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美人惊鸿照影来》 1. 西游 第一章 灵山大雄宝殿之中,仙乐萦绕,云蒸霞蔚。 大雄宝殿上,如来佛祖法相高高坐在大殿之中,将众佛表情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高台上法相森严的现世佛如来用恢弘的梵音咏唱着:“我观如今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地无同:便说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但只为糊口,性情笨拙,无须多加注意;但那南赡部洲者,世人贪淫乐祸,各地多杀多争,纷争不断,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1) 佛祖半阖的佛目无波无澜:“我有三藏真经,可供世人传播,海生的善庆,可劝南赡部洲者皈依我佛,莫贪图淫乐。” 在如来袖中的容白神色古怪,看着众位神佛和菩萨十分自然的附和起来如来佛祖的话,并且身为七佛之师的观音菩萨接过了传递佛法的任务。 剩下最为紧要的便是这个传播佛法之人。 这并不是如来佛祖的信口之言,佛法不会凭空出来,必定经过编撰。 观音也必定早早知晓真相,所以才能如此配合。 但是...容白心里腹诽的就是在如来口中竟然南赡部洲是最无可救药之地,需要佛法才能洗涤恶海。 观音菩萨领了三箍,容白忍不住的悄悄探出如来的袖子,看着这三个“紧金禁”三箍。 西天也是明白,若非有这三箍,那神通广大之徒很难心甘情愿的来协助完成取经一事。 盂兰盆会在这件事关西天善信一事安排妥当之后,其余的就都是一些小事。 容白接受到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消息,便缓缓闭上眼睛,吸收起来西天的灵气。 待到她醒来之时,大雄宝殿之中便只有如来佛祖端坐高台,阿难迦叶护法与身边两侧。 众人只看着,如来佛祖的袖间布料轻微的动了动,没过多久,袖中就窜出一道白绒绒的影子。 白影落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在氤氲薄雾之中寸寸化形成人。 出现在大雄宝殿内的小妖手腕纤细,肌肤洁白无瑕,像是天边一吹就会散的云朵。 她肌肤如雪,偏偏朱唇殷红如血,三千青丝如同最上好精致的绸缎缓缓垂落。 修长的脖颈仿佛稍稍一用力都会折断一般,宛如当日新生的初雪。 白色绒毛化作了莹白的里衣裙装,裙摆处却是才用凝滞一般的七彩渐变。 “去吧。”佛祖沉吟,一语双关。 “弟子拜退。” 悠悠嗓音响起,如来轻嗯一声作为应允。 容白仰起头,直视着大雄宝殿上的佛祖,那双半阖的眼眸像洞悉了她的所有。 只一瞬她便收回视线,不再僭越。 阿难迦叶两位护法也朝着容白行了一个佛偈,容白眨着灵气十足的双眸,并没有因为如来的宠爱而自傲,也回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西天之中人尽皆知现世佛二弟子金蝉子因天资极高备受佛祖青睐,但唯有西天高层、佛祖亲信才知,现世佛最疼爱的莫过于一直未能苏醒的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这只老鼠精究竟有多少年岁、是何来历无人知晓,只知现世佛如来归位之时这只小老鼠便一直跟随着。 直至许多年前,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那补天灵石蹦出石猴的那一日,那只一直在如来佛祖袖中沉睡的老鼠精才苏醒,出现于人前。 观音菩萨曾笑称这只老鼠精:“半截观音。” 以表这只小妖的天资。 然而,西天灵物何其多,神佛高高在上,这种夸赞对一个刚刚苏醒缓慢修炼的小妖来说,实在是太过看重了。 - 容白脚步轻快的退下,她大概是灵山之中最无忧无虑的了,连云飘在她的身边都会显得更加灵动。 “小白,要下山出门玩吗?” 一道温和清亮的嗓音响起,容白驻足看着叫住她的人,伸手行礼道:“见过君吒太子,是哦,是要出去玩儿呢。” 她一本正经的回答,行礼问号回答三不误,让君吒日日如一日的繁复心情被纾解,看着这一双懵懂的眼眸,心里也好像被她的懵懂给传染一样。 幼崽眼中,拥有着对于世界的好奇与探索,还有着果敢的无畏。 趋光是人之常情,任何生灵都不能免俗,君吒身为托塔李天王李靖的长子,官拜灵山前部护法将军,相处之中一开始的好感逐渐也多了几分温柔。 “那就好好玩儿,玩的开心。” 君吒不疑有他,大雄宝殿之中寂静清修,除法会时候热闹些,其余时间便如同古井无波一般,容白喜欢往三仙门下的凌云渡找其他灵物玩,也是常事。 容白眸光灼灼,看着君吒温和的面容脸颊逐渐红润,白雪红梅之中流露出一丝娇媚,眼波流转之中欲语还休。 “是...大太子所料无错。” 她有些迟疑,带着慌乱,眼神上下来回看,但就是不愿意再看君吒。 君吒正要说些什么,容白就逃也似的行礼之后赶紧乘风飞走了,脚步匆忙,行动起来风风火火。 君吒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但转念便又觉得容白心思单纯,许是因为太过贪玩,所以焦急起来。 想明白之后他轻叹一声笑着摇摇头:“真是顽皮。” 话音之中说不出的宠溺。 身后被他统领的神兵眼观鼻鼻观心,大太子和大雄宝殿的老鼠精这般亲近,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 容白乘着风离开,裙摆流光溢彩,转身便已经没有了在君吒面前的单纯无害,多了一种妖异之感。 脸上的笑意不再是幼崽对于世界的热烈,而是胸有成竹的谋算。 她去的并非是君吒口中的凌云渡,而是...去找如来佛祖最信任也是如今灵山天资最高的金蝉子。 这一派的演技简直可以说的上错漏百出,若不是她醒来这么多年努力在君吒面前弄出无害的样子,君吒必定早就起疑。 而这,便是她在君吒面前埋下的一局棋,一个草蛇灰线的线索。 如来佛祖想要借此机会往南赡部洲传播佛法,而那传经之人除金蝉子之外并无他选。 也就是说只要这事一了,金蝉子一个真佛果位必定少不了的。 容白那漂亮的眉眼随着这个想法微微弯了起来,整个人添了几分生动卓绝,仿若工笔画里的人物活了一般。 金蝉子他常常以一身纯白银纹袈裟示人,从不因为身份高傲,也不因为博学而骄矜。 他平稳柔和的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轻柔、温和,让灵山上下如沐春风无有不喜。 但在容白眼中,金蝉子便是她想要的一个大气运者——天资卓绝、有奇遇、未来不可限量。 金蝉子拥有一副很好的皮囊,面冠如玉,眼睛轻阖,如墨的佛祖在纤长的手指上一颗一颗的动作。 玉珠碰撞之声和口中绵长佛经祷念之声融合在了一起,容白走近禅房之时听到、见到的便是如此风光。 她静静的等了等,并未叨扰,提起裙摆跪坐在金蝉子身边的蒲团之上,好让金蝉子一睁眼便能看到乖巧的她。 “你来了。” 容白并没有等太久,随着金蝉子的口型默了一下佛经,她还没有念完,金蝉子就已经含笑看着容白,开口说道。 “金蝉子。” 金蝉子的原型便是一只金蝉,他的眼眸也并非是常人的黑色,而是浅浅的琥珀色。 在阳光底下衬的格外的好看。 就像万千温暖都藏于他眼中一样。 但是今日,容白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不对,有些奇怪,毕竟她佛经念得不比金蝉子专注,这还是第一次她念得要比金蝉子慢一些。 好似...那双琥珀般的清澈眼眸之中随着思绪也一同蒙上了一层阴霾,但在容白想要小心思索之时却又荡然无存,好像只是看错了一般。 “小白,你会觉得灵山太过寂寥了吗?” 金蝉子喃喃开口,眸光深远,伸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容白的头发,动作轻柔,容白也就顺从的枕在他的肩头,指尖轻轻搔在他的袈裟上。 她并没有制止这种对他们两个来说不应该有的亲密举动。 这种举动在她和金蝉子的相处之中是极为正常的。 ——她才从沉睡之中苏醒了不到四百年,修炼出道体才将将刚过五十年,她能懂什么呀。 ——她什么都不懂。 “可我并不知道灵山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容白没有说是与否,并没有真正的回答金蝉子这个问题,说话之间唇瓣刚巧碰触到金蝉子手上悬着的冰凉佛珠。 朱唇、玉珠,皎皎辉映,竟说不出哪里更清润一些。 那只手掌停顿在那里,金蝉子眸色加深,一眨不眨的盯着容白,容白好似什么都不懂一般眨了眨那双眼睛,弯了弯眉宇。 她并没有因为金蝉子的突然停下而感到吃惊或者催促,好似任由金蝉子做一些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疑问,只会乖巧的承受着。 “咚——咚——” 隔壁禅院的人将法术注于木鱼之上,木鱼的击打平稳而铿锵,每一下都敲击在了金蝉子的心头。 这是他的意中人,她信任他,她崇拜他。 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 他可以将这一张白纸书画上佛经,或者,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木鱼敲击之声平稳,金蝉子能够从木鱼声声之中分析出来隔壁禅院的师弟究竟做的是哪一方课颂的是哪一卷经书。 但就是此刻禅音阵阵,就是此地灵山戒律森严,就是此刻,电光火石之间,金蝉子低头吻向了那双朱唇,紧紧相贴。 佛门之中八条戒律,首戒色相。 但就在佛门清静之地,灵山最受倚重的弟子犯了色戒。 一只手环住了容白的腰肢,让她只能就着依附的姿势承受着。 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擒着佛珠抓住了容白的手掌,指腹柔软,掌心细腻,毫无攻击力一般,柔软的看不出她的指甲若岁心意动,便是一个利器。 金蝉子紧紧贴着容白的唇瓣,呼吸交织在一起,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气味很淡,往常从没有嗅到过。 不同于檀香的气息。 容白如金蝉子所料,并没有推开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推拒。 那只被金蝉子握在掌心的手并没有推拒,而是懵懂的顺从着,像神龛上的祭品,任他所用。 可金蝉子看不到的地方,容白眼眸之中满是狩猎到猎物的雀跃与狡黠。 ——瞧,上钩了。 2. 西游 第二章 容白并不是容白,或者说她并不是灵山这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她清楚记得自己是一只花妖,红尘之花,白的炫目。 但天地早已没有灵气,人族大兴之后天道更不允许妖族成精,她空有灵识却无修炼机缘,只能苦苦等待着。 等待着天地之间灵气再一次眷顾妖族,好让她不至于被困于土壤之中。 但直至她的寿命到了最末,也没有等到这一个奇迹,但容白等到了一个属于她的奇遇。 ——这是一个古老的世界,神佛还没有隐世,妖族虽已有式微之态,但总归有化形的可能,世间奇遇自己也并非不能分上一杯羹。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金鼻白毛老鼠精先天养分不足,容白穿越过来之后能够感受到她不甘与自己合为了一体。 容白用了她的身份可以游走,并非算夺舍,而是算因果。 而老鼠精最执着的愿望,便是——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一个老鼠精这个地地道道一开始就跟着如来佛祖无法做到的事,托付给了容白这个一开始连化形都做不到的花妖。 但偏偏容白真的应下了。 容白用了在来到这个世界342年之后终于被这方地界认可让她得以用金鼻白毛的老鼠的身体苏醒,而她也在短短几年之内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灵山的灵气,终修为道体。 到南赡部洲传播大乘佛法,是现世佛如来佛祖的一步大棋,从开始编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布置。 容白也不能窥探一二。 但到这件事情在灵山不再是秘密,取经之人已经选定。 容白便知道,她的机缘来了。 灵山对妖并无修炼之法不要紧,西天生灵低微不要紧。 ——金蝉子,是她在洞悉取经之事后一早就想好的东风。 - 两人纠缠在一起,唇齿相贴,像两株并蒂而生的藤蔓一般互相依偎。 一吻毕。 容白水润的眸子眨了眨,好似不解问道:“金蝉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亲近。” 是欲。 “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够做的事...小白,我要离开灵山了。” 容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春雷阵阵,没有错,一点都没有错,金蝉子就是被选定的那一个取经之人。 只有他有资格,只有他本性纯善,只有他一心问佛。 “为什么要离开灵山?” “我觉得这样很好,和金蝉子这样很好。” 她脸上带了些懵懂幼崽本不该有的羞怯,刚刚还紧紧相贴的唇瓣更红润了些许,像吸食了周围所有艳色的画中精怪。 软而烫。 过分的潋滟。 金蝉子头一次这般堪称任性的破戒,便心有感应的觉得,小白之美在灵山不被看出,但若在外头绝对不是平平淡淡红粉骷髅。 毕竟自己自持戒律,也不是在她身上折了腰、破了戒? “因为...有些事是责任,更是必须要做。” 容白只好似不懂其中深意一般歪了歪头,用柔软的指腹蹭了蹭金蝉子身上的银纹袈裟,纤细的身躯往他怀里蹭了蹭,十足的依赖之感。 总让人想要笼住着分外单薄的脊背哄一哄。 门外,一阵敲击声,隔壁木鱼声停,容白极其熟悉的使者阿难的恭敬声音从外头响起:“师弟,世尊有请。” 金蝉子唇角微微勾起,伸手抚过容白柔软的面颊,轻叹一声将手中那串圆润的佛珠放在她的手上:“小白,我走了。” “若你还有机会见到金蝉子,那金蝉子必定会将今日所作所为给你一个交代。” 他站起身来,对着跪坐在地维持着依偎姿态面露困惑的容白行了一个佛礼。 “小白,离开灵山吧。” 他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歉意,眼眸之中有着愧疚,但从无悔意。 那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指一点一点触摸在容白的脸颊之上,带着些许的颤抖,珍视的不像话,充满着怜惜。 直到指腹触碰在唇瓣之上,按住她的下唇,看着那艳色才收回手。 容白抬起下颚,依旧乖顺的不像话,但眼眶之中缓缓氤氲除了泪水。 她不明白,但她知道刚才与她耳鬓厮磨的金蝉子不要她了。 金蝉子掌心很热,手掌逐渐下移,指尖抵住了她脖颈间的脉搏,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容白轻叹一声。 旺盛的生命力在他的指尖上跳动,随着这个节奏一直跳在了他的心间。 木鱼声为死物,不及小白心跳声。 小白,自她醒来后的五十年,他看着她修成道体,研读佛经,可惜他们都没有办法走的更远了,他也没有办法继续看顾着她了。 金蝉子直起身来,收回那只手掌,行罢便转身离去。 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中,好似飞蛾扑火一般,一点点湮灭在光影之中。 容白痴痴叫了一声:“金蝉子!”那声影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未停留。 门口阿难将视线放在禅房内的容白身上,脸上笑意差一点维持不住,只匆匆移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他身为佛祖眼睛,必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佛祖的。 视线之中再无阿难和金蝉子的身影,容白这才收回视线,脸上泪珠欲落未落,但嘴角却抿出一个笑意。 金蝉子的心上人,就是她的免罪金牌。 原先,她没有想到金蝉子会如此的配合,直挺挺的上钩。 下下策便是无中生有,让大太子君吒做自己和金蝉子感情的“证人”,但现在一切都非常顺利,就连离开灵山她都有了理由。 ——她与金蝉子有缘,自请下凡。 ——身为金蝉子的情劫,佛祖必定愿意让她来成为金蝉子取经路上的磨刀石。 ——取经之事是灵山大事,多少菩萨抢着在里头出一份力,分一些善信,又哪有她这个金蝉子的情劫勘破后来的功劳大呢? 灵山上灵物众多,但大多却连化形的机缘都没有,天地此时就已经对妖族产生了排斥。 容白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她只是一只勉强能够维持道体的小妖,一旦离开了灵山的灵气,恐怕连化形的做不到。 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她的一线生机,不至于再次湮没,她必须要抓住所有一切可以抓住的稻草。 金蝉子。 对不起。 但除了爱你之外,其他都是真的。 我会好好在凡界等你的转世,助你成佛...也算了却咱们的因果。 你常对我说《受十戒文》里的一句话,“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 缘分无常,因果轮回。 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灵山、金蝉子。 - 仙鹤唳鸣,声震九霄浩瀚深远,百鸟争鸣,翎羽万道光霞。 这便是灵山脚下,渡河芦苇青碧,雾面氤氲迷蒙。 各种灵物随处可见,碧色苍苍,是一个很好的修行之处,山翠绕湖,姿态栢逞,偶尔得见佛光,也能够沾染几分佛气。 他们已经诞生灵智,端看何时能够修炼出道体。 君吒下了值,他往日总会来这里隐身看着容白玩闹,偶尔在容白要摔了的时候帮一下,看着她无忧无虑充满热烈的笑意总会很开心。 好似他平静无波的生命也因为她的笑声会增加一点缤纷色彩,七彩霞光。 不再只是父王的殷殷期盼贯穿无边生命。 但他今日走到这里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此处并没有容白得身影,生灵们各司其职,并未有容白在的时候众灵物一起琢磨修炼之法的欣欣向荣之感。 心下微沉,今日的小白...好像有哪里不对。 “黄风,今日可有见小白过来?” 黄风是灵山一只黄毛貂鼠的名字,素日与容白玩的很好,两人又因都是小鼠有时候既互相较量有时候又互相指导,只不过小白化形晚了一些,落了下风。 但小白落了下风,黄风却成了给她兜底的,任她撒娇玩闹,素日也多让着。 “回大太子,没有见到小白过来,大太子可有事寻她?” 那地上小小貂鼠憨态可掬,也并未化成道体,君吒摇摇头,不欲多说。 只留下待在原地跺脚的黄风被团团围上来的生灵叽叽喳喳的一起问道:“黄风黄风!小白怎么了?” 黄风捂起耳朵:“都说了不要一起说话!” 君吒这么多年情窦未开,不懂那个面颊红润除了累极了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味,但身为一个敏锐的将领也从其中种种不对劲来说发现了端倪。 他正打算神音传讯感知一下容白究竟在何处,却就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收到了容白的传音。 君吒眉宇微微皱起,转身便驾云离开。 “小白...” 君吒虽在浮云楼也有寝殿,但对比起不常回去的浮云楼,灵山上他的禅院才是他长久居住之地。 但现在,禅院内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绝世美人。 君吒目光所至,看到的并非容白的美色,而是她脸上泪痕和眼尾绯红。 哭过。 所以他温和的嗓音比平常放的更柔了几分:“小白,这是怎么了?” “大太子...我...我引诱金蝉子破了色戒,现如今金蝉子已经被阿难尊者带走,他们说...金蝉子会被判处轮回历劫,不能继续待在灵山。” “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惩罚金蝉子呢?” “能不能...只罚我啊,不要罚金蝉子,他前途锦绣,我连道体都只能勉强维持..为什么啊。” 她面上惶恐不安充满了愧疚,君吒从未见到过容白这种失神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了无生趣。 但她不应该是这样,她应该满脸好奇的各种新鲜事物,狡黠明媚。 还有小白竟然说是她“引诱了金蝉子”,她知道什么叫做引诱吗? 那只能是金蝉子引诱她,她能做什么?她懂什么? 若是容白直接来求救,亦或者说是金蝉子的罪过、便是说一句二人真心相爱,君吒都不会这么偏袒容白。 她就是这么的纯粹,竟想把这件事全部顶下去。 至于贬下凡间...君吒看了看容白脸上的泪痕,微微叹息。 容白虽然时常待在佛祖边上,但对于灵山机密并不知情也实属正常。 ——不管这件事有没有发生,金蝉子都会为了传承大乘佛法一事下凡轮回...或许只是简单寻一个差错便对外交代了。 ——对金蝉子是注定,但对一无所知的容白来说是无妄之灾。 白色盔甲身后的披风被他解下披在眼前人身上。 灵山有风,纵然她有法力护体,但她现在焦灼无措,君吒有些担心她单薄的身躯。 君吒看着容白身上裹着他的披风,身形差异有些大,越发衬的纤细的身形更加单薄,他轻叹一声低头望着容白的眼睛。 “小白,不论任何人问你,你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双眼睛骤然睁大,君吒在她的眼眸之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天光云色绚丽到了极致,晚霞灼烧了整个天幕,君吒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你只不过——是因为偷食了佛祖的香花宝烛,金蝉子并非因你而下界,你也与金蝉子素不相识。” “——你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3. 西游 第三章 君吒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至少...在你下一次见到金蝉子之前,都必须这样。” 下一次见到金蝉子那就不是灵山的金蝉子了。 容白知道君吒话中未尽之语,面上却做了出来泫然欲泣的样子,无措却对君吒极其信任,仿佛这就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所有生的希望都掌握在眼前的君吒手中。 君吒看了看远处的云蒸霞蔚的大雄宝殿,眼见着一道红色身影闪过,赶紧传讯联系。 未过多时,那一道张扬明媚犹如天上盘旋的一团烈火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来的人面容精致,英武非常,一身金色铠甲与赤色点缀。 分明是鲜艳夺目之态,稍稍平庸者都会被这种艳色压的苍白无力,但在此人身上,却一点也不坠下风。 烈火之中走出来的红莲,踏着晚霞而来。 宽肩窄腰,贵气十足。 只一眼容白就猜测出来了眼前仙神究竟为何人,这个猜测在君吒迎上前去唤了一声“三弟”之时,这个猜测也被证实。 路径灵山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中坛元帅,前些时日封玉帝旨意降妖除魔加封三坛海会大神的哪吒三太子。 君吒的弟弟。 “大哥,唤我何事?” 哪吒开口,还有着少年英武俊秀面容的他却如同那些耳熟能详的传闻之中一样桀骜,不过对于好脾气的君吒,容白倒是觉得这位三太子有收敛了些许脾气。 “三弟,兄长这里有一件事要托付于你。” 君吒习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诲,对于身为长兄现在要向幼弟求助有些难堪,但对比起容白只能靠他的处境来说,他必须要将容白托付出去。 容白才看看化形五十年,西天并无妖精专门修炼之法,佛法也并非每个生灵都有机会参悟。 若不将容白托付出去,恐怕容白这样的身躯只离开灵山不多一会,就维持不了道体,只能与寻常开了灵智但无法修炼的妖物一样。 “哦?” 哪吒不置可否,微风吹过他如玉一般的面庞,晚霞在他脸上增加了一抹暖意的光辉,却无法消融他的高傲。 他的眼神瞥过一样身后的容白,开口问道:“兄长有事不妨直说,哪吒不喜欢做这些弯弯绕绕,能做便做,不能做就不能做,兄长在灵山待得怎么越发喜欢这般说话了。” 君吒招手,示意容白过来:“小白,这是我的三弟。” 接着对自己的弟弟说道:“三弟,小白因为贪嘴偷食了如来佛祖的半盏香花宝烛,在灵山是无法待下去了,我想托你在下界将她安顿一下,多加照料一番。” 若此事君吒自己能做便不需劳烦哪吒,但因为金蝉子一事或许可以保住容白的一条命,却无法拿捏住佛祖究竟对这件事如何看法,只能交由三道并尊的哪吒来托付。 只需哪吒稍稍照拂,便能让容白好好栖息在下界,不至于到了下界连一线生机也无。 为了让哪吒不至于对容白心生厌弃,便连偷吃香花宝烛这个借口,君吒都会敢说偷食了半根。 一点也不敢多说。 “见过莲花太子。”容白乖巧走上前来行了一个佛礼,她没有想到君吒这里还能有个意外收获,给自己一个大山。 若有哪吒在,只要携这一位天子,何愁不能令山神土地这些诸侯呢。 所以容白十分乖巧的行了礼,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她能懂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被心上人牵连的无辜小妖精,什么都不懂,只能听着她相信得大太子君吒。 哪吒听着这个称呼忍不住的眉头一挑,嘴角带了三分笑意,这才好好看着容白。 刚才瞧的快了,没有发现她脸上还有着泪痕,身形纤细,弱柳扶风,端端正正的美人风姿。 好似凡间最近兴起的珍贵白瓷,晶莹剔透,必须小心呵护,充满着易碎感。 就是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法力低微的小妖,竟然也有胆子干出来偷吃如来御用的香花宝烛。 胆子很大。 但他喜欢。 就是吃的有点少,半根能有什么用。 视线如同刀剑一般锐利,扫视着容白,容白歪了歪头,抿着唇做怯懦的姿态,还往君吒旁边躲了躲。 君吒侧了侧身,护着容白:“三弟,此事兄长托付与你,可否?” 哪吒眯着眼睛往两人的距离上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容白身上那个一看就比她身量要大的白色披风。 再看着自家兄长一身银盔却无披挂,便清楚这披风究竟从何而来。 哪吒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哪里是照顾大胆小妖啊,这分明就是托付——小嫂子。 没有想到他这个长兄看起来迂腐一些,在灵山竟然这么大胆。 心里好笑,哪吒说话便就带了几分笑意:“兄长所托,哪吒岂有推拒之礼?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想必,那泫然欲泣的泪痕,便是因为两人要暂时分别悲伤所至。 兄长也真是,虽然灵山清贫一些,怎么能让意中人就吃了香花宝烛呢。 君吒放下心来,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他最怕的莫过于辜负别人的信任,如今哪吒应下,到底他也算没有辜负容白的新任。 哪吒越过君吒身后的倩影,却不想那人也在歪着头瞧他,见着他看过来也并未躲开,反应那双眸像是两个钩子一样对了上来。 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有意思。 哪吒暗道。 不亏为狡猾的妖精。 他那单纯的大哥知道这位小嫂子不止偷香花宝烛的大胆吗? - 未等君吒回禀,如来法旨便已经传遍整个灵山。 ——世尊二弟子金蝉子,因轻慢佛法,贬下凡间,历经十世轮回之苦,若能改邪归正,佛心不泯,方可重回灵山,皈依我佛。 而与此同时,并未有世尊二弟子之名声响亮的佛前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吃如来御前所供香花宝烛,被如来委托与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此事便算作了结。 前一事知晓真相之人都开始如火如荼的开始准备一系列需要布置妥当之事,并且灵山诸位也胸有成竹。 “需要考他个九九八十一难,方可大成,也由此才可考验其真心以及让南赡部洲之人更珍惜我大乘佛法。”世尊如来高座金殿,以下便为他之亲信。 “弟子已经准备,必定在时机成熟之日确保万无一失。”观音菩萨微微一笑,手中净瓶稳稳掌握在手中。 “弟子也是,待时机成熟之日便做该成之事。”回话的普贤菩萨与一旁的文殊菩萨相视一眼,他们虽未能接过整个取经之事,但从中协助也已经足够。 如来点头。 还有一难为未来佛弥勒佛麾下,不知该要如何布置,但其中深意灵山诸位高层人尽皆知。 如来摸了摸袖中,才方知自己并未习惯已经在袖中几千年的小老鼠已经不在,佛香袅袅,他闭上佛目,开口说道:“三月之后,前往雷音寺谈经礼佛。” “谨遵世尊法旨。” 诸位菩萨齐齐说道。 寂静,寂静。 终于,如来佛祖前往雷音寺讲经,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殿内。 躲在最后头的黄风用原型揉了揉脑袋,这都说的什么呀,怎么也没有菩萨说到底要怎么处置小白。 那金蝉子虽然他很讨厌小白日日跟他待在一处,但灵山上下谁人不知晓就金蝉子脾气最好,对待他们没有远近亲疏和修为出身之分,与人为善。 而那佛法,金蝉子往日里是最尊崇不过的。 就算讲经时候溜溜神,怎么就直接被丢下灵山贬下凡了呢? 要是地位一直尊崇的金蝉子都是如此,小白可偷吃了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这可不得直接让三太子直接打杀了吗? 虽然君吒大太子好性,但那哪吒三太子可是凶名如雷贯耳啊。 连他去问会不会直接把小白给吃了?据说那哪吒三太子,法相足有十几仗高,遮天蔽日的,小白那么小是不是还会被嫌弃一口不够吃啊。 我的小白妹子啊。 哥哥无能,护不你住啊。 哥哥会给你立一个衣冠冢,给你诵《地藏经》的,你那积攒下来的东西也无福享用,哥哥就替你给用了。 黄风想着,看着金灿灿的灯盏上化成的灯油舔了舔嘴角,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不常在灵山居于幽州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菩萨询问他关于小白一事后也深表遗憾。 就连菩萨最后的好奇那如来佛祖专用的香花宝烛究竟是什么滋味,能够让养在大雄宝殿的金鼻白毛老鼠精都愿意舍了前途来冒险尝一尝这滋味。 最后灵吉菩萨还说据说如来佛祖的灯油比香花宝烛还要香甜呢。 灯油香气扑鼻,黄风忍不住的凑近嗅了嗅。 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眨都不眨,吸溜一声。 黄灿灿的油光,他忍不住钻进里头,一边喝一边游,最后钻出来的时候,是一只被油浸透了的黄老鼠了。 坏了。 黄风解了馋心里才知道害怕。 比理智更快一步的是他的动作,赶紧朝着灵山下头跑去。 ——若看守灵山的四位金刚追上他,必定会将他打杀。 黄风悲从中来,明明他很胆小的,怎么就鬼迷日眼的这么大胆了。 不过想想,金刚再可怕也没有哪吒三太子可怕。 若遇上四大金刚他还能分辨分辨,让看在从前情分上原谅则个,在找灵吉菩萨求求情,若是再不成还能求着给他个痛快。 但碰上三太子,嘶,那个狠人,幼时剥龙筋,闹海杀龙,后来剔骨削肉。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谁听了这位的名号不抖上三抖。 妹妹,这样一想哥哥我好受多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哥哥先逃命去了。 4. 西游 第四章 容白并不知道接下来黄风真的因为嘴馋而入了局。 不过一直被黄风担忧着的凶名在外的哪吒太子也并未有多么的可怖,至少并非茹毛饮血是非不分的状态。 短短一个照面下来,容白对于哪吒的印象并不差。 甚至会比在灵山见识过得诸多菩萨金刚印象还要好几分。 传闻之中哪吒三太子出生之时便有异象,年过几岁便以人身道体挑了东海东海龙王三太子的筋,不将四海水族放在眼中,逼的让东海龙王敖丙失去分寸,直接水淹陈塘关。 后来据说逼的那时候的哪吒直接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断绝与李家关系,让东海龙王不能追究此事。 容白能够知晓的信息只有这么多,她懂,有些事即使记载下来也会用记载着的思想来决定这件事的对错,有些事会用春秋笔法记下来。 故事真相究竟是什么后来人只能从这些只鳞片爪的记载之中窥见其中影子,但在传说之中那个英姿勃发桀骜不驯的少年人,现在已经长大。 “你想去哪里安身?” 刚刚起飞,哪吒带着容白一同御云,他对容白这个小嫂子的胆量还有反应有些好奇,所以也就多了些耐心。 不过哪吒倒没有想着容白会真的有需求,毕竟现在正处于“逃命”之时,他又威名在外,也不怕他得罪了? 但偏偏容白眨了眨眼睛,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一丝局促也无,直白说道:“不知太子殿下对地界可有些了解?小妖想要寻一处暂无占山大王,山脚之下有着些许百姓的山来过活。” 她可早早就准备好了究竟是何地界,便是哪吒不开口问她也会自己开口。 现如今,灵山之下不可占据,但又必须在南赡部洲前往西牛贺洲之地的必经之路上。 号称齐天大圣的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与齐天大圣一同反天的几位魔王现在下落不明,天庭戒严处处盯着下界的风吹草动。 大妖不敢动弹,各路菩萨大仙的座下还没有派下人来,她既然一开始就要占一个先机,那么必定要自己享受着最大的好处。 先到先得,她必然要找一个风水宝地好好居住的。 ——而且,哪有花不爱富饶的土地呢。 “你倒是有胆子,不仅不怕本太子,还敢在本太子面前讨价还价。”哪吒回头看她一眼,云飞的慢,正巧能看到她全然都是愉悦而非胆怯的神态。 真怪。 灵山现在也能养出这种小妖精来。 什么都不怕。 不过这种情形,怕是没有受到过灵山脚下的欺凌还有童子使者们的责罚刁难,哪吒最是知道这些地方,看似光风霁月,高高在上,实际上藏污纳垢什么都有。 倒是...虽说大哥脾气温和,但估计也一直护着她。 他爹这么多年没干别的,左右逢源让灵山看着他的面子的用处还是有的。 容白感觉离开灵山之后自己虽因金蝉子的离开而感到些许彷徨,但如今站在云上,看着脚下风景终有一种心里石头总算被落下的踏实感觉。 而这种踏实感觉的来源,便因为眼前之人的带领。 容白扬眉,上挑的眉眼不再是之前的故作懵懂无害,反而洋溢着锐利的进取,红唇潋滟:“容白从来都只怕断我跟脚、惹我修炼之人,大奸大恶太子殿下一样不占,对容白还有恩在身,容白有所惧也?” 狡黠。 哪吒这次并没有回头看她,但却觉得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说这句话的容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形态。 那双眼睛清澈潋滟,倒映出来的却是无边风光,好似一切都不会在她眼中停留。 而那双朱唇净说一些巧言令色之语。 惯会哄人。 哪吒一想,自己的兄长修炼路上刻苦端正,又常常待在灵山和尚庙里,乍一碰上这般生的不错,又会哄人的小妖怪,一下把持不住也在常理之中。 这般想着,哪吒回头看着她一眼,果真那眼中并无任何阴霾与惧怕,可见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小妖,确实不怕他。 哪怕他凶名在外,哪怕她妖力不堪一击。 但她就是不怕他。 - 哪吒嘴唇轻抿了一下,好似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容白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否瞧见了这位的笑就看着那双本应莲藕做的手却变铁掌的勾着自己的手腕。 “抓住了。” “你可千万别害怕。” 随着风这两句话到了荣白耳内,她还未曾确切分辨哪吒回头时候的大笑,就感受到了脚下踩着的那朵本应该轻飘飘软绵绵的云骤然消失不见。 她的脚下再无任何支撑。 温和的微风变的暴戾在耳边呼啸而过,容白看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支撑只有哪吒擒住她手腕的这一处。 速度极快。 脚下风景在面前忽闪而过,应接不暇。 容白眼睛看着,发现了现在踩在哪吒脚下的法器,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书籍,想必这犹如一团烈火被踩在脚下的法器便是传闻之中的风火轮。 就是不知道那个名气更大用来翻江倒海的混天绫又是个什么样子了。 容白只惊慌失措了一瞬,毕竟以她的法术从未试过这般在苍穹之中尽情飞翔的感觉,但下一瞬,她就用没有被握住的那一只手握紧了哪吒的臂膀。 此处并无甲胄在身,但身形健壮,手中坚硬,容白感受到了。 她还大胆了捏了一下。 传说之中用藕重塑的身躯。 “你就不怕本太子将你直接甩下去。”哪吒轻哼一声。 容白抿了抿唇轻笑一笑,离他又更近了一点:“太子殿下忍心将我这小老鼠直接扔下去吗?” 那哪吒太子,嘴上说话不饶人,但容白却能够感受到这并非风火轮该有的速度,还有那个坚硬的手臂,也任由自己触摸。 “呵,你这小妖,胆子确实很大。” 一语双关,说的究竟是偷盗香花宝烛还是现在只有哪吒自己知道。 亦或者说,两种都有。 “脚下那山便不错,带你下去看看。” 容白还没有想好该要怎么哄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就见他已经转移了话题,直接带着她往下头开始降落。 山间郁郁葱葱,野物横行,他们两人落在地上,风火轮随之消失,容白有些腿软的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嗯,虽说飞得高说明法术也更厉害,但她原型作为一个草木花妖,还是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如何?要不要找土地来问问。” 容白光顾着自己腿软没有说话,哪吒望着前头许久,看着未开灵智的山间小兽因听到动静都躲起来,好似漫不经心般回头问道。 容白听了这话怔怔的看了一眼哪吒,她这才瞧见这位三太子在落下来的时候将浑身法器都收了起来,甲胄不在身,只着一身织金朱袍,衣摆用金银线绣了莲花纹样。 周身气势收敛,法术并不在张扬。 此等情形若非主动召唤此间土地,土地也不会感知到三坛海会大神之威压殷切觐见。 ......这位太子殿下,好像脾性真的很好。 哪吒见着容白只瞧着自己还不说话,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觉得浑身并不只在。 “小妖还想再看看,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空?若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小妖也.....不便打扰。” “不知能否借殿下一件法器做护身之用,也算不辜负大太子的托付。” 容白眼巴巴的瞧着哪吒。 哪吒看着她离得自己有些远,这时候好像才知道怕了,乖顺的样子像极了幼时他在陈塘关养的一只小羊。 皱着的眉头没有散,但嘴角却有了些许弧度:“哼,本太子能有什么可忙的,现在一无战事,二无法事,你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容白又听着他继续说道,眼睛锐利的直视着自己,犹如一把长枪矗立:“况且你这种小妖,刚下灵山,最会一不小心误入歧途,若又【一时嘴馋】把人吃了,你这灵山修炼而来的道行就功亏一篑了。” “本太子...会好好看着你的。” 回应他这一句话的是容白跺了跺脚之后,主动朝着这位太子殿下伸出手:“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这位天上麒麟子。 真是...不一样的神仙。 - 灵山之上的法会之邀请各道先知参与论道,而灵山脚下大雷音寺的法会才是在西牛贺洲领地距离灵山相对很近之生灵想要参与之法会。 青烟袅袅,檀香氤氲,隆钟缥缈。 伴随着诵经之声的木鱼之声不绝于耳,已有三日有余。 端坐于上头的如来佛祖缓缓睁开佛目,听着自己弟子讲经可有不足之处,法会之上有生灵注意到他降临,更加专注些许。 他此次并未法身金身降临,视线越过诸多善信,西行一事既然已经开始,那之后大雷音寺必定香火鼎盛。 如来心中这样想着,广袖僧袍不知蹭过些什么,转念右手拇指上一痛。 他定睛看去,那原是一直蝎子精用尾勾上的倒马毒蛰了他一下,现如今已经开始逃之夭夭,小小身躯藏在这大雷音寺之中,一时之间,护卫佛祖的四大金刚竟对一小妖也拿不的。 如来伸手施法,那手上散发着紫色蝎毒的手指闪出一下金光,紧接消失不见。 棋局已然布置妥当,便棋子纷纷入局。 5. 西游 第五章 那只嘴上说着离开也没有关系,实际上眼巴巴的小羊让哪吒只能够留下。 他后来仔细回想,明明他是一个永远喜欢按照自己心意行事之人,从未接受过旁人的裹挟。 但他看着容白眼巴巴的样子,就觉得若是当时他走了,就好似他在欺负她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西牛贺洲又名的俚语用在他们现在这个情形之上,也算是名副其实。 既然是大哥托付...那他哪有半路离开的道理。 便是离开了,这小妖的妖力恐怕紧接着就成了别的妖精的胃中养料,再说若是留下法器,那小妖若用来伤人或者吃人,也就成了他的过错。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这样,他帮人帮到底,还能监督着这个小妖的修炼。 便是这样。 哪吒这样想着,成功将自己说服,陪在容白身边,安心的找着接下来的地界洞府。 - 数日之后,久久无人驻足的陷空山从天上来了一对仙人。 一男一女。 那位郎君穿着鲜衣朱袍,头戴白玉莲花冠,双手环胸而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洋溢着戾气,惊得在丛林之中最为敏锐的小兽只见了一下便躲起来。 “从未见过你这般小妖!” 那位郎君叱咄着,凶巴巴的,让看着的灵物小妖们觉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担忧起来那位在身边的娘子。 那位娘子与郎君完全不一样,她皮肤白皙,阳光底下像精美的瓷器,白的十分矜贵,柔软的发丝因为刚刚落地被风吹得一缕垂在了身前也未曾在意。 裙袂衣摆上绣着一团白色的绒毛,裙摆处有着七彩凝光,满头乌发被一支簪子轻轻束起,嘴角挂着从容笑意,好似温柔到不会生气一般。 心悬在一起,生怕那位郎君将这位貌美的娘子给打杀了,毕竟...在他们眼中,有人用这种语气称着“小妖”就是要他们命的意思。 但容白也不恼不怕,这么些时日相处他算是摸清楚了这位莲花太子的脾性,只要不踩着他的容忍限度上,这位其实比很多神仙都好相处。 譬如他眼睛从不止长在天上,对于她这个小妖也并未有排斥和不屑之感,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虽然一字一句都在叫着她妖精,实际上...陪着她在这里寻了好多山头地界的人也是他。 “便就在这里如何?” “哥哥?” 容白伸手,用指尖轻轻拽了拽哪吒环胸时候手臂上的布料,巧笑倩兮。 她原先只见过西牛贺洲地界的地图,又借着出去玩的时候和到灵山的灵物询问了一些关于地界的消息,来时候才知道这地方虽说在西天取经之时先到先得。 但好的地界都有大妖,即使现在龟缩着不愿意生事,但哪里是她一个小妖可以挑衅的。 便是仗着身边这个大杀器抢了一个山头,她若自己法术无法精进,也无法守得住。 灵山之时,妖为最低,现如今在下界,山林之中处处皆妖,妖精哪有瞧不起妖精的,都看法术见高低。 此处便极好。 因为是春日里,能够见到山中碧绿清波,漫山遍野都是野花山果,因为无大妖再此设立洞府,便也无条理,保留着完全的野性。 这里的山花草木,都在肆意生长着。 容白只瞧了一眼,便觉得此地崇山峻岭飞鸟高啼,若仔细听还能够听到海浪碰触石壁的声音。 她这朵花,就该生长在这处。 哪吒顺着这个力道松开了手臂,低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却也应了这个称呼,随着她。 - 此处土地虽说贫穷了些许,因为山间生人少,便少了供奉。 但对比起其他地界之中,有些土地不仅贫穷吃不到香火,还会被山间大妖欺负来说,他过得也算十分舒适了。 不过今日他好像遇到了神生之中的一个转机。 “土地,土地,快出来。” 土地连忙大惊,这法术...得是天上得道的真神降临吧? 可这时候,怎么会有真神来到他这个属于西牛贺洲,平日无人而来的地界呢? 土地心里这样想着,但动作却不敢不快,一个法术便随着而来,见到召唤他的神灵之后赶紧行礼:“见过中坛元帅,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何贵干?” 哪吒点头回了一礼,示意容白:“你问她吧。” 土地这才顺着视线往一直站在三太子身边的女子看去,刚才他瞥过一眼却不敢多看,本以为出现在三太子身边女子应当为久居云楼宫其妹。 但这样细细一看,才方知这女子并非三太子之妹。 反而是一个妖物......不过周身气度清正,没有业果缠身,更有梵香灵气萦绕四周,土地品了品不敢怠慢,细细行了个礼。 ——这种修行,好似是......灵山出来的。 容白回了一个佛礼,知道土地会有些许盘算,所以也并未将自己所有情形都暴露出去。 她现在妖力孱弱,哪吒即使可护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有些事让土地想到更加复杂一些,反而能让这个土皇帝更加忌惮。 “见过此方土地,我本是灵山大雄宝殿上修炼的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现因机缘巧合相中了贵宝地,所以想此地作为洞府,不知土地可否应允。” 土地哪有不应允的呢,毕竟这年头占山为王的大妖数不胜数,哪有还在占山之前和土地打个招呼的? 嗯,或许是因为三太子的缘故。 “自然可以,小道深感荣幸,不知大王名姓?” 哪吒顿了顿,也朝着容白看去,心中暗暗想着,这么久了他倒从没有称呼过她的名姓。 倒是大哥托付之时,一口一个“小白”的叫着。 “容白。” 从哪吒的角度,刚好能够看着容小巧的下巴和纤细的脖颈,嘴角上一直挂着从容的笑意,从灵山开始便一直如此。 她有恃无恐,好似什么都不怕。 只现在,便为有地方落脚而单纯开心。 - 见了徒弟便属于过了明路,多多少少也能够互帮互助一些。 毕竟占山为王的妖和镇守一方的土地在容白的了解之中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 若是借着三太子的名声她可以在陷空山直接称大王,但她没想着要在这里称王称霸,所求不过是在这里能够安稳下来,好好等着金蝉子的转世而来。 在低处时候瞧得起自己,在高处时候看得起别人,是容白这么久以来,见到诸天神佛对妖精的看法之后一直在心中的序章。 “我要在此处建一个洞府,便叫无底洞。” “我自己钻洞——” 这辈子身为一个鼠妖,她自然是会钻洞的,建造洞府这么大的事必定要自己来。 她觉得自己虽然妖力不行,但用原型试试也可以,况且本体是一朵花,对大地十分有感情。 哪吒随着她信步走了几下,走过了一处深黑松林之中,就已经瞧着那刚才貌若天仙有清正不阿之态的小妖化作了原型,一道小巧的白影便在眼前闪过,直接开始钻洞了。 此地鸟雀极多,树木藤蔓触在一起,他眉头皱了皱,施法传音说道:“ 你若是不行的话,本太子可不会帮你。” 里头并非见着回复,只见着土一点一点从穴口冒出来,直至堆砌起来。 容白在洞里抿了抿唇,停住了爪子,激动劲儿过去理智回笼她才方知自己干了什么。 她把哪吒三太子仍在外头自己挖洞......这得什么关系才能让哪吒就这么等她啊。 况且她能够看得出来哪吒与寻常高傲神佛不同,不以身份而自傲,但他的好脾气不管是因为君吒托付还是如何,都不是她这样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不过...这位莲花太子,这些时日对她确实颇为忍耐。 嘴上不饶人却处处忍让,就连她刻意想要攀亲的一声“哥哥”,那人也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未露出嫌弃。 ——一只妖精哪里能够和他攀亲。 容白觉得自己太过放肆,在哪吒这些时日的纵容之下将本不应该展露在他面前的性情展露太过,明明三分便可,她却出了五分。 哪吒见洞口之中无人答话,向前走了几步,皂靴踩在松软泥土上,这是他许久没有感受过的触感。 一道白影从洞口飞过来,白影在地化作了人形,哪吒定睛看着原先云淡风轻的小妖现在变得灰头土脸的小妖脚下顿了顿。 容白生的好看,便是现在也好看。 上挑的眼眸现在氤氲着柔软的水光,眼尾处多了一抹红,额角增了些许细汗与泥土,却并未觉得颓废脏污。 只觉得她像一朵花。 一朵正在盛开,在风中摇曳着妖异风姿的花。 本该开口的冷嘲堵在口中,他看着容白身上蹲在地上,朝他歪了歪头,伸出手来拱了拱手讨饶: “太子哥哥,我不行了。” “不该得陇望蜀,求您帮帮我吧。” 袖中的混天绫动了动只差要迎着眼前人给扑上去,哪吒呼吸一滞,面上不动声色的按住它。 6. 西游 第六章 容白真的想要哄人,还没有哄不好的。 如来大雄宝殿之中第一宠可不是白干这么多年的,她在其他神佛之中或许不入眼,只有几分冲着如来佛祖的面子情,但山下的同伴都是她相处而来。 便说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同胞兄长,她也知道该要怎么投其所好。 甘露太子君吒,最在意的只有“责任”二字,只要他把你当成自己人,你来示弱,那他便拒绝不了你。 至于眼前这位三太子,容白在他面前确实逐渐放松起来,不似灵山之时伪装懵懂,尤其还多了几分肆意。 若不在意之时什么都好,若让这位回过神来追究,那就不美了。 真真...得意忘形。 见哪吒并未说话,容白咬了咬唇,唇上泛着白,怕惹了哪吒的厌。 这么哄还不行......?这位太子殿下不是最吃这一套的吗? “太子殿下...?”容白有些迟疑的换了一个称呼,美人姿多有彷徨。 “哼。” 哪吒将不老实的混天绫往里头塞了塞,这才让它老实起来,低头看着容白却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弄得这么脏,一身好好的罗裙都沾染上了泥土,恐怕你原型皮毛上也弄脏了。” “若要本太子帮你,你要拿什么来换?” 裹挟着肆意的风吹在哪吒的发梢上,容白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他怔愣了一瞬。 无他。 若是旁人...便是在灵山有生灵说这种话,她都会觉得此人话语之中是在调情,想要借机那恩情来拿捏她。 可眼前说这个话的人是哪吒,是三界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桀骜,他也会有色.欲.吗? 可即使灵山最勤俭克己的金蝉子,他也会有欲;望,他也会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哪吒太子这位少年,好似幼时的名声贯耳让听到传说的人都会把他还停留在少年时代,对他更加信任,他这一句话...真的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吗? 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点点光斑撒在哪吒的脸上,麒麟子的气度便是真真天神下凡,容白仓促移开眼睛,第一次主动回避别人的眼神。 “小妖身无一物,不知该要如何谢太子殿下。” 哪吒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换了称呼?” 他问。 “可...那时候不是伪装身份,怕惊扰别地生灵,以兄妹相称做为便宜之计,现如今土地爷也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小妖这般称呼...会误会的吧。” “误会什么,难不成还会误会你跟太子有情不成?不过兄妹相称而已,本太子又不是没有妹妹,多你一个也不多。” 哪吒仓促说着。 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似乎是忽视了一些什么,混天绫发了疯的想要往外钻,他也不想在听她喊“太子殿下”了。 不过,她可以躲在兄长身后,他帮了她这么多,听她喊一声哥哥也是理所应当。 “遇事不要逞强,其实有更好的办法。”哪吒顿了顿,跺了跺脚下松软的泥土,召唤出其实一直候在这里的土地。 土地常年就在一处,少有能够碰到正神的时候,现如今碰上了只怕不够尽心惹了哪吒的不快。 “见过三太子,见过大王。” “这是小神见大王初来此地,无人伺候,特地带来孝敬给您的,也好帮衬帮衬。” 容白见哪吒真的没有生气,心下升起一个浅淡的想法却落不到实处,听着土地这么说,她抓住哪吒用金线绣着莲花纹路的衣摆想要借力起身。 刚刚蹭上,就被拉着手腕给拽了起来。 一旁的土地恭恭敬敬行礼,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将这种亲密放在眼里......他一个小老儿,老眼昏花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就是三太子对一妖王多加照拂几分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哪吒三太子思凡,要跟这位妖王私奔不会天上去了。 李天王都管不了三太子,哪里有他质疑的份儿。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容白问着。 跟在徒弟后头有两只小妖,因为妖力还不娴熟的缘故所以还保留了几分原型上的特征,一个有着长长的黑耳朵,一个头发是红彤彤的。 按照原型来说,一直是兔子,一只是锦鸡。 所以容白只问了名字,没有问是什么化形的。 “我叫黑软,她叫锦红,大王,你生的真好看,是我见过最美的妖了。” 哪吒顺着侧身看去,容白是端端正正的美人姿,便是现在衣着凌乱也不掩盖她的风华,朱唇殷红,无人能够无视这种光景。 “是啊是啊,就是大王穿的有些素了,若是像旁边郎君一样就好看了。” 锦红最得意的就是她溜光水滑的羽毛了,她身上鲜艳的羽毛在她化形之后依旧留下了痕迹,对她来说并非美中不足,而是十全十美。 她还觉得道体不如原型好看呢,一点毛都没有。 说着哪吒对容白扬了扬眉,嘴边上挑的弧度昭示着他觉得这句话十分中听——此小妖生的不错,长在灵山却也简朴了些。 兄长君吒最为恪守规矩,想来也想不到这些,呵。 容白沉默了一下,她现在也琢磨不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不过没生气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 “有些眼色,以后就好好伺候在...在她身边吧。” 哪吒对二妖,尤其是锦红的话十分满意,得意的看着容白对土地说道,暗赞这件事做得不赖,就是在称呼上停顿了一下。 像土地一般尊称容白为大王自然不行,但若亲近的叫一声小白...似乎又太过亲密。 毕竟不管兄长对此小妖如何,两人情深义重,他哪有叫这般亲密的。 “是,大王。” 容白回避哪吒的视线,听着这些人都叫她大王才发现哪里不对——又差一点乐不思蜀了。 似乎离了灵山之后,她总会下意识忘记自己还处于一个危机四伏之地,放松了自己。 不,也不仅仅是离开灵山。 若她自己孤身一人离开灵山,不会比现在顺利,即使有着君吒的照拂现在也应当小心谨慎怕被追踪发现。 之所以如此放松,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的态度让她放松警惕,他的法力,让她狐假虎威。 只差一点忘记了自己其实还朝不保夕。 容白想明白些许,接着开口说道:“莫要叫大王了,既是已经会留在此地,那我便号——” 她沉吟一声。 金蝉子的爱人,该用什么做号呢? ——“便号,地涌夫人是也。” 她选此地,早有筹谋。 她棋盘上下的第一子,活了。 - 几个小妖不敢有什么意见,接着就记下了。 土地捋了捋胡须觉得虽然怪了一些,但总比容白想着要叫吞天大圣要好的多,行了个礼就说道:“山间本就有天然洞穴,若夫人愿意的话,老朽便让小妖准备着了。” 容白点点头道了谢。 她知道这些都是依仗着哪吒来的,不然此方土地一个正经八百的神仙又怎么会理她一个小妖,待他们离开之后,仰起头来看着哪吒道: “哥哥...你这般助我,我身无长物也无法报答,不如便在洞穴安顿好之后,为哥哥供奉一牌位,也让哥哥吃上一吃我的香火。” “如何?” 不论哪吒心意到底如何,能够在哪吒离开之后依旧让土地或觊觎此地之妖投鼠忌器,才是她现在要做的。 她叹息一声。 “哥哥...如何可好?” 哪吒还沉浸在刚才容白所说那句“地涌夫人”之中,妖族起名简单直白,但他思考半晌却觉得此名和容白无关,同他兄长也无关。 便只能勉强意会成打洞的意思罢。 他在回神之时便是看着容白睁着湖水般清亮的眼眸仰头看着他,她说什么来着? 哦,要在这里给他立牌位。 但那个眼神充满着欲语还休,好似...他在她的眼中特别的重要,失了他便如同失了性命一般。 落水之后的浮木,悬崖峭壁处的救命稻草。 妖精,最擅长蛊惑人心,从前哪吒没有觉得这句话究竟哪里有道理。 但现在,他在容白再一次开口问之前,缓缓抬手将手掌覆盖在容白的脸上,将那双能说话的眼眸彻彻底底的遮住。 眼前突然变黑,哪吒掌心滚烫,容白忍不住的躲了一下,睫羽颤抖起来。 “哥...太子殿下?” 手下触感柔软,睫羽轻颤在他的掌心,但触感转瞬即逝,哪吒皱了皱眉看着容白觉得莫名有些渴意,想到是谁将眼前人托付给自己,这才开口说道。 “既是感谢本太子,那这牌位香火是单单给本太子的吗?” 容白疑惑。 “自然是只有太子殿下的。” 她是灵山的妖,自然不会供奉玉皇大帝和瑶池西王母,但若说到灵山她现在不论对外的名声还是对内的原由都不会主动供奉如来佛祖。 ——她又不傻。 哪吒嘴角带了些笑意,显然对容白的话十分满意。 紧绷许久的三太子这才有了些少年肆意尽欢之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容白的睫羽,视线越过秀挺鼻尖,直直那一处殷红。 “唤我什么?” 容白心如雷鼓,试探再唤了一声:“哥哥?” 为何她有种感觉,三太子的“哥哥”和她的“哥哥”并非一种哥哥? “算你识相。” 上扬的弧度昭示着满意,他在阳光之下,受尽世间一切美好。 “既然如此,作为兄长,本太子过些时日便带你出去瞧瞧。” “世间并非灵山,路也非只有脚下一条,待你都看明白,就知道了。” 他道。 7. 西游 第七章 自那一日说完之后,哪吒便往灵山而去了。 即使心里不痛快对容白升起了占有欲,但他也并非从中作梗的小人行径——莫说是小嫂子,现在分明是唤他一声哥哥的好妹子。 想必是云楼宫之中妹妹更亲近阿娘和那一位所至,如今受他恩惠得了一个妹子,牌位都只供他一人还有兄长什么事儿? 更何况,他也问过兄长了,兄长将她所有的事托付给他,他又岂能够回绝兄长的信任。 已经是他的了,那就谁都不能抢走。 小妖......啧,牌位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就只能是他一人的。 “兄长放心,我已安置妥当。” 君吒依旧如同从前一般温和,见着哪吒过来也将一颗心放下了:“多谢,此事事关灵山,我行事多有不便,但保下小白是因为小白当真无辜。” 一身朱袍沐浴在阳光下头的哪吒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唇,直接道:“不必言谢。” 已经用不着你谢了。 “小白...还挺让人喜欢的。” 君吒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不然不会庇护起小白:“就是胆子有些大,又太过单纯了些。” 他也没有想到,光风霁月目下无尘的金蝉子竟是这种沽名钓誉之徒,还要哄骗小妖,将她也拖下水。 哪吒没有说话,他想着要怎么圆了灵山这个说法。 灵山也就说了让他们捉拿小妖,其中兄长必定周旋了一些,所以明面上便说让他来捉拿。 至于容白单纯,哪吒倒觉得也没有那么单纯,不像是个好骗的。 一见面便知道称呼他为“莲花太子”而不是“三太子”这个兄长不会注意到的事,就知道她很聪明。 而且这么久以来,她并非没有脾性全然都听他这个救命恩人的想法,她有自己的主意,偏偏还能哄得他不厌烦,事事都踩在他的底线之上,从来不越雷池一步。 “往后兄长便将小白的事交由我便是,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听着弟弟这么说,君吒深感欣慰,伸手拍了拍与他一样高的幼弟的肩膀,满含热泪:“好,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外头都传着他弟弟从前凶名,君吒因从前哪吒幼时他和二弟木叉一同在外修行了解不多,知道的与旁人所知的都差不多。 都是从风言风语之中了解了弟弟,而后事情平息之后维持着面子上的感情却一直对哪吒有着桀骜、残暴的误解。 如今看来,他的弟弟分明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父王误他。 天下人都误他。 哪吒启唇欲言又止,瞥了一眼君吒放置在他肩上的手掌忍住拂开的感觉。 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误会了些什么... 那个人知道他的大儿子一直喜欢处处给人当爹的吗? 不过不管眼前这个人到底误会了什么,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容白从跟着他离开灵山开始,就和灵山在没有半分关系。 以后便是兄长又念叨起从前的“小嫂子”来,他也是有说法的,毕竟他的兄长是一个将天地君亲师、礼仪孝悌刻在骨子里的人。 父要让他死,他绝不会有疑问。 他认准了谁是好人,那谁就一定是好人。 这就是哪吒和君吒从根本的不同。 或许要到更早之前,从出生开始,哪吒就知道,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为什么百姓要过得那么苦,为什么父亲说的永远都是对的,为什么“自古有之”就是没有错呢? 他永远庇护生灵,对于父亲对于贵族对于“自古有之”不愿意认可。 只是如今他长大了。 不在风风火火认为自己一个人可以对抗整个世界整个仙佛两道,让那些本就困苦的人因为他的冲动付出代价。 他已经明白,该要如何庇护人。 如何的更好的保护。 - 容白喜欢这里。 她可以自由一些。 虽然依旧是局中一个棋子只能够苟延残喘,但谁又知道她在被当做一个棋子的时候,棋子也成为了下棋之人呢? 灵山,高高在上,永远看得到的只有有用处的,只有天生尊贵的。 她啊,从前是一朵没法开的花,如今是一个道行低微的小老鼠,她只自己争就够了。 但是...那位莲花太子他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她的预期。 ——佛祖需要她听话懂事,所以她是一个很好的宠物,不生事好玩闹。 ——金蝉子需要她来聆听和陪伴,倾听他的苦闷、陪伴在他的身侧。 ——君吒需要她来“需要”他,他需要感到自己被需要。 这些交往,容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有所求,对方也有求。 她在不影响别人的时候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明明一举两得之事。 可哪吒...她看不懂,她也不明白,哪吒需要她做什么?他其实内心富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完全并不需要她。 明明只是受人所托,明明只是她有所求,可偏偏那人却一直应了。 容白觉得有些恐慌,她并不能够很好的适应这个相处模式,她已经习惯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亏不欠的相处模式。 她回顾从前二人相处,只觉得难不成哪吒太子也喜欢有人哄着他,同他撒娇撒痴?不然无法解释这种纵容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曾经连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没有办法保证。 她本应该利用这件事来让哪吒教她法术,让哪吒在金蝉子转世到来之前永远成为她的后台。 让所有觊觎陷空山的人都无话可说,让她能够真正的强大存在于世间。 可她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奇怪的是,她不怕哪吒不答应,因为她觉得她会有办法让哪吒“答应”。 她怕的是,哪吒会直接答应。 若哪吒太子真的直接答应了,那两人的相处要怎么样呢?就要继续下去,撒娇对他,用不触碰底线的小脾气触碰他,在惹了他生气之后又开始哄着他? 容白有些想不明白。 “夫人,夫人,您瞧这样行吗?” 无底洞的动工在土地的支持下完成的很快,洞府精致曲径通幽,内里更是暗藏乾坤。 锦红现在叫她是因为说好要给哪吒放置牌位的倒座儿布置好了。 沉香大案桌,上头布置着华美精巧的香炉。 “行,就这样吧。” 容白轻轻一挥袖,便将这些时日她一直在雕刻的牌位拿出来,锦红大着胆子越过黑软的耳朵探着看去,只见上头书写着几个大字。 【尊兄哪吒位】 见着这样写便赶紧移开眼睛,原先她不知道哪吒身份,只以为是哪里的大妖仗着她们夫人的面子还敢插科打诨。 但现在看着这上头的刻字才知道被她打趣穿的好看的郎君究竟是谁。 救救她救救她! 呜呜呜夫人胆子真的好大! 容白将牌位放置在案桌之上,粉白的指尖轻轻触在鲜明的刻痕之上,她本想写【莲花太子位】但却又觉得或许这样刻,哪吒会更加欢喜一些。 “自从郎君离开之后,夫人好像就没有特别开心。” 容白乌发倾泻,便是最精致的锦缎在她面前也要认输,眼眸如同好像有星子在里头,是陷空山春日万千景色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这些时日眉宇之间的哀愁却怎么都挥不去,那双眼睫之下暗含着什么黑软无从得知,但她知道夫人兄长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黑软径直开口,锦红想拉她都没有拉住。 黑软性子直,只是简单的陈述,容白听了下意识想要解释——她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无法自己立足所以忧虑,不管借谁的势都不如自己强大来的安心。 可黑软这样说......她好似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地方,叹了口气做了默认。 是的,她真的需要哪吒。 不管怎么样,能让哪吒太子为自己庇护也是她的本事,她何必庸人自扰自讨苦吃想一些没有用的。 刚刚到了无底洞的哪吒轻笑一声,显身出现在众妖面前。 他依旧穿了一身赤色衣袍,只不过这次身上没有带着甲胄,窄腰被绣着麒麟纹路的腰带束着。 微挑的眼睫带着少年意气的张狂,好似山川河海在他面前都不能影响他的半分从容。 但此刻,他是满意的。 “想我了?” 看得出来是容白自己做的。 若是从人间买的这种手艺早就饿死了,至于土地...他不敢。 视线从牌位上移开,放在容白有些绯红的脸颊上哪吒顿了顿。 他知道凡间会将生的貌美的女子称之为姹女,却心思凡凡从来未曾觉得生的好看是一个什么不同的事。 但现在却觉得容白可以称得上姹女二字。 容颜姣好,风波流转。 若能让她一直脸色绯红,那就好了。 - 两个小妖朝着哪吒拱拱手之后,锦红就十分有眼色的带着黑软离开了,没有引起无底洞中两人的在意。 “哥哥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容白这次脸红没有任何作假,分明她自己都能控制,但偏偏失了分寸...她妖力低微,哪里想到哪吒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正好听见。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好似都会信这种自己探听出来的事实。 她一个胆子只有巴掌大,偷了灵山香花宝烛的小妖,想念一下自己的后台又怎么了? ——他就是离不开莲花太子啊,除非...除非她也有精怪修炼之法。 “回来便回来了。” 哪吒伸手又往里塞了塞想要迫切飞到容白身上的混天绫,扯了扯嘴角,像凡间在红尘中游走的公子哥儿,万般琐事都无法在他面前留下痕迹。 “走,带你出去玩儿。” 8. 西游 第八章 容白以为的出去玩儿,要么便是带她去周围山川河海看看,要么或许便带她去南赡部洲瞧瞧。 据她所知,灵山在南赡部洲并无信众,所以才要筹谋西行取得真经一事;但莲花太子哪吒可出生便在南赡部洲,在南赡部洲的信众不知凡凡。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出府邸,他便朝她伸出了手,她刚刚握上去那人就用的风火轮一跃朝着苍穹而去,让容白只能紧紧抓住那一个充满着安全感的臂膀。 “太子...哥哥...慢一些,慢一些。” “不是胆子很大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她紧紧环住的手臂肌肉微微紧绷,容白见着他微微慢了些才稍稍放下心来。 微微仰起头看着哪吒,容白感叹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赤色衣袍。 宽肩窄腰,衣摆上用金线绣出来的莲花纹路昭显着贵气十足,漫天神佛一片死寂,但唯有他是最浓烈的一抹红。 - 天庭南天门由四大天王带兵镇守,今日当值的是四大天王之中的南方增长天王。 一见着哪吒的风火轮在远远云中而来的炙热火光,增长天王便先行笑着往前一步:“我当是谁,原来是三太子,怎么驾临南天门了。” 天庭位于三十三重天,其中天门分为四个方位,由不同的高人来镇守,来往最为顺遂的便是南天门。 不过其中离哪吒所居的云楼宫更近的是西天门,所以增长天王见着哪吒往南天门前来还有些许好奇,毕竟素日不常见。 带三太子到达,增长天王放才瞧见跟在三太子身后的娉婷美人,他的视线刚巧能够瞧见掩藏在三太子身后的美人白裙。 裙摆潋滟,如同镀了一层虹光,嫦娥仙子下凡尘,应当便为如今美景! 只是,这嫦娥仙子,怎么和三太子走到了一处? 等走近之后增长天王才发觉并非是嫦娥仙子,而是伴着灵气的小妖。 即使妖气清浅,昭示着她并未有过杀孽吃过人,但到底妖上不得台面,与他们这些神灵并不相同。 增长天王自认为自己并非对妖有意见,不过还是收回了一开始放置在容白身上的郑重。 回过神来朝着哪吒行礼。 哪吒轻轻点头,算作回礼,他看得清楚,能够将增长天王对容白的态度净收眼底,不过没有半分表露,对着增长天王说道:“这是我下界的一个妹子,原先在灵山如来佛祖座下,随我一同来天宫一同拜见母亲和父王。”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 容白是不是灵山来的?是。 容白是不是哪吒的妹妹?是。 是不是来拜见殷夫人、李天王的?是。 但是容白见过他们吗?没有。 不过语言艺术的体现就是在于增长天王听了这句话之后对着容白的态度有郑重起来,也点了点头,稍稍拱了拱手做足了礼数:“原是三太子的妹子。” 容白轻轻笑了笑,好似没有看懂之前他的轻慢一样眼中有着无辜媚色,朝着增长天王行了一个佛礼之后便躲在了哪吒身后。 十足的信任姿态。 哪吒也十分满意,替她挡了挡。 两人又寒暄几下,哪吒语焉不详的将容白的身份坐实,估计等他离开南天门之后整个镇守南天门的将领都知道云楼宫在下界认了一个小妖。 小妖的靠山就是云楼宫,一般不要招惹。 就这般为容白的身份在天界过了明路之后哪吒嘴角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领着容白离开,闲庭几步,走到云端之中,他问道:“天庭如何?好玩吗?” 容白启唇喑哑,全然忘记了什么恭敬、礼数眼前人是个煞星什么的,拽了拽袖子问:“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她也乖巧顺着杆往上爬没有反驳就对了。 哪吒听了斜看她一眼,红衣衬的他气度不凡,华贵非常,在他微微抬眼看人不辩喜怒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惧怕,但偏偏现在容白不怕了。 她有恃无恐。 哪吒也看出来了。 她向来胆子就大,不然也不会干出来偷吃香花宝烛之事。 “哪里是骗了?哪一句不是实话?” 哪吒连问了两句,容白轻哼一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但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等和许多神仙都打完招呼之后,容白脸上笑的都累了。 两人乘着云,飞在云端之中,容白心意一动,直接问道:“哥哥可有修炼之法?我法力太过低微,恐怕便是有了哥哥的面子,遇到不识泰山的小妖恐怕难以自保。” 灵山无妖族修炼之法,她所悟出来的那些并非佛经之中带来的,离了灵山的灵气待在下界,最怕的便是自身实力不济之后成了别的妖精修炼路上的饱腹一餐。 本来这个请求该是出现在更加郑重的场合,不该是在天庭乘着风的时候开口。 这个态度也不该是这般轻易直接,而是该仔细措辞小心翼翼的试探,才方对得起二人天地一般的身份悬殊。 哪吒低下眉眼看她。 容白皮相生的极美,只一眼都能让人过目不忘。 便是如同哪吒这般对于美色并无什么特殊态度之人,也必须承认生的好就是生的好。 上挑的眉眼之中氤氲着无辜之态,不谙情爱,如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兽,对这个世间柔软单纯。 肌肤雪白,柔的像刚折下来的细柳,就她这个纤长的脖颈,若是哪吒的掌心放在上头,都不用出几分力气,都会将它折断。 弱小,若没有他的庇护或许转瞬就会死在豺狼虎豹口中。 哪吒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纤细的身躯被兄长硕大的披风包裹起来,微微红着眼睛,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犯了事的她,迎风一吹就会被风吹散。 但哪吒能看得到这双眼眸深处的热烈与果敢,害怕却又胆大,初生的无畏。 “行,早就找好了,等下去藏书阁你去挑挑。” 容白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听着他应下之后眉开眼笑,生动非常,更是伸出手大胆的用小指的指尖悄悄蹭了一下哪吒的掌心。 哪吒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攥住了她的指尖轻捏了一下再放开。 不过瞥见他嘴角弧度,容白觉得他必定是开心的。 - 后来一路之上遇到许多神仙容白便看着他们互相行礼也未有多说什么话,只跟随着身边人的脚步到了云楼宫。 云楼宫位置西邻西天门,东邻披香殿,遥遥望了一眼之后容白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哪吒到底绕了多远的路从南天门进来。 云楼宫外金光闪烁,飞云绕顶,宫内殷夫人早早便收到哪吒消息,说是他会带一个人回来。 没有想到等收到通传的时候,便见到最让她担忧心疼的儿子哪吒带着一女子回来了。 殷素知与女儿李振英相视一眼,眼中具是不敢相信。 若是这件事是君吒...便也就罢了。 木叉在南海清修,跟随在观音菩萨身边,已经远了女色,但若是真的动了凡心她们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 带回人来的是哪吒啊! 哪吒面色如常,十分从容的屏退了仙娥,招呼着容白对着自家母亲说道:“阿娘,这是小白,大名叫容白,之前在灵山修行,勤奋刻苦、不伤人命,因为一时糊涂,贪吃了半根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 “因为和大兄相识,大兄便可怜让我来捉拿她,我见她可怜便在凡间认她为妹,也好照拂几分。” 原只是个妹子。 殷夫人有些失望,也不知道究竟失望些什么。 说来也是,跟在佛家那边修行不能娶妻,天庭也严禁思凡。 不过自古以来都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们这些本就是夫妻的到了天宫之中尚且不谈,便是现在思凡最忌讳的也不过是出现人神之子扰乱凡间修行根本,开哄骗仙子的先河。 若真有情,不留子嗣,悄悄地来,不耽误上值,便也无妨。 殷夫人最心疼的便是自小便为英雄的幼子哪吒,看着他历经苦难差一点彻底失去这个儿子,如今有希望见着他也有良心相许之生灵也甚为宽慰。 认她为妹啊。 殷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刚才殷夫人早已经激动地想着吾儿终于长成,现如今却只领回来一个妹子,多少有些失望。 “小白,还不朝着母亲大人行礼。” 光有哪吒之妹的名声或许可以成为庇佑,却还不够,今日所有举动都是要将她的身份过一个明路的意思。 哪吒好像总是这样,看着无情实际上面面俱到,明明一开始只是君吒的托付,他不依或者点到即止都是正常的。 容白的手腕被环了一下又松开,她勾了勾他的掌心十分上道。 便是眼前之路崎岖难平,为了活下去她也会好好的为自己走出来一条路。 现在哪吒已经为她打造了一个笔直大道,她自然会好好的走上去。 明艳的美人提起裙摆重重行礼,头磕的十分诚恳,抬起头来眉眼清澈,在阅尽千帆的慈祥长辈眼中必然不会是个坏孩子。 “小妖容白,见过义母。” 殷夫人坐在上首,将两人的所有小动作净收眼底,忍不住的轻笑起来,脸上笑意更真诚了几分。 “快快起来,贞英,快扶你妹妹起来。” 李贞英玩味一笑:“阿娘,这可就错了。” “虽然都是大家的妹妹,但谁更亲近谁来扶才对。” 哪吒斜看她一眼,往日里李贞英总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惹了兄长不快,如今却盘算着她那活在传说之中受人敬仰难以靠近的兄长,如今竟然多了几分人气。 不过...这等美人,她看了她也喜欢。 眼见李贞英瞧人瞧的痴了,哪吒将人扶起之后直接瞪了她一眼。 还看? 9. 西游 第九章 容白本就擅长哄人,亦或者说她本就足够讨喜,再加上真挚的感情就足以让人放下戒备。 至于殷夫人,她本身性格宽厚又不失锋芒,经历世事之后称得上是阅尽千帆,本就喜欢哪吒带来的人,两人交谈起来也没有任何不快,反倒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态。 未过多久,殷夫人就紧紧抓着容白的手,轻叹着说:“好孩子,你可受苦了。” 孩子有千万种长成办法,殷夫人生了三子一女,最心疼的莫过于清醒到不容于时间的哪吒。 她这个岁数,见过浩劫征战,但仍然会为容白所说的并无修炼之法只能懵懂试炼而悲哀。 即使容白是笑着说的,她也能够感受的到。 “你现在就很好,不过就是贪吃一些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灵山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哪吒哥哥来办,就是没有放在心里的事,你就在下界好好的。” 殷夫人的手掌并不柔顺,即使她已经成了神容颜不老,但她在没有成神之前也拿过长枪做过家务,掌心之中带着薄薄一层茧,是她那些年经历过风霜的徽章。 掌心温热,带着长辈独有的温度握住容白的手,眼中充满着慈爱,好似能够包揽住她的所有风霜。 “不要怕,以后你就不是自己一只小妖了,你有你的哪吒哥哥,还有你异父异母,只要你不主动作恶,家就永远可以是你的家。” 容白乖巧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小,不过就是一个下山的由头罢了。 她明面上是偷吃香花宝烛,还有一个被贬下凡间的高徒金蝉子吸引着目光,之后若有不懂事的小倒霉蛋偷了油、污了佛经之类的也差不多就是下凡成为金蝉子成佛路上的一难。 究竟是自己做主,还是引着上钩成为棋子,只有执棋之人能够说的明白。 李贞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看着母亲将人的手紧紧握住,狡黠的横看了一眼刚才瞪着自己的兄长。 本来以为能够看到兄长像瞪自己一样的如刀眼神,没有想到现在的兄长环臂笑看着母亲和小妹,眼中充满着欣慰。 连她正在瞪他也没有感觉的到,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哦,也有可能是感受到了,但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重要,所以直接无视了她。 李贞英感觉到了挫败,轻哼一声。 最讨厌三哥了! 尤其...尤其...不过三哥有了意中人也很好,比以前好太多了。 她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却觉得哥哥在冥冥之中有了一种区分于亲情家人的羁绊。 她想,这种感情应该会比亲情要好的多,至少不会再遇见父王,即使剔骨割肉也无法让他展颜。 - 殷夫人说的容白都乖巧应下,偶尔有无法回答上来的就求救般的看着一旁环臂的哪吒,眼波如水,等欣赏够了这种眼神之后哪吒才开始从容回答。 “好好好,就该这么办,日后阿娘若有时间也想去你那里瞧瞧。” 听着哪吒说完寻觅各处终于在西牛贺洲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安顿下来之后连连夸赞,殷夫人拉着的手说道:“既然安顿下来了,以后就好好修炼,你哪吒哥哥别的不多,就是修炼之法多的是。” 哪吒的师父就一个徒弟,那些传承之法都在他的库里,他用不上就都落灰了,如今说来倒成了绝妙的好事。 毕竟任是谁都无法有哪吒这般有适合妖族修炼的修炼之法,现如今妖族式微,天庭又忌惮各方大妖,灵气也更限制妖族修炼。 哪吒点点头,在母亲面前他没有在外人桀骜之态,反倒有种骄傲之感。 “当然如此,需的好好修炼,若是修炼不专心,我可不会客气。” 他冲着容白挑了挑眉,像是在告诉她,他可是一个严师。 殷夫人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小白定然不是那种修炼不专注之人,倒是你,莫要给小白开后门就对了。” 哪吒师门向来疼爱小辈,殷夫人也是要提点哪吒一句,免得她刚刚有些开窍的宝贝儿子又自己把窍给合上了——教徒弟和对“妹子”可不一样。 要是真成了二十四孝好徒弟,她看哪吒往哪里哭去。 说罢,殷夫人赶紧转移话题,对着哪吒刚才说的事有一处感兴趣:“你说你为哪吒寻了个倒座儿供了个牌位?” “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福气,能够让义女也问我供奉一番香火。” 话说完,殷夫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容白,眼中充满着狡黠。 哪吒双眸深邃,闻言也低下头凝着眸子盯着容白,嘴唇轻抿,好整以暇的要看她怎么作答。 若旁人见了哪吒这种眼神,定然会忐忑究竟做了何事惹了三太子如此。 容白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锁定的猎物,被放置在了利爪之下,只等一个最好的机会,将她吞吃腹中。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意,轻轻咳了一下,抬起头来直直看了哪吒几眼。 能够将这位天之骄子眼眸深处对于此事的浓重在意净收眼底之后收回视线,回给殷夫人说道:“好啊,供奉义母本就应该,待我回到陷空山之后便为义母准备。” 哪吒轻哼一声看不出喜怒,待两人说完话之后被殷夫人招待着带容白去库中才见他开口说话。 - 三十三重天的阳光感受到的时候与凡间的并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容白也说不上来,但作为一个灵魂是一朵花的妖精,她喜欢阳光喜欢沐浴在阳光的底下是真的。 无须时时刻刻担忧下一瞬会不会死,无须顾及之后之后如何。 天庭、灵山,都是一株花很喜欢的地方,可惜却不适合妖的生存。 哪吒见容白走出云楼宫之后朝天上看,顺着视线过去望着远处的蟠桃林,想起某一位在天庭不可说的人物之后想起容白的胆子开口说道:“那蟠桃吃了确有好处,但你若是敢吃这个,后果可不是半根香花宝烛可以比的了。” 上一个吃了蟠桃现在一被提起,众多神仙便沉默不言,即使那一位罪魁祸首已经无法在上天宫。 自封齐天大圣,与几个结义兄弟姐妹商议共同称王,被招安之后偷吃蟠桃,扰乱西王母的蟠桃盛宴,被抓在八卦炉里也能够绝处逢生练就火眼金睛,之后闹到了王灵官那里才被制止。 如今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哪吒其实挺喜欢那个小猴子,他说聪明也很聪明,法术学的不差,说不聪明也不聪明,反抗了已经成为金规玉律的天庭存在。 哪吒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他之前也干过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疯狂事。 不过这种事情,他做了,杨二哥做了,孙悟空做了,后来或许还会有人做,对“自古如此”的事表示并不理解的生灵或许从来不会断绝。 但哪吒希望这个胆子有些大的小老鼠不要做这些事,因为她和他们不同,她...真的会死。 没有一个生灵不会为此付出代价,因为这是和“自古如此”作对。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问一句自古如此就对吗? 这个没有答案,但哪吒从来不后悔昔日陈塘关之时杀龙,不后悔剔骨削肉让龙族只对上自己承担所有责任。 他从不后悔。 容白歪了歪头,瞬间明白哪吒话里的意思,眼瞧着他说完便要从面前离开越过自己,她上挑的眉眼之中充满着战意快步追上了那位神灵。 风姿俊秀的郎君沐浴在阳光下头,莲花纹路栩栩如生,走出正殿走到后院库房内,他正想快步往前走却被攥住了衣袖:“哪吒哥哥。” 今日一直在被用“你哪吒哥哥”称呼着,容白觉得这个称呼和之前的“哥哥”说不出哪一个更亲密,但现在要哄人只当要说一些好听的。 容白的手生的都是好看的,指尖透着粉,抓住了他的衣角,哪吒顺着力道往那边看去,心里盘算着用的力道不大,他再一拂手就能挣脱。 所以他待在原地,没有动。 那牌位...那牌位分明是只他一人的,来了一趟怎么就分给了阿娘了呢。 他好不容易解决了兄长那里,若阿娘也在同一处倒座儿,那那个牌位还设的有什么意思? 他又不缺这一处香火。 库房里头分门别类,无不精美,殿内放置着精致的赤金香炉,里面燃烧着袅袅轻烟,香气氤氲整个库房,清心明目之气充斥在鼻尖。 容白无暇将视线放在别处,只紧紧抓住了哪吒的衣摆没有松开。 云楼宫之中来往仙娥不少,他们一路便见过了许多,和来的路上一样,容白知道哪吒在生气,但还是维持着来天宫路上两人的距离。 等到了库房内只有二人才好解释。 她自下而上的仰望这哪吒,纤长的睫羽轻颤,唇瓣被咬的有些泛了白。 “用的到我的时候就是哪吒哥哥,用不到的时候便是随意分了人?” “你这小妖,好没良心。” 哪吒知道容白胆子大,知道容白聪明,知道她擅长花言巧语,只见一面就能把他娘和妹妹哄得心肝宝贝的唤她,他想瞧瞧她的那些心眼要怎么来哄他。 “太子殿下为我筹谋,容白清楚分明,义母既然已经开口,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答应了也无妨。” 容白轻笑,浓密卷翘的睫羽垂落,在眼下落下淡淡阴影,像一只黑色的蝶,看起来娴静无比,柔弱无害。 门未关,阳光渗透进来,眼眸之中好像也蒙上了一层水汽,蔫了一样委屈巴巴的。 她伸手拽了拽衣袍的边角,力道微不可闻,却一下痒在了哪吒心里。 “分明是哥哥主动提的,却偏偏来难为我,我只是一小妖,都听哥哥的,想问哥哥一句,若是论的起来,究竟是再起一房倒座儿单独供奉,还是...放在我房内?” 哪吒直直的看着她,容白倒也不躲,分明是在示弱,但却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候冲着他歪了歪眨了眨眼睛。 胆子确实大。 哪吒的指尖带着他独有的温度,身上带着淡淡莲香,指尖靠近她的眼睛旁,用薄茧蹭了蹭:“这些时日你可有想起兄长?若有需要带的话本太子可以替你带给他。” 容白愣了愣。 她对君吒有想说的话吗?没有了。 除了感谢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哪里还需要这位太子殿下专门去一趟灵山给她带话? 不过哪吒也没有等着她回答就收回手,收回视线,也没有执著于一个答案。 容白见着他的手好像往袖中拂了一下,就像...就像是在塞什么东西一样。 “功法我已经为你挑好了,等着回到陷空山你就要好好修炼,我会监督你的,至于武器,你且看看用什么更趁手。” 容白点点头,见他转移了话题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太子从前就对我颇为照顾,事情原由他十分清楚,就不必劳烦哥哥再往灵山因为我的事情再去一趟了,至于别的,除了感谢也无什么可以多说的。” 或许,他真的是很在意自己对君吒大太子的态度。 太过亲近了不行,时常挂念了不行,毕竟眼前这位才是 哪吒轻哼一声应下就当自己没有问过。 容白视线随着望向放置着刀枪棍剑.....各式武器的檀木架,悄悄看了一眼哪吒。 见她这位哥哥经常轻哼,总让她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一种名叫“河豚”的东西。 她笑了笑,拿了一柄双股剑放在手中舞了几下,虽然并不娴熟,但能够看得出来力道定然是在别的武器上用了功的,并非对自己从未努力过。 容白面朝着哪吒,主动开口说道,眼波流转,笑着问起来之前说过的话:“就放在寝殿,哥哥以为如何?” 说的是牌位还是眼前神灵,都可以。 钩上,又来了。 10. 西游记 第十章 哪吒瞳孔一瞬间放大,但也只有一瞬。 只不过这一瞬情绪上的微微变化,对于已经经历世事变迁之后稳坐神位的莲花太子来说行于言表已经是巨大的心里波动。 以至于袖中的混天绫冲出袖口,阻拦的动作迟了一瞬,让容白将袖内隐藏的红绫收入眼中才收回袖中。 哪吒感受着袖中混天绫的激动,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白,直至他自己移开视线,轻道“双股剑又叫鸳鸯剑,这柄剑收入库中之时我并不清楚,比单剑多了一份轻巧灵敏,输了一丝锐利。” “但若要是先天不足,便可从中补给。” 哪吒声音平稳,好似并未因为刚才容白的话产生什么波澜。 容白听着点点头,她又摸了一下其他的兵器,处于神兵利器皆在眼前的地方很难不让人目不暇接,但她还是喜欢就在自己手中,第一眼就喜欢的双股剑。 她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一眼便知道究竟要从何处去弥补。 比起其他其他的法器,双股剑并不算是最珍贵最厉害的,却是最适合她的。 两剑置于掌心之中,才能感受得到看似一模一样的剑实际上锻造的重量并不相同,劈砍的重量也并不一样。 一力破万法,同样,若无法得到那便以出其不意制胜。 只见到这个双股剑的一霎,容白便觉得这个法器就是为自己而生,其余种种或一寸长一寸强,或蕴藏法力不一,但都已经不再入眼。 “我就要这一个。” 她笑了笑,武器在手,纤细的手腕将两柄剑舞的虎虎生威,冲着哪吒扬了扬眉。 这是容白第一次袒露她的自信与野心。 炙热的阳光渗透着朦胧,眼尾微微勾起,眼中有浩瀚星辰。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像在金蝉子君吒面前一样伪装,收敛起所有的想法将自己当做柔弱蜉蝣一般。 哪吒与他人并不相同,这是一开始本身的差别。 在就是,容白清楚她不可能永远将生死主动放在别人的股掌之中,任凭他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荣辱。 她不怕死,但不想悄无声息的死,她想活,但不想永远卑躬屈膝的活。 容白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裙沐浴在阳光底下,周身遍布虹光,哪吒只觉得说这一句话的容白让他心头不由得一跳。 高高在上的神明垂怜野心勃勃的旅人,因为他在迷茫却脚步未停的旅人身上看到了未曾早就神格的自己。 所以,一切早早就已经注定。 当高贵的神明为低贱的小妖而好奇的时候,那颗心就已经落在了那个小妖的身上。 落了下风。 - 天宫一行算是彻底的让容白在哪吒的安排之下身份见了光,彻底的归入了云楼宫的势力庇护之中。 至于容白未曾见过的那位云楼宫男主人?在哪吒和殷夫人都已经确认的情形之下,他的肯定就不重要了。 因为即使觉得容白身份难登大雅之堂,不配与云楼宫攀亲,但是...先要维护家中和谐的表象,再是没有办法打得过幼子,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憋着不说。 容白最后带走了那两把双股剑,对于其他神兵利器心如止水。 还挑了一些适合她现在修行的基础功法,其余的更多是殷夫人和李贞英临走时候送的各色宝石还有织女做的衣衫。 云楼宫很好,天庭很好,容白觉得比灵山好很多。 但这只是都只是因为那个莲花太子主动为自己筑上基石释放出善意。 等送着容白到了陷空山之后,天色已经变得暗沉起来,落日熔金,泛着金灿灿的辉煌沉光。 却见容白刚刚落地,一路上擒着她手腕的哪吒逃也似的离开了,只脚步匆匆召唤出风火轮,留下一句“好好修炼”就走了。 远远便瞧着只瞧着好似一团烈火一跃到了天幕之上的锦红看着出现在洞外的容白,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郎君这是.......?” 容白懂她的神情,生怕惹了哪吒不悦。 她轻笑一声,眉眼低垂,她被阳光笼罩,落在锦红和和黑软眼中只觉得衬的更加白皙,这种白带着矜贵,带着如玉一般的温润。 又像是白纸一般皎洁,没有半分锋芒。 连锦红见了都觉得这一种白太过单调,就该在她身上落下鲜艳红色,才最为精妙。 “郎君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时时都待在陷空山。” 容白收回望着哪吒离开的视线,脸上笑意未曾掀起波澜,好似一切她都已经在掌握之中,又好似哪吒的离开与到来都都不能够撩动她的心绪让她产生任何其他异动。 她将目光放置在一旁一直都待在无底洞门前但不声不响的土地身上,屏退了锦红和黑软,找了个理由让她们继续收拾洞府,问道土地:“不知土地公公可有空,带着我在这陷空山之中四处走走呢?” “小神却之不恭,夫人有此雅兴是陷空山的福气。” 土地反应慢了一拍,抚着长长的胡须的手一下失力拽痛了他的皮肤,才让他继续仙风道骨起来。 他知道这位占据陷空山的地涌夫人是有后台的,毕竟来的时候身上浑身笼罩的都是灵山佛香,行礼也是行的佛礼,再由三界不能惹的煞神哪吒太子亲自护送。 这样一位有着后台,身份成谜,看起来并不吃人也并非多凶恶的大妖来到陷空山,比许多穷凶极恶不可控的要好太多,是以土地十分欢迎容白来到这里。 但他没有想到,他本来只是想要一方卖西天和三太子一个好,一方想要在必定会被妖王占据的封地之中寻一个不生事的,却在今日感受到了,这位地涌夫人身上竟然又多了天庭之上的仙气。 要么便是这位地涌夫人本身便后台深不可测,贯彻天庭和灵山,要么便是......耐人寻味了。 但不管如何结果,这一位谜一般的地涌夫人,对于陷空山来说,都是双赢的存在,所以面对着容白的邀请,土地公格外恭敬的回答。 容白脸上笑意从容,一举一动之间并未有任何的受宠若惊,有礼但不诚惶诚恐,这让土地公更加多想了几分。 “陷空山单面临海,依山傍水,山下人家不算兴旺鼎盛,但也往来有人丁,算是平静无波安居乐业之景。” 两人走到峭壁边上,土地留有心情脚步慢了半步,他见容白往山下张望,主动开口介绍。 不过他有些话也不能瞒着接下来要盘踞此地的容白,抚着花白胡须的手慢了些,小心的看着容白的脸色,身为土地也算是天庭正神,自然不会只掌管一处山野。 生怕她有些不满陷空山百姓少,成精的小妖也少,不够伺候摆威风的。 “这...原先因为齐天大圣打上天庭,所以各地妖王也就沸腾起来,别处山中被占领之后祸害百姓,最近陷空山下头多了许多流窜过来的人。” 来的人都是别处流窜过来的,人也是吃不完的,可千万不要吃人啊。 毕竟有齐天大圣的例子在前头顶着,从前有多少跟着他反的妖王,还有趁着那个机会浑水摸鱼占领地盘的大妖数不胜数,但都在齐天大圣都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行山下之后销声匿迹。 所以......别作死,别牵连他啊。 落日的最后余晖变成斑驳暗影撒在容白脸上,柔顺的墨发被微风吹起一缕,在缓缓生出的夜色之中与浓墨般的海水彻底融为了一体。 容白听了没有说话,只用眼眸看着远处山脚之下缓缓升起炊烟的人家,心脏剧烈的跳动。 过了许久,容白回眸望着此方土地,余晖影影绰绰的照耀出眼前之人侧脸上的轮廓。 土地听着那位昳丽无害的妖王轻声说道。 “无人供奉土地,土地公应该也很苦恼吧?” “——我要一法,可助你我二人一臂之力,不知福德正神意下如何?” 百姓的信仰之力,百姓的供奉与香火,都已经成为诸天神佛必须要争的养料,但最靠近百姓的福德正神却鲜少有百姓供奉,他们供奉其他更为显著的神明来祈求他们的平安。 此事,对福德正神来说,应该也很苦恼吧。 譬如,究竟有多少百姓,知道土地的神位便是福德正神呢? 陷空山,这个土地,可是她早早就圈中的地盘啊。 - 哪吒匆匆忙忙的离开,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驾驭着风火轮离开,袖中久久未曾见光的混天绫越发的活跃,若不知混天绫无法诞生灵智,哪吒恐怕会以为混天绫是要易主了。 他乘着风火轮在天幕之上,却感觉自己不知要到何处而去。 云楼宫若他回去便会被母亲问起容白,陷空山若是回去又要面对那小妖不知羞的问题。 哪吒犹豫了一瞬,望着云层之下斑斑点点的山野海岸,朝着一处而去。 他不能去找容白,他需要自己静一静。 哪吒声名传颂千百年,民间常常称呼他为太子爷,供奉的神庙要么叫做太子殿要么便叫儒道释三家并尊的降魔天神之神位或中坛元帅。 至于天庭因为平息齐天大圣一事所封的【三坛海会大神】名号,现在的百姓还都不知道呢。 这座寻常的庙宇里面人来人往,香火不断。 百姓们会祈求出海顺利,保佑自己安康等等。 哪吒隐身随着诸多行人一同迈步走近自己的神殿内,望着雕塑之上身高六丈的八臂手持诸多神器的威猛天神。 凡人早就的神,和真神原型,在凡人不知道的时候,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之感。 他缓缓闭上眼睛,就在此地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脚步有些匆忙,一个女声轻笑着喊道:“哥哥!” 他猛然回身。 11. 西游记 第十一章 下意识的反应超越了理智,在哪吒回头见到一小女孩娇俏的叫着自己哥哥等一下的时候。 “哥哥,你等我一下。” 小女孩十多岁,穿了一身水碧色的裙装,头上戴了一个鱼骨样式的发簪,肤色承健康的麦色。 眼见着追不上自己兄长了就佯怒的叫了一声,而那个跑在前头的少年露出得意洋洋的姿态,笑的肆意,却没有珍惜这个胜利,而是回过头牵着自己的妹妹低声哄了几句这才结伴进了庙宇之中。 哪吒慢慢回过头,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但身边来来往往听到的祈求心愿不绝于耳,他却对那一对兄妹多多驻足,留神他们。 他们对于神明十分尊敬,但小动作不少,眼见着妹妹还是不理自己,哥哥这才着急的又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小女孩破涕为笑,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双手合十说道:“太子殿下在上,您可一定要记得他说的话。” “要是他再不等我,那他一辈子都娶不了新娘!” 旁边哥哥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下,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逗她了,两人这才牵着手离开。 哪吒心间一荡,这才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就给自己指了一条对的路。 原来,并非兄妹,而是...... 但是这个路只有他一人在走,只有他闭着眼睛摸着石头过河,无法询问任何前辈,甚至无法问询师父。 这条路究竟要怎么走,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做主,旁人都无法干涉其中。 而这种彷徨,与幼时意气加身杀了祸害陈塘关百姓的守海夜叉相比完全不一样。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他可以付出代价,但他就是没有错,但有些事,关于容白......是他唯一要犹豫后果的事。 但他现在最根本的反应让他没有办法在掩饰自己的心意,从他要庇护容白开始那种,从他看着佯装无措实际狡黠的小妖开始多管闲事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什么小嫂子,什么哥哥妹妹,他要当情哥哥。 ....... 陷空山在那一日之后迎来了崭新的面貌。 周围风声灵巧的生灵,都知道了陷空山有一处无底洞,无底洞中有一位名叫地涌夫人的女妖。 生的花容月貌,妖力又十分强大,惹得土地公也打心底尊敬。 听到风声的诸多妖王,不约而同的都在心底为容白打上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不敢来犯,甚至周边妖王还送来了花红表里聊表心意。 但也有许多成了精的小妖闻着风声直接到了陷空山来归于地涌夫人麾下。 此时诸多妖王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位地涌夫人也到了要招兵买马的时候,可惜没有摊上好时候,现在齐天大圣被镇压,妖族式微。 不管这位有多么厉害,都不是从前只要妖力强大就会有妖王慕着威风不远万里的过来结拜,登高一呼万妖随从的时候了。 现在诸多妖王想的都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得爽就得了,莫要招惹天庭。 不过百姓却不知道这些内情,他们知道的是山脚之下,多了一间庙宇,里面的倒座儿分别有两位“神仙”,一位是他们都知道的土地神。 神像矮小,但长长的胡须还有慈眉善目的神色都很容易让人对这位神明产生好感,但因为太多和蔼,不会让人产生畏惧,反倒不像一个“神”。 另一位却完全与之相反。 容颜姣好好似月中嫦娥,双手放置于肚腹之间,规矩有礼,只看这些便觉得神像刻画的女子不该出现在庙堂之中,或该珠玉缠身遍身罗绮。 但这身后却有两臂手持双股剑,少见的兵器像盘旋的蛇神一般,而那一双神像之中刻画最为精妙的眼睛微微低垂半开,慈悲缅怀世人却又好似无情一般,让人生不出任何的不敬之感。 只觉得,这便该是神仙。 神仙来庇佑他们了! 据此方商贾大家建造此庙宇时候说道,倒座儿里头供奉的是陷空山的地涌夫人,因为姿容昳丽又称姹女,救了差点入了口中能言人语的虎口一家。 问起要供奉的尊号,那位神仙说道:“来自西方灵山,因憧憬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悲悯世人,若真的对她心怀感恩,便称一句【半截观音】就够了。” “还有此方土地庇护安宁,若建庙宇自当不忘土地之名。” 在天庭诸多神仙之中,福禄正神虽是神仙,却远离天庭中心,更大多是由凡人历劫修炼而成所以法力不高,在遇上作乱妖王时候大多时候土地都被压制着低头。 尤其是西牛贺洲,灵山在此地盘旋,便连灵山传播佛法百姓都一知半解,是以天庭势力覆盖并不彻底,土地被欺是常有之事。 但身为土地最显著的好处便是正神神位,再加上土地对于麾下领土是最了解的,容白一开始就选定了和土地合作便是因为如此。 在不伤害自己的利益情况之下,她愿意做到利益最大化。 甚至将【半截观音】这个名号声明出去,这件事便是观音菩萨知道了也无可指摘。 彼时商贾便听了这话,便按照这主意来修建庙宇。 百姓并未有什么贪心的念头,祈求大多数是不被不被妖怪所食,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活到年岁大些。 但就只是这种微妙的小小心愿,对于凶恶妖魔横行、借着儒释道三家招摇撞骗繁多的事情来说,依旧是一句空话。 灵山看得太远,看不到西牛贺洲小小百姓的苦难。 但容白看得小,她只要活下去,所以对许多弱小感同身受,她愿意做诸天神佛觉得丢脸、浪费时间的事情。 是以,【半截观音】【姹女】【地涌夫人】之名号就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了起来,引得许多百姓都往陷空山方向迁移 ,也吸引了更多的小妖。 其他妖王当然会有意见,人少了他们能够收的花红表里也少了,能打牙祭的也少了,但无奈一听着能够用【半截观音】做名号,便知道是灵山之人,不敢去打扰。 再有脑袋不聪明写的莽夫打上陷空山,垂涎地涌夫人容貌,据说还说了些不尊重的话,□□熏天,被地涌夫人那双股剑直接绞杀,做了陷空山的花肥。 不好惹。 这位地涌夫人不能惹。 敢用灵山做后台,法力不可估量,估摸又是一位大妖,在容白的宣传之下陷空山成了一处不可招惹的力量。 崇尚的百姓在拜祭容白的时候,也会想【半截观音】已然这么超凡脱俗,那么【观音菩萨】该有多么厉害? 就在珞珈山紫竹林筹备西行之事的观音菩萨感受到了这方愿力缓缓闭上了眼睛,只阖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眼眸之中尽是笑意。 ........ 哪吒回到陷空山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从前一身白裙,裙摆潋滟着七彩虹光,孱弱若岸边纤弱的柳枝一般喜欢用泪眼朦胧的姿态示弱的小妖,没有再做出任何楚楚可怜之态。 现在一身织金红袍,手中舞着两柄长剑,每一次劈砍刺杀之下,都是显露的杀意。 那双向上挑总喜欢用眼神说话的眼眸之中不再是柔弱无措还有狡黠,那双眼睛倒映着烈日,像繁星,像皓月,像裹挟万物之中肆意的风,燃烧所有的烈火意气风发。 只一年,只有一年时间她就已经用着道法彻底摒弃了从前的柔弱姿态,那双眼眸之中尽是自信。 而他离开之时整个洞府只有两个小妖伺候的地方已经有了上百名的小妖,哪吒看着她们修炼,看着容白意气风发歪了歪头,轻轻勾起唇瓣。 眼前夏日里风景如画,阳光灿烂,身边是煦热的风,带着树叶沙沙的声响,他那颗在庙宇之中繁杂的心,总算到了归处。 妹妹? 哥哥? 他要的从他还半知半解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的确认了自己要的究竟是一些什么。 所以他勾起唇瓣,召出自己的武器,迎着那个正在进宫的剑刃抵了上去。 被挥开的小妖震惊了,他们本来都做好了十几个人挡不住大王两招的打算,怎么现在还横空出来一个截胡的呢! “这...这...这是什么?” 他们看不清这切磋,只能看得到两人你来我往的虚影,因为都是穿的红,甚至在他们的视角之中连两个闪动的影子究竟是谁都分不清楚。 “我们要去帮大王!” 眼见着已经热血上头想要冲上去的众妖,反应过来的锦红赶紧说道:“不许动,这应当......是大王的兄长,便是不是,大王也能够应对,咱们上除了给大王添麻烦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众妖呆住,锦红也暗暗着急,哪吒三太子显身哪里是她能够看清楚的,她只能从那一道红艳艳之中分析应当是一年多未曾出现过得三太子,即使不是,也祈求着大王平安应对。 毕竟跟着大王真的有好日子过。 大王怕他们受欺负还教他们修炼,多么好的大王啊,提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 双股剑最大的妙处便在于其中的灵巧,剑随人翻转,衣摆随着飘荡,双手之间两个剑刃并不显著的稍长一寸,会成为两个剑刃之中最巧妙地杀招。 容白只一下就感受到了哪吒这位大神的厉害之处,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璀璨,她需要一个对手,一个压着她打给她前进动力分秒必争的一个对手。 而且和中坛元帅对战,岂不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容白每一次挥剑都是全力以赴,她没有因为对上杀名赫赫的三太子必败而感觉到沮丧,更没有因为注定了失败所以放弃。 她能够感受的到每一剑在对上这个对手的时候究竟该要如何改进,究竟该要如何破局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快速旋过身用剑格挡,织金的裙边潋滟出美丽的弧度,又是一个飞速的旋转,这一次她主动出手,出其不意到哪吒身后准备刺下。 但那柄压制着自己的剑刃一下挑开她的佩剑深陷土壤之中,这场比试才算完。 容白定了定神,额头上氤氲出些许细汗,她这还是第一次畅汗淋漓的比试。 当然,这是在哪吒没有用法术,还压制了几分后的结果,不过这样的时间她也已经十分满意。 才一年,这样,她不丢人。 12. 西游记 第十二章 何止是不丢人。 哪吒师门虽然一直要求出身要求天赋,但他也见过刚刚入门之弟子除了生而知之之人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 容白这样的速度对他来说也算进步神速。 他没有看那个深陷入土地之中的那一柄微微晃动的剑,只看着这个人心里想着,除了天赋之外,她必定也是一刻也未曾松懈。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自信。 哪吒一时之间怔愣了一下,面对着眼前一身红裙的人熟悉了自己的心意之中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 关于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他在引领他的位置,关于容白这个说要依赖自己,结果在自己离开一年之后也活的很好甚至还能够带领其他小妖称呼自己为大王的好。 她胆子很大,从偷吃香花宝烛便能看得出来。 她很聪明,只需要一把力就能够乘着这股东风扶摇而上。 哪吒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容白。 哪吒也曾有过少年轻狂,认为所有不平都可以被自己所更改。 后来他学会了如何用更大的利益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如何在这个世间法则之下将利益做到最大化。 但他此刻卡看着容白,只觉得他的尘封已久的心,好似深深埋在土壤之中的种子。 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等待着将自己的生机耗尽直到最后一刻,但直到遇见容白,这一个茫茫灵山之中最不同的那一抹艳色才好似被照耀到了一抹阳光。 一抹柔和但不同于从前自己横冲直撞的阳光。 夏日里云蒸霞蔚,炙热的阳光落在哪吒的身上,阳光照耀着他头顶上的莲花金冠,仿佛他行走之间带着一圈光晕。 天神垂眸。 望向了艰难过路寻求庇护的小妖。 他从一开始心软产生好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在劫难逃。 容白却不知道他心里头的千回百转,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小妖没有事之后便让他们退下,紧接着迎着哪吒的目光笑的越发甜蜜。 甜的让人忍不住的眉眼松动,刚才杀气肆意的大王现在甜蜜的不成样子。 让后她快步跑了几步,一头砸进了哪吒带着清莲香气的怀中,紧紧的环住了哪吒的脖颈,让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神,被动的朝着她低下头。 正在犹豫的哪吒:“......” 走在最后头的黑软有些担心的回头望了一样容白,心里想着怎么郎君走了许多天没有回来,回来就直接找大王打架,不会是听了外头其他妖怪的话吧? 她担心的回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容白朝着哪吒怀中飞扑而去相拥的姿态,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头顶上的软软耳朵也因为瞬间的紧张而竖了起来。 锦红眼看着黑软越走越慢,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了黑软的手就跑。 “锦红.....”黑软结结巴巴“大王和郎君......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锦红赶紧捂住她的眼睛,真是不知者不罪,还敢往后看,要是打扰了大王和郎君的好事可怎么办! 黑软被捂住眼睛,但她还有嘴巴,觉得容白和哪吒的关系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等终于到了山下的庙宇,寻了一个僻静之处,黑软这才重新见了光明,张嘴便问道锦红:“可若是大王和郎君真的是一对,那郎君春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回来啊?” 她真的很不解哎,怎么会有郎君这么心狠的人啊,看着也不像。 都是妖,锦红当然明白黑软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于黑软来说有伴儿春天还不回来还不如没有。 但那一位是谁?黑软要是这么说可能小命真的就没了。 “你别管,大王和郎君天生一对,哪里有我等妖怪说话的余地,你要是不想要你这条兔子命了就直接说。” 黑软赶紧闭上嘴巴,眨巴了眨巴眼睛。 锦红看了微微叹了口气。 别的小妖都怕自家大王兵败孙山之后被清算,她们却因为大王的后台太大而害怕。 这真是...妖妖不同命。 还是赶紧修炼吧,大王说不管靠山再厉害都要自己厉害呢。 ....... 他握剑的手猛地收紧,低头就嗅到了来自于容白身上的香气。 不是香料的浓郁。 是一个自然地花香,多一分太靡丽,少一分太寡淡,嗅闻不出究竟是什么花的香气,但却格外的好闻。 握剑的手太过用力让剑身都开始嗡动起来,他想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他哪吒是谁,怕过什么? 眼前人该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能抢,任何人都不能够动容白一下。 他这样想着,神兵利剑被手掌微微一松,剑刃落在松软的土地上,他低头环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尽在他的怀中。 容白眼中精光闪闪,眯着眼睛狡黠的嘿嘿一笑,然后将一直在手中的双股剑之中的一柄化作匕首比在了哪吒颈侧:“哥哥,兵不厌诈呀。” 不算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但容白一直以来的信条便是,只要她还留有一口气,就一定要绝对的胜利。 不过......这个胜利和哪吒来说算不得什么,如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莲花太子在出现,想必是想明白了吧。 君吒要仰慕、要钦佩,金蝉子要倾听要崇敬,观音菩萨需要百姓的信仰。 而她终于知道这位莲花太子要的究竟是什么了,他要的.....就是她啊。 她知道这位莲花太子心有顾虑,这和给她做身份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不过若是将心比心,容白倒觉得给她在天庭做身份似乎更难一些,或者说牵连更大一些。 直接将她这个小小鼠妖跟云楼宫放在一起,堂而皇之的进行庇护,这不必要了她难? 可三太子竟然在她想都不敢想的时候直接带她去了天庭坐实了【兄妹】这个名分,然后还直接离开了再也不见人影。 如今再一次出现,容白可以确认,这一位威风凛凛的天神比起他的嘴巴,他的动作更加向她表明——天神也愿意朝她低下头。 哪吒扯了扯嘴角,只扣着容白的手手掌又紧了紧,心里盘算着这腰他早就知道十分纤细,却没有想到纤细成这个样子。 “行,你赢了,你哥哥我啊,甘拜下风。” “确实很厉害,只用一个道法便自己修炼成这个样子,你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加厉害。” 若前一句只是哄人的话,带着诱哄的姿态,那后一句话才是哪吒眼中真实的夸赞,容白的成果给了他惊喜。 容白哪里感受不出哪吒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她五官精致,眼睛明媚,是向上挑的。 若脸上没有笑意,不故作柔弱姿态的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现在纤长的睫羽轻颤,一只黑色的蝶就映衬在她的眼侧,随着她欢欣而飞舞。 “真的啊,那就多谢哥哥了。” 哪吒没有把那柄剑当回事,容白也就玩了一下之后就将剑刃也朝着地上扔去,双手只紧紧的环住他的脖颈,两人的身高差让她只能仰着头看着哪吒,嘴角带着笑意。 她上挑的眉眼在没有了示弱的伪装之后尽显昳丽之感,充满着攻击性。 而容白因为刚才本身就在练武又和哪吒竭尽全力的比试了一番,额头上沾染着汗水,中和了那点攻击性,却依然有着侵略感。 这种侵略感来自于她的不服输,她的倔强。 哪吒从前就觉得朱红色应当是十分衬容白的颜色,这身劲装在她身上穿来刚好能够露出冷白色的细长脖颈,青色的血管就藏在脖颈之间。 哪吒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容白的锁骨上有一个淡黑的小痣,淡淡的并不起眼,若非这样的距离细看定然不会看到。 可就是这个小痣让她多了几分昳丽的姿态,让纯白无暇的纸张让出现了第一个墨点。 这纯白无瑕的纸张便应该有着艳丽的花朵点缀其中。 哪吒深邃的眼眸如同利剑一样扫视,缓缓说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些时日究竟去做什么了吗?” 容白扬眉,她显然没有想到哪吒还会问这些,若正如她所想,或许现在他们就应该在她那位黄风兄长送来的紫檀床榻之上在斗一次法。 也让哪吒瞧瞧她最近新看的修炼功法。 据黄风所说,那可是他的珍藏。 而且容白早早就有些盘算,据说......一位神明的元/阳或许能直接让她成为太乙真仙呢。 不知这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也没有关系,正好容白永远对于修炼有热情和探索精神,相信她的兄长莲花太子也会这般支持她的。 不是吗? ....... “哥哥公事繁忙,虽然容白并不懂仙家的东西,但也知道哥哥在民间深受百姓的信任与爱戴,怎么能够常常的待在西牛贺洲陷空山这一处地方呢?” 热烈的风吹起容白的发丝,将她衬的更加明媚了几分,尖俏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倔傲。 再加上故意拿腔拿调的样子慵慵懒懒的,一点也没有惧怕、担忧哪吒补回来的意思。 ——亦或者说,走到了这一步,哪吒对她来说已经是锦上添花。 她若自己走这条路,会难一些,但不论如何,她都会坚定地走下去,只是有了哪吒会更顺利、更快一些。 “只要哥哥回来便知道,哥哥的牌位......也只有哥哥的牌位,一直都在我的寝殿之内。” 他们上一次没有确定的话,在这一刻容白亲自为这件事落上一个结局。 牌位在去了云楼宫之后就不能只供奉哪吒,但她会只让哪吒的神位在寝殿之中。 她这样说着,尾音上翘,还没有等到哪吒的回到,就见一道红影出现在眼前,不过转瞬便将自己的手腕给紧紧箍住。 “这是什么?” 13. 西游 第十三章 莹白的皓腕纤细非常,仿佛只要将手环上去,轻轻用力就能将她折断。 比哪吒深邃目光更快一步执行这个想法的,是一直在他袖中蠢蠢欲动的混天绫。 混天绫是哪吒的伴生神器之一,只随他心意动。 那种混天绫想要穿透束缚紧紧缠在容白身上的冲动,是因为哪吒本身便是如此; 那种只在战场上开始躁动的动作出现在面对容白的时候,那时候哪吒就已经无从抵赖。 只不过这一次混天绫的动作,哪吒并未阻止,只是更快一步的将混天绫本该有的花纹遮挡住,变成一块普通的红绫才将那纤细的手腕紧紧束缚住。 “这是什么?” 容白瞪大了眼睛,纤长的睫羽轻颤,整个人看起来温软无害。 但哪吒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都是容白在面对未知事物之时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时候伪装成的无害样子。 她希望有人能够怜惜她柔弱,怜惜她的无害,而稍稍放松警惕。 容白只需要这一瞬的犹豫,只需要利用这一瞬间的心软,然后...局势就会彻底翻转。 没有任何人比哪吒更加清楚她究竟胆子有多大。 君吒会将偷食香花宝烛一事当成她一时难以自控,可哪吒却觉得这是容白分析完利弊之后做出来最大胆的决定,用兄长来保全她自己。 牵连到他入局是容白自己没有想到的事。 没有人比哪吒更加清楚容白只这一期,一个春秋的时间究竟进步有多么的快。 在这个天地都不利于妖族的时期之下,在这个大妖式微,妖族小心翼翼做人,瓶颈十分明显的时代,她握住了一个机会,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甚至,她不仅仅是自己努力。 哪吒只在这里停留了一瞬,便知道容白并非只顾自己,甚至还带着周围的小妖一同修炼。 那双看似柔软无害的眼眸之中,他最清楚是眼波潋滟,是野心勃勃,是不甘在别人制定的法则下苟活。 道存目击,从第一次她泪痕未干,却叫他“莲花太子”之时,佛经之中的八戒,他便已经破了色戒。 - “这是......”哪吒眸色暗沉,喉结微微滚动,沉吟一声口中含着他自己也并不明晰的野望,连容白的疑问都回答不了。 容白额间留有薄汗,还因为刚才全力奉陪而微微喘息。 衣料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松开,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流转,辗转蹭在了她锁骨之间的小痣上。 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刹那身体和她一样反应的是想要挣脱混天绫的束缚,但偏偏束缚却越来越紧。 所露出来的肌肤如精美白瓷细腻温润,朱红色的衣料潋滟,不禁一握的手腕被他的红绫所束缚。 红的好似一抹烈火径直烧到了哪吒眼中。 是他在掌握着她。 她无法逃离。 “是......我。”哪吒沉吟一声,只觉得自己好似入魔了一般。 地上神兵利器早就无法牵动他的一份情绪,凝望着容白瞪大了的眼睛,他浑身的燥热不能推脱于凡间的夏日炎炎,只能深沉的凝视着那一抹白。 喉结滚动,渴意渐升。 沙漠迷途的旅人找到了属于他的绿洲,只属于他的绿洲,自然要好好享用。 还不够。 这还不够。 容白朱唇潋滟,如同饱满到夺目的浆果,口渴的神明难以抵挡对水源的心之所向,低头索取。 哪吒生而知之,天赋异禀,有些事情在触及到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该要如何运用。 炙热的呼吸喷洒,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逐渐渐入佳境,只有一个容白被迫仰起头的时间。 来自于战神的侵略感,足以让人无所遁形,只能够随着他的进攻点而开始回转。 容白的脖颈细长,仰着头被动的承受着他的进攻,折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如同濒死的天鹅一般。 她想要试图抓住那人的胸前衣袍来多一个着力点,可偏偏手上的红绫束缚了她的动作。 “进去...进去洞府内......” 她眼波湿润,上挑的目线有着独属于她的魅力。 即使得了微微喘息的空,说出来的话也并非求饶而是让【进去】。 别在外头。 容白知道她麾下小妖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她还没有大胆到这个地步,幕天席地...万一土地听闻哪吒归来直接来请安之后撞见...... 听了这话的哪吒勾了勾嘴角,也没有特意的玩笑告诉容白这个【进去】究竟有什么一语双关的意思。 - 哪吒打横将人抱起走进了自从建成之后他只来过一次的无底洞。 容白从天庭殷夫人那里还有李贞英那里带回来的天衣、宝石、各种奇珍都被摆放在洞府之中,这些只是精品。 这一年她也不是白干的,所收的其他妖王那里的花红表里也不尽其数。 哪吒缩地成寸,从进入洞府时候的层层卷映,窈窕百花争艳尽收入他眼底之中,其中曲折攀援无愧于无底洞之称。 但这种美景也未曾让他目光停留,等抱着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容白寝殿之后他才稍稍驻足。 寝殿内香气和容白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却因为她常日生活在这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这种香气在鼻尖仿佛与她同生。 哪吒的视线没有看那些天庭上的宝物她是如何安置,没有看这座寝殿的陈设,他的目光将所有一览无遗,最后停留在了那道供桌之上。 青烟袅袅,果香四溢,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平淡的像是容白将自己嘴中喜欢吃的零嘴分了他一半一样。 可哪吒看了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样子却软了心肠。 ——在他查明自己心意之时,眼前小妖也从未忘记与他说的承诺。 【“就放在寝殿,哥哥以为如何?”】 那一句话终究被她落实。 “哥哥...” 容白双手束缚在了身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哪吒闲庭信步一般错过了床榻,抱着她径直走向神位的桌案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太乙真仙呢? 是她想错了?可刚才吻得她喘不过气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容白眉宇皱起,眼中看似风平浪静之下却压抑着惊涛骇浪,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话对她来说属于没有吃到的饼。 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的好。 究竟是哪里错了? 就在她满心盘算准备理清楚这一局棋究竟错在了哪里的时候,桌案走近,气息闷热,供奉的香刚刚熄灭还残留着些许青烟。 那双铁臂一般的手没有片刻松开她,反倒是将她放置在地之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手臂禁锢住她的腰身。 握住了她的腰肢将人放置在桌案上。 容白视线猛地与哪吒齐平,甚至借着坐在桌案上的这个高度还有一些居高临下之感。 “哥哥可不做这样的事。” “是哥哥...还是情哥哥?” 哪吒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掌抚上了容白细长的脖颈,脉搏就在他的掌心之中跳动。 他们之间是被神明捧上神龛的伪神。 是伪神只有一个信众,却能够掌握她的生死。 谁强谁弱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是我的太子哥哥...”容白不自觉的嘤咛一声,她觉得好像哪里出错了,却又好像并没有出错。 霎时间,被哪吒控制过得混天绫泄露出神奇的的真正面目,红绫之上与生俱来的玉兔、弯月、金乌、大日、祥云、巨浪无可遮掩。 那位莲花太子亦开始失控。 - 容白只觉得鼻尖好似全部被莲花香气所占据,至于旁的她早就已经天旋地转无法分清。 那一瞬间的居高临下成了她眷恋的未来。 朱红色的布料落地,红绫逐渐松懈,单薄的脊背紧紧绷起,仿佛再多点点风浪就会被压垮。 哪吒在混天绫松懈的那一瞬,紧紧禁锢住容白的手指,蛮横不讲理的将他的手指与她的紧紧依偎,让容白只能靠着他的力量聊以慰藉。 这种可以迷惑人的支撑力量,让容白忘记了给予自己力量的这个人,实际上所有的冲击都只是他给的。 来不及出口的呜咽被吞咽下去。 纤细的手指挣脱之后无力的朝后试探,想要借力一把,却只在无措之间将那供奉的牌位摁在了桌案之上。 哪吒眼光擦过,轻笑一声,绷起青筋的手臂握住容白的手含笑说道:“你知你这叫什么吗?” “这叫——渎神。” 南赡部洲曾有一地郡守之子供奉玉帝之时瓜果不先,从而被罚疾病缠身,日日只能跪在神座面前才能得几分清醒。 神永远不会给信徒懈怠自己的余地。 但现在,神明握住那娇嫩的手掌,柔软的掌心求救一般的握住那神位,神位上她亲手打磨出的刻痕深深印在她掌心之中。 “慢,慢一些。” 后颈被重重咬下,所有的一切呼啸而来,她随着海浪漂泊。 无暇分辨传闻之中得神明元阳可成太乙真仙究竟是不是真话了。 她好像要溺毙在这莲池之中。 无可自拔。 - 南赡部洲。 王莽篡汉之时天降一山,山上还压一石猴,石猴灵巧会说人言,百姓见了纷纷避开此地。 此方石猴,被罚饥时食铁丸,渴饮铜汁,日日受罚,此方光景距离昔日痛快闹得天宫已有岁余。 可今个,孙悟空正起头来,细细打量着四周,怒喝一声。 “出来!” 西游 第十四章 容白早先便知道哪吒身为天庭战神之一,威名显赫,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哪吒的体力能有这么的恐怖。 恐怖到她早就已经无法判断外面究竟经历了几个昼夜轮换,无法分清眼前到底沉浸在那一瞬。 她只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的只有浓厚的喘息之声,带着莲香的炙热体温。 无所遁形。 她快要化了。 容白苦中作乐的想着,这下和哪吒的亲密关系不用自己往外散播了,她麾下那些小妖亲眼见着自家大王在洞府里不知年岁为何物,想抵赖都不成,莫说其他了。 感受着容白微微失神,哪吒有些不满的故意撩拨了几下,惹得容白呜咽出声,控诉的低声骂了几句才让他满意。 就要全心全意都是他才对。 什么灵山,什么君吒,什么天庭,什么旁的种种,她只要有他就够了。 寝殿之中神龛上的无上神位 ,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容白最后明白这是一场体力上的角逐,而她从开始就败了,偏偏这人坏到并不许她认输。 她从一开始焦急等待着的神明元阳到最后彻底放弃只有几次的距离,尤其两人之中连修为低的容白都已经可以辟谷之后更加放肆。 但在海浪之中只能随着哪吒的攻势如同一只小船迎着风浪四处跌宕四处找不到方向之时,容白却在骤然察觉到了来自于灵魂上的复苏之力。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沾染了泪水濡湿了的睫羽,眼眸中充满着惊喜之前的不可置信。 绝处逢生。 枯木逢春。 原来不只是她的奢望。 灵魂深处,她感受到了就在脊背之中蔓延的生命力,枯木逐渐焕发生机,她的一切努力都是有结果的。 只等这一次谋划落幕,只要顺利按照她的计划,她就再也不会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了。 一朵未曾开放便已经枯萎的话,终于等到了她的花期。 “怎么了?” 哪吒音色低沉,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容白太过激动之下眼眶之中流出的泪水。 视线一直注视在她身上的哪吒不可能错过她神情上的点滴细微,更何况容白所在之处从来都是光之所汇聚之地。 哪吒一点都移不开眼睛。 但他不懂,为何容白会这么伤心,难不成是因为太累了? 容白看着面前的哪吒三太子,那种一开始失而复得的激动逐渐平息。 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但她却是前所未有的雀跃。 容白笑起来的时候,原本殷红的朱唇经过摩挲之后显得更加丰润了几分,颜色也更加鲜明,自温软之中生出来的靡靡艳色。 让哪吒充满了成就感。 “那是怎么了?” 唇瓣勾勒出迷人的弧度,只用眼光即使再过精确也无法衡量到微厘和其中温软。 更可况那里还有着甘甜的蜜汁,熟透的果浆,撩人欲醉。 容白被混天绫勒的出现淡青色淤痕的手腕主动环住了哪吒,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轻柔,尾音娇俏,却惹得满怀怜惜的哪吒气极反笑。 容白说——“据说天神元阳能使人成太乙真仙,不会莲花太子...不行吧?” 虽然次数多时间久,但是功效少。 还是没用。 身形纤细的容白在哪吒怒极了的压制之下眼底未曾停歇全是氤氲的雾气,上挑的眼尾殷红,她难耐的仰起头,但这一次她尝到了乐趣反倒不肯轻易认输了。 容白身子早就觉得发软,身上漫漫雪色早就随着哪吒的诸多征战遍布红梅艳色,她虚虚的仰起头忍不住的开始求饶认输,却被轻拍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实在难以启齿。 “太乙真仙?野心挺大,那就好好试试。” 哪吒低沉的嗓音带着玩味,实在不知容白的脑袋里究竟想了一些什么。 得神明元阳可成太乙真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但容白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是还能受着,那就好好受着吧——想要成为太乙真仙,怎么能不锻炼一下体力呢? - 容白心里一边想着不行了她快要被涝死了,一边想着不行万一试试修为真的能往上走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种想法交织在一起,最后便是思绪被哪吒弄得乱纷纷,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将手臂搂在哪吒的脖颈之上。 如同藤蔓一般,紧紧依偎。 最后她好似沐浴在温泉活水之中,被水紧紧包裹,可这时候容白连眼睛都依然睁不开,睫羽轻颤了几下尽了努力,任由哪吒抱着她动作,缓缓沉睡。 比练剑累多了。 “郎君,已经为大王准备好了膳食,只等夫人来用了。” 哪吒点点头,视线往那边分神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 容白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做的很好,她也只是胆子大,不是傻,放着正经的修炼功法不练去走捷径吸食人肉,才是不值得的。 天地有因果,人族又备受眷顾。 任何不将【生灵】放在眼中的都会受到代价。 只不过这个因果来的有些晚,而非不来。 莫说是从前在陈塘关的时候,就说现在,哪吒见过天庭同僚不将人间放在眼中的神明,再说灵山,口口声声说着众生求渡,却哪里看到过北俱芦洲的苦难? 容白是他遇到的惊喜。 “放那吧。” 小妖怪眼观鼻鼻观心,时刻谨记着锦红姐姐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都当做没有看见。 不过大王寝殿之中凭空多了硕大莲花池,池中莲花娇艳欲滴的景象,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头一振。 ——乖乖,这不管是变出来的还是移过来的都说明郎君道行是真厉害啊。 ——不过还是大王更厉害,还能找到这般压山夫君。 哪吒只一件下裳便起身下榻,五步之后色彩华丽的绒毯上平底升起一个一丈高的清晰水镜,将所有景象净收镜中。 容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适应了床帐上的花纹之后确认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这才随着哪吒暴露走动的声音微微回神,在被褥里稍稍挪动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哪吒往容白视野之中走去,示意她看自己背上。 轻笑一声从埋在被褥里的挖出她的指尖轻吻了一下:“人形道体倒是比原型的时候爪子钝了一些,不过还可以再短一些。” 挠的全是痕迹。 回应他的是容白朝着他丢过去的枕头还有混天绫,可见容白恼怒到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扔的地步。 “你恶人先告状!” 可惜软枕被哪吒随手抓住,混天绫被甩了一下又缠上了容白的胳膊,就没有离开过一下。 白瓷一般雪肤上遍布红痕,而混天绫的红与神圣花纹,成了最好的装潢。 容白又往被褥里面缩了缩,像一只小蜗牛蠕动着进壳一般,反正就是不想瞧这位太子殿下一眼。 闭上眼睛之前,她想。 派去五指山的妖将,可平安到否? - 南赡部洲乃至中原的的百姓并不知道这座山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们只知道这座山是从王莽篡汉那一年骤然从天上降下,因为形似五指,所以都给它取名叫做五指山。 住在周围的百姓都知道这里的五指山下压了一个石猴,石猴这么多年不吃东西也不见虚弱,还能口吐人言,百姓们纷纷口口相传,也就越来越害怕,不敢靠近此地。 生怕这里压着的猴子有一日发了狂将他们都吃了。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世道艰难,所以越发要小心。 孙悟空在这许久了,他浑浑噩噩眼瞧着山崖边上那一颗新长出来的桃树长出了一颗小桃子,可他也知道那颗桃子必定之后会经历风吹雨淋之后化成春泥浇灌在树下。 因为此地无人烟走动,无鸟雀靠近。 那两丈对他来说最轻巧不过的距离却成了在五行山下最跨不过去的存在。 可今日他却感受到了被窥探的眼神,即使没有任何恶意,也逃脱不了他的法眼。 “出来!” 孙悟空大喝一声,惹得一道黑影赶紧从草丛之中滚了出来,见到了孙悟空如今颓败荒凉样貌也没有敢新生轻蔑,行礼说道:“见过齐天大圣。” “小妖奉我家大王之命,从西牛贺洲前来探望大圣爷爷。” 孙悟空看着眼前这个修为对他来说不够看的小妖,即使她已经能够收敛妖气和藏起容易泄露的细节,对他来说依旧是孙子辈儿。 他有些不敢相信。 从前他在花果山水帘洞称王称霸,惹得许多妖王来与之结拜,他号齐天大圣,其中他那些哥哥姐姐们也称自己为“平天大圣”“混天大圣”“通风大圣”等等。 那时候花果山上络绎不绝,可现在他已经被压在五指山下,渴了饿了也就只能吃那些蠢物被如来那小儿折腾,怎么现在还有傻子敢来拜访他? 而且这个傻子还不是一个憨货,后头还有一个更大得憨货。 “你怎么从西牛贺洲来的?” 孙悟空这么问着,一个小妖怎么从西牛贺洲来的他是怎么都想不通。 小妖嘿嘿一笑,她也没有想到能到,但是听了大王和土地神仙的话她就听话来了,将在山下换的吃食摆在孙悟空面前,恭敬有礼但一问三不知的回复道: “回大圣爷爷,我家大王说你见了她自然就会知晓,她有求于您。” 孙悟空呲牙。 这说了跟没说不一样吗? 谁家教出来的小妖怪,就存心钩他这个猴呗? “你大圣爷爷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啊?” 凡人的果子就在鼻尖散发着味道,孙悟空闻了一下。 真香。 西游 第十五章 孙悟空不论如何都没有想明白究竟什么人能够在这个关头还敢冒着得罪灵山的风险找上他来。 甚至既然已经可以承担这个风险,为什么还要找他。 昔年他确实打闹蟠桃盛会闹了个天翻地覆,可现在妖族谁人不知究竟是什么光景,还能够求到他的身上。 即使求到他身上,他又能做些什么? 吃个果子都费劲。 孙悟空心里惦记着这个事儿,但用果子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耽误。 这个小妖怪挺机灵的,还知道给他果子吃,要是给的是粟饼麦饭他倒是不感兴趣了。 果子嘛...他是个猴儿,天天看着果子眼馋,现在就在身边了还能忍着不动心? 孙悟空一边啃着嘴里的果子,一下想着究竟是谁,一下又盘算着这个小妖怪竟然真的离开了五指山,还头也不回。 也不知道这个“大王”究竟是怎么教的。 从前他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也都跟这个小妖怪一样聪慧,不,聪慧多了,日日在他面前“爷爷”“爷爷”的吵个不完。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这样,花果山又到底如何了呢? 口中的果子食不知味起来,酸甜还是苦对孙悟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了,他最在意的莫过于就是他的师父还有花果山了。 若他的猴子猴孙,能像这个小妖怪一样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吵一点也没有关系,爷爷从来不嫌他们吵闹。 - 容白再一次的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究竟距离哪吒回来过了几日了。 身上倒是浑身舒爽,灵魂深处枯木焕发新芽,好似整个人如同新生了一般——从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不适之感烟消云散。 好似她终于被这个世界接受了,又好似她这才算是完整意义上的重新活了一遍。 当然容白并没有忘记,她只有达成了这个身体的愿望才能够真正的得了这一条命。 她感受了一下身上的状态,虽然有很多斑驳加身,但哪吒照顾的她很好...虽然......虽然恶人先告状。 睫羽轻轻颤抖,睁开眼眸遇到强光有些不适又闭上眼眸歇息了一下,这才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床帐上轻纱祥云纹样,鼻尖充斥着莲花香气,十分霸道。 就像哪吒这位神明的性格一样。 正常,连清新淡雅的莲花生在了哪吒身上都能够成为一个霸道样子,那怎么样都是正常。 容白这样腹诽,但在转身看到那道一丈高的水镜还有广阔寝殿之中任谁都无法忽视的一池塘莲花还是感到了震惊。 她就睡了一段时间。 然后哪吒就能在这直接种了一潭盛开的莲花。 容白起身用法术给自己穿好新的衣裙勾着那道混天绫起身,伸出手指触碰在池塘的莲花的花瓣上,一下便觉得这处“造价不菲。” 必定耗费了许多法力。 也不知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如同哪吒一般用法术如流水,滔滔不绝。 混天绫被容白当成了一个披帛来佩戴,莹白色裙装直至裙袂渐变成朱红色,裙摆和混天绫成了包裹如玉肌肤的唯一艳色。 她迈步朝着洞外走去,与此同时混天绫上的辉煌纹路逐渐消弭,只如同一段普普通通的披帛。 裙摆随着她缓步向前在绿地草木之下,点缀成了一朵潋滟的花朵。 美人如花隔云端。 姹女之名名副其实。 哪吒听着身后的动静心有所感的回过身,朝着她招了招手。 他本就精力充沛也未曾觉得劳累,便显得更加神采奕奕,本想一直盯着容白看,但看不了几下又要出问题便出来无底洞自己找些可以挥洒精力的事务。 若是往常他或许会去天庭告职会去下方游走,但现在万种柔情尽在心头,他只想让容白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他。 陷空山一开始哪吒带容白来的时候便知这里是一个好去处,但他也没有想过容白会让这里变化这么大。 从无到有,和有到多是一个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更难的问题。 但容白做到了,还不同于其他妖王喜欢生吃生灵、镇压土地,容白走出了一条新的路。 甚至山下的百姓还多了些。 哪吒只来的时候往山下看了一眼便觉得山下炊烟袅袅比之从前兴盛许多,西牛贺洲地广人稀,更显得容白这个大王厉害了些。 至于旁的,他倒是无暇管辖,便看着这些小妖每日准时到无底洞门口开始练兵,一片生机勃勃之相。 仿佛望着这般光景也能瞧见一开始还用着双股剑并不顺手只能慢慢摸索的容白。 他有些遗憾错过了容白最青涩的时候,却又欣喜认清自己之后来的并不晚。 “怎么样?” “算是不错,你用心了。” 容白知道这话也就哪吒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这样讲,对他来说恐怕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一点进步都能够被看在眼里,也成为了她前进的动力。 她往哪吒怀里十分自然的蹭了蹭,从哪吒的角度甚至能够数清容白的睫毛,十分自然的依恋让哪吒心里都泛起了甜。 环臂的手一瞬间紧紧握成拳头,下一瞬又赶紧伸手环住她的腰肢。 太甜了。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小妖精。 哪吒低头轻吻一下容白的额头,这个如同羽毛落下一般的吻没有任何□□狎昵意外。 只有发自内心对心上人生出的怜爱与温柔,比他的理智更快。 又或许是他的理智也告诉他,要好好吻一下心上人。 “你若是有一个修的通天遁地之法的师父指点,会比自己摸索着典籍还要快一些。” “只是可惜......” 哪吒沉吟一声,说出他的顾忌:“现在妖族式微,各方大妖隐退,昔日跟着孙悟空一同起兵的那些妖王被诛灭的诛灭,镇压的镇压,改名换姓的改名换姓,妖族各方都低调起来,寻一个名师并不容易。” “妖族大多都是湿生卵化之辈,杀孽早在懵懂时期就已经筑下,并不利于修行。” 他心知容白为了修炼尽下苦工,但他的修炼路子和容白的并不一样,只能在身手功夫上提点一二。 可要让容白在这这个时候寻一个名师......他倒是怕一是没有让容白失望,二是若引得容白误入歧途,舍了这么多年在灵山的佛性,之位眼前道行,那才是不值。 容白在他怀里懒洋洋的闭上眼睛,给自己寻了一个好生舒适的位置,没有发表她的看法,只轻嗯了一声。 因为她知道哪吒还有未尽之语。 在容白看不见的角度,哪吒目光深远,凝视着其中一个还没有修炼出道体但已经诞生灵智的小猴笨拙的模仿着其他小妖练兵的姿势。 “若是孙悟空还没有被压在五行山下的话......或许,他是最好的老师。” 那猴儿是混世四猴之中的石明灵猴,虽不知师从何处,但功法精进又道法自然,除了有些想法不容于世之外,也并非茹毛饮血大奸大恶之辈。 而容白胆子大却又把握着分寸,知道该要怎么干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 这不是最好的师徒是什么。 可惜了。 可惜了孙悟空意气风发现在只能在五行山下成为仙佛两道的棋子。 可惜容白本应有一个名师教导,而非自己琢磨。 “哥哥竟然这么觉得?” 容白被说中了正事,睁开眼睛仰着头看哪吒,话语之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毕竟不论在谁看来,一方是天庭战神一方是犯上作乱的妖王,不厌恶就好了竟然还能够互相欣赏。 容白早早便布置好了孙悟空这个后路,她有把握即使哪吒知道了也不会生很久的气,但没有想到哪吒也正有此意。 “是,可惜了。” 微风吹起容白的发丝,哪吒用手勾起她的发尾:“旁的也就罢了,法器我为你多寻一些,混天绫也留在你这,可以护着你。” “陷空山是一处好地方,但越好越有垂涎的,我有公职在身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但我希望你一直平平安安的。” 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山、天庭也逐步开始了动作。 陷空山这个地方正好在要塞上,躲都躲不掉,容白无心,但是哪吒想为她做好一切准备。 容白睫羽轻轻眨了眨,眼眸之中满是顾盼神飞,她在哪吒怀里动了动,借着视角的不便蹭在了小妖们看不见的角度踮起脚尖咬了一口哪吒的耳垂。 呼吸尽数喷洒带着阵阵痒意惹得哪吒耳尖通红,容白的尾音像一个钩子一样弯弯绕绕,带着她独特的韵味:“哥哥,这是不是就是出自南赡部洲那个国家在《战国策》里面写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容白说完便要跑,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哪吒捉住了手腕,整个人带在了怀里。 哪吒一身麒麟妆花跑,目光灼灼本就有光明磊落的少年意气风发气概,现如今嘴角带笑,英姿勃发反倒增了几分邪气。 “跟你说正事,你偏要来撩拨一下,胆子这么大?” 因为容白也没有想到哪吒真的有将她记挂在心上,一直有为她打算。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但真的不用她算计不用她心心念念就已经被双手捧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此大恩无法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大日漫漫,夏日陇长。 莲香四溢,通体康健。 这种时候岂能够白费? 哪吒一下当着众小妖的面将人打横抱起,渐变的裙摆如同绮丽的晚霞曼妙的打了一个旋儿,未曾将其他小妖惊诧的样子分出一份视线。 只脚下虎虎生风,对着容白传音说道:“既然小白这么说了,你叫我一声爹爹也应在情理之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是所有爹娘都可以当爹娘,但既然品行已经足够做到“爹娘”,何不让容白叫他一声。 容白启唇嘴巴微微张开,但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哪吒...简直可怕。 但这种道理在哪吒嘴里说出来,又仿佛理所应当,一点也不奇怪 。 在后头的黑软往锦红那边蹭了蹭,小心说道:“原来大王的时间在夏天啊,和咱们都不一样。” 锦红嘴角抽搐,瞪她一眼。 真是...傻人有傻福,啥都不知道就傻都敢想。 - 进了无底洞,这下哪吒倒是有心情好好看一下这个洞府,见容白眼睛睁大还是缓不过神的样子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两人又聊了一下其余的布置,这若不是一个洞府只能在洞府的基础之上布置,哪吒觉得容白必定能给弄出一个南赡部洲的亭台楼阁出来。 两人一同给那间倒座儿行了个礼,哪吒看着她上香恭恭敬敬的,想起她在他不在的日子应当也是这般在他的神位之前虔诚上香。 清香弥漫,可神却只垂怜了这一个信徒。 “哥哥笑什么?” 无底洞的这间倒座儿应着殷夫人的话给她设了牌位,但给殷夫人设了不给李天王设未免有些微妙。 容白原先担心哪吒看着“尊父李天王之位”会恼,没有想到回过身便见着哪吒一直含笑。 哪吒揽过容白的细腰,当着殷夫人和李天王神位的面点了点容白的鼻尖。 容白的身形纤细,在哪吒看来即使容白并非无害但他却总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纤细的身姿像风中漂浮的柳絮,他必须要箍的紧紧的,才不至于让她被风吹走。 “笑你.....读南赡部洲中原国度的典籍,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 “嗯?是什么?” 容白来了兴趣,灵山典籍她在不能修炼时候都看了一个遍,现如今能够修炼她自当博览群书看了看被天地眷顾的人族究竟有什么好的,其中南赡部洲中原位置更是有许多人族的智慧。 哪吒学着容白咬她耳朵:“墨子说,解带围城,你不觉得很适合我们吗?” “解带围城?”楚要攻宋,墨子解带围城赢公输子,这和他们有什么相似? 容白抬起眸子,用那张出尘绝艳的容颜一眨不眨的盯着哪吒唇边从容笑意,沉静的眼眸如同星子般闪烁。 片刻之后,她微微一笑,伸手勾着哪吒的腰带。 “原是...解带为诚啊。” “哥哥给小妹一个机会?” 西游 第十六章 “停......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无底洞正中的寝殿里,想起了主人难以自抑的一声声响。 嗓音如同冰雪消融之时伴随着山谷之声的泠泠泉鸣,冻了一整个寒冬的人感受到春日来临之时第一个想法并非是寒冬太过凄苦。 而是痒。 从心尖充斥四肢百骸,震动到灵魂深处的痒意。 那双细若梅骨的手用力的攥着枕边的布料,鼻尖早就已经难以忽视的莲花香气萦绕,一如哪吒本身的存在一般。 听了这话的哪吒本就带着笑意的眼眸阳光更加幽暗了几分,握着笔的动作却一下未曾犹豫,落笔十分流畅。 “小白,这里兄长便要教你,胆子大没有关系,但输了之后就要认啊。” 粉白的花瓣随着笔尖挥洒萦绕于后背肌肤之上,大朵大朵的莲花本应有着高洁清丽之姿。 此刻却无端生出了许多妖异之兆,身边团成一团的是法器混天绫,在身上纵横的墨汁是遇水不化,浴火不朽的千年墨。 容白背脊之上只有堪堪束缚的一道红绳,其余的皆为活色生香的莲花之景,映衬着她的殷红眼尾和般般入画的昳丽,只觉满堂生辉。 纤长的睫羽随着哪吒的动作轻轻颤动,宛如墨色的蝶,容白嗓音喑哑轻哼一声并不服输。 却又觉得哪吒太坏了。 他就是故意的。 她灵魂已经逐渐补齐,在没有枯死之兆所以越发精力充沛,两人分毫不让。 容白只想将每一日的时间都规划好,偏偏哪吒觉得她小瞧他的体力。 便借着这个来磨她。 太坏了。 她定神不想要继续猜测脊背上的画究竟完成了多少,下一刻究竟会落笔在哪里,可偏偏笔锋上的绒毛却一直勾着她的心绪,片刻不得安宁。 眼波潋滟,秋水凝眸,容白很快便选择认输,要强不适合哪吒。 很明显这位莲花太子吃软不吃硬,尤其这个时候了他是怎么忍得住一直在画画的? “哥哥,我错了,饶了我吧。” 哪吒被她拉住手臂,低着头看着她,那上挑的眼尾故作了几分柔弱姿态,落在他掌中的单薄脊背却松柏一般。 聪明的妖,惯会用这一招。 “等等,很快便好。” 朦胧云雾之中的斑驳身姿,有时候哪吒觉得容白并不像一个鼠妖。 妖不如的人最大的原由便是妖会被原型的习性而束缚,即使脱离也并不能脱离太远,譬如兔妖总是后腿更有劲,比如鼠妖大多胆小亦或者趋利避害。 比如熊妖茹毛饮血。 这些都是生而带来的,而人族生来就有道体,即使贪欲倍增也有心出发并未有生来的习性做影响。 容白并不像是鼠妖,她连与生俱来的利爪都有些生疏,反倒会让第一眼见到她的人格外注视她那过分纤细,腕骨微微凸起的手腕。 她更像是花妖,尤其是她周生遍布不知是什么的香料,加了几分神秘。 但这些只是哪吒自己的想法,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再加上他要回天庭在即,哪吒顺从了自己的内心——要用千年墨,要用上他的印章在她背脊上留下挥不去的笔画。 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再也没有旁人可以窥伺。 最后一笔勾勒缓缓落下,容白睁开眼睛,环住了哪吒的脖颈。 柔弱无根的云被风吹得跌宕却又只能紧紧依靠着风。 昼夜不歇。 - 孙悟空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他好歹也算是和东海龙王为邻,在地上当过齐天大圣和结义兄弟一同反过天的,从没有想过竟然有一个小妖胆子这么大,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之后还能够从容的过了几年之后再来看他。 “小妖容白见过大圣。” 孙悟空看着容白逐渐出现在眼前,半蹲在他面前,嗤笑一声:“这里哪还有什么大圣,你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这里只有被压在五指山下不得动弹的一个石猴。” 身上有着火眼金睛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眼前是一个鼠妖,虽是鼠妖身上却没有妖气萦绕,反倒有几分天庭清气。 怪哉怪哉。 又寻他作甚。 怎么都来寻他。 “先前让麾下小妖前来拜访大圣,容白晚至,还请大圣谅解一二。” 容白先将孙悟空头上结出的野草摘个赶紧,再用个手帕擦拭他的脸颊,对着孙悟空的冷脸也没有害怕之感,反倒十分从容。 与她看似柔弱的姿态并不相符。 “竟是你派小妖前来?”这孙悟空倒是没有想到,他本以为那般小妖恭维之下的大王该是一个凶猛之辈,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女妖。 是他着相了。 但这个结果也没有改变孙悟空的决定,不管是来找他做什么,他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不行。 “小妖闻大圣之威名久已,愿拜大圣为师,修的立身之法。” 孙悟空没有拒绝温热的手帕,他抬起头来看着容白,皱了皱眉:“你难道不知究竟现在是何光景,小妖们躲都来不及,你寻求立身之法竟然还能够找到俺老孙身上?” “妖族修炼之法有限,容白即使已经用尽全力得了道家修炼之法,然无名师指点仍是一知半解。” “至于大圣所说的旁的都躲,为何容白不躲......那是因为若是因为法力孱弱被食被杀,还不如修的功法求一个轰轰烈烈。” 容白轻轻笑了起来,望着这位一直在传闻之中头一次得见的灵明石猴。 她来到这个世界在这个身体之中苏醒的时候,正是他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时候。 缘分既然早就已经注定,那她便要随波逐流好好利用了。 “大圣若问我不得长生之法都会尘归尘土归土,那我便要问一问大圣——大圣闹天宫,闹得轰轰烈烈,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大圣后悔吗?” 容白目光灼灼,孙悟空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太热了,竟然让他这个掀翻了八卦炉里出来的火眼金睛都觉得刺眼,下意识的回避了起来。 “俺老孙...俺老孙当时只想闹个痛快,有什么好后悔的。”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1) 偏要个轰轰烈烈才对。 眼前小妖对他口味的。 - 孙悟空初开始修行之时执念长生,那时候都告诉他天底下能够长生不老跳出轮回的只有三种:神、佛、仙。 不老不死,与天地日月同寿,不必担忧生离死别,年老体弱。 他想,凭什么呢? 见孙悟空面色凝重,容白俯身便拜:“此间并无第六耳,烦请大圣救我。” 是“救”而非“教”。 弱者需死,这是孙悟空知道的事实。 听着容白的话,孙悟空恍惚之中想起自己因为拒绝了师父的“术”“流”“静”“动”四道,师父大怒,用戒尺打了他的头三下,让他三更时分前去寻他。 那时候师父还佯装不知呢,他也是这般求师父,因为他知道师父会教他的。 师父...他的师父,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有这般下场,才不让他说出师父的名姓呢? “也罢,你肖我。” 那就让我瞧瞧,你能够混成什么样子。 “先说好,俺老孙只是想起来念一念修行口诀,才没有想要收你为徒,所以别用那些辈分礼节的扯上俺老孙。” “还有俺老孙只回想一遍,你要是记不住就记不住,别回头再来。” 容白乖巧点头。 孙悟空问道:“道门之中有三百六十旁门,我有长生妙道修行之法,有地煞七十二般变化,有腾云之法,你要听哪一个?” “都要。” 孙悟空咬牙。 真跟他老孙一模一样。 西游 第十七章 口诀功法说出来容易,想要福灵心至瞬间耳聪目明却是一个难事。 孙悟空天地生成,凝聚天地之灵气,千百年来只得这么一个,所以在听完菩提祖师的口诀之后立即福灵心至,用一夜参悟便已经明白。 用三年修炼便已经入了道门。 容白不如孙悟空,从天资之上就已经注定。 但她时时刻刻拥有着向死而生的勇气,珍惜每一个把握到眼前的机会,能够说服孙悟空这般对她破格放水已经实属不易,她不能够要求其他。 甚至这才是孙悟空对她的第一个考验。 她只有获得眼前这位齐天大圣的认可,才能够秉承着他的功法登堂入室。 即使他现在在其他人眼中被压在五指山下威风尽散,现如今已经是佛祖的掌中之物,但这位曾经竖旗造反跟与天地争一个高低的孙大圣,依旧拥有着他的傲气。 想要获得他的认可,光靠一点小聪明是远远不能够的。 细雪又下了起来,点点雪花如同飞扬的柳絮,留在了孙悟空的毛发之上。 他清了清嗓子,仿照着记忆之中师父讲课时候的样子开口:“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1) 口诀道法并不陇长,但若无高人指点只自己盲人摸象,恐漫长百年余生都摸不准究竟是何意味。 而容白一向是知道该要如何讨一个人的喜欢,也可以说是知道该要如何讨好一个人。 像云,像雾,像风平浪静的大海,像一切可以容纳百川却不会感受到威胁的存在。 但孙悟空,这位齐天大圣,出现的意味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她并不希望通过示弱亦或者讨好让这位齐天大圣对她网开一面,她已经并不需要示弱来存活,她想要通过自己的实力来获得属于自己的尊重。 所以,请看看吧,她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铺垫,想看自己究竟能够靠自己走到哪一步。 思绪在脑海之中如同万千蛛网一般错综复杂,但在孙悟空开口的那一刹那,容白便已经入定,沉浸到历经多方试炼依旧永垂不朽,让灵明石猴闻名天地的《显密圆通真妙诀》。 在孙悟空开口的那一刹那,跪坐在他面前的容白坐定在他身边,但见天边颜色逐渐暗沉,再至东方天色微微亮起鱼肚白,容白才缓缓睁开那双眼眸。 那双眼眸之中本就拥有着想要俯瞰天地的浩瀚意气,拥有着初生幼崽时候的懵懂无畏。 现如今这一双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沉静,比从容更胜几分。 “不登山高不知山之高也,唯登上山顶才知道。” 从前不论是在灵山即使无法修行也要多看典籍时候的勤奋,亦或是后来种种努力,唤醒枯木般的灵魂都是为了今天。 “拜谢大圣。” 孙悟空哼哼唧唧甩了甩头上堆积的雪,冰凉的雪花飞溅在了容白已经冻得冷白的脸颊之上。 身体机能复苏之后也觉得有些冷意,平白被甩在脸颊上的雪花融化之后化作一滴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她伸手拂了拂头顶发丝上的雪花,朝着孙悟空行礼,孙悟空斌并不在意,他只不过也是有些好奇究竟容白需要多长时间罢了,才不会关心她不会爆体而亡什么的。 那双炼就了火眼金睛的双瞳灵动非常,看了看容白之后便移开眼睛:“俺老孙回忆完了这个,还想回忆回忆72般变化。” 便这样,从前让孙悟空觉得非常无趣的寒冬也多了几分趣味,他想瞧瞧这个大胆的小妖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能不能有他齐天大圣的几分英姿。 凝结成冰的泉水叮咚作响,南飞的鸟儿逐渐子啊林中显露出踪影,深埋在地底之下的种子破土而出,长出新的绿芽。 在山下百姓上山之前,一直紧闭双眼坐定的容白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白气。 “赶紧走吧。” 孙悟空眼镜不由自主的往上山的那边道路看去,又轻哼一声:“你这小妖,咱们可素不相识,你若是以后被别的妖精打杀了,可千万别搬出你大圣爷爷来。” 孙悟空听过他的师父说这一句话,这么多年依旧想不明白。 现在他说这句话,也存了和菩提祖师讲道时候模仿的样子,因为在他心目中,他的师父菩提祖师是不会出错的。 但其他的,延眼前这个小妖都能找上他这个扰乱天地的祸害,若是真有要降服她的,恐怕也有万千求生法子,若是实在不行,搬出他老孙来,也不是不成。 容白缓缓活络着筋骨点头应下,之前忽悠孙悟空的妙语连珠好似从未出现,好似没有听懂孙悟空话中意思。 变化之道是她遇到的和灵山时候遇到的同样光景。 空守着一座宝藏,但偏偏没有打开的钥匙。 但是无妨,最关键的道法她已经学会,之前自己看着修炼法门觉得困惑之地现在已已经拨云见日。 她非常感谢这位不算“师父”的“师父”。 “自然自然,之后若被旁人打杀了,也断不会丢了大圣的脸。” 容白青丝如瀑,自肩头垂落,对于功法的精进也让她的修为不必受五指山的压制,可以屏蔽风霜雨雪。 那一双眼睛倒映着的是神采奕奕,是春水宁波,是最温柔的神祗回到御座上的自信果决。 她一身墨色,跪坐在寂寥的初春满枯黄之中,却成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惊鸿。 容白,便是这世间百姓信仰神祗之下,构造出的神明工笔画。 “大圣,那我便离开了。” 容白看了看天边,替孙悟空摘去又出现在他头上的杂草还有泥污。 她之前便已经发觉,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能够做的很少,很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猴子。 这都是因为灵山和天庭要好好磨练这一位现在并不能够为他们所用的棋子。 柔软的帕子擦拭在猴毛之上,许多遍之后绽放出本该有的氤氲金毛,孙悟空轻哼一声:“你这擦了有什么用,俺老孙就是要被风吹,就是要被雨淋的。” 不过到底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味就是了。 待一切擦拭干净,容白看向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逆着光对着孙悟空说道:“大圣,我会时刻铭记——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1)这句话的。” “我等您从这山下出来,历尽千帆,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再会。” 这时候还没有知晓灵山计划的孙悟空并不知晓他早就已经是如来佛祖操控的这一盘棋局之上不可代替的棋子。 但容白相信,诸天神佛以天下为棋局,总会有走眼的时候。 她等灵山再相见的机会。 - 容白离开了五指山。 她没有学会专属于孙悟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却突破了自己的速度,自己摸索出了一道法门。 容白离开的时候朝霞烂漫,天边逐渐被太阳晕染上血色,波浪随着风一点一点蔓延。 孙悟空看着那一处容白曾经在此存在过的痕迹逐渐因为时光变迁而消弭,嗤笑一声:“这如来还能放了俺老孙不成。” “再会?俺老孙都不记得你这小小鼠精究竟是何等样貌了,偷学俺老孙的道法要是真没用被别的妖可千万别丢俺老孙的脸。” 春日来了。 万物苏醒。 山下的人家开始了耕种往山上行走,但他们都沉默着十分有默契的避开了那边据说是压了一只会说话的猴子的山峰。 又开始了寂静,风一点一点吹过。 山崖边上的那颗果树开始焕发新芽,长出花瓣,结成果子。 直到化作腐朽,掩埋在土地之中成为养料,再也没有大胆的小妖不远万里用一个平平无奇的果子作为拜礼,也想要见见威名浩大的齐天大圣了。 - 陷空山这一处地界十分奇妙。 生灵都知道不论在东胜神洲还是西牛贺洲,百姓生活凄苦最大的缘由妖孽横行霸道,百姓苦不堪言,随时都或许会被妖孽给擒了当成盘中餐。 但多年以前,有一位地涌夫人显灵,而后建造地涌夫人庙之后便香火鼎盛,百姓不再苦于妖孽横行和大虫齿牙。 赢得了数不尽的香火。 便是一同的福禄正神也没有地涌夫人受人尊敬。 百姓们崇拜神灵又比较神灵。 这样的境遇之下,无底洞麾下的妖越来越多,因为这位地涌夫人会教授修炼法门,让妖族不至于遵循本能多生杀戮之后断了修炼境遇。 即使小妖天资有限,但地涌夫人给了他们不再处于浑浑噩噩的一条路。 陷空山附近地界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逐渐成了两种风平浪静互不干涉的局势,也让陷空山越发强大与富饶。 无底洞都知道那一位生得好但是凶巴巴的大王郎君今日回来,那一身赤色衣袍锋芒毕露如同一把未曾归鞘的神兵利器。 他勾了勾唇角,没有一丝笑意,眼神冰冷,那双曾经手握长枪的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 一下一下。 让锦红的心跟着节奏一起跳动。 停了。 哪吒的指尖停住了动作,锦红听着哪吒的问话感觉她的心也要停了。 “容白,多久没有回来了?” 锦红嘴唇嗡动,措了措辞正要开口,那双眼眸看了她一眼,锦红立刻闭嘴,哪吒对着一旁快要用道体缩成一团的灰软开口: “你来说。” 西游 第十八章 哪吒对于无底洞内的陈设十分了解,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摆放与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分毫不差。 原先他收到来自于陷空山的香火,原只因为是容白想他,每每这般想起的时候心底里像被蜜浸透一般翻涌着甜味,鼻尖馥郁着专属于容白的那一抹馨香。 可他踏入无底洞那一刹那,容白未曾出现的身影,最为机灵的锦红瞬间瞪大的双眼,还有胆小的黑软的闪躲都已经是不打自招。 “容白,多久没有回来了?” 哪吒视线轻扫寝殿的设施,中央清澈的湖泊内,莲花花瓣重重叠叠,娇艳的花一团团,大朵大朵的昭示着生机勃勃,好似这里的两个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转身矗立在现如今香火依旧旺盛的神位之前,面前香烟氤氲,逐渐朦胧了他的侧脸,使他的神色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就连临走时候被容白又物归原主的混天绫这一路上在袖中翻来覆去的闹着要缠着容白,现在也老实的如同一个死物待在袖中。 真好。 容白御下有方,及时她离开洞府,小妖们也时时刻刻记得她的命令。 ——上香。 香火不断,就骗他一个。 “你来说。” 锦红最机灵,还不知道要怎么扯谎呢,反倒是黑软是一个兔子精,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也不用怕她撒谎。 黑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锦红,想不明白她要怎么说,怎么气氛这么焦灼呢? 可是她回过头看过去的时候锦红回避起来视线,让她越发摸不到头脑。 想了想,犹豫开口:“......我听说,据说外头有一个新的大王,那位大王和大王有旧,大王就去拜访别的山头的大王了,一直没有回来。” 哪吒皱起眉头,回首利剑出鞘一般的眼神看向黑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过如此含糊不清的禀报,什么大王还有新来的大王绕来绕去也没有重心。 还有,其他人不知道,但容白自己不可能忘了,她从灵山上出来是因为偷吃了如来佛祖座下专用的香花宝烛。 现如今灵山关于她的处置还是未知之数,只说交由他来逮捕。 这个时候,风声刚刚稍作平息,容白哪里来的熟识?哪里来的旧人? 他刚从天庭知晓了一些传闻便迫不及待的赶来要和容白分说清楚其中的厉害,但没有想到竟然是容白先给他一个惊喜。 ——这位熟识,是否也是灵山派下的? 难道灵山现在就已经开始执行了吗? 黑软本就害怕哪吒,她只是有时候不知者无畏,有时候关注点奇特,但没有人能够不害怕哪吒冷冷的眼神。 比小时候叼着她后腿差点把她吃了的狼还要吓人。 “呜。” 一个眼神横扫之下,黑软吓得变回原形,缩在锦红脚边装死,不敢动弹。 哪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么这是容白故意教出来气他的,要么容白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他生什么气? 他只对容白生气。 “还是你来说。” 锦红刚才嘴唇嗡动是因为紧张,但现在嘴角抽搐便是因为想要抑制住笑意。 黑软,干的漂亮。 果然把事情告诉你也会记差。 她平息了一下嘴角,将缩在脚边装死的兔子抱在怀里,谨慎回答道:“说是往东边来了一位御风十分厉害的妖王,那妖王说是与大王早九有旧,便邀请大王去他那里坐一坐。” “不过按照时候,大王也应当快要回来了。” 锦红大胆的看了一眼哪吒凝重的神色,迟疑的补充着:“毕竟......大王与郎君心有灵犀,郎君都到了,大王必定会早早回来的。” 大王,危,速归! 若在黑软稀里糊涂回话之前,哪吒听到向来伶牙俐齿的锦红这般回答定然不会缓解心绪,但现在在经历了黑软之后,很显然锦红是懂得回话艺术的。 哪吒听了这话,眼眸如水,视线放在那一湖莲花之中看不出喜怒。 洞府之中十分安静,锦红感觉自己五感已经灵敏到可以听到香灰燃尽之后落在桌案上的细碎声响。 半晌。 她听着哪吒总算开口。 “你说的不错,我和容白心有灵犀,她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对吗?” 山下百姓们看来已经算是春日的日子里,锦红却感受到了比寒冬更要冷的气息,只一下她就像是要冻死在这里一般。 心脏顿了几拍,这才赶紧挤出来一个笑容回答道:“是,当然是。” “大王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哪吒好像也被逗笑一样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你们可要老老实实的,不要妄图传讯,破坏了我和容白的“心有灵犀”啊。” 锦红:笑不出来。 - 黄风一直后悔怎么就一时大胆步了容白的后尘,竟然也偷食起了大雄宝殿的灯油。 那四大金刚执法严苛一丝不苟,就算从前有些情分他也不敢赌一把,吓得他赶紧跑下山逃之夭夭了。 心里也不乏有些欣慰:便是四大金刚他还能求求灵吉菩萨,若是跟容白一样倒霉催的直接落在那个煞星三太子手里,那才叫玩完呢。 他备受长居幽州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喜爱亲传下功法,又是灵山显有的有悟性的妖,到了下界自然也不能让山野妖精给欺负了。 没过多久他就在落脚的山下建了一处黄风洞,称黄风大王,收了数十个刚刚成精的小妖。 即使刚刚落脚,黄风也十分有良心的在洞口寻了一处风水宝地,给他的好妹子设了一处衣冠冢,纪念因为贪吃被打杀的妹子。 毕竟容白从前在灵山留下的好东西都被他搜刮了。 “要是能有下辈子,投个好胎,好歹也不能因为吃个蜡烛就没了小命啊。” 这话当时黄风在给“死去的容白”诵《地藏经》的时候轻声开口,没头没尾的。 说完便又继续诵经。 往常一直被容白骂混不吝的黄皮老鼠精难得有一个正形,也不知道究竟是给“已经死去的容白”说,还是给前路难辨的自己说。 然后没有过多久,他就听着西牛贺洲离灵山不远处一个地界有一个妖王十分猖狂,号称什么地涌夫人。 他的耳朵里全都是哪一处的妖王得罪了她,哪一处的妖王给她送礼......山野小妖,派头还挺大。 直到有一日,小妖着急忙慌的进来,连武器都扔在了半路上:“大...大王,大事不好了!外头有一位号称地涌夫人,说是您的旧识,要来见您。” 黄风一看这小妖这样,就知道外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死送来花红表里和他交好,小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旧识...什么狗屁旧识,大王我刚从...下来,她知道我的旧识都是哪些大能吗她就旧识。” 黄风说归说,但他还是说道:“快给大王把兵器拿来。” 让他来会会什么山野小妖,也敢在他黄风爷爷面前装相。 直到他气势汹汹走到洞外,正要大喝一声,就见背对着他的一身玄色衣裙的女妖应声回头。 “嘭。” 武器落地。 “黄风,好久不见,惊喜吗?” 黄风想,确实是惊喜,就是又惊又喜。 原先以为早就死在哪吒三太子枪下的妹妹不仅没有死,还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面前。 不对,是真没有死,黄风看的出来容白法术更上一层楼,浑身都氤氲着一层灵气,显然便是有奇遇。 “大...大王,还打吗?” 黄风呲牙,回头怒喝:“大个头,这是我妹子!得叫本大王一声好哥哥的妹子。” 他转头看向容白,没问别的,要先把打架胜利之后好不容易得出来的名分先给确定下来。 显然,他对容白没有叫他大哥,而是叫他名字十分不满。 等到了黄风的洞内,容白看着他这充满了自然鬼斧神工的洞府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黄风憋了半天许多问题想问,最终还是忍不住挑挑拣拣的开口:“你...咋混的那么威风啊,我在这都知道你的威风了。” 见到容白以前,地涌夫人,哪里来的山野妖怪。 见到容白以后,呦,真厉害,我也想。 容白视线从她的“衣冠冢”上离开,缓缓勾起嘴角,唇若丹朱,眼波流转。 “想知道啊,那过些时日我带你去我的洞府瞧瞧。” “行,那你是怎么找到哥哥的啊,咱们是不是这叫...心有灵犀?” 容白扬眉没有开口,十足的吊人胃口。 ——可能真的有妖叫黄风,名号叫做黄风大王,洞府叫做黄风洞,还觉得自己藏得很小心。 - 容白这一次只在黄风洞待了半日,便离开了。 在回来的时期是来年的初春,小妖们还都有些怕冷精神萎靡的时候。 黄风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容白身上的不同。 若上次见面容白还是一个未经打磨的武器,那么现在,这一个武器显然已经开锋了。 那一双眼眸之中,蕴藏着浩瀚星辰。 她非昨日之她。 “走,大哥,我带你去我的无底洞瞧瞧。” 黄风觉得有点怪,但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怪。 心里头好像总有一丝怪异涌上心头。 但谁让邀请他的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对手容白呢?关键她这次还乖乖的唤了他一声大哥。 去就去。 容白还能吃了他不成。 - 一路御风飞行,等到了陷空山无底洞的地界,黄风四处张望与他那黄风洞不同的地方,完全忘了他本来想说的话。 但到了洞府里边,那一道头戴莲花金冠,身穿金银线缝制的玄色衣袍的郎君轻抬眉眼。 黄风浑身颤抖。 灵山......来人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送上门来了呢! “三太子饶命啊!” 他噗通一声跪下。 西游 第十九章 “三太子饶命啊!” 黄风认为自己并不是胆小,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即使是哪吒三太子,万一求饶真的有用? 又或者说,他只要稍稍心软把他们带回灵山复命,而不是直接就地将他们两个妖打杀,但他们就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哪吒三太子哎,那是黄风最怕遇到的神灵。 传闻之中的煞星便说不过孩童时期,就已经能杀龙抽筋儿后,剔骨削肉还给父母生恩,这种胆子和意气风发。 天地之间,也不过他一人而。 但是偏偏这种传闻之中凶神恶煞的人物和灵山交好,大兄为佛祖殿前护法神将,二兄为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弟子。 偏偏正好就撞上了容白偷吃佛祖跟前香花宝烛的事儿。 宁可是四大金刚,也不愿意是哪吒三太子啊! 可就算是这样,黄风也没有任何的放弃。 扑通一声跪下,声嘶力竭的求饶之后,一边看着在身后无动于衷,好像吓呆了的容白暗骂一声,果然不如他争气,也就是他这么一个做哥哥的才受得了她,便招手说道: “小白小白,快过来给三太子行礼啊,纵使三太子英姿迸发也断不可失了礼数。” 黄风一边说着,一边脑海之中苦中作乐的想着—— 他们兄妹二人若是死在此地竟也不枉称兄妹一场,一个偷吃蜡烛,一个偷吃灯油,竟然也算是兄妹当中独有的默契。 这该死的默契! 他怎么就偷吃了呢?这事儿分明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怎么偏偏就来陪容白了呢! 黄风劝完,赶紧扭过头,他不敢直视哪咤,视线之中只能看到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敲击在石桌之上,那轻轻敲击的节奏好像下一秒就能捏碎他的头。 这样想了一下,赶紧的低下头,露出一个讪笑:“三太子,我们兄妹二人就是一时贪吃,请您网开一面,饶了我们两个小老鼠的命吧。” 哪吒的目光晦暗难辨,视线从地上的黄风移到了浅笑嫣然的容白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过来。” 哎。 哎? 不是要他的命吗? 黄风抬起头大喜过望,感觉自己浑身都冒了冷汗,就差一股暖流涌出身体之外了。 不过过去过去干啥?拧断他的头吗? 黄风大张着嘴,犹豫犹豫,就带他要堆出狗腿笑容的那一时间身后在他眼里被吓懵了的容白动了起来,径直朝着眼前高不可攀的神祇走去。 “容白,你疯了,快回来!” 你得罪了的哪吒太子,别连累哥哥我呀! “三太子,三太子,我妹妹......她脑子不好,您就...您就......?” 黄风着急忙慌的找补着,生怕荣白这大逆不道毫无尊卑的行为会惹怒了本就是奉命来打杀他们的三太子。 但他还没有想起求饶的话语时就看着他那个倒霉妹妹容白刚刚走近哪咤太子的身侧,就被握住手腕抱在了怀里。 而他的妹妹也就乖乖坐在了三太子的腿上还十分顺手的环住了那位神祇的脖颈。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太子...无法无天的三太子原来还吃美人计吗? - 哪吒见容白乖巧过来,坐在他怀里,怒意稍歇。 他瞟了一眼现在看起来呆呆傻傻不明所以的黄风,下巴微抬,流露出只属于他的桀骜与纵横天地间的肆意。 “哥哥?容白,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哥哥,根本太子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黄风彻底傻眼,总觉得这事儿好像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 但归根结底好像他不用死了? 正想着呢,又收到了哪吒一边说一边冷冷撇过来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好像又该死了。 虽然眼前三太子在生气,但显然这一步棋她走对了。 因为,她不可能有任何行为或者动作来昭显出她知晓灵山动作一事。 若旁人知道了她与孙悟空的纠葛恐怕只会说一句胆大竟然有恃无恐,从而发现她这几年在下界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有后台的的。 旁人会投鼠忌器。 但哪吒不行。 他太聪明了,也比任何其他人都要了解他,只要让他知道其中一点细节,可能就会让他抽丝剥茧知道所有真相。 ——她必须要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一切都是因为金蝉子才对。 若旁人见到哪吒这副质问的冷面样子,恐怕早吓得魂都飞了,偏偏容白笑意未改。 殷红色的唇瓣唇型十分漂亮,洋溢出美丽的弧度,手臂舒展搭在他的脖颈之上,她已非从前之她,蜗牛一般试探的大胆已经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举手投足之前自有一股潇洒从容,还有一种独属于哪吒面前的有恃无恐。 “哥哥这是醋了?可我这黄风哥哥从前是与我在灵山时候斗法输了才认为兄长的,原先也从未想过还能见到我哪吒哥哥。” 细若梅骨的手指一边说着一边滑动在哪吒的喉结处,亲昵婉转,未曾顾及在场第三人究竟是何等心情。 她只觉得哪吒下颌的线条凌厉决绝,恍然间想起上一次在这个角度的时候,一滴汗水顺着落下,滴在了她的锁骨上。 “再说了,哥哥也听到了,我这黄风哥哥也因为贪食了大雄宝殿的灯油,这才逃命一般的下了凡间,与我相认。” “奇妙的缘分,也就在黄风哥哥那边多待了时日。” 哪吒听起这一茬,本被哄好的脸色再一次冷若冰霜,薄唇微微抿着,眉眼之间全是烦躁。 审视的目光落在了黄风身上,出鞘利刃般的目光让本就心慌的黄风越发觉得无所遁形。 ——容白偷食香花宝烛,可以称一声大胆。 而后在灵山都说这件事由他决断,凭他的威名,这件事必定在灵山众妖眼中都会投鼠忌器,怎么还会发生偷食事件。 ——除非,黄风也是西行路上的一步棋。 并且,他还是凭借着这个借口下山而来知道真相所在,不然他凭什么从灵山下来。 ——难不成是听说容白吃了香花宝烛,嘴馋也想尝尝究竟是什么滋味? “出去。” 黄风听着不对劲,好像他妹子和哪吒三太子真是熟识,还直接“哥哥哥哥”的称呼,不过哪家哥哥妹妹抱成这样啊。 他从来没有这么抱过容白啊!难不成他这哥哥就不是哥哥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怪,还有什么叫做“也就在黄风哥哥那边多待了时日”? 去岁容白在他那将将待了半天,含笑看着他将她那些东西洗劫后变成他的摆在黄风洞里。 今年容白一句话就把他带回来陷空山无底洞,说要让他好好学学。 怪了。 黄风站起身来,犹犹豫豫又朝身后看了一眼,便看着那个明明在和哪吒三太子正在说话的妹子好像也心有所感的的朝他看过来,比了个唇形——出去。 黄风张张嘴,想说话看着一旁的哪吒赶紧闭上嘴用上了他御风的能力赶紧消失在这位眼前。 行行行,你们是好兄妹,就他一个是多余的。 - 容白用手指捏了捏哪吒的指尖,力道不大,只一下的触感,在自己思绪内的哪吒看她眨了眨眼睛,歪头问:“发生了何事?该不会真的吃醋这么厉害吧?” “哥哥——我的好哥哥。” 她拉长了尾音,嗓音故作绵软,像一个小刷子轻轻搔在了哪吒痒处。 “我有一名师,你见是不是修为精进了不少?” “哥哥等的时候久吗?我有礼物与太子赔罪呢。” 哪吒原先是很喜欢“哥哥”这个称呼的,情哥哥,多好的一个称谓,他已经带着容白正大光明的从南天门走了进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妖是他属于他的。 哪吒并不言语,容白便紧紧盯着他,视线从他皱起的眉宇到因为心烦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她借着肩膀的力量,蹭在他身上,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带有安抚之力的吻。 只一下,转瞬即逝,如同一瓣细雪落下。 哪吒便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般。 哪吒紧紧握住容白的腰,容白顺着这个力道腰肢微微塌陷下去,感受着唇间被不小的力道咬了一口,松开的时候唇瓣都被微微弹了一下。 紧接着就被打横抱了起来,他大步流星:“什么礼物?” - 李贞英送的诸多宝石和几件羽衣之中,有一块鲜艳夺目如同鲜血凝成的红宝石。 旁的宝石容白用来镶嵌在冠上,但这块硕大又鲜艳的宝石,容白觉得哪吒一定会喜欢。 所以,她悄悄隐秘身份,托能工巧匠,专门将这位宝石打磨,铸成了一条华美的项链。 金丝编就的项链戴在她的脖颈上,流苏上的金豆豆一晃一晃的,映衬着白皙、纤细的脖颈。 红艳艳的宝石往下坠着,隐入里衣之内。 玄色的衣裙随意的仍在了榻下,莹白的肌肤、辉煌的金子,红艳艳的宝石,尽入哪吒眼中。 “哥哥,礼物,还满意吗?” 上一次究竟是多少时日容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今日一开始哪吒为了更好地欣赏项链便一直维持着姿势不变,等到后来又肯放她下来,让她少些辛苦 之前只在背上的大团大团莲花经过几次添作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之上。 容白抬起眼看他,两人距离近到呼吸都交织都在一起,被容白之间抚过的凌厉下颌线上划下一滴汗珠,欲落未落。 她定定看着这位莲花太子,着魔了一般将它吻下。 莲花味。 这位太子,早在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摒弃了血肉,浑身都是莲花做的呢。 只这一下,本来好不容易柔和起来的攻势又差一点要了容白的命,只觉得浑身快要散架了。 “满意,很满意。” 哪吒想,便是麻烦又如何,便是已经在局中了又如何。 容白,他活该给她操一辈子的心。 “灵山有大动作,你那位兄长来者不善另有图谋,你莫要与他走的太近。” 过了许久,容白感受着哪吒咬在她耳垂上的力道,听着他这么说。 黄风...另有图谋?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她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西游 第二十章 无底洞当不复【无底】这个名字,进去的时候时候有容白带路,黄风只觉得四通八达。 但出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在洞内来回绕了许久都走不出去,黄风甚至怀疑这个洞府建立的时候,容白将整个陷空山都挖空了才有的这么大的洞府。 黄风兴高采烈的进了无底洞,万念俱灰的跪在无底洞,呆呆傻傻的走出无底洞。 他好像也就比容白晚了一段时间下界,就比容白偷吃香花宝烛时候晚了一些,怎么这个世道就变得不是他知道的模样了? “见过黄风大王。” “大王时常惦记着舅老爷来一趟呢,眼下见着舅老爷来,整个陷空山上下都十分高兴。” 先称呼大王不忘礼数,在称呼舅老爷把亲近的关系落下,这边是锦红的交际待客之道了。 锦红并不知晓黄风的来历,只知道也是一个妖王,与她们大王早些时候就认识。 大王临走时候说要去拜师,拜谁为师她们整个陷空山也只有那一个为大王探路而后成为大王亲信的的小妖,她们所知晓的便是大王交代“对任何都说她去访旧友,实际上去拜师高人了”。 至于胆子小的黑软为什么没有说漏嘴? 当然是因为大王慧眼识珠,知道黑软撒不了谎,所以只告诉她该说的。 “我...本大王问问你,里头那位...究竟是什么人?” 神情恍惚,言语慌张,黄风感觉自己单单和哪吒那迎面的一个照面,就已经把他的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 要不是还怀揣着几分理智和好奇,黄风只想御风赶紧跑路,再找一个隐蔽的洞府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知道。 锦红闻弦歌而知雅意,看着黄风从客套也多了几分亲近。 ——又是一个知道了那位真实身份的聪明人。 ——可怜他们这些聪明人就要忍受着常人不知道的担忧。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郎君是我们的压寨王夫,我们大王可喜欢他了,就是脾气不好怪吓兔子的。” 黑软抢答,容白回来她的胆子也回来了。 确实脾气不好,但这一次他都春日之前回来了,对大王也算十分用心,她就不怪他了。 春天到了,见不到人着急上火,她们兔兔很懂的。 压寨王夫...? 黄风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又好像洞悉了什么真相。 但他不论如何也不能够将这四个字和能够止小妖夜啼的哪吒三太子联系在一起啊! 哪一个成精的小妖在懵懂的时候没有听过要是不努力化形就让三太子把你扒皮/抽筋/拧脑袋呢? 黄风嘴唇嗡动,惊疑的看着一旁看起来聪明不少的锦红。 看着她缓缓点头,把这个看起来光怪陆离虚无缥缈的猜想缓缓落实。 他猛地一拍手。 整个妖脸上充斥着狂喜,之前的担惊受怕现在完全化为了得意忘形。 完全重活了起来。 感觉一直悬着的脑袋总算是落在了他的脖颈上,不会在让人薅走了。 “走,孩儿们,带着本大王在你们山上瞧瞧,可千万别打扰了他们俩。” 同样是偷吃下了界,咋作妖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不过这也无妨,容白的后台就是他的后台,都这个关系了不至于扭掉他的头了,哈哈哈哈。 至于心底里之前升起的怀疑早就被黄风忘到了灵山之外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风吹着还未冒出新芽的树枝,寒风刺骨,他拢了拢身上的袍服。 哎,咋还有点冷呢。 该不会有人在惦记他吧。 - 容白觉得哪吒的猜测并不无道理,但这个猜测换成了黄风的时候容白便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灵山还能有什么大动作能够让哪吒都这般语焉不详? 莫非—— 容白没有开口,只下意识的往哪吒那边靠了靠。 生灵便是这么奇怪,明明哪吒最熟悉她对哪里最敏感,碰到哪里会发颤,弄到哪里会怕痒,但哪吒在动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往那边靠去。 他已经不会伤害她,这种安全感她已经得到了。 “西行取经。” 容白正在想着,便听着哪吒也在解答他的疑问,能够让哪吒这般慎重的大动作,便是惊动整个灵山百年布置的西行取经之法。 佛祖说北俱芦洲好杀生,不分是非,或者便是为了糊口,他不渡; 可偏偏南赡部洲吃喝不愁,只因为王朝变迁所以故生争斗,便要来渡。 容白在佛祖袖中,在盂兰盆会上听得清清楚楚,当日在场的诸天神佛也都知晓,这只是一个借口。 谁让南赡部洲早已经在富饶上超越了其他所有部州?这种旺盛香火,是灵山必须要争取的。 哪吒见容白瞪大了眼睛,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充满着氤氲雾气,怀香软玉在怀,忍不住在她睫羽之上又亲了亲,这才话带凉意,充满讽刺的开口: “阿难身为如来佛祖大弟子却天资有限,灵山好不容易得了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位佛的金蝉子,怎么可能因为他在法会之上走神便认定轻慢佛法,将最有天赋的金蝉子罚下凡间历劫?” 哪吒怕容白不懂这些,便掰开了揉碎了要让容白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依照我看,黄风便是拍下来的先遣兵,奉了灵山的旨意在这南赡部洲通往西牛贺洲的必经之地等着,原金蝉子的转世九九八十一难的因果。” 哪吒说话本就带着锋芒,他不喜天庭,对灵山也喜欢不到哪里去。 若是没有容白这一茬,他恐怕会唯恐天下不乱的乐于看这个热闹——诸天神佛为了人间香火机关算尽,就差要打破头了。 这还不可笑吗? 可偏偏他带着容白机缘巧合之下选庇生之所,偏偏容白当时选了这么一处是非所在之处。 若没有此事当然一切都好,但偏偏西行一事灵山早就已经开始运作,这从南赡部洲都到西牛贺洲灵山所有地方都已经成了棋局之上的一盘棋。 除了容白这个机缘巧合之下自己撞上来的,恐怕这些年陆陆续续准备下界的妖王都是本就计划好的棋子。 - 容白许久没有听到金蝉子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存在于他的过去如影随形。 也会出现在哪吒所说的未来当中,成为棋盘之上最关键的那一枚棋子。 但偏偏不会出现在她的现在。 哪吒知道的这般早她也没有想到,所以比起她从前的反应有些迟缓,那双灵动的眼眸显得呆愣了几分。 “金蝉子...原是.....这般吗?”她反应有些怪异,哪吒并未多想,只记得君吒和她关系好,金蝉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哪吒只以为容白是无法接受真相。 便只抚了抚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有炙热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 心里喟叹,虽是胆大了些。 但本就是灵山通缉人员,现在又知晓将来局面 ,容白怕些也理所应当。 两人的独有的草木清香汇聚在一起,哪吒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化了。 他从来都觉得这些事烦心,这诸天神佛说的好听却偏偏自己也有私欲,可偏偏容白身在局中,既然如此那就多庇护几分。 从他接下她这个麻烦开始。 他便要一直护着她。 “陷空山地处要塞,你已经无可逃脱,但容白,我必须告诉你,你想要全身而退就好好的做你的妖王,管好你的手下的小妖就够了。” “剩下的若有牵扯,便让他们知晓你与我的关系,你与云楼宫的关系,谅谁也不可欺负了你,到时候便让我下来拿你便行了。” 容白乖巧点头,虽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但最终目的两人的期盼都是一样的。 至于哪吒出场?还是不要了,她的戏份可不能让哪吒知道。 她一直想做的其实比哪吒想象当中的大胆多了。 毕竟,她现在对知情者来说,便是身在泥潭的一个小石子,无足轻重。 可偏偏在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她这个不起眼的石子竟然也出现在棋局之上,还将自己身上的淤泥洗了个干净。 可容白胆子大,她舍了干干净净作为如玉的棋子入局,偏要费劲这般心机,为的是——她也想要成为操纵棋盘之人啊。 南赡部洲之人多聪慧,有一言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要的是坐收渔翁之力啊。 一个普通的劫难有什么用呢,她没有忘记这条命,这个灵魂的主人,要的一直都是——得道。 所以,只要哪吒不知道,她就还是有点大胆但懵懂的容白啊。 她不能让她的情哥哥失望的。 所以她会瞒的好好的,绝对不让哪吒发现。 她侧过身,濡湿的双眸望着哪吒,眼中朦胧让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穿云扰雾,绵延着无边情意,百炼钢也只化作绕指柔。 “那应当不都是灵山派下来的妖吧?便是算是菩萨们的坐骑也并无许多厉害的。”这是容白有些好奇,她知观音菩萨会安排好这九九八十一难,但关键灵山也并无那么多啊。 哪里来的妖说要多少就有多少,还能听着指挥。 “天庭也有。”哪吒沉吟,天庭最近的动作便是要借着这事分一杯羹。 “还有...若是散播谣言,吃了金蝉子转世便能够不坠轮回长生不老呢,若是像你一样觉得得了金蝉子元阳便能成为太乙真仙的呢?” “不会少的。” 哪吒落下定论。 他竟然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现在的平静无法估量灵山究竟在做什么样的努力,也不知这件事落幕之后对于各方格局究竟有什么样的变化。 “所以,离黄风远一些。” 最后,哪吒神色浓重的补上了这么一句。 容白眨了眨眼睛,看着哪吒凝重的样子忍不住的噗呲一笑。 被弄得微微肿起的殷红带着甘甜的角度,泛着甜意,又好似带着酒香。 “我的好哥哥,黄风是赢了我非要我称兄。” “可情哥哥,小妖此生仅您一人而。” “再无其他。” 世间也再无第二个哪吒。 她说。 西游 第二十一章 黄风在陷空山无底洞待了半旬,才总算见着容白和哪吒再一次露面。 期间他将陷空山上下全部逛了个一干二净,还和这方土地打了个火热十分亲近——虽然他和他那边的数位土地都相看两厌,但碰上不歧视、惧怕妖精的土地正神也不多,便多说了几句。 待再一次见到哪吒和容白之时,黄风赶紧行礼,看着哪吒不似刚照面时候杀气四溢便安心了下来,满怀憧憬的看着他的新后台。 即使这个后台对他没有几分好脸色。 这也无所谓,只要不拧断他的头,哪吒三太子干啥都行。 容白沐浴在阳光下头,浑身舒展,法力进步的最直接表述便是她总算不用多来几次便要开始求饶了。 她并不适合那位孙大圣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在这方道法驰骋驾云的基础上融汇上属于自己擅长之物。 容白现在的飞行速度即使不能跟孙大圣相较,但对比最擅长御风的黄风来说,容白能够一开始有来有往到后来能将黄风甩在后头,便是她的进步。 刚出洞府的地涌夫人满头锦缎般的乌发挽成一个发髻,身着一身赤色衣裙,裙摆层层叠叠用金线做刺绣,大团大团的莲花扑满整个裙边,随着她的走动,阳光之下会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黄风瞪大了眼睛,他不懂锦红跟他说得什么紫檀的雕花床榻,不懂什么刺绣绫罗,白玉宝石的珍贵,但他能够看见容白身上浑身氤氲着仙气——裙子是织女手中做出的。 脖颈间带着的项链有着法力,宝石晃得他眼疼。 这些也就罢了,但黄风觉得自己不能忽视容白身上的披帛,这当中蕴藏的澎湃仙气,还有神明的威压,还有他一打眼见到的那些图腾...这是...... 容白见着黄风瞳孔放大长大了嘴巴想说话说不出来,手指直指她身上的混天绫, 她眼波流转,起了捉弄的心思,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混天绫呢。 就是那位传闻之中的煞星伴生法器只一的混天绫。 黄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乖乖,混天绫在容白身上,不就相当于在他身上了? 黄风正想着精神层面共享混天绫,就被哪吒轻飘飘一个扫过来的眼神赶紧的止住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然后看着哪吒揽过了容白的细腰。 两人耳语几句,刚才就差把他脑袋拧了的三太子缓缓勾起宠溺的笑意,还亲了亲容白的脸颊。 两人的和谐的站在一处,此刻山川河海都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 黄风想:真配啊,三太子看起来脾气就很好。 - 容白使得双股剑,她先天力量上便不足,没有非要用自己不足之处强迫对上别人擅长之处。 双股剑的奥义便是两柄并不同样长度的剑刃,敌对者无法分清下一瞬究竟是那一股剑来劈、挑、砍、刺,容白不说自己究竟拜了谁为师,但还是央着哪吒与她对阵。 本正在一起对练的妖兵们赶紧让出足够大的空地,小心的躲闪起来,黄风脑袋这才回神——容白胆子向来大,刚刚化形便要与他对阵,现今厉害了便要挑战哪吒三太子。 他想,即使他知道哪吒三太子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他有胆子和那位神明对招吗?不会。 容白胆大到,为了修为可以用命来博。 所以,这才短短多少时日,御风驾云就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这个生来就能御风的妖甩在脑后了。 那双多情分外温柔的眼眸随着一下挑眉,眼眸之中多了骄肆的跋扈,她召出剑刃,主动朝着哪吒挥剑而去。 气场全开。 她不要哪吒留手,她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大的距离,还差多少。 齐天大圣能大闹天宫,她想要得道又要多久努力呢? 容白的出手带着粉身碎骨全不怕的决绝,非是寻常试炼喂招,哪吒的剑在格挡住她挥过来的剑刃时候便察觉了出来。 此后,两人快速的对决让远远围观的众小妖完全看不清楚踪影,分不清楚两人究竟是谁。 黄风怔愣着,看着容白的裙摆随着身形舞动着,如同在身前开出的开到旺盛的鲜花。 容白身形灵巧,手中的双剑连环击出,让人摸不到规律究竟下一刻落下的究竟是哪一剑,在加上她刚刚修炼的术法和本就肆意的心境,手上的力道也越发的大开大合。 身姿翻转越发精进。 有一种非要逼得人节节败退的刚烈之势。 两相融合便越发娴熟。 若说在五指山上,她学完了,如今她能够汇聚上自己独有的功法来研习更适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功法,这才真真正正是学会了。 但与她对阵的是哪吒。 本就有一力破万法的功力还有比起容白的稚嫩来说登峰造极的对敌经验。 他只需要找到容白的一处漏洞,就可以击破容白所有的攻势。 但这一下来的并不快,甚至他用着剑却发现若按照从前再留有余力恐怕这一场的胜利会由容白怀揣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程度来争取。 两相对阵越发激烈,本想在远处远远观战的小妖作鸟兽散,赶紧躲闪起来。 黄风觉得有心想要留下但那个哪吒下一瞬威压降临,对于哪吒从灵魂上上的惧怕战胜了好奇心,一起跑了。 容白对阵不讲道理,哪吒便唤长枪来克制双剑,一刹那化作三头九眼八臂法相之态,换了一种武器。 远处小妖都能够感受到这股威压,何尝离得最近的容白,感受到这个威压的容白脸上勾出一个兴奋的笑意,迎了上去继续用着灵巧的剑法与刚烈的进攻姿态。 哪吒并未召唤出法相天地,甚至法身状态也只显露了一瞬,将武器换成他最擅长的长枪,少了对容白要喂招时候的余力。 一力破万法的强劲和娴熟的对敌经验,最后的结果便是不需要法宝和法器,只下一瞬容白那柄长枪就对上容白的剑刃。 霎时。 容白身影如同折翼蝴蝶般重重落在地上,双手失力,剑刃落在土地当中。 口中喷涌出鲜血,血液撒在裙摆上无法分辨,只觉得那般红更艳了一些。 哪吒收回长枪,快步将容白抱在怀里,用着法力为她疗伤,朱袍衬得他华贵非常,眉宇之中也满是不赞同,可低下的眼眸全部都是关切:“容白,你疯了不成?” 他可以控制究竟对容白要用多少法力,但在容白一步一步紧逼之下若他再用从前的控制余力只会落败,若在不结束对战他怕容白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一个明面上的胜利。 容白一下一下要将他逼迫——逼迫他承认她已经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斥责话是这般说,但掌心之中运渡的法力一刻也未曾停止。 容白好像不知道疼一般,勾着唇角轻轻笑着,唇边流出的血液蜿蜒在了雪白的肌肤上,深入内里。 她眼波流转,感受着灵力在自己身上游走,歪了歪头看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哪吒,仰头吻上他的唇。 这并不是一个接吻的好时机。 她唇上还有着鲜血,亲吻中带着鲜血独有的铁锈味。 但容白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开心过,因为她算计良多,总算能够成为中坛元帅、降魔将军,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的对手。 即使败了,又如何? 败给哪吒,她一点也不丢人。 而且,她现在败了,几百年、几千年之后她不会一直落败,她要做对手,要赢啊。 “你真好。” 吻很轻,一触即散。 在风沙还未消散的战场上,他们接了一个带有血腥味的吻。 分开之后容白的笑意更放肆了些,有着山川河海尽她享用的意气风发,她这样在哪吒耳边呢喃着,手指借力紧攥着哪吒的衣襟,揉成一团。 哪吒明白她的意思,轻哼一声。 带着薄茧的指尖擦拭她唇边血迹,他轻骂一声:“小疯子”话语中却充满着欣赏。 一个妖,一个小妖,她真的一直在进步。 她胆大,疯,没有关系,他就喜欢这样的。 他哪吒,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只认尊卑的生灵,他喜欢的永远是他的同类。 而容白便是一步步走来,一点点靠近的同类。 只等西天取经之路开启了。 - 将近五百年后。 世俗变迁,朝代更替,时间流逝从来不会停留。 王莽篡汉之时从天而降形似五指的五指山,在大唐时期,因为唐王征伐西定国,此山成了两国之间的一处分割,一处屏障,两国的百姓都十分有默契的称之为两界山。 山下百姓口口相传,据说他们祖先的祖先便一直都在传言,山上有一只猴子,会说人话,这么多年也依旧活灵活现的,是一个猴妖! 有些不信邪的去了,都说见到了妖精吓得大病一场,百姓们听了这个便心生忌讳不愿往那边去,还专门用山野的猴妖威胁家中幼童啼哭——再不听话,便让那猴妖将你捉去吃了! 小孩一听立刻不哭了。 孙悟空看了几百年的日升西移,看着山角那颗果树从小到大最后旱死在地里消失不见。 树干未过多久便被樵夫砍了带走,那处地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颗果树一般。 孙悟空掰着手指,心里盘算着他上一次吃桃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那个大胆的小妖精来的时候,还给他这留了一个不知道绣了什么花的帕子。 哪个小妖长得什么样子来着?他有些忘了,反正没怎么记清。 但那个果子挺甜的,帕子也软。 忽的,他眉间一动,见一个总角小儿手上抱着一个桃儿,呆呆地朝着他看,竟然也不害怕。 “小孩儿,你不害怕吗?” 孙悟空奇道。 “你有什么好怕的?” 孙悟空呲牙一笑:“小孩儿,你能否把你的桃儿给俺老孙吃?” 小孩儿犹豫了一下还真把桃儿放下了,孙悟空还想在说些什么,可那小孩儿转眼就没影了,想来是家中长辈就在附近。 孙悟空尝了一口。 比那个小妖送来的甜,不知道比花果山的如何。 那小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种风光,是不是被打杀了,有没有拿着丢他齐天大圣的脸。 山间祥云降临,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带着弟子惠岸使者木叉来临。 良久之后,菩萨问孙悟空:“我有你赎罪之法,可护送大唐大唐和尚西天取经,归我佛门,放你出去,你可愿意?” 孙悟空轻笑,看了眼地上的桃核,缓缓说道:“愿去,愿去。” - 几年之后,法师玄奘与唐王拜为兄弟,身骑白马,面容清隽,衣摆却带着些许泥污。 他带的护卫入了虎口,几经保全之下他被护卫打马离开,西行之路当真困难。 “敢问老丈,此处是什么地方?” 那老丈见玄奘眉清目秀,不像什么匪徒便笑着说:“此地名叫——两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