的,唐臧月险些招架不住。 刚想拒绝,人已经被拉到堂屋,摁着肩膀坐下,张大姐叫家中姐儿去床头柜里抓两把花生来。又亲自泡了壶热茶,给唐臧月用碗斟上。 张大姐举止大方道:“老夫人别嫌碗口接茶水糙,家里实在找不出杯子。咱们乡下人家,将就着喝,将就着喝。” 唐臧月不以为意道:“下次给口热水便好,茶水的话……我还真喝不惯。不如烈酒喝着得劲儿。” 张大姐:“好,下次给老夫人倒热水!” 张家姐儿抓了两把花生来,张大姐也找不着碟子,就着往桌上一放,“老夫人吃看看我们张家炒的花生咋样。” 唐臧月吃了两颗,见张家姐儿眼巴巴地望着,便抓了把,招呼着张家姐儿,“小丫头过来。” 张家姐儿一过来,唐臧月便将花生塞进对方手中。 张大姐见状,眼皮耷拉了下来,“滚滚滚,眼皮子浅的小蹄子,跟你那娘一个德行。”骂归骂,但张大姐从来没上手过,平日里也是对自家人刀子嘴豆腐心。 所以张家姐儿压根不怕张大姐,反而脚底生风,溜得贼快。 张大姐回头一瞧,唐臧月并未面露不满,反而眸底浅笑,也就放下心来。试探性道:“老夫人这次来是?” 唐臧月:“家中的卤煮摊子,我觉着菜式少了些,看到村长家有石墨,想着询问粮食可都磨好,储放好了?” “早磨完粮食了……老夫人的意思是?” “张大姐家中,可有人会磨豆腐?” (本章完) 第131章 决定磨豆腐(加更) 村长家石墨一般都是用来磨粮食的,不仅他们家有,其他人家也都有石墨,皆是人工磨的粮食。 将麦子连着麦穗一起磨,或者包谷粒连着切成段的棒子一起磨,只要是能吃的,地里收割的, 都磨成粉,储放起来,放上一年,一大家子慢慢吃。 磨豆腐……他们还真不会。 镇上卖豆腐的,人家都是有秘方才能制出豆腐来。 张大姐色苦着脸,道:“要是能磨出豆腐,我们张家也能支个摊子做起生意来。不至于这大冬天的,上人家做短工。” 豆腐是除了肉外, 最能补身子的东西, 金贵着呢。听说镇上开豆腐摊的人家,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丰厚,贼有钱。 唐臧月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们制豆腐的法子,黄豆也由我来提供。自然,央求你们磨豆腐,也会给个人力费。” 张大姐也不嫌少了,毕竟制作法子是对方提供。方子才是最珍贵的,自家能赚个人力费就差不多了。 唐臧月见对方上了年纪,虽然双目浑浊,但听闻她的话后,眉宇仍平稳,没动歪心思,才道:“自然,你们得了方子, 想用自家黄豆磨了卖, 卖多少,这些我都不会插手。只要每月提供给我,我所需的量。” 张大姐心中震撼,“老夫人可说的是真的?!” “当然。” 张大姐这才热络起来。 那丁点人力费,到手估摸着没多少钱,但自家得了方子,支棱起摊子,岂不是能大赚?! 发达了发达了。 就在张大姐兴头上时,唐臧月又毫不犹豫泼了道冷水,“人心都容易膨胀,我不是怀疑张家人怎样,只是现在给提个醒,免得以后街坊邻居的关系弄僵了。” 唐臧月:“我要豆腐,是用以增添在卤煮里,让客官们多个选择,但张大姐以为掌控了制豆腐的法子,就能拿捏住我们萧家就错了。方子可以给你们张家,也可以给赵家钱家孙家。 到时卖豆腐的摊位多了,价格自然得降……不过于我们萧家而言,没多少损失就是了。” 这是在敲打张大姐,要想动歪心思, 她就能扰乱豆腐的市场,使得豆腐这金贵的东西达到通货膨胀的效果。届时,如果张家敢过河拆桥,就会自食恶果。 反正于唐臧月而言,买进的豆腐总归还是那个价,损失的是第一波吃螃蟹的人——张家。 见张大姐脸上的热情瞬间骇得褪去,唐臧月也浅笑,不再吓唬对方:“张大姐安心,我说这些只是‘假设’,张家不做损事,我哪会心狠成那样?我还想和张家互利互惠呢,不然我知晓制豆腐的法子,为啥不找村里其他人,独独找上你们张家?” …… 张大姐送走唐臧月后,背脊发凉,等到村长夜里从镇上做工回来,把这话跟其说了下。 村长沉吟许久,才道:“人家说那番话是怕我们反水,是在敲打我们。以后不会做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假设’?行了,你别老吓唬自己,既然对方给出制豆腐的方子,明日就留家中孩子在家中帮忙。” 张大姐心一惊,道:“怎么了这是?”看自家男人的脸色,该不会在外面受了气吧? 村长也没瞒着:“我们一直在白东家那里打短工,去年还好,今年他家损失了不少利益,导致每日分到我们手中的钱少了一半。有这把子力气,还不如做点豆腐生意…… 明日我挨家去问问,谁家有多收成的黄豆,交完老夫人那里,我们也尝试着去镇上……不,是去县里去卖卖。” 镇上就白东家一家食肆,撞见他这个熟人,只怕会压价。县里食肆多,选择也多,至少不会贱卖咯。 “可老夫人每个月要的量不少,我怕把孩子们累垮了……不如买头驴子回来?” “疯了不成?”冷静下来,村长又道:“等给足老夫人的量,自家再卖点豆腐看看能赚多少。可以的话,再提买头驴子的事吧。” 驴子是牲畜,可以当做家庭成员的存在,一头驴子就得要四两五百文,这可不是笔小支出。家中银子还得留着给孙子辈娶亲,还有留着急用的。 翌日,唐臧月叮嘱了柳姨娘她们几句,便让王小六和钱阿牛轮流推着架车子去了村长家。 钱阿牛还没好,容易失去掌控,得钱大牛这个儿子跟着指挥。 架车子上是一袋袋摞得很高的黄豆。 有村里人见了,热情地和唐臧月打招呼。 “唐大夫,这大清早的,干嘛去啊?” “早啊唐大夫。” “架车子上的是啥啊?” …… 唐臧月一一回应了,却没答架车子上究竟是何物。 张家早早候着,将人请进屋后,便砰地关上门,断绝了其他人的打听。 村长打算与唐臧月聊完,再去搜罗黄豆。至于张大姐,一大早就和几房儿媳背着背篓去了趟娘家,同时带了些钱去。 唐臧月将制豆腐的法子说完后,道:“我知晓村长家中帮着白东家在冬季做些短工,冒昧问两句,揽了我这桩豆腐生意,家中人手可够用?” 村长:“自是够的。不瞒老夫人,若是家中哥儿磨豆腐太吃力,我们打算买些驴子回来代替人力,做的就是与老夫人一个长久生意。” “行,有村长这话我就放心了。” 送走唐臧月后,村长和家中壮劳力挨家挨户询问黄豆一事。 但每家每户种得不多,搜罗起来也才十几斤。加上夜里张大姐背回来的,也才将将三十斤的黄豆罢了。 唐臧月教的制豆腐的法子,是卤水豆腐,即老豆腐,三十斤豆子能出六十六斤的豆腐。足够推到县里卖了,加上天气冷,中途不用担心会放坏。 唐臧月给村长家的黄豆足足有两百多斤…… 有够磨的。 按照唐臧月临走前的意思:“第一个月先这么点吧,回头你们张家若是赚了钱,可以买两头驴子轮流磨豆腐,届时我的需求量会增些。你们张家也能赚得更多。” 画下的大饼让张家后辈摩拳擦掌,只待大展宏图! 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家中没银钱,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 还有四张月票,可以再加更一章!冲冲冲! (本章完) 第132章 小乞丐,十五 猪头肉在镇上卖得很好,价格和猪肉是一个价。之所以卖得好,因为它也是肉,古人嫌弃猪头肉,倒不是有所忌口,而是烹饪手法不足以除去猪头肉的腥味儿,所以鲜少有人买回家吃。 柳氏摊位的卤猪头肉, 吃上去软糯,皮子一股入味儿已久的卤味儿,叫人回味无穷,自然多得是人跑来购买。 因为限量,家底儿不丰盈的就买个二三两回去尝尝鲜,家底丰盈的也只能买到半斤, 给其他家庭有购买的余地。不过镇上的富裕人家还真不多。 两日后, 唐臧月成功见到那场花宴上大出风头的嫡女, 师静秋。 看着比薛映雪大些,但那张小脸还是稚嫩、没长开的状态。至少在唐臧月看来是这样。 她先是面试了其他人,最后才是这位师静秋。 她只出了个主题,让前来面试的人临时作画。因,只是画出符合主题的配饰,花了不了几个时间,更何况前来面试的,不足是十人,天黑前就能结束这场古代面试。 唐臧月出的主题是临时起意,且各有不同,有取意于花草,有取意于小动物,在看到师静秋时,她想到百合。 明明面如素色,不加任何点缀,却仍吸睛, 无论男女,都被其身上高冷清风的气质吸引。 “百合。” 师静秋蹙眉, 顿了下, 似在思考,最终,画下百合主题的手链。 唐臧月只看了眼,便知这少女颇有灵气,只是拘泥于古人的身份,不仅是思维不够开阔,就连眼界也不够宽广。 古代通行确实不便,更何况这人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即便对方在家中不得宠。 唐臧月点头,“不错。” 师静秋松了口气,就听唐臧月又道:“设计一行,最忌讳的是被剽窃原创。为此,我们这里的规定是每日固定四个时辰来铺中,在铺里作画,还要保证作品是原创,能做到吗?” 师静秋踯躅了下,才应:“那只能待几个月后我出嫁了,才能应这份工了。” 唐臧月倒是有些意外, “你夫家能同意你每日外出?” 楚国的农妇没有顾及,但大家闺秀和出嫁的大宅门女眷, 决不允许抛头露面。顶多被抬着娇子去观摩观摩名下铺子和田地罢了。 提到夫家, 师静秋面色一润,有了女儿家的娇态,少了那股清贵气质,道:“我攀不上好亲事,我夫家也不嫌我在娘家没地位,他同意我成亲后继续找活计做。” 唐臧月眉梢微蹙,道:“方便询问,你未来夫家是做什么的吗?” “我未婚夫是秀才,家境贫寒,靠务农为生。” “‘楚玉’开在郡地,你嫁人后去乡下,且不是要天未亮就得出发?” 师静秋连忙摇手,“不不不,他们家为了迎娶我,已在郡地租了半年的小院子。我未婚夫每日靠抄书赚点钱贴补家用,我如果能成为‘楚玉’的一员,往后租金问题也能解决。只等三年后他金榜题名……”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有点多了,师静秋才阖上嘴,等待唐臧月回话。 唐臧月:“今年没科考?” “年龄没到。” 唐臧月点头,又道:“在铺子里坐班,不仅有月钱拿,也包中午那顿饭,若是租的院子近些,晌午还能睡个觉,下午能有精神。 铺子里除了账房先生,其他都是妇人,倒是不必担心被人说闲话。且你作为设计师,后院会打扫出一间房,供你创作。 张罗客人的活儿,落不到你头上。” 这样一来,避免师静秋撞上熟人尴尬。 师静秋眸子亮了亮,应唐臧月:“我会尽快成亲,搬出师家。” 师静秋备受后母折磨,没脑子的庶妹还被拿枪使。如今,好不容易通过“楚玉”将师家那点腌臜事掀起一个边角,向来不管后宅事的父亲总算将后母训了一顿。 庶妹嫁得糟糕,她……在后母的打压下,也没可能嫁太好。 未婚夫家境贫寒,但她看中未婚夫的几分真心,而后母看中对方家境贫寒,难得这么多年,她与后母一拍结合。 只要嫁了人,娘家便管不到她头上。 届时,日子再也不会比在娘家时还难。 既然来了边关郡地,唐臧月就没有空手回的道理,让赵大爷驾着马车四处逛逛,滞留几日。也不担心柳姨娘她们徒步回九里村会累,毕竟她早早在镇上给柳姨娘她们包了薛家的马车。 郡地较于落后的镇子和九里村,繁荣许多。 青楼、酒楼、集市,也是应有尽有。 “楚玉”请的账房先生给她带路,边指了几家酒楼,小声道:“刚刚那几家便是白东家的产业。除那几家酒楼,其他食肆酒楼都有我们楚掌柜提供粮食的影子。” “是嘛?走,去这几家酒楼点几个菜,照顾照顾人家生意。” 马车停到一家酒楼门口,唐臧月刚下马车,就被一道黑黢黢的身影扑到脚。 “老夫人——!给点赏钱吧,我快半个月没吃饭了——” “嘿!哪儿窜出来的小乞丐,要乞讨滚远点!” 账房先生怕这小乞丐冲撞了贵人,刚想抬脚去踢,被唐臧月给制止了。 她说这小乞丐的声音咋这么耳熟。 刚刚与小乞丐视线一对上,她就确定这消瘦的小身板是一线天的死士十五无疑了。 不过。 她之前不是说在县城范围活动就成了吗?怎么这家伙还跑来了郡地? “唐老夫人?”账房先生狐疑道。 唐臧月:“这小乞丐……看着倒是眉清目秀。” ??? 唐臧月:“正巧,我家大孙子缺个童养媳。” 其他人:??? 十五:???这和约好的剧本不一样! 唐臧月:“先生,你带人先给洗漱一番,再带来酒楼雅间?” 账房先生只觉得现在身处梦幻中。 与楚掌柜合作的唐老夫人,居然捡了个小乞丐给自家大孙儿做童养媳?以最近“楚玉”的赚头,唐老夫人早就赚得满盆金了吧?何必找个小乞丐当儿媳呢? 想归这么想,但又回忆起楚掌柜的叮嘱:“这唐大夫从来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成,别多问。” 账房先生才收敛好奇心,给小乞丐带路。 (本章完) 第133章 为何男扮女装 唐臧月在雅间,点了一桌的招牌菜,还赏给了店小二一枚碎银。 看得直叫赵大爷羡慕。 “赵大爷,过来坐。” “我?哪敢,哪敢啊。” 唐臧月执起酒杯,浅酌了口,下颚点了下身侧的位置, 道:“既然是出来见世面的,随便坐。说起来……” 赵大爷不再推脱,可屁股还没挨着凳儿,就听唐臧月又道:“年龄越大,看得越多,嘴一般就最严实。毕竟这世上有割舍不下的人,是吧?” 赵大爷如坐针毡。 唐臧月没夹菜,赵大爷也没敢碰筷子,直至菜色全部上齐, 账房先生才带着换洗干净衣裳的十五进雅间。 她视线落在十五那纤细身板,却一对傲然的胸上。 这孩子可真是……男扮女装也不打扮得低调点。 账房先生:“我让酒楼后院洗碗的女工帮忙,给这小……小女孩换洗了干净衣物。还真别说,老夫人眼光就是好,随便捡的孩子都眉清目秀。” 唐臧月没应声,言简意赅道:“名字。” 想也知道在拷问谁。 在场的赵大爷和账房先生没敢插声。 倔强的小乞丐十五,偏头哼声道:“我没有名字!” “哦……先生,菜都齐了,先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账房先生刚落座,十五也有样学样,却被唐臧月冷声道:“我有让你也坐吗?” 十五傻眼:咋?演个戏还不让人好好吃饭? 他从县城一路乞讨到郡地,又恰好运气不错,撞上了老夫人。他容易吗? 十五那傻样,落在账房先生和赵大爷眼中, 就是另一番解读了。 他们琢磨不透唐老夫人几个意思。 将小乞丐捡回来说是要做童养媳, 还给人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这么把人晾着? 唐臧月对着账房先生举起酒杯, 不避讳其他人,只道:“我瞧着那位师小姐颇具灵气,她娘家实属不可靠,夫家也有待考量。届时,她若是走投无路了,‘楚玉’可以成为她的栖息地。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准这位师小姐会成为‘楚玉’的首席设计师。” “何为首席设计师?”账房先生请教道。 设计师的定义,唐臧月早早在“楚玉”招聘的时候科普给楚掌柜了。 唐臧月:“首席设计师属于一个团队之首,得有独到和犀利的眼光,能有指点下面设计师的方针,且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就像现在的我。”虽然,这些作品不是她原创。 “这位师小姐有天赋和灵气,若是埋没于后宅,当真是楚掌柜的损失……” 账房先生秒懂,道:“若师小姐有困难,我们楚掌柜自是不会坐视不管,会给予师小姐一个庇护地。” 唐臧月点头, “如今‘楚玉’做大,楚掌柜应当想一想除了首饰, 对衣裳的造诣了。” “衣裳?” “是的,衣裳。不过我对衣裳的设计……真不擅长,倒是可以将自己思路提供给未来的首席设计师。” “好的老夫人,我明白了。”账房先生是楚掌柜的人,这次下来,会将情况反应给楚掌柜。 届时,说不准那位师小姐会早早上任。 聊完“楚玉”的事,唐臧月才将视线落在十五身上,轻描淡写道:“现在,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十五反骨刚想重返江湖。对上唐臧月那双眸子,似乎写着:你好好想清楚了说话,否则别吃这顿饭了。 十五饿了。 老夫人给的银票,他都交给一线天其他人,唯独自己,因要扮乞丐,身上没藏一分钱。现在都饿瘦了。 十五声音闷闷的,甚至有些委屈道:“我在家排行十五,您叫我十五吧。” “哦……十五啊,过来坐。” 赵大爷让出位置,继续闷头夹菜吃。十五则坐在唐臧月身侧。 唐臧月例行公事询问十五。 “多大了?” “不记得了。” “原籍哪里的?” 十五眼底茫然,道:“不知道,我是波叔养大的。” “波叔?干嘛的?” “和我一样,做乞丐的。” 唐臧月轻哂,“你倒是一点不自卑身份。” “这有什么好自卑的!我都是凭本事讨的饭!” “家中排行十五?这么说来,你上头还有哥哥姐姐?” “波叔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我是其中之一,上面自是有兄弟姊妹的!” 波,取用于老将军字里。 “哦,那波叔人呢?” 十五低头,道:“过世了。” 十五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别看他年纪小,实际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所以对人命不在乎,只知道效忠唐老夫人,护住萧家人。 “哦。”这也是事实。 唐臧月:“正巧,家中缺人手,可愿跟随我?” 十五抬起下颚,点头道:“愿意的……饭管饱吗?” “管。” 当夜,没回九里村,而是在账房先生的带领下,找了家客栈住下。 唐臧月和赵大爷十五三个人,要了三间上房。 赵大爷受宠若惊,“老夫人,我还是算了吧……” 唐臧月摆了摆手,“今日与我出来,想必赵大爷也看出我手中不差钱,好好为萧家做事,以后别说住客栈上房,就是在郡地买间院子也指日可待。” 赵大爷只得应下。 半夜三更,唐臧月屋子的窗户被翻了。 感受到冷风的她,裹上外套,起身却没离开被窝。 看着眼前瘦小的身影,唐臧月难得一言难尽道:“有门你不走,非要翻窗?” “习惯了。”十五面无表情道。 “不错,新身份适应得不错。近几个月没和一线天其他人联系?” “老夫人让我扮乞丐,我怕露馅,没和其他人有联系。” “谨慎是好事。” “老夫人……”十五纠结半天,才道:“你真要我嫁给您大孙子?” “嗯?你能嫁?” “不是,我听老二说,寻常人家很注重子嗣的繁衍。我常年习武,改变了体质,怕是很难有孕。” “所以,你觉着男子能生孩子?” “啊?不能嘛?” 唐臧月在这冷面的小死士表情上看到了——呆滞。 她浅笑:“不能。” 十五恍然:“难怪,只听说男子娶女子的,没听过男子娶男子的。” “还没问你,为何男扮女装?” (本章完) 第134章 十五的业务水平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 十五作为男子,那也是男子中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因着年龄小,还真给人雌雄莫辩的错觉。 第一次做乞丐,十五业务能力不行。练武之人,尤其是长个儿的时候,他饭量尤其大。包括一线天里, 就属他最能干饭。 一招沦落为乞丐,成天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还被其他乞丐说“不像乞丐,反像走失的大家少爷”! 这怎么行?怎么能侮辱他呢! 那他装乞丐不是白装了! 于是,打算趁着乞讨避开人群,去觅食,好好把胃撑一撑的十五, 彻底打消了念头,学着真正乞丐乞讨、饿肚子。 这一饿, 就饿出毛病来。 练武的身体是铁打的,那也得是营养给足的提前条件下。 在某日饿倒后,天公不作美,夜里刮起冷风沙尘,差点没把病重的十五给刮走了。 还是一位姑娘救了他一命。 那姑娘也是途径县城。 她家丫鬟说他不识好歹,救了他的命,连声道谢都不会说。 十五当时想的是,救了人命就得道谢?那他杀的那些人岂不是得一人骂他一句? 当即,又想起,死人是说不了话的。他现在还活着,的确该有所表示。 可当他道完谢, 那位小姐瞧他可怜, 想将他带在身边。小姐的丫鬟却劝阻:“小姐万万不可!他是男子, 你怎可留个男子在身边!” 小姐还想让丫鬟认清局势, 却听十五也表示:“对, 我乐意做乞丐, 我热爱做乞丐!”他要等的是将他捡回家的老夫人, 而不是眼前这个女子。 不仅是小姐,那丫鬟也神色古怪地看了他许久。之后,走时,那丫鬟对他道:“你非要做乞丐,我给你支个招,扮作女子。有姿色的女乞丐,不愁讨不到吃的。” 十五待两人走后,照做了。 听到这儿,唐臧月神色古怪,“所以你……” 十五点头,面不改色地点头,接话,“照做了。” 为了口吃的,真是难为他还在胸前塞两个发硬的馒头。 十五果真靠着发硬的馒头,前期讨到吃食。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县里不少男子看他的眼神就……很反常,直叫反应迟钝的他也察觉出不对劲。 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警惕性不弱的。 可想到老夫人的叮嘱,到底没离开。 这不, 就出了乱子嘛。 县里的老员外,就是个牲畜,专门挑那年轻,没背景的小姑娘下手。找人对十五下了药后,带回榻上,然后就捞出十五胸前的两个硬馒头……老员外更兴奋了。 十五有辨别普通药物的能力,但从没人教他去辨媚药啊! 幸好,清白还在,溜得快。 到了郡地,他仍男扮女装,毕竟在县里就是这装扮,导致名声都打出去了。 什么名声?当然是:有点子姿色的女乞丐。 十五还想伺机找个机会给一线天送信,看看后续怎么开展,没想到白日乞讨撞上了唐臧月。 “没想到你日子过得比我还精彩。”唐臧月一言难尽地总结。 十五想了想,除了差点失去清白,其他时候都挺平静的。不知道老夫人哪里看出的精彩? 这样的想法,不妨碍他面无表情地应:“老夫人说的是。” “行了,既然性别定了,你平时还是以男扮女装示人吧。”唐臧月感慨道:“有机会还真想见见你那位救命恩人的丫鬟,那也是个人才。” “我知道她在哪儿。” …… 赵大爷最近在客栈里好吃好睡,比在九里村的日子还潇洒。如果能为自己发言,他一定会对老夫人说:这样的日子再多来几次,他也不介意! 所以当账房先生来客栈的时候,赵大爷面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只道:“老夫人就猜到先生你今日会来,早早让我点好酒菜招呼你。” 账房先生也客客气气道:“那,老夫人?” “有点子事,让你最近还是不要找她了。也不知几时回来,老夫人帮我续了几日房费,就带着那小乞……十五走了。老夫人让我转告你,有什么事让楚掌柜转告即可。” 账房先生明了,与赵大爷和和气气吃完一顿饭才离开。 至于唐臧月,来到郡地最大青楼门口。 是夜,环玉阁灯火通明,进楼有门槛儿。但对于女扮男装的唐臧月都不是事儿,扔了一锭银子后,得到妈妈桑热情款待。 “这位爷儿,里面请,里面请。” 跟在唐臧月身后的,便是恢复男装的少年十五。 唐臧月被妈妈桑带去雅间的路上,问及:“你们这儿最好玩的,是什么?” 混迹青楼的妈妈桑,目光自然锋利,早早看出这位是女扮男装,估摸着不是来找妓玩乐,而是解乏的。 有了这个方针,自然能对不同客官做出不同回应,满足各类客官需求。 妈妈桑:“今日我们有最热闹的花船,上面姑娘们载歌载舞,保证爷尽兴。” “是嘛?多久开始?走,去瞧瞧。” 连雅间都没进,步子一调头,就被妈妈桑迎去了小池塘边。 看着这小池塘中央的花船,唐臧月陷入一阵深思。 妈妈桑解惑:“听爷口音,不是本地的?我们北边水源匮乏,为了倒腾这小小池子,可花了我们不少心思。” “以水为噱头……想必上船也得不小条件吧?” 妈妈桑捂嘴小:“倒也不至于,上船只需五十两,且名额有限,客官来得巧,您是最后一个名额呢。” 这手段…… 可不就是营销手段一种嘛?一是暗示顾客运气好,二是暗示他们花船名额紧俏得很,多得是客人。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再加一百两,我这小厮得跟着我。” 妈妈桑笑弯了眉眼,“好嘞,这就给客官安排!” 待妈妈桑走,一脸呆滞的十五,才道:“不是最后一个名额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十五又问:“我们不是来找海棠小姐的吗?” “心机吃不了热豆腐。” “……哦。” 一个龟公撑着一叶孤舟,载着她和十五上了花船。 花船里……还挺废灯烛的,几乎每隔半米就有一盏红艳的花灯亮着,将清浅的小池塘都照得红花似火,波光潋滟。 (本章完) 第135章 第一次逛青楼,遇到熟人 甲板上没有花娘甩手帕娇声吆喝,但到点后,陆陆续续一叶叶小舟飘近花船。 唐臧月在人群里听着四下讨论。 “听说这花船是江南水乡盛行过来的?” “胡说,我明明记得是长安城。” “若不是这池子都是水,惊着我了,我都不想破费那五十两银子。我倒是想看看这环玉阁又准备了什么乐子,这么大阵仗?” …… 唐臧月心想着, 还真让她撞上了好时候,原来今天是环玉阁第一次在玩这花样。第二便是这环玉阁挂羊头卖狗肉算是出了名,这些个手中不差钱的,是被满池的水吸引来的。 估摸着,环玉阁花大笔钱搞这些名堂,下足血本的同时, 这些人猜测是真有乐子看…… 期待越大, 失望就越大。 当烟花爆竹一放,花船上开始载歌载舞起来,有几个客人等不及,搂着看好的花娘下了舱,也有坐在台下的雅客,直呼无趣,白白糟蹋了银子。 唐臧月坐在雅客中吃酒水,也想的是无趣。 她收敛视线,就瞧着十五一口糕点一口茶水,干得嘿起劲儿。 唐臧月:“……慢些吃,谁还和你抢不成?” 十五嘴上没停,眸子还灼灼地看着她的酒杯,吞咽了最后一碟糕点, 在菜色上桌前, 好奇道:“老……老爷, 好喝吗?” “想喝?” “想的。” 唐臧月就着他跟前的空酒杯,倒了半杯不到, “尝尝。” 十五相当于牛饮了。 喝完, 才觉着舌尖喉咙火辣辣的, 紧接着丹田处一点点灼热, 让他迷茫且不适应了许久。 唐臧月揶揄:“怎样?”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苦着一张脸,“好难喝。”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就该用筷子给你沾沾便好。瞅瞅这脸蛋红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言罢,见十五脸更红了,唐臧月又道:“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比我孙儿还小,不就是小孩儿?” “我比浩少爷然少爷大!” “那你也还是破小孩。” 十五快被急哭了,但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听到四周一阵热烈的鼓掌声,顺着台子望去,就看到恩人海棠小姐弹起琵琶,唱着小曲儿来。 唐臧月顺着视线望去,啧啧称奇。 台上的花娘是才艺表演中最为出色的,颇有我见犹怜那味儿了。 只是,有些眼熟。 如果上一秒还不确定,那下一面旁桌雅客的议论声,让唐臧月笃定了猜测。 “听说海棠小姐是官家小姐出身,因家中犯了事被流放至此地?” “岂止,原本是发配军营……只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乱子, 来到了此处。” 发配军营,无外乎成为军女支,那可比青楼花娘还不如。 有人淫笑,“嘿,那军营里的糙汉子知道怎么疼娇弱的小姑娘不?要我说,还是得咱们这些雅客知晓怎么疼娇花。” “还别说,为了捧这位,初,夜卖个好价钱,咱们妈妈可是停留了半个月还没开始……这是要急死我啊。” …… 唐臧月再度吃起酒水来。 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花娘便是十五的救命恩人,海棠小姐。 有意思的是,她翻阅起原主记忆,才恍然。 难怪觉得海棠小姐眼熟。 海棠,原名温思悦,温太傅嫡女。 原著剧情里可没有温家流放的说法,那么造成这个原因的是?昏君没在她身上薅到羊毛,将手对准其他大臣? 这昏君真是,自断了双翼还不够,还想把身体切割了来续命啊。 萧家流放路上,除了三女婿,其他人都闭门,不想惹得一身骚。她原想着三年后楚国大乱,只培养自己势力,拉把三女婿一家,现在嘛…… 唐臧月视线落在单纯的十五身上,笑意不达眼底,压低了音量,道:“按照你说的时间节点,那会儿她刚到边关,尚且自身难保,更妄论顾你?” “这,十五不知。” 唐臧月给了他几锭银子,道:“去,上妈妈桑那里打听打听,这姑娘何时接客。” 十五不明所以,但仍照做。 打听回来后,知道还要待几日。唐臧月另外找了家客栈,当着十五的面开始乔装打扮。 十五觉着很新奇,手撑着下颚,看着唐臧月倒腾那张脸。 完了,还试图摸脸。 见老夫人没什么表情,十五胆子愈发大了。 “摸够了?”唐臧月待对方收回手,才面无表情道。 十五点头,“够了。” “有什么感觉?” “老夫人易容术很厉害。” “你们当中有人会易容?” 十五摇了摇头,“不会,不过道听途说……人皮面具制起来很麻烦。” “是嘛。” 十五好奇道:“老夫人要为海棠小姐赎身?我能跟老夫人一同去吗?” “赎身?她现在是罪臣之女,没去军营是最好的结局。”若当初原主流放,温太傅有站出来为原主说两句,现在的她会毫不犹豫,不惜任何代价都救下此女。 可问题是,当初所有人,除了三女婿,没人出来发声。 是,所有人。 萧家保家卫国,但朝堂之上,没有一人站出来。 纵然,站出来会受到昏君猜忌,但一句话能要一家人的性命?最多挨顿板子罢了。 唐臧月冷笑。 之所以此次出行,是因为对方对十五有救命之恩,她顶多花下重金买下对方初。夜,让对方往后日子好过些罢了。 赎人?不说赎罪臣之女会不会被官府通缉,就是他们温家当初袖手旁观,唐臧月也泛不着冒这份风险! “那……老夫人……” “去看看,然后再做决定。”顿了下,唐臧月又道:“我一个人去,你在暗中保护便好。” “哦。” 唐臧月询问:“十五对救命恩人有何看法?” “看法?” “……算了,问你也是白搭。” 十五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老夫人说得对。 …… 唐臧月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出现环玉阁,妈妈桑还真没认出这位便是几日前出手大方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爷里面请,里面请。” “今日,可有什么乐子?” “唉哟,爷赶得巧啊!今天是我们花魁海棠姑娘第一次陪客,价高者得。” (本章完) 第136章 花了二千两 相当于后世的拍卖会。不同的是这场拍卖是青楼女子的第一夜。 这夜卖个好价钱,之后所谓青楼花魁的身价会逐渐降低,直至被新花魁取代。 纵然你有多高的才情,多好的样貌,在这青楼中也随着时间推移,越不值钱。好点的结局是觅得郎君,赎身离开,坏的便是人人可欺,最后染上一身花柳病,香消玉损。而温思悦作为罪臣之女的身份,自然只有后面的结局。 她会救温思悦出火海吗? 当然不会。 有谁可怜过萧家的结局?如果不是她早早掌握剧本,且附带金手指,萧家人有立根之本在吗?就算在流放路上死里逃生,等待他们的也是生不如死。 原著剧情里,流放路上只有萧钟离还活着,谁也不知道他经历过多悲惨的事,最后还是那样的下场,让一个小人成为这个时代的枭雄。 多讽刺啊。 她对萧家人怜爱,一开始有原主本身的情绪,还有受剧情的影响,她为萧家人不平。之后与这群可爱的人相处,生了情,自然对旁人就有多冷淡。 这个温思悦……不,应当说整个温家,乃至楚国整个朝堂,她都觉着这些人生死与自己无关。 来,只是想看看对方为何会救小乞丐的十五。 落在上座,她身侧都是些家中不差钱的,要么是上了年纪,要么是看着就一副亏空已久的模样。 至于第一次来环玉阁接触那些雅客,皆是荷包不丰盈的,最多来吃吃酒水,买下花魁第一夜?怕不是要倾家荡产哦。 思忖间,这场拍卖已然开始。 妈妈桑在台子上热情介绍,“这位可是京城大家嫡女,因获罪流放至此地,环玉阁搭了不知多少线,才将之留下,才情样貌都没得挑。海棠姑娘第一夜起拍价,一百两。” 这价可不低,要知道京城花魁第一夜拍到最高也才五百两。 边关富人可不多。 拍卖开始,每个人都是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地加价。 唐臧月浅酌着酒水,巍然不动。 她看到妈妈桑身侧的温思悦,在对方说完话后嘴角露出嘲讽。 这就有意思了。 楚国当朝太傅嫡女,大家闺秀,在青楼被谈及自己第一夜时,不是哭闹,也没有苦着一张脸,而是嘲讽? 在价提到二百两之时,开始第一次拍案。 无人反驳。 第二次拍案的时候,仍没人提价。 喊这个价的是年纪比她这具身体还老的人,也不知到了榻上能不能动起来? 在第三次拍案的小锤险些落下时,唐臧月伸起手,道:“五百两。” 话音刚落,四周议论声起。 “我听说京城花魁第一夜拍到最高也才五百两,我们边陲郡地何时来了这般厉害的人物?” “毛员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他就喜玩弄那没开,苞的女子,家中不差钱。” “……为什么?” “这,我也是听说啊……” 唐臧月没听到人交流,因这位毛员外在她的五百两上又提了一百两。 唐臧月面色不改,道:“七百两。” “八百两。” “九百两。” “……一千两。” 对方的停顿,在唐臧月看来是迟疑。迟疑=对方底线便是一千两。 唐臧月一鼓作气,道:“二千两。” 针落有声。 大家,显然被唐臧月的大手笔惊着了。 就连妈妈桑脸上也藏不住的笑意。 毛员外看了她一眼,在杵着鸠杖离开时,另一只手拍了拍她肩头,道:“年轻人可别背着家里上环玉阁逞英雄。” 唐臧月眸子微眯,扫了眼对方离去的背影,收敛了视线,就见妈妈桑眼底的欣喜褪去大半。 妈妈桑是受毛员外话的影响,对她的热情有所保留。 “公子,是给银子还是银票?” 唐臧月从袖口里取出银票,递了过去,“这位毛员外对我的敌意很大啊,难道是抢了美人的缘故?” 有钱好说话,妈妈桑一边领路,一边热情地跟唐臧月小声八卦:“这郡地人人都知道的事,不是啥大秘密,我现在说说,爷可别嫌我嘴贱。” 温思悦已被人押着下去,应当是梳妆打扮去了。 唐臧月难得闲心。听对方又道:“毛员外年轻时的夫人是他爱的女子,也从小认识,谁曾想新婚夜发现早已失贞。因为这事闹得挺大,毛员外家中奴仆当年都知晓,之后毛夫人红颜薄命,毛员外也一改性情,流连于烟花场所,专为那种未开,苞的女子而来。” 唐臧月:“原是这样,那我此番行为岂不是在对方心中插了一根刺?” “看爷儿不是本地人,若是早早离开,倒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妈妈我敢说,就是地头蛇也不敢在我们环玉阁放肆……不过爷儿出手阔绰,想必也非普通人。” 哈,一个被当今昏君虎视眈眈过的,即便被贬为庶人,也等同于非普通人一类了。 雅间用大红装饰,颇有古代新房的错觉。桌案上不少酒菜和点心,隔着屏风也有舞乐弹奏,香案缭绕。 只是这些在唐臧月看来,有些无聊。 妈妈桑为她斟了杯酒,笑眯眯道:“爷慢慢喝,我去帮你瞅瞅海棠姑娘,何时能妆点好。” 唐臧月挥了挥手,“去吧。” 也不知多久,久到她眼皮开始打架,险些昏睡了过去,屋门才被吱呀推开。 与此同时,屏风后的女子们也悄然离去。 摇曳的烛光中,女子袅袅婷婷而来,最终在她身侧坐定,为她斟新的酒水,“爷。” “叫什么。” 温思悦狐疑了下,最终乖巧道:“海棠。” 唐臧月浅笑,“我是问你以前的名字。” 温思悦警惕地往屋门望去。 唐臧月笑意更深了,花了这么大笔银子,妈妈桑是给足诚意的—— 屋外无人。 “别看了,没人。” 温思悦沉声道:“你是谁?” “我是啊……还记得半个月前你救的小乞丐吗?他叫十五。” 温思悦皱眉,“有点印象,你和他?” “哦,我是他兄长。” “这不可能!” 唐臧月:“花了这么大笔钱,我可没时间打消你的疑虑。接下来,我问你答,明白?” (本章完) 第137章 套娃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 唐臧月既然出了这么多银子,今夜是任由她潇洒的。即便眼前这位女子呼救,也会被环玉阁妈妈桑谄媚地命龟公将其架在自己跟前,让对方动弹不得。 温思悦只得顺从:“温思悦。” 对方只是以那个小乞丐作引罢了,她若说谎…… 她是个弱女子,即便知道全貌,也改变不了什么。 从爹爹放弃她那刻开始,温家便再也没有温思悦这个人了。 “倒是实诚。” 温思悦:“……”对方居然知道她是谁?! 那这人定是京城大臣派来的!难怪出手这么阔绰。 温思悦之所以没猜到萧家头上,是觉得萧家再无翻身的可能。 唐臧月:“为何会救那名小乞丐?” 温思悦苦笑:“我想在困境的时候,也有人能对我出手相助。” 唐臧月对上对方的视线,面色不改道:“很可惜,我不是那个人。” 温思悦眸光灭了灭。 “温家只剩你一个人了?” 温思悦眸光闪了闪,到底没再说什么。 唐臧月浅笑:“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去军营,而是来到环玉阁吗?” 温思悦再度难掩讽刺,以为唐臧月知晓缘故,声音充满着戾气,道:“因为当今天子想要将我们这些流放的女眷最大利用化。我们温家绝不会是第一个被灭满门的,这次,朝中大臣们没吱声,下一次就轮到他们成为刀下亡魂,女眷被充进青楼,被拍卖第一夜,一个也逃不掉……” 唐臧月倒是淡定地饮着酒水,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掀起巨浪。 这个昏君,一次次刷新她的下限啊。 想不到她薅空将军府东西,产生后续蝴蝶效应会这般大。 昏君会留着萧家一条命,是兵符被收,萧家也得民心。但朝中其他大臣,大部分是佞臣当道。昏君抄太傅家底,斩了满门,为防止温家有翻身之日,将女眷送往边关充妓。既得了温家家产,又暂时赢了一般民心,至于被充妓的女子…… 唐臧月视线落在温思悦身上。 想必环玉阁往后迎来的大臣之女会越来越多,被昏君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不幸的是温家是第一个,幸运的是,那些对萧家后果视而不见的,他们终将自食更甚的恶果。 不过,这种现状应当不会维持多久,昏君昏但不蠢,他得担心下面的大臣联手将自己反了。 还要一点。 环玉阁背后的东家居然是昏君,难怪妈妈桑会保证只要待在环玉阁,地头蛇都不敢对环玉阁的客人轻举妄动。 这环玉阁背后最大的东家,是皇家啊。 撒出去的二千两,瞬间觉着可惜。 唐臧月再次浅酌一口,待对方发泄完,才道:“为什么天子盯上你们温家,而不是其他大臣?” “我……”温思悦哑口无言。 萧家无辜,但温家嘛。 唐臧月:“因为温家出了个皇后,仗着这层关系,温太傅嫡子侄子在京城欺男霸女,甚至向天子请愿修建观星楼。观星楼啊……陛下吝啬掏国库,温家便出主意,逼百姓分文不取,且卖力干活,否则便派往边关充军。民声中,只怕对温家的不满最甚。” 温思悦沉默。 唐臧月又道:“你作为温家人,当初搜刮民脂民膏时享受到了,温家一招落难,如今尝试后果不是应当吗?怎么,只准你踩着民血享乐,接受不了一招败落,成为环玉阁践踏的妓子?” “爷慎言!” 唐臧月:“我记得,当初温太傅之所以出了位皇后,是因当初与萧家关系不错?那萧家流放之际,温家有为萧家说情吗?自家都做不到担这个风险,凭什么期待有人将你拉出这火坑呢?” “我有什么办法!”温思悦双目赤红地起身,恨恨地看着唐臧月…… 不,应当说是透过唐臧月在看其他人。 温思悦发泄着心中怒火:“温家被斩满门,我爹爹娘亲他们已经知错了!他们已经付诸死的代价!还想让我们怎样!” 发泄完,又对上男子淡然的视线,温思悦怒火顿时熄了大半。 没办法,生气时没人跟自己扯,尴尬的便是自己。 温思悦胸口哽得厉害,“爷若不是来救我的,那就早早完事,早些休息吧。” 见她解开腰带,唐臧月只道:“这事先不及,还有些疑问需要温小姐解答。” “我已不是温思悦,爷叫我海棠便好。”她怒火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受。 唐臧月:“说了这么多,看海棠小姐也是铮铮傲骨,不甘做这等下贱的事,但为什么又要勉强自己呢?温家被斩满门,按理说应当没有温家在意的人才是……难道是这阁楼东家拿捏住海棠小姐的命脉?还是海棠小姐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思悦手指一僵,旋即,噗咚跪地。 她双膝跪着上前,声音充满示弱的请求,“我知道,爷你是京城大臣派来探消息的,我可以都告诉您,只求您救我……哦不,让我在环玉阁中过得容易些。爷,求你了,怜惜怜惜我吧。” 唐臧月眉梢一扬,倒是没纠正对方的胡猜,道:“回答我,被当今天子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我……我……”她咬咬牙,想要对方先应自己:“求爷先答应我!” “你在跟我谈条件啊。”唐臧月嗤笑一声,笑她不自量力。 “……我小弟,逃了。”温思悦留下两行清泪,“为了护我小弟离开,将我送来充军的主意,是我爹爹提的。陛下这才放小弟一马。他不足月,不记事,对陛下造成不了威胁。” “哦,你不恨你爹爹?” “恨!可他已经死了……” “那你小弟?” “陛下为他找了人家,只要我乖乖听话,小弟便能活着。” “救下小乞丐的原因是?” “我希望……” 唐臧月打断道:“行了,温家秘辛都说了,还在意那点小心事被我知道?” 温思悦这才咬牙,道:“我看他虎口与指腹厚茧尤甚,只有练武之人才有这习惯。” 唐臧月点头,“看来,是起过跑的心思,但那小乞丐显然没看明白你的处境啊。” 唐臧月危险地眯眸,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冷声道:“既然起过不顾自家幼弟死活的心思,又装什么姐弟情深,搁我眼前演义重?话语之间自相矛盾,当我好糊弄不成?” 温思悦彻底傻眼了。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啊!每十张月票加更一章!期待小天使们给力!!! (本章完) 第138章 改变温思悦未来处境 唐臧月一开始起的便是套话的心思,诱对方说出最大秘密,那些小心思反而显得微不足道。谁曾想唐臧月话里套话,将对方内心真实情况一把掀开,让那些丑陋的,黑暗的,没有遮掩的地方。 一开始唐臧月想询问对方救十五的原因,温思悦当然不会实话实说,于是戳穿对方真实身份,让对方误打误撞以为自己是京城派来的。温思悦因自身处境,想博取同情,离开这个是非地是重点,于是将昏君的下作手段,以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这样一来,回到最初的问题,对方就能放松警惕。 她画了个圈,就等对方钻进来,也抓住漏洞,将对方的伪善掀了,这样一来,才能真正进入正题。 “你还在环玉阁,不是为幼弟,是无人救你罢了。别把自己说得多伟大,有机会,你恨不得插翅飞走,哪会顾幼弟的死活?”唐臧月下定义道。 一开始来到环玉阁,她只是想做出阴差阳错的假象,撞上海棠,然后救出海棠。如果一进对方地盘阐明自己来意,只怕会被老鸨当做待宰肥羊。 就像后世去逛服装店,心仪一件标了价格的衣服,然后询问这件能不能打折,精明点的店主看出你对这件衣物的购物欲有多强。若是再用“买不起别碰”一激,购物欲+激将法双重发酵,你就等同于店里的冤大头。 唐臧月是准备为海棠赎身,但没计划付出很多,谁曾想这个海棠是花魁也就罢了,还是熟人,牵扯出这么多事端来。 所以,坐在这间屋内那刻,她的目的已然变了。 “是,在爷眼里,我就是自私自利……可你不是女子,你不理解被千人骑万人枕的滋味,我逃离这里有什么错?我那位死去的爹爹,为了他最小的儿子,什么都不顾了,我又凭什么为了那个没多少感情的幼弟,在这个风月场合染病,最后凄惨死去?我可是当朝太傅的嫡女!有个得宠的皇后姑姑在宫中!” 沉吟片刻,唐臧月:“说够了?” 对方噤声。唐臧月又道:“不是已经接受这个结局了?在埋怨什么?” 温思悦死死地咬着下唇,仍没回话。 她太冲动了,对方一激,什么埋怨,什么恶念都吐露了出去。 温思悦有些懊恼,都这番田地了,怎么还是收不住自己性子。 唐臧月:“我无法救你出环玉阁,但能改变你未来处境。” “……你能帮我?什么条件。”温思悦知道,迄今为止,眼前这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颗废棋,被流放至边关,还是青楼里被玩弄的花娘,京城会有几个人记得?是那些从前喊世交的伯伯,还是退亲的未婚夫? “条件啊。”唐臧月感叹了声,道:“为我所用。” 唐臧月:“我真有那本事,你再表忠心不迟。不过,你是温太傅的嫡女,应当知晓我有这本事,也能将你推入深渊,搞小动作,只会让你处境比现在还差。” 温思悦来不及欣喜,浑身打了个冷颤。 …… 一早,温思悦坐在榻上发怔。 她身上有着掐痕……是自己弄的。 等老鸨笑着进屋,温思悦才哭丧着张脸,支支吾吾道:“妈妈,他、他……” “他怎么了?哎呦,我的女儿啊,怎么这位爷儿下手这般狠啊。接下来你还怎么接客啊!”话是这么说,但一夜二千两,老鸨心底可没觉着怎样。 让这位歇息几日再接客也是可以的。 “妈妈,以后可别再安排那样的人,难怪能出那么高的价,原来喜这样、这样折磨人。早知损身子,我就是陪毛员外,也不愿、不愿……”说着,温思悦又哭哭啼啼起来。 这也是温思悦和唐臧月窜通好的。 一个正常男子,出二千两买下花魁第一夜?能不引来怀疑?更别说环玉阁是昏君暗下产业。 只有一些特殊折磨人的癖好,能让老鸨暂时打消顾虑。剩余几层疑虑…… 在老鸨出了屋,对上把玩折扇,一身风流气的唐臧月,心底嘀咕着自己和海棠那番话,也不知这位爷听了多少去,一边谄媚道:“爷儿,昨夜可玩尽兴了?” “滋味不错。” “往后爷若是有喜欢的,我再帮爷留着!定是大家闺秀,没开过苞的,让爷儿开心开心。” “倒也不必……隔壁房间空着?不如借一步说话?” 唐臧月知晓对方说的是其他流放官员之女,心中一寒。 老鸨赶紧为唐臧月引路。 这尊撒钱的大佛,可不得供着? 进了屋,唐臧月开门见山道:“昨夜我瞧了下环玉阁的乐子,发现与京城相比,还差得远。不瞒妈妈,我走南闯北,去过西域,撞上过更为新鲜的乐子,提出来倒是可以给环玉阁增一笔大钱。” 老鸨笑容淡去许多,“这……爷儿这是何意?” “何意啊……我知晓身处青楼之中,很多女子身不由己,难得爷我如今看上一个,若不是她是罪臣之女,爷早为她赎身了。提这些,是希望环玉阁别早早将人玩坏了,下次爷来还能继续尽兴。” 这,倒也说得过去。 老鸨心中有疑虑,但没当场翻脸,毕竟是个大财主,顺着对方的话,道:“爷有主意?” “青楼女子,越是卖身越掉价,毕竟新鲜头就那么几个月。若是将人捧起来,看乐子,鲜少接客,随着时间推移,这身价只会越来越高。” “什么乐子?”老鸨除了歌舞实在想不出别的乐子。 唐臧月:“搭戏台子,自然,不是唱戏的方式,而是表演,说白话,让普通百姓也能看懂的方式,在台上为台下客官表演。民间故事很多,随便找个穷书生,给点小钱按照要求改编,找姑娘们排练排练,就能吸引不少客人来。 这种相当于只卖艺不卖身,其实面向客官广到不止来环玉阁的恩客,就是寻常百姓,想找场乐子,看戏,一人几文钱的入场券,积少成多,每日也能赚不少。” 唐臧月:“身价一提上来,姑娘们再矜持点。妈妈本事大,咱放长线钓大鱼,不让姑娘们轻易委身恩客,随着知名度越大,一夜赚的可不得比以往多得多嘛? 这可是长久不衰的买卖,发展得好,比坊间一技之长的手艺更吃香。妈妈是精明人,想来也明白其中道理。” 老鸨脑子转得贼快,虽说唐臧月口中有很多新事物听都没听过,但经唐臧月解释,老鸨接受起来毫无障碍。 的确有发展空间,且更容易让前来环玉阁的恩客有新奇感。 姑娘们台上是一面,榻上又是一张面孔,可不刺激嘛。 老鸨:“爷口中那个民间故事改编,怎么个章法?” 唐臧月浅笑,“近日闲来无事,便在海棠姑娘房内住下,只是后面几日银两,不会也是两千一夜吧?” “自然自然。” 今天有事,还有一章挪到明日更! (本章完) 第139章 跌宕起伏的剧情 近日,环玉阁很热闹。 多是来打听海棠姑娘第一夜一事的。 “听说你们这儿的海棠姑娘,第一夜卖到了二千两,直接把毛员外给比下去了。叫一位外客摘了这朵娇花?” 被搂在对方怀里的花娘也不生气,只道:“海棠姑娘的确好福气,那位爷儿还在二楼海棠姑娘屋内呢,听说是妈妈亲自招待。哎,我再早几年,还是花魁那会儿,被那位爷儿看上了,且不是也能名扬万里了?” 男子轻挑了下花娘的下颚,“就你?” “爷可别小瞧了我,我年轻时不比海棠姑娘差。” “倒不是长相的缘故,我听挚友说,那海棠姑娘从前在京城,是大户人家出生。光那气质和涵养,只怕是你穷极一生也赶不上的,不然谁愿意出二千两啊?” 不过,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花魁再生得好看,再有气质,也不值当他们花二千两银子买下一夜。没开、苞的青楼女子,几百两就能赎身,二千两…… 唐臧月成了他们心中,还未见其面,便定义为人傻钱多之人。 唐人傻钱多臧月这会儿正享受地侧卧榻上,任由其他侍女捏着腿,而温思悦剥着一颗颗葡萄,喂进她嘴里。 她看着桌案上磨好墨水的穷书生,道:“主要还是人物对话和场景,剧情推动,就按照原有的民间故事几个高潮节点推动即可。人物对话尽量是白话,让普通百姓也能看懂听懂,场景的话体现在道具、背景各方面……” 她所说,便是后世剧本相似,只要穷书生写出的精彩,且易懂,想必温思悦很快便能接受。毕竟这一出是她为她未来处境谋的唯一一条路,把不把握得了,就端看温思悦自己了。 人在逆境中,总能激发无限潜能出来。 “道具?”穷书生不解。 唐臧月举例:“花木兰上战场,手上得有刀吧?得穿铠甲吗?就是梁祝里的祝英台,也要女扮男装……这些都是道具,得在一个场景出现时,体现在里面。” “哦哦哦。” 唐臧月继续道:“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哪怕是市井人物,无论男女都憧憬美好的爱情,但普通、平凡的爱情不足以令人印象深刻,得跌宕起伏。” “跌宕起伏?” 唐臧月眉头微蹙,又片刻舒展,道:“没错,跌宕起伏。比如梁祝,男女双方总有一人身份卑微,导致门第观念不同,家中长辈反对,因爱意太深,最终造成悲剧。你可以适当改改,过程大差不差就行。” “……请教先生如何改?” 穷书生是为了家中生计才来到这环玉阁的,知晓眼前这人一掷千金。未见面时,穷书生还将其划为纨绔一类。当见到本人后,被其一身气度和新颖的思维吸引。 穷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狭隘。 男子风流不算什么,只要有才华,在哪里都深受人尊敬的。 唐臧月:“若是女强男弱,代入感不强,甚至会引来不少槽点。那就身份互换,以梁祝为中心,开展人鬼情未了,三角虐恋,最终惨烈收场的结局。” 不仅是穷书生,身后捏腿的侍女和剥葡萄的温思悦,就是见多识广的老鸨也听得津津有味。 穷书生再次请教,唐臧月也不吝啬,道:“女主女扮男装进书院,与男主互相倾情,了解到门当户对后,交换了庚帖,本该幸福美满一生,但被男二一见钟情,强取豪夺。因身份地位相差甚远,再加上女主反抗,男二将其养在室外。” 穷书生义愤填膺道:“这也太过分了!然后呢?” “……”看其他人皆是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期待后续的一副模样,唐臧月一言难尽。 本来是想这样的开头埋完,后续抛给穷书生。让对方自个儿编后续的,看看对方实力如何。 算了。 唐臧月继续道:“被强取豪夺当晚,男主想救女主,被男二下面的人乱棍打死。” 温思悦震惊地捂嘴,就是捏她小腿的侍女也跟着一顿。 向来枉顾人命的老鸨也有些感慨:“男主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伤心啊。” 唐臧月:“正是月圆之夜,男主穿着大红衣袍,要救女主,同时与之私奔,最终酿成的悲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男主化作厉鬼。” 老鸨:“这是要回去复仇吗?” 唐臧月掀了下眼皮,道:“复仇?我这儿讲爱恨情仇呢,复什么仇?” “那,男主都变成厉鬼了……” “男二出身非凡,在男主初成厉鬼时,有所限制,只能造成噩梦不断的现象,后来被家里请了道士,才知晓男主存在。这时候女主跟了男二,心逐渐跟着身体走,对男二产生了别样情愫,请求男主放过男二……” 温思悦轻呼一声,就连老鸨也气愤道:“这女主,枉费男主为救她而丧命!” 比起其他人脸上气愤的表情,唐臧月倒是很平静,道:“男主气女主为男二说情,原因嘛……自然和你们一样。于是男主因爱生恨,对女主做了和男二一样的事。” 这次,换穷书生一言难尽了。 怎么越听越离谱了?可…… 他也有点好奇后续发展,同屋内其他人一样,他也期待唐臧月继续编下去。 见唐臧月久久不说话,还是老鸨忍不下去了,道:“然后呢然后呢?” 唐臧月眼皮都不眨下,道:“妈妈觉得这剧情如何?” “好!太吸引人了!台子一搭,定能吸引不少客人!”就是见多识广的她,也没听过这般三角恋,人鬼情未了,女主还三心二意的啊! 就是青楼女子卖身,那也是明码标价,这个女主倒好,不仅对不起未婚夫,爱上害死未婚夫的男子,还和鬼魂的未婚夫颠鸾倒凤…… 情节的确跌宕起伏,也足够刺激。 唐臧月视线落在穷书生身上:“你需要突出女主的无可奈何,男二的强势霸道,男主作为人时的情根深重和化作厉鬼后的怨恨、性情大变的转折,这个故事才能进展下去。” 穷书生大约摸到命脉,点头,“好的,知晓了。” 老鸨又忍不住道:“爷,后续呢?你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本章完).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140章 梁祝之人鬼情未了 唐臧月:“吊足了胃口,二次搭台,才有慕名而来的观众。先让书生写剧本吧,写完我观摩下,妈妈再着手准备道具这些,不过情爱剧本的道具花不了几个钱,观众看得就是爱恨纠葛,谁会在意他们周围花草树木?” 两日后。 唐臧月心底忍不住感慨。 这穷书生也不知老鸨上哪儿找的,的确有点子灵气在身上,按照她给的主线走,人物对话惟妙惟肖,只是,大概第一次写这种白话剧本,有些地方转折看着生涩了些。唐臧月指点出来,对方当场改了。 之后,老鸨开始搭戏台子,以温思悦为女主,而男主和男二,老鸨打算找龟公饰演,被唐臧月制止了。 “海棠姑娘长相清秀,也颇有气势,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若是找龟公来扮演,只怕是污了观众的眼缘。” 老鸨虚心请教,“爷的意思是?”其实,迄今为止,她压根没付诸多少银两,除了给穷书生写剧本的几两银子,再有便是台子的简单搭建。 剧本里的道具和场景很多重复的,加之场面偏言情,老鸨控制在一百两银子左右,绰绰有余。 老鸨还是看在剧本确实吸引人,和这位爷先出了二千两的份上。 “找几个好看的孩子,民间不少穷苦家庭的男孩。他们家里舍不得将其卖了,但卖卖艺,肯定能答应的。” 老鸨眼睛一亮,道:“爷说的是,那我这就去办!” “记得,男俊女美,观众才赏心悦目。” “放心吧爷儿,妈妈我眼光独到,定能找到那符合人……人设的。”老鸨想了下,才将对方提过却没听过的词儿组建起来。 唐臧月打了个哈欠,“这几日在你们环玉阁也待得差不多了。” 老鸨眸底的喜悦褪去:“爷你要走?那几时再来?剧本后面……” 唐臧月:“先看看效果,吊足观众胃口之时,就是爷归来之日。急什么?爷自然有章程。毕竟舍不得海棠姑娘呢。” 老鸨被噎了下。 钱是要赚,但她更好奇故事的后续啊! 这个剧本落定的名字叫:梁祝之人鬼情未了。 很应景了。 …… 十五一直在暗处保护她,避开了环玉阁的打手,没被发现。 他最终想了想,问:“老夫人,我随你回九里村,是以女子的身份,还是男子身份?” 唐臧月斜睨了他下,不咸不淡道:“赵大爷是九里村的,楚家掌柜也在初见对你女子身份落下印象。贸然换成男装,你想好怎么解释没?” “自然是实话实说。” “嗯,说你作为男子,只有扮女装,被轻薄过,才能讨到饭?” “……” 虽然十五单纯,但他不蠢,明显听出老夫人口中的讽刺语气。 就,很不适应。 唐臧月:“麻是麻烦了点,先这么着吧。” “那,身份的话……” “有了赵大爷这个九里村本村见证者,县里也有乞丐与你相处过,村长再私下运作一下,以后就落户在萧家,住在……家里卧房还真住不开,你跟钱家人住一起,正好提提钱大牛的身手。他作为我为小五找的护卫,总不能啥都不会,索性现在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可以打基础了。”唐臧月顿了下,又道:“记得避开钱家其他二人,钱大牛卖身给萧家的事,他妹和爹都不知晓。” 古人对卖身为奴为仆很看重,尤其是男孩,那都是要传宗接代的。 钱阿牛快要治好了。 她离开前买了药和怎么煎制,都告知了心细的媚娘。嗯,实在不行,到时清醒的钱阿牛接受不了,她可以劝钱阿牛再生一个嘛。 钱阿牛又不是萧家的人,等病好,父女俩去留都是他们自个儿决定的。 人还是得看开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回到账房先生介绍的客栈,赵大爷很意外。 他有半个月没瞧见老夫人,中途出现房费需要续,他都打算找上楚玉店铺的掌柜,借点钱续个下等房便好。哪知一早就撞上十五在和客栈掌柜说话。 他揉了揉眼,“十五?你回来了?老夫人呢?” 他歪头去看,就听对方解释:“老夫人还脱不开身,让我先把房钱续上。赵大爷你放心住,想吃啥点啥,不用担心钱不够。我刚和掌柜商量好了,多的到时候还可以退。” 赵大爷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哪能这么麻烦对方?住上等房就够奢侈了。 听到十五说的,他决定早食吃个馒头就好。 十五一走,看到掌柜上的大肉包子和几颗鸡蛋,赵大爷浑浊的双目透着几丝茫然。掌柜乐呵呵的解释:“那位小娘子说了,大爷你定会为你东家省着,所以命我每顿固定上几个菜色。大爷你有喜欢的,还可以再点几道。” 说着,掌柜又忍不住感慨:“大爷你年轻时没少为你东家出力吧?你东家是我见过最厚道的。” 赵大爷心下一阵感动,“是啊,老夫人是最厚道的。” 这半个月,赵大爷都吃胖了。 且深刻地总结下一个道理:老夫人让做什么,即便知晓也权当不知晓。 有肉吃比什么都快活。 他架着马车来到县里。 唐臧月又给赵大爷定了家客栈,然后拎着十五去找那家连男孩都不放过的员外府邸。 直至看到员外家门牌写着“毛”字。 唐臧月视线才幽幽地落在十五身上,“所以,当时差点迫害你的员外,就是与我在环玉阁一争高下的毛员外?” 十五总觉得老夫人看他的眼神有点渗人,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是。”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老夫人你没问。” 她是第一次见这么被动性子的人。 也是活了两辈子的她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可,一想到这孩子情况,是被当做死士培养的…… 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想想这孩子的优点。 对,优点。 这孩子武功高强,轻功尤其厉害,除去脑子和脚对换着使,旁的没啥缺点。 放武林也是个高高手。 “行。” 唐臧月借着袖袋,取出一瓶无色无味的药粉来,“能加在对方吃的水,或者饭菜里吗?” 古代多变数,尤其是知晓三年后的战乱和天灾,她大量购买药物,也搜集了一些稀缺药,做了些致命和不足以致命的毒药粉。一是以防万一,二是提前防范万一,毛员外属于后者。 不提她男装和毛员外有过节,之后会与环玉阁走动,就是对方连清白的孩子都不放过,就是触了她的逆鳞。 恶心人的玩意儿。 多让对方活一日,都是糟践呼吸同一个世界空气的她。 (本章完) 第141章 来索命了 这对十五来说不是难事。 只是他不懂,明明可以在无人时,一手掐死了事,为何非要洒药粉? 但十五没多问。 应诺了声,便借着夜色,轻功点上屋檐,朝着毛府飞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十五才飞了回来,紧接着听到毛府一阵躁动。 以毛员外现在的地位,本来住在郡地。听当地人说,人家是报复原配当年给戴绿帽,其夫人一死,毛员外当时就请了有名的道士将其锁在府邸,要锁住原配的鬼魂,让对方日日看到自己做新郎。 唐臧月:…… 就,挺离谱的。 心理都变态了。 她可真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好事。 赵大爷没想到这次老夫人回来这么快。 整顿休息了一夜,赵大爷清晨驾着马车回到九里村。 一月中旬,萧家做的香肠腊肉都好了,辈分最大的柳姨娘做主,煮了几根。 香肠煮熟切片就能吃,腊肉就着菜干一起炒,味道都是不错的。 同时,有村长每日磨了豆腐上门,柳氏摊位多了道卤老豆腐。 价格自然比不上猪头肉,但味道也是一绝,更给穷苦的人家多个选择。 村长看着张家生意风风火火,赚得满盆金,知晓豆腐生意不是月月都有,迫不及待买了头驴。每日定量提供给萧家后,自家豆子磨的,让张大姐率着家中靠谱点的儿媳推到县上去卖。半个月下来,还真别说,把一头驴子钱赚到了! 欣喜自然是有的,但村长也看到家中哥儿们累瘦了,这不,钱还没焐热,又买了头驴子。家中劳动力才松快了许。 村里津津乐道的除了村长家买了两头驴,还有陈老婆子身上发生的事。 一开始,几个长舌妇在酸村长家日子过得红火,是搭上萧家这条线。 “不就是占了身份的便宜,让唐大夫多看两眼?要是我家那口子是村长,我们家日子也能过得风风火火的。” “得了,张村长上过几年书塾,你家那口子?啧。村里几户人家下面的儿孙闹着分家,你家那口子会算数不?分得清,算得明不?你以为那村长是人人能当的?” “行了,扯什么扯。指望家里老头子,还不如花点钱让小辈去书塾,以后好有机会争取村长的名额才是。” “先不说村长,你们听没听说陈老婆子最近为啥没出门?” “陈老婆子?确实有阵子没看到了,她咋啦。” “咋啦……听说头发都快掉光了!去镇上看薛大夫,但上次因为梅花的事,薛大夫再心善也学乖了,闭门不见。没办法,陈老婆子只好去县里看大夫! 哎呦喂,你们是不知道,人家大夫诊断出来没毛病,她险些将人家铺子给掀了!脾气还挺大!争执的时候,头上包的布扯掉了,县上不少人都看到,她头发掉光了……报应啊!” “真的假的?会不会是生病了,县里大夫没诊断出毛病来?” 闻言,其中一个老妪翻了个白眼,“大夫能给她诊错?就算错了,她当天不能去其他药铺看看?都说身体没问题,那就是她前头两个儿媳回来报仇!报应到了!” “你别说了,我胳膊阴嗖嗖的,怪吓人的。不行,我明日得去庙子里拜拜,去去晦气。” 作为当事人,陈老婆子自然是将受的气撒在梅花身上。 要说掉光头发…… 没那么夸张,不过秃得挺显眼的。 陈老婆子自己都没发现,对梅花下手的力道没以前重了。 倒不是陈老婆子手下留情,而是身子虚了。 “都是一群丧门星!一群赔钱货!看到老娘被欺负也不知道拉一把!还得我出了这么大的糗!” 陈老婆子还想对冬菊冬梅下手,梅花路一挡,俩继女连忙抱着妹妹往后山跑去。 陈老婆子骂得更凶了! 陈麻子没回家,知道亲娘气不顺,没去碍眼。至于陈大伯他们夫妻早早掩上门。 陈朱氏一想到村里各种说法,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顾及屋内还有孩子,她压低了音量,“当家的,你说麻子前头两个娘子来报仇,会不会牵连到咱们一房?这可不干我们事儿啊,都是娘一手造成的……”说着,陈朱氏还很虔诚的十指一合,朝着各个方位站着拜了拜,“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死你们的,你们找谁去!别牵连无辜啊!” “瞎咧咧什么呢!” 陈朱氏这会儿怕极了,若不是为母则刚,还有孩子在,早就绷不住神经怒吼了。 陈朱氏:“我咋就瞎咧咧了,咱们村都在这么传!我前头两个妯娌死得多惨啊……现在回来报复了,娘掉头发不是现在还没查出原因吗?定是前头两个妯娌她们回来了!” 似想到什么,陈朱氏道:“不行,分家!一定得分家!当家的,你要孝顺我不管,但我和孩子们不能有事!你留下来继续孝顺娘,把我和孩子们单独分出去吧!” 大概真的怕死,这种逆天的话,陈朱氏都能说出来。 陈大伯一巴掌挥了下去。 啪—— 把陈朱氏打醒了。 虽然醒了,但腿还是怕得打颤。 陈大伯瞧着也不是滋味,撇过头去,道:“行了,我会和娘商量的。要分出去,也是我们房一起分出去,就算被戳脊梁骨,我也要护住你和孩子。”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陈大伯心底也在打鼓,和陈朱氏一样怕得很。 怕前头两个弟媳真回来索命。不分出去,谁知道他们这房会有什么下场? 当夜,住在隔壁的崔婆子就听到陈老婆子尖嗓子划破静夜。 “你再说一遍!” 崔婆子将头一蒙,嘴里骂骂咧咧了两句,又醒了过去。期间又被吵醒了几次,但碍于困意和外面的寒意,没能翻起来去看陈家的热闹。 倒是王家二嫂穿了外套,鬼鬼祟祟去听了墙角。 第二日就把陈家那点破事儿大肆宣扬了番。 虽说村里人嫌恶陈老婆子,但对陈老大的所作所为更鄙夷。 陈老婆子磋磨儿媳,可没对俩儿子下过手。老的还没死,下面小的就撺掇着要分家?这叫什么事儿! 古代孝为先,陈老大这是犯了大出啊! 由此可见,陈家早从根子上烂了。 (本章完) 第142章 给十五落户 陈老婆子怎么可能允许分家?她还没死呢!当夜就将陈老大骂得狗血淋头。 到底顾及养儿防老,骂够了陈老大,还想动手的念头转到大儿媳头上,当即就冲到老大的屋门口,用力拍打起门来。 见陈朱氏锁着门,没回应,陈老婆子抬脚就是一顿踹。 好家伙,这动静,难怪会吵到隔老远的王家,让王二嫂闻风而来了。 王二嫂当时就扒在陈家院头看呢。 九里村除了萧家,谁家院头修得高啊?废人力物力不说,每家每户都穷得叮当响,小偷都没那耐心光顾。墙院起得也就比成年男子高上许,王二嫂弹跳能力不错,轻松跳起,扒在陈家院头,将里面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好家伙,陈老婆子一脚踹开老大房门,手刚想抓过大儿媳头发,就被陈老大握住手腕子!就这么用力一甩,人给甩了出去!陈朱氏被吓坏了,抱着孩子就说要回娘家躲几天,陈老大不同意啊,拼命在那里游说。竟然没一个人发现陈老婆子晕了过去!”王二嫂说得绘声绘色的,大腿一拍,激动得满脸通红,“还是我心善啊!冲着院子吼了声,陈老大这才发现自家娘晕了过去!连忙将人抱回主屋,陈朱氏也顺势拉着孩子跑了。估摸着跑回娘家避难去了。” 听八卦的老妪道:“陈老大去请大夫没?” 王二嫂:“怎么没去请?当夜就去了,我在风里等了一夜啊!就想看热……咳咳,反正,最后就他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要我说,陈老婆子也是报应,到处得罪大夫,现在撞了后脑勺,晕过去了吧,谁还敢登门了啊?不怕被讹啊?” 陈老婆子也不是那般没脑子之人,连窝在九里村的唐臧月都不敢当面得罪,更别说镇上和县上的大夫了。 第一次和薛大夫闹,是因儿媳梅花不值当她出那么大笔诊金,才敢豁出去脸面。后面去县上闹,是因唐臧月给梅花的药物中加了点狂躁药物磨成的粉在里面,能让对方在气上脑门时短暂失去思考。 这才有对方将县上大夫都得罪了个遍的后果。 “那这,陈老婆子到底咋样了?” 人还昏迷着。 陈老大听到唐臧月恰好回来,上门求过她。 唐臧月打发完人,便拿郡地买的点心哄玲姐儿,“看祖母给玲姐儿买了啥,你最喜欢的桂花糕绿豆糕……” 玲姐儿撇过头去,唐臧月喟叹,扭头就对萧钟离道:“看来玲姐儿不喜欢吃啊,小五,还是你来解决吧。” 玲姐儿眼睛瞪得跟铜铃,“你不多哄我两句!” 唐臧月眉梢一扬,道:“哄你的还不够多嘛?看看我多久没回来了?其他孩子不想我?我第一个哄你,已经给足面子了……让让,让让,我还得哄其他孩子呢。” 玲姐儿快哭了,“那你多哄一句。” “哪能厚此薄彼啊,祖母的心不能偏,祖母得雨露均沾。” “祖母!” 唐臧月轻拨开玲姐儿,来到萧钟离和萧钟陆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满意地点头,“不错,又长高了。” 萧钟陆嘿嘿一笑,“祖母,二弟自创了一套挽剑花,可好看了。让二弟给你露两手?” 唐臧月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离哥儿还自创了一套挽剑花?不错,露两手看看。” 萧钟离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怕内心的狂喜溢出,叫祖母看出他的不稳重。点了点头,手握一柄自削的木剑,就着前院的石子路,玩出行云流水的慢动作出来。 还别说,挺赏心悦目的。 待萧钟离舞完剑,来到唐臧月跟前时,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一副等待求夸的模样。 唐臧月取出丝帕,为对方擦拭了下额角,道:“身形高大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剑舞有些高难度动作对小个子更友好些。” “祖母,你看出来了?” “这有啥看不出的?不过挺赏心悦目的,也能强身健体。” “嗯。”萧钟离重重地点头,“自创这套剑舞的时候,看着简单,但有些动作难度的确高。不过一套舞完,身体都能轻盈点,祖母我想……这很适合月春她们三人。” 三人是指萧月春、小五和玲姐儿。 唐臧月和柳姨娘年纪大了,不适合这种基础剑舞。尤其是柳姨娘,身子骨本就弱。 唐臧月点头:“可以有,这剑舞还有什么优点?” 萧钟离:“久了,能让身子轻盈许多,至少面对那种没武力的莽夫,能轻松避开。” “好,每日抽出时间让她们学学。” 唐臧月不是没考虑过让家中女孩也学武,但学武太累了,容易伤身。她手中又不是没人,比如一线天。 现在一线天的死士的确不好弄身份,先把老大和十五放出来,其他人待到三年后,天下大乱,可以随意安插个身份护好家中女眷孩童。 又与离哥儿浩哥儿聊了两句,唐臧月才带着十五上了村长家中。 村长家中劳动力刚换下来,现在是两头驴子在拉石墨。 看到唐臧月来,村长还有些意外。 “老夫人,你怎么来了?” 唐臧月:“这不是有事相求嘛。” 唐臧月将来意说了下,村长视线这才落在十五身上。 “赵大爷也知晓这孩子是郡地捡回来的?” 唐臧月点头,“正巧上郡地办事,赵大爷赶的马车,撞上了。村长若是要调查,可以找赵大爷来询问一番。” “老夫人严重了,我有几个问题,可否借这孩子一步说话?” 唐臧月没什么表情,对着十五道:“去吧,张村长问什么,老实回答就成。” 十五的确饿瘦了,但那身段不像从小做乞丐的,张村长心中有疑问,也被死死压了下去。因为萧家,现在他们家买上两头驴子,年景好了,谁没事找茬,非要刨根究底给自己找麻烦? 装完形势,张村长才对唐臧月道:“行,届时替老夫人跑一趟,给这孩子落户在萧家名下。对了,取什么名字?” “萧十五。” 村长点头。 十五跟着唐臧月沉默地回到萧家。 一路上,还是唐臧月打破了沉默,“往后,一线天的名字按照你们排名来。老大就叫萧大朗二郎……到十一的时候,就是萧十一萧十二……” 十五木讷地点头,“好记。” “知道萧大朗现在的情况吗?” 十五点头,“与老夫人会面后,我也与其他人取得联系,现在老大在军营里做一名墩子工。” (本章完) 第143章 柳姨娘打算开食肆了 在郡地那半个月,她都在环玉阁内吃住。因着环玉阁是昏君暗下产业,即便再瞧不起阁内打手的身手,她也没贸然与十五会面,所以都是十五和一线天保持联系的。 就是这半个月时间,萧大朗总算找到时机混进军营。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且士兵在追赶细作的途中,造成萧大朗这一介镖师被误伤、重创的假象。 萧大朗醒来,失忆了。看了军营大夫,也说后脑勺淤血过多导致,于是,没去向的萧大朗成为营内一个墩子工。 因为进来一个陌生人,且接触厨房这块,军营不可能不查。 查到的确有商队经过,且有一支镖师护送。途径的确与追查的细作撞上,后者队伍里被伤了不少人,有一人不知去向。 身份吻合。 萧大朗被留在了军营中。 实际上,萧大朗仿造萧家流放路上以假乱真的现象。先是扮演窜逃的细作,见商队中一人死亡,将之尸体扛走,找处荒山埋了,换上死去镖师的衣服,等待追杀的士兵们必经之路,被捡回军营。 商队因为受惊,早早整顿离开郡地,无从与见过死者的人当面对峙。只是…… 后续有些麻烦。 上头派人来询问,是否继续留在军营,萧大朗毫不犹豫地应诺。之后趁着军营放松警惕,与一线天取得联系。 一线天查到镖师的具体身份,将详细资料传给萧大朗,后者才知道死者有妻儿。 既然占据了死者的身份,就得对妻儿负责。 他是以失忆的身份进军营的,与带他的伙夫打过招呼,要到镖局的联络方式,写了封信件回去。 简要意思是自己失忆了,醒来差点命悬一线,知道是镖局的镖师后,深觉这行太要人性命,决定在边关军营中安心做一名墩子工,还询问了下原主的姓名和家中情况。 信件一来一回得一个月,等收到信件后,他还收到家中妻儿的来信。与一线天所查信息无二,只是有个严峻的问题:死者妻儿准备举家迁移,来边关定下。 当然,这些发生在二月中旬。 现在处在一月中旬,爆炸的消息尚未发生。 唐臧月回到九里村后,在处理辣椒籽一事了,准备月底开始栽种。 交给萧景欢的辣椒籽彻底死亡,不过其他蔬菜苗养得不错,若是条件允许,萧景欢还想再砌个炕,在炕上养育新鲜蔬菜,让全家人吃上口新鲜的。 而不是咸菜泡菜酸菜之类。 楚掌柜倒是在唐臧月消失这段时间,上门送过一次新鲜菜,将养殖方法告知过萧景欢。 家中吃腻了腌菜,唐臧月瞧出来了,所以在柳姨娘她们晌午回来前,准备了几只刚死不久的大鱼放置厨房。 柳姨娘回家便钻厨房已成习惯,没多久便跑出来询问唐臧月:“老夫人,那几条鱼是中午吃?” 唐臧月点头,“冬季运输鱼挺方便的,冻成冰可以保持新鲜度,薛掌柜没少往我这里送。中午就做酸菜鱼吧,给大家伙儿改改口味。” 柳姨娘笑着应:“行。” 除了没有辣椒,酸菜鱼在柳姨娘手中仍成功。尤其是鱼汤,酸溜溜的,喝着很开胃,得到一众的好评。 柳姨娘刀工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上,虽不及钱大牛动作快,但也能达到切萝卜成丝的境界。 她有了打算,在唐臧月回来前,与萧月浓商量了下,待吃完午食,在正房烤火的功夫,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老夫人,现在柳氏摊位声名远扬,慕名前来的客人很多,摊子不够坐,加之攒的银钱也够了。所以我准备来年开春开间食肆。” 唐臧月点头,“可以,届时我找薛掌柜问问,他手里捏的铺子不少。我们也不要那地段过好的,租金贵了,赚的都付租金了。只要味道足够,不愁没客人上门。” “老夫人同意我开食肆?” “为何不同意?”似想到什么,唐臧月道:“柳氏摊位现在人手应该够用了,卤味连夜做好,第二日最多让她们煮个面条。就是泡菜和大酱,也只是捞的功夫,不需你亲自去坐镇。” 唐臧月将架上的小茶壶往茶杯里一斟,一股果香瞬间在室内蔓延。 火堆上放的架子是她找铁匠铺打造的,这是小型的,还有个大型的,准备辣椒成熟了,做烧烤用。小架子上除了烤橘子还有水果茶。 唐臧月对口感带涩的浓茶不感兴趣,但对这种果香浓郁的水果茶倒是没有抵抗力。偶尔也烧点酒喝,在冬季甚是暖身子。 见柳姨娘耐心十足地听着,她递过去茶杯,又道:“这段时间,就在家中琢磨吃食吧,食谱我说给你听,你做就好。我们再研究出几道招牌菜出来,最后让家中孩子一众点评和投票,如何?” 柳姨娘欢喜:“当然是好。” “既是开食肆,规模不大,无需再招其他厨子,实在忙不过来,我让大牛去给你打下手。若是一个人不够……” 柳姨娘赶紧摇头,“只需再找几个洗碗洗菜的婆子就好。” “水沾多了的确容易伤手,村里几个婆子为家中生计倒是不用在意这些。行,明日张大姐上门,我亲自给说说。” “其实还有一点我很担心……” “有什么便直说。” “担心手中银钱不够。” 唐臧月眉梢微扬,道:“让小五做个台账,将要采购和租店面的银子记下来。前期权当我借给你,日后食肆盈利了再还我便是。” 以前柳姨娘不太懂这种银钱分太清的原因,是不是老夫人和她过于生分了些?经过小五的开导,她才知晓,老夫人不过于参与,是让她自己谋个路子,有了银钱,身板子都能硬起来。 这个家不能光仰仗老夫人。 即便他们萧家最大的靠山是老夫人。 柳姨娘浅笑,“有老夫人这话我就放心了。” 食肆可以开,但她精心栽种的辣椒不准备在食肆上卖,前期辣椒籽不够,自家都不一定够吃一年,还得留籽翻年再种。届时会带着村里一起大量种植。 辣椒可是增味的好东西啊。 她馋了好久。 (本章完) 第144章 王二嫂做吃食难吃的原因 村长给十五落完户,唐臧月差不多也将开食肆需要洗碗洗菜婆子的事跟张大姐提了下。 张大姐想毛遂自荐,被唐臧月否决了。 张大姐也不生气,道:“行,我帮老夫人找几个婆子……” 张大姐找婆子肯定都是率先考虑本村人,选出不到五个人,最终由唐臧月筛选。 唐臧月只留了三个,其中一个是与玲姐儿关系不错的铁花的阿奶,崔婆子。当然,她也不是看这层关系将人留下的,主要还是崔婆子刀工也不错,到时柳姨娘和钱大牛忙不过来,崔婆子还可以帮忙。 食肆开张,她肯定会施行打折优惠,到时门庭若市。之后恢复价格,客流量会少,钱大牛便不必再忙于后厨。 婆子确定后,钱阿牛的病也在日渐好转。 这应当是好事。 但,总有意外。 恢复一点清明的钱阿牛,在对上唐臧月的视线后,也有傻子阿牛的记忆,不太确定道:“老、老夫人?” 唐臧月微微颔首后,道:“后脑勺的淤血快散了,再养养,就能恢复如常。” “我……” 钱大妞激动地扑进钱阿牛的怀中,“爹……” 似乎想到什么,钱阿牛没有与闺女相识的喜悦,反而脸色刹白。 钱大牛成熟不少,没有像妹妹一样扑进爹的怀中,但仍双目充红,明显是激动的。 钱阿牛顿了许久,宽大厚茧的掌心覆在大妞头上,顺了顺,“让我们家闺女受委屈了。” 大妞赶紧摇头,“小小姐很好的,有什么都会分我一点。爹,大妞现在不饿肚子了,也有新衣穿了。” …… 食肆在准备阶段。 说是准备,其实对唐臧月来说也是两个步骤罢了。一是找洗碗洗菜的婆子,二是查看楚掌柜推荐的铺子。这两项都很简单,不足几日便拍板定案下来。 但在其他人眼中,唐臧月的准备工序还有:大量购入新鲜蔬菜肉类和柴火炭火,琢磨食谱,菜色定价云云。 食肆没开,其他人便赋闲下来。 黄豆酱的生意不错,但泡菜生意降了下来。按照唐臧月的意思,这两种现在不必买,做好囤在那里,等开食肆时再弄。黄豆酱自然用于后厨,不再对外散卖,泡菜也可以切小碟,每个前来的客人可以送一点。 媚娘和张夏氏赶着开始做家中长短工的新衣。 虽然料子是麻布,棉花也不如萧家人穿的好,但要知道农户一年到头也穿不了一套崭新的衣裳,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打补丁是常事。更何况棉花御寒,就媚娘和张夏氏现在身上穿的,衣裳里缝的棉花有点发硬,若不是里衣有小袄,再加上守着柳氏摊位炭火不断,时不时能喝上口热乎的姜汤,早就寒气入体了。 就这,手上耳朵还差点生冻疮。 冻疮可不是小事。 生了冻疮,一年到头都痒腻得厉害,抓破了还要流脓。 幸好老夫人给她们制了冻疮膏,擦几次便药到病除。 因为这,媚娘回家跟王二嫂提了嘴,全村人都知晓了,还跑萧家借冻疮膏。 唐臧月知晓,免费借只会麻烦不断。这些村民看着淳朴,但遇上利益冲突,容易产生口角,人心最难测。为避免麻烦发生,她从一开始就规定冻疮膏擦三次收一文…… 这才断绝了想要占便宜的村民的心思。 知道过年东家要发新衣,最高兴的莫过于萧家的长短工。 赵家就有两人有新衣,一个是赵大爷,另一个便是照顾萧家新买地沃肥的赵大爷儿子。 王家。 看到新衣那刻,王二嫂羡慕不已,顺便询问:“六弟妹,你在萧家做事,按理说消息最灵通。怎么萧家要招洗碗婆子都不知道提前告知家里?也好让我……我们娘沾沾光啊。” 王二嫂还想说自己,但想到萧家招的是婆子,精明的六弟妹指不定阴阳怪气自己。这小娘子也是,看着柔柔弱弱的,精明得很,时不时给自己挖坑,套自己,半点便宜都不给占。 媚娘看向王老娘,“娘,这事儿是老夫人做主的,就算食肆要招人,老夫人也会交给村长他们选人。你看豆腐生意不就这样嘛…… 就算老夫人提前告诉我们这些短工情况,那招的人也得符合老夫人的条件,老夫人才会用。村里谁不知道老夫人的规矩啊。” 媚娘没说的是,王老娘换去萧家做事,那谁带莲姐儿?她自己放弃食肆跑堂,回来带孩子吗? 王老娘年纪大了,带完孩子就分不出其他精力做事,她不行。她还年轻,光窝在家中带孩子,指不定会被村里其他人指指点点,娘家婆家也不会理解,所以到时得既下地又带孩子。 幸好老夫人和村长家张婶子压根没考虑过她家婆母。 王老娘视线锐利地落在王二嫂身上,“你少给我挑拨离间!没事干就去扫院子!” 王二嫂:“……娘,我突然想起今天该我做饭,我先去了。” 王二嫂跑到厨房,大嫂也过来帮忙打下手,“你说说你,跟娘说这些干嘛。现在六弟妹才是娘身边的大红人,你那番话是嫌娘没本事没被萧家选上,还是故意刺激六弟妹?” “我刺激啥了?”说着,王二嫂又小声嘀咕:“谁曾经还不是娘身边的大红人啊。” “你刺激啥……娘现在还在带莲姐儿,若是被萧家挑中,谁带莲姐儿?”王大嫂当时心底也直呼六弟妹太极拳打得漂亮。 可算把这糟心的妯娌闹堵心了。 二弟媳是婆母身边大红人时,其他房没啥好处还处处被占便宜。二房孩子多,二弟媳还是个偷奸耍滑的,换谁不闹心啊? 现在六弟媳成了婆母身边大红人,虽然每日吃食落不到他们这几房头上,但萧家喜欢给孩子们琢磨零嘴,失败的零嘴带回来,婆母公爹都吃几口新鲜劲儿,后续偷摸给下面的孩子们吃了。 关键是,六弟妹撞上婆母只顾孙子不顾孙女,就简单提了嘴:“老夫人对家里女孩男孩都是一样态度,似乎不太喜欢重男轻女的……” 之后,王老娘东西也会给孙女些,量不多,主要是表明自己不重男轻女的态度,以免幺儿和幺儿媳丢了现在伙计。 光这些,足够她看好六弟媳了。 王二嫂握着大锅铲,胡乱翻了翻,撒了点盐,舀了几瓢水进去就完事。要想饭食多好吃……那没可能,只要能吃就行。 王二嫂甚至还觉得,饭食做得越难吃越好,这样公爹婆母就瞧不上家里的吃食,等着老幺和幺弟妹带的萧家吃食回来。这样,他们其他人就能多吃点。 多好。 (本章完) 第145章 清醒后的钱阿牛 这么想着,王二嫂又往锅里加了瓢水,搅合搅合,还有不知名的干野菜,两把一掐,往锅里一扔,又是顿完美的午食。 王大嫂守着灶台看火儿,时不时看着锅炉的情况,看到王二嫂一系列操作,眉眼抽搐得厉害。来不及说什么,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 王大嫂心口一跳,下瞬看去,王二嫂双手往衣摆一擦,人已经到门口了。 王二嫂冲着她喊了两声:“大嫂,我去看看热闹,锅里的火头就靠你了!放心吧,东西我丢下锅了,熟了就能吃!” 王大嫂:……就知道。 主屋的王老娘,正在欣赏家里幺房的新衣呢,听到这声音,把莲姐儿往媚娘怀里一塞,脱了鞋就要去追。 追到院门口,王二嫂早跑很远了。 王老娘只好对着那溜得贼快的影子掷去草鞋,破口大骂起来:“亲成了这么多年,孩子一大堆了!还改不了偷奸耍滑凑热闹的破毛病!你去凑!凑了就别想吃多少饭!” 奈何,王二嫂已经跑远了,没听到婆母的威胁。 即便听到了……那也是两者可以兼得的嘛。 原来是后山差点发生命案。 她来得晚了些,不是一手拿到热乎的。 王二嫂挤到老妪中间,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几颗瓜子,一边慢悠悠地嗑一边道:“咋了咋了这是?” “钱阿牛不是好了嘛……” “啥?钱阿牛好了?那老夫人医术还挺厉害的。” 帮萧家做事的长短工家里,都叫唐臧月老夫人,村里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老妪:“重点是这个?钱阿牛知晓爹娘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家里没了家底还是自个儿一手造成的,儿子也为治他病,卖身给萧家。受不了这刺激,滚落山崖,幸好被人撞见,背去萧家看伤势了。” “……这不纯粹添乱嘛。好不容易脑子治好了,该不会落下什么残疾吧?真要是这样,他那双子女不恨死他?” “谁知他怎么想的,对不起死去的爹娘,那不更对不起活着的子女吗?” 王二嫂还想去萧家看热闹,被其他老妪提醒,“王二家的,你这是为了凑热闹,连饭食都不吃了?看完热闹回来,你娘会给你留饭食吗?” 呲—— 王二嫂倒抽了口冷气,道:“那我回家端碗,去萧家边看热闹边吃!” “好主意啊,王二家的,下午聚一起再给我们透露透露后续啊。” “放心吧,我可藏不住事儿!”王二嫂拍拍胸脯道。 其他老妪看王二嫂风风火火的身影,生怕慢一步,热闹就没得看了。皆是忍俊不禁。 她们边往自个儿院子走,边闲聊起来。 “这王二家的,把瞧热闹的精神头用在地里,估摸着王二也不会老那么快。上次我见着王二,比他爹还老。” “王老爹可是得王小六和孟媚孝顺的饭食。那饭食是按照萧家的伙食标准来的,听萧家几个长工说,萧家几乎是大鱼大肉的,油水多得很,他们十天半个月都能吃道萧家手缝里漏出的油水。王老爹天天吃,现在又不用下地,精神头可不得比王二好么? 不过王二这媳妇儿偷奸耍滑,他自个儿理亏,不得在地里卖力干活儿?” “哪是光地里干活儿?炕上不也……嘿嘿,不然王二家那么多孩子哪来的。” “话又说回来,王二对秦二妞还挺纵容,就是他娘也没磋磨过秦二妞,该给的吃食一样不少。哎,也怪这虎妞子运道好。” 被喊作虎妞子的秦二妞刚到家,就得了自家婆母阴阳怪气声:“还知道掐着点儿回来?再晚一步,看还有没有你的吃食!” 王二嫂嘿嘿一笑,忙去厨房捞了个锅底,揣了块馍馍,就往院外狂奔。 王老娘眼一瞪,又指着对方背影破口大骂:“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其他人埋头干饭,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的,生怕娘/婆母对王二嫂的怒气转嫁到自个儿身上。 王二有两个硬馍。 按理说,猫冬时,没活儿干,家里不该这么铺张浪费才是。但六弟和六弟媳出息,不仅有月钱拿,还能拎回来饭菜,爹娘不愁吃喝,对下面的子孙也大方许多。 平时猫冬喝口稀的都够呛,现在不但有干糊糊,一个儿子手中还有两个硬馍,儿媳手中有一个,就是孙子也有半个硬馍。 孙女没有。 王二就把自己手中分得的一块硬馍,扳碎了,搅合在闺女们碗中。 王二嫂日子过得没名堂,下面子女教得倒是好。二房家的孩子,见姐姐妹妹有爹分的硬馍也不闹,只埋头吃自己手中的。 王老娘骂得胸口不顺,将火气转到王二头上:“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做啥啥不行,吃饭、凑热闹都是第一名!” 王二:“……”他娘总结得还挺到位。 王二嫂双腿跟旋上风火轮似的,卷土到萧家门口。 碗里的干糊糊是一点儿都没洒出来。 刚喘息完,就吸溜喝起糊糊,边探头看院里的情况。 院门和正房门是敞开的,听不清什么情况,倒是能看清怎么回事。 唐臧月也一言难尽地看着钱阿牛。 这人……还没他儿子有担当呢。 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是嫌家里债务还不够多吗? 钱阿牛清醒过来,看到周围围了这么多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才羞愧地对唐臧月做出请求:“麻烦老夫人将人请出去,留下大牛便好。” 唐臧月眉梢一扬,给其他人打了个眼色,正房瞬间清场。 玲姐儿拽了下柳姨娘的裙摆,道:“姨奶奶,阿牛叔应该不会有事吧?” 柳姨娘没说话。玲姐儿顺着柳姨娘的视线,落在钱大妞身上。 自知说错话的玲姐儿,赶紧拉着对方道:“走,我们出去玩石子!” 钱大妞没法拒绝玲姐儿,只能被拉着走。 到了院门口,正好撞上王二嫂。 玲姐儿是认识王二嫂的,连忙礼貌地喊:“王二婶婶。” 王二嫂将空碗一递,不好意思道:“刚才喝糊糊太快了,噎得不行,能给口水喝不?” 玲姐儿刚想接过,钱大妞身手更快。 钱大妞接过碗就往厨房跑,回来递给王二嫂,后者刚下喉,发现还是热乎的水! 原来孟媚说的萧家热水没断过,是真的啊…… 这得废多少柴火啊!王二嫂痛心疾首地想。 (本章完) 第146章 被救下的钱阿牛 王二嫂没痛心疾首多久,掏出硬馍,沾了下温水,脑袋一个劲儿往院里伸,还想问个什么。但思及老夫人对这小丫头的在意,而这小丫头现在又护着钱大妞,她若问了,不是戳小孩肺管子吗? 总的来说,王二嫂敢窝里横,敢欺负弱小,就是不敢对强的人家有想法。 王二嫂咧嘴一笑,“你俩都是好孩子,谢谢你们给婶婶口水喝啊。对了,婶婶这儿有瓜子,吃不?” 她便将整个硬馍往碗里温水里一放,腾出一只手来,抓出几颗瓜子递了过去。 玲姐儿拉着钱大妞,道:“不用了王家婶婶,我和大妞去玩了。” 这是被嫌弃了? 王二嫂觉得这样没啥不好,瓜子就那么几颗,她自个儿都不够嗑呢。被嫌弃就被嫌弃呗,反正多得是人看不惯自己行为。 视线刚落进院子,见萧家两个年纪小的哥儿看向她,后者客气道:“吃吗?” 萧钟然:“好啊。” 萧钟浩:“然弟。” 不仅是萧钟浩震惊,拉过双胞胎弟弟,就连王二嫂脸上真诚的笑容也微僵。 萧钟然咧嘴一笑:“开玩笑的婶子,你随意。”说完,便拉着双胞胎哥哥快步离开,去追赶小妹了。 隐约的,王二嫂听到萧钟浩道:“然弟,你干嘛要那几颗瓜子?是家里午食没吃够?就算没吃够,我那里还有不少零嘴……” 萧钟然打断:“哥,你不觉得王家二婶婶笃定我们不会要,佯装大方的举动很好玩吗?” …… 王二嫂:“……” 她将碗里的水泡馍喝完了,人依旧待在院门口没走。 不得了不得了,萧家这些孩子,个个都成了精似的。 从前她就知道自己脸皮厚。现在,被萧家孩子这么羞辱了……她居然还觉得又没掉两块皮,干啥为那几分尴尬就错过第一线热闹?她脑子可没问题。 正房。 钱阿牛躺在一张折叠床上,这是唐臧月找镇上金木匠设计的,有些螺丝则是找铁匠铺打造,花了不少时间。折叠床一完成,两家在唐臧月的同意下合作,往军营里小量开始输送。 军队帐篷紧张,很多都是打地铺,这种折叠床方便携带,折叠好后不占地儿,自然是许多士兵的爱。 至于怎么搭上军营的线?是通过几个经常来柳氏摊位的士兵搭建的线。 为什么不用到萧大朗这条线? 没必要。 萧大朗还未在厨房稳住跟脚,也没来过镇上,即便两者都符合搭桥要求,唐臧月也不打算动用萧大朗。 用人,得这个人成了气候才行,现在雏鸟还不会飞,强行用只会给人察觉倪端。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唐臧月坐在折叠床对面的小凳上,用火钳扒拉了下火堆,才道:“大牛,你也坐下。” 钱阿牛不敢看儿子,只道:“大牛,是爹对不起你阿爷阿奶,是爹不孝顺……” “所以,你想以死了断,将家中债务都推到大牛身上?”唐臧月啧了声,又道:“你倒是一死百了,那背负这身债务的大牛呢?想必你清醒后,应当知晓他卖身给萧家了。” 钱阿牛是在早上清醒的,在村里转悠了圈,就起了必死的心思。 这人还真是…… 钱阿牛手握成拳,额头青筋凸起,“是我对不起钱家,我是钱家的罪人!” “好好想想你爹娘如果在世,会不会希望你活着吧。” 说完,唐臧月也懒得再劝,将空间留给父子,抬脚出了屋门。 老远,就看到灰头满面的妇人,两只眼贼溜溜,又亮晶晶地看向她这里。 对上她的视线,连忙拔腿就跑,一刻逗留都没有。 生怕唐臧月生怒自己看萧家热闹的心思。 唐臧月:…… 这王二嫂,也挺有意思的。 钱大牛也怒得眼白赤红,早上这般是因亲爹清醒后的激动,现在则是气愤。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想到对不起阿爷阿奶,却不考虑考虑我和妹妹!像老夫人说的,你死了一了百了,我和妹妹呢?阿爷阿奶还活着,会同意你抛下我们嘛!” “你现在是萧家人……”钱阿牛有些心虚,仍撇过头去,不敢看自家儿子。 他是气的。 一场意外,爹娘死了,娘子跑了,家底没了,只余下一双儿女。 是,他对儿女有感情,可一想到他们有那样的娘以及那件事……他就很不得劲儿。 儿女没有爹娘重要。 “所以,我就不是你儿子了,是嘛?” 钱阿牛叹了口气,“大牛……” “你看着我!” 钱阿牛总算直视起这个儿子。 十几年的秘密没憋住,道:“以前你年纪小,我舍不得告诉你。现在你大了,是时候跟你说真相了。” “什么真相?” “你出生易得病,不仅是命薄,还与我们钱家相克。只要你活着,我们钱家人不会有好下场,我和你阿爷阿奶不信,留你到现在。你看,现在应验了……” “所以,你觉得我会迟早害了你,还不如现在就自尽,以免我以后落得一个克死全家的恶名?” “是!” “荒谬!哪个算命的说的,告诉我!我要和他对峙!” “大牛……” 钱大牛怒过之后,学着妹妹示弱,委屈地攥紧亲爹的衣摆,退一步,道:“那我改姓好不好?如果是我克死了阿爷阿奶,我改姓,爹,别抛下我和妹妹。” 钱阿牛愣了半响,才抱住儿子的头,道:“傻孩子,爹不是怪你,爹才是那个理亏的啊!” 父子俩哭过之后,才商量出对策来。 钱大牛没改姓,但钱阿牛请求唐臧月将脑后淤血封锁,继续当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为钱家做个劳力。 唐臧月也没问对方家里辛酸史,只道:“可以是可以,但浪费在钱阿牛身上的药钱,都是要记账上的。” 钱阿牛:“我就为老夫人守着山上的酒窖,为自己赎罪,为子女积福。” “……积福、赎罪,这些不该多在庙里上几炷香?”唐臧月是不了解这个清醒的钱阿牛脑回路,在对方垭口,张嘴似要解释什么时,摆手道:“行了,既然你们父子都这么决定了,我一个外人不会过多插手。” 反正债怎么样,都会落在钱大牛身上。 多一个为萧家卖力的人,对她来说越有利。 今天就更一章吧。这章有点乱,作者脑子现在还是糊的……明天改吧,晚安 (本章完) 第147章 定食谱 钱大妞一直跟在玲姐儿身后。 看着对方堆雪人,她递工具;对方打雪仗,她递揉好的雪球。 但麻木的神情,宛如一个工具。 尤其是回到萧家,吃完饭,再次看到傻傻的亲爹。 吃过夜食,帮着收拾完碗筷,回到山中院子,钱大牛才拉着她单独说话。 “妞。” 钱大妞没说话,只埋头烧着炕。 钱大牛:“爹清醒后,受不了家散的打击,尤其是阿爷阿奶去世和爹沾边……爹那么孝顺的一个人,有自尽的想法,我们要体谅他。” 钱大牛:“他还活着,已经够好了。” “……嗯。” 钱大牛:“咱们只要在萧家,村里人不敢对我们指指点点。” “那你呢,哥。” 钱大牛下意识撇过头去,不敢看大妞,却回忆起白日亲爹的所作所为。现在的他和逃避现实的爹有什么区别? 自厌完,钱大牛才对上大妞的视线,“妞,哥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被你看不起。但如今爹成这样,我不能再瞒你了。 我卖身给萧家为奴。” 见大妞没多大情绪起伏,想必对方已经知晓了。钱大牛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道:“妞,你还是自由身,待及笄,哥攒够钱再给你找户好人家。你放心,钱家不会拖死你……” 钱大妞打断道:“什么样的好人家?” “自然是疼你爱护你的好人家。” “农户吗?” 钱大牛皱眉,误解了对方的意思,“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若你想嫁大户人家,只能当妾。正头娘子怎么着都比为婢为妾的强。 妹,听哥的,宁愿嫁的夫家穷苦点,熬熬日子就奔出头了。到时候哥会帮你。” “所以哥你的意思是,待我及笄,给我说户穷苦人家,只要对方疼我爱我就成?并不在乎到时我又回到吃糠咽菜,有了上顿没下顿,半夜时常被饿醒,夏季连灌个水饱的能力都没有的日子?” 钱大牛被问住了。 钱大妞:“哥,你咋这么迂腐。” 钱大妞:“你卖身给萧家的事,九里村人会不知道?我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他们酸,是我们这样的家境也能攀上老夫人,也能被老夫人看上。 我们家有什么?是没治好前谁都能忽悠走的爹,还是俩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你把自己卖给萧家,失去的只是自由,得到了什么?新衣裳,吃得饱饱的肚子。跟这两样比起来,自由又算什么? 骨气算什么?比得上吃饱重要? 哥,我们都是饿过肚子的,我再也不想回忆饿得胃冒酸水的经历了。萧家想要什么,我们给就成,有什么比吃饱穿暖更重要?真要嫁人了,最该后悔的便是我!” 钱大牛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发出一个字来。最终,道:“所以,你不嫌哥现在在萧家为奴为仆?” “……你是不是傻啊,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仆人吃这么好还穿这么好的?你真要是老夫人招的长工,就该跟他们一起忙活地里,可你现在除了跟着哪个萧十五练身手,萧钟离少爷时不时指点,还干过什么重活吗?哦,对,切菜……这算什么重活儿? 哥,我不信你现在还没看出来,萧家是想培养你。” “……看出来了。”他原本以为妹儿会介意自己奴仆的身份,现在看来,想多的是自己? 他这个妹妹,比他想得都要开? 甚至于,钱大妞反过来安慰他:“你好我好,爹这样也挺好的……他清醒时活在痛苦中,说不定还得我们分心来照顾他,现在至少什么都不用想,活在自己世界里,无忧无虑的。” “可是爹容易被骗!” “那是爹刚病那会儿!”钱大妞:“哥,你没发现现在的爹更听你的话吗?我们可以拘着爹,只要他不和外人接触,或许那些糟心事就不会发生。” 钱大牛:“我明日问问老夫人该怎么个章程吧。” 他和钱大妞总不能在一直守着爹。 隔日。 唐臧月听了对方意思,道:“那就让你爹先跟着老四做事吧,酒窖那边还没传出风声,我也让人在暗处盯着,白日不用人守着,不然反而引人怀疑。不过,听闻你爹刚出事那会儿,会被人骗,反而是经历你控制粮食,收敛不少?” 钱大牛点头,“是的,老夫人。” “你可以以这方面着手,精神上更能控制你爹……前期或许困难,对你爹来说也残忍,但后续对你们一家都有利。” 钱大牛张了张嘴,仔细思考了下,才应:“好的老夫人,我会好好考虑的。” …… 辣椒籽在温水浸泡,达到发芽,月底才能种植。 至于食肆的招牌菜,唐臧月提供了食谱,柳姨娘反复实验。一个菜得炒几十顿,将味道控制在最佳,才定下一个菜色。一共实验了五六十道菜,花费食材不计其数,夸张到什么地步…… 一个菜色吃多了,就连试吃的唐臧月也一脸苦相,更别提萧家其他人了。 最后唐臧月拍板,将试验品和失败品当做是福利,送给萧家的长短工。这段时间,萧家的大作为又在九里村掀起一股热浪。 当然,食谱最终确定下来。 都是些属于北方的家常菜。 地三鲜、锅包肉和猪肉炖粉条这三道菜作为招牌。地三鲜之所以在列,一是味道的确不错,二是全素但油水多,价格也不高,是寻常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没被选上的招牌,也不是味道不好,而是不如这三道出色。不过都可以写在菜谱上,吸引食客。 食肆铺子不大,位置有限,到时估计会有打包行为,她早早备好锦盒。这些锦盒分两种,以消费十两银子为分界线,超过十两的自是金贵的锦盒。光锦盒本身卖价都得一两银子。 食肆外还可以摆设卤煮,只是取消了面条,可以打包,但需要客官自己拿锅碗来。 紧密锣鼓安排好所有,月底年三十而至。 唐臧月早早给自家孩子封好压岁钱。 男孩女孩都是一视同仁的,封了十两银子,唯独萧钟陆萧钟离萧月春,三个孩子年纪大点的,各封了一百两银子。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多压岁钱! (本章完) 第148章 与萧钟离的交流 几个孩子兴奋得睡不着,想着过完年去镇上。 过年这几天,什么东西都会涨价,所以他们想过了年再花压岁钱。可一想到镇上的破败景象,最终决定抽出几日去县里玩耍。 柳姨娘本还担心,唐臧月道:“楚掌柜在县上有人脉,届时让他的人带着孩子们,不会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你不去吗?” 唐臧月摇头,“我还有别的事,你若担心,跟着孩子们一起吧。如若还担心照顾不过来,可以叫上家里几个长工一起,人多了,旁人也不敢轻易欺负。” 柳姨娘只好应下。 夜里,唐臧月来到院外,随之而来的还有萧钟离。 一线天的老三将萧大朗在军营中近况汇报了下,顺带还说明了老五快马加鞭去打听萧大朗冒充的死者的家境情况。 唐臧月皱眉,“这样耗时不说,还耗银钱。” 老三没回话。唐臧月又问:“郡地环玉阁那出梁祝之人鬼情未了唱得怎么样?” “在环玉阁引起轩然大波,不仅是环玉阁的恩客,就连普通百姓也听闻了梁祝改编的故事。那环玉阁老鸨按照您临走时的规划已经在张罗阁楼外搭建台子,到时候会有更多人去观看。” 萧钟离知道祖母在郡地半个月时间,接触过环玉阁,也不解祖母为环玉阁出谋划策的原因,将这次祖母与一线天死士的对话,串联一起,茅塞顿开了。 待一线天的这位又隐藏至暗处,萧钟离才对上祖母的视线,听祖母淡淡道:“理解了?” 萧钟离点头。 唐臧月:“不错,性子耐得住。即便初初从郡地回来,告诉你我这些行为,你有疑虑也没当时问……看来钱家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萧钟离没在意祖母最后一句话,道:“祖母,你是想将环玉阁纳为己用?” “你觉得楚国现况还能维持多久。” 萧钟离沉吟了下,道:“不出五年。就是百姓不反,朝中那些佞臣也会合力推倒昏君。” “届时,昏君自顾不暇,怎会在意远在边关的暗产?如若被发现,昏君头上还会被贴上‘堂堂一国之主竟逼良为娼’的恶名,再有温思悦这样的曾经大家之女出来作证,只会雪上加霜。”唐臧月顿了下又道:“温思悦这人,心性不说薄凉,但环境所迫,若是有人给好处,她会站出来的。昏君不会轻举妄动的,环玉阁是暗产也是污点,正好方便我们接手、操作。” “难怪祖母会为环玉阁创造盈利。” 唐臧月皱眉,“为这些女子出名,创造更大名声和价值,环玉阁收益才能直线上升。名有了,还怕掌控不了官场商场那些人信息吗?男人,在榻上……”尽兴时什么都敢说。 唐臧月看了眼萧钟离,到底没把那些腌臜话说出口。 这样的盈利手段和后世经济公司差不多,为公司艺人创造资源,谱写剧本,为艺人出名。出了名才有观众买单、追捧,给公司带来做大价值。 至于那些皮肉生意的……她是真的不屑。 她们出了名,会有更多选择的权利。比如一些歪瓜裂枣,就别想入她们眼了。 环玉阁赚钱,她们腰包也会多,日子也会更顺心些。 等到以后,萧家掌控了天下,她会明文禁止。 “孙儿明白了。” “离哥儿,以你现在的身手,就是大内禁军也不是对手,但我更希望你待在幕后出谋划策,保全自己。你小时候吃过苦,那些前方卖命的活儿,还是让陆哥儿去吧。” 萧钟离:……大哥知道吗? 大哥知道,不得伤心死? 看出萧钟离的一言难尽,唐臧月浅笑:“别小看幕后,你若是计谋得当,你大哥也能少流血。” “祖母,你是觉得未来局势会乱,招人、笼人心是为以后打仗吗?” 唐臧月收敛了笑容,没否认,也没吭声。 “可祖母,想要创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光九里村这些人,根本不够。” “所以,一线天的萧大朗混进了军营。” “他是死士,没接触过外界,若是其心反了呢?” “萧家只有这个人能用?我不会派第二个混进军营?他就算想揭穿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在军营里位置能不能割舍。若是没所求,他又反水做什么?从作为萧家死士混进军营那刻,他已经被我们萧家牵制。” 萧钟离梳理了下,发现处在萧大朗的位置,无论未来怎么变,的确是个没有其他路的死循环。除非萧大朗摒弃所有远走天涯,可这样一来,对他们萧家完全没影响,暂且不用提。 唐臧月:“还有什么疑问?” 萧钟离摇头,又点头,“我担心以萧大朗的能力混不到最高统领身边,况且将边关军队纳为己用,之后也得用大量粮马供应所需。即便未来局势乱了,我与大哥混迹其中,他们也未必会听我们的。” “粮马一事不必着急,祖母早早在做准备了。至于萧大朗的能力……若不是现在局势还未乱,会至于只他一人混迹其中?没人用的时候,可由不得军营里其他统领怎么想。” “孙儿大约明白了。” 唐臧月是准备在明后两年赚够钱,然后花光,只留当初将军府收纳的库存首饰在空间。剩余一年…… 唐臧月阖上双眸。 最后一年,她若真去大量采购粮食,之后天灾+战乱,死伤得会更多,且部分原因还是她导致…… 她自诩不是大善人,但也做不到让普通人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练到真正心狠的境界,大约只需要楚国秩序乱下来。 萧钟离:“对了祖母,孙儿还有个疑问。” “说吧。” “环玉阁是祖母早早发现,然后步步为营的吗?” “……”那倒不是。 偶然发现,随之拓展了下思维,不想自己那千两银子落入昏君腰包所以放了长线。 可,对上萧钟离隐约崇拜的视线,唐臧月最终应了下:“是。” …… 翌日。 吃完饭食,九里村孩子开始一年之中最快乐的时候,走街窜巷,逢人就叫叔叔婶婶,分得一点炒好的瓜子花生和黄豆,家境好点的,还会封个红包。 就譬如萧家。 唐臧月给的很大方。 见村里最皮的孩子都在自个儿跟前敛了性子,大约是被家里叮嘱过什么?乖得很。唐臧月也不吝啬。 一人一把猪肉铺以及压岁钱。 等孩子们离去,开心地打开红纸包,看到压岁钱的数额,惊得下巴险些掉地。 昨日少了一更,明天抽空补回来!总算理顺思绪了求月票和推荐票!求求求 (本章完) 第148章 陈家分家,陈老婆子分谁头上养? 居然有八个铜板! 八个铜板能买好多东西! 八个铜板是一大家子半日的收入了! 八…… 然后太过嘚瑟的孩子们,就被家中长辈没收了铜板,美名其曰为他们存着。 见状,还没嘚瑟的孩子们赶紧相约跑了镇上,买零嘴去了。当然,这些孩子们回来,家中等待他们的便是一顿竹笋炒肉。 九里村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 除了陈家。 上次陈老婆子一摔,果真摔出了毛病,导致半身不遂,只能躺在炕上,靠着二儿媳梅花每日扔半个馍馍来苟活着。 陈麻子和陈老大见娘不行了,都不想照顾这个包袱,决定分家。轮到分家什儿的时候,又闹得不可开交,还是村长来了,才阻止兄弟俩自相残杀的画面。 九里村都在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陈老婆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下面两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点家什儿都能动刀动枪的…… 在分家什儿时,陈老大是这么说的:“村长你来的正好,我是长子,分家自然得多分点对不对?” 陈麻子:“得了吧,还多分点。别人家分家,长房多分点,是要爹娘跟着长子过,你呢?你只要家什儿不要娘,还想多分点?你在想屁吃!” 陈老大也忍不住回怼:“那你呢?你有说接娘一起过吗?好意思说我!” 村长被吵得脑瓜疼。 “行了!别吵了!” 两人还是卖村长面儿的。 正当场面一时寂静下来,一道蚊声传来:“我可以照顾娘……” 众目落在瘦弱的梅花身上。 陈麻子瞪了眼这个婆娘,咧咧道:“滚回屋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的确,论分家,向来都是家中男人做主,女眷都是回避的。陈朱氏这不和孩子躲在屋里,面儿都没出嘛。 可,梅花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婆母只有放在自己眼皮下,才能让对方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才能给自己和前头两条年轻的生命报仇。那两条生命是继女的亲生母亲,她爱屋及乌,想给两个无依无靠的继女出这口恶气。 梅花没听陈麻子的,往前头站了站。刚想说话,就见陈麻子抬起胳膊,要落下巴掌。 村长脸色一黑,呵斥道:“麻子!这么多人看着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陈麻子偏头看了眼院外和趴墙头的村民,朝着梅花啐了口,威胁道:“晚上再收拾你这胡说八道的婆娘!” 梅花小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夫君你想想,娘若是由我们一房养,分到的家什儿是不是得多点?大伯哥是不是没理儿?村长会不会偏袒我们?到时也不用郎君你亲自来照料娘,我来照顾娘……” 陈麻子看了看梅花。 以前觉得娶的这个小娘子唯唯诺诺的,还瘦,他瞧着没劲儿。这还是头一回听她说这么多话,再加上她声音柔,听上去还挺对味儿的? 料这小媳妇儿也不敢对亲娘做什么,陈麻子点头,应了她:“行,按你说的做。” 陈老大也不想接手亲娘,先不提娘现在瘫痪在床,就是每日骂骂咧咧的,吵得人不安宁,再加上自家娘子以前就看不惯娘的所作所为…… 陈老大让了步,将娘这个大包袱丢给二房,分得少的家什儿。关上门后,陈朱氏也对他的做法没意见。 然后当天,两房都很有默契地在中间砌了墙院,各过各的。 陈朱氏看到儿子拿回来的铜板,数了数,又羡慕起妯娌来。跟陈老大抱怨了声:“我们家孩子若是多的话就好了,麻子有四个闺女,现在两个还在襁褓中,还有两个能在地上跑了。一人八个铜板,加起来就有十六个铜板了。再过几年……啧啧。哎,你说。” 陈朱氏撞了下陈老大肩头,道:“唐大夫为啥对家中女娃男娃都一视同仁啊?那女娃娃养大了,不还是要嫁出去,跟夫家姓嘛?” 陈老大:“谁知道怎么想的,我们不去惹萧家麻烦就成。现在不仅是咱们村,就是其他村子也都知道唐大夫的大名,我娘……得罪了唐大夫,咱们可别有一样学一样。” 陈朱氏翻了个白眼,“行了,我知道了。也不晓得娘咋想的,把镇上县上大夫得罪了个精光,晕了也没个大夫敢上门……”似想到造成娘瘫痪的原因还有自家男人,陈朱氏扫了眼陈老大脸色,到底没把话说全。 陈老大也摆了脸色,背对着陈朱氏,沉声道:“早点睡,明日不是还要回娘家?” 二房这边。 梅花给陈老婆子烧了炕才回的屋。 在陈麻子看来,这婆娘真是……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孝顺。一想到母亲对这婆娘之前的所作所为,后者还不计前嫌地照顾。 陈麻子神色就有些复杂。 也不知这婆娘图个什么。 或许真是良善过了头? 梅花倒是不知对方内心活动。 她之所以为陈老婆子烧炕,是因为冬季夜里气温太低,真要把那老虔婆冻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对方?白日气温没那么低,就别想她伺候那老虔婆了。 梅花刚进来,没看到两继女和襁褓中的闺女,只见陈麻子二大爷地躺在床上。看到她,男的还朝地上啐了口,“看什么看!还不过来伺候老子!” 梅花有些麻木地看着横梁,没理会身上劳耕的男的,心里想的是去找老夫人要点药。 最好是让男子断子绝孙的药。 她不想再为这个男的走一趟鬼门关,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大年初二,正是各家娘子回娘家打秋风的好日子。 梅花在洒扫院子,同冬菊冬梅说着话。陈麻子不在时给俩孩子再煮点吃食。 陈老婆子瘫痪在床,与大房也分了家,陈麻子只在饭点才回来,梅花掌控着厨房,家里如今都是她的一言堂。所以陈麻子不在时,她会给自己和俩继女添伙食。 还别说,这几日偷嘴,三人没以前瞧着瘦骨嶙峋了。梅花也有了点奶水喂俩闺女。 骤然一听敲门声,冬菊被骇得肩头微颤。冬梅作为小的那个,安慰地拍了下冬菊的肩头,“姐,别怕。” 梅花也安慰道:“别担心,天塌下来有娘担着。陈麻子行迹不定,咱们不惹他,他也不会找我们麻烦。村里其他人向来不与我们打交道……放心吧,不会像以前一样了,娘去看看。” 是啊,不会像以前一样被打骂还没饭吃了。 第150章 梅花娘家上门来闹 梅花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是娘家嫂子。 她自嫁了人,从未回过娘家,娘家也没人来问过过。她权当没了娘家。 没想到…… 对方探头探脑,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来者不善。 梅花挡住对方视线,道:“有事吗?” 梅方氏只得收敛视线,佯装不甚在意地一笑,“小姑子你真是……就算是嫁出去,那也是咱们梅家的人啊,怎么大年初二也不知道回趟娘家?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梅家克扣了你一样。” 梅花脸色冰冷得可怕。 若是刚嫁到陈家那会儿,娘家人上门来打听打听,她或许会感动,说不定因娘家那点儿时记忆,对娘家掏心掏肺,想握住这点为数不多的亲情。 但都从鬼门关走一遭了,也体会到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自然硬得下心肠,不必给好脸色。 “然后呢?往年不都没回过娘家,你们有过问过我?今日来……怕不是听到我婆母瘫痪在床,又与大房分了家,来探消息的吧?” “……小姑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梅家除了那点利益关系,没有往年情分似的。” “我和梅家有那点情分,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嫁到陈家,不都拜你所赐嘛?” “话可不能这么说!”梅方氏开始打感情牌,“我嫁到梅家,那就是梅家的人了,你与梅家的缘分,那不得跟我有间接关系?小姑子你真是,我来关心关心你,还被你这么揣测。你可别飞黄腾达了忘了娘家人啊!” “飞黄腾达……哈,方大姐,你这话说出来可不得笑死个人?跟我说了陈家亲事,还能指望我感激你不成?陈家当初给了多少彩礼?我嫁到陈家又带了什么嫁妆过来?两个村都知晓,没带嫁妆的闺女,那都是泼出去的水!娘家若是知趣,就不该攀这门关系! 自我出嫁那刻,我就把梅家的生恩还了!你倒好,脸皮子够厚,隔几年跑来跟我打感情牌?你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配嘛!” 梅方氏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没想到小姑子这才嫁多久,性格变得这么强势? 她记忆力停驻在小姑子刚嫁人那会儿,即便家里给她说了陈家那样的亲事,小姑子也一脸灰白,一副认了命的模样,没反抗过。 她就是仗着小姑子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性子,才厚着脸皮跑来攀关系,没想到闹得没脸皮的成了她。 崔婆子将用过的污水往院外一泼,看到梅方氏,再一听梅花这声数落,与前来看戏的王二嫂阴阳怪气道:“这人呐,就是不要脸皮。当初怎么嫁的闺女?不就是打着断了这门亲的关系?人家日子都不好过了,还敢上门打秋风,要不要脸。” 王二嫂:“就是就是,崔婶子,你说人咋这么厚脸皮呢?本来日子都难过了,闻着小姑子分了家,舔上门来,啧。” 梅方氏还真不是吓大的,短暂不适后,还是不死心,对梅花道:“梅花啊,我知道你是怨嫂嫂当初……可我是为了给你侄儿们攒点家底儿!我也是没办法啊! 这不,听说你生了两闺女,我揪心啊。以后你在陈家立不住脚咋办?幸好你以后还有俩侄儿给你摔盆。” 说着,梅方氏压低了音量,道:“就陈麻子前头两个闺女,又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咱没必要心疼,免得未来养出两个白眼狼出来。正巧,我娘家亲戚前些日子跑来跟我说,有个村子缺女孩,想买几个童养媳回去养着……” 见对方没说话,梅方氏壮大了胆子,又道:“反正是两个便宜丫头,待以后你侄儿们长大了,知晓你为他们挣家底儿,一定记得你这姑姑的好!” “……何必这么麻烦。” 梅方氏双眼一亮,道:“你同意了?!” 梅花笑得有些残忍,“真想给你儿子们讨个娘子,不如把他们送去那绝户的人家当上门女婿,钱都不用出就能讨到媳妇儿,何必来我这儿浪费口舌?” 梅方氏脸一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贱蹄子!乱说什么呢!” 撕破脸的梅花,连话都懒得说,扭头见冬梅很懂脸色地递来扫帚。她接过后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我乱说!黑了心的东西!你以为我还在娘家,是你能拿捏的!哪来那么大脸,让我卖闺女给你儿子存家底儿!”说着说着,梅花嗓音愈渐大,扫帚边往梅方氏身上招呼,边吆喝着街坊邻居:“各位乡亲出来评评理啊!哪有娘家嫂子把念头动到出嫁女身上的!她想用卖了冬菊冬梅的银子去填补她儿子们啊! 是!冬菊冬梅不是我亲闺女,有人说后娘没好心的!正因为我是后娘,我才举步艰难!万万做不了那主儿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当初我生俩闺女那会儿,都是冬菊冬梅在关心我照顾我!现在我俩闺女也是冬菊冬梅在带!娘家有人过问过我嘛!” 说着说着,梅花哭了出来,“还当我是那不知事的小姑娘,捉弄人玩呢!我是陈家儿媳,是咱们九里村的!万万没有被其他村欺负的道理!” 其他人议论纷纷起来。 “这梅家人真够有意思的,嫁了人的姑娘,以往都不闻不问的,现在娘家嫂子跑来做小姑子家的主儿?” “就是,麻子好歹是冬菊冬梅亲爹,知道了不得上梅家闹?” “梅花这么闹,不得得罪娘家人?以后娘家谁还敢给她撑腰?” “撑什么腰?梅花最困难那会儿,娘家有人上门吗?现在陈家二房单独分出来过,陈老婆子又瘫了,麻子整天不着家,梅家人不正是看准这点才找上门的吗? 要我说,认这门子娘家人,纯粹是给自己找不快。我要是梅花,我也这么闹,让梅家人没脸!崩想惦记我现在的好日子!” “也是……我听王二嫂说,当初王小六把梅花送去镇上,半条命都没了。陈老婆子还污蔑梅花的名誉,娘家都没个人站出来讨说法的……啧,这薄情的嘴脸,我要是走一趟鬼门关,还不如向着帮自己带闺女的继女呢。” 大部分村民都占梅花的,将梅方氏闹得没脸,最终什么好处都没占到,还挨了一顿打,灰溜溜地跑了。 当夜,梅花敲响了萧家大门。 第151章 张小妹母女现在的处境 陈麻子捏着分家时得的银子,倒是没在意那点粮食,所以家中粮食皆是梅花在管。 细粮就有二百斤,粗粮也有八百多斤,一家子吃够半年绰绰有余了。 梅花没再半夜找唐臧月要过粮食,今夜来,是另有所求。 唐臧月打着哈欠,有些困意,“你来这是?” “我想问老夫人要点断子绝孙的药。”说着,梅花将麻袋往地上一放,道:“我现在只能在家中掌控这些粮食,用这些粮食换药。” 断子绝孙的药…… “自己吃?” 梅花很意外,“这种药不是伤身子吗?” “……所以,你是想?” “给陈麻子吃。” “……”6 梅花掩下眸底的恨意,道:“我不想再为这种人走一趟鬼门关,这种药我吃了伤身,但用在他身上,我不怕。” “你这思想挺前卫的。” 梅花听不懂,唐臧月也没打算解释,只道:“怎么不生个男孩傍身?” 梅花:…… 别人她不知道,但这位老夫人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地对孙女孙子一视同仁。这么问,是在考验她? 梅花垂眸,想了想,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看到冬菊冬梅,还有我那还在襁褓中的闺女,我就想到自己。未来我说不清,但真要生了儿子,想一碗水端平……难说。 我不想她们迈上我的路,我想她们好好的。” 梅花苦笑:“不瞒老夫人,我年幼时在家与兄长一样得宠,吃穿是一样的。更小的时候还在一个被窝睡过。兄长娶妻前,上孝顺父母,下也照拂我这个妹子,偶尔掏了鸟蛋也会给我开开荤,但,那又如何?嫁了人的闺女,就当死了。” 梅花:“我有梅家的血液,我估摸不了以后会不会成为梅家那样顾儿子儿媳孙子,不管闺女死活的人。但我可以从根源上斩断这一切可能。” “不怕闺女们都嫁了,自己独守老房?”唐臧月不咸不淡地问。 梅花:“那就招门上门女婿!” 梅花:“只要陈麻子不能生育,以后甭管娶多少妻,他只能从这四个闺女里选一个摔盆的。” 唐臧月露出笑意来,“不错不错,明夜再来……对了,给陈老婆子的药,应该用完了吧?” 梅花赶紧道:“她现在已经瘫了,再加上得罪了方圆十里的大夫,两个儿子也不顾她死活。我能拿捏住,不必老夫人再花药钱浪费她身上。” “也是。” 年一过,唐臧月便开始着手于种辣椒和其他香料的活儿,当然,是她指挥,家里长工埋地干。 家中小辈去了趟县里。 去的人挺多,家中马车不够用,以至于楚掌柜还借了两辆马车给萧家出发。 去的时候三辆马车多得是空闲位置,回来时却满满当当的。 县里不见得有多少吃的玩的,但孩子们被拘在九里村太久,也就小五经常去镇上。他们自流放以来,第一次跑这么远,脸上喜悦自然难掩。 将县里所闻所闻一一说与唐臧月听,不想错过分毫。 其中最新奇的是那梁祝之人鬼情未了。 唯一知情的萧钟离沉默不语,任由这群孩子七嘴八舌自由发挥,将听闻的故事凑成完整的篇章。 就是柳姨娘,也笑着道:“当时玲姐儿还闹着去郡地瞧瞧热闹。不过,听说那出戏刚唱完,下次唱还要等上半个多月,所以也只询问了下客栈店小二完整故事便回来了。” 唐臧月:“那些情情爱爱的确不适合玲姐儿这般的孩子看。” 她想着,时机成熟了,将后世东、西方童话故事摆上台面。这些适合小孩子观看。 柳姨娘附和地点头,“我当时也这般想的。” 欢欢乐乐地闹完,唐臧月视线才落在萧钟离身上。 “怎么?你有事?” 待人都走后,萧钟离才道:“在县上遇到村长家的张婆婆。” “张大姐?” 萧钟离点头,“她当时在安慰一对母女,撞上我,还请求我别告诉您。”可他以祖母为先,为什么要听从别人的请求? 自然,萧钟离当场应下。回到家,还是全盘托出。 “母女……应该是她那出嫁的小姑子母女了。” 上次听说,这对母女去其他地方问药,这是……不尽人意地回来了? 唐臧月:“不用管她们,我会让一线天查查怎么回事。若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好,可如若因危及我们萧家,看你年岁不大,想卖惨让你守口如瓶,道德绑架……就被怪我不客气了。”会这么恶意揣测,是知晓元玉郎与白东家牵扯越来越深的缘故。 萧钟离现在长得的确人畜无害。 也不知怎么生的,萧钟陆因风吹日晒,一张脸又黑又糙,偏偏萧钟离虽个子高,但肤色白皙,跟后世奶油小生似的。加之话不多,给人一种好诓骗的模样。 谁曾想这是一只白汤圆,黑芝麻馅儿的呢? 都不用一线天正儿八经地查,张小妹和其女元兰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被扫地出门。 张大姐之所以求萧钟离守口如瓶,是不想出嫁后小姑子母女的名声影响到她们。 事情还得从张小妹母女回到镇上说起。 元兰儿的身子问了许多郎中、大夫,都说调养不过来,但张小妹经过一路奔波,总算有所获。可一回到家中,便被那得宠的妾室气得,闹得家宅不宁。 面对人老珠黄的张小妹,元玉郎自是偏向妾室的,让正房母女在家中寸步难行。 那小妾也是个精的,察觉出家中气氛不对劲,哪有正头娘子对妾室一再忍让的?元玉郎不是个糊涂的,还偏向她这个小妾? 一次榻上用了些缩宫手段,让元玉郎欲仙欲死,说出了真相。 这不就逮住了把柄吗? 若自己肚里爬出个孩子,那还有张小妹什么事儿?于是私下威胁,摊牌,让张小妹母女更忌惮起来。 直至小妾怀上,时机成熟。 那恶毒的小妾看上正头娘子的位置,将元兰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元玉郎之所以维持夫妻那点体面,是元兰儿即便不自爱那也是自家姑娘,张小妹又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念及那点情分。 事情一暴露,他脸面哪儿搁? 那点情分不如脸面重要。 更别提妾室怀上自己的骨肉。 比起坏了名声的闺女,自是妾室如今肚皮里的骨肉更重要。 第152章 梅家遭殃 萧家人在县里撞上张小妹母女,正是事情没闹大前,张大姐为母女找其他住处。 既然与萧家无关,唐臧月便没再关注,继续亲自监督家中长工捯饬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的香料和大部分辣椒。 种子下地,再撒上简易版的磷肥,其实就是烧了桔梗的灰,之后再进行一次粪水灌溉,也不用浇水,只待雪融化就成。 萧家在九里村很高调,高调到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即便有村长拘着,也不乏有其他村心存不轨之人。 这些辣椒种子,唐臧月空间没有第二批,除了自家吃,还要留着种八月份再种植一批出来。金贵得很,所以让长工熬夜换班盯着。 熬夜伤身,顾及这点,唐臧月每月会补贴十斤肉给长工,后者及其家庭自是乐意的。 而且只是看着田地,没有其他活儿,闲暇时间还可以顾着自家地儿,这样的好差事上哪儿找? 过完年还发生了件津津乐道的事,仍是陈家。 唐臧月估摸着,等村长家的事从镇上传来,陈家那点破事不值得广泛流传。 没有娱乐和电子设备,大家都是闲的。这家鸡生多少蛋,那家新娶的小娘子显怀皆成了口口流传的乐事。 梅花给陈麻子下了药,再去偏屋扔完硬馍在炕边,任由陈老婆子张嘴又干裂得发不出声,只能狰狞着脸,伸出胳膊去捡。快意地看了会儿,她才回到自个儿屋。 见冬菊冬梅抱着俩闺女离开,梅花脸色一沉,在对上陈麻子视线后,又换上怯怯的表情。 “臭婆娘!过来给我捏肩!” 梅花凑过去捏了会儿,对方手就不老实起来。 梅花忍耐着,道:“夫君,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瞒着你。” “什么事儿?” “你应当听说了吧?年初二那日,我娘家人上门过,打的是冬菊冬梅的主意。” 陈麻子没吭声。 实际上,他也不以为意。 见状,梅花又道:“冬菊冬梅是夫君你的闺女,我娘家人真是,仗着我好欺负,娘又瘫了不能动弹,找上门来……其他我不担心,就是怕夫君你偶尔不在,娘家人上门把冬菊冬梅强买强卖啊!” 陈麻子沉吟片刻,道:“你娘家人说冬菊冬梅能卖多少银子?” 梅花心底咯噔了下,一阵寒意直冲后脑勺。 很快,梅花平复下内心,道:“夫君你想现在就?夫君糊涂啊,冬菊冬梅两个丫头片子能吃多少粮食?况且地里还可以干活,待把她们养大,得的银子更多。” 陈麻子显然不信这招。梅花又道:“夫君忘了娶我花了多少银子?” 陈麻子倏地直起身,义愤填膺道:“!你娘家欺人太甚!明日我找几个弟兄去要个说法!敢把主意动到我闺女头上!就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和陈麻子温存完,梅花背过身去,心头一片阴霾。 她知道,暂时打消对方顾虑,但后续若是撞上个好价格的,陈麻子定会将冬菊冬梅出手……这怎么可以!她得想个完全的法子! 陈麻子带着不学无术的兄弟清天白日下,去梅家闹腾了一同,顺走了院子里所有老母鸡,还打砸了梅家不少东西,才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离开。 没人敢拦。 毕竟是梅家没理,就是叫了村长来,报了官,陈麻子也是有说法的。 这梅家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当年把梅花嫁出去,彩礼全收,嫁妆一个子儿没给,哦不对,给了卷烂席子。打的不就是卖女儿的心思?现在陈家最难说话的陈老婆子出了事,陈家一分家,想着梅花好说话,把心思又动到人家继女头上!啐!人家亲爹还在呢,轮得到你这个娘家嫂子?操的哪门子心?活该了吧!” “梅方氏这是踢到铁板了吧?嫁过来以为拿捏住公婆和男人,就能横行了?殊不知人家陈麻子也是个混不吝。” 看到梅方氏不顾形象地坐地打滚,就是公婆来了,梅方氏也能指着公爹婆母破口大骂。最关键是后者缩着头,也不还口。 直叫人目瞪口呆。 “梅家这两老的也是,被个儿媳拿捏住鼻子……” “谁让她为梅家开枝散叶了呢。到梅蛋这代,人家都是九代单传,偏偏梅方氏给一下子生了几个大胖小子!” 梅蛋就是梅花的兄长。 “啧,就是生再多大胖小子,我家儿媳也休想爬我头上作威作福!” “哎,可怜了梅花那好姑娘,娘家是虎穴,婆家又是火坑,哪条路都不好走。” “是啊,听说又生了两闺女,只怕日子会更难过……” 梅家就梅蛋这一个男丁,而梅方氏又是个窝里横、欺软怕硬的,自去陈家打探过,知晓梅花的性子,就没敢招惹了。谁知道还有后续! 看四周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梅方氏就把火气撒在两老人和梅蛋身上。 “都是你们生的好姑娘!你的好妹子!我只是问问她意见,她不乐意就不乐意了!怎滴还把自家男人叫来!这是不要我活了啊……” …… 梅家闹出这些风波,丝毫没给陈麻子带来丁点影响。 这群混不吝找了无人地儿,挖了个坑,找了点柴火,就着不知哪儿捡的柴刀,抹了鸡脖子就开始拔毛。 忙活得不行。 最后几只鸡烤了,吃了个饱饭,他们商量着接下来上哪儿做乐子。 “环玉阁出了个什么……梁祝之人鬼情未了?可精彩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正好去那郡地开开眼。” “这我知道,那台子搭得大,不少老百姓跑去看,听说只要十几个铜板就能看一出戏。好多人看了几遍,求老鸨开下幕戏呢。听说在排了,只要第一幕赚够银子……” “才十几个铜板啊,那我出得起,走,去瞧瞧呗。” “郡地的姑娘长得白嫩,可比乡下婆娘好看,就是光看不摸也是我们赚。” “我们九里村可有好看的,譬如萧家姓柳的那位姨娘……” 那人一阵恶寒:“得了吧,人家年龄都能当你老娘了。况且就你那胆量,敢招惹萧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本章完) 第153章 小风波 “想想不行啊?”那人越说越起劲儿,“萧家什么派头?那柳姨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身段和长相都不错,又是和唐大夫是一个辈分的,若是娶了那姨娘,萧家人还不得喊我一声……” “想屁吃。” 最终结束了这个话题。 想娶萧家辈分第二的柳姨娘?真的是想屁吃。 他们走到距离最近的郡地,刚巧赶上看环玉阁搭的台子唱的戏。 梁祝之情未了也传至村落。 按照九里村闲妇们的说法便是:“这世上肯定有鬼神。” “对对对,陈老婆子现在这副德行,不就是遭了报应?前头两个儿媳回来报仇了。” 不过也有其他说法的。 “要不是最后瘫了,是陈老大给推的,其实我也相信这说法。” “陈老婆子是没儿孙福哦。” “现在在膝下照顾的,还是儿媳……当初打骂人家,结果瘫了,动不了,还得依仗二房儿媳照顾。” “陈麻子整天不着家,也不担心亲娘怎么样了。” “陈老大就隔了一个墙院,不也没动静吗?都是蛇鼠一窝的。” “你们说,梅花不会虐待陈老婆子吧?”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我婆母以前要这么对我,等她瘫了,别说把屎尿,给口吃的都算我大方!梅花真要把她伺候舒舒服服了,我还想骂这小娘子糊涂呢!” “这倒也是。” 张大姐处理完小姑子的事,也上过陈家家门,把之前梅花放在她那儿的粗粮归还。 梅花瞧出她的疲惫,拉住张大姐道:“张婶,留下吃个饭再回吧,就当我报答你在我坐月子时对我的帮助。” 张大姐赶紧摇手,“哪儿能啊,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你是我们九里村娶回来的小娘子,总不能我那口子作为推上去的村长,放任你的生死不管,那不是愧对父老乡亲的信任吗?再说你粮食放我们那儿,都是给了点粗粮当报酬的,谈不上帮助。” 梅花坚持,张大姐推脱不了,只好留下。 梅花热情得很,桌上一个劲儿为张大姐添菜,“等开春,我将前院和后院开垦出来,到时家里孩子就不缺吃食了。只是麻子定性不好,分了家跟外面胡混,整日不着家,我真怕他出个什么事儿。” 张大姐没吭声,心不在焉的。 梅花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张婶,你怎么了?” 张大姐缓过神来,叹了口气,“无事。” 梅花迟疑了下,道:“我这条命是张婶你捡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婶子你尽管说,甭跟我客气。” 张大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 自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更何况是梅花这个举目无亲,下面还有四个闺女,男人又不着家的? 很快,梅花便听到张家的传言。 村子就那么大,村头传到村尾,村长家羞得不能见人。就是自家姐儿婚事也差点受到波及被退! 若不是张家有个村长,又得了唐大夫庇护,揽下豆腐生意,买了两头驴子,日子愈来愈好…… 村子里热闹,萧家也在玲姐儿一惊一乍中热闹非凡。 起先,是萧景欢照顾的母鸡生了蛋。 热乎乎的鸡蛋被玲姐儿握在手中,从后院跑到前院亲自开垦的唐臧月跟前,献宝似的捧着双手:“祖母你猜!是啥!” 唐臧月瞄了眼,不甚在意地收敛视线,道:“你猜我猜不猜。” “!!!” 萧钟然浅笑着道:“祖母,是鸡蛋,我们家鸡生蛋了。” “是嘛?拿过来我看看。” 唐臧月放下手中的锄头,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这么快被揭穿脸上透着不乐意的玲姐儿手中的蛋。 哟,还是热乎的。 她食指和大拇指抵着鸡蛋两头,在阳光下映射了下,很清晰地看到里面黑点,黑点便是受精点,普通鸡蛋可没有。 唐臧月递还给玲姐儿:“这是颗受精蛋,放回鸡窝去,看看能不能孵化出小鸡来。” “小鸡!”玲姐儿兴奋地原地打转,“是那种毛茸茸,叫声很小的那种小鸡吗?” 孩子都喜欢可爱的小生物。 唐臧月:“对,是那种毛茸茸,叫声很小的小鸡。” 玲姐儿赶紧跑回了鸡圈,小心翼翼将受精蛋放回鸡窝。 她拿鸡蛋的时候,母鸡正在喝水,没注意到这边情况,等回过鸡脑袋,蛋不见了!吓得母鸡到处咯咯叫,到处啄,最后看到玲姐儿还来鸡蛋,差点没把玲姐儿手背给啄了! 还是在不远处打理咩咩的萧景欢发现不对劲,一把抓住母鸡脖子,往后一提,让玲姐儿免了一害。 玲姐儿愣了好几秒,旋即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得可伤心了。 大约是真的被吓惨了。 萧钟浩抓脑壳,“咋办?” 萧钟然也没辙,“要不请祖母来吧?” 玲姐儿一般情况下不哭,除了被吓坏。 只要玲姐儿一哭,那就收不住。 比在将军府时还娇气。 没办法,太多人疼了,壮大了这份娇气。 但,其实萧钟然也没底儿。 别看祖母平日多娇惯小妹,只要撞上这场面,只怕祖母比他们跑得都还快,指不定拿什么借口来搪塞他们,让他们自行解决小妹哭的问题。即便这样的场面是第一次发生…… 萧钟然也敢笃定喊祖母的后果和自己所猜无二。 萧钟浩听了弟弟的发言,泡得贼快。 母鸡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被萧景欢放下后,缩了下鸡脖子,跑鸡窝蹲下,选择完成自己使命,降低存在感。 萧景欢手脚无措。 只一直跟着玲姐儿的钱大妞在一个劲儿地安慰:“小小姐,别哭了……不痛不痛,没啄到,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萧钟浩灰溜溜地回来,玲姐儿也没止住哭声。 甚至于,萧钟浩没读懂然弟使的眼色,说完“祖母让我们这点小事自行解决”,玲姐儿自觉跟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似的,哭得更惨了…… 听到更惨烈的哭声,萧钟浩豁然。 萧钟然则无语地扶额。 她险些被鸡啄了!祖母还说这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什么是! 哭得惨兮兮的,结果唐臧月一来,人就怂得收了哭声。 钱大妞哄了老半天,还不抵老夫人来那一秒。 钱大妞望望天:早知道这么简单…… 她也学浩少爷去请老夫人! (本章完) 第154章 食肆开业 因为哭太久,收不住,开始打哭隔。 委屈巴巴地看着唐臧月,期待祖母说什么。 唐臧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那么大声,我在前院都听到了。出息。” “祖母……”玲姐儿把手背一伸,另一只手指着母鸡告状:“它差点啄到我!吓死我了!” “哦?让我看看。” 须臾。 唐臧月感慨:“差点……是一点红印都没有啊!不疼你哭个屁!” “……” 眼见玲姐儿泪珠子挂在长睫上,要掉不掉的。唐臧月:“看来是闲了,去,把昨日祖母教的,全背下来再提玩的事。” 还是唐臧月拿捏住玲姐儿,后者没了哭声,只是小嘴噘得可以倒挂油壶,且怨念颇深地瞅着她。 唐臧月故作恶毒祖母,假凶:“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玲姐儿跑得超快。 玲姐儿一跑,双胞胎和钱大妞紧跟其后。 唐臧月视线这才落到萧景欢身上。 她教完萧景欢怎么看受精蛋后,才道:“让母鸡多孵化点小鸡出来。” 萧景欢苦着一张脸,“娘,这是要多养点鸡吗?” “不仅是鸡,还有鸭子和猪,有公母的都要多养。我瞅瞅今年年底还会不会有匈奴商人入境,到时候多买点其他公羊配种。至于奶牛……这玩意儿不好搞,暂时还是算了。” “可是圈养牲畜的圈子小,若是养多了,不好打理。” 唐臧月摆了摆手,“届时将东面墙拆了扩建就是,猪圈修的时候就挺大,倒是不影响什么。” 一开始扩建时,她还嫌这院子小了呢,若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当时还被昏君的眼线盯着,也不至于不到半年就有扩建念头。 不过养鸡鸭也要个适应过程,现在牲畜还不多,倒是不用顾虑这么多。发展发展再说。 咩咩和奶牛被照顾得很好,居住环境也不错,应当不会出现牲畜受凉的事。即便感冒,她也能迅速配出药来。 逛了圈,她又才回到前院,开始捯饬自己那些药草来。 二月初,天气暖和了些。 铺子彻底定下来,楚掌柜年租给她,大约只需二十两,因为位置偏,客流量少,以前是做杂货铺的。 唐臧月去观摩了下,后院的屋子以前是堆积杂活的,屋子倒是有几间,且占地面积大,只是铺子前厅不大。 她带着长工,将铺子扩建了下,还砌了个厨房来伸展手脚,只腾出两间房来。一间房来摆放柴火和炭火,一间房来堆食材。 食材方面,唐臧月每三日来一趟镇上,用空间里的填充,保证其新鲜度便好。如今气温不高,放三日不成问题。 因为又其他季节的蔬菜,其他人问起来,唐臧月也能用自己渠道搪塞过去,更别说萧家人心知肚明,压根没问。 当然,厨房搭建和前厅扩充,都是征询了柳姨娘的意见,毕竟这以后是柳姨娘的食肆。 白日将长工都带来了。 这些长工都是有经验的,她没有特殊要求,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便彻底搭建好。之后便将铁匠铺打好的锅炉放置厨房,烧窑的碗口和筷子累积到后院,挨着井口的盆子里,方便手脚快的婆子清洗。最后才是前厅的桌椅,从金木匠那里搬运了过来。 因为柳氏摊位很出名,所以柳氏食肆开业那天也热闹了把。 不仅有炮竹放,还请了舞狮来。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和鼓掌喧闹声混杂,热闹非凡。 柳姨娘倒是受惊了不少,跟唐臧月匆匆告别后,去后厨准备食材去了,将揽生意和招客的活儿交给唐臧月。 唐臧月笑眯眯地看着舞狮,瞧着这些手艺人能将长凳立足三个,且举狮头之人垮上最高点……这还不是会轻功的,而是人本身能力开发到极限。 热闹结束,唐臧月才将开业大吉,打折优惠说了遍。 许多人震惊不已! 打折后的价格,且不是跟那只付了原材料钱有什么区别! 他们正打算告知街邻,然后拿着自家锅碗瓢盆来装回家,唐臧月又告知他们:“因为食材采购渠道有限,所以每家只限一顿,且不能带走。待优惠活动结束,以后食肆会有锦盒提供。” 这,还等什么? 他们排起队来,生怕食材一完,轮不到他们家。 当然,也有来浑水摸鱼第二次的,被唐臧月眼尖地逮出来,且列入柳氏食肆的黑名单中。 那人大放厥词:“嘁!有什么了不起!当谁都稀罕你这个食肆啊!” 还真别说,这次优惠活动传到县上,有人慕名而来。 待尝过柳姨娘的厨艺后,皆是赞不绝口,且将郡地的酒楼与之相比。 “要比去年年底去郡地酒楼的味道还好,价格还便宜。” “真有那么好吃?” “骗你作甚?” “可,价格便宜的话,大约是最近在做打折?” “我说的是打折前的价格。现在打折价跟我上街去买菜买肉钱差不多,柴火、调料、人工和租铺子钱这些都没算在里面……哦对了,八九月的蔬菜,豆角菠菜啥的都有,油水也下得足,反正我看镇上不少人,一家子跑去点几个素菜,就是去吃油水的,都能吃饱!” “真的假的?” “骗你作甚,我去时已是未时,早过了午食的时辰,但外面排了不短的龙子,都在等着吃上那一口呢。” “那我带爹娘去镇上瞅瞅。” “别慌啊,我回来的时候,打听清楚了。柳氏食肆今日准备的食材差不多快卖完了,你现在去,指不定已打烊。明日趁早……” “行行行,那明日趁早。” “对了,那看守食肆的人,我看不是善茬,一打听下才知晓是九里村的唐大夫。人家也不会做了善事让咱胡乱钻空子、占便宜,所以想浑水摸鱼的,都被当场列入拒绝名单里,人家每户只一顿饭菜的名额……” “你不是说客人多吗?这,她每个客人的脸都能记住?” “怎就记不住?人家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 柳氏食肆开业日,总体说来,唐臧月觉得效果不错。 吸引了不少客流量,就是说县上的百姓也闻声而来。 但,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大姨妈造访,疼了一整天┭┮﹏┭┮晚上爬起来戳的,剩余一章,等我过几天缓过劲儿会加更回来,晚安早点睡!仍求票票!还有谢谢每日打卡送票票的小天使们! 第155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能,辞退两个婆子,杀鸡儆猴 其他人怎么想? 当然是笑话唐臧月傻,居然开业头几日,按照市场的食材价来定每道菜价格。 这得亏损多少钱啊? 租的铺子不要钱?前期投资成本那么高,桌椅食材,就是灶台厨具碗筷啥的,都是钱啊! 也不晓得东家咋想的,居然撒钱?要是不回本咋整? 洗碗的婆子在私下讨论,可不敢放明面上来,外面几乎也这么议论。听多了,她们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崔婆子本来听着还好,但她们说到唐大夫傻,她就不乐意了。 将丝瓜瓤往洗碗盆里一扔,嚷嚷道:“我看你们是日子过太好,连唐大夫的不是都敢说!咱们虽说只是来洗碗的,但哪个东家烧热水给你洗碗?还免费帮忙调理身体!” 免费帮忙调理身体是唐臧月提的员工福利,反正看诊不需要钱,普通药钱算不得几个铜板。在这些长工眼中既有工钱,也得了恩惠。简直就是天上掉好东家的事儿! 两个婆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恰好,帮着收拾完前厅的唐臧月,听到后院的动静,跑来看,也听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沉。 唐臧月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她只是被九里村许多朴实村民吹太高。 她不介意亲自将自己拉下神坛来。 唐臧月目光如炬地落在埋头的两个婆子头顶旋涡上。 她们头发花白,双手很糙,但在唐臧月眼中,做错事不分年龄。 她手起刀落,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吧?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唐大夫!” “我们错了唐大夫!我们不应当、不应当……” 俩婆子总算慌了神。 唐臧月声线很平稳,没什么起伏,“不应当什么?背地里说东家的坏话?现在敢说坏话,我若不严惩,日后是否会觉得我好说话,且生出二心来?得寸进尺? 还是说九里村的人拿捏住我们萧家落了户,能给你们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为什么就没了活计?” 唐臧月:“你们或许搞错了一点,不是我非得用你们,而是你们缺活计做。即便你们想闹事,张村长站你们那边,你们村子同仇敌忾,那我们萧家也可以挪户。其他村子不行,也可以上镇上、县里。 这件事大小,也不是你们定义,而是我来定。明白?” 两个婆子脸色煞白,到底没敢多说什么,毕竟理亏,灰溜溜地走了。 有了这出,唐臧月也让崔婆子停了洗碗的工序。 崔婆子为难:“那明日不开张了?” “开,为什么不开?”唐臧月难得解释:“就你一个人洗碗,怕你累着,到时还得药来调理。” 崔婆子听了,心里十分熨帖。 唐臧月:“晚上回了九里村,再看看能不能招到长期的洗碗婆子吧,招不到合适的,先招几个短期的顶事也成。” 她挥了挥手,“行了,去厨房帮忙吧,早收拾完早回家,今日大家伙儿也累了。” 以前开摊位,有些东西得用架车子推到镇口,再用马车载回去。现在好了,有了铺子,东西都留在铺内,落了锁,人回九里村就成。 马儿也少了压力。 马蹄哒哒的,快了不少。 中途还看到那俩被辞退走回来的婆子,唐臧月只当没瞧见,让赵大爷加紧赶路。 回到村子,将崔婆子放下,马车先去了村长家。 二月份的天,黑得仍早,她敲了敲门,张大姐是举着煤油灯来开的门。 她张口刚想说什么,注意到张大姐眼角的泪渍,话到嘴边改了口:“张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闻言,张大姐赶紧撇过头去,大拇指拨干净眼角的泪痕,才强挤出一抹笑来,“老夫人怎滴来了?对了,柳氏食肆开业,没来得及去捧场,生意怎么样?” 见对方不说,唐臧月只当是人家家务事,没多问,只当没察觉任何异常,道:“还不错,只是请来的三个洗碗婆子我辞退了两个,她们有些嘴碎……张大姐你也知晓,做生意的,最忌讳那些坏的,这可是犯了大忌。我也不想小题大做,但就怕以后横生出事端。” 张夏氏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和其他人告别后,没敢在两个长辈那里置喙什么,埋头往屋里头钻。 唐臧月扫了眼张夏氏,又道:“所以就得又麻烦你再找两个婆子了……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当时气糊涂了,连人家半日工钱都没结。你也晓得刚开业,忙得很,明日我还得早早去镇上盯着,得麻烦张大姐找符合条件的婆子。就是没有长期的,短期的也成。完了,这半日工钱也麻烦张大姐转交一下。” 张大姐稀里糊涂地接下工钱后,目送着马车离开,才对上不远处村长的视线。 张家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还得回溯到白日。 张大姐打算给唐大夫生意捧场,但刚出门,就撞上张小妹和元兰儿母女。 当即,张大姐神色微变,做贼心虚地左右一看,赶紧将人拉进了院子。 别怪她不欢迎小姑子母女,实在是这元兰儿的所作所为,太过了。 古代女子本就看重名节,更别说元兰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张小妹被休了不说,她家孩子的婚事也差点被退。即便没退,她家未出阁的女孩也因此受到波及,矮了个头,嫁到夫家得多添点嫁妆,以后帮衬点,免得受欺负。 这些,都是拜元兰儿的不检点所赐。 她自然是怨的。 和小姑子比起来,她自然更疼自家血脉。 似乎看出自家事磨光了嫂嫂的耐性,张小妹当即要下跪,“嫂嫂,你就救救我们吧,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 张大姐脸色更差了,连忙搀着对方胳膊,只道:“等你大哥卖完豆腐回来再说。” 村长大清早去了县里,自然知晓了张小妹的情况。 张小妹母女是关着门过日子,但村长顾虑这般没个进项,母女俩以后日子会更难。村长想着以后卖豆腐的生意分小妹些,这样一来,自家下面的子孙不愿意了,这是犯了大家的利益! 村长几个儿子一闹,事情就耽搁下来。 没想到张小妹关着门过日子还能惹来轩然大波。 元兰儿未婚打胎的事被街头小巷广泛流传。街坊邻居哪肯与这种荡妇做邻居?泼粪的泼粪,扔烂菜叶的扔烂菜叶。 就是半夜,也有混混翻墙,可把母女俩吓坏了。 (本章完) 第156章 为求人 院门被泼粪,可以洒扫,被扔烂菜叶,也可以无视。但被混混翻墙院,就没法子了。 恰逢半夜,张小妹起身去茅房,听到动静就觉不对劲。 元兰儿闺房内。 她被男子压在身下。 那混混黄牙不说,一张口就一股恶臭,喷洒在她脸上。 元兰儿嘴巴被捂得死死的,惊悚极了。小脸骇得苍白,蹬了蹬腿,却被对方死死压住! 接着,就听男的粗喘,恶道:“反正也是没成亲就怀过的臭婊子,不知道被过了几道手,与那勾栏里的姑娘比没差。爷干你也是瞧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啊!” 那张臭嘴就覆到脖颈处。 元兰儿绝望极了,拼命发出动静,想娘来救自己! 哪晓得这男的嘿嘿一笑,道:“想你娘来救你?别想了,那老不死的睡得比猪还死……你挣扎个什么劲儿?还不如顺从点,能少吃点苦,说不定这次老子让你舒服了,你一上瘾,下次摸来还得求老子!” 元兰儿一副心如死灰,任由对方所为的模样,但实际想让对方放松警惕,伺机找机会! 没等元兰儿计划成功,男人后脑勺一重。旋即,他摸到一丝黏腻的血,最终晕厥了过去。 母女俩将这男子抬出院子,扔到了较远的街上,眼见天色将亮,母女俩醒了大半。 尤其是元兰儿,连悲戚情绪都没时间发泄,只道:“娘,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张小妹抱着她的头,欲哭无泪,“我可怜的儿啊……” 旋即,张小妹下了决定,道:“走吧兰儿,回娘家,回九里村。” 虽说整件事是元兰儿的锅,但元玉郎为了名声,和离时给了张小妹一笔钱,也算仁至义尽。让母女二人能躲一段时间,也不用张小妹娘家接济。 不过,母女俩之所以躲起来还被人骚扰,导致元兰儿差点受伤害,这里面就有元玉郎小妾的功劳。 小妾还未扶正,但心野了,觉得被扶正是迟早的事。所以在知晓郎君与那原配和离后,还给了一笔费用,哪里服气?分明应当是自己的…… 所以,张小妹母女俩躲到县里,也被小妾找人把元兰儿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这是不想张小妹母女有活路啊! 张小妹带着那点家底儿,除了寻兄长庇护,也是想让兄长出面,给那小妾一点教训。 张大姐头疼。 她家没自己的事么?非要给已出嫁多年的小姑子出气! 真要接纳了小姑子母女,那外人该怎么传自家? 小姑子说得好听。 说什么:“嫂嫂,我和兰儿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们就在隔壁起个院子……家里没个男人,我们实在怕了。” 在隔壁起个院子!这是不顾及他们张家名声了! 特别是她家男人说了句:“容我想想……” 张大姐那份委屈达到巅峰。 平心而论,她对小姑子母女俩不好吗?出事那会儿,她也是真的担心侄女名声和性命啊! 谁知道元玉郎这么多年情深是装的,说娶小妾就娶了?还任由小妾作威作福,将张小妹这个原配给打发了…… 她家男人要帮,那也得懂分寸吧!自家不顾了?未出嫁闺女名声不要了?还有年岁小的孙女往后要不要许配人家? 就是她同意了,下面几房儿媳能同意?到时不得闹分家? 作为村长,自家事情都没理顺,搅合得让外人看笑话,还怎么胜任村长这职位?到时被挤下来,唐大夫那边会高看张家一眼?豆腐生意还能不能做了? 张大姐顾虑再多,也知晓张家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自家男人。 就在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之际,唐臧月登上门来,带来还要招揽洗碗婆子的消息。 不仅是张大姐看到一条路,村长亦然。 村长越与唐大夫接触,越捉摸不清其真正目的,但其用意大约是知晓的。 赵家赵大爷接触得更深些,他因是一村之长,还要顾着全村情况,所以并未深探到萧家。 “当家的,你说……” “你容我想想。”村长打断张大姐道。 现下情况便是:张小妹母女需要庇护。 而根据唐臧月的所作所为,村长可以初步判断,对方需要人。 什么样的人? 自然不是长工和洗碗婆子那样的人,这些都相当于合作对象,真正被唐大夫划分到萧家的,一个是钱大牛,一个便是萧十五。 这两人都有一个特点:欠了唐大夫恩情。 钱大牛是有家人,但唐大夫斩断钱大牛背后的拖累,任这少年为萧家所用。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钱阿牛和钱大妞出事,以大牛的心性,在家人和萧家上横权、选择,定会选择萧家,先报恩情。 萧十五更别提,孤女一枚,背后没有累赘。 若是唐大夫收纳了张小妹,那张小妹背后的麻烦——元玉郎和其小妾,应当会由唐大夫出手,一一解决了。 只是这样一来,以后他家与小妹不会再亲。 有利有弊,他家与小妹不亲,于张家名声而言肯定是好的。只是…… 村长看了眼自己的老妻和下面暂时不敢发言但各有心思的儿媳们,只道:“行,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去帮忙说说。” 萧家。 今日忙了一整天,柳姨娘掂锅掂得,手都抬不起来。 所以晚食是唐臧月和萧钟离做的。 其他人……也不会做吃食。 吃过饭,钱家和王小六夫妻走了,唐臧月正准备在院里躺椅上歇息会儿,就被敲门声打断思绪。 她离得近,亲自去开的门。 看到张大姐和村长有些意外。 又扫到两人身后还有人影,道:“村长,张大姐?这么晚了……” 村长搓了搓手,道:“老夫人,我们进去说?” 唐臧月侧开身。 正房在烤火,见有客人,孩子们都回卧房玩去了。只余下唐臧月和旁听的萧钟离。 萧钟离帮着煮水果茶,完了一人递一杯。 唐臧月:“有什么事直说吧。” 她认出村长背后两人是村长小妹和那位亲手落过胎的姑娘。 村长刚想下跪,被唐臧月抬手制止,“有事说事吧,你知晓我不喜这套。能出手的,我自然不会迟疑,只是,不在我能出手范围内的,就是你倾家荡产,跪地磕破头,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心软一下。” 这话说得无情,但也是事实。 村长心胸开阔,并未将之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这次是来求人的。 村长将情况阐述了遍,旋即,对上唐臧月打量的视线。 (本章完) 第157章 元兰儿背后的真相 唐臧月一直觉得,老人分两种。 一种是越活越糊涂的;还有一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是个老人精的。来到九里村,唐臧月就有幸遇到后种的两个人,村长和赵大爷。 村长作为一村之长,有所顾及,但赵大爷没那么多约束,更容易为她所用。 可惜了。 唐臧月收回打量的视线,看向张小妹和元兰儿。 她看过一线天查到的资料,张小妹有生育能力,以其姿色,撇开元兰儿二嫁很容易。但张小妹没这么做。 元兰儿,成亲前怀孕,胎儿父不详,如今没被浸猪笼实乃万幸。 她现在更看好张小妹。 把握一个人忠心,前提得是这个人人品不错。将那等人品差的,救赎且收进帐,她还要担心对方以后在危险之时,会不会丢了良心,近而背叛萧家。这也不是没实例,温家出事前,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所以,她帮一把梅花,是看重对方即便入了困境,也要考虑毫无关系的两个继女,这份心性!况且帮梅花是顺手,她未付出多少。就跟广泛撒网一样,她不看好梅花未来能回报自己多少,但一百个梅花里面,总会有几个有良心的,危难之际能伸出援手,回报恩情。届时,便是她真正用人之时。 现在,她愿意听村长废话下去,也是看在张小妹有其他路可走,偏要顾着闺女,未走那条明路的原因在其中。 唐臧月挑眉,难道是张小妹没考虑到这层? 不可能。 既然起过和闺女一起看病的心思,不可能没想到这层。 唐臧月不介意把阴暗的一面挑明。 她道:“我与这二位单独聊聊?” 村长和张小妹面面相觑,最终应下。 屋内只剩下她与母女三人。 唐臧月仔细观察两人的表情,对张小妹道:“妹子,既然你还能生育,可以再嫁。不一定跑来我手底做事,你也知道我现在招揽的是什么人吧?洗碗的婆子……你前夫以前可没让你出去抛头露面过,你能吃这份苦?能忍下旁人的眼光?” 元兰儿瑟缩了下肩头,被张小妹安慰地拍了下肩头。 旋即,张小妹对上唐臧月的视线,坚定道:“不怕老夫人笑话,年轻时我就与玉郎约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忘了约定,不信守承诺……我不行,我接受不了面对陌生男子的生活。还不如守着兰儿。” 她的话作不了假。 张小妹苦笑:“再说句现实的,以我的年龄二嫁,那也是嫁给子孙满堂的庄稼汉。他缺子嗣吗?他下头的子女允我再生吗?只怕到老,也是养着别人养孩子,那还不如守着我的兰儿过活。” “娘……”元兰儿泪流满面,哭得泣不成声。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是她害了娘!是她拖累了娘啊! 张小妹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元兰儿,“兰儿莫哭,你是娘的孩子,娘是心甘情愿守着你的。” 这画面…… 的确煽情。 唐臧月淡定地喝了口茶水。待二人泪水流够了,才道:“有个问题困扰我许久。” 唐臧月:“我初见兰儿姑娘时,总觉着姑娘性子应当保守,不会成亲前就与人苟合。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她是好奇过,但当时是大夫,八卦的话,人家也不会回你。现在不一样,她作为东家,自然得知晓聘请人员的过往,防止以后被对家搞,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八卦得名正言顺。 短暂的静谧后,是元兰儿咬牙声。 “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 “哦?怎么个被迫法?” 昨夜发生了事,元兰儿与母亲将混混扔大街上,一早就来到母亲的娘家,不管是早食还是午食,在表嫂们的眼神下,她没吃上几口了事。 夜里又马不停蹄走来萧家,这会儿心力早已憔悴。可再憔悴,也不及母亲为她的心性! 她可以藏着事,可以隐瞒所有,但再这么下去,她没有活路无所谓,她不希望母亲也跟着自己走上死路! 这件事,瞒不住了…… 瞒不住了啊。 元兰儿脸没了血色,只有最后一个要求:“娘,你先出去吧。” 张小妹:“兰儿,有啥是我不能听的?我……” “娘,你出去。” 她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让张小妹瞬间哑然。 不是她想这样对母亲,而是接下来要说的,对自己和母亲而言,都过于残忍。 她不想为她操碎了心的娘再伤心过度,伤了身。她宁愿将伤疤揭露给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若、若是被传出去了…… 她不想再拖累娘。 待张小妹出去,掩上门后,元兰儿才脸色愈渐苍白,道:“不是一个人。” “嗯?”唐臧月反应了一秒,瞳孔逐渐收缩。 元兰儿:“那天晚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喝醉了,一起……你若不信,可以去元家,埋葬胎儿的地方挖。包孩子的布里,还有我拽下其中一个人的衣料。” 像是回想起可怕的经历,元兰儿害怕地缩着脖子,全身发冷,甚至颤抖起来。她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吗,但仍努力回忆,将那日的情况告知唐臧月。 元兰儿:“爹爹那段时间去了其他郡地,娘去送秀帕迟迟未回……娘平时不出门,在房内会教我些刺绣手艺,为家里带点进项。 我吹了煤油灯去接娘,哪知在拐角小巷,被几人拽住手腕……就……就……” 元兰儿死死的咬住下唇,破了皮,出了血,尝到腥味儿,才恢复短暂清明,继续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蒙了我的眼,然后笑着,一个两个三个……” 她有些崩溃,额角青筋凸起,忍着鼻酸,和喉咙的哽意,才又道:“我数不清,我不知道多少人,我太疼了。只一开始抓住其中一人的袖口,后来疼得晕厥了过去…… 回去后,娘已经回屋睡了。我……我……” 唐臧月知晓,对元兰儿来说,那夜所有细节都是第二次神经上的伤害,但也是她确定真实性,愿不愿意接纳母女俩的唯一过程。 够了,足够了。 后面的细节不用多说了。 唐臧月阖上双眸,道:“嗯,我知道了。” 她见对方双眸呆滞,久久不能回神,道:“孩子具体埋在哪儿?” 第158章 调查 元兰儿受了不小惊吓,她为其点了安魂香,待对方昏昏欲睡过去,才请张小妹进来。 元兰儿把真相瞒得这么死,自然不希望传出去。她也没打算把真相告知张小妹。 “你家孩子睡了。” 张小妹忍着哭声,怜爱地看着元兰儿那张消瘦的脸颊,道:“我儿啊……” 唐臧月撩拨了下火堆,道:“还有个问题问你。” 张小妹袖口擦干净泪痕,道:“您请问。” “你们打晕那混混,没闹上官府?” “啊……”张小妹神情有些呆滞。 …… 事实上,混混是理亏那方,早晨醒来,就当吃了个闷亏,起身后人就走了。 她知晓母女俩不一定受张家待见,便将正房留给母女俩,让萧钟离去取两张折叠床,铺上厚棉絮,才出了门。 她开门见山道:“这对母女,我收了。” 村长松了口大气,旋即苦笑,“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老夫人肯收留她们,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 不是村长不愿意帮衬妹子,而是即便家里是他做主,他也不能不顾及下面儿孙的感受。 他也有了家。 唐臧月扫了眼村长,浅笑,“村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这,我不太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唐臧月:“我收她们母女,不是让她们为奴仆,是让她们母女帮着做事罢了。也没让她们断了村长这门亲。” 话是这么说,但…… 村长很清楚,自家不收留,将张小妹母女推给外人的结果=断了这门亲。 村长:“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老夫人你尽管吩咐。” “推给我这么个大麻烦,自然需要村长出出手。” “您说!” “她母女二人受诟病,村里估摸着也没人帮忙搭把手……你也看到了,院子就那么大,还住满了,所以我想在东面墙外起个院子,供她母女二人住,正好你们家男儿可以搭把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不管对与错,这个年代失了贞洁,都会得遭受非议,甚至与之接触的,都会被贴上标签。 她不会放任母女俩和一家子一起吃食,但给张小妹的活计,以及对元兰儿的规划,她已经在脑海中划好。 首先,将证据搞到手,确定伤害元兰儿的人是谁,有没有威胁性。自己插手这对母女,明着来会不会给萧家带来后果。 其次…… 唐臧月眸光寒了寒。 她最听不得这种事。 这种人得不到现世报,那她替老天爷给这些人降惩罚。 后半夜。 唐臧月亲自出马,被萧三郎背着跃上元家院墙,再稳稳落下。一同的还有萧钟离。 萧钟离是习武之人,在正房外将元兰儿的遭遇听得一清二楚。 同情陌生人? 换做在钱家的日子,萧钟离或许无波无澜,毕竟自己日子都过得那么麻木了,还顾得上其他人? 是真的被萧家养出了人性。 能与周围人正常聊天。 与捯饬家中田地里的长工,也能聊几句感同身受的话题。没别的,几乎都是今日吃了啥,吃了几碗大碴子粥,又捞了几口干的,和家中娘子在炕上…… 这些个长工荤素不管,也没避着萧家两个少爷哥,还揶揄:“怕个啥,以后都要娶媳妇儿,到时候媳妇儿孩子炕头热,迟早的事。” 萧钟陆会摆着那张刚正不阿的脸,其实内心一片茫然。而萧钟离则是感受到普通人活着的喜悦,乡下女子为点鸡毛蒜皮事争吵,庄稼汉为家里和土地挥洒汗水。 当听到元兰儿的遭遇后,萧钟离才恍然…… 原来以前的他不是最惨的。 随即,内心的怜悯油然而生。 他知道祖母是有意在培养自己,所以跟着来了。 他们找到埋胎儿的地方,挖到了东西。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胎儿面目全非不说,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唐臧月提前戴了自制的鼻塞,用一双筷子翻阅,找到那块撕下来的碎步,用几层布包好,揣兜里,最后将胎儿重新埋好。 走得悄无声息的。 一回到自家,唐臧月先到了烈酒进行消毒,最后才去厨房扒拉了点草木灰进行清洗。 待处理干净,萧钟离才凑过脑袋,严谨询问:“祖母,为何要用烈酒过一道?” “烈酒杀菌。”古代没有消毒水,唐臧月只能用烈酒进行杀菌。她解释:“尸体土葬许久,会沾染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先用烈酒杀菌,能消除许多没必要的隐患。” 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询问什么,唐臧月又道:“楚掌柜如今生意做得很大,也有在涉及布料方面,打算就成衣铺子着手,或许问他,能问出点名堂来。” 楚掌柜如今没有在镇上定居,而是县里郡地三头跑,以至于来九里村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楚掌柜的颈椎病已治好,来不来九里村,对唐臧月的影响不大。 她和萧钟离来得巧,楚掌柜人在镇上盘算些东西。 唐臧月挥退了店小二,将那块碎步取了出来,道:“楚掌柜,劳烦你辨识辨识这块布认。” 这是块锦布,质地柔软,上面的花纹也复杂,还勾了金边,楚掌柜很快就认出来。 “认识,你我商量过,楚玉可以扩大设计面,但前期准备工序还得我来。当时我看中了这块料子,听说是京城那边传来的,笼统不过十匹,当时还被对家恶意抬价,可不得记忆犹新吗?” “这么说来,十匹布都是楚掌柜的囊中之物了?” “哪里,这么贵的布,我怎么可能包圆?只买下一半。” “售出了没?” 楚掌柜狐疑地看着唐臧月,“铺子还没打点好,招人也得你过目……” 唐臧月确实还没开展第二次面试,毕竟自家食肆第二天开业。她摒弃了这些,专门来调查此事的。 所以,摊子还没支棱起来,怎么可能卖出布? 读懂了楚掌柜言下之意,唐臧月:“剩下那一半?” “巧了不是,被白东家给收了。” 白东家—— 啧。 楚掌柜小心试探,“唐大夫,这块布看来是有故事啊……” 唐臧月高深莫测道:“楚掌柜,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萧钟离:默默地看着两只老狐狸打太极。 (本章完) 第159章 开业大吉,累垮柳姨娘 楚掌柜到底没胜过万年老狐狸唐臧月,什么都没探出。 不过,只要不影响他赚银子,其实他可以不那么八卦。 接下来,唐臧月让一线天精明的老三去白东家的布料铺子去打探。 当然不是明目张胆,而是唐臧月给了计划,以老三的精明,即便是遇到突发事件,也能随机应变。 老三扮做走南闯北的商人,这次是为锦料而来。他描述了遍从京城传来的料子,直言只要这款。 被问及原因,萧三郎:“京城那边的料子一售而空,我四处打探这种料子,恰好你们这里有,所以来撞撞运气,以市场十倍的价格收购。听说你们这里有五匹?五匹我都要了。” 十倍价格啊!那相当于该物品的天价了,他们自然乐意。 只是看守铺子的掌柜遗憾道:“只余下两匹了。” 老三演技精湛,瞳孔一缩,“还有三匹呢?卖了?做成成衣没?若是没有,还望掌柜告知去处。” 做生意的,怎么可能把买家的信息轻易告知旁人?他们家可不想名誉受损。 掌柜请示了下白东家,后者分别登门造访,取得买家同意,才将其中两家的情况告知老三。至于剩余那户人家,掌柜只隐晦道:“这两家还没做成衣,客官可上门收购。只是他们或许还得提价。” 不然怎么可能将自家信息同意告知一个陌生人? 老三不甚在意地抬手,“价格不是问题,多谢掌柜。” 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打消了人精掌柜的顾虑。 老三按照轨迹,将那二家的布匹收购后,亲自驾着马车离开边关。绕了很大的圈子才回到九里村跟唐臧月汇报情况。 九里村也发生了件趣事。 是柳氏食肆开业第二日发生的。 两个洗碗的婆子被辞退的消息,是第二天清晨家里人才知道的。 她们家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一是这点小事闹大,唐大夫的气量没传言那么大;二是好歹做了半日的工,那工钱呢?没结算就被赶出来了? 不行!决定不行!不能吃这个闷亏。 可他们又担心得罪了唐大夫,往后不给自家人看病了…… 唐大夫偶尔制作的止血散跌打药膏什么的,不仅便宜还好用。 所以,两家不准备去镇上破坏人家的生意,打算晚上一路宣传宣传,让邻里达成共鸣,再卖一波惨,让萧家多出一日的工钱。 计划还没施行呢,张大姐就代表萧家分别造访洗碗婆子两家家门。 邻里看到张大姐来,还很意外。有些婶子热情打招呼,“张大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张大姐倒是没添油加醋,将昨日实际情况阐述了遍,才喟叹:“这不,老夫人还要张罗食肆没功夫面面做到位,昨日又处理得太匆忙,让我今日趁早来将她们俩的半日工钱结算了嘛。” 那老婶子瞬间来了兴致,小心翼翼打探:“这样一来,是不是食肆还得招洗碗婆子?” 张大姐笑着点头,“是得招,但一时间找不到符合老夫人条件的,所以先招短工,之后再决定留不留,或者再招揽别的婆子。” 老婶子立刻梳理了下发梢,道:“张大姐你瞧我咋样?” 张大姐没说话。老婶子了然,立刻嫉恶如仇,指名道姓骂那两个做错事的洗碗婆子:“这么好的差事,洗几口碗就能有工钱拿的好事,她们还不知晓珍惜,在东家眼皮子下乱嚼舌根,真真该!昨日不是还没收拾碗筷就被撵走了吗?要换做是我,别想要拿半日工钱!还是唐大夫大方!” 老婶子:“张大姐你放心,这村里就属王家那二房嘴巴大,保管跟她一提,整件事的原貌得从村头传到村尾去!绝不含糊!不叫唐大夫受丁点诬蔑!” 正巧,碰上那洗碗婆子出来洒扫院子。 洗碗婆子很尴尬,但张大姐大大方方地递过去半日工钱,也就几个铜板。 张大姐:“你说说你,好好给你找的差事,非要在老夫人眼皮子下嚼舌根,这下活计没了吧。不过老夫人也是心善的,即便你俩最后没洗几口碗,只淘了点菜,老夫人念及你们年龄大,还是用温水……罢了罢了,工钱你们拿好,可别到处胡诌,坏了老夫人的名声。” 乖乖!洗碗洗菜还是用温水!温水不用火柴烧啊?谁家请的洗碗婆子,这么顾及她们的感受啊? 老婶子下午就和王二嫂唠嗑,后者半日就将事情原貌传遍九里村。 这下,原本洗碗婆子两家人想让萧家骑虎难下,多拿些工钱的愿望落了空,相反,唐大夫的名声更好了。 柳氏食肆开业大吉,优惠活动直至第三日,才圆满结束。 原本客人以为柳氏食肆该淡下来了,谁知道食肆热热闹闹的开了半个月,将之前优惠的金额赚了回来。不过,想要真正回本还差点时间。 慕名而来的客人,是听到不少人对其赞不绝口,即便优惠结束,但进了店,菜也点了,还有收回的道理?他们也是要脸的。 在尝到柳氏食肆的菜色,他们才真正觉得这趟来得不亏。 柳氏食肆,早食菜单有:油茶面,米粥包子馒头,米粉,灌饼和烧麦等。 午食最终决定五十道菜。 夜食面条和馄饨饺子居多。 柳姨娘早食准备工序很繁忙,午食有王小六和崔婆子帮忙切菜,但仍要掂锅,将胳膊都练出肌肉来,夜食则轻松许多。 因为太忙,之前准备的卤煮一再没上架,若是摆弄出来,也没人去管理。 唐臧月有想过让柳姨娘取消早食和夜食,只做午食这一顿。但柳姨娘的说法是:“趁着现在客流量大,我累点,将知名度打出去,以后客人少了,就可以取消早食和夜食。” 做早食和夜食,不知道抢了摊位多少生意,也幸好有些从县里郡地来的客人,当天食肆食材卖完,吃不到柳氏食肆的,会将就其他摊位吃吃。 见柳姨娘一脸甘之若饴的模样,唐臧月点头,依了对方。 只是食肆最累的便是柳姨娘,每晚回到村子,她都会在做饭时,顺带准备药浴,让对方泡泡,取乏。 其他人都有药浴,但用药没那么重。 自然,柳姨娘还有在睡前的唐臧月的亲自按摩。 (本章完) 第160章 卤煮上架+查到布料的去向 唐臧月从花草中提取出自制精油来,再结合她的按摩手法,第二日的柳姨娘不仅没有腰酸背痛、身体沉重,反而很轻盈,加之兴奋的精神催促,她干劲儿十足。 食肆客流量慢慢下来,夜里,萧三郎带着消息也回来了。 唐臧月神色不变,道:“最近边关的乞儿越来越多了,是吧?” 萧三郎茫然了下,显然没明白过来话题怎么从调查买布料的人家转换到边关乞儿上来的。 萧钟离只思忖了下,道:“祖母的意思是,从布料铺无法得知最后一个买家的信息,或许能从这些乞儿口中得知?” 唐臧月点头,“去,把十五叫起来。” 十五睡得憨甜。 作为死士,他得十二个时辰保持警惕,以防露出破绽,以防主家受到危险。 但作为一个有点功底的普通人,可以睡得死死的,梦里还能说两句酱肘子好吃。至于在食肆那点帮忙和提点钱大牛功夫,那都是小事一桩…… 老夫人还让他泡药浴呢。 十五身份特殊,睡在女卧房,因男女有别,唐臧月直言炕的长度不够,让十五夜里睡在折叠床上。 除了睡觉时,胸前两团有点麻烦和压心脏外,十五觉得现在日子很好,很快活。 突然被人打了两下脸,十五迷瞪得双目许久都没聚焦。 还是萧钟离拎起他后领,拽到正房,唐臧月的跟前,十五才清醒了几分。 “老、老夫人?” 唐臧月:“明日不用去食肆。” “不去食肆……那去哪儿?” “有段时间,你不是在县里乞儿那边混得很开吗?我要你去打探打探……” …… 十五是个憨憨,但唐臧月深谋远虑,将所有可能性罗列出来,为十五想到所有能应对的办法,才将怎么自然套话告诉他。 未防揭穿,唐臧月还亲自扮演乞儿,十五作为试探方,排练了几日。 最后,十五是顶着黑眼圈去的县里。 萧三郎忍俊不禁,但还是忍不住叮嘱,“知晓该怎么说话不?” “老三你好啰嗦……”十五不瞒了句,又忍不住哆嗦了下肩头,“老夫人都摁着我头演这么多遍了,我咋可能会出错?放心吧。” 萧三郎听着十五入乡随俗的口音,又瞅着对方有了人气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也有任务,如果十五差点露馅儿,或说错了什么,老夫人让他及时掷过去石子进行提醒。 然后…… 事后。 十五揉了揉大腿与树上的萧三郎汇合,接着撩起裤腿给对方看。 他不可置信道:“老三!你这下手也忒狠了!” 萧三郎眼皮都没眨下,“不下手狠点,你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走吧,回去复命。” 至此,唐臧月拿到毁掉元兰儿之人的信息。 毛家。 她抓住姓氏,再一查,发现真是老畜生毛员外的亲戚啊。 毛俊最近好不得意。 远房叔叔毛员外死了,他这个唯一走得最近的后辈,继承了毛员外的家产。 要知道这样……毛员外应该早点死才对。 他最近都在环玉阁砸钱,目的是与海棠姑娘一夜温存。 他也不想砸钱,但没办法,环玉阁不是他能得罪起的,还有其他地主豪绅在捧海棠姑娘呢。妈妈桑偷偷告诉他,等后续梁祝的剧情开展,海棠姑娘身价只会更高,届时一亲芳香更难,若是现在能拿下海棠姑娘,以后是炫耀资本啊。 毛俊知晓这里面是个深坑,奈何人的攀比心作祟,让他步步沦陷。 唐臧月查到毛俊在环玉阁频繁走动,恰好柳氏食肆沉静下来,她让家中长工在铺外摆设了特制的大铁桶后,便与家中说了声,揣着萧钟离和萧三郎去了郡地。 说到柳氏食肆,让客人津津乐道的除了味道,还有装横。 墙壁刷了唐臧月特制的白汁水,虽然与后世非常平的白墙没得比,但主要目的是为了白色背景好作画。 她让家中年纪最大的哥儿在宣纸上绘制了草图,才在墙壁上开始作画。 白汁水不像后世刷白墙的熟石灰制造,刚装修好对身体有害,相反,这种从植物上提取的汁水没有等待期,人可以隔日便径直入住。只是容易挥发,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修补。 绘画的内容是农作物和每道热腾腾的食材,直叫人叹为观止。所以客人点菜都不用媚娘她们作介绍,看看墙壁上的画便知晓想吃什么。 媚娘和张夏氏这样年轻成了亲的小娘子负责前厅传菜,王小六几人负责端盘,最后是萧月浓在那里记账。萧月春记性不好,负责全场治安,只要谁敢闹事,和食肆的男丁一起把这种人叉出去。 当然,闹事得很少,食肆连只点主食不点菜的都招待,因为前厅坐不下,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搭桌椅坐。如果客人只买主食,唐臧月都会建议对方拿可盛的器皿回去吃。自然,不回去吃,想在食肆落定也行,只是得接受异样眼光。 你在一众食客中,占一个桌位还慢腾腾地只吃馍馍,让后面排长龙子的人怎么想? 有些有修养的食客就罢,若是愤愤不平的,会当着唐臧月的面阴阳怪气道:“唐大夫,你这规矩立的真是,叫我说什么好?本来优惠就不赚钱,你还给这种只点主食的客人一张桌子,让我们排队的其他客人怎么想?” 唐臧月:“来者是客。”不想吃也可以走,反正优惠就几日,现在这些食客是来占便宜的,她也没必要为了推广挽留那么几个。 脸皮薄只点主食的,自然会早早吃完退散。 等到客流量下来,门槛儿处开始卖起卤煮来。 大铁桶是唐臧月找铁匠铺打造的,容量很大,边的话做了几个洞,方便扣在木桌上。木桌也是找金木匠打造的,和年前做的火锅桌原理差不多,只不过不是圆桌,而是长方桌,且镂空的边缘留了洞,铁桶放在木桌上,两边洞吻合,再用螺丝进行加固,就能稳定下来。 铁桶用来装卤煮。 卤煮价格和刘氏摊位比,要低一些,只是面条,且是冷食,需要客人自己回家加热,全数打包处理。 靠着这些卤煮,柳氏食肆又吸引了一波客流量。 第161章 梁祝衍生故事,后续 与此同时,白东家开在镇上的食肆,苍蝇都没得光顾。 雇来的掌柜急红了眼,这究竟抢了他们食肆多少生意啊? 白东家旗下产业到了年底都有分红,是按照营业额来的,若是亏损了,掌柜别说是分红了,就是握在手中的月钱都得消减!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得想个法子。 掌柜这会儿正烦呢,结果店小二来了声:“掌柜的,有人找。” 掌柜不耐烦道:“谁啊!” …… 唐臧月为自己和萧钟离、萧三郎三人乔装打扮一番,才去了趟环玉阁。 老鸨看到唐臧月刹那,脸上换上璀璨的笑来,“爷!你可算来了!奴家等你好久了……” 萧钟离:麻木.jpg 虽然知晓祖母来过环玉阁,但来之前,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祖母是以中年男子的身份来的! 老鸨注意到唐臧月身后二人,“这两位是?” “爷的小厮,怎么着?” 老鸨想了下,小声道:“爷儿,剧本提前泄露出去,对环玉阁赚银子不利。你这两个小厮靠谱吗?” 唐臧月表情一成不变:“不靠谱。” “哈哈,爷您真会开玩笑。”老鸨干笑了两声,心中落定,将人往雅间请。 “爷要吃点什么?对了,我这就去请书生……” “慌什么,爷都还没跟海棠姑娘温存,这么着急干什么。” 萧钟离:……没眼看,没耳听。 祖母,还是得您啊! 老鸨笑得暧昧,“明白,我都明白。” 老鸨正要给两位小厮安排其他房间,却被唐臧月拦下。 她指了下萧钟离,“他和我一起。” 老鸨微愣,旋即,似想起什么,脸上的坏笑更甚。 “明白,奴都明白,这就给您安排上!” 这种一女两男的事在环玉阁也上演过,只是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一身正义之气的,也玩这套。 于是,半个时辰后。 在雅房内看到各色各样的工具后,萧钟离表情愈来愈僵硬,心脏某处似有什么在破碎。 唐臧月却觉得稀奇,一副高深莫测的观察这些,心想的是古人也挺会玩得嘛。 温思悦进来后看到这样的画面,也有些定格。 须臾。 三人坐在桌案上,品着茶。 唐臧月丝毫不担心被听墙角,首先,左右厢房被老鸨腾空,她告知老鸨的是不想被人听到隐私,其次便是萧钟离坐镇,若有个风吹草动,再制造一些动静掩人耳目也不迟。 老鸨捉摸不透这类恩客的心思,你说人家若是在意海棠姑娘吧,但能提出与小厮分享。若是不在意吧,又为什么费神想出这些点子来,捧海棠姑娘身价? 不过老鸨见多识广,应对各色各样的人,并不觉得唐臧月的行为有多矛盾,只是难以理解罢了。 唐臧月率先问温思悦:“为你砸银子的人中,是否有个叫毛俊的。” 温思悦点头,因为对方是毛员外的远房侄子,她记忆犹新。 “这样啊,待我走后,答应他。之后我会让人接应你,你把套出的话写下来。”唐臧月交给对方几张牛皮纸和墨水。 墨水不是普通墨水,而是唐臧月特制的,写下无影,只有用火探,才能二次显形。 温思悦到现在还未服侍过人,有心想抗拒,但对上唐臧月似笑非笑的视线,最终压抑住心头那股异样。好歹……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比想象中处境要好些。 唐臧月猜得到这人心理承受能力强大,不然也不会跟着流放至边关,人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现在的发展是在最坏基础上往最优发展了。 别看老鸨现在对她和温思悦态度有佳,可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在老鸨眼中什么都算不上。索性,这次事件与老鸨的利益没有冲突。 翌日,书生兴奋地来到环玉阁。 老鸨这边准备了笔墨纸砚,看到温思悦脖上惨烈的青痕,没说什么,亲自为书生磨砚。 萧钟离倒是注意到老鸨的眼神,只当没看到。心中忍不住叹息,分明就是海棠姑娘自己掐的…… “上次,说到哪儿了?” 老鸨只当唐臧月是外面走商了一遭,不知道梁祝衍生故事在郡地现在影响力,将前提说了遍。 唐臧月才缓缓道来:“男二找来道士,恰好撞破男女主在同一张榻上,人鬼艳史足够骇人听闻,当即就被府中下人穿遍整个市井。道士是假的,到处招摇撞骗,没想到有生之年踢到铁板,当场被男主一个发飙,鬼掌一挥,惨死。 哦,对了,为表现男二伤心欲绝,来个当场飙血也成。” 老鸨:“这,当场飙血?” 唐臧月想了下,为其出主意,“让他提前包一口朱砂混水,意思意思便好。观众看得懂。” 书生奋笔疾书,越写越气愤,道:“这男主,也太草菅人命了!道士虽说招摇撞骗,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唐臧月打个哈欠,想到前世看过的,也似嘲讽:“人为了感情不都这样?黑化后什么都顾不上了,更别说男主是鬼,不受人道束缚。” 老鸨皱眉,不知晓该说什么。 理论上这样,男女主情感纠葛也让人感叹,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提到这里,唐臧月似乎想到什么,摊手道:“书生,把你之前写的给我看看。” “好,先生你稍等。” 书生整理好才递给唐臧月。 实际上,这手写本都握在老鸨手中,但老鸨统一放在一个匣子里,书生还未分过页。 唐臧月简单瞄了几眼,发现女主的确立出了小白花人设,浅浅一笑,“不错,有灵气。” “先生过奖。” 唐臧月继续接下来的剧情线:“男主抱着女主离开。” “鬼体可以凝实?可以抱人?” “不然怎么在榻上行男女之事?”唐臧月反问。 书生耳根一红,就听唐臧月又道:“男二苏醒,坊间传言女主不洁,说女主晦气,与鬼行那之事。要回女主也会行霉运,但男二始终不甘,又找了其他道士寻到男主。 这次,道士有几分本事,可女主对男主不舍起来。” 老鸨怒其不争:“这女主怎滴这般水性杨花?!也不知男主男二看上她什么!” 唐臧月沉吟了下,道:“自是美貌和心善。” 唔,差了两张,会抽空补,最近忙~ (本章完).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162章 先解决毛俊 “道士和男主斗法之时,男主落了下成,正是危急关头,女主挡在男主前面,受了一击。” “然后呢然后呢?”老鸨激动地问道。 “然后啊……女主对悔恨不已的男二说,自己身体虽然给了男主,心里装的是他。” 其他人:“……”龟裂。 这是什么修罗场! 唐臧月淡然地品了口茶,又抿了下香软的糕点,插嘴道:“妈妈,你这儿的糕点不错,我走时打包点,给家中孩子带回去。想必他们应该很欢喜。” 老鸨急得额角冒汗,哪还注意什么糕点? 匆忙应下后,催促道:“爷,后续呢?” “女主死了。” “啊?” 不仅是老鸨意外,其他人也很意外。 唐臧月挑眉,“这是梁祝衍生剧,梁祝结局不就是男女主死后双宿双飞吗?” “那男二怎么办啊?” 唐臧月看出他们很想再听这些爱恨纠葛,思索了下,道:“不如,安排个男二殉情,相约来生?” “这也太惨了……” “说的也是。”唐臧月扫视了圈现场,道:“不满意这个结局?” 她琢磨了下,摩挲着下颚,道:“还想继续?” “爷,再编编呗。” “……那就继续人鬼情未了?大不了男二对鬼魂的女主继续强取豪夺呗。” 既然想瞎听,她继续瞎编呗。 唐臧月:“反正男二有权有势,有钱收买道士,将女主魂体圈禁起来,再来一次人鬼间的强取豪夺。” 萧钟离:…… 总觉得很荒谬。 原来祖母搭上环玉阁,是靠鬼马行空的想象力吃开的。 涨见识了。 直至离开环玉阁,萧钟离都有些恍惚,没缓过劲儿来。 他们驾着马车离开,又恢复了原本面貌回到郡地。 三人在郡地蛰伏了几日,直至萧钟离在环玉阁茅坑蹲到温思悦吹哨,才从粪坑里捞出那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唐臧月在客栈等候多时,见萧钟离来,道:“算算时机,也该是今日了。” 萧三郎接过在粪坑里泡过的牛皮纸,拿去洗了几遍,直到那股味儿淡了不少,才将之拿回来递给唐臧月。 唐臧月也嫌,用筷子将牛皮纸解开,才取出宣纸,最后在煤油灯上烤了下,字迹才显露出来。 越看,唐臧月眉头微拧紧,待看完,被萧钟离接过。 这毛俊…… 他们毛家,还真没个好东西。 唐臧月让温思悦用千杯醉,让毛俊酒后吐真言,再加上榻上尽兴,毛俊什么都招了。 的确是毛俊干的,这伙人专挑周围有姿色且穷苦的姑娘,元兰儿完全是个意外,毕竟元玉郎家底不错,又与白东家有合作。 她说为什么元兰儿出事后,元玉郎娶了小妾,还慢慢得到白东家器重,原因原来在这儿。 元玉郎—— 早已知晓害自家闺女的是谁。 元玉郎之所以没闹起来,是从中得了好处。 小妾是毛俊送的,原本也是毛俊后院里姿色最好的妾室,最终忍痛割爱给了元玉郎,堵嘴。 毛家给了白东家不少好处,让其当和事老,从中周旋周旋。 白东家没怀疑去布料铺子去打探的萧三郎的身份,且当日压根没找上毛家。即便事隔几个月,但毛家与他身份敏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两家最近没联络。 若不是唐臧月想到乞儿在边关愈来愈多,说不定查不到这层。 毛俊和白东家也就罢了,就连元玉郎也…… 唐臧月捏了捏眉心。 萧钟离呼吸颇重,缓了许久,道:“祖母,这元玉郎……” “只怕这对母女是受到三方打压才到如此地步,那个小妾被拿枪使了。” “那,要告诉元兰儿吗?” “自然是要,不过,先解决了毛俊再说吧。” “那,白东家?” “他?暂时动不了。”唐臧月眸光幽幽,少了平日里处事不惊和淡然,“昏君没有对我们萧家完全放松警惕,这个白东家是京城那边的眼线,虽然起的作用不大,但我们动了他,京城那边会有所察觉。不过……商业上的竞争可以加大了,让这位白东家吃点苦头,等时机一到,会让他从云端跌落泥泞的。” “一切,听祖母的。” 在郡地,唐臧月开始布局了。 索性,白东家和元玉郎并不知道那夜除毛俊外的其他人是谁。 她率先解决毛俊,其他人等个机会凑一起再制造意外发生。即便他们久久不能凑一起,她也能想个法子将之硬凑一起,更别说毛俊一出事,这些小喽啰会耐得住。 毛俊的解决法子啊…… 自然是剪掉对方的作案工具。 她又与萧钟离查了查,终于在一众受害者中查到一个没自尽,也没远嫁,但神经失常的女子。 学医学医,除了身体上对病患治愈,还有心理上的安抚。不然她也不会将萧家子孙教这么好,自是了解每个孩子的性格,对症下药的缘故在里面。 她对这名女子进行心理暗示,待毛俊喝完花酒,独自一人走夜路时,给受害者乔装打扮再出马,剪掉了对方的子孙袋。 毛俊视角大概是—— 醉醺醺的,街道都在晃动,结果隐约看到一个莽莽撞撞的瘦弱小子,疯疯癫癫地冲过来,嘴里嘀咕着:“是你了是你了,肯定是你了……” 然后趁他不备—— 咔嚓。 “啊啊啊啊啊!”毛俊捂着下面,惨叫声惊醒了四周院子熟睡的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人出事了。” “我出去看看。” …… 翌日,官府在找毛俊所说神经失常的瘦弱男子,但整个郡地也找不到符合条件的,毛俊刚想砸钱宣泄无辜之人,唐臧月已混在毛家下人中,远远见库房守卫森严,也不靠近,隔空收了库房所有东西。 包括毛俊卧房、书房藏匿的玩物和银子金子银票等。 最后才是粮库,一扫而空。 这原本是死去毛员外的东西,唐臧月想着子嗣无辜,没动过收敛的念头,谁曾想毛俊是这么个东西。 斩断毛俊作恶工具,收了对方仰仗东西,晾他也翻不出风浪来。 于是,待毛家发现诡异的事后,确实将毛俊想报社的念头摁死在了沙滩上。 毛家忙着找银子金子,谁还顾得上失了子孙袋的毛俊啊? (本章完) 第163章 执棋人应该保持的心态 白东家没和毛家走动,自是第一时间不知道这诡异的事,即便后续知晓了,也当与自己无关,将之抛掷了脑后。 这件事,白东家压根没跟京城提过,毕竟那边只让自己盯着萧家,其他事京城压根不会插手。京城不知晓,也就无法将将军府库银凭空消失和这件事联想到一块,近而猜测是萧家人动的手脚。 毛俊解决了,接着便是那群同伙。 他们得了毛俊的私信,相约在破庙内,都想着该怎么对付毛俊。 毛家的事,他们自然听说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福”同享,真要落马了,一起干过恶事的,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唐臧月以毛俊为出发点,让萧钟离模仿毛俊的字迹,给这些人写下威胁信。 信的大致内容是:我以前和你们作奸犯科不是没留后手和证据,如今毛府落难,得不到你们的救济,日后这些证据会不会落入官府,不是他能掌控的。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销毁了证据后,一起去赴约。 人一旦坏事做绝,更恶的事在他们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的计划是先将毛俊这人解决了,再摸进毛家,将毛家家眷杀光了,最后放火烧,毁掉不利于自己的一切,来个死无对证。 至于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女子,她们死的死,疯的疯,远嫁的远嫁,自然不会妨碍他们以后的日子。 算盘打得好。 唯独算漏了写信的不是毛俊本人。毛俊倒是想到过这群人,但还没出手,唐臧月已经先行一步了。 刚进破庙,有人闻到檀香,心觉不对劲,但已为时已晚,晕厥了过去。后面的人还没踏进破庙,正打算转身跑,就被黑衣蒙面的人敲晕了。 醒来,这群人便中了幻想,身体发烫,需要某些谷欠望来缓解,开启群趴体来。 唐臧月想过,这种牲畜,就应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施暴者选谁?换做是谁,她都觉得对不起那施暴者,这些可是连牲畜都不如啊! 最终,唐臧月决定让这些牲畜自产自销,内耗最好。 发现这场混乱现象的是常来打扫破庙的夫妇,他们信奉神明,每日都会挑准时点来打扫。所以庙子破是破了点,但好歹干净。 只是,夫妇看到这群男子侮辱了圣地,气得一时上头,报了官。 等官兵赶到,制止了这已进行到后续的场面,关押回牢房,围观群众则津津乐道,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至这些男子的家中。 这些男子娶妻的,妻子带着孩子要闹和离,公爹婆母拦都拦不住,兄弟姐妹只当其是污点,关门置之不理。没娶妻的,媒婆都不敢给其兄弟说媒,生怕被小娘子们的娘家人打死,就是那谈好亲事的,临时违了约,也没人说什么。 而关押起来的男子,清醒后要么身心受损,要么得病被家人厌弃,更严重的肠子破出,需要大夫徒手塞进去,颜面尽失。 有那些内心强大的,倒是玩起兔儿爷来,男女不忌。对待这种人,唐臧月花了点钱,诱其沾染上赌瘾,在对方精神的极致欢乐中,断了对方筋骨,服了药,让其永远硬不起来,不再祸害人间。 至此,直接伤害过元兰儿的人,彻底谢幕。 毛俊这人,唐臧月压根没多看一眼。听说这人知道这些人发生的事后,当夜大小失禁,每日浑身恶臭,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来了,她们来报仇了,爹娘,你们要救我,救我……” 很不幸,率先放弃毛俊的便是其爹娘。 结束后。 唐臧月淡然地品着果茶,询问:“离哥儿,觉得祖母做法残忍吗?” “毛家多得是银两,可以砸给官府,掩盖自己的罪行,没有人会为那些无辜的女子讨回公道。祖母,你的做法不是残忍,而是为她们主持公道。” “心里很爽快?” 萧钟离毫不迟疑地点头,“很爽快。” 他本以为自己回答无可厚非,但下瞬,对上祖母那双犀利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 “爽快?” 萧钟离迟疑了。 唐臧月叹息:“离哥儿,你可以同情元兰儿,同情她的遭遇,为此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出手,切记,不可在为他人报仇过程中迷失自己。” 一旦在报复中找到快感,容易触发反社会因子,她不想她家乖孙走上这样的道路。分明是可怜的孩子,明明该前途一片光明才是。 “祖母……”萧钟离眼底一片茫然。 唐臧月:“离哥儿,你看祖母从来到郡地到现在,是怎样一副姿态?” 怎样一副姿态? 很淡然。 祖母是那个执棋之人,坐在棋盘之上,操控每个人命运,甚至掌控全场,吃掉所有对方棋子,弄得对方溃不成军,更甚,对方连致使这一切的指使者是谁都不知道。 从始至终,祖母无论是面上还是内心,触动都不大。 是的,他笃定祖母内心触动不大。 可他又肯定,听闻了元兰儿遭遇时,祖母明明是怜惜对方遭遇的。不然也不会为陌生人花费这么多精力。 “我不懂。”不懂明明当时的怜惜是真,为何替对方报复却这么淡然。 唐臧月哪里不懂他的疑惑。 她道:“只有从始至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稳赢棋局,现在明白了吗?” 意气用事之人,不适合运筹帷幄。 人可以有感情,毕竟不是铁打的,但在下棋时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完美收局,且不会沉溺其中。 沉吟许久,萧钟离起身,朝着唐臧月作揖,端的是流放前大家行礼的做派,标准中透着恭敬,道:“祖母,孙受教了。” 接下来便是收尾的工作。 唐臧月让萧三郎驾着马车前往那些受过苦难女子的家,那些远嫁的,杳无音信的,她放弃了接济的念头,权当是做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力所能及之事,也不过是丢一锭银子给这些遭受劫难的人家罢了。 回到九里村,毛俊的事恰好传至元兰儿耳中。 经常待在家中刺绣的她,扎破了手指,就听到玲姐儿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祖母回来了!小姑姑你快些!祖母回来了!” 元兰儿挣扎了许久,最终是按捺下来,却被随后不久来的媚娘告知:“兰儿姑娘,夜里老夫人让你去一趟正房,有事相说。” (本章完) 第164章 听闻柳氏食肆卖的皆是老鼠肉和白肉? 唐臧月自个儿也爱琢磨一些零嘴,都是后世新鲜的小零食,不过味道做得不如柳姨娘,点心外形也不如环玉阁做得精致好看。 玲姐儿舍不得吃,一个劲儿跟小姑姑说东西真好看,舍不得吃云云。 唐臧月逗了下小姑娘,“舍不得吃啊……那不如埋起来,说不准来年长成了点心树,能结不少一模一样的果子,到时吃一两个也没甚,毕竟还多着呢。” 玲姐儿仔细思忖了下,慎重地点头,“好!” 应完,就扛着自己的小铲子在前院找了巴掌大的地儿,松了松土,埋起来。 柳姨娘欲言又止,最终喟叹:“若是明年长不出点心树来……” 唐臧月打断道:“你杞人忧天了,这孩子心性还没成,保管三天就抛掷脑后了。别说点心树,就是小铲子都能被她抛下。”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小姐妹的喊声:“玲儿!在嘛玲儿!” “欸——!来了来了!”玲姐儿跨过小铲子,往院门外奔去。 其他孩子也紧随其后,想必去找新乐子了。 唐臧月揶揄:“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还没到三天呢。” 柳姨娘脸色通红,斥了声,“这孩子!” 夜幕降临。 唐臧月只关严了正房的门窗,没烧炉子,这会儿室内还有余温,暖和得紧。 听到动静,她头也没抬下,道:“来了。” “老夫人,我听说毛家毛俊……”元兰儿急迫道。 “嗯,是他。” 元兰儿瞳孔逐渐收缩,肩膀颤抖着。没人知道她有多激动,心中有多翻涌,可在翻涌后,又化作空白的寂静,不知未来该怎么活怎么走,又为何而活…… 这个想法刚生,就被她掐断了。 她不能不顾及娘,不能不考虑为自己做这些的老夫人。 唐臧月:“不仅是他,其他凶手也受到报应,郡地发生一件大案,许多男子在一所破庙里淫,乱的事,你应该知晓了吧?” “他们……他们……” 官府之所以查不出什么,是因为打晕他们的人蒙面,且证据——香灰,在官府抓人之际,唐臧月混入百姓之中,处理掉了。 唐臧月点头,“他们也是凶手之一,实际上,他们是惯犯,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他们之所以会逍遥法外,是当初有毛员外撑腰,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废了。” 元兰儿不知道该怎么感激这位老夫人。 古人没条件报答的,惯用跪拜来表现。 这一跪拜,唐臧月还真受得起。 待对方磕了三个响头,唐臧月才道:“起来吧。” 元兰儿起身刹那,唐臧月又道:“未来,你该如何走?” 闻言,元兰儿一片茫然。 唐臧月叹息,“我对你没任何意见,但我身在这世俗中,不免得适应这里,除非我有能力改变现状……咳。”知晓自己说多了,唐臧月及时打住,又道:“萧家不能因你染上诟病。我可以给你母亲一份活计做,但是你,只怕不行。” 元兰儿手攥紧了又放,死死地咬住下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该如何说?说世道不公吗?可在她绝望之际,眼前这位找到凶手,为她报了仇,明明她该幸运的。 只是,活着是累赘罢了。 算了。 只要母亲清清白白的,她下不下地狱无所谓…… “我可以……” “我希望你能暂时不出户,容我想想该怎么安排,能做到吗?” 能做到吗? 当然能! …… 柳氏食肆在唐臧月离开这段时间,还发生件小事。 其他人都以为是小事,所以柳姨娘当笑话在饭桌上说了。 可…… 萧钟离和唐臧月都凝了脸色,放下碗筷。 见状,王小六夫妇和钱家人端了碗筷出了正房,掩上门,为他们腾出私人空间来。 事情发生在唐臧月离开后的半个月,食肆生意渐渐淡下来,起初,柳姨娘只当正常。 可萧月浓发现不对劲。 她让后院刷碗,没在前厅露过面的崔婆子去打探,才知道怎么回事。 有人说柳氏食肆的肉来历不明,整个镇子都缺猪肉,为何柳氏猪肉就跟不限量似的?若不是唐臧月离开时间久,断了供,估摸着传言会更离谱下去。 传言已经离谱到什么地步?说柳氏食肆的肉不是真正的猪肉,而是老鼠肉和白肉。白肉的判定是边关最近乞儿增多,官府对乞儿管辖很松,即便失踪也不会多管。 萧月浓不信食客会这般眼瞎。 柳氏食肆有东坡肉红烧肉,这种五花肉,老鼠肉有这样的肥瘦相间?就是白肉也没这般纹理的,尤其是乞儿,那般瘦弱,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传言,所以萧月浓懈怠了。 哪知晓饭桌上姨娘一提,母亲和萧钟离会这般严肃。 母亲视线落在萧月浓身上,后者心头微紧,有些瑟缩道:“母亲……” 唐臧月见她如此反应,又顾及对方年岁小,目光放柔道:“小五别怕,我就问几句,你如实回答便好。” “可是我做得不对?” “你年龄小,顾虑不周全很正常,我离开期间,让你看着食肆,出了问题也有我的责任在里面。不过是让你从中涨见识,放开手历练罢了,若因此缩手缩脚,怕是反其道而行之,得不偿失。”唐臧月压低了音量,又道:“抬起胸膛,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和解决问题。” 萧月浓:“是,母亲。” 唐臧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萧月浓一一答了。这孩子别看年龄小,但观察入微,很多柳姨娘这个最年长都没发觉的,她都一一察觉了。 唐臧月思忖片刻,浅笑,“看来,是有人想找柳氏食肆的麻烦。” “会是谁?”萧月浓紧张地反问。 “想想看,如果柳氏食肆落了口碑,往后没了食客,哪家最得益?” “母亲是说……” “柳氏食肆开业前,镇上只一家食肆,背靠白东家。” 萧钟离瞳孔一缩,猛地扭头看向唐臧月,后者给予他眼神暗示,示意他别多言,最终,道:“猪肉继续卖。” 萧月浓:“可……” 唐臧月知晓这孩子顾虑什么,道:“越是不卖猪肉,越是给予旁人做贼心虚的错觉。坦荡点,倒是后厨后院……陆哥儿,离哥儿,你们暗中盯着点,有异常跟我汇报。” 萧钟陆、萧钟离异口同声道:“是,祖母。” 第165章 闹大事的代价 柳氏食肆的猪肉和家禽再次供应起来,但普通百姓很少点,几乎都是点素菜,或者在食肆前买点素菜卤味就打包回家了。 谣言还没澄清,但不影响家境好的世家子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老鼠肉?老鼠肉有这肥肉相间的纹理?白肉……那就更夸张了,当官府是吃素的?柳氏食肆真要做这种买卖,官府能放任不管?” 没管,就说明没问题。 唐臧月也在查原因。 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有百姓深信不疑,除了食肆里有人站出来,她想不出其他原因。内鬼嘛,揪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还真叫轮班蹲守的萧钟陆发现了倪端。 忙活厨房的只有柳姨娘和王小六,偶尔崔婆子也来帮忙,其他人要么在前厅算账和传菜,要么在后院洗菜择菜或者刷碗。问题就出现在一个短工洗碗婆子上。 短工请了两个,长工洗碗婆子就崔婆子和张小妹两人。其他两个自然看不惯。 崔婆子也就算了,张小妹凭什么?养育出那脏了门楣的闺女! 唐大夫也不怕影响了食肆口碑! 这两人中,又以邱婆子为主,起了歪心思。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邱婆子与七香村的接生婆是堂姐妹的关系。 唐臧月医术还没声名远扬之前,接生婆的生意很好,但短短几个月时间,接生婆许多生意被抢,早已怀恨在心,私下筹谋和等待着什么。 这不,自家堂妹被柳氏摊位暂时雇用的消息传来,接生婆便知晓机会来了。两家平时不大往来,更何况邱婆子年纪大了,嫁到九里村多年,与接生婆那边还隔了一房……张大姐哪里知晓这邱婆子这么不知分寸! 也不能怪邱婆子。 自家孙女生下来就养在堂姐膝下,得了对方应诺,毕竟血缘摆在那里,接生婆打包票,不会作践她的孙女,定会将手艺传承给孙女。且接生婆一再应诺,此事不会被发现,一旦柳氏食肆垮了,镇上另家食肆的掌柜会给予好处。邱婆子才动了歪念。 传播老鼠肉和白肉是铺垫,接下来邱婆子会在菜里下泻药,让食客拉肚子…… 届时,甭管是不是泻药致使的食客拉肚子,他们只会从老鼠肉和白肉的风波,联想到这次的事端。 甭管后面证实柳氏食肆用的是不是真猪肉,流言能害死一个人,也能致使一间食肆关门大吉。 唐臧月查清楚背后利害关系,在邱婆子接过孙女递来的泻药后,当场抓获,送往县衙名鼓。 既然对方将事情闹大,不给柳氏食肆活路,唐臧月也没藏着掖着,一路压着邱婆子及其孙女,前往县里,由官位更大的县令做主,而不是镇长。 一路上,邱婆子孙女瑟瑟发抖,泪流不止,“奶,我不去县衙!去了县衙,我以后还怎么说亲?奶……” 邱婆子一瞬间老了十岁,冲着唐臧月卖可怜,“唐大夫,你就绕过我们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求求你……” 围观的,不明真相的人,总是偏向弱者。 眼看舆论即将倒向邱婆子,唐臧月刚正不阿道:“你这婆子好生奇怪!我瞧你们家困难,给你活计做,让你有月钱拿,就是摸水也是顾及你年龄大了,烧的温水!怎么你不顾念东家的恩情,却要东家体谅你的困难? 是你困难到腿脚不便,还是实在吃不起饭?还是家里快断子绝孙了? 我家食肆生意旺,那也得养活一家子!食肆名誉被你搞垮了,我们一家子吃什么?还是我们受了难,食肆关门大吉,以后得端看我给人白看病,不收取一分一毫诊金来养活自家人?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让我原谅你,除非你将食肆会酿成的后果赔偿给我!” 邱婆子立刻口无遮拦道:“这不是没出事嘛!” 话刚出,邱婆子便知自己所错了话,刚想改口,唐臧月乘胜追击,不给对方留一丝余地,道:“是没出事,那也是我们防范于未然,是我们萧家当场逮获了你!如若没这一出,你会放过我们萧家?你都不曾有放过我们萧家的心,又凭什么央求我大发善心?”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不收取诊金?这是九里村的唐大夫?” “可不是,唐大夫心善,不收取诊金,全家靠着柳氏食肆养活,结果还有人想投泻药诬陷……”那人摇了摇头,又小声道:“如若没了柳氏食肆,以后萧家没了进项,唐大夫会不会收取诊金就得另说了。这婆子安的什么心!” “有月钱拿,还被东家这么照顾,为何要背叛东家?这是猪油蒙了心吧?还是当中有什么误会?” …… 柳氏食肆在出事后率先关门,待整顿后再开业。几乎所有人都跟去了县衙。 升堂之时,唐臧月瞥了眼县令的倒八胡和歪歪扭扭的官帽,打好的腹稿……嗯,只能演给百姓看看了。 “堂下何人。” 唐臧月跪拜道:“草民九里村村妇唐臧月拜见县老爷。” “状告何事?” 唐臧月省了卖惨的前奏,毕竟一路上,围观的百姓已成为她的喇叭,一串十十传百了,再卖惨就是公堂之上多言,容易被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县老爷找茬。 实际上,县老爷在听闻来者何人之后,眉心一跳。 这位便是…… 县老爷还未听来龙去脉,心下已定了夺。 “我要告这婆子明明领的是我们萧家月钱做事,却诬陷我们萧家做猪肉用的是老鼠和白肉,甚至,她孙女还想用泻药危害我们食肆的食客,污蔑我们食肆的名声!大老爷,这可是害人之罪!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 “她孙女……”县老爷视线落在邱婆子那不足十岁的女孩身上,惊堂木狠狠一拍,他沉了脸色,道:“大胆!那女娃子才多大,与你们萧家有何恩怨,至于污蔑你们?!莫要糊弄老爷我!” 唐臧月眉心微拢,瞬间展开,仍是跪地的姿态……就连被告人都起了身,她却纹丝不动,也不见县老爷有何表示。 唐臧月知晓萧家会难,没想到会如此之难。 白东家也就罢了,这位县老爷定也是听了昏君走狗的叮嘱,一开场便落她的面子,给她下马威。 闹大事换的代价,有点大啊。 唐臧月暗忖。 第166章 萧家惨败结束 “她的确年纪小,且不该与我们萧家有莫大恩怨,但大人若是细查,就能发现这女孩养在谁膝下。” “大胆!你是质疑老爷我的能力!刁妇!藐视官威!来人!先仗打二十大板!” 这样一个板子下来,竟让公堂之外的百姓看得也一阵莫名,萧钟离想上前,注意到唐臧月的手势,最终摁耐住。他也将食肆一同来的家人按捺住,不想他们的冲动坏了祖母的大事。 唐臧月闷着声,咬紧了牙关,将痛楚咽回肚子里。 幸好穿到这个世界,她没亏待这具身子,且时不时健身,再加上理疗调养,其健康程度和年轻小伙儿差不多。 等二十仗棍打完,唐臧月总算被允许站起身,可如此,还不如趴在公堂之上舒服。她知晓,这位县老爷是想为难她,她没再露出丝毫苦楚,不卑不吭地对上县老爷的视线。 县老爷也是一惧,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位萧家老夫人,再一扫堂外一干按捺不动的萧家人,果然是铮铮铁骨。 唐臧月将接生婆供了出来,“这女娃子是那位养在膝下的,而那位接生婆不满我看诊不要百姓诊金,且为不少怀了身子的小娘子坐诊,抢了她的生意,让她怀恨在心。” “去!把七香村的接生婆子给叫来!” 叫来需要一定时间。 唐臧月忍着臀部的火辣,总算等来当事人。 以前的她只听过这接生婆子,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吊梢眼,颧骨高,脸颊凹陷,端的是一个尖酸刻薄相。 唐臧月收敛视线,就听对方在堂下喊冤:“青天大老爷,你可得为我们普通百姓做主啊!这小妮子背着我搞事,怎么把我也牵连了进来!我可什么也不知晓啊!就是那泻药,大老爷你去药铺查查就知晓,是谁买的!” 县老爷自是护着这位接生婆子的,微微颔首后,道:“放心,我会为你做主。” 查来查去,最终定案此时只邱婆子祖孙干的,不满后院让一个名声污秽的人进来。所谓名声污秽是指张小妹。 唐臧月皱眉,眼看着舆论再次倒戈,对自家食肆名誉不利,她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张小妹清清白白,我用其清清白白的人,有何过错?” 邱婆子不依不饶:“她闺女……” 唐臧月打断:“你也说她闺女了!与她本人何关?难不成你儿子作奸犯科,你也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有子女不孝,爹娘管教不严的,没听过子女过错还得怪在父母头上的!” 县老爷挥了挥手,最终以未酿成大错为由,将邱婆子关押几日,其孙女念及年岁小,命其闭门思过,便掀篇了。 实际上,知晓县老爷不会主持公道,唐臧月连白东家都没提,至于接生婆,更是怎么来的怎么走,分毫不受损。就是邱婆子被关押几日,因守口如瓶,指不定接生婆会给不少好处。 也就是说,受害者挨了二十板子,而加害者不痛不痒惩罚为结局,这场声势浩大的状告县老爷以萧家惨败结束。 阳了阳了,浑身无力,没精神,欠的章节后续会补,今天更新结束 第167章 我教学不收银钱 唐臧月是被萧钟离背回镇上的。 镇口,赵大爷等候多时,刚想换上笑脸迎接,就察觉他们一行人低压的气场,再一看老夫人是被萧钟离背着,他心中一跳。 “怎么了这是?” “回去吧,先。”萧钟陆眼神疲惫道。 九里村,萧家。 张夏氏几人回家后,将县里发生的事告知了家里,几个受到唐臧月恩惠的,提着东西来到萧家,却被萧钟离挡在了门口。 “都回去吧,祖母不见任何人。” 张大姐搓了搓手,将那只绑了腿的鸡递过去,“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挑上好的,给老夫人惹了这么大麻烦。这老母鸡煲汤补身子,人我就不去看了,也没脸,但东西你们可得收下。” 萧钟离没拒绝。 在一一谢绝了来看望的人,萧钟离才落上门栓,来到女卧门口。 门口都是萧家人,个个阴沉着脸,就连平时俏皮的玲姐儿也都咬着下唇,愤愤然的模样,却又隐忍着没发作。 柳姨娘为唐臧月敷完药出来,眼角泛红,“离哥儿,浓浓,老夫人让你们进去。” 其他人没觉得有甚,他们现在关注点在唐臧月伤势上,将柳姨娘团团围住,询问起来。 萧月浓和萧钟离对视了下,进了女卧。 唐臧月趴在炕上,指着旁边的小凳子,“来了?坐。” 萧月浓:“母亲……” 唐臧月抬手制止,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你怎么看?” “我和大哥可以夜里给那个知县一个教训。” 唐臧月轻笑一声,“白日里才被知县算计了一手,夜里他就遭了殃,他会怀疑不到我们萧家头上?” “难道就这么算了!” 唐臧月视线落在萧月浓身上,“你呢?小五,你怎么看。” 萧月浓思忖了好会儿,才道:“忍。” 唐臧月微微颔首,“不错。” “可……” 唐臧月:“白东家都不能动,更别提这位知县,人家是有官位在身的,民不与官斗,我们需要忍,等待一个时机。” “就这么放过他们,算是便宜他了。” “整个楚国都弥漫这样的风气,富商可以买官,高权可以取代下面官位小的业绩,揽在自个儿头上。更别提这位知县了,只手遮天。不过这样一来,楚国早早失去民心,真到紧要关头,这些人摔得比谁都惨。”唐臧月顿了下,又道:“白东家和知县不能动,但这位接生婆……呵,她不是觉着我抢了她生意吗?” 哪里算抢?她涉及医术范围很广,不仅是产科,所以很多时候不严重的顺产,她都没接手。就这,人家还不领情,使绊子想搞你呢。 唐臧月琢磨了下,道:“待我好些,小五,你去玲姐儿相熟的玩伴里寻几个女孩子,就说我亲自教授妇产知识。资质好的,以后不说独当一面,超越那位接生婆还是有希望的。” 萧月浓松了口气,“好,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严格选人!” “对了,告诉她们,我教学不收银钱。” “是,祖母。” 第168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二十道板子,唐臧月当场就见了血,但在床上养了几日伤口便结痂,若不是小辈非要她养足日子,她说什么都不会趴在炕上半月有余。 小辈里以萧钟离和萧月浓为主,展开一次商榷会,为照顾唐臧月的情绪,她们去了男卧房,将女卧房单独给唐臧月腾出来。尽管唐臧月说不用,但这些小辈一意孤行。 到了男卧房,都是女的睡炕,男的打地铺。因为萧钟离知晓十五是男子,便为之腾出空间搭折叠床,以炕不够宽敞为由。 出了这么大事,柳氏食肆关了几日,村里和附近村子送菜来,在得知情况后,慰问了唐臧月几句。因萧家还收菜,他们又互相转告了声,将邱婆子和接生婆骂得狗血淋头。 唐臧月这次招生,玲姐儿平时玩伴是率先考虑的,但不限于本村,其他村子也能每村一个名额。 所以,现在做主的萧钟离将话原原本本转告给送来菜的村民。 “我家祖母觉着一身本事没个传承不好,再加上十里八村没个产婆多有不便,所以打算在本村和附近村子招孩子来教。也不收取任何费用,只是住得远一点的,来不及当日回家的,得自己带够饭食。 自然,有一个要求,只收女孩子……” 萧钟离这话一出,不知多少人喜笑颜开。 也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总觉得这样天下掉馅饼儿的事不可能发生。 “之前那接生婆不也这么说过吗?结果送去的女娃娃,全成了她的婢子,样没学到,尽会那伺候人的本事!” “这倒也是。” “你们拿那接生婆和唐大夫比?唐大夫不收诊金,那接生婆能吗?我看唐大夫走这一出,完全是被算计了,知县老爷那边也讨不到好,才使得这招。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家女娃娃能选上,受益的就是我们家!” 其他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 接生婆那下作的手段,和知县老爷不明所以的胡乱判决,都让百姓心寒,也为唐大夫鸣不平。即便再不平,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唐大夫使出这招……不管出于什么,定比那接生婆子强! 他们一行人匆匆回村,还想瞒着村长,过几日将家中女娃娃送去九里村的萧家。没多少女娃娃,说不定自家孩子选上的概率高。 他们想法是好的,第二日唐臧月要招女娃学产科的消息便在各大村子传开了。 七香村,唯一一家青砖大瓦房内,尖酸刻薄的老婆子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 砰—— 她面部狰狞,“好,好得很!” “师父……”邱玉凤小心翼翼地凑近,道:“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接生婆一说话,唾沫子满天飞。她丝毫不在意道:“我看她有多少能耐!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都不知道,还是京城那边来的,有学识……哈,我等着看她笑话。” 邱玉凤一脸茫然。 她待在接生婆身边,其实也和之前的女娃没区别,被接生婆当婢子使,偶尔心情好了才教一些东西。 如果、如果唐大夫…… 邱玉凤阖上眼,不敢想。 第169章 邱婆子开始悔恨 邱玉凤不敢相信,相信那个姓唐的真的敢教。 就像接生婆说的,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因这点,接生婆就算凭念那层血缘,教她的也不多,就怕老无所依。 因这次给柳氏食肆使绊子,接生婆大方,又教了她些东西。她正兴奋不已,就被当头一棒。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她辛辛苦苦,毁了名声也要学的东西,凭什么其他人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学到! 邱玉凤眸底划过一丝戾气,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事情还没定下来,那姓唐的应当不会傻…… 可随着同村有女孩选中,她隐隐约约听到什么。 “唐大夫说了,最好每个村收一个女娃娃,以后这门学识能在我们女子中传承下去。不过有些村子女孩资质实在太差了,就没法落实到每个村选出一个女孩来。” “唐大夫看着就是好人!” “今日学了什么?学的是一些普通草药认知。唐大夫说了,会认的草药越多,对一些普通病也有帮助,不一定非要学接生这一门,就看我们知识融入得怎么样了。” “我看你一定可以的!才几日,说话就文绉绉的,我都听不懂了。” 女孩淳朴一笑,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道:“都是唐大夫教得好。” …… 她不信!她不信! 邱玉凤连接生婆子都顾不上,用了一天一夜走回九里村,撞上邱婆子的时候,她异常狼狈,嘴巴泛死皮:“奶……” 邱婆子最近也过得不好。 何止是她,就是整个邱家都备受九里村冷待,以前交好的老姐妹们全断绝了往来。就是儿媳回娘家探亲,都被娘家人用扫帚给撵了出来,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他们和她没丁点关系云云。 这不一回来,儿媳就开始闹嘛。 “只是洗个碗就有工钱拿,这么好一份差事,你说你为什么做这么绝啊!居然给人家食肆下泻药!还有那个邱玉凤,小小年纪这么歹毒……知道我娘家那边村子都怎么说我们邱家的嘛?!” 邱婆子:“能怎么说?他们得了萧家好处,肯定是向着萧家的。” “娘,不仅是这个原因,外面都在说我们邱家歹毒呢,不懂知恩图报,甚至还算计东家,让东家吃了个大亏。都说我们邱家人是温不热的毒蛇,扭头就能反咬他们一口,如今没人敢和我们相处,就连孩子们的亲事往后只怕都难……” 邱婆子强打出笑来,“不打紧,我不信那姓唐的真的会倾尽所有。我那个堂姐之所以藏着掖着,不就是担心徒弟学会了,没她什么事了嘛?若不是我们有这层血缘关系在,玉凤指不定和堂姐其他女徒弟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每日一早几个陌生女娃汇聚萧家大门,直至申时才离去。且每个女娃脸上布满笑容,几人手拉着手,一边哼着歌一边跳脱地离开。几个村民偶尔离近了,才听到女娃娃嘴里哪里哼的是童谣?分明是一些常见药材名和药性。 唐大夫这是,真的要把真材实料传承下去啊! 意识到这点的邱家,嚷嚷着要分家。 邱玉凤是大房的,而大房夫妇因为一场意外去得格外早。邱玉凤在三岁前格外得邱婆子宠。 原本,接生婆子那边一开始看中的并不是邱玉凤,还是邱婆子念及孩子没有父母,以后嫁人没个傍身的手艺,便将邱玉凤硬是送了出去。 为这,分家时,其他房还特意拿出来说事。 “娘,你以前因着玉凤没了父母为由,送她去拜师,这我们理解,但日子总要过吧?就因为她一个歹毒的丫头,我们全家得饱受冷待,这是不是就过了点? 今日我出门没注意,被绊了下,当即膝盖就磕破了,见了血。同村的看到了,权当没瞧见,全部绕道而行!娘你知道我心里那感受吗?人家萧家还不卖药给我们邱家,这往后生了病还得去镇上县里看病,诊金得多贵啊……娘,你要护着那歹毒的丫头,这家也必须分!不分过不下去!” “是啊娘,从来没有听说全家为了一个小丫头就得一条路走到底的,明知道这是条坏路,干嘛想不开?要我说,反正以后也是泼出去的水,在意她干嘛。” “娘,孩子三岁前的记忆本来就弱,她还是三岁那年送到接生婆子膝下,指不定人家拿那边才是亲人,当我们是趁手的工具呢!你可要想清楚了娘,以后谁才是给您养老送终的。” 邱婆子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那可是你们大哥唯一的血脉啊……” 没人应她,只商量着分家的事。 原本,大房没了,邱婆子应该跟着二房过的,但二房死活不愿意。 邱婆子不说得罪萧家,就是做的那些下作手段,就让相邻格外瞧不起!真把邱婆子接到身边孝敬,只怕处境和现在没甚区别。 于是,偌大的老房子徒留给邱婆子一人,其他房全搬了出去。 这几日邱婆子醒来,听不到儿媳在厨房做饭的哐当响声,听不到孙儿欢声笑语,空荡、寂寞得有些可怕。 即便水缸有儿子时不时来挑满,那也是避着人,避着她的。 这日子怎么就、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啊…… 看到邱玉凤,在溺水中的邱婆子似乎抓住了一块浮木,赶紧将孙女往院里请。见她嘴皮干裂,又为之倒了碗水。 待邱玉凤缓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察觉到四周过于安静,狐疑道:“奶,叔叔婶婶他们呢?” 闻言,邱婆子手中的碗差点没握稳。 旋即,邱婆子一阵热泪盈眶,“玉凤,奶的玉凤啊……” 这哭声,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听完邱婆子说的来龙去脉,邱玉凤心思越来越沉。 她没忘来的目的,“奶,那,那个姓唐的是真的在教她们真本事?” 邱婆子迟疑了下,才点头,悔恨不已道:“早知道姓唐的这么大公无私,奶何苦将你送去给那婆子作践!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学到真本事,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啊!这些年,前前后后我们家送去那婆子嘴里多少好处,奶悔了啊玉凤……” 第170章 翻不起风浪的人 不说送过去的好处打水漂,就是接生婆这么多年将邱玉凤当婢子使,还威胁邱玉凤买泻药陷害萧家,这一桩桩加下来,岂止是亏啊! 简直就是血本无归。 邱玉凤咬着下唇,知晓走错了路,但如今也没了回头路可走。 邱玉凤按下情绪,道:“奶,你放心吧,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上。这次,由不得师父她再藏着掖着了。” “玉凤啊……你要干啥?你可不能做傻事,你们这房就你一支血脉了。” 邱玉凤心中一暖,道:“奶,为了你,我也不会做傻事的,放心吧。” 邱玉凤安顿好邱婆子,走回七香村,迎面就被掷过来的茶杯磕破了额头。 砰—— 茶杯应地而碎,邱玉凤只呆呆地摸了摸额角的血,抬头就迎上接生婆漫天的唾沫子:“小女表子!你还知道回来!这几日跑哪儿去了!家里头烧个水的人都没有!难怪你爹娘死得早,就是你个赔钱货不省心!” 邱玉凤:“师父,你冤枉我了。” “啥?我还冤枉你!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哪里,跟哪个汉子混……” “师父!”邱玉凤打断对方道:“村里有女娃上九里村萧家学本事。以前那姓唐的抢师父你的生意,但她除了近村的,远村只看难产的小娘子,给师父留了后路。如今我们得罪了她,她要斩断我们所有生意了!” “哈,我还用她给后路?”话是这么说,但接生婆似想起什么,肃然:“你是说,她教那些娃子的是真本事?” 邱玉凤点头,“我特意去了趟奶家,证实了这一切。邱家未避免受到波及,把奶单独分出来过了,叔叔婶婶他们在外另起了房子。” 接生婆咬着黑指甲,在屋内来回渡步。 现在怎么办? 光是一个唐臧月足够影响她赚银子了,更别说以后还有女娃娃们来抢饭碗!届时她便不是这十里八村唯二的香饽饽。 村里,不,是十里八村本就对她行事不满,这么多取代者出现,她地位不得一落千丈?其他人也能接生,谁还会供着她? 这个唐臧月! 接生婆:“要不,你让你奶联络九里村的村长,给萧家施压?” 邱玉凤摇头,“现在九里村都连一气呢,把姓唐的当金佛像供着,不好下手了。” 接生婆子还想找白东家,邱玉凤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道:“师父,镇上另家食肆即便使拙,也只能在食肆上动手脚,人家是正常招徒弟,不碍着其他人什么事的。” “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会造成现在局面,她说什么都不动歪脑筋! 大不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接生婆子从来贪得无厌,即便知晓未来走向,也会想办法避开,将利益争取到最大,而不是与唐臧月和平相处。 邱玉凤:“师父,你还有我,我继承了你的衣钵,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定然不会饿着师父您……” 接生婆子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这丑丫头满是算计地凑过来,抬脚就往对方胸口踹去! 接生婆啐了口,“老娘吃过的盐巴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学了我的本事鲤鱼跃龙门是吧?最后把我一脚踹开,和那姓唐的示好?表明自己年龄小,是无辜?” 邱玉凤不敢抬头。怕一抬头,满是怨恨的情绪被对方看出端倪,近而更遭罪。 接生婆面部狰狞:“休想!她们能学到本事,你一个罪魁祸首凭什么?就算你今天跟我恩断义绝,也去姓唐的那里讨不到好!人家是盯准了我们呢,一个都跑不掉。” 邱玉凤调整好情绪,才弱弱道:“师父你误会我了,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你这边儿的啊……” “最好是这样。”接生婆又踹了她一脚:“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洗衣服!” 邱玉凤只好爬起来,朝着院子而去。 接生婆还嘀咕着:“娘的西皮,也不晓得从家里拿点东西回来孝敬老娘,看我不收拾你个小贱蹄子!” 邱玉凤削弱的肩头打了个颤,没回头,脚步加快了不少。 …… 唐臧月伤势好后开始招生,收的全是女娃娃,一时间正房热闹不少。 萧家东墙拆出个小门来,隔壁围了个不小的院子,住的便是元兰儿母女。 当初村长壮丁来建院子的时候还询问过唐臧月,后者考虑到牲畜的繁殖,反正要大量繁育,便让邻院的院子圈大一些,家中养不下的,再圈到元兰儿母女院内进行养殖。 随着天气开始回温,想到之后的炎炎夏季,正房那点面积也框不住这么多孩子。再说家里偶尔几日陌生孩子出入也就罢了,日日都有陌生孩子出入,多有不便。 唐臧月便让家中长工在西面墙院外搭了学棚,供她教学。茅房在后院,离得远,倒是不会受味儿的影响。 这不,集体教学没开展几日,就听闻邱家分家,单独把邱婆子分了出去。若不是念及孝道,邱家其他人还不乐意将老房子留给邱婆子。自己出去起房子不得花银子啊? 当夜,梅花就拎着半篮子鸡蛋找上门来。 唐臧月接过一看,不难看出是对方攒的,谢过对方好意后,就听梅花道:“老夫人,这些都是我偷摸用粮食换的双黄蛋,补身子。” 梅花顿了下又道:“老夫人,那个邱婆子要不要我帮您解决了?” 唐臧月眉梢一扬。 她还以为这女人带东西来,是来求人的。没想到是为她而来啊。 思及此,唐臧月眉眼宽和了不少,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梅花愣了两秒,道:“除了投毒,我还没尝试过其他做法……求老夫人赐教。” “这些,用我教吗?” 唐臧月:“杀人于无形的,可以是流言蜚语,也可以意外。但无论是哪种,我都希望邱婆子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梅花点头,“那是自然,她敢做出这般没良心的事,背叛老夫人你,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去吧,看你的表现。” “是,老夫人,我定会让您满意。” 第171章 真当我是活菩萨不成 梅花会怎么做,唐臧月还真没去关注过,毕竟邱婆子压根不值得自己放心上,就是接生婆那边,她也下了长远的药子,保管让接生婆以后处境会越来越艰难。 白东家那边,明的指定不行,但暗的总得使使了。 “楚玉”开始招收服装设计师了。 唐臧月亲自把关,主要还是将古今服装融合,既保守又不失新鲜,审美也留住了,不愁以后没销量,端看的是聘请人能不能做到将她想法绘画且融会贯通起来。 等招收一完成,唐臧月没着急让食肆开起来,而是将空间囤的酱缸子拿出来让楚掌柜在镇上郡地等试用,提高了食物的味儿,才签了长期合作。这既阻挡了白东家生意,又给了其他酒楼食肆活路,柳氏食肆不至于往后生意做大被盯着靶子。 之前“楚玉”是做首饰的,虽然抢了白东家生意,但没动其根本。白东家以“食”起家,其旗下酒楼损失,才真正对其根本有损伤。 当白东家查到真正原因,镇上食肆恶意竞争导致,他将掌柜请到了郡地,亲自接见的。 “叔在我们白家干了有不少年了吧。” 掌柜本就忐忑,尤其是被白东家斟茶后,坐下的双腿都在发抖。听对方开场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掌柜片刻都坚持不住,双膝立刻跪地道:“东家你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都等着我糊口呢……” 白东家却捏起他的下颚,敛了笑意,冷声道:“我把镇上那家食肆交于你,一是看你年纪大了,与父辈交情在那儿;二是照顾你们一家,镇上仅一家食肆,那可是风水宝地,可供你颐养天年了。 你想搞幺蛾子我没意见,可没得把郡地酒楼的生意也给祸害了,知道为了你个老不死的,我们白家这个月亏损了多少吗?没让你赔就不错了,还想我留着你?” 多说一个字都嫌脏的白东家起身,接过绢帕擦拭了下指腹,冷酷无情道:“把人给我打出去!” 待人被撵走后,绢帕也被白东家扔给奴仆,“烧了。” “是,老爷。” 白东家又换了个年轻机灵点的活计给顶上镇里的食肆掌柜位置,又忍不住琢磨,若萧家流放前不是那般显赫的世家该多好?这样一来他们也能多合作合作,未来走向定能繁荣昌盛。 不说别的,就是那萧家自制的大酱真的一绝,还是出自一姨娘之手。 白东家又扫了眼自家后宅的姨娘们,除了榻上尽兴,争风吃醋,别的用处那是一点都没有。 白东家一浇头的热,忙着处理烂摊子,唐臧月这边也遇到了件棘手的问题。 家花绝不是一群女娃娃中最有天赋的,但一定是最刻苦的那个。 她知晓自己能跟着唐大夫学本事,全仰仗与玲姐儿关系过硬,而初见玲姐儿,她甚至连话都不敢跟对方讲。还是堂姐铁花强拉着她的缘故,让她逐渐沾了光,有了小零嘴,也能学到真正的本事! 她自然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本事。 不管是在学棚还是回到家中干活,背着妹妹,照顾妹妹们,她嘴里就没停过。背诵唐大夫教的东西,学习认识药草。 从知道唐大夫不在意有关药草的童谣被广泛流传,她声音便没再刻意压低过。 “为何不能流传?这些药草都是常见的,认识的村民多了,对大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即便大家认识,那也没可能人人都能当医,我不像某些人藏着掖着,剥削父老乡亲,我希望大家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童谣的话,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这些,都是唐大夫的原话。 家花这日,将院子扫了,合伙其他房的堂姐将外套洗了,屋外就传来一阵喊声:“家花!走啦!锣鼓响了!” 锣鼓一响,证明下午的课要开了。 唐臧月下午授学时间不长,考虑到有些村子远孩子们走回去太晚了容易出事。虽然这些孩子都是相邻结伴离去的。 家花随手摘了一株草,在指头上搅啊搅,把童谣又背了一遍。 同行的女孩笑道:“家花,你都背了好几日了,不是早就背下来了吗?” 家花腼腆一笑,“唐大夫说温故而知新,我忘性大,还是每日再温温,怕回头又给忘了。” “这样啊。” 两孩子这么聊着,突兀出现一对母女,瘦骨嶙峋,衣裳破烂,嘴巴泛着死皮,眼睛突出,显然饿了很久了。 大的拉着小的,努力鼓出祈求的卑微笑来,“小姑娘行行好……给口水喝。” 地上有雪水,但家花瞧出她们母女俩是想讨口热水。 同行的伙伴也看出来了,道:“村里没人家愿意为外人烧柴,唯独唐大夫家……” 家花拉了拉她的衣角,后者安抚家花道:“放心吧,唐大夫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只是讨一口水喝。” 边去萧家的路上,小伙伴边问:“你们口音好像不是北边的?” 家花疑惑:“你怎么知道?” 小伙伴挺起胸脯,道:“我祖上是南边那里逃过来的,听出来的。” 那位母亲才将自己的经历说与两个孩子听。 抵达萧家家门小伙伴才道:“我去敲门你等等。” 言罢,小伙伴刚要去敲门,就听一道声音道:“跟谁说话呢。” 家花看到唐臧月,连忙恭敬地低头,“唐大夫。” 唐臧月视线在俩小萝卜头顶旋涡处逡巡了下,最终落在行乞的母女身上,“这是?” 话刚起头,那话多的刚要说什么,被唐臧月打断:“家花,你说。” 小伙伴噘着嘴,没再多言。 家花温声细语的,缓缓道来:“唐大夫,我们来的路上碰上这对母女讨水喝,村里谁家都没可能为陌生人烧柴火,所以我们才斗胆将他们拎到唐大夫您这儿来。” “不错嘛,还会给我找事做。”唐臧月狠狠地掐了下小伙伴的脸颊,咬牙切齿道:“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啊?为啥啊。” 唐臧月敛了神色,直起身道:“最近边关行乞的愈来愈多,你们见一个便我这儿带,我哪来那么多精力照顾?真当我是活菩萨不成?” 明天会修文,也会恢复更新啦 (本章完) 第172章 萧大朗冒充身份的妻女 话是这么说,唐臧月仍给这对母女准备多装点热水。 家花小声道:“唐大夫,她们不是乞丐,只是千里寻夫而来。” “千里寻夫?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新鲜。”唐臧月不以为意。 “是啊,这位婶婶的夫君以前在镖局做镖师,因意外而混入军营……” 唐臧月已走到院里,闻言,脚步微顿,似思索了下,旋即,又步履正常进了厨房,舀满几个竹筒才出来。 怎么,这故事听着这么耳熟? 待出来后,将竹筒给予母女,看着母女离开的背影,心中才有什么形成。 “等等!”她叫住这对母女,并对家花二人道:“你俩先去学棚等着,人来了,让她们莫急,我这方还有事。” 家花心中有疑惑,也没乱瞅,点了点头,“是,唐大夫。” 她们是来拜师学艺的,但唐臧月只让这群孩子叫自己“唐大夫”,从不以师父自称。家花想着,大约是她们还不够格。 唐臧月来到母女俩跟前,开始打量她们,“你们是来千里寻夫的?” 当母亲的,挡在女儿跟前警惕地看着唐臧月。 唐臧月见状,脸上迎上笑,“别紧张,我就是听家花说,你夫君在军营,所以问两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臧月避而不答,“你看,家花带你们来时也说了,这村里也唯有我们萧家敢给陌生人烧柴递热水,而我虽然训了俩孩子一顿,但没有放任你们不管,我不算坏人不是?” 果然,女子放松了戒备。 “您叫住我们是?” “我们进院里说?”唐臧月试探性道。 女子迟疑了下,在对上女儿期待的视线后,最终选择妥协。 下午授学,萧家人还在午睡,唐臧月将母女请到了正房。 烤火盆还没收起来,唐臧月埋了几根玉米进去,边烤火,边询问母女一些事。 女子白湘,女儿小名茵茵,祖上单传世代镖师。 白家只生女,祖代单传,没法子,只好招上门女婿。白石即萧大朗现在顶替的身份,便是白家招给白湘的上门女婿。 白家家底还算丰盈,但在生下茵茵后出了意外,爹娘意外走镖身亡,今年夫君也出事…… 白石死亡消息传回来,不少人盯着白家家产,想占为己有,白湘带着女儿没办法,铤而走险,夫君葬哪儿她们在哪儿落家。在举家迁移前,得了信,夫君安然无恙,白湘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没母女俩吃了不少苦,锦衣玉食只会招来人羡慕,若是聘请镖师……她是在镖局中长大的,知晓里面龌龊的。若是有背景的人来便好,像她这种没背景的母女,身揣太多会引来恶念,不怕都不行。 索性,前期有心善的人告知她们母女,所以在吃过几次教训后,她们银票都缝在了里衣,靠着行乞一步步走来的。 也就是说,萧大朗现在冒充的身份,只要安抚住这对母女,往后就能万事大吉。 唐臧月耐心听完对方经历,将烤好的玉米夹出来,拨弄了下上面的草木灰,一人递了根过去,道:“你们的处境,我大概知晓了。” 唐臧月:“可军营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是女子。你们也知晓进军营的女子是做什么的……” 白湘肩头瑟缩了下。 她虽出生镖师世家,但被家里保护得太好,若不是这一路经历,还真与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差不多。 唐臧月眸光黯了下,安抚道:“军营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你想打听消息,得安定下来慢慢打听。我们食肆从摊位做起来的,之前与军营里军爷打过交道,倒是能帮你打听打听情况。只是边关战士众多,不一定能探到一个营里……” “我,我可以给钱,只要能联系上夫君,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唐臧月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要钱!边关战士保家卫国,为这片土地挥洒热血,我怎么能寒了家属的心呢?” 白湘迟疑了下,才道:“可我夫君并未上战场,是在厨房做火头夫。” 唐臧月正义感更重了,“身为后勤战士,他们手里握的是勺子吗?当然不是,他们握的是战场上每个士兵的胃!吃不好吃不饱,士兵们在战场上只会率先倒地!所以别小看火头夫,在军营里那只是厨子吗?当然不是!那是士兵们的胃!是战场上的制胜法宝!” 白湘:“……”重新看待火头夫这个词了。 唐臧月言归正传:“所以我怎么可能收你钱呢?我是劝大妹子你先落根,有什么事咱慢慢打听,孩子最重要。与你夫君联络上,咱再从长计议。” “落根……” 唐臧月点头,“咱们村别的不说,足够团结,且落户也看在你是军属的面儿上不收分文。就是买院子,村里一人搭把手,不用花钱,请大家吃顿好的,就能把院子修葺出来。 哦对了,我是村里的大夫,因为这里条件太差,所以在西墙外搭了个学棚,给十里八村女娃娃授学一些医理,以后学成出来不说做大夫,就是自家一点头疼脑热啥的,也能医治。” “学棚?学医?” 其他,白湘一开始听得还晕乎乎的,当唐臧月说到这里,她双目一亮。 唐臧月心头松了口气,就怕对方没反应呢。 唐臧月:“是啊,学医。我们九里村条件不错……其实我叫住你们,除了你们的遭遇,我还想起自家在镇上开的食肆。 实不相瞒,每次我们萧家请的婆子都不安分,想招个长期洗碗的婆子呢。你若家底厚的话,瞧不上这作践手的活儿,我们这边多得是法子维持日常生计……” 白湘谢过唐臧月的好意,“其实我会女红。” “那真是太好了。”唐臧月笑道:“你可以多考虑考虑,租个院子先住下来,后面落户的问题,你再考察考察也不迟。总比你与女儿这副扮相去军营胡乱打听的好,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世道乱,指不定被认作细作。”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军营的确最近出过乱子,对附近乞儿排查过。 (本章完) 第173章 欺负白湘 白湘有些别扭唐臧月的热情,不过也信了她的话。 北方缺水,白湘是第一次见识到,一路走来,哪家敢给你舀热水吃?都是她们母女俩搓了雪水解渴。 再一想军营的确是重地,不适合妇孺轻易进入,若想夫妻再见,还得丈夫自己出来。可作为刚上任的火头夫,估摸着没多少外出的权限,就连买菜也有专门的士兵采买,不可能食材获取渠道和做饭同时掌控在火头夫手中,这对军营而言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白湘在九里村租了个院子暂时住下来,多方面打听,无论是镇上还是附近村落,都对这位唐大夫的呼声很高。 镇上的猪肉贩,一边帮她砍骨,一边道:“哦,那位唐大夫啊……她开在镇上有家食肆,但买肉从未在我这儿进过货,你……看着有些面生,是刚搬来的小娘子?家中几许人啊?” 白湘赶紧接过大骨,拉着女儿快步离开。 既然打听到这些,白湘便起了定下的决定。 本来,举家迁移就是为了定下,之前还没决定好落在哪里,现在有了决定。 白湘把自己和女儿捯饬干净了,又买了几匹布回来,做了身干净的衣裳,等到能见人了,才提着东西找上村长家。 村长因唐臧月那边提过醒,没为难,倒是多瞅了母女俩几眼,心里怎么也不得章法。这两位是怎么入的老夫人眼的? 户一落,白湘便请人运来砖瓦,再请村里人帮忙建房子。 因为白家人口简单,所以建造的院子并不大,卧房笼统就两间,一间夫妻住,一间给女儿茵茵。 是以,即便村里有人眼热,也按捺住了。 当然,也有没按捺住的。 村里的秦瘤子,有名的光棍,不学无术,之前萧家招长工时就凑过一次热闹。与陈麻子是一流,被村长狠狠说过,但这人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怎样就怎样。 见落户的是孤儿寡母,秦瘤子就动了歪心思。 “那白家人什么来头?” “听说白娘子夫君以前是镖师,现在在军营做火头夫,如今在找人搭关系,联系上夫君呢。” “哎,也是可怜。” 一个军营的火头夫,秦瘤子还真不在意,当天就浑水摸鱼,跟着村里人一起给白家搭建院子。 掌主勺的是白湘,帮着忙的是萧月春,里里外外都忙得如火如荼,压根没人注意到秦瘤子摸着人群来到白湘身后。 还是萧月春晃动了下颈部,以防止颈椎病,就对上秦瘤子的视线。 两人皆是一惊。 不同的是萧月春是惊讶,秦瘤子是惊吓后心虚。 秦瘤子刚想跑,就被萧月春拽住,“等等!你谁?怎么混进来的?还在白婶身后?你想干嘛!” 很快,四周建房的村民抽空看了眼,为萧月春解惑。 “呃,这不是秦瘤子吗?来这儿干嘛?” “干嘛?当然是来占便宜的,不然还来帮着建房不成?” 占便宜! 萧月春脸一黑,手专朝秦瘤子最薄弱的几个穴位攻去! 成功将对方放倒后,萧月春看向白湘,“白婶,你还愣着干嘛?找几根草绳,咱们捆了送村长那里去。” 白湘:“这,可我锅里咋办?” 都啥时候了,谁还顾锅里啊…… 其他婶子上来帮忙,“我们帮着炒,到时候给他们一人打一勺,回家吃自个儿去,放心去吧。” 白湘这才同萧月春上了村长家。 秦瘤子也是想在大庭广众下浑水摸鱼,占个便宜,到时候让贞洁烈妇受不了流言蜚语从了自己,自己好白得个媳妇儿和便宜闺女。人要说有多坏……也不至于。 真要坏到骨子里的,还不得等房子建好了,翻墙来个强行? 村长一阵吓唬,再加上要秦瘤子赔银子,后者就表示不敢了。因为这,村长还拉着家中儿子去造访几个光棍家,警示了圈才罢休。 白湘心有余悸地出了村长家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差点酿成什么大错! 萧月春见她没缓过神,茵茵又忐忑地不停望着母亲,喟叹:“走吧,上我们萧家随便糊弄两口。” 白湘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头应:“嗯,嗯。” 唐臧月听了来龙去脉,视线落在白湘身上。 一开始白湘要建房时,她就给对方提过醒,在萧家附近建,到时好有个照应,但白湘只是看着软糯,并不是没主见,不然也不会不远万里寻夫,还带着闺女作乞儿打扮了。 于是这房子建在村子里,左邻右舍都是些啥人……唐臧月没过问。 唐臧月:“待会儿点几个家中长工,去教训教训秦瘤子一顿。” 萧月浓:“母亲,长工以什么名义出手?” “自然是为了维护全村的安全,出了这样的败类,谁能保管下一个是不是自家姑娘?他们是为了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玲姐儿笑声埋在碗里。 白湘:“这,使不得使不得,他们是你们萧家的长工,哪容得我使唤?” 唐臧月不甚在意道:“你若觉得不好意思,适当他们发几个铜板意思意思,当做是辛苦钱。我们这边也不扣工钱,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白湘看了看唐臧月,又瞧了瞧今日帮自己的萧月春,最终点头应下。 于是,申时,找地方休憩躲懒的秦瘤子,被白湘带的气势汹汹的人围住,瞬间没了平时的气焰。 “你们、你们要干嘛?” 玲姐儿跳出来,叉腰,指着他:“干嘛?恁死你!叫你欺负女子!上呀!” 有路过的,见这架势也不敢停下来帮哀嚎的秦瘤子忙,若是帮了忙,连累了自己咋整? 也有路过的,索性停下来看热闹。 “挨打那个是谁啊?” “咱们村不学无术的秦瘤子,就,陈麻子那一伙儿的。” “哦,陈麻子啊……” “那他为啥挨打啊?” “还能为啥?想调戏人家良家妇女,人家不干,找了人来揍呗。听说晌午还赔了钱……啧啧啧,亏大发了。” “活该!” “听说人家是有夫君的,人在军营里呢。这秦瘤子,是想干啥?人家虽然家里没人,但有银子啊!还不是分分钟教训他的事?” (本章完) 第174章 采蜜 “救……”秦瘤子刚伸起一只手,就被死死地摁了下去。接着胳膊要护头,免得被打傻了,求救声也逐渐成为卑微地祈求声:“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末了,萧家最富正义感也是年龄最小的玲姐儿,也补了一脚,才随着萧家大部队浩浩荡荡地离开。 …… 唐臧月招的女娃娃里,没一个识字的,所以她一开始想教的药理知识被打乱,得从识字开始教起。她是真嫌麻烦,所以请了童生来教学。 边关落后,秀才是百里挑一,童生也不多。只一人家境最为贫寒,且年轻时名声不太好,老了不多大受待见,唐臧月图人家便宜,包了顿饭便能解决,再有女娃娃只需识字,无需之乎者也或是考进士,所以童生接受也良好,二人一拍结合。 童生教女娃娃们学几日识字,见萧家的孩子更有基础,且脑子更为灵活,便自主出题,时不时考考这些萧家子嗣,日子还算和谐。 这时,看到一众萧家长工归来,最前面的是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玲姐儿,学棚的女学子们频频望去,却不敢轻举妄动。她们知晓能坐在学棚里的机会不易,再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即便好奇心重,理智也压制住她们的肩头,不让她们放飞自我。 叫童生以及旁听的唐臧月看得叫一个——满意和心疼。 唐臧月起身做主:“行了,玩会儿没事,去吧。” 天大地大,唐大夫的话语最大。 她们抛下手中的宣纸,一窝蜂往玲姐儿跟前凑,七嘴八舌的。 “玲儿你去哪儿了?” “是啊,叔叔们和你干嘛去了?” 玲姐儿哼唧唧地挺起小胸脯,道:“我们除暴安良去啦!” …… 童生不是很赞同地看向唐臧月:“这才上多久课?” 唐臧月从善如流,“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 童生:“……”我那是在正经问上课时长吗? 学棚结束一天的教学,孩子们背着打满补丁的挎包回去时,唐臧月也迎来今日第三位病人。 是熟人,秦瘤子。 这人也是神奇,将一张脸全数围起来,只余下一双眼睛和一对鼻孔出气。 走路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的模样,想让人忽视都难。 问题来了。 他把自己围这么严实,唐臧月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是秦瘤子声音。 张口就是欠收拾的公鸭子嗓,“我来买点药。” “什么药?”唐臧月明知故问。 “就是……能治不小心摔倒,擦伤的药。” 还挺死鸭子嘴硬。 唐臧月掀了下眼皮,“我做的药不能乱用,得分病患受伤程度来卖。是你摔倒还是你朋友?” “我朋友我朋友。” “那叫你朋友来买药,顺带,我得看看伤势,才能对症卖药。” “你胡诌!以前他们买药膏怎么没这说法!”秦瘤子狗急了跳墙。 “以前没有啊……”唐臧月故作沉思,旋即浅笑:“那现在有了。” 一旁的薛映雪和萧钟然偷偷竖起大拇指。 唐臧月看诊时,这俩孩子必然在。他们俩医术进步也是最大的。 秦瘤子自认是村里最无赖,最没理的人儿,如今还真叫他碰到了对手。对方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虔婆! 他居然被上了年纪的老虔婆气得胸脯起伏厉害! 简直有失颜面,有失水准! 气上脑门,竟连最后一丝理智都不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围满头部的布解开,狠狠往地上一掷,道:“还不是你们家长工干的好事!装什么装!” 是不是萧家长工干的好事还有待考证,不过秦瘤子满脸红肿,肿到亲娘来了也不一定认识,就、就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很搞笑了。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笑得不太给面子,搞得秦瘤子那点愤怒再度被点燃。 “笑笑笑!笑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得了!”他气急败坏地骂。 唐臧月作为最年长的,自然得做好榜样,率先缓过劲儿来,将眼角的泪渍抹干了,才阻止秦瘤子将布再次缠上脸部,“欸欸欸,等等,不着急,再容我仔细瞅瞅。” 秦瘤子表示狐疑,但关系到自己的脸……他忍了。 乡下男人虽说不在意脸,可他还没娶亲,总不能让颜值雪上加霜,往后更不好说亲吧? “怎么样怎么样?”秦瘤子见唐臧月端了表情,忍不住面露急色,“很严重吗?” “你这可不像我们家长工打……摔的。” 秦瘤子当即翻了个白眼,顺着她的话,道:“那不是打……摔的,脸怎么肿成这样?” 唐臧月没回话,扭头对萧钟然道:“然哥儿,去准备一口碗……哦不,是干净的盆来。” 说完,唐臧月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空中比划了下。最终视线落在秦瘤子身上,“我记得你摔倒是在午时吧?这都申时了,才来看伤势?中途是发生了什么吗?” “晕过去了,人没醒。” “哦,意思是你这期间,没挪过位?” 秦瘤子思忖了下,点头,“没挪过。” “那太好了。” 秦瘤子:??? 几分钟后。 秦瘤子有些茫然地看着萧家兄弟不停让唐臧月歇息,自己全数武装,去采摘那颗蜂窝。 是的,蜂窝。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秦瘤子挨揍也是挨的身体,脸肿真不是萧家长工引起的。而是此处的蜂窝里的蜜蜂。 因为来时做好了准备唐臧月和一同的萧家人都全数武装好,只待萧钟离和萧钟陆将蜂窝里的蜜采割下来。 全场,大概只有—— 反应过来的秦瘤子忙地一声惨叫:“等等——” 奈何,萧钟陆已经上了手。 看着那些蜜蜂逐渐放大,在萧家人身边转悠了一圈,最终直冲冲地朝他而来。 秦瘤子脚底抹了油,四下飞窜。 “救命救命救命……” 惨。 是真的惨不忍睹。 不过,野生蜂蜜可不常见。 唐臧月接过装蜂巢的盆子,笑眯眯地与萧家人往回走。 蜂巢需要处理过才能食用,条件有限,她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压榨式取蜜了。 (本章完) 第175章 白湘与萧大朗联系上 古代虽落后,但什么都是原生态,绿色无污染的,丝毫不用考虑有什么添加剂在里面。唐臧月空间里收集了糖,但像这种野生蜂蜜可遇不可求,反正她上次去了趟长安途中,就没撞上养蜜人。 压榨式取蜜,言简意赅,手捏取蜜,看着不太卫生,但家里谁还嫌弃谁啊?不都照吃? 让萧钟离取蜜的同时,唐臧月也在厨房外配药。 药刚刚配好,绕了村子一圈的秦瘤子总算顶着又肿了鼻子和嘴唇的脸出现在萧家门口。 这下,秦瘤子说话都不稳了,“有泥们这么欺负人的嘛?” 唐臧月将制好的药膏装瓶,递了上去,“我说什么来着?得看了伤口才能对症下药,你脸肿,我一看就不是摔的,再去瞅事发地儿,可不就证实了嘛——是蜜蜂蜇的。今日我心情不错,这药钱就不收你的了,拿走拿走。” “……”你那是心情好?你那分明是得了好处,没好意思再收我的钱! 心底是这么想,秦瘤子可不敢说出来,毕竟萧家不好惹。只能拿了药膏,闷声闷气地离开。 秦瘤子一走,唐臧月就把野生蜂蜜瓜分成三份,一份当然是留着自家吃,一份给薛家一份给楚家。 她挨打一事,闹那么大,楚掌柜和薛大夫怎么可能不知晓?只是他们二人是夜里来的,薛大夫当即带的是一颗十年份以上的人参,楚掌柜则带的是深海明珠。 别小看人参只有十年份,像和电视里主角动辄发现上百年的人参……那才是经世之才的运气,普通人能珍藏十年份的野参就是不得了了,更何况薛大夫这株人参是祖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想吊着自家人性命的。 楚掌柜的深海明珠个头也大,磨碎了能用药也能作养颜所需。 这两样与将军府库存里的珍藏一比,不足为奇,但也代表了对方的心意和态度。所以唐臧月还是挺重视的,以至于得了好处,如今都会想到两家。 薛映雪带着野生蜂蜜一走,唐臧月便开始琢磨起用蜂蜜做吃食来。 家中不缺甜食,是以,即便知晓蜂蜜泡水最为营养,但唐臧月最终决定还是做蜂蜜蛋糕给孩子们吃。 …… 白家房子建好,白湘便开始准备起拜师礼来。 茵茵不得其解:“娘,唐大夫不是说教我们不收任何东西吗?” 白湘指腹轻点了下对方额头,“话是这么说,你看古往今来,多少师父不藏拙?对待那些送礼大方的,他们向来会宽厚些。娘希望你学的越多越好。” 白茵茵似懂非懂地点头。 收白茵茵不是唐臧月亲自出面的。 她在九里村躲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活动筋骨了。 首先,唐臧月做的便是租地儿。 什么地儿?制大酱的地儿。 既然要垄断整个边关大酱的市场,之前小打小闹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了。且还要招收人手,得是能守口如瓶的,秘方握在自个儿手中最安全。 这一想法刚出,楚掌柜就提出自家手下人多,都是签了卖身契,定能守口如瓶,只是这样一来,萧家赚得就要少些。 楚掌柜本意是想要秘方的,唐臧月却道:“不是我故意藏着掖着,同样的秘方,从我们家柳妹妹手中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包括柳氏摊位做到柳氏食肆,即便我现在将卤水的秘方卖给你楚掌柜,你也未必能找到一个厨子有这么神奇的一双手。” 楚掌柜原是不信,直到柳姨娘当着两人的面制出一缸大酱,楚掌柜又让一婆子再照着方子做……味道就是不一样。 柳姨娘做出来的,就是要味儿好些。 至此,柳姨娘成了大酱制坊里唯一的主顾问,关键作用是在大酱封盖的时候来巡视一圈,尝下味道适中与否,好整改。 楚掌柜和萧家合作这么愉快,自然是秘密进行的,以至于有人瞧见柳氏食肆客流量大,装横也特别,跑到他跟前嚼耳根:“这房租不涨涨,都对不起他们萧家赚那么多钱。” 楚掌柜:“……”那点小钱算什么? 他们楚家现在真正赚钱的在“楚玉”和未来的大酱上。 大酱制坊一起来,楚掌柜想的是运输到其他地区去,虽然赚头没“楚玉”大,那也是块不小的收益。为涨点房租,把萧家那位财神爷得罪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任凭谁又想得到,他们楚家如今这么风光,全是那位白东家得罪了财神爷这么简单的缘故在里面? “涨什么涨?生意人讲究的是诚信,该多少租金便是多少租金!咱做生意的不能铺子租出去了,临终言而无信!” 那人试探道:“我若是涨点银子,租下那铺子呢?” 楚掌柜眉心一跳。 他说呢。 就没有人吃饱了撑的,无缘无故跑他跟前乱嚼舌根,原来也是看中了萧家装横过的铺子。 楚掌柜当即挥舞着鸡毛掸子开始赶人,“走走走,赶紧走,真当我缺你那点银子不成?都说了我是生意人,最讲究‘诚信’二字!少来蛊惑我!” 这才将心怀不轨之人打发了。 楚掌柜没将这点小事跟萧家提,也就掀了篇。 镇上有人不看好柳氏食肆,是唐大夫在县衙挨了板子,也有人想落井下石。他们楚家可不会那么傻,得利了就翻脸不认人,但也不敢真的与官斗,都是私下与薛大夫相约,一同去看望唐大夫的。 楚掌柜忙,忙着打理大酱制坊,忙着“楚玉”的扩大和招收人,以及去各大牙行买人回来。 唐臧月也忙,忙着学棚的教学,食肆的开展,偶尔还要看诊,以及对白家的打探。 白湘通过萧家与“白石”书信联络上,交流了许多,也知晓初入军营的人没多少离营的权限,只能通过书信联络感情。且这些书信还得经过排查。 军营是第一道排查,萧家便是第二道排查。 军营是针对细作,萧家……则是想通过书信知晓“白石”是怎样的人,让萧大朗逐渐改变一些习性。 至于见面后,白湘发现长相货不对板…… 能拖一日是一日。 明天开始上个月欠下的章节进行补更,我大概计算了下,有七八天的样子┭┮﹏┭┮月初了,求月票!每十张月票加更一章。ps:补更是补更,加更是加更,都会填回来的 第176章 萧钟陆的生辰 萧大朗刚取了信,就被同营的揶揄:“大朗,娘子又来信了?说了啥?哟,这包裹够大啊。快让我瞅瞅有啥。” 有啥?能有啥,除了大酱泡菜还有啥? 萧大朗在军营混迹了不到三日,就与周围人打成一片,他倒不是每个人名字都能记住,但只要是个人,都能跟他来上一句“嘿兄弟你哪个营的……”,近而,展开热切的话题和比划。半个月有余,即便还是不知道这群兄弟的名字,混个脸熟还是可以的。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军营是我家,大家都是兄弟。 大酱和泡菜被厨房带他的火头军搜罗了去,他也得空躲在烧火处观摩起信来。 先是那位白娘子和便宜闺女的问候。 白娘子先是罗列家里近况,然后便是孩子学医的问题,反正三口里有两句离不开茵茵。至于茵茵本人,是由白娘子代笔写的,先是问候他这个爹,然后便是萧家孩子有多少好玩的好吃的,会分自己一点,做什么都会带上自己云云。 萧大朗摸了摸后脑勺,最后才看老夫人给他写的,大致是让他在军营里安心,白家是士兵家属,他作为掌控军营大部分胃的重要工作,她会尽全力帮衬白家…… 他读完,没发现其中潜在内容,又想起军营有读取信件的人在,目的是担心有细作混迹军营,所以严格把关,便了然。 他烧掉信件,才歪头朝着火热朝天掂锅的火头军道:“师父,你这个月还有月钱不!借我点!” 那火头军将手里锅铲接给其他徒弟,才到萧大朗跟前,道:“咋滴,家里有事儿?” 萧大朗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道:“闺女不是学医吗?白……我家娘子现在刚落户,没个进项,我可不得紧着点家里?” “记忆没恢复吧?”那人瞅了瞅萧大朗道。 萧大朗心底一个咯噔,刚想说什么,对方又笑容猥琐地拍了下他肩,“你小子好福气,小娘子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找你,对你不离不弃的。虽说你失忆了吧……全可以当作娶了新娘子,图的就是一个刺激。” “……”他还以为自己身份被看穿了。 萧大朗义正言辞地纠正:“我家娘子对我不离不弃,我也做不到忘恩负义,师父以后莫要说什么新娘子了,她是我今后唯一的娘子。” 火头军觉得稀奇。 他们军营哪个男子正经过?更别说还有军女支供卸火,在战场上他们是热血男儿,下了战场那都是衣冠禽兽,还有将领带头去青楼舒缓的,那也是提高士气的一种法子。 不仅是军营里这种风气,就是出去了,整个楚国都是这种风气。除非是那种穷苦人家,连女人都少见的,没银子去逛青楼。 就是清兵蛋子,那也在老油条的熏陶下终有一日会知晓那事的好处。 反而是眼前这位失忆的男儿,明明成亲了,听说闺女都几岁了,还跟那清兵蛋子似的。 火头军拍了下萧大朗的肩头,“怕什么?过几日师父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萧大朗不太乐意去,“还是别了吧?上头不是说最近不太平吗?听说边关最近多了不少乞儿,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进军营前,老夫人就告诫过他,让他融入集体,适者生存。很多时候即便身体心理上抗拒,但大家都这么做,他没办法也要融入进去,否则会被当做异类处理。 所以,萧大朗抗议声不是很大,直到火头军再三邀约,萧大朗抗拒不了,就跟着去了。 还没成事,就被抓了起来。 原来是军女支中混进细作,已经秘密处决了三个,就等着剩下的落网呢。而这些细作最开始是以女乞儿身份混迹边关的,所以很好作排除,倒霉的萧大朗被火头军拉进去那日,正好是收网之日。 还没办成事,就惹了一身骚的火头军和其他兵都骂骂咧咧的,就属萧大朗最安静,心头明显松了口大气。 幸好没成事啊…… 他听说女子做多了容易得病,这等亲密事一做,难保自己也跟着得病,所以萧大朗从心理上很抗拒。 而军营公布处罚结果和后续,萧大朗才惊觉!这些扮做女乞儿,混在军女支中的细作,果然是想通过榻上一事来控制整个军营!幸好被上面火眼金睛看穿! 这些女细作身上带有严重的病,通过榻上一事传染给士兵,已经有百来号的士兵遭殃,从而查到了军女支头上,也亏得负责厨房几只营的火头军还没中招,不然做饭途中割破指头炒在菜里头,中招的还会更多。 至此,上头下达命令,军女支作用暂时只负责浣衣等杂物,不再负责榻上一事。营地还派出一支小队对边关逐渐多起来的乞儿进行排查,只要发现不对劲的,便严加看管起来,实在无法证实自己身份的,则乱棍打死。 宁杀过不放过,这样做法固然残忍了些,但边关好歹安稳下来,没出过什么乱子,至于其他地方,瞧着比边关富饶,但乱的程度差点颠覆当地父母官…… 二月草长莺飞,三月春回大地。 积雪在慢慢融化,村里开始开垦田地,准备四月份春小麦的播种。 九里村渐渐忙碌起来。 村里壮劳力以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但让他们最为兴奋的是萧家三月会迎来三个哥儿生辰。 分别是萧钟浩萧钟然双胞胎,以及萧钟陆的生辰。 其实不仅是他们,萧老将军还在世时,四人生辰是一连的。第一天是萧钟浩萧钟然双胞胎生辰,第二日便是萧老将军生辰,第三日就是萧钟陆生辰。 这样祖孙几人生辰相连,对内外是吉利的象征,但……只有萧钟陆知晓,这没自己什么事。 萧钟浩萧钟然作为年纪小的双胞胎,将军府还健在的时候,都是小办的,第二日到了老将军,老将军人在高位,辈分也高,自然是大办,最后一日轮到萧钟陆了……就是吃剩菜剩饭的份儿了。 第177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家中长辈是怎么安慰萧钟陆的? 差不多的原话是:“反正只差了一日,你祖父大办相当于也给你庆生了,你别挑。” “连着两日大鱼大肉了,第三日吃点清淡的?反正你祖父大办的时候,你也跟着庆祝了。” …… 神特么你祖父大办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庆生了。 来将军府庆贺老将军大寿的,可有给萧钟陆也备了礼物?可有在席面上也祝贺萧钟陆生辰? 前头两日大鱼大肉,到了萧钟陆生辰就是青菜小粥,让萧钟陆怎么想? 即便萧钟陆再懂事,人家也是十几岁的孩子,放后世还在念书的年纪。 唐臧月搜寻了下记忆,发现就连原主也是这个观念,觉着前头两天大办,第三日就不用再铺张浪费…… 如今老将军早早入土。 大办!必须大办! 萧钟陆在听说自己生辰要大办时,特意找到唐臧月这儿来,在正房外犹犹豫豫好会儿,才道:“祖母,我的生辰不需要大办。” 唐臧月看了眼他的眉色,道:“是真不需要大办?” 萧钟陆迟疑了下,点头,“真不需要,给下头两个弟弟……” “家中不缺什么。”唐臧月摆完手,又道:“以前你祖父在,你与浩哥儿然哥儿对比,的确年长些,但在祖母眼中,你也是孩子。没道理少了你祖父的生辰日,在你下头两个弟弟面前,还委屈了你。” “可……” “可什么?真不委屈?每年两个弟弟和你祖父的生辰都热热闹闹的,唯独轮到你这日,过得冷冷清清。你不委屈?”唐臧月喟叹:“毕竟一年只有一次的生辰,为何不委屈?为何要憋着?在祖母面前还要装小大人,是不是不相信祖母撑不起萧家?” “祖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说……之前在县里,祖母挨了一顿板子,祖母在你心中的形象就垮了?支棱不起来了?” “绝无此事!” 要不怎么说祖母是能拿捏人心的呢。萧钟离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唐臧月浅笑,“那就好好等祖母给你大办!玲姐儿是腊月的生辰,适合吃羊肉火锅,你们正好是三月,我看呐……” 吃啥? 在几双期待的视线下,唐臧月拍案:“就吃烧烤吧。” 因为少了辣椒孜然这些,可以用其他香料磨成粉,将串好的肉给腌制上,烤的时候径直用烧烤架就成。 烧烤架早早备下,一共有几架,方便前来的孩子没有等待期,一次性吃个够。 肉需要串,素菜也需要串,这是个浩大的工程,光准备工序,柳氏食肆歇业了几日,挂上牌子说是要给自家哥儿庆生,直叫镇上的百姓羡慕不已。 前来柳氏食肆照顾生意的,在看到挂的牌子上字迹后,也羡慕起来。 “萧家对自家孩子真好,特意歇业也要顾着孩子生辰。” “可不是,谁家孩子这么大办过?就是罗府也没这么热闹过吧?” “谁让萧家有个当家做主的唐大夫在,人家深明大义,不拘小节。” “唐大夫啊……那是真的大善人一个,教四周村落女娃娃医术,没藏拙过。我想让自家侄女去跟着学,人家说名额满了,再多了就分不出心思来教了。不过人家说,下次再招女娃娃,率先要识字的,这不,我家侄女就被送去私塾读书识字去了嘛?不期待她能读出什么名堂,只要多识几个字,下次唐大夫招生能选中她就成。” 边关人穷,女子抛头露面是常有的事,但总体说来,女子地位还是低的,就譬如以前私塾只有男娃娃读书念字,从来没有女娃娃也上学堂的道理。因唐臧月的话一放,还真有人家将女娃娃送去私塾,打破了传统的观念,其他人即便说什么“一个以后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读什么书”?也会被以后能当大夫给怼回去。 唐大夫是女子吗?是,当然是。 可人家也受敬重。 为什么?当然是人家免诊金,还传授医术,深受边关百姓爱戴。 他们家女儿不管能不能出嫁,以后学了一生本事,那就是自己的。能行医看病,那就是为娘家婆家造福! 所以,有些有远见的人家,当然希望自家女儿识字,继而,以后能被唐大夫瞧上。 萧家是厚道人家,除非真把萧家人惹毛了,否则不会与你保持距离。 陈家因为陈老婆子原因,去萧家看诊要收取诊金还好,邱婆子做的那档子事,导致整个邱家人被萧家列为拒绝往来户。 镇上倒是没拒绝病患,但诊金高啊…… 邱家分出去的几房,将邱婆子骂得狗血淋头,儿媳夜里吹枕头风,导致几个儿子去老宅都积极不起来。 邱婆子这段时间过得也很憋屈,哦不,是足以用惨来形容。 喝口水能被呛到,吃口饭能噎到,外出没人搭话,谁都对她退避三舍,用异样眼光看待她,就是小孩也编造了嘲讽她的童谣。 她甚至在喝水的时候,喝出尿骚味儿。 一开始她还和儿子们争论,是村里有人针对自己,让儿子们操上家伙,去村长那儿评理。本来当天说得好好的,第二日儿子们就变了卦,找了借口没来。 唯一嫁出去的女儿,还算挂念她,这次回娘家帮她干了家里活儿,才忍不住埋怨道:“娘,你说你为了大哥唯一女儿,当年将粮食往你堂姐那边送也就算了,二哥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念着玉凤是她唯一徒弟的份儿上,说不准以后学成归来,咱们家能沾点光。可你看看你干啥事儿啊,往无辜人家的食肆下泻药…… 是,唐大夫是挨板子了,你们在县衙上没吃亏,当时也得了好处。那,之后呢?玉凤唯一优势就是跟着接生婆子能学到东西,你看看现在,我们村都有女娃娃跟着唐大夫学,唯一优势都没了。” 邱氏悔道:“本来我家女儿资质是村里最好的,但一听说我姓邱……唐大夫就给拒了。若是当初我知晓你和玉凤做这档子事,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拦下你们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叫什么事儿?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算计来算计去,最吃亏的成了他们邱家。 第178章 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了(补更) 邱婆子女儿又道:“娘,那日我撞上玉凤,恰好是唐大夫几个徒弟在与玉凤比试,我才知晓人家唐大夫教娃娃是真的一丁点拙都没藏,反而是玉凤被一问三不知……那接生婆子害人啊。 你说咱们家损失了多少?可罪魁祸首——你堂姐躲得好好的,就是白家也安然无恙。我们邱家分的分,离心的离心,哎。 娘,我嫁出去这么多年了,早就不是邱家人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尽孝……娘啊!你别怪我啊,唐大夫名声都传到我们村了,我想做人,我下头娃娃们也想在村里抬头做人啊!” 邱婆子女儿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才不顾亲娘含泪挽留,快步离开。 邱婆子悔不当初啊! 她泪流满面道:“不能就我们家损失啊,不能这样!不应当这样!” 这么想着,邱婆子浑浊的眸底划过一丝坚定。 邱氏跑到村口,才与一个妇人装扮的碰头,接过对方递来的几斤粮食,在手里掂了掂,道:“我都按照你的吩咐说了。” “嗯。” “那我先回去了。” “好。” 待对方离去,梅花才从枝干后露出脸来。 接下来,就等着事情发酵了。 邱婆子最近发生的,几乎是梅花在从中作梗,目的是为了扰乱对方神经。 而邱氏回娘家,向邱婆子道明这些,是让邱婆子意识到:整件事她与邱玉凤只是工具人,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凭什么就她们邱家遭殃? 邱婆子会引起不忿,近而与接生婆子狗咬狗去。 梅花回到家,做了午饭,扛着锄头打算下地,撞上陈麻子回来,也只是瞄了眼,便给了冬菊冬梅一个眼神,姐妹花赶紧背着妹妹跟上。 “等等。”陈麻子叫住梅花,视线来回落在冬菊冬梅身上,“你去地里,她俩去干嘛?” 梅花忙连忙折回来,拉过陈麻子胳膊,小声道:“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冬菊冬梅注意到后娘打的手势,趁着亲爹不注意,赶紧背着妹妹离开。 梅花这才安抚起陈麻子,“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冬菊冬梅到了年纪才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出手反而亏了。她们两个女娃娃能吃家里多少粮食?还能帮着下地干几年活儿,划算着呢。” 陈麻子捏了她下屁股,手感还别说,肉肉的,当即就笑了,“那行。她们你别管太多,你自个儿多吃点,夜里我好抱着热乎,不像以前瘦得咯手。” “放心吧当家的,家里事事都是以你为先的,你看我违背过你啥没?不过当家的,马上要播种了,家里只有我在地里忙活,怕是秋收的时候粮食不够吃,你……” 陈麻子心情不错,也没为难她,道:“你先下地,等过几日我空了再去。” 梅花只是问问,没想和陈麻子一同下地,她还担心陈麻子下地见冬菊冬梅做轻省的活儿,为难两个继女呢。 陈麻子实际上也没准备下地,他这次回来,是翻找家中钱财的。最近手气不好,赌输了,幸好分家分了不少钱,上头还没人管着,随便他挥霍。 他在卧房地下最里头那块砖里找到藏好的钱,刚掏出一半揣兜里,就听到隔壁卧房传来动静,出门时朝着那房间啐了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老婆子人瘫在床上,五官也歪得不能说话,浑身尿骚味儿屎臭味儿不说,脸瘦得也凹陷了进去。眼眶留下泪水,倒不是悔的,而是恨。 早知道自家儿子是这副德行,她宁愿当初没生过,将人摁死了算了!省得老了活受罪…… 另边。 邱婆子走到了七香村。 邱玉凤额头围了布,擦了药酒,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但要忙着给接生婆子做饭洗碗,洗被褥,伺候前后。 这不,刚将尿盆端出来倒了,就撞上背上背篓来的邱婆子。 邱玉凤眼眶微红,道:“奶,你怎么来了……奶,你瘦了。” 邱婆子将背篓往地上一放,拉过邱玉凤就问:“玉凤,你老实告诉奶,你堂奶奶最近有没有教你东西,你学没学到本事?” 邱玉凤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对上邱婆子视线,她又道:“不仅没教我本事,她现在连屎尿盆子都让我来……奶,我快过不下去了,你带我回邱家吧。” “说什么浑话!”邱婆子怒道:“当年拜师,你是行了拜师礼的,与她收那些乱七八糟的徒弟不同!这些年,逢年过节的,咱们邱家搭进去多少东西?现在还落下脏名,说放弃就放弃了?那不是便宜了她!” 邱玉凤:“可是奶……” “待会儿,我为你主持公道,你别管。旁的人我或许不了解,但我这个堂姐最怕什么,哼,我比谁都清楚。” 邱玉凤双眸一亮,似乎看到了点希望。 接生婆买了半瓶酒喝,喝到花生米都吃完了,才提着那半瓶酒回村。 在萧家没流放之前,接生婆生意是真的好,累积的好处加一起,足够她再潇洒几年了。 接生婆歪歪扭扭到家门口,冲着院子就喊:“小女表子!赶紧去烧热水!老娘要洗个热水澡!” 咻—— 接生婆手下意识抹了下擦过去东西划破的脸颊位置,有点生疼。她指头捻了捻,低头一看,是—— 血? 接生婆酒醒大半,扭头望去,就见背后,飞入墙门里的是一把菜刀! 当即,接生婆就吓出尿来。 是谁?谁要杀她?! 邱婆子走过来,拔掉接生婆身后的菜刀,笑容阴森森的,“当年你说收我孙女,要行拜师礼,光是银子就收了我们邱家三十两,更别提其他。每年我们邱家送到你这儿粮食也有百来斤吧? 这下好了,因为你的私人恩怨,我们邱家得罪唐大夫,唐大夫连我外孙女都不肯收,更别提其他孙女了。你倒好,还把你那些本事藏着掖着,真当我们邱家是软柿子不成!” 说着说着,邱婆子开始威胁起来,“你们村都知道我孙女那是你正儿八经收的,迄今为止唯一的徒弟,你今日一死,你那些东西岂不是我玉凤的囊中物? 这样一来也好,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179章 你当初也是为了我好(补更) 眼见那菜刀朝自己肩膀挥来,接生婆子连忙往后退,当即跳起来:“堂妹,好堂妹!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别意气用事啊!杀人要偿命,要蹲牢子的!你切莫冲动啊!” 邱婆子越说,眼眶越红,是最近受的委屈与接生婆子潇洒日子形成鲜明对比。 凭啥自己就要喝尿骚味儿的水,被儿媳儿子抛下?就连自家嫁出去多年的女儿也要跑回来和自己划清界限,这个堂姐照旧潇洒,出去喝酒? 凭啥?! 邱婆子:“你知道为了你那包泻药,我最近过的啥日子不!你若是安安心心教我孙女本事,我也就不多说了,可你偏偏变本加厉,把我孙女当婢子使!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我孙女说不定还能改头去唐大夫学棚里学真本事!现在什么都毁了!儿子儿媳闺女他们全都不认我!反正我也活够了,现在拉个垫背的,还能给我孙女留点好处!我跟你拼了!” 接生婆子哀嚎:“救命啊!杀人了!要命了!!!” 邱婆子已经急红了眼,谁敢上前?谁上前就削谁! 反正七香村就没一个待见接生婆子的,不过到底怕闹出人命,连忙去请了村长出面,几个壮汉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将邱婆子摁倒在地。 接生婆子一瞧堂妹被制服了,连忙嘚瑟起来,“我要告你!你这是谋杀!你这是违反朝廷律令的!” 邱婆子不以为意,道:“反正你也没受伤,有本事你去告!只要我能出来,我迟早把你嘎了!到时候你的东西全是我孙女的!” 七香村村长和村民们:“……” 接生婆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气成这样。就算是年轻时自家男人死的时候,她都没什么感触,没想到有朝一日堂妹会来这一出! “你把你孙女接回去,我不要了,这个徒弟我不要了!” 邱婆子朝着对方啐了口,满满的黄唾沫子,“由不得你不要!把我孙女当婢子,当枪使,没用了就踹开?放你娘的狗屁!真当我们邱家是吃素的!你敢不要,明日我就放火烧了你家!” 发疯的邱婆子太可怕了。 别看接生婆子极品,但人家也是惜命的,一旦惜命的撞上这种不要命的……再极品的人都能落了下风。 接生婆子也是服了,“你这样、你这样不行啊……”结巴了半日,被对方行为和言行怔楞了半天,她才蹦出这几个不伦不类的字来。 邱婆子冷哼一声,“要么现在就放开我,我在你家待几日,待我孙女学到了本事,往后我们家与你家再无瓜葛,要么……呵呵,要么我们同归于尽,看是你的命值钱,还是我不要命。你敢赌吗?” 你敢赌吗? 她不敢。 她惜命的很,哪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啊。 本以为拿捏住邱家了,没想到年轻时那个在身后屁颠屁颠的堂妹,几十年放不出一个闷屁的堂妹,有朝一日会拿捏住自己。 这么热闹的事,从七香村传到九里村。 地里干活的九里村村民,闲暇时就忍不住津津乐道:“难得有人把那接生婆子拿捏住了,还是邱婆子干得……恶人还是得恶人来磨啊。” “那邱婆子算个屁的恶人,被儿子儿媳留在老宅,孤苦伶仃的,我敢打包票,她这辈子干过最恶的事,就是想往柳氏食肆下泻药。” “别为她说好话了,她要是老实本分的,能做出那档子事来?” “哟,为萧家说话了?我知道你是为啥,这次萧家准备生辰宴,请了你家那口子去搭把手吧?腊月去帮忙的年轻娘子和婆子们,哪个不是吃完又揣东西回去的?可过了个安生年,这次还不晓得萧家准备了啥招待村里孩子们呢。” “听说是做烧烤,就是把肉和菜在火上烤了吃,刷上蘸料啥的。肉还是提前腌制的……哦对,吃过羊肉串没?羊肉串那串法就和萧家烧烤做法差不多,京城商户人家都这么吃过,不稀奇。” “烤肉啊……那是有啥肉啊?” “猪肉居多,还有羊肉啥的,听说还有烤腰子,哎哟,也不晓得那滋味究竟怎样。” 滋味?自然是好的。 萧钟浩萧钟然双胞胎生辰当天,请的除了同村小伙伴,还有学棚里的女娃娃,她们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肉是提前腌制好的,虽然没有孜然和辣椒,但烈酒去腥,有其他香料腌制,味道也十足,烤的时候用特制的刷子刷油,在烧烤架上发出滋滋悦耳声,院门口漂泊着肉香,叫前来的孩子们忍不住深呼吸。 前院石子路左右两边都种下菜和药种,自是没法子再在院子里举办这些的,篷子只好搭建在院外来。 也幸好萧家远离村子,不然左邻右舍可遭不住这味儿。 除了烧烤,蛋糕和小零食不少,还有些唐臧月自制的饮品解渴,吃得直叫人满嘴流油。 因为生辰宴举办得太晚,还来了场篝火,大家聚在一起跳舞,结束时天已黑,唐臧月便让家中长工驾了马车将孩子们各自送回村的。 七香村早早在等动静。 有两个孩子在唐大夫那里学本事,直至回到村子,两家人才放下心来。 两个女娃娃兴高采烈地说着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最后是篝火晚会,涉及男女大妨,跳舞时都是女娃娃和男娃娃们分开跳的。 邱婆子恰好撞上两家人热络地讨论,最终低头躲开两家人,回到接生婆家。 她背了粮食来接生婆家。 她打算每个月来那么几次,直至孙女学到了真本事,不再被接生婆作践。 接生婆子家房间多,但邱婆子夜里和邱玉凤一同睡的。 邱婆子半夜醒来,开始抹泪,见吵醒了玉凤,又忍不住抱着这个孙女,哭道:“玉凤啊,是奶害了你啊!要是没下泻药,没做对不起萧家的事,你何苦在那老虔婆下头吃苦啊!” 邱玉凤反过来安慰她:“奶,没这一出,萧家也不会招徒弟,唐大夫更不会将一生本事传授出去。说到底,唐大夫是想和师父赌这一口气,不关你的事,奶,你当初也是为了我好。”眼见那菜刀朝自己肩膀挥来,接生婆子连忙往后退,当即跳起来:“堂妹,好堂妹!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别意气用事啊!杀人要偿命,要蹲牢子的!你切莫冲动啊!” 邱婆子越说,眼眶越红,是最近受的委屈与接生婆子潇洒日子形成鲜明对比。 凭啥自己就要喝尿骚味儿的水,被儿媳儿子抛下?就连自家嫁出去多年的女儿也要跑回来和自己划清界限,这个堂姐照旧潇洒,出去喝酒? 凭啥?! 邱婆子:“你知道为了你那包泻药,我最近过的啥日子不!你若是安安心心教我孙女本事,我也就不多说了,可你偏偏变本加厉,把我孙女当婢子使!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我孙女说不定还能改头去唐大夫学棚里学真本事!现在什么都毁了!儿子儿媳闺女他们全都不认我!反正我也活够了,现在拉个垫背的,还能给我孙女留点好处!我跟你拼了!” 接生婆子哀嚎:“救命啊!杀人了!要命了!!!” 邱婆子已经急红了眼,谁敢上前?谁上前就削谁! 反正七香村就没一个待见接生婆子的,不过到底怕闹出人命,连忙去请了村长出面,几个壮汉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将邱婆子摁倒在地。 接生婆子一瞧堂妹被制服了,连忙嘚瑟起来,“我要告你!你这是谋杀!你这是违反朝廷律令的!” 邱婆子不以为意,道:“反正你也没受伤,有本事你去告!只要我能出来,我迟早把你嘎了!到时候你的东西全是我孙女的!” 七香村村长和村民们:“……” 接生婆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气成这样。就算是年轻时自家男人死的时候,她都没什么感触,没想到有朝一日堂妹会来这一出! “你把你孙女接回去,我不要了,这个徒弟我不要了!” 邱婆子朝着对方啐了口,满满的黄唾沫子,“由不得你不要!把我孙女当婢子,当枪使,没用了就踹开?放你娘的狗屁!真当我们邱家是吃素的!你敢不要,明日我就放火烧了你家!” 发疯的邱婆子太可怕了。 别看接生婆子极品,但人家也是惜命的,一旦惜命的撞上这种不要命的……再极品的人都能落了下风。 接生婆子也是服了,“你这样、你这样不行啊……”结巴了半日,被对方行为和言行怔楞了半天,她才蹦出这几个不伦不类的字来。 邱婆子冷哼一声,“要么现在就放开我,我在你家待几日,待我孙女学到了本事,往后我们家与你家再无瓜葛,要么……呵呵,要么我们同归于尽,看是你的命值钱,还是我不要命。你敢赌吗?” 你敢赌吗? 她不敢。 她惜命的很,哪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啊。 本以为拿捏住邱家了,没想到年轻时那个在身后屁颠屁颠的堂妹,几十年放不出一个闷屁的堂妹,有朝一日会拿捏住自己。 这么热闹的事,从七香村传到九里村。 地里干活的九里村村民,闲暇时就忍不住津津乐道:“难得有人把那接生婆子拿捏住了,还是邱婆子干得……恶人还是得恶人来磨啊。” “那邱婆子算个屁的恶人,被儿子儿媳留在老宅,孤苦伶仃的,我敢打包票,她这辈子干过最恶的事,就是想往柳氏食肆下泻药。” “别为她说好话了,她要是老实本分的,能做出那档子事来?” “哟,为萧家说话了?我知道你是为啥,这次萧家准备生辰宴,请了你家那口子去搭把手吧?腊月去帮忙的年轻娘子和婆子们,哪个不是吃完又揣东西回去的?可过了个安生年,这次还不晓得萧家准备了啥招待村里孩子们呢。” “听说是做烧烤,就是把肉和菜在火上烤了吃,刷上蘸料啥的。肉还是提前腌制的……哦对,吃过羊肉串没?羊肉串那串法就和萧家烧烤做法差不多,京城商户人家都这么吃过,不稀奇。” “烤肉啊……那是有啥肉啊?” “猪肉居多,还有羊肉啥的,听说还有烤腰子,哎哟,也不晓得那滋味究竟怎样。” 滋味?自然是好的。 萧钟浩萧钟然双胞胎生辰当天,请的除了同村小伙伴,还有学棚里的女娃娃,她们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肉是提前腌制好的,虽然没有孜然和辣椒,但烈酒去腥,有其他香料腌制,味道也十足,烤的时候用特制的刷子刷油,在烧烤架上发出滋滋悦耳声,院门口漂泊着肉香,叫前来的孩子们忍不住深呼吸。 前院石子路左右两边都种下菜和药种,自是没法子再在院子里举办这些的,篷子只好搭建在院外来。 也幸好萧家远离村子,不然左邻右舍可遭不住这味儿。 除了烧烤,蛋糕和小零食不少,还有些唐臧月自制的饮品解渴,吃得直叫人满嘴流油。 因为生辰宴举办得太晚,还来了场篝火,大家聚在一起跳舞,结束时天已黑,唐臧月便让家中长工驾了马车将孩子们各自送回村的。 七香村早早在等动静。 有两个孩子在唐大夫那里学本事,直至回到村子,两家人才放下心来。 两个女娃娃兴高采烈地说着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最后是篝火晚会,涉及男女大妨,跳舞时都是女娃娃和男娃娃们分开跳的。 邱婆子恰好撞上两家人热络地讨论,最终低头躲开两家人,回到接生婆家。 她背了粮食来接生婆家。 她打算每个月来那么几次,直至孙女学到了真本事,不再被接生婆作践。 接生婆子家房间多,但邱婆子夜里和邱玉凤一同睡的。 邱婆子半夜醒来,开始抹泪,见吵醒了玉凤,又忍不住抱着这个孙女,哭道:“玉凤啊,是奶害了你啊!要是没下泻药,没做对不起萧家的事,你何苦在那老虔婆下头吃苦啊!” 邱玉凤反过来安慰她:“奶,没这一出,萧家也不会招徒弟,唐大夫更不会将一生本事传授出去。说到底,唐大夫是想和师父赌这一口气,不关你的事,奶,你当初也是为了我好。” 第180章 催征赋税 即便有孙女安慰,邱婆子哭过之后还是对堂姐无比厌恶,要不是因为堂姐,他们邱家不会散。 她盯着接生婆子更紧了,只要她在七香村一日,就绝不允许这个堂姐敷衍自己孙女。她成日拿着菜刀作威胁状。 接生婆子也怨,所以一开始是胡乱教的,譬如开宫口得视情况而定,但接生婆子乱教,导致邱玉凤起了疑。 邱玉凤是个精的,跟在接生婆子身边多年,隐约知晓里面的门道。生孩子可是女人大关,接生婆子乱教不要紧,她若是当了真,以后给其他女子接生出了问题,那且不是砸了饭碗是小,弄得一尸两命是大?到时候人家不仅不给好处,还让自己偿命怎么办? 邱玉凤越想越是心惊,一开始没声张,而是跑去问同村其他两个在唐大夫学棚学习的女娃娃,对证了下,才发现接生婆子是真的在乱教,是真的要害自己啊! 邱玉凤冷汗涔涔,将接生婆子乱教和以后会产生的后果告知了自己阿奶,后者当场就让接生婆子见了血。 邱婆子恨红了眼,“被我发现你再乱教,我便再剁你一根指头!十根手指头剁没了,还有十根脚指头!看谁耗得过谁!” 少了一根手指头的接生婆子,再也不敢仗着自己那点能力胡作非为。 为什么?她那点能力将来会被唐大夫学棚里第一批女娃娃取代,她的人品本来就不过关,人人厌之。就连这次被剁了一根指头,也没人站出来说话,同村的人看穿她的本性,怕惹得一身骚。 接生婆子活这么大第一次尝到孤立无援的下场。 奈何,这都是她应得的。 是日积月累下的债。 萧钟陆生辰当天,也是相当热闹,白日烧烤晚上篝火、唱歌和玩游戏,游戏规则皆是唐臧月提供的,都是些后世玩得比较嗨的小游戏。 夜里,依旧是家中长工将女娃娃送回了村子,九里村本村的孩子们则结伴而行,由萧钟陆和萧钟离亲自送,能避免一些事端发生。 萧钟陆回来的时候,正房还亮着火光,萧钟离朝着大哥挥了挥手,后者便满眼暖意地来到正房。 唐臧月坐在摇摇椅上,摇晃得她有些昏昏欲睡,突兀察觉到膝盖一阵重量,她掀眼一看,是萧钟陆额头抵在她大腿上,姿态亲昵,仿佛两三岁的小孩般。 在撒娇呢。 难得,真是难得。 唐臧月薄茧的掌心覆在对方后脑勺上,抚了抚,低声道:“今日开心吗?” 萧钟陆想发声,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反而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猛点头来表现自己情绪。 开心的,祖母。 当然开心了,祖母。 在双胞胎弟弟未出世前,他的生辰没那么寒暄的。祖父大寿过后就是自己的,很多时候祖父在战场上,他的生辰日就成了祖母和其他长辈的慰藉日,每年他都很开心,每年这日他都是中心,谁都围绕自己转。 可,自从双胞胎弟弟们出世,他就被迫长大,生辰日谁都没在意。这天不仅没有生辰宴,甚至连最基础的大鱼大肉都鲜少,原因是前两日吃腻了,换点清淡小粥。 再懂事,他也怨过的。 但他是这辈里最年长的,不能有自己小情绪,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 萧钟陆告诫自己,不能小家子气。 但祖母跟他说,他在她眼中永远是孩子,她能支棱起这个家。 心底那根防线其实已经断裂了,今夜看到那些孩子祝自己生辰快乐,看到大家举杯祝福自己,看到他们都是为自己而来,他忍了又忍,就怕被外人瞧见自己落泪。 男儿怎么能落泪呢?他们都叫自己一声萧大哥!他是萧家这辈里最年长的! 只有、只有在四下无人时,只有祖母之际,他可以放肆做一个小孩…… “祖母。”他终于找到自己声音。 却是哭腔。 唐臧月一直安抚地顺着孩子的发丝,思绪飘得很远。 …… 四月撒种季,九里村就没闲暇的人,萧家也给长工放了个假,去忙活家里的事宜了。 唐臧月正在制一些新品,譬如豆腐乳。 豆腐乳一般都是南方那边比较盛行,因为空气里湿度够,而北方鲜少有做豆腐乳的,唐臧月也只是尝试下。 家中早晨一般喝大碴子粥,下泡菜和凉拌菜,下粥的菜色很少,况且柳姨娘忙,很多时候早午食随便对付两口。 说句不好听的,柳氏食肆开业后,他们萧家人才是最难尝到柳姨娘厨艺的。所以,唐臧月才想着做一些豆腐乳,好在早食桌上添道菜色。 待成功后再交于柳姨娘,做出味道更好的豆腐乳来。 忙碌之际,王二嫂带来消息:“老夫人,老夫人在吗?” 唐臧月拉开门一看,王二嫂将一把干豇豆递了过来,“老夫人,这是娘做的干豇豆,萧家不是喜欢吃吗?我娘就让送点过来……哦对了老夫人,还有件事儿,你听说了没?” 唐臧月接过那把干豇豆瞅了瞅,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农村人一点心意。闻言,又抬眸,顺着对方的话道:“听说什么?” “朝廷发布律令,催征赋税,这是要逼死个人啊。” 唐臧月眸光冷凝了下来。 倒不是针对王二嫂,而是早早想法一再实现。 原著剧情里没征税的说法,是因昏君搜刮了将军府,导致大笔银子入库,足够昏君挥霍无度几年。但这笔银子落入她空间,昏君即便从佞臣府邸充公,那也不及将军府的库银,对方想到搜刮民脂民膏是迟早的事。 楚国税收本就高于历届王朝,再有之后的天灾人祸,楚国灭国是注定了的。 唐臧月:“是嘛。” 王二嫂见她神色冷淡,误以为自己惹怒了对方,小心翼翼道:“老夫人,可是我说错了话?” “没有。” 王二嫂松了口气,“那便好。我就说这次征税对萧家没多大影响,老夫人你不应当……对了老夫人,洗碗婆子是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你瞅瞅我咋样?”她赶紧转移话题,将这次来的真正目的道明。 “你?”唐臧月打量起王二嫂来。 (本章完) 第181章 张娇儿出嫁 未免找祸,柳氏食肆如今打得并不火热,且价格往上了提,对外的说法是:“肉便宜了,会被怀疑老鼠肉、白肉,菜也被说来历不明,再加上我们老夫人上次因食肆发生的事受了惊,倒不如少赚点,能省些事。” 价格一上提,生意就冷清了不少,但食客们倒是没骂柳氏食肆,毕竟柳氏食肆也是遭了无妄之灾。食客们对那罪魁祸首的邱婆子和接生婆子恨之入骨。这些恨都是出自市井小人罢了,真正家底深厚的,反而因为价格上调,吃得放心起来。 卤肉还是那个价,所以前来打包的百姓也多,总体来说,柳氏食肆营业额没下降,只是看着比刚营业那会儿冷清了不少罢了。 洗碗婆子的事耽搁下来,所以不少人盯着。 一开始唐臧月想把位置留给白湘母女,但对方有营生的活计。 王二嫂…… 唐臧月只知晓这妇人是个大喇叭,手脚还不勤快,惯会偷奸耍滑,还是王老娘开始照料王小六夫妻的闺女后,王二嫂才没了好日子。 再说这年纪,王二嫂也还年轻,怎么着也用不着去做洗碗婆子的活计啊。 不过生了很多孩子,看着确实老。 “你能行吗?” 王二嫂赶紧挺起胸脯,卖力推销自己,“我肯定可以的,老夫人你对我放一百颗心。” “听说你经常在家里偷奸耍滑,地里是找借口就不去……” “谁在老夫人你跟前乱嚼舌根啊?我真要这样,娘不得打死我啊?可我人不活得好好的嘛,说明啥?说明压根就没那档子事!我手脚勤快着呢!” 唐臧月听不进这人忽悠。 论起忽悠人,还真没人比得过她。 她一瞧这王二嫂,就是个撒谎成性的。 人还没修炼到家就跑她跟前来秀? 唐臧月缄默不语。 王二嫂咬了咬牙,“老夫人你别看我这样!我不仅勤快,还可以不要月钱!” 唐臧月看了看天色,道:“行了,赶紧回去吃午食吧,我这里需要人会说。”她可不想食肆再出什么岔子。 王二嫂咬了咬牙,气馁道:“那好吧……老夫人你想好了,可以考虑考虑用我,我真的好使,力气可大了。若是食肆有人找事,我铁定第一个……” “第一个跑?”唐臧月接她的话,道。 王二嫂:“……”在你眼中,我就是这副德行吗? 唐臧月挥了挥手,“这干豇豆,我就收下了。” 王二嫂败兴离去,在转身刹那,似又想起什么,道:“哦对了老夫人,来时我还撞上了张婶子,她说过几日闺女出嫁,请你去撑撑场子呢。” “嗯,知晓了。”这,唐臧月倒是没拒绝。 张家人没请张小妹母女。 两家平时有往来,但皆是避着人群的,就怕元兰儿的名声影响到张家女眷。张小妹母女自出事来,周围鲜少有人会出援助之手,萧家人是其一,张家是其二,她们知进退,并未觉得张家行为薄情寡义,反而将之看成雪中送炭。 张家不想明面上与张小妹母女有牵扯,后者也能体谅,没有怨言,只借唐臧月之手,将礼送到。 元兰儿越来越沉默,只在面对母亲和唐臧月才有几句话。 她翻出自己藏的私房钱,有二两银子,递给唐臧月后,道:“老夫人,拜托你给娇儿带句话,让她别怨我连累她名声,还有这二两银子是我给她的添妆,妄她别嫌弃。” 唐臧月眉色淡淡,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受害者遇到这种事后,最忌讳周围人露出同情的表情。有时候同情更是一种凌迟,压垮她们的神经,所以唐臧月每次面对元兰儿都是以平常心姿态。 更何况她还有件事瞒着元兰儿。 譬如元玉郎那边……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别看元兰儿这会儿淡然,但不离不弃的母亲是她最后的陪伴,是她的精神支柱。若是让元兰儿知晓此事中有亲生父亲作梗,只怕…… 她知道遇到这件事,届时只有死来解脱了。 可元兰儿一死,张小妹怎么办? 她花这么多精力,得出的最终结果可不是母女俩最终惨死就罢了的。 张小妹也递过去五两银子,扯动唇角,笑容牵强道:“原是想买喜帕的,但我怕大好的喜事沾染了晦气,就改成银子,也好遮掩。老夫人,大喜日子还是别提我们了,就说这添妆是你备的便好,以你与张家的关系,你这次还是去撑场面的,这点银子不会引来旁人怀疑。” 唐臧月当场应下,是为了给母女俩安心。其他人不用知晓添妆出自谁之手,但新娘子本人必须得知晓。 这还是她穿到古代,第一次见识这么喜庆的场面。 张家。 家里家外都热热闹闹的,摆设席面是在男方那边,女方这边是梳妆,准备待嫁便好。 因着萧家与张家关系不错,钱大牛这个明面上给柳姨娘打下手,实际上萧月浓的侍从去男方掌厨了。 唐臧月带着孩子们一来,张大姐喜庆洋洋的,给孩子们一人抓了把瓜子花生。孩子们也热热闹闹的,说着祝福的话。 唐臧月:“你家娇儿呢?” “在里面梳妆。” “正好,我来添点妆。” 张大姐赶紧制止,“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能让老夫人你添妆呢。” 唐臧月:“怎么就使不得了?原就是作为娘家人身份来撑场子的。” 言罢,她便抬脚朝屋内而去。 古代嫁娶,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那都是要提前交换庚贴。这是礼数,少不了,之后便谈彩礼嫁妆的事。 其他人家嫁女儿,打几个箱子桌子腿儿和弹几床新棉花也就罢了,但张家不同,彩礼给多少,嫁妆还回去一半。别小看这一半,那都是新娘子未来在婆家的底气,更别提唐臧月来添妆了。 张娇儿一身红装,头发高高盘起,插了几支木钗,唯有一支银色步摇格外显眼,衬得新娘肤若凝脂。眉心化有花钿,更是妙笔生花,人比花娇。 铜镜前的新娘,脸颊殷红,似注意到动静,扭头与唐臧月视线对上。 她微起身,“老、老夫人。” (本章完) 第182章 我这身本事就是大风刮来的?(补更) “快坐下,今日新娘子最大。” 张娇儿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也不客气,重新落座回位置上,对上唐臧月的视线,才敛了几分笑意,道:“老夫人找我,是有事吗?” 唐臧月微微颔首后,道:“来给你添妆。” 屋内除了二人,便只有梳妆的老妇人。这老妇人是十里八村重要场合给娘子们梳妆的,是个手艺人,也知晓看人脸色,含笑放下梳子,道:“娇儿好福气,还有唐大夫帮着添妆,这是当娘家人撑场子了。我就不凑热闹了,出去瞅瞅,你们说几句体恤的话。” 恰当好处地腾出地儿来。 唐臧月这才取出银子,“这二两银子,是兰儿给你的添妆,让你别怨她连累了你的名声。” 又取了五两银子,道:“这五两银子,是张小妹给你的添妆,原是想买喜帕的,怕沾了晦气,才改成银子给你。” 她这么说着,一边在打量张娇儿的神色,端看的是一个人品。 张家的教育很好。 张娇儿怔楞了有两秒,眼眶微红,差点哭花了妆容。 她道:“傻兰儿,名声哪是连累的,我清者自清……她不来,是因为爹娘的意思吗?” 唐臧月摇头,“不光是张大姐和村长的意思,也是兰儿和张小妹的态度,她们不想你为难。” 娇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有老夫人你庇护她,她一定能活下去的。” 活下去可不容易。 唐臧月捧着小年轻的下颚,掌心感受年轻皮肤的细腻,内心悠然而发对晚辈的疼爱,道:“大喜的日子,妆都哭花了,来,我帮你化妆。” 前世的她即便是花样年华也鲜少化妆,因她知化妆品里有很多有害化学物质,很多时候她都是自己内调,即便是面膜,也是她自制的中药面膜,做到不化妆也皮肤细腻有光泽。古代都是纯天然的化妆品,不添加任何化学成分,只是很少在眼影处做文章,多是腮红和口红的处理。 她扫了眼张娇儿的大双眼皮,用胭脂在小指抹了下,又擦去多余的浓色,才对张娇儿道:“闭眼。” 张娇儿听话地阖上双目。 待睁眼后,唐臧月也递过去铜镜。 张娇儿美美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妆容与其他新娘子有所不同,让她说出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 脸颊上的红晕更甚了,娇儿对唐臧月娇滴滴道:“多谢老夫人,很漂亮。” “她们二人为你作的添妆,你不必告诉婆家人,包括你夫君,至于你爹娘可以选择性说。这是我给你的添妆。”唐臧月取出二十两银子。 “这……” “拿着吧,毕竟我今日来,是作为你娘家人来撑场子的。” 娇儿没再客气,“多谢老夫人。” 待出屋的时候,唐臧月才对张大姐道:“你把你家孩子教得很好。” 张大姐引以为傲,“她可是我唯一的闺女。” 新郎官来背的娇儿。 背上喜轿,一行人才敲锣打鼓朝着隔壁村而去。 而,新郎官司胯下的马匹是出自萧家之手。 “这可真是大手笔。” “唐大夫舍得将家中唯一马匹借给新郎官?” “听说是张村长豁出去脸,借的。还不是为了唯一闺女?张娇儿可真是好福气,上辈子积多大德,这辈子才能投胎进张家啊。” “是啊,哪家新郎官能骑马啊?威风得咧,全是沾了新娘这边的光。” 人抵达新郎家,待新娘子下喜轿,跨过喜盆,借着拜高堂,才开始席面。 来凑热闹的,哪个不竖起大拇指? 张娇儿嫁的也是庄稼汉,但家境还算殷实,家里田地多,以后不愁吃喝,这桩亲事是儿时早早定下的。与男方算青梅竹马地长大,在这个时代不属于盲婚哑嫁,爹娘定夺的行列。 即便其他房妯娌对给张家彩礼过多有意见,但人家有陪嫁,且有唐大夫来撑腰,再多不满都咽回了肚子里。 席面流走的时候,开始重要的一环,灌醉新郎官。 唐臧月坐在席面里,瞧着新郎被灌得双颊通红,开始说起胡话来,笑着摇头。接着便是为人父母的开始敬辞,先是男方父母,承诺以后会好好对待娇儿,把娇儿当自家闺女,再是张村长和张大姐,养育娇儿多年,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了及笄、出嫁,感触万分。 场面一度很煽情,唐臧月正准备溜了,就被张大姐拦住:“老夫人!唐大夫!你也上来说两句!” “不不不,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来来来,你今日是作为娇儿娘家人站在这里的,没什么不合适的!” 唐臧月在一众期待下,被推上了台。 她张了张嘴,最终道:“娇儿是个好姑娘,我祝她以后日子和和美美,子孙满堂。” “好!” 席面上还在抢肉的,赶紧鼓掌。 络绎不绝的鼓掌声,给唐臧月涨了胆子。她又道:“古往今来,女子最为艰难,我希望娇儿在未来日子里越走越长远,而不是局限于现状。同时,这样的话也送给到场的所有女孩。” “唐大夫!你学棚只招女娃娃,是不是也有这个缘故在里面!” 这下,不仅是吃席面的人,就连院外围观的人也在窃窃私语,等待唐臧月回话。 “现在男女大防,我即便收男娃娃,往后有小娘子敢让他们接生吗?即便小娘子为性命不介意,事后他们的婆家和夫君会不介意吗?” 众人一阵沉默。 谁愿意要个被男大夫看光身子的娘子啊。 “那为什么不教男娃娃其他本事!”其中一道声音突兀道。 唐臧月目光锋利地落在那出声人身上,只见是个面向不太好的老妪。 既然敢这么问,就要接受她的炮火轰炸。 唐臧月挑眉:“真当我有三头六臂不成?不收取诊金,教女娃娃们产科知识不收取任何费用,现在还要教男娃娃其他医理?我们萧家不顾了?我们镇上食肆不管了?当真我有那么多时间?” 唐臧月:“你这话问得也对,既然你有这么大公无私的想法,不如将你家家产捐出一半给在场人,如何?” 老妪:“凭什么!我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不成?” “那我这身本事就是大风刮来的?”唐臧月讽刺地反问。 (本章完) 第183章 再次囤货前准备(补更) 眼见矛盾尖锐起来,同席的人开始拉走老妪,还小声劝说:“行了,少说两句,快些回去吧。” “知晓你家孙子顶顶聪明,想学唐大夫身上的本事,可你如今得罪唐大夫是怎么回事?” “是啊,赶紧回去吧,人家大喜日子,你说说你,说这些干嘛。” 老妪心有不甘,但到底没喝大,没在人家成亲的大喜日子上闹太过分,不再咄咄逼人,转身离去。 唐臧月也没追究下去,而是喝了两杯便散了。 新婚夜,娇儿忐忑不安地在屋内,等待新郎官掀盖头。 新郎官一身酒气地来,待掀了盖头,在炕上闹成一团,“娇儿,我终于把你娶回来了……” 洗水时,娇儿才与夫君咬耳朵:“这次老夫人给我添妆,添了不少。是这个数。” 听墙角的妯娌没听到具体数额,但想也知晓是笔不小的银钱。她忍不住跟男人羡慕道:“你瞅瞅人家娘家人,有人撑场子就是不一样,也不晓得带来多少嫁妆。哎,有底气啊。” 她家男人翻了个身,连理都没理会,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女人咋啥都要比。 …… 除了张家娇儿出嫁,唐臧月认识的人中,师静秋也在四月份出嫁了。出嫁后的师静秋在“楚玉”铺子附近租了个院子,开始设计师一职的生涯。 师静秋那边,唐臧月没出席,只让楚掌柜将礼随到了。 朝廷征税这事,对楚掌柜影响力倒是挺大。 每月去一趟县城,楚掌柜都会向她抱怨一次,“楚国上下都开始征收税,百姓苦不堪言,听说有的地方已经乱套了。唐大夫你下个月确定还要去一趟外面吗?” 唐臧月想了想,肯定道:“要去的。”不说空间里这点东西不够,最后一年她不准备去各地收物资,好歹要留给百姓一条活路。 银子和黄金在乱世,不及一捧粮食来得重要。 楚掌柜将想要的东西提前写下来,让唐臧月帮忙带,后者折叠好放进袖笼中,实际放进了空间,应道:“好。” 想了想,唐臧月又道:“上头开始征税,再加上边关细作增多,匈奴虎视眈眈,楚掌柜还是多做点准备吧。” 楚掌柜还在乐呵呵地算账,闻言,心中咯噔了下,试探性道:“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谈不上,只是觉得这太平要离我们远去了。” 楚掌柜:“那唐大夫你的建议是?” “囤粮。” 楚掌柜一阵纳闷,如果只是囤粮,会不会不够?这里可是边关,匈奴入境,家里即便粮仓丰盈的,只怕仍是那异族人第一道盘中餐。 想法一出,见唐臧月在思索什么,楚掌柜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 他能想到的,唐大夫能想不到?之所以没提,只怕是有其他想法。再一想唐大夫流放前这一身贵气,只怕京城那边有人,所以有些思想超前,顺带提点提点自己。 他多问,只怕会引来唐大夫不快。 楚掌柜话锋一转,道:“那唐大夫,买了粮食我囤哪儿……” 囤哪儿。 唐臧月眸子微眯,开始打量起楚掌柜。 旋即,她笑颜如花,“楚掌柜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买粮食的银钱交给我,届时咱们对一下账,藏匿粮食的地方,保管万无一失,不会叫楚掌柜未来吃亏了。” 楚掌柜最近也赚了不少银子,当即掏出五百两银票来,道:“唐大夫这些你先接着,等明年我再看看,到时候再加购些粮食。” 唐臧月点头,“既然楚掌柜这么信任我,我也给楚掌柜一个痛快话,五月份我去其他地儿购的东西里,大部分都是粮食。且数量多的话,会比市场价还低购入,不会叫楚掌柜吃亏了。” “唐大夫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这事儿,让唐臧月开了个口子,她又去薛大夫那里劝说了一番。但薛大夫是真做慈善家的,除了自家府邸需要运营,其他时候两袖清风,倒是薛大夫儿媳原是罗府的远方亲戚,家中还算丰盈,嫁妆就有几十箱。 听闻唐臧月的说法,未来会出乱子,囤粮食是王道,且唐大夫还有特殊储粮渠道,薛罗氏便将嫁妆取了大半出来,交给唐臧月。 唐臧月觉得这份银票沉甸甸的。 薛罗氏:“唐大夫,我们知晓您身份不一般,真要到了楚国出乱,希望您能护住我们一家老小,即便护不住,这些银两……至少得保障我们一家子不缺口吃的,应当可以的吧?” 唐臧月当然是点头,“自然可以。” 在四月底,“楚玉”盈利算出来后,楚掌柜将分红送到萧家来,唐臧月换成现银后,开始着手准备再次出发。 学棚不能停,于是唐臧月将浅显的医学知识交给薛映雪和萧钟然两人,让他们顶替自己,教学棚女娃东西。 柳氏食肆倒是不必操心,什么都不缺,除却新鲜肉类。但这点楚掌柜可以解决,他本就是做粮铺生意的,以前和白东家没闹僵前,还提供肉食渠道,只是没唐臧月空间肉类多罢了,得限量,且价格还得往上涨一涨,几乎和镇上另一家白东家旗下的食肆价格持平了。 家中没旁的事,第二次分离,玲姐儿也没第一次闹腾,甚至还反向安慰她:“祖母,你记得早日回来,玲儿会想你的。” 上次出去大概用了一个月时间,这次不知道多久回归,唐臧月只叮嘱家中长工,六月份没回来之际,将地里她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种植的辣椒和香料进行采摘和晾晒。 唐臧月摸了摸玲姐儿的发梢,道:“祖母也会想我们家玲姐儿的。” 最迟也要赶在六月月末前回来,这是她做的保证。 这次她的目的地是勐泐,也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挨着缅甸和老挝。 唐臧月对缅甸的印象不好,倒是可以去老挝看看,很多热带水果都是这几个地方的,还有老挝咖啡也很出名,只是不知道古代没越洋的情况下,会不会有咖啡盛产。 (本章完) 第184章 不是不报,时候到了,收点利息 与上次一样,唐臧月是夜里出发的,相当于不告而别。 上次还有萧钟离出来送送,这次,萧钟离躲在卧房没出来。 厨房横梁有腊肉香肠,蔬菜在这个季节也不缺,每日还有村民送蔬菜过来,家中也留了足够多的银钱。柳氏食肆的流动资金握在柳姨娘手中,萧月浓手里也有几百两应急,离哥儿手握几千两银票作兜底。 家中不必操心什么。 唐臧月骑的马不是家中的马匹,而是在薛掌柜那边买的。跨上骏马,她扬起长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人走后,院内才小心试探出一颗头来。 “怎么样怎么样?回头没?” “没有……” “哼,祖母还说会想我,骗子!” “应当会想的。” “哼哼。” …… 第一站,依然是临榆。 去的时候,唐臧月打算沿海一路收集物资。 临榆找到熟人老余。 “唐老夫人?你怎么才来啊……” 唐臧月想起自己离开时说的话,说好了一个月后不定回来,结果事隔几个月才来到这里,不免有些心虚。 “这,有事耽搁了。老余,还是老规矩,干货和新鲜货都要收,只要能入嘴的,都收。用粮食还是银子换,取决于你们。” “没问题,早就等着唐老夫人你了。走,先去看看第一批货。” 唐臧月有些诧异,但还是跟上脚步。 边走边听老余解释,原来自她来过一次离开,村子里专门挖了个小塘,每日捕捞海里的生鲜放塘子里,这会儿塘子都快泛滥了。幸好她来了,不然得损耗不少捕捞的心血。 唐臧月见这些海鲜活蹦乱跳的,照单全收了。迎来一个个黑瘦海民们的欢愉。 这些海鲜全收,足够他们吃饱半个月的饭了,更别提唐臧月这次来,会在临榆多待几日。这次干货和海鲜都不少,唐臧月还收集了不少椰子,才去下一个点。 沿海地带的海民以捕捞海鲜为食,粮食稀缺得很,全靠与走商换粮食才得以果腹,但粮食天价高,干海货都是廉价卖的,以至于唐臧月以市场价来换海鲜,得到海民们热烈欢迎。 唐臧月问过这些海民,既然吃不饱,为何不去富饶的地区,但古人念旧,讲究的是落叶归根的归属感,即便饿死也不愿意迁移,想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生根。 唐臧月不再劝。 走走停停,大半个月,总算抵达勐泐。五月下旬,正好赶上热带水果即将成熟季节,唐臧月除了提前和几个大商贩约定好,还让她找到好东西——红茶。 她个人不喜欢红茶的味道,但架不住红茶+牛奶熬制的奶茶啊。 后世奶茶添加剂多,她自己煮奶茶的时间更多些,这就考验她焦糖奶茶放量的问题了,再加上当地红茶并不贵,她以公斤为基础单位地购买,等到六月初,水果采摘季节到来,大部分热带水果又落入她的空间。 红茶是七月份盛产,唐臧月收购的皆是往年陈茶,但做奶茶的,红茶无所谓年份问题。她离开前,顺带还让勐泐人帮忙多栽种些,等明年再来收购。 楚国人对绿茶花茶更情有独钟,对红茶还真没那么上口,价格低廉。见有人收购,能赚几个银子,商贩便没说什么。 唐臧月回去路上,走的是川蜀地带,仍是收购一些山菌野菜什么的,路过几个大的河川,连河水都不放过,收敛大半进空间,让水位下降不少。 有人发现水位下降,还纳闷:“奇怪,最近也没热起来,降雨量还是挺不错的,水位怎么还下降了?” 这一奇观,让不少老人评价,只能将疑神疑鬼那套搬出来。总之,无伤大雅罢了。 川蜀土地肥沃,水稻居多,唐臧月买了不少带壳的稻谷,还有脱壳的精米。一般来说,大白米是留给自家吃的,带壳的稻谷作另用。 再有便是大量粮草、糠之类的。这种要比人吃的稻谷便宜很多,但购多了容易引起官府注意,索性,因赋税的缘故,百姓闹得苦不堪言,官府忙着兵力镇压,再加上唐臧月买的渠道隐蔽,且银货两讫当时,就收纳进空间,就算被逮到也死无对证,她来个抵死不认更不会出任何岔子。 更别说空间里虽然没有武器,但她有收集东西的癖好,就是巨石空间里都收纳了几千斤,仗得就是空间无限大。真要被官兵围着,空间巨石半空一放,围着自己的官兵不得活活砸死?哪需要废什么功夫?就是事情闹大了,派官兵来调查,她也能将巨石收进空间,少了作案工具,想必大理寺的人来了,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到时候得连累楚掌柜身份罢了。 索性,一切没发生,翔安无恙。 粮草购入得有些惊险,但没兵器那么冒险,之后便是肉类和家禽的购入。 民间有不少大肆饲养的场子,要收集到猪肉和家禽并不难,更别说川蜀百姓靠山吃山,比荒芜一片的北方资源丰富多了。 绕过西安,唐臧月再度翻身上马,朝着荥州而去。 再经历一个半月时间,唐臧月总算回到边关,却不急着回九里村,而是来到县城。 她可没忘在县令那儿吃过的亏,挨了二十个大板,不是不报,而是不能当场报,现在也只是收个利息罢了。 恰好,此次外出一行,花了不少银钱。看这县令与昏君无二的作风,应当收了不少好处在库房,于是唐臧月跟着每日送菜的大爷进进出出,摸清了地形和小厮丫鬟们经常走的路线后,半夜穿着夜行衣翻进了县令府邸,先是摸到了库房。 将其官银全数收纳进空间,至于县令私产,她只动了大半。 为什么针对官银?因,只要县令敢声张,他头顶乌纱帽便不保。 官银丢失,县令只怕会比她还捂嘴,生怕他人知晓。私产……一个清官不至于这么多私产,除非他贪污受贿,那县令就更不敢声张了。 为什么还要留一半?还不是怕这个县令狗急了跳墙。 (本章完) 第185章 回到边关 接着便是粮仓。 粮仓全是带壳的麦子,且有三处粮仓。这个县令粮食储存快比上将军府了…… 她全笑纳了。 这种既得银子,又有得粮食的零元购,她希望多来几次!尤其是这种贪官!她收得毫无心理压力。 至于白东家那边…… 商人可没那么多顾及,唐臧月明着借楚掌柜之手打压就行。 唐臧月先到镇外的一处院子,才让人给薛大夫和楚掌柜带信。 等二人来后,收走所需的药材和东西,唐臧月才将他们银子买得多少粮食罗列出一张清单来。 她买的粮食是按照有多少收多少来的,目的是为天灾作准备,迄今为止,空间粮食肉类水果都是以万吨为计量单位,但她知晓,这些还远远不够。索性,这次出行,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告知当地合作者,来年她还会收,到时空间粮食会翻倍纳入,可以缓下神经。 而楚掌柜、薛大夫这些银钱,相当于大海里一滴水,不值一提,倒是县令库房的官银和私产能缓口大气。 总体来说,空间银子还有很多,但粮食远远不够,可每个地方粮食产地有限,她又不可能全数收购,一点给百姓留口的都不给。还有沿海的海民多接受以粮食换海鲜,导致粮食进进出出的…… 唐臧月捏了捏眉心。 楚掌柜:“唐大夫似乎此行并未有多高兴?” 唐臧月挤出笑来,“也不是,只是想到很多事,再加上一路疲惫。” “唐大夫这么有本事,的确辛苦,此次回去好好休息吧。” 唐臧月浅笑:“是该好好休息。” 九里村提前得了楚掌柜下人的消息,柳姨娘今日将镇上食肆关门歇业几日,提前烧好水,灌进小灶房的水箱里,兑了冷水进去,让萧钟离时不时加些热水进去,以防止水冷了,老夫人洗澡时不舒服。 柳姨娘自己也坐在灶台前,做了几道家常菜,摆了满满一桌。时不时拿去厨房加热那种。 她一边看着饭菜,一边朝着墙院上坐着的萧钟陆问:“老夫人回来了吗?” “没呢,再等等。” 不仅是柳姨娘,萧月浓萧玲儿几个萝卜头也在前院的石子路上,翘首以盼。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萧钟陆的声音,道:“来了来了,回来了!” 萧景欢扔了手中的药锄,连忙跟着一群萝卜头凑到院门口,果见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驰骋着马匹,朝着萧家院门的方向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了。 是他们那个不着家,满头华发的祖母/母亲! 近了,唐臧月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缰绳被萧钟陆接过,大腿就被一道身影生扑上来。 “祖母,玲儿想你了。” 也不嫌她一身灰尘,玲姐儿小脸不停在她大腿处蹭来蹭去。搞得后面跑来的萧月浓,想抱住唐臧月另一只大腿,都得唐臧月叉开,蹲个马步才能做到雨露均沾。 至于双胞胎,就没份儿了。 萧钟陆看了看这场面,也没自己下手的地方,只好牵了缰绳先去马厩安顿好这只马匹。 萧景欢看着归来的唐臧月,偷偷抹了泪,凑都不敢往前凑。倒是柳姨娘,将两个女孩儿往外拨了拨,“行了,老夫人该累了,你们让老夫人先洗个尘,再吃点东西准备睡一觉,有什么明日再叙。” 萧月浓赶紧松开手,道:“对对对,母亲,赶紧去洗尘吧,二哥哥早早在小灶房烧好热水,时不时往水箱添呢,就等着你回来。” “怎么,我回来,你们还知道得一清二楚?”唐臧月纳闷道。 萧月浓破涕为笑,“是楚掌柜让人先来通风报信。不早早备好热水,母亲你还要等些时间。楚掌柜想着,家里早早知晓你回来的消息,你也好早早祛乏。” “他倒是考虑得周到。” 唐臧月从浴室出来,总觉得自己洗净了几斤泥水,这会儿全身都松快不少。 一身轻,也在回来终于见着离哥儿。 她抬手拍了拍对方肩头,道:“高了,也瘦了。” 萧钟离想挤出笑脸,但强挤出的表情总显得不伦不类的,须臾,放弃强颜欢笑,道:“祖母还说我呢,你瘦得更厉害。” 唐臧月掐了下自己脸上的肉,狐疑道:“是吗?那待会儿可得多吃点了。” 餐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厨艺一般,但那张嘴和饕餮差不多,能尝出细微的不同。 “这是,加了辣椒?”她惊喜道。 唐臧月拨弄了下菜色,虽说有些不礼貌,但这一桌子菜都是为她准备的,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其他人都是围坐着,看着她吃。 唐臧月总算在菜色中找到剁过的辣椒,“真是辣椒。” 柳姨娘笑着解释:“辣椒按照你的吩咐,六月初成熟了就采摘了一部分,有些晒干了放到了地窖里,有些被我做成了豆瓣酱、剁椒酱,还别说,加在菜色里果然味道比黄豆酱更浓,尤其是做肉时。” 豆瓣酱和剁椒酱的做法,唐臧月提前告知了柳姨娘。 她从不怀疑柳姨娘的手艺。 唐臧月点头,“不错,够味儿。剩下的辣椒和香料让家中长工一起采摘了吧,一些留种,一些留着自家吃。” “这,不拿到食肆卖?” 唐臧月眉梢微扬,道:“自家都不够吃,拿什么去食肆卖?不过可以向村里租点地儿,种上这些香料,扩大收获。” 萧钟离点头,“知晓了祖母,后续我会安排。” 唐臧月是真的累了,餐桌上没人再说话。 她闷声吃完,倦意袭来,便回了卧房躺下,没几秒沉沉地睡了过去,人还打起轻鼾来。 六月的天,气温逐渐热起来,沿海地带和川蜀还不觉着,北边睡炕尤甚。唐臧月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几次,都是被汗水热醒的,又抵不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 张大姐找上门时,瞧见唐臧月那“大病一场”后虚弱的模样,忍不住劝道:“我知晓老夫人你开设学棚,是为与接生婆子赌那口气,这也是造福咱们普通人,但再怎么样,老夫人你也要顾及自己身体啊。累垮了身体,你不心疼,你下头孙孙也该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