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律所后成为律界顶流》 1. 穿越 “你是谁?这是哪?”程晚看着周遭雾气缭绕,所见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此时,她正应该坐在电脑前准备15分钟后的网络庭审,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醒来便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从迷雾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迷雾随着那女子的走动逐渐散去,出现一位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 程晚震惊的说不出话,脑袋在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脑海中只依稀记得她在开庭前在网上浏览的关于一件玉佩的传说。 这玉佩刚刚被文物修复专家复原,是大阖国开国将军之女程晚的随身玉佩,玉佩通身呈现温润的淡黄色,通灵剔透,上面雕刻着繁琐的花纹,注释说这是家族的族纹,玉佩的正面刻着一个昭字,象征了玉佩主人的身份。 “你被我召唤而来,须得帮我做一件事,我们才能活下去……”这白衣女子说话温吞,举止间尽显贵气。 程晚不明所以:“你是谁?” “我是程晚。是大阖国武威将军程承毅的女儿,程家历代忠义,却被污蔑通敌叛国,你须在一年内帮我查清真相,这样我们都能回归本位。”这女子面带严肃,语气中不容任何质疑。 程晚作为现代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奇怪的事情,权当做梦,并且她还意识到自己庭审要迟到了!程晚熬了好多年,终于升为资深律师,可不能被当事人投诉了! 程晚捏起手背上一层皮肉,一咬牙一闭眼,手一提一转,将手背捏了个青紫,但好在她醒了!她竟然真的醒了! 虽然醒了,但是庭审结束了。她作为上诉人的代理律师,迟到超过15分钟,已经被法官按照撤回上诉处理了。不仅如此,她被当事人投诉了,被律所约谈了,甚至惊动了律师协会…… “还不如不醒……”程晚嘀嘀咕咕,准备收拾自己出门接受约谈。 程晚起身的时候,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突然又是一片黑。没错,她再次回到了这个雾气缭绕的地方,见到了这位和她同名同姓的白衣女子。 程晚看到这白衣女子依在一棵树旁,这树一半闪耀如星光,一半则暗淡如无尽的深渊。 程晚逐渐靠近,并在她身旁也席地而坐,道:“你说让我在一年内帮你查清真相?” 这白衣女子听见程晚的话,抬眼的时候眼中突然亮了一亮,“是的。” “为什么是我?” “我通过一位高人指点,这个阵法可以带来一位能帮助我的人。” “那我凭什么帮你?” “你本该是将死之人,只有通过这个法阵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白衣女子解释道,深怕程晚不信,她从阴阳树背后的池塘中捧出一汪水,递到程晚面前。 水中是一幕幕画面,程晚被当事人投诉后,正在律所被约谈,而后又去了律师协会解释未出庭的事情,还被罚了款,记了警告,在经过一小路时,却因为土地湿滑,自己不幸跌进了河里,溺水而亡。 程晚看后顿觉无语,想着自己英明一生,竟然死的如此狗血,她将信将疑道:“这还是很难让人信服。” “时间不多了,你已经回不去了……”还未等白衣女子说完,这迷雾幻境骤然崩塌,程晚也再次晕了过去,紧接而来的则是诸多的记忆瞬间涌入程晚的脑中。 ……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程晚头痛欲裂,只听见耳边一直有一个人让她醒,程晚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坐着一位哭哭啼啼的女孩,这女孩看起来有点发育不良,面黄肌瘦,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 “夏夏?”程晚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好像应该认识她,但又很陌生,只凭着记忆和本能在行动。 “小姐,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活的好好的!”程晚双手捧起夏夏的脸,替她擦干净眼泪,并仔细端详起来,记忆逐渐和自己的灵魂所融合,一切都通了。 眼前这女子是程晚的贴身婢女,虽脑袋不算灵光,但人却憨厚老实,是一位忠仆。自己被召唤前,正被关在杂物间,夏夏给程晚送饭的时候唤了几声未听见回应,便去求大夫人开恩,大夫人自然是想程晚要是就这么死掉倒也省事,可这时候程老爷突然归家,这才着急忙慌的将程晚从杂物间拖回了房。 这程老爷就是程晚的叔叔程承安,当年就是他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才将程晚收养在府上,也是这个家中唯一一位对程晚极好的人。 程晚在家中静养了几日,理清了原主在这个世界的人物关系还有她需要完成的事情,但仍有一部分的记忆缺失。 “夏夏!夏夏!”程晚大声呼唤道。 夏夏端着水盆匆忙赶来,“小姐,何事?” “嗯……能不能不要喊我小姐,总感觉在骂我……”程晚皱眉不满,继续说道:“我比你大一点,喊我晚姐就可以了。” “奴婢万万不敢!”这夏夏听的程晚如此说,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大阖国虽然是与法治国,但这大阖国君主却以礼治家,遂各大世家纷纷效仿,分嫡庶、长幼、尊卑,但敢违背,则家法处置。 程晚也只这大阖国条条框框甚多,扶起夏夏,便又道:“那你唤我姑娘吧,可好?” “好的!小……姑娘!” 程晚笑了笑,又指着桌案上的盒子,问道,“这个要怎么打开?” “这钥匙是您贴身保存的,寻常人打不开这个盒子。” “锁匠也打不开?” “这盒子和锁是万年玄铁所制,最是坚硬无比,除非有钥匙,不然是打不开的。”夏夏觉得姑娘回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带着满肚子疑惑,却又不敢上前询问。 关于这铁盒子的记忆,程晚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什么,脑海中也没有任何关于钥匙的记忆。 临近傍晚,夏夏端着糖水过来服侍程晚,看到她正在看书,一脸自豪道:“姑娘看书这么认真,这一次考试必会高中的!” “考试?什么考试?”程晚正在翻看桌子上的大阖律法,种类甚是繁多,已初现民法、刑法、行政法分类的端倪。程晚虽然属于学霸类型,但是听见考试还是头大。 “三个月后的讼师考试呀。”夏夏一脸疑惑的看着程晚。 程晚继续翻阅着桌案上、书架上的书,一眼瞟到一本厚厚的纸,这纸装订成册,装订手法却很拙劣,还有开线处。原来这就是讼师考试的三年真题和三年模拟。 程晚觉得原主是真的惨,考了三次讼师考试都没过,而这未过的原因,撇开智商问题,也是奇奇怪怪,不是考前吃坏了肚子下不了床,就是考试时发现书匣子里面的笔墨纸砚等一应物品都被换成了糕点以至于交了白卷…… 程晚细想这些,只能是被亲爱的表姐所害,这原主傻傻的,只会暗自生气,却不去找罪魁祸首理论,导致年年落榜。 程晚应该是有两位堂姐,这大堂姐程樱是已故大夫人所生,深受叔父的喜爱,虽是女子,却常年带在身边,学习经商,现如今应该已经掌管了程家大部分的基业,是程晚最倾羡之人。 二堂姐程沐是二夫人所生,二夫人还有一子名唤程梧,两人与程晚年龄相仿,遂还在家中读书学习考试,但两人的性格品性却与其母亲一模一样,都爱争强好胜、矫揉造作。 “程晚!”程沐怒气冲冲的跑到程晚房中正欲质问她,“你竟然敢去父亲那里告状,等父亲走了,有你好受的!” 程晚一副可怜样,直视程沐,“没有呀,叔父唤我去了解一下我的身体状况,我便将前因后果说与他一二,其他的我都没有提。” 程晚将一叠法律书拿在手上,翻开给程沐看,语气中略带炫耀的说道:“二表姐,你看,这是叔父给我带的书,他说还要给我搜罗一些,希望我今年能通过讼师考试呢~” 程沐看这这些书,气的一把推开了程晚,“你也就这几天开心了,等父亲去巡视店铺,你还得在柴房度日。” 夜色逐渐加深,因这两天程晚身体欠佳,便都在自己房中吃饭,但是今天,夏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给程晚布饭,倒是中途有一位不认识的小厮来添茶倒水。 本欲出门张望,但这门怎么都打不开,只能透过门看到外面人头攒动。 “开门啊!”程晚大声喊着,可是没有人理她。 突然,从门缝中冒出几缕烟,程晚以为和电视剧般有人给她下药!她紧紧捂住口鼻,但这浓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火舌突然就窜了进来,并沿着固定的路线直冲书案。 程晚来不及思考,本能的迅速用手帕浸满茶水,捂着口鼻,四处求救,但这门窗都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府中就像无事发生发生一般。 房中多是书籍和衣服棉被,连家具都是实木的,程晚蜷缩在窗边的柜子旁,看着这迅猛的火势,顿时有点绝望。 刚穿过来就要被烧死了…… 大阖美人图上的美人一位都没见到,美食札记上的美食都没尝过…… 就在程晚奄奄一息的时候,一男子破门而入。她以为自己迷迷糊糊出现了幻觉,竟见这身穿官服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光芒,他逐渐走近,神情中带着紧张,“醒醒!” 这男子的嗓音极具磁性,浑厚中带着一丝丝疏离。程晚喘不上气,眼睛微张,一眼认出这位是大阖国美人图排行第六的苏暮…… 苏暮将程晚抱出了房间,安置在一空地上,程晚面部因大火,满脸乌黑,嘴唇发白,眼睛紧闭,身上的衣服也因这大火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再加上苏暮用其斗篷直接将程晚掩住。在旁人看来,程晚便如同已死一般安详的躺着…… 2. 对峙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妇人惊呼一声,此人乃是程晚的叔母常沛霓,她身着淡粉色长衫,明明是三十有六的年纪却打扮的如同少女一般,她继续大喊大叫道:“程晚,程晚可还好啊……” 苏暮眉头一紧,自己救下的竟然是已故大将军的遗孤,突然就松了口气,好在是救了下来。 “母亲……那处躺着的是程晚吧……”程沐颤颤巍巍的躲在她母亲的身后,哆哆嗦嗦的伸手示意着。 这常沛霓是程晚的叔父外出经商时碰见的女子,身世不详,独自流落在外,但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了些买卖营生,日子倒也过的富庶,因买卖结识了程后程家正房因病去世后,便开始掌家,见识过的大小场面也不在话下。 她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便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大人,我这侄女一心想考上讼师,深夜仍在灯下苦读,谁知竟走了水,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常沛霓说着说着竟暗自掩泪。 一旁的苏暮见程晚不吱声,便也冷眼旁观,只是招呼手下赶紧灭火。 两位刑部的侍卫带着夏夏不知从何处而来,只见夏夏扑通一声跪在了程晚身边,“姑娘!夏夏对不起您!是夏夏没照顾好您,您怎么会就这么去了!姑娘!” “大人,这姑娘不知为何被关在柴房中。” 苏暮点头示意,而他上任刑部侍郎以来,推行新政,旗下的治安署更是井井有条,已经很久没有碰见如此大的走水事故了,一开始他还只是简单的以为是不小心才导致的火灾,但是他看府中众人神态各异,程晚的贴身婢女又被关了起来,不禁开始怀疑起来…… “大人,里面都烧的差不多了,但是发现一个这个铁盒子。”说话之人是谢衣,苏暮最得力的助手。 苏暮欲伸手触碰,但在碰到的一瞬间,顿时脸一黑,这盒子太烫了!再看谢衣,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两副厚重的棉手套带着,丝毫不受影响。 “这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回大人,这盒子程晚每天当个宝贝似的藏着,我们也不知。”程沐确定程晚是真的去世了,便镇定了下来,又瞧着这刑部侍郎生的好生俊俏,便忍不住答话了。 “她的房间也鲜少有人靠近,又许是她想不开,故意纵火,差点波及了我们……” 苏暮拿起这盒子仔细端详,这铁盒子看着像是万年玄铁可经千锤百炼,但这锁已被烧的裂开,里面是一大叠的银票还有一些地契。他将这盒子放在程晚的头边。 一旁的谢衣看到这么多银票眼睛都直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我说家里怎么频频少银票,原来都在她是她偷的。”程晚的叔母突然跳出来指责道。 “你胡说些什么!”程晚本想继续装死下去,本想看看她们到底还有什么阴谋,但是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真以为她死了,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众人皆是吓得一哆嗦,以为诈尸了……只有苏暮仍伫立在一旁,双手环胸,似在看戏。 春天干燥,火势蔓延的极快,除程晚的屋子整个烧的只剩下个壳子外,还波及到了程府的其他的院子,好在人多,将火势控制住了。 一群人就在程晚的小院子里,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是无话。 程晚翻看了铁盒子里的钱财地契,突然萌生了更多的底气。 “大人,这火是有人故意为之。”程晚起身的瞬间,脑中突然出现很多零碎的记忆片段,紧接着一阵眩晕,整个人发软,向前倒去。 苏暮眼疾手快将她扶住,程晚在接触到苏暮的一瞬间,竟然整个人都清明了,头也不晕了,身子也利索了,两人四目相对,苏暮的眼神明显在程晚碰瓷。 “咳咳。”程晚尴尬的清了清嗓,快步走到被烧焦的大门前,继续道:“大人请看,这处相比于其他门框是烧的最深的地方。” 谢衣上前摸了一下,这门框便摇摇欲倒,不堪重负。 “说明这火是从外面放的,而不是里面。另外,这房中有一股……大蒜的臭味,而这正是因为有人在此使用了磷粉!”程晚本欲继续寻找证据却被苏暮打断。 “这磷粉可是违禁物,倘若真是如此,那你们程家可不止纵火罪这一条罪责了。”苏暮看着程家众人,一脸严肃道。 “大人明鉴,我程家都是老实本分之人,怎么可能会有违禁物品,定是那程晚托了她母族的关系,想要污蔑我们。”常沛霓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跪在地上,哀嚎着。 苏暮本欲下令,又被程晚打断。 “大人!大人!”程晚跌跌撞撞的从房中跑出,一下子就跪在了苏暮脚边,声泪俱下,“我是罪臣之女,虽死不足惜,可也不能枉死,任由他人欺侮……” “大人!您一定要替民女做主啊!”程晚的演技在她5年的律师生涯里早已磨练的炉火纯青,眼泪说掉就掉,毫不含糊。 苏暮看程晚的可怜样有一些的不忍,因着其是前大将军之女,再加上程晚是他从火场中捞出来的,便生了怜悯之心。 “全都带回刑部,一一审问。”苏暮又转头吩咐谢衣,“给程姑娘找个大夫。” “得令。” …… 刑部大牢一待就是三天,期间被刑部的人单独提审过,此后便是按时一日三餐。她和夏夏被单独关了一间,也不见其余程家人。这牢房倒也干净,送来的饭菜倒也可口,除此之外,便是大夫的每日一脉,除了住的地方破了点,但这待遇倒像是来做客的。 程晚做律师的时候去过无数次看守所,也去过监狱,她当时站在这些人的对立面,只觉得里面都是些罪无可恕之人,而现在,心境却截然不同。 “夏夏,这几天,太阳一落山,我就头晕,之前我还以为是不适应……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有病?”程晚小巧的脸上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每每这般注视着别人的时候,别人应该不忍心伤害她,都愿意和他说实话,当然这些都是她以为的。 “姑娘,您是不治之症,您忘了吗?”夏夏一脸同情的看着程晚。 程晚心下一紧,难怪只给自己一年时间,原来真的是命不久矣…… “姑娘,您是不是又对自己施展催眠之术了?” “催眠术?”程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还有这等才能。 “嗯……对啊,这眩晕症是催眠之术的后遗症,治不好的。”夏夏看着她一脸了然的表情继续说道,“您以前和我说过,催眠之术是您的母亲教您的,您母亲是最厉害的大夫,不仅能治病,还能医心。” 程晚突然想起来之前眩晕的时候脑中出现的记忆片段,遂又去翻那个铁盒子。铁盒子最底下有一个夹层,夹层里面有一份信,上面写着:程晚亲启。 “程晚,我不知你来自何方,但把你拉进这漩涡,我有愧于你……我已用催眠术隐去了你一部分的记忆,这些记忆与你并无多大作用,只会徒增伤悲,若你想了起来,只道是我学艺不精……这盒子中的钱财和地契,只望能成为你绝望中的助力,而非享乐之用……” “夏夏,我最近眩晕的厉害,许又是那催眠术的后遗症,有些事情已经逐渐遗忘,你可与我细说说关于程家叛国一案?” 夏夏和程晚从白天说到了日落,而程晚的眩晕症又犯了,她就坐在铺满稻草的板床上,闭着眼睛听夏夏继续说。 七年前,大阖国刚建国不久,外有境外部落虎视眈眈,内有各世家大族争权逐利,程大将军随当今圣上开辟国土,是圣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为了不卷入世家朝堂斗争,自请携家带口驻扎边境,平定部落动乱。 这边境太平无事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在一年一度的回朝复命前,部落突然来犯,处处进攻我方要害,我方军队节节败退,最后以黄金万两和边境土地为代价才换回一方和平。 程大将军本想回朝复命请罪,然而在回朝途中,却收到了圣上的降罪御旨,御旨说程大将军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念其劳苦功高,免其官职,收回虎符,流放西北。 可也却在这路上,程大将军一行人被杀害,只留下一孤女,即程晚,在几个月后被亲族收养。 时任太子伴读的苏暮前去收回虎符之时目睹了这一血案,据他描述,眼所见之处,皆是鲜血和尸体,每个人都在厮杀下面部狰狞,死相惨状。 那血便顺着地势和道路的走向流向各处,更甚者有的身首异处。即便如此,他为了找到虎符,不停的翻着每一具尸体,双手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满眼的恐惧。 可年少的太子伴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愣是晕倒在尸体堆中,后来可能是有哪位路过的好心人救了他,才幸能活下来。 后来苏暮回到都城后便将所见书写呈奏圣上,便一病半载,此后又听说这苏暮不知为何像失忆一般忘却了当时的事情,待他成年便考去了刑部,成为了如今的刑部侍郎。 程晚也在事发后的三个月被她在外经商的叔父找到,并带回了程家。 夏夏说,她第一次见到程晚的时候,只觉得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姑娘,干净的眉眼,可爱中带着清冷,可她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眼神空洞但冰冷,不发一语,只是安静的凝视着众人,叫人看的毛骨悚然。 夏夏本欲继续说,几位刑部的侍卫过来带走了程晚。程晚还晕晕乎乎的,直接被带到了苏暮跟前。 “程晚?” 苏暮本意只想找程晚确认一些事情,谁知到她刚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大人。” “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苏大人还想听些什么?”程晚本就头晕,语气中便蒙上了一些不耐烦。 苏暮缓缓的从桌案走近程晚,眼神中带着凌厉,一弯腰,手一抬,便扼住了程晚的喉咙,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松开…… 3. 绯闻 程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可她的眩晕症却突然好了,用浑身的力气反抗苏暮,最后徒劳无功,只能恶狠狠的看着他,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下。 “大人,大人,她毕竟是一弱女子,您这下手忒狠了些。”谢衣见状立马上前制止。 这苏暮许是看程晚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也作罢。 谢衣给程晚赔礼道:“程姑娘莫见怪,最近城中部落族人猖獗,且这部落族人最善易容之术,您最近举止反常,我们也是但心……” “大人,我虽是罪臣之女,你们倒也不必如此对我……”程晚抽泣着,哽咽道。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罪臣之女,那你本该藏锋,苟活于世,可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给已故大将军丢脸。”苏暮虽然于心不忍,但是想起她所做的,便又怒火中烧。 程晚自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想来这刑部侍郎还算得上聪明,但可惜他没有证据,程晚只能继续装可怜,“倘若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看我受人欺侮。” “你还不知错吗?”苏暮只觉得惋惜,曾经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怎会有这般儿女。 “敢问大人,民女犯了何事?” “我听说你要参加三个月后的讼师考试?”苏暮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晚,眼中带了点戏谑和嫌弃。 “确有此事。” “如果我在刑部的卷宗上写上一笔……”苏暮提笔欲写。 “大人,我一定知无不言。”程晚突然转变了态度,谄媚起来。 “说吧。” “大人请看。”程晚撩起衣袖,□□双臂,一双白嫩光滑的手臂上,布满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害,有些伤痕只剩下淡淡的印记,有些则是新伤,都还没有结痂。 一旁的谢衣正八卦的睁大眼睛的看着,苏暮瞥了一眼道:“你先下去。” 随即便又走近程晚,查看伤势,“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滥用私刑,只要家主不在,便只当我奴才使唤,每每看到我看书,便将我关在柴房,断我水粮……” 程晚说着说着,竟真感同身受般难过起来,她觉得原主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程晚继续道:“夏夏有时候会偷偷给我送吃的,但难免会被抓到,被抓到后,大夫人便让人鞭打我们……” “于是你便设计了走水一事,将所有的罪责都推脱给程沐?” “大人,何来推脱一说?” 程晚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我不过是利用了她的嫉妒之心,遣人告诉了她如何可以不动声色的置我于死地,然后……她就真的上当了。大人,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那磷……?” “不过就是兑了大蒜的油罢了。那些人连磷都不知道,更别提是磷化物了。” “磷化物?” “嗯!一种二元化合物!” “你果然很奇怪。坊间传言,程晚痴傻,考了三次讼师都没考过,整日唯唯诺诺。如今看你这模样,到与传言相去甚远。” 程晚思考了一番,正准备想个理由先搪塞过去,苏暮开口道:“罢了,你回去吧,程家其余人已经先你一步离开了。” “程沐呢?” “因犯纵火罪,羁押三天,以示惩戒。” 程晚笑了笑,满意的离开了。 苏暮看着程晚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府后,大夫人将程晚找去,喊了几位年轻力壮的家丁,本想好好的教训程晚,谁料全都被程晚打趴下了,大夫人吓得因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程晚作为一位刑事律师,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学的格斗术,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可惜这具身体底子不太好,太柔弱了,才动了几下便腰酸背痛,程晚也因肌肉酸痛不能动弹。 三日后,刑部准时放人,大夫人给程沐安排了一系列去邪祟的流程,撒橘子水、跨火盆、换衣……这倒是从古至今便有,深耕在骨子里的玄学仪式。 与程沐同时来到程府的,还有西北骆王府的聘礼。 当年,武威将军名震天下,程晚在豆蔻年华之时,求亲之人便踏破了门槛。当时的程将军是大阖皇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许是两家感情交好,又许是大阖皇族想以程晚为筹码,便早在程晚襁褓之时许给了当今的七皇子。 西北骆王府本意想和程将军结交,但是为了避免皇帝的猜疑,愣是为自己的儿子求娶了程将军弟弟家的女儿,也就是程沐。 后来程将军被冠上通敌的罪名,以前的各世家都对程家人唯恐避之不及,唯有西北骆王府仍旧守着约定。虽然西北乃是苦寒之地,这王爷倒是性情中人。 程晚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本不愿过多询问此事,奈何这大夫人非要做点事情来恶心她,还碰巧给她撞上了。 大堂前,大夫人和程沐看着这么多聘礼束手无策,实在不忍让程沐嫁的那么远,可也觉得倘若程沐能够嫁过去,以后尚能够帮衬一下。 程沐自不知她母亲心中的盘算,但她却是极不愿去西北苦寒之地的,况且,这都城中还有她的心上人在此。便计从心生,“母亲,我听说,骆王府当年本要定亲的是程晚,如今到不如随了他的愿。” “你说什么浑话,骆王府虽然偏远,好歹是皇室,倘若让程晚嫁了过去,一朝得势,她哪能容得下我们。” “母亲,西北太远了,家书来回都要一月有余,况且我连那世子是何模样都不知……”程沐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管是何模样,你嫁过去便是世子妃,都城便有你一席之地,况且,你弟弟往后还需你照拂,你作为姐姐,理应担起这个责任。” “母亲……你……”程沐不敢相信,往日事事依着自己的母亲,如今为了弟弟将自己往火坑推。 “七日后启程,我会传书你父亲和你弟弟,你且去准备吧。”大夫人并不想再理会程沐。 这一切都被门外的程晚听了去。 在她的记忆中,小时候似乎见过这骆世子,这世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日日欺负程晚。 本来程晚还想,要是真能让自己嫁过去,还能有个依附,对自己查案倘若有助益,可记忆中的骆世子想来并不好相与,便也作罢,也定不会让程沐得逞。 距程沐出嫁还有三天,程晚见程沐迟迟没有动静,以为她已经想通了,乐的自在,快快乐乐的复习讼师考试。 当天晚膳后,程沐却不请自来。 “妹妹好生认真,不像我,马上就要去做世子妃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程沐语气中满是炫耀。 “那祝姐姐新婚快乐。”程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仍旧专心看书。 程沐自讨没趣,悻悻离开。日落时分,程晚头开始发晕,本来以为和往常一样,眯会就好,谁料到半夜,开始头痛欲裂,喊了半天夏夏依旧不见人。 程晚发觉不对,便想起来后门处有一狗洞,是之前原主逃出去收租,特地挖的,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程晚眯着眼睛跌跌撞撞的从狗洞爬出去,只能去街上碰碰运气了。 大阖国历来有宵禁的传统,除非是有重大节日,否则大半夜还在外面晃,一律当作破坏治安处理,去刑部喝个茶还是没问题的。 程晚觉得,苏暮每每待她都是恨铁不成钢,想来之前定是很尊重程将军,看到她这般定不会见死不救。 程晚真个人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漂浮,摇摇晃晃似醉酒一般,走了两条街都没看到巡查的人,便在一处等着,总会等到的。 “宵禁时间!什么人在此?”远处的侍卫看到一人坐在路中间,便快速赶来。 “刑部?我要见你们苏大人。”程晚有气无力的说着,她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岂是你想见就能见,还不快走?想去牢里吗?” 程晚伸出双手,示意道:“快把我抓走吧。” “你们在大声嚷嚷什么!”谢衣今晚当差,闻声寻来,便看到程晚整个人蜷成一团坐在地上。 “我要见苏暮。”程晚说完这句,眼前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谢衣左右拿不定主意,便直接送往了苏暮的府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程晚看着这房间的陈列,除了必须的家具外再无其他点缀,觉着这家的主人定是无趣。 “你醒了?”苏暮推门进来,就看到程晚穿着亵衣在房中旁若无人的随处看。 “苏大人?”程晚气色大好,突然来了兴致,便调笑道,“苏大人屡次救我,莫不是看上了我?” “你胡说什么!”苏暮将一盘饭菜端到桌上布好,严肃道:“吃饭!” 程晚看着满桌的清粥小菜,顿时没了食欲,又继续说道,“你都把我往家里带了,还说没意思。” “是谢衣带你来的,而且……你中毒了。”苏暮狐疑的看着程晚 “中毒?你不会以为又是我自导自演的?” 苏暮默不作声,只是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程晚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他。程晚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忽悠别人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只要苏暮一脸严肃、不发一声的看着她,她就不自觉的胆战心惊,恨不得把脑子掏出来让他看看,她程晚是清清白白的。 苏暮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安抚道:“行了,快吃吧。” “大人!大人!”谢衣的声音高亢且很有穿透力,他一路寻来,发现自家大人果然在程晚处。 “何事?” 谢衣看了眼程晚,欲言又止。 “说!” “程家二小姐程沐不见了,这都城府尹不敢接,于是扔给我我们。”谢衣一边看苏暮的脸色,一边支支吾吾的说道。 “有何不敢接?” “这不程姑娘晕倒送您府上了嘛,不知道哪个多嘴多舌的人乱嚼舌根,说你俩有私情……” “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很荣幸!”程晚突然乐开了花。 程晚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这程沐找不到人替她,竟然连夜跑路,看得出来她很不情愿。” “程沐是骆王府未来的世子妃,速速派人出去找,务必要在明天之前找到她。” “得令。”谢衣看到自家大人吃瘪也是一脸看戏的样子,被苏暮瞥了一眼,速速领命离开了。 4. 中计 大阖国的大理寺、监察院、刑部三部门构成三法司,三法司的一个重要的职能,便是对每年讼师的选拔和考核。讼师考试通过后,须由三法司考察一月有余,经三法司一致通过,可颁发讼师令牌,并于三法司备案。 而大理寺乃大阖国的最高审判机构,所有经府衙审判后的案件,若民众不服,便可诉到大理寺,由大理寺卿组成审理团队审理案件后发放判书。监察院则检察百官、监察各个部门有无行使职能、有无滥用职能,接受民众监督和举报。 刑部掌刑狱、执行、查案之事,其分管的治安署则管都城民间安定,刑部尚书年事已高又甚是欣赏苏暮这位天资聪颖的刑部侍郎,便将所有大权全权交予了他。如今的刑部在苏暮的新政推行下,更是获得百姓称赞。更别提是找人这等小事。 程家送亲当天,谢衣与一众刑部侍卫准时送程沐到程家梳妆打扮。 “母亲,我真的不愿嫁过去。”程沐满眼泪水,她希望母亲可以心软,可以让程晚代替她去。 “吉时快到了,莫要再哭哭啼啼。”这大夫人因着程沐离家出走,本就积压了一腔怒火,以至于对程沐更是冷眼相对。 “你莫要再等了,你父亲没有回来,即使他回来了,你觉得他敢反抗王府吗?”大夫人招呼众家仆为程沐梳妆,自己则去院中与客人攀谈去了。 程沐反抗不能,只能听天由命,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无尽的憎恨,尤其是她透过窗户看见程晚和刑部的人有说有笑,心中更是忿恨。 程沐从一匣子中拿出一个瓷瓶,唤其贴身婢女过来,让她寻个由头给程晚喝下。 而这程晚却因中毒后遗症,口渴的很,再加上自己和刑部的人走的近,到也没留心眼,把小莲端过来的水全都喝了个干净。 吉时已到,程沐在她弟弟程梧的陪伴下,进了轿子,送亲队伍敲锣打鼓,声音响彻整条街,这骆王府也是阔绰,过路的群众皆得到了一些些赏钱,程晚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送祝福,拿了一箩筐的好东西。 “能不能有点出息。”苏暮看着程晚的行迹甚是不耻。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程晚腹诽道,要是放在现代,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她看着一袋子的小银子和小珍珠乐开了花,“说了你也不懂。” “庸俗!” “你热吗?”程晚一边拿手扇风,一边眯着眼睛看着苏暮。 苏暮看到程晚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两坨红晕,衬的她特别的惹人怜爱,但又下意识的觉得不对,抬手探了探她的脑门,“你是不是毒还没完全好?” “不知道,有点晕,我回去躺躺。” 苏暮见四下无事,本欲离开,却突然听见砸东西的声音,又想起刚刚程晚的状态,总觉得不对,心下一紧,便喊了谢衣连忙赶去。 程晚房中,程梧早早的等在那里,满口污言秽语。见程晚进门,便赶忙将门锁了起来。程晚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 她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只能在狭小的房中四处躲藏。 这程梧自年幼便爱慕程晚,懂事后便被送往山上的男子书院学习,如今见的程晚出落的亭亭玉立,早就心动不已。正巧程沐临走前又帮了他一把,他想着定要好好把握这机会。 “晚晚~” “你别过来!”程晚想着这苏暮定没走远,便将房中所有能摔的东西统统往地上丢。 “晚晚,你变的越来越漂亮了,当初你还不爱讲话,如今我看你与那刑部的人相谈甚欢,我甚是嫉妒。” 程梧脸上堆着油腻的笑容,手还时不时在空中挥舞,欲抓住程晚。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说不上胖,就是很壮实。可能也是程家的遗传,毕竟程晚也有将近168的身高,这在古代女子中,已经是翘楚了。 程晚越发的热,还晕,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喊着苏暮的名字,程晚也不知为何就依赖上了苏暮,但有的人就是那般,第一眼你便知道可以相信他。 “程晚!程晚!”苏暮推门不开,便踹门而入,火急火燎的将程晚带走了,临走还不忘吩咐一句,“此人涉嫌谋杀,带回去好生审问。” 苏暮当着众人的面将程晚带回了府,并找人将她捆了起来,她实在是不安分。 “美人~美人~苏美人~解开绳子吧~求求你了~”程晚双眼迷离,一脸憨相。 苏暮不再理会,转而回刑部审理程梧去了。 “苏大人,求求你行行好放了程梧吧,他是一时糊涂啊!”大夫人看见程梧被带走,在刑部门前已跪了良久。而苏暮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再无理会。 苏暮审案有一套的他的办法,他习惯把所有的事情记录下来,列成表格后开始推理。程晚则不同,她永远只相信眼见为实。 很快,苏暮便理清了一切,也推出这背后的实际操作人时程沐,然而碍着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天高皇帝远,还是让程沐得逞了。但介于程梧做的事情,还是将其关押了三天。 程晚清醒后被苏府的管家送回了程家,但是她连程家的门都没能进去的。 “姑娘,大夫人从刑部回来便命令所有人不能放你进门……这铁盒子是你的贴身之物,我偷偷给你拿出来了。”夏夏抱着一盒子在程府外的角落哆哆嗦嗦的站着。 程晚看夏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掀开她的衣袖一看,果然又是一堆新伤,想来是程晚不在,大夫人拿她泄恨了。 “夏夏,你跟我一起走。” “姑娘,我的身契还在程家,走了也会被抓回来,我乡下的父母也会因此受牵连。”夏夏将盒子交到程晚手上,让她赶紧离开。 “我定找机会将你带出来。”程晚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开始觉得无能为力。 她本以为作为国内顶尖大学毕业的高科技现代人,在古代可以游刃有余,奈何无法反抗古代迂腐的制度。 程晚转头看到苏府的马车依旧停在一旁,便明白苏暮定是特意关照,只能再去他府上住上一晚了。 整整两天,程晚都没见到苏暮的面,本想让他这位土著推荐一些地段好、价格合适的房子,然而迟迟不见他回来,程晚倒是心安理得的在苏府混吃混喝了两天。 谢衣拎着一大袋的干果,满院子找程晚,最后在一棵树的背后找到了正在小憩的程晚。 “程姑娘。” “嗯?有事?” “苏大人让小的带您去找住处。”谢衣顺手将干果递给程晚。 大阖都城四通八达,分东南西北四条主街,皇城横卧其中,坐落在东街上,因此东街都是一些随时需上朝待命的官宦人家。南街紧邻东街,皆是一些商铺还有一些大富大贵的商贾人家。北街则是所有的行政机构,大理寺和刑部便在此地,一个坐落于北街之北,一个在北街之南。 西边便是所有平民待的地方,分住宅区和闹市区,五脏俱全。各家生活自得其乐,城中亦是井然有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这些划分都得益于苏暮推行的新政。 程晚房子没找到,倒是找到了绝好的铺子,这铺子位于都城城中心,地段极好。程晚询问了该铺子的主人,主人要回江南定居,遂急于出手,但因为价格过高,人人望而却步。程晚偏偏恰好有钱,便买下了这个铺子。 “程姑娘,您这住处没找到,银子倒是花的差不多了。” 程晚手中的银票屈指可数,倒是地契多的很。 “小跟班,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拿地契作保。”程晚得瑟的抖了抖手上一叠厚厚的地契。 “我倒是想要地契,那我也得有钱啊。” “我听说你也是个富二代,怎么会没钱。” “富二代?我来刑部当差,还是给苏大人当差,我父亲已经将我赶出家门了。” “给苏大人当差很丢脸吗?” “我家是做海上生意的,自从苏大人上任刑部侍郎后,他推行新政,日日严查码头货物,再加上进来部落人猖獗,我家的生意大受影响。” “部落人到底是什么种族?” “大阖之外有部落族虎视眈眈,想要夺权!他们极擅易容之术,而且其巫蛊之术也令人害怕。话说你父亲真的和部落族交好?” “他是被冤枉的!” 两人一路闲聊,天色渐暗,谢衣欲将程晚送回苏府,半路,程晚站定在一处院子旁不走了。 “这是谁家的院子?好生漂亮。” 这院子不似其他房子,青砖黛瓦,而是用篱笆高高围起,里面种满了花草,桃花树上的桃花枝似是很久没有人修剪,早已越过篱笆,想歪探头,门头早已落灰,依稀可以看清是飞竹苑三个字。 “这是苏大人母亲的别院。” “……能租给我吗?” “不能!”苏暮本欲回家,却在路上看到谢衣和程晚在飞竹苑前驻足。 “那我只能赖在你家不走了,反正大家都传刑部侍郎爱我如痴如醉,不惜得罪程家和骆王府。”程晚调戏道。 “满口胡言,你身为女子,竟不知羞臊。” “倘若你租给我!我请你们吃天下第一美味!火锅!可以涮牛肉、涮羊肉……” 太阳逐渐落下,谢衣跟着程晚逛了一天,肚子也受不住,便帮着程晚一同求情,“大人,屋子倘若一直没人住,损坏极快,况且也影响风水。你看这桃花树都长到外面来了。” 苏暮看着这棵桃花树若有所思,看着程晚可怜巴巴的眼神,觉得若果是程晚的话,又或许可以接受,撇开她是自己尊敬的已故将军之女,他总觉得和程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于是便很快妥协了。 5. 贴贴 这飞竹苑在南街闹市和南郊的交界处,后面又是整排的商贾大户人家,程家也在其中之一,好在里面弯弯绕绕,倒也不近。而苏暮的居所便在程晚的斜后方一户。 他的住处就如同他本人一般,严肃,规整,没有任何花枝招展的装扮,只有一管家每日打扫,倒显得有一些没人气。 程晚则不一样,她将飞竹苑里里外外重新修整了一遍,既保留了原有的布置,在这基础上还增加了一些花花绿绿的植物,进门处挂了一串自己手工制作的玉髓风铃,甚至圈了一小块空地种起了辣椒。 程晚每日便在屋后的小院子中晒太阳、品茶,顺便准备两个月后的讼师考试,每日苏暮下值的时候,还能逗逗这正经的刑部侍郎,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不过,有一点最困扰她的是,她的眩晕症真的无解,她看了好几位大夫,竟都查不出病因。 “程晚,你每日大鱼大肉,不如先把租交了。”苏暮站在篱笆外,看着在架火烧油的程晚。 “不急不急,大人不妨来尝一下我做的美食。”程晚狗腿子般火速转移话题。她一文钱都没付就直接住了进来,虽然强盗行为,但自己剩下的钱倘若付了租,便活不下去了,得另想出路了。 程晚像模像样的起锅烧油,净手杀鸡。苏暮看她的架势,显然是没做过饭的样子,不免有些怀疑,迟迟站在篱笆外未动一身。 “大人,您忘了上次的火锅了吗,是不是很美味?” “无非就是大乱炖,不过尚能入口。” “要不是这调料不足,还能更好吃些。”程晚继续忙活,将所有的鸡块浸入料汁,等待吸收后裹上面粉。 “大人,快进来,包您满意。” 白昼一日比一日长,春天已然到了,万物盛开,闻着院中报春花淡淡的香味,再加上油锅飘出的香味,苏暮真觉得有些饥饿。 程晚将裹好面粉的鸡肉一块一块扔进了油锅,油锅滋滋滋的冒泡,程晚已经许久没吃到炸鸡了,要是可能的话最好再配上一瓶快乐水,那真是经历再多苦都不怕了。 “这个名唤炸鸡。一口下去,鸡肉裹着浓厚的汁水,美味无敌。鸡腿给你。”程晚拿起一块炸鸡递给苏暮。 “没什么味道……但是口感不错。”苏暮没有吃过炸的东西,在缓慢的咀嚼着脆脆的炸鸡。 日暮渐微,程晚正吃的欢,脑袋又开始嗡嗡的,猛的整个人往前一倾。 苏暮反应迅速,甚至丢了手中的炸鸡,一把托住了程晚,可是嘴上却无比嫌弃道,“你这女子,怎如此不知羞耻!” 程晚碰到苏暮的瞬间,便立刻回神,脑袋无一丝晕眩痕迹,她眨巴着眼睛呆愣愣的看着苏暮。 这苏暮看此情况,当真觉得程晚又在碰瓷,甩手就将她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程晚跌在地上,揉了揉被磨破的手掌,奶声奶气的质问苏暮。 “你干什么?!” “我晕了!” “你觉得可信吗?” “我……!”程晚连自己都不相信,这确实是无法解释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你知道的,我有眩晕症,但是这症状吧,一碰到你就好了,是不是很奇怪?” “我觉得你比较奇怪!” 苏暮擦擦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这之后又过了几日,程晚未曾再看到苏暮,但是当下却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便是程晚真的没钱了。 程晚带着地契先是到各个这些地方巡视了一下,发现都是城郊的田地,而这些田地也都有农户在种植,这些农户大都省吃俭用,想来卖给农户事不现实的。 程晚找了家当铺,然而,当铺不收,甚至告诉她,地契没有人会收的,确切的说是没人敢收。 “谢衣!”程晚看到在巡街的谢衣,正好上前去询问。 “谢大人~”程晚一脸讪笑。 “程姑娘,我受不起,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谢衣点头哈腰一副为程晚鞠躬尽瘁的样子。 “你要不要地契?” “姑娘,我没钱啊。”谢衣看了看程晚手中的地契,继续道,“您这地契是农田吧,农田现在禁止售卖的。” “农业产值下降了?” “收成不好是一方面,苏大人说了,怕有人种部落族的谷物。你可知,这部落族的谷物可让人上瘾,而且污染周边环境,导致收成变低,为此苏大人还准备推行保护环境法……” 程晚皱眉,心里顿时觉得苏暮真的是兢兢业业在为国家做事,这放在现代,那是要被放在功勋墙上的,而且他的意识很超前啊,现在就知道生态保护了,不由自主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不过,这不妨碍程晚去苏暮家蹭饭,好邻居就是要一起吃饭才行。 …… 碌碌无事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距离讼师考试还有一个月,依着程晚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加上她独特的记忆法,早已将大阖法律熟记于心,接下来就是实践了。 在她的记忆中,原主有一个师傅,曾经跟着这个师傅参加过几次庭审,也进行过庭辩,但是都不尽如人意,原主一到庭上就紧张的不敢说话,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遭到了师傅的嫌弃,再加上她考了三次讼师考试都没过,她师傅对她敬而远之。 所以以前的记忆对程晚来说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还是只能自己去观摩一下,然后看能不能抱上苏大人的大腿,参与一些案件,切实体验一下大阖国的法律体系。 一些基本的民事案件都直接在都城府衙门审理判决了,倘若当事人不服,便可继续去大理寺申诉。而像刑事案件,一般就直接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则根据案件的紧急程度来排期开庭。 都城府衙门的案件都市一些家长里短,程晚更感兴趣的还是能上大理寺的案件。 大理寺开庭时间极早,为此,还特别人性化的为参与庭审的当事人以及观摩人员提供早膳。碰巧程晚穷的一毛不拔,以后早饭怕是有着落了。 大理寺开庭和都城衙门不一样,甚是严肃,而且流程也很规整。 只见大理寺卿端坐在堂上,左右两边各坐着左、右少卿一同审理。 “堂下何人,报上名字、身份。” “回大人,这位是诉方李氏,是一位农妇,我是方氏的代理人,正气浩然讼师联盟的讼师周洲。” 只见这讼师穿着一袭黑色的斗篷外袍,外袍的门禁处嵌着正气浩然讼师联盟的玉扣子,腰间别着三法司发放的特质讼师玉牌,以彰示身份。 “回大人,我是被诉方许氏,是经商的。” 这许氏在堂上挺着肥厚的大肚子,一边学着讼师的话术介绍自己,一边颐指气使的看着诉方。 “诉方,除诉状所陈述,是否还有补充说明和证据展示?” “请大人允许我提请证人,可证明,李氏的钱其实是早已还清。而被诉方拿着一张过期的借据,不能再要求我方还钱。” “允,提请证人。”大理寺卿翻看着案卷,一声令下,声音威严而浑厚。 躺下围观的群众越来越来,其中便有苏暮。 “苏大人,竟有闲心来此听庭审。” 程晚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暮,他实在是太出众了,不论是长相还是身高,便不自觉的靠上去。这等品相都只排在美人图第六,也不知何时能见到美人图第一。 “这许氏儿子带人到李氏家里闹事,我把他抓了,我来看看这案最终如何判,好决定什么时候放人。” “可是案件疑点重重,仅凭证人一面之词,还是应该以物证为主,倘若这诉方拿不出更有力的能反驳这张借据效力的证据,我认为还是应该在见证下还钱。”程晚分析的头头是道。 “我调查过这李氏一家,都是勤恳的农户,这些普通农户哪里懂得法律,又怎会知晓还钱不拿回借据的后果。” “苏大人,你果真是面冷心热的,不过作为法律的执行者,理应看证据,怎能动恻隐之心。” “倘若你所看到的事实不是真的,也要将错就错?”苏暮言语中带了怒。 程晚顿了顿,本想继续回应,可是看苏暮动了怒,便作罢,他们两人的争论毫无意义,反而使气氛很尴尬。 程晚语气软了下来,讨好道,“倘若事实并非如此,我们自然应该找出真相。但如果立场不同,其实真相也不是那么重要。” “不可理喻。”苏暮见说不通,气呼呼的离开了。 程晚不明觉厉,因为她至今的律师生涯都是这么过来的,保证当事人的权益才是她的终极目标,有时候知道真相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程晚在听完一整个上午的庭审后,再街上又碰见了苏暮。他看起来正在执行公务,要带走一位正在宣扬苦楚的老妇人,而这老妇人,程晚恰好认识。程晚挣扎了一会,还是上前了。 “苏大人,不知这妇人犯了何罪,竟让刑部的人都出动了。” “鼓吹不实信息。” “程老板,我没有瞎说,我说的都是事实,那宋员外谋害我儿,那都城府衙和宋员外串通一气,我儿死不瞑目啊!” 这妇人乃是租赁程晚农田的其中一户,程晚每天都能看到她扛着一袋子新鲜的蔬菜给南街那些商贾人家送菜,想来也是位老实本分之人,而这刑部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即使不审讯、不用刑,光是里面各样的犯人也能折腾的去了半条命。 “大人,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您不是又造就了一桩冤案?” “且不论她说的是否是真的,她在这街上聚众散播官员的谣言,已经违反了治安律例。”苏暮显得有一丝不近人情。 程晚突然也和这妇人一般,跪在了地上,扯着苏暮的衣袖就开始哭哭啼啼,“大人,这婶婶实乃不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大人你忍心看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去受牢狱之苦吗……” 苏暮见周围围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又扯了扯被程晚拉住的袍子,“你!胡闹!” “大人,你把我也抓进去吧!” 刑部的侍卫们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无人敢插手此事。三人僵持不下。 “昭昭!” 只见一男子满脸笑容,直奔程晚而来,程晚满脑袋飞速寻找该男子信息,但比她更快的是苏暮,他直接单膝下跪了! 6. 家丁案1 这男子身着一袭白色绸缎外袍,以一淡青色玉带束腰,腰间垂下一淡黄色通透温润的玉佩,玉佩上刻着麒麟式样,他几乎是向程晚跑过来。 “昭昭,终于见到你了。” 程晚终于想起来,这男子便是自己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大阖国九皇子李瑜。不过早在程家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之前,皇室便早早解除了两人的婚约。 而自此之后,皇室忌惮臣子拥兵自重,便收回了兵权,由皇室全全掌握。九皇子随着三皇子一起去镇守边境,一去就是五年。如今刚刚回朝,三皇子被封为安王,九皇子被封为荣王,均令开府邸。 程晚学着苏暮的样子,恭敬的行礼。 “都起来吧。”李瑜本想将程晚扶起来,但程晚却好似不认识他一般,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 “昭昭,我们五年未曾见面了。” “不知找我有何事?” “就是路过,恰好碰上……你们在此做甚?” “回王爷,这妇人破坏了都城治安,我正欲带她回刑部。”苏暮先行回禀。 “既如此,便不打扰苏大人办公。”李瑜转而又对程晚说道,“昭昭,父皇刚赐了我一坐府邸,不如去我府上坐一会。” 程晚最近很穷,自是能蹭一顿饭便蹭一顿饭,再加上这王爷长得甚是清秀,肤如脂玉,便欣然答应,临走还不忘在苏暮耳边说一句大人开恩。 荣王府坐落在东街,东街上住着的大都是一些高官显赫,自非程晚这等平民可以轻易踏入的。 而东街的建筑也与其他街市的建筑都不一样,整条街的建筑都有着高高的门头,宽阔但也严肃,而门口大都是大理石铺路,门槛也是高的很。再加上这些屋舍占地面积至少都在10000平以上,所用建筑材料就是上等的楠木和青砖。 程晚只在影视基地看过古代大宅院,如今踏入王府,真正的亲眼见到才是真的震撼。 且不说光是来来回回的奴仆便有几十人,着连廊更是交错复杂,里面的房间之多,也是程晚未曾想象的,而且还拥有两个大小花园。 程晚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乡下人,除了惊叹便无其他。 程晚就这样在荣王府住了两天,体验了一把贵族生活,但是她在荣王府的这两天却都没有和王爷碰上面,而且管家对其白吃白喝的行迹表示嫌弃,程晚自觉没脸再待,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回来便看到苏暮在自己的后院中旁若无人的喝茶。这茶是程晚自制的仅存不多的蜂蜜柚子茶。 “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 “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好嘛。”程晚看了看被偷喝了只剩下半罐子的蜂蜜柚子茶,心疼道,“大人,您喝茶能不能给点茶钱?” “茶钱没有。”苏暮悠闲的喝着茶,又继续道,“不过,有个案件不知道你愿不愿参与。” “办案有钱吗?” “有……”苏暮的嫌弃溢于言表。 苏暮见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便继续说道,“还记得上次那妇人吗,宋员外递交了诉状给都城衙门,状告那妇人的儿子偷窃府中贵重物品,要让那妇人交出来。” “你觉得他没有偷?” “他死了。” “那妇人说的都是真的?” “未知。但是宋员外的一些行为有些反常,而这个案件又不在刑部的范围内,所以需要你的帮忙。”苏暮难得对程晚如此言辞恳切。 “让我为死者做无罪辩护,找证据?”程晚一边喝着茶,一边放空状态在理清思路。 “不是,只是单纯的查清真相。” “有多少钱?” 苏暮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程晚的桌上,“这是定金。查清案件再给两锭……三锭银子。” 程晚看到银子,双眼突然聚神,“成交。” 翌日,程晚再去找那位妇人前,本欲向周围邻居探听一下这家人的情况和关系,可谁知,这妇人的住处虽在郊外的居民区,可是前后的屋舍都无人居住,又或是已经搬离此地。程晚扑了个空,便直接去找了那位妇人。 那妇人唤吴氏,他的丈夫被征兵了,家里剩下一位儿子,名唤王栋,便是那员外府投湖之人。 吴氏一家靠着租程晚的农田种植一些蔬菜,或拿集市买卖,或单独送往商贾人家,收入倒也稳定。而王栋则在员外府做事,身契在员外府,并有户部备案。 “吴氏,宋员外状告你儿子偷盗,你可知晓这件事?” “知道了,昨天都城衙门的人来给我送了这状书。”吴氏一脸死灰,头发也较之前看到更加花白了,她整个人进入一种绝望的状态,只是面无表情的,机械的回答着。 便是秉持不带感情办案的程晚,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动容,然而理智依旧占据上风,“我可以帮你。” 吴氏抬头看了看程晚,好像看到了希望,但是很快,她又颓丧下来,“程姑娘,我知你好心,可是我没有可以回报你的。” “不需要你的回报,有一位追求真相的理想主义者帮你付清了酬劳。” “为何?” “许是他正义感爆棚。”程晚想了想,苏暮确实是这样的人,有自己的正义坚持,不过难得他的立场和程晚的立场可以重叠。 “吴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儿子正名。”程晚一脸自信,满眼坚定。 吴氏的眼睛是彻底亮了,满眼泪水,攀着程晚的双手跪了下来,连声道谢。 “不过,吴氏,你必须保证在这期间,对我所有的问题都不能有所保留,都需要如实回答,相应的,我会对你所告诉我的所有事情对外保密。你可以做到吗?”程晚将吴氏扶起来,坐回了凳子,一脸严肃道。 “我保证……保证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吴氏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第一个问题,王栋有没有从员外府拿东西回来给你?任何东西?” “没有,从来没有,员外府管的可严格,他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探亲假,除银钱外,什么都带不回来。” 程晚看看了着吴氏家徒四壁,除了几张简易的家居外,再无其他。不过奇怪的是,一房间门口,却吊着着一个葫芦。 “第二个问题,王栋可有外债?” “我儿子最是老实本分,每月都将半数以上的银钱交给我,自己鞋子穿破了都不舍得换,又怎会有外债。” “王栋可下葬?” “这天杀的都城衙门,还扣着我儿的尸体,我儿死不瞑目啊!”吴氏说着说着便大声哭了起来。 程晚连忙安慰,又嘱咐吴氏,让她不要轻易回答别人的问题,便匆匆离开了。 太阳逐渐西下,程晚估摸着快到苏暮散衙的时刻了,必须赶紧回去,逮住他。 程晚一边在后院打包自己的东西,眼睛一直盯着苏宅大门,左等右等,就是不回来,太阳也逐渐落下地平线,程晚眩晕症又开始犯迷糊。终于听见马车的声音。这马车不似苏暮平时的马车,布帘用纱装点,帘上还带着精致的刺绣。马车的车沿垂下几缕丝绦。 程晚晕的难受,也顾不上那许多,径直跑了过去。 “苏大人~” 苏暮刚刚从马车中探了个头,几乎是被程晚直接拽下来的。程晚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里面坐了一位大气面容的年轻女子。这女子见苏暮下车后,便随即吩咐车夫离开了。 程晚本牢牢的拽着苏暮的手臂,苏暮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苏大人,这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只是世家好友。你找我何事?” “单纯的想你了!” “不知廉耻!” “别走呀!丑时都城衙门大门见呀!要事相商!”程晚扯着嗓子喊,生怕他听不见,那就糟糕了! …… 丑时,都城衙门外,程晚为了躲避治安署的夜间巡逻,穿着夜行衣,隐匿在黑夜中,只是偶有灯光的时候会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衙门的大门。 “走了。”苏暮从背后拍了拍程晚。 “你真的来了!”程晚看到同样穿了一身夜行衣的苏暮,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 “不是你让我来的。” “想不到堂堂刑部侍郎,竟也做如此偷鸡摸狗之事!有趣有趣~”程晚调侃道。 “事急从权,快走吧。”说吧,苏暮便带着程晚嗖一下的翻进了衙门院中。 “刚刚是轻功吧??”程晚极其好奇的小声问着苏暮,她没想过苏暮是位会真武功的人,太让人震惊了。她见识到了真正的轻功!回现代后能讲一年!就是不知道自己回去后还能不能活着。 两人迅速摸到停尸房。这停尸房的窗户上画着一些符篆,想来这衙门的府尹也是位迷信之人。而停尸房的主人还挺多,程晚带上自制的口罩,百无禁忌在里面一台一台翻找着王栋的尸体。 “苏大人,快进来啊!”程晚轻声细语的朝着站在门口观望的苏暮招手,“我没见过王栋!这哪位是他?” “你没见过,你就来验尸?” “这不是喊上你了嘛……” “我也没见过……” “……” 春天的夜晚,较之于白天还是略微的清凉,阵阵微风吹的人瑟瑟发抖,苏暮和程晚两人便在黑夜中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静寂无声。 7. 家丁案2 程晚继续翻找,看能不能找到尸体对应的名字,突然,她顿了一下。 “苏暮…苏暮…出事了,我动不了了……”程晚带着哭腔,说话哆哆嗦嗦的充满害怕。 苏暮原本在外望风,以为程晚又是在捉弄他,便没有理她。可之后迟迟听不见她的声音,心下不安,立刻冲了进去,只见程晚不知从哪找来的绿布,罩在玲珑灯球外,双手托着,照的自己满脸绿光。(注:玲珑灯球的内芯是夜光萤石,萤石开采山脉处于部落族和大阖国边境交界地带) 苏暮一脸无语,显然是没有被吓倒,反而放下心来,又敦促道,“程晚,不认真查案扣一两银子。” “???”程晚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实在穷的揭不开锅,哪里会做这赔本生意。 苏暮眼神飘忽,无处安放,又环顾了四周,觉得没有危险,就想快点离开,却被程晚叫住。他这一回头,便看到一具全身发白、未穿上衣的无名男子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苏暮还没来的及反应,仅仅看了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踉跄着扶着桌子开始干呕。 程晚惊讶之余,警觉的听见门口有脚步声,直接拉着苏暮一起躲到了桌底下。 “程姑娘,你在不在……” 来人是谢衣,正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猫着身子,拎着一颗玲珑灯球找寻着程晚。 程晚一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边道,“我在这,不过……你家大人好像不太行了……” 谢衣一听便立刻将苏暮扶到门前,并摆起架子来,“大人,我看外面有一队人在巡逻,你就在此好生看门吧!” 谢衣在苏暮锐利的眼神中,慌忙跳到程晚身边,殷勤的替程晚掌灯。 “这位是不是王栋?”程晚看到了每一具尸体木板下挂着的名牌,但为了以防万一,仍旧问了一嘴。 “就是他。” “你果然知道。”程晚略有深意的看了谢衣一眼。 程晚从袋子中拿出自己特制的口罩给了谢衣一个,又拿出了一幅薄手套,将自己装订的小本子和炭笔扔个谢衣。 “谢大人,麻烦你一会顺便记录一下我的话。” “得令!” “谢……大人!” 程晚将此人的鼻子、嘴巴、耳朵全都翻了一遍,“瞳孔放大,嘴里有水渍,耳朵完好,鼻子干净,面部浮肿。” 又将遮盖的白布往下掀开一点,他还完整的穿着死前的衣物,可见都城衙门的仵作并未认真验尸,只是草草写了结语。 “双手有茧子,指缝干净,衣物上肉眼可见白色粉末,腹部胀起,按压松软。” 谢衣一边为程晚掌灯,一边毫不含糊的记录程晚的话语,心里不禁感慨,不愧是将军之后,这魄力和学识岂非一般人能比。 “谢大人,麻烦你脱一下他的衣服。” “遵命。”谢衣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将人扒了个干净。 “手臂、背部、胸口多处长条形新伤和旧伤,腹部、背部多处淤青,双膝青紫水肿,脚腕红肿,身上各处可见紫红色斑块……” 两人配合的倒是默契,天色渐晓,在外望风的苏暮则在日出前急忙提醒程晚,让他们尽快结束。 时间已过寅时,已经有赶早的商贩在街上布置摊位,巡逻的侍卫也都已下值,公鸡也已晨起打鸣…… 谢衣忙碌了一晚上,早已回去歇下,以便按时点卯,程晚便和苏暮两人并肩徒步。 “如何?” “苏大人,容我回去睡一觉,理一下思路,再与你探讨?” “时间不多了,三日后便是都城衙门堂审,倘若不能证明他非自杀,刑部便不能接手,那便永无真相大白之日。” “三日?那得加钱。”程晚实在太困了,她自从穿越过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咸鱼生活,突然让她熬个大夜,只让她生理反胃。 “加一锭银子。”苏暮也甚是干脆。 “苏大人早已觉得他非自杀,为何不直接将案件拿过来自己审?” “证据不足,证据链不完整。” “那你为何认定我可以在三日内就找到证据?” “我觉得你可以。” “……苏大人对我还真是不一般。”程晚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便直接问道,“苏大人,您看不得尸体?” 苏暮顿了顿,“我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尸体便会干呕,大夫只说是心病。” “那还真是和我的眩晕症如出一辙,讲不定我们病出同源。” 因着苏暮从小习武,再加上习惯熬夜办公,即使快到卯时,仍觉精神百倍,本欲继续和程晚探讨,但在程晚的无声抗议中就此作罢。而程晚便是一到家就闷头大睡。 三日后,都城衙门审理宋员外诉王栋偷盗一案于辰时正式开始,如往常一般,堂下早已是人头攒动,大都是一些看热闹的民众,当然也不乏苏暮这样怀着自己的目的在下面旁听的人。 本以为程晚也会早早的到,苏暮甚至给她准备了两个包子当作早点,然而迟迟不见程晚到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都城衙门的府尹身着墨绿色官服,一手拿惊堂木随时准备敲击,一手则在不停的翻阅案件卷宗。 “在下是诉方宋轲。”宋员外鼻孔朝天,一脸目中无人的样子,仿佛这公堂与他家无异。 “所诉何事?有无证据?” “诉原本我府内的家丁王栋,偷盗我的随身玉佩,有这玉佩可入我家藏宝阁,他心怀不轨,后竟畏罪自杀,请求大人为我去王栋家中找寻玉佩下落。另外有我府中其余家丁证词,可证明我说的都是事实。” 堂审因着被诉方未到,而进展的极快,苏暮在堂下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毫无用武之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怎的就如此轻易相信了程晚。 “此案案情明了,证据确凿充分,本官随即下判,念在王栋已认罪伏法……” “且慢!” 程晚和荣王从一豪华马车上缓步下车,领头的公公先一步到堂上,“荣王殿下有几句话要说。” 衙门内外见来人是那位战功赫赫的年轻荣王,便整齐下跪,给荣王殿下请安。 程晚站在荣王身边,看着下跪的众人,竟生出一种虚荣来。 府尹从堂上走下,问到,“不知荣王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 “莫要客套,这案件我听着事实尚未清楚,府尹不妨与我再查他一查。” 荣王自觉的坐上了衙门的主位,都城衙门自是没有大理寺那般敞亮,再加上无人会关心都城衙门的案件,堂上便也没有多余的凳子,府尹只好站立在一旁。 程晚向荣王和府尹点头示意表示恭敬,后朝着众人继续道,“各位好,我是被诉人的债主之一,事情是这样子的,我有一农田地出租给了被诉方的母亲,也就是吴氏妇人,到交租期了,她们迟迟没有交租金,我便去催收,谁料,这吴氏家中家徒四壁,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后来,我听周围邻居说,吴氏妇人有一子名唤王栋,在宋员外府做事,我想那好啊,员外府当差倒也是个美事,便想着去那员外府寻那王栋。” 程晚说着说着还不忘和堂下的听众互动,“你们可知后来我听见了什么。” 这堂上堂下的人都听的一愣一愣的,苏暮也不知这程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程晚所说到此皆为假话,又想到程晚消失的三天许是和荣王在一起,便气愤的一边吃包子一边听程晚继续瞎编。 府尹则生怕出现什么变故,连连催促程晚,让她莫打哑谜。 程晚佯装惊讶,继续道,“我听说这王栋竟然死了!还是被杀害的!我这一好奇,便拉着荣王爷去员外府转了一圈,这一转就不得了了!我在王栋溺水的小湖边发现了一枚玉佩。后一询问,可不就是宋员外丢失的那块嘛。” 程晚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布包好的玉佩,唯独能看见垂下的红色玉穗子,将其交给荣王查勘。 一旁的宋员外看到此情景,脸越来越低,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两只手不停的在身前搓着。 “宋员外!这玉佩与你诉状上的描述所去无二!难道当真是你……”荣王毕竟久经沙场,语气充满威严,杀伐果断之气显露无疑。 宋员外直接吓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口中连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在这里,这玉佩明明在……在……” 程晚发现这宋员外防备心很重,愣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只能改变策略,她贴近宋员外,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这宋员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满眼惊怖的看着程晚,紧握双拳。 后宋员外恢复镇定,向荣王、府尹道,“王爷容禀,我申请撤回的王栋的状告,方才我已想起这玉佩丢在何处,并非是王栋偷盗。而这位姑娘所呈玉佩并非是我之物,还望王爷明鉴。” “既如此,便请府尹宣判吧。”荣王对着一旁颤颤巍巍的府尹说道。 “是,王爷。”府尹清了清嗓,朗声道,“本案因诉方撤回对被诉方的控告,本衙宣判,本案就此终结。” 众人散去,唯独苏暮留在原地,等程晚和他解释一切。 “苏大人,王爷说要在酩香楼宴请,一起!” 苏暮不想与皇家人走的太近,正踌躇,荣王直接道,“走吧,苏大人,你不是也很好奇,昭昭到底做了什么。” 荣王也是个爽快人,便直接拉着两人上了马车。 8. 家丁案3 酩香楼是都城中最大的酒楼,乃至于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可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酩香楼的分店。 然而都城的酩香楼不仅可以尝到全国各地的美食,还可以优先品尝最新开发的菜品。 酩香楼的东家是一位干练的女老板,她每个月都会去各地巡视,并且还会带来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分享都城众人,倘若你愿意付出一些金钱,这老板娘还会告诉你一些全国各地的小道消息。当然,前提是你得碰的上这位神出鬼没的老板娘。 “翡翠椿豆腐,碧波玉带嫩芥蓝,萝卜粉丝绿丝绦,千红万柳笋先知,清蒸白鱼,麻辣河鲜,羊肉泡馍……”小二飞速上菜,程晚看的直咽口水,她来此后便没吃过口味如此多的菜。奈何荣王迟迟不动筷。 “不用管我,你们随意。”荣王看两人光看不吃,倒也略显拘谨。便一股脑的往程晚碗里夹菜。 “昭昭,快说说,你是怎么让那宋员外主动撤状子的?明明我们去员外府的时候没有找到证据。” “都是诈他的。”程晚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菜肴了,要么就是到处去蹭饭,要么就是自己开锅,不过吃了自己开锅的直接拉了三天,还无情的残害了苏暮。 “果然。程姑娘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多谢苏大人夸奖。不过王栋确非自杀。我虽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证明是谁杀的,但是却可以证明王栋是在员外府死亡的。” 程晚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王栋的死因并非是溺水。从初次验尸结果来看,确实符合溺水特征,但是我后来又去了一趟,解剖后发现,真正致死的是脏器破裂导致的大出血。” “解剖?”苏暮不敢置信,苏暮原本以为程晚只是偶尔会耍耍嘴皮子,没想到胆子竟真大破了天。 “我也不想啊……是你说只有三天,那我总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程晚转念一想,自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加一锭银子总觉得少了些,继续道,“苏大人,您是不是需要再加一些赏钱?” “贪得无厌。” “昭昭,你很缺钱吗?” “是啊,我穷的都吃不起饭了。” “不如你搬入我府中吧,等过些时日,我便求父皇让他下旨赐婚。” 苏暮喝茶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但程晚没想到这荣王爷竟痴心至此,她记忆中,原主应该是喜欢荣王爷,荣王爷称呼如此亲昵,直接喊了乳名。再加上两人青梅竹马,小时候也经常腻在一起,倘若不是出了事,两人本该早日成眷属。不过程晚忘了很多事情,也许后来闹掰了也说不定。 程晚想着自己也就一年时间在这边,原主还是会回来的,自己也不便替她做决定,便转移话题道,“荣王爷,我怎能依附于你,我有手有脚有脑子,可以自己赚钱,此事先不提,关于这个案件,还是先听我慢慢分析。” “既如此,你便不该麻烦王爷出面。”苏暮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你情我愿的,也算不上麻烦吧。”程晚回怼道。 荣王爷见两人再争论不下,便打了个圆场,让程晚继续说。 “王栋的致命伤是位于腹部的几处伤,而此处的伤显然是被人殴打而导致的。后来我去员外府找人打听过王栋,但是他们口径很统一,皆说王栋此人孤僻。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白色粉末,我在家丁房、王栋的衣服上还有他落水的湖边皆找到了这种粉末,不清楚来源、用途。还有一处,员外府中有一上锁房间,府中人皆避之不及,靠近后能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像血腥味,但无法保证,宋员外的玉佩上的红色与穗子便是在此处找到的。” “但仅凭此,宋员外真就上当了?” “他并没有上当,他清楚的知道这玉佩在何地,所以我后来让他主动撤回诉状,刑部侍郎在旁听,倘若被他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就不好了。”程晚一脸得意的笑着,“想不到刑部侍郎的威名还挺有用。” “说到底就是没有证据。”苏暮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忘了说~员外府内,王栋落水的那处泥土中,发现了血迹。据员外府其余家丁所说,那处湖在王栋死后便被封了起来,无人可以靠近。你不觉得也很奇怪吗?” 荣王爷紧皱眉头,他对这些弯弯绕绕很是头疼,在战场上只管杀敌就行,他不解道,“倘若是如此的话,宋员外只管低调处理便好,为何还要大张旗鼓状告王栋。” “王栋那里有他要的东西。”苏暮解释道。 程晚继续接话,“没错,宋员外在状告之前,应该已经搜过王栋家中了,所以他家中什么都没有,正常来说,按照他们一家子的收入,不至于真的清贫如洗。如今,苏大人的新政如火如荼,宋员外为了以防万一,便只能找了个由头,借官府之手好好再搜罗搜罗。” “什么重要的东西会让他冒着暴露的风险不惜告上公堂。”荣王问道。 程晚摇了摇头,摊开手表示,“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只能靠苏大人了。” “待立案后,还得麻烦程姑娘帮忙。” 三人吃罢,便各自忙去了。荣王本想送程晚一程,被程晚拒绝了。 程晚本想去西街讲员外撤诉的好消息告诉吴氏,可以暂时宽慰一下她。 西街因着偏离市中心,况天色渐晚,农户们也都待在家中准备晚餐,仅有街上零星的铺子还在继续经营。这吴氏所住之地更是荒无人烟。 程晚走着走着,便觉不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被跟踪了。 她临街随意找了个铺子便开始喝茶,天色渐暗,脑袋又开始发晕,而那帮跟踪的人却也沉得住气,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姑娘,您喝完了吗,我准备打烊回家吃晚饭哩。”茶铺老板已经将东西都收拾的一干二净,独留程晚那张桌子,他看不到程晚有结束喝茶的样子,又如此催促了几次。 程晚连连道歉,但依旧不动,“老板,我晕得很,能否再容我小憩一会。” 老板也是位心善之人,见程晚面色苍白,又手无缚鸡之力,便就坐在一旁等着。 时间近酉时,程晚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一脸委屈,轻声细语的对茶铺老板道,“耽误老板下班了,这些碎银子就当是赔偿了。” 程晚心里在滴血,这些碎银子是提前问苏暮支取的,原本还想撑到讼师考试结束,谁料接下来又要打秋风了。 而更让程晚头疼的是,在茶铺老板火速收摊回家后,出来了七、八位不知道是谁的人将程晚团团围住,他们皆蒙着面,手中的刀也皆已出鞘,想来他们也是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是宋员外的人?”程晚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故作轻松的道,“你们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我的身手,就这样贸贸然出手,是嫌命太长了?” 这方人也不知是真被唬住了还是怎么的,你看我我看你,没了主意。 程晚继续道,“在过一会,治安署的人马上就要上值了,看来你们要被一网打尽了。” 几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便一拥而上,直直的朝程晚砍去。程晚左躲一刀,右踢一脚,虽然撂倒了几位,但架不住对方人实在多,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成了弱势方。 倘若他们手中没有刀,兴许程晚还可以风筝他们,可是又要躲刀,又要想办法保护自己不受伤,还要拳拳到肉,还是有些许为难程晚了。 程晚力气被消耗的极快,一个不注意,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上,眼看其中一人持刀即将向程晚劈来,程晚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脑中一片空白…… 说时迟那时快,苏暮赶到的很及时,飞踢一脚将那人踹飞了,众人见来人身手不凡,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纷纷撤退。 苏暮着急忙慌的将程晚扶起来,眼中一片担忧,询问道,“你没事吧” “好在你聪明,但凡晚来一秒,我就一命呜呼了。” 程晚的腹部隐隐作痛,突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便不省人事。 程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程姑娘,你醒啦!” “谢衣?这是哪?” “这里是刑部。”谢衣看程晚一脸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道,“你被抱过来的时候昏迷不醒,苏大人实在没办法,把你带来了这里,刑部有最好的太医。” “袭击我的那帮人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猜想应该是宋员外搞得鬼,程姑娘你知道的太多了!” “谢衣,你和王栋认识?” “嗯,对……” “别瞒着了,快说吧。” 谢衣眼见实在瞒不住,便将事情全盘托出。 ”我是在路上捡到的王栋,当时王栋受伤很重,我看那伤痕像是鞭伤,本想带他回刑部,让大人为他做主,但是又正逢一月一度的探亲日,王栋坚持要回家看望母亲。我实在不忍,于是便领他去了一大夫那里,那大夫有一种可以抑制疼痛的药物,就是那白色粉末。但我竟不知,此后他竟日日需要这药物,后来看到他的尸身,才明白他受了何种凌虐。”谢衣越说越愤怒,眼中藏不住的刀锋。 程晚对此也很惋惜,又想起之前自己和夏夏的处境,不免共情。大户人家的家丁,在大家眼中本是个没差,却不知因着身契在东家,不管东家对自己做什么,都只能忍气吞声,个中苦楚,也只有自己知晓。 程晚想到,在这不公平的制度下,想必夏夏的日子也不好过,日后定要为她挣个出处。 “谢衣,那白色粉末可否给我点,我也难受的不行。”程晚对这白色粉末很是好奇,兴趣和现代的止痛药是一个原理。 “行,我一会就给你拿来。” “苏大人去哪了?” “苏大人去员外府调查了。” 程晚一听,便让谢衣快点去拿药,她也要去员外府,会会那宋员外,竟真敢要了她的小命,她必要去找到证据。 程晚吃了谢衣的药,没一会,竟然真觉得浑身的病都好了,真是神奇,定要将那大夫的地址也问来。 9. 家丁案4 谢衣和程晚赶到的时候,苏暮正在对员外府的所有人做例行询问。 “苏大人,我来旁听。”程晚直接就坐在了苏暮旁边,并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和笔,准备开始记录。 “你伤好了?这么积极?” “为了都城的和平和安全,这是我等小民该做的事情。”程晚看了一圈没看到员外,便又问道,“宋员外去哪了?” “他被带回刑部了。” “那只能让他感受一下刑部的十八般刑具了。” 苏暮看程晚又开始不正经,料想伤定好的差不多了,便继续开始询问剩下的家丁。 苏暮一本正经的问着一穿着灰色粗衣的家丁,“你是否认识王栋?” “认识的。” “和王栋有没有来往。” “没有,我们每个人都有单独负责的区域,王栋一直是负责小姐屋里的,而且他为人孤僻,一般不与我们讲话。” “下一个。” “……” 员外府的众人都排成了一长条,大都是询问一些和王栋相关的问题,程晚则毫无遗漏的将所有都记录下来。 “这员外府的千金在何处?”程晚听到每个人都提到了这王栋是在员外的千金处任职的,便想寻了她询问。 “在偏院,听说这位千金身体孱弱多病,一直在偏院养病,鲜少出来见人。”苏暮解释道。 “这么神秘,那更应该见见了。” 谢衣继续留在大院中询问剩下的人,程晚便和苏暮一起去询问那神秘的员外千金。 这位千金名唤宋意,听说这位员外很是宝贝,处处哄着,一应俱全。但因为这宋意身体不好,又喜静,便住在这偏院。 这偏院与一路经过的院子都不相同,里面种满了矮簇的黄色小花,这些小花的中间是一颗巨大的樱花树,现如今真是花期,偶有微风吹过,会飘落片片樱花。 樱花树下辟出了一方净土,可供客人观赏饮茶,小院不大,不仅有花草,还有一湾鱼塘,鱼塘里是各色名贵的鲤鱼。 程晚和苏暮到的时候,宋意正在房中看医书。 “宋姑娘~”程晚见一位身着粉白渐变云锦裙,外披一粉色纱罩裙的端庄女子从房中出来。 程晚想起来这气质与美貌并存的佳人,便是美人图上排行第三的仙女。她肤如凝脂,面色略显苍白,但嘴唇红润,眼波流转,程晚都忍不住想和她贴近。然而此女竟是员外的千金。 “我们是刑部的人,前来问宋姑娘几个问题。”程晚的语气也不自觉的变得温柔起来。 苏暮也破天荒的向宋意点头以示失礼。 但即便如此,苏暮语气仍旧一板一眼的向宋意问道,“宋姑娘,王栋是你院中之人?” “是的。”宋意的声音非常温柔,但又透露着坚定。 “王栋在院中做何差事?” “一些洒扫工作,其余贴身的事情都是我婢女做的,这个院子都是我贴身婢女在管理,王栋的事情许是她更清楚。” 程晚在院中倒是自在,四处逛着,仿若自己家中。 突然程晚走近开口问道,“姑娘手上怎会有茧子?” 宋意紧了紧放在身前握着的双手,“我行医施针的时候留下的。” 程晚莞尔一笑,又问道,“那手油是否好用?” “好用,可以一试。” “我看到宋姑娘也有那可以镇痛的白色粉末,不妨帮我开一点计量,我最近身体不好。”说着,程晚便伸出手,示意宋意把脉。 宋意还真说出了程晚的病情,并给了她一小包药,叮嘱她切勿过量。 苏暮随后又问了一些问题,两人便离开了。 谢衣那处也都询问的差不多,刑部的人也悉数撤离。 “苏暮……我有点痛。”程晚眼神呆滞,面无表情。 苏暮以为程晚又在佯装作势,便只当作没听见,谁料下一秒,程晚径直倒下,吓得苏暮直接将程晚又带回了刑部,连夜召集太医看病。 “切勿再使用此药剂。”太医拿着宋意刚给程晚的那包药叮嘱苏暮,“这药剂只能抑制病痛,但对病情毫无帮助,甚至会加重病情。” “好的。多谢。” 翌日,程晚醒后,发现自己的小药包不见了,身体甚是难过,刑部四下无人,便想出门找个医馆。 东街,大都是官署及一些皇城司衙门,建筑的构造也相去无几,除了门匾不一样,甚是难认。 程晚凭着之前依稀的记忆,来来回回,不觉行至一破落门前,门上被贴了刑部的封条,门口的装饰也都东倒西歪,有的甚至留下了被砸的痕迹,门头上结满了蜘蛛网。 程晚突然头痛起来,一些记忆疯狂的涌入脑中,是原主小时候居住在此的记忆,想来原主觉得这一段记忆并不值得被记起,而对自己使用了催眠术。 此处便是前武威将军的旧宅,如今全然荒废了。 那年,程晚十岁,大阖国初建,自己的父亲深受新皇的重用,被封为大阖国唯一的武威将军,振臂示虎符,万千将士呼。 那时,新任官员纷纷来拜,踏破了将军府的门槛,程晚年幼,只敢藏在母亲的身后。而她的母亲则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嫡长女,亦是当年都城才女的典范。 “你可是武威将军的女儿,怎可如此胆小?” 程晚脑中忽然飘出这一句不知是何人的话语,只觉让人生气。 程晚摇了摇脑袋,企图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甩到脑后,既是以前的事情,便不能影响如今的程晚。 东街上的商铺很少,程晚好不容易出了东街,行至南街,找了一医馆,谁知看病的队伍从铺子中排到了街上。 “这大夫怎的如此有名气,有这么多人排队?”程晚不经意的和周围的人搭着话。 “姑娘,您要是普通的病症,找旁的大夫便可,我们都是来找这位孙大夫要那阵痛药方的。” “可是那白色粉末?” “是啊,原来姑娘也是为了那东西来?” “你们服用了多久了?” “有月余了……” 程晚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单纯,便急急又回了刑部。 刑部的侍卫们许是刚当值完,都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程晚看到苏暮在写些什么,而一旁的谢衣则在一本本翻找卷宗。 “你们在干什么,我有一个重大发现。”程晚步子缓慢,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怎的又下床了?”苏暮的语气中充满担忧。 “我发现了一条重大线索。”程晚转移话题道,“那白色粉末服用后会让人上瘾!” “我们也发现了,今天就是去查这个的。”谢衣接话道。 “还挺聪明。”程晚对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多亏了你。太医说这个不能多食,收走了你的药,你出去该不会是……!” 程晚及时打断了苏暮,“苏大人,我躺的太久了,出去转转罢了。你们可查出来这药的源头?” “未曾,不过这种会令人上瘾的药材原料产自部落。” “又是部落?这部落一族倒是神秘,有机会让我见识见识。”程晚又继续道,“我上街看到一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队,都是向那孙大夫求这药的人,不妨从他入手。”程晚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宋员外呢?可有审出什么?” “未曾,昨天已经放他回家去了。” 程晚不觉惋惜,倘若真是宋员外对她下黑手,不觉要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苏暮和程晚对之后的巡查方向达成一致意见,程晚架不住身体虚弱只能继续赖在刑部。 子时,白天的喧嚣归于平静,刑部的当值人员也在巡查完一轮,到了交班之时。 员外府后门一处偏僻之地,宋员外站在一轿子外,轿中人正在吩咐些什么,宋员外规规矩矩的站着连连点头。 不知讲到了什么,轿中人突然发怒,“倘若不处理干净,你我都别想活着。” “可是她如今一直在刑部,我等无从下手。”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需找个合适的时机下手,切记,定要干净利落。” “定不辱命。” 说完,那车夫便驾车而去,宋员外左右张望,深怕被人听了去。 翌日,苏暮上朝之时,却被礼部侍郎参了一本。 “苏大人身为刑部侍郎,却不能为人之表率,私自利用官权之便,与女子私相授受,如今城中多处出现怪异之事,苏大人却不去查清真相,反而与昔日罪臣之女行亲昵之举。” “范大人,凡事要讲证据,空口造谣是要被请去刑部的。况且,皇上早已赦免了将军之幼女,而程晚身为将军之后,天资聪颖,口才非凡,她因协助刑部破案而身受重伤,这些人人皆可作证。你身为礼部侍郎,眼中却满是污秽之事!” 皇帝自不管这些事,况且两位侍郎都是年少有为,皇帝也极为看重,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个热闹。 程晚听说这些,竟气愤的想要找那礼部侍郎理论。 “真不愧是将军之女,还是有些将军当年的风范的!”这男子风姿绰约,眼若桃花,面带微笑,着一袭素色青衣,手执折扇,自我介绍道,“在下景云,是苏暮的好友。” 程晚一眼便认出来了,“都城第一美人!” “程姑娘也看那美人图?” “闲来无事,解闷罢了。” 苏暮匆匆来迟,随手给了程晚一袋子糕点,并嘱咐道,“太医说,你伤了脾胃,须得好生修养,荤腥忌口,你饿了便吃点这个吧。” “有两位美人在,不吃又何妨。” “哈哈哈哈~程姑娘好生有趣。”景云给苏暮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位是户部侍郎景云。”苏暮又补充道,“请他来协助我们调查镇痛药一事。” 程晚插话道,“户部?可否掌管所有家仆身契一事?” “确实。我已吩咐人将那城中药店名录和大夫名录都搬来了,还有员外府家丁名录以及入城货物清单,可一一查阅,倘若有其他问题可再去寻我。” “多谢。”苏暮向景云作揖。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程晚看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客气,自己也不便插嘴。不久便看到户部的小官搬来成堆成堆的卷宗,又有的忙活了。 10. 家丁案5 程晚、苏暮、谢衣三人挑灯夜看,奈何卷宗实在多,仅凭三人之力短时间内全部看完着实是个大工程。 夜已深,程晚看的两个眼皮打架,便起身向苏暮告辞。 ”苏大人,我已在刑部叨扰多时,今天开始便回家住了。” “可以。”苏暮整个人都埋在卷宗中,头也不抬,并顾及不上程晚。 程晚看他如此认真,便径自回家去了,可是回家的路上,她又遭到了追杀,这次她学乖了,拔腿就往刑部跑。 “别杀我啊!我什么都没做啊!”程晚想着,这些人定是在此等了很久,且将治安署巡逻的时间摸的透彻,否则怎么每次都能抓的这么好的时机来杀她。 程晚头也不回,拼了命的就是跑,明明自己也没走多远,可就是看不见刑部的大门。 “苏暮!救命啊!” 不知是苏暮听见了还是他正巧下值,冲过来就是将那群黑衣人一顿打,黑衣人见势不妙,撤的也快,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专职杀手。 “是之前那帮人?”苏暮一边检查程晚有没有受伤,一遍询问道。 “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真的有人一直在蹲点杀我。”程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眼冒着一股血腥味。 “今晚还是先去我府上吧。至少安全。” “那我不客气了!” 程晚觉得流言蜚语和命比起来,还是太轻微了。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待在刑部!刑部才是最安全的! 至此,接下来的几天,程晚和苏暮都同进同出,程晚除了看卷宗倒也没有其他事情,就是觉得和苏暮待在一起更加安全,所以处处跟着他,成了苏暮的小尾巴。 “苏暮!苏暮!”程晚看卷宗看的入迷,一抬头发现苏暮不见了,便在刑部的院子里大声嚷嚷。 “程姑娘,苏大人……在茅房……”谢衣憋着笑,提醒着程晚。 “……行吧……”程晚也尴尬的在院中不知所措。 “何事?”苏暮大老远就听见程晚在喊他,程晚的声音果真不是盖的,虽然音域不高,但是穿透力极强。 “卷宗记载,大阖十七年,宋员外的女儿宋意被掳走,后寻找无果,宣告死亡。大阖十八年中,宋意于员外府外出现,遂宋员外销案。” “还有这里,员外府新进一批家丁,其中一位便是王栋,这里记载了王栋的相貌,说此人相貌平平,独有手上一圆形胎记惹人注目。身契存于员外府。” “手上的胎记?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纸上记录过,王栋手上很干净。”苏暮回忆道。 “确实。”程晚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我们都忽略了对吴氏的调查。”话毕,便喊上谢衣,与程晚一同去往吴氏家中。 一路上三人无言,程晚和苏暮都各自在思考问题,谢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口问道,“程姑娘,最近没见荣王找你?” 程晚被这突然的问题问的一头雾水,机械的回答道,“荣王似乎出去练兵了。” “难怪,你都受伤了,他也不派个人保护你……”话没说完,就收到了苏暮的眼神刀。 程晚还在脑中复盘,企图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前面就是吴氏的家。” “明明是居民聚集区,这里竟然一位住户都不见。” “我也奇怪过,但是查了户籍卷宗,这边的农户发了财去江南定居了。于是这些房子都空了出来,而现如今住在这边的都是一些外来都城打工的人。” “所以吴氏不是本地人?” “没错,吴氏因着他丈夫被征兵,所以便拖家带口一并来了都城。” 三人远远便看到一老妇人,明明年纪才40出头,但是却已经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在处理农作物。家里王栋的东西都随王栋埋葬了,更显空旷和冷清。 “吴氏,我是刑部苏暮,特来询问几个问题。” “苏大人。”这吴氏见着苏暮一行人,便立刻跪了下来,声音沙哑道,“感谢苏大人,程姑娘,还在为我儿的事情操劳。” ”你先起来,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苏大人请问。” “不知你有没有看到王栋手上的伤痕?” “他手上很干净,没有看到伤痕。” “你儿子身上是否有胎记?” “有,他的足底有一处。” “便再没了嘛?” 吴氏突然惊慌起来,眼神飘忽,声音开始颤抖,“许是没了。” “据户部卷宗记载,王栋手上有一处很大的胎记,你儿子手上却未曾见到?” 吴氏声音突然变大,“我想起来了,他手上确实有,可后来去了员外府做工,员外府的人都嫌弃他这胎记,他后来便找人将这个胎记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苏暮会心一笑。 见再问不出什么,一行人离开后便找了个馄饨铺子,吃起了晚膳。 “你的眩晕症倒是日渐好转。”苏暮看程晚食欲大好,一下子半碗馄饨下肚。 “这不是还没到点,赶紧吃完回去躺着了。”程晚继续狼吞虎咽的吃着碗里的馄饨,很快便见了底,又向老板讨了一碗。 她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症状倒是较来的时候轻了,在可接受范围内。” 谢衣看着程晚吃得毫不顾忌形象,不免惊叹,“程姑娘,您可一点都不像都城中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不吃饭吗?” “孺子不可教。”苏暮无奈摇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碗中的馄饨。 程晚自从上次受了伤,便落下了胃疾,在苏暮每天忌口念叨下,虽然好了个七七八八,但程晚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甚至觉得自己的腰身都小了一圈,可不得趁着机会多吃一些,过过瘾。 “你们觉得那吴氏可信吗?”谢衣也接连吃了好几碗,毕竟是老大请客,自然是要多吃一点的。 “自然不可信。”苏暮仍旧细嚼慢咽、举止端庄的吃着馄饨。 “同意。”程晚对着谢衣一脸严肃道,“谢衣,你可离那吴氏远一点,我总觉得背后还有其他事情。” 谢衣只是羞怯一笑。 程晚像一位老成的领导般,又指挥起了苏暮,“苏大人,既然要查,就把那宋大小姐也一并查了,我总觉得她也很奇怪。” “你快吃吧!”苏暮吃完,擦了擦嘴,看着程晚一脸无奈。 是夜,程晚和苏暮在如何从孙大夫那里探得药物来源的问题上进行了唇枪舌战,最终程晚胜利,并决定用她方案。于是两人盘算好明日准备乔装去那孙大夫的医馆探探情况。 程晚扮演勤恳老实,柔弱无辜的妹妹,而苏暮则是每日贪恋镇痛药物不思进取的哥哥。 程晚正翻箱倒柜的找衣服,为明天做准备,却被一块玉佩吸引了注意。 “苏暮,你怎会有这个?”程晚拿着一块通体白色,圆润光滑的圆形的“昭”字玉佩,一脸疑惑的问苏暮。 “我当年从边境回来的时候,便在身上。” 程晚头又开始痛起来,这次又是不一样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她只机械的说着,“我的小字唤昭昭,背后刻了一朵向阳花,寓意向阳生长,一生顺遂。” “所以这是我的玉佩?!”程晚像是在对着记忆发问,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暮。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程晚心里念道:难道原主和苏暮之前就认识,并且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程晚懒得去想了,她只觉得头很沉重,而明早还要早起给自己和苏暮化妆! 第二天,程晚果真起的比苏暮还早,她很久不化妆了,毕竟她天生丽质,而且古代的化妆品太繁复了,每日涂个口脂了事。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要给苏暮化妆,画一个病入膏肓的憔悴模样。 苏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自己真的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样子。 “程晚,你会的还挺多,这可不比部落族的易容术更加厉害。” “洒洒水啦~” 苏暮有时候实在听不懂程晚在说什么,便不再理会。 孙大夫的医馆依旧在排着长队,程晚和苏暮立刻进入状态。 苏暮突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程晚见状表情立刻到位。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程晚双眼含泪,眼神无辜的看向众人,“救救我哥哥吧~” ”快给我药~”苏暮虚弱的毫无力气。 都城的居民都很热心,见状,大家纷纷让道,并帮着程晚将苏暮抬到了孙大夫跟前。 “孙大夫,求求你给我一点药吧,我哥哥快不行了。”程晚一见到孙大夫便哭了起来,甚至欲下跪。 这孙大夫见到这样子,直接吓的脉也不搭了,直接转身去室内拿了几包药出来给程晚。 苏暮看到药便不顾三七二十一打开药想往嘴里倒。 “不能多吃啊,不能多吃啊。”孙大夫连忙制止,抢下了苏暮手中的药,但是因着这样,药也撒了大半。 “孙大夫,行行好吧,能不能多给一点。”程晚说着便将一锭金子放在了孙大夫面前。 孙大夫看见那金子眼睛都亮了,但是转念一想,商家明确说过,这个不能多给,“姑娘,只有这些了,全给你了,后面的人就没了。” 程晚眼泪汪汪,二话不说又从袖中拿了一锭金子,“孙大夫,家中只有这一哥哥了,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倘若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加。” 孙大夫依旧在犹豫。程晚则又拿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孙大夫看到这三锭金子,眼睛都直了,那还顾得上什么交代,“这药是从西街烟巷的一位酒肆老板那里拿的,你们可以直接去那边找他。” “多谢。”程晚面中带笑,扶着苏暮快速离开了。 “三锭金子就白给了?” “怎么是白给,不是问出来了吗。”程晚又转念一想,“他做这等买卖,下次抄他家的时候再将那金子拿回来便是。” “你到计划周全,那可是我的金子。” “苏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为了公平正义,岂会在意这点小钱~” 苏暮被气的说不出话,拉着程晚直奔那西街烟巷,最后越想越气,“扣你一锭银子。” “什么!您都扣钱了,明天再去吧!” 距离讼师考试只有半月余,程晚还得回去再看一遍大阖律例,再考不过,那就是给自己打脸了。 11. 家丁案6 西街烟巷,最是鱼龙混杂的一个地方,通过一个一人宽的窄巷子,直达巷子的最深处,豁然开朗,里面是一个集市,白天就和众多街上的商铺一般,不过大都经营的是一些稀奇玩意,这个集市起初只是一些找不到生计的小贩,买卖一些手工活或者其他自制物品。 直到有一天,一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男子开始在烟巷兜售情报,自此之后,这条巷子里白天一如往常一般,但是到了晚上,这里就变成了什么都可以买卖的黑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然而因为此地偏僻,不为人注意,且经营时间只在寻常铺子收摊后,治安署巡查前的一个时辰里,故此地便成为了三不管地带。 程晚温习了一天的书,傍晚就跟着苏暮来办案。两人依旧乔装改扮,柔弱的妹妹和上瘾的哥哥。 程晚第一次来这烟巷,边走边看,路边的摊贩不仅兜售麻辣兔头等罕见食物,更是有皮草这等奇装异服,程晚置身其中,竟仿佛回到了现代的老街上,一整个沉浸其中。 苏暮看程晚难的露出欣喜又满足的表情,便也任由她逛着。 两人一圈逛下来,发现整个烟巷只有一家酒肆,酒肆名唤归渡。 “老板,我们是孙大夫介绍来的。”程晚对老板使了个眼色,娇声娇气的说着。 “孙大夫?我不认识。”这老板不耐烦的说道,“要吃什么,不吃快走。” 程晚不死心,继续道:“老板,我哥哥已经如此很长时间了,那一点点镇痛药根本不管用,您能不能行行好,多卖我一些。” 苏暮配合到位,佯装全身发抖,眼神迷离,嘴巴打颤,似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不省人事。 “哥哥?我竟不知刑部侍郎还有位妹妹。”这老板一脸不屑道。 程晚和苏暮被无情戳穿,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刑部办案,烦请掌柜的配合。”苏暮还带着那虚弱装,如此一本正经的举着刑部令牌,竟有一丝违和。 “倘若不配合又当如何?” “那只能去刑部大牢待会了。” “不知我犯了何事?” “老板,老板,您别生气。”程晚见两人僵持不下,便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位刑部侍郎向来刻板惯了,想必您也是有耳闻的。” 老板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初来这烟巷,见这许多奇异之事,竟甚感亲切。”程晚见这老板认真听着,便继续道,“我家乡也有一条这般的街巷,里面有各州各地的稀罕玩意儿,那麻辣兔头我真是垂涎欲滴。” “麻辣兔头,倒是个好名字。”老板托腮肯定道。 程晚笑了笑,继续道,“那卖麻辣兔头的老板说,他们都是来自于各个州府,但在都城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未谋得差事,多亏此地的老板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 “你想说什么?”老板突然警觉。 “您就是这烟巷的老板,也就是最开始兜售情报之人。”程晚自信的推论着。 苏暮在一旁听着,不的不惊叹于程晚的洞察力,也敬佩她的大胆假设。 她见老板未反驳,便又继续说道,“老板,不知我们可否向您买一个情报,问这兜售镇痛药之人。” “此人确来我酒肆吃过饭,他来过好两次,每次的时间都不固定,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带着帷帽,身型比你高一点,比他矮一点。我见他与多人做买卖,其余便不知道了。”老板眉头紧皱,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着他所见。 程晚示意苏暮给钱,苏暮极不情愿的将钱袋给程晚,程晚从中拿出一锭白银放在了老板面前。 “一两银子即可。” “行,谢谢老板。” “程姑娘,欢迎您下次来尝尝我店里的食物。” 程晚一顿,没想他竟也认得自己,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能做买卖情报的营生,总该对都城的事情了如指掌。 两人出了烟巷已过酉时,街上的小摊都陆陆续续的收摊回家用晚膳了,程晚本也想再外随意吃点,却被苏暮制止了。 “程晚,你当我这是钱庄吗?” “这都是必要开支。” “那行,从你赏钱里扣。” “……回家吃吧,我做饭!包您满意!” 苏暮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上次吃程晚做的饭,差点去了半条命。 “不劳您费心,管家会做的。” 见苏暮这么抗拒,程晚只能做吧,一脸惋惜道,“可惜了,苏大人错过了一顿美味。” 两人回家后酒足饭饱,便开始各自复盘推断,然各自推断无果。 第二日,谢衣从刑部匆匆赶来找正在温书的程晚。 “程姑娘,大事不好,那孙大夫被杀了!” 程晚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线索又断了,不过恰恰可以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是啊,所以苏大人请您快快过去。” 谢衣几乎是连请带拖,才让程晚挪了一下屁股。 程晚想着此行定要很晚,便干脆带着书去了。 刑部除了留守的侍卫外,其余侍卫要么被大理寺借调,要么便是上街巡视,又或者在刑部大牢审犯人,所以日常的刑部大院都是空荡荡,安静的可怕。 程晚进门便看到苏暮将自己埋在一堆卷宗中,手中的笔伴随着他的思路时而停顿,时而快速的写着什么。 “苏大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翻阅各地户籍,发现王栋的身份信息极少。然而查吴氏的时候发现,当地户籍卷宗记载:吴氏与陈铁竹于大阖元年喜结连理,生一幼子名唤陈义豪,陈义豪于大阖十六年考取解元,此后便再无记载。同时,我查了历年征兵名录,确有一人名唤陈铁竹,而他的身家信息却如户籍卷宗所记载。所以吴氏的儿子应该是陈义豪,不应该是王栋。” 程晚继续问道,“王栋在户部家仆名录备案是如何记载的?” “家中有父母和一位哥哥。” “再根据员外家中的其余家仆对王栋的描述,也就是说死去的这个人并非是王栋,而是陈义豪?”程晚在纸上罗列出每个人的关系图,“王栋和这吴氏一家又是何关系?” “一般没有身份记录的,大都是孤儿。不过,王栋和吴氏一家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但这陈义豪为何要顶替王栋?” “那有没有可能事情是这样的,吴氏一家收养了孤儿王栋,后王栋去员外府做工,但不知道为什么王栋突然不见了,然后陈义豪顶替了他进入员外府做工,可是陈义豪某一天抓到了员外的小辫子,员外就杀了他。” “两位完全不同的人,又何来顶替一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倘若两个人每天生活在一起,面貌是会越来越像的。” 程晚见他不信,又解释道,“之前询问员外府众人的时候,他们对王栋只有一个印象,便是此人手上有胎记,但长相不出众,不起眼,很少说话。甚至有人连他的样貌都记不住,这样一个人,即使被顶替了,也没有人会发现的。” 苏暮依旧将信将疑,但找不出更好的解释,“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些也只是推测。” “那只能找些证据证明我们的推测了。” “不,是找出真相。推测是毫无意义的,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个方向。” 程晚懒得与他争论,便继续问道,“孙大夫死因可有蹊跷?” “利刀割喉,无打斗痕迹,不过在现场留下了一根红色丝线。” 程晚拿着证物,左看看,又看看,还是觉得十分眼熟,“这红色丝线怎么和宋员外玉佩上的玉穗子这么像?” “何以看出?” “我听员外府的家丁说的,宋员外十分宝贝他的玉佩,不仅仅是因为玉佩的用途,而是那玉穗子是上好的冰晶蚕丝,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你看这丝线可不就是会发光。” 程晚拿着证物放到灯下,不自觉的靠近苏暮,欲让他看清。 苏暮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接近了,扭着头本想离远一点,这一动,便看到了程晚拿着证物正专心的指给他看。 不仅如此,苏暮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程晚,细腻的脸庞,灵动的眼睛,扑闪的睫毛,精致的鼻子,殷红的嘴唇,一霎那,竟分了神。 “不好了,不好了,程姑娘。”谢衣扯着嗓子从大门边开始喊,一路喊到了程晚面前。 程晚起身便看到谢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今天见到你,次次是坏事。” “程姑娘,您要参加的是今年的讼师考试?”谢衣向程晚再次确认。 “对啊,能不能活到明年还得两说呢。” “刚刚我看到吏部的人在外张贴告示,今年不准女子参加讼师考试。” 程晚让谢衣又重复了一遍,她不敢相信,自己来到这里还啥都没做,就直接被宣判了死刑。 “吏部?讼师考试难道不是归三法司管理吗?”程晚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暮。 苏暮也很是不解,“确实,但吏部对所有的考试都有话语权,倘若他们提出异议,并获得三法司其中的两方的支持,便可更改规定。” “也就是大理寺和监察院都通过了。”程晚又问道,“苏大人,这事你不知道吗?” 谢衣抢在苏暮之前便抱怨道,“程姑娘,我家大人因着和你的流言蜚语,朝堂好多官员都不带我家大人玩。” “程晚,你今年一定要考吗,倘若你缓一年,我便可以再周旋。”苏暮对这突然的变故也甚是头疼,规则一旦公布,是很难能更改的,倘若无端更改便会失了朝廷和皇族的颜面。 程晚听苏暮如是说,不觉面带怒容,“这并非是缓一年的事情,女子不能参加科考进入朝堂本就不公,如今又限制女子讼师考试,这不是赤裸裸的歧视吗。” “确实不公平,女子本可和男子一般,拥有自己的事业,可为社稷出力,但想要完全改变,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那便从我始!” “好。”苏暮研墨执笔,全神贯注,“明日我便上书,奏请皇上。” 12. 家丁案7 大阖官员每日卯时准时上朝,由内阁将奏章整理成册递交皇帝审阅,倘若某日无事,内阁便会告知众大臣休沐一日。 “父皇,马上便是一年一度的鉴花大会,届时将开启部落族和我国子民的通商之路,这五年来,通过鉴花大会,两族人民相处融洽,拉动都城经济,儿臣恳请父皇可以考虑延长两族的通商时间。”太子李承进言道。 他作为前皇后之子,皇家嫡长子,前皇后为开国殉身,故大阖皇帝念及前皇后之恩情,封其子为太子。而当今皇后则有一子为安王李桉,一女为春华公主李楚。 荣王辩驳道,“近日,部落族在都城猖獗,售卖一种白色粉末状药物,企图麻痹我族人的热血,能在鉴花大会允许两族通商,以是对部落一族莫大的恩赐。恳请父皇三思。” 皇帝似是抓住了重点,便问道,“这兜售药物之人可否查清?” “未曾。”苏暮言简意赅。 皇帝知苏暮的性子便不再多问,只是嘱咐他尽快破案。见众臣无事,本欲退朝。 “皇上,臣还有事启奏。”苏暮见皇帝点头后,便继续道,“听闻昨日吏部对今年讼师考试的规则做了变动,竟不允许女子参考,实为不人道之事。前朝有女子当官,并官至尚书,我朝科考制度已对女子多加限制;且我朝遵行以律治国,大阖律例上并未明确女子不得参加考试,反而规定,男子与女子应平等相待。臣以为,倘若限制的话,恐激起民愤。” “皇上,吏部做了一个统计,如今还在其位的女讼师从一开始的几百上千人,到如今的寥寥几十人,而且这些女讼师根本收不到案件,即使有案件,胜诉的概率也低的不像样。更甚者,有女子因讼师考试耽误嫁人生子,进而家破人亡,所以吏部才会考虑暂停女子考讼师,也是为她们的将来考虑。”礼部侍郎如是道。 “父皇,儿臣觉得苏大人说的有理,当年先皇后以一人之力护一城,后又有程夫人随军打仗,巾帼不让须眉,都是我朝女子的楷模,如今再行限制,恐会失民心。”荣王一听便知和程晚相关,便立刻附议。 “臣也觉得……”户部侍郎本欲继续附议被皇帝打断了。 “吏部既已发文,今年便如此执行吧。倘若再改,便是置朝廷颜面于不顾。不必在议,散朝吧。” 而另一边,程晚则在都城最大的东来客栈前举了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归还女子的权利,请允许我们参加讼师考试。 程晚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就坐在客栈前的石阶上,身前则摆着一块绢布,绢布的右边写着联名信,左边则空出来一片地方以供签名。 程晚蹲了一早上,签名的女考生寥寥无几。 “程姑娘?”来人是一位声音嘶哑,但面容俊秀的姑娘。 “你是?” “我叫江梦,是一位女讼师。”江梦看程晚不解,继续道,“我能在上面签名吗?” 程晚欣喜道,“当然可以。” “我看过你的庭辩,非常有魄力,且敢想敢做。” “我还不是讼师。” “我知道,就是前些日子你让诉方撤诉的那场庭辩,我正好在现场。后来我才知道,你并非讼师。” 程晚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你见笑了。” 江梦见程晚不排斥,便径自坐在她身旁继续道,“女子即使考上讼师,也接不到案件,更别提进入讼师联盟了。如今最大的讼师联盟,正气浩然讼师联盟便公然严明不收女讼师的。” “那又如何,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程晚听的越发的生气。 “可是我们人微言轻,更别提反抗了。” “人微言轻难道就不反抗了吗?这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们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别人就真的认为女子本就应嫁人生子,长居后院。” “嗯!我支持你。” 两人再无话,江梦陪了程晚一会,便有事先行离开。 一天下来,程晚的联名信上只有七、八个名字,少的可怜。后又听说苏暮、荣王在朝堂上说情,但最终被否了,理由竟然是会丢了朝廷颜面。 程晚因此气的连夜搬回了自己家,做官的想来都是一个样。 第二日、第三日……程晚依旧在各大酒肆和客栈举着自己的小牌牌。但签名的人还是不多,又或是参考的女子真的太少了。 大阖国虽以律法治国,但获利的都是男子,这本就和制度无什关系,大概就是世人的观念腐朽罢了。 程晚颓废了……她甚至开始等死,等待一年后的死亡。 飞竹苑的花花草草,因着程晚忙于办案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不是萎靡不振,就是叶已枯黄,桃花在一夜风雨过后落的满院子都是,还飘着淡淡的桃花味。 “昭昭!”飞竹苑的篱笆门半掩着,荣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在门口大喊着。 程晚将自己关在房间不知道多久,听见声音,探头探脑的从窗户间看过来,“荣王爷,又何事?” “我今天休沐,出去玩啊!酩香楼又出了新菜品了,听闻这次老板也回来了!可以听她讲讲外面的趣事。” 程晚丝毫没有胃口,觉得甚是无趣,“荣王爷,我身体不适,你且回去吧。” 是夜,程晚见到了消失几天的苏暮。 “苏大人是闻着味出现的?”程晚正在搭起炭火架子,后院做烤串。 “最近镇痛药物已经在市面上大量流通,我在烟巷蹲了好几天,兜售此药物的确实是部落族的死士,可惜他死在了大牢……” 苏暮见她已无心案件,便不再过多赘述。 “程晚,这是烟巷酒肆的老板让我带给你的。” “麻辣拌?竟还有这等好东西?” 程晚自己中的小辣椒怎么都长不出来,已经贪辣很久了,再加上进来烦心事甚多,如今能吃到这麻辣拌,当真是雪中送炭了。 程晚便撇开烤蔬菜,拿过来便一顿猛吃。而苏暮便是直接拿起程晚烤好的花菜吃了起来。 苏暮看着程晚吃的面红耳赤,不禁好奇道,“此物吃的嘴巴生疼,你竟这般爱吃?” “大人吃的都是仙食,岂懂我等小民的爱好。”程晚来了兴致,问道,“王栋真身查出来了吗?” “嗯,溺水的那位确为陈义豪,之后去找那吴氏做个口供便好。至于真正的王栋还需从员外府下手。” “另外还有一处,我看了孙大夫的仵作报告,发现他和那陈义豪有一共同之处,便是死后身体出现的紫红色斑块,我之前查过医书,这个并不像尸斑,想来是其他原因导致的。你可继续查下去。” “你未曾提过?” “因为我还不确定,不过以后只能靠你自己查了,便告诉你也无妨。” 晚风阵阵,吹的人凉飕飕的,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空中,颇有高处不胜寒之志,夜空中唯剩的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围绕在月亮的周围,两人一时无话。 苏暮看着吃着津津有味的程晚,下意识的问道:“你为什么今年一定要考讼师?” “因为我明年就死了。” 程晚看苏暮并没有相信,并转言道,“因为我要赚钱,寄人篱下太久了。” “不如你先到刑部任职。” 程晚轻蔑一笑,“刑部?要不是有你在,倘若也是忌讳女子办案的吧。” “程晚……” “无妨,我知这世道不公,只恨自己无能为力罢了,往后的日子啊,我只想快乐的活着。”程晚像是卸了重担一般叹了口气。 程晚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本以为此后的生活便一直如此平静,偏偏程沐出现在了飞竹苑门口。 程沐穿着名贵的绸缎制成的衣裙,头上簪满了珠玉,脸上更是擦着厚厚的粉,脂粉气颇重,到将她原本的美貌遮盖住了。 她唤了两位奴仆,将程晚摆弄过的花草全都掀翻在地,整座院子凌乱不堪。程沐也不说话,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只是高傲的指挥着奴仆妨碍程晚欲做之事。 程晚本不愿在理涉这些事,可程沐越发的则寸进尺,实在是忍无可忍,“程沐,如今飞上枝头,气势都不一样了啊,只可惜,德不配位。” “那又如何,你照样需要跪下来向我行礼。” 程沐见程晚一脸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便心生不快,招呼了几个奴仆欲将程晚按在地上给她行礼。 程晚身手不减当年,这些奴仆在宅院中生存,手脚早已生疏,不敌程晚,纷纷倒下。 “夫人!” 程沐听见声音,突然倒地,眼中带泪,哽咽的说道,“程晚,我好心来看你,你为何如此对我,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 一男子见程沐倒在地上,快速上前将其扶起,搂在怀里,此人应是骆世子了。 骆世子头戴容貌,油头粉面,但身材魁梧,穿着厚实的皮质衣物,见自己的夫人倒地哭泣,又看到随身的奴仆全都倒地,不由分说便责怪起程晚来。 “你这女子,粗鲁野蛮,竟敢伤害世子妃。”话毕,朝着程晚便是一拳。 程晚身手敏捷,转头机智躲过。程沐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程晚愈见吃力,有难敌之势,索性学着程沐的样子,直接原地摔,且在世子即将落下一拳之前及时喊住了他。 “世子,我是晚晚啊,小时候欺负我便罢了,如今竟还想着欺负我。” “程晚?”世子收起招式,顿了一下,看了看程沐,又看了看程晚,赔笑道,“竟是你这丫头!从小皮到大,你怎就惹得我夫人不快了。” “我哪敢呀,是夫人在找人和我切磋,试探我的功夫呢,许是她看到过于激动,自己不慎跌倒了。”程晚活动着身体,一脸娇嗔。 “我看,功夫倒是有所减退。”世子便又回到程沐身边,继续道,“原来是误会一场。你怎的不和我说清楚,好的我险些伤了晚晚。” 程沐欲继续污蔑,被程晚插话道,“姐姐,世子初来乍到,还快带他好好逛逛这都城,免得他一人在外,又碰到了其他的青梅竹马。”程晚特地将“青梅竹马”四字说的很重,让程沐不要再搬弄是非。 家丁案8 程晚整理被毁坏的院子时,叔父和大堂姐竟然也来看她,除了嘘寒问暖外,大堂姐还塞了一袋银子给程晚,并且会每月差人给她生活费。 程晚推辞许久,最终商定只给这一次。程晚觉得自己很幸运,况能长大成人,自是离不开叔父和大堂姐的照拂。三人寒暄之后,便告辞回去招呼回门的骆世子。 “晚晚?” 程晚觉得今天可能是自穿越以来最为热闹的一天,接连不断的人来寻她,且都是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程晚见一身着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门口,这女子眉眼弯弯,眼神中充满温柔,微微上扬的嘴角,更显温婉。这女子旁边站着夏夏,许久不见,夏夏已然越发的清瘦了。 “你是?”程晚在脑中搜寻了许久,愣是没有可以和眼前这位女子对上号的脸。 “姑娘,这位是您的表姐顾瑶小姐。”夏夏介绍了顾瑶,转而又对她解释道,“我家姑娘,自上次生病后,便失了些许记忆,顾小姐请勿见怪。” 程晚对上了一些记忆,那是很小的时候,父亲要驻守边境,便带着母亲和自己回了一趟江南,见到了母亲的族亲,这位顾瑶便是舅舅的女儿,在顾家中排行老三,小时候见她的时候,她整日沉迷药田之中,到处找人试针,身上则是经久不散的药香。想不到如今还是。 “原来是这样,正好,我会在此待上些时日,可帮你调理调理身子。”顾瑶在院子中四处瞧着,进而说道,“想来这程府并未好生待你,不然今日程沐回门,如此大的事情,程家人都其乐融融的,独独留你一人在此,真是过分。” “我自己住在这倒也清净。”程晚熟稔的挽起顾瑶和夏夏,邀她们去后院喝茶。 程晚从夏夏口中了解到,程家近来不太平,一是程梧在学堂和别人起了争执,将地方官员家的儿子打伤了,进了地方大牢,程家正到处找关系要把程梧捞出来。第二则是程家商铺,近几个月来连连亏损,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有人在故意拉低市场价,导致货价大跳水。 “那真是老天开眼。程家能发达至此,还不是凭着你给他们的铺子,倘若没有都城那几家铺子,他们怎会如此轻松便在都城站住脚。”顾瑶说的很温柔,但是语气中却是不满。 “我给他们的铺子?”程晚不明所以,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些事情。 “我听族中长辈说的,之前外祖母听说你被你叔父带回了家,觉得你没有依傍,便将都城的几家铺子转到了你名下,谁料,一年后,这些铺子竟都是程家的人在经营了。他们想着许是你给了他们,为了能在府中有一点好生活。” “怕不是他们抢过去的。”程晚心下又想道,难怪叔父和大堂姐处处对他好,原来竟不是血脉亲情,只是感念她的店铺给程家带来的利益,又看她可怜,便想着处处给点银钱,也免得日后和他们争起来。 “姑娘们,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府了,不然又要被大夫人抓住话柄。”夏夏看看天色,一脸着急的样子。 “我同你一起回去,带来的行李落在了程府,正好也免得大夫人找你麻烦。” 顾瑶也只是小时候见过程晚,那时候的程晚小小一只,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常年躲在她母亲身后,顾瑶便一直找机会逗她玩。后来顾瑶医有所成,便常年在外四处行医,归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又是有事才到都城来,在都城见到程晚,最是心生欢喜。 “我和你们同去。”程晚自从知道无法逆天改命后便再没有上街过。 一年一度的鉴花大会临近,晚上的宵禁也解除了,大家也都步子缓慢,不急着回家吃饭,甚是悠闲的在闲逛。 如此热闹的景象,唯有一人,在人群中显得那般孤寂,她只是端坐在路上,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大写一字:冤,她的面前则是一封血书。 程晚停下了脚步,顾瑶问道,“那是你的熟人?” “是我的委托人。” 顾瑶并未多问,程晚走向吴氏,“你在此作甚,刑部已将你儿子的案件立案侦查,稍后被巡查的官员看到了又要把你带走了。” “程姑娘有所不知,我上次去刑部,他们告诉我如今所有人都在侦查别的案件,根本管不了我儿……”说着说着,吴氏又哽咽起来。 程晚又点心虚,她也很久没有关注这个案件了,明明前不久她还信誓旦旦的让吴氏相信她。 “吴氏,我且问你,”程晚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王栋真的是你儿子?” “是…是的…”吴氏停顿了一下,转而问程晚,“怎么了,程姑娘?” “吴氏,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但是你得告诉我实话,才能帮你。”程晚见她依旧没有想说真话的意思,便正言道,“我既问你,便是我们查到了什么,倘若你一直不说真话,我们也可以合理的怀疑你儿子也做了一些违反律例的事情,才导致他如今的后果。” 这吴氏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眼珠子不停的左右转动,放在身前的手也哆嗦起来。 “我也不想欺瞒于你,我儿子真的没有做犯法的事情。”吴氏仍在纠结着。 “你儿子叫陈义豪是吗?”程晚看着吴氏一脸震惊的样子,便更加确信之前的推断。 程晚继续问道,“王栋是你们什么人?” 这吴氏突然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缓缓开口道,“王栋是我们一家救命恩人的养子,但是逃难的时候,他们不幸身亡,只留下这个儿子。” 吴氏抬起头,眼神飘的很远,“王栋与我儿子一般大,两人从小感情很好,志趣相投,但是我们不中用,只供得起一个孩子读书,王栋主动将这个机会给了我儿,自己到都城做工来了。他还处处补贴家里,可谁知道……” 吴氏的眼神突然充满愤恨,恶狠狠的说道,“谁知道,突然有一天,便再也没了消息,我们便举家迁来都城,后来才得知一猎户埋葬了一具无名尸,那可不就是可怜的栋儿吗。” 吴氏泣不成声,又说道,“栋儿满身是血,他死不瞑目,我儿便伪装成栋儿进入员外府,本想查他的死因,谁知道他也……” 程晚唏嘘不已,这员外府竟成了吃人的地方。这员外府真真藏着一个大秘密。 “晚晚,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程晚见顾瑶和夏夏在一旁等待许久,再加上夏夏的处境,便也不好再耽误。 程府已焕然一新,似乎是重新装点了门头,门框上的漆都重新刷成了暗红色,门前挂上了两个大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因着程沐高嫁回门,程府正大宴宾客,刚过未时,便已有客人陆续而至,人声鼎沸,鼓乐齐鸣。 “姐姐,我们从后门走吧。”程晚许久没有回程府,也懒得和他们周旋。 自从程晚走之后,夏夏便被安排去做起了杂活,端茶送水,院落洒扫,哪里没人便让她顶上,若非是顾瑶今次来,夏夏怕是没机会出府的,更别提是与程晚相见。 程晚之前的住处早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之后也只是草草修缮。程晚走后,此间便被闲置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争吵声,程晚本想等顾瑶拿了行李便速速离去,但又担忧是夏夏收到了责罚,好奇心驱使便想去瞧一眼。 只见夏夏还端着盘子,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发一言。 “我这衣服是名贵的金丝蚕制成,竟被你泼了水!你这贱奴!和你的主人一样不知好歹!”程沐气不过,便唤了几位家丁,“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 “谁敢动她!”程晚拦在夏夏身前,厉色道。 “没人请你,你到腆着脸来了?” “一位是我堂姐,一位是我的青梅竹马,来喝杯喜酒总不为过。” 程沐自知怼不过程晚,便直接对着家丁大喊道,“还不快把那贱奴拖下去。” 程晚今天动了好几次手,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虽然在招式上让对方讨不到好处,但架不住人多,还是败下阵来。 程沐一看这情况,便得意起来。 “程晚,你也有今天,我还以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跪下!” 程晚的腿被重重的的踢了一脚,但她依旧站的笔直。 “哼,程晚,以下犯上,拖出去一起仗责二十。”程沐昂着头,傲慢的俯视着程晚。 “慢着!” 荣王突然来此,便看到程晚被家丁架着,脸上更是添了些许伤痕,虽然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 “世子妃好大的架子,全然不把大阖律法放在眼里,竟然敢私自处刑。” 程沐吓的跪在地上,但她作为世子妃,竟被荣王训了,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便说道,“荣王爷,我只是在规整府中之人。” “规整不是你这般残暴,要不也将你丈二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活!” 这程沐被吓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连续的磕头喊着王爷饶命。 程晚借着容王爷的面子,直接将夏夏带走了。 “姑娘,会不会连累到你。” “不会,别担心。”程晚看到夏夏露出的皮肤上若隐若现的伤痕,气愤道,“他们每天都如此对你吗?” 夏夏不敢多言,怕程晚又做出出格之事,便谎称道,“当然不是,我手脚比较慢,事情多的时候难免伤了自己。” 那伤痕,明明就是鞭打而成,程晚也不揭穿她,只是心中憋着一口气,无处宣泄。 “话说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程晚看看荣王,向顾瑶问道。 “我本来想去找程叔父,半路碰到了王爷,想着你们毕竟有过婚约,总不会见死不救。”顾瑶一脸坏笑道。 这一说,倒让荣王有些许不好意思,“快些走吧,他们都等着呢。” 家丁案9 程晚一行人回到飞竹苑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苏暮在煮火锅,谢衣在烤肉,景云则在打下手。 “这……?”程晚疑惑的看着大家。 “你最近闭门不出,只能来你家热闹一下了。”荣王快步上前,也加入做饭队伍。 “这火锅的内容可比我们第一次吃的丰盛多了。还有这烤肉,种类倒是齐全。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程晚在一旁像美食家一般,指点指点这个,又指点指点那个。 “程姑娘,这些食材都是我家大人四处搜罗来的。”谢衣忙着帮苏暮邀功。 “可不是,把我家仓库都翻了一遭。”景云一脸无奈。 “你还在乎这个?”苏暮不可置信,“都城第一美人景侍郎,最在乎的难道不是自己的样貌?” “都城第一美人?倘若我在的话,便也轮不到景侍郎了。”荣王爷毫不客气的争道。 顾瑶不禁笑道,“都城美人图竟是真的,当初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又是赚钱的噱头。” “这都城美人图多少包含一些个人感情,怕不是景侍郎的崇拜者所排。”程晚摊摊手,她已经坐下等待吃饭了。 “还真是。”苏暮想了一下,“起头人可不就是大理寺卿的女儿。景云在她的苦苦追求下,不得已才申请调到户部。” 月明星稀,飞花点点,众人围坐在火锅边,喝酒,烤串。 飞竹苑第一次这么热闹,程晚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不知道何时在这里竟有了这么多羁绊。以前,还没穿越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友情,竟然在此时得到了满足。 “你们有什么愿望?”程晚突然发问道。 众人看着程晚,似是不解,一阵安静后,突然又喧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在讲着对未来的憧憬。 “我先说!我想做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不要继承家产!不要出海!不要被父亲母亲驾着去说亲!然后游历三川四海!”谢衣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顾瑶接话道,“我愿天下无病。” “那我愿永无战乱!” “我希望刑部没有案件。” “我希望人人平等,没有奴役,没有苛捐杂税。” “你们的愿望都太伟大了,还是谢衣最接地气。”程晚点评道,看到夏夏拘谨的坐在一旁不发一言,便问道, “夏夏,你呢?” 夏夏低着头,小声道,“我希望姑娘平安。” 程晚起初以为听见众人如此伟大的愿望,已是震撼,可听到夏夏说出来之后,眼眶变略微有点湿润,她知道夏夏向来想着自己,可是没想到她却一心只有自己。 苏暮见众人都说了,便向程晚问道,“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我本来的愿望是想开一家律所,然后为程家翻案。但是现在……怕是没机会了,现在只想查清员外府的案件,帮夏夏拿回身契。” 苏暮突然放空,微微呆滞,继而又道,“我会帮你。” 众人突然一阵沉默,大概是提到程家的事情,再加上荣王还在,可能有些许忌讳。 顾瑶见突然冷场,便说道,“你想做便去做,江南顾家,是你永远的后盾。” 程晚莞尔一笑。 在座的众人大都已熟知,难得酣畅,迟迟不肯归家,几位男子便索性在苏暮家住下了,而程晚、顾瑶和夏夏便在程晚家歇下。 翌日,顾瑶在整理程晚的小书房的时候,本想开辟出一块崭新的地方供她看医书,却无意看到了程晚的画。 “晚晚~”顾瑶对画很是好奇,便着急忙慌的将程晚唤来。“晚晚,你这画的是谁身上的?” 画是程晚在思绪不佳的时候根据验尸报告随手画的。顾瑶却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就是那员外府案件中的死者。”程晚看着顾瑶盯了许久,继续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身体上出现这种形状的斑块,常人也许会以为是尸斑,但实际上这是死前中毒所致。” “中毒?” “没错,此毒来自于部落一族,我曾在战场上见过死于这种毒的部落死士。” 顾瑶继续说道,“这种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当到达一定剂量的时候,便会立刻身亡,一旦服药,全身骨头如碎裂般疼痛,直至完全死亡。” “中毒,疼痛,止痛药……”程晚突然惊醒,拉着顾瑶直奔刑部。 “苏大人!”程晚从踏入刑部的那一刻,便开始大呼,与谢衣如出一辙。 “程姑娘,我家大人在审犯人,您先到堂前等候。”一刑部侍卫见是程晚,便将她和顾瑶带去了刑堂前。 程晚看到苏暮的桌案上仍然放着吴氏一案的卷宗,便知除了她,还有人在努力。 “姐姐,这跟红线,你可识得?”程晚查阅了本国的丝线录,并未发现有一种叫冰晶蚕丝的丝线。 “冰晶蚕丝,出自于部落王族。不知从何而来?这东西宝贵的很。” “员外果真和部落族有交易,难道……”程晚的分析被苏暮打断。 “你何事寻我。”苏暮匆匆而来。 “这个丝线,来自部落王室,宋员外也有,也就是说,他和部落王室有交集,既如此便可在此搜府了。” “这个丝线我已经知道了,这两天通过黑市酒肆老板,抓到了那位卖药的街头人,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 苏暮继续问道,“本想直接去将那员外带回来的,为何又要搜府?” “因为我怀疑他在做人体实验。”程晚一本正经,继续分析,“据姐姐讲,陈义豪和孙大夫死前便已经中毒,正是因为中毒,他们才通过各种途径接触到了镇痛药。” 程晚看苏暮在顺着她的思路画证据链,但依旧不够完整。程晚继续补充道,“也就说,最起码有两个人,一个人下毒,一个人卖药。” “但是现在,我们只能证明,宋员外和部落族有关系,却无法证明他真正做过的事情,所以来一个出其不意,直接搜府,这样比较快,当然这是其一。” “其二,宋员外一直想在陈义豪身上搜出点什么,说明他身上还有我们没找到的东西。况且,当初我去的时候,陈义豪落水的湖被围了起来,里面有人在打捞什么,所以我认为,回到案发现场,再去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苏暮这次没有反驳,反而觉得程晚的推理可以说是完美无缺,每一条都能连上,随即下令,搜查员外府。 “苏大人,您凭什么搜我府邸?”宋员外带着府中家丁前来阻拦。 “刑部即来,便是你有罪。”苏暮大手一挥,“给我搜,一处都不能放过。” 程晚和苏暮带了一小队人直奔陈义豪落水的湖边,喊了几位侍卫下去搜寻。 这湖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而且还挺深,水性好的人又不多,便打捞了好长时间。 程晚看着打捞上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半只鞋子、手帕、扇子、耳环……便逐渐失去耐心。 “没有其他东西了吗?”程晚问着打捞的人。 “没有了,连里面的土都翻过了。” “程晚,过来看。”苏暮拿起一个黑色钱袋,擦拭了表面的水渍,拿给程晚,“这钱袋倒是与众不同。” 苏暮为了更好的解释,便拿自己的钱袋作为参照。 “我们的钱袋大都是棉布丝绢所缝制,为了区别,便会在钱袋上秀一些图样。但是你看这个钱袋,通身漆黑就罢了,这钱袋的布料乃是防水的油布。倘若是防水之用,为何这开口不做严实一点,里面的银钱早就湿透了。” 程晚仔细研究着这钱袋,搓、捏、揉,一一试过。 “大人,这钱袋看上去还挺厚实,这里面会不会有夹层啊?” 话毕,苏暮便用刀将这钱袋直接划开,果不其然,真有夹层,夹层中放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和一小袋用油纸包好的物品。 “这竟然是陈义豪的绝笔信。”程晚读完,大为惊叹。同时,也应证了程晚的想法。 信中说道,自己的好朋友王栋身上多处鞭伤,多处骨折,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殴打和凌虐。他自己本想伪装成王栋的样子进府搜集员外殴打家丁的证据,但是意外得知,员外和部落王室勾结,研制一种新的药物,企图先用家丁做实验,然后再投入各地药铺,已备完成最后的成品。 那包用油纸包好的,便是从宋员外的书房暗格找到的药物原料。 程晚看完这些,突然又想到,“之前我说的有一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再去看看。” 这房间和普通房间并无不同,几处架子和摆放的花瓶等也没有可以开启暗门的机关。床也是正常的床,床底无暗道。 “大人!”谢衣依旧喜欢从很远的地方便开始嚎叫,他走进房间前甚至差点被绊倒。 苏暮看了他一眼,“何事慌张?” “员外府大管家想要跑路,我给逮着了。” “做得好,去把宋员外也看住了。” “得令!” 苏暮看到谢衣慌慌张张的走出去,差点又被绊倒,便起了疑。 “这门槛好像有些高了。” 程晚狠狠的踢了门槛一脚,“是实心的……” 苏暮嘲笑了一番,便去摸那门槛,竟在门槛的最底下摸到一机关,苏暮按下后,这房间的地板竟开始向四周移动,展现出一条从上而下的路来。 “这机关厉害啊。”程晚赞叹道,“苏大人打头阵。” 苏暮拿出火折子,便先行下去了。 这条走道很窄,只能一人过,通路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方。但这密道的血腥味随着越来越深入而越来越重。 路突然开阔,迎面而来的是一间房间,或者说是一间实验室。 这房间的中间是一个圆台,圆台上还放着各种刑具,还有满满的血迹。 圆台的后面似乎还通向哪里。圆台的周边放满了各种不知何物的药草。在这些药物中发现了市面上流通的镇痛药还有陈义豪钱袋中的药物原料。 想来这里便是研究药物和实验药物的地方。 程晚被血腥味熏的频频干呕。两人便继续往前走,之后的路很宽阔,也很近,不一会,便看见了光亮。 这里是一座被废弃的小山沟,山沟里竟是无数的尸体和白骨……不知何人,不辩男女,存着肉身的可以看出死前遭受了极其残忍的折磨,只留白骨的,只见白骨上处处坑洼不平…… 一霎那,程晚和苏暮一行人就如此呆住了…… 家丁案10 刑部大牢,被传说为有去无回的大牢之一,而另外一座大牢便是大理寺的大牢。 刑部用犯罪程度将犯人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同样的,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刑部待遇。倘若是杀人犯,如若是一直不招供,便会用最狠毒最严厉的刑罚来招待他。 就比如宋轲宋员外。 谢衣用一整盆盐水浇在满是鞭伤的宋员外身上,活生生将人痛醒。 谢衣又问道,“宋轲,你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没有,就算问一百遍,都是没有。”宋员外强忍着疼痛,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那制粉的原料从何而来?” “我外出行商发现的。” “你这家伙,嘴还挺硬,还不肯说实话。”谢衣从一旁又拿起一盆满是辣椒籽的辣椒水,直接往宋员外身上泼。 “啊……!” 宋员外满身的鞭伤全都皮开肉绽,原本在盐水的刺激下,只是感官疼痛,如今泼了辣椒水,伤口整个红肿,更是抓心的疼。 可即便如此,宋员外依旧不肯供出幕后之人。 程晚和苏暮则继续查小山沟的白骨以及宋员外相互关联之人。 “苏大人,你之前抓到的那位卖药之人不是源头吗?”程晚翻户籍卷宗翻了无数遍,除了宋员外女儿曾经失踪,便再也没有可疑之处,都是正常的社交。 “是源头,不过不是他,他只是位替罪羊。”苏暮继续道,“我查了前几年都城衙门失踪人口报案的卷册,有一部分人是曾经在员外府做工的家丁,失踪以后,员外府便将身契直接还给了家里人。” “员外府这么多失踪人口,都城衙门也没有仔细审查?”程晚不解道。 “此事我会上书陛下,倘若真有舞弊之嫌,将会由三法司一同审查。” 天气阴晴不定,雾蒙蒙的,连同两人的心情一般,程晚四下无头绪,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吃。 “这是牛奶吗?”程晚指着一桶白色液体问道厨子。 “是啊,这是陛下赏赐的,念及刑部破案日夜操劳,便将这稀罕之物赏给我们。只可惜这奶膻味太重,大家都吃不惯,便也搁置了。” “我有一种能让这奶变好喝的法子,保管你们喜欢。”程晚灵机一动,继续道,“麻烦你们煮一大锅红茶水。” 程晚见他们不动,继续道,“要不我去请示一下苏大人?” “茶叶名贵,我等不敢擅自使用。” 程晚二话不说,便带着厨子到苏暮的堂中,搜刮了好些正山小种,并且让他们直接煮茶备用。 苏暮不解其事,但也不做深究,只见程晚忙进忙出,不一会,又听见客堂之中又传来喧闹声。 “当值期间,尔等成何体统。”苏暮背着手,板着脸,一本正经站在门口。 程晚看大家不敢言,甚至作鸟兽散,一时尴尬,“我看户籍卷宗看烦了,便来找些吃食。” 她端起一碗奶茶,递给苏暮,“你尝尝,既没有奶的腥味,又有茶味,甘苦清甜。” “你可知我那茶叶……” 程晚懒得废话,便直接将奶茶送进苏暮口中。 “如何?” 苏暮品了品,抿了抿嘴,“甚是美味。” “是吧。”程晚看着一大桶的奶茶,便开始叹气,“这一桶哪里喝的玩,倘若因为变质了倾倒,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怪罪。” 苏暮想了想,又看众人也连续陪他们工作了好久,便道,“都别拘着了,来喝吧。” 这群侍卫真是变脸怪,刚刚还一本正经,这下全都面带笑容有说有笑的来喝奶茶了。 “程姑娘,还是你厉害,这可好喝了。”一侍卫奉承道。 “确实美味,不愧是皇族专供奶源。”程晚大口大口的喝着,她来这个把月了,想不到能在古代喝上奶茶,要是能有珍珠、芋圆、仙草等等配料就更好了。 另一侍卫接话道,“可不是,听说这产奶的牛都有编号呢。” “这简直就和那部落族人一般,各个都在身上纹了图案,以示尊贵,哈哈哈哈。” 程晚好像抓住了什么思路,问道:“部落族人会在身上纹身?一般都是纹在哪里?” “哪里都有的,一般都比较显眼。不过有一种比较特殊,他们是纹在耳后的,这些人一般都是部落族的死士。”侍卫解释道。 程晚歪头看了苏暮一眼,苏暮接收了程晚的信号,点头表示肯定。 “那就通了,谢谢各位。”程晚突然豁然开朗,拉着苏暮便去了办公堂中。 程晚翻阅着卷宗,抬头和苏暮对视道:“苏大人,那位部落族人应该是宋员外的千金,宋意。” “我也怀疑过她,你找到证据了?” “我依稀在她的耳后见过类似于纹身的样式,但是我不太确定,不过,如果是她的话,那应该都可以解释通了。” “还是得先找到证据。” “那还不简单。” 程晚让苏暮带她去刑部大牢,程晚决定亲自会会那位硬骨头宋员外。 程晚只来过一次刑部大牢,这是第二次,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这次牢里面关押了很多的犯人,并且有好几间审讯间,审讯间里面的刑具一一罗列,甚是齐全。 “苏大人,果然我在你心里是特殊的吧。”程晚试探道。 苏暮明白了她的意思,嘴硬道:“你当时是受害者,但是又碍于身份,所以便将你关押在清静地方。” “是吗,苏大人一定是看我天生丽质、柔弱不能自理,于是怜香惜玉。”程晚一脸坏笑。 “那我许是瞎了。”苏暮继续解释道,“当时你满脸乌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又瘦又小……” 程晚笑而不语,嘀咕道:苏大人记得真清楚。 随着大牢的深入,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铁器的味道扑面而来,程晚紧紧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这刑部大牢和那小山沟倒是神似。” “这可是天壤之别,这里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对对对,苏大人说什么都对。” 宋员外依旧被架在架子上,皮开肉绽,满身是血,惨不忍睹。谢衣则坐在审讯桌前写着审讯笔录。 谢衣看到苏暮和程晚来了,便停下笔,上前迎接,“苏大人,你们来了,宋员外还是不肯说。” “你去喝奶茶吧,换我们来。”程晚喧兵夺主。 程晚一下坐到了审讯桌前,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像模像样的准备审讯。苏暮看她坐下,便站在她身侧。 程晚清了清嗓,便开始问问题,“第一个问题,宋员外,你是否两次刺杀我?” “是。”宋员外恶狠狠的盯着程晚,因着身上都是伤,所以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受何人指使?” “没有人。” “第二个问题,孙大夫是你杀的?” “是。” “那他怎么死的?” “一刀割喉。” “你动的手?” 宋员外愣了一下,“是。” “你在撒谎。” “我呸!” 程晚挑眉,苏暮给了一旁的行刑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立刻上前,又抽了一鞭子。 程晚倒吸一口凉气,她第一次发现苏暮办案的时候还是非常冷酷的。 她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药都是从你这流通出去的?目的为何?” “都是我做的,我要赚钱。” “赚钱做什么?” “你会嫌钱多?” “你在撒谎,药源明明是你女儿给你的。人也是你女儿杀的。” 宋员外突然怒目而视,又转而嘲笑道,“你有证据吗?” “有啊。” 程晚从袖中拿出一口供让苏暮拿给宋员外看,口供上有签名,签名处盖了红手印。 “她全都交代了,她说自己是部落杀手,受了王族指示来大阖国实验新药,顺便赚钱。你女儿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目的就是和你以及你背后的人联手。于是你们便先拿府中的家丁实验,先让他们慢性中毒,然后再给他们吃药控制,最后因为药量和毒逐渐死亡,便仍在了后山。但是因为员外府失踪人数过多,你们便想沉寂一段时间,并开始向市面投入药物,谁知道,这一切被家丁发现了,于是你们便想仿照之前的失踪手段,不过没料到的是,他因为大量服用了市面上的镇痛药物而加速了他的死亡,直接死在了大家的面前。” 程晚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想了想,便继续说道,“你女儿已经死了,就埋了郊外的一处荒冢,你如此精明一人,竟然会相信那部落族人的话。” “什么!不可能!”宋员外突然整个人激动起来,拼命想要挣脱手链,嘴里一直在重复着。 这时苏暮开口道,“刑部的人根据她的口供,带人翻遍了西郊,在一处林子里挖到了尸体,已成白骨,仵作根据骨龄判断,确与你女儿走失时的年龄一致。” “并且在她身旁看见了与你那玉佩相似的物件,不过时间已久,已经不完整了。” “女儿……我的女儿……”宋员外突然大声哭了出来,“我说,我什么都说。” 事情与程晚判断的一致,待宋员外签字画押之后,苏暮便带人去抓人了。 天色渐晚,程晚在刑部复盘整个案件,深怕遗漏了什么。户部侍郎景云突然到访。 “程姑娘,怎么不见苏大人?” “景大人为何到此?” “听闻陛下赏了苏暮一些牛奶,我来尝尝鲜。” “那你等一下。”程晚端着一碗奶茶递给了景云,“尝尝。” 景云尝了一口,连声赞叹。 “景大人,这案件也破了,但也闹的满城风雨,员外府虐待家丁的事情也人心惶惶,你们户部有没有什么对策?” 景云喝着奶茶,琢磨了一下,道:“准备和苏暮联合上书请示陛下立法。程姑娘有什么高见吗?” “立法确实可以解决问题,不过,我有一个小提议,是不是可以不用身契来管制家丁或者是雇员,可以改成合同制。”程晚见景云略感兴趣,便继续道,“就是双方签订契约,里面约定双方的工作年限、工钱,还有对双方违约的制约条款等等。” “甚好,不过……” “景大人有什么要求?” “我想要知道顾瑶的喜好。”景云一脸不好意思。 程晚一脸了解的表情,频频点头。 两人谈完不久,苏暮也完成了后续的捉拿和审讯,只待明日上朝,禀明圣上。 前夕 卯时,武官着深蓝官服、文官着深红官服站立在朝堂两侧,大阖皇帝听完各位达成的汇报,便开始总结性发言。 “苏暮,断案有功,粉碎了部落王族的计划,使百姓得而安居乐业,朕甚欣慰~赏白银千两。” “为圣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然江南不日便将进入雨季,水患频频,千两白银,臣受之有愧。”苏暮见龙心大悦,便继续说道,“倘若圣上想嘉奖臣,臣恳请圣上允许女子参加讼师考试。” 皇帝微微皱眉,眯着眼睛看着苏暮。而苏暮虽然下跪,仍挺直脊梁,直视皇帝。 突然皇帝放声大笑,“你这固执真是万年不变!罢了,允了你的请求,讼师考试改制之事择日在议吧。” “臣谢圣上隆恩。” “对了,景侍郎欲推行的用工改制一事速速推行,众位卿家须得全力配合。” 散朝后,诸位大臣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苏暮和景云则挨着在说些什么。 “景云,用工合同制这方法甚是不错,得亏你想的出来。立法事宜我也会和其余两司速速商量推进。” “我可不敢邀功,这办法是程姑娘告诉我的。” “程晚?”苏暮低眉一笑。 “苏暮,从未见你对一女子如此上心,难不成……”景云一脸八卦道。 苏暮面对景云的猜测有点不知所措,“我不过念在她是将军孤女,无亲无故,略微照拂罢了。” “她也想为将军府翻案,想来你们也算是有共同目标。” 苏暮一路无言,为将军府翻案,前途惊险,他不愿程晚冒险。 程晚在刑部通宵了好几天查案,回到飞竹苑倒头就睡,就如此睡了一天一夜。 “姑娘,快醒醒,苏大人在门口等您。”夏夏放下脸盆,将床上闷头大睡的程晚拉了起来。 程晚头发乱糟糟,眼神迷离,哀求道,“我好几天没合眼了,你让我再睡会。” “苏大人带了酩香楼的烤鸭过来,还热乎着,您确定不吃点?” 程晚用力睁开眼睛,四处看没看到烤鸭,“你可别诓我,他不扣我赏钱就不错了。” “是真的。”夏夏将程晚从床上拉起来,帮她洗漱梳妆,“表姑娘出门看诊前还特地交代我,让我午时之前喊你起床,否则会坏了作息,这马上太阳都快落山了,姑娘,您再不醒,表姑娘定要对你说教一番。” 程晚哈欠连天,眼神恍惚的盯着镜子中的夏夏道,“夏夏,倘若真的能推行用工制度改革,你从程府拿回身契,也不要再服侍我了。” 夏夏梳妆的手一顿,带着委屈道,“我惹姑娘嫌弃了。” “不是的,姐姐可以外出看诊赚钱,你也可以以自己的一技之长获得报酬,我们平等相待,一起住在这里。”程晚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得分担这里的租金。” “姑娘,这使不得,尊卑有别。” “哪有人生来就是仆人的,谁还不是父母心中的小公主了。”程晚继续安慰道,“倘若有人敢说闲话,我便打得他满地找牙,我很厉害的。” 程晚悠闲的从房中出来,便看到苏暮拿着刀在片烤鸭,又对着夏夏补充道,“况且,我们上面有人。” “苏大人好兴致,竟有闲情来我小院。”程晚拿起便好的烤鸭皮蘸了点白糖吃了起来。 苏暮嫌弃的看了程晚一眼,“饭前净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太精细了活不下去的。” “歪理。”苏暮从怀中掏出五锭银子放在程晚面前,“这是赏钱。” 程晚眼睛都亮了,她拿出其中两锭给夏夏,“夏夏,麻烦你街市上买些蔬菜,再买两条最大的鱼!如果有鸡的话,也买两只,让老板杀好。” “我这就去。” 夏夏前脚刚走,后脚谢衣便来了。 “老大,您托我拿的酒。” “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得令!” 谢衣看到程晚在研究银锭子,便凑过去看热闹,“程姑娘,这银子是我老大每月领的官银,岂能有假。” “这不是刑部发的赏钱吗?” “刑部穷的连刑具都是我老大自己找人打造的,怎么可能会发赏钱。” 程晚心中顿时明了,想来是苏暮找了个借口帮自己渡过难关罢了。 “程晚,你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会让我觉得你别有企图。”苏暮被程晚盯的浑身发毛。 “我就是觉得苏大人形象瞬间高大,你仔细看着我的眼睛。”程晚眼睛睁的大大的凑到苏暮近前,“看到了什么?” “这双漂亮的眼睛,长在满嘴油的笨蛋脸上真是可惜了。”苏暮将烤鸭片好,便将鸭骨头全都丢进了锅里面另作他用。 “哼!” 程晚擦了擦嘴,问谢衣,“你老大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崇拜的,让你不惜放弃富二代的身份跟着他。” “程姑娘,我现在最崇拜的是你!”谢衣看着程晚一脸疑惑,解释道,“你轻而易举将让宋员外直接认罪了,佩服!” “她都是空手套白狼,我不建议你学习。宋员外也是傻,明明在她那里栽了一个跟头,竟然还能跳进去。”苏暮无情的揭穿程晚。 夏夏很快将食材买了回来,程晚今晚准备做烤鱼和烤鸡庆祝一下,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但就是想大吃一顿。 顾瑶终于赶在太阳全部落山之前赶了回来,同行而来的还有户部侍郎景云。 “好香啊~”景云闻着味寻到了后院。 “来的巧啊,景侍郎,事情怎么样?”程晚在给烤鱼翻身,便问问景云情况。 “苏暮你没告诉她?”景云一脸不可置信。 肃穆轻描淡写的说道,“忘记了。” “程晚,你可以参加十天之后的讼师考试了,改制被取消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忘了?”程晚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声音都大了些许,她已经许久没看书了…… 景云在一旁乐的像个孩子,又补充道,“用工改制也在推行了,圣上对这个提案甚是看中,劳动法也在立法中了,可还满意?程姑娘?” “这分明就是造福百姓的事情,如何问的晚晚是否满意?”顾瑶净手后来后院便听到景云再问这荒唐话,不免心生不满。 景云一听顾瑶的语气,便怂了下来,“是我失言了。” “晚晚,手给我,搭一下脉。”顾瑶眉头微皱,询问道,“你的眩晕症是否还时常发作?” “嗯,依旧是日日都有,不过最近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 “还需好生调养,你的身子可比你的状态差多了。” 程晚乖乖点头听话。 夏夏在一旁洗菜切菜,抬头便看到程晚在众人的围绕中,熠熠生辉,似乎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在一旁竟生出些许窘迫。 “夏夏,别忙活了!快来尝尝的我的手艺。”程晚呼唤道。 程晚看谢衣无从下手,便催促道,“抓紧吃,若考不上讼师,你们以后休想再吃到如此美味。” “如此美味?看来吃完又需要看一下大夫了。”苏暮心有余悸。 “苏大人,我就是,你尽管吃,吃坏了,我包你药到病除。”顾瑶面带微笑,一脸自信的说着。 众人酒足饭饱,便各回各家。 因着讼师考试临近,程晚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日温习功课,夏夏则一如往常的照顾她的起居。顾瑶依旧每日早出晚归的看诊断。 用工改制在户部的督促下,进行的如火如荼,三法司也将劳动法法案公示于全国,征求全国百姓的意见。 直到讼师考试的前一天,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却又都变了。 “夏夏!夏夏!” 程晚对明天的考试信心满满,本想着找夏夏一起去外面放松一下,但却没找到人。本以为她是出门采买了,知道傍晚,谢衣匆匆来此。 “不好了,程姑娘。” “我好的很!” “不是!是夏夏……夏夏她……”谢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程晚心中一沉,“快说!” “她去了……” 程晚一瞬间的恍惚,差点没站稳,急急的问道,“人呢,人在哪?怎么回事?” “人在刑部……” 待程晚赶到刑部客房的时候,只看到顾瑶在帮夏夏擦拭身体,苏暮和景云则站在门外,一筹莫展。 她只是在门口看着,连门都没有敢进,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她看到苏暮悲悯的看着她,她怒吼道,“你们刑部怎么办事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说死就死了……” “凶手呢?为什么不去查?”程晚发泄般的推搡着苏暮。 “程晚,你冷静一点!”苏暮狠狠的握住程晚颤抖的肩膀。 “晚晚。”顾瑶从房中出来,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我是在程府门口看到的她,她应该是去拿身契的,但不知何故,竟遭此待遇。” “她临终前说,希望你照顾好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实现自己的志向。”顾瑶哽咽的说着。 程晚欲看夏夏最后一眼,被顾瑶拉住了,“晚晚,别看了……” 程晚挣脱顾瑶的手,床上的人已经被换了新的衣服,可即便如此,脸上皮开肉绽的鞭伤,额头的撞击伤,嘴角的青紫,还有掀起的指甲盖,都在诉说着这具身体生前遭受了怎样的虐待。 程晚如鲠在喉,眼泪也不知何时浸湿了衣领,她喘着气,震惊于夏夏身上的伤痕,更是自责自己发现的太晚。 “这些皮外伤怎会致死?” “她身上的骨头碎裂,生前遭施暴……服毒而亡。” 程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疯了一样的冲到了程家。 “程小姐,大夫人说您不得入内。”门口的家丁将程晚拦住,可她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打了一顿,冲了进去。 她将拦她的人通通打了个落花流水,突破重重阻碍来到大夫人屋内,眼中充斥着怒火和不屑,质问道,“大夫人?夏夏的身契呢?” “只要我一日不给,她就一日是我府中的奴才。” “是吗。”程晚活动着筋骨,将大大夫人的脸摁在梳妆台上,用金钗狠狠的对着她的眼睛,“大夫人,你想好再说。” 这大夫人被吓得浑身发抖,根本说不出话。 苏暮和景云本欲带人至程府问责,听顾瑶说程晚已先行一步,便也带着侍卫匆匆赶到,幸而及时拉住了程晚。 苏暮将程晚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你明日还要考试,切莫冲动。此事交由我和景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程晚镇定下来,眼神狠戾,看着大夫人道,“倘若刑律给不了你处罚,我必会让程家付出应有的代价。” 司考 讼师考试如期举行,程晚在顾瑶的目送下进入考场,在她的记忆中,以前每年考试都是夏夏送她进考场并在外面等待她的归来,之前的考试被人陷害,夏夏责怪自己疏忽大意,此后便及其注意自己的日常饮食和起居。 这些记忆中的事情,虽然不是程晚亲身经历,但近些日子与夏夏的接触中,却也能感同身受。 讼师考试三个时辰,从卯时开始,至巳时结束,一人一位,中间有隔板隔开,如若发现有作弊之人,便会取消该考生的考试资格并且禁考三年,还会喜提刑部大狱十日游。 程晚在恍惚中完成了考试,不过以她的水平,再加上前些日子的刻苦研读,通过应该不是问题。 她考完试便直奔刑部。刑部的门口要比往常更加的热闹,聚集了一群不知何处的百姓坐在刑部门口的台阶上。 “苏大人何在?” 谢衣匆匆前来接待,道:“苏大人为防止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便和景大人亲自带着人去推行新政了。” “程家人如何了?” “他们被大人关了起来,大门口那些都是来找程家人要债来的,反倒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程晚见苏暮不在,谢衣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便和顾瑶两人告辞,并帮夏夏准备身后事。 天气逐渐变暖,飞竹苑中的花也都含苞待放,日落时间也因着气温逐渐变暖而逐渐推迟。刑部因为协助推行户部新政以及鉴花大会的临近,苏暮回府的时间也因琐事过多,逐渐变晚。 程晚在后院坐在摇椅中放空自己,顺便欣赏落日,大概是近来心神劳累,眩晕症来的甚是猛烈,顾瑶在前院准备晚膳,程晚不便打扰,便自行闭眼假寐。 突然,手落入一片温暖之中,自己的眩晕症,也因为这片温暖而好转。 程晚睁眼看到苏暮半蹲在程晚的脚边,双手握着程晚的手,见程晚醒来,便紧张的将手拿开。 “你醒了?” “你回来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问,好不尴尬。 程晚见苏暮不说话,便继续问道,“程家案子如何了?” “只能将他们关几天,夏夏是自杀,没有办法定罪。”苏暮一板一眼的说道。 程晚听苏暮如是说,早已在预料之中,便也不纠缠,便转言道,“员外府一案,还有一些谜点,据宋员外的口供,他背后应该还有更大的人,还望苏大人留心。” “有劳费心。” 即便程晚无心追查,和顾瑶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收到了穿云箭警告。 箭镞上挂着一张布条,上面写着:若想活命,停止追查。 程晚本想不理涉,但想到姐姐顾瑶和自己住在一起,难免受到牵累,于是去找了苏暮。 “苏大人,我被威胁了。”程晚将所经之事一一告诉苏暮,问道,“姐姐和我住在一起实在不安全,她在都城这段时间,可否先借住在你这里?” “确实不安全,你们一同住过来吧。我近日政务繁忙,如非必要的话,会先住在刑部。你等过一阵再搬回去不迟。” 程晚细想下答应了苏暮的提议。 三日后,讼师考试放榜。程晚知道自己考的不差,但没想到能得榜首,这属实扬眉吐气了一回。 当然,也不乏有人持怀疑态度,申请成绩复核,但依旧没有撼动程晚榜首的位置。 “恭喜~程大讼师!”谢衣是第一位跑来苏府祝贺的,不仅如此,他还提着两袋美味的小零食孝敬程晚。 “来得正好,你在刑部任职,一定知道讼师的一月考核期吧。”程晚挑眉道,“快给我科普一下。” 谢衣从规则订立之初一直讲到现今的制度,讲的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十分考核制,大理寺4分,刑部4分,监察院2分。需得八分以上,才能获得讼师令牌,正式挂牌收案。 收不收案倒不是很紧要的事情,鉴花大会在即,骆王府会举家回都城。但是一个月内不能犯错,还要扳倒程家,并非易事。 程晚一时想的出神,也没听见谢衣在讲什么。她复而问道,“你说了什么?” “我说今年考上的人众多,里面不乏官家子弟,监察院基本上不管事,2分必定会给你,刑部有我家大人在,定不会为难你,最主要的是这大理寺的4分,最为难拿。” “你家大人想来公正无私,岂会为我开后门。”程晚当初以为通过讼师考试便万事大吉,没想到后续的考核如此的麻烦,又继续问道:“大理寺为何难办?” “大理寺比我家大人更为油盐不进,很多官家在他们那都讨不到半点好处。” “还挺公正。” 谢衣突然八卦道,“大人最近一直住在刑部,连家都不回了,你们闹矛盾了?” “他不是政务繁忙?” “我家大人特别爱干净,从前即使在忙,他都会回家沐浴更衣。”谢衣眼珠子转了转有继续说道,“之前您住在这府上的时候,大人都不愿去刑部……只让我将案卷拿回来给他批阅。” 程晚一时不知作何解释,搪塞道,“你家大人回来多有不便,许是怕污了我们的名声。” 谢衣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果然没看错大人!” 翌日,程晚一纸诉状状告程承安侵占自己的铺子,要求其归还都城中位于北街的茶水铺、南街的面食铺以及西街的裁缝铺,并支付相应的占有费用。 恰逢都城衙门最近在内部整顿,以至于程晚的案件在几日后便收到了回应。 都城衙门内,新上任的都城府尹是去年殿试的探花郎,模样生的俊秀神朗,听说为人正直清廉,本去了大理寺入职,可都城衙门不可一日无人,便将他下放到都城衙门历练,想必之后也是平步青云之人。 新任府尹觉得之前的审判制度太过严肃和僵化,便将审理流程进行了革新,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并增加了诉前调解这一流程,为的就是都城百姓可以友善相处,大家各退一小步,创造美好都城。 这一制度的第一次施行便是程晚的案件。 “你们双方可否愿意调解?”府尹坐在圆桌的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程晚、程晚的叔父程承安以及叔母常沛霓。 程晚对于这些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便爽快道,“可以。” 程承安试探性的问道:“能不能只支付一些费用?” “那叔父准备支付几万黄金?” 常沛霓突然激动的跳脚:“你竟然狮子大开口!你从小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不想着回报,竟然还想我们给你黄金?还想抢铺子?” “大夫人,既然你要算总账,那我们便算算,当年顾家可不止给了我铺子,还有金银财宝,这些不是也进了你的口袋?要说吃穿用度,冬天连炭火都不给我们,衣服也都是我自己的钱买的,除开这些,你们可是把我当下人使唤……” 程晚看着叔父慌乱的样子,程晚继续道:“这些年,你们靠着那些铺子发家,赚的盆满钵满……” 程晚怒目而视,“我觉得我已经要少了。” 府尹坐在中间略显尴尬,他心里知道程晚和苏暮的关系,也不便出言相阻,便对着程承安道:“要不你们把铺子还给她。” 府尹转头又问对程晚说道:“你拿回铺子,其余的银钱便放弃吧。” “我没意见,但是他们肯吗?” 程承安自觉亏欠程晚,但又不想将铺子拱手让人,故而一直沉默,只是不停的斜眼瞟着一旁的常沛霓。 常沛霓突然激动的站起来,指着程晚便骂道:“你这野孩子!要不是我们收养你,指不定还在哪里流浪呢,如今你反咬一口,你父母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明明是你当初赠予我程家,如今你翻脸不认人,晦气东西!” “双方都冷静冷静。” “既然对方毫无诚意,那便调解不成了。”程晚站起来一脸不屑道,“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府尹也不便再劝,便由的程晚离开了。 入夜,顾瑶拎着药箱看诊刚刚回来,便被程晚拦住了。 “姐姐,景大人今天没送你回来吗?” “我白天见过他。”顾瑶放下药箱净手后继续说道,“你可是要问铺子租赁一事?” “还是姐姐懂我心思。” “景大人说他在户部翻阅过那三家铺子的情况,卷宗记载三年前做的店铺主家更名,虽然没有地契的记载,可是更名处却有你的签名。” “我也没有地契……” “不过,都城这些铺子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户部直接售卖的,外祖母那里应该会留有原始地契。户部也没有转手的记载。” “如此,便要去去寻一下外祖母了。”程晚沉思道。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幼时见过外祖母,外祖母外表和善,眼神却很犀利。外祖父因年轻时受伤落下的病根,所以走的也很早。整个顾家便是外祖母撑起来的。 “顾家情况复杂,不如我去吧。”顾瑶担忧道。 “无妨,正好回去看看。” 程晚下定决心本想隔日便走,顾瑶却担心西街要找她看病的百姓找不到人,便去知会他们一声,顺便再看一下急病的百姓,由此便迟了一天上路。 然而,当程晚准备赶早出远门的时候,在苏府门口看到了久未见面的苏暮和到处张望的景云,两人的边上还站着一位谢衣。 “多谢诸位来送行。”程晚抱拳客气道。 “程讼师,我们一起上路。”谢衣喜笑颜开。 “你们去江南何事?” “我回去探亲。”谢衣又看了看旁边的苏暮,“老大是来……” 苏暮怕谢衣说漏什么,便赶忙接话道,“我奉圣上之命巡查江南航运司。” 程晚心中了然,想必是那部落间谍的连锁反应。景云一直盯着顾瑶,实属司马昭之心,程晚便不再多问。 “你怎么不问我?”景云自告奋勇。 程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瑶,一脸这还要问的表情。 景云继续道:“我也要去江南巡查水防之事!” 程晚和顾瑶两人面面相觑。 程晚看了看大家的出行工具,甚是不解,“三匹马?” 顾瑶一脸微笑道,“我也骑马。只能麻烦你照看大家的行李了。” 程晚扶额,娇声娇气道,“行吧,只有我如此柔弱之人才能坐得马车了,你们辛苦了。” 迎着朝阳,众人踏上了江南之路。 春来 顾家所在的春来镇乃江南第一大镇,而顾家则是江南第一富商。然而虽然祖上庇佑,得老夫人勤勤恳恳的操持家业,但正房人丁凋落,偏房明争暗斗,遂顾家只余表面风光。 程晚一行人至春来镇如若走官道的话需八天时间,一来一回便半个月过去了,程晚为了赶在骆王府进都城前将事情办完,几人商议之下,便打算从商道一路南下,这样一来一回也只需八天。 在官道上自然安全,驿站的分布也较为均匀,可在商道上便没有那么方便了,驿站鲜少不说,因着官道的全民开放,商道上的马匪也多了起来。 好在现下还未碰到,即使碰到马匪,只要亮出刑部侍郎、户部侍郎的令牌,想必他们也是不敢的。 而商道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自然风光被原汁原味的保留了下来。 一路繁花似景。路过竹林便是满路的青草香气,路过桃花林便是漫天桃花雨,乱花渐欲迷人眼,行至傍晚,程晚一行人便找了个空旷地方搭起了篝火架子,准备草草度过一晚。 “程晚!这盒子中的糕点去哪了!”景云捏着一个空的糕点盒子从马车中探出脑袋来质问程晚。 “不知道诶……”程晚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无奈道。 “这可是我好不容求酩香楼老板娘做的各地糕点……”景云声音突然变低,嘀嘀咕咕道,“本来准备留着给瑶瑶吃的。” “我准备的烤鸡也没了……”谢衣看着只剩下油的纸袋,一脸委屈。 顾瑶调侃道:“你也不怕积食。” 苏暮无奈的笑了笑,“这一片花草繁盛,那溪中的鱼应该正当肥美,现烤的可不比存货美味?” “就是就是!”程晚附和道。 “既如此,你随我一同去抓鱼,就当是弥补了。” 程晚的脸皱成一团,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确实吃太多,有些不好意思,便爽快答应了。 程晚和苏暮找到了距离落脚处不远的一条小溪。两人先是将大家的水袋全部灌满后找了一处肉眼可见鱼很多的地方开始抓鱼。 苏暮用佩刀砍了一根竹子当鱼叉,撩起袖子和裤腿便下河抓鱼。 “水冷吗?你这样没事吗?”程晚站在岸边一脸好奇道。 “习武之人何惧寒冷。” 竹子上很快便有了几条鱼,苏暮见好就收,正欲上岸,却被程晚用水偷袭了。 苏暮一手拿着鱼叉,还要注意鱼不滑走,一手挡着程晚猛烈的水攻。 “程晚!你恩将仇报!” 程晚停下手来,本想回说些什么,但看到苏暮的上衣因着沾了水,全都吸附在身上,而凸显出他内在的好身材。 程晚一时恍了神。 “程晚……”苏暮一脸无语的快速蹚水上岸。 程晚被美色迷了眼,待她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去并迅速将自己的外衣给苏暮,顺手还接过了苏暮手中的鱼。 苏暮又惊又怯,想着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此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便将程晚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程晚。”苏暮将程晚的身体转过来,注视着她:“将军府一案,我会帮你。” 程晚释然一笑。两人相顾无言,明明是很好的气氛却突然尴尬。 程晚转移话题道:“这鱼确实很肥!”她双手举着鱼叉,看着鱼垂延欲滴。 程晚和苏暮找食物,另一边,谢衣孤零零的在落脚处看行李,而顾瑶和景云则去捡一些干树枝备用,顺便看看有没有果子采摘。 “瑶瑶,那盒小点心本是给你准备的。等过几天回到都城,再让那酩香楼的老板娘做些。”景云殷勤的跟在顾瑶身边。 “景大人,您大可不必如此上心。”顾瑶四处张望,只当他是在玩笑。 景云见顾瑶不为所动,便只能垂头丧气的捡着树枝。 突然,他“哎哟”了一声,蹲坐在地上。 顾瑶闻言立刻上前查看,问道:“你吃的这是什么?” “随手摘的果子。”景云面目狰狞,似是十分痛苦。 顾瑶把了把他的脉,又细看了那果子,心中顿时了然。 “既然景大人虚弱不堪,便先回去休息吧。正好,晚点上路时可与晚晚一同坐马车,也好做个伴。”顾瑶起身,便不管他继续往前走。 景云听罢,瞬间就站了起来,追上了顾瑶的脚步。 “我身体好,区区果子,难不倒我,我们继续……”景云深知自己被识破,一脸不好意思。 天色渐暗,众星拱月,程晚一行五人便围着篝火坐下,篝火上还在烤着傍晚抓到的小肥鱼。 程晚见大家无话,便首先起了个头:“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见众人点头,程晚继续说:“游戏叫抓鸭子,我说抓一只,景云你就嘎一声,抓两只,便两个人嘎两声……” “要是谁出错了,便说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如何?” “听起来很好玩!”谢衣附和道。 几轮游戏下来,竟然是程晚才是游戏黑洞,她分享了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现代的新奇事物,比如和传声筒类似的手机,还有联通万物的互联网……当然还有一些现代庭审趣事。 “程讼师,您可真是见多识广!”谢衣一脸痴迷。 “是吧!以后跟我混,跟苏大人混没前途!” “你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苏暮一脸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景云和顾瑶,几人齐刷刷的看着程晚等待她答疑解惑。 “国物志。”程晚信誓旦旦。 四人表情各异,也没有再深究。临近深夜,程晚和顾瑶在马车上相依而眠,三位男子则轮流守夜。 接下来的几天便也是如此赶路休憩。眼看马上就要到春来镇,可江南的天气最是阴晴不定,几人被一场大雨拦住了脚步,只能找了个残破的茅草屋暂时避雨。 除程晚外,众人的衣物倒是湿了个干净,狼狈不堪。 天色阴沉,夜幕也比之前来的很早,恰逢程晚眩晕症发作的厉害,众人便在此做休整。 苏暮换好衣服便生起小火堆,自觉的挨着程晚坐下,治疗她的眩晕症。 一夜很快过去,门外桃花落了满地,竟生出一种杂乱的美感。 程晚见顾瑶一袭烟青色男装,头发用一玉簪高高束起,有玉树临风之姿。 程晚不禁疑惑道:“姐姐,你为何换上了男装。” “江南女子久居深闺,外出都以面纱遮面,为了行走方便,便着男装。”顾瑶从她的行李中又拿出一套雾灰色的男装让程晚换上。 几人整装完毕,欲继续出发。 谢衣匆匆从外面小步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程晚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又怎么了?” “马被偷了!不仅如此,马车也没了!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 “……还真有人敢偷刑部侍郎的马?”程晚气愤的查看偷马贼留下的印子,皱眉思考。 “你竟连追踪之术都会?”苏暮此话意味深长。 “嗯……当然……不会!”程晚耸耸肩,“我也就是看看。” “看这马蹄印和脚印,来人不多,偷了马后往东南方向跑了。”苏暮察看着周边的形势,推测道。 “离春来镇也不远了,不如徒步过去吧。到了镇中,便可报官了。” “瑶瑶,你且不知,这商道非比官道,丢了东西只能自认倒霉。”景云一脸无奈的说着。 苏暮补充道:“没错,商道本就是商户们自行开辟的道路,为的就是快速及时,所以属于三不管地带。况且,入冬的时候,西南作物被冻死,很多农民没有收入成了流民,便在这商道干起偷摸之事,各地府衙便更不敢管这些事情了。” “即使如此,商道为什么没有荒废?” “那是因为有很多大的商人,或者商户途经此地,为了保平安,便会沿路散财接济有需要之人。比如我们顾家便是,倘若是顾家的商队途径,便会一路无虞。” 程晚想着有钱就是好,以后也要把律所开满各地,成为黑白两道的主宰! 几人徒步一上午,便已至春来镇外。景云和苏暮先去了解了镇外农户的农作情况以及近来降水情况,便让谢衣护着程晚和顾瑶先行进镇。 明明是早上,却出奇的安静,守门的侍卫各个不苟言笑。 进门后,只听锣鼓喧天,两排人齐刷刷的分站在两侧,中间则站立着郡守、县令、里正三人。三人见程晚一行人锦衣华服、气宇轩昂,一看便是都城来人,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三人直接就唤程晚为刑部侍郎苏大人,唤顾瑶为户部侍郎景大人,许是谢衣衣着单调,没被认错。 旁边围观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景大人真如传说中的貌美,只可惜,个子矮了点。” 有人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可是那苏大人不见得比景大人差,怎排行那么低……” 众人议论纷纷,也使县令他们更加确信程晚他们的身份。 程晚则不发一言,为了看戏。顾瑶则不忍当众戳穿他们让他们丢脸。谢衣自然是没有话语权的。 县令欲为他们引路:“两位大人赶路操劳,我们特地备了好酒好菜,请!” 程晚清了清嗓,语气低沉道:“且等一等。我们一行的还有两位还在镇外未到。” 这一说话,倒是给一旁一直观察的郡守看出问题来了。 “两位大人,不是我们怀疑,能出示一下令牌吗?” “没有令牌,我们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大人。”顾瑶见郡守似有咄咄逼人之势,便直接摊牌。 谁料顾瑶刚说完,这县令就上演了变脸,“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欺瞒本衙!抓起来,关进大牢!” 谢衣见这县令欲喊人动人,便端起了武架子。 程晚觉得寡不敌众,便立刻软下来,眼中含泪,哭泣道:“明明是大人你们认错了,怎的还怪我们不成。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春来镇的百姓可能见惯了如此场面,便也帮着程晚抱不平。 县令不敢得罪百姓,不知所措的看向郡守。这郡守倒是中气十足,直接下令:“将这几人押入大牢。” 此时,苏暮和景云在镇外听见动静,便匆匆赶来。 “谁敢动手!” 苏暮说完便亮出了刑部令牌,在场官员皆行跪拜礼。 提点 苏暮和景云婉拒了县令的邀约,随着程晚和顾瑶一同直奔顾府。 顾府处于春来镇南市的一个僻静的角落,前不着街,后不着店,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住户,故而屋舍的占地面积极大,每一位住户都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 程晚对顾家的记忆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儿时的记忆,也早已模糊。 顾家门口站着一位被众人簇拥,被嬷嬷搀扶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着朴素,皱纹已然布满脸庞,然而面容和善,眼睛炯炯有神,发髻上仅一根玉簪为配,即便如此,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 顾老夫人的两侧分别是程晚的二表舅顾文及其夫人、三表舅顾望及其夫人,其后则跟着程晚的二表哥顾珩、三表哥顾青、四表妹顾珮。 程晚认出来这老太太便是顾家老夫人,而顾老夫人早在四天前收到顾瑶的飞鸽传书,便每日遣人张望,深怕提前了。 “昭昭?”顾老夫人的声音沧桑而低沉,上前握住程晚的手,疑虑中带着肯定。 “外祖母,是我。” “长大了,越发的漂亮了。这眼睛和你母亲生的一模一样。”顾老夫人摩挲着程晚的手,一边领着程晚一行人入府。 顾府的内里不如门头那般朴素,里面的陈设却又比都城的世家更加的富丽堂皇,丝毫没有遮掩自家富有的意思。 白墙青瓦,小桥流水,亭台水榭,更有重重叠叠的假山坐落其中。 以一观景阁将顾府分为前后院,前院则是待客,流觞曲水,杯酒觥筹,池塘中的各色的鱼儿供人观赏。后院则是赏花胜地,桃林、梅园、海棠、玉兰……正值春季,美不胜收。各花园中则置屋舍亭台,可供商议、饮酒、聚会…… 居于两侧的各个院落便是主人家的住处,各院落以主人的喜好命名。 苏暮和景云被安置在了西苑的客房中,顾瑶和家人团聚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名唤“朦胧斋”。 程晚则被安置在她母亲生前所住的院子,院名取自“西山有薇,美人不移”,故名西山苑。 几人稍稍休整后,景云和苏暮便外出微服私访,顾瑶回来后,便被家里要看病调理身体的人缠住了。而程晚则被顾老夫人唤去身边讲话。 “昭昭,当时找到你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顾老夫人用手比划着,慈眉善目的看着程晚:“本来想把你接回身边来养着,可是你执意要留在程府,说是要考讼师。” “如今可考上了?可做完你想做的事情了?” “外祖母,我考上了。”程晚看着顾老夫人慈爱温柔的面容,眼神中满是期待,突然哽咽:“可是事情还没有做完。程晚不孝,不能常伴您膝下。” 顾老夫人浅浅一笑,缓慢的问道:“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我幼时曾得您赠予几处都城的铺子,可是地契却找不到了,所以想要问问您是否还留有原是地契?” “容我去找一找。” 顾老夫人欲立刻起身寻找,被程晚拦下。 “外祖母,不急,我在这会待些时日,多陪陪您。” 顾老夫人突然转话题道:“和你一起回来的两位公子中,是否有你中意之人?” “外祖母,您别打趣我了。“程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觉得自己一年之后查清真相后,原主便会回来,便不想替她做主。 “你母亲成家也晚……那顾瑶把你母亲当榜样,也学了医,如今也没个着落。” 程晚莞尔一笑,知顾老夫人想到了伤心处,便转移话题道:“外祖母,听说江南最近有游园会,还有流动美食摊,我可要好好游玩一番。” “嗯……难得回来,便好生玩着,若那些舅舅、哥哥找你,你一概别理,尽管让他们来找我。”顾老夫人一脸宠溺,中气十足的说道。 在程晚离开前,为了方便程晚在镇中行走,顾老夫人还将自己的贴身嬷嬷给了程晚。 程晚在顾府唯一相熟之人便是顾瑶,但是她抽不开身,程晚也不便打扰。只能百无聊赖的逛起后园来。 程晚一边逛园子,一边又觉得家丁婢子们都躲着她走,一脸不解:“嬷嬷,我且问你,外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嬷嬷立刻回答道:“老夫人一切都好。” “那我这些表亲都在做什么行当?帮着外祖母打理产业吗?” “二老爷、三老爷都帮着老太太打理呢,二老爷家的儿子做了官,三老爷家儿子帮着三老爷一起经商呢。” “那我这表妹做什么?” “珮姑娘如今待字闺中,三夫人在到处托人说媒呢。” 程晚心中了然,已大致了解顾府中的情况,家丁婢子的反映也心中有数,想来外祖母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程晚自见不得这些人欺负一个老太太,便心中盘算着好好提点他们。 谁料,连上天都在帮她。那桃园中赏花喝茶的可不就是二表哥顾珩和三表哥顾青。 程晚逐渐靠近,嘴里念念有词,一脸忧郁:“一夜春风,桃花落了满地,可也算是归根了。不像我,仍在外飘零。” “表妹,何事如此哀愁?”说话之人是顾青,刚过弱冠之年,意气风发。又许是做了官的原因,语气中不免带了些官腔,见到程晚向此走动,便立刻让人去拿了新的茶具。 “三表哥有所不知,程家虽也是我堂亲,可毕竟不如自己家中,总有寄人篱下之感。”程晚哀伤拂面,煞有介事的样子。 顾珩询问道:“听闻程家待你不好。” 程晚心下一顿,她和程家撕破脸也不过近日的事情,他竟知晓的如此快,想来是早就已经关注自己的动向了。 “都城的那些大户小户都以皇室标榜,治家都遵循一个长幼尊卑,我一介外人,岂能在程府安心。”程晚眼中带泪,似是说到了伤心处,继续道:“二表哥,那程家夫人日日教导我,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和程家女儿一样……能苟活至今已是受他们的照拂了。” 顾珩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表妹受苦了。” “如今好了,我考上了讼师,还认识了诸多朝中官员,现在又见到了外祖母,见她身体无恙,甚是开心。而且,这江南可真是比都城自由多了。”程晚喜笑颜开,深感欣慰。 这时,婢女端着一碗刚沏好的茶递给程晚,恭敬道:“程小姐,请用茶。” 程晚眉头一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也不接茶,就如此睥睨的看着她。 一旁的嬷嬷领会到了意思,便斥责道:“这位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顾家的大小姐,怎的如此不知礼数!” 这婢女吓得双腿发软,口中哀求道:“大小姐恕罪,是女婢该死……” 顾青出来解围道:“婢子无知,表妹切勿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程晚见状,便接过茶,抿了一口,“三表哥说的是。” “此处露重风寒,瑶姐姐日日交代我保暖,我便不在此多待了,两位哥哥玩得尽兴。” 程晚和众人作揖告辞,便回了西山苑。路上听嬷嬷提起,早些年的时候,顾家的生意资金链断裂,顾老太爷身体又大不如前,便求助了这几位表老爷,谁知他们竟然闭门不见。 后来顾老太爷去世,他们倒全都站了出来,表面说的好听相想老夫人打理生意,实际上就是想霸占顾家的基业。 程晚心想,可不就是人走茶凉,如今还死皮赖脸的住在这里,外祖母每日要当心着生意,又要提防身边的鬼,可真是难为她了。 酉时以至,西落的太阳染红了天边,程晚陪顾老夫人用过晚膳,便回了自己院子。苏暮和景云外出未归,顾瑶则忙着看病抓药。 直至戌时,苏暮、谢衣来西山苑寻程晚,与谢衣一同来的还有表妹顾珮。 “你们怎会一同出现?”程晚在院中喝茶看书,看着他们的组合甚是奇怪。 “呃……路上碰见的……”谢衣支支吾吾的说道。 苏暮很自然的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谢衣和顾陪则像两位做错事情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程晚看着顾珮淡粉色的衣裙上有灰和泥点,本想揭穿他们,被苏暮一个眼神,程晚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坐吧,这茶着实不错。”程晚为两人斟满茶,招呼他们坐下。 顾珮挽过程晚的手臂,嘤嘤道:“表姐,明日便是游园会,我们一同出去玩吧。” “可以。”程晚又转而问苏暮:“苏大人公务可结束了?一同游玩吗?” “可以。” “你们早出晚归的,查出什么来了?” “圣上的旨意并非都能上传下达,地方百姓也并非上报的那般活的滋润。再过几月便是雨季,江南本就易有水患,这里的官员竟全然不当心。”苏暮说着说着便气氛的拍了桌子。 “这里山高皇帝远,官员们只管自己升官发财,即便真的出了事情,还不是有你们兜底,况且个中关系错综复杂,你又能如何一一管着。” 顾珮在一旁似是有话要说,但是见程晚和苏暮说的严肃,一直找不到话头。 谢衣帮衬道:“程讼师,珮姑娘好像有话要说。” “那个……表姐,您刚刚回府,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可以给你,这是我今天在……不不,这是之前收集的漂亮物什,希望你喜欢。” 淡黄色的锦帕中包裹着一只白玉簪子,白玉簪子本身无奇,可是簪头上确俨然有一朵惟妙惟肖的海棠花,花型用金丝勾勒而成,海棠花瓣则用白玉雕刻而成,近闻之,竟有淡淡花味。 “甚是好看,妹妹有心了。”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家常,便散去了,程晚在房中挑选着明日的衣服,准备精心打扮一番。 江南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古人早已道出江南生活。 花草虫鱼迎着第一缕春光,都在奋力的向上生长。枝叶上的露珠垂垂欲滴,早鸟已捕食完毕正在树上小憩,公鸡也早已停止了打鸣。 江南的百姓们才将将起床洗漱,摊贩们也陆续开张,仍慵懒的对着晨光打着哈欠。 江南的早膳时间大概是在辰时,早膳极为丰盛。 豆浆、汤包、大饼、馄饨、虾仁面……应有尽有,如若来了江南没有吃江南的早膳,那便是最为遗憾之事。 程晚和苏暮等人悠哉的用完早膳,便一同坐马车去逛那游园会。 “你们带伞干什么?”程晚看着顾瑶、顾珮和景云都拿了一把伞,甚是不解,明明是风和日丽,赏花的最佳天气。 “那处又名飞花街,顾名思义,飞花如雨,需打伞观赏,方能不被飞花淹没。”顾瑶解释道。 “那只能再去买三把伞了。” 景云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主意:“飞花街买伞属实不合算,我把伞给你,我和瑶瑶一把伞便好。” “你和苏大人一把伞,我和晚晚一把伞,如此更好。” “我看也行,江南民风开放,我也见那街上有男子与男子牵手逛街。”程晚坏笑的点着头。 “伞太小,他近来又胖了些,许是撑不到他,还是我们一起吧。”苏暮满眼真诚的和程晚说着。 程晚一脸茫然的点头回应。 顾珮红着脸弱弱的说了一句:“那我便同外面的谢大人一起了。” “如此甚好。”景云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表示很欣慰。 到飞花街的时候,却已经有人在街市口等着了。 三表哥顾青一看到程晚他们下马车,便连忙笑着上前迎接,程晚以为他是来扶自己下马车的,便很自然的将手给他,但是顾青理都没理她:“景大人呢?” 程晚一脸尴尬:“你看上他了?” 顾青翻了个白眼,倒是苏暮从从另一边跳下车,将程晚扶了下来。景云自是没有理会顾青,也从另一边下来,并将顾瑶和顾珮扶了下来。 飞花街果然如其名,随着春风的轻拂,花瓣如细雨般飘落而下。 红梅、黄梅、粉梅、成片的樱花海和桃林,还有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和恬淡的山茶花…… 行人则自发的开辟出一条赏花道路,俗称花路。这条花路的两旁,有人则席地而坐,赏花看书,有的则三两成群,吟诗作乐,有的则带了点心和小零食与朋友花下美谈…… 程晚看到顾青一直跟着景云,听见俩人在争论什么,顾瑶似乎是站在景云一边的,便好奇问苏暮:“你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吗?” “许是买官的事情。”苏暮低头看见程晚不得要领的样子,解释道:“江南百姓贫富悬殊,一些大富的人家为了给祖上添光,便会买一些闲官,有个好听的名头。顾青便是如此。” “我记得大阖律例中并未明确禁止此事。” “是这样,但是这样便会滋生更多的贪腐,所以前几个月,圣上下了圣旨,禁止官职买卖,并让户部协助吏部一并排查。但是这些事情并没有很好的完成,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 “也是,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是清廉之人。” “苏暮,鉴花大会也会有这般热闹吗?” “鉴花大会只是给了大阖和部落族一个通商的名头,又恰逢春季,百花盛开之时,宫也需要一些新鲜花种,便因此而来。” “原来如此。” 飞花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一会,便已看不到落后的景云和顾瑶。 苏暮和程晚两人便站在一颗樱花树下静静地等待。 樱花随着风的方向飘进伞下,落在程晚的肩头。人比花娇,苏暮一低头,便看见程晚带着笑容,陶醉的观赏着花雨,双颊因为散步而爬上了一层红晕,不觉的就看呆了。 程晚注意到他的目光,一仰头便落入了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眸子。 程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大人,我是不是要比这花还貌美?” 苏暮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程晚笑的一脸灿烂:“我倒觉得,在这百花的衬托下,苏大人却显得别有风姿。” “你也是。” “没了?给你个机会再夸夸我。” “春花秋月,皆不如你。” 程晚喜上眉梢,直勾勾的盯着苏暮,倒让苏暮更加的不好意思。 两人一时无言,谢衣和顾珮两人就像脱了僵的野马,见这大好风光,早就玩疯了。好在这时景云和顾瑶跟了上来。 四人一起前行,前方的谢衣和顾珮找了一处空地,将带来的食物和果子铺在布上,远远的就朝着程晚几人挥手。 大好春光,无限快乐,日暮西下,一行人欢声笑语回了府。 翌日,程晚拿到了老夫人的原始地契,顾老夫人还给程晚准备了几箱布匹、吃食和银钱,以防程晚在外无所依。在顾家商队的护送下便快马加鞭离开了江南。 行至都城前,遇上了荣王爷带领的黑骑军正欲进行演练,程晚和荣王爷攀谈了一会便随即进入都城。 苏暮和景云一进都城便回家更衣匆匆入宫复命去了。而程晚和顾瑶觉得在苏府也住了很长时间,那行刺之人应该不会再有后文,便搬回了飞竹苑。 虽然小半月未回来住,可是飞竹苑依旧整洁如初,不见丝毫灰尘,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被照顾的很好,想来也是苏暮让人打理的。 飞竹苑的篱笆门上被贴了一张告示,落款日期是五天前,告示的内容是告知程晚庭审的日期已经确定,距离开庭还有2日。 当晚,程晚整理行囊的时候发现了顾老夫人给自己的一封信笺,信中是顾老夫人对程晚的声声关切,让她无论做何事都可放手一搏,倘若都城待不下去,可回顾府继承诺大的家业。随信一起的还有一只玛瑙戒指。 这玛瑙戒指通身幽绿透润,戒指的外圈刻着云翼羊头,满身祥云的白泽,白泽的身体上俨然还隐约能看出一个顾字。 “姐姐!”程晚小心翼翼的拿着戒指,去院子中寻找顾瑶。 “怎么了,晚晚?” “这个戒指看起来价值不菲,许是老太太误放了,你下次回去的时候可否将这个一并带回?” 顾瑶从怀中掏出手帕,仔细的研究着这个戒指,突然恍然大悟:“你留下吧,这是顾家的传家戒指,想必老太太也不会随意放,她要将顾家托付于你。” 程晚一脸不可置信。 顾瑶继续道:“你本就是顾家嫡长女的血脉,据我所知,这个曾经在你母亲那,直到你们举家前往边境抗敌,才将这戒指又还给了老太太。如今这戒指在你这也好,省的家里那些人惦记。” “我倒是不在乎这些,况且,也没有掌家经验。” “我听说了你在顾家的时候敲打了弟弟们一番,颇有主母气概。” “姐姐见笑了,我当时只是希望他们善待老太太。没想竟成了这样。”程晚微微叹息。 “又怎知不是好事情。”顾瑶给了程晚吃了定心丸,让她不要多虑。 第二天,程晚为了应对明日的庭辩,在房间内写了满满一张纸的庭辩思路,但是因为对大阖国房产过户的手续还是不太明了,便直接去了户部找景云,想让他再给自己科普科普。 从景云那里得知程家请的讼师也申请调阅了铺子更名同意书,并且拓印了一份。这份东西着实对程晚不利,可是程晚只要证明铺子的所属仍旧在顾家手里,这样便可拿着顾老太太给的地契转让协议将铺子转到自己的名下。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程晚初次庭辩,即使对大阖国的律例熟记于心,但是对于一些约定俗称的事情,程晚还是没有土著讼师有经验。 都城衙门因为换了位府尹,这府尹将大理寺的那套制度照搬了过来,此次庭审由府尹作为主审人员,还有从无利益纠纷的讼师所以及平常百姓中挑选了两位作为辅助审判人员。 庭审依旧是卯时开始。 “堂下何人,自报身份。” 程晚今日身着藕色上衣,配以丝质水蓝色下裙,头发高高束起,她自我陈述:“在下程晚,乃本案的诉方。” 一位也是头发高高束起的男子,身着黑红色长衫,以一正字黑色腰带束腰,腰间别着一枚三法司特制的讼师令牌,抬头挺胸:“在下乃正气浩然讼师联盟的讼师戴西,仅代理我的当事人顾承安,以下所说皆代表他本人之言。” “两位的诉状以及答辩的意见本官已书面知晓,现下请两位提交新的证据。”府尹威仪孔时。 程晚胸有成竹,向大家展示并提交了顾家老夫人与户部购买铺子的原始地契:“请大人明鉴,户部的铺子更名同意书虽然有我的签名,可是我并没有同意更名的权利,程承安没有拿着地契到户部做铺子转让,说明他没有地契,同样的我也没有地契,证明这几家铺子仍旧在顾家手里,故,程承安应该让出铺子,返还顾家。” 讼师戴西认为:“程晚所说的皆不属实,户部在买卖土地的时候一般产生四份同样的地契,买方和卖方各两份,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保存地契的同时可以追溯原始买方,买方可以拿着第二份地契继续买卖,双方经过户部备案,完成地契转让和变更便将其中两份地契销毁重新产生新的四份地契。” 戴西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程晚,又向着府尹继续道:“可是,户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倘若没有地契,但是能够证明,此间铺子已被赠予,长达五年以上,便可认为已完成地契转让之实,户部可易名。” 戴西突然双手作揖,挺直的脊背三十度弯曲:“我有一位证人,可证明,顾家已将这三家铺子赠予程晚已长达六年之久。请大人容许他出庭作证。” “准!” 证人从旁室缓步而来,畏畏缩缩,不断掩面,深怕被认出来。来人竟是程晚的三表哥顾青! 判输 顾青比程晚迟了两天出发,就在开庭前不久,他刚刚到达都城。 程晚在顾家的时候听说顾青为人老实,没有城府,独独对官职一事最为上心,他这次竟然帮着程家出庭作证,难不成程家许诺了官职给他。但是这买卖官职在此种严打之下,又岂是真的有钱就行的。 戴西朝着程晚轻蔑一笑:“此人是程晚的三表哥顾青,从小便住在顾家,对顾家之事了如指掌。他可以证明那三家铺子早在七年前,顾老夫人便已赠予程晚。” 证人的通行身份证明被两位陪审人员和主审人员相互传阅,府尹遂又向证人释明:“你做出陈述之前,需确保事情的真实性,若本衙一经查实你虚假作证,本衙将上报大理寺和刑部,对你做出惩罚。” 顾青本就哆哆嗦嗦的跪在堂下,又听道府尹这般发言,更是头也不敢抬,就怕说错什么。 “本衙问你,七年前,顾家是否把位于都城北街的茶铺、南街的面铺、西街的裁缝铺于七年前赠予这位程晚?” “回……回大人,确实如此。” “本衙再问你,你可知赠予程晚之时,是否把地契一并给她?” “许是给了。”顾青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在前几日,顾老夫人甚至还将顾家的掌家戒指都传给了她。许是她看见那几家铺子生意好,便反悔想收回来……” “证人,推测之词不必多说!你只需陈述客观事实!”府尹拍了一记惊堂木,略微不耐烦。 “大人容禀!”程晚见府尹疑惑的看向自己,但并未打断她的发言,她继续辩驳道:“此人常年居住在顾家,肖想顾家的财产和掌家之位,这些顾家的人都可作证。他与本人有直接利害关系,他所言,必不能全然采信。” “你胡说!”这顾青突然脸色涨红,愤怒的指着程晚。 程晚目不斜视,并不理他,府尹又拍了一记惊堂木:“肃静!” “双方还有没有新的证据?” “大人,我还有两份书面证据。”程晚从怀中掏出两张纸,一张新纸,一张略为陈旧:“这张新纸记载的是从刑部调阅的程家证言,十天以前,程家虐待家仆致死,可证明程家众人生来残暴,不择手段,所以,以他们这种品性做出强抢地铺之事也是有迹可循的。另外这张,则是程承安和他的夫人常珮霓的来往信件。信中载明:吾占昭昭之铺,对她深感亏欠,望你待她如亲女儿般好生照料。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承认了强占我的铺子。” 程晚将两份书证展示给众人看,并呈给府尹:“望大人明鉴。” “被诉方查阅证据,发表你的抗辩意见?” “回大人,此信年代久远,字迹模糊,真假不辨,即便信中所说是真实的,但是这三家铺子已经在程家的管理下长达五年之久,这五年间,程晚并未有向程家讨回之意,此等行为可视为赠予。且程家照料程晚七年之久,区区三家铺子,怎抵得上养育之恩。但她如今这般咄咄逼人,更是忘恩负义!” “倘若我忘恩负义,当初我父亲母亲在世之时,提携程承安,处处接济,在他们穷困潦倒之时给他们做生意的本钱,介绍达官贵人给他们积累人脉。况且,要不是我那三家铺子,他们如何在都城立足,得如今家大业大。现下这般颠倒是非黑白,那岂不是狼心狗肺之徒!” “肃静!肃静!”都城衙门的府尹见两方都气势冲天,不得不极力维持秩序。 “是否还有新证据?” “没有。” 双方均说没有,此次庭审便到此结束,之后便是等待一纸判决文书。 程晚在飞竹苑静等了几日,依旧没有动静。顾瑶日日上街行医,又或是去采集草药,无暇顾及程晚。苏暮和谢衣则在刑部忙着鉴花大会的布防。而景云,则听说他依旧狗腿子般向顾瑶现殷勤。 随着鉴花大会的临近,都城的居民都变多了,也更加的热闹了,街上多了一些异域的食品和物品。 程晚一路走走停停,边逛边吃,颇有纸醉金迷的富二代之风,从江南回来之后,整个人的底气都变足了些,更甚去都城最大的琴楼听了一回曲子,虽然因为给了小二小费心疼不已,日子倒也是过的潇洒自在。 程晚从琴楼出来后,继而又去视察了一下三条街的铺子,她连拿回来之后如何安排都想明白了,可是她又总觉得会发生意外。 那些都是未知之数,不过眼前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便是程晚又被围了,这次倒不是蒙着面的黑衣人,而是顾家在都城的其余铺子的小老板们。 “程老板,还请您交还顾家的掌家戒。”一位大腹便便看似领头之人虽然恭敬的向程晚行礼,可是却带着傲慢神色,抬眼看着程晚。 “程姑娘尚年幼,还不足以担此重任,且刚在诉讼中败诉,判词字字珠玑,显然已失人心。” “判决下来了?” “片刻之前刚刚下来。”这人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盖了都城衙门印的判书递给程晚。 程晚仔细阅读后发现这判词明显是在和稀泥,避重就轻,认为程承安占据时间久,抚养之恩,便只判程承安给予程晚百两银钱作为补偿。判词中还写道让程晚怀着感恩的心,平心静气。 程晚轻蔑一笑:“商人重利,你们会因区区判词就将我赶下台?” “莫不是顾家几位也许诺了众人何事?”程晚犀利的看着众人:“听闻顾老夫人已飞书全国各地,我只差没有进行祭祖仪式了,就凭你们几位也想让我交出掌家戒?” 程晚见众人不说话,便继续道:“大家的目标应该都是赚钱,我以掌家戒向诸位保证,年底红利翻倍。不过有一个前提是你们必须听我的。” “倘若你食言了,请交出掌家戒,让位有识之士。” “可以。”程晚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自然这其中可能有些玩笑的成分,一年之后程晚还在不在也是个未知数。不过,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在之时做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尽可能不将麻烦留给原主。 程晚来这里第一次败诉还是挺郁闷的,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在现代大杀四方的经验,这种小案件可以顺手拈来,谁知道最后败给了不成文法。 又因为一时热血上头,草草答应了帮小老板们赚钱,心里更是憋屈,路上找了家小酒馆,点了几个下酒菜便开始喝起来。 不得不说,古代的佳酿味道醇厚,度数也不高,带着一丝丝的甜味,甚是好喝,程晚连着几碗似喝水般全都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日暮西斜,白天在外摆摊的人儿收了摊都回家相聚,随着月亮的升起,夜市也热闹起来,杂耍卖艺的、卖灯笼的、卖手作的,五颜六色,熙熙攘攘。 程晚在小酒馆喝的忘记了时间,亦不知今夕是何年。 苏暮回家的时候经过小酒馆,看到里面一位熟悉的身影,本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细想想程晚百无禁忌的样子,倒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程晚。”苏暮晃了晃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程晚,企图要叫醒她。 程晚迷迷糊糊的起来,只见眼前一穿着黑色官服的俊俏男子:“你在cosplay?” 苏暮没听懂,直愣愣的看着程晚。 “花样真多,你……多少钱一晚?”程晚娇软的靠在苏暮的身上,眼神中满是企图。 苏暮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凭他的见识,也知道,程晚所说,就如同女子在江南的春池。 春池是一件舞乐楼,不过里面的跳舞之人和奏乐之人都是男性,各个生的比女子更加清秀,倘若要一晚上的单独服务便要百两银子。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苏暮本想转身,将程晚背起来,可偏偏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拉着苏暮前襟,与程晚脸对脸。 程晚见这男子着实貌美,便撅着嘴巴想要亲上去,苏暮觉得情形不对,便迅速上手捏着程晚的脸颊,直接将她捏清醒了几分。 “哥!很痛诶!你们老板没教过待客之道吗!”程晚费力的站直,一只手还对这苏暮指指点点。 苏暮不想更她胡闹下去,直接将她放到了背上。 两人走后,小酒馆的吃瓜老板微微一叹:还是太年轻啊!年轻真好啊! 程晚第二天是惊醒的,她虽然醉了,但是脑中还在盘算着如何智取铺子,定不能便宜了程家。 她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准备先寻谢衣问问情况, 可是飞竹苑的前院中早已等待了一位两鬓斑白的妇人。 “吴氏?”程晚不确定的询问着,她看起来比一个月前更苍老了一些。 “程姑娘,是顾大夫让我在这等的。”吴氏有些拘束,“我拿了些新鲜的蔬菜给你,这鸡蛋也是刚下的……”她陆陆续续的从两个篮子中将食物一一展示给程晚。 ”您太客气了。” “前阵子我回了趟老家,一直没机会和您说声谢谢。” “能帮到你就好。” 吴氏支支吾吾道:“我这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程晚给吴氏倒了一杯茶,又从锅中取了一枚茶叶蛋,招呼吴氏坐下,不厌其烦的等她慢慢道来。 收案 吴氏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语言:“我有一位朋友,名唤陈氏,因为鉴花大会临近,她将自己的房屋出租给了一位部落族的花商,谁料才住了半月不到,这花商将她的屋子构造全都敲掉了重新布局,还专门给花搭了一间暖屋。” 吴氏喝了一口茶,忿忿不平:“那陈氏见如此景象,便将那花商赶了出去,谁知那花商气不过,竟然一纸诉状告到了都城衙门。” “最后怎么判的?”程晚嘴里塞的满满的早餐,含糊不清的问着。 “最后还是判花商继续住在那陈氏的房子里,租房到期恢复原状即可。” “那房子有何特别之处?陈氏为何一定要收回?” “这个不清楚,可是她是房子的主人,她有权利收回自己的房子的呀。”吴氏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有自信。 “不如您先带我去看看。” 程晚回屋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便随那吴氏一同去了西街年丰巷。 这年丰巷是西街百姓聚居之地,多烟火气。百姓们晨起晨练,日落乘凉,家家户户还时不时的窜门交换吃食,其乐融融。 唯一的弊端便是,这里的百姓大都知根知底,碰见外人住进去,虽然也不会有排外心理,但还是会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这磨合期大家相安无事便也作罢,倘若发生了一点小事情,这里的百姓便会一致对外。 陈氏所租的房子便是这其中的一家,而且有其特殊性,租户是一位部落族的花商,而大阖和部落之前连年征战,近两年才稍稍安稳,普通百姓自是对部落族人避之不及。 程晚本想来这里查看被改造的屋子,顺便找陈氏了解情况,可是刚进年丰巷,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年丰巷中,以部落族人和年丰巷百姓形成两个群体,打得不可开交,嘴里还骂骂咧咧,中间还参杂了一些穿着官服的巡卫在无力的劝架,里面甚至还有一位熟悉的身影——谢衣。 程晚不便打扰他们,便让吴氏带着自己去了那家被改造的房屋,实地勘验。 这屋子有一个前院,前院本有一个灶台,但是那灶台原本的高度却被削去了一半,并用泥土填充,栽满了还未还花的各色鲜花,在灶台的四周以四根木棍固定,支起了黑布棚子,许是为了推迟花期。 屋子的内里是一间客堂和两间卧室。卧室看起来倒是未曾动过,可是一间里面堆了满满的杂物,另外一间则窗明几净。 这客堂却是被改造的最为离谱的。客堂的一应家具都被搬在了一旁,独留中间一块地,地上摆放着一堆看起来长势很慢的花草,一束阳光顺着屋顶被揭开的瓦倾泻而下,想来这便是人造温室了,为了加速开花。 这花商倒是想的周到,将花照顾的妥妥帖帖,可是这屋子就倒霉了。 客堂的改动倒是可以很快恢复,可是那灶房,倘若要恢复原状更是不小的工程。 程晚粗略转了一圈,便想出去找那陈氏了解一些更细致的情况,谁知刚出门,身上就被砸了一颗臭鸡蛋。 “谁啊!”程晚一脸懵,在人群中寻找罪魁祸首,看到了苏暮的正前方拎着一篮子鸡蛋的妇人,又看了看斜着身子歪着头的苏暮。 苏暮一脸无辜的看着程晚,他在躲鸡蛋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可怜程晚生生挨了一记。 苏暮见巡卫劝架无效,便抽出佩刀,直接架在了一位百姓肩上:“住手!倘若再动一下,便人头落地!” 打架的双方见此情景,纷纷住手,站成两排,但嘴里仍然在骂骂咧咧。程晚见此情景也是一言不敢发,只能愣愣的待在原地,手机械的擦着身上的蛋液。 谢衣站在双方中间,成了良方的和事佬。 苏暮收刀后打勤献趣的跑道程晚跟前,一脸抱歉:“你没事吧?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了解一件案件。” “陈氏?” “嗯。现在看来,争议很大。” 程晚领着苏暮再次看了一圈那被改造的屋子,随后苏暮让人将那陈氏和花商菲达可带过来,核实了身份,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了判书。大致过程和吴氏所讲来去不多。 但两方起争议的爆发点是因为那花商菲达可拿着判书带着都城衙门的人和刑部执行衙门的人一同来看房子,还将陈氏赶了出去,让她继续履行双方的租约。 “陈家的,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程晚姑娘,她现在是讼师,可厉害了,我那事就是她忙前忙后在帮我……”吴氏将程晚大肆介绍了一番,让程晚都有些许不好意思。 “程讼师!您可要帮帮我,这天底下哪有租户将房子主人赶出去的道理!当初我念在她是外族人,一个人背着这么多的花来都城不容易,大家也知道,诺大的都城,谁愿意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一位部落族人啊!” “呵!讼师有什么了不起,我有这判书,你们就奈何不了我!”这部落族人的额角画着一纹身,讲着一口蹩脚的都城话,还带着一些部落族的口音在其中,令人听的甚是难受。 程晚并不受众人的情绪影响,问那陈氏:“倘若您需要我诉讼,我们需先签订一份合同。合同的内容大致就是我们双方需要履行的义务,以及违约之后的责任,当然还包括如何收费。” “程讼师,事情还没办成呢,就先收费吗?”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起哄道。 “行业规定,先签合同在办事。这样双方都有保证。”程晚并没有正面回答。 她了解过现今的讼师行业,可以说算是坐地起价,没有一套正规的手续,也没有收费标准,过于混乱。程晚为了规避风险,自然是不会参照他们的做法,而是要形成一整套自己的规则。 苏暮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便准备邀程晚一同回去,谁料程晚正和谢衣在窃窃私语。 “谢大人,您啥时候有时间去飞竹苑喝茶?”程晚不怀好意的笑着。 谢衣一边感受着程晚的笑里藏刀,抬头又看到自家大人对自己凌厉又疑惑的眼神,诚惶诚恐的问道:“程讼师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 “今天下午,飞竹苑见!”程晚挑了个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千万别让你家大人知道!” 此话一出,谢衣更加害怕了。 “你在等我?”程晚注意到了苏暮的目光。 “我等谢衣,回刑部。” 程晚回去小憩了一会,又手写了两份合同,煮了一壶茶,静等谢衣到来。 临近傍晚,谢衣才姗姗来迟,一起来的还有苏暮。 “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带了食材。”苏暮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食材,解释自己的来意。 程晚一言不发的盯着谢衣,谢衣只能假装看不见,一脸心虚。 趁着苏暮整理食材的空隙,程晚将谢衣唤过来:“谢大人,我听闻你是都城百事通。你可否知道着都城之中谁是做借钱生意的?” “程讼师,这事情你可不能做。” “这不是找人做吗。” “您还缺钱吗?” “不缺,所以为了赚更多的钱,要让手上这些钱灵活利用才行。” 谢衣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告诉了程晚城北有一位赌坊的王老板,专门做这个生意,明日可以介绍介绍他们认识。 顾瑶回来之时,饭菜都以做好,当然和顾遥一起回来的还有户部侍郎景云景大人。 “少见啊,苏大厨竟然有这等兴致。”景云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调侃道。 “便宜你了。” “景大人!我家还有一间屋子,您干脆住这得了。”程晚也不依不挠的嘲笑道。 “那……我明天就搬过来!” “景云,以前也没发现你脸皮还挺厚的。” 景云看着这满桌子的菜用眼神示意苏暮:“彼此彼此!” 翌日,程晚会见了赌坊的王老板,两人约定了分红和其他事宜,程晚便拿着合同去寻那陈氏。 “陈氏,您看这个合同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名。” 这陈氏仔细的看了那合同,还向程晚询问了一些合同的细节。 程晚在等待的期间仔细打量了一番陈氏,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从言行和见识来说,绝不是普通的农户可以相比的。 “方便问一下,那屋子可有特别之处?让你一定要收回来?” “那屋子是我们一家子一开始住的地方,其实他改了其他地方,还原便是,本来我也不在意,可是,他竟然把灶房也拆了!” 陈氏越说越激动:“那灶房是我儿子亲手给我设计的!他知我喜欢花,便在灶台上特地辟出了一块无烟区,让我边做饭边赏花。还给我编了很多的小箩筐,给我放置油盐……后来我儿子遇见了他的伯乐,便一直在外奔波,我想他之时便会去看看。谁知道那菲达可竟然连灶房都不放过!” “那您和我说一下您的诉求。” “我只想让他赶紧搬出去,剩余的租金便当是他的补偿。” “不需要他还原吗?” “他还原不了,这是我儿子专门为我设计的,图纸……我也没有……我只希望他不要再破坏下去。” “我知道了,您放宽心,近期您就在家好好休息,倘若您一直去闹的话,会被刑部的大人带回去的,与您不利。” “谢谢,谢谢程讼师。” 一天后,程晚便将诉状递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受理速度也快,直接定于三日后堂审。 扣分 随着第一声的鸡鸣,太阳还未升起,天蒙蒙亮,开庭日如期而至,程晚早早便起床去大理寺蹭一顿美味的早膳。 大理寺的厨师据说是御赐的,膳食堪比御膳房。程晚有幸吃过一次,不过吃的是外堂的早膳。 大理寺的膳食堂分为外堂和内堂,外堂可供所有参加堂审的当事人、讼师还有观摩的人食用。内堂除了供所有的内部人员使用外,还会对当天参加堂审的讼师和当事人开放。 但当事人很少去用膳,讼师则凭借讼师牌子或者传票即可进入。 “苏大人,刑部的早膳不合口吗?”程晚对在内堂碰见苏暮这件事非常的惊讶,今天也不是休憩日,难不成是专门来看自己的。 “我是来执行公务的。大理寺每次堂审,刑部会派治安署协助治安。”苏暮目不斜视的吸溜这面前的银丝面条。 “程讼师,对今天的堂审可有信心?” “不劳苏打人费心了。”程晚皮笑肉不笑,快速炫完了碗中的三味粥,趁堂审未开始之前,再去看看有什么精致的小点心可以吃。 卯时,大理寺准时升堂。程晚是第二个进行堂审的,第一个案件是一件买卖合同的纠纷,双方的代理人看起来也都是大牛,分别出自正气浩然讼师联盟和方正讼师联盟。 “苏大人,敢问当今现存的讼师联盟有多少家?”程晚虚心向苏暮求教道。 “全国有三百多家,但是头部讼师联盟只有不下八家,你的对手应该是这八家中的其中四家。” “为什么是四家?” “这四家不论是声望、背景、实力,放眼全国都是顶尖的,其余讼师联盟的影响力范围远没有这四家大。” 程晚盘算着:“据我所知的有青州的正气浩然联盟、蜀中的方正讼师联盟、五州的光明讼师联盟、江南的高风讼师联盟。” “为什么都城没有讼师联盟?” “因为有大理寺,讼师联盟的成立也需要三法司的核准,大理寺又极其严苛,这隔得远,大理寺自不能一一查证,但是离得近,大理寺便会尤其注意开设讼师联盟之人的品行、实力以及号召力。” “真有这么公正无私?” “是!之前的大理寺卿我尚不清楚,但是此任大理寺卿堪称当今最公正、最严苛的。” 程晚半信半疑,就在她盘算的时候,大理寺的主簿来传唤她上堂。 大理寺审理案件也是组成一个以大理寺卿为首的团队,双方核对完身份信息,便开始进入正题。 大理寺卿已是知命之年,胡子已半花白,穿着深红色的官服,正襟危坐的坐在大堂中间:“请诉方先说一下诉求。” 程晚胸有成竹道:“我代表诉方陈氏,要求菲达可赔偿灶台的损失百金,并将房屋恢复原样。另外双方的租约关系就此结束。” “被诉方有什么意见?” “一派胡言!区区一个破灶台,怎可值百金!你们分明是瞧不起我们部落族人!”菲达可就差指着程晚鼻子骂了。 “肃静!双方可有新的证据提交?请双方注意,此前提交过的证据可不用再提交了。”大理寺卿无情的走着接下来的流程。 “回大人,我申请一位证人出庭。”程晚将事先准备好的证人的身份资料以及书面的辩词提交给大理寺卿。 “允。传证人。” 证人第一次出席这种场面,显得有点拘谨,左顾右盼。程晚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不要慌张,问你什么如实回答便可。” 程晚又转向大理寺卿:“这位是都城中最有名的工匠陆师傅,在工部也有备案,曾为皇室进行过修缮工作。我想要证明,被诉者损坏的灶台并不是普通的灶台,而是由其子专门设计的,全大阖更是独一无二的。” “其次,像陆师傅这等工匠,倘若是全屋设计,那设计费用在十金至五十金不等,设计的家具则在百两银子,陈氏家的灶台更是出自于其子,也就是大阖著名工匠许芒之手,许芒何许人也,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他设计的绝版的灶台,那更是价值千金。” 大理寺卿眉头一皱,看着程晚递上来的整理好的资料,并询问了团队的另外两人,大家都表示不可置信。 “被诉方有没有新的证据?” “回大人,我没有。”菲达可依旧用着她那不标准的口音满脸自信的说道。 今日的堂审比想象中的顺利,临近末了,大理寺卿放下手中的案卷,突然慈眉善目起来:“双方有没有意向调解?” 这自然也是在程晚的预料之中的,从都城府衙开始着手调解,程晚就知道,三法司这次应该是要着重关注调解率的。 程晚阖菲达可异口同声道:“同意。” 大理寺卿给了两人一日的时间回去思考调解方案,定于后日巳时进行调解。 结束后,程晚照例嘱咐了陈氏几句,便去和赌坊王老板碰面了。 千金赌坊是都城最大的赌坊,除了有各种赌法之外,还经营着一种鲜为人知的交易——金钱交易。 只要你给够钱,或者分红到位,他们便会帮你做的不留痕迹、一干二净。 “程老板,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钱都给到位了。”千金赌坊王老板谄媚的和程晚汇报进度。 “辛苦了,不过,能不能尽快收网,还要看王老板手下做事是否勤快。”程晚将两锭银子放在王老板面前,继续笑里藏刀道:“事成之后,定少不了你。”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王老板油头粉面,膀大腰圆,说话间还不经意的喷吐些唾沫星子来。 若不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程晚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 程晚从赌坊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干净了。可好巧不巧,竟然在赌坊外再一次的遇见了苏暮。 如果说两个人一天内碰见一次是巧合,碰见两次是缘分……可每当程晚看坏事都能碰到苏暮,那真真是属于命中克星了。 苏暮本来左右无事,想趁空闲出来买一些程晚爱吃的糕点,犒劳她,谁知竟然看到她出现在赌坊门口。 两人一个一脸懵的前脚刚踏出赌坊,一个狐疑的站在赌坊外,就这么面面相觑。 苏暮率先开口:“你为何在这里?” “我……找点刺激!” “律法之外的事情?” “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呀。”程晚笑呵呵的跑到苏暮跟前:“苏大人,我是良民!” 苏暮看到程晚一副做贼心虚的小表情,又想到之前程晚和谢衣的密谋,再关联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今她出现在赌坊,突然就豁然开朗。 而程晚看到苏暮手中的蝴蝶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大人,这袋蝴蝶酥是给我的吧。” “本来是给你的,但是……”苏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是不是要先和我交代一些事情。” 两人四目相对,程晚知道瞒不住了,坚定的眼神逐渐恍惚。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两人站在飞竹苑的门口。 “程讼师,你好像欠了我两个月的房租。” 程晚悻悻道:“多少?” “二百两。” “你狮子大开口!” “如果你老实交代,就收你二十两。” “我要告你!” “告到御前?” “哼!官官相护!” “或者,扣你三分。” “……,我说,我一定知无不言。”程晚瞬间怂了,她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可不能败在这里。 苏暮很自然的就在飞竹苑前院的石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准备坐下来听程晚自首之言。 程晚酝酿了一下情绪,声音中带着委屈:“大人,您也清楚,我从小孤苦伶仃,寄人篱下,当年叔叔捡到我,我以为那就是我人生中的光,可是谁知道……” 程晚突然哽咽起来:“他们整日殴打我,逼我签铺子转让,要不是田产买卖手续繁多,他们怕不是连田产都要抢了去……现如今,即使我搬了出来,他们仍旧不肯放过夏夏……她死的太冤了……” 苏暮对程晚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是又深知她的伎俩,丝毫不为之动容,冷眼旁观道:“程讼师,简明扼要。” 程晚收住了自己的演技,翻了个白眼,只能老实交代:“听说那三家铺子在他们的经营下,连年亏损,他们又不舍得割肉,我便帮帮他们,让他们快速出掉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你让王老板出面借钱给他们周转,等还不上的时候,你就坐收渔翁之利?” “苏大人,你真是个大聪明,全都知道了?”程晚嬉笑着。 苏暮眉头紧皱,严厉道:“程晚,虽然律法没有明确禁止,可是你这样做,已经是在边缘试探了,倘若有朝一日,有人拿这个作为把柄攻击你,虽然不至于有牢狱之灾,可是你定会声名狼藉。” 程晚不满道:“旁人没有我的遭遇和痛苦,他们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况且,我问心无愧。” “你既然选择成为讼师,便要成为律法的底线和捍卫者,如此行径,我不能容忍。暂且扣你2分。” “苏暮!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高尚的法律情操,有的人很单纯,可能就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我的目的也很单纯,并且,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 “你帮着找律法的漏洞,完善律法,我以为你有此觉悟。”苏暮原本以为程晚倘或是可以并肩之人,仍然不可置信的反问着。 “那也只是因为我需要这样的律法,对我有益罢了……” 两人不欢而散,程晚也因着这次吵架,兴致缺缺。但,这些都影响不了程晚要达成调解的目的。 灯会 调解并不是在审判堂中,而是在大理寺的一座僻静的园子里。 从墙面和园中的陈设来看,明显荒废很久,恐是为了调解特意整理出来的,园中的摆设非常质朴,园子的中间仅有一张方形的长桌,大理寺卿坐在主位,大理寺主簿端坐在大理寺卿的身旁,手拿纸笔。两人正襟危坐。 大理寺卿看向坐在左右两侧的当事人:“双方有没有方案?” 程晚怀揣着七窍玲珑心:“我方可以不需要他恢复原样。但赔偿金还是要的,另外租约也就此作罢。” 菲达可显然没有昨日开庭那般颐指气使,许是向别的讼师打听了情况,他的气势倒是减弱了不少。 “程讼师,赔偿金能不能再少一点?” “你觉得多少合适?” “十金!”菲达可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尽快凑钱给齐。” 程晚大吃一惊,笑出了声:“哪有你这么砍价的?倒不如直接说一分不赔,还有点骨气。” 大理寺卿看两人僵持不下,将程晚拎到一旁,摸着半白的胡须:“程讼师,你要想想以后,鉴花大会结束,他人都跑没了,你还能去部落找他不成。” 程晚点点头,想着大阖的执行系统许是不完善,这个艰巨的任务恐怕是要交给自己完成了,对自己后面的发展真是大有裨益。 大理寺卿以为程晚听明白了,便当着两人面的问道:“程讼师,是否还能再让让?” “如果只有十金的话,那必须要再三日内搬出陈氏的房子并且把十金履行完毕。” 菲达可紧皱眉头,左右为难。 “程讼师,您看能不能再宽限几日,三天时间太短了。” “诶?讨价还价还还上瘾了,倘若如此,便让执行的人把你的花全都冲抵了作罢。” “不行不行,不能动我的花!”这菲达可见程晚如此难说话,又想着即使三日后不给钱,又能拿他如何,自己等这鉴花大会结束,把花卖了之后赶紧回部落,她还能来要债不成,想了想便退而言之:“三天就三天!” 大理寺卿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畅然一笑:“好啊,好啊,调解了就好,大家和和气气多好,不日便将判书送至你们手中。” 三日后,程晚以为此事顺利了结,本想去巴结巴结苏暮,让他少扣点分,谁知道突然就被他召唤到了刑部。 是陈氏,陈氏已经在刑部闹了一整天,苏暮实在没办法,只能找到程晚,她作为当事人的代理人,许是有办法。 “程讼师,陈氏在刑部门口哭闹了许久,你作为她的代理人,理应负责到底。” 程晚见此情景,便上前了解情况,原来是刑部执行没有到位,已经过了整整三日,那菲达可连搬动的迹象都没有。陈氏无路可走,只能气的在刑部门口撒泼。 “这位是刑部侍郎苏大人!有他在,事情定能解决的。”程晚安慰着陈氏,顺便给了苏暮一个眼神,让他带人一起去年丰巷看看。 这位菲达可仗着自己是外乡人,不管不顾,直接赖在了陈氏的房子里,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劝了几次,只当耳边风,吹过就散。 “苏大人!您看看,这刁民完全不把大阖律法放在眼里!竟然还妄想要在大阖行商!”程晚扯着嗓子就是一顿喊。 “菲达可!你若还想继续在大阖行商,速速搬出去,履行判书,您看她们整日来闹,对你也有影响不是?!”苏暮一边招呼人将他的屋子团团围住,一边好言相劝。 两人一个白脸一个黑脸配合的天衣无缝,最后这菲达可眼见程晚疯了一般想拿他的花抵债,不得已在刑部的帮助下,两个时辰内便清空了房屋。 苏暮本想回刑部继续办公,见程晚也不说话,就只是默默的一直跟着他。 “程讼师,还有事?” 程晚突然喜上眉梢:“苏大人,您知道为什么大家的法律意识都很强,可大家的第一反应还是想要自己解决呢?” “应诉成本太高,讼师可不是人人都请的起的。” “这是其中的一点,可是最重要的是执行难!”程晚眼神坚定,意气扬扬,继续说着自己的观点:“如果诉讼之后只得一纸判书,后续跟不上,那又何必浪费那时间去诉讼,大家想要的不都是可以从根本解决问题吗。” “我也想过,成立专门的执行司,可是这相当于从大理寺分权。” “现在大理寺应该会同意。因为大理寺要提高调解率。陈氏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其心可居。”苏暮宠溺的摇摇头。 “苏大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呀。” 只要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苏暮也不管程晚心中打得什么算盘,直接和大理寺卿一合计,成立了执行司,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管理。 因着陈氏的案子调解到执行都很成功,大理寺卿对程晚更是赞赏有加。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逐渐转暖,真正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程晚的讼师实习期也结束了,三法司公布了讼师名单,授予讼师令牌,并正式在三法司备案。 这本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可是因着三法司给程晚的批语:春风化雨解民忧,崇法明德捍铁律。 批语本身无任何问题,可是这批语却出自大理寺卿之手。并且根据以往的传统,对讼师的批语会隽刻在讼师令牌的反面以示赞颂或警诫。 大理寺卿向来被外界誉为铁面无私,秉公任职。受到大阖皇帝的重用及百姓的爱戴,对于朝堂纷争,也是片叶不沾身,独独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维护大阖律法奉献终身的一位人物。 已经连续五年,大理寺卿都未曾给予批语,而上一次给批语之人还是如今正气浩然讼师联盟的创始人。 大阖各家讼师更是羡慕嫉妒恨,想不通大理寺卿竟如此瞧得上一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而且还是考了三次讼师考试都没考过的笨丫头。 自然,这件事也传到了宫中,传到了太子太傅的耳朵里。 东宫,太子侧殿,太子太傅以及吏部林尚书正在等候前往太和殿听训的太子商议鉴花大会以及江南防汛一事。 太子太傅乃是大阖皇帝钦点,被莘莘学子誉为大阖德行楷模,他已年过半百,依然精神气十足,手中整日拿着一卷书籍,对往来之人彬彬有礼,举止从容雅致。 许是等待的枯燥,便和林尚书闲聊起来:“程晚一事你如何看待?” “孩子之间的攀比,不足为提。” “连大理寺都给出了至高的评价,还是不容小觑。” “她考了三年,许是大理寺看她认真。” 林尚书看着太傅嘴唇紧闭,皱眉不言,又试探道:“太傅,您可是在担心那件事?” “许是我多虑了,还是盯紧一点好。”太傅放下书,眼神看的很远:“当年大意留下来的祸根,不能出任何事情,必要时,还是要先行扼杀。” “是。”林尚书草草的回答着。 当年,林尚书还是户部侍郎,得太傅看中,而参与了程大将军一案,随着年纪的增大,他越发觉得心有余悸。前些日子,又派人对程晚处处下杀手,心中更是纠结。 可是太傅也算是自己的恩师,又是自己的伯乐,定是不能忤逆他,不然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自己的官位也将不保。 林尚书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作罢。 程晚拿到了自己的讼师令牌,心情大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讼师所,之前花重金买下的街心铺子可算是要派上用场了。 但是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那程承安失了三家铺子,又得知这背后之人竟然是程晚,气的去都城衙门起诉,可是竟然被府尹不予立案。 理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没有诉的理由,直接将程承安拒之门外。 程晚想着这真是天赐良机,遇上了都城府尹和大理寺卿如此清正廉明的好官,接下来便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四月春光明媚,鉴花大会也拉开了帷幕,正式开启一个月的花市交易和全民通商,鉴花大会的前奏花灯会也将在今夜举行。 程晚和顾瑶约好了时间,并且让顾瑶约了景云、苏暮和谢衣。 谁料临近黄昏,许久不见的荣王爷已然等在了飞竹苑前。 “昭昭,我被临时调回了都城,和刑部一起护卫都城。正巧今日是花灯会,可否赏脸一同赏灯?” 程晚自然觉得人多热闹,便答应了。到了约定的碰面地点,程晚才开始后悔她的决定。 景云早已拉着顾瑶,两人独自快活去了,谢衣因着之前江南的事情要收尾,独自去了江南。程晚则走在苏暮和荣王爷的中间,好不自在。 “古人是真的有智慧,这花灯做的活灵活现,还有只蝴蝶附在上方。”程晚看着款式繁多的花灯,不禁赞叹道。 苏暮和荣王爷两人几乎同时抓住了程晚看上的花灯,一手执灯柄,一手掏出一枚银钱。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不要当真!”程晚站在中间好不尴尬。 如此情形,在经历了灯铺、簪花铺、异国美食铺后,程晚终于受不了了。 “两位还挺默契的,我就……不打扰两位一起逛灯会了!希望你们玩的开心!拜拜!” 程晚说完撒腿就撤,灯会人实在太多,她很快便淹没在人海中。只剩下苏暮和荣王爷两人面面相觑。 鉴花大会1 程晚本想借着花灯会和苏暮缓和一下关系,可惜被自己不小心的决定破坏了氛围。程晚只能再次登门拜访。 苏府门口停着一辆精致装饰的马车,马车的遮帘围着一圈白色的蕾丝边,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马车的车檐上挂了一个裴姓字牌。 裴字,正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姓,想必来访者定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裴音。 程晚在门口踌躇了一会,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正好被苏府的管家看到了。 “程姑娘,我家大人正在会客,您要不进来等?” 程晚面露尴尬:“没事,你忙你的。” 程晚本想去偏厅休息,可是脚步不自觉的就经过了大堂,本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飘过去,可是堂中的两人看起来甚是亲密,程晚只想用余光轻描淡写的瞥一眼,谁知道,脑袋也不听使唤,直接就大剌剌的在门外看了起来。 程晚注意道苏暮的目光,尴尬之下,她突然手扶额头,佯装头晕,靠在门框上。 苏暮见状顾不得裴音,急忙上前,将手伸给程晚。 “程讼师,演技越发的精进了。” 程晚演戏演到底,半握住苏暮的手,顺着他的方向进了大堂。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我不知怎的,眩晕症突然犯了。”程晚柔弱又无辜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得心疼一下。 裴音见此,又想到传闻中程晚身娇体弱,仍旧努力上进,考取讼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由得一阵同情:“怎么会,程讼师,你快坐下,好生休息。” 程晚被苏暮扶到椅子上坐下,本想抬头八卦俩人之间的故事,谁知看到了裴音手中的手帕,头竟然真的剧烈的眩晕起来。 裴音的手帕上不仅秀了一个音字,还秀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晚字。程晚看见这手帕,脑中突然冒出无数的记忆。是小时候的程晚和小时候的裴音。 “程晚,你秀的太难看了!”小时候的裴音活泼开朗,声音奶奶的。 程晚瘪着嘴,眼泪在眼眶打转,手中拽着手帕,看着上面自己秀的歪歪扭扭的“晚”字:“一点都不难看!明明很好看!” 说完,“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此后还有一些两人牵手玩耍的记忆,更多的是两人拌嘴的记忆,因为最后都是程晚委屈的哭着跑回去找母亲。 程晚在猛烈的眩晕中,天昏地转,坐也坐不住,她的眩晕症近来已好了许多,只有夜幕时分偶有头晕,现下太阳高照,自己这般晕眩,照之往常,今次应是第二次了。 苏暮注意到程晚的不对劲,蹲在她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尽力稳住她。 “程晚,程晚!”苏暮方寸大乱,欲把她抱回飞竹苑,另一边又让管家去街市把顾瑶找回来。 记忆慢慢捋清,程晚也很快镇定下来,苦笑了一下,双眼迷离的看着苏暮:“我没事。就是有点晕,现在好多了。” 裴音一旁见状,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着急的忘记了自己的事情,小心翼翼的不停的偷瞄着程晚。 “裴音,你还留着这手帕呢?” 裴音看了眼程晚,见她无事,又问起了手帕,不好意思的将手帕藏了藏:“这手帕可是用最名贵的杭丝制成的……” “是是是……”程晚低眉一笑,也不揭穿她。 “你们是不是有事要商议,我先走了!”临走之前,裴音还不忘叮嘱苏暮:“苏暮哥哥,那件事麻烦你多多上心。” 说完头也不回就溜了。 “苏暮……哥哥?还挺亲昵!”程晚一脸无语。 “好的还挺快。” “你怎知我,不是又在骗你?” 苏暮嘴角微微上扬,狡黠中又带了点无奈:“我就是知道。” “所以你来找我何事?”苏暮盯着程晚,满眼温柔。 “我之前见你书写,笔力遒劲,铁画银钩,想请你赐个名字。” “何字?” “明镜讼师事务所。” 苏暮“嗯”了一声表示答应,见她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又问道:“还有何事?” “我想感谢你!请你吃个饭。” “是该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最后心软,一分没扣……” “等等!你没扣,那我那一分,监察院扣的?” “嗯……” 程晚眼睛微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通,监察院和她明明无冤无仇。 “罢了,你晚上记得来我后院,我们吃打边炉!” 程晚买完食材后,用虫草、枸杞、花胶、牛骨精心熬制底汤,香气扑鼻,大火烧开,小火慢炖,整整煨了三个时辰,才使整个汤呈现出浓郁的乳白色。 夜幕降临,程晚美美的梳妆打扮了一番,穿起了淡粉色丝制长衫,配以藕色半身长裙,本以为会是完美的两人约会,因为顾瑶明确告诉她今晚不会回来吃晚饭,受病人邀约要去尝尝家常菜。 当程晚看到后院聚集了四个人的时候,知道自己又被现实打脸了。 顾瑶抱歉道:“晚晚,那户人家的儿子女儿突然回来,我不好意思打扰她们团聚,就回来了。” “没事,姐姐别在意。”程晚自知顾瑶是迫不得已,所以她黑着脸问了其他两位不请自来的人:“景大人,荣王爷,怎有兴致来我这破院子呀?” 景云乐呵呵道:“我来找瑶瑶看病,路上碰到了荣王爷,这不巧了,就一起来了。” “唐突了。”荣王爷一脸不好意思。 “这就是打边炉?”苏暮将众人的碗筷都摆好,指着那一锅白汤问程晚。 “对对对,大家可以先喝一碗汤,然后将这些食材扔进去煮就可以。绝对美味!”程晚问了众人的口味,调制着酱料,并且不停的往自己的碗里加小米椒。 众人吃的不亦乐乎,荣王爷似乎想到了什么,打趣道:“苏大人,听父皇说要许你一个好姻缘,朝中大臣也有意嫁女,怕是要踏破宣毅侯府了。” “宣毅侯是你父亲?那长公主岂不是你母亲?那你和荣王是表兄弟啊?”程晚知道苏暮的背景极大,竟不知他竟然还是皇亲国戚。 “我以为你知道他的身份?”顾瑶疑惑的看着程晚。 “我也打听过,可是大家好像很避讳……”程晚看着众人脸色各异,自知踩了雷区,便换了个话题:“荣王爷,那好姻缘莫非是吏部尚书之女裴音?” “怎么可能!我听说裴音有一位意中人,就是因此,尚书大人日日在吏部找人商量对策呢。”景云叹了口气,喝了口闷酒。 “景大人竟然也会有为难之事。”顾瑶浅笑一声。 程晚试探性的小声问苏暮:“所以,她今天是来找你帮她……私奔?” “没那么极端,无非是担心她的心上人被他的父亲针对,让我帮忙盯着点。” 程晚“哦”了一声,内心窃喜:“那苏大人有没有心上人?” 苏暮注视着程晚,眼波流转,突然反问道:“你呢,有没有?” 程晚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眼神飘忽不定,似笑非笑道:“有……” “是吗。”苏暮未再纠缠,只是不停的往程晚的碗中夹菜。 翌日,解决了一桩心事的程晚觉得神清气爽,再加上温度适宜,万里晴空,程晚盘算着是时候将开讼师所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再加之昨日已将此事告知景云,让他帮忙走户部的开讼师所的备案流程,万事俱备,只剩下招人这件事情了。 程晚想要在大阖创建一套自己的讼师所的办案体系,这些体系的基础便是需要先组建一支自己的团队才行。 街心的铺子早在一个半月前就被程晚早早买下,由于空置了许久,期间还有不少名流商贾找程晚打听买卖价格,更不乏出高价者,但这些都被程晚拒绝了。 这个独立又拥有三层小楼的街心店铺,长期无人打扫,门口早已结满了蜘蛛网,门面也是残破不堪,更别提诺大的室内,灰尘漫布。 程晚带着自制的口罩,满头大汗,灰头土脸,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这小楼打扫干净,夜幕时分,刚做好的牌匾也送来了。 明镜讼师事务所正式挂牌开张。 第二天一大早,程晚便在事务所门口张贴了招人的告示,自己则在室内规划着家具的摆放,经此一事,顾老太太给程晚的银钱,基本上都花的差不多了。 “有人吗!我要招工!” 只见一红衣女子,受持银白色佩剑,正大步流星的迈入店内。 程晚承认自己是个究极颜控,不论男女,她的下限则不断随着这人的长相无限变化。 眼前这女子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她不似都城中高门大院的闺阁贵女,也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温婉而又风情万种,她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少年朝气,意气风发,两眼炯炯有神,似有无限精力。 程晚笑眼盈盈的迎了上去:“这位姑娘应聘哪个岗位?” “护卫。” “???”程晚一头雾水。 “你这铺子如此之大,定是不得了的行当,而我,武艺超绝,定能保店铺无虞。” 程晚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对,万一碰到疯子般的对家,又或者是不讲道理的人,定然是需要人调和一下的。 程晚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女子,心中不免一番赞叹,然而眼睛却停留在了她双手戴着的又黑又沉闷的手套上,与她整个人都格格不入。 鉴花大会2 大阖国虽然崇尚法治,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神学观念依旧是不能磨灭的。 大阖国的东面有一太白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山脚下的人都传说山顶上住着仙人。道家山倾一门便是诞生于此,现如今的掌门便是白无道仙。 而那红衣女子名唤叶东篱,无父无母,从小被白无道仙带在身边养着。然,叶东篱自己也是争气,除了天生罕见的武学天赋,更是早出晚归的练功,如今已然是白无道仙坐下的大弟子了。 而她在那太白山上待了十六年,白无道仙担心她沉迷练功,走火入魔,便将她遣下山,体验人间七情六欲了。 程晚看着她将带着黑手套的双手藏到身后,更是大胆的凑上前,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她将手给自己:“我可以做一副更漂亮的手套,作为你的入职礼物。” 说罢,程晚便隔着叶东篱的黑手套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叶东篱瞳孔放大,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我家乡特有的打招呼的礼节,我唐突了。” 叶东篱摆了摆手:“这礼节很是新奇!不过!我没听错吧,我可以在这里做工?” 程晚点了点头:“你明日就可以来正式入职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签一个用工协议,之后会给你发放事务所的随身玉牌。” 正当两人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位男子,该男子明眸皓齿,面如冠玉,最为特别的是,他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发色——棕褐色的头发配上雪白的皮肤,若不是这男子闯进来便大喊了一声,还以为是一位女子呢。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叶东篱不耐烦的看着这男子。 这男子也不动怒,将程晚的铺子上下看了个遍,满眼放光:“这铺子位于都城的正中心,四通八达,内里又是个三层小楼,后面还有院子,真是极好啊!极好啊!” 程晚突然警觉:“这位公子,你也是来应聘的?” 这男子指了指叶东篱:“她应聘的哪个职位,我和她一样。” “你也武艺超群,一个打十个?” “门口不是招文书、内勤和讼师吗?” “对,但是我突然就想招一位护卫。” “老板,他是皇商百里家的小公子百里丰,你看他,手不能提,见不能扛,不适合出来做工。”叶东篱抱着剑,双手环胸,眼中充满不屑。 程晚心中一喜,竟然是百里家的公子,那一定很有钱,再加上他的号召力,那很快就可以将讼师所打出名头。 “要不你入股吧。”程晚喜形于色,满心期待。 “……我没钱!”百里丰见程晚满脸写着不相信,进而解释道:“我和她一样,也是出来游历的。” 叶东篱无奈的点头:“嗯……不仅如此,他还信誓旦旦的和家中保证绝对不花家中的钱,势必要闯出自己的名堂。” 程晚瞬间泄了气,不过,虽然没钱,但是号召力应该还是不错,便继续道:“那你做我的助手吧,文书工作,对百里公子来说应该不难吧。” “好!” “那行,明日你们一起来签个用工协议,便可以入职了。” “那个……老板,你看这铺子这么大,那院子想来也是闲置,能不能给我们住。当然,工钱可以少一点。”百里丰低眉顺眼的试探道。 程晚见两人都非本地人,便好人做到底,直接应允了。 傍晚,苏暮来讼师所接程晚一同回家的时候,便认出了百里丰,且他一个劲的向程晚示好,醋意大发,即使程晚解释只是员工关系,苏暮依旧准备明日翘班一天,陪同程晚一同招人。 讼师所后面的院子宽敞明亮,自带六间厢房,叶东篱和百里丰既来之则安之,也是当成了未来的落脚处,将整个后院和三层小楼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布置妥帖。 太阳刚刚升起,两人便打开大门,在门口替程晚摆好了招人的桌子和告示,就只等程晚到来。 “想不到百里公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竟如此接地气。”程晚看着焕然一新的讼师所由衷感叹两人的效率。 他耳红面赤,撑开折扇,笑脸盈盈:“都是叶女侠的功劳,我不过是从旁协助。” 因着鉴花大会的开始,早市的开市时间也提前了一个时辰,程晚等人在讼师所门口等了一早上,一个人都没有。 程晚等的不耐烦,毕竟开门一天,就要花一天的经费,她从顾家带来的钱已经花的见底了,又不能开口问顾家要,只能自力更生,当然还有一个途径就是把刚收回来的三家铺子经营起来…… “苏大人,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程老板竟然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苏大人,您最近吃饭都加醋了吧。” “……。” 程晚见苏暮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苏大人,您如此殷勤,莫不是那心上人是我吧。” “……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景大人,我这讼师所的备案文书怎么迟迟不下来。说来也过了五、六日了……” “已有这么长时间了?正常三日内便会有文书下来,即使不成也会答复的。” 程晚听了此话,心中的不安感更加的强烈了,莫不是都城中有人针对她。 “程讼师,还招人吗?” 程晚抬头便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在酒楼门口安慰自己的女讼师江梦。 “当然,欢迎你的加入。” 连续几天,都只有几位询问内勤和文书这两种岗位的,而户部的备案文书依旧没有下来。 据景云所说,三法司都以一致通过,按理备案文书应早就审核完成,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卡在了户部尚书的手里。 程晚本想借着和裴音小时候的关系去拜访户部尚书,谁知这户部尚书告病在家,谁都不见,让程晚很是头疼。 没有备案文书,讼师所就不能开业,但是讼师所既然开了门,就势必要产生经营的费用,还要支付员工的工钱,程晚在此陷入资金链断裂的窘迫中,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没有钱真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好在她还有都城中的三家铺子,这三家铺子到是证件齐全,现在惟一要做的就是转亏为盈,毕竟还和顾家的小老板们夸下了海口。 这三家铺子分别位于都城的三条街上,并且位置都不错,位于人流量较多的闹市中心,在加上如今恰逢鉴花大会,各地的商人和来都城游历的商贾大户更是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可惜,周边同质化的商铺实在太多了,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特别的东西。 而程家在都城的铺子生意基本上就是随大流,本以为可以借着这种东风也大赚一笔,谁知道没过多久,热度下来之后,铺子一直呈亏损状态。 程晚仔细的规划了一下,准备将北面的茶铺改成火锅店以供官员们吃喝,南面的铺子改成果汁铺子,供达官贵人们饮用。 而西面的铺子,因着大都是普通的老百姓,遂将裁缝铺子改成驿站,并联合顾家,在江南之地也开设同等驿站,一来方便城中百姓邮寄书信等其他小物件,而来,方便程晚日后接到其他州府的案件,以备不时之需。 开张首日,人流量如同程晚预料般,达官贵人们嫌弃火锅店的味道,更喜欢果汁铺子,而这些鲜果又是程晚借着顾家的名义从各地买来的,大家一来图新鲜,二来图口感,再加上每日限量供应,即使标价很高,顾客们也都乐在其中,更是出现攀比之风。 相比之下,火锅店态势反而较为低迷,程晚则邀请了荣王爷李瑜、刑部侍郎苏暮、户部侍郎景云、刑部主事谢衣以及都城中最受推崇的大夫顾瑶。 “几位大人,近日朝中对开设讼师所可有新的规定?”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穿着随意,言谈举止也更是接地气,如今几位朝中中流砥柱各自穿着官服坐在店中,不禁显得违和,这压抑的氛围更是让人没了食欲。 “没听说,倘若有新规,三法司应该是最先知道的。”荣王开始踢皮球。 “我这几日日日与你待在一起,如若有新规,你怎么会不知。”苏暮狐疑的看着程晚。 倘若前几次两人聚在一起还能维持表面的和睦,这一次两人形同陌路,火力全开。 可惜程晚觉得两个人都得罪不起,遍不再加入话题,默默的吃起菜来。 荣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真诚的看着程晚:“我回去问一下三哥,兴许他有办法。” 靠着几位大人的活招牌,总算也是将这火锅店做熟了。 在他们走后,程晚将菜价继续降低,并且加了一条规则:凡朝中为官者,入内须净手、脱官服,以便享受人间美食。 又过了几日,因着荣王去找了三皇子,果不其然,户部很快便将备案文书送给了程晚,户部尚书看在两位皇子的面子上,聊表歉意,并在程晚的火锅店内大宴宾客。 而程晚的讼师所终于可以正式挂牌收案,与此同时,讼师所已经有了两支团队,而程晚的团队也组成了:护卫叶东篱,文书百里丰。 一切准备就绪,程晚的整顿讼师行业计划正式拉开帷幕。 鉴花大会3 大阖国崇尚律法,遂由各州府衙、刑部各地司署向当地百姓普及大阖律法,以律法维护自身的权益。由此,讼师行业大为发达。 然而,讼师考试却没有明确的门槛限制,导致讼师日益增多,且讼师行业混乱,坐地起价,没有规章制度约束整个讼师行业。 讼师费用随着法律的普及水涨船高,如今会进行诉讼的竟全是一些名门望族和商贾大户。 也因此,讼师被认为是搬唇弄舌、利欲熏心的典范。 倘若讼师想要收到更大标的额的案件,便需要挂靠讼师联盟或者是讼师事务所等组织。 一些颇有见识和声望的讼师,便会借此成立自己的讼师联盟或者是讼师事务所以此获得更大的盈利。 而这却有一个更大的弊端,便是很大一部分的案件费用会被组织收取,而对收取的账目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 讼师一行苦此久矣。 一年一度的讼师组织大会本是上位者为了激励大家拿起律法捍卫自己的权利而诞生出的产物,现在却也变成了各个讼师组织的老板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而开设讼师组织,并且出现了恶性竞争。 只因夺得讼师组织大会的榜首便可得到大阖皇帝的一封空白圣旨,只需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即可实现。 自然,程晚对讼师组织大会的目的也不纯粹,可是,她希望能在实现自己目的的基础上,不至于去伤害其他人。 倘若真的要她为大阖的制度做些什么,也只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方面。她自知自己没有那么高尚。 是日,天气异常的炎热,街上往来行人更是有人穿起了轻薄的丝衫。 百姓们也因这炎热的天气,脾气逐渐暴躁,不免和别人起了些口角。 程晚的火锅店一时没了生意,果汁铺子反倒人气爆棚,吸引了全都城的目光。路边的乞丐都不免想向店家讨杯凉快的果汁喝。 程晚自然是不会放过今日这般的商机和口碑宣传的机会,不仅在店外搭起了小棚子设立了免费果汁口子,更是推出了针对平民百姓的实惠套餐。 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相对的,也给程晚带来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你们在说什么?”程晚见几人是年丰巷的百姓,正围在一起不知道争论些什么。 “程讼师,你可知那福安码头工人罢工的事情?” “因为何事罢工?” “因着鉴花大会开始,走水路的商人越发的多了,码头来不及搬运货物,便招了好多临时的帮工,谁料鉴花大会还未结束,码头的生意却急转直下,这老板又觉得人招的多了,便将一些临时工赶走了,工钱也没有付呢!” 另一人又反驳道:“他们也没做几天工,老板也没和他们说会给工钱,我觉得这老板不给钱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程晚这么一听,这不是一件案子就来了吗,虽然听起来标的不高,讼师费估计也没多少,但是人多呀,可以作为打响开张第一案的开端了! “诸位,可否有时间带我去看看?”程晚见众人略微迟疑,便补充道:“今日你们在店内的消费全免。” 众人乐见其成。 都城身居内陆,福安码头是城内唯一通货的码头,是都城最为重要的水上枢纽。是以福安码头成为人人争抢的一块肥肉。 为了显示公平,各地的航运司每年必会进行重新筛选控制码头的商人,如今的码头控制权则是在都城皇商薛家手中。 这薛家不仅年年都会当选,且还控制着都城的码头,乃至于各大州府的大码头都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更加令人咂舌的便是没有人发出怨言,似乎便已认定薛家乃控制码头权的第一人。 对其幕后之人,坊间也多有传闻,但因其权势滔天,后来这些传闻便不了了之。 福安码头,人声鼎沸,因着工人罢工,码头上积压的满满当当的货物,将人淹没在其中。 除了有工人在码头成群结队的喧嚣之外,还有一群穿着官服的治安署的官人们混入其中。 程晚觉得此种场景甚是眼熟,又想到之前被臭鸡蛋中伤,不免十分厌弃。带她来的年丰巷的住户看着情形,早就跑没了影。 “程讼师,真是哪里热闹哪里就能看到你。”苏暮冷不丁的从程晚的背后冒出来。 “彼此彼此。” “接了这个案子?” “没有,这不是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嘛。” “倘若有机会的话,你更想站在哪一边?” 程晚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自然是工人这边。” 苏暮不言,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巧合的是,工人一方确实找上了她。 “程讼师,可算找到你了。” 来人是陈氏,这次她穿的锦衣华服,不如前次见她身着朴素,穿了新装的她到叫程晚差点没认出来。 “陈氏?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给你介绍生意来了。”陈氏让了让身,给后面一直跟着她的人让出位置来。 “程讼师,这位是这个码头的小工人王苟儿。想请你为大家做个主。” 这王苟儿看起来骨瘦嶙峋,身材矮小,带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未成年一般,蹑手蹑脚的跟在陈氏的后面。 陈氏看出了程晚的疑惑,解释道:“这小子一直随祖母住在年丰巷,他的父母都外出寻活干了。半个月前,他姥姥病重,家里入不敷出,一直靠着街坊邻里的资助才撑到现在。” 陈氏怜惜的看着王苟儿:“这孩子命苦,空有一肚子的学识。如今为了还姥姥的诊费,便寻了这个活,谁知道才做了没几天就被赶回了家,还不给工钱。” “不知是代理几个人?”程晚大致了解了过程,弯腰和王苟儿平视。 “二十一位。”王苟儿小小年纪,眼神中带着一种不服输的韧性。 “那你们明日便到街心的明镜讼师事务所去寻我吧。” 王苟儿迟疑了一下:“姐姐,会要很多钱吗?” 程晚想了想:“我们是根据你们诉求总额度收费,但是讼师所刚开张,按八折收费。不过此案人数众多,所以会按五折收费。” “行!我知道了。” “还有,姐姐,我已过十六,不再是小孩了。”王苟儿看着程晚一副逗小孩的模样,甚是无语。 程晚直起腰尴尬的笑了笑,自己竟然被鄙视了。 “程讼师又接了桩好案子,不过,这个案子可能会很棘手。” 苏暮对这个码头的了解程度也不比程晚多多少,但他却知道,这码头背后之人定然是太子一党,不免为程晚担忧。 “苏大人,不是有你嘛。”程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倘若这背后的势力真有那么大,那你们出来调和,想必也是上面授意的吧。” 苏暮会心一笑:“程讼师,切莫锋芒太露。” 第二天,正当程晚、叶东篱、百里丰三人严正以待,以为会来一大帮人的时候,可直至日暮时分,都没有等到王苟儿一行人,反而在碰见了从店门口走过的苏暮。 “苏大人!”程晚着急忙慌的追上去,抱住了苏暮的手臂。 “苏大人,我眩晕症又犯了……药药……” “……” “你回家吗,我能不能去蹭饭,今天姐姐不在家。” 苏暮犹豫不决:“我去侯府。” 程晚一听,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苏暮见她的样子,于心不忍:“你随我一同去吧,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之后再回去用晚膳。” 程晚瞬间眼睛亮了。讼师事务所有叶东篱和百里丰照看,程晚自是不担心。便随着苏暮去了侯府。 侯府坐落在东街,东街的府邸大都是高门大户,庄严肃穆。 程晚虽然没来过几次,也很难在记忆中找寻细枝末节,但是这些街道,弯弯绕绕,总让程晚出现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进入侯府后。 侯府前厅隐匿于前花园之内,花园内亭台水榭,假山嶙峋,道路蜿蜒曲折,倘若是不熟悉之人,很容易会迷了路。 可是程晚的脚不听使唤的就穿梭其中,很快便置身一院子中。这院子和一路走来的其他院子都不一样。并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唤惊鸿苑。 惊鸿苑和飞竹苑有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是,飞竹苑的花都以淡雅为主,而这院内的花大都是大红大紫等鲜艳的颜色,被花环绕其间的竟是一棵梧桐树。 苏暮不明所以,只是一路跟着程晚:“你还记得这里?” “我也不知为何,总感觉应该这么走。”程晚环视了一周:“这院子与飞竹苑真是大同小异。” 程晚站立在梧桐树下,突然又有记忆疯狂的涌入脑袋,和前几次一样,铺天盖地的眩晕感。 那是程晚六岁之时,当时的侯府热闹非凡,远不是如今清冷的迹象可比拟的。 惊鸿院内,梧桐树下,是一位气质高贵,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和一位尚未开智,懵懵懂懂的女娃子。 “小昭昭,你母亲说,梧桐可入药,可解毒疗疮。我们将不开心的事情写下来埋在这梧桐树下,怎么样?” “嗯!” 当时程晚还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将自己送过来小住,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高贵的女子整日以泪洗面。 程晚缓过神来,蹲在梧桐树下:“苏暮,你知道吗?这底下埋葬了你母亲的心事。” 苏暮从小跟着众皇子在太学读书,住在宫里比侯府的时间要多。而父亲整日忙于政事,母亲潜心研究排兵布阵。相比之下,大阖皇帝更像是苏暮的父亲,整日将他和太子带在身边照看。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搬出侯府,去了飞竹苑。直到后来,他的父亲带回了一位女子并对她百般关照,至此,他明白了。 他明白为什么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明白了自己的降生不被期待,明白了他父亲的利益网。 “苏暮,原来我们小时候真的认识。”程晚看到苏暮眉头紧皱,沉浸在痛苦中,便故作轻松道。 苏暮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侯府的下人匆匆上前:“少爷,侯爷请你到书房。” “知道了。” 苏暮离开后,程晚被安排在了偏厅等待,偏厅离书房的距离不算近,可程晚还是听见了从书房传来的争吵声。 鉴花大会4 月朗星稀,万里无云。 自从鉴花大会开始后,都城的晚市一如白天,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可这些热闹并不属于程晚和苏暮。 “苏大人,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这个盒子挖出来了。”程心晚抱着一个褪了色的木头盒子,心怀愧疚。 “谢谢。” 程晚被他这句谢谢说的云里雾里。 苏暮继续说道:“前面就是酩香楼,请你用晚膳。” 酩香楼的老板回来了,还带来了各地的美食和有趣的故事,人声鼎沸,生意爆满。 程晚和苏暮找了个角落坐下。 程晚当着苏暮的面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盒子。 木盒子因为常年埋在潮湿的泥土中,外面的红漆早就掉落,木头也因为潮湿和时间的流逝被腐蚀。里面的纸张更是变得褶皱不堪,陈旧发黄,但好在内容还能清晰辨认。只因书写的主人笔力苍劲,字体利落而工整,倒是完全不像出自于一位公主之手。 二十五年前,大阖刚刚建国,长公主从小便随着长兄也就是当今的圣上一同习武。后大阖初定,圣上登基,内忧外患。年轻的大阖皇帝身边鲜有推心置腹之人,独独一位护国将军远不能支撑各个边境来犯。 长公主虽日日习武,但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对排兵布阵更是一窍不通,遂每日在将军府门口蹲点,想拜程大将军为师。 当时,年少的程大将军日日待在军营练兵,不然就是带兵前往前线,日日见不到人。 一来二去,长公主便和程晚的母亲也就是顾薇成了至交好友。 “薇薇,你这府邸太寡淡了,连花草都是素色的,改天我带你去公主府,挑一些颜色艳丽的花,我命人寻了种子来给你。” “长公主,您不仅家当都搬到了这里,现在连公主府的花都要搬过来了?” “你还说呢,你日日出门看诊,整个府中就我一人,练功练的无聊,还不许我看些喜欢的花嘛?”长公主嗔怪道。 顾薇自是知道长公主心中的满腔抱负,不免惋惜:“如今战火连绵,城中的百姓尚能安身,城外还有很多流民,我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只可惜,我空有一身武力,却不能上前线与众将士们一同平定战乱。我定要给后代子孙争一个太平盛世!” 顾薇看着眼神坚定的长公主,实在是不忍戳穿她:“公主殿下,您还是先成家吧,陛下为这事很是头疼。” “皇帝哥哥也真是的,没有国,何来家。开国之时,已故的皇嫂以一人之力护下一城百姓,那是何等英姿,我辈岂能苟且偷安。况且,能配上的我的人,自然要顶天立地的真男儿!” 长公主眼睛一转,突然又想到:“薇薇,倘若以后我们生的是龙凤,便让他们结为夫妻。倘若同是男子或是女子,你教他们行医卫道,我教他们惩恶扬善!” “甚好。” 当年冬月,程大将军连破乱军三城,将乱军赶至北河以北,军心大振,凯旋而归。长公主将程大将军的兵书全部看完之后,也终于得偿所愿的拜程将军为师。 但,天下初安,争权夺利之人便开始冒头。眼红程家军功之人更是不计其数。程将军担忧夫人顾薇于都城之中处境艰难,行军打仗便处处带着。而程夫人因其高超的医术,被将士们频频夸赞,甚至得皇帝亲封一品诰命夫人及一品随军医官,成为大阖建国以来第一位女官。 长公主随程将军学习带兵打仗之术及练兵之术。而程将军见长公主极具带兵天赋,更是将所学所见亲囊相授。 三人在战场上配合有加,在都城中更是成了一段佳话。 后乱军再犯,长公主也如她所言一般,独自带兵,征战沙场,更是大阖国唯一一位女将军。 再后来,乱军平定,程将军一家定居在都城,长公主自认为也找到了她的归宿——侯府世子苏长青。 苏长青当时是风靡全都城的才子,皆以博学著称,一度成为众文生的典范。加之生的风流倜傥,气质超然,更是迷倒了万千少女,这其中自然包括长公主。 长公主从小习武,又偏好行军打仗之事,常年身处武将之中,哪里见得如此温文尔雅之人,连说话都是文邹邹的。这种朦胧的痴迷让她快速坠入爱河。 可是,作为侯府嫡长子,又是万千文生的典范,骨子里自带了些高傲的风范,不可一世。自然,他也看不上长公主之流,他认为,这些女子皆看中他的外在,丝毫不懂他内在的孤独。 长公主没日没夜的守在侯府门口,又或是日日找借口出入侯府……可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纸拒绝的信笺。 然而,正当长公主伤心失落的时候,顾微带来了侯府求亲的消息。 “公主,听闻侯府向陛下求亲了。” “真的吗?我以为他对我没有感情。”长公主虽然心里犯嘀咕,可是面对最喜欢的人求亲,还是乐不思蜀。 顾微也迟疑了一下:“不过,侯府突然求亲,实属奇怪。” “许是他发现了我的好……就算,就算他动机不纯,我可是长公主,他也不敢如何。” “倘若他敢负你,我们定饶不了他。” “微微,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反应,我都快赶上你了。”长公主打趣道。 “听天由命吧。” 紧随其后,便是皇帝的赐婚圣旨,公主府也被赐个了两人作为新居。 这场婚礼声势浩大,整个都城都被大红灯笼装点的喜气洋洋,千里红妆,万人空巷。人人都想来沾沾喜气。 新婚燕尔,两人相敬如宾,感情甚好,很快便有了苏暮。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日子,在三年后被打破了。 那是第一年鉴花大会,各地商会齐聚都城。而这次负责鉴花大会的便是新任驸马爷苏长青。也因此,结识了岭南世家梁家的小女儿梁澄。 “公主,这位是岭南商贾大户梁家的梁澄,来的路上和家人走失了。梁家又是纳税大户,总不能让她去住了客栈,不如先住在府上如何?”苏长青对公主依旧是恭恭敬敬。 “好呀,正好我带孩子无聊,有个伴。” “公主……姐姐?”梁澄从小跟着父亲外出经商,遂有些自来熟:“这几日叨扰两位了,等我和父亲会和,便速速离开。” 长公主莞尔一笑,她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变化完全不受控制。 梁澄和苏长青每日同进同出,欢声笑语。有时,甚至在院内畅谈到夜半时分,两人对月饮酒作诗,苏长青脸上的笑容是长公主这三年来都未曾见过的,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笑。 那是怎样鲜活的一个人,会大笑、会悲伤、会叹息、会畅谈自己的理想……这些都是长公主不曾见到的。 三年里,苏长青只是对长公主恭敬有加,事事询问她,她以为,夫妻便是如此。 长公主只是每日这么看着,也不上前打扰,她以为,两人应该只是朋友,就像她和程将军夫妇那般。 日复一日,梁澄在公主府住了将近小半个月,矛盾爆发了。 “苏长青,我可以容忍你整日和那梁澄花前月下,可以无视我,可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不管了吗?”长公主看着躺在床上发烧的儿子,质问苏长青。 “陛下将鉴定花大会交由我管理,是对我的信任。如今鉴花大会诸多事务,都要一一过目,如若忽略了你,是我的不对,又与那梁澄有何关系。儿子病了,尽管去找太医,况且他日日与你待在一起……” “苏长青!你平日不是这样的。” “公主恕罪,是长青失言了。”苏长青见长公主迟迟不发话,继续道:“公主,倘若无事,长青便去忙了。” 在此之后,虽然梁澄已经离开公主府,可是苏长青和长公主之间的隔阂却欲来越深。 长公主也曾放下面子找苏长青和好,可是苏长青总是冷言冷语,时常以公务为由游离于岭南之地。 时间一晃而过,长公主将开智的苏暮送入太学,身边无人依偎,整日郁郁寡欢。顾微见此,遍将刚三岁的程晚送到长公主身边,希望长公主可以展颜欢笑。 …… 酩香楼内,程晚看着长公主压抑的手札,喉咙哽咽,心中更似是被什么堵住了般难受。 “后来呢?”苏暮眼神空洞,茫然的看着程晚。 “后来,我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去了边关镇守,你母亲搬到了飞竹苑,此后的时间,梁澄日日出入公主府……” 程晚看着苏暮痛苦的表情,心中酸涩。 两人一路无话。 程晚回到飞竹苑,站在院子中的桃花树下,突然就觉的很亲切。又想着长公主有记手札的习惯,会不会这桃花树下也埋了居住于此所写的手札,便拿了铲子将周围的土都松了松。 “咔哒”一声,铲子碰到了一个金属的物件。 “还真的有东西。”程晚看着桃花树底下的铁盒子,惊叹不已。 这个铁盒子竟然和自己的盒子那么像! 鉴花大会5 那铁盒子原是程大将军为了送密信、战报而特地设置的,盒子的外面和里面都设置了重重机关。后来被顾微改良之后,变成了可作平常之用的保密盒。 盒中的手札是长公主在友人离开后,孩子不在身边时,独自一人居住在飞竹苑的所思所想。 程晚百无聊赖的翻阅着长公主的日常手札,尽是一些哀思。纸短情长,只让程晚觉得心里堵得慌,本欲起身讨杯水喝,却无意中打翻了这个铁盒子。 这铁盒子像是触发了机关般,竟四散开来,且前后两面中竟然都有暗格。暗格中各藏了一封书信。 信封上赫然写着:师傅亲启。 而更让程晚震惊的是信中的内容。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夜晚,长公主原是想进宫向皇帝了解程家的事情,无意中撞见了太子和太傅在偏店中的密谈。 “老师,父皇向来信任程将军,他若说出了什么,我们都将不得好死。事情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太子被黑暗笼罩,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中听出他的狠戾。 “殿下,我们已在路上安排好人,绝不让他回到都城。” “不仅仅是他,一个都不能留。”而后,太子对着太傅恭敬作揖,“老师,这些年辛苦你了。” “为太子殿下效劳,是臣的本分。” 令长公主没想到的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礼貌谦逊的太子侄儿竟然嗜杀成性,狠毒至此。 她将当晚所见,立刻休书一封,托人加急送往边境,可是,未等书信送到,便传来了将军府一家被歹人杀害的噩耗。 而这封信也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而这另外一封信,则是程晚的母亲顾微寄给长公主的。 信中除了问好之外,还说了军中出现了内鬼导致军机泄漏而战败,我军死伤惨重,部落族更是出现了我军正在研发中的兵器,令人唏嘘。 夜深人更静,都城早已褪去了晚间的浮华,陷入一片安静祥和之中。 程晚被这两封信震惊的寝不安席,再加上,她在她的铁盒子中的另一侧暗格中发现了一件更令人瞠目结舌的物件——虎符。 据程晚所知,虎符虽然丢失,可是并未被弃用。如今发现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怎么都是睡不着的。 程晚在苏府门口徘徊了许久,心中忐忑,又担心今晚的信息量太大,给他徒增烦恼。 谁料,正当程晚纠结之时,门被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好一阵尴尬。 “这就是心有灵犀?”程晚一边说着,一边进门,一只小狗子跑到程晚身边,绕着她转圈圈。 “原来是狗狗的顺风耳呀。” “发生什么事了?” 程晚将信件之事和虎符都给苏暮一一过目。但是他看起来却非常平静。 “程晚,你可知我为什么想和你一起查将军府的案件?” “因为我们也是世家好友?” 苏暮浅笑一声,犹豫了片刻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般:“我母亲其实是被他们害死的。” “当年,住在此地的人家看见一群黑衣人夜闯飞竹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紧接着,第二天,传来了我母亲的死讯……” “她在这之前还曾传信于我,让我提前出发接应程将军。” “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在暗中调查,后来知道这是太子一党的阴谋,可是我没有证据。陛下自程将军死后也命令禁止任何人再提起此事。” 程晚不可置信,倘若原主早知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和她并肩作战,相信程家的清白,也许也不会将自己召唤过来了。 程晚不解道:“陛下难道已经知道这是太子的阴谋,他想保全太子。” “不会。陛下是想保全程家的后代,也就是你。”苏暮一本正经的注视着程晚。 程晚坦然道:“既如此,那我们一起查清真相。我先挣个金口玉言。” “嗯。” 两人第一次敞开心扉,竟更加的心心相惜。 而程晚的消失的记忆也都恢复了大半,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种种事迹,愈加的放下心防:“苏暮,你是不是也缺失了部分记忆?” “是,接应程将军之后的事情已全然不记得。” “我……生过一场病,有些记忆也缺失了,但是我发现,在接触到旧事物的时候会想起来,倘若你要恢复记忆的话,也可一试。” “嗯。” “程晚,这虎符你准备怎么办?” “引蛇出洞。” 苏暮会心一笑,两人想到了一块,必定要好好利用这个虎符。 程晚从来没有觉得夜晚如此漫长,和苏暮分开后,仍旧一夜未合眼,导致第二天程晚在事务所的时候直犯困。 “老板,您昨夜不会监守自盗去了吧?”百里丰也学着程晚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 “百里公子,您看看东篱姑娘,即使没人,还是兢兢业业的在守岗,您有时间不如多看看大阖律法。”程晚一夜没睡,又在为王苟儿的事情担忧,一时上了火气。 百里丰自讨没趣,又去找叶东篱贴贴。叶东篱拿着佩剑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百里丰更是敢怒不敢言,“哼”了一声,就自己径自去了街上。 “东篱。”程晚意识到太过亲昵,便征求道:“如此唤你可好?” “都可以。” “其他人去哪里了?” “江讼师带人出去办案了。其余的人被百里丰打发出去找案件了。” 程晚挑眉,心想这百里丰还是有两下子的。 就在百里丰刚走没多久,王苟儿带了十七八位年轻的、年龄稍长的当事人到了明镜讼师事务所。 “就是这儿!程讼师是位好人,大家一定要相信她。”王苟儿还在安抚他们。 叶东篱不明所以,只见来人众多,吵吵闹闹,甚是嘈杂,甚至还想冲门而入。她“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拦在众人面前,突然就鸦雀无声。 程晚捏着叶东篱的剑峰,示意她放下。 “这些应该就是我们新案件的当事人了,好生招待。”程晚心中一喜,但因着人数众多,还是有些惊讶。 叶东篱端着餐盘给众人摆好茶盏,程晚则一一斟茶,顺便听听这些当事人的诉求。 其中一位年长的男子说道:“定要让他多赔偿点损失,我上有老人待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张嘴吃饭,全家可都指望我了。如今到好,明明说好了工期60天,才干了一天就被解雇了!” 他说的很激动,唾沫横飞,脸上的胡子都气的抖三抖。在座的其他人便一一附和。 “是啊,而且我们签的劳动协议上面还处处都是不平等的条款,别人都没有哩。” 程晚抓住了关键:“你们的协议带了吗?可否给我瞧瞧?” 只有一部分人签了协议,这些协议也都是制式的,双方约定了工作时间和酬劳,另外有一点是协议期限内,不得与别家上工。 不的去别家尚可接受,但让程晚疑惑的是附加的一条保密条款:禁止将劳动时所见说与旁人,如若发现,需赔偿福安码头百两银钱。 这不明显的掩耳盗铃,加之,船舶司又对太子言听计从,倘不是其中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就在程晚迟疑之间,谢衣带着治安署的人光临了事务所。 众人见是刑部的人找上程晚,一边惧怕刑部的威严,一边以为程晚犯事 了,都在吃瓜。 而谢衣看着大堂里坐着乌压压的一群人,一脸严肃,手更是警觉的放在佩刀上:“程姑娘,你这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这些都是我的客人。”程晚看了看被刑部侍卫架着的百里丰,问谢衣:“他犯什么事了?” “他买东西不给钱,说是你这的人,我就带他过来给你认认。” 程晚“噗哧”笑了一声:“不给钱?” “程讼师,您别怕,要是不认识他,大胆言明便是,我将他关刑部大牢,让他好好反思三天。” “别别别,他确实是我的工人。” 程晚给叶东篱一个眼神暗示:“谢大人,差了多少钱,让东篱带你去支,顺便给店家陪个不是。” “一两银子。” “对了,程讼师,这是景大人给你的请帖。” 是为了送别顾瑶,景大人在酩香楼设的宴。程晚虽然早知顾瑶要回江南,但是当这天来临的时候,还是非常不舍。 大堂的人见了程晚不仅和刑部的人交好,更是和户部的景大人有私教,纷纷嚷着同意程晚做代理讼师。更是对王苟儿一顿夸赞,觉得他很靠谱。 程晚为众人准备了两份协议书,一份是委托协议诉讼用,一份是代理协议收费用。 “程讼师,这价格还能不能再便宜点?” 程晚并没有说话,思考了一会,到是王苟儿,义正言辞:“大叔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费用了,您去外面打听打听,哪一位不是百两起步。” 那男子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送走这些当事人后,时辰也不早了,天色渐晚,程晚便准备先去赴约。 请帖上面除了邀请了程晚,还有叶东篱和百里丰,想必是顾瑶的贴心之举。 “老板,既是赴宴,容我去换个衣服。”百里丰耳朵微红,嗫嚅道。 “说的有理。东篱,你也随我去换个衣服吧。” 这鉴花大会举办的有声有色,街市上出除了有正常经营的铺子之外,还另外开辟各种花园,以供花展,更是为了选出皇商重要的一环。 听闻这次鉴花大会是太子主办的,太子并非平庸之流,相反的他是野心太大。 程晚和叶东篱找了一家成衣铺子,进去选购。 成衣铺子的老板娘喜欢喝程晚铺子中的奶茶果汁,程晚给她办了个省钱卡,而她也对程晚喜欢的打紧,铺子中的衣物也都给程晚半价。 程晚挽着叶东篱的手:“不必拘谨,这衣服权当送你的入职礼物,另外,我还在这里定了一双手套,也是赠予你的。” 程晚找景云查过这两人的底,百里丰自是不必说。叶东篱虽然是从小便是白无道仙的大弟子,可她却是实打实的部落族人,此事被记录在户部的密卷之中。 叶东篱的手上有着部落族人的刺青,在她被无数个老板拒绝之后,便将自己的手遮了起来,同时也很少与外人攀谈。 鉴花大会6 酩香楼最近新上了一批货,醉龙虾,烤龙虾,焗龙虾……这些都被搬上了今次的宴会桌。 景云面带愁容,唉声叹气,对顾瑶甚是不舍。 “瑶瑶,我们一定要经常互通书信。等过段时间,我便去江南寻你。”景云一边将剥好的的龙虾投入顾瑶的碗中,一边恋恋不舍的诉衷肠。 顾瑶避重就轻:“多谢景大人款待。” “景大人,多光顾光顾我的驿站啊,一日速达。”程晚大快朵颐,还不忘推销自己的驿站生意。 苏暮最近的心情很是低迷,只是给自己灌酒,也不吃菜。 众人都各怀心事,一顿宴席只有程晚和百里丰吃的不亦乐乎。 临了,顾瑶举杯一饮而下:“这一杯,是感谢各位连日来的照顾。” 她继续给自己斟满酒:“这一杯,是希望大家以后还能多多照顾小妹。小妹在都城无依无靠,全凭几位朋友的照料。” “最后一杯,是为我们日后再相见。” 众人举杯一饮而下,好不畅快。 满天星空,风清月朗,程晚和顾瑶手挽着手,依偎着走在街上。 “姐姐,我舍不得你。” “等顾家的事情忙完,我还会回来的。”顾瑶拍了拍程晚的手,安抚道。 程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姐姐,你对景大人是什么感觉?” 见顾瑶不答,又继续道:“我觉得景大人还不错,虽然长相看起来花心,但这几个月的接触下来,总觉得还挺可靠的。” “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啦。” “哎呀,我就是分析一下,还是你拿主意啦。”程晚被说的不好意思。 “景大人高门大户,岂是我这等平民百姓可以妄想的……” 程晚沉思了一会,自己和苏暮又何尝不是这样,而且还不知道一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总不能耽误人家大好时光。 “但是,你和苏暮不一样,你本就是将军之女,待你平反那一日便可承袭家族荣光,又是顾家的嫡孙女,配他侯府世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程晚不敢苟同,“姐姐,你医术冠绝天下,王侯将相都是配得的!” 而另一边,谢衣带着两位大人正在头疼中。 景云一直抱着苏暮的胳膊哭哭啼啼,“你说她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而苏暮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任凭景云怎么胡闹,他都是眼神迷离的看着前方。 谢衣走也不是,劝也不是,直接蹲在地上抓头挠腮。 翌日,谢衣宿在南街巷子口,而苏暮和景云两人在南街的巷子中被发现,都城盛传:美如冠玉景大人,气宇轩昂苏大人,日日夜宿田野间,刑部户部一家亲。 程晚听见百里丰说起的时候,直接捧腹大笑。 “百里公子,福安码头调查的如何了?” “福安码头,背后最大的东家是皇商薛家,承运了所有往来都城的航运货物。而且,船舶署和薛家同气连枝,并且每年都要孝敬万两白银……” “说点我不知道的。” “重头戏来了!”百里丰故作疑云:“听黑市的人说,福安码头,给钱什么都能运。” 他再次强调:“是什么都可以运!” 程晚对此好奇不已,便想借着了解情况为由去探探。她一边让百里丰将诉状递交上去,一边又让叶东篱陪她去码头转转。 码头的人比之前更少了。靠岸的船到是比之前更多了。 程晚逮了几个人分别问了一下各自的工作情况,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是相同的:“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需要请示工头。” 这里的工头名唤刚子,是管理整个码头的小头头。 恰巧,他正带了七八个人前来,将程晚和叶东篱团团围住。 叶东篱手欲拔剑,警惕的看着这些人,并小声的对程晚道:“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小心。” “嗯。” 程晚之前跟苏暮学了几招辨别别人武功高低的办法,一是看脚步,脚步越轻,底子越好。二是看眼神,眼神越凶狠,那功夫必是极差的,是程晚可以应付的程度,反之,跑为上策。 但运用到实际中,还是有些吃力了,这些人连个表情都没有,根本没办法辨别。 “程讼师,不该过问的事情,还是不要沾手的好。”工头奸笑着,恶狠狠的说道。 “我也不想呀,可是拿人钱,□□,我们也是不容易的。”程晚软声软气,无奈的叹气。 “那只能请你们先消失一阵子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工头说罢,一个手势下去,众人一拥而上。 叶东篱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一边要顾及程晚的安危,一边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两人败下阵来。 程晚和叶东篱被刀架在脖子上,动也不敢动。 “这里好生热闹。” 苏暮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又带了一丝阴阳怪气,谢衣及一帮侍卫则大步流星的一起跟了过来。 细看之下,谢衣的身后俨然还躲了一只探头探脑的百里丰。 那工头贼眉鼠眼的跑到苏暮跟前:“苏大人我这码头生了两位宵小之徒,正在处理呢。” 苏暮不以为然道:“刑部接到报案说,有讼师在你们码头调查案情的时候被挟持了。” 这工头也不装了,直接颐指气使的拿鼻孔对着苏暮:“大人,不然我们各退一步。” 苏暮眉毛微微一挑,眯着眼睛看着那工头。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苏大人,这可是薛老板的码头,薛老板上头的人,您也得罪不起。” “我奉皇命而来,竟有人觉得自己的权力大的过天子?” 这工头低眉垂眼,眼睛左右转个不停,似是要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工头,您还不如放了我们,大家都能当作无事发生。您这样硬碰硬,你背后的老板只会把你当个弃子。”程晚在工头的耳边不断吹风。 工头未曾理她,到是一旁的叶东篱,趁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突然冲出重围。 程晚也趁着混乱之际,从袖子中滑出一根银针,直直的插入挟持自己的人的手碗中,那人手臂麻痹不支,刀从他手中径自落下。 程晚见缝插针,凭着自己熟能生巧的格斗术,轻巧的躲过了各种攻击,直奔苏暮而去。 “留活口,待回刑部。” 苏暮一声令下,众侍卫眼带精光,一拥而上,双方展开了厮杀。 工头见情势不妙,欲去搬救兵,谁料最后被苏暮擒了来,直接关进了刑部大牢。 程晚和叶东篱也被带回去做了口供。 程晚做完口供让叶东篱和谢衣先回去了,自己独自去找了苏暮,见苏暮正在一堆公文中忙的无暇顾及她,她便也不吵不闹,就坐在堂中等着,顺便拿出自己的随身小本子,整理案情。 “程讼师有事?” “苏大人,今晚要不要暗渡陈仓?” 苏暮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好。” 是夜,明镜讼师事务所的后院中,叶东篱房间内突然亮起烛火。 她脱下自己的衣物,露出手臂上仍然在流血的一条刀伤,正撕扯着布条给自己包扎。 叶东篱面露痛苦,咬牙切齿。下山之前,师傅说山下之人多险恶,看来也是了,这伤口入肉三分,一点没留情。 叶东篱突然想到了程晚,她本来想告诉程晚的,但是看程晚一心扑在案子上面,便也不想麻烦,毕竟师傅也说了,不能让好朋友担心。 另一边,程晚和苏暮两人穿了夜行衣,在黑夜中,唯有四只眼睛闪闪发光。 程晚猫着身子,贴着码头的货物,走在最前面。苏暮则大摇大摆的跟在程晚后面。 程晚挥了挥手,示意苏暮低调。 “你放心,这里什么都没有。” “苏大人,你我是一条船上的,有情报要共享。” 苏暮指了指离码头不远处的林子:“那边有一个仓库,本来只是他们临时存放互货物的地方,但是最近,巡逻的人突然变多了。” 程晚自信的点了点头:“走吧!” 苏暮看着程晚的背影,觉得她自从开了讼师所之后,越来越风风火火,意气风发。 苏暮和程晚在巡逻守卫换班之际,两人分头行动,仿若游龙般穿行在黑夜的各个角落。 三日后,程晚接到了大理寺关于此案的调解通知。 程晚本想去找苏暮问问上次从仓库带回来的东西的核验情况,但是家里没人,刑部没人,哪里都没有。 没有电话还挺不方便的,程晚如是想着。 正巧看见谢衣带队巡视,便跟了上去。 “谢大人,你家老大去哪了?” 谢衣凑到程晚的耳边,悄声说道:“被侯爷关起来了!” “为何?” “还不是因为福安码头的事情,虽然大人有皇命在身,可他毕竟也是侯府世子,侯爷不允许他插手这件事。” “侯爷还有这等能耐?” “称病告假了,圣上也没办法,我们尚书大人都出来管事了。”谢衣边说边无奈的摇头。 三日后的调解自然也是谈崩了,码头找了正气浩然讼师所的讼师,一上来就将程晚提出的金额砍了七成,再加上程晚手上没有其他的证据,根本无从谈判,实在力不从心。 调解不成,大理寺卿便定下了堂审时间,程晚本想再找王苟儿一群人聊聊案情,谁料当事人间又发生了突发事件。 鉴花大会7 一大早,明镜讼师事务所的大门就被程晚的当事人堵门了。 王苟儿站在最前面拦着大家的脚步,大声安抚,但是无济于事。 百里丰刚打开了个门缝,众人一拥而进,百里丰被人群冲到了墙角。这一冲将他的睡意也冲散了。 他茫然的看着这群人,脑子飞速运转。 “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他的咆哮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王苟儿跑到百里丰面前,解释了前因后果。 无非就是程晚调解失败,有些人认为程晚贪心,没有考虑他们的利益,从而导致的调解失败。 百里丰对此中的情节并不了解,程晚并没有像他透露案件的细节。 他看着这些闹事的人束手无策。 正准备出去搬救兵的时候,突然全场寂静。 叶东篱将剑鞘架在其中一位声音较大的当事人肩上,威胁道:“再吵,就报治安司,刑部大牢可是个好地方。” 这个话术是程晚教的叶东篱,让她碰见摆不平的事情就把刑部搬出来。 反正都城早有传言,程晚的后台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当今天子都要护着的程度,毕竟当年为何独独留了程晚的命下来。 而这一招也确实有用,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对此事也从不质疑。 “等程讼师来了,自会有解释。”叶东篱看着众人各怀鬼胎的样子,心生不满:“至于你们口中说的贪心、枉法,其他讼师我不知道,但程讼师是绝对不会的,希望你们相信她。” 程晚迟迟未见,倒是江梦姗姗迟来。 叶东篱对江梦无感,甚至有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厌恶,并不像见到程晚那般亲切。 倒是百里丰对江梦很是赞叹,认为江雪的才能比程晚出众。 “江讼师。”百里丰像是看见救兵般,小跑着迎了上去,“程讼师的案子,您可有耳闻,这帮人是真的吵闹,劝都劝不住。” 江梦和蔼的笑了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主动走上前。 “你们好,我是讼师江梦。” 众人突然就炸开了锅。 “怎么又是一位女讼师?” “就是啊,女人就是优柔寡断……” “对对对,不然我们昨天就拿到钱了……何必再跑来跑去。” …… 江梦也不恼,“大家听我说,程讼师不调解,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一定会为你们争取更大的权益。你们要相信她。” “切,我看明明是她想赚更多的钱,要是调解了,是不是就不用堂审了?” 江梦微微点头。 “我就说吧,那代理合约上,堂审明码标价,要是不堂审,她后面收的钱就少嘞。” 江梦不屑一笑:“你自己也知道,也就我们讼师所敢明码标价,外面的讼师所可都是吃人的主。” “不过,你们诉讼的金额太小了,外面都没有人会接的,程讼师能接下来,你们应该偷着乐了。” 众人突然群起而攻之,其中一人气愤的嚎叫道:“合着我们还得感谢你们,你们无非就是收钱办事,懂了点法,动动嘴皮子,说到底还是个下九流的行当。” 王苟儿在一旁突然不乐意:“江讼师,你这么说,不怕给你们讼师所招来不利吗?”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程晚从侯府碰了一鼻子灰,来到讼师所的时候感觉气氛很微妙,虽然没一个人讲话,但感觉空气都是窒息的。 “程讼师。”王苟儿眼尖的看到程晚悄悄的进了大堂,站在角落里百里丰的身边。 程晚用眼神询问百里丰,但是百里丰假装看不见,直接忽略了程晚。 叶东篱本是抱剑看戏,见程晚进来,便走到她身边,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说与她听。 “程讼师,你须得给个说法。”那位声音高昂的中年男子依旧不依不挠。 程晚不卑不亢:“昨天的调解没有事先和你们商议,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对方提出的调解方案属实对你们不利,我可以为你们争取更高的赔偿金额。” “对方开价二十五两,我们一人一两也就足够了。倘若最后因为程讼师你的私心,我们连这一两银子都没了,程讼师补给我们吗?” 程晚皱眉不语,显然有些不耐烦:“我的私心就是帮你们争取更高的权益,况且错的是他们,你们可以获得比一两银子更高的赔偿,何乐而不为。” “福安码头的背后可是姓薛的,你们斗得过他们?” 那中年男子言辞紧追不舍,丝毫不肯相让。 程晚见说服无效,便退让道:“倘若要调解的话,你们二十一位,必须全部同意。” “我不同意,我相信程讼师。”王苟儿首先站出来。 局面呈现对半开,那中年男子不乐意了:“我不要你诉讼了,我自己和他谈,你把前期的诉讼费用退给我。” 附和者众。 程晚这下彻底恼了:“我们是白纸黑字签过合同的,单方毁约,费用概不退还。” 堂中众人再次沸腾,纷纷辱骂程晚,程晚自然也不甘示弱,叶东篱拿剑示威,也无动于衷。江梦则在一旁无效劝架。 “干什么干什么!” 一位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落入这嘈杂的空气中。刑部侍卫上前将两方人控制住。 谢衣走在那位慈眉善目,老态龙钟穿着官服的大人后面,给程晚使了个眼色。 跟在谢衣后面的是百里丰。 好家伙,他又去搬救兵了。 谢衣介绍道:“这位是刑部尚书……” “都是虚名,我姓石,这里是发什么什么事情了?”石大人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被侍卫拘起来的两方人。 两方人你一言我一语,石大人打断了他们,指着王苟儿:“你来,你说说。” 王苟儿将所发生之事一一告知。 随后,石大人拖着笨重的身体,慢悠悠的走到王苟儿一方,小声道:“码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上头还特地命令我们严查,你们也都是苦难人,不容易。但是那合约当初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管她们做了什么,你们这番反悔,也是不仁义的……” “大人,是她……” “你先听我说,你们中间想留来的就继续履行合约,不想的,我争取说服她,让你们和和气气的解除合约,大家好聚好散,都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说罢,刑部尚书又转向程晚:“程讼师,我知你并非贪得无厌之人,为了这区区几两银子,伤了自己的名气就不好了。况且,我们也不需要和他们斗气,整个大阖不懂法的人太多了,倘若人人都懂法,那还要讼师做什么,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他们,而是改变不合理的制度。” “大人说的是,是我着急上火了。” 刑部尚书复又坐回自己的椅子。 程晚拿出自己的那份委托合约,率先发话:“倘若你们不需要我继续诉讼,可以在这合约上将自己的名字划掉,我会把前期的银子退还你们。” 那中年男子还有其他一些人纷纷上前,划掉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人吗?” 程晚见没人再上前划名字,便继续道:“剩下的七人,你们的诉讼费全免,前期的钱也会退还你们。” 众人交头接耳,程晚看出了他们的担心:“这是我成为讼师的第一个大案,我定会尽心竭力。而且这个案子有刑部的支持,定会顺利进行。” 刑部尚书微微一愣:“嗯,此案圣上相当看重。我刑部自会帮忙调解纠纷。” 那些划掉名字的人反而心事重重,面带疑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众人散尽,独独刑部尚书依然坐着:“程晚?”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苏暮的眼光果然不错。” 程晚一头雾水:“还请尚书大人多多指教。” 事情完美解决,刑部众人欲打道回府,程晚拉住谢衣:“你可知苏暮最近发生了何事?” “程讼师,苏大人被侯爷关了起来,侯爷不许他插手码头一事。”谢衣说完又匆匆赶往大部队。 程晚留在讼师所做收尾工作,谢衣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程讼师好大的威风,说不要钱就不要钱。” 程晚权当玩笑:“你放心,不会少你的工钱。” “也是,你可是顾家的嫡孙女。” “百里丰,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走。”叶东篱是在看不惯百里丰这幅阴阳怪气的嘴脸。 江梦突然道歉:“都是我没解决好。” “关你什么事?”百里丰打抱不平:“要不是老板满脑子情爱,接了案子不管,也不会这样。” 程晚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眼皮微垂,怒目而视:“百里公子,您要是不懂就闭嘴,要是不愿意干,就结账走人。这里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呵!我还不乐意做下去!叶姑娘都为你受了伤,你连一句关心之词都没有!案情你也不告诉我们,还说什么我们是一个团队的!我看你只把我们当个下人使唤!” 说完,百里丰扔下手中的苕帚,愤愤不平的跑了出去。 程晚愣在原地,确实,程晚最近一心想着找案件的切入口,并没有顾及他们,而她并没有将两人当作自己的贴心之人,很多事情她也觉得他们不需要知道。 程晚对叶东篱说了声抱歉,找了位大夫给叶东篱看伤口。 叶东篱见程晚要离开,便出声问道:“你去哪?” “出去找找百里丰,顺便去趟侯府。” “一起!” 鉴花大会8 一路上并没有看见百里丰的身影。 日暮西下,她还需要去拿回证据,索性就找到了百里丰常去的那家包子铺,给了几两银子,交代了老板几句,便和叶东篱去了侯府。 “老板,我们走下面还是上面?”叶东篱面容严肃,一本正经的询问着。 “上面!” 程晚看着叶东篱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免笑出声:“放轻松。” 两人飞檐走壁,程晚轻车熟路,她来过一次,对布局了然于心。 程晚本想直奔苏暮的房间,但是被叶东篱制止了。 她指了指屋檐下方的房间,示意程晚里面有人。 程晚本想揭开屋顶的瓦片看看其中的情况,叶东篱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会惊到下面的人。”叶东篱悄声说道。 程晚拨了两三片瓦之后又悄悄的放了回去。 叶东篱示意程晚下到这屋子的侧面,一个无人经过的隐蔽角落,从兜中掏出一根细长的竹管,将竹管贴在墙壁上,自己先听了一下,确保能听见,便示意程晚来听。 程晚一听确实不错,古人诚不欺她。又觉着光听不看没意思,便将纸糊的窗户扣了一个洞,虽然地理位置不太好,但屋内的景象还是能看个大概。 “父亲,当年程将军的事情你到底参与多少?”苏暮坐在桌案边,手中拿着书,但是思绪却不在书上。 “怎么,你们要翻案?我劝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侯爷坐在茶桌旁,抿了一口茶:“如今码头的事情已经彻底惊动了圣上,刑部尚书更是当着百姓的面说要管到底,我已经帮你向刑部告假了,你最近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更别想着从侯府出去!” “父亲,你拦不住我。” 侯爷不语。 “父亲,太子并非是明君之选,他做的种种事情皆是为了他一己之私,何曾顾虑到百姓的安危。” 苏暮将书重重的放下,已经很长时间,大概有三年之久,他没有和自己的父亲说过话了,今次,他竟然能够和他心平气和的说这么多话,属实意外。 “哼,你难道不是为了那个程晚?”侯爷气愤的起身,胸口也因为生气而不停的起伏:“你同你母亲一样!不知被那姓程的下了什么蛊,对他们百依百顺!” “你不配提我母亲。”苏暮与侯爷对视,他眼中的嗜杀之气展露无疑。 程晚的印象中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见他露出獠牙,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此后的接触中只觉得他执着又温柔。 程晚没再听下去。 不多会,苏暮和侯爷不欢而散。房间的门再次落锁,这侯爷可真无情,虎毒还不食子,如今落了个相看两生厌的下场。 “咚咚咚”,是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准备听到什么时候?”苏暮在房内轻声打趣。 程晚和叶东篱对视了一眼,叶东篱瞬间会意,冲到房门口的守卫面前,唰唰两下就把守卫放倒了。 “苏大人,还得我来。”程晚开了门一脸得意的站在门口。 “嗯,多谢两位女侠。” 苏暮将木盒子中的证据交给程晚:“里面的出勤记录本没有问题,倒是账本中有几处对不上,另外我们拿到的黑色的物体并非是大阖国境内所有,应该属于部落族。” “你不走?” “我不能走。” “刑部尚书都已经言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又是刑部的人,怎么样都无法置身事外的。” 见他依旧不动,程晚继续劝说:“倘若是顾及父子情,那侯爷可是从未曾考虑你。你应该坚守自己的正道,不是吗?” 苏暮低声笑了笑,“嗯,你说的有道理。走吧。” 三人畅通无阻。想必侯爷已经知晓,只是这样可以找个借口推脱给程晚了吧。 晚市早已收摊,街上偶有从花楼出来的醉汉,鉴花大会期间,全都城灯火通明,直至清晨。 明镜讼师事务所,大门紧闭,里头明光锃亮。 “老板,这账本拿出来不会被发现吗?”叶东篱看着盒子中的证据被程晚一件件拿出来,满脸好奇。 “这是我默写出来的。”程晚倍感得意:“你老板我有过目不忘的绝活。” “嗯,仅对字过目不忘。”苏暮补充道。 “那也很了不起了。”叶东篱不由得星星眼。 堂审当日,观看者众。治安署全员出动,依旧挡不住往前窜的百姓。 大理寺卿的惊堂木拍的震天响,才让堂下百姓安静下来。 大理寺卿核对完双方出庭人员便开始证据交换环节。 “大人,我方提交两份书证,一份是福安码头的出勤记录单,另一份是工钱发放账目。证明我方七位当事人都曾在福安码头做工,但是并未有发放工钱的记载。”程晚恭敬的提交两份证据。 程晚这一举动,倒让对方有些不安。对方来的是正气浩然讼师事务所的讼师和新上任的福安码头掌事。 这掌事虽然慈眉善目,平易近人,凭借程晚多年来的经验,此人绝对城府极深。 大理寺卿看了看两份书证,便交由对方看。 “这两证据并非原件,我方可认为是诉方伪造的。” 程晚从随身小包中又拿出一张纸:“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忘记提交了,随证据附一张刑部尚书出具的调查令。” 对方讼师和掌事互看了一眼。 福安码头掌事问道:“程讼师是在何处取得的证据,我们码头的人未曾看到你们的人去取证。” “当然是在码头的仓库,你们的物品不是都藏在那里嘛。” 掌事对程晚瘆人一笑,又转头恭敬的对大理寺卿言明:“大人,我们申请暂时休堂。” “允,休堂。” 大堂偏殿,大理寺卿坐在双方中间,正准备置身事外,看他们如何争斗。 “大人,我们想要调解,诉方的请求我们一一满足。” 大理寺卿着实感到意外,免不了问了一句:“掌事可否做主?” “此等小事,还用不着惊动老板。况且福安码头是都城最大的码头,倘若因此事伤了和百姓间的和气,也不利于日后的经营。和气生财。” “程讼师你觉得呢?” “甚好。” 最后此案已调解结束,堂下百姓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一边是赞叹福安码头大气,一边是赞叹程晚的尽心尽力,总之,一致好评。 “你去哪?!”叶东篱一把拽住身旁想跑的人。 百里丰一脸纠结,他刚到大理寺的时候就被叶东篱发现了,本以为自己反应过人,能够趁着叶东篱不注意的时候快速离开,这下好了,她拽的更紧了。 “老板说了,晚上庆功宴。”叶东篱给了百里丰一个狠戾的眼神,暗示他不要跑。 程晚和福安码头的掌事在大理寺卿的见证下交付完银钱,出去便看到叶东篱和百里丰两人在打闹,一旁还站着一脸嫌弃的苏暮和维护治安的谢衣。 “苏大人!我被威胁了!”程晚跳着跑到苏暮身边,撒娇般的大声说道。 “嗯?怎么威胁的?” “那掌事让我谨言慎行!” “是该如此。” “???” 程晚将银钱一一分给工人后便带着众人去酩香楼大吃大喝去了。 以前程晚没钱,只能在自家院子开小灶,现在虽然讼师事务所也没赚钱,甚至还在赔钱,但是她在都城的另外三家店铺赚的盆满钵满,春风得意。 “景大人每次都是闻着味来的?”程晚看着坐在苏暮旁边的景云,一脸不解。 “这不是来恭喜程讼师旗开得胜嘛,你的事情已经传到宫里面了,听说那位龙心大悦。” “倘若是这样,那直接给我个讼师大会的榜首更加实在一些。” “你想的可真美。”百里丰对程晚的白日做梦甚是鄙夷。 程晚拿出一串钥匙递给百里丰:“这些都是所里的钥匙,以后便交由你了。” “真把我当管家了。”虽然嘴上依旧不屑,但还是将钥匙默默的收入囊中。 程晚端起酒杯:“我敬各位,多谢各位的理解和帮忙。” “这一杯,要向我的小伙伴道歉,我也是第一次当老板,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周到,下次改进。” “行了,行了,你别喝了。”百里丰劝道。 苏暮一把夺过程晚手中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惹得众人一阵唏嘘。 这边洋溢着笑容,将黑夜点亮。而另一边则笼罩在黑夜之中,使夜晚更加漫长。 “大人,臣有罪,是臣失察。” 此人是船舶司的司长,正埋头跪在太傅的面前,等待处置。 太傅身着玄色斗篷,正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他的身侧还站立一人,此人全身隐于阴影之下,看不清面貌。 “账本都能让人偷了去,你这个船舶司的司长也做到头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第二日,坊间传来船舶司司长畏罪自杀的消息。 船舶司司长与部落族人勾结,不顾百姓利益,中饱私囊,后深感羞愧,愧对圣上重用,故而自裁于室。 还有一件事情,则是关于程晚的。 坊间传言,讼师程晚,不重钱财,为民解忧,于顷刻间瓦解纠纷,实是为国为民的好讼师。 为此,码头案件的当事人纷纷送上手写锦旗赠予程晚…… 鉴花大会9 鉴花大会已至高潮,而鉴花大会设立的初衷本是为了选拔皇家花商。 因着今年雨水充沛,花草树木更是开的比往年繁盛一些,而今年参与大会的商族大户更是不计其数。 为显公平公正,选拔的方式是三轮考核制,裁判则由专业司林人员、普通花商、名门望族、普通百姓组成,但每一轮裁判由掌管皇家园林的司农主簿从裁判人员池中抽签而成。 今次的选拔以至第二轮,各家商户卯足了力为自己的花做宣传。 海棠花、杜鹃花、山茶花、美人梅、丁香花、琼花……眼花缭乱,香气扑鼻…… 程晚挽着叶东篱在街上闲逛,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的百里丰又不知流连于何处,早没了影。 街上之人熙熙攘攘,各家店铺中也是热闹的很。 进入二轮考核的花商们雇了几位说书人在普及和宣传自家的特色花苗。 程晚的三家店铺也未能免俗。 程晚和叶东篱一路逛吃,甚是惬意。 逛的愈久,腰酸腿疼,便去了自家的果汁铺子落脚休息,还亲自上阵,给自己和叶东篱做了一杯春日限定的樱花特饮。 本欲坐下来听听各花商的宣传,谁料在众多的宣传中,却有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声音。 “话接上回,要说那家丁死的是真离奇,衙门判定溺水而亡,可那程讼师机敏过人,将尸体这么一剖开,发现内脏无积水现象,竟非溺水而亡……” 程晚越听越迷糊,叶东篱倒是听的不亦乐乎。 “老板,这人是你找的?” 程晚脑中仔细回想,确定自己从未找过这号人物来宣传自己,听了那说书人讲的话更是直摇头。 坐在店中歇脚的客人丝毫不顾那花商的宣传,全被程晚的破案故事吸引了过去,掌声连连,一片叫好。 “东篱,到今天才发现,我还是很厉害的嘛。”虽然那说书人是授了意宣传程晚的事迹,并非真心夸赞,但是程晚听见这些赞赏之词,还是不禁脸红。 叶东篱咧着嘴,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附和的点头。 苏暮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进来,侍卫们挨个寻了个空位置坐下,苏暮则挨着程晚坐了下来。 “程老板,那说书人是你请的?” “当然不是。” “我看也是,你这惜钱如命的性子,也不像是会砸钱在这上面。” “苏大人来赶人来了?” “几位花商跑到治安署闹去了,说你扰乱市场规矩。” “这帽子扣的可真大。” 程晚对这事一时也没了眉目。 谢衣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跑进来,店中是在拥挤,他穿过人群,跌跌撞撞的才走到程晚他们所在的桌子。 拿起苏暮面前的水就是一顿灌:“明明春天才过了一半,这天气可真热。” “查得如何?”苏暮看着碗中被谢衣喝去了大半的果汁,略微有点嫌弃,倒是觉得程晚的果汁甚是诱人,直勾勾的盯着。 “此人是陈氏雇过来的。”谢衣喝了大半碗果汁,依旧没有平复气息,微喘。 “找我诉讼那位陈氏?”程晚不以为然。 “是啊,你们可不知道,她可是北边的富豪。”谢衣定了定神,侃侃而谈:“听说陈氏家中在北方有一座矿山,她是嫁来都城的,夫家常年在外经商。” “你们可知她儿子是谁?”谢衣打了个哈哈。 “顶级建筑大师?”程晚不耐烦道。 “这是常人都知道的,他是三皇子的幕僚!” “还挺厉害。”苏暮对此事也是大为惊讶。 程晚一脸奸笑:“三皇子不会是想巴结我吧。” “不会!”谢衣笑的很大声,整个人都在抖动:我问了那陈氏,陈氏说你是讼师中的清流,总得帮你好好宣传,别埋没了……” “托她的福,最近越来越多的讼师加入我们所了,成为都城第一大所指日可待。” 程晚最近每日都驻扎在事务所,就差把东西打包来和叶东篱他们一起住了。 事务所的讼师越来越多,而程晚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条,便是订立委托协议书,明确收费的合理性,为此,事务所则会在抽成上进行适当的让步。 为了让委托协议书成为正式的被官府认可的协议,程晚准备参加每月一次由三法司举办的讼师界提议会。 然而,事务所的来往人员密集杂乱,程晚的计划被早早的泄露出去,不仅遭到了其他同行的嘲笑,甚至遭到了同行的抵制,甚至原本有意向来程晚的事务所的讼师也纷纷望而却步。 程晚垂头丧气的从事务所的后院出来,看见百里丰在一堆新进讼师中高谈阔论。 “这协议有几个好处,一可以保证你们和当事人的的权力,二可以有稳定的案源,三可以赚钱啊,老板抽成都少了。” “收费这么低怎么赚钱啊。”其中一位男讼师不置可否。 “表面是赚的少,但是空间大啊,我们的当事人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显赫,既是付不起全部的诉讼费,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按照标价赚其中的一部分。” 百里丰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杯水,继续道:“你们进都进来了,得相信程老板,她的目标可是全大阖第一。” 门外,叶东篱在敲锣打鼓的宣扬程晚即将推行的新方式,一边又拿着剑威胁那些来捣乱的其他讼师所派来的小喽啰。 程晚没想到他们俩会这么支持自己,内心一阵波澜。 每月一次的讼师界提议会是三法司为了弥补法律漏洞而召开的。 讼师们可以向三法司提出建议和主张,一经采纳,不仅可以获得一年一度的优秀讼师评选的加分,而且所在的讼师所也会得到额外的加分。 但是这两年,因为律法的愈加完善,此等提议会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程晚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影响最后比赛结果的机会。她将想法拟稿之后便分别递交给了三法司。 卸下一身负担,想着回飞竹苑好好休息一下,谁料,院子里早已来了不速之客。 此人一袭深青色长衣,以玉束冠,翩翩君子模样。 程晚走近,不急不躁的也给自己添了杯茶。 待程晚坐定,他才缓缓开口:“程讼师,在下是正气浩然讼师联盟的莫从。” “久仰,莫讼师。” 程晚听说过此人。此人乃是都城正气浩然所的理事,主管都城的业务。 “程晚,你我同为讼师,我本以为,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 程晚歪头不解:“我们从来都是对立的。” “你们第一的位置坐的太久了,总要换换人。”程晚泯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程讼师初出茅庐,野心倒不小。” “比起你们还是差远了。” 那莫从也不恼,只是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明镜讼师所都陷入一种低迷的状态,好几位讼师被当事人鸽了,当事人纷纷投入了其他讼师所的怀抱。 出去找案件的讼师也纷纷碰壁,将明镜事务所的讼师看作洪水猛兽。 程晚没想到正气浩然所果真手眼通天,一夕之间,竟能让一个炙手可热的讼师所瞬间变得无人问津。 唯一好的一点,便是明镜事务所的讼师见此情况,更加支持程晚变革。 程晚本想问问苏暮三法司对她谏言的态度,可找了几个地方都未曾看见他。 景云在城外有一座别院。这别院是三面临湖,湖中满是紧挨的荷叶,荷叶中密密麻麻的开满了高高的黄色小花。 苏暮和景云便躲在此处饮酒。 “你都是如何帮别人庆生的?”苏暮执酒一饮而下。 “吃个长寿面?” “我以为你经验颇丰。” “你想给程晚庆生?”景云一脸狐疑的看着苏暮。 苏暮轻描淡写:“我见她每日忧愁烦心,又没办法帮她,只能借此博她一笑了。” “三法司这帮老头子,那些个讼师都闹成这样了,也不出面管管,为难一个小姑娘。” 景云继续道:“不过程晚也真是厉害,这种撼动讼师利益的事情,说做就做。” 两人喝的畅快淋漓,苏暮见无法从景云那获得有效信息,便早早离开回了府。 又听府上的管家说道程晚来寻他,便又匆匆至飞竹苑。 院中无人,只余满院落花。 见房内灯火通明,便去寻她。 “来的正好,这是我新开发的桃花茶。”程晚桌子上铺满了书籍,为这花茶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入口清香,回味甘甜,甚妙。” “我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会发生一些事情。” 程晚微微品了一口茶,复又说道:“船舶司那事竟这样没了后文,三法司也迟迟不将结论告知……” “你近期思虑过多,顺其自然为好。” 弦月高悬,屋内两人安静品茶,各怀心事。 “程晚,明日酉时,南城外五里处有一宅子,是景云的私宅,你我同去赴宴。” 程晚点头不语。 “那你早些歇息。” 翌日,有传言说今日三法司便会出告示,程晚等的心焦,可直至赴宴之时,街上依旧太平无事。 无奈之下,只得先去赴宴。 针锋相对1 景云的私宅名唤游鱼阁,隐于幽深的林间,林间有一条不知源头的溪流贯穿其中,此处远离都城的喧嚣,人迹罕至。 景云便在此地私建了个三面环水的小木屋,是平时烦闷之时的消遣之处。 叶东篱和百里丰找了借口早已先行一步。 留程晚徒步而来,自觉失策,在林间寻了许久,终于看到木屋的影子。 此时的腿早已不是自己的,腿部肌肉酸痛不已,连脚掌心都在叫嚣着劳累。 本以为马上见得光明,便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谁料,一群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程晚团团围住。 程晚有了上次的经验,以为又是哪位大人派来的不中用的杀手,本想和他们转圜一下。 可这群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攻了上来,招式刀刀致命。 “这是真要我的命啊。”程晚惊慌的自言自语。 程晚只能勉强躲过黑衣人的攻击,自己逐渐落于下风,只能找空子突围,去那木屋寻求大家的帮助。 黑衣人似乎是发现了程晚逐渐向木屋靠近的趋势,下手更加不留余地,对着程晚劈头盖脸的一顿砍。 木屋内,景云躺在亭间的坐板上,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苏暮为给程晚一个惊喜而精心准备着,不禁想到顾遥已离开许久,思念之情顿时漫上心头。 百里丰和谢衣两人正在亭间摆弄烟花,谢衣对烟花很是好奇,他从小生在海上,从没见过烟花这物什。谢衣则难得一见的在一旁耐心的解释。 两人也不知何时就成了如此好友。 而苏暮捧着一束粉色郁金香,中间还有桃花几只以作陪衬,手心微微出汗,正紧张的等待程晚到来。 想法是苏暮提议的,而花束却是叶东篱做的。 叶东篱跟随她师傅游历之时,偶见江南之地有人将花束如此做,捧在手中甚是好看。 苏暮看日暮逐渐西陲,仍不见程晚到来,本欲出门寻她。 叶东篱止住了他:“我去寻她,你且在这等着。” 叶东篱刚出木屋便看到不远处的林间有人打斗,众黑衣人间有一浅衣女子在其中周旋。 叶东篱心道“不好”,便连忙拔剑而上。 几回合下来,两人双拳不敌四手。 程晚找了个间隙,拉上叶东篱就跑,想着进了屋子,他们总不能再追上来,这怎么说也是景大人的地盘。 游鱼阁的门前,两边布置了各色灯笼,灯笼连成的道路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花瓣。 程晚和叶东篱跑过的时候,花瓣随着奔跑带起的风飘散开来,竟有一种步步生花的意境。 要不是身后黑衣人紧跟,程晚真想驻足慢慢的体会。 两人冲进木屋后的亭台,上气不接下气。 苏暮捧着花走到程晚近前,一脸真诚的想住她生日快乐,还未等他说出口,程晚率先开口了。 “外面有人想杀我,这地方安全吗?” 叶东篱见众人不可置信的样子,继而补充道:“一群黑衣人,下刀狠毒,是奔着老板的命来的。” 苏暮放下花束,紧了紧腰间的佩刀:“想不道来的这么快。” “慌什么,他们还真敢下手不成,三位朝廷命官在这,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们掉的。”景云依旧气定神闲。 一阵烟雾从木屋外蔓延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不好了!他们放火了!”谢衣从门口退回,去亭子周边查看有无逃生的可能。 百里丰将准备好的烟花全都丢进了亭边的河水中。 “这帮人还真敢。”景云迅速起身将拴在亭子下边的小船拉了出来。 苏暮一直护着程晚,几人快速的上了船。 这船十分朴素,船的空间刚刚够几人站立,再多一人船都要下沉了。 火势借着干燥的木屋,十分迅猛,片刻间,便将屋子烧了个精光。 若不是正好临水,这火势倘会蔓延开来。 “苏大人,我要报案。”景云站在小船上看着逐渐被火烧塌的屋子,气的直跳脚。 “你别动,一会真翻了。”程晚紧紧的抓着苏暮,她的双腿直发软。 岸边的黑衣人看见几人乘船逃脱,纷纷拿起弓箭,集中火力,对着程晚几人连续射击,船险些真翻了,程晚的小命也险些不保。 百里丰颤抖着双腿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语气哆嗦,还不忘叨叨程晚:“老板,你这是得罪了谁,不杀你不罢休这是。” 苏暮和程晚两人对视了一眼,了然于心:“此事刑部必会严查到底。” “既受我拖累,景大人屋子的修缮便交由我吧。”程晚对了景云微微作揖,表示抱歉。 景云摆了摆手:“我定要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折腾一夜,天蒙蒙亮,几人休整之后便去了刑部做口供。 程晚要到的更早一些,因着早前经常出入刑部,和刑部众人的关系也熟,倒省去了诸如门岗盘查的麻烦,径自就走了进去。 景云来的时候,便看到程晚和苏暮两人在堂中交头接耳,又不知在密谋什么,看的心痒痒。 “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有眉目了?” 程晚摇了摇头:“还得靠景大人。” 景云掌了掌扇子,一脸不相信。 叶东篱来找程晚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欲喊她一起用午膳,却被匆忙赶来的谢衣打断了。 “大人,不好了,大门口打起来了。” “打起来喊你家大人有何用,以暴制暴?”景云因为程晚和苏暮密谋不带他,心里有一丝不爽,一出口便杠精附体。 苏暮并不理会,直接去了门口。程晚和叶东篱则带着八卦之心去看热闹。独独留下景云一人在堂中好生不自在。 刑部的门口很是热闹。 一妇人在门口嚎啕大哭这是其次,门口俨然还停了一口棺椁,棺椁周围围了一圈人,这些人看着不像是大阖国人,各个五大三粗,肌肉发达,露着膀子,额头纹着刺青。 这些人和刑部衙门的侍卫发生了肢体冲突,但还上升不到打架的程度。 程晚在人群的外围转了一圈,找了个空档,仔细一看,好家伙,百里丰也在闹事的人中间,这架势一看就是和那妇人是一伙的,还帮着妇人跟刑部侍卫讲道理呢。 苏暮将那妇人带至刑部好生安置,程晚一路跟着,了解了个大概。 那妇人唤李氏,丈夫是一位部落族的商人,名唤阿亚克,早年间和李氏成了亲,便入了大阖国籍,常年居住在都城,做一些小本买卖。 前几日,恰逢两人上街之时,阿亚克看到停放在桥上的镖车突然滑落,便用身体去抵挡,被镖车碾压了身体。 当时阿亚克未觉身体不适,可没过几个时辰,突然在家中吐血暴毙,仵作验尸结果便是受重物压迫,导致全身经脉寸断,内脏破裂而亡。 这李氏先是报了刑部的案,当时的当值官觉得事实清楚,又觉得这本就是阿亚克自身不妥当的行为造成的,只是协调了镖局,让镖局赔了点钱便万事了。 可这李氏不服直接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迟迟未作处理,便走投无路,只能来刑部衙门讨个说法。 乍听之下,程晚觉得确实没有可争议之处,镖局也做了人道主义赔偿。 程晚见苏暮听完迟迟未作声,本以为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最多安抚几句,再让镖局掏点银子,打发走了便算了。 可是苏暮却对此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此案尚有不明之处,我们会继续探查,如若有新的消息,自会派人通知你。” 这李氏一听苏暮如此说,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待李氏离开后,百里丰更是让程晚直接接手此案。 “理由呢?”程晚坐在刑部的堂中没有离去的意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百里丰聊着。 “这妇人身世可怜,还有一位嗷嗷待哺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去抵挡那镖车,是为了保护走镖头子的女儿。如今阿亚克蒙了难,那镖局就给了十几两银子,实在说不过去。” “可他是部落族人,虽然鉴花大会让两族通商,可帮外族人代理,总会受到影响……”程晚说着说着,似是开了窍,突然能理解苏暮这么做的原因。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不是大阖律例的初衷吗,且,他早已入籍大阖,总不能因为他以前是部落族人,便剥夺他的权力吧。” 程晚第一次看见百里丰如此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 案件倒是其次,也许可以通过此案达到另外一种目的,程晚心中盘算了一下,终是答应接下此案,便让百里丰先去找那陈氏谈判去了。 “老板,此案能胜吗?”叶东篱一直处于旁观状态,待百里丰走后,才悠悠的问出。 “不能保证。” “我看百里挺上心的。” 程晚心中了然,浅浅一笑:“放心,既然接手了那绝对不能吃亏。” 苏暮和谢衣去了解当时经手此案的详情,迟迟未归,程晚猜到苏暮的打算后,便也不想久留,和叶东篱回了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