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是你》 1. 亚丁稻城 如果不是这次川藏之旅，程云想，她不会再次遇见彭川，也不会见到那些震撼人心的风景，更不会有后来热爱生活，无畏向前的勇气。 和彭川重逢那个晚上，让她从此爱上了星夜。 半个月前，程云的工作遇上了麻烦。 “程云啊，你的剧本方向一定要调整，之前接的那几个广告你插入的太生硬了，广告商都不满意，你得重新按照佩云姐给你的脚本重新拍视频啊，你这样让之后的商业合作怎么放心给我们？” 程云用手挡住眉眼的疲惫，已经熬了几个大夜的拍片剪辑，结果还是不满意。睫毛挡不住眼下的暗青，也挡不住眼中的烦躁与无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程云站了起来 “老陈，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语调中是浓浓的困倦也带着一丝坚定。 程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工作的浮躁和焦虑不停地捆绑着她。 程云地理系毕业，爱好摄影，大学兼职攒钱买了自己的第一台相机，之后慢慢走上摄影路。先是在学校接单约拍，到慢慢加入了一个小工作室。程云最重要有天赋，相机在她手里好像随便拍都好看，不同于网上大流行的视觉震撼大片既视感，程云耐心，总能找到小众机位拍出不一样的视角，人像拍摄也是，总能耐性的引导模特，发掘出最上镜的角度和最自然的状态。 毕业前程云跟着毕设的导师做项目，拍摄了福州、厦门等城市的河流风光以及人文风采。毕业时考研失败去了一趟义工旅行，收拾好心情后将拍摄素材整理发到社交平台后意外火了一把，阴差阳错正式走上了摄影博主的道路。 有时候约不到模特出不了门自己也会在家做居家摄影和创意妆容分享，第二年在自己拍过的一个学姐的推荐下签约了公司，从图片配上文案到主打短视频输出。程云长得好看，会拍，审美高级，毕业到现在三年，各平台已经累计了百万的关注。自己在收入可观的同时也有公司的管理和支持，本算得上是理想职业了。 但随着近两年出门机会越来越少，互联网上的关注点越来越集中在程云的身材长相方面，接到的广告从摄影器材等等逐渐变成了美妆服饰类，在一些方面程云自主权不多，但也尽力拍摄自认为还算不错的广告了。可惜上面的反馈始终不好。 程云几个月前就已经察觉自己的内容已经越来越偏离原来的轨道了，视频的评论和后台私信也有问她问什么不更新风光摄影干货，但没办法，自己成为公司收益较高的签约博主后，自己所发的视频几乎每一条都需要公司的审核，决策权在公司手中，过于以利益为导向，程云实在是累了。 老陈是程云签约时就和她对接的组长，给了程云很多短视频上的建议和帮助，算是一路看着程云过来的，自然深知程云目前的状态和困境。老陈叹了口气，看了程云一眼，给了程云意料之外的两个月的假期。 老陈点了支烟，吸了一口问 “休假打算干嘛？” “出去玩一趟吧，我的长焦也好久没碰过了。” 程云想了想，后一句笑着补充到 老陈没说话了，吸了大半只烟后直接把烟灭了，在还没散去的烟雾中看着程云苍白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 “去吧，好好玩玩放松放松，注意安全。” 没等程云点头又补充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不舒服，我也不好过，现在公司重点在培养新人上，我们属于赚取利益的一层，其实都是这样，更新换代很快，想要在公司长远的稳定舒适发展，不容易。我也对不住你，这两个月好好玩，玩回来再说，啥事有我。” 程云知道老陈的苦心，自己刚转型做视频博主的那段时间，除了小助理就是老陈了，老陈那时也是刚被提拔到组长带新人，三个人经常一起研究剧本分析数据，从不到十万的粉丝量做到现在小几百万不容易。这些视频内容都算是大家共同的努力，谁都想越来越好。 程云从公司回到家，正好六点，今天天气出奇的好，打开窗帘正好散发了一天光热的太阳懒懒的西沉，一月的天气还很冷，光线不刺眼，让整座城市的建筑变成金色。程云等着红色的气球慢慢不见，直到粉紫色的晚霞铺满整片天。 程云把工作机关机，打开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彭遇的电话。 “彭彭，你不是过年要回家吗？带我一起吧！” 晚上八点，门铃响了，程云开门。一个提着烧烤啤酒，穿着运动衣的短发靓女斜斜地靠在门口。 “美女，来开心一下吗？” 说完对着程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程云笑了，程云经常对着人笑，录视频的时候对着镜头笑，但彭遇知道，这次是程云真心的笑。 两个女生搬着小桌子和祺格垫，搜罗了一大堆吃的喝的，上了天台。彭遇利索地摆好，却发现程云在天台围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的绿植上挂了几串星星灯，“啪嗒”一声，氛围感拉满。 彭遇看着程云开完灯就坐了过来，喝了一口啤酒调侃道 “难得啊，摆这么漂亮居然没有拍照” 程云也拿着啤酒喝了一口，看着夜色里一闪一闪的星光，风吹在脸上也不管，有些落魄的说道 “以前拍照是享受，现在拍照是工作，暂时不想工作了。” 彭遇是程云大学室友，两人一见如故，一起吃饭，一起上课，甚至出去玩两个人经常睡一张床。彭遇喜欢程云的气质，认真有耐性，性格好，程云喜欢彭遇的洒脱，开朗和无所畏惧的冲劲，两个女孩互相吸引互相欣赏，成为了学生时期直至现在最好的朋友。 彭遇家在云南，据说做餐饮旅游业，家庭条件不错，还有个宠她的哥哥，有她这样的性格不奇怪。程云家在北方，打从印象里就和外婆一起生活，没见过妈妈，听人说妈妈生下自己就走了，因为爸爸赌博。见过爸爸，不过是在喝醉酒上门要钱的时候。 程云自小是沉默的，看着外婆佝偻的身躯去下地拔草种菜，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念书，给外婆一个好的生活。好在自己也争气，考上了好的大学，现在收入在同辈中比也算是很高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把外婆接到自己身边，老人家对家乡有执念，不愿意在城市生活。不过程云教会了外婆用微信，打视频，每天外婆有什么都会给自己发，也翻新了一下老房子，总比以前放心许多了。 “你跟我回家，那你外婆怎么办？” “我肯定年前回去，我们过两天出发，川藏线玩十多天，我去你家给叔叔阿姨拜个年，然后过年回家陪外婆。” “可以可以，那我提前请两天假，我们过两天就走！我可太想家了，都不知道今年飞回来的海鸥多不多，对了，听说我哥开新客栈了，我们去他新店住！” 程云不需要回忆就想起来，自己在彭遇朋友圈见过，那个开着大吉普，拿面包喂海鸥的男人，侧脸利落英挺的线条，墨镜棉服也挡不住的气势，仅凭一个侧影，也能让人感觉到这个男人长相的出色和不凡。 总觉得那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程云摇摇头，喝了一口手里的酒，把心里多余的想法放掉，看着彭遇说着旅游路线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心里也带动着有了些激动，一时间看着彭遇脸上开怀的笑容竟移不开眼，直到彭遇反问 “喝酒喝傻了？干嘛一直看我” 程云回过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真的好羡慕你” 羡慕什么？ 程云没说，彭遇却懂。 不想让气氛变沉，彭遇敲敲程云的脑袋“哎呀！我还羡慕你呢，长那么好看，粉丝那么多，还那么会拍照，现在银行卡余额都数不清了吧！” 没等程云反应又接着 “别想太多了，现在外婆身体好好的，多好！马上我们就去玩，旅行完了直接去我家，我爸妈可喜欢你了，我妈还关注你了呢，每次回家都念叨着让我带你回去，今年终于有机会了!” 之后两天，程云收拾好了行李，带好相机，上飞机前给外婆打了电话，两个女孩就踏上了这条向往了无数次的川藏线。 第一站，亚丁稻城，因为《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而被更多人知道的一个地方。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县香格里拉镇亚丁村境内，它的景致保持着在地球上近绝迹的纯粹，因其独特的地貌和原生态的自然风光，被誉为\"中国香格里拉之魂\"。 下了飞机还坐了几个小时车才到，越靠近，才发现景色越令人迷醉。雪山上飘着丝丝缕缕的雾气，许是天气好，圣蓝的天映在清澈的湖泊里，宛如一颗极品蓝宝石镶嵌在群山草岭之中。 草地退去了鲜亮，染上一抹红棕在风里轻轻摇摆。亚丁风景区不仅有壮丽神圣的雪山，还有辽阔的草甸、五彩斑斓的森林和碧蓝通透的海子，雪域高原最美的所有几乎都汇聚于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流连忘返。 冬天焦糖色的稻城和秋天金黄的童话世界有着不一样的风景，薄薄的白雪落在了稻城的每一寸，也落在了程云的睫毛上。带褐色的瞳孔里是眼前的倒影，这一刻，程云终于明白，我们追求的，不仅是眼前，应该还有远方的风声。 旅客不多，程云抬着相机的手半天没放下来过。两个女孩在景色和镜头里享受着，带着色彩和山湖的自由。 2. 鱼子西日落 第二站，便是程云最期待的鱼子西。 最高海拔4200米左右，在这里可以看到 360 °遥望藏区四大神山之一，藏区“第二香巴拉”的雅拉神山和“蜀山之王”的贡嘎雪山全貌。在这里，雪山、银河、星空都在眼前，这就是鱼子西最美的样子。 两人做了攻略，租了一辆SUV打算自驾，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山路把两人开得够呛，程云有驾照，但一般很少开车，彭遇倒是经常开车出去玩，但海拔这么高的山路确实也够考验人的，一个小时的路程两人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露营地，天气较冷，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看路况让程云身体有了些不适，好在不严重，但两人实在没办法往前开了，就在路边一处有小露营台停了下来。 虽说不是最佳观赏日落的地点，但此处只有两人和零星来往的车辆，倒也惬意。 彭遇拿出小凳子，程云架好了三脚架，设置好了相机的参数，两个人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静静等着一场日落盛宴。 随着时间一点点溜走，天边的蓝色慢慢变深，变紫，染上粉红的胭脂。眼前连绵上的雪山扬起天边的光，给日落的缠绵添上了几分雄伟和震撼。寒风吹在脸上，头发上，让人的感觉更加深刻。雪地上竟还有梦幻的橙色，一切美得那么不真实。 等到月亮降临，银河碎钻铺满纯粹的夜。 气温更低了，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程云觉得自己又开始头痛了，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的时候，却发现车子怎么也打不着火。 周围一片静寂，不知何时开始周围没有了车辆经过，就算有一两辆，程云觉得自己也不敢贸然寻求帮助。 就在两个女然茫然无措时，彭遇却接到了电话 “哥？” “哥！别说了！快来接我们！车子不知道为什么打不着火了！现在就我跟程云在山里，好害怕啊！”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彭遇的声音带上了一些惊喜 “哎呀我错了嘛！下次一定提前跟你报备！” “好好好，我们就坐在车里不动等你们。” 挂了电话，彭遇激动的说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谁知道呢！我哥就在这附近，肯定是我哥跟他朋友们在这儿玩，他们应该一小时就到，他让我们就在车里呆着。” 程云心里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个人回到车上，程云先是把车窗开了一条缝，然后把车门锁了。还是觉得不舒服，吃了一颗备着的抗高反的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是听到了前方隐隐约约的男性说话声。程云一阵惊醒，连忙摸索着打开车灯。 淡淡的光线映出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没等心里升起恐惧，那身影率先转过身来，隔着夜色和昏暗的光，程云第一眼还是陷入那个深邃墨黑的瞳孔里，时间像是突然跨越回到了三年前，云南，大理，那个洱海边晒着太阳吹着风的三月。 程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道彭川的照片会那么熟悉，原来自己当年考研失利去的义工旅行的客栈老板，就是彭川。 浓密的剑眉配上略微深邃的眼窝，脸上的严肃和气势隔着黑夜和挡风玻璃送到程云面前。只见男人关上引擎盖，走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 “咚咚” 就在耳边沉闷的响声让程云从回忆和意外中拔了出来，打开车锁，手忙脚乱的下了车。 “小姑娘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着急忙慌的下车。”彭川看着车里女人的动作，脸上更加冷漠，就连声音也带着淡淡的寒气。 程云赶紧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彭遇的哥哥”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长得很像。” 彭川挑了挑眉，伸出手，自我介绍 “我是彭川。发动机坏了，今晚带你们下去住一晚，明天天亮了再上来看看。彭遇在我车上睡着了，她说你之前有反应，一直守着你。” 程云看不太清周围的事物，下意识的接住那双伸过来的手。寒风中吹了许久竟也比自己在车里的手温度更高，只一瞬，连忙放开。 回到后面那辆外形十分酷炫霸气的牧马人上，只有彭遇一个人睡在后座。程云给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有些拘谨的面向正在发动车子的男人 “麻烦您了，这么远的路，您一个人自己来的吗？” 彭川系好了安全带，用眼神示意程云也系上。 “嗯，我们正好在这附近。” “哦。那......那您还挺好的。” 程云看着车子利落的掉头，庞大的车身此时竟十分畅快，嘴里也不知道怎么就随便接了话。 旁边仿佛是传来一身低沉的轻笑，程云不明所以地看向旁边眼神专注看着前方的男人，似乎也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 彭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没回给程云半点目光，直接说 “小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好，出行向家长报备，遇到问题及时求助不知道吗？今天我要是不过来，不说别的，今晚你俩就得冻成冰棍。更别说你了，明早头疼起来真不是一两颗药就能解决的事，严重起来搞不好小命都得丢。” 程云低下头，没说话了。她知道彭川说的不夸张，两个人先是没预料到这山路这么难走，在车上带的只有少量的厚衣服防寒，山里夜间降温迅速，更何况自己只带了一些药，氧气瓶什么的都没带。发动机坏了，手机也没办法充电，最后万一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敢想。 程云本想再次说声谢谢，可看到彭川专注的开车也没再出声打扰。 程云没再睡觉，看着前方弯弯扭扭的路。彭川车速不慢，车辆倾斜和颠簸中程云只感觉一阵头疼和胸闷，轻轻侧过头用手用力地揉了揉额头。 “不舒服就睡觉，夜里可能会有小塌方，得尽快下山。” 那个声音在四处静寂里显得无比清晰。 程云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心想这么颠这么摇谁还睡得着。但还是连忙说道 “对不起，麻烦您了。您不用管我，您专心开车就好。” 此时彭川踩了一脚刹车，终于瞥了程云一眼，嘴角像是翘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很快看回前方，没说什么，却放慢了一点车速，也尽量避开了路面上的碎石和坑洼。 程云看着面前像是一望无际的黑，耳边没有其他声音，好像能听到山间一些昆虫的叫声，以及身旁人的呼吸声。貌似隐隐约约能闻到男人身上一丝淡淡的烟酒气息，和像是彭川身上有的独特的清冽的，蓬勃的男性味道。 在这一切中，程云竟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己好像看见了十二岁那年，外婆门前的紫藤花开了。紫色落在路上，外婆家的门上，和自己骑着去上学的自行车上。然后紫藤花瓣被扫光了，留下树干，一个醉醺醺摇摆得不会走路的中年男人“砰砰砰”地敲门，嘴里一遍骂脏话一遍要钱。外婆抱着自己缩在最里面的房间，锁好了门，记不清楚外婆的表情是什么了，但好像还能感受到那双爬满斑纹的手在颤动着。 “你看看她怎么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耳边，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云用力的睁开眼，看到眼前男人皱着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唇。感觉什么从脸颊划过。然后一双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是彭遇的声音。 “睡吧宝贝，没事的。” 程云又不安稳的睡着了，她想回到梦里，回到那个紫藤花开了满街的时刻。 模模糊糊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托起，然后一阵风擦过身体又很快被挡住了。那股淡淡的男性气息在身侧环绕，程云好像被放进了一团温暖的云朵里。 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父亲赌输了想把自己嫁给债主，考研分数出来时离复试线就差几分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让她崩溃，冲动之下去了义工旅行，“境蓝”是那家客栈的名字。和新来的小伙伴喝了一点酒后，程云爬上屋顶，抱着酒瓶终于失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肩膀被拍了拍，隔着满眼的水雾，一张英俊的脸在面前。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扬了扬头，又指了指咫尺的洱海。程云顺着男人的动作看到了一轮悬在雪山上的圆月，发着亮白如雪的光，映出洱海粼粼的波光，像是碎钻洒了进去，程云看着眼前的景象，竟忘了难过。 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具体说了什么已经不清楚了，大概是生活不如意也没关系，还有月亮陪着你。 那晚过后程云再没见过那个男人，员工言语中大致推断出那人是客栈真正的老板。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还有眼泪和酒精的作用，程云忘了男人具体的模样，只记得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沉在洱海的星，也落在了当晚男人的眼睛里。 而今晚又遇见他了，他的五官变得更加清晰，夜晚那段经历也更加深刻。 等程云重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头倒是不疼了，但还是胸闷觉得呼吸有些吃力，身上只脱了外面的羽绒服。程云轻轻咳了两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彭遇正在院子里的小方桌上吃着早餐，彭川背靠着门框晒着太阳，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没点着。 彭遇看到了程云 “程云你醒啦？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快来吃东西。” 程云揉了揉胸口，打算去车里拿背包再吃一颗药。彭川回过身，上下扫了一眼程云，语气淡淡的 “回去把外衣穿上在这等会儿。” 程云楞了一下，转回屋去穿羽绒服。再出来时，彭川手里拿了一瓶氧，递到程云面前 “吸点，让身体有个适应的过程，少做运动，调整呼吸，别老吃药。” 很简答的话，也让程云心头一热。接过氧气瓶，打开面罩吸了几分钟，就感觉好很多了。 坐到彭遇身边一起吃东西，牛奶吐司上抹着一小层鲜花酱，酸酸甜甜带着玫瑰的香气，吃完喝了杯热水，觉得身体的不适和昨晚各种梦境交织的疲惫跟着呼出的热气一起飘走了。 三个人稍作休整，彭川收拾好工具，打了个电话，边说边往外走。 “酒醒了？醒了就过来，彭遇她们接回来了，跟我一起上山把她的车开回来。” 彭遇在彭川背后偷偷做了个鬼脸，拉着程云重新坐回椅子，嘴里小声抱怨着 “我哥好烦，昨晚已经骂我一顿了，今早还板着一张脸。对啦程云，要不一会儿你别跟我们一起上山了，万一你又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程云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总得适应适应，可能昨天开车太紧张了，今天肯定不会了。我还有些镜头和脚架在车里，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程云回忆起昨晚上的一些画面 “昨晚我是不是在车里睡着了？那我怎么回来的呀？” 彭遇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一小包花茶包，倒进了炉子上煮着的茶壶里，随口接到 “我哥抱你回去的，你不知道你昨晚做噩梦了，还哭了呢，我不敢碰你，也不敢让你睡车里，就让我哥就把你抱回房间了。还好你也没醒。对了，你要不要给你外婆发个信息，我哥让我以后不管去哪都得告诉他，好惨。” 程云还在前半句话里没反应过来，原来昨晚有一些感觉竟也是真的？居然是彭川把自己抱回去的。 听到“外婆”就下意识的找手机，连忙给外婆打视频报平安。外婆果然问了怎么昨晚联系不上，程云解释说上山山里没信号，老人家信了，只是让以后少去山里了，程云苦笑不得。 “云云怎么脸这么红啊？” 看着外婆关心的眼神，程云一时间结巴了 “高......高原，有点高原反应，不过外婆别担心，没事的。” 又给外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彭遇也出镜和外婆打了招呼，外婆才放下心来挂了电话。 彭遇看了一眼程云的脸 “你的脸是有点红呀，不知道还以为打了腮红呢，安心，你没反应就没事，再说现在可好看了呢！” 程云摸了摸脸颊，好像还有点烫。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到自己的双颊红彤彤的，像染上了昨天鱼子西晚霞的粉，就连小巧的鼻梁上也有一抹色彩。 程云知道，这是因心悸而带的脸红。自己昨晚梦中好像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却不想这个怀抱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来自那个曾让自己心动，带着自由洒脱味道的男人。 程云关闭屏幕，还没放下的手又重新打开，这次看到的是自己的眼睛，温润却带有一丝风情的杏眼，东方韵味的微微内双，灵动高级。程云划着翻了翻之前的照片，不知道是因为暂时告别了工作的困难以及外界给的压力，还是因为重新遇到了彭川。自己的眼睛里，有了光。 3. 童话格底拉姆1 此刻，在外头抽烟的彭川手机不停地响，拿出来打开，一个熟悉的头像不断发来消息，彭川没理会，而没过多久就是电话的催促。 彭川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抖落掉残留的烟灰，手机不停的震动好像吵架时喋喋不休的样子。待香烟再燃出烟灰，彭川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接起电话，却没出声。 “不是说要分手吗？不是不喜欢了吗？现在接我电话干嘛？！彭川你到底有没有心？？” 手机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头像照片里那个一身性感红裙，魅惑妩媚的女人发出的。 彭川还是没说话，吐出的烟雾宁绕在四周，过了一阵才散去。 “梁思凡，算了吧。” 低沉的男音带上烟雾在喉咙掠过的沙哑，好听得不像话，不知道是这声音还是说的这句话，让电话对面的女人竟变得沉默，片刻后转向低声的哭泣。 “彭川，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了吗？啊？你明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有苦衷！你明明知道我还那么爱你！” 男人一直沉默，直到手里的烟燃尽了，才终于开口 “你爱的是你自己。梁思凡，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我们都变了。以后别打电话来了，也不要再联系我朋友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声音有力且坚定。那边的女人像是知道了结局一样开始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彭川干脆的挂了电话，并把女人的微信拉黑删除。 彭川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中午了，把烟踩灭，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机又有新消息，彭川点开，是几个发小建的群聊消息 李琪：我关注的博主要停更两个月出门采风，啊，见不到她我可怎么活啊！ 杨鑫：哪个博主，发个视频来看看。 李琪一连发了三四个，彭川熄了屏正想把手机放回口袋，偏偏李琪不停艾特他，杨鑫也不停地发“这好美！” 震动不停地传来，彭川不耐烦地点开一看，是一个女生穿着旗袍在一个类似江南园林的地方撑着油纸伞的照片视频。微风吹过随意盘起的头发，漾过白皙的脸颊，最后有一两根发丝落在红唇上。身材婀娜，风华娉婷，任谁第一时间也没办法移开视线。 视频不长，不到一分钟。匆匆略过的几个动作却将古典美女的绰约多姿演绎尽致。 彭川等视频自动播放了两遍，摁灭屏幕。 这个人他见过。昨天初见睡眼惺忪中带着苍白，今天见拘谨中带着生疏，印象最深刻的，不同于视频中的美艳和笑颜。而是昨晚深夜在自己怀中无助落泪的样子。 彭川不知道这姑娘经历过什么，只是看着明明睡梦中仍捏紧衣角，眼泪不停掉落的模样，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心跟着疼了起来。 而且，程云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昨天程云流泪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哪遇到过这个场景，但实在想不起来。今早问了问彭遇，也了解了程云的大概，排除了所有两人可能会有交集的情况，就放下了这股莫名的熟悉感。 彭川立了片刻，转身回院子，脚步却顿住。 一个女人拿着把伞，隔着段距离，站在自己面前。方才视频中的画面还在脑海中，一时间竟难以移开视线。 彭川看着程云，白色毛衣配上墨蓝色的牛仔裤。一眼看过去和背后的雪山融在一起，紧身微喇的裤型把程云修长的腿型和臀部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显得身材比例极好。 程云被彭川盯了近一分钟，心里有些发毛，赶紧往前走了两步 “我，我看下雨了，我来给您送伞，别，别生病了。” 彭川接过递来的雨伞，却没打开，大步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 “小姑娘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下次出门记得穿外套。” 程云跟在后面只好小碎步跟上。小声嘀咕 “刚才院子里不冷啊，再说谁知道你能在外面站那么久。” 彭川脚步停住，似笑非笑地回头。 程云一下子就蒙了，说话也结巴了 “我我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您，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真的一点都不冷，绝对不会生病！” 彭川像是轻轻哼了一声，几步路跨回院子。程云连忙跟在后头。 三人随便吃了午饭，彭川看了看天气预报，等小雨彻底停了，方才打电话叫的朋友也到了，四人出发上山，很快就到了车子抛锚的地方。 两个男人率先下车，先是帮程云从车上把摄影器材搬上牧马人，然后一起在看发动机。跟着一起的男人给彭川递着工具。彭川脱下外面的冲锋衣，撸起袖子露出有力的小臂，拿起工具开始检修。 程云和彭遇的东西收拾完了，没过多久彭川的车子也修好了。彭川随便擦了擦手上蹭到的油污，坐进驾驶室，打了两次火后车子“轰轰轰”开始响了起来。彭川看了看油表，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一扭头发现程云举着相机对着自己，而其他人也看着自己的方向。 彭川下意识顺着大家的目光往回看。一轮金色的太阳挂在雪山上，一半已经隐在了雪山后。照在人脸上感受得到温暖的光芒盖过山群，铺满大地。 落日时分，形状各异的朵朵白云被烧得通红，雪山天空高原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余晖洒在雪山上形成的日照金山，以及天空中色彩斑斓、波谲云诡的晚霞，让人产生无限遐想，使人震撼、陶醉、沉浸其中……这一刻忘却都市的喧嚣浮躁，内心只剩下宁静平和。 四人都没说话，静静看了许久的落日。彭川抬手看了看表，穿起外衣 “差不多该下山了，天黑开车不安全” 看了看程云举着的相机，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别舍不得，这种场景多得是，何况昨天还没拍够？” 程云的手指最后摁了一下快门，低头看着相机屏幕上的画面，心想昨天确实没拍够，至少昨天不是今天。 因为今天你在画面中。 程云其实拍的不是风景，而是那个站在风景台中心的男人。前几张男人背过身看风景，程云很快调整了参数，雪山落日里男人的剪影占据屏幕二分之一。最后一张彭川回头，程云拍下了那个背后是太阳，好像全身都在发光的男人，眉目清朗，身躯挺阔。 摄影师接单会拍摄很多流水线的作品，同一个场景同一个装束甚至是相同的动作。但总有一些，无论是拍摄过程还是之后成片结果，是会让自己印象深刻记住一辈子的。程云知道，只要彭川出现的，都属于第二种。 程云一路上抱着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彭遇的问题，感觉好像回去的路格外颠簸和漫长。 程云睡前接了杯热水，一边喝一边又看了一遍照片。 温暖的水流到身体里，驱散了最后的寒意。程云用手抚了抚略微快动的心跳，闭上眼睛就回到了落日时的场景，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明明是最正常最礼貌的接触，但好像有的人，就是有魅力，让你的无法将他当普通人一样对待。 程云知道，那不单单是因为彭川出众的长相和家世，而是三年前那个夜晚里埋下的悸动，是彭川身上那种拥有自我，拥有风的味道。 可程云知道，彭川早已忘了，那不过是他精彩人生里的最小不过的插曲，所以，不是不失落的。 第二天一早，彭遇敲了敲程云的房门，程云很快收拾完毕走进院子跟两兄妹一起吃早餐。彭遇头微微向程云那边靠 “我哥说他不放心我们继续玩，想跟着我们给我们当司机，宝贝你介意吗？” 程云下意识看向彭川，男人穿着藏蓝色毛衣，正大口大口地吃面条，下巴上隐约看得见冒出的胡茬，男人味十足。 程云想到昨晚看的照片，也是一样充满男性的荷尔蒙的气息。轻轻红了脸，摇了摇头说 “不介意。” 彭川嘴里还咀嚼着食物，彭遇一个激动，站起了来！ “那太好了！我哥不仅可以当司机，还可以当向导，云贵川藏他熟得不得了，哪里好吃哪里好玩他都知道！有他在咱俩什么都不用担心啦！” 彭川吃完了面条，喝了一大口面汤，看着拿着筷子晃来晃去的彭遇，直接问 “你们下一站去哪？” 彭遇仰起头，带着小公主向家里撒娇的语调 “我们现在都有你了嘛！我们才不要按着原来的计划走，我们说想去什么样的地方，你带我们去。” 彭川笑笑，喝了口水 “说。” 短短一个字，程云听出了宠溺和自信的味道。 “耶！” 彭遇更加激动了。一把搂住程云 “程云你想，快想个难点的！” 程云看着眼前眼睛嘴巴都相像的兄妹，甚至嘴角微笑的弧度都很相似，两人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带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脸上看不到任何对现实的疲惫和困顿，只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开心。 女孩一头栗色的短发随着女孩的动作一起蹦蹦跳跳，男人挺拔的背脊和优异的五官，程云不禁想起了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和王子。 程云看着彭川，看着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自己说 “我想去个有童话的地方。” 彭川像是有些意外般的听到这个答案，又认真地看了程云一眼，随即低下头思索了近一分钟。 程云也没催问，静静地吃着早餐。还没等程云一口面条吃完，眼前男人伸出手拿过桌子上的车钥匙 “快吃，吃完收拾东西。” “去哪？” “天空之城，格底拉姆。” 4. 童话格底拉姆2 窄小蜿蜒的山路上只有一辆充满野性的牧马人在奔跑，带起灰沙卷落在后。 彭川随意地扫了一眼后排，彭遇少了一路上的叽叽喳喳，靠着程云睡着了。程云手里抱着相机，看着窗外往后移的草丛他，身子向彭遇倾斜给她靠得更舒服。 “不睡？” 低沉的男神顺着两侧窗户的缝隙推到后面，程云却听清楚了。 “我不困，想陪......想，怕您困了可以跟您聊聊天。” 那个“陪”字好在及时咽下了。 “呵” 一声轻笑传来，“小姑娘你陪我聊什么？” “小姑娘” 三个字带有一丝戏谑的意味，程云发现他好像每一次都叫自己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了，你每次叫我小姑娘我都感觉怪怪的。” “在你眼里我不是很老么？” 程云被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啊。” 彭川向后瞥了一眼 “那你也别您您您的了，我听着也怪怪的。” 程云一下子也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我，“您”是礼貌用语，绝对没有说您年纪大的意思，我也不太知道怎么称呼您才合适” 彭川看着程云渐红的脸颊，心想着小姑娘跟网络上的美艳成熟的模样还真是大相庭径。 “跟着彭遇叫哥吧。” 程云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画面确实前不久彭遇抱着彭川的胳膊撒着娇叫“哥哥”，猝不及防带入自己后立刻坐直起来摇了摇头。彭遇的脑袋磕在了后座椅上。 “我跟着琪哥也叫你川哥吧，哥哥，还是让彭遇叫吧”。 程云嘴里说出“哥哥”两个字竟有些不自在。 彭川挑了挑眉，没再看后面 “随你。” 车里一路颠颠簸簸，好不容易走了一段平路，程云觉得之前胸闷头疼隐隐又来了，迷迷糊糊中也睡了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程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山路和静默的四周。不确定地问道 “我们到了？” 彭川停好车熄了火 “拿上你的相机，你俩穿好外套，到了。” 彭遇先打开车门，一边套衣服一边准备下车。程云先穿好了羽绒服，拉上拉锁再扣上每一颗扣子，最后带好相机才下车。 “这里哪里......” 彭遇的声音没了 彭川懒懒地靠在车的左前方，看着彭遇震惊的眼神，“继续呀，这里哪里怎么了？” “童话了！程云快下来！” 程云听到彭遇的声音加快了速度。下车顺着彭遇方向向前看的时候，也呆住了，甚至忘了打开相机。 4000多海拔，一望无际的雅拉雪山下，有一座纯净雪色，又带着圣洁淡蓝的旋转木马。还有，童话故事中，带着森林气息的小木屋，以及，不知道谁，绑了一个最简易不过的秋千。 明明这一切都和雪山高原最不相搭，却偏偏，成了这境地，最意外的浪漫。 程云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打开相机，在彭遇一片“哇哇哇”中开始拍照。程云先拍摄了天空之城的每一处景物，然后指挥着彭遇坐上旋转木马，爬上小木屋，给彭遇拍了很多照片。 就在彭遇兴冲冲的要换过来给程云拍时，程云却摇了摇头，四周围绕转了一圈，又拍了十多张照片后把相机关机了。 “比起面对镜头拍照，我现在更想，也只想沉迷一下眼前，不管其他的。” 程云微笑着叹了一口气，随即躺倒在雪地上，摆成一个“大”字。 彭川还是斜斜地靠在车前，一开始看着程云各个角度的拍摄，然后看着彭遇笑着摆出各种姿势，彭川时不时接接电话回回微信上工作的事情，彭川从小到大对彭遇就没少操心，也有过女朋友，因此小姑娘之间的东西还是懂的。比如出门要拍照，你给我拍我给你拍，最后合照自拍。 彭川本来还颇有兴致的打算看看程云面对镜头是什么样子，也不知不觉想着那些她的照片，好像每一张都很好看，每一张都有程云独特的清冷自然的味道。 可谁知，程云却躺地上了。 彭川第一时间以为是程云又高反身体不舒服，连忙快步向前，一把把程云从地上拖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程云躺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来就被一股很大很大的力气拽了起来，整个人几乎90多度的倾斜，就连屁股也离开了地面，往前挪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晕了？” 彭川的声音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急切。 彭遇从程云躺下的那一刻就愣住了，彭川再来这么一出像是被惊醒了，连忙拉住彭川 “哥哥哥，没有没有！误会误会！” 随着彭遇的声音，程云也回过神来，只觉得手臂一阵酸痛，下意识的缩回了手，连忙道 “我，我就是单纯想躺一躺，没有晕。对......对不起。” 彭川看着程云挣开的手，俊脸紧绷，听到程云最后的三个字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彭川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彭川想来清楚自己的力气大手劲大，看程云的模样也知道自己一定弄疼她了，只是没想到程云居然会跟自己道歉，以及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 彭川吐出一口气，慢慢地说 “下次别道歉，不晕最好，如果身体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说。” 最后瞥了一眼坐在地上，头发有些许凌乱的程云 “想躺就躺吧” 看了看傻傻站在一旁的彭遇，下了命令 “你也陪她一起躺。” 说罢向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拿出烟和打火机。只留下彭遇一脑袋黑人问号地躺在程云身边。 程云就这么半坐在地上，站起来也不是继续躺也不是。听到彭川的话也呆呆的躺了下去。 躺在地上偏过头去看着彭川的背影愈发高大，想了想看向彭遇 “你哥，平时也这么......” 程云想了想措辞，斟酌着说 “你哥平时也这么有意思吗？” 彭遇一时无语，“呵呵” 干笑了两声，“可能吧。” 程云躺地上慢慢地动了动手臂缓了缓，感觉不那么疼了轻轻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耳边呼呼的风声变得明显，还能闻到土壤、小草和雪的味道。还有脸上，能知道阳光在慢慢移动。程云睁开眼，太阳的光线穿过云层，穿过的每一朵云都很亮，边缘镶上了一抹金。 彭遇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站起来慢慢说这话走向另一边。程云也起身拍了拍身后带着的雪和尘土，走向旋转木马坐了下来。 彭川看着程云小心翼翼坐在白色的木马上，一手扶着杆一手护着相机。彭川踩灭了烟，走了过去。 “好好坐吧，把相机手机给我。” 程云看了一眼彭川，先是慢慢把相机低了过去，随后去兜里拿手机。彭川用手掂了掂，相机带上镜头还有一些电池皮套和装饰，还挺重，有些佩服这小姑娘那么细的胳膊抬着挺长时间几乎不动不抖的拍摄素材。 等程云从衣兜里拿出手机递给彭川时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手机也要给你？” 彭川笑了笑，总觉得这姑娘的反应老是慢半拍。打开屏幕，是一张老人和小猫在街边晒太阳的锁屏壁纸。彭川左手拿相机，右手摁住屏幕右下角的小相机向上滑，打开了手机的拍照功能。 “我不会用相机，来了这里不拍照可惜了，我用你手机帮你拍几张，拍得不好你见谅，就当记录一下。” 程云突然有些僵硬。一般来说拍人像，男摄影师更加注重构图和整体艺术风格，女摄影师更加注重人物细节和色彩，因此男摄女摄合作不是新鲜事。程云也和一些有名气的男摄影师有过合作，相互都有拍摄作品。可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程云好像一瞬间忘了那些模特拍摄时的注意事项，眼神动作，只是呆呆地看向镜头。 彭川拍了两张，带着笑意地问道 “你要一直都是这个姿势吗？” 程云红了脸，原来场景不同，摄影师不同，自己的状态也是会完全不同的。程云尝试着让自己放松，想了想脱了厚重的羽绒服，只留下白色的厚毛衣和牛仔裤。在彭川皱起的眉头中把羽绒服轻轻挂在他拿着相机的臂弯上。 “没事，我身体真的很好，我里面还穿着保暖内衣，真的还好。穿着羽绒服拍肯定不好看，拍几张我就立马穿上。” 彭川皱着的眉头没松开，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心想，你穿着羽绒服也不难看。 程云重新坐上旋转木马，张开双臂，托的红红的脸颊朝镜头，朝拿着镜头的人笑着。 彭川摁了很多次快门，像是舍不得错过每一个瞬间。雪山下女孩坐在童话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上，色调清雅而迷人，不施粉黛的脸上却有着动人的粉，双唇也染上淡淡的红，眉眼灵动秀气，天生丽质不过如此。 拍完了旋转木马，随便拍了几张小木屋程云就被彭川捏住了胳膊 “别拍了，穿衣服。” 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和一丝强势。 程云环了下微微颤抖的胳膊，乖乖地穿上羽绒服，接过自己的相机和手机，说了一句 “谢谢”。 程云去找彭遇，却发现彭遇居然跑回车上打开了电脑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哎呀，我老板烦死了，临时发了一份合同让我修改，你们等我几分钟，不不不，十多分钟，最多二十分钟我一定能搞定！” 彭川显然也听到了，想了想用手指了个方向，对程云说 “既然她还要二十分钟，走，我带你看个东西。” 程云跟上彭川的脚步，还是很好奇 “看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彭川步子大，迈腿快。程云总是需要快步走或者小碎步跑才能跟上。很快彭川停下了脚步，程云慢了半分钟也跟着停了。 眼前，是一座灯塔。 是的，一座伫立于山间的灯塔。 程云问 “山里的人也会迷路吗？” 彭川看了看程云，轻轻把程云推在自己面前，更靠近这红白相间的建筑。自己退后两步，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山里的人有自己的家，不会迷路。” “这里的灯塔，是诉说希望，指引晚霞的，到了晚上天黑了，帮助人们找星星。” 程云没回头，直直看着眼前的建筑，金色的阳光从灯塔顶部的风车穿过，到了程云的眼里。 眼前一片模糊，一颗颗眼泪掉在外衣上。程云拿出手机拍了照片，悄悄抹去泪痕。 低下头放手机时程云看到了自己身后男人的影子，一如既往的挺拔与高大，离自己是这么近。程云只希望这一刻，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5. 佛国色达1 三人下山去了一个客栈，据说也是彭川朋友开的，路上彭川一个电话就要了一个独立小院子，也得亏是现在年关人少吧。现下三个人坐在小院子里，围着火炉，彭遇在刷手机，而程云在跟外婆打视频，告诉了外婆雪山下的旋转木马和林野之中，那座遥遥守望的灯塔。 彭川提着两个塑料袋走了进来，递给了彭遇，彭遇打开，里面竟然是牛肉和蔬菜。 “哇！哥你哪里买来的这些东西？” “平远出门了，人不在，让我们自助，我去他冰箱里找的” 平远是客栈老板，也是彭川发小之一。 说完不知道哪里找了个小烧烤架子，搭在了火炉上边，又添了一些炭火。彭遇把食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程云挂了电话，一起帮忙。 彭川又进出了一趟，这次带了一些调料和椰汁。烧烤架上油脂溢出，滴落在木炭上“滋滋”作响，香气一阵一阵传出来。彭川拿了四双筷子，一双专门夹菜，牛肉烤好了，彭川熟练地撒上调料，先给彭遇夹了几片，又把几片肉叠一起，推到程云面前。 程云夹到自己碗里尝了一口，瞬间瞪大了眼睛。很香很香，调料增加风味的同时吃出牛肉的肉香，厚切的牛肉外面焦香内里却很嫩。 “怎么样？！我哥手艺不错吧！我哥下厨老有天赋了，我家过节在家都我哥做饭。简直便宜了那梁......” 彭遇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最后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在烤肉的男人。本来程云还用力的点点头，看了眼彭川，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眼神凌厉、潇洒自在的男人围着围裙做饭的样子。听到彭遇后半句以及那个没说出来的名字，程云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慢慢放下了筷子。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 彭川先开口，往两人面前又夹了一些烤熟的肉，从桌子上拿了一些香菇、洋芋片放了上去。 “行了，吃着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彭遇见彭川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脸八卦的笑容，挪着小凳子往彭川那边凑 “我哥我哥，我突然发现这一路那个谁好像都没有跟你打过电话唉，听妈说你俩拜拜了，真的假的？？” 彭川看见彭遇的表情就知道她会问什么，先是看了程云一眼，至于为什么会看程云，彭川也觉得有些莫名，大概是不习惯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说自己的情感吧。 程云和彭川的眼神一对上立马转移视线，盯着自己碗里的烤肉，眼里的好奇被彭川捕捉到，还有别的东西彭川没细想。 满脸嫌弃地把彭遇推回原来的位置，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分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彭遇先是“哈哈哈”笑了三声之后用手指戳了戳彭川 “分了好分了好，我当然不喜欢她了，那女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至少不是适合你适合我们家的人，让你之前还维护她！她根本就不想好好跟你在一起，只是看你长得帅又有钱，你怎么现在才分？！” 这话倒是逗笑了彭川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懂什么是适合我的？” 彭遇一听“小丫头片子”就不高兴了，每次彭川一叫她这个称呼配上彭川似笑非笑的眼神，彭遇总觉得自己在彭川眼中是个没有常识也没有智商的小孩子。不假思索拔高音量地回怼道 “我都工作两年了，你妹妹我都快24了好不好！你才小丫头片子！” 下一秒 “我当然知道什么适合你适合我们家了，你看程云，又好看事业又成功，会打理家还最关心外婆，她这种最适合你最适合我们家了！妈妈也最喜欢程云了！ “咳咳咳，咳咳” 程云听到彭遇的话，就被刚喝下的椰汁呛到了。彭川原本手里翻烤蔬菜的手也停了，像是根本没预料到彭遇会这么说。一时间，只有程云咳嗽的声音回想在安静的夜里。 彭遇现在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边解释一边连忙拍着程云的背 “我我，我的意思是说，程云这种类型的姑娘最好了。” 彭川从保温壶里倒了些茶水正想递给程云，刚倒好还没递就被彭遇抢了先。彭遇拿过茶水给程云喝，程云感觉那股控制不住的咳嗽感觉才被慢慢压下，整张小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其他什么的。 彭遇看了看两人，找补地说道 “再说了，我们程云这么好，对待感情还认真专一，你眼光那么差，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这话是对彭川说的，彭川听了笑笑，却低下头继续翻烤食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云还拿着那杯茶，手上的温度还没散去，脸上的热意也还在。短暂地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如梦一般的经历，往彭遇碗里夹了一些菜。在心里却在很小声的说：彭彭呀彭彭，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彭川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男人，眼神为他停留，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后面聊了其他的，听彭遇抱怨了工作上的杂七杂八，时间过得很快，东西也吃得七七八八。程云很早就放下了筷子，彭川给彭遇夹菜时也礼貌性地了一些给她，程云明明感受到胃部传来的饱涨感了，还是吃了下去。 程云晚上一般不会吃太多东西。一开始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和外婆晚上一般只吃一点粥或者馒头，配着外婆做的咸菜。小小的程云总是想着自己少吃一点，外婆就能多吃一点了，就喝三分之一小碗的粥，或者半个不到的馒头，吃一点点的咸菜，因为吃多了晚上会喝很多水，程云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更不想吵醒熟睡的外婆。后来是因为习惯了，其他人说她是为了保持身材也笑笑没反驳。 饭后彭川一个人收拾了烧烤架子和其他剩余的食材。他速度很快，快到程云还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彭川就几乎都收拾好了。彭遇也把程云摁在凳子上 “哎呀别跟我哥见外，这里我哥最熟了，你去帮他还要问他哪里放哪里，让我哥自己就行了。你手还这么冰就更别去了，安安心心在这里烤火算了。” 程云看了看收拾得差不多的桌子，想了想彭遇说的话也有道理，也坐下来把手靠近火炉取暖。看着彭川利落高大的身影在小院子里进出几趟就弄完了。还没等彭川坐下休息一会儿，他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彭川甩甩手里还留下的水珠，顺手接起了电话 “喂，怎么了？小超不在吗？报警了吗？” 说着起身往外走。 程云听到最后有些担心，彭遇拍了拍她 “放心啦，我哥都干这么多年了，什么奇葩事都遇到过，还有小超哥，他从我哥上大学就跟我哥一起合作管理了，肯定没事，估计又是有人东西丢了来店里找不到要闹，他们肯定能处理好，不然我哥肯定回去扣他们工资。” 程云看着彭遇漫不经心的在回消息，轻轻靠近她，小声的问 “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哥的女......前女友呢？” 彭遇几乎都不需要思考 “那女的一看到你肯定也不喜欢，隔不了三天就要去夜场酒吧，享受跟其他男人的暧昧，关键还用的我哥的钱，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哥给我钱她还偷偷说我，双标狗！我哥跟她谈了好几年了，也不见她对我爸妈问候关心一下。最过分的是，她家人，她朋友，时不时就来找我哥帮忙借钱的，这谁受得了哇！” 程云想了想，有点想不通 “那为什么你哥还会跟她谈很多年，又为什么现在才分手呢？” 彭遇挠了挠头 “这得问我哥了，可能突然想通或者开窍了吧，不过那女的长得还算漂亮。” 说罢“哼”了一声，“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隔了几秒，彭遇突然意外地看了一眼程云 “你今晚突然怎么了，你以前不是都不八卦不关心其他人的吗？” “不关心什么？” 一个略沉的男声从院子门口传来，彭川接完了电话，正从外面往里走。 “程云从来都不关心......唔” 程云“噌”地站起来，急急忙忙捂住彭遇的嘴巴，慌乱解释道 “没有没有，只是今晚有点无聊随便问问，什么都没有。” 程云一面说一面使劲给彭遇使眼色，彭遇眯了眯眼睛，妥协的点点头。程云会意，松开了自己的手。 彭遇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程云看，程云低着头，没给彭遇一个眼神，两人都太懂对方了，生怕自己内心的想法被知道。 彭川看着两个小姑娘之间略有怪异的交流，也没太在意，拿起旁边的火钳翻了翻火炉中的炭，一瞬间火又重新热情地烧了起来。 程云看着跳动的火光中轮廓更加明显的男人，光影略过硬厉的眉峰和直挺的鼻梁，在脸上不停地变化。 程云没注意自己在看彭川的同时，彭遇也在看着自己。 彭川把火炉挪得偏向了两个小姑娘，自己随意地把手放在火光前翻转了两下，随即问面前两个各有所思的人 “下一站去哪？” 程云发现眼前兄妹一致地看向自己，有些不确定到 “这次还是我说吗？” 彭遇理所应当 “当然啦！这回可是你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呢，所有你说了算！” 程云看着面前小火炉里的火焰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热情，送出源源不断的温度。想了想说道 “我想去一个像红色一样的，有希望，有生命力的地方。” 彭川笑了笑，似乎不需要太多思考 “那早点睡吧，明天出发。” 而夜晚不到十一点，程云的门被敲响。 6. 佛国色达2 “咚~咚咚”轻轻的声音在夜里响起。程云原本也没睡，坐在床上整理着照片。听到声音有些意外，穿上拖鞋走去开门。 “你都不问问是谁你就开门吗？”彭遇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 程云无奈的解释道，“就你敲门会敲第一声停一下再敲第二声，再说这院子就你和你哥我们三个人，总不能是你哥吧？” 彭遇边往里走边说，“那万一是我哥呢？” 程云关门的手愣了一下，有些莫名，“你哥为什么要来找我？” 彭遇决定直奔主题 “程云同志，坦白从宽，你该不会喜欢上我哥了吧！” 程云想了想，摇了摇头。彭遇不信，接着道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八卦啊，还有今晚你看我哥的眼神，那明显就不是你看其他男人的眼神好不好？赶紧说！” 程云把被子掀开自己钻了进去，也留了一半给彭遇。 “我只是觉得你哥长得那么帅，好像什么都会，很有自我和张力。视线就是会不知不觉被他吸引过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然后想多了解他一些，可能是对一个有魅力男人的正常好感吧。我不太清楚什么是喜欢。” 彭遇并不知道三年前程云就已经遇到过彭川了，而程云也并不打算告诉彭遇，不全是因为相遇的男主角早已不记得这小小的片段，而是这个片段在程云眼里十分珍惜，只想留在自己的心里，留住那份最初的悸动。 程云没谈过恋爱，小学开始就会帮着外婆打扫，做饭，下地。有时间就看书学习，很少和其他人有过多交往。由于家世缘故，程云小时候很自卑，怕过多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些知道自己经历后向投来的同情、好奇、蔑视的眼神。 程云长大后忙着学习，也忙着挣钱，慢慢有了自信和底气。给外婆翻新了家，学会了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 长相出众，身材好，脾气好，收入高，这几乎所有认识的人对程云的评价，前来追求的男性数不胜数，有大学时候的同学，工作后认识的朋友、同事，顾客等等。程云从不缺追求者，但也从来不动心。 因为自己不相信别人，程云总觉得其他人看自己是有目的性的，有的为了脸蛋身材，有的关系钱财。只有彭川，程云觉得，在彭川眼里，能看到真实的自己。 现在成年男女的情爱好像很便利，你有钱她长得漂亮就是男女朋友了，“我喜欢你”变成调情的低廉用品。然而自己总觉得，喜欢，是一件诚恳且重要的态度，是需要鼓起勇气来实现的。 彭遇也躺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其实我哥真的很不错了，他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有责任感最优担当的男人，我要不是他妹妹，我绝对追到他嫁给他！他那么帅！以后生的娃绝对漂亮！” 程云被彭遇的话逗笑了 “哥哥多好啊，情侣会分手，结了婚还会离婚呢，亲人是永远不会分开的，也是永远不会真正有矛盾的。” 彭遇想了想，也是，不过还是拍拍程云 “宝贝你就是容易想多了，别管那么多，让自己快乐最重要，你已经很成功啦，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抓住眼前的开心知道吗？你要是喜欢我哥你就上！我一定给你助攻！你要是给我当嫂子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人啦！”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两个女孩笑着说了一阵话，彭遇先抵不住困意睡着了，程云给她拉了拉被子，轻轻地说 “彭彭，可是比起当下的快乐，我更想要长久的快乐。” 第二天 “咚咚咚”的敲门声比起昨晚的显然更响更急促。彭遇不耐烦地拉起被子捂住头，程云急急忙忙穿上鞋子去开门。 彭川看着眼前头发乱七八糟捂着眼睛的程云有些惊奇，好像每一天这姑娘都会有不一样出乎意料的样子。清晨的阳光很柔和，程云的肌肤在光里白得不行，跟雪一样竟让彭川觉得有些晃眼。于是移开视线 “彭遇在你这里吗？我去敲门屋里没人。” 程云放下手点点头，浅茶的瞳色和彭川的墨黑形成对比。彭川没多看，转身边走边交代 “差不多起床了，我去做早餐，你们收拾好下来。” 程云打着哈欠回房，叫醒了彭遇。等两人收拾好，彭川做好了早餐并且自己的都吃了一半了。一杯牛奶，一个四四方方的三明治，里面夹着新鲜的黄瓜、煎蛋、烤牛肉。食材不多，但不知道彭川怎么调的酱汁，吃起来很香很香。 吃完慢慢悠悠的出发，三个人在通往色达的路上走走停停，遇到好看的景点和当地特色的小吃也会下车逛逛买买，程云在一个不知名的古城转角路边，看到一个老奶奶在卖民族风的披肩。有几件挂了起来当做样品，其他的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子上，程云轻轻摸了摸，细腻柔软的触觉，手感很好，老奶奶说了一句方言，程云没听懂，下意识看向彭川。 彭川走了过来，也用方言回了几句，告诉程云 “奶奶说这是用羊绒面料，加上手工染织的，价格不贵，让你有喜欢的可以试试。” 程云拿了一件墨蓝色的，上面有一些浅草绿和白色的菱格图案，还有深红色的沟边，腰部两侧还有半圈彩虹。程云一眼看上，很喜欢。随后在一件红色和墨绿色的披肩之间纠结，程云四处望了望，想找彭遇来给自己一点意见，却不知道彭遇跑哪去了。 彭川看了看，说 “拿红色那件吧，你皮肤白，很称你的肤色。” 此时老奶奶面带微笑说了句什么，彭川也对着彭遇说，“看吧，奶奶也说你穿红色好看。” 程云脸不受控制地有些热，随后拿过三件披肩让奶奶装起来，自己拿出钱包，数了三百块递给奶奶，奶奶两只手略微有些颤抖的去包里找钱，程云轻轻拉了一把彭川，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才算真正到了色达。 爬上山的过程属实艰辛，程云穿的多，高反有些明显。彭遇一个做办公室的哪怕经常出去玩也没有这么大强度的运动量，没到半山腰就已经累得不行。而对于彭川来说，脚下的山路仿佛平地一样，又快又稳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几乎没变。 看着越来越落后自己的人，彭川没办法，本想说让彭遇扶着程云一起上来，谁成想彭遇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只好一只手扶着一个。两人被彭川拖着走了没几步，彭遇先甩开了她哥的手 “不行不行，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拉着我走我更累了，你让我自己慢慢爬。” 程云也是觉得一身不自在，但是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心跳很快，头也开始疼了，只好紧紧攥着彭川的衣角。彭川先发现程云的不对劲，连忙从背包里拿出氧气瓶打开面罩递给程云，程云吸了几分钟氧才慢慢恢复了一些。 彭遇也担心了起来。彭川看了看还剩大半的路程，越往后山越陡，皱着眉说了一句 “别拿身体开玩笑，不行我们就下山。” 程云连忙摇了摇头 “我可以的，我能爬上去的，只是可能得慢一些，不好意思麻烦您......川哥了。” 彭遇是了解程云的，知道如果程云现在下山了之后一定会有遗憾，更不想让程云接下来的旅程带着失落感。彭遇手脚麻利地把程云的相机背包拿了出来，挂在了彭川的脖子上，一边挂一边说 “哥，咱又不赶时间，慢慢爬呗。你别管我了，你扶着程云走，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不去了！” 彭川低头看着程云，好看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层薄薄的泪光，不知道是因为高反太难受还是其他什么的，清亮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歉意和执着，以及一丝不起眼的恳求。 彭川没办法拒绝。只是将程云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把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承接下来，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迷人，还有淡淡的无奈和担忧 “那就拉好我，自己拿好氧气瓶，有其他不舒服的第一时间告诉我。” 程云感激的点点头，彭遇也松了口气，自己给自己鼓劲往上爬。 上山的路程很漫长，程云自始至终都能感受到彭川的力量。彭川个子很高很高，程云在女性中很出挑的近一米七的个子在彭川面前也只到彭川的肩膀以上一点点，但一路上彭川拉着程云上山并不显得吃力，只有到后面登顶时才看到彭川微微流了汗。 摄影师的眼睛是很毒的。见到彭川的第一眼程云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材是极品。 不同于专职的模特或者演员，他们为了上镜时的腹肌胸肌会疯狂脱水补蛋白质和健身，最后还得打上一些阴影或者高光来拍摄。彭川的肌肉和体格都是货真价实在日常中慢慢锻炼出来的，紧实的身体质感隔着外衣还是能感觉得到，无法避免的肢体接触让程云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 越接近山顶越觉得吃力，身侧传来的热度让程云觉得身上发了一层薄薄的汗，彭川时不时低下头观察程云的情况，两颈靠近，仿佛连呼吸都缠到了一起。 身后的彭遇看着两人相协上山的背影，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心里忍不住惊叹，这是什么绝配！也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助力程云成为自己嫂子的决心。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程云终于看到了那个在冬季，只有红色和白色的世界。 梵音四起，天上佛国。 错落有致的红房子依山而建，连绵不断，目光所及，为之向往。 在这里彭川似乎也有认识的人，彭川不知道跟谁打了招呼之后轻车熟路地带着程云和彭遇往里走，程云披上了昨天买到的红色披肩，和四周仿佛融在了一起，白皙的肌肤映着佛国的雪，满山的红染上饱满的唇。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藏传佛学院之一，这里到处充斥着信仰的力量。工作上的烦扰，现实中的苦涩，以及那些自己让自己过不去的压力，程云都在这一天放下了。 在和当地人一起跳的锅庄舞中放下了，在聆听了一场喇嘛的诵经中放下了，在深深体会到当地人尽管生活艰苦但依旧自由快乐的人生态度中放下了。 当夜色降临，佛学院灯光星罗棋布。色达的夜景像是夜晚的天上人间，天上的星空转映在红山散发着光。转动的经桶，扬起的经幡，虔诚的信徒，在一圈一圈的轮回中，倾听远方的声音。 程云好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山，又是怎么回去的旅店。只记得在那漫天的红色前，有彭遇的声音，和彭川的身影。在这个朝圣之地，程云心里只有两个念头，希望外婆健康平安，以及，身边想彭川和彭遇这样美好的人，可以永远都幸福快乐。 7. 旧色墨城1 晚上回到住处时，程云还沉浸在色达的世界里。迫不及待地把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挑了一些发给了外婆，外婆一边笑着一边拿出老花眼镜带上，先是看了照片，然后点开了视频。 程云没做任何处理，小雪点潇潇洒洒地飘扬，落在了满山惹眼的红上，略有一些杂乱的背景音混合着僧人的经声，竟成了最有氛围的配乐。 路人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踩雪音，听着莫名的舒适。 第二个视频外婆看了很久，是彭遇帮程云拍的。许许多多人围成一个圈正在跳舞，有穿着当地特色民族服饰的，也有穿着羽绒服休闲装的，程云一件米色的毛衣打底，披着线条格纹的大红披肩，白皙透亮的肌肤在夜色里似在发光，明眸皓齿，在人群中微笑着跟着音乐和人群慢慢舞动身体，披肩掩盖不住曼妙的身姿，在略带笨拙的动作中偶尔跟不上节奏，也忍不住冲着镜头开怀大笑。 程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美，能让别人的视线第一时间集中在她身上，再难离开，包括彭川。 有些同样来这里旅游的年轻小姑娘看到程云就被惊艳住了，忍不住偷偷拿手机拍了视频。大抵是程云在自己的视频中从没这么肆意真诚地笑过，两个小姑娘一时间竟没认出来，越看越觉得眼熟，才发现竟是自己关注许久的漂亮博主，激动地上去和程云合照，更多人认出程云来，甚至还有一些是看程云过于漂亮而误以为是某个不认识的明星，也跟着上来拍照，程云都没拒绝。 程云自休假起就关闭了工作手机，也很少再上社交平台上看相关消息。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被偷拍的视频今晚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而三个人中最先看到照片和视频的，是彭川。 从和彭川一起上路，似乎从来都需要担心旅途中的任何问题，男人总会细心妥当的做好各种安排，每个晚上都会燃一个小火炉，煮点茶，享受安静的夜，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也很好很好。 此刻程云坐远了些，和外婆打着电话，程云的声音很有江南女子的风情。 跟彭遇清脆的音色不同，彭遇在你身边说话像个活泼的小鸟儿一样。程云的声线偏低，带着一丝柔情和慵懒，听程云说话总会不自觉地看着她。跟外婆打电话时南方姑娘的轻侬软语让彭川不禁想起了以前家里养过的一只白色小猫，刚到家时奶奶地叫着，让人忍不住摸摸它，毛绒柔软的手感让人上瘾。 程云的声音像控制不住地放大，钻进耳朵，彭川的心像小猫轻轻蹭过，痒得心动。 下意识拿出手机看点东西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却意外点开了视频分享软件，首页，就是程云。 彭川没点开视频，因为今夜色达的每一帧画面，他都没有错过。 再迟钝也能发现最近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程云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自觉地关注着程云的一举一动，成年男女心动的信号，简单而强烈。 只是彭川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放任好感蔓延。 离过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虽然程云每次跟外婆打电话时外婆都嘱咐好好玩，玩够了再回家，但程云不可能让外婆一个人过年，只好抓紧时间，把最想去的地方去了。 当晚上彭遇问到下一站去哪的时候，程云虽有些犹豫，还是小声的说 “我们，可不可以去一趟墨城？” 话音刚落，程云就发现彭川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彭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墨城，两兄妹同时发问 “墨城是哪里啊？” “你去墨城干什么？” 程云想了想，回了自己的房间，没过两分钟，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 打开，是一张褪色很严重的照片。黑白泛黄的色彩，还有磨损的痕迹。 “这是我外公的照片，当年我外公在战场受了很严重的伤，是辗转到墨城之后才被当地人收留治病的，我外公经常跟外婆讲起墨城，外婆一直想去看一看。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一趟。” 看看那个几乎不为人知，淳朴，艰难的地方。 彭川接过照片，看得出来这张照片被主人保护得很好，一个身材消瘦，穿着军装的男人和旁边的一块界碑在画面中间。 彭川把照片还回去，看着程云慢慢地把照片装回信封，谨慎又小心的动作。 “进出墨城只有一条随时可能会塌方的老山路，从这里出发开车要两天多三天，并且没有住宿的地方。” 声音中没有困惑和不耐，只是简单的叙述中带着严肃。 程云察觉到彭川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彭遇也没说话了，连忙缓和着气氛 “哎呀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等之后什么时候路好了，我再带外婆去。” 彭川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也没顺着程云的话往下说，只是认真的看着程云 “路修不好。” “为什么？” 彭川沉思了片刻，缓缓说了两个字 “偏，穷。” 程云也没说话了，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彭遇看了看两人，也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那，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那算了吧，下次来有机会再去。” 程云笑着摆摆手，已经很感激彭川了，不能再过多麻烦了。 彭川低着头看手机，彭遇一直没等到她哥的回应，凑近看了一眼，才发现彭川在看天气和路线，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哥？” 彭川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回头正想要说点什么，看到了程云脸上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之前视频中的看似优雅完美的招牌微笑。 彭川不自觉抿紧了唇，他明明看得到眼前女孩眼眸中的不舍和遗憾，还是装作轻松的模样。几个小时前程云在人群中跳舞时明媚的笑容还留在脑海，一时间对比竟是这样明显，彭川莫名生起一股冲动，很想告诉程云，如果不开心，可以不用笑，不需要在自己面前隐藏真实的情绪。 炉中烧的炭火突然爆了一下，小火星子飞扬在半空又匆匆落下，“啪啪”两声打破沉默，也制住了彭川快要脱口的话。 彭家家风很好，对彭遇虽宠爱也有把握有原则，而对彭川则从小无论何事都严格要求，所以彭川看着洒脱不羁，实则沉稳踏实，心中有尺有度，无论学习、工作还是对待和别人的关系，尤其是男女关系，不适时宜的事不会做，不合分寸的话不会说。 这次同样。 彭川任心中的微微的异样消失，俊脸绷紧，下颌线利落清晰，声音中有无法忽视的认真 “你考虑清楚，这两天天气还可以，我们从这里开车出发，一天多的时间都在山里，晚上只能睡在车上，海拔不低，路非常难走，经常塌方，严重的话甚至几个月都是封路的。以后情况会更好还是更糟谁也不知道，这条路没有向导，你以后怎么去？更别说还带上老人家了，哪怕不考虑其他因素，就是半天的山路也吃不消。” 彭川没给程云思考的时间，继续说 “墨城人出山次数很少，也没几个外地人会去。运气好碰得到外出正好回去的人，也许会带你一起走，如果碰不到，要么原路返回，要么困在山里，所以你想好，如果你想去，我带你去，只一次，换其他人，就算知道路线也本事把车开进去。” 彭川没夸张，通往墨城的山路说好听点叫路，实际上就是上个世纪开荒遗留下来的痕迹，到现在时有时断，跟直接在深山里开的区别就是，紧窄且边上全是陡坡。 程云听完，有些怔愣的问道 “那你呢？你去过？” 彭川静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程云没再继续问，心中犹疑不定，相反彭遇按耐不住好奇心 “哥，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唉，而且你说的那么恐怖，你去那干嘛？” 彭川拿出一支烟，没点着，就这么在手上夹着，声音溢出苦涩 “小五，家在墨城。” 话音刚落，气氛明显变得凝重，程云即使不知道谁是小五，也察觉得出这并不是好的故事。 程云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体，轻柔的声音打破了空气的沉重 “那我们换个地方吧，安全最重要。” 彭川夹在指尖的烟顺着长指的方向绕了两圈，没松口 “我可以带你去，就能保证你的安全，只是路上会辛苦，如果你能忍受，那就走，如果不想，那你以后也别去了。” 别人带你去，我不放心。 这句话说在心里。 程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眼神下意识找彭遇。 彭遇拉着程云的手往房间走，边走向彭川挥手 “哥我们想想明天告诉你，先睡觉了！” 程云不明所以地跟着往里走，关上房门，彭遇就坐在床上低着头，程云察觉到彭遇有话要说，轻轻把被子上的毛毯披在两个人身上，安静地等着 “程云，你要不还是去墨城吧。” 程云不意外，只是不太明白 “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地方对外婆对你来说挺有意义的，万一以后真的没机会了，肯定会后悔为什么这次没有去，更何况我和我哥都在，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哥嘛，他说他可以他就真的可以，他说别人不行的，估计别人是真不行。” 程云摇了摇头，弧度小得根本让人察觉不到。她从来没有不相信彭川过，潜意识里，第一次屋顶上的安慰，第二次深夜半山腰的重逢，男人身上风发的意气，举手投足间掩不住气场，不需要借助其他任何东西，就轻易征服了心上的领土。 程云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墨城，对你哥，也很有意义吧。” 彭遇点点头，心里其实早已经把程云视作家人了，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慢慢说出了一个时光深藏的，令人动容的故事。 8. 旧色墨城2 时间退回到三年前。 那时彭川刚刚毕业，一帮发小毕业旅行就沿着川藏线跑了一趟，回来时车上多了一个小伙子，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干瘦得厉害。 后来大家都叫他“小五”。 小五家在墨城，一个偏僻又原始的地方。墨城人世世代代种地为生，传统的农耕技术，古老的建筑村落，还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除了必要的物资交易，墨城人基本不再与外界交流，保留了最原始的少数民族形态。 小五十五岁的时候跟着村落的长辈去过一次县城，备好了几天的干粮和草铺，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就这么硬生生地走，不知道翻过了几座大山，才看见一点人烟。 去到县城，看到了大超市、学校、商品房，小五才第一次知道，家以外的地方，原来这么精彩。 有大大小小的汽车的喇叭在响，有小吃街贩卖东西的吆喝声，看着街上的漂亮的姑娘穿着随风飘扬的白色长裙，小五轻轻缩了缩露在磨破的草鞋外的脚趾。 县里有墨城专门兑换东西的场所，专收墨城带来的药材、动物皮毛、以及墨城仅有的种植作物，古苓草。一株古苓草的药用价值大约是同类型药草的数十倍，最主要的功效就是解毒。以云南为主包括周边地区每年时节一到都喜欢食用菌子，如果是烹饪缺少经验的或是误食毒菌的就会非常容易中毒，还有蛇毒等等，一粒古苓草药丸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 因此墨城主要靠古苓草来与外界换取必要的物资和一定的技术工具。但墨城人民传统和保守意识强烈，拒绝接受过于先进的东西和大的变化。 近三天的山路，走回去的时候小五是失落的，是不解的。十五岁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家乡如此落后，看着村落的茅草房，无尽的山和田，一时间，对比竟是如此明显。 小五想出去，想去另一个更热闹的世界，可阿爸阿妈不同意，直到小五十八岁，他得到了家里和村落长辈的允许，他可以去县城，但他必须独自走出去，承担不遵守墨城既定生活规则的风险。 小五犹豫了，无人的深林到了黑夜是危机四伏的生存战场。可当初走过的城市风貌，这三年似乎每晚都会出现，告诉自己追求和渴望。 小五还是出发了，带着干粮和草席，对外面的害怕和向往，对不甘于此的决心。 之后，出墨城的路上，很幸运，无比疲惫的他遇到了旅行迷路的彭川。 小五带彭川走出了山林，告诉了彭川他所来自的地方。彭川带小五去了客栈，教小五使用电子设备，小五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见到了真正的，墨城外的“小世界”。 小五悟性高，行动力强，天生是做工的好手，很多时候彭川轻轻一点就通了，小五身上有着淳朴、踏实的品质，经过短短十多天的相处时间，彭川觉得自己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他。 彭川虽说是接手家里的生意，但绝大多数时间还是靠自己，创新发展模式，开新店，从选址到装修再到试营业，基本都是彭川和小五两个人守出来的，不断地优化和改进，终于在大理，有了一间背靠雪山，面朝洱海的“境蓝”客栈。 无关乎年纪和家世，两个人成了最交心的朋友、兄弟。 可是意外，总是无法避免。 “境蓝”开业不到半年，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客栈。有一天，店里来了几个警察，彭川不在，找到了在后院改电路的小五。告诉小五店里住了一伙盗窃文物的嫌疑人。 希望店里的工作人员可以配合抓捕行动，小五立刻给彭川打了电话，正在外地考察新线的彭川立刻赶了回来。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抓捕刚开始不久，但犯罪分子反侦察意识极强，很快就往客栈背后的深山跑去。 彭川刚下车就看到一群人往山上跑，彭川隐约看到了小五的身影，下意识也跟着跑过去。犯罪分子很狡猾，几个人四散分开跑，小五盯紧了其中一个背上有背包的男人，彭川跟着小五跑，草木摩挲的声音和脚步声在夜里加剧了紧张的氛围。 彭川慢慢追上小五，两人拐了个弯却发现之前追着的人不见了，背包扔在了草地上，周围变得很静，喘息声格外清晰。背包就这么放着，放一条毒蛇慢慢吐出猩红的舌。 两人慢慢试探着向背包靠近，彭川向前迈步，一只手慢慢挡在小五面前，小五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就在彭川小心翼翼打开背包准备查看的时候，小五借着月色快速地捕捉到一道很快扬起的寒光。在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如同彭川下意识的将手挡在小五面前一样，小五的第一反应是用尽全部力气推开彭川。 彭川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背包上，只察觉到身后一股极大的力气扑来，整个人被推开了几米，耳边除了擦过的风声，还有利器刺入□□的声音。彭川爬起来后立刻跟刚刚石头背后跳出来的嫌疑人扭打在一起，周边的警察听到动静赶来，很快将嫌疑人制服。 彭川扶起趴在地上的小五，一把短刃插在胸膛，彭川觉得自己也好像被刺进了心脏，手不停地抖，控制不住地抖。小五低声的痛吟掩盖了周围的惊呼声，刺鼻的血腥味道越来越重，彭川从没觉得这么无助过。 送到医院的时候其实小五已经没了。彭川没流一滴眼泪，但眼底如手上沾的血一样红。 然后彭川办好了小五的后事，“境蓝”闭店，带着小五的骨灰，拿着市里颁发的荣誉和慰问金，踏上了去墨城的路。 开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路，终于凭着之前小五的描述，找到了这个甚至地图里都不存在的古村寨，墨城。 墨城几乎没有外人来访，看到风尘仆仆的彭川很是震惊，后期找到了族长，找到了小五的阿爸阿妈。彭川咽不下嘴里的苦涩，还是硬撑着说完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小五的阿妈哭得伤心，终于，在年过半百的妇人面前，彭川闭上了眼睛，任积蓄已久的湿润滚落。 彭川在墨城住了一天，睡在了以前小五的草屋，吃着以前小五常吃的色米馒头，咸菜，干巴，跟着阿爸阿妈的脚步，去到了墨城安葬亡灵的那座最远最高的山，留下了小五。 离开前，阿爸阿妈只接下了小五的荣誉书，却不肯要抚慰金。彭川知道，钱对他们来说远远不重要。 小五总是说，想把这里的一切告诉阿爸阿妈，让他们知道外界山河湖泊的美，知道学校办学的教育，知道科技的便捷。彭川后来又去过一次墨城，想用小五的抚恤金和自己这几年的收入来为墨城做点什么，可是墨城太远太偏，大家也并非乐意有所改变，彭川知道，自己没有办法。 出了墨城，彭川重新翻新“境蓝”，按着之前小五梦想中客栈的样子，有狗和小鱼的庭院，每个房间打开门，就能看到花。 后来历时一个月，八一九重大文物盗窃案正式告终，小五牺牲那晚参与行动的支队长来告诉彭川消息，也有一些专题记者一起来做跟踪报道，彭川拒绝了采访，但“境蓝”精美的院落设计布局随着电视报道一起被更多人知道，为了环境也好为了故事也罢，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境蓝”，从此“境蓝”大火。 彭遇说完房间沉静，那段时间在上大学的彭遇没见过彭川，就连电话也经常打不通，听父母的描述整个人状态都不好。彭遇知道自己哥哥向来重情重义的性格，这么久过去了心里仍是有愧疚和悲伤，所以想和程云一起，陪着彭川，再去一趟，看看那个少年的故乡。 彭遇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程云躺在床上睡不着，后来索性起床，穿好外套，打算去小院子里散散步。 打开门，月光意外的明亮，程云坐在院子里，看着挂在房梁上的圆月。视线下移，发现一个矮墙边有一个密封的大水缸，程云心头一动，动作利落地爬了上去，后脚刚刚踩上瓦片站稳的时候，一道冰凉低沉的男声从侧面传来 “你怎么上来了？” “啊！” 程云被吓得没站稳，眼看着就要跌下去，彭川放下手里的酒瓶，站起来往前跨了一步，动作极快地扯住程云的胳膊，等程云站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程云没想过彭川会在这里，手臂上的力道还没完全消失，男人倾身过来时呼吸间吐露的酒气熏得脸有些发红。月光像给两人渡了一层柔光，程云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向来潇洒自得的脸上透出的颓然和哀伤。 心，也莫名的跟着揪着。 彭川看程云慢慢地坐在自己旁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拿起刚才放下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看向身侧的人 “嗯？” 淡淡的鼻音带着他本身性感的音色，程云一时间忘了他之前说了什么，呆呆的问 “什么？” “我问你不睡觉跑上来干嘛？” 看着彭川紧蹙着的眉头，眼底的阴郁化不开，程云鼓起勇气，一如三年前那个夜晚，往彭川身边挪了挪，轻轻拍了拍那个厚实的肩膀，指了指挂在面前的月亮 “今晚月亮那么好看，我上来看月亮。” 彭川下意识跟着程云的动作看到了貌似近在眼前的月亮，彭川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觉得很亮，很圆，圆满得不真实。 恍然发现刚刚这个场景，这个动作自己好像曾经对着谁做过，之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上来了，彭川直接问了出来 “我们之前见过吗？” 9. 旧色墨城3 程云突然脑子一片空白。 不确定彭川是否真的对那么久的往事有印象，但也许，更大的可能是这三年，类似的事情在他的身边并不罕见。 程云摇了摇头，无法确定的事情就不要让它再拿出来了。把它当成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放在心底那个有月亮的音乐盒里。 彭川见程云否认，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的酒精作用催化了男人的想要诉说的想法，也不管身边人是否会有回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生命会有轮回吗？” 如果是毫不知情的程云此刻听到这句话大概会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刚刚听了小五的故事的程云此刻却很想抱一抱彭川，高大的背影竟有几分落寞与伤感。 刚才彭遇走后，出门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大致算了算时间，三年前遇到彭川的夜晚，应该是小五走后半年多，原来，那个时候，他也在屋顶，怀念着过去。明明这个男人已经不快乐了，但还是给了自己安慰和希望。 “你看过《我在雨中等你》这部电影吗？” 程云没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没等身边男人的回答又接着说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但我大概只会看一次。” “为什么？” 逻辑明显不通的对话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因为这个故事太感动了，我看第一次就哭了半卷纸，如果看第二次的话，我可能会哭掉一整卷纸。” 程云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笑了，彭川没说话，不可否认程云的话给今夜沉重的氛围带来了几分舒缓，扭过头看着程云，墨色的眼底泛着淡淡的情绪，等着程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两双眼睛一对视，程云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不可避免地沉在拿双深邃的眼睛里，月光像流进了男人的眼睛，让程云竟有了柔情的错觉。 程云及时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瓦片，略微结巴的声音盖住了心里的慌乱起伏 “你，你别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不好意思说。” 彭川倒是没想到这个反应，嘴角轻轻扬了起来，没笑出声，把身体向□□斜了一些 “现在我看不到你了，你说吧” 程云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彭川，悄悄的自己也向另一边旋转了一下身体，从影子上来看两人像是背靠背一样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养了一只小金毛，小狗陪着他工作，看着他遇到心仪的女孩，在他们的婚礼上送了戒指，在女人怀孕的时候把头轻轻放在肚子上感受小生命，之后每年陪着两人的孩子一起过生日，金毛是男人最好的朋友。” “然后有一天，金毛陪着男人的妻子出门，妻子倒在了山林中，金毛声嘶力竭，最后找到人拨打了救护车。妻子生了很严重的病，金毛又陪着男人送走了妻子，看着还不懂生死离别的孩子长大，十多年的时间，金毛变成了老金毛。” “然后狗狗的最后时刻有一段独白，它说在蒙古，主人会把它们葬在山里，这样人们不会踩踏到它们的坟墓。主人会在耳边低声祝福许愿，祈祷它来世能变成人类，但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只有那些充满爱和挂念的才会。” “然后你猜结局是什么？” 彭川一直认真的听程云说的话，程云问出最后这个问题的时候彭川捏紧了手里的酒瓶，想用力逼退眼底的涩意，就连喉咙也发紧，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沉中无比沙哑 “他回来了。” 短短四个字，程云眼睛红了。 明知道彭川看不见，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个故事太感动，程云的声音也带上了鼻音 “是的，他变成了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小男孩，重新回来了。” 轻柔的女声在如水的夜里带着治愈的力量，安抚了彭川心底的痛苦。 两人不知道又在屋顶坐了多久，夜晚的凉意让程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彭川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彭川今晚喝了点酒，但明明不多，却还是感觉到身体反应有些慢，跳下墙的时候竟把大水缸的盖踩碎了，这下程云下来就犯了难。 彭川没想太多，直接说 “往下跳，我接着你。” “啊？！” 程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彭川把酒瓶扔地上，两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微微张开 “啊什么？不跳你想晚上睡屋顶？这里不高，我接着你。” 程云咬了咬唇，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最后闭着眼睛，用力往下一跳 “唔” 随着沉闷的一声响，两个人摔倒在地，彭川下意识用手护住程云的头，柔软的身体撞进坚硬的胸膛，男人火热的体温还有呼吸间的酒气，让程云整个人像被点着一样，连忙从彭川身上爬了起来 “啊！你你你，你没事吧！” 一边伸手去拉还躺在地上的男人，彭川摆摆手拒绝，看着程云没事，自己慢慢站了起来，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微微带着调侃地说 “我是让你跳下来，你这是下了什么决心这么用力蹦。” 程云有一瞬间的懊悔，好像也被自己当时的反应给无语到了。 “对不起，我有点害怕，你还好吧。” 彭川拍拍程云的头 “没事，赶紧回去睡觉吧” 说完拾起地上的酒瓶，另一只手插进裤兜，慢慢转身往里走，留给程云一道高大的背影，地上拖出了一小段影子，没走几步，传来声音 “今晚，谢谢你。” 程云不知道自己到底几点睡着的，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今晚发生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好像靠近了一些，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礼貌，再到今晚，两人之间仿佛有了特别的磁场。 程云一直很感谢三年前那个夜晚给了自己鼓励的人，而今晚好像角色互换了，用自己的力量，给了他安慰和帮助，很感谢命运的安排和缘分的奇妙，本以为不会再有联系的两个人竟有了这样一段际遇。 彭川回到房间，打开相册，翻出了当时和小五一起拍的照片。印象里小五都在笑，对所有东西充满了好奇和热情。彭川把手机贴近胸口，声音有些重 “兄弟，你会回来的，对吧。” 第二天彭川醒得不算早，先是去厨房准备早餐，烤面包，鸡蛋加上水果，简单营养。端到院子的时候彭遇居然已经在坐着等了，看到彭川出来就去搭把手，表情还有些奇怪 “咦，程云怎么现在还没醒，要不要我去叫她呀？” 彭川递给彭遇两个盘子，剩下的一个打算拿回去厨房，随口回到 “不用叫，她昨晚睡挺晚的，让她多睡会儿。” 这句话像清晨的炸了一个很像的炮仗，彭遇瞬间脑子就清醒了，瞪大了眼睛，也走不动道了，满脸震惊，语气都是十分的不可思议 “哥，你......你怎么知道，程云昨晚睡得晚的？” 彭川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带着别样的意义，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些解释的意味，没告诉彭遇全部 “昨晚她在院子里散步，我看到了。” 彭遇“哦”了一声，刚刚心里冒出的惊奇就这么被压下了，一瞬间两人夜里悄摸摸约会的幻想破灭，不过想了想自己哥哥这种冰冷直男的属性倒是也不奇怪，但两个人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自己得试试努努力。 彭遇清了清嗓，故意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向彭川靠过去。 彭川一看彭遇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 “哥，你觉得程云怎么样呀”，彭遇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了 “很漂亮，很不错的女孩子。” 中肯客观的评价。 彭遇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关键时候就爱打马虎眼的，她才不信彭川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呢，于是干脆直接明了 “那你要不要考虑进一步发展呀，我们程云那么好，她要是被其他男人追走了我会伤心的，我肯定哭给你看！” 彭川先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被彭遇话逗笑了 “那你哥我真是谢谢你。” 说完走进了厨房把程云的早餐放到保温盒里温着，昨晚回到房间看着小五的照片就睡着了，现下才慢慢一点一点回想起所有细节。 昨天晚上屋顶的交谈，摔到自己身上时程云的脑袋磕到了下巴，没觉得多疼，倒是记住了那股淡淡的发香，柔软的发丝缠着男人护着头部的大手，连松开手时还似有挽留。 和程云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她身上有着一股能让人安心的力量，而程云本身不同于身边女性大多热情开放的性格，更多时候的沉默的，彭川能察觉得出她透出的一种淡淡的伤感，无关乎她的美貌和上进，让人不自觉地想同样给她力量。 彭川算是他们富贵花花公子中的清流，只谈过一个女朋友，除了基本的礼貌和风度 ，对其他女人几乎没有耐性，圈子里女性朋友也有，但也仅只朋友而已，看着潇洒不羁，实际恪守着自己的原则。而程云，是他第一个明明不相识，还甘愿照顾、保护的女生。 承认最开始是因为程云是彭遇朋友的原因，但是到了现在，好像成了一种默认的适应和习惯，做饭时做三人份，知道程云晚上吃的很少，三人上路时除了耳边彭遇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会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大多时候闭着眼睛吹风的人。 彭川知道，自己心动了。 10. 旧色墨城4 去采购了不少东西，然后踏上了前往墨城的路。 出了城区就走了老路，然后慢慢从土路走到山路，开始了漫长的翻山。半天时间，早已数不清的大角度转弯和不停颠簸的路让程云觉得全身酸痛，越发佩服彭川的开车技术。 比想象中的时间要更快，在第二天的傍晚，程云终于看到了那个老照片里的墨城。 彭遇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了。进村落的大门口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古文字，还有两根巨大的门柱，彩色的图案，还挂着些动物的头骨。在高处可以看到绿色的山野间错落分布着一幢幢小小的褐色木头房子，还有大片的田。 神秘的村寨，古老的静谧， 这是程云对墨城的第一感觉。 墨城还保留着一些公有制的条例，整个村寨中族长和各长老是最受尊敬的人，作出有关村寨的一些调配和决议。彭川带着两人往里走，一些来往路过的村民向三人投来好奇的眼光。程云发现这里人们穿的服装都是统一的青黑色调，还有红蓝白条纹的装饰。走过前面几家房屋，来到墨城中心的位置，有一栋很大的木屋，从外面可以看到屋内燃着的火塘。 彭川带着程云和彭遇走了进去，室内空间很大，正方形的小火塘四边都有长条木凳，坐着几个老人，火塘上有一把精美的茶壶在烧着，侧面放着黑陶的茶具。而正前方，有一把很大很大的根雕做成的凳子，铺着一张完整的动物皮毛，上面坐着一个老者，长长的白色胡须，脸上的皱纹深得清晰可见，白发用藏青色的布缠起，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彭川带两人走进去，族长明显还记得彭川，有些意外，放下了手里的书，手势示意随便坐。一位长老拿出杯子开始倒茶。彭川带着程云上前，告诉了族长这次来的目的，程云从背包里拿出了之前装着照片的信封，递给了族长。 族长摸索着照片，上面的男人他再熟悉不过，闭上眼睛年轻时候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拿起面前的一杯茶，慢慢告诉了三人那段早已远去的经历。 还在打仗的年代，当时云贵川周边也有大大小小的战争，程云的外公和战友在一场战役中负了伤，当时各个进出关卡查人查的严，不敢贸然进城，为了不牵连无辜也不去村里的人家里治病借宿，路上有追兵，两个人就这么硬扛着往山里走，后期体力不支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被墨城人意外发现救了。 程云的外公告诉了墨城人外界战争的情况，当时的族长还只是村寨中比较得力的年轻人，以他为代表的墨城青壮年一起跟着程云的外公学会了侦查的技巧，也学会了格斗和拳法。 程云的外公在墨城养好了伤，辞别了墨城去跟大部队会合。之后在战争阶段性胜利的时候回来了一趟，在界碑前留下了珍藏到现在的照片。 墨城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淳朴民风至今犹存，虽封闭但也好客，得知程云是当时故人的外孙女的时候，族长顺势便邀请住下，还准备在晚上举行欢迎仪式，程云本想拒绝，但被彭川眼神示意压下了。彭川准备去看望小五的父母，于是带着两人告辞。 出了门，程云好奇的问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呢？” 彭川还没说话呢，彭遇倒是有些期待地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别拒绝嘛，我真的很想看看这么独特的民族的欢迎仪式是什么样的呢” 彭川拍了拍彭遇的头，带着微微的笑跟程云说 “墨城人一年就过两个节，一个类似于我们现在过节，另一个是他们的独有的天文历法的节日，一般不会有外人进来墨城，所以其实他们也很期待有一个热闹的契机大家聚在一起。” 程云点了点头，下意识开口问道 “你怎么对墨城这么了解？” 问完的下一秒却后悔了 彭川隔了几秒回答，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小五跟我说了很多有关墨城的事情。” 程云和彭遇此时都在看彭川的脸色，两个人谨慎又小心，生怕自己受伤的表情让彭川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三年过去那些痛苦和伤感已经淡化很多了，从看到一种东西都会想到小五到之后除了特定的时间和照片也慢慢不再想起了，知道那天晚上猝不及防被程云提到墨城，才有了偏大的反应，彭川也在感叹，遗忘才是真正的逝去，可谁都敌不过时间。 小五的阿爸阿妈已经知道彭川来了，不知道多前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彭川忍下心底的怀念，给了这对身体有些佝偻的夫妻一个拥抱。 彭川没买东西，因为心里早就清楚，外界各种受吹捧的高档物品，在这里毫无用处，甚至会引起大家的不适的反感。彭川把之前小五手机里拍的照片，以及自己手机里有关小五的照片印了出来，做成了一个相册，郑重地递给了小五的阿爸阿妈。 三个人看着照片，彭川讲着照片里的情景，有小五第一次学会用手机给自己拍的第一张自拍，去到商场拍的电视和电脑，更多的，是彭川和“境蓝”的照片，还有最后小五去世前，拍的救助流浪小狗的照片。 经过三年的时间，彭川没了之前难以控制的哽咽，小五的阿爸也没有流泪，一边抚摸着照片里的儿子一边点头。 彭遇和程云在旁边听着，悄悄跟着小五的阿妈一起抹眼泪。 只是觉得可惜，觉得遗憾，为什么命运不能善待一个阳光积极的少年。 而伤感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因为晚上的欢迎宴会让大家重新投入美好和前方。 五个数米长的大长桌，坐着墨城里的全部村民，大人小孩都在，一家一家整齐地坐着。墨城自酿的青稞酒，大簸箕里装着烤制的各种肉，芋头和青菜摆了满满一桌，每人面前还有一碗最具特色的墨城色米。 族长端着酒杯说了一些话，前半段是程云听不懂的少数民族语言，说完大家举起酒杯一起附和，后面祝福的话是用普通话说的，族长洪亮的声音中带着苍老，像极了古树林里震响的洪钟。然后有几个妇人出来分发食物，把肉快速地割成四四方方的方块，再把蔬菜放上，端到众人面前。然后开始唱祝酒词。 依旧是程云听不懂的语言，但曲调悠长婉转，带着高昂的热情和欢迎，不到一分钟就唱完，但仍感觉一直在耳边回荡，很好奇到底什么意思。 程云跟着大家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碗里的青稞酒，本以为会是辛辣的，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醇香，带着青稞独特清爽的味道，喝下去没有印象中火烧脖子的感觉，相反酒香中带着回甘的清甜，程云坐下又抿了一口。 彭川看着程云瞪大了眼睛像尝到了什么珍藏美味的小吃货的样子笑了，好心低下头提醒 “这酒的度数不低，别多喝。” 程云乖巧的点点头。 大家坐在一起吃肉喝酒，程云听着族里的长老说着墨城流传的一些神话，这里的人信天、信雨、信鬼神，因此有着许多的预言和传说。程云一边听，有长辈端酒喝也陪着喝一口，整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比起平常更加水灵，兴致勃勃地听着故事。 彭遇不知道是想故意给她哥跟程云留下独处空间还是确实工作有事，刚刚吃饱就回小五家开会了。天色渐晚，周围开始点起了火把，程云盘子里还剩下大半的烤肉，程云实在是吃不下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强迫着自己再吃一些时，彭川自然地把面前的盘子拿走了，再还回来时只剩下几片小小的蔬菜。 “吃不下就别勉强。” 声音不大，充满彭川独特的磁性音色，竟意外地在周围一片交谈声中清晰地听到。看着彭川大口大口地吃着烤肉，咀嚼吞咽的动作充满男人味，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吃过，程云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最后临散场时每个人碗里又倒了半碗酒，程云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感觉脚步有些飘了，下意识拉住彭川的衣角稳住了重心。彭川轻轻搀着程云的胳膊，接过程云手里的碗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喝光了自己的。 今晚三人都在小五家里借宿，墨城家家户户都不大，基本没有多余的房间，小五的阿妈也只能收拾出来两间空房间。回到小五家，程云先是去了房间看了彭遇，彭遇刚刚结束工作看样子累得不行，给程云留了一半床就往里面睡了，程云在房间外压低声音给外婆打了电话报平安，然后才拿了拿了洗漱包去洗漱。 村寨里没有现代化的淋浴洗漱设备，在车上呆了两天多，本想打些水擦一擦身上，谁承想刚刚刷完牙就头晕得厉害，程云平时几乎不喝酒，现下也不知道到底有醉了多少，只想赶紧洗把脸躺回去睡觉。 小五的阿妈收拾出来的两间房间就在柴房的一左一右，程云洗完脸晕晕乎乎就往房间走，看见柴房就顺着直接走进了第一间，轻手轻脚地放缓脚步怕吵到已经睡着了的彭遇，打开门，摸着黑就往里走。 程云有很严重的夜盲症，到了晚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打开手机屏幕，借着暗暗的光隐约看到里面躺着的人。 程云但凡和彭遇在一起外出或者聚会，经常两个人睡一张床，彭遇睡觉很活跃，也不好好盖被子，经常左扭右扭地把被子卷地上，所以程云也养成了帮程云盖被子的习惯，现在习惯性地想帮里面睡着的人拉被子，却发现被子正好好地盖在身上，呼吸声也比平时的有些重。 程云没多想，慢慢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翻身的时候却碰到了被子里的手，烫得不像话，程云哪怕还迷糊着，但第一反应确实以为彭遇发烧了，连忙爬起来找着方向往人头上探，还没摸到额头，手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捉住了，热烫的温度顺着粗糙的皮肤肌理传到程云手腕上，程云脑子里像有个气球“砰”地炸了 性感低哑的男声带着被吵醒的脾气 “你干嘛？” 11. 旧色墨城5 就当程云下意识想尖叫的时候，被子里的男人像预料到了程云的反应一样，迅速捂上程云的嘴 “别叫，叫了大家都会过来。” 程云大概缓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走错房间的的事实。 此时彭川一只手握着程云的手腕，一只手轻轻捂着程云的嘴，彭川的手很大，一只手就快要把程云的脸盖住了，唇上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薄茧，一呼一吸间空气减少，加入了彭川的味道。 有男士洗漱用品清爽的薄荷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程云形容不出来的味道，感觉像是清晨的阳光照在木琴上，还有拉琴的男人的成熟荷尔蒙的味道。 程云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像羽毛一般轻轻扫过男人指间，带着呼吸微妙的酥麻让彭川下意识松开了手，炙热的温度也逐渐远离。 程云终于酒醒了，被吓醒的。一时间只想找个东西把自己盖住，太丢人了。 心里这么想的程云也这么做了，捞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真的对不起。” 彭川身上只穿了打底的棉衣和棉裤，身上盖着的被子全部被卷走，奈何这姑娘把被子压得死死的，彭川想拉一点盖着都拉不动。慢慢坐起来，揉着眉心。 彭川其实一向睡觉都很警觉，如果听到有异常的动静会马上醒过来。只是连续开了几天路况极其糟糕的山路已经感到疲惫了，晚上还喝了不少酒，还得分神看着程云会不会喝醉，晚上洗漱完倒头就睡了，甚至程云开门进来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被子里慢慢躺进来一个人，彭川本想睁开眼睛看看，奈何眼皮沉得很，想到这里是墨城，在墨城民风很好，大家晚上都基本不锁门，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也就没管。然后就是身侧的人爬起来，摸索着往自己脸上探。 彭川看着还缩在被子里的人，被子小小地拱起一团，彭川甚至能想象到里面的人正在闭着眼睛懊悔，现在起床气也没了，只好开口 “你打算蒙多长时间？” 被子里的人僵硬了一瞬间，然后没出声，就在彭川打算找手机给她计时的时候，程云终于说话了 “对不起。” 语气委屈得彭川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叹了口气，直接掀开了被子。 屋子里没有灯，光线很暗很暗，但彭川还是看得到程云的眼睛，想小奶猫一样可怜兮兮，让人忍不住心软。彭川索性下床套起裤子和外套，拿过桌子上程云放着的洗漱包。 “多大事儿，起来，我送你回房间。” 程云慢慢从被子里爬出来，眼前漆黑的一片，只好摸索着床沿的方向试探着下床。彭川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这才看得清楚一些。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出了门，两个房间隔着不过几步路，彭川还是把程云送到了门口。 把洗漱包递给低着头的程云，拿着手机往上抬，手电筒的光照着程云房间的门。 “赶紧进去睡觉，明天可以带你山上转转。” 程云点点头，在彭川的注视下慢慢进了房间。 看到彭遇奇形怪状的睡姿，被子又有一半塌在床下，程云慢慢呼出一口气。 把被子仔仔细细地给彭遇盖好，自己也躺进去，本以为今晚会尴尬地睡不着的，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身体很暖，身上仿佛还带着一些彭川的味道，有和自己一样的淡淡青稞酒的香气。 程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已经是第二天大早了。 宿醉让脑袋有一些懵，看着周围陌生简陋的环境心里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墨城了。身旁彭遇还在睡着，程云想找找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把彭遇也吵醒了，彭遇揉了揉眼睛 “程云怎么了？” “唔，我手机找不到了。” 模模糊糊中突然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自己跑错房间不说，连手机都忘了拿。程云把脸埋进膝盖，觉得自己没办法再跟彭川正常交流了。这边彭遇准备起床了，一边安慰着说 “没事，一会儿我给你打个电话找找。” 程云本想开口拒绝，没想到正碰上小五的阿妈来敲门，两人加快收拾的速度。小天井里大家已经开始吃饭了，阿妈热情地招呼着，给两人倒了碗热腾腾的豆浆。 竹篮里放着刚出锅的色米粑粑，糯糯香香中带着些还没完全碾开的色米，有着青稞和大米混杂在一起的香气，还有燕麦颗粒的口感，很香很好吃，但一个很顶饱，程云吃了一个之后就吃不下了。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正在喝豆浆的彭川。 正思考着怎么跟彭川说拿手机的事，而彭川像是感应到程云的视线一样，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清晨的微风带着淡淡林子的希气息吹来，男人身上换了一件新的皮夹克，下巴上冒出一些没剃的小胡茬，比平时看着更添加了点男人的味道。刚刚在跟阿爸说话的眼睛里敛去了往日的凌厉，染上了温和的笑。 程云拍了拍口袋想提醒一下彭川手机的事情，没想到比彭川先接收到信号的却是旁边还在吃着东西的彭遇，看着程云的动作立马想起了要帮程云找手机的事情，腾出一只手去拨打电话，嘴里东西还没吃完就说 “我现在就帮你打电话。” 程云本想阻止奈何这丫头手快得很，山里信号很差，看着通话界面好像一直都没拨通，正想松口气的时候一阵好听的音乐从彭川的口袋里传了出来。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 这首《如愿》一直都是程云的手机铃声，彭遇再熟悉不过。 程云一时间僵在座位上没敢动，彭遇忘了咀嚼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彭川，阿爸阿妈的眼睛也不停往两人身上瞟。 只有彭川，淡定地喝完碗里的豆浆，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程云 “我今早在院子里水龙头那边发现的。” 程云连忙接过，不敢看彭川的眼睛 “谢......谢谢，我我，我昨晚忘了拿。” 彭遇盯着程云的眼睛本想再看出点其他东西，奈何彭川发话了，很明显是针对自己的 “赶紧吃，吃完带你们去山里转转。” 彭遇当然听得出自家哥哥这句话里暗戳戳的警告，撇了撇嘴，心底认定了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事。然后继续和手里的粑粑奋战。 还留下小五的阿爸阿妈有些摸不着头脑，手机昨晚就在院子里吗？今早怎么谁也没看见？ 程云背好了自己的相机包，在出发之前去找了族长，得到了可以拍照的许可，还仔细地交代了一些不能去的地方。 山林里空气微湿，头顶时不时传来小鸟的叫声，阳光透过树林投射到一小片空地上折射出完美的丁达尔光。 彭遇早蹦蹦跳跳地四周去探路了，墨城山里有着明确的分界，篱笆围成了一道明显的墙，篱笆内经常有人走动所以一般不会有其他动物，所以彭川倒也放心，风随心动，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不断调整角度拍照的程云。 程云本就已经很漂亮了，皮肤白得像四月的梨花，专注地调试着相机的参数，这么认真投入的神情彭川是第一次见，拍照的时候感觉不太满意会蹙起秀气的眉，饱满的嘴唇微微嘟着，拍得满意时会对着屏幕微微地笑。 程云按了几下快门，景色很好看，但程云感觉缺了个主体，于是对着彭川说 “你可以走过去站在光里吗？” 猝不及防被安排了，彭川扬了扬眉，倒也没拒绝，一边走一边说 “怎么站？” 程云这才从拍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发现刚刚自己的语气过于自然了，咬了咬唇瓣，索性直接开始指挥 “你就站在两棵树中间就好，可以侧对着我。” “好的，微微抬头，好，看着前方，对，你现在走出来，重新往里面走，好的，好看好看！” 程云一边慢慢指导着彭川的动作，一边快速摁下快门。 “现在回头，看我。” 彭川回头，看着对面的程云。 取景器里男人性感的单眼皮和深邃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男人站在深林的光里，鼻梁很高，下颌线被外套挡住，深褐色的皮夹克配上黑色的休闲裤，整个人身形健硕高大，衬出不凡的气势。 程云一时间看呆了，直到彭川感觉眼前的人好久都没出声，于是问道 “可以了？” 程云放下相机，再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点点头。 彭川走向程云，比起先前走路的姿态明显放松了。自己也察觉到了，轻轻地笑了笑 “还是第一回给人做模特，介意给我看看吗？” 当然不介意，程云把相机屏幕给彭川看，程云拍了好多张，每一张，都很有感觉。 从山里出去已经快中午了，村民们都回家准备午饭，出去玩的小孩子们也结伴回家。路上，有几个一边走一边打闹的小孩子撞到了程云的大腿。 程云怕挂着的相机包磕着小朋友的头连忙把手放在包包下面垫着。小孩子看到程云的相机十分好奇，程云索性蹲下来，给孩子分享拍的照片。照片一张张划过，孩子们也“哇~哇~哇~”地惊叹着。 看到后面彭川的照片时甚至有一个小女孩在说 “姐姐把叔叔拍得好帅。” 程云看着相机屏幕心里点点头也很赞同，倒是站在旁边正在看手机的彭川手微微抖了一下，叔叔？他有那么老？ 其中一个小孩子指着程云相机上面的英文标识好奇地询问是什么意思，程云用最简单易懂的话语解释了，然后发现相机屏幕上有些汉字小朋友们居然也不认识，照片很快就看完了，看着孩子们意犹未尽的小模样，程云又从包里拿出一本自己做的手账本。 里面基本都是程云拍的各个地方的风景照，有大海边上的悬崖，有遨游天际的红色热气球，还有江南烟雨里的楼阁。照片旁边还有程云写的随笔，娟秀好看的字让整本手账更加精致。 小朋友们看不懂程云写的随笔，但是却能感受到照片中风景的美好，一页照片要看好久好久才舍得翻下一页。 程云看到这一幕鼻子有点酸，这些自己走过的地方也许是这些孩子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到、看到甚至是想象到的。 程云拿起手上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孩子们小心地捧着手账，小小的手指犹豫着不敢去摸一摸上面的照片，眼神中是对远方的向往与渴望。 12. 旧色墨城6 彭川但到这一幕内心不是没有触动的，他能想象到当年的小五也是这样，想去看看更精彩更丰富的世界，带着决心，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走出了山。 吃过了饭，阿爸带着彭川拿了一壶酒出门了，听阿妈说是要去高台山上看小五。 高台山，是墨城内一座最远最高的山。墨城人信神，他们相信把人安葬在一个最靠近天神的地方，神就会保佑逝去的灵魂，听到人们的内心的祝福，保佑他来世不再受苦难。 彭遇回到屋子里开始处理工作，而程云陪着阿妈坐在院子里织布。 织布机看着很有年代感，木头的颜色深而亮。彩色的线在阿妈手里灵活地穿梭，慢慢成了一截漂亮的布。 屋外传来敲门声，然后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进来，看到程云都很开心地围了过去。 一个看着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本羊皮书，上面是程云看不懂的字符，隐约还看见一些手绘的圆形图案。 原来，大家中午的时候看了程云自己做的手账本，吃完饭小朋友们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也想给程云看看自己比较珍贵的东西。可想来想去发现并没有什么能和那本精致的手账相匹配的物品，就在大家沮丧的时候，方才领头进来的男孩突然一拍小板凳，带着大家兴冲冲地找了长老。 然后拿到了这本墨城人记录天象的古书，大家围坐在一起，一人一句地插着给程云讲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星宿故事。 孩子们的这个举动让程云眼睛热热的。 羊皮书上画的月相变化很多很详尽，程云也认识了一些墨城的文字，才发现偏象形的比较多，慢慢猜测体会也很有意思。 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孩子有些故事也不曾了解，就这么坐在程云身边小脑袋贴着程云。程云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认真地停大家讲的天象变化，出现分歧的地方也会问问旁边还在织布的阿妈。 阳光就这么暖暖的晒着，程云觉得无比的惬意，甚至有还有小孩子闻着程云身上淡淡的香味就这么睡着了。 等到阿妈的布织出了一大片，去山上的彭川也回来了。一进家门就看到一群小孩子围着程云，在织布的阿妈也笑着说话。 阿妈也看到了进门的阿爸也彭川，于是把手上的线整理好起身去做饭。小孩子们不舍地跟程云告别。 彭川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看到程云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发呆。 “怎么了一个人坐这，彭遇呢？” 一道阴影遮住了面前的太阳，程云抬头，视线顺着一双长腿上移，再到宽阔的肩膀，以及帅气的五官。 “彭遇好像工作还没弄完，我想进去帮阿妈，但阿妈不让。” 彭川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然后直接蹲了下来 “你想在墨城呆多久，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程云这才意识到确实离过年没剩多少天了，于是赶紧说出自己还想去的地方 “过年之前去西藏的话还来得及吗？” 彭川想了想 “来得及，我们坐火车进藏，但是去不了太多地方。” 程云的眼睛亮了亮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明早吧，今晚太晚了上路不安全。” 程云点点头，旅行时的出发再正常不过，只是程云一想到小五的阿爸阿妈和那群乖巧可爱的小朋友内心就隐隐有些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彭川趁阿妈做饭的时间，去找了族长，告知了明早动身的消息。族长摸了摸手里的拐杖，让彭川吃过饭带着大家到小广场上来。 吃饭的时候彭川把消息告诉阿爸阿妈，阿爸阿妈笑笑，告诉彭川带着两个小姑娘先去，还拿出了三个新的草编凳让他们带着。 程云一开始不太明白，直到去到了小广场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小凳子。 广场中央点了一个很大的火把大家围着坐在一起。墨城人比起舞蹈更喜欢唱歌，族长先起了头，说话时有些苍老的男声在歌唱时洪亮高昂，带出阵阵的回音，大家欢呼一声开始一人一句地接了下去。 原本程云是坐在彭川旁边的，但是小孩子们一看到程云就开心地跑了过来，慢慢彭川就被挤远了。 程云摸了摸手里的相机，有些心动，看着之前带着羊皮书来找自己的小男孩阿卓，问道 “阿卓，姐姐可以给你们拍个照片吗？” 小孩子们开心的点了点头，程云选了一个光线不错的位置让大家站好，然后摁下了快门。 “好啦，你们快过来看看。” 小孩子们纷纷围着去看，看着喜欢得不行，阿卓小声地询问 “姐姐，我们可以跟你一起找吗？” “当然。” 程云把相机递给了彭遇，然后蹲在小孩子中间一起笑着看向镜头。 到了最后，程云帮彭川和小五的阿爸阿妈一起拍了照片，也帮墨城的族长和长老们一起拍照，甚至又重新回去家里拿出三脚架，设置自动拍摄给大家所有人都拍了照片。 高高的火把上燃烧着大家的热情和回忆，程云抬着相机胳膊有些酸，但心里却无比的开心和满足。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彭川就轻轻敲响了门。为了不让阿爸阿妈再忙活着送别，程云和彭遇也加快收拾的速度。 但没想到，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大家都来了。族长、长老们，还有阿卓带着小孩子们。 小五的阿爸阿妈装了一袋色米放到了后备箱，村长拿了一个小小的陶瓷药瓶，递给了彭川。彭川知道，那是古苓草丸。 墨城除了古苓草少有珍贵的东西，而古苓草却几乎是墨城与外界物资交换的唯一重要媒介，彭川推脱着不肯要，而族长确是坚持。见彭川铁了心不收，于是拿给了程云。 苍老的手像深林里古树的树皮，慢慢都是劳动和年月的痕迹，牢牢地拉住程云的手，把药瓶塞进程云手里 “好好收着，你们都是好孩子，出门在外保会有用得到的地方的，我们离得太远不能给你们什么帮助，这东西你们收着。墨城随时欢迎你们。” 程云眼底发热，却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在族长的坚持下手下了药瓶，郑重地道了谢。 就当要出发的时候，程云的衣角被轻轻拉住了，是阿卓。 阿卓眼睛也有些红，拉着程云衣角的手却没用力，声音里带着鼻音，还有小心和期待 “姐姐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程云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用手很快抹去泪珠，程云抱了抱阿卓，也抱了抱其他小孩子 “姐姐会来的，等姐姐回去忙完工作就来看你们，姐姐还要把昨天拍的照片给你们呢。” 阿卓这下放心了 “那姐姐你慢慢忙，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程云用力的点了点头。 越野车在窄小的路上行驶得稳而快，来的时候内心有着多少好奇，此时就有多少惆怅。 程云从没想过，短短不过两天的相处，能有一个地方，用它的真诚和质朴，让你忍不住挂念。 不过好在，很多瞬间都被记录了下来。 有些画面，是言语所不能及的，拍摄时的心境不同，讲述者的角度不同，也会对同一个事物有不同的感官。而客观的记录，是最直接的反馈。 回到家跟外婆讲述有关墨城时不会是空空的描述，而是带着照片，给外婆最清楚的印象。 这也是程云热爱摄影，并且以此为事业的原因。 我们无力抵抗时光的洪流，但我们能有办法，让值得记录的瞬间定格，变成永远。 刚准备上车时，彭遇就借口自己昨晚没睡好要躺着睡觉把程云赶去副驾驶的位置坐了。 彭川看着身侧的程云一直盯着手里的相机，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开启了话题 “你和彭遇不都是地理系的，怎么做起摄影的？” 程云想了想，带着开玩笑的意味 “可能是因为我地理不好吧，考研没考上，错过了找工作的最好时候，就开始拍照了。” 彭川倒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实诚，挑了挑眉 “那你现在也挺好，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也许考上研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之前也经常看到小姑娘在客栈精心打扮拿着手机不断摆拍的场面，但想起昨天晚上程云用心地给墨城里的村民记录，大家眼里满是新奇，彭川终于体会到了部分摄影的意义。 “我之前一直觉得拍照只对小部分人来说有意思。” “哪有？” 程云不信 “你开客栈你不会好好拍照片宣传吗？” 彭川点点头 “我会交给我的团队和员工。” 程云头顶慢慢滑下三根黑线 “那你觉得拍照什么时候对你有意义？” 彭川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 “发生交通事故，或者店里有纠纷需要拍照取证的时候。” 程云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小声的反驳 “摄影不止是这样的。” “比如呢？” 彭川确实想知道。 “摄影是一种艺术，传递着拍摄者想表达的内容，不一定是美，更有其他目的或者内涵，一张好的摄影作品能带来很长远的影响。在摄影师眼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义吧。” “那你的定义是什么？” 程云看了一眼手里的相机，侧过身看向彭川英挺的侧脸 “在这里，我可以相信永远。” 13. 雪域布达拉宫 彭川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 他从不相信永远。 两人的对话像突然被打断一样，谁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彭川半途休息的时候定了两间进藏的火车小包厢，从这里出发到拉萨需要六十多个小时，大概三天时间。上了火车，包厢里有一张小桌子，整洁干净的床铺，明亮的窗户能很好的看到外面的景致。 随着火车慢慢发动，车窗的窗帘想电影幕布一样拉开了窗外的景色，草原上散漫的羊群，巍峨雄壮的高山，还有清澈湛蓝的湖泊。 程云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窗边欣赏风景的，晚上看看星星，和彭遇一起看看电影。而彭川再另一个包厢号，程云这三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很少见到他。在看到相机里彭川的相片时，也会在想他在做什么。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出了车站彭川直接去租车行租了一辆越野车，直奔布达拉宫。 这座离天空最近的城，雄伟地坐落在世界屋脊。文成公主进藏的佳话被永久流传，浓厚千年的历史沉淀出祖国如今的繁荣昌盛。 布达拉宫依山垒砌，群楼重迭，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松茸平展的白玛草墙领，金碧辉煌的金顶，红幡，交相映辉。红、白、黄三种色彩的鲜明对比，分部合筑、层层套接的建筑型体，都体现了藏族古建筑迷人的特色。 来布达拉宫的人，都是由故事的人。 这里凝聚着无数人的信仰，有的旅者手上转动着经筒，一步一跪，三步一叩首，就这么走着，虔诚地祈祷着。 到了傍晚，日落的余晖给这座雄伟壮丽的城堡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山顶的雪冠，映着希望。 程云曾今非常喜欢仓央嘉措的诗歌，此刻身在布达拉宫，诗歌里的境界有了新的升华。 在西藏，有数不清的历史人物和数不清的活佛转世，而世人眼中最深刻的情僧，便是仓央嘉措。他本应恪守清规，可仍执着所爱，是那个”雪域最大的王，亦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转世成佛，却是悲凉的，慈爱的。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纹。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那一瞬我飞升成仙 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喜乐平安。” 以及眼前绝美的景色，这是最极致的浪漫。 天渐渐黑了，程云还站在原地。 彭川有些担心温度降低两个女孩会不会冷，毕竟西藏的温差很大。 “走了吗？” 上前轻轻问程云 程云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不早了，手里拿着的相机最后再拍了几张照片，感叹道 “有点舍不得，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写出这么美的诗吧。” “什么诗？” “仓央嘉措，你没有听说过吗？” 彭川想了想，理科生还真是没有一点印象。 晚上回到住宿的地方，程云又有些高反了，一开始只是胸闷头疼，到后来发起了低烧。彭遇怕情况更糟糕，赶紧去找彭川了。 彭川进屋看了看程云的情况，大掌贴上额头试了试温度，喊了两声程云，只有模模糊糊的回应，彭川套上外衣出去找药店买药。因为这个季节并不是西藏旅游的高峰期，所以一些小店里卖的药彭川不敢随便买回来给程云吃，开着车大概跑了几公里，才把药买了回来。 彭遇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只能拿一块干净的毛巾给程云擦着身上冒出来的汗。彭川找店家要了壶热水，倒进杯子里凉着，然后把药配好一起递给彭遇。 彭遇把程云的头托起，可能是压倒程云的头发了，让程云皱着眉轻轻闷哼了一声，然后第一次喂水没喂进去，反倒沾湿了被子，第二次彭遇想先把要给喂嘴里，于是试探着去掰程云的嘴唇。 彭川实在是看不过去彭遇笨手笨脚的动作，直接上手把水和药丸拿自己手上。 想了想，又找店家拿了一把勺子，把药丸放在热水里化开，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了进去。 喂到一半许是舌头尝到了苦味，程云抿着小嘴不肯再喝，彭川声音有些严肃 “把药喝完才会好，不然就要送你去医院了。” 带着一点点威胁的语气不知道程云到底听进去多少，总之药水是喂完了。 彭遇一边托着程云的头，一边看着彭川生疏却小心的动作，觉得程云成自己嫂子的事情不远了，决定再替他们加把劲 “哥，你老实说，你是喜欢程云的，对吧” 彭川拿着杯子的手愣了一瞬，没说话。 “你别给我否认，我还不了解你啊，你要是不喜欢程云怎么可能对程云这么好这么有耐心的。” “我没否认。” 彭川像是叹了口气。 “说说她吧。” 彭遇有些疑惑 “说程云？说什么？” “她这么一个好看优秀的女生，对她动心很容易，但总得要有一定的了解才能考虑是否发展下一步吧。” 该说不说彭遇还是有些赞同彭川的这个想法的，只是嘴上不客气 “我哥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干脆点，喜欢就直接上啊。” 彭川放好水杯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阴冷和审判，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看这表情彭遇就知道自己要遭殃，果不其然，彭川一开口，只感觉室内温度都低了不少 “怎么？你交男朋友也是喜欢就上？” 彭遇立马四根手指竖起，那架势就差发毒誓了 “怎么可能哥，这不男女有别么，我绝对没有啊，只是告诉你女生一般喜欢主动一点的男生。我现在就跟你讲程云！” 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下，让你多嘴！ 彭遇想了想，不知道从哪开始说，问彭川 “你想了解哪方面的？” “都可以，你觉得她那天为什么哭。” 鱼子西接两人下山时程云睡梦中把脸埋在自己怀里低泣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彭川能猜测到的原因不多，要么家庭，要么感情，要么工作。但是目前来看以程云对摄影的热爱程度应该不会是第三种。 彭遇也想起了那一晚 “可能是想到了之前的伤心事了吧。” “失恋了？” 直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哪有？！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啊！我们程云都没谈过恋爱好不好！” 彭川自动屏蔽那句“人家跟你一样”，但是说程云没谈过恋爱一开始彭川是不相信的，毕竟程云相貌工作都没得挑，甚至就连自认为心思只在工作上的彭川也忍不住心动。 “那她为什么哭？” “其实，程云小时候过得很不开心的。她爸爸赌博，她妈妈把她扔给外婆说出门打工，一直没回来。外婆其实身体也不太好，家庭条件一直很差，所以程云小时候就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很好，上了大学也是，年年都能拿奖学金，后来工作了，做了自媒体挣的钱也多了，压力才慢慢小一些。” “我跟你说哦，程云不谈恋爱不是因为没人追，我俩上大学到现在就我知道追求她的我都数不清，主要是程云天天忙呀，而且，我觉得，她对感情是有要求的，不想随便将就。” 彭川点了点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程云，又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的温度。 程云的脸微微侧着，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一部分脸颊，白皙的肤色在两腮间透出粉红，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有了一小排影子，鼻子挺翘唇形饱满，睡美人也不过如此。 彭川给程云拉了拉被子，交代着彭遇 “晚上继续拿毛巾给她擦擦身体，明早再喂一次药，有什么随时叫我。” 看着彭川要转身出门，彭遇有些着急 “哥你别着急走呀，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想法呢。我跟你说程云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是错过了你肯定后悔！再说了......” 彭遇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闭嘴。 “再说什么？” 彭遇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彭川往外推 “哎呀没有再说，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 彭川刚才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又被彭遇这一系列反应弄得头疼，语气里满是无奈 “多大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直到彭川被推出去以后彭遇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程云身边，看着正在沉睡的人，自言自语道 “再说我们程云也喜欢你呀，不过程云，我没有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哦，要让我哥自己来争取！” 另一边，彭川回到房间后脱了衣服去浴室洗了澡，温热的水冲走了今晚的着急和担心。简单地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到床上，手机响了，是店里员工汇报今天的营业情况。 彭川漫不经心的听着，脑子里却是想着今天和程云的对话 “你知道仓央嘉措吗？” 对面的员工显然一愣 “什......什么？” 彭川这才恍然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荒谬的问题 “没什么，先挂了，之后又特殊情况再跟我说。” 挂了电话，周围突然像没有了声音，手里的手机在指尖转动了几圈，打开百度，输入：仓央嘉措。 14. 藏情酒馆 第二天一早，程云醒来发现自己的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彭遇把药递到程云手上，还有一杯温水，程云心里有些愧疚 “彭彭不好意思呀，昨晚又麻烦你了。” 彭遇一遍打哈欠一边摆摆手 “不麻烦呀，而且昨天辛苦的人也不是我，是我哥。” 程云要吃药的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什么？” “对呀，昨天我哥知道你不舒服，开着车出去给你买的药，然后你昏睡着，我喂不进去药，还是我哥喂的呢。”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听了彭遇的话只觉得不真实。 “哎呀赶紧把药吃了，不然水都冷了，而且我哥来了还要说我。” 看着程云呆坐着的样子，彭遇忍不住催促。 温水入喉，缓解了嗓子的干疼，程云把药吃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苦。 彭遇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却被敲响了，彭川来了。 进门先是全身打量了坐在床上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但嘴唇多了些水润。程云这时候也在看彭川，彭川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和凌厉，对视时隐隐有些压迫感，但明显可见俊朗的面貌上有了黑眼圈的痕迹。 程云有些内疚，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彭川晚上没睡好。两个人同时开口 “好点了吗？” “昨晚麻烦你了。” 程云点点头，又小声地补了一句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今天就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程云有些不情愿 “可以出去的，我感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彭川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程云。程云没有退缩，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倔强的意味。 程云还是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彭川发现她很喜欢毛衣，奶咖色的，白色的，蓝色的，这小姑娘从一开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到现在已经学会坚持自己的诉求了，彭川心里浅笑了一下，不错，有进步。 拿起放在门口衣架上的羽绒服递给程云 “穿上，下去喝碗酥油茶，如果感觉不错那我们去市区转转。” “哇哇哇，我超级想喝酥油茶的。” 彭遇先坐不住了，吃货的天性爆发，赶忙也穿好自己的外套。 酥油茶是用酥油、砖茶和食盐混合在一起做成的，口感十分特别，店家老板自己现冲的，浓厚的口感带着咸口奶茶的味道。彭遇喝完砸吧砸吧嘴，不难喝，但也没想象中好喝哈哈哈。 还吃了一些糌粑，糌粑就是将青稞炒面与酥油茶采用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吃的时候先在碗里搅拌，边吃边捏，一时间新奇得很。程云喝完了碗里的酥油茶，正想起身拿纸巾擦一擦唇边沾上的油茶，面前空空的碗里又被彭川倒了一碗 “我喝不下了。” 可能是身体还不太舒服的缘故吧，说这话时自然地带上了平日女生带着埋怨意味撒娇的语气。话一出口，程云还没意识到什么，反倒彭川觉得心底起了一阵酥麻，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酥油茶有一定缓解高原反应的作用，你不想出去玩了？” 下一秒，程云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市区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少，但不管是路边穿着藏服的行人，还是店铺里色彩浓艳的唐卡，甚至角落里的一株格桑花，都让程云放不下手里的相机。天是纯净的蓝，每一朵云在蔚蓝的画布上可以尽情的发挥、舒展。 连风，都是自由的。 傍晚去到了一家当地比较有名的藏面馆，一边吃面，一边看着太阳慢慢的落。 暖调的光洒在巷口，正好有两只胖胖的橘猫在打闹玩耍，程云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面，赶紧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刻。 回到旅店，程云一直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地走，彭遇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晚上点的面条分量不少，彭遇吃完都觉得有些撑更别说程云了。彭遇突然想到了什么 “宝贝，你去跟我哥说我们吃太撑了去附近散个步吧。” 程云有些不解 “你去说不行吗？” 彭遇不敢说百分百了解彭川，但百分百确定自己被彭川拿捏得死死的，都不用说话，看自己的表情彭川都能猜个七七八八，要是自己去肯定不行 “我去我哥肯定不让，你去嘛~” 程云确实想出门走走路消消食，于是敲了敲彭川的房间门 “我们想出去散步可以吗？” 彭川一只手打开门，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看样子是在打电话。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稍等”，然后问 “去哪？” “嗯，就去楼下附近，不会走太远的。” 彭川点了点头，就在彭遇准备喜极而泣的时候，男人冷冷地来了一句 “等我几分钟，我打完电话陪你们一起去。” 彭遇刚有些兴奋的眼神立马消失，但还是决心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把 “不用了哥，你忙你的吧，我们就在附近，有啥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彭川的眼睛扫了彭遇一眼，然后看着程云。 一开始程云还有些好笑，觉得有时候彭遇对彭川有一种小学生见到班主任的感觉，现在角色调换，当彭川看着你的时候，那双锋利却又深沉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你所有的想法。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程云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小 “我们散个步就马上回来，不打扰您工作了。” 眼睛看向彭遇，彭遇自然是感受到了自己哥哥的视线，于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里真诚地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冒出小星星，彭川松了口 “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哥你加油挣钱，我们不托你后腿，这就走！” 生怕下一秒彭川就反悔，立马拉着程云往外走。 彭遇照着印象里的方位带着程云加快脚步前进，程云有些好奇 “我们要去哪？” “我白天看到了一个很不错的酒吧，好不容易来一回西藏我得好好感受一把，趁我哥不在赶紧冲！” 程云现在才知道刚才彭遇打的小主意是什么，虽然有些好笑她这么怕彭川，但想一想，要是自己，估计也怵得慌。 彭遇方向感还不错，很快就找到了，木头牌子上刻着一行藏语，酒吧的灯光偏暗，隔着很远就有优美的歌声传来，温柔的男声唱着舒缓的民谣，两人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更有氛围感。 非常复古的装修风格，满墙都是世界各地来的旅客留下的文字、照片、纸条、车票。 一把老旧的吉他，一个有故事感的歌声，一杯颜色漂亮的威士忌。 一曲完毕，大家纷纷鼓掌，在驻唱歌手休息的时候，酒吧里才传来低低的交谈的声音。 彭遇想起了早上没来得及跟程云说的话 “程云，其实我哥，对你是有好感的。” 这里氛围太好，程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彭遇打算换个方式 “你觉得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云抿了一小口酒。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 “潇洒但沉稳，严肃还有理智。” “那你觉得他对于男女关系呢？” 程云摇了摇头，声音不难听出失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跟别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彭遇把身体前倾了一些 “那我告诉你，我哥其实我也看不懂他，但他和他前女友梁思凡在一起我觉得不像是一对正常的情侣，比如说梁思凡要什么我哥会买，但我哥几乎不会陪她逛街，还有梁思凡也会撒娇吃醋闹出动静，但我哥更多时候是冷处理，该忙自己的就忙自己的。所以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哥对爱情是薄凉的。” “但我觉得我哥对你不一样，他看你并不是那种客套礼貌的，而是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想了解一个女人的眼神，而且我哥，对你真的很温柔很耐性，这是我在梁思凡身上没见过的。” 程云心跳有些快，有些犹豫和退怯 “可是彭彭，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内心深处那股埋藏多年的自卑感仿佛又冒了出来，从很早之前听说彭川这个人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条件优越意气风发的男人，后期双方并不知道彼此的初遇让程云知道了他的温暖，这一路过来，他的细心，能力都让他像一颗耀眼的星星，程云本是向往的，也是仰望的。 可是现在告诉你，这颗星星可以属于你，程云没有勇气，去接住他的光芒。 彭遇不是不知道程云的想法，哪怕现在的程云有了名声，有了丰富的物质条件，有了令人羡慕的外貌和性格，但原生带来的一些伤痛，不会自动愈合。 她需要时间，和契机。 就当两个人低着头沉默着各有所思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好呀啊美女，从你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请问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手上拿着手机打开了微信页面，白色的羽绒服牛仔裤，相貌阳光帅气，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味道。 就在程云想着怎么拒绝的时候，彭遇眼睛亮了起来，契机？这不就来了嘛！ “当然可以。” 彭遇一边说一边眼神示意程云拿手机，程云向彭遇投去疑惑的目光，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问号 怎么了为什么要答应？ 彭遇挤了挤眼睛 你别管，先加上。 彭遇原本的意思是加上聊聊试试，有时候有了对比和危机感才会更加认清自己心中的想法。然而程云却会错意了，用一个恍然大悟和不愧是你的眼神 难道你看上他了？行，我帮你加！ 就在程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准备打开微信的时候，感觉面前落下一道阴影，还有一道冰冷地像咬着牙说出来的声音 “你们打算在这散步散多久？” 15. 圣洁纳木错 程云吓得手机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彭遇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闭眼睛，豁出去了 “程......程云，下次不要乱加别人微信，真就那么喜欢吗？” 程云：？？？ 彭川眼神淡淡地往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还不走？” 彭遇积极得很，帮程云拿起了手机，拉着程云就往外走 “走，这就走。” 还站在桌子旁边的年轻男人被这场变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两人准备要走的架势赶紧拦住了程云想再要一次微信，结果手刚抬到半空，就被彭川拦下 “还有事？” 年轻男人咽了咽口水，被彭川的气场震慑到了，下意识摇了摇头，眼睁睁看着彭川带两人离开。 到了宾馆，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吧，谁的主意” 彭川抱着胳膊靠在门口，虽说是朝着两人问话，但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彭遇，信息透露明显：坦白从宽。 彭遇壮起胆子，反正他也不能拿程云怎么样，指了指程云 “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没来之前酒吧里有一个驻唱歌手唱歌唱得可好听了，我跟程云就想进去听听歌嘛。” 程云附和着点了点头。 彭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直起身，整个房间显得又小又窄，慢慢下达命令 “你回去给我写检讨。你现在赶紧睡，明天出发去纳木错。” 说完转身就走，没管彭遇在背后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彭川一离开，程云顿时觉得房间里空气变多了不少，都敢大喘气了，但没忘了找彭遇算账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本以为彭遇会心虚的解释，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新奇的眨眨眼 “哇塞，你这个表情和语气跟我哥刚刚居然有点像唉~” 程云无奈“彭大小姐，麻烦你下次别把我拉进来背锅。” 彭遇却理直气壮 “你没有发现我哥对你不一样吗？都不让你写检讨。” 程云是真的没话说了 “那是因为我跟你哥不熟啊！” 彭遇坚持 “要是我哥不在乎你他直接拉着我就走了，根本不会管你，你马上就回家陪外婆过年了，要是不冲一把万一真的错过了以后别说我不帮你。” 再次回到这个话题程云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没有无畏向前的勇气，可是到此为止，好像也做不到。 一晚上其实大家都没怎么睡好，程云想着如果自己就这么回去了以后会有多少遗憾，彭川想的却是今晚酒吧的情形，抛开其他，程云就凭长相，也能让绝大部分人眼神为她停留。 而彭遇，则是想着该怎么将功补过让自己少写点检讨。 第二天，三人出发，前往纳木错。 纳木错是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也是中国第三大的咸水湖。冰期还没过，湖蓝色的水面上结着厚厚的白冰。 为了防止程云的高反严重，三人开着车慢慢环湖。 不知道绕到了哪个地方，方才湖中如同冬日梦境般的冰块开始慢慢变薄，随着一阵风吹来，细碎的冰堆随着带起的波浪慢慢移动，冰块触摸岸边发出治愈的声音。 程云很想下车往前走走，想再贴近这抹蓝，想触摸一下梦幻的冰块，想听一听风的声音，想近距离地感受一下，这片清澈圣洁的世界， 彭川找了个相对宽一点的地方，熄火。三个人刚刚下车彭遇就拿出手机，看着一脸着急 “程云程云我得去旁边打个电话，你们先走，我等会来找你们哈。” 说着一边使劲朝程云使眼色：机会给你了，抓住！也没忘记交代彭川 “我哥你记得多注意着程云哈~” 同样也给彭川发送消息：老彭家的男人，争点气！ 彭川眼神暗暗警告了一下，彭遇赶紧走开了。剩下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程云拿着相机在认真的拍照，而彭川在后面看着程云的影子，俊脸微微有些紧绷，像是在思考什么。 再往前走，竟有一小片湖泊没有结冰，太阳反射在粼粼的湖面上，像是洒满了钻石，夺目的美。 纳木错有一句非常出名的话：所有有关蓝色的文案，都不及你温柔。 现下，程云终于体会到了。再美的文案，都不及看你一眼。 程云拿着相机四周转着取景，转着转着，彭川的伟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对着湖面，看着远方，五官立体端正，有着不羁的潇洒，也有凛然的正气。平日里清冷的眼里在此刻装进了一丝沉迷，程云慢慢放下相机，看着眼前的他。 在这片最接近天堂的颜色里，程云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彭川。” 这应该是程云第一次这么直呼其名，没有平日的客气和礼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仅仅一个名字，程云的心都在抖。 彭川侧身正对着程云，清楚地看到了面前女人干净眼眸里的坚决，只一眼，彭川就明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拳头慢慢握紧，彭川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但，说不出违心的话。 男人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深，程云不让自己退缩 “彭川，从鱼子西到西藏，这一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我不想让自己以后这段最美的回忆有遗憾，在这里，在纳木错。” “我喜欢你” 闭上眼睛，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好久，再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彭川眼底翻涌着的情绪。他浓密的眉毛紧紧拧着，就连嘴角也绷着，程云心底已经大概率知道答案了，但还是盯着面前的人，像一个旅人，孤注一掷地在沙漠里，等一艘船。 半晌，彭川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程云，我们不适合。” 亲眼看着，面前的人眼里的希冀慢慢消失，彭川没有好过一分，但理智永远占了上风。 程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很用力地，把心底的难过和失落压住，告诉自己，程云，没关系的。 湖边这时起了风，吹到脸上有些疼，彭云被脸上的小小的刺痛带回了一些理智，终于抬起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招牌微笑，用力逼退眼底的涩意，尽最大努力让人看不出来勉强 “没关系，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要你也有一样的回应，至少回去之后我没有遗憾了，不会想当初好可惜没能再这么漂亮的地方告诉你我的心意。” 等彭遇找到两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氛围有些怪，说不上来的怪，但也没多想，开心地拉着程云让她给自己拍照。回到工作状态的程云才慢慢缓解了一些难过。 之后上车时离开纳木错去了饭馆吃饭，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方才发生的事情，但看似如常的交往中，程云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自然了。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安慰自己至少行程快要结束了。 以后，也就没有以后了。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没办法入睡时，还是在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开口，就还能正常地面对彭川，正常的说话，吃饭，欣赏一路上的风景。 程云不后悔这场在纳木错的告白，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心动也太快。但心里清楚，也许有些故事，没有结局反而是更好的结局。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彭川，第一次对自己所做的决定如此犹疑。 那晚大致了解了程云的情况之后彭川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出回应。彭川对自我的定位和要求向来都十分明确，对伴侣同样。在这一路的接触中很明显看的出来程云并不是他心中理想的伴侣。 程云的工作具有很强的艺术性和创作性，她相信永恒，她喜欢读诗歌写随笔，她是心怀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她没有恋爱经历，还有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所以她相信爱情，也追求的纯粹和完整的爱情，这些所有，都是彭川给不起的。 他是一个商人，看过太多社会光明正义的另一面，彭川永远是理智的，永远评估风险和收益之后再做决策，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陪程云经历一遍现在早已变味的爱情，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来一场年轻人轰轰烈烈的奔赴，随着年纪的上升，彭川只想要舒适，省心的两性关系。 当然，他更不能随心答应，然后让程云在这段关系中委曲求全，消磨她对感情的幻想和希望，让她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彭川知道，现在的程云太美好了，正是因为现在的程云即使经历过挫折和不堪，仍保持着干净纯粹，保持着对理想的渴望和生活的热爱，让自己心动和喜欢，但同时也知道，自己守护不了这份美好。 所以，他不能接受、 “不适合”，是他想出来的所有解释。 本还担心如果程云如果继续问哪里不合适，自己要怎么艰难地解释和说明，亦或者是如果程云哭了，自己又该怎么手足无措的安慰。 然而，程云没问，也没哭，只是让自己微笑着，说至少没有了遗憾。 自己本应该松一口气的， 但是只有彭川自己知道，像被割舍了一件很宝贵的东西，心里钝钝的疼。 16. 日照金山 第二天，彭川起得很早，甚至可以说晚上就没怎么睡，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发生的情景。程云说的那段话和当时她眼里难掩的失落，彭川甚至怀疑自己也得了高反，整个胸腔闷得不行。 早上不过五点，彭川就洗漱好了，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缓解一下情绪，拿起背包，出了门。 却没料到，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正在往外走的身影。 一个想了一晚上的身影。 外面的天还暗沉沉的，她要去哪？ 彭川心里莫名闪过了几个之前看到的失恋女子轻生的社会新闻，心底一沉，连忙加快脚步下楼。五层楼的楼梯，到穿过大厅出门，彭川用了不到一分钟。 再次看到程云的背影时，喘息声竟有些明显。而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彭川也恢复了一些理智，程云不是拿生命开玩笑的人，更何况她还背着相机包，彭川心想她应该是去拍照，先前的慌乱还没消散到现在竟带上了怒意。 彭川不动声色，不远不近地跟着面前的人。 看着程云慢慢爬上一个就近的小山坡，纤薄的身躯明显有些费劲，多少次彭川都差点忍不住想帮她，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等到了半山腰，有一个稍稍平坦宽阔一些的观景台，程云怕再往上走自己身体承受不住，索性就在旁边的小草坪上慢慢坐下来，拿出水杯喝了口水，原本黑沉的天也透出了一些光线，比之前亮了不少，程云打开相机，慢慢等着太阳升起。 而不远处传来一些走动声，是一个同样背着相机的男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在背后的彭川突然警觉起来，而程云也被吓得立刻站起身来，拿出手机捏紧，心里后知后觉有了害怕。 背着相机的男人显然是之前就看到程云了，径直向程云走来，程云摁了两下手机快捷键，第三下就是报警，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看程云的样子明显是被吓到了，连忙摆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美女我也是来拍日出的，等的无聊想跟你聊聊天，认识一下。” 程云不自觉后退两步，冷静地拒绝 “我和您不认识，现在的你会给我造成恐惧和困扰，所以请您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谢谢。” 天色已经有些亮了，程云穿了一件有些修身的白色短款羽绒服，围着一块正红色的格子围巾，衬得身段高挑玲珑，肤色白皙，五官更显精致。一双又大又灵动的眼睛里有薄薄的水汽和微微透露出的惊恐，男人看着程云的样子想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脚步没停，还是在往前走。 就在程云拿着手机准备报警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让你滚，没听到？” 两人同时回头，彭川一身墨绿色的冲锋棉衣，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整个人身材高大健硕，走近，脸上有明显的怒气，眼神锋利带着阴鸷，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而程云此时却没有一丝害怕，相反带着救星出现的惊和喜。如果不是彭川及时出现，程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会怎么做。 背着相机的男人被彭川的出现吓回了理智，连忙道歉 “美女帅哥，误会误会，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看日出。” 说完赶紧就离开了。 程云心里终于镇定了一些，但看着彭川骇人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头脑一热的行为差点造成危险，只好小心翼翼的道歉 “对不起。” 太阳光线开始有几丝透过山峰，山上陆陆续续开始上来人，大家小声说话的声音打破了之前山上的寂静，想必是住在附近的旅客一起相约着来看日出，彭川绷着脸没说话，往程云身边走了几步，像座保护神一样站着。 来往的人看着都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女孩温柔漂亮，男的虽然也帅气，但那张轮廓清晰的脸黑着还真让人有些发憷，有几个女生虽然一直在偷瞄着彭川，愣是不敢走近。 程云见彭川没有回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脸色还是很难看，程云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相机对着前方即将到来的日出。 冷瓷色的天空慢慢被暖调渲染，对面的小雪山群被神圣的金色笼罩，像信仰有了方向，像祈盼有了回响。 山体被阳光洗礼，山间缠着丝带搬的雾气，飘过的云在此时变得格外温暖。 程云放下相机，在山腰对着面前的群山张开了双臂，这一刻忘了一路的疲惫和寒冷，忘了从前的失意和失落，只剩下眼前的震撼和敬畏。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情绪，让眼眶变得湿润。 听说一定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一场日照金山，也听说看到过日照金山的人可以幸运一整年。 程云闭上眼睛，想把这一瞬刻在心里。 无论怎样，她已知足。 周围的人也在惊叹面前壮观的景象，谁也舍不得先离开。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程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彭遇 “程云你在哪啊？” “你醒了？我在附近的观景台看日出。” “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呢。” 程云咬了咬嘴唇 “我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没叫你。” 彭遇一边洗漱一边说话，声音有些模糊 “那我哥跟你在一起的对吧。” 程云看了一眼还黑着脸站在一旁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彭遇“嘿嘿”笑了一下 “那我就不来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看日出，好好欣赏风景，我听说一起看日出的人一定会在一起的哦~你们看完快点回......哦，不会，看完也慢慢的回来嘿嘿，不急不急。” 程云心里慢慢叹了口气，此时彭川在身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听着彭遇的碎碎念随便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把手机和相机收拾好，才发现之前站了许多人的山腰观景台已经走了很多人，现在除了一两对站在远处有些亲密的情侣，附近就剩下自己和彭川了。程云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要不要下山了？” 彭川冷冷地看了一眼程云，眼前人眼睛里带着怯意和小心，明明自己还在生着气，这姑娘看起来却无辜极了，柔柔的眼神让彭川竟有些不舍。 但下一秒，想起方才坚持靠近的男人彭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的火，本就严肃的声音发起怒来更让人害怕 “你到底怎么想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天还黑着就自己上山？不告诉彭遇也不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不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幸运点你被骚扰，说不好你.......” 彭川顿了顿，看着程云清澈的眸子里重新带上惧意，到底还是没把最后的话说下去，但也没就此打住 “你要是出事了，你会给我，给彭遇带来多大的麻烦，还有你外婆怎么办？” 程云从昨天积蓄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没忍住留下来了，哪怕一直低着头，彭川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程云的脸往下掉，滴到红色的围巾上，慢慢晕开一小片。 彭川心里本就不好过，从昨天一直延续到今早，现在看着程云伤心的样子更加。现下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过了一阵，等到两个人情绪都至少都有了些缓和时，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到程云面前。 声音克制着没之前那么冷硬 “我不是在骂你，只是你不能凭着感觉和冲动做事情，你得考虑后果，如果我今早没有跟着你过来呢？” 程云接过面前的纸巾，擦干了眼泪，从昨天以来终于跟彭川好好地对视 “对不起，我昨天其实很难过的，所以今早想去看日出，彭遇睡得沉，我.......我也不想再去麻烦你。我没想到会发生刚刚的情景，真的对不起，在旅程没有结束之前，我一定会保护自己，不再单独行动，也会尽我所能不再给你和彭遇带来其他麻烦。” 又补了一句 “这一路，真的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两句话，让彭川心里更加煎熬，自己最想要的表达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必须说点什么，而程云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正想先行下山时，手臂被拉住了 “程云，你听我说。” 彭川叹了口气，把程云重新拉回自己正对面 “程云，我刚才说话语气不太好，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希望你把你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你出了事，你身边关心的人都会伤心。” 男人的大手牢牢地抓住程云的胳膊 “昨天我的拒绝，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你值得被认真地照顾和对待，我们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隔着不同的人生理想和追求，甚至还有家庭和工作，你我都不是彼此最佳的选择，仅此而已。你还是最好的你，程云，你很优秀。可我不能因为一时兴起随便答应，然后满足不了你对感情的期待。” 程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带着湿润，理解了彭川的意思，原本无比委屈失落的心逐渐有了一丝释然。 甚至竟然还有心情感叹自己眼光不差，喜欢的人真的是和现在大多数男人不一样的。 程云看着面前彭川认真的神情，也认真的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彭川哥，我很快就能调节好的。” 程云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胳膊，现在彭川还拉着她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彭遇还等着我们一起吃早饭呢。” 彭川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然。 看着程云擦了擦眼睛，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慢慢下山。 17. 危机山林1 两人一回到旅馆发现彭遇已经准备好早餐在等了，看着彭川和程云一起走过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分享刚刚听来的消息 “哥我跟你说！刚才有个去看日出回来的阿姨和叔叔在吃早餐，一直在说今早山上有一对长得贼养眼的小夫妻在闹别扭，女的还哭了。你们见没见着呀？我想看看是有多养眼，有你俩养眼吗？” 说完对着两人调皮的笑了笑。 彭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整个人走上前挡在程云前面，语气也硬邦邦的 “没见过。赶紧吃，吃完就出发。” 彭遇被她哥的低气压弄得一头雾水，本想跟程云对视询问一下，奈何程云也一直低着头回避自己的眼神，啧，这两个人不对呀，肯定有问题。 而程云之所以不敢去看彭遇的眼睛，主要是心虚，今早去看日出的还闹别扭的，估计就是自己和彭川了吧。 白天在附近的小城逛逛走走，这里有着大片的草地，几支雪白硕大的牦牛慢悠悠地走着，身上挂着的小铃铛也随着动作有节奏地响着。 旅程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站就是昆明，程云打算去拜访一下彭遇的父母，毕竟之前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们都很关心自己。 傍晚跟彭遇说了想去买点东西的想法，还是需要买一些礼物和纪念品，这一路都没买过其他东西，除了给外婆带，去昆明看望长辈空着手也不礼貌。 彭遇倒是没想太多，嘴上答应着，结果转头就把彭川叫来了 “哥，你陪着程云去买点东西呗。” 程云下意识摇头拒绝。 “彭彭要不还是你陪我去吧，不麻烦你哥了，你也帮我参考参考。” 彭遇这次是真有工作，想了想 “我哥眼光可以的，关键有些东西特产之类的我也不懂，万一买到假的怎么办，还是让我哥陪你去吧，他比较懂。” 程云不太想跟彭川独处，争取道 “我们一起去吧。” 彭遇这次差点把电脑搬过来自证清白，眼神委屈 “宝，这次我是真的有会，不然肯定跟你们一起去了。” 程云抿了抿嘴唇，想着如果现在说自己不去会不会不太好，没想到彭川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 “走吧，我带你去买。” 由于近期并不是旅游旺季，几个彭川之前知道的店铺都早早关门了，加上两人停停找找，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上去还可以的店，一开口价格惊人。 最后越走越远，差不多转了两个多小时意外找到一家装修风格很不错的手工作坊店。 里面装修满满的藏域风情，售卖的东西价格也不低，但彭川识货，仔细看了看，发现质量成色都很不错，就让程云在这里选。 程云买的东西不多，只买了一些高品藏红花和西藏比较出名的药材，在老板娘算账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柜台后面还有一排唐卡牌，不大，但色彩浓郁，加上笔力精细，上面画的肖像和内容生动形象。 看程云一直盯着，老板娘主动把装着唐卡的盒子拿出来，专门解释道这是之前邀请著名的唐卡传承人画的，当时一并拿去寺庙里开了光，如果程云喜欢的话，可以挑一挑。 程云选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虽然并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寓意，只是觉得精致好看，走的时候再次感谢了老板娘。 回到车上的发现已经晚上快十点了，天早就黑了，温度也很低，程云搓了搓手。 彭川顺着路往回开，却发现之前的路上有两辆货车撞到了一起，一辆直接侧翻了，相关人员正在清理路障，彭川皱起眉，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并不会通路。于是下去递了只烟，打探了路。 车子重新掉头驶上一条小路，越走越深，路也越来越窄，十多分钟过去面前还是一片黑暗，程云看着车窗，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程云拿出手机准备给彭遇说一下，却发现信号很差，小圈圈转了半天消息还是没有发出去。 周围只有车子轰轰的发动机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突然，面前闪过两道刺眼的光，程云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下一秒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彭川一脚刹车，车子停住。 前面有一排铁栏，还有几个男人拿着手电筒在晃。彭川扫了一眼后视镜，后面居然也走出来了几个人，彭川立马熄了火，关了车灯。 看着面前几个男人慢慢走近，彭川压低了声音 “不管发生什么，别下车，保护好自己，准备好报警。”说着拔了车钥匙，递给程云 “我一下车，你就锁好门。” 程云却不敢伸出手去接，不停地摇头。彭川把钥匙塞进程云的手心 “别怕，听我的，锁门，然后准备报警，他们应该为财，害怕你就蹲下去，别让他们看到你。” 随着彭川掌心的温度传来，程云也恢复了一些镇定，拉住彭川要离开的手 “你也要小心。” 彭川点点头，随即下车。一片寂静中不时划过几声鹰的叫声，外面黑沉一片，只有几道明亮的手电筒光，有几秒还停留在程云脸上，程云下意识用手挡住，随后慢慢蹲下身。 彭川下了车，从口袋里拿出烟，脸上瞧不出一丝慌张 “兄弟，这是......？” 打头的中年男人是个光头，腰膀圆粗，说话时一大股酒味。接过彭川递来的烟，却没点着，也没急着说话，细细地打量了彭川。身后的男人也跟着上前两步，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拎着铁棍。 “哥们，前面是我们村，想过去的话可能得交点过路费，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彭川脸色没有一点起伏 “你要多少？” 男人现在才点着烟，吸了一口 “不错啊哥们，这烟挺好。”说完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不过分吧。” 彭川这时候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不过分的前提是，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那男人哈哈笑了两声 “兄弟，你是个明白人，人命这么大的事，我们也没那个胆子。” 彭川心里冷笑了一下，开门见山 “没现金，怎么付。” 男人大致用方言叫了最靠边小个子男人的名字，小个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彭川的车，或者是说，盯着副驾驶的位置。 彭川眼睛变得更暗。 小个子从放在一旁的包里拿出一个仪器摆弄了一下，随后拿着二维码走了过来，对着彭川 “现在应该有信号了，你扫码支付就行。” 彭川拿出手机，就在准备付款的时候，小个子男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光头耳朵边说了什么，那男人随即也看了眼车上副驾驶的方向。彭川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加快了动作。 付款成功，彭川眼神变得更冷 “放人。” “不急，你车上不还有一个人么，让她下来，我们也得保证你们没有偷偷录像什么的。” 光头嘴角说着说着带上了邪气的笑。 彭川定定看了几秒，也笑了。只是嘴角轻轻扯动，眼底的寒气直接逼得光头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行。” 说完就往车上走，敲了敲车窗，里面的程云吓了一跳，借着手机的光线看到彭川，连忙爬过去用手打开车锁。 彭川上了车，对着程云说 “一会儿我掉头开出去，你就一直蹲着，趴好知道吗？” 看着程云点头，彭川拿过钥匙，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中还站着的几个人，钥匙转动，彭川快速挂挡，踩下油门。 光头这下反应过来了，连忙大声吆喝，周围人一看形势连忙聚了上来，几个离得近的不停用手中的铁棍大力敲打车身。 程云缩在座位下面被吓得一抖。 彭川严肃的表情却丝毫没有退意，没踩刹车，就这么加着油掉了头，不断加速往前冲，后面那几个人第一时间顺着本能连忙闪开，让出了路。 光头见没拦住，骂了一句脏话，看着小跑过来的人问道 “做了吗？” 那人点点头，光头带着人往前追 “兄弟们，这可是头肥羊，他们跑不了多远，赶紧开车找。” 而刚开出去的彭川就发现轮胎气压开始报警了，硬撑着开了一段路，直到车身开始明显不稳，彭川拿起程云的包 “下车。” 程云眼盲症严重，今晚还没有月亮，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东西，着急忙慌地下车，还没走两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住，摔了一跤。 彭川把程云扶起来 “没事吧。” 程云感觉膝盖很疼，但还是摇了摇头，在彭川放开自己的前一秒紧紧地拉住那双手 “彭川，我看不见。” 冰凉的手被握住，程云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温度和力量 “我拉着你。” 程云看不到路，看不到方向，只是本能地，握紧，跟着他的脚步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程云呼吸声逐渐变重，心跳也很快，彭川估摸着距离，放缓了速度。 可是，身后慢慢传来多人的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程云感觉自己呼吸停了一瞬，拉着彭川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彭川停下了脚步。 甚至都能感觉到身后手电筒的光。 彭云借着很暗的光看向彭川的侧脸，像远处沉默的山一样挺拔凌厉。 侧面是很陡的山坡，往前是看不见尽头的山路，往后是打着手电筒追来的人。 彭川低声问 “相信我吗？” 程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好，抱紧我，别松手。” 18. 危机山林2 彭川把加棉的冲锋外套的拉链解开，程云大概知道彭川要怎么做了，于是身体贴了过去，双手环住坚实的背部，男人的气息和温度扑面而来。 程云很瘦，但冬季在西藏穿得多，所以重新把拉链拉上有一些吃力，尽管这样彭川还是速度很快。把手护在了程云的后脑勺上，头了低下来 “再抱紧点，记住别出声。” 程云担心自己一会儿会忍不住叫出来，于是把头死死的埋在彭川怀里，抱着背部的双手再收紧了一些，闭紧了眼睛。 彭川带着程云慢慢蹲下，大致打量了一下山下的情况，发现下面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往前走了几步，估摸着距离和方向，顺着山坡往下滚。 一瞬间天旋地转，精神高度紧张，但程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觉，只是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头越来越晕。 终于，两人撞到了一棵树上，停了下来。 程云似乎听到了彭川低低的一声闷哼。 但程云不敢说话。彭川忍住手上传来的疼痛，山上还有来往的脚步声，彭川护着程云，慢慢挪了过去，终于，两个人隐藏在了大石头后面。 略微松了一口气，彭川解开了衣服拉链，用眼神询问程云的情况。 程云看懂了什么意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没敢有大动作，就这么靠在彭川怀里听着上面传来的声音 “大哥，到处都找了，没看到人啊。” “妈的！” 光头气得狠狠踢开了脚边的石块。石块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刚才说没找着人的小个子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滑下去了呀” 光头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没敷衍 “你们几个，灯往下面照。” 山上的几个人打着手电筒都在往山下看，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 “大哥，没啥痕迹啊，而且要是滑了下去，我们也不可能啥声都没听到啊。” 就在光头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时，又来了人汇报 “大哥，我发现他们车上还有不少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走，算他们走运！” 又是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之后随着脚步声才慢慢离开。 确定暂时安全了，程云这才从彭川怀里出来，隔开了一些距离。刚才可能都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让程云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心跳不断的加速，但却没有办法放开了呼吸。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程云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个人心跳交错的声音，也能清楚地闻到混在泥土植物里的两人身上的味道，头发散了，有几缕卡在了彭川的拉链里，手心全是汗。 彭川也注意到了，咬紧了牙，抬起受伤的手帮程云解开了缠上的头发。 程云小声地问 “我可以看一眼手机了吗？” 彭川点了点头。程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很无奈，还是没有信号，冲彭川摇了摇头。 彭川早就料想到了结果 “这里深山本来信号就不好，还有信号屏蔽，等明天早上应该就好了。” 程云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会一直屏蔽呢？” 彭川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双长腿神展开。 “他们不是前面村子的人，应该是听说了今天主路出了车祸，然后临时来小路上堵人的，最迟明天早上路一通，怕警察上来肯定会跑。” 程云点点头，借着手机屏幕暗暗的光线看到了面前的男人随意地靠着石头， 好像不管环境怎么样，在他身上永远看不到失意，他总是那么泰然，在他身边，也好像能随时有满满的安全感，哪怕再困难的局面。 程云也跟着彭川一起，靠在大石头上，慢慢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心里小小的感叹，幸好是冬天穿得多，要是夏天可就惨了。 突然想起来撞到树上的时候是彭川挡下的，以及那声不太清楚的闷哼，程云连忙转身对着彭川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彭川视力很好，哪怕是在夜里，夜视能力也绝佳，所以看得到程云眼睛里满满的担心，两只漂亮的眼睛很亮，像装了几颗星星在里面。 这时程云握在手心的手机熄了屏幕，眼前重回一片漆黑，就在准备重新摁亮的时候，身侧传来属于彭川低沉的声音 “没事。” 程云放下了心，重新和彭川并排靠着石头。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彭川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天空 “你能看得到那几颗星星吗？” 程云先是瞪大了眼睛看，然后又把眼睛眯了起来，最后不确定地说 “应该，看到了，吧。” 彭川被这个回答逗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担忧占得更多 “你的眼睛从小就这样吗？” 程云点点头，怕彭川看不见又接着说 “是的。” “没去看吗？” 程云沉默了几秒 “小时候不知道这是病，长大后挺忙的，而且听说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措施，关键不影响白天工作，就没管了。” 彭川站了起来，程云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怎么了吗？” 彭川静默了一会儿才说话 “我去四周看一下，顺便上个厕所。” 程云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哦哦，那你去吧。” 彭川往侧面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 “你会害怕吗？还是要跟我一起。” 程云其实是害怕的，但一想到彭川除了探路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于是摇摇头 “不......不怕，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就在彭川迈步继续走的时候，程云突然有些惶恐 “彭川。” “嗯？” “你会回来找我的对吧？！” 彭川皱了皱眉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等着。” 脚步声远去之后四周再没有了其他声音，程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看的林正英，还有世界未解之谜那些山林里莫名消失的人，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于是打开手机，翻开相册看着之前路上的拍的照片。 然而还没看几张，彭川居然就回来了。 程云听力很好，听得出彭川的脚步声，有些惊奇，还以为自己会等很久 “你好快呀” 彭川：“......” 话已出口才发现有歧义，憋红了脸也不知道该怎么挽救 “我......我是说，说你......走路！走路挺快的。” 彭川：“......谢谢。” 彭川说完慢慢坐到程云身边，小心着不碰到左手胳膊，告诉程云自己的想法 “刚刚我看了一下，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了，周边树多，没这里安全。” 程云点点头，看着没一点不情愿 “好。” 彭川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多半都没那么镇定 “你看起来好像没关系。” “我是真的没关系。” “看不出来你心态这么好。” 程云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确实心态还不错，但更重要的是，有你在。” 彭川心头微微一动，却没接话。程云也不在意，索性直接告诉他 “如果今晚我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吓死了，但是你在，就觉得，再难的，也没什么。” “我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程云没有对着彭川说，而是看着面前的漆黑，大概这样，能给她把真心话说出来的勇气。 彭川把目光从程云的脸上转移到面前细碎闪烁着的星，同样没看着程云 “可以靠着我睡会儿。” 程云不意外彭川的绅士邀请，只是自己却不能接受。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保持距离，已经明确要远离的心不能再继续沉沦。所以程云还是把头靠在石头上 “不用啦，有什么你叫我就好。” 程云本就没有熬夜的习惯，今天又经历了一系列的算得上惊心动魄的事情，确实已经很累了。 不过想想，更重要的原因大概还是彭川在身边，不然自己高度紧绷的神经不会放松，更别说睡觉了。 晚上山间的温度确实低，睡着了之后会忍不住向温度高的地方靠。彭川没有睡觉，只是闭着眼睛养神，耳朵仍然听着周围的声音。虽然这里离村庄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但还是需要随时保持警觉，毕竟山间的夜晚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谁也不知道。 慢慢的，身边开始贴过来一个柔软的身躯，带着淡淡的香味。 程云许是睡熟了，头一歪就靠在了彭川肩膀上，甚至还往里面埋了埋，绵软的呼吸声就这么轻轻绕在彭川脖子上，彭川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动作有些机械性地转过头看着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程云。 接着，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低下头，轻轻闻了闻程云头发的味道。 没有接触过的名媛女性印象中浓烈的香水味，而是很淡很淡的花香味。让彭川一瞬间想到了云南四月盛开的蓝花楹，蓝紫色的花瓣开满城市的浪漫，清冷的色调外表下，有着期盼和温暖，和程云一样。 脖颈间的呼吸让彭川心痒难耐，最后不得不轻轻拉开一点距离。 彭川的目光落在了程云的脸上，秀气的眉眼，想着如果程云睁开眼睛一定是温柔乐观的，会很亮很亮，然后是挺翘的小鼻子，再然后，是饱满的双唇。 唇形标准好看，平日里见到总是透着健康的粉色，程云时不时会有添嘴唇的习惯，之后唇上斩了湿润，变得粉嫩晶莹。 彭川及时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清楚地知道，自己对程云也许不只是欣赏或是好感，甚至有着，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19. 危机山林3 林子里的晚上真的冷，程云不自觉地一直往彭川身上靠。彭川本想稍稍拉开一些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的，可是一低头就看见程云睡梦中略带瑟缩的模样，最后终于妥协，把身侧睡着了也皱着小脸的女人搂紧在自己怀里。 彭川一开始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不曾想头慢慢偏到了程云的脑袋上，像是奔波的旅人突然间有了落脚点，意识也逐渐变得更沉。 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枯草被踩踏的声音，彭川立刻睁开了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右胳膊还在紧紧地搂着程云，彭川试着稍稍活动了一下左胳膊，疼痛感和酸疼感还是没有减轻，彭川皱着眉，仔细听着山上传来的声音。 没有听到任何的对话，只有走路的脚步声，彭川不敢贸然下定论出去求助。 先是低下声来叫了两声程云，但程云没有任何反应，彭川神经紧绷的同时还有心情佩服这姑娘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当然最后还是把程云摇醒了。 程云觉得模模糊糊有个人在轻轻地晃自己，下意识还以为是彭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很冷很困，于是想把头再往枕头里埋，下一瞬，嘴唇擦过了一片热热的东西，程云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一睁眼，面前是一片麦色的肌肤和男人优秀的下颌线。 程云脑子突然就短路了。 彭川一开始只是用搂着程云的手轻轻晃动程云的肩膀，程云并没有醒。后来加大了点力度并且连带着耸了耸肩，没想到刚好程云也往里靠，当柔软的嘴唇蹭过脖子时，彭川整个人楞了一下，像是有一小道电流顺着脖子通到了心脏，再顺着传遍身体。 程云刚好也在这个时候醒了，眼睛里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然后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眼神逐渐聚焦，放大。 彭川知道刚刚意外的触碰程云是有意识的，因为现在她整张脸都染上了粉红，眼睛直直地盯着脚尖，别处都不敢多看一眼。 终于上面又传来动静了，这下两人都集中了注意力。 “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 “怪了，以车子为半径都找这么远了，两个人还能去哪？” 声音不是昨晚那伙人的，但彭川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于是按兵不动。 随着上面脚步声越来越多，程云心跳也不断加速。突然想到了还有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有了一小格的信号！程云欣喜万分，试着给彭遇发信息，但盯着进入微信界面的地球和小人一分多钟了，还是没反应。 不管了，打打电话试试，一接通就挂断，和彭川一晚上没回去也联系不上，彭遇肯定懂是遇到危险了。 于是拨打了彭遇的电话，程云把音量调到最小，紧紧贴在耳朵边。 手机迟迟没有响应，倒是山上动静更大了些。 就在程云想要放弃的时候，隐隐约约像是听到了一声 “哥，程云！” 程云一愣，连忙看了一眼手机，页面上并没有显示正在通话中，就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时候，彭川站了起来。 “彭遇来了。” 程云是真的很激动，于是清了清嗓，才发现隔了很长时间没说话没喝水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疼，而且还在想在有好感的人面前大喊大叫是不是不太好，转念又想，管他呢，反正彭川也没什么其他意思，丢脸就丢脸吧，小命重要。 就在程云准备放声喊彭遇的时候，彭川拿出手机点了一下 “彭......” “啾啾啾啾啾啾啾” 程云及时打住，心里万分感谢彭川的手机警报声够大，哪怕彭川已经带着疑惑加好笑的眼神看过来了，但程云坚决不看他，只要自己没喊出来，那就是没喊。 山上的警察们听到警报立刻下来查看情况，见人都好好的大家都松了口气。 彭川看着仍然精神十足，从石头后走出来的时候完全不像落难躲避，更像是来徒步旅游的。而程云虽然头发有些凌乱，身上也带了些泥土和污泥，但是总体看着气色还不错。 程云走出来的时候一撅一拐的，脚步缓慢僵硬，一起下来的警察中有一个小伙子以为程云手上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彭川和其他警察一起看了过来。 程云连忙摆手拒绝 “不用不用，我没事，就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腿麻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好的好的，爬不动可以再叫我。” 程云出于礼貌和客气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准备慢慢往前走。 那警察像是还在担心 “小心点，我可以扶着你走。” 却没注意前面的彭川在看到自己点头后眸子暗了暗。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让她过来到自己身边。 彭川回过头，不再看后面人的情况，大步往前走。留下旁边的警察一脸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冷着个脸怪吓人的。 同样，自然也没有看到程云微笑着拒绝和自己费力慢慢往上爬。 爬上坡的时候彭遇刚好赶来，看到彭川和程云的时候“唰”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 “呜呜呜你们两个吓死我了” 边哭边扑进彭川怀里，彭川左手被彭遇紧紧箍住，右手又抬不起来，只好定定站着，没料到过了几秒，彭遇抬起头白了一眼她哥，把鼻涕眼泪都抹她哥衣服上 “你烦死了，我都那么伤心了你还不安慰安慰我。” 说完又重新扑倒程云怀里。程云一边拍着彭遇的背一边说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没受伤，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彭川：“......” 最后三人一起坐着警车回去的，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 就在警局门口的一家饭店点了菜。 应该正好是饭店，小饭馆生意不错，人有些挤。有两个小姑娘想来一起拼桌，彭遇往彭川的方向靠了靠，装上了彭川的左胳膊。程云看到了彭川一瞬间皱起的眉头以及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 程云想起来这一路彭川的左手好像都没动过。 在警局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租车行的了，租车行的老板听说了这件事也仗义，直接往最近的租车点重新开了一张新的车过来，等彭川他们回到旅馆的时候车已经到了，送车来的藏族小伙子还带了一包东西。 回到房间，彭遇一下子就躺在了床上，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天，你们昨晚真的吓死我了，昨晚九点开始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一直到十二点都没人接。最后是这里的老板陪我去派出所报案的。然后就是看监控，最后到处找。” “找到车没看见你们人的时候我真的怕死了。幸好你们没事。” 程云也跟着彭遇躺到了床上 “一开始我也吓死了，但是后来我完全不害怕了。” 彭遇本来眼泪都快出来了，被程云一句话生生憋住了 “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程云看着天花板 “不是，是因为你哥在。” 彭遇想了想， “确实，我哥在，他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所以放下心，好好睡一觉。” 看着程云起身的动作 “你不睡吗？” “不睡了，我昨晚睡.......了” 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对劲，只希望彭遇不要发现不对。果然，彭遇没让人失望 “昨晚？！你昨晚还能睡？你睡的哪？” 程云：总不能说睡你哥怀里吧。 “就......石头后面，靠着眯了一会儿。” 彭遇不信，“那我哥呢？” 程云连忙行李箱里拿衣服 “我不知道，我得去洗个澡，你赶紧睡。” 说完匆匆走进了卫生间。 彭遇脑补了一场英雄救美自己哥哥舍身为爱的各种场面，然后带着程云即将是自己嫂子的美好幻想睡着了。 程云把淋浴的水温调得很高，冲走了满身的疲惫。等换上衣服吹了吹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彭遇睡得正香。 程云随意打开了之前送车的小伙子顺便送来的袋子，发现里面是一些药品。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彭遇，程云拉上了房间的窗帘，拿着袋子出了门。 “咚咚咚” 敲了门过后，程云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看得出来彭川也是刚刚洗过澡，简单的毛衣黑裤，没有穿外套，头发微湿，给人一种成熟居家男人的感觉。 “有事？” 程云提起手上的袋子 “里面有一些药品，你是不是受伤了？” 彭川刚才洗澡的时候检查了胳膊的情况，初步判断应该是断了，至少也是骨裂，所以用药起的作用很小，关键还得消肿制动。 “你放着吧，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程云没办法就这么离开 “我看看行吗？” 彭川就这么看着程云，而程云丝毫不退让，两人就这么静静站了几分钟，最后彭川像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 等程云走进房间，彭川慢慢的卷起袖子。 粗实匀长的手臂红肿不堪，还有着很多深紫色的淤青，程云看着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自己上手卷起了彭川右手的袖子，两只手臂对比明显。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看，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知道，真的当做他说的没问题。 程云没想到会伤得这么重，他一路护着自己过来，一定很疼。程云眼睛不收控制的红了起来，有对彭川保护自己的感动，有对他受伤的心疼，还有，他对自己能明显感受到的隐瞒和疏离的态度。 程云伸出手 “车钥匙。” “什么？” “车钥匙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20. 春城昆明1 程云不经常开车，面对不熟悉的车型和环境，车速不敢太快，现在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不多，彭川舒服地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只手搭在车窗边，一边吹着风一边看着路况。 刚才彭川本来是想自己开车的，但是程云坚决不让，那架势看着差点就要上手来抢车钥匙了。 到了附近的医院，停车的过程不太顺利。 医院的停车位不多，而且有些停车位没有清楚的规划，程云绕了小半圈才发现一个车位，但是看着旁边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有些窄，程云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开车技术，觉得还是重新再找找更安全。 这时候，一路上都沉默的男人说话了 “往前走，好，方向往右打，慢慢倒，好，方向回正。” 在彭川的指导下，慢慢把车挪了进去。 走进医院挂了号，医生看了一眼就让去拍片，拍了之后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等着拿结果。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男的英俊挺拔，女生窈窕动人，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回头多看一眼。 没等多久，有两个护士推着一个病床上的老人来做检查，见状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但医院的走廊十分狭窄，且不说走廊两侧都站满了人，还安装了几个很占空间的宽座位，所以即使再退看着距离也还是不够。 程云看着推过来的车下意识身体往侧边转了一点，护住了彭川的手臂。 彭川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以两人的身高彭川能看到程云的头顶，简单的的马尾露出了修长的颈部线条，阳光照在走廊上，让耳边零碎的发和脸上细小的绒毛变得清晰。 推车就快过去的时候还是剐蹭到了程云，没站稳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但及时被彭川拉住了，程云借力稳住身形的时候不敢用力抓彭川的手，所以整个人没控制住还是倒在了彭川身上。 推车的小护士回头看到这一幕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啊，人太多了帅哥你还是拉好你女朋友。” 程云第一时间有些怔愣，张口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重新站在彭川身侧，瞟了一眼男人如常的神情，心里轻轻撇了撇嘴，算了，人家也不太在意。 等了半个多小时片子打印出来了，拿去诊室医生一看果然骨裂了，而且有好几公分的长度。 医生开了一些消肿化瘀的要，然后问彭川的治疗意见，可以用制动绷带，也可以打石膏。制动绷带就是日常活动的时候相比起打石膏会方便，但恢复效果就没有打石膏来得好。 就在彭川想说制动绷带的时候，程云先说话了 “我们打石膏。” 医生竟也没再问彭川的意见，直接打完单子就带着彭川往治疗室走。 在医生调石膏的时候程云又急匆匆小跑着去缴费。 医生看着程云的背影有些羡慕地感叹 “你们应该还是热恋期吧。” 彭川其实也在看程云小跑着下楼的背影，听到医生的话收回了目光，声音没多少起伏，淡淡地说 “不是。” 医生一听居然更羡慕了 “不是热恋你女朋友还那么关心你，你小子，好福气啊。” 彭川看着自己准备打石膏的手，想起方才程云小心翼翼护着自己胳膊的场景，没再继续否认。 等程云排队缴费完的时候石膏已经打好了。医生回去了办公室继续接诊，而彭川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着程云。正想打电话给程云让她直接一楼等着的时候，程云已经上来了。 “弄完了？” “完了。” “药我已经开好了，还要去找医生吗？” 彭川看着程云因为跑动着上下楼梯有些不均匀的呼吸，心头微微一动，声音不知不觉也变得更低 “不用了，我们可以直接走了，之后按时吃药就可以。” 程云点点头，跟上彭川的脚步。 从诊室到回到停车处，程云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彭川，彭川手臂肌肉很匀实，但是打上石膏之后看着大了好几圈，吊在胸前有点蠢萌蠢萌的意味，跟他整个人潇洒利落的感觉实在不搭，反差明显得让程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笑。 回宾馆的时候当然还是程云在开车，路上接到了彭遇来的电话，程云开着车不方便，彭川拿起电话接通了，开了免提 “程云，你跟我哥又去哪啦？” 程云还没来得及解释，彭遇又继续说了，声音带着委屈 “你们要出去二人世界我理解，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啊。你不知道我对你俩的失踪有阴影了吗？？” 程云突然后悔彭川接电话开免提了，这姑娘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程云现在只想赶紧解释完挂电话 “不是彭彭，你哥胳膊受伤了，我们去医院看病，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我们已经回来着了，一会儿就到。” “啊？我哥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啊？” “昨晚上应该撞到树上了，还是严重的，不过打了石膏开了药，接下来保护好就可以了。” 早上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其实彭遇是知道两个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程云一说撞到树上彭遇就大致明白了，不过关心的重点却没落到自己哥哥的伤情上 “哇哇哇，我跟你说，我睡觉的时候就梦到我哥对你英雄救美了，没想到是真的啊！程云同学，做人要厚道，我哥都为了你受伤了，你不得好好陪着我哥照顾我哥呀。” 程云没说话，主要是彭川就在旁边听着，以目前两个人的关系答应感觉有些越界了，而拒绝的话自己就太过分了，就在两难的时候彭遇一开口吓死人 “没事，我跟你讲你不亏！等你成了我嫂子那绝对是我跟我哥一起陪着你照顾你！” 程云当时踩了一下刹车。 彭川板着脸，声音严肃中带着警告 “彭遇。” 彭遇：...... “那个什么，哥，你们开车小心，我先挂了拜拜。” 嘴上说着挂，但手机页面上一直都是通话中，彭遇小朋友应该是还想再偷听一下之后她哥哥和程云的对话。彭川等了几秒，索性直接挂断。程云的手机锁屏没有密码，于是直接回到了桌面，彭川一眼就看到了壁纸。 愣了两秒，熄了屏幕。 程云虽然表面上看着非常专注地开车，但实际上余光还是在看着彭川的，担心彭川听了刚刚彭遇的话会生气。 没料到彭川淡定地挂断了电话，但挂断电话之后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程云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的手机壁纸，是彭川。 那日鱼子西绝美的日落里，程云拍下的，彭川的剪影。 男人无比优秀的五官轮廓映着鱼子西粉漫雪金的景象、 那天回去之后程云把照片导入到了手机，然后设置成了手机壁纸，这是连彭遇都不知道的。 纳木错之后，程云本是想换掉的，手机相册里试了无数张照片，但始终觉得感觉不对。 心里像是有东西一直在挠，直到重新把照片换回去，才好了一些。 程云想，再留一段时间吧，只一小段时间就好。 没成想，现在，赤裸裸的摆在了彭川面前。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沉默的氛围在车里蔓延。 一直到下车，程云熄了火，拿过后排座位上彭川的报告和药，赶在彭川下车之前说 “那个，你别误会，摄影师一般都会用自己拍的照片做壁纸，单纯只是觉得好看，如果......会给你造成困扰的话，我一会就换。” 彭川开车门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程云轻轻抓着坐垫 “......不用。你的手机。” 程云跟着彭川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锁上车门，于是又折了回去。车灯亮了两下，程云看到了车窗上映出来的自己，眼眸低垂，尽管嘴角已经用力地向上扬了，还是看不出任何高兴的味道。 彭川受伤的是左手，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影响。 三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回昆明了。 去车站时候彭遇在开车，因为天快黑了光线变暗程云基本看不清楚路况，彭川腰背挺直坐在副驾驶，显然没有中午程云开车时候那么放心。、 但彭遇明显看得出彭川还是分了心，不像之前自己开车不停指挥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坐着，时不时告诉彭遇方向和限速，彭遇观察后视镜情况的时候也瞟了几眼坐在后排的程云。 两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心情是好是坏一眼就能看出来，敏感地发现程云和她哥两人之间基本没说过话，也没什么交流，不免有些奇怪。 等上了火车，才刚刚放好行李程云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跟我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程云其实没打算隐瞒彭遇 “我.......我跟你哥告白了。” “什么？！！！” 彭遇的反应非常大，整个人的动作幅度带得耳边的短发几乎往上翘了起来，程云连忙捂住彭遇的嘴 “你小点声，别吵到其他人。” 彭遇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几秒才像是消化了这个消息，结合程云这两天的反应还有什么看不出来，只是更加震惊 “我哥......没......回应？” 程云点了点头。 “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们不合适。” 彭遇没说话了，她知道彭川的性格，他会经过各种权衡和对比，有十足的肯定，才会付出百分百的行动和心血。其实并不意外的，只是...... “那你怎么想的？” 程云看着车窗外黑蒙蒙的一片 “我觉得他说的对，现在我对他只是单纯的好感，但我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也许真的在一起了之后反而变得更不好，所以就此打住也挺好的。” 彭遇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凌晨两点给彭川发消息 “你太过分了！” 彭川：？ 彭遇：你等着后悔吧！ 彭川没再回复。 其实整个人已经很累了，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又是白天的画面。 去医院时人挤人程云总是向前一小步挡住自己受伤的胳膊，认真的看着报告单上的内容，去缴费开药时急匆匆的步伐。 彭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像是一颗原本已经平淡中带着麻木的心，慢慢注入一股暖流，带着蓝花楹的香气。也给对生活，对感情按部就班不抱更多期待的生活步调，注入了轻盈的活力。 彭川索性抬手遮住眼睛，如果时间倒流回纳木错，他知道，自己再没办法说出同样的话。 已经感受过蓝花楹的清甜，所以很难再回归干枯无味的从前。 春城昆明2 如同进藏的时候一样，从拉萨回昆明这一路程云除了吃饭的时候也基本没再见彭川。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下意识想提醒他记得按时吃药，打开手机，才惊觉原来自己压根没有彭川的联系方式。 不过一路上也没有多无聊，彭遇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不停地推荐着昆明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地方好吃，让程云对昆明有了十足的向往。 出了车站的时候，是彭川的发小来接的。 火车比预计到达的时间稍稍晚了点，彭川一边出站一边腾出手接电话，是李琪打来的 “我说大哥，你们啥时候出来啊？” 彭川四周看了一下 “你在哪？” “就在出站口啊，你穿啥色衣服啊。” 彭川眼睛看着身后的两个女人，程云的相机包像是有些重，从肩上掉了下来，彭遇重新帮她整理着，随口说 “黑色。” “黑色......没有啊，我只看到一个吊着手的黑色大个子哈哈哈。” 彭川：...... 彭川直接挂了电话，顺着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面无表情盯着李琪。 李琪这才隔着人群看到了彭川的正脸，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口水就这么生生呛到了。咳了几声之后像是还不确定自己的眼睛，连忙走了过去 “我去，你这怎么弄的？行不行啊，认识你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幅模样哈哈哈。” “少废话，去后面帮人拿行李。” “行行行。” 李琪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彭遇，上前去接彭遇的行李箱，彭遇见到李琪也很激动 “琪哥！好久不见啦！” “可不是嘛，你这丫头工作了越来越少回来，看着又漂亮了。” 彭遇嘿嘿笑着，没给李琪自己的行李箱 “琪哥，我的箱子不重，你帮我和我朋友拿下包就行啦。” 李琪先是拿了彭遇的包，然后去接程云的。程云带着帽子和口罩，李琪看不完整程云的样子，不过眼神接触了一秒，漂亮的眼型以及一双天生的茶褐色的瞳孔，让李琪觉得有些眼熟，不过人来人往地原地停留太久也不好，没再仔细回忆直接去接程云的背包。 程云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李琪一听，咦，这声音好像也有一点熟悉。 李琪一只手拿着彭遇的包，另一只手随意地去接程云的，想着也不会太重，没想到包包一到手，意料之外的重量让李琪手腕往下沉，差点没拿稳，而程云几乎是立刻抱住了包，也吓了一跳。 李琪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这包看着不大还是挺重的，没事给我吧，这次我一定拿好。” 程云没有拒绝好意 “那麻烦你了。” 把相机递给李琪的时候还用背包的带子在李琪手上缠了两圈 李琪：...... 于是从出站到上车，李琪都保持了把程云的相机包护在怀里的姿势。 上了车，把包还给了程云，才微微松了口气。不得不说程云的包是真的沉，一路单手抱过来胳膊还真有些酸，刚小心活动了一下胳膊，就对上了彭川有些戏谑的目光。 潜台词：你也不行啊 李琪直接翻了个白眼，开车送人。 李琪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一上车就开始跟彭遇聊天。然后看着程云把背包放在腿上抱着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了一下 “美女，你着包里装着什么宝贝啊。” 程云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叫自己 “里面装着我的相机。” 程云刚刚上车的时候摘了帽子，只是一直侧着头看着窗户外面，现在和李琪说话把脸转了回来，李琪看着后视镜里熟悉的半张脸 相机...... 李琪差点尖叫出来！ “我的妈，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彭遇看着李琪激动得就要说不出来话的样子笑了出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就是她！琪哥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现在超级厉害的摄影博主程云。” “我靠，彭川你他妈怎么不早说？！还是不是兄弟了！” 自己明明之前就给彭川发过程云的不少视频，这个男人明明知道，结果一路上到回来了一句话都没说！ 李琪开着车的方向飘了一下，彭川方才随意的眼神有了变化，语气也加重了 “好好开你的车，别说废话。” 李琪也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连忙缓和了一下心情，但是再开口时还是难掩兴奋，不停地问着程云问题，程云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实中的“男粉”，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彭遇在，能帮着回答大部分问题。 结果慢慢从常规问题直接跳到了私人问题了 “程云，你有男朋友了吗？” 李琪可以发誓他是真的纯好奇。但没想到话一出口车上三个人都沉默了，还处在情绪高昂处的李琪显然没有察觉出来三个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只是看程云和彭遇一直没说话以为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至于彭川，他从一上车就没怎么说过话，所以李琪自动屏蔽了他。 不太方便回答问题的话，结合视频账号没有继续更新，还要出门采风散心，李琪的第一反应同样是以为程云失恋了。 和彭遇的阳光积极的青春短发美女不同，程云黑棕色的长卷发，身上自带着一股清冷的淡淡悲伤的味道。 李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愤愤不平的开口 “程云我跟你说，既然你是彭遇的朋友，那我也算你的半个哥，听哥的话，那种没眼光的男人就当他噶了，别难过，自己开心最重要！” 彭川、程云：....... 程云内心：琪哥你知道被你噶掉的人是坐你旁白那位吗？ 见三个人又不说话，李琪以为自己安慰到点子上了，于是再接再厉 “没事，你都来云南了，哥哥带你们天天出去玩，哥还有好几个兄弟都单身，是在不行，你看看我........” “闭嘴，开你的车。” 彭川板着脸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彭遇本来身体靠近前排的座位方便跟李琪聊天，结果一听彭川这口气就赶紧乖乖贴着后座座位坐得端正。 大概半个多小时就从车站到了彭川家。 是一个很高级的小区住宅，高处的房屋可以看得到滇池，小区绿化做得很好，整个空间宽阔舒适。 李琪还是帮两个女生拿着包，就在彭遇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程云突如其来有些紧张，悄悄往彭川身后挪了一点。 “爸，妈，我们回来啦！” 彭父彭母早就等着了，现在看着门口的孩子都欣慰地笑了笑。 彭母秦淮月保养得非常好，带着一对洁白光亮的珍珠耳钉，五十多岁的妇人优雅大方，完全看不出年岁在身上的痕迹。彭父彭正宽一身休闲装，刚刚应该是在看书，老花眼镜来没来得及摘下。 秦淮月其实是后面才看到彭川后面的女生，长发随意地盘着，几缕松散的发丝衬得程云整张脸更加精致小俏，秦淮月自然认出来程云了，从鞋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粉色拖鞋放到地上 “哎呀，这就是程云吧，早就说彭遇让她把你带家里来玩。” 秦淮月声音很温柔，程云长大之后身边只有外婆，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角色，此时被秦月怀亲切的拉着，有些茫然 “阿姨好，经常听彭遇说起你跟叔叔，不好意思工作比较忙现在才有机会来看你们。” 之前在西藏买的藏红花和药材早就被抢走了，程云其实出了火车站一直想买些什么，但是彭遇不让，主要是觉得自己家里其实也不缺什么，没必要这么见外，彭川也是这个意思。 最后还是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精心包了一大束花。 程云把行李和包暂时放在了玄关处，然后去车上把花抱了出来，递给秦淮月 “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给您带什么好，希望您喜欢。” 秦淮月当然喜欢得不行，接过来赶紧招呼 “好孩子，快进来快进来，在昆明多住几天。” 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彭遇带着程云上楼放行李。彭遇没让程云住客房，直接带程云去了自己卧室。 彭遇的卧室很大，以粉红色的色调为主，拉开窗帘还有一个小阳台，走出去就能看到滇池。下午眼光没那么刺眼，湖水蓝盈盈的，还看得到几只海鸥。 程云走到小阳台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你家真的好漂亮，下辈子我一定要生在云南。” 彭遇及时纠正她 “我说程云同学，你才二十多怎么就想着下辈子了，嫁过来不行还不能直接搬过来吗？云南房价又不贵，你卡里余额啥房子买不了。” 程云摇了摇头 “外婆不愿意搬过来的。” 老人家怕折腾，而且对家乡有着极强的执念。 彭遇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了。 两个人把刚行李都收拾好秦淮月就来敲门了。 “你们收拾好了吗？饭就快做好啦，差不多可以下来吃饭了。” 程云还在卫生间里，彭遇一边开门一边说 “好，妈我们一会儿就下来。” 秦淮月只看到彭遇，问 “程云呢？” “她在卫生间。” 秦淮月问彭遇 “程云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让阿姨再给她加个菜。” 彭遇拒绝了 “她不挑食，程云好养得很，你也别故意给她搞特殊，她会不习惯。” 秦淮月知道程云的家庭环境，想着也是，太多的关心可能会让程云不适应，再次嘱咐两人准备好了就下来吃饭，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 “你哥还不如你俩省心呢，这个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问他他也不说，明天得让他再重新去医院检查下。” 彭遇悄悄闭了嘴没接话，生怕秦淮月知道她哥受伤的事情会更担心。 傍晚饭桌上，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也没什么规矩，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天。 不用秦淮月怎么招待，彭遇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积极地给程云夹菜 “呜呜呜家里的黄焖鸡我都想吃好久好久了，程云你快尝尝。” 程云尝了一块，跟平时吃到的黄焖鸡很不一样，很浓的酱香味，还放了几种不同的辣椒，又香又辣。 秦淮月笑着问 “怎么样？好吃吧” 程云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黄焖鸡彭川和彭遇从小就爱吃，这个口味也就云南有，你难得来一趟，赶紧多吃点。”说完又往程云碗里夹了几块，还把装着黄焖鸡的大腕换到了程云面前。 “行了妈，其他菜也好吃，让程云其他菜也多吃点。” 不动声色地又把黄焖鸡换了回去，还把几个素菜转了转，放在程云面前。 这么多天的相处彭川早就知道程云的口味，晚上吃得少还不太爱吃肉，吃不了太辣的东西，现在吃了两块黄焖鸡嘴唇看着明显比之前更红了。 彭川起身，去厨房接了一碗热水放在程云手边 “要是太辣就涮一涮。” 说完淡定地坐了回去，程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眼睛看向对面的 彭正宽摘下了老花眼镜，两父子坐在一起吃饭，程云觉得遗传真的很神奇，觉得彭川的五官跟彭正宽真的很像，一样锋利的眉眼，带着沉稳老练的感觉。 秦淮月看着儿子这一系列动作，心底竟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彭川用一只右手吃饭看着没什么问题，秦淮月帮彭川盛了一碗骨头汤，语气抱怨中藏着心疼 “快点把汤喝了，明天带程云出去玩记得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完后对着程云和彭遇说 “你俩可得帮我看着点，越大越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彭遇、程云：...... 程云内心：阿姨对不起！ 春城昆明3 彭家养了一条纯黑色的拉布拉多，叫黑布。吃过饭彭川打算去遛狗，刚知道家里养了狗的时候，程云眼睛“噌”地就亮了。 其实程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养一只小金毛，但是外婆身体不太好，自己工作也忙，这个想法也就搁置了。但程云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路边捡到流浪狗流浪猫都会买点吃的喂给它们。 这些彭遇都是知道的，于是直接拉着程云跟着彭川一起出门遛狗。 体型健硕庞大的拉布拉多眼睛又亮又圆，纯黑色的毛在阳光下面泛着光，怎么形容呢，就油光水滑的。 见到程云也不咬生，还有些激动地冲了过来，彭川怕吓到程云，连忙喝了一声，黑布回头看了一眼彭川，讨好地咬了咬尾巴，然后慢慢地走到程云脚边，闻着味道。 程云忍不住摸了摸小狗头，黑布的毛发顺滑细腻，身上摸过去就像绸缎一样。 就当三个人正要去遛狗散步的时候，秦淮月把彭遇叫了回去，说是要彭遇回来帮忙看个东西。 程云本来也想跟着回去的，但是无奈黑布的魅力太大了，只好让自己努力忽略身边的彭川。 两人一狗就这么慢悠悠地顺着别墅区里绕着圈散步，西斜的太阳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这个组合太过于养眼，同样一起出来遛狗散步的大爷大妈总是不停地把目光转到两人身上，甚至还有彭父彭母的朋友直接问彭川是不是带女彭遇回来了，程云一边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看黑布，一边听着彭川自然地解释只是彭遇的朋友。 后来程云就不跟彭川并排走了，拉着黑布的狗绳往前走了几步，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所以也就不知道，其实后来彭川一直在看自己。 而另一边，彭遇进到秦淮月的卧室，就见秦淮月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表情里带着好奇，倒是让彭遇有些摸不着头脑 “妈，怎么了？”不是说来看看扫地机器人怎么用的吗？ “妈问你，你们跟你哥什么时候碰面的？” “就我跟程云去川西的第二天。” 秦淮月又问 “那你哥之前跟程云见过没有？” “当然没有啊，他俩哪来的机会见面呢” 说完稍稍明白了一些秦淮月的意思 “再说之前我哥不有女朋友么，见过面又怎么样？” 秦淮月想想也是 “我是觉得你哥对程云好像有点意思，你觉得呢？” 彭遇没敢说你儿子已经拒绝了人家，含糊不清的答着 “那个......也许，可能吧。” 秦淮月当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轻轻拍了彭遇的手背 “啧，你哥都快30了，得上着点心，程云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你又处的好，你哥今晚还给她夹菜接水的，他俩要是有可能，多好。” 彭遇觉得头疼，她当然希望他俩有可能了，关键彭川不给力啊，于是转移目标 “妈，要不你上？我是没招了，说实话我这后半段路上都给他俩制造机会呢，关键是你儿子不争气啊。” 秦淮月还真就认真思考起来了，后知后觉又拍了一下彭遇 “什么我儿子，没大没小的。” 彭遇吐了吐舌头赶紧溜出门，还是怕程云跟彭川单独在一起不自在，顺着路就找他们去了。 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程云被黑布带着小跑着，彭川慢慢悠悠跟在后面，目光一直跟着程云，神情是少见的温柔。、 彭遇一时间竟不忍心打扰这样的氛围，觉得这也是自己对爱情美好向往的画面之一。 最后还是黑布最先发现了彭遇，拽着程云兴高采烈地去找彭遇。 黑布一身腱子肉，力气大得惊人，看着程云拉着黑布挺费劲的，彭川把绳子又收回到自己手里，顺便问彭遇 “妈找你的事情弄完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话题彭遇就来气，白了彭川一眼 “我弄不好，还是你自己去找她吧。” 说完不管什么彭川反应拉着程云就往前走了，弄得彭川有些莫名其妙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彭正宽正在看新闻，秦淮月拿着手机在刷小视频，看到他们回来了激动地招呼程云 “程云你快来看，刚刚看到你的视频。” 程云走到沙发上接过手机一看，居然是之前自己在色达被人拍到的视频，篝火旁边，人群环绕，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落在发梢上，点在红唇上，最后悄悄隐在红色的披肩上。 程云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那么开心，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像在发着光。 程云想了想，对着秦淮月说 “阿姨，要不我们两加个微信把，我把我路上拍的好看的照片和视频都发给你。” 秦淮月当然非常开心。 程云发了好多，从亚丁稻城开始，然后是鱼子西美得令人惊叹的雪山落日，再然后是高原上的童话世界，还有红与白之间充斥着信仰的色达。 在给秦淮月发照片和视频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回顾了这一路，突然明白了，也许努力学习，辛苦工作，是因为在远方，一定有值得的人，值得的事，值得的风景等着你的奔赴。 程云把最后西藏的素材也一起发给了秦淮月，布达拉宫的雄伟壮丽，顺风迎摆的格桑花，虔诚跪拜的行人，浩瀚闪烁的星河，日照金山的日出。 彭遇是知道这一路的风景的，也是了解程云的摄影技术的，只是现在再看还是会被惊艳到，不停地感叹 “呜呜呜程云你拍的真的好美啊，我居然又想再去一次了。” 秦淮月之前觉得拍照就是以记录为主，这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摄影作为一项艺术的魅力，带给人心头深刻的触动和对美好幻想的圆满。甚至把正严肃看着新闻的彭正宽也带着来看风景了。 面对着彭父彭母的夸赞程云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看长辈这么喜欢索性不再有所保留，只是，在发送纳木错的冰湖圣蓝时，心里微微还是泛起了一些涟漪。 顺着手机里的照片，彭遇也说着一些旅行中发生的好玩的事情，彭正宽也顺着说了一些这些地方的历史，一家人吃着水果。彭川打理完黑布上楼洗了澡下来就是这样的情景，彭遇依偎在秦淮月怀里，程云在另一边远看着也好像靠在秦淮月肩膀上，三个人一起听着彭正宽讲着之前西藏的故事。 彭川下楼梯的动作停了一瞬，走到客厅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 秦淮月也没在意，随口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点水果。” 彭川：......我跟他们一起回来的。 彭正宽又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彭川看着程云，她听得非常认真，眼睛清亮，脸上泛着健康的粉红，吃着秦淮月给她的苹果，像个可爱的小猫。 一直到晚上快要十点半了，才准备睡觉。彭父彭母的生活习惯非常规律，今晚其实已经算熬夜了，秦淮月上楼之前又瞥了一眼还在看程云的彭川，只是想着今天已经晚了，等之后找到机会再跟儿子说说。 第二天按照计划是想去看海鸥的，程云本来担心彭川受伤的胳膊想让他好好在家休养，结果秦淮月说要让彭川去医院再检查检查，于是三个人就出门了。 海埂大坝上人来人往，小孩子拿着泡泡机来回的跑，海鸥盘旋在空中，雪白的羽毛，红艳的喙。还没走到，就听到了海鸥的叫声。 彭川买好了两袋海鸥粮，递给两人。 海鸥很有灵性，可可爱爱地看着你等着投食。 程云喂完了转身去找彭川才发现他就静静站在石栏边，看着自己。 男人眼神专注，黑色的夹克衫衬得整个人英气凛然，墨黑的眼睛直直看进自己，程云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喂完了？” 程云移开自己的视线，点点头。 “接下来想去哪？” “去医院重新做检查吧。” “不用。” 程云不管，“可是我们都答应阿姨了。” “那走吧。” 上了路程云一直在看昆明的路。现在才知道，春城之所以叫春城，除了四季如春的气候，还有周围四季都在盛开的鲜花吧，颜色艳丽的花草把路面装饰得别有风情。 直到下了车，程云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医院 “这是哪？” “进去你就知道了。” 刚刚从门口进去，就看了一些卖渔具的，然后，就听到了略微嘈杂的声音中混着小狗的叫声。 “嗯？” 程云下意识看向彭川，彭川也接到了程云的视线，看着程云的眼神有些想笑，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星星眼。 原来彭川带她去了昆明最大的花鸟市场。 程云脸上的开心藏不住，就连走路都跟着彭遇一样连蹦带跳的。 这其实是彭川，第一次看见程云这样，像被满足了愿望的小朋友一样，不停地四处看着可爱的小动物，而看到程云这么开心，心里升起的满足感也只有自己清楚。 彭川跟在两个人身后，觉得好像今天的天气，意外地好。 花鸟市场里其实什么都有，逛了一小圈程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因为已经摸了可爱的小金毛，还抱了很多柔软漂亮的喵咪。 快要逛完时程云看到了一只正在睡觉的小柯基。淡黄色和奶白色交织的毛发，脸上有两小道可爱的花纹，程云一时间有点激动，对着彭川说 “你看它像不像小奶黄！” 小奶黄是彭川在大理收养的小狗，也是一只小柯基，就养在“境蓝”。 彭川听到眉头一锁，深墨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程云 “你怎么知道小奶黄？” 春城昆明4 义工旅行的形式其实之前就有了，只是最近几年的热度更加高。 说通俗点就是联系对应旅游城市有招募需求的客栈，然后到店里做义工，老板包吃包住，一般还会有自己的休息日，受众群体以大学生为代表的年轻人为主。相比起传统旅游来说，费用降低了大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更加自由和丰富，只要能找到靠谱的店家，单人旅行安全问题也有一定的保障。 那么存在的问题就是靠谱的店家需要很大的鉴别能力去选择，对于店家来说问题同样是如何招募到靠谱负责的义工。 彭川刚开业每年暑期都会招募义工，首先是旅游热季确实会存在人手不够的问题，其次也受到了一些小五的影响，想把“境蓝”打造成一个有温度、有情怀的客栈。 这听起来似乎不可能，但彭川做到了。“境蓝”开业四年，扩店了两次，且不说装修布局和服务的用心，思想和设施既保留了民俗的古朴，也结合了现代发展的风向，大部分回头客都成了朋友，许多之前来过的义工还会再来重温当时的美好。 那时候程云刚来接待她的就是现在彭川现在“境蓝”的负责人王辉，交代给程云的任务也不多，主要是前台的登记和引导，当时一起还有几个男生，所以程云也不用打扫卫生，闲暇时间程云也会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更多的时间就是陪当时客栈里的小奶黄玩。 小奶黄是彭川在路边捡到的流浪狗，当时小小一只缩在汽车下面看着非常可怜，不知道它经历过什么，对人类的防备心非常重。带回“境蓝”之后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活泼起来。 傍晚洱海边的人行道上，程云骑着一辆单车，拉着小奶黄慢慢的跑，听着吹来的风声，看着太阳的光洒满湖面。 走的时候，小奶黄居然追着程云的车子跑了一段路，当时程云心疼极了。 现在面对彭川的问题，程云居然一时半会儿没能回答上来，支支吾吾的说 “彭......彭遇跟我讲过？” 彭川的眼睛稍稍眯了一点，探究的意味明显 “是吗？” 她眼里的慌乱过于明显，彭川很难相信。 程云已经不敢再看彭川的眼睛了，转过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公共卫生间的标志，一边点头一边真诚地对彭川说 “我想去上个厕所可以吗？” 彭川：“........可以。” 难道他还能说不可以吗？ 抓住在一旁撸猫的彭遇 “你之前跟程云说过境蓝吗？” “好像说过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彭川略微捋了一下时间线，彭遇去过几次“境蓝”，但基本都是刚开业的时候去的，那时候还没遇到小奶黄，就算知道小奶黄，也绝不可能是今天这种语气，程云的感叹里明显带着思念和惊喜，如果不是跟小奶黄有过真实的接触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 那么问题来了，程云到底是怎么知道并且接触过小奶黄的呢？ 结合之前的程云对自己莫名而来的熟悉感，两人对视中她眼里的淡淡的怀念，像是看到了过去很远的地方。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彭川可以肯定，程云以前肯定跟自己见过，以及之前去过“境蓝” 只是什么时候见到去过的，还需要自己慢慢发现，毕竟以程云目前的反应来看，她对之前发生过什么保持着逃避的态度。 等程云从洗手间出来，就见彭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就在以为彭川还要继续之前的话题心里发紧的时候，没想到彭川却说了其他的 “楼上主要是卖猫的和一些爬虫类的宠物，要去看吗？” 一听到爬虫，彭遇猎奇的心就按耐不住了，于是第一个举手，然后哒哒哒往楼上跑。 确实如彭川所说，卖小猫的更多，还有一些小兔子和鹦鹉。 然后再转角处，才看见一间很大的暗黑系装修风格的宠物店，门前还用两块黑色带着火焰图案的门帘遮着，看不见里面的动物。 彭遇有预感，这就是那家异宠店啦。 果然，里面有各种品种、颜色、大小的蜥蜴，养在箱子里，甚至还有蜘蛛和蛇。 彭川看着跟在彭遇后面的人，问了一句 “怕吗？” 程云摇了摇头，而彭遇听到了之后转过头看着彭川 “你怎么不问我怕不怕？” 彭川：“人家不怕你就不错了。” 彭遇：.......这个哥哥我不要了！ 索性没管他，直接大步往前走。 程云感受得到彭川其实一直看着自己，也看得出彭川想说些什么，于是抬头看着彭川，等他说话 彭川笑笑，“看样子你胆子也还可以。” 程云是真的觉得还好 “可能是野外摄影锻炼出来的把，经常遇到各种可爱的小生物，见多了就不怕了，更何况它们还关着。” “那你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一时间脚下的箱子传来几声比较大的动静，程云一边回答一边往下看 “当然有啦，我最害怕的就是老——啊！！！” 饶是彭川再淡定，也被程云叫着跳到自己怀里的动作吓了一跳，彭遇也急急忙忙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程云还在发抖，整个人埋在彭川的胸前 “下面.......下面有......老鼠。” 彭遇弯下身一看，还真是有几只灰色的老鼠，拖着又长又细的尾巴。 彭遇轻轻拍着程云的背 “没事没事，它们也是宠物老鼠，关着的，不怕哈。” 店里的老板听到程云的声音也过来了，胳膊上全是纹身，两只手拿着手机在打游戏，嘴里含着烟，看样子也是极有个性的人。 “帅哥，下次注意点你女朋友，要是害怕就别来了。” 彭川没说话，半搂着程云出去了，彭遇也紧紧跟在后面。 过了几分钟，程云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才发现刚刚情急之下啥也没看就扑彭川怀里了，方才并未察觉到的男人的味道和结实的身体现在明晰了起来，程云连忙退出了出来。 怀里纤薄柔软的触感离开了，彭川一时间竟有了空落的感觉，右手维持了几秒方才搂着程云的姿势，然后慢慢放下。 “对不起，我很怕老鼠，刚才突然看见有点没控制住自己。” 彭遇连忙说 “宝贝没事没事，是我没仔细看，我应该看到就告诉你的。” 后来又去逛了几家宠物店，程云才算彻底恢复过来，原先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彭川开车打算直接回家，不过路上程云还是有一些小意见 “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阿姨会不放心的” 彭川没回答，反倒换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那么怕老鼠？” 其实程云小时候被老鼠吓过一次，但那时恐怖的回忆显然不想再提 “可能就天生怕吧。” “仓鼠也会怕吗？” 话问到这里的时候彭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彭川，我哥是怎么了？ 程云脑子里想了想仓鼠的样子，慢慢地说 “怕。” 彭川听后点了点头 “好，我记住了。” 这下彭遇的表情已经可以用“眼睛瞪得像铜铃”来形容了。 而程云确是不解占得更多，为什么......要你记住？ 彭川没理会两个女人困惑的表情，继续开着自己的车。 回到家吃饭的时候，秦淮月果然问了 “怎么没去医院呀？” 问的时候倒是没看程云和彭遇，就看着彭川，也是知道肯定是彭川自己不去的 “之前照过片子了，就是骨裂制动然后等骨痂生长，去医院检查不得再折腾一回，等拆石膏的时候再去检查就行了。” 秦淮月想想也是，一边给程云夹菜一边问他们今天都去哪玩了。 程云也开心地告诉了秦淮月今天去看花鸟市场见到的可爱小狗，秦淮月想了想又问 “你之前知道这个花鸟市场吗？” 程云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了 “不知道，是彭川哥带我的。” 秦月怀给了自己儿子一个意味声长的眼神，彭川挑了挑眉，继续淡定的吃饭。 饭后，程云打算给外婆打电话，而正在门口换鞋子打算去遛狗的彭川却放慢了动作，等到程云拿着手机走过来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要一起去遛狗吗？” “啊？” 还在彭川的邀请中震惊的程云显然没看到剩下一家三口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和彭川身上。站在一旁的彭遇和秦淮月身体微微前倾，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口的声音，就连彭正宽，原本打算带上老花镜去看电视的动作也停住了。 程云没有多想，真的觉得彭川只是单纯的让自己陪黑布出去玩一趟而已。 如果是平常程云一定会答应的，只是今天去花鸟市场程云已经过足了撸狗瘾了，而且其实从下午坐车回来到现在总是会想起当时自己埋在彭川怀里的场景，当时貌似还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背，程云觉得很不自在，既迷恋，又彷徨。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得跟外婆打个电话，跟外婆商量一下回去的时间。” “回去”两个字一说出口，彭川才恍然意识到原来离别的时间就要到了。没说什么，转头出门了。 程云看着彭川的背影慢慢走远，一时间竟有些许落寞的感觉。 是自己的错觉吗？彭川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落寞。 程云也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只是一回头，三个人都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而程云转过身的瞬间，秦淮月立刻转头走向了厨房，彭遇转了一圈也跟着走进了厨房，彭正宽拿着老花镜慢悠悠走向客厅 程云：......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春城昆明5 程云上楼之后跟外婆打了视频电话，迫不及待分享了今天在花鸟市场见到的可爱的小狗和小猫。看着程云神采奕奕的小脸，外婆倒是觉得多在云南玩两天也不错 “你也不用急着回来，难得去一趟，多转转玩玩。” 程云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还是早点回来吧，彭遇家过年可能也很忙。” “也行，你自己计划时间。” 程云挂了电话，查询了回家的机票，看着手机页面上的显示的时间，突然有了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算了，反正最终都要告别，早点也许还会减少很多烦恼，程云最终定下了三天后的机票。 晚上秦淮月敲了敲彭川的房门 “儿子，准备睡了吗？” 彭川刚刚接完工作上的电话 “没有，怎么了吗？” 秦淮月直接开门见山 “妈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程云啊？” 彭川只是恍惚了一下，却没否认，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最终确定，是喜欢的。只是...... “她要回去了。” 秦淮月却不以为然 “回去怎么了？现在交通又发达，你们年轻人又不是没有微信啥的，哪里耽误了？” 彭川：......他还真没有程云的微信。 彭川却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担忧 “主要是.....我担心，会让她受委屈。” 秦淮月是真的挺意外自己儿子会说这样的话，说话的声调带着笑有一点点奇怪 “你可从没跟我说过你会怕你前女友受委屈。” “你能有这种想法，说明程云在你心里比你想的还要重要。我也不多插手，程云那孩子的情况我不是不知道，她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脆弱，再说感情除去最开始的心动，更重要的还是以后的磨合和舒适，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优秀的人不容易，好好把握。” 秦淮月走后，彭川坐在床上陷入深深的思考。 另一边彭遇正在房间准备跟程云看电影，结果手机响了一下，是彭川的微信 彭川：把程云的微信推给我。 彭遇悄悄看了一眼正在专心选影片的程云 彭遇：你要人微信干嘛？？ 彭川：问问她明天去哪玩，说你有事，明天你就在家。 彭遇：...... 彭遇：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反悔了吧。 彭川那边一直没回复，彭遇当然没管，继续跟程云开开心心看电影，直到电影看到快一半，彭遇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是来自彭川的微信，只有三个字 “后悔了。” 程云发现彭遇看完手机后有些走神，问道 “怎么了？” 彭遇抓了抓头发，极力掩盖住嘴角边翘起来的笑意，清了清嗓带着一点伤心 “好烦啊，我明天有工作，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玩了，对啦，我把你微信给我哥，要去哪里玩你们自己商量。” “我......我跟你哥单独出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哎呀不会，再说了我妈肯定也会让我哥陪你出去的。” 直到电影看完，彭遇才慢悠悠地把程云的微信名片发给了彭川。 几乎是立刻，程云就收到了来自彭川的好友验证。 “明天打算去哪玩，想去动物园还是大观楼？” 就在程云问彭遇大观楼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时，彭川又发了一条 “大观楼有摩天轮，傍晚可以看到整个日落下的昆明。” 程云想了想 “不可以两个都去吗？” 彭川拿着手机突然笑了一下 “当然可以，那明天需要早点出门。” “好的。” 又隔了几秒，彭川发来了一条 “早点休息，晚安。” 程云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咬了咬唇 “晚安” 第二天去到了野生动物园，因为不是双休日，所以里面的游客不是很多。彭川买了票之后又买了一顶帽子，走过去很自然地戴在了程云的头上 “带上吧，今天的太阳光线还不错。”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程云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谢 ......谢谢。” 程云今天穿了一件燕麦色的羊绒大衣，配上糯米白的围巾，整个人气质绝佳，漂亮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几米开外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她，此时头发上戴着一顶偏休闲风的白色帽子，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搭，知性中添了一点随性的味道。 野生动物园很大很大，而且本就建在森林公园之中，总体环境也非常好。两人走了一会儿决定去买票坐小火车先大致转一圈，然后再去比较喜欢的动物园区参观。 然而小火车其实还有其他人一起拼车，大概4-5个人一截车厢，安排座位的人看着开队的彭川和程云，于是让他们过去跟另一对情侣一起搭车。 那对情侣已经占了两个椅子中的较宽的那边，剩下一边相对有些窄的彭川人高马大的一坐进去就占了大概三分之二的空间，索性程云偏瘦，坐进去刚刚好，但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了空隙。 冬季的昆明温度不会很低，而今天的天气其实非常好，坐上小火车迎面吹来的风让头上的帽子有些不稳，程云索兴摘了下来，微微仰起脸感受太阳的温度。 冬天的太阳，好像敛去了夏季的火辣，留下最温柔的一面。 彭川没注意两边的美景，只看着程云。 阳光停留在程云的脸上，细腻干净的肌肤像被天使爱抚过一样，微微闭着眼，发丝随风吹在了侧脸上。彭川情不自禁掏出手机，打开相机 “咔擦” 彭川：...... 程云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着还拿着手机的男人。 彭川掩饰性地咳了一下，顺势直接打开了微信 “彭遇问我们在干嘛，我给她拍张照片。” 程云没多想，点了点头。 小火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停下来了，这一圈程云看见了养在外场的动物，有长颈鹿，鸵鸟，小鹿很多很多，看着状态都不错。然后进到内圈，程云拿了一份游览路线小手册，看到了熊猫馆。 程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其他国家过得并不好的小猫，声音也变得有些低落 “我想去熊猫馆看看。” 熊猫馆里有两只大熊猫，珍多和毛竹，听饲养员介绍珍多平时就喜欢躺在石头上睡大觉，现在正在抱着竹子啃得带劲，整个身体毛茸茸肥嘟嘟的，小爪子看着蠢萌蠢萌的，没想到剥竹笋和竹子特别利索。 程云就这么一直站着看着珍多幸福地吃东西，突然眼泪掉了下来。 那些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的可怜宝贝，它们回家的路又有多远，多难。 看着程云的眼泪从脸上落下，彭川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见程云越来越悲伤，只能赶紧先把她带出去，出了熊猫馆彭川带程云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低声地问 “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程云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难过的情绪，眼泪还是不停地在流，看到有来往的人注意到这边，彭川直接把程云摁在自己怀里。 直到程云意识到自己的鼻涕好像快要出来了，连忙吸了吸鼻子然后去背包里找纸巾，擦干了眼泪之后程云也就没哭了，彭川这时候把自己一直拿着的两瓶水递了一瓶给程云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程云喝了口水，鼻子里还带着鼻音 “没事，就是想到我们有些熊猫宝贝在其他国家过得并不好，生病饿肚子，而且我们一直在努力发声，但是并没有什么用，看到珍多那么幸福，就.......有点难过，多希望那些宝贝可以早点顺利回家，吃好吃的竹笋和果果。” 彭川其实并不知道，但是听了之后轻轻摸了摸程云的头 “尽力了就行，有些事情也许结局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但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坚持到最后，就可以了。” 程云点点头，想到之前的场景有些难为情 “彭川哥，不好意思。” 前面两个字带上些许的忸怩，隐隐之间，彭川又想起来之前在纳木错，程云鼓起勇气，叫自己全名的感觉。 除去了礼貌和客气的称呼，只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表明心迹的前奏，像一段浑厚的音乐，拉开后续的旅程。 彭川突然有些介意这个称呼。 之后两人逛了逛其他地方，已经接近中午两点了，程云的肚子有些饿。园里大致只有一些小吃和零食，而且太阳光线变得强烈了起来，于是彭川打算带着程云去外面吃午饭。 就在两人走着出去的时候，园区里有工作人员来介绍说前面有表演，到时候可以去观看。 彭川随口问了一句 “你想去看吗？想去的话我们就先买点垫垫肚子。” 程云摇了摇头 “我不想去。” 彭川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然而刚走了两步发现后面的程云并没有跟上来，彭川折了回去 “怎么了？” 感觉今天在动物园程云的兴致还没有昨天在花鸟市场的高。 “彭川哥，你以后也不要去看好不好？” 彭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程云拒绝去看动物表演的原因。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云有些懵 “什么条件？” “叫我彭川。” “啊？” 看着向来精致温婉的五官此时竟有些呆愣，彭川笑了笑 “走吧。” 坐回了车上，彭川开车去餐馆，看着程云的心情似乎还是没有好转，彭川想了想说 “你知道夏天吃什么不会被蚊子咬吗？” “嗯......嗯？” 话题转得太快，程云不太明白彭川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 “布丁。” 程云：...... 彭川貌似也觉得自己说得很尴尬，又怕程云听不懂，只好硬着头皮干巴巴的解释 “就是......不叮......” 程云实在是被冷到了，隔了几秒终于成功让自己发出了一点笑声 “哈，哈哈。” 这两声之后，车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春城昆明6 没料到最先打破此沉默的还是彭川，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副驾驶上的人，问道 “小狮子生病了，它的饲养员让它去拔火罐，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云想了几秒，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不会是......它狮气重是吧......” “嗯。” 看着彭川一脸正经的讲冷笑话，程云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太能接受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正巧红灯，黑色的奔驰稳稳地停在线前，彭川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程云 “我想你开心起来。” 程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彭川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就像今天早上温暖又温柔的阳光，照在了心上。 “我，我很喜欢小动物，然后小时候外婆就带我去过一次动物园，可能是那次动物园的经历太深刻了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图画课本上的真实的动物，然后也许带着点童年的滤镜，觉得动物园真的非常棒。” “然后，其实这是我第二次来动物园，虽然这个动物园比我小时候去的那个动物园要好得非常非常多，但我还是觉得不是我向往中的样子。” 绿灯亮了，彭川一边起步一边问 “你向往中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不可能不信，我在去年其实接到过一个国际摄影团队的邀请，去非洲拍一个纪录片。可是当时我不放心外婆，外婆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那么远，所以很遗憾拒绝了，但是后期我看到了他们发回来的一部分素材。” “数几十万计的斑马，羚羊在草地上奔跑，整片土地都是回声，还有非洲狮、猎豹这些狩猎者，它们也在奔跑，捕食。隔着屏幕我能感受得到很深很强的生命的力量。” “我觉得，那才是它们自己，它们也才活成了自己，它们的母亲不是某个国家或某个单位集体，它们的母亲，有且仅有，大自然。” “而今天在动物园里看到的，我没有感受到那种生灵带来的震撼和对自然的敬畏，就好像，只是一个被圈养，失去了自由的，动物。它们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当然我看不到痛苦，但我也看不到本属于它们的野性，和活力。” 彭川听完了程云长长的一段话，并没有很快给出回应。 看着彭川的沉默，程云看向窗外，眼睛里有些丧气 “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还让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彭川皱了眉头，放慢了车速 “程云，这才是你，你没有在生活中丢失自己，你在坚持着你的价值观，你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而现在很多人已经没有了，他们麻木，冰冷，眼里只有利益。” “你永远没有错，你也永远被需要。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你想做的，你去做，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我。” “嗯？” 程云还沉浸在彭川前两句话的感动之中，只是后面没能明白什么意思，什么是，交给时间，交给他? 正在变换车道的彭川哪怕没有看着程云好像也知道程云的疑惑，换完车道直行后还是抽了一秒看了程云 “无论你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我能做的，我会尽我的全力，而滚滚前进的时间，一定会遵循世界的本质，正确的会胜利，错误的终究会被消灭，可能我们看不见，但不代表没有这一天，在这之前，做好应该做的就好。” 其实这段时间程云还是会在软件上刷到有关国外猫猫的视频，那段时间的悲伤和痛苦，以及今天在动物园的感触和伤感，好像都被彭川的这些话慢慢治愈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气氛和沉闷，而是有了方向和肯定。 程云很珍惜，和彭川一起的，倒数的时光。 “谢谢你，彭川。” 正在开车的彭川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弧度。 这种感觉又重新回来了，称呼中没有其他的关系和因素，只有单纯饱满的情感。 彭川：“以后都这么叫。” 程云愣了愣，没回话，正巧也已经到了吃饭的地方。只是下车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我跟你哪来的以后呢。 这家餐馆是彭川的朋友李勇开的，做的是地道的云南菜。彭川昨晚就预定好了一份菌火锅，现在服务员带着两人去包厢。 彭川从动物园出门的时候就给李勇发了消息，现在人到了，火锅汤底掐着时间也煮好了。 草编的盖子一掀，浓郁的菌香味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彭川先给程云盛了一碗汤，程云吹了吹，用勺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很烫，也很香。一口下去，程云终于明白为什么冒着中毒的风险也要吃菌子了，菌子的香味非常独特，普通的菌菇没有办法比，程云绝对相信，只要吃过一次，就会一辈子记住这个味道。 这时候彭川往程云碗里夹了一筷子各种各样的煮菌，还有几块鸡肉，程云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说法 “听说外地人吃这个容易中毒是真的吗？” 彭川有些好笑，毕竟现在程云一边问一边吃得正香 “一小点原因吧，最主要还是外地人分不清楚菌子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没毒的，而且做得不好也会中毒，外地没有菌子，也就没有人吃过，出事了当然医生也就不知道怎么医治。” 程云本来也饿了，一小碗很快就吃完了，而彭川又给盛了满满一碗，这次程云蘸了调料，又香又辣，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感叹 “真的好羡慕彭遇啊，每年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有这么漂亮的环境，我之前还跟她说下辈子我也要生在云南。” 然而不愧是亲生兄妹，彭川的口气居然跟彭遇一模一样 “你才二十多岁想这么下辈子，虽然这辈子没出生在云南，但是......” 程云一边喝茶一边问 “但是什么？” 虽然彭川知道这么说会有些轻佻，但确实也想试试程云的态度 “可以嫁过来。” “噗......咳咳” 程云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直到外面有人进来了，还是忍不住在咳嗽。 李勇今天中午正好请人在这里吃饭，知道彭川来了之后端着酒杯想来敬一口酒，没成想走到一半服务员告诉他只有彭川和一个女生，李勇下意识以为是彭遇，没想到另外一个见都没见过的漂亮女人。 而此刻美女显然有些狼狈，一张小脸因为咳嗽有些红，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雾，看着可怜又灵动。 李勇拿着酒杯用眼神示意彭川：不介绍一下？ 彭川等程云平复下来，才开口介绍 “这是我朋友李勇，也是这家店的老板，这是程云，彭遇最好的朋友。” 李勇其实知道程云，他们回到昆明的第二天就听李琪说过了，并且李琪大胆的预测，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李勇那时候当然不信，主要是知道自己兄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脾气，上次分了手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冷淡，可现在看着彭川体贴地重新给程云倒了水，眼睛满是关心和在意，啧啧啧，突然觉得自己刚喝下去的酒有点酸。 还是赶紧告辞吧，别当电灯泡。 李勇走后，两人也没有再提先前的话题。 程云缓和过来觉得如果彭川没有在开玩笑，那应该会给她介绍其他人吧，心里隐隐有些生气。而彭川看着程云不太好的脸色，也知道也许程云已经对自己没有之前的好感了，彭川没有追求人的经验，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 两人吃完午饭之后去了大观楼。 大观楼因乾隆年间的名仕写的天下第一长联而成为中国名楼，三大园林景区有着三个时代不同的园林风格，在滇池之滨，形成湖光山色、曲堤柳烟的氛围美景。 “九夏芙蓉，三春杨柳”，“万里云山一水楼”都是用来形容大观楼的。 难得冬天的好天气，有老人在园子里唱唱曲，下下棋，惬意得很。 程云拍照的时候，彭川就在一旁看着，看着她抓住角落里的光影，看她仰望三重檐琉璃木结构的建筑，看她追逐水面被风扬起的波澜。 程云还给正在亭子里下象棋的爷爷们拍了照片，一束光照在棋盘上，是生活的乐趣和享受。 一直到晚上太阳开始下沉的时候，彭川加快脚步，带着程云来到了摩天轮面前，买了票，两人坐了上去。 程云说真的还是第一次坐摩天轮，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这个摩天轮好大啊，我之前一直以为它没有在转。” 大观楼里的摩天轮在出城的路上能看到，彭川想了想 “一圈下来估计得要半个多小时。你可以先准备好，等它转到最上面的时候，你就能看到整个昆明了。” 太阳仍在慢慢告别天空，方才还明亮的光线不过片刻就染上了温暖的橘黄，飘着的白色云彩变成了少女香腮边的丝带，淡淡的粉，柔柔的雾。 一直到最顶点，大半个城市都沐浴在这片浪漫中，车流来往，风吹晚霞。 程云拍了几张照片后专心地看着面前绝美的景象，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慢慢靠了过来，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和彭川身上独有的味道，程云一怔。 耳边传来充满磁性的，低沉的嗓音 “可以给我看看吗？” 春城昆明7 程云心脏猛地一跳，这么近的距离太过危险，彭川的呼吸就在耳边。 程云下意识地想离开，但自己已经站在摩天轮窗边的位置了，没办法往前走，身体像不受控制一样，往后退了一大步，直直撞上了身后的男人。 正好方才彭川低着头跟程云说话，没料到程云会猛地往后退，于是程云的脑袋狠狠撞到了彭川的下巴。 “唔......” 程云觉得脑袋一疼，转过身的时候彭川已经轻轻揉着自己的下巴。 “对不起对不起，很疼吗？” 说着凑上了点距离想具体看看严不严重。女人纤长细嫩的手指抚上男人略带粗糙的皮肤肌理，下巴上传来手指冰凉的触感，冰凉酥麻，彻底盖过了前一秒的痛意。 彭川的眼睛还在程云身上，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覆上了程云有些冰凉的手背，程云抬起头，看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程云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那只手慢慢握紧，带着下落。 眼睛还是没有离开。 突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程云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赶紧挣开去翻找手机。 指尖还微微有些颤抖，却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是彭遇打来的电话 “程云，你们要回来吃晚饭吗？” 程云并不知道从大观楼回到家需要多久，但直觉彭川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程云不敢去问，甚至也不敢抬起头 “要的，我们马上就从大观楼回来了。” “好的好的，不着急，让我哥路上开慢点。” “好” 挂了电话，程云又坐回了位子上，转过头背着彭川看着外面的景象，摩天轮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下面的景物变得小而清晰。 彭川也坐回了座位上，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逃避的意味过于明显，让彭川什么都来不及说就有了一些挫败的感觉，为了不再让两个人相处不适，彭川没有按计划挑明心意。 两个人下了摩天轮走出公园，彭川开车前问了一句 “你想回家吃吗？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程云摇了摇头 “我们回家吧，彭遇和叔叔阿姨应该都在等了。” 彭川正在系安全带的动作停了一秒，“回家”这个词对彭川来说陌生又熟悉，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那是一种程云带来的，心有归处的踏实感。 不否认，彭川确实爱玩，但不是贬义词的爱玩，而是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旅游。彭川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国，去过风吹孤漠的大西北，去过黑龙江的最北端，在泰国的度假小岛潜水，在斯里兰卡看一颗宝石的蜕变，开过船，跳过伞。 所以，彭川一直以为自己不属于一个点，而是漂泊在每一个有趣，自由的地方。 爱情在男女身上的比例本就不对等，彭川自认为并不看重爱情，看多了身边纨绔子弟披在“爱情”下的性，虚荣的另类交易，彭川不定义自己是否薄情，与其把精力金钱放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上，不如放在其他回报率高的投资上。 遇到梁思凡的追求，彭川一众好友的撮合下答应了，因为彭川知道梁思凡也爱玩，会玩，也许两个人相同的人在一起才不会受更多伤害。 所以一开始，彭川知道程云和自己不同，程云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归属感，对家的渴望和眷恋。 彭川以为自己给不了，所以，说出了自以为理智、合适的话。 但是现在，在真实接触之后，彭川才意识到，原来，在外肆意漂泊，最强的底气，来自于有温暖的归处。 只后悔，自己意识到的时间太晚，甚至还没有程云一个小姑娘对待感情有勇气，总在畏缩和犹豫。而现在，距离程云离开，只有两天。 回到家，果然大家都在等，秦淮月连忙一人打了一碗汤，一边问程云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 程云跟秦淮月说着，让自己忽视掉来自彭川的目光。 今天的晚餐彭川食不知味，晚上接到了李琪的电话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年前都要陪程云吗？今天兄弟来得齐，确定不出来聚聚？” 曾经一起长大的发小如今都在奔波于自己的事业，以前在一起的时间用来计算，大学毕业之后聚得齐的次数可以数得过来。 之前李琪也给彭川打过一次电话，彭川在家看着程云彭遇和彭父彭母一起聊天，于是拒绝了，但现在，总觉得心里有些情绪需要抒发，对着手机闷闷地来了一句 “程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李琪：“所以你不来了？” 彭川没说话，李琪过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本来就不算太正经的语气明显带上了调侃 “怎么？有的人不会是想来点情感咨询吧？” 彭川还是没说话，但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李琪自然了解彭川闷骚的性格，笑的声音更大 “行吧，来吧，老地方。” 彭川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程云还在楼下和彭遇陪着彭父彭母说话看电视，画面温馨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还是秦淮月先发现站在楼梯口的彭川,看着他穿戴整齐的样子问道 “要出去？” 彭川走出来点点头，准备换鞋子出门，没想到秦淮月下命令 “那把你妹妹和程云也一起带出去玩玩呗。” 彭川没第一时间答应，其实主要是担心程云会不会不适应或者不喜欢，而程云见彭川沉默的样子以为他并不愿意，于是主动跟秦淮月说 “阿姨，不用啦，我陪你一起看看照片，陪黑布玩玩。” 此时的黑布乖乖睡在沙发旁边的小地毯上，程云在彭遇的强烈建议下把脚给黑布压着，暖融融的。 然而彭遇却想出去玩 “走嘛程云，明晚再陪黑布玩，我跟你说我哥朋友帅的可多了！” 说完不怕死地看着一眼站在玄关的彭川，接收到彭川冰冷的视线又瞬间怂了，刚回头就别秦淮月敲了一下脑袋 “你这孩子胡说写什么呢？赶紧带着程云去。” 一边说一边赶紧给彭川使眼色：你可看好我未来儿媳妇啊。 “境遇”是一家昆明比较出名的娱乐场所，李琪、彭川和另一个朋友一起合伙开的，当初彭川的“境蓝”最先开业，也就跟着起了这个名字。一楼白天游戏馆，二楼晚上开酒吧，三楼主要接一些私人的聚会，无论装修还是设施还是服务都没有挑剔，收费也适中，火到周末都要提前好几天预约。 彭川熟门熟路的带着去到常聚的包厢，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个台球桌，几个人一边打台球一边抽着烟，彭川一打开门烟雾缭绕，而坐在沙发上喝着酒的李琪大着嗓门说 “哟哟哟，遇到爱情难题的彭老板终于来了。” 彭川：...... 彭川只庆幸刚刚彭遇在给程云介绍“境遇”走得慢些没听到李琪这一嗓子，同时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找了个这么个不靠谱的人。 包厢里的几个都是发小，也有几个通过发小之后认识的朋友，当然也有带着女朋友的，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一起笑了起来。 彭川皱着眉直接走去床边打开了窗户，冬天的风通过窗子直接把正对着的李琪吹得打了个喷嚏 “我说哥们儿，开窗干嘛呀。” “彭遇她们也来了，散散烟味。” 彭川从来不在彭遇面前抽烟，现在程云更是，彭川甚至发现有时候路上有的人抽着烟路过，她都会轻轻捂住鼻子。 更别说现在这样了，果不其然，程云一进门就被浓浓的烟味呛得咳了一下，李琪赶紧开了空气过滤，然后主动把程云介绍给大家认识。 一般这种场合其实程云很少来，平时工作如果有聚会基本聚个餐程云就走了，不会参加第二场，不过彭遇在，减少了很多不自在。 得了，刚才电话里的主角现在也来了，当然也就没法继续之前的话题了。正好大家都对程云挺感兴趣的，还有一两个女孩竟也是程云的粉丝，于是本来的喝酒聚会慢慢变成了程云的交流会了。 趁着大家气氛火热，李琪走到窗边对着彭川说道：“怎么了？你这是困在哪一步了？” 彭川拿着手里的酒，一口没喝，总结了一下 “她要走了，我不知道该不该挽留她，怎么挽留。”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确实是一个问题，彭川的事业基本都在云南，程云有外婆，也不可能过来，这样下去长久不了。 就在李琪不知道该怎么建议的时候，包厢门又被打开了，伴随着尖锐的该跟鞋的声音 “今天大家怎么这么热闹呀，琪哥，你也不早点通知我！” 很娇的声音，来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发精致地盘起来，饱满的额头化着带着魅惑的小烟熏，红唇旁边是一对夺目的钻石耳环。刚走进来外套就脱了下来，剩下一条紧身黑色绸缎长裙，把女人曼妙的身材凸显到极致。 话音未落，程云就发现身旁的彭遇已经冷了脸。 李琪也被梁思凡的到来意外了一下，视线扫了一圈，对上了梁河有些闪躲的眼光。梁河是李琪生意上遇到的朋友，两人处得也还算愉快，于是之后接受认识了彭川。梁河的表妹梁思凡对彭川一见钟情，梁河也乐意见得两家之后能有好的发展，能依仗着彭家的背景实力再往上爬爬。 只是没想到后来也是听着李琪的吐槽才慢慢知道自己表妹有些不太好的脾气，到最后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梁河本是没脸再在彭川面前继续谈合作，但彭川格局没这么小，知道后面那些糟心事和梁河没什么直接联系，之间的交往也就没断。 没想到今天好不容易聚一回，却听见李琪说彭川是要有感情问题来咨询的，下意识以为和梁思凡又有可能了，于是没沉住气直接给梁思凡发了消息。 后来看着彭川对着程云的眼神和体贴，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正想赶紧让梁思凡回去的时候，她却已经到了。 李琪眉毛挑了挑，看来今晚精彩了。 春城昆明8 梁思凡说话的对象明是李琪，但眼睛从一进来就一直在彭川身上。 彭川背靠着窗户，整个人高大挺拔，哪怕在休闲场所依然气势凛然，眉峰英气，眼神中微微带着一丝慵懒，鼻梁如同一座山峰，还有性感的薄唇。、 梁思凡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彭川出众的相貌上往下移，然后看到了彭川胳膊上打的石膏，脚步急忙走了过去，眼里的关心不假 “你手怎么了？怎么那么不小心？” 彭川往侧边走了一步，错开了她想来查看的动作，语气淡漠 “和你无关。” 梁思凡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含着眼泪看着彭川，程云坐在小沙发上可以把梁思凡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哪怕隔着一段距离程云也能感受到那种心疼和不舍。 “怎么没有关系了，分手了难道就不能关心你了吗？” 彭川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正想说“不需要”的时候李琪突然咳嗽了两声，给了彭川一个眼神，意思是梁河也在，大家今晚都在，别把场面弄得不好看，然后开始打着圆场 “哎呀怎么不能呢，这里谁你都能关心，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彭遇的好朋友，大摄影师，程云。” 梁思凡这才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新面孔，于是走了过去，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轻轻点擦了一下眼角，伸出手 “程小姐你好，不好意思刚刚让你看笑话了。” “你好。” 程云站起身礼貌地回握，方才梁思凡走过的时候程云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水味，此时更甚，短暂握完手之后，程云觉得自己的手也带上了那股浓郁的玫瑰花香味。 “彭遇，好久不见。” 此时梁思凡已经恢复了大方动人的样子，彭遇这才正视她，但却是没什么心思打招呼，简单点了个头。 众人倒是向来都知道彭遇跟梁思凡从一开始就合不来，倒也见怪不怪。 只是和大家打完招呼梁思凡的眼睛又黏在彭川身上，而彭川像是浑然不觉，眼睛看着李琪。 “别瞪着我，我没叫她来啊。” 彭川瞥了一眼没说话，李琪继续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看看程云对梁思凡是什么态度。” “比如呢？” “比如如果她很在意，那你就有戏，如果她跟根本不care，那你就凉了。” 彭川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 “那你跟我一起看。” 李琪：......你求人的态度能再高傲点吗？ 两个男人走了过去加入女生们的话题，本来是聊着程云的摄影和自媒体经历的，没想到梁思凡一来，很自然地主导了聊天的话题和节奏，主动问起来程云过来玩了哪些地方，周围人也让程云讲讲攻略和推荐。 程云顺着游玩的顺序开始讲，才讲到鱼子西的时候没料到梁思凡突然给彭川倒了一杯酒 “鱼子西真的很值得去，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当时去的时候还这么火呢，是吧彭川？” 彭川看了一眼推过来的酒，没接话，只是轻轻看了一眼梁思凡，推了回去 “我一会儿要开车。” “啊，你手都受伤了就别开车了，让彭遇开，不行程小姐也可以开。”说完像是补充刚刚落下的礼貌，又补了一句“可以吗程小姐？” 程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彭遇看不下去准备开口的时候，没想到彭川先说了 “她还真开不了车，她晚上眼睛看不太清，彭遇我也不放心。” 梁思凡敏感地捕捉到彭川话里的信息，心里陡然变得警觉，眼神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程云，发现程云微微低着头，让梁思凡看不清楚脸上的内容，于是又看着彭川，而彭川一脸的坦荡。 于是梁思凡把酒推到了程云面前 “那我可以邀请程小姐尝尝这杯格兰威特吧，味道很不错的，彭川跟我以前也爱喝。” 彭遇已经气得牙痒痒了，忍着主要还是想看看自己哥哥什么反应。 彭川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 “她不喝酒。” 梁思凡眼里毫不畏惧 “哦？难道你连妹妹的朋友也这么关心吗？”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的拉锯让程云非常不舒服，她非常讨厌被当做工具利用，于是冲动之下一口气喝完了小半杯的酒。程云对酒没什么兴趣，入口没有想象中难喝，酒香中还有顺滑醇厚的水果香气。 彭川的眼睛紧紧盯着程云喝酒的动作，就连彭遇也被震惊了。 梁思凡看在程云喝完了杯中的酒，红唇扬起了优美的弧度，像是放下了某种心防 “怎么样程小姐，是不是还不错？” 程云点了点头，于是梁思凡又给程云倒了一些。 之后大家开始玩起了游戏，程云不太擅长，输的人需要罚一杯酒和被第一个赢家问一个问题，程云第一次上手不太会玩，于是梁思凡大方地替程云输了，问梁思凡问题的是李琪，李琪看了程云一眼，决定赌一把 “你现在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梁思凡先是优雅地把酒喝光，然后轻轻用舌头轻轻卷走唇角存留的威士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彭川 “我在意的人和事情，都只有这一个。” 周围不知情的人听着不自觉开始起哄，彭川看着程云看着梁思凡，在一片欢笑声中眼眸逐渐暗淡。 彭川心里不自觉跟着一紧。 不意外的结果，第二轮程云就输了，而问问题的，正是彭川。 程云喝完了小杯子里面的酒，然后看着彭川，彭川盯着面前如水清澈的眼睛 “你最难忘的一段经历是什么？” 是和你有关的经历。 尽管已经喝了酒，但程云发现自已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至少对比起小时候艰苦的条件，努力的学习，然后上了大学后依然没有享受的空间，直到事业有了起色，才慢慢变得更好。 而这一切灰暗的转折点，都是因为那年的大理，都是因为面前的男人。 纳木错一腔勇气流走，之后这些天程云不是没有感受到彭川似有似无的靠近和邀请，就在自己也在犹豫的时候，梁思凡来了。就在程云以为自己可以抓住的时候，有一个更加热情美艳的女人出现了，在她的身上，眼神中程云都能感受到对彭川浓烈的渴望和爱慕。 程云就连之前徘徊的勇气也没有了。 程云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她自知自己对彭川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感。除了工作，外婆，和彭遇，程云从来不敢把全部的期待和努力倾注到其他事情或者其他人上。 彭川应该被更热烈地爱着，他应该享受怀抱和崇拜。 话在嘴边停了又停，终于重新看着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说 “最难忘的，是在云南的经历。” 看见彭川点了点头，梁思凡心里的不安在放大。 女人的直觉很准确，她虽然没有将程云视为对手，但是却怕彭川动了心。 之后彭遇退出了游戏，教着程云怎么玩，下半场没怎么输过，还听到了李琪的一些八卦。可最后散场的时候，程云还是感觉还是有点迷糊。 挽着彭遇慢慢下楼，两人在门口等着彭川去开车。 彭川在停车场听到了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 “我今晚喝了酒，开不了车，你送我回家把。” 彭川拿着钥匙没打开车门 “找代驾。” 就在彭川准备上车时，梁思凡从背后扑了上来，紧紧圈住了彭川的腰 “不要，我错了，之前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的。” 彭川转过身，一只手慢慢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睛落到了梁思凡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上 “你脚疼吗？” 梁思凡愣住了 “嗯？不疼，你关心我吗？” “你习惯了这种生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能真正放松去享受生活，就像你永远穿着高跟鞋，需要这个高度来满足你的虚荣。梁思凡，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现在我要去追求我想要的，希望你也能早点走出来。” “你喜欢的......该不会是那个程云吗？” “与你无关。” 梁思凡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彭川离开停车场。 彭遇把程云扶到了副驾驶上 “你怎么才来？我先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哈。” 彭遇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跑走了，程云看着彭川有些严肃的样子连忙举起小手 “我可以关门的。” 然后用力把车门往里一拉 “砰！” 而程云也好像被巨大的声音吓到了，一脸害怕地看着彭川，完全不记得自己上一秒做了什么 彭川：.......算了算了 下一秒程云碰了碰彭川的身上的安全带 “你这个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彭川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在墨城程云喝醉是什么样子的，好像除了走路不太稳之外没其他反应，至少没今晚这么好奇和话多，不过之后猛地想起来这姑娘好像晚上就走错房间了。 一抬眼，程云还在等着回答，通红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认真。 彭川被她少见的迷糊可爱逗得一小，方才停车场的不愉快好像都没了，耐心地告诉 “这是安全带，你也有，你可以自己系上吗？” 程云再次举起了手 “我可以！” 于是乖乖拉好系上，端正地坐着看着前面。 彭川心头一动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告诉我吗？” 看着程云想一个小机器猫一样再次举了手 “我可以！” 彭川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一些发紧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春城昆明9 “三年前。” 一直好奇的答案就这么顺利地说了出来，彭川意外却又不意外。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眼睁睁看着程云眼睛里迅速升起一层水雾，摇了摇头 “我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本来也就不记得。” 彭川沉默了，因为他确实不记得到底是怎么遇到程云的，于是放低语气，声音更加温和 “那你给我一点提示，让我慢慢想起来好不好？” 程云摇了摇头，不肯说，就在彭川还要再问的时候，彭遇回来了，于是彭川只好结束话题先回家。 到家彭父彭母都已经睡着了，于是放轻脚步慢慢上楼。程云就算意识有些模糊还是紧紧靠着彭遇，避开了彭川伸过来的手。 晚上彭川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慢慢呼出一口气，严格来说，明天，她就要走了。 程云晚上这一觉睡得很沉，她好像梦回了三年前在大理的日子。 就在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是大理洱海的日出让她看到了希望，是大理开满鲜花的窗沿让她触摸了美好，是一起来大理义工旅行的小伙伴，在晚上用吉他和民谣轻轻抚慰疲惫的心，是在大理每一次和小奶黄沿湖漫步看阳光洒满湖面让她舍不得离开，是那个在屋顶上陪自己看月亮的男人让她重新拥有勇气面对之后的困难。 时间一直向前从不回头，还好有梦，让我们过于怀念的时候，还有一丝回溯的空间。 回到三年前那个夜晚，程云会鼓起勇气，给那时失去挚友的彭川一个拥抱，会鼓起勇气，给摩天轮向自己靠近的彭川一个拥抱。 可惜，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程云睁开眼睛的时候拿过手机一看居然已经十点多了，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赶紧给彭遇发了消息。 彭遇为了不吵到程云睡觉在隔壁的书房处理工作，现在知道程云醒了之后拿了几块小蛋糕回了房间，此时程云正在卫生间洗漱。 “我给你拿了块小蛋糕，吃点垫垫，等会儿就吃午饭了。” 程云洗漱完一边吃一边问彭遇 “你怎么起床不叫我呀，还有昨晚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有发生什么吗？” 彭遇画图画了一早上现在看着程云吃东西觉得自己也饿了，于是毫不客气分了一块自己也美美地吃着 “我妈不让我叫你，还有昨晚......你好像变得特别讨厌我哥。” “啊？” 小蛋糕也忘了吃，呆呆地看着彭遇 “哈哈哈你怎么好玩，你不记得啦？进门上楼的时候本来我哥想扶着你的，结果你一看是我哥就立马缩回手抱着我，你是没看见我哥那个表情，笑死我了。” 这么一说程云隐约找回了一些记忆 “我.......我是怕压到你哥的手。” 这个解释彭遇是相信的 “那你今天什么打算？我哥今早接了一个电话出去有事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程云慢慢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习以为常的声色聚会，高调出场的梁思凡，那股淡淡的自卑感和无措感又翻涌上来，某个瞬间甚至想着他的事情是不是和梁思凡有关。 程云慢慢闭上眼，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那你呢？你能陪我出去吗？” “我能啊，我马上图画完就可以了，只是，你不等我哥了吗?” 隔了一会儿，彭遇才听见一个很轻的声音 “不等了。” 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看程云的表情，却发现程云看着外面的阳光，没有其他反应。 完了，她哥这是要凉了。 虽然但是，彭遇也不会勉强和劝说，毕竟在她心里，程云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程云表面上看虽然温柔随和，但实际上确实很有主见很有原则的人，如果程云真正做了什么决定，那谁都改变不了。 于是吃完中午饭，程云开着家里的备用小车车，两人就去了昆明的市中心。 王府井，金马碧鸡坊还有悠久热闹的昆明老街。 昆明老街的路是青石板铺的，每一座白墙黛瓦的老建筑，都是昆明人注意值得珍藏的会回忆。 路边一家装修风格很文艺的小店，配上黄白色怀旧的墙面，光是站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幅画。 在昆明怎么能没有花呢？ 路边就有一个叔叔推着三轮车卖花，被包好的鲜花开得正艳，程云买了一束，成了这幅画更加精美的点缀。 凉米线，炸洋芋，烧豆腐，糍粑油条，冰稀饭，整条小吃街满满人间烟火气。 刚逛完几条街，彭遇电话就响了 “什么时候回来？” 彭川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听着像是不太高兴 “我问问程云哈，程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要回去吃饭吗？” 彭川沉住气没有说话，今早在昆明的一个店水电出了问题，正好店里日常检修的师傅请假回家过年了，于是彭川亲自去看。处理完之后已经过了饭点了，但没在外面吃饭还是开车回家了，刚开到一半想了想又折回去李勇店里打包了一份炒菌子。 没想到回到家，只有秦淮月在家里慢慢收拾着屋子。 “她们呢？” 秦淮月当然知道说谁了 “吃了饭就出门玩了，哎呀，这是给谁带的炒菌啊？” 看着彭川一直没说话秦淮月也没再打趣，只是建议了一下 “你最好提前给她们打个电话，不然她们可能就在外面吃了才回来，而且据我所知程云明早应该吃了早餐就要出发去机场，你这菌子......今晚不吃，可就没机会了。” 彭川上了楼，拿着电话，手指在微信页面上停留了许久。 以他对程云的了解，她今晚肯定是会回来陪长辈吃晚餐的，可是，手机的时间到了四点半，家里阿姨买了菜回来已经准备要做饭了，彭川终于没忍住，给彭遇打了电话。 程云确实没有要在外面吃饭的念头，只是有又拍照又逛街又吃小吃没注意到时间过得那么快，看到彭川打来电话也就赶紧加快脚步回家。 当然也就不知道手机那头的彭川其实轻轻松了口气。 今晚上的饭菜看着异常丰盛，还有两道炒菌子，才刚进门程云就闻到了香味。 秦淮月看程云一进门就赶紧招呼 “赶紧换鞋洗洗手来吃饭，今晚有你爱吃的。” “哇，闻着好香啊，阿姨手艺真的太好了！” 秦淮月看着什么话都没说的彭川，一时间恨铁不成钢 “这可不是我做的，现在也不是吃菌子的季节，这是彭川回来的时候专门给你买的。” 程云下意识看着彭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里的感觉 “谢谢你，彭川哥。” “没事，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秦淮月问了问程云明早什么时候走，程云昨晚看了时间，估计早上八点之前就要出发，秦淮月点点头，问了问程云明早想吃什么早餐，然后对着正在埋头苦吃的彭遇说 “你明早去送程云记得起早点啊。” 彭遇咽下嘴里的食物正打算反驳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彭川说话了 “明早我去送。” 秦淮月话音话语一转 “那......也行，彭川靠谱。” 彭遇不想拆穿秦淮月的小心思，于是摆烂地点点头继续吃饭。 “那麻烦你了。” 原来，自己还是私心想再跟彭川多呆一点时间。 “没事。” 吃完饭，程云和彭遇拉着黑布出门散步，没发现彭川远远地跟在后面。 找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小坡，就这么坐在石台上看着清澈碧蓝的滇池。黑布趁机撒娇，靠在程云怀里要程云抱着。 回去之后本以为自己不太能睡得着，结果收拾完东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直到闹钟响起，程云才发现，竟然连梦都没有。 反倒是彭遇想着程云要走了没怎么睡熟，程云的闹钟一响也跟着起床了，大家一起吃完早餐然后送程云出门，秦淮月一直让程云有时间就来，黑布也像明白了什么，在笼子里一直转圈叫出声，程云点头，忍住不让自己失态。 机场停车区只有几分钟的下车拿行李的时间，程云背起自己的背包，从彭川手里接过行李箱，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路边。 程云最后好好看着面前的男人，在心底默默告别 “这一路上麻烦你了，真的谢谢你。” 就在程云以为得不到回复转身要走的时候，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了，对上彭川幽暗的目光，眼底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绪，紧接着，自己被拉得向前，撞进了熟悉的怀抱。 隔着厚重的衣服和周围嘈杂的环境程云还是可以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然后，自己的发丝上有了一抹温柔奇妙的触觉。 彭川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手还是没放开 “平安落地了给我发消息，以后有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看着程云呆呆的没反应，于是握着程云的手腕加了点力道 “知道了吗？” 程云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彭川放开了程云的手。 “你也快点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再见。” “再见。” 程云看着彭川的车消失在转弯处，才走进机场办手续。 托运，候机，登机，直到飞机降落触碰地面发出了巨大声响才把程云从方才的回忆里叫出来。 程云听着飞机里想起的平安落地的音乐，还是不知道 刚才头发上柔软的触碰，到底是不是他的吻？ 闽南1 拖着行李回到家已经快要晚上了，见到外婆的时候程云只觉得身上的疲惫都完全消失了，忙小跑着过去抱住王萍。 “外婆，我可太想你了。” 王萍也十分想念自己的孙女，虽说基本都在打视频，但屏幕终究是屏幕，没有真正的触摸和拥抱，确实难抵得了来自心底的思念。 虽说家庭的情况不算好，但是王萍一直是县城里一直受人尊敬的老师，从小也给程云树立了正确的价值观。 “外婆也想你，这趟出去玩得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好，外婆就怕你不开心。” 程云知道，前段时间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是王萍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经常劝自己出门走走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现在见程云眉眼都是笑意，王萍终于放下了心. 程云开始收拾行李，王萍下厨去做饭。衣服该洗的洗，东西该放的放，等全部整理好两碗海鲜面已经做好了。 王萍做海鲜面一绝，筋道爽滑的手擀面配上鲜香的汤底，大虾、鱿鱼、牡蛎、再放一些贝类，下面还有绿油油的蔬菜，程云光是闻到味道就想得不行 “好久都没吃外婆做的面了。” “那就赶紧吃。” 刚刚开始吃的时候程云的电话响了，是彭遇打来的视频电话，程云接了起来 “喂” “到家了吗？怎么也没发个消息呢？” “我手机之前没电啦，刚刚在收拾行李忘了，对不起宝贝。” “嘿嘿嘿没事，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程云把手机镜头一转 “你看，我们正在吃饭，外婆做的海鲜面！” 隔着屏幕也看得出卖相极佳，彭遇毫不客气地夸赞 “哇！着看着也太好吃了吧，外婆，下次我来你也要给我做！” 程云把手机递给外婆，外婆笑呵呵地说 “那你要赶紧来，隔太久我记性不好就记不住怎么做啦！” 彭遇之前来过程云家，觉得外婆就是个宝藏，会听戏唱戏，做得一手好菜，关键看着永远活力满满。彭遇哈哈笑着 “好，我过完年就来，外婆等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啦。” 彭遇挂了电话，看这坐在面前沉着脸的彭川，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点心虚和不忍 “现在确定程云已经到家了......” 彭川头一天晚上就查询了程云的航班号，知道飞机落地的大概时间，临别之前也交代了到家发信息，可是已经吃了晚饭，手机除了工作上的消息什么也没有，于是到彭遇房间看着她给程云打电话。 之后彭川回房间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确定自己的手机里没有程云发的任何消息，心才慢慢落了下去。 彭川觉得他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心底散不去的浓雾，神使鬼差地，打开了电影搜索，输入了《我在雨中等你》 整场电影看完，彭川才真正体会到出发墨城的前一晚，当程云得知了小五的故事告诉自己这部电影的意义。电影讲述了金毛和赛车手主人相伴十余年的故事，是一个讲述人世间爱情，亲情的故事。只要相信爱，有足够的爱，就无畏告别。 时间还是不停歇地走，马上就到了除夕。 闽南过年的习俗有很多，但家里就只有程云和王萍，两人虽然从简，但要准备的东西还是有很多。 除了丰盛的菜肴，烧香点烛，买甘蔗买橘子，炸肉丸蒸碗糕，燃鞭炮点灯笼。 上下数千年文化流传下来的习俗凝聚着祖祖辈辈的期盼与愿景。 王萍年纪大了，也就不守岁了，虽然尊崇过节的惯例，但还是觉得平时程云跟着太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程云没有看春晚的习惯，主要这几年的春晚没有实质性的内容，都是为了表达一个主题往里塞内容，而且真正值得尊敬的艺术家也好演员也好，都因流量明星而没有了舞台。 程云想了想，索性打开了工作手机。 看完了公司的通知和安排，又看了看各个视频软件上自己视频的评论和私信，一个想法在程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 外面突然响起了各家的鞭炮声，程云看了一眼时间，果然正好零点。 手机却也在这时候响了一下，是微信的消息提示音，程云下意识以为是彭遇，点开，没想到，确实彭川。 一段视频，和一条文字 “祝你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视频不长，是黑布英姿飒爽地坐在小院子里，背后是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化成星点慢慢垂落。 此时“砰砰砰”的声音在头上传来，程云抬头一看，原来这里也放烟花了。 程云拿起手机直接用微信视频录了一段，在最后说：彭川，你也要快乐。 程云年后就去公司了，近一个月没有更新视频，没想到是不是因为之前在色达被拍到的视频，粉丝倒还涨了一些。 老陈看到程云回来了也兴奋得不行 “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这趟出门玩得开心吗？” 程云点点头，顺带分了一些从云南邮寄过来的鲜花饼 “很开心。” 老陈和小助理王馨打开包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王馨咬了一口，酥薄的饼皮夹着可口的鲜花酱，还能吃出一片片的玫瑰花瓣。 “玩得开心就行，你是不知道这一个月给你顶了多少压力，来看看”，老陈也拆开包装，顺道从桌子上抽出一份文件 “新鲜出炉的新指标，我看今年的商务，你还是占了大头。” 程云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又重新把文件放回了桌子上。 “老陈，我想给你说个事。” 老陈还在仔细看着鲜花饼的配料表 “说呗。” 程云轻轻呼出一口气，坚定中又有些许的愧疚 “我想辞职。” “咳咳咳什......什么” 老陈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呛到了，王馨也一脸震惊地看着程云 “姐，你认真的吗？” 程云点了点头。 老陈喝了几口水终于缓和下来了，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最终只说了几个字 “你想走，怕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我已经决定了，按照合约我会进行赔偿，还麻烦你帮我跟上面领导说一声了。” 老陈叹了口气 “程云你别那么天真，这不是你赔了款就能全身而退了，你.....甚至有可能不能再做自媒体。” 昨晚程云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可避免要进行一场恶战了，但是，那个男人却又不知不觉再次给了自己勇气。 “我知道，老陈，出去这一趟我才明白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除了钱，还有其他要追求的东西。我不怕。” 老陈抽完了一支烟，才让程云回去，临走前交代程云找好律师。 刚出门，王馨就追了出来 “云云姐，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年末公司又换了两个营销主管，现在......吃相更加难看了，云云姐，我支持你辞职，也希望你能够顺利辞职，这段时间公司有什么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还有，如果你辞职了还需要人手，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王馨算是和程云一起进入梦马传媒公司的，当时还作为实习生的王馨就陪着算是新人的程云一起进步，王馨主要做视频剪辑和新媒体运营，后来因程云的视频流量暴增也转正有了更好的职位待遇，但王馨还是决定就跟着程云。 所以现在哪怕知道自己要离职，王馨的这番话让程云更加感动 “谢谢你，王馨，那我也祝我辞职顺利，等我辞职了，请你吃大餐。” 两人告别之后程云回到了外婆家，然后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给彭遇，彭遇已经回来准备上班了 “喂，才几天不见就想我啦？” 程云笑笑 “是呀，我外婆念叨着你的海鲜面呢。” “那我马上来！” 虽认识多年程云还是被她风风火火的速度惊到了 “你不上班吗？” “不上，早上开会，下午休息！” 程云告诉了外婆，老太太拿着小篮子乐呵呵就出去买菜了。 彭遇很快就来了，于是两个人坐着帮王萍处理食材。 王萍怕有油烟让两个小姑娘出去等着，彭遇偏不 “我就是要偷师，看看外婆怎么做。” 彭遇一开始就是开玩笑，没想到王萍认真对待了起来，从和面，到擀面煲汤，一样一样细细地给两人讲着，彭遇怕自己忘了，还拿手机一边录一边记，最后等面条下锅的时候，王萍一边收拾灶台一边说 “程云是从小没做饭的天赋，小时候让她打个火，能把自己眼睫毛都烧没了。” 彭遇听着哈哈哈地笑，程云也有点不好意思 “外婆你说这些干嘛” 王萍此时变得认真 “看看彭遇，多认真，你也得学，以后得做给自己吃，知道吗？” 程云挽住王萍的胳膊 “我有外婆，我不用学。” 彭遇眼看着王萍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还是宠溺地揉了揉程云的小脑袋。 最后海鲜面出锅，彭遇一个无辣不欢的人此时也不忍心加一点辣椒来夺走面汤的鲜美。 三人吃到一半，程云喝了一口水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漂亮的眼睛里看得出闪闪的期待，就这么一瞬间彭遇却离谱地想到是不是彭川有什么行动了 “我要辞职啦！” 彭遇愣了一秒，连忙驱心里方才荒谬的想法，为程云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以程云现在的流量，怕是没那么容易，但在王萍面前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可以可以，我第一个支持你！” 王萍倒是没说什么，后来吃完饭彭遇走了，程云陪着王萍出门散步才问道 “外婆刚才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希望我辞职吗？” “你之前工作你觉得一直不开心吗？” 程云想了想 “前一年是开心的，但是后来有了起色，压力也就大了，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开心了。” “其实快乐，本质是因为痛苦，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快乐。” 就在程云还在慢慢消化王婆这番话的时候，王萍又继续说了 “你如果真的不开心，那外婆一定支持你辞职，但是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你要知道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外界对你的改变又有什么，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条件之前，只能让自己顺应和强大，等你有了足够的资本，也就可以真正的自由。” “外婆老了，是没有办法陪你走完一辈子的，但外婆最想要的，还是你幸福和安稳。外婆尊重你的所有选择，虽然不能什么实质性帮助，但是你累了的时候，想家的时候，就回来，外婆还在一天，你就什么都有。” 印象里外婆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说过这些，上一次是程云考研失败的时候，王萍抱着程云，告诉她不管做什么，不要害怕失败，只要认真努力，就会有回报。 程云回到家了眼眶仍然还是湿润的。 直到不久以后，程云才知道，原来所有的毫无征兆，其实都有迹可循。 闽南2 当天晚上彭遇给程云打了电话 “宝贝，你这个辞职，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我知道，老陈也让我找好律师。” “那你找好了吗？” “还没呢” 程云打算明天去几个附近比较有名的律师事务所问问。 “我给你找吧” 彭遇想得比较周全 “梦马传媒在这里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传媒公司了，我看不一定有律师愿意对着干，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的，这样我也放心，怎么样？” 程云不得不考虑彭遇所说的这种情况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当然不会，你等着哈。” 过了一会儿，却是彭川推了一张微信名片过来 彭川：你有什么都可以跟他说。 程云咬了咬嘴唇，最后回复了“谢谢” 之后就是漫长的说明情况看签约合同的过程，彭川推荐的律师姓刘，后来程云随手一查，才知道原来他是云南某个大型企业的律师，年薪几百万，自己算是彭川开的小后门，人家的级别是不会看个人的案子的。 比较幸运的是，程云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是按照新人最低签约标准进行签约的，所以合约期间的工作成果与指标是完全够的，只是年限未到需要赔偿，其次就是有关视频作品的版权归属问题和后期五年内不能再与其他传媒公司进行签约。 这些程云都觉得不是大问题，最主要是担心之前老陈讲的担心自己以后做不了自媒体行业的话。 没想到刘律师替程云打消了顾虑“你放心，如果他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我有办法告到他们把你的赔偿金赔回来。” 之后刘律师仔仔细细地给程云的电子版合同重新补充了很多内容，让她拿着去公司。 周二，程云参加了会议，老陈和公司的几个高管和律师都在，先是提出补偿合约，只要程云继续在公司，可以获得更高的利润点和回扣，但是见程云心意已决，只好再在合约上加压，一通算下来程云需要赔偿的数额是原先合同上规定的好几倍。 程云把之前刘律师给她的文件递给了梦马的律师，向来在公司随和温婉的程云此时却变得有些强硬 “对不起，您说的赔款数额恕我不能承受，我已经找好了律师，这是律师根据我们签约合同上的内容做的离职梳理，每一条每一项包括我的每一个作品的流量和数据都进行了标注，目前我只有年限未到需要向公司进行赔款，至于其他条例我一项都没有违约。我的律师告诉我，如果我遇到不合理的赔款要求和我的作品有不正常的侵犯和影响，我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进行维权。” 说完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主管 “王主管，我现在确实找到了我想继续发展的内容和方向，梦马公司不再适合我，我愿意赔款，但是我也不能白白收到不公正的对待。我是真很感谢公司，没有公司也没有我的今天，但是同样，我也给公司带来了可观的利益和发展空间，没有了我，公司一样可以继续向上。如果您真的不能给我公正的程序，那我会走司法程序。当然，和您一样，我也是最不想看到公司名誉受损，但是如果我们没有处理好，一定是两败俱伤。” “我不会忘了公司，如果之后还有机会，我会很荣幸再跟公司进行合作。”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后来程云走后，高管让律师留下，梦马的律师摇了摇头 “王主管，程云找到的律师确实专业，我刚刚看了一下，文件最后的盖章是我政法大学最出名的学长的盖章，程云能找到他，证明她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背景和人脉，而且以学长的实力，如果官司打起来，我们基本没胜算。” 王主管想了想，虽然舍不得放掉这么一块大肥肉，但也不敢赌，高层再次开了一个会，等着最后的通知结果。 而这几天，程云算是过得比较潇洒。 收拾收拾自己的小屋子，舒舒服服窝在房间里剪剪这一路拍回来的片子素材，程云的社交媒体还是没有发东西，一直要等到正式和公司解除关系之后程云才会继续发内容，虽然一想到之前那么多优质作品的版权不在自己手上还是有些心疼，但之后也慢慢释怀了，知识和见识是别人无法拿走的东西，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内容输出，就什么也不怕。 程云甚至还打电话给彭遇问她什么时候休息，想去宠物市场选一只可爱的小金毛，以前程云觉得自己工作忙不能好好地对它负责，现在就不一样了，生活里有一只可爱的小狗是多么治愈的一件事情。 奈何彭遇年后刚复工就出去出差采数据了，还得过个几天能回来。 程云在整理素材的时候把彭川所有的照片都整理到了一个文件夹，然后想了想，还是压缩打包发给了彭川。 而此时的彭川正在饭局上，还有李琪和刘言律，也就是刘律师。没上学之前大家都调侃刘言律名字里带“律”以后难说要做律师，没想到之后真的成为了业内非常有名的律师。 彭川抽着烟，直接问 “怎么样，麻烦吗？” 刘言律摇了摇头“不麻烦，当时她签的合同内容还算可以，没什么空可以钻。” 亲耳听到这么说了，彭川心里才散去了一些担心。 “怎么？还没见你对谁那么关心呢？什么时候请客喝喜酒啊？” 说完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说起这个彭川心里一阵烦，之前没隔着距离的时候程云对他就已经有些冷淡了，现在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那不更不知道了，隔着屏幕只能靠几个字来猜测对面人的心情，奈何程云给他发的内容几乎都是礼貌用语“谢谢”之类的。 “滚一边去”刚刚说完，彭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彭川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会是她。 打开一看，果然，是程云发来的，一个压缩包。 彭川直接用流量打开了，发现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在鱼子西上沐浴落日，在墨城深林中触碰光的形状，在布达拉宫前吹着风，在纳木错冰湖前眺望着远方。 还有家里彭父彭母和黑布的，彭川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些照片。 彭川一张张保存了下来，李琪坐在他旁边看着，一时间心里只剩羡慕 “啧啧啧，这些都是咱嫂子拍的吧，找个摄影师女朋友就是好。” 彭川把除了自己的其他全部都发到了家庭群里面，从秦淮月发的微信小表情中可以看出来她喜欢极了。 “这些都是程云拍的吧，拍得太好啦，她下次来可一定要多住几天啊！” 程云把这句话截了个图，发给了程云。 顺便对上了李琪八卦的眼神，眼里隐隐有些笑意和骄傲 “等我追到了再改口。” 终于，不到一个星期，程云的离职通知就下来了，程云需要到公司办理相关手续，除了赔偿金额加了一些，其他也没有发生什么其他恶意事件，程云如释重负，就连交赔偿金都是高兴的。 耗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事情，程云走出公司大门，突然很想大声地喊一声 “我终于自由啦！”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那种不受束缚的感觉，那种可以随心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感觉，让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也多了些热情和激动。 程云终于知道了外婆所说的什么是“真正的自由”，那是你经过磨练与沉淀，积攒了足够的底气与资本，所拥有的，与理想背道而驰时可以抵抗的武器。 彭遇也回来了，去野外收集数据回来看着黑了一点，两人相约出门，程云一边说 “让你多涂点防晒霜你不听。” 彭遇大大咧咧毫不在意 “没事，我养两天就白回来了，今天我一天的时间都给你，不得好好庆祝我们程云摄影师成功离职，奔向自由哈哈哈！” 程云也跟着笑了，然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拿出微信发消息 彭遇问 “怎么了？” 程云一边编辑一边说 “之前都忙忘了，得赶紧发个消息告诉刘律师，谢谢他，还有他的律师费。” 彭遇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觉得......你......” 程云不知所以 “我怎么了？” 彭遇不知道怎么说，索性等着刘律师回消息。两人买了两杯奶茶，排队的时候刘律师有了回信 ”不客气，没有其他纠纷就是最好的，再次恭喜，之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咨询我，至于律师费用，你要给的话，给彭川吧。” 程云看着最后的几个字有些怔愣，重新去看彭遇，彭遇被盯得一时间有些心虚 “看我干吗？” “你不是说你帮我找律师的吗？怎么又是你哥？” 彭遇有些好笑 “那刘律师是我哥朋友啊，那不是直接找我哥更好说话么。” 说完程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彭遇叹了口气，决定帮自己哥哥一把 “程云，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哥什么意思。” 程云原本乱糟糟的心像是被猛地一拨，那个早已排除不可置信的答案又再次跳了出来 “那天你到家没有给我哥发消息我哥失落了很久，还专门盯着我给你打了视频确定你平安到家了才放心，我陪他去医院复诊，看他好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我知道他一定是想给你发消息的，我哥才听说就你辞职就立刻给你找了刘律师，程云，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呢？” 程云的右眼皮又跳了跳 “我.....我不知道。” 正好到号了，彭遇拿了奶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了程云 “没关系，你回去慢慢想，今天咱们主要是来庆祝的，吃完饭我们就去宠物市场看小金毛！” “好！” 两人吃饭的时候程云就一直在揉眼睛，彭遇有些担心 “怎么了？” “我从昨天前天眼皮就一直一直跳，我还以为是我离职会出问题呢，但是也没有，也还在跳。” 彭遇拿起奶茶喝了一大口 “别信那些封建迷信的！” 程云被逗笑了 “你之前眼皮跳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我那是左眼皮，当然要相信老祖宗总结的智慧了！” 就在程云稳夏新继续吃饭时，电话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程云也跟着被吓了一跳，心脏也不自觉的跟着跳，程云看着来电显示一串陌生的数字，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接电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喂？” “为，您好，请问您是程云程小姐吗？” “是的，请问您是？” “这里是市一院，您的家属王萍突发心梗正在抢救中，请您来医院一趟。” 一时间程云听不到外界所有的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的世界在坍塌。 闽南3 程云不知道自己怎么去到的医院，只是心脏被撕开，疼痛堵住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被蒙住，程云用力的眨眼，任凭眼泪一颗颗地掉，还是看不清楚面前的路。 手术室门口，贴着冰冷的墙壁，整个人像脱力一般滑下。 程云呆呆地看着门口的红灯，就这么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终于，灯灭了。 程云猛地站起来，但双腿传来的僵硬和酸麻让她站立在原地，医生问了一句 “王萍的家属到了吗？” 程云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这里”。 看着医生摘掉口罩慢慢朝自己走过来，忍不住开始发抖发软。 “手术效果不太好，病人目前情况不乐观，建议还是尽早做准备。” 程云跟着医生把王萍转移到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仪器设备，面色黄白，脸上的皱纹更加清楚，隔着门上的玻璃窗，还看得到痛苦的神情。 程云接受不了原来那么温柔慈祥的外婆突然变成这样，明明前几天外婆还给自己煮了面，和自己一起慢慢地散步。 心底无声地崩溃，想问问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让善良的人受那么多的苦。 彭遇从医院食堂里打来了一份粥 “宝贝，就算再难过也吃点，如果外婆好了还要力气照顾外婆呢。” 程云摇了摇头，就这么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窗户没关紧，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程云觉得这阵风钻进了身体的每一处。 过了不久，医生带了几个护士走了进去，程云的心也跟着抬到了半空，眼睛紧紧盯着门上的玻璃窗。 还好医生很快就记录好了各种数据走了出来 “病人现在还在危险期，虽然重症监护室不可以陪床，不过你放心，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程云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 “我可以就坐在这里等吗？” 医生看了一眼程云有些颤抖的身体，好心叮嘱 “可以，但是医院晚上挺冷的，你需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有事情随时叫我们。” 程云点了点头，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目光从病床上的王萍身上移开，仿佛现在感觉和理智才回来了一些，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彭遇 “彭彭你回家休息吧，今天真的谢谢你在我身边。” 彭遇的眼睛也有些红，心疼程云，也心疼外婆 “跟我你说这些干嘛，这样，我先回家给你拿点厚衣服收点生活用品，我明天也休息，所以今晚就在医院陪你。” 眼见程云摇头，彭遇又赶紧说 “你这样就别拒绝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你这样我回家也没有办法安心睡。” 彭遇先走了，程云呆呆地站在门口，病房里只有监测仪器闪着昏暗的光线，程云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晚上看不清楚，也第一次觉得为什么一个夜晚能有这么黑这么长。 才走出医院大门的彭遇接到了彭川的电话 “怎么样了。” “还在危险期，医生让程云做好准备。” 说这话时彭遇也带上了哭腔。 彭川顿了顿 “她怎么样？” “......不好。” “我已经在登机了，大概三个半小时到，你把医院的地址和楼层病房号给我。” 方才陪程云在手术室外面等的时候彭遇就给彭川发了消息，彭川立马拿出手机看航班，只可惜最近的一张机票也得到晚上。开车到机场的路上，在候机厅等候的路上，彭川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急过。 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程云无助痛苦的样子，心也一阵阵地绞紧。 “她现在身边还有人吗？” “没有了，其他朋友程云也不会让他们陪。” 彭川还是不放心 “她的电话我打不通，你们等着我。” “好。” 挂了电话彭遇就开车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赶回医院的时候程云还站在门口。彭遇赶紧把家里充好的暖水袋塞进程云怀里，程云这才觉得双手慢慢有了知觉。 夜里医生又进出了几次，彭遇撑不住了慢慢靠着程云的肩膀睡着了。 直到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在寂静冰冷的夜里炸开，程云一直悬着的心重重地砸了下来，就像有了某种预感一样。 几个医生冲进了病房，程云觉得自己像困在了深渊里，沉默地声嘶力竭，期盼神明的救赎。 可惜，神明并没有出现。 医生说了什么程云没太听清楚，宣布死亡时间的时候程云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黑，就在整个人撑不住往下倒的时候，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 神明没有降临，但她的光越过黑暗来到了她的身边。 程云一直看着病床上的外婆，握着她的手，感受着体温的流失。 直到医生来转移，程云看着彭川抱起外婆的身影，终于泪水决堤。 程云像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梦里一片黑暗，外婆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就在程云想要转身抱抱外婆的时候，却发现外婆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慢慢散到天上，程云哭着醒过来。 这已经是外婆走了三天之后了，这也是程云这几天第一个入睡。 眼睛酸疼得要命，这三天只喝了点水和粥，咽不下去其他东西，终于在一切忙完的晚上倒在了彭川怀里。 现在醒了，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被脱下了外衣，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程云起身打开门，阳光热烈地照在身上，程云第一时间用手挡住了光线，隔着指缝见的空隙看见了一个正在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醒了？” 熟悉的嗓音，也带上了沙哑。 程云觉得喉咙疼得厉害，点了点头。 “彭遇上班先走了，穿上外衣出来吃点东西。” 外婆去世之后，彭遇又请了两天的假，一直陪着直到后续都处理完，今早才去上班。 程云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身回了房间。 原本的外衣已经满是香灰和其他污渍了，程云走到衣柜旁的镜子面前，这才看到了现在自己的样子。眼睛红肿不堪，还有明显的黑眼圈，头发也很乱，还有皮肤也变得很差，原本红润白皙的肤色现在不见健康，只剩下令人心疼地惨白。 程云打开彭川从医院给自己拿回来的包包，还有另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些感冒药和退烧贴，程云看到了一瓶眼药水，拆开包装滴进眼睛里，忍不住“嘶”了一声，眼底反上来的疼痛让程云紧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泪水和药水一起从脸上划过。 等程云重新从房间里走出来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彭川抬起的手。 彭川看到眼前换了衣服洗了澡的人，把方才心里的担心压下。 “走吧，给你买了早餐。” 走到厨房，看见桌子上放着简单的包子和豆浆。 “你已经喝了好几天的粥了，在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 程云心底浮上来酸涩和暖意 “你的吃了吗？” 一开口，原本温柔动听的嗓音变得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彭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和彭遇一起吃了。” 早餐是彭川问了邻居找到了程云以前经常去买的早餐店，因为不知道程云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早餐其实已经热了很多次了。 看着程云有些困难的吞咽动作，彭川起身，又冲了一杯药放在旁边。 程云愣了愣，吃完了一个包子，把药喝了，最后喝豆浆。 就在彭川自然地收拾碗筷的时候，程云摁住了彭川的手。 “我来收拾就好，这几天，真的谢谢你。” 如果没有彭川和彭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在医院的时候，很多手续几乎都是彭川办的，包括联系殡仪馆，询问当地习俗，来来往往得知消息的人大半彭川也在帮忙接待。 王馨得知了消息也来了，还有很多工作上认识的朋友也给程云发了消息。 手机的彭川帮忙冲好了，现在程云拿着手机，慢慢回复大家发来的关心的消息。 直到回复完才发现原本刺眼热烈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挡住了，一抬头，才发现时彭川站在面前。他很高很高，背后的太阳光让程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下一秒，彭川慢慢蹲了下来，两人视线平齐。 这些天他面上也隐隐有了些憔悴，但眼神还是一样的清亮，散尽了之前的冷漠，只剩下温柔和心疼。 “程云，你身边还有我和彭遇，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之前的回忆又重新闯了进来，就在自己被抽干力气没办法站稳的时候，彭川急切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浑身冰冷绝望的自己有了温暖可靠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独属于彭川的味道，程云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她听到自己颤抖痛苦的声音 “彭川，我没有亲人了，我没有家了，我最爱的人不要我了。” 原来极度悲伤的时候，是很难放声大哭的，好像声音和力气都一起消失，只能感受到心底的疼痛，以前那些温馨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里重现，让眼泪奔走不停。 回应她的是彭川紧紧的拥抱。 很紧很紧。 他的声音同样有悲伤，但更多的还有力量和坚定 “程云，我们这辈子会走过无数风景，遇见无数人，总会有离开和告别，但你有我，有彭遇。现在，我在见证生与死的地方告诉你，我爱你。”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会在你身边，在你身后。” “我给你一个家。” 闽南4 告别仪式的时候，王萍很多好友都来了，还有几个一起算是看着程云长大的阿婆也心疼的地抱了抱程云，这几天程云瘦得厉害，整个人憔悴不堪。 同样帮忙接待的还有彭川，周围的邻居和朋友都下意识以为程云找了个踏实可靠还帅气的男朋友，看着彭川忙碌的样子对程云的担心也少了些，只是一个劲地嘱咐彭川要好好对程云。 其实这几天彭川都在，他住在附近的招待所，白天很早就来帮忙，之前沉浸在外婆离世的痛苦之中，程云没在意也没精力去解释。 但她不知道的是，最后送别外婆的时候，看着外婆的相片，彭川也在心里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回到家，该有的习俗不能少，但是程云不太知道，邻居阿婆也好心的告诉程云应该怎么做，彭川也一直陪着，缺了什么就马上去买，彭遇下了班也会来帮忙。 最让程云意外的，是彭川在告别仪式后，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到家来送别的阿公阿婆。哪怕程云早已累到麻木，但仍是震惊于他的照顾和周到。 程云第一次觉得言语的力量那么弱，无法表达满腔的感激和情愫。 等一切都忙完了，心上的担子终于感觉少了点，但是现在，看着彭川拿着扫帚打扫卫生的身影，程云心里不知道什么感受。 那天医院里的话程云一直都没忘，但只敢当做安慰，不敢深想，更不敢当真。 仍然心里会一直一直记得，他帮助自己度过了最困难最黑暗的时光。 接过男人手里的扫帚 “你别做了，我来，对了，你的手好些了吗？” 这几天彭川跟着我忙前忙后的，程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彭川的胳膊还受着伤，愧疚慢慢浮了上来，视线落在了彭川看着已经没有包扎痕迹的胳膊上，又看着彭川故意转动胳膊活动了几下 “已经没事了。” 程云扫干净落在地上的香灰，再次对上了彭川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深邃迷人，眼底有着厚重的情绪，薄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沉默了。 程云低下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忍着心底的不舍和酸苦 “彭川，这几天真的很谢谢你，你的工作也很忙，我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程云不想再耽搁他，外婆的离开让自己整个人变得敏感畏惧。 程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自己要有多少勇气，虽然一直低着头，但还是能感受到彭川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程云不敢抬头，就这么等着彭川的回答，他是会对自己失望，还是会如释重负呢。 “抬头，看着我。” 命令简单直接，程云下意识跟着就照做了。 “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没事吗？” 同样的话程云却再也说不出口，饱满漂亮的唇此时却在颤抖，那双眼睛可以看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看得到自己的压抑和哀伤，失魂落魄的孤寂，不敢贪恋的温暖。 彭川叹了口气，重新把落泪的人抱进自己怀里。 上一次拥抱是在医院中，彭川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看到流着泪被风吹乱头发的她，双眼空洞，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和无助。彭川几乎是下意识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就这么紧紧抱住她，想为她驱散寒冷，想给她肩膀和依靠。 拥抱可以给人安慰和力量，并且有了第一个拥抱之后，之后的拥抱变得更加自然。 “如果累了就回去睡一觉吧，记得点眼药水。” 程云回到房间，觉得头很重很晕，但是意识确实清楚的，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对彭川的渴望，对他怀抱的留恋是那么的强烈，眼睛很疼，躺在床上点了眼药水之后闭着眼睛等着那阵刺痛过去，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不一样的梦境，却还是一样的结局。 眼睁睁看着外婆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程云想去追，但是却追不上。 再一次从湿润的枕上醒来，程云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不能这样下去，她没有办法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晚上吃完晚饭，彭遇还没来，程云止住了彭川手上来收拾的动作。 “彭川，我有话要对你说。” 彭川面色不变 “你说，我听着。”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了，谢谢你之前的所有，以后，不需要了。” 程云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但却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心，比这更疼更疼。 程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情还在鼓励自己，说，看程云，你做到了，你没有哭，就这么平静地把话说了出来。 她现在只希望彭川生气，然后赶紧离开，不然，这样淡定的模样，她撑不了多久。 然而彭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看不出其他失落或者愤怒的情绪。 “等过了这个星期，我就走。” 听到这个答复心底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伴随着无尽的难过。就在程云以为之后两个人都会以沉默来结束今天的时候，彭川又说了一句话 “我想，你可以去整理一下外婆的房间。” “我走了，晚上睡觉锁好门，记得敷眼睛，明早我给你带早餐。” 这几乎是彭川来这里之后每天晚上走之前都会说的一句话。 因为程云前几天基本没怎么睡觉，几乎天天以泪洗面，两只眼睛到了后来就连眨眼都很疼，彭川不知道哪里买来了护眼仪器和敷药，让彭遇盯着程云用。 晚上程云鼓起了勇气，打开了外婆的房间。 叠得整齐的衣服摆在床上，床头是外婆听戏的小收音机，梳妆台上还随意地放着外婆用了几十年的木梳，还有老花镜和几本书。 就好像昨天外婆还在，把窗台外晒着的衣服收进房间，晚上听了戏，带上眼睛看一看书，然后白天念叨着做海鲜面。 虽然已经接受了外婆离开了的事实，但还是忍不住眼泪。 慢慢地把外婆的衣物全部整理好放进了衣柜里，把其他珍贵的物品放好在箱子里，一点一点整理着，居然发现床头柜上的发现了外婆的日记本，程云没有翻开，手轻轻地放在日记本的封面上，似是想要感受最后的温度。 用白布罩上了家具，把日记本带回了自己房间。 程云不知道的是，楼下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指间燃着一根烟，一直等到程云房间的灯熄灭了，才离开。 每晚如此。 很快就到了周末，程云的情绪其实已经缓和很多了。 程云知道外婆会离开，只是想不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会这么突然。明明自己成功辞职就可以有很多时间陪伴外婆，甚至做了计划，第一站就带着外婆去云南，但偏偏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在彭川的帮助下，程云找到了当时发现外婆晕倒并且拨打120的好心人，表达了感谢。 程云陷入了迷茫，以前努力的意义是想让外婆过上好的生活，但是外婆走了，不知道之后自己的打算是什么，只想静静地找一个新的地方待一段时间。 程云接受了高等教育，也对现代女性的进步有深刻的认识，但骨子里仍是传统的人，她知道学习和工作的意义是要让自己有开阔的眼界和格局，但是她的支点一直不是自己，而是外婆的爱。 从来都是感性的人，如果有一天脑海里都是理性，那该对这个世界有多失望。 程云也怨过，怨过父母，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又为什么生了又不负责，怨过自己，为什么不多陪陪外婆，不多拉着外婆来医院多做检查，怨过命运，为什么自己的路都那么坎坷，得到的东西都要以失去为代价。 最后一切回归平静，只剩下无边际的暗。 等彭川回去之后，自己应该会重新找一个义工旅行的民宿，什么都不想，让时间和风景帮助自己挨过这段时间。 已经周六了，彭遇今天加班没能过来，彭川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煲了鸡汤，炒了两个素菜，分量不多，看着新鲜清爽。程云只吃了一点点，其他的都被彭川空盘了。这几天除了早餐，中午饭和晚饭基本都是彭川在做，程云拒绝过，但拗不过他们兄妹两。看着彭川吃完饭继续自然地收拾碗筷，程云忍不住了，直接问 “你什么时候走？” 看着彭川陡然看过来的眼神又有点发虚 “我......我想着送送你。” 没想到彭川接下去了 “送我到哪？” “啊” 能送到哪，感觉说楼下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之后也不会再怎么见了，“送你到机场” 没想到彭川却笑了笑，“送我到高铁站吧” 这下程云懵了 “你......你坐高铁回云南？” “先不会云南。” “那你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脑子里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但是没有细想。 直到第二天，彭遇也来了，三个人一起前往高铁站。程云下车的准备告别的时候才发现彭遇居然也提着一个行李箱。 程云呆呆地问彭遇 “你也要走吗？” 没想到彭遇直接把箱子推到了程云面前 “不是我，是你。” 平潭追泪1 哪怕已经坐上了前往平潭的动车，程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身侧的男人起身接了一杯热水放在面前，程云这才抬起眼来问 “你什么意思？” 除了麻木空洞，这次眼神里终于多了其他内容，不过看着皱起的眉头和眼神里隐现的小火苗，彭川只好道歉 “对不起，你的状态很不好，我看了你之前写的随笔和你义工旅行推送，就自作主张带你来了。” 程云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剩下彭川没感受过的冷淡 “彭川，你过线了。” “当我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线，就已经不存在了。” 程云愣了愣，转眼冰冷的意味更浓 “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没想到说出这话彭川不但没生气，反而语气更加温柔 “我说过，我爱你，你可以不信，但不要理解成别的。” 动车上有人小声交谈的声音，有音量偏低的广告声，还有周围小孩子在看动画片外放的声音，但这些都没有掩盖那句轻柔的“我爱你”。 程云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之前，程云根本想象不出他这样一个成熟中还有潇洒不羁的男人对着心爱的人告白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 “爱”这个字其实在程云眼里很重很重，但没想到，能被彭川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他的声音仿佛变得更低，磁性中夹杂着细微的沙，像老式的乐器，发出扣人心弦的声音。 不可避免地在这一瞬心跳加快，原来谁都不能脱俗。 看见程云低着头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索性直接把水杯盖子盖好 “那等你想喝的时候再喝，困了的话可以靠着我睡一觉，下车我叫你。” 程云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路过的树。 肩膀轻轻被人推了推，程云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刚刚自己睡着了，彭川拿着两人的行李 “走吧，到站了。” 程云咬了咬唇，身上只有一个手机，也不知道彭遇给自己收了什么东西。 出了动车站很不巧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彭川在手机上约了车，两人直奔客栈。 车子只能停在路口，距离客栈还有几道小巷子的距离，没想到下车彭川直接脱了他的夹克外套罩在了程云头上 “挡好了。” 程云转头就看到彭川冒着雨去车子后备箱拿行李的身影，然后一只手推着一个箱子走到前面带路。 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为什么，程云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淋湿了。 到了客栈程云赶紧把外套还给了他，纤细的胳膊从他手里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两人拿了房卡上了电梯。 “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 程云看着他被雨淋湿的发梢，也忍不住交代 “你记得换衣服，最好洗个热水澡。” 彭川眼里微微带了点笑 “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 程云：......我又没说你身体不好。 进了房间，是一件装修风格很温馨的客栈，白色配上奶蓝色的主题颜色，让人看着很舒服。程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行李检查，之前给了彭遇自己小公寓的钥匙，彭遇收了几套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具和化妆品。 就在重新收拾好东西的时候，程云的视线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住了。 细细疏疏的小雨给周围不高的建筑带上了一层柔雾般的朦胧，并不是旅游的热季，所以周围十分寂静，没有之前的吵闹和繁华，只有细腻的雨声，程云静静听了一会儿，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居民在用闽南语交谈，混着房檐雨滴滴落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程云打开门，彭川走了进来，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卡其色的外套少了些沉闷，多了些休闲和沉稳，配上他优越出色的五官，程云不得不承认，为他紧张为他心动，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刚刚在做什么？” 电视也没有打开，其他地方也没有动过的样子，彭川心想不会她从进门就这么干站着吧。 “我......看了看外面。” 彭川听着也看了眼窗外，雨还没停 “今晚想吃什么？不用担心，明天就晴了。” 程云实在没什么胃口 “都可以，你定吧。” 彭川拿出手机看了看，随后说 “那走吧，来平潭了怎么能不吃海鲜呢？” 客栈免费提供了雨伞，程云本来想拿两把的，但是一把伞撑开就已经足够遮住两人了，于是没好意思重新拿，两个人就这么打着一把伞顺着街慢慢走着去餐馆。 到了餐厅点完菜，服务员拿了两套碗筷，一壶茶水和一盆热水。 彭川看着桌上不锈钢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有些莫名，不确定地问程云 “这是......用来......干嘛的？” 程云看着彭川的眼睛在茶壶和盆之间来回不确定的犹疑，这几天终于笑了出来。拿过两套碗筷拆了，然后放到热水里轻轻晃动 “彭遇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当年大学宿舍第一次出去聚餐，隔得比较远的外省同学几乎都不知道这个盆是用来看干嘛的，彭遇当时似乎也是这个表情，只不过问的更夸张，直接问程云为什么你们喝水用盆啊，当时也逗笑了程云好久。 彭川摇了摇头，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仔细想想走过了祖国很多地方，但唯独漏了这片闽南风情，不过没关系，最好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上菜上得很快，白灼虾，炒鱿鱼，还有一锅海鲜粥。 本来程云之前喝了几天粥已经对粥快要有抵触情绪了，但是这锅香气四溢的粥光是味道和卖相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想要尝试。彭川拿了碗盛了一碗放到程云面前，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手开始剥虾。 “小心烫。” 程云用勺子舀了一点，吹了吹，入口是浓厚的鲜香，软糯化开的米还有丰富的配料。 接着一只剥好的虾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程云愣了愣。电视剧小说里经常有这种情节，小时候如果有宴席外婆会给自己剥虾，长大之后生活条件变好了，吃虾的机会也多了，当然剥虾的角色也转换了，变成了自己剥给外婆吃。 从来还没有异性有过这样的行为，程云总是对周围的人竖起一道透明的墙壁，与人交往得体中总能感受到淡淡的疏离，而彭川，却轻而易举地融化了这层淡漠。 食材非常新鲜，厨师的手艺也很不错，有半个手掌大的虾不需要蘸料汁就已经十分美味，肉质紧实弹牙，甜嫩多汁。 程云尽力忍耐着翻涌上来的情绪，慢慢吃着面前一小排剥好的虾。 吃过晚饭已经不早了，雨也已经停了，路面还湿润，两人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回客栈。 把雨伞放到客栈的归还处，上楼回到各自房间，告别时，彭川轻轻摸了摸程云的脑袋，说了一句晚安。 程云走进房间站了一会儿，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去洗澡，程云把水温调得偏高，热水从头流过身体的每一处，直到皮肤逐渐变得粉红。 一切收拾完了，程云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原来的衣服里找出手机，久违的打开微信，想给彭遇报个平安，却没想到手指僵在了微信置顶的唯一联系人上。 和外婆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晚上外婆让自己早点睡觉，脑海里自动带入了外婆对自己说这句话的场景。 可怕的不是别离，而是别离之后那些温暖的回忆还一幕幕都在，程云重新把手机放下，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抑制不住地哭泣。 外婆离开之后，程云的手机关了静音，也没用手机。 她发现自己对手机铃声有了阴影，只要一响起来，就会呼吸急促，紧张害怕。不敢打开相册和微信，因为全是回忆。 第二天彭川来敲门的时候，看见了程云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自然地带着程云去吃了早餐。 白天就近去了龙凤滩头，广场很大，还有几家港式的小店。沙滩的面积也很大，很干净，黄色偏白的傻子非常细腻，程云脱了鞋，光脚踩在上面仔细感受脚心的触感，后来甚至挽起了一小节裤脚，任微凉的海水漫过脚踝。 中午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出发去了潭水村，天气好的潭水村有十足宫崎骏浪漫的电影感，公路延伸到海边，天和海都是最纯粹的蓝。村子里的大树下绑了一个秋千，对着远处的山，村，和海。 对着太阳的时间，在日落时分到达了北部玻璃栈道，粉紫色的夕阳透着橘红的光，放眼望去，是最浪漫的风车海。 彭川慢慢往程云身边走了一步，两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天边的颜色变得愈发浓郁。 直到这场日落盛宴慢慢沉落，彭川的肩膀被拍了拍 “哥们，刚刚看你跟你女朋友在这边画面很美，没经过你们同意拍了照片，你们看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们。” 程云有些意外，偏过头看了一眼相机的屏幕 天边粉色紫色橘色红色慢慢过渡，把海的颜色也变得浪漫醉人，巨大的风车在画面的远处和右侧，画面的中心和左侧，是一男一女贴近看远方的剪影。 平潭追泪2 彭川保存下了那张照片，晚上回到客栈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便出发了去了程云之前写在随笔里的北港。 如果地名也有一见钟情的话，那么北港，就是程云的一见钟情。 北港是一个用石头建成房子的小渔村，错落有致的坐落在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靠岸是还没有下海的渔船，上面挂着高高的渔网。还有很多浓浓文艺气息的小酒馆和文创馆，浓浓的海边石厝的味道，映着湛蓝的天，和漂亮的云。 这三天两晚，就住在岛上。 位于山腰的民宿，进门就能看到整片海。 彭川联系了当地一家做民宿游玩一条龙服务的老板，老板人是广东人，做得一手好菜，几年前瞄上了这个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小渔村，作为第一批进驻文创旅游的人之一，现在慢慢已经做出了规模。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大家开始聊天，大家从陌生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老板非常热心，与当地的一位艺术家合伙开了文创民宿，小房子里挂满了艺术家手工染织的布和画，白天这里是餐馆，二楼营业咖啡，晚上这里是酒馆，可以随心畅聊。 同一时间来的还有两个小姑娘和几个男生，看着和程云差不多的年纪，听说是刚毕业实习完的大学生，趁着还没正式工作抓紧最后的出游时间。聊着聊着，驻唱的歌手也到了，轻轻调试了设备，开始弹奏起温柔舒缓的民谣。 小小的房间里挤着不到十个人，但是却有很温暖很放松的氛围。 彭川拿着手里的酒，看着程云认真地听着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看着她眼角微微湿润。 没想到后来还有自由演唱环节，之前两个小姑娘也热情开放的唱了两首流行歌，气氛被烘托得更热，最后一个小伙子居然把话筒直接递给了程云，程云摆了摆手，她是真的不会唱歌。 却没想到彭川接过了话筒，一脸自然 “她不太会唱歌，我来替她唱吧。” 在大家的一阵起哄中，响起了伴奏。原本热闹得都快蹦起迪来的气氛因为这首歌慢慢沉了下来，彭川唱歌时的声音比起他说话时的声音变得更阿基清润，就如同昨晚风车海的日落一般，带着暖意，带着晚霞和风，让人沉迷，缓慢治愈的歌词，配上他磁性动听的声音，让程云的所有感官，都只有他。 “像秋日大街那纷飞的落叶 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又熄灭 没形状的思念 逝去的人不会走远 ...... 若你能看见漫天的心愿 依然能感觉你从未消失过 一直在我身边 ......’” 直到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程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唱完了，彭川唱的每一句，程云都听得清楚。 这短短的几分钟，两人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彼此。 直到彭川下了台，重新坐回了程云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十一点，看着大家还兴致勃勃地准备喝酒开桌游，彭川于是带着程云告辞。 “今天我们赶路有点累，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老板本打算送两人回住处的，但是彭川拒绝了 “没事，找得到路。” “那有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 两人走了出来，外面一片漆黑，右手还被彭川紧紧地握着，程云挣了挣，没挣开。 “天黑了，你看不见路，我拉着你。” “可是......” 程云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我有手电筒。” 彭川沉默了两秒 “好吧，我承认，是我想拉着你。” “我找不到路。” 话音刚落就带着程云往房间的方向走。 程云：...... 走到各自的房间准备告别时，程云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他懂她，也谢谢今晚他歌声的安慰。 彭川没忍住，手掌温柔地落在程云头上，揉了揉，再往下滑，触碰到视线停留依旧的脸，软腻的手感有些许冰凉，终究克制了，不过一秒，放下了手。 “程云，以后你可以不用对我说谢谢。” 没给程云纠结回答的时间 “睡个好觉，你醒了打电话给我，晚安。” 之前主要怕出程云的身体扛不住，尤其是早餐，彭川一定要看着程云吃下去，哪怕再少，现在看着程云的脸色好了一些，也更加希望她能够彻底的放松自己，比如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就能看到海。 第二天早上彭川接到的电话的时候已经十点了，看着窗外出海回来的渔船，突然想起了之前彭遇之前念叨过的海鲜面。 今天的安排很简单，出海，野炊。 就在彭川还在担心程云会不会晕船的时候，程云已经拿着捕捞工具利索地上了船。 目的地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岛，老板之前经常带客人去，可以搭帐篷休息，可以环着小岛慢慢散步，捡漂亮的贝壳。 带着烧烤架和炭火调料，渔网挂在船上，就这么慢悠悠往小岛上开，捕到什么吃什么。 下午回来，程云坐在二楼的沙发上，对着窗边，看了一场平潭海面的“月出”。 天色未晚，隐去了白日的锋芒，一轮圆月明亮地，慢慢从海平面升起，柔和的光线映着桌子上的咖啡杯，还有老艺术家的缝纫机。 “彭川，你还爱我吗？” 也许是受到了眼前美景的感染，程云想整理好自己的内心，或者说，想整理好对彭川的内心。 虽然问题听起来似乎挺无厘头的，但彭川的语气仍然认真 “爱。” “那你觉得，爱是什么？” 彭川没第一时间回答，亘古而来的主观命题，谁都没有标准结婚答案。 “那你觉得爱是什么？” 程云摇了摇头，诚实到 “我知道对外婆的爱是什么，但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彭川把话题带回从前 “那你之前对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月亮已经挂在了天空，清冷的色调中带着些许的暗淡 “看到你，我就很踏实，但更多的是，你出现的时候，我的心跳和情绪会因为你而不受我的控制，但我觉得这是好感和喜欢，并不是爱。” 彭川点了点头，坦白自己的内心 “我会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你，不能看到你孤单，不能看到你流泪，想用我所有的力量，带你体会一切美好，想和你分担痛苦，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想看着你开心地笑，并且我确定之后的日子，我都是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不只是喜欢，这是爱。” 不可否认，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彭川用最简单的话语，描述了最真实的想法。这样坦率且真诚的爱意，让程云感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喃喃道 “要是有一天腻了厌倦了怎么办？” “只要观念相同，目标一致，相互进步，就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程云不依不饶 “如果我的观念和目标和你不一样怎么办？” 彭川笑笑，带着自信和势在必得 “要么我把你拉回来，拉不回来的话，你就是我的观念和目标。” “砰砰砰”程云此刻非常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的眼睛过于深邃迷人，带着温柔的爱意看着自己。 程云把视线转到窗外，才发现窗外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 在老板上楼邀请两人去楼下一起去聊天的时候，程云脑海里还在回转着彭川的最后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给我回复都可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尤其这段时间，可能你不太相信，跟外婆告别的时候，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告诉外婆，今后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楼下的氛围火热，老板晚上新接来了客人，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两个人如同连体婴一般随处都在秀恩爱，原先大家还有些兴奋，到了后面也就免疫了。 程云刚来第一天就碰到了自己的粉丝，晓蓉，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小姑娘，毕业之前开始做自媒体，现在带着热门话题小有起色，两人认识当晚就问了程云很多有关自媒体的问题，程云都很耐心甚至专业的解答了，晓蓉更加喜欢程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找程云分享。 现在晓蓉就悄悄把头凑到程云面前小声的说 “程云姐，我觉得他俩最后肯定会分，你跟川哥才会走到最后。” 猝不及防的话被程云吓了一跳，视线不自觉看向走到外面打电话的男人，背影挺阔，转身侧脸的线条如雕刻一般，指尖一抹猩红，说话间轻轻吐出云雾。程云这时才发现有好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偷偷看彭川，之后又恍然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来没再自己面前抽过烟。 回过头，晓蓉还在兴致勃勃地等着程云接话，程云的笑容有些尴尬，说自己很彭川不是情侣大家应该不会相信，可是就这么附和感觉也不太好，不过确实好奇 “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会走到最后呢？” 晓蓉甚至都不需要思考 “因为感觉和眼神啊，他的眼里只有你，而且你们相处是那种很舒服很自然的，一个眼神对方就懂，就好像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一样的那种，比如今天在船上，你可能没看到，你下船的时候其实川哥的手就在你身后，如果你滑到了川哥肯定第一时间就能拉住你，眼神和下意识的举动是装不出来的。” 就在程云还没有完全消化晓蓉的这番话的时候，晓蓉像是想到了什么暧昧的笑了笑 “还有第一天晚上那首歌，川哥其实是唱给你的吧，他的眼神一直在你身上。” 程云闭上了眼睛，那晚的旋律和歌声仿佛在耳边重新响了起来，伴随着彭川当时炽热，温柔，坚定的眼神。 程云后来专门搜了这首歌，但远远没有那晚心头震颤后湿润澎湃的感觉。 平潭追泪3 程云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短短几天，其实自己对彭川的依赖已经远远超过自己所认为的，原以为狠下心来割舍，但是他用心沉默的陪伴让程云已经无法可拒绝。 程云突然想起来之前一个很火的有关宠物讨论的帖子：你明明知道小狗的寿命就只有十多年，如果你知道你的小狗会离开你，你当初还会选择吗？ 程云当时的回答赢得了高赞：我会，我们会一起相互陪伴，去草地奔跑去海边看海，我的小狗有幸福的一生，我会接受它的离开，我相信我得爱，会变成它重新回家的灯。 之后还有一条很在理的话，我们现在太过于注重结果了，好像结果不好，就否定了过程的全部意义，但其实经历的过程，往往会带来更多的美好和可能，也许不是现在，但是在以后，也会有它最好的一面，我们太懦弱畏手畏脚了，比起暂时的成功，也许我们更加需要无畏的勇气。 当天晚上程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却不是因为悲伤。 晚上回去的时候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除了每天晚上的晚安。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随笔里的内容，一句很简答的话，浪漫有很多种，奔赴一场短暂的绽放，就像平潭的浪花，拥抱荧蓝的眼泪。 程云心里莫名生出了无数期许，明天，能看到蓝眼泪吗？ 蓝眼泪一般是夜光藻或者是海荧，受海浪拍打刺激时，就会产生蓝色的光。 蓝眼泪也被人用来比喻浪漫短暂的爱情邂逅，因为它本质上是一种海洋生物，当随着海浪被冲上岸时，离开海水的眼眼泪将绽放生命中最美的时刻，但是光芒结束的同时，也意味着生命的落幕。 今早大家聚到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店里又多了好些人，据说都是看到赶着天气来看蓝眼泪的。程云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心里竟期盼着夜晚快些到来。 彭川大多时候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自己旁边，留意着有没有什么需要。所以程云暗地里经常被晓蓉调侃，自己找了一个免费的护卫。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大家都期待着出海追泪。 就在程云穿好救生衣的时候，手被一道温暖包住。 彭川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血管明显，程云相信这是一双任何手控都无法拒绝的手，掌心很多地方有一层薄薄的茧，所以握住程云柔嫩的小手时，触感非常明显。 对上程云不解的视线，彭川自然地解释 “一会儿出海周围就黑了，怕你看不见。” 说完牵着程云往岸边走，扶着程云上了船。 晚上风挺大的，船颠簸的幅度有些大，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彭川和程云靠得很近，在空中舞动的发梢也落到了彭川的面前，她的发丝跟她的人一样柔软，哪怕风再大，带着清香味道的发丝卷在领口，碰到脸上带来酥麻的触感。 终于，传来一声惊呼 “哇！蓝眼泪！” 四周一片黑暗，月亮像想要突出蓝眼泪的光芒一样，懂事地藏在了云朵的后面。然后，就是小船的下方，随着浪花的拍打，涌现出大片的荧光。 只有亲眼所见，程云才知道原来人们形容它的，碎钻洒进大海，星星掉入凡间是什么。 忍不住想伸手触碰那些看不见的生命，用尽全力闪闪发光的蓝眼泪，程云更想形容它们为海洋里的蓝色极光，这是星辰入海的浪漫。漆黑的夜里，踏上旅途的你，就算生命凋亡，也前仆后继地耀眼。 手机拍下的视频远没有实景来得震撼。 若是以前，程云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给外婆，但是现在，程云含着泪水，看向了天空。 您一定也看到了对不对？ 沿着周围转了一圈，又慢慢返回了岸边，这时候岸边卷起的浪花也带着蓝色的荧光。 晓蓉玩得开心，直接带着程云脱了鞋子用脚尖带起海水，或者微微向下一踩，就会卷起小朵的光芒。 就在程云还兴致勃勃的时候，却见彭川走回去了酒馆。 看着彭川走远，程云心里一紧。 自己好像已经适应了，依赖上了彭川在自己身边，现在他就这么回去了，一时间心里有些难接受。 就在蓝眼泪慢慢消失的时候，晓蓉也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了，周围只有暗黄的路灯发着微弱的灯光，突然间有了一点点紧张和害怕 “程云姐，川哥呢？” 程云也觉得风吹着有些冷 “不知道，可能先回去了。” “那我们也赶紧上去吧，周围没人了有点害怕、” 程云点了点头，两人挽着往回走。 却看见彭川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些东西，看着像是衣物。 “擦擦脚再穿鞋子。” 说着把抽出衣服下压着的一条毛巾给了晓蓉，晓蓉这几天简直被彭川的刻在细节里的行动迷得不要不要的，赶紧激动地接过 “谢谢川哥。” 把另一条毛巾递给程云 “冷不冷，我给你带了衣服。” 程云站着没动，就这么看着站在路灯下的男人，眼睛里像是带着方才海里的星辰。 晓蓉快速穿好自己的鞋子，看着面前站着的 两人，直觉他们好像有话要说，于是有眼力见的告辞， 晓蓉走后，彭川看着面前还在看着自己的程云，低声问 “怎么了？” 海边又吹起了一阵风，程云嘴唇微张，就在彭川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程云却突然背过身打了一个喷嚏 彭川：...... 没再这么直愣愣地站着，直接上手把手里的外套给程云披上。 福建的春天气温已经回升了，靠海的平潭更加湿润，今天天气很好，程云外面只穿了一件毛衣开衫，现在彭川的外衣披上还看着空荡荡的，于是直接命令 “手抬起来。” 穿好了两个袖子，周身被彭川身上的木质调的淡淡味道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包围，看着他低身准备为自己拉上外套拉链的时候，程云不知道为什么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跟着心里的最真实的感觉，在彭川拉好拉链抬头的时候，微微前倾，柔软的双唇印在彭川的侧脸上。 彭川愣住了，忘了要站直，就这么保持着姿势看着程云，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看着彭川的眼睛慢慢变得幽深，程云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大胆的举动，极力让自己淡定的同时脸却不争气地越来越红，最后实在承受不住彭川炽热的眼神，干脆直接赤着脚赶紧往前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大的力量拉住手腕，温度隔着衣袖传到内里，传到她怦怦直跳的心里。 被拽了回去，两人重新面对面 “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现在程云太过紧张，一定也能听出来彭川成熟声线里微微的颤抖。 程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正意义上越界的人，原来是自己。 就在程云还想躲避的时候，脸颊两边被向上托起，掌心的温度暖起了周围的空气，然后，眼前变暗。 只比方才侧脸微微一碰的力道重了一些，他轻轻吻住了她，充满柔情和珍惜，程云下意识闭紧了眼睛，周围一切变得无比安静，听不见海浪的声音，也看不见露出的月亮。 两片柔软的触碰，细细地辗转，悠扬而缠绵，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清冽的气息。 像过了几秒钟，又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时间的概念碰上极致的心动只会在脑海不断被缩短，又不断被延长。 直到唇上的触感消失，眼前重新有了光感，程云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不会呼吸？” 程云这才像是从刚才的吻了回过神，慌了似的往前走，手腕再一次被拉出。 “擦脚穿鞋，还是我帮你擦？” 当然不能要你帮忙擦了，程云红着脸就坐在岸边的一块小石头上，穿好了鞋子，手被彭川牵住，看似温柔实则握得很近，两人顺着路慢慢走回了房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讲话，程云着急想回到一个人的世界，像好好捋一捋今晚发生的事情，等到两人到了各自房间的门口，除了每晚都会有的晚安之外，彭川往前垮了一步，在程云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 程云走进房间，过了一阵才想起来自己要去洗澡洗漱，脱下外套的时候像是再一次回味了彭川的拥抱。 温热的水从花洒淋下，程云捧了一把水拍在了脸上，今晚的蓝眼泪太美，今晚意料之外的吻太温柔，两唇相接的瞬间，竟有心跳暂停的错觉，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只剩下用力感受的触觉和嗅觉。 另一房间的彭川同样也在淋浴，略低的水温慢慢抚平男人心底的燥热和悸动。 彭川意外程云在侧脸轻轻的吻，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忍不住，想要用最直接的方法，告诉她最真实的爱意。 本来以为她会生气，但是她生涩的反应和粉红的脸颊胜过其他所有的语言。 晚上关灯睡觉的最后时刻，程云的时间不自觉地落在了沙发上男人的外套上。 平潭追泪4 第二天看着彭川的来电显示程云的心跳开始逐渐加快，今早起床迷迷糊糊撞到了头让自己更加确定昨晚发生的这些并不是一场梦，昨晚的蓝眼泪和他的吻都是真正发生的。 现在该怎么面对彭川是一个大的问题。 赶在铃声的最后几秒程云接通 “喂？” “昨晚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吗？” 这个人！ “记得不了。” 没想到彭川低低地笑了一下 “那就是还记得，我在门口等你一起下去。”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程云起床开始洗漱。不知道是不是彭川说了在门口等的原因，恍然意识到今天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临时出门前，看到了沙发上那件黑色外套，程云拿了起来。 刚开门，果然就看到彭川靠在窗台旁边的墙上。黑色的休闲裤，灰白色的外套看起来更加温暖阳光，他的肤色很健康，年近三十了眼角愣是看不到一点细纹，自信成熟和年轻活力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看不到一点违和。 现在迎着晨光，整个人随意地靠着，一只手拿着手机看着消息，另一只手夹着烟，白色的雾顺着窗户的风慢慢消散。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眼睛看了过来。 手机利落地收进了口袋里，烟也很快摁灭在垃圾桶。 视线落在程云手里拿着的外套上，眼睛里带上笑意，自然地接了过来。 “走吧。” 程云看着他往前走， “你不把外套放回去吗？” 彭川的脚步愣了愣，转过头，干脆直接拉过程云的手一起走 “不放。” “为什么？” 彭川眼里的笑意带上不明显的暧昧 “这件外套有意义，拿着心情会就变好。” 程云：...... 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我就是想让你时刻都记得。” 没再说话，但是不知不觉脸颊悄悄带上了红。 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粉，沿着海边慢慢走了半圈，下午没有什么特别安排的活动，于是程云就在楼上看着老艺术家染布和制作手工艺品。 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程云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其实现在很少有这些小众非遗文化紧紧保密的，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多数还是希望能够获得较多的宣传，这样传承才不会断。 老艺术家的双手爬满粗糙的纹理，但是灵活地处理各种布线，看着程云就这么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难得，主动开始交谈 “小姑娘怎么不出门玩呢？” 看着面前人友善的笑脸，程云也回了笑容 “北港的景色基本逛完了，我们刚来就看到墙上挂着的这些布，太高兴能亲眼看到它是怎么染出来的了。” 老艺术家手里的动作没停 “现在的年轻人基本都对这些不敢兴趣了，只是觉得好看好玩，有的看两眼就不看了，也没有真正想了解它的制作和起源。更何况，沉得下性子来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很少有你这么喜欢的了。” 程云声音低了低 “我外婆......挺喜欢的。” 外婆的衣柜里有一身这种花纹的裙子，听说是当年和外公结婚的时候外公准备的，到了现在还好好的放着，几十年过去了，从未褪色。 老艺术家来了兴致 “哦？你外婆也是闽南人。” 程云点了点头。 “那你可以带一点回去，我送你。” 程云婉拒了老人家的好意 “不用了，我外婆她......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老艺术家愣了愣，看了一眼程云，半晌没说话，直到手里的活做完，洗干净了手，用打火机点着了之前彭川发来的烟，声音里带着沧桑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 “小姑娘别想不开，人走了就是走了，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重要的是眼前。自己好好过，家人会在天上保佑你，自己也要争气，活得漂亮，别让亲人走了还牵挂。” 程云看着面前还在抽烟的老人，想不到一个陌生人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窗外的阳光照得人周身温暖，程云认真体会了这句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 一支烟慢慢抽完，看着烟灰缸里的烟蒂， “我看那小伙子是个可靠的。” 留下这句话又慢慢走着去做活了。 程云还没回味过来，彭川就上楼来了 “晓蓉找你出去玩，去吗？” 程云看着彭川臂弯里的黑色外套，脸一红，他今天真的一天都拿着这件衣服，早上老板还好奇问他怎么外衣光拿着不穿，他看着自己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这衣服还有别的作用。 就在程云还扭捏着不想面对的时候，老艺术家居然说话了 “去吧，多去玩玩，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下了楼，原来是有了共享电动车，晓蓉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国内小冰岛的黑沙滩，镜沙。 准备一起去的只有晓蓉和另一个女生，是第二天来的被晓蓉戏称“连体婴”情侣中的女生，估计是两个人闹了矛盾，现在女生带着墨镜看着兴致不高，不见男生的身影。 晓蓉悄悄跑过来说 “程云姐，我刚刚就随口一说想去镜沙，她也要跟着去，我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没事，那就一起去吧。” 到了地方，发现确实是一片黑色的沙滩，布满黑色的礁石，远远望去，竟有绝境的神秘。 只是想要镜沙在坡底，想要下去，还得下一段很长的坡。 幸好这几天天气还不错，没有下雨，所以不会滑。但彭川还是伸手去拉程云，看着在旁边的两个女生，程云没好意思，拒绝了。 “不用担心我。” 说完看了一眼还在手上的外套，语气竟有些无语 “你还是拿好衣服吧，别掉了。” 彭川看着程云的表情有些好笑 “放心吧，我掉了衣服也不能掉。” 程云没继续跟他说话，小心地下坡。只是越往下走，越靠近沙滩，也才发现漂亮风景的背后，也有很多的不美丽的地方。 比如靠近山的地方堆满了垃圾。 拍照的过程也没有很愉快，晓蓉是因为喜欢程云所以想跟程云一起来看，当然也想学习一下摄影。所以打算给程云拍几张照片，让程云点评点评，程云高兴地答应。但是一起来的女生知道程云的身份之后语调有些怪 “哎呀，原来你就是摄影师呀，不知道能不能让大摄影师帮忙拍下照片呢？” 程云听着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同意了。 女生兴冲冲地往里面走，可能是带着墨镜看不太清楚，并没有看到礁石上趴着的海蟑螂，就在程云想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啊！！” 晓蓉心里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是只要人一靠近海蟑螂就跑开了，倒也没太在意。 可这个女生却下意识觉得程云是故意不提醒她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程云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等她平静过后慢慢引导她做动作，过程很快，怕她还在害怕就把手机还给了她。 女生看着程云说“可以了”向自己递手机的动作更加不开心了，以为程云在敷衍，于是接回手机的动作有些低粗鲁，很长的美甲在程云手背上刮了一条印子。 看着相册里的十多张照片，构图风景都非常漂亮，但还是觉得拍得有点少 “怎么就拍这么几张呀” 声音不大，但是四个人都能听到，程云转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很快肩膀上传来力道。彭川一只手搭在程云的肩上，淡淡的看了面前抱怨的女生，原本就凌厉的眼神带着不屑，语气平淡，但仍是让人感到有些莫名的怕 “不喜欢你可以删了走。” 女生被彭川身上的气势吓到了，没敢再多说什么，呆呆站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委屈，招呼都没打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晓蓉有些着急，看着面前淡定的两个人小声的说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程云摇了摇头 “不用，她成年了，想去哪是她的自由。” 看向彭川，更淡定了 “我们又不认识，跟她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道理，晓蓉没了担心的意思，但还是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 “你俩还真是一家人。” 生怕对上彭川戏谑的眼神，程云赶紧转移话题 “你不是要学摄影吗？你拍几张我看看。” 赶着日落，三个人骑着车慢慢回去了。 回到酒馆，程云还是问了问老板女生有没有平安回来，老板说回来了，只是看着情绪不好，也抱怨了几句那个总是有很多小问题。 之后这段插曲就过去了，晚上程云把白天的照片稍稍调了一下色，让晓蓉惊艳得不行。 冷暗的色调，一望成片的黑色礁石，海浪卷起白色拍打在上面，随着风吹大海的声音，带着世界尽头孤寂的美感，和纯色高级的治愈。 还有，彭川站在黑礁之上的照片。 整个人气势凛然，像是和这片秘境一样主导着整片海域的荒凉和赤贫，却又带着静谧忽然独属于他的氛围。 晓蓉也看到了这张照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忽然又回想起白天发生的小插曲，于是问程云 “程云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我感觉我会很在意身边的事情，比如在意今天回来的女生，我会担心她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会不会回来讲我们的坏话，还有网上的评论，好多好多负面的，很多时候看着那些评论我都不想继续坚持了。” 程云看着面前有些丧气的女生，仿佛也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也敏感，也在意 “首先第一个问题，可能我慢慢学会自私了，我们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对不值得的人和事，我不愿意消耗我自己。你要分辨清楚生活中什么是重要的，减少对自己的干扰。” “至于第二个网友的评论，我以前也有这样的困扰，但是后来就习惯也想通了，你不可能赢得所有人的喜欢，从评论中你可以吸取改进的建议，可以看到另一部分人对你的赞赏和喜欢，记得自己的初心，然后去做，为自己，也为支持和鼓励自己的那些人。” “本质上，还是需要不断强大自己的能力和内心。” 晓蓉眼里的崇拜更胜 “谢谢程云姐，我知道了！” 结果下一个问题直接超纲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找到的完美男友吗？” 平潭追泪5 程云赶紧咳嗽了两声，四周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并不是很多，彭川正在门口和老板正在聊天，心里的紧张散了一些。 程云和晓蓉坐在角落里说话，小台子上驻唱在休息，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大家也在三三两两的交谈，没什么人注意这里。 晓蓉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妹妹，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和彭遇一样，可以让人放下心防。看着面前在灯光的折射下晶莹漂亮的果酒，程云拿起来一口喝了，借着梅子的酸甜，跟晓蓉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你信吗？” 晓蓉先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但是没过一会儿表情又恢复了镇定，甚至还带着些了然狡黠的笑 “我懂，暧昧更上头。” 程云：....... “不是，是......我也不知道了。” 程云脸上的迷茫很明显，晓蓉干脆把酒一瓶地拿了过来，又给程云加满了 “那你就慢慢说，这种事情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说我还能给你不错的建议呢” 程云想了想，慢慢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我......很喜欢他，但我会害怕，害怕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其他别的因素，害怕失去，面对他我没有我自信的状态，变得患得患失，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晓蓉很理解 “那说明他在你的心里一定非常的重要。” “程云姐，好的爱情可以让双方成为更好的自己，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川哥。我觉得川哥一看就是很正直，很正派的人，当然不是说你可以完全依靠他，而是你可以信任他，慢慢克服，然后，蜕变。” 程云告诉了晓蓉之前自己很在意的一个地方 “我见过他的前女友，她很漂亮大方，妩媚动人，她对彭川的喜欢是热烈的，所以我觉得，我给不了彭川那样的回应，我不敢......爱太满。” “可是他们分手了，不也就证明不合适吗？你不能纠结这些过去，你也没有真正问问川哥他喜不喜欢这样的感情。爱是相互的，你少一点没关系，川哥多一点不就好了嘛。” 程云有些迷糊的脑袋像是被这句话敲醒了，是啊，自己从来没有考虑彭川的感受，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一味的猜测。与其白白因为担心浪费时光，还不如勇敢地经历。 “谢谢你，晓蓉，我知道了。” 能帮到程云晓蓉也很开心，两人举起酒杯轻轻一碰，杯壁在半空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时驻唱重新登台开始唱起歌，晓蓉在安心听歌之前最后说了一句 “以后你们的喜糖一定要记得发给我哦~” 留下程云有些错愕的表情，这怎么就说到喜糖了呢。 彭川跟老板聊完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面前的酒瓶已经空了，看着程云红扑扑的脸颊倒是有些意外 “还知道我是谁吗？” 程云：...... “不知道！” 彭川笑笑，自然地坐在身边 “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明天就要走了，多呆一会儿吧。阿木唱歌那么好听，长得那么帅，可惜以后就听不到看不到了。” 原先半句话彭川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整个人像小孩子较上劲一样 “阿木帅还是我帅。” 程云看着暖灯下的男人，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转过头声音不自然的说 “阿木帅。” 彭川捏住了程云搭在桌子上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小巧的手软若无骨，让彭川忍不住再使了一点劲，直到程云带着点疑惑和委屈小声“嘶”了一声，想要往回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抽动。 “你捏我干什么？” “阿木帅还是我帅？” 这下程云方才泛红的脸颊带上了热意，第一次在彭川身上看见这样略带幼稚的一面，一时间想不起初见他时严肃冷漠的神情，过大的反差感让程云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谁喝了酒。 本不想回答，但是现在手被紧紧地握着，只好重新对上带着点点笑意的眼睛 “你帅。” 没想到还没结束 “真的？你发誓？” 若放在之前，程云是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的，这样亲昵的语气和略带暧昧的话题，但是既然已了然自己的心意，没带着任何玩笑的语气，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不用发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你，是最好的。” 这下轮到彭川不太自然了，淡黄的光给她带上一层暖调的滤镜，配上舒缓的背景音乐，整个人看起来温馨又有情调，突然怀念起前一晚两人接吻的场景和感觉，心里微微一动，用另一只手贴上程云的侧脸，指尖慢慢摩挲，滑腻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却发现什么都不用说，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就够了。 毕竟酒馆里还有其他人，彭川没再继续抚摸着程云的脸，但是手还是紧紧地拉着，直到散场。 晚上回到房间，程云接到了彭遇的视频电话 “怎么样？还在怪我吗？” 程云靠在床头，眼眸里没了之前明显的痛楚和空洞 “一开始有一点，但是现在不了，现在感谢你都来不及。” 彭遇“嘿嘿嘿”地笑了笑 “我也没有办法了呀，我上班忙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我哥要是走了我绝对不放心你，但是现在看你状态那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程云想了想这几天所有的经历，看着镜头里彭遇跟彭川有些相似的眉眼， “我觉得......” 彭遇还在等着，见程云久久没说话主动问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我重新喜欢上彭川了。” 彭遇像网卡了一样，一直保持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虽然但是......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哥吗？” 程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回来的时候我是打算不喜欢他的了好不好！” “好好好，那你快说说你怎么又重新喜欢上了呢？” “就他一直用心地陪我，感觉失去亲人的伤，在他的身边慢慢被治愈。” 彭遇只想加快进展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我什么时候能改口！” “再见吧你。” 终于在这个夜里，程云对着窗外的星星，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虽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但程云没急着加快脚步，因为现在的相处是真的很舒服，也许会有一个契机，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 第二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天阴着，没有出太阳。 程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石头推起来的小房子，心里再次默默念了这个充满向往且富有诗意的名字，北港，等不到太阳的北港，也会有自己的风。 在等车去车站的时候，彭川拿出手机，问程云 “下一站去哪？” 熟悉的问题和语调让程云突然有些鼻酸，想起了年前一起旅行的时候，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晚上和彭遇三个人围着小火炉，然后彭川会问自己下一站想去什么地方。 只是现在相比起那时候，多了两人之间情感的交织。 但程云一开始就以为今天应该结束行程回家的，因此不太确定 “什么下一站去哪？” “旅程还没有结束，下一站你想去哪？” 他好像随时都能透过内心看到自己的想法，程云脑海里转了几个地名，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彭川 “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彭川笑了笑，好像今天的太阳，藏进了他的眼里，只觉得周围变得更加明亮。 彭川想到了色达之后那一晚，程云小声地跟外婆打电话的声音，第一次体会到江南女子的轻侬软语，像一只小猫跑到心里。彭川说 “带我去领略下江南的风情吧。” 车窗外飞过绿油油的田野，车里播放着浙江的景点宣传片。 江南好，最忆是南浔。 浙江有名的古镇很多，大家都熟知的乌镇，亦或是西塘。但程云，带彭川来了南浔。 等订到酒店放下行李，真正走进南浔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随处可见的红灯笼此时也亮了起来。 整片天空呈现出至纯的绀青色，河面映着这片蓝，映着点点悬起的灯笼，映着周围的人来人往。 今晚南浔的人偏多，走到了一个偏窄的地方，程云被人群隔开了，起先没太在意，但是两人的距离慢慢变远。 就在程云想要会加快脚步跟上彭川的时候，却见彭川隔着人群，快速地朝自己走来。 随后，两双手紧紧牵住。 熙熙攘攘的人群，配合着周围商店的贩卖声，程云的心里同样的心潮澎湃。 原来，会有一个人，穿过人海，坚定地走向自己，是这样的感觉。 程云觉得自己对待感情的点很奇怪，相比于现在追求的口红礼物，程云却觉得，彭川充满安全感的肩膀，他的一只大掌就能包裹住自己双手，以及方才坚定的眼神和脚步更能戳中自己。 察觉到程云的心不在焉，彭川低下头询问 “怎么了？” 还好周围的喧闹掩盖了心跳的声音，但程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刚才我怕和你走散了。” “我会拉好你，如果走散了，我一定会找到你。” 南浔，难寻 周围太过热闹，彭川说完这句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牵着程云慢慢往前走。大致逛完了一圈古镇，彭川等着程云的下一步安排。 “要不我们回去早点休息吧。” 彭川有些意外 “感觉还没好好欣赏。” “我们明天白天来，白天的南浔更好看。” 云南的古镇也很多，彭川原以为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直到此时。 河流两岸相连的居民区，早上就是浓浓的生活气息，小桥流水，民国百年的建筑给南浔增添了古朴的味道。 坐上摇橹船，从小莲庄到，连界桥，游过桥洞，比起昨晚河面倒影着的墨蓝天色和点点灯影，现在带上了淡雅的绿，和岸上葱郁的树木。 白墙黑瓦，杨柳依依，乌篷小船，烟火人家。 重新走在布满岁月痕迹的石板路上，河边摆着很多小桌子，桌子上是茶具，很多人走累了就停下来喝喝茶，小店里摆满精致的小手工。 走到一家书店前，发现挂着一个方形的灯笼，上面写着：南浔，难寻。 一时间心头一动，程云看着面前的灯笼对彭川说 “你是我的南浔。” 好像不需要其他氛围的烘托，就在这个悠然的环境，在蜿蜒溪流以及山水画的意境，在这个名字下，说了出来。 本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兜兜转转，缘分竟是如此奇妙。 彭川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也看到了灯笼上的字，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眼底带上笑意， “程小姐，虽然我很感动你的告白，但我还是需要纠正你的话，我不是你的难寻，你，才是我的难寻。” 程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就在想大步往前走的时候，手腕却被彭川拉住了，见来往的人投来或好奇或暧昧打量的眼神，彭川忍住心里想说的话，沉默的带着程云往前走，直到走到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 “还不打算坦白吗程小姐？” 程云有些懵，但是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坦白什么？” “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是什么时候？” 程云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低下了头，眼睛还在转的时候脸又被人温柔地托起，这个场景像极了那晚的意乱情迷，彭川眼神从她漂亮却有些不安稳的眼睛落到了饱满的粉唇上，眼神逐渐变得幽暗，就在程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紧接着听到了彭川略带低哑的小声威胁 “老实交代，不然我就亲你了。” 不知道巷口会不会有人经过，而且很可能随时走出来就住在巷子里的人，程云瞪大了眼睛，只好赶紧说 “三年前。” 本以为回答之后彭川就会放开自己，没想到熟悉的气息往下压，和那晚夜里模糊的感觉不同，此时他的头慢慢低下，英挺的五官慢慢放大，惦念许久的双唇相碰，远处仿佛传来小调，处身江南的湿润。 不是之前轻柔的辗转和触碰，温柔中带着些许的急切，慢慢攻略，一点点舔舐，撬开齿关。 她还带着方才喝过茶的香气，让人更加忍不住想要汲取。 清冽中带着微微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混着程云身上淡淡的香味，彭川心里不自觉有些难耐，手从托住程云的脸变成了紧紧环抱住她纤薄的后背，正准备进一步缠绵时，房顶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程云心里本就万分紧张，现在听到房顶石块的声音惊觉地立刻睁开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彭川推开了。 正准备加快进攻的彭川一瞬间被人推着肩膀推开了几步，睁开眼睛就看见程云睁的大大的眼睛。 彭川：....... 抬头一看，原来是屋顶的小猫躺下了在晒太阳，肥嘟嘟的身体碰撞屋顶的瓦片发出了声响。 这下继续的心思也没了，彭川眼看着程云的眼神从羞涩变得有些生气。 “你......不是说我告诉你你就不亲我了吗？” 彭川挑了挑眉，带着一丝玩味 “哦？我有说过吗？” 见程云瞪着眼睛不说话，笑着给出答案 “我的原话是老实交代，不然我要亲你了，没说你说了我就不亲你了。” 程云：...... 越来越觉得彭川之前淡漠有距离感的滤镜碎了。 “是我想亲你。” “因为你跟我告白了，我忍不住。” 程云红着脸不承认 “我没有跟你告白。”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程云有些不明白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巷口突然闪过几个人的身影，彭川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卖了个关子 “晚上再告诉你。” 程云：....... 南浔逛完已经过了中午，最后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桥上有一个摄影师在帮两个女生拍照，心里闪过一个想法，然后带着程云走上桥。 在摄影师调整设备的空隙，彭川跟摄影师进行了简短的交谈，程云看见摄影师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彭川说“那你们坐过去吧。” 两人坐在摄影师说的位置上，没有常规情侣搂着或者亲吻的亲密的举动，只是坐着，两人的头稍稍像对方靠近了一些。 “咔擦。” 一张非常有感觉的照片拍了出来。背景是柔美的江南水乡，男生高大帅气，扬起阳光自信的笑容，女生肤白貌美，微风吹起几缕发丝飘在空中，美景配上一对璧人，摄影师也忍不住多拍了几张。 最后摄影师把照片发给彭川，彭川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给摄影师转了一个红包。 告别南浔的路上，程云看着彭川直接将刚才的照片设置成了锁屏和壁纸，忍下心里的悸动，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和缓 “这个照片里面有我。” “所以呢？”彭川等着程云的下一句。 “所以......你应该发给我。” “付费。” “付什么费？” “这张照片我可是给摄影师发了红包的。” 程云一般出外景拍照遇到需要帮忙拍照的陌生人，只要有礼貌一般都会帮忙，是不会收取费用的，这次拍的照片也就几张，所以程云有些好奇 “” 微风善记忆1 并没有直接就去云南，两人还是先回了一趟程云家。 本来程云是想让彭川直接回云南的，毕竟工作上的事情要紧。但是彭川没答应，嘴上说着担心隔太久程云把自己忘了，其实真正担心程云再回去想起外婆忍不住流泪的时候自己不是一个人。 也许这趟旅程的每一步路，每一处风景，都有意义。 等再次走回家时，已经没有那种控制不住的无力和伤感。 因为手始终被紧紧地握着，带着来自彭川的力量和温暖。 彭川心里同样在感激这段旅程，如果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在她身边，如果没有略带强硬地带她出去走走放松心情，也许今天也就没有办法在她颤抖时，握住她的手。 外婆的相片上有了薄薄的一小层灰，程云仔细地擦干净，看着照片上外婆慈祥的笑容，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想起了之前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王萍刚刚生了一场病，但还是坚持要送程云上大学，打理好一切王萍回去，程云送她到火车站的时候，王萍摸了摸孙女的头，用平常却又感慨和郑重的语气对程云说 “你一直是我最大的骄傲。” 这句话让程云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看着王萍黑白色的相片，程云含着眼泪 外婆，我会慢慢变得更好的，我会永远是你的骄傲。 在程云在房间整理的时候，彭川去了一趟菜市场，看着彭遇发来的视频买了食材。等到海鲜和食材都处理好了的时候，程云还是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彭川洗了手，走到门口，手抬起又放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就在第五次抬起手的时候，门刚好从里面打开了。程云打开门第一眼看到面前晃过的胳膊吓了一跳，彭川慢慢缩回手，看着程云通红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 “洗把脸准备吃饭吧。” 程云走进卫生间才知道彭川为什么让自己洗个脸，自己两只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脸上还能明显地看到泪痕。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情绪，看到桌子上冒着热气的两碗海鲜面程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你干嘛？就想看我哭是不是？” 彭川赶紧去拿纸巾帮程云擦眼泪，解释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想外婆了。” “好了别哭了，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许是彭川手劲大，揉出来的面更加筋道，熟悉的鲜味，非常好吃，少了一些味道，少了外婆的味道，但同时也多了些味道，多了属于彭川的味道。 程云确实想外婆了，外婆的房间上次已经收拾得空荡整齐，刚才在房间只能看着简单的照片，和外婆常用的老花镜，但总觉得找不到什么能够抵抗心里的空落。 直到这碗海鲜面，弥补了虚空的怀念。 让程云重新意识到，原来外婆并没有走远，身边仍然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是外婆留下来和自己的牵连。 吃完面条后程云想收拾洗碗但彭川没让，彭川高大的身形一走进厨房就连厨房都变小了，更可况此时他平日里常穿的那件黑色皮夹克的腰间系上了家里放着的粉红色的围裙，程云还发现他背后自己绑的蝴蝶结竟然还有些标准和好看了，略带着滑稽的形象冲淡了方才的情绪。 临走之前，彭川又拖了一遍地板，尽管程云跟他抢了几次拖把。最后时间不早了，程云送彭川下楼，刚下单元楼的时候，程云突然有些犹豫的说 “要不......还是你先回去吧，我现在状态还可以，你不用担心，彭遇也在这里。” 彭川往外走的脚步停下了，转回头看着程云。 明明眼睛里没有生气或是其他的，但程云还是察觉出他的不高兴。 “理由呢？” “我想在这里多陪陪外婆。” “你觉得我为什么想让你跟我回去？” 程云愣了愣 “不是因为你担心我的状态吗？” 彭川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被路灯拖长的影子有一部分叠在一起 “这只是一方面。” “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或者说，我想我的身边，一直都有你。” 心跳的声音有些明显，程云实在是禁不住彭川一本正经地说情话，甚至只需要他的一个眼神。程云赶紧低下头，想了想小声地辩解 “我们......可以发微信的。” 感觉头顶上传来一片阴影，余光中看到彭川的鞋子走到了自己面前，程云下意识抬头，却在下一秒唇上传来熟悉的柔软的触感。 他的唇带着些许的冰凉，轻轻地，一碰即离。 刚刚发生的一切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微信上我不能抱你，也不能这样吻你。” 程云：.......这个太犯规了。 看着程云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彭川也不确定到底是害羞还是不情愿，也没再说什么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打电话给你，如果你想跟我回去，那我们就一起走，如果你想在这里也没事，心情不好就去找彭遇，我忙完工作就来找你。” 程云这才抬头，说 “好，那你走吧，你也早先休息。” 毕竟今天在家彭川也忙了很多，做了饭，还打扫了卫生。 彭川却冲楼道的方向扬了扬头 “我看着你回去我再走。” 他的关心和在意永远都在每一个细节里，程云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他所有藏在细枝末节里的爱，很早之前每天晚上都会有晚安，走路时自己永远都在内侧，打伞的方向永远向自己倾斜，甚至每次告别，他都把后离开的那个，留给自己。 直到进了家门，程云打开灯，走到窗边悄悄从窗帘的缝隙中看着那个还站在楼下的身影。 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支，缓缓吐出一股烟雾，在路灯的光晕下慢慢散开，最后看了一眼家里的方向，才慢慢转身离开。 程云看着彭川离开的身影，心里做好了决定。 “什么？你跟我哥回云南了？” “嗯。”正在机场候机的时候，程云给彭遇打了电话。 “你们......那个什么了吗？” “......什么那个什么？” 程云的音量陡然变小，彭遇这也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解释 “我是说，你们那个......说明了吗？” 程云好像明白了，但还是不确定 “说明什么？” “哎呀，你们谁先跟谁告的白？”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程云了。 仔仔细细捋了一下，还真没有谁先跟谁告白，关键就还亲了几次。 “我们......应该没告白。” “嗯？！！没告白你就跟我哥回云南？” 程云脸都有些红了 “就......算是水到渠成吧。” 彭遇摇头 “不行，那不行，你得让我哥告白，这仪式感必须得有，不能少，不然你就不管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初恋！” “咳咳咳你快别说了。” 眼看着程云的脸越来越红，彭川好奇的走了过来，程云赶紧挂了电话 “我们要登机了，下了飞机告诉你。” “跟彭遇说什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没......没有。我想去上厕所可以吗？” 又是这个无比真诚的眼神。彭川忍不住想扶额 “......去吧。” 其实昨晚航空公司给彭川发信息确定机票消息的时候彭川心里有些不确定，甚至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准备，还准备早上打电话给彭遇交代一些事情，没想到第二天却看到程云推着行李箱坐在楼下等着自己的场面。 “我跟你走。” 她应该是掐着时间收拾好了下来的，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胜过清晨阳光的美好。 由于昨天和今天已经耽搁了一天多的时间了，那边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来催了，程云本想彭川去大理忙工作，自己就在昆明陪陪彭父彭母，毕竟儿女都不在家，长辈多少也会有些孤单。 但是彭川没同意，直接带着程云就去了大理。 开着车回“境蓝”的路上连风都微微带着怀念和回忆。 时隔三年，再次来到大理，来到“境蓝”。一路上程云忍不住在想现在的“境蓝”会是什么样子，小奶黄会不会又长胖了。 瞬间想到了在南浔的时候彭川最后说的那一句是小奶黄告诉彭川自己去过“境蓝”的，一时间心脏“砰砰砰”地跳，眼睛忍不住去看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说拉萨是屋脊上那颗圣洁璀璨的宝石，那么，在程云心里，大理就是云南那片故事永远没有结局的风。 大理的每一条路都是漂亮的。 尤其慢慢接近“境蓝”，右边是青瓦白墙，干净的路面，左边是湛蓝的海。白天是小镰仓的童话氛围，程云没去过圣托里尼，但看过大理的风景，也就没有那么向往了。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慢慢走上那么一段路，心情就会变好，这，就是大理的魔力。 车子就直直地停在“境蓝”门口，看着熟悉的地方，程云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解开安全带下车，本想帮着彭川去后备箱拿行李，没想到刚刚下车，一个奶黄色的团子就冲了出来。 先是扑到彭川脚边，然后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程云，下一秒，原地疯狂转了两个圈之后一边撒娇一边扒拉着程云的裤子，程云也无比激动，直接把小奶黄抱了起来 “宝贝你原来还记得我啊！” 小奶黄激动得亲了亲程云的脸。 这时候彭川已经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了行李，推着一边往“境蓝”走一边凉凉地丢了一句 “你不是说小奶黄是彭遇告诉你的么？” 程云：...... 微风善记忆2 程云把小奶黄放下跟着进去了。 “境蓝”跟三年前比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干干净净的地面，开满鲜花的小院子，多了墙上的照片和阳光下的秋千。 彭川刚放好行李，现在“境蓝”’的负责人王辉就走了出来 “老大你可算来了。” 话音刚落看到紧接着走进来的程云，还以为是来这里住宿的，顺便问了一句 “您好，请您前台登记。” 程云看了看彭川，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想到彭川把两个行李箱推给王辉 “把行李带去我房间，我先去会议室。” 转头对着程云说 “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去我房间休息休息，想出门转转走走也可以，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程云点点头，彭川没忍住用手揉了揉程云的脑袋，然后往前走。 还愣在原地的王辉甚至忘了自己接下来是要干嘛？哦对了，去放行李。做服务行业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了，刚才彭川简短的交代和亲密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带着程云往里走 “那个......嫂子，我先带你去川哥房间，你想喝什么可以告诉我。” 程云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赶紧说 “你还是叫我程云吧。” 程云......这个名字听起来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具体在哪听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王辉一边走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程云，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但没细想，把程云带进彭川房间后又拿了一些零食和饮料上来，但是称呼还是没变，直呼其名感觉不太礼貌，叫姐吧王辉是在没好意思开口，程云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外套，白色衬衣打底，修身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看起来整个人青春阳光，未施粉黛仍让人一眼惊艳，王辉觉得就连小奶黄站在程云身边都比之前更可爱了。 “嫂子，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周围转转也可以，我现在先去跟川哥一起开会去了。” “好的，你忙。” 王辉走后，程云才认真打量了彭川的房间。 是非常有代表性的男士的房间，灰黑色的主色调，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桌子。上面放着电脑和一些书。 程云打开窗户，一眼看到了窗外的洱海和山。 山顶上还有些积雪没有化，带上了一顶漂亮的白色帽子。 程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舒了一口气轻轻躺在了彭川的床上，尽管什么时候都有彭川在，但是还是觉得有些疲惫，前一天晚上也没有睡好，还是会梦到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彭川房间的位置在顶楼的最角落，能看得到更多的风景，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被子上有淡淡的的味道，是清香的洗衣液味道，还有彭川身上那种阳光的味道，程云忍不住又闻了一下，觉得自己一整天有些不宁的心情也慢慢安稳了下来，本来只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一小下的，没想到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在会议室的彭川听了工作上的内容。 是一个比较出名的央视纪录片团队来云南取景。因为这几年民宿、客栈发展较快，团队就想以客栈为引导，拍摄一部综合云南四川贵州广西等等地区的纪实片，包括自然风景和人文风情。 说来也巧，团队的一个负责人在“境蓝”刚开业的时候来大理旅游就选择了“境蓝”，几天下来住宿体验非常不错，然后后来“境蓝”在大理乃至在云南越来越出名，这次就想把“境蓝”作为云南点的拍摄主体，毕竟彭川也算是在这个领域的青年创业者中小有名声并且成绩出色的，除了“境蓝”，彭川还在双廊和丽江都有民宿。所以除了客观的条件，彭川对近年旅游业的认知和发展也是很看中的。 彭川大致了解了相关的合作项目，基本上“境蓝”需要负责大部分的食宿，还兼了一部分类似向导的作用。 等到所有内容都谈得差不多了，彭川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快黑了，打开手机一看，居然已经快八点了。 心里有些着急，在安排好之后先去找程云。 王辉跟着彭川一边走一边说 “之前李婶就在做饭了，应该在过个十多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境蓝”是有厨房的，员工的工作餐，更多甚至是前来的旅客也都选择在“境蓝”吃饭。李婶是之前彭川专门找来的厨师，白族妇女，勤劳能干，会做很多大理特色的美食，还有很多云南菜。 民宿周围的餐馆并不是特别多，就算有味道和价格也不一定实惠，所以“境蓝”也因为李婶的手艺更加火爆。 彭川淡淡“嗯”了一声，问 “程云呢？” 王辉一直在办公室 “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在你房间。” 王辉先前在彭川低头看时间的时候就瞥到了彭川的手机锁屏，眼镜差点掉了，没想到彭川平时工作一丝不苟的，居然还有这一面。 但是忍不住仔细回想一下见到程云的样子和彭川手机的壁纸，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感觉之前我见过程.......咳咳，嫂子。” 这个称呼，听着，还不错。 带着赞赏的眼光看了一眼王辉，心情看上去很好 “不用感觉，你见过。” 大厅看了一圈，小奶黄还在门口积极的营业，没看见程云，于是彭川让王辉先去招待摄制组吃饭，自己去房间找程云。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彭川直接打开了门，第一眼看到了熟睡在床上的人。 只觉得房间没有了冷清的感觉，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多了一个人。 慢慢走近，捕捉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女生的香气，看着程云的睡颜，是那么恬静，安宁，忍不住放轻步子。 彭川没想吵醒程云，看得出来前几天程云没有睡好。初春云南的温差还有些大，到底怕程云着凉，彭川只好尽量减小动静，想从她身后抽出被子给她盖上。 发现程云只是侧身躺在靠窗外的一小侧，于是直接把内侧的被子卷起来，盖在了程云身上。 之后发现程云脚上还穿着的白色帆布鞋，慢慢蹲了下来，解开鞋带，轻轻地脱下。 就在脱到第二只鞋子的时候，程云突然察觉到脚边的动静，行了过来。 周围实现很暗，直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心里升起莫名的害怕，过了一秒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大理，试探着问道 “彭川？” “我在。” 彭川回答之后站起身打开了灯。 程云慢慢坐了起来，看到自己被脱了一半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还是被他的体贴带来的触动。 看着窗外已经有些黑的天色，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晚上了 “你们谈完事情了吗？” “暂时说完了，本来想叫你去吃饭，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你，饿了吗？” 程云还没回答，小肚子就先响了起来，彭川当然知道程云一定饿了，毕竟今天周转了一天她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走吧，今天有好吃的。” 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程云的好奇，虽然不像彭遇一样是小吃货，但是发自内心的说，上次来云南打开了程云美食新世界的大门，不管是外面的小吃也好，还是彭川家里做的家常菜也好，真的都非常好吃，回到闽南之后程云不止一次地想。 “是吗？有什么好吃的呀？” “李婶是我们的厨师，她做的菜绝对是大厨水平，今天她做了拿手的木瓜鱼，你一定很爱吃。” 程云一边脑补着木瓜鱼的味道，一边跟着彭川下楼。 到了餐厅，才发现有很多人。坐了满满三桌人，其中两桌应该是摄影组的，已经开始动手了，还有一桌是“境蓝”的员工，还包括摄制组的总导演，一直等着彭川，程云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在彭川介绍了大家之后趁着大家不注意小声得跟彭川说 “这么多人在等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 彭川自然地拿起程云的碗，用勺子舀了一条鱼，打了一些汤。 只是没有直接把碗给程云，而是放到自己面前，把鱼头和鱼尾夹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剩下鱼肚，才递给程云。 虽然出生在沿海地区，程云也喜欢吃海鲜。但是相对来说不太爱吃鱼，可能是小时候吃鱼的时候被鱼刺卡住了，所以之后吃鱼都会有阴影，并且有点点倒霉，很多次都会被小鱼刺给卡主，所以就都不怎么吃鱼了。 程云想了想自己跟彭川在一起的时候吃过鱼的场景，不多，只有三次，第一次是离开格底拉姆的那晚，在一家小饭馆里尝到了当地的腌鱼，第二次是在彭家，秦淮月当时挑了一条很大的鱼给自己，彭遇隐隐说了自己不太爱吃鱼，然后最后一次在闽南，当时外婆走了，彭川做了一条鱼，程云没吃几口就被鱼刺卡住了，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没想到彭川把这些记在心里，把鱼小刺多的地方夹走，留下了大刺不容易卡的地方。 原来，喜欢和爱意都在各种小细节里。 心头被暖意包裹，但还是不好意思占更多，毕竟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彭川的这波操作。 李婶笑眯眯地看着程云，店里的员工也八卦的看着，还有王辉，作为“境蓝”当中最了解彭川的人之一，现在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彭川绝对沦陷了。 微风善记忆3 程云觉得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碗鱼和自己的脸上，忍不住地脸热，只好桌子下用手隔着衣服掐了一把彭川的腰。 没想到彭川直接手一抖，差点没端好碗，递给程云的时候看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女人，眼神带着程云看不懂的内容。 程云一只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下一秒桌子下的另一只手也被握住，有些大的力道捏了捏程云的手。 程云眼睛看了过去，彭川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算了，吃饭。 木瓜鱼是一道大理的特色菜，橙红的汤看着就非常有食欲，还有白嫩的豆腐和鲜绿的小葱和薄荷。各种距离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瓜香气。程云先尝了一点鱼肉，鲜美津生的鱼肉中满是木瓜清爽的香味和酸味，还有红艳艳的辣椒不断刺激着味蕾，好吃得让人不想说话。 云南人口味比较重，并且非常能吃辣。虽然这几年跟着彭遇也提高了不少自己的吃辣能力，但程云到底是闽南人，现在吃了小半碗就开始有些吸气，觉得自己嘴巴应该也肿了一点。 彭川小声的问 “很辣吗？要不要我给你接杯热水涮一涮？” 程云摇摇头 “不要，涮了就没有这个味道了，真的很好吃。” 最后碗里还有几颗杨梅，木瓜和杨梅水果天然的香味和酸味，配上热辣香浓的鱼汤，吃一口就上瘾。 彭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声音听起来更低更性感 “也好，多练练，以后才习惯。” 程云：......不管就当没听到。 最后把碗里的汤喝完，程云舔了舔唇上留下的味道，眼睛四周转了一圈，彭川低头问 “找什么？” 程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 “我想吃饭。” 只怪这碗鱼太开胃了。 彭川楞了一下，晚上基本就没看到过程云吃米饭，看样子这鱼是真的很对胃口，她也是真饿了，就在彭川想起身帮程云盛饭的时候，程云赶紧拦住了 “你告诉我在哪就行，我自己去。” 最后是李婶带着程云去厨房的，用老式的大锅和云南人说的“阵子”蒸出来的米饭又香又津，程云盛了满一碗。 李婶一边笑着看程云盛饭，一边好奇地问 “你是小彭的对象吗？” 李婶的普通话不算标准，但程云还是听懂了。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同时还有些羞涩，但随后隐隐有了些失落，不得不说今早上彭遇的话是对自己有影响的，没有大方明确的表示和确认，始终是不同的。看着李婶友善的笑容，程云也只好回了一个笑容。 李婶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下意识以为程云不好意思了，于是一股脑的说了起来 “我跟小彭的妈妈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彭川和彭遇他俩小时候我还做过饭给他们吃呢，后来我男人生病去世了，小彭来看我，也帮了我不少。后来听说我想找工作，小彭就把我接回来大理，在这里天天看美景，做做饭。” “哎呀，说远了，小彭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跟外面那些男人真的不一样，小彭做人做事都没得挑，姑娘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是看得出来小彭是真的喜欢你，你们好好的。” 程云点了点头。 重新回到饭桌看到程云满一碗的饭彭川还有些奇怪，以为是李婶帮忙盛的，于是说 “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给我。” 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程云只能埋头苦吃。 一桌子美味，青椒炒土豆丝，酱爆茄子，炸排骨和豌豆粉，本地的腊肉，还有很多程云数不上来但是味道非常好非常下饭的菜。 因为项目的总负责人在，这顿饭也算是工作上的交流，王辉倒了几杯自己酿的酸木瓜泡酒，就这么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程云很快吃饱了，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听他们在谈事情。彭川怕程云无聊，让她可以先去找小奶黄玩。 程云礼貌地打了招呼告辞，刚走到院子，小奶黄就兴奋地扑了过来，程云蹲下来接住她，用手在她下巴轻轻挠了两下 “小奶黄吃饭了没有呀？” 小奶黄可聪明了，带着程云往她的小饭盆走，程云看到了里面还剩下一些狗粮，就知道她肯定是吃过了。 “那就跟我一起去散步吧。” 以前程云经常带小奶黄沿着洱海边散步，但是今天已经晚了，程云只敢带着小奶黄在“境蓝”周边走走。 半路上接到了彭遇的视频电话 “你猜怎么着？打工人现在才下班！累了！” 和彭遇一脸的苦闷不同，程云现在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过语气也有些心疼 “真的呀？你们老板也太过分了。” “你现在在哪呢怎么黑黢黢的？” 程云把摄像头一转，对准了小奶黄 “我们在境蓝，你哥应该接到了一个大生意，现在在吃饭，我吃好了就带着小奶黄出来散步了。” 之后镜头往上移吗，彭遇看到了挂在天上又圆又亮的月亮，叹了口气 “唉，我也好想来大理啊。” “那你考虑考虑，你想一直留在那边吗？” 彭遇沉默了。其实这个问题自己最近也在考虑，但还没有想明白。 “算了不说我了，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小奶黄在原地一直晃着尾巴看着程云，眼睛好像在说“怎么还不走？”正好夜里也有点冷，程云干脆就在一个小台阶上坐了下来，把小奶黄抱进怀里 “我感觉我最近......账号的事情不想看，工作的事情也不想管，没有什么动力和干劲。” 彭遇宽慰地说道 “哎呀没事，你可是小富婆，咱不管就不管，摆烂躺平一段时间怎么了？” 程云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存款基本都交违约金了......” 彭遇：......这黑心公司真是狮子大开口。 “哎呀没事，你还有我哥，还有我呢！” 说起这个话题来，程云还真有些失落 “但是你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 彭遇懂程云的意思 “emmmm，怎么说呢，我哥其实不是那种很会表达的人，但是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可能他也有他的计划和想法，你等等，相信他。” 程云的思绪随着这句话飘到了其他地方 “那他......应该跟她前女友也有很多故事吧。” 这道题算是超纲了，之前彭遇有梁思凡的朋友圈，她经常晒那些秀恩爱的照片，所以现在彭遇也不可能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说我哥纯情得很，那自己都不信，只能换个角度说 “就算有，那又怎么了，我跟你说，现在最亏的就是那些陪男孩子长大的女孩，现在最典型的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就等着舒舒服服乘凉不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哥你还不相信吗！” 程云：......不得不说有点道理。 两人又这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彭川找着声音过来 “怎么坐地上？” 小奶黄本来缩在程云的臂弯里都睡着了，现在听到彭川的声音又活蹦乱跳起来, 彭遇当然也听到了彭川的声音，赶紧说 “哥，要不我辞职来境蓝打工吧，你养我吧！” 彭川从程云手上接过手机 “我养不起你。” 彭遇当然不高兴了 “那程云呢？” “可以。” 彭遇：......这双标得不要太明显 “哼，那我让程云养我！” “挂了，想回来就回来。” 彭遇：......呜呜呜这个哥哥还是能要的。 在彭川挂之前彭遇还是大声说了一句“那不打扰你们度过愉快的大理的夜晚了。” 程云的手机一直开着免提，听到这句话时赶紧抢过手机，尽量用最平常的声音说了晚安。 “回去了吗？还是想再走走？” 先前程云抱着小奶黄暖暖的还不觉得，现在小奶黄被彭川放地下才觉得有点冷，摇了摇头问 “你们都聊完结束了吗？” “嗯。” 程云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工作内容 “那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有大合作项目了，彭老板？！” 程云的眼睛笑眯眯的，彭川带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没有意外的话是的，没办法，以后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至于还有谁，刚才电话的内容程云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现在完全不敢说话，不敢提问，也不敢附和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回“境蓝”，小奶黄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跑回两人面前转一圈。 回到“境蓝”后，彭川直接从前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然后从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里又拿出了一张卡，先把第一张卡递给了程云 “你的房卡，在我房间隔壁，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叫我。” 然后是第二张 “这是我房间的房卡，里面电脑衣服这些，你需要就随时进去。” 看着前台小姐姐羡慕又激动的眼神，程云赶紧拿好了两张卡转身避开了视线。 彭川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匆匆出了一趟门，程云慢慢走上四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应该是相对比较豪华的大床房，看着可比彭川的房间好多了，超大的浴室，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个台子，上面有一套小茶具和一个懒人沙发，色调温暖清新，程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明天阳光撒到上面的场景。 许是下午睡了一觉，现在虽然晚了也很精神，程云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洗浴用品，去浴室里好好地洗了一个澡，疲惫慢慢消匿在热水和花香里。 洗完了澡，程云换上睡衣，把头发吹到半干，坐在窗边的台子上，发现这个方向看不到月亮，索性打开门，吹着微凉的风，看着漂亮的月亮。 视线慢慢落在院子的小屋顶上，那个和彭川相遇的驮着圆月的屋顶。 还是和三年前没有变化，一样的高度，甚至还有一个小梯子。 程云在睡衣外面加了一个厚外套，换了鞋子下了楼。 小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程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要是有人在院子，自己还真不好意爬墙。 好像已经忘了三年前喝了酒的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了，但是现在感谢小梯子在，爬上屋顶并不费劲。 也不管衣服会不会脏，就这么坐着，对着面前的月亮。 程云闭上眼睛，感受着皎洁的光和如水的夜。 比起三年前那个可怜的自己，现在的自己没有了当时的困境，但迷茫不减，得到了爱，也失去了爱。 就在程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却发现屋顶传来声音，转头一看，是彭川。 程云瞪大了眼睛，因为彭川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束花，一个精致的盒子。 屋顶爱意 对上程云的目光，彭川眼神有了一丝错愕，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然后利索地爬上了屋顶。 “本来打算布置好了再叫你的，没想到你比我先到，” “什么？” 程云不太清楚彭川的意思，但是心里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彭川先是把捧花给了程云，“抱着”。 然后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串灯带，随意地铺了一圈，打开开关，流溢的光带照亮屋顶小小的一角。 彭川也坐了下来。 和程云此时的方向一样，正正地对着月亮。 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卷起身侧女孩的长发，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染上花香。 “我今晚喝了酒。” 程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彭川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所以呢？” “所以我想酒后吐真言。” 程云的心像是接收到了莫名的信号，开始加快跳动的频率。 “什么......真言？” “我曾经遇到一个女孩。” “然后呢？” “她哭得特别狼狈，特别伤心，我现在还记得她看我的时候鼻子吹了一个小泡泡。” 程云：...... 看到了程云迅速撇下去的嘴角，彭川没忍住笑 “然后我很想给她递点纸巾，但是口袋里刚好没有装着纸。” 程云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回归到正常数值了，甚至很想告诉彭川要不你别说了，也不是非得要听。 “其实当时的我，还没有完全从小五的离开中走出来。那天境蓝刚刚办了一个活动，反馈很好，大家都在庆祝，那个时候我也应该很开心的，如果没有看到墙上小五的照片的话。然后我想着去一个离天近一点的地方，告诉他，当初一起所有的努力，有了很好的结果。” 程云心里有了一些触动，脑海中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具体是什么活动程云也不记得了，那几天客人几乎天天住满，大家都很忙，最后一天王辉给大家放了假，境蓝的一些员工和当时所有的义工都在小院子里喝酒聊天，热热闹闹的氛围。 “然后我看到墙角就有一个大水缸，顺着水缸轻松地就爬上了屋顶，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哭声。给我吓了一跳，因为她当时穿着白色的上衣，该说不说我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喝多了。” “我听她哭了大概十多分钟，然后为了证实一下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轻轻地拍了拍她。” 程云：......原来你拍我只是为了确定我是人。 “开个玩笑，我还有点担心会吓到她，但是可能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见我也没什么反应。” 程云仔细回想了一下，隔着眼睛里厚厚的水雾，当然是看不清楚面前的。 “那天的月亮跟今天的一样好看，我想告诉她，月亮那么漂亮，要多看看。因为那天晚上我看了很久的月亮，发现自己也就不那么难过了，我希望她，也不要那么伤心。她那么漂亮，应该开开心心的。” 程云心里感动占满了感动，但还是有点点郁闷 “我鼻涕都吹泡泡了还漂亮？” 彭川笑出了声 “漂亮。” 程云不信。 彭川也陷进了回忆里，程云的五官条件本就极好，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刚好有一颗眼泪划过脸颊，眼睛还有晶莹在晃动，那种清冷的破碎感，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很抱歉没能再三年后一眼就认出她，但是我相信故事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程云看着怀抱里的花，自己从来没有责怪过彭川，要说非要有什么情绪的话，可能略有一点遗憾。 “到你了。” 程云抬起头 “什么到我了？” “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我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要讲讲你的故事了。” “我的故事？” 彭川还是笑着，眼里是今晚大理让人迷醉的夜。 “可以吗？” 程云没有不愿意，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我觉得......我从来不是一个好运气的人。从小到大除了外婆，我的家人都不喜欢我。” “我的小学，中学，都是书包和校服，有一次大家出去春游，我还是穿着学校的校服，被很多女生讨论，后来我外婆知道了，重新给我买了新衣服，但还是改变不了很多人的看法。” “好在我成绩很好，班主任和老师都很关心我。上了大学，我遇到了彭遇，这真的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真心喜欢，被人真正尊重的感觉。我真的得很感谢彭遇，如果没有彭遇，可能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其实三年前，也就是我即将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参加了考研，距离我的第一志愿仅仅差了两分，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因为欠了债......想把我嫁人。” 听到这里，彭川没发现自己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义工旅行，知道了境蓝，然后一个冲动，就来了。” “然后在一个小屋顶上，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帅男人。他告诉我，不能辜负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眼前的美景，比如未来的自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境蓝的老板，我很想很想再见见他，只可惜一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再见他。” “但我一直都记得，记得那晚，之后养成了每晚睡前看月亮的习惯，月亮很美的时候，也在心底默默希望他能够顺遂如愿。” “我没想过会和他再遇见。” “但缘分是牵绊，是回响，是洪流。” 彭川揽住了程云的肩膀，把两人的姿势从一起看着月亮变成了面对面 “所以程云小姐，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吗？让我们一起，奔赴、享受生活。” “让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站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专注和深情，声音低醇，带着一丝厚重，让这句话在程云心底掀起地震海啸，那种直击心灵的颤动，让人轻而易举迷失方向，举手投降。 “彭川。” 彭川一直在耐心等着程云的回复。 “我运气很差，我其实很胆小，总是对不确定的东西感到害怕，我害怕受伤害，很多时候我会把自己藏起来，说一些违心的话，我不会谈恋爱，我......” 就在程云捏紧花束的时候，彭川身体开始往前靠，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打断了程云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程云下意识往后退，却被肩膀上彭川手掌的力道紧紧箍住，只能看着男人越靠越近。 原本两人之间就有一些身高差，坐下来彭川也比程云高半个头左右，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拉近，高度在减小，直到一个柔软的触感贴在了程云的额头。 很奇怪，他的唇原先是带着凉意的，但是不过片刻，就变得热烫。 停留的时间不短，两人重新面对面之后，程云成功地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听着，我们的能量和运气是守恒的，如果你觉得之前自己运气很差，完全没有关系，只能说明以后你的运气会越来越棒。” “你胆小，你害怕，都可以交给我。” 他在一条一条打消她的顾虑。 “如果你只是对你不确定的东西感到害怕的话，那你更不用担心了，我会让你一直确定，你也时刻可以找我确认。” “最后你不会谈恋爱，交给我，交给心，交给时间。” 彭川的每一句话程云都认真地听着，刚才带着焦虑的情绪在他温柔的吻中，在他每一句回应里慢慢消失，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话，程云顺嘴就回复了一句 “对哦，你有经验。” 彭川：...... 程云其实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只是没想到说出来就带上了其他的味道。连忙找补地说道 “我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只是客观地说一下事实，我不介意的。” 见彭川的脸色没好多少，于是又补了一句 “彭遇跟我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彭川：“......你少跟她玩儿。” 头一次程云来了小脾气 “我不。” 明明用着最硬的语气，却偏偏扭过了头，没看彭川一眼。彭川笑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相框，递给了程云，程云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接过相框，借着周边的光，里面是一个熟悉的画面，一个扎着简单马尾的小姑娘，坐在“境蓝”的门前，手里拿着一只冰棍，笑着微微抬起手，想要阻挡好奇想尝一口冰棍味道的小奶黄。 阳光洒满画面，却不及女孩明媚的笑容。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张照片。” “之前随手翻到的。” 其实找了一天。 从彭川真正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程云的时候，就打电话让王辉把之前的照片都发了过来，顺着时间慢慢找。大家的合照比较多，彭川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合照中那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彭川很有耐性，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这张程云和小奶黄的照片。 于是打印了出来，定了一束漂亮的花。 今晚“讲故事”形式的告白其实是即兴的，彭川本想把屋顶布置好，然后打电话给程云，她在四楼可以一开门就看到屋顶。 彭川甚至想了想程云看到屋顶上的灯和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会惊讶吗？还是会一脸懵？ 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是要提前演练一遍才稳妥的吧。 但是没想到，程云直接就已经在屋顶上了。 完美地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看着面前呆呆看着照片的姑娘，彭川莫名有了一点点的心急 “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嗯？愿意吗？” 屋顶爱意2 程云眨了眨眼睛， “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的。” “放弃什么？” “你。” 短短一个字，如果说程云是意外到来的惊喜，那么彭川就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那次在纳木错之后，我告诉自己慢慢放弃，慢慢回归以前的情绪和心态。” “但没想到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你受伤的时候我觉得我也很疼。我们一起陪着黑布散步的时候我心里也会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想着如果也会有这样的场景就好了。我回来之前那次聚会，是我彻底放弃原因，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了你的前女友，作为一个女生我也会忍不住感叹她出众的外表，她对你热烈、张扬的爱。这也许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 “但是外婆不在了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才有了呼吸的感觉。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对于我来说，谁都不是你，也无论谁都无法和你相比。” “谢谢这一路你一直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状态。” “你是我的最幸运。” “我愿意。” 语言能表达的情感实在苍白，彭川形容不出来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明明知道她不会拒绝，久违的紧张感不断加强，直到程云说出了最后一句，一切变得踏实和安稳。 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最后只能握着程云的手，郑重地说道 “我没有办法保证永远，但至少我会尽我所能，一直成为你的最幸运。” 程云终于笑了，隔了很久有这么舒心的笑。 两人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屋顶上。 从面对面的姿势又变回看着月亮，还没坐多久，就听到彭川的声音 “脖子酸吗？” “嗯？不酸呀” 彭川笑笑，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回答 “酸的话可以靠着我的肩膀。” 程云这下才反应过来，脸慢慢变热的同时脑子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谈过恋爱的男人，有点东西。 慢慢把头搭到他的肩膀上，彭川身上带着车里木质的香气和一点点淡淡的薄荷清凉的感觉，剩下的就是独属于他荷尔蒙的味道。 心跳平稳而强烈。 偶尔有几声小鸟的叫声，还有几只小虫子在飞来飞去，察觉到时间可能已经不早了，程云穿的很长的睡裙，虽然裙子的长度到了脚踝，身上也穿了外套，但夜里毕竟温差大，彭川还是有些担心程云会着凉，于是轻轻动了动肩膀 “准备下去了吗？” 程云舍不得。 今天的夜晚太过于美好，想闭着眼睛慢慢感受，却又怕闭着眼睛错过悬在面前的月亮。 但时间确实不早了，慢慢抬起头 “那走吧。” 彭川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现在看得见吗？” 程云点了点头， 境蓝的走廊和前院都还亮着灯，看得很清楚。彭川先往前，顺着楼梯下到一半 “先把东西给我。” 接过花束和照片，彭川先放到了地上，然后重新爬上了梯子，把手递给了程云 “手给我。” 接着彭川的力，程云慢慢站稳，然后顺着梯子很快下来了。 双手再没松开。 一直来到各自的房间门口。 “你先进去吧。” 程云说了一句“晚安”之后手就松了力道，没想到在转身的时候突然又被握紧，彭川上前一步，程云整个人贴在了面前，熟悉的触感落在额头，程云抬起头，眼睛不自觉看着彭川的眼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视线从自己的额头慢慢往下，落到眼睛，再然后，视线的落点直觉是双唇，程云 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没意识到彭川的视线变得更深。 就在程云以为今晚可能会有一个晚安吻的时候，彭川先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感觉掌心有了一层薄薄的汗，然后是他有些低哑的声音 “晚安。” 回到房间，程云感觉自己脑袋还有些迷糊，先是把花放在了窗边的小桌子上，定定站着看了几分钟，又重新把花放在了床头。 走进浴室拿起牙刷重新刷了一遍牙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刚才出门之前自己已经洗澡洗漱过了。 重新坐回床上，看到时间有些惊讶，居然已经十二点多了。还有几条彭遇发来的信息，虽然现在程云非常非常想把今晚的一切都分享给彭遇，但是确实时间已经晚了，而且两人一聊估计起步一小时，不想担心彭遇明天上班的状态，毕竟彭遇这几天工作确实蛮辛苦的，常常发信息给程云吐槽。 程云慢慢打开手机的备忘录，里面记录着很多程云零零碎碎的想法。 程云想了很久，终于在备忘录里写道： 我以月色为墨，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你的名字，我在夜里完全迷失，只渴求他的方向。 最后程云打开了相册，看到了外婆的照片，静静地看着外婆慈爱的眼睛，程云喃喃道 “外婆，你也在为我开心对吗？” 不知道到底几点才入睡的，一闭上眼睛，今晚所有的画面都好像设置了自动循环一样在脑海里放着，甚至还会想到就在自己隔壁的彭川现在在干嘛，睡着了吗？ 最后终于慢慢平复，意识慢慢变沉，梦境和现实交错，程云看到了自己站在雪山山脚，一只大金毛慢慢跑向自己，身后是跟着慢悠悠走着的彭川。 金毛跑到程云身边就坐下了，一起等着彭川，就在彭川走到程云面前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从门口传来，程云睁开了眼睛。 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着去开门，不用猜也知道门口的人是谁，就在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脚步一转赶紧去了卫生间 “等一下！” 看着镜子里睡眼惺忪头发还有些乱的自己，开始快速洗漱，刷牙的同时心里还略微有一点点感叹，这身份变了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彭川站在门口能隐约听到一些脚步声和水流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笑了笑。 昨晚一墙之隔自己也没有睡着，一直在想着之前川藏线两人一路看过的风景，一直到夜晚月色里浪漫的交心。 最后实在睡不着干脆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处理到一半彭川隐隐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关于和程云有关经历的义工旅行的想法，干脆直接把策划书写了出来，最后一看时间已经接近早上六点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索性就出门了。 在程云的房间门口很久，从太阳往天边慢慢透出第一抹橘粉的光，到慢慢升起的红色气球，那抹漂亮的圆月，慢慢消失。 快要八点的时候彭川没忍住轻轻敲了敲程云的门，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没再敲，回房间拿着昨晚写的策划书去找制作组的导演聊聊，下楼梯的时候有些好笑，如果一堆朋友里要说有人告白成功了激动一晚上没睡，都不说大家会不会真的信，一番嘲笑肯定是少不了的，现在事情发生在将自己身上还真是不得不感叹缘分和命运。 后来还是没有忍住给彭遇发了个大红包，还顺带了一句话：以后叫程云记得改口。 彭遇当时就发给程云消息轰炸了，奈何程云正在梦里，给彭川发消息彭川也没再回，让这边心急和万分好奇的彭遇一边打工一边看手机，一边骂骂咧咧这两人怎么都不回消息！ 最后早餐已经都做好了，彭川再去敲门，这回程云倒是醒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换好了衣服，打开门就看到彭川直直地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看着门的方向，一件墨蓝色的冲锋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凌冽，阳光偏心了打了一束漂亮的光在他身上，让程云忍不住心动。 直到彭川抬起手在程云面前晃了两下，眼睛里带上笑意 “怎么？距离你答应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不认识了？” 就在程云觉得自己脸正在慢慢发烫的时候，自己的肚子又传来“咕咕”两声，这下好了，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手被彭川的手掌完全包裹住，程云发现他好像特别喜欢牵手，只不过从之前简单的握着，变成了十指相扣，彭川还会时不时攥着程云的纤细的手指捏一捏，轻轻蹭过掌心，彭川的手掌和指节有一些薄薄的茧子，带来的触感十分明显。 彭川其实已经吃过早餐了，现在就坐在餐桌前看着程云吃。 程云看着厨房里笑着看着自己的李婶，只想把脸埋进碗里，小声的说 “要不你去忙工作吧。” 彭川帮程云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先把水喝了再吃早餐、” “不急，工作今早就处理了一些，你先吃完，吃完我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 程云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 “什么？” 彭川打开手机一看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的手机呢？” 程云摸了摸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应该在房间里忘了带出来。” 彭川好像今天一直都在笑 “那你吃完先回房间，彭遇应该有事情找你。” 彭遇：这两口子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迷情丽江1 彭川一直陪着程云吃完早餐才去忙工作。 程云回到房间刚打开自己手机就看到了微信上一串小红点往前蹦，大多数都是彭遇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之前 “握草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可以改口了？”一张和彭川的聊天页面截图。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啊啊啊啊啊！！” “赶紧给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别不回消息啊，过分了啊！” “你和我哥怎么回事？！光吊人胃口不说话啊！我刚刚一直看手机还被老板点名了，快点补偿我！告诉我细节！every 细节！！” 又隔了几分钟 “我哥早就醒了为什么不还没醒？！赶紧回消息，不然我就要乱想了！” “呜呜呜程云你好过分！你颠覆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原来你这么开放！” 看到最后程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回了一条消息 “我没有！我刚刚下楼吃早餐忘了带手机！” 没想到那边彭遇是秒回 “告诉我细节！我要听细节！” 还带了一张海面宝宝炸裂的表情包。 就在程云酝酿措辞的时候，那边又火速发来了一条消息 “不行不行！我要跟你打电话！我要看到你所有的表情！等我找机会溜出去了打给你！” “你不怕被你老板骂吗？” “他今早已经放弃我了，等我！” 程云一边笑一边退出了和彭遇的聊天框，发现还有之前彭川发来的信息，一个是凌晨快六点钟发来的 “告诉你个秘密，我失眠了。” 还有一个是八点多的时候发来的 “已经做好早餐了。” 程云往前一条一条划着和彭川的聊天记录，发现几乎都是彭川发来的消息多，自己回应的很少，除了最开始的传了一些照片，然后彭川时不时发来的关心和晚安自己也并没有回复，最后就是外婆出意外的那段时间，彭川发来的几条消息 “你还好吗？” “别害怕，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我到医院了，你在哪？” 这三条信息程云都没有回复。 从外婆走了之后程云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因为发现自己对手机的铃声，尤其是电话铃声有很强的反应，只要一听到铃声响，就会被吓到，然后不自觉的开始发抖，出冷汗，回到那种无比恐惧的心理状态。 程云看着微信上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发来的关心的消息，慢慢一条一条地回复了。 回复到一半接到了彭遇打来的视频电话，一接通就是彭遇的有点小怨气的声音 “烦死了，都怪你跟我哥，刚刚我溜出公司都被我们老板看见了，他威胁我要扣我工资，为了你跟我哥我还是出来了，感动吗？” 程云刚说完感动没想到彭遇下一秒就是 “那你跟我哥谁来赔我的工资。” 程云大概料到了彭遇会说这句话，从容道 “你哥不是给你发了红包吗？” 这下提醒彭遇了 “对啊，之前我不知道发生啥了都不敢收，生怕我哥有诈！现在我就收，要是少了你就跟他说我不同意！” 看着彭遇的角度有些变化，应该是退出去收红包了，程云一直看着彭遇的眼神从生气到震惊，然后是藏不住的笑，自己也被彭遇的笑容感染了，直接问 “看样子是满意了？” “哪有，微信红包就两百，但是我哥附赠了一次清空购物车的机会！！！呜呜呜我刚好护肤品用完了，还看中了一个贼贵的包，呜呜呜我哥太雪中送炭了！我天！爱情的力量也太伟大了！！快说说你怎么拿下我哥的，不对，是快说说我哥是怎么拿下你的！” 程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等下，为什么不能是我拿下你哥！？” “你跟我哥先告白的？” 程云：...... 见程云没说话彭遇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我知道肯定是我哥先跟你告白的啊，而且你也根本不用拿下我哥啊，对我哥来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勾勾手指都不用我哥就死心塌地了。你呢，就反过来了，你是需要我哥有点动作的嘿嘿嘿，不然你也不可能答应啊！所以赶紧跟我说，是昨晚吗？” 程云点了点头，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跟彭遇讲了一遍，当然自己也重新回忆了一遍所有的情节，程云现在感觉就算过个几十年，自己也还是能够清楚地说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毕竟睡前过了一遍又一遍，梦中也重回了一场又一场，人和环境都没变，心跳的声音也没变。 “哇！” 彭遇听完感叹了一声 “你是我的最幸运，这句话好浪漫啊！不愧是我们程大摄影师！” “之前我就跟你说你跟我哥一定可以，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吗？” 就在彭遇美滋滋做起了以后和程云一起剥削自己亲哥的美梦的时候，却听到程云说 “以后会发生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略微平淡的语气却让彭遇听出了一些不明显的失落 “那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你要注意听哦，你会跟我哥一起，慢慢走向新的生活，外婆会一直一直保佑你，你会有新的家人，你受到的关心会更多，你一定会遇见更好的你自己，最后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很值得！” 彭遇坚定的眉眼和语气此时和彭川有几分相像，程云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被蒸发 “谢谢你，彭遇。我要改一下我说过的话，彭川不是我的最幸运，你才是我的最幸运，一直都是。” “哈哈哈那我哥岂不是错付了。完了完了，我老板打电话给我了，我靠我们居然聊了快一个小时了！” 程云现在才发现自己手机也快没电了 “那你赶紧去工作吧，拜拜。” “嗯嗯。” 挂了电话之后程云找到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想起刚刚彭川说有事情找自己聊，但是刚才忙着上来回复彭遇的消息，就忘了。现在看着和彭川聊天页面里他孤零零的消息挑，于是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忙吗？” 本以为彭川在忙工作应该不会很快回复的，没想到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 “还好。” “那你忙完了给我发个消息，你不是有事情要找我说吗？” 其实程云对这种“过会儿跟你说个事情”，或者“等会儿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这种类似的话总是会不自觉的紧张，还很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就在正想咬嘴皮的时候，彭川回信息了 “等我十分钟，我上来的时候来找你。” 等彭川来的时候还端上来了一小盘烤包浆豆腐，金黄软嫩，上面还撒了一层辣椒面，看着好吃得很。 “来常常，王辉刚刚拿来了包浆豆腐，我可以保证你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 果然，刚咬下去的一瞬间外表喷香酥脆，然后尝到了里面滑嫩的豆腐浆，豆子的醇香像是锁在了绵软的口感里，配上又香又辣的辣椒面，程云吃了一块儿后立马竖起了大拇指。 彭川又把盘子往程云面前推了推 “下面的有点烫，你慢慢吃，吃完我们再谈。” 突然间程云觉得好像嘴里的包浆豆腐变得不想了，干脆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 “你要说什么要不现在说吧，要不然我会觉得你这是给我了一颗甜枣。” 什么一颗甜枣？彭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想了一下之后才知道程云的意思，无奈地扶了扶额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跟彭遇这么要好了、” “为什么？” “你俩想象力是一个级别的。” 程云：...... 彭川直接开门见山 “其实我主要是想跟你聊一聊你之后工作的事情。” 看着程云有些迷茫的表情彭川就知道她应该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彭川原本不着急考虑这个问题的，但是经过昨晚两人的心意相通，排除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之外，确实希望程云可以尽快考虑后续工作的问题，如果还要回去，那么两人之前的距离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如果留在云南可以有发展机会的话，那么以自己的人脉和能力有可以帮到的地方，最好还是尽快安排。 “我......我真的不知道。” 彭川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了程云的手 “那你愿意，留在云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