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总被虐文套路怎么办》 第1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 “如果——”啪啪。 “你,有我这样的男朋友——”啪啪。(手势) “你,”啪, “今晚——”啪(手势)(手势)。 “几点回家——”啪啪啪。(手势) 陈琅:“……” 陈琅看了看手机里正在摇花手的男人,一脸平静的熄了屏。 如果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可能会连夜提桶跑路搬家。 他从床上翻身下来,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跪到在地,8485平静的声音在脑子里幽幽响起:【平身,刚刚才载入任务世界里,爱卿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陈琅扒在床沿爬起来,咬牙道:“这具身体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会儿全身都是软的?” 【全身都是软的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只是载入时的副作用和正常现象,原主刷短视频睡过去了,在睡梦中因心脏病忽然发作而死去,本来应该全身都是硬的,】8584微妙的停顿了一会儿,【但是你来了,所以他就软了。】 “……”陈琅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心脏里那种彷佛被人用力攥在手里几乎要被捏爆的绷□□息感才渐渐消下去。 “任务目标是谁?” 8485看了看任务面板:【赵宇声,十五岁,现就读于市郊龙平中学初三5班,其饱受继母折辱欺凌,即将因为一些意外而遇到同年级的主角受廖清折。】 陈琅的眉毛动了一下,诧异道:“十五岁?” 【怎么,迫害未成年,你害怕了?】 “什么叫迫害未成年,”陈琅恢复全身力气,站起来抡了抡自己有力的臂膀,“这叫劝阻涉世未深的失足少年回归正道,一心向党,”他露出一个笑,“从今天起,我就是他的爹,让我来会会这个祖国未来的崽种是什么样子的。” 【可以的,不过您现在得先交上这个月的房租,】8485揭他的老底,【再不交的话房东明天就会过来收房,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现在给你原主的记忆包。】 记忆包没什么用——除了让陈琅知道自己卡里的全部身家还剩一百七十三块三毛二以外,哦,不,微信里面还有十五块八毛,还够吃一顿饭。一点小惊喜,拿捏住了。 他这具身体骨架子高大,因为原主就是楼下颠大勺的,每天傍晚拉着小推车到街口上去卖炒粉,挣点小钱勉强度日。 不过因为每天都要颠大勺的原因,这具身体用力的时候可以看到两条大花臂上面有肌肉鼓起,线条流畅。陈琅挥舞了一下臂膀,很有劲儿,特别满意。 原主身材还行,就是眼睛上方有道很浅的疤,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偏向于阴沉的长相,看起来像个随时都能掏出刀子捅人的老大哥。 陈琅没试过这种感觉,还觉得挺新奇的,因为这跟自己原本那副病恹恹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大哥名叫何秋鸣,虽然长得看起来很像电视里法制节目上经常出现的那种某某在逃通缉犯,但其实生活习性和爱好也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从小到大是个孤儿,没有伴侣,孑然一身,只有一帮关系不错的兄弟。 他因为没上过学又没能学到什么技术,只能摸索着自己干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生意,靠小吃摊来维持收入。平时的活动就和朋友挤在混着烟味儿和脚臭味儿的小出租里打打牌摸摸麻将,喝着啤酒肆意聊天吹牛逼,很平凡普通的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健康强壮的人,忽然有一天就在睡梦中猝死了,于是陈琅就穿到了他的身上。 世事总是无常,所以我们平时一定要注意定期体检,爱护身体,将问题扼杀于摇篮。 “我能去创业吗?”陈琅觉得这个开局未免过于寒碜,抹了把脸,觉得头发油油的:“卡里只有一百多块,我还得交房租,这怎么活?” 【不可以,】8485不紧不慢:【您需要做出符合您人设的常理内的事情。】 陈琅拨着头发沉默一会儿,“所以我还得去楼下颠大锅卖炒粉?” 【是的。】 陈琅默默在心里给它比个中指。 他站起来环顾自己家徒四壁的境况,有些头疼。 何秋鸣一直过着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日子都是有一天算一天,没钱了就去卖炒粉,有钱了就去摸牌吃顿好的,钱都花出去了回来后蒙头大睡,根本不去想自己第二天要怎么过。 索性他没有留下什么债款要偿还,对于这方面还算洁身自好。 陈琅转了一下自己的两房一厅,一个月一千三的房租,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续上的,一个房间堆他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个房间拿来睡觉,排插直接放在枕头旁边方便充电玩手机,很危险,枕头跟被子睡得黢黑也不洗,客厅里还扔着满地喝完不要的饮料瓶。 一个从不打理的邋遢房间,他转完一圈回来,沉默了。 从杂物房里翻出一个蛇皮袋,他往里面扔着空饮料瓶,一边指指点点一边骂骂咧咧,“系统你好狠的心,怎么忍心摧残我这朵涉世未深的可怜娇花?你没有统德。” 8485:【……本来看你可怜还想用初始积分给你兑两千块钱的,看来你现在是不需要了。】 陈琅:“怎么会呢统统,亲爱的统统,可爱的统统,亲亲,两千块钱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别这么恶心,请叫我第一个数字和第三个数字。】 陈琅:“8和8。” 【请连起来叫。】 “你吃屁去吧。”陈琅和他的第一个系统结下了一段美好愉悦的共事回忆。 可怜的霸总完全没想过曾经呼风唤雨的自己今天会为五斗米折腰。 把床单和枕头套都拆下来洗了,打扫客厅,他清掉房间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在房东来收房之前把一千三的房租包括欠缴的水电费都一起打了过去。 第一个数字和第三个数字一起将他的尊严摧残殆尽,这是他用自己的人格换回来的一笔钱。虽然叫了足足二十三次8485才答应给他。 陈琅骨气满满的再次心里给它比个中指,开始思考自己的生存问题,随后把目光移到了客厅里装满瓶子的蛇皮袋上。 塑料瓶一共卖了三块一毛的巨款,蚊子腿再小好歹也是肉,陈琅从废品站里出来,揣着三块钱游荡在回来的路上,他四处物色了一下晚上能摆摊的好地方,随后渴了在路边超市买一瓶可乐,花了两块五。 陈琅:…… 从未觉得赚钱如此刻不容缓! 他喝着可乐走过大街上,然后从一条巷子里钻进去,他的房子位置挺深的,要走好几段小巷,迎面碰上几个中午放学归来的学生,穿着蓝晃晃的夏季校服,短发,背包,嘻嘻哈哈的从陈琅旁边路过。 陈琅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定在被两人勾着肩膀的少年身上。 【叮~触发主要人物——廖清折,被反派困扰的主角受。为避免他在十年后被反派赵宇声因求而不得而造成同归于尽的结果,请宿主拯救主角受的命运,让主角攻受达成he成果。】 十五岁的孩子,就读于龙平中学初三年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清秀,骨形纤细,标准的校园主角受长相。 陈琅吮着罐子里的可乐,扭头继续回去,“先搞钱,搞钱最重要。” 8485:【……】 话是这么说,但陈琅又回头看了廖清折一眼,忽然出声道:“嘿,小朋友,你有什么东西掉了?” 他从地上拾起一张校卡,吸着可乐走向回头的几人,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一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有点阴沉,偏偏嘴里咬着一根吸管不停的吸着可乐,罐子里发出气泡水被吸吮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反差。 “给。”这位大哥把校卡往他们面前一递,也不等他们说谢谢,转身就走了。 “清折,你认识他吗?”旁边的少年问了问处于中间的那个少年。 “没见过,不认识。”廖清折随手将校卡揣进自己的裤袋里,视线从那人消失的街口淡淡扫过,侧了侧头,“早点回去吧,吃完饭午休,别到时候下午上课又没精神。” 同学开玩笑的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笑:“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你要不乐意我做你爸也行。” “嘿——”小孩被气得一跳,可目光碰上他半眯起眼睛的清浅笑容里,便深呼吸慢慢卸了气,“什么时候你这种张嘴能说出跟你看上去的样子差不多的话来?” “什么话?当你爹吗?” 小孩跳脚,“吃我一记沙包大的拳头——” 同伴嫌弃,“看你无敌喵喵拳吗?搁这撒娇呢。” 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的跑远,正当无忧无虑的快活年纪,在巷子里自由自在的追逐奔跑。 而陈琅吸完可乐靠在墙边,【叮~您与完成第一次与主角互动,随机掉落一积分。】 “什么玩意儿?” 【积分是可以兑换现金的,兑换比是1:100,也可以在系统商城里购买辅助道具,宿主收好就是了。】 “还有这种好事?” 【……您签订协议的时候都没有看协议内容吧?】 积分掉落是对宿主积极任务的一种奖励机制,虽然每次只掉落这么一丢丢,但也是为了防止部分宿主消极怠工,连主角的边儿都摸不着,浑浑噩噩过日子。 “……好吧。”他签的时候确实没怎么看,只是听到系统说能复活自己立马就来了。 陈琅趁下午还没到来之前去市场购买东西。炒锅和煤气他都有了,就剩一些调料配料和粉丝……他回去后把自己的小推车翻出来,随后将这辆被改造成和三轮车焊在一起的简易小摊子推出来整理了许久,灰头土脸的蹲在角落里抽着一根烟。 “统统,”陈琅语气沉重,“我忽然想起来,我不会做饭。” “这该怎么办?”陈琅扬起一双无神的眼睛,“我以前做的东西我家老鼠吃了都死了,今晚出摊回来后第二天我会不会被警察捉起来控告我大范围投毒。” 8485沉默片刻,【不会,原主会做饭的话,你也会。】 “那就好,你别骗我。”陈琅松一口气。 等到了晚上陈琅推着小推车走到外面,他现在连摊费都交不起,小推车可以说算是流动的,一旦有人来查就得拿出逃命的速度。 陈琅表面八风不动,霸住了一个巷子口旁边的小位置,LED灯开起来成了沐足按摩往二楼去的一个楼梯口旁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虽然背景不好看,但是位置好,干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 掩在淡定的外表下陈琅有些底气不足:“统统,我没干过这种勾当,被城管抓了我会上征信吗?” 【……能不能别叫我这个名?】这昵称总是让系统觉得自己就像那种膝盖高的红色塑料水桶。 【会罚钱和扣押经营兜售的物品,如果你老实点不占用公共场所设摊经营,再灵活点儿的话,大多时候是没什么大问题的,】8485靓仔无语,【别说的好像你正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非法勾当一样。】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会被城管抓,要是城管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呀…” 【不会的,你真不用这么担心,如果不是有人投诉然后城管出来执法抓人的话,大概率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可人家还是觉得怕怕的,”陈琅人高马大的往摊子后面一坐,像一尊红脸的煞神,作出一副让人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我这样一朵柔弱可怜的娇花……” 8485:【?】 陈琅羞涩,“毕竟我以前是一个那么遵序守法的好公民,不然你们也不会找上我了不是?” 8485:请闭嘴专心的卖你的炒粉谢谢,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找着花样的故意恶心消遣我。 炒粉摊迎来第一个客人。 陈琅开火,放油,动作一气呵成,沉稳有力的手臂把锅里的炒粉颠出花来,没几分钟就炒好了一份,热腾腾的冒着锅气和香味儿,他把一次性饭盒的盖子盖好,用塑料袋装起来递给对方。 “*付宝到账,十元~” 钱到手,陈琅脸上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谢谢惠顾。” 他一连接卖出去好几份炒粉,老老实实的蹲守在自己小摊后面,吭哧吭哧颠着炒锅,忽然听到一声尖利刺耳的喊叫,“小兔崽子你还跑!怪不得我说找不到人呢,原来是躲这儿来了?” 一个穿着黑色水靴和防水围裙,将头发随便乱七八糟束到脑后的妇女单手拎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那条细细的胳膊在她手中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折断了。 “跑!你他妈还敢跑,活儿还没干完呢!”她很自然的,习惯性的直接甩手给了对方一巴掌,将对方的脑袋扇得偏了过去,“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想一跑了之?” 有一小撮人听到动静望过去,晃动的人影中那个被抓住的孩子露出一截尖细的下巴,嘴唇很白,身上的校服也洗得发白发旧,映着脸上浮起来的巴掌印,孱弱得有些可怜。 然而众人看清了这两人是谁,却又轻轻唏嘘一两声,若无其事的把目光收回来,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陈琅投去探究的目光,下一刻同一双黑漆漆的,空得仿佛深不见底的目光对视了一瞬。 陈琅一愣。 那孩子复又低下头去,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无力反抗的被妇女直接拽住手臂拖着离开。 【叮~触发任务目标——反派赵宇声,为避免此人物在日后造就的各种悲剧,请宿主使出浑身解数,用您的爱与温暖来感化他,将他拉回正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开新文啦~~~ 第2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 【叮~】一道不属于8485的,属于系统自带的提示音响起:【随即掉落一积分,第二天您似乎就已经和您的攻略目标见面了呢,进度很快哦,干得不错呦宿主,请再接再厉~~】 “刚刚那是……”陈琅有些迟疑,凝视着地上的某一点血迹:“那个就是你说的控制了主角受整个人生还强行打断主角攻的双腿把人送去非洲,大半生都在囚禁和强迫廖清折并和他不死不休的那个反派?” 8485:【是的。】 “这……”陈琅看了看那点血迹,那是赵宇声被刚刚那个大婶一巴掌扇出来的鼻血,无声没入地缝里,留下一抹淡红。 “这就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他才十四五岁,当然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原本既定的世界线走向被赵宇声这个反派影响了太多,后期的他足够疯魔,干了很多让人难以想象的丧心病狂的事情,甚至一度差点杀了主角攻受,表面上一副为了廖清折要死要活的病娇样,但实际上步步都在把对方往死里逼,最终导致两人一起同归于尽的结局。 主角攻受无疑是这些任务世界中集气运于一身的人,但是这种惨烈的结局直接影响了这种气运的任务世界中原本该有的走向,是某种bug,是需要被“修正”过来的。 陈琅相当于被投放进任务世界里的“补丁”。虽然他不是很明白这种大费周章的用那么多精力去重启世界线以保证主角攻受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结局有什么意义。不过这种事情不需他多想,他只要老老实实干活拿报酬就好了。 陈琅收摊回家,第一天晚上因为占了个好位置赶上一波下班高峰而小赚一笔,数着钱计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凑够下一次的房租。 他从未过得如此拮据过,所以觉得自己手里一定要攥着点钱才安心。 “赵宇声住哪儿?”陈琅回想了一下,“那个把他拖回去的大婶儿,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他的继母吧,看样子是从菜市场的放向跑出来,还穿着水靴和防水围裙……他家里是卖水产品的?” 【对,】8485不紧不慢:【不过这些东西都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陈琅摸摸下巴,“那他们应该不会住得离菜市场太远吧……正好明天去那边绕一绕,反正又要买粉丝和配菜了。” 陈琅洗漱完安详入睡,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他在梦里一抬头,忽然看见眼前一只锃亮的皮鞋尖,正抵在他的下颌处,将他的脸慢慢的抬起来。 他感觉到周围似乎站着很多人,但是气氛却静得诡异,陈琅听见自己粗重费劲的喘息,宛如一个濒死之人,视线被血迹糊住了,他几乎要睁不开眼。 艰难的咳嗽了一下,他听到一声轻笑,“好可怜,像只奄奄一息的狗。” 那些沉默的人具都僵硬的附和着笑起来,稀稀拉拉的,很有些勉强和惧怕的意味。 他十分费劲的抬起头想要看清说话的这个人的脸,然而下一刻对方已经收回了抵住他下巴的脚,陈琅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无力的落下去,下巴咂在地上,让他一阵牙酸,总觉得自己的下颌骨应该裂开了,有血在慢慢的往外晕开。 “嗯...好脏啊。”那声音清清浅浅,带着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的润朗和几分清柔,好像一个脾气特别好的温柔之人,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对方轻描淡写的说:“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陈琅沉重的闭上眼睛。 “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女人和五岁的小孩是吧?”对方忽然又这样说了一句。 陈琅这具猛的身体一震,宛若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他绷紧肌肉站起来大张着嘴:“哈……嗬嗬嗬…嗬!” 陈琅反应过来,这具身体的舌头被割掉了。 然而暴起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一直说话的男人的脸。 白皙的侧脸,熨帖的西装,他散漫的坐于一张随意拉过来的塑料凳子上,瞧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兴味,那是极漂亮的一张脸,杂糅着一些隐晦的,带有血腥气的某种沉淀和恶意。 这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并不突兀,要第二眼才能看出那些被藏起来的,很内敛的危险气息。他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 而且这人的目光好像在透过这副皮囊看着自己。 不过可惜这具身体的暴起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一只枪.管捅进他的嘴里,枪口稳稳抵住内喉咙,这男人带着细纹的眼角微微弯起,手指勾在扳手上,宛如热带雨林中花纹张扬艳丽的毒蛇,兼具着夺人的瑰丽和隐而不发的力量感,矛盾又奇异。 他微微一笑:“不过你要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你们一家在海里团聚。” 陈琅在砰的一声枪.响里弹坐起来,身体失衡又砰的一下滚下床去,脑子砰的一下砸在地上,四肢大开的眼冒金星爬不起来。 “统统,”陈琅的心口因为不知名的压迫而绞痛,他唇色发紫的抓着床沿,“那他妈是赵宇声?” 那个连一巴掌都反馈不了的小可怜? 【是的,】8485道:【37岁的赵宇声,那是他最终长成的模样。】 “最终?”陈琅抓住一个字眼。 【因为他只活到了三十七岁,走到那个地步之后他基本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所以他死了?” 【嗯。】 陈琅一骨碌爬起来,拿着蛇皮袋在房间客厅里乱逛,看见什么有用的就扔进去。 8485不解:【你在干什么?】 陈琅往蛇皮袋里扔了一只小黄鸭,小黄鸭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发出细细的尖叫,他头也不抬:“我在提桶跑路。” 【……】 “跟这人对上我会死的。”那种从头麻到后脚跟的阴冷感他到现在都没办法从脑子里赶出去,这个人确实太危险了。 【可他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你还有操作的空间。】 “我不觉得我救得了这种人。”因为他看起来天生就有病。 【真的吗?】8485沉默一会儿,【放弃任务你会直接失去成为宿主的资格。】 陈琅到处收拾的动作一顿,一拍脑袋,“对哦,上了我可能会死,但我不上一定得死,”陈琅掏掏蛇皮袋,把东西又放了回去,安详的躺回床上,“万一哪天我忽然翻车了,统统你一定要替我收尸。” 他目光无助的看着虚空,“不许用草席,草席太潦草了,但是要把我火化,虽然我生前特别怕火…然后把我的骨灰洒进海里,我喜欢浪漫的离开,到时候你给我写一首诗……” 8485:【?】小东西要求还挺多。 “我好难过,”陈琅翻了个身,用手指轻轻划着身下的冰丝席,一身娘气:“你能不能给我申请点福利什么的,我好歹能死得没那么难看啊嘤嘤嘤。” 8485:【……行吧,我争取一下。】 陈琅捏着兰花指轻轻拭一下眼泪,眼睫低垂,露出一抹羸弱不堪的娇花般纤弱的笑:“好的统统,谢谢你哦统统。” 8485觉得自己的眼睛那一瞬间就像是被带毒的东西给蛰到了,捂着眼睛道:【你能不能别故意这么娘了吧唧的。】 陈琅抽抽噎噎,“我都要豁出命去攻略这么一个危险分子了,你还不许我有最后一点自由吗,你好狠的心。” 【叮~您的福利卡申请成功,已到账——瞬移卡,听说您要攻略本任务中最危险的反派呦,呀?他可真可怕,那就给您增加保命用的筹码,防止我们兢兢业业的可怜宿主中途嗝屁吧,使用次数为三次,不限定世界属性使用,祝您今早完成任务呦亲爱的宿主,mua~~】 “……” 【……】 “8485,你故意的?” 【不怪我,这是积分到账或者购买道具时系统自带的提示音,时不时自己蹦出来,嗝屁什么的,也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哦。” 陈琅翻了个身,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放松后不一会儿就安然入睡,发出了猪一般震天响的呼噜声。 8485在一旁凝视着他的睡颜,不知道自己签了个啥玩意儿,心情有点复杂。 第二天陈琅精神抖擞的从床上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一套空气组合拳。 ——这看起来实在很像个和空气斗智斗勇的二傻子,8485问他想干什么,他说他喜欢听自己的拳头像利器一样划破虚空的声音,当凌厉的拳风割裂空气,这是只有强者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陈琅挥舞着臂膀这样说道。 ……实际上他只是想让自己全身血液动起来,这具身体不太健康,昨晚上突如其来的心梗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系统和他说原主的死亡结局无可避免,所以存在时间的长短要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这关乎他的任务结束后的评级和完成度评定,系统凭此发放积分报酬,待积分累积到一定数量后他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洗漱完成后陈琅自己炒了个炒粉吃,曾经向来只会做黑暗料理的他此刻有些感动,苦中作乐的想看来这种出卖灵魂的交易合同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还能学点小技术傍身,要是以前的他有这技术也不至于在自己公司倒闭被人瓜分之后沦落到去睡大街的地步。 公司倒闭的落魄陈总蹲在小桌子旁扒完饭盒里的炒粉,挎上一个绿哔哔的超市赠送印有洗洁精字样的购物袋准备去菜市场里逛逛,想捡点小便宜顺便看能不能推动下任务进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8 20:57:48~2022-06-29 22:2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钙奶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3 菜市场杂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最多的地方。 这个菜市场管理一般,地上坑洼的路面蓄积着脏水,周围穿着拖鞋来往的大叔大妈们在车后座里载着孩子,把电动车和共享单车骑出一种秋名山车神的气势,轮胎严丝合缝的贴着别人脚后跟上,停车开车的操作技术含量极高,惊呆了陈琅这个从来没进过菜市场的小土鳖。 他后退一步,面容有些严肃:“这……” “这比十字路口还危险,简直就是一个事故多发地,”他攥着购物袋的手捏紧,活像个踌躇不前的小媳妇儿:“我真的要进去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意穿出来的白色运动鞋,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进!】8485言简意赅的指挥。 于是陈琅迈着小碎步扭扭捏捏的进去了,为了极力避免别人踩到他的鞋,陈琅把脚走成内八,畏畏缩缩的左顾右盼,结果一个不察还是被一只飞来横脚踩中,他的面目忽然扭曲,仰头痛苦的叫了一声:“啊——” 不小心踩中他的脚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去混入人群中,只留下运动鞋网面上一个明晃晃的黑色鞋印,看起来脏兮兮的,那是让强迫症患者和洁癖患者看了都会极度不适的程度。 陈琅面目狰狞,直到又被人连接着踩了几脚,他终于放弃自己的白鞋摆烂了,尽量不低头的往菜市场深处走去。 西红柿,青瓜,娃娃菜,青椒,胡萝卜…… 陈琅到处看看,买了一把蒜苗,买完胡萝卜又买一些比较便宜又能久放的菜,在他正在勤勤恳恳费劲儿的挑番薯的时候,旁边卖鱼的地方传来一声尖利的争吵声,听着有点耳熟,于是陈琅放下番薯挎着一兜子菜凑过去看热闹,支棱起八卦的小耳朵。 一个中年妇女掐着腰正在大骂,表情很刻薄,几乎是在恶狠狠的同另一个人在争论着什么,身上还穿着那件防水围裙和黑色水靴,站在一个鱼摊前面。 陈琅的视线从她的面上掠过,目光定在她身后被揪着手臂动弹不得的瘦小身影身上。 仍然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过长的头发,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瘦了,陈琅猜测是长期营养不良,被妇女紧紧捏住的一只手臂被掐得皮肤通红,手上沾了一点血迹。 邱雪正在跟那个顾客据理力争,对方死不承认自己拿了她们多找的钱,怎么都不肯拿回来,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小堆人,那个中年男人便开始大声告她污蔑,卖个鱼都这样不讲诚信,以后再也不来买了。 邱雪性子要强,平生最恨这样耍赖的人和事,绝不可能让别人占到自己的便宜,差点当成跟那个中年男人打了起来。 众人好说歹说劝开两个人,中年男人得意洋洋的挺着啤酒肚走远,邱雪几乎咬碎一口牙,转身一巴掌甩到了身后的少年脸上,恨声道:“都怪你,找钱都不会数数的吗?没长眼睛吗,你还给他多找了那么多钱,你要是什么都干不好那我带着你还有什么用!” 少年脸上很快浮出一个巴掌印,有路人似乎觉得不忍,但却并没有出声制止,而是默默走开了。 陈琅皱了皱眉头。 再怎么样也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往孩子脸上扇巴掌,这算是家暴了吧?而且看周围人和那少年自己的反应,这种事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长期以往的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手,未免太过残忍。 他出声道:“老板娘。” 邱雪恶狠狠的瞪过来,以为他也是劝和或者指责自己的人,却见这长得一脸凶相的高大男人温吞片刻,向她说:“来条草鱼,要那条。”他指了指池子里某条游动的鱼,体型不大,“帮我处理一下切成块,我拿回家直接做菜的。” 邱雪终于放开赵宇声的手,推了赵宇声一下,“听到没,还不去抓鱼?” 身形瘦弱的少年踉跄几步险险站稳,沉默着拿起兜网去网那条鱼出来,提到菜盘旁边宰杀。 陈琅没给现金,直接在手机上转了账,邱雪在听到转账提示音才颇有几分赔笑意味的向陈琅道了一声歉,然后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赵宇声杀鱼的动作很流利,提着一把沉重的菜刀将鱼腹划开,但约摸是没什么力气的原因,他的动作有点抖,指间沾了不少鱼身上的粘液和血迹,刮鱼鳞的时候也显得有点吃力,看得陈琅频频皱眉,“他怎么回事儿?” 【饿的,没力气。】 陈琅看向一旁的邱雪正在捞鱼的背影,“才十四五岁的孩子,饭都不给吃饱?” 【……】 梦里的赵宇声哪怕再凶残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初中都还没毕业的孩子而已。 陈琅对他那堪称残暴的初印象褪去,恍然的把这两个人区分开来,时下莫名有点不忍,“小孩儿,你要是杀不了的话直接拿袋子装给我,我自己拿回去杀吧。” 赵宇声没说话,干脆利落的一刀把鱼头剁了下来,咕噜噜滚到菜板旁边,陈琅莫名缩了一下脑袋。 他动作利索的飞快把鱼处理好,斩成一块一块,鱼肉在案板上痉挛,但可以看得出他好像确实使不上力气,有的鱼肉一刀切的时候没切断,还得来上第二刀。 把鱼杀好,放铝盆里用清水洗了一遍粘液和血丝,赵宇声将多余的水渍抖出去,随手扯下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子装进里面去,递给他,全程没有直视,也没有说一句话。 陈琅接过鱼,“谢谢。” 他犹豫了一会儿,从自己的购物袋儿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他,“你饿不饿,吃点儿吧。” 赵宇声的目光终于抬起来,透过层层叠叠的前额刘海看向他,他的眼瞳很黑,黑得好像透不进一丝光亮,沉沉的,没有伸手去接。 好像那一瞬间和梦里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陈琅踮着脚,还想继续往前递一递,一个不慎被路人装了一下,苹果掉进鱼池子里,赵宇声依然没动。 陈琅于是就被来往的人群给挤走了,这狭窄的通道不允许他在这儿停留太久。 陈琅拎着鱼一边被人群簇拥远去一边往回看,赵宇声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到了,但池子里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还在水里飘着。 等他彻底走远,一只鱼慢悠悠的张着嘴巴游过来,戳了戳这个苹果,准备下口,下一瞬苹果被一只细瘦的手从水面飞快的捡走,大鱼懵逼的来回游动几下,发现苹果真的不见了,于是又慢悠悠的游走。 邱雪听见咔嚓咔嚓几声,等她警觉的转身去找声源,发现赵宇声躲在角落里往嘴里塞苹果,苹果被他咬得只剩一个芯渣,吊着几颗苹果籽在上面,没有几口苹果肉了,他还在不停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里塞。 邱雪暴怒,把他整个人拉出来,“臭崽子你偷吃什么?嘴里咬着什么,给我吐出来!” 赵宇声把啃不动的苹果芯丢在地上,飞快的捂住嘴,企图把腮帮子里满满当当的果肉直接咽下去。邱雪眼眶泛红,闻到了苹果的味道,赤红着眼眶死死瞪着他,嘴里骂道:“贱.蹄子,你是不是偷偷拿了我的苹果,是不是?你怎么配吃东西,你就应该吃地上的糠,你这个邪恶的丧门星,灾神,不要脸的贱.蹄子…给我吐出来!” 赵宇声偏不吐,大力咀嚼着嘴里的苹果,企图咽下去更多,几乎是挑衅的,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邱雪,眼中不知是沉还是冷。 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怵,然而邱雪很快定下神来,狠狠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这是她对赵宇声惯用的伎俩——无论是恼怒还是惧怕的时候,但现在这个人的小命被她捏在手里,很快她又把自己的底气充盈起来,冷冷看着赵宇声被那一巴掌扇得兜不住嘴,一块没来得及咬碎的苹果飞出去,落进鱼池子里,被鱼哄抢着咬走了。 赵宇声跌在地上,被呛得喘不过气来,不住咳嗽。 她转身去摊子后面数一数自己今天买回来的一袋苹果,发现一个没少,便不再去管那边半死不活的人,开始收拾摊子。 少年缓了好久,一个苹果下肚,空空的胃里终于有了点儿东西垫底,他支起发软的手脚,跟着收拾摊子,满身鱼腥味儿的准备跟着女人回家去。 陈琅回到家里放下手里的鱼,然后开始切葱,切胡萝卜丝和包菜丝,准备调料和其它东西,装进保鲜盒里放冰箱冷藏,随后把鱼肉处理了做好晚餐先吃完,免得到时候饿着肚子摆摊,没力气颠锅。 等傍晚他赶在下班高峰前推着小推车去昨晚那个摊位,发现位置居然被别人给占了! 摊主的小喇叭哔哔作响:“冰粉,凉茶,绿豆沙,五块钱一碗,小料任加……” “大哥,这是我昨天晚上的——” “桂圆,葡萄干儿,椰果,红豆,珍珠底料……” “嘿——”陈琅上前。 “凉茶特惠,一块五一杯,清凉下火,祛湿生津,润燥清喉,夏夜不二之选……” 陈琅瞪着那个凉粉摊主,打不过只能找大人告状,“统统你看他,你看他,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明明是我昨晚摆摊的位置!他肯定是看我生意好才占我位置的!这可恶的臭男人。” 8485:【……你换个地儿吧。】 陈琅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四十五度角扬起倔强的弧度,露出故作坚强的半张脸,不甘道:“凭什么!明明是我先在这儿的!” 【真男人就该用你的厨艺去征服顾客,而不是凭一个区区小摊位这种占据优势的地理位置,如果不将你的起点放低一点,不然尝到红利的你永远不会进步,去吧,】8485双手合十:【给我看看一个男人真正的本事。】 “……8485你真实的告诉我,你上辈子是不是搞传销的?” 8485笑:【不,我上辈子修仙的。】 陈琅想了想,他偏不,他凑上去,用四十五度角倔强的瞪着凉粉摊主,因为角度问题而显得嘴歪眼斜,“大哥,这地儿是我的——!” 他长得凶,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好像某家精神病院里砸墙偷跑出来的病人,凉粉摊主没见过这阵仗,以为陈琅强调这地儿是他的,他来收保护费,于是还没等对方说完就一溜烟坐上推车把摊子跟着一起蹬走了,速度之快比躲城管还要令人目瞪口呆,凉粉摊的LED小灯在一车无形的尾气中隐没了幽幽的光,两三下就跑得没影了,生怕陈琅当场发病。 “你看,”陈琅拍拍手,“虽然礼让是美德,但有时候对待一些人完全不需要拥有美德。” 【嗯,你开心就好。】 于是陈琅摆起他的小炒锅继续快乐的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  陈琅的一天:和统统扯皮,逛菜市场,开心挣钱 反派的一天:干活,被打,干活,干活,挨饿,被打,挨饿,挨饿,挨饿,干活,被打…… 反·冤种弟弟·派:…… .感谢在2022-06-29 22:23:45~2022-06-30 22:4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薇爱打蛋 5瓶;芪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4 “你身上真的很臭,一股子让人反胃的鱼腥味,喂,赵宇声,你不会是鱼变来的吧?” 班群里围成一小片的男生发出嬉笑,有人大声道:“我看到他跟他妈妈在菜市场里面卖鱼,你这么说他,小心他拿剁鱼的菜刀追着你砍。”话毕又是一阵哄闹声。 话题的中心安安静静坐在桌子上,低头写着作业,没理他们。 下一刻他的笔被拿走了,“喂,你聋了吗?” 少年人直白不掩的恶意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他们主观的觉得这个人不合群,跟他们不一样,于是擅自往他身上打上怪胎的标签,然后他们的“调侃”和“玩笑”也便有了去处。 赵宇声眼皮不抬,就跟没有听到似的,离开座位往外走去。出了教室后门迎面碰上一个清瘦少年,他在走廊犹豫着,秀气的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好,同学,”那少年同他主动搭话,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眼瞳就像一对泡在清水里的黑曜石,“请问你们班长在里面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赵宇声没理他,继续走。 那少年又稍微追过来一些,再次出声,神色也不恼,语气温和的再次问道:“请问你们班长黄思兆在不在呀?”旁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对方仿佛就认定了要问他似的。 赵宇声终于回头,目光在阴影下有些模糊不清的冷淡,“进门靠窗第二排座位,高个的那个。” “哦…”廖清折楞了楞,“好,”他习惯性的重新绽开一个笑,点点头道:“好的,谢谢你呀。” 赵宇声没等他说完谢谢就走了,在旁人眼里看起来都挺没礼貌的。 赵宇声的同班同学在走廊上对他离去的背影指指点点,廖清折站在原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抬脚进门去找自己要找的人,“黄班长,办公室有老师找你。” “唉。”有人应了一声,黄思兆从里面耷拉着眉眼出来,脸上还有被衣服褶皱压出来的印子,往廖清折旁边一站,高出他大半个头,“好困,我才刚睡着你就找我。” 廖清折抿出一抹笑,拍了拍他的臂膀,“你们班主任叫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黄思兆打了个哈欠,大喇喇的将手臂放到他肩膀上,靠过去压上了半边身子的重量,“别说了,连跪,打得憋屈,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嗯……”廖清折微微抿唇,耳根悄无声息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这么惨的吗?” 黄思兆轻轻哼一声。 无人看到的拐角处赵宇声收回冷然窥伺的视线,小半边身体消失在墙体后面。 上完一天课程,课程老师布下了今天的作业,并提醒他们期中考即将到来,要收起玩心认真对待考试,考后将迎来第一次的座位分配。 赵宇声坐在最后面一排靠垃圾桶的位置,把书塞进自己的旧书包里,那个女人要他今晚早点回家。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黄思兆从书包里拾出一盒中午忘了吃的寿司,现在已经隐隐泛出一股酸味,不能吃了。他几个兄弟等在一旁,见状拿起寿司的盒子看了看,“你上哪儿买的,还吃那么精致的东西?” “不是,”黄思兆笑了笑:“我妈做的,太多了吃不下。” “真是浪费了,”那兄弟拎起来掂了掂,“这么多,一个都没吃。” 黄思兆不怎么上心:“忘记了。” “啧,”对方将盒子里放进手里举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瞄准了角落里的垃圾桶:“凡尔赛了啊班长。” 砰的一下,寿司盒险险擦过赵宇声的下巴咂到墙上,落进垃圾桶里咣当一声,里面的寿司散出来。 “不好意思啊,”那人对着赵宇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笑容里却毫无歉意:“没弄到你吧?” 赵宇声冷冷看他一眼,又往垃圾桶里看了一下,转身离开。 “嗐,装什么逼呢。”那人拍拍手,转而勾住黄思兆的肩,“走呗,昨晚上输那么惨,今天哥哥带你把场子给找回来。” 黄思兆笑着拍开他的手,“滚你。” 几人嘻嘻哈哈的离开教室。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那个原本已经离开的身影又回到一片寂静的教室,站在垃圾桶前无言看了许久。待赵宇声回到家里的时候,邱雪正在殷勤的往桌上摆好饭菜。 她难得做这么多好饭好菜,还让赵宇声上桌吃,主菜是鱼肉,酸菜鱼,很香,尤其是对于饿了很久的赵宇声来说。 真的很香。 桌旁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梳得齐整,面白无须,正在喝着一盏茶。 赵宇声一进门,那男人便笑,温声道:“声声放学回来啦?” 赵宇声视若无物,放下书包窝进了自己常常坐着的那个小角落,盯着桌上的鱼一边咽口水一边发呆。 邱雪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趁男人低头喝茶的功夫力道很重的在他手臂上扯了一下,赵宇声便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踉踉跄跄的来到桌边,被摁到了男人旁边的位置,“叫叔叔。” 赵宇声抿唇不语。 邱雪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处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掐起一团肉用力拧:“快叫叔叔。” 赵宇声半声不吭,眼睛瞪得很大。 “不用为难孩子,叫不叫的无所谓。”张业来安慰她先坐下,“先吃饭吧。” 邱雪闻言于是收回手,将额前的头发勾到耳后,解下身上的围裙,身上穿着一件浅杏色的新衣,向男人柔声道:“我给你盛饭。” 张业来闻言接过她递来的饭碗,“嗯,好香,我坐着的时候都有点忍不住了,”他笑道:“雪雪的厨艺真好。”他把碗放在赵宇声面前。 邱雪面色变了变,随即又自然而然的再盛了一碗,递给张业来,“来,吃多点儿,你刚下班,应该饿得不行了。”她给对方碗里夹菜,鱼肉,酸菜,莲藕…什么都夹,碗里堆得高高的。 一旁的赵宇声捧着碗,无视女人极力忍耐不得发作的表情,飞快的夹着饭桌中央的鱼,逮着肉就夹,动作飞快,还差点因为不嚼就咽的着急速度而给饭噎了一下。 “慢点儿,”张业来劝慰的想轻轻拍他的背,“不要那么急,怎么跟这么多年都没吃过肉似的。” 赵宇声很警觉的避开他的手,两侧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在邱雪微微僵硬的脸色下继续往嘴里塞菜,旁若无人。 张业来讪讪放下手,似乎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孩子……” 邱雪打破尴尬,“你吃吧,别管他,他就那德行,”她把一碟盘子转到男人面前,“我炒了你爱吃的秋葵。” “好。”张业来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邱雪似乎有点羞赫,但是到底没把手挪开。 等吃完饭邱雪去洗碗的时候,赵宇声回到自己那个小角落里,把作业和试卷从自己的旧书包里拿出来摊在一张矮小的桌子上,准备就在角落写作业的时候,张业来忽然凑了过来,声音里有种故作的温柔,“声声在写什么呀?” 赵宇声抬眼看着他,不着痕迹的往角落里挪了挪,张业来却仿佛看不出他的抗拒似的,跟着坐在那张矮小的桌子旁边,“这是物理吗?”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和碗筷相撞的声音。 张业来又靠近了一点,目光定在他苍白细瘦的小胳膊和脖子上面,“有不会的可以问问叔叔呀,叔叔可以教你。” 那只手带着不明的意味摸了摸他的脸,上面的温度令他有些反胃,于是赵宇声啪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压下声音:“别碰我。” 张业来看向他的视线里带着兴味,仿佛在看着一只走投无路的可怜小兽在张牙舞爪的摆弄着自己稚嫩的爪牙企图威吓敌人,弱小得有些可爱。 赵宇声冷下脸,察觉到他身上微微的兴奋,往他身上使劲儿推了一下,“滚开!” 张业来顺势往后倒,恰巧被厨房出来的邱雪看见,她的眼睛微微睁圆,对着赵宇声,“你他妈——!” 她扬手就要打,半晌意识到张业来还在这里,僵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硬生生的转而去把地上的男人扶起来,“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没事,”张业来拍拍衣服,眼含笑意,有些惋惜的说,“但是可能声声不太喜欢我。” 谁稀罕这个累赘喜不喜欢,邱雪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张业来走后邱雪从门被后抽出一根细细的竹条,用力往赵宇声后背上甩了一道,眼含恨意,厉声道:“谁会在乎你喜不喜欢,谁在乎你!谁在乎你!你这个扫把星!谁在乎你!” 她每说一句话就往赵宇声背上抽一鞭,久久积压的怨屈爆发,邱雪手中的藤条渐渐用上了不小的力度,“我已经尽力了,你是不是还想把我最后找的人赶走!要不是我这些年还带着你,要不然你早就饿死了,扫把星,我当初就不该带着你!” 赵宇声被抽也不吭声,挨不过就到处躲,但他实在太痛了,于是破天荒的带着满身伤疤第一次顺着窗子翻走逃了出去。 邱雪的最后一鞭子抽在了窗框上,她恨恨看着那个逃走远去的背影,扔下藤条咬牙道:“有种你他妈就别回来!饿死在外面我这里也好少一张嘴吃白饭,晦气!” —————— 夜晚的风有些凉,还很干,有什么东西顺着鼻管往下滑,赵宇声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的血。 大概是躲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往衣服上擦了擦,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他没地方可去。 若是现在回去的话会激起邱雪更大的怒火,大概率会把他抽得半死不活。毕竟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赵宇声深一步浅一步的越走越远,只想找个能避风的地方暂且歇一晚,然而脚步却不自觉的走向了夜市。 他很饿。 晚餐他其实根本没吃多少,真正吃下去的也就第一碗,饭不多,所以他夹了很多菜,但是后面邱雪慢慢的把盘子从他面前端走了,也不给他添饭。 他真的很久没吃饱过了,所以学校里的同学总是嘲讽他是发育不良的瘦猴。邱雪虽然养着他,但对于他的衣食方面都控得很严。 她说他是灾星,所以没有活得像个人的权利。 她还要他读完初中就辍学,想把他拉回菜市场里去帮她卖鱼。 她说从他被抛弃的那一刻起,他这一生都是阴暗卑贱的,只能跟她一样蝼蚁般在底层的泥泞里挣扎求生。 赵宇声轻轻呼出一口气,发现鼻血还在流。 邱雪说得对,但是他不接受这些个说法。 他绝不要烂在泥里。 剧烈的奔跑过后眼前会出现轻微的重影,他扶着墙喘息,被自己的鼻血呛了一下,五指收紧掐成了红色,听到远处夜市里的喧闹声。叫卖,嬉笑,小喊,小孩的笑声,老人的呼唤,中年男人的调侃呼声,杂糅在一起,混成一种他融不进去的气氛。 他就站在那个角落,像条被抛弃的可怜小狗,只能只身一人在这边看着对岸的热闹。 直到一声很轻的男声响起:“咦?” 他面前出现一个高大身影,那人有张很普通的脸,剃着短寸,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就站在那路边看过来,“喂,小孩儿,你站那儿干嘛?” 他抬起视线看过去,男人往身上粉红色的小熊围裙擦了擦自己油乎乎的手,对他道:“别站那儿了,小心草地里有蛇,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的十四岁:受不了继母打骂从家里翻窗出来,可怜兮兮无家可归 陈琅的十四岁:混在广场舞大妈里面学抽筋的几内亚狒狒 第5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5 陈琅看了眼旁边几乎要把整张脸埋进炒粉里吃得狼吞虎咽的少年,擦了擦自己的围裙。 “别吃这么急,小心噎着。”他话音未落,就见少年低着头咳嗽起来,涨红了小半张脸。 陈琅哭笑不得,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没人跟你抢,吃慢点儿,你这样吃法儿很容易呛进气管里的。” 赵宇声拿起水就往喉咙里灌,缓了好一会儿,继续埋头吃着饭盒里的炒粉。 “是不是没吃晚饭啊?不够的话我再炒,你吃慢点儿。” 赵宇声完全没搭理他,就坐在陈琅给的那张小折叠椅上狂吃,陈琅在旁边卖炒粉。 等他吃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陈琅也准备收摊了。 “我收摊了,你吃饱了吗?”陈琅看着保鲜盒里还剩最后一点粉丝和料,“要不要再炒点给你带回去吃?” 小孩儿不说话,于是陈琅就当他是默认了,把剩下的河粉跟米粉混在一起炒了个鸳鸯粉,将肉片都放进去,加了不少小料,然后打包好递给他,“给,拿回去吧,我得走了。” 陈琅开始收拾摊子,弄完以后发现赵宇声拎着袋子还站在原地,白惨惨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映出胳膊上掩在短袖下半道青紫的淤迹。 他目光凝了一下,走过去想将这小孩儿的袖子撸起来仔细看看。 然而赵宇声立马警觉的后退一步,眼里流露出一种像针一样的尖锐之意,甚至没让他碰到自己,连句谢谢也不说,转身就跑了。 这防备心…… 陈琅摇摇头,推着小推车离去,准备晚上好好睡个觉,他为了卖炒粉又熬夜了,感觉心口有种憋闷不畅的感觉,为了避免提前和原主一个下场,他得早点回去好好洗个澡睡觉,规律一下作息。 刚回到家不久,原主何秋鸣那帮朋友就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喝啤酒撸烤串儿,准备通宵畅聊人生。 陈琅严词拒绝了这个非常危险的邀请,把自己洗香香往床上一倒,一秒入睡。 然后他半夜就被砸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哥?秋哥?!”那带着醉意的声音嗙嗙嗙砸门,弄出的动静差点让还沉浸在美梦里玛卡巴卡的陈琅直接去世:“你咋回事儿啊哥?最近从良了嘛?哥,听到我说话没?!开门啊,我知道你在。” 这声音敲到最后甚至唱起来了,“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开门啊……” 就跟来捉奸似的。 为了不让自己家大半夜被邻居围观,陈琅额头青筋跳了跳,从床底下摸出一根羽毛球拍,沉着脸打开了大门。 两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小兄弟顺着倒进来,其中一个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另一个还在扯着嗓子叫,“啊~我掉下来了,我掉下来了,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吗?” 陈琅黑着脸,闻到他一身酒气:“你家才是十八层地狱。” “呜呜呜秋哥为什么你也在这里,难道你也一起下来了吗?” 陈琅把他拎起来,晃了晃,这小兄弟身上咕噜噜滚出一瓶巴掌大小的小瓶白酒,他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这好像是白酒混了其他的酒,浓度高而且混得颜色很杂乱,他看向小兄弟醉红的脸。 混酒喝还喝成这样,这俩兄弟多少有些乱来了。 就这出神的一点空隙,被他拎着的人忽然抽搐了一下,压着声音平静道:“秋哥,不行,我觉得我要上天。” 陈琅还没反应过来:啊?上天?上什么天? 然后只见对方嘴一张,“呕——” 一道堪称华丽的瀑布尽数浇在了陈琅身上,黏在一起缓缓的往下流,甚至还能看见没被消化掉的韭菜叶和虾壳,混着酸臭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陈琅额头青筋狂跳,“李!树!” 名为李树的小兄弟打了个嗝,“嗝…终于舒服了。” 陈琅身上的瀑布滴落到地上的张双脸上,地上的人迷迷糊糊的擦脸,呓语道:“唔…什么东西,这洗面奶怎么这么味儿啊……” 陈琅看着他们再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呕,yue——” 他干呕了一阵,忍着身上那一道温热的感觉僵着身体往浴室走去,换了一身睡衣扔在地上,然后气冲冲的把这两个喝醉了来他家撒泼的傻逼往瓷砖上一扔,打开浴头对着他们一顿狂喷。 张双给水呛了一下,被他喷醒了,伸手抹了一把脸,一声“卧槽”脱口而出。他还以为自己喝醉以后自己去跳河了。 差点在陆地上淹死。 张双赶忙爬起来,“别喷了,哥,哥!醒了醒了,别喷了。” 陈琅冷着脸关掉浴头开关,只见李树一遍洗礼过后蜷缩在马桶旁边睡得很安详,发出跟张双睡着时如出一辙的猪鼾声。 “好小子,”陈琅脸色沉沉:“喝醉了来我这儿撒野。” 张双又抹了一把脸,理亏:“真抱歉哥,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能是李树把我带过来的。”他附身把李树扶起来,然而李树却抱着马桶说梦话不肯撒手,痴痴的呓语:“妈……妈,别抛下我,妈妈再爱我一次吧呜呜呜。” 张双使出吃奶的力气,李树这个还醉着的人却比他力气大,一副誓死要跟马桶海枯石烂的架势。张双终于放弃他瘫坐在地上直喘气,陈琅冷眼瞧了半晌,“算了,你们今晚就留在这儿宿一晚吧,你去把客厅打扫了。” “好。”张双耷拉着脑袋,爬起来拿扫帚。 陈琅就坐在桌子旁边喝水,看张双打扫客厅卫生。这俩人是同原主一个福利院里出来的,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有来往,关系不错,他们跟原主一样做的也是一些小本生意,基本上都没上过什么学,早年也不懂得趁年轻去学一门技术,现在过得都很一般,没啥远大抱负,不过张双自己开了家小卖部,在他们里面还算混得好的。 次卧的杂物早就被陈琅弄走了,那里有一张床,陈琅给铺上两张垫子,跟张双一起抬死猪一样的李树扔上床。醉死的人都特别重,加上李树的呼噜声让人恼火,陈琅把人往床上一扔,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坐椅子上,拿眼睛睨他。 张双擦擦汗,看了李树一眼:“这玩意儿忒沉,”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对了,好几天没见过你了,叫你也不出来,最近都在出租屋里蜷着?” 陈琅啧了一声,“忙着赚钱交房租,没空出去,”他觉得热,随手折起桌上的一叠传单,用来扇了一下风:“以后喝酒也别叫我出去了,身体不行,喝不了酒。” “你也有被生活摧残的一天。”张双咕噜噜灌水。 “一直都在被生活催残好吗?”陈琅继续摇着风,妄图凉快点儿,天热了也没舍得开空调,怕自己赚不够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咱们几个哪一天不是为了生计发愁的?” 张双打量完毕,叹了一声,“生活改变了你许多。” 陈琅轻哼一声,“你也是。” 两个基层劳动人民对视半晌,双双挪开眼睛,陈琅忽然道:“对了双儿,我记得你是住西边儿那个菜市场附近的吧?” 张双咂咂嘴,把空瓶子放进陈琅客厅那个蛇皮袋里,“咋?” “你知不知道那一片儿有个小孩儿,这个高,”他比了一个高度,“特别特别瘦的,叫赵宇声。” “啊?”张双目露茫然,“赵什么?没听过啊?” “就……”陈琅想了想,说道:“他家里卖鱼的,经常跟他一起的有个女人,在菜市场里。” “哦——”他这样一说张双立马有印象了,“卖鱼的是吧,嗐,我以为你说谁呢,是那个小孩儿啊,是不是长得鬼白鬼白的,咋一看阴沉沉的那小孩儿啊?我知道他。” “他在我们那一片还挺出名的,不过好像不是本地人,”张双搓掉掌心里的水珠,混不在意的说道:“很多人说他是厄运体质,就是一靠近就会变得不幸的那种,你知道吧?” 陈琅听他继续说:“不过这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是过得挺惨的。” “厄运体质?可他身边不是一直有一个女人的吗?” “那是他继母,”张双继续揉搓着手掌,“他继母命格硬,但是自从带着他以后也落魄得很。” “嗯?怎么说?” “我这是听人说的,就是他家里吧,原本好像挺有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妈不要他了,就跟他爸离了婚,然后他爸给他找个后妈,但是没过多久自己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剩他后妈带着他,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女人,好像叫邱雪什么的。” 张双摸出一根烟,点了下火:“不过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样的事儿?” 陈琅抱着手臂,“路上看到点东西,所以好奇。” 张双听他这样说,咕哝几句什么,又笑了笑,“啧,没想到你也有八卦的时候。” “少废话,”陈琅向他抬高下颌:“接着说。” 张双清了清嗓子:“邱雪早年刚搬来那时候,挺漂亮的,皮肤很白,身上有股文艺范儿,一天到晚的连出个门都要弄得特别精致,不过你应该没见过,”他吞云吐雾,在烟丝里说:“她就在我们那一片儿活动,很少去其它地方,不过人家一个漂亮寡妇,就算带着个小孩儿,再怎么样也不会无人问津。” “我见过她,可我觉得她……”陈琅想起邱雪的模样,在肚里搜刮着形容词。 “跟一般泼妇没什么两样是吧?”张双说出他想说的话:“一眼看去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甚至都说不上好看,是不是?” 张双晃了晃脑袋,酒精让他的脑袋和脖颈散发出比平时更高的热量,皮肤变得微红,看上去就像热气上头:“啧,早年她跟过好几个男人,我之前不是说这小孩儿原本家里挺有钱的嘛,这钱辗转流到了邱雪手上,但她没能留住,让男人给骗走了,她跟过的几个男人都说她好骗。” “给那么多男人当傻子一样骗过,她也不甘心,乃至后来变得越来越凶,越计较,越胡搅蛮缠,在别人眼里就变得平庸起来了,身上没了开始那股文艺范儿,只能低着头讨生活,再后来,磋磨着,看起来也就那样儿了。” 平淡到有些无聊的故事,甚至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张双正好抽完一支烟,说完后打了个瞌睡,却差点被陈琅兜头扔过来的一把扫把怼脸扔个正着:“以后别在我屋里抽烟,很呛。” 张双把烟头扔掉,捡起扫把:“哦,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张双和李树,应该还得有个王虎哈哈哈,晚安。 感谢在2022-07-01 21:58:15~2022-07-02 22: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豁 10瓶;阿西 5瓶;今天太太万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6 男人身形修长,身上西装恰到好处的将他的宽肩窄腰完美勾勒出来,只是看起来稍比寻常男人要清瘦一些,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大厅里。 他摘下染血的皮质手套,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松了松自己的手腕。 一名金发碧眼的下属递上一条温热的手帕,颇有些虔诚的用湿手帕擦拭着他的手指,却又保证自己没有跟他的手部皮肤有直接接触,摆弄片刻便捧着手帕离开。 男人搔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姿态随意的往沙发上一靠,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怎么样,还是不肯吃东西?” “是的,已有两天未曾进食。” 男人闭上眼睛往后靠着沙发,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不知是含了嘲弄还是冷倦的意味,淡淡道,“倒是痴心一片啊……这是在同我抗议呢。” 没有人答话,众人也不知道他闭起眼睛在思索什么。 陈琅有些奇怪的站在他背后,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上次梦境里给他一枪穿喉的那个人,他想绕过沙发去看一下对方的脸。 然而他一从沙发的左方绕去前方,男人却忽然从沙发上站起,顺着右方往后走,“我去看下,别跟来。” 陈琅脚步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什么都摸不到的阿飘,绕沙发的行为无疑是在脱裤子放屁,于是无语片刻,直接穿过沙发跟在男人的背后,随他一同往大厅拐角的深处走去了。 这地方真是大得离谱,陈琅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吐槽,住这么大的地方从客厅到厨房是不是还得开着玛莎拉蒂穿过两条公路才能到达。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似乎不这样觉得。 他的脚步很闲适,甚至哼着歌儿,嗓音低沉却带着莫名的悦耳惑人,听久了耳朵痒痒的,就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 陈琅跟着他绕过不知多少个偏厅小会议室和七拐八拐的回廊,最终通过一条光线昏暗的通道,他停在一扇和墙壁嵌和在一起的纯黑色的门前,微妙的顿了会儿,居然往后看了一眼。 陈琅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心脏差点跳出来,即使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个梦境里的阿飘,却还是忍不住怀疑那一瞬间男人是不是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这踏马只是一段世界线重启前的剧情回忆而已啊! 然而那个回头中陈琅只看到了一截秀致的下巴,还有半边颜色浅淡的唇,就像是风雨吹打过后失色的月季,让人联想到无人踏足的遗迹角落,是一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留白与失真。 难以想象这样的男人一生中会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事实上,在他推开纯黑色的门之后,里面的人就是男人唯一得不到的“东西”。 陈琅一眼看到了里面床上被锁链牵着脖子的廖清折,还有层层缠绕在他半张脸上,已经渗出两个血色洞窟的医用绷带,绷带兜不住的血顺着脸颊滑落,像一行令人惊惧的血泪,蜿蜒着滴落到白色的床单上,晕出一片残忍怖人的血迹。 “靠——”陈琅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紧绷,意识渐渐回笼,从梦境到现实的瞬息转变让他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情难自已的说了一句:“我凎……” 李树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的抬起一张被压得全是褶印的脸,“秋哥,你干谁啊?” 陈琅磨了磨牙,“干.你。” “啊这,不好吧,”李树一下子惊醒,随即又扭扭捏捏的低下头,羞涩道:“不过也……也不是不行。” “……”陈琅:“滚滚滚,酒醒了赶紧走,待会儿我要忙了。” “哦。”李树爬起来,忽觉裆部拉扯,低头一看,张双正一只手抓着他的裆,在梦里做着掏鸟窝的美梦。 李树把他的手抖下去,打了个瞌睡,摸摸兜,左顾右盼:“哥,我那小瓶酒呢?” 陈琅一指桌上,“在那儿呢,高度白酒敢这样乱混着其他酒喝,喝不死你。” 李树嘿嘿一笑,拾起酒瓶揣回兜里,“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爱这一口。” 陈琅臭着脸,“你昨晚上还吐我一身。” “啊?”李树大惊失色,“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衣服还在盆里,给我洗了再走。” 于是李树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勤勤恳恳洗衣服去了,在浴室里吭哧吭哧的搓泡沫。声音大得把张双吵醒,撅着屁股在床上蛆一样的拱着被子蠕动。 陈琅看了看,没忍住,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醒了赶紧起,别哼哼。” —————— 赵宇声从桌兜里拿出那盒冷掉的炒粉,过了一个晚上,炒粉已经冷掉粘成一团了,他毫不在意的抽出筷子,夹起来大口往嘴里送。 冷掉的炒粉没什么味道,油渍凝结,并不好吃,他的同学都去饭堂了,只有他拿不出买饭的钱,独自留在教室里吃冷饭。 他一整个晚上都没回家,蜷在公园椅子上喂了一晚上蚊子,现在全身都是红点,有同学嬉嬉笑笑的说他是不是得了什么花柳病,这个词他们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活学活用,却用在了自己满身蚊子包的同学身上。 赵宇声的饭盒吃到一半,门外传来脚步声,黄思兆同廖清折一起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饭盒,里面放着家里给做的便当,拿去办公室请老师帮忙用微波炉热了一下。 “啊。”他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教室里有人,原本不着痕迹牵住黄思兆衣角的小动作收回去了。 “你好呀同学。”他笑着同赵宇声打了下招呼,然而正埋头吃饭的人没有理他,于是廖清折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黄思兆旁边的位置上,打开了自己的饭盒。 黄思兆从书包里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盒糖醋里脊一盒凤尾虾,摆在他面前,“吃吧。” “你不吃吗?” 黄思兆单手撑着下颌靠墙,修长白皙的手臂在廖清折面前晃了一下,“不好吃,在家吃腻了。” 廖清折笑:“班长又凡尔赛。” 黄思兆轻轻啧了一声。 赵宇声吃完炒粉,又仰头灌了一大杯冷水,打了个饱嗝,胃里难得的充实感让他稍稍安下心来,无视教室另一头的动静伏在桌子上睡觉。 模糊间总是听到断断续续的小声说话,直到他被推醒,就见廖清折朝他半弯着腰,声音温和,“同学,这些我自己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尝一点?” 赵宇声看向饭盒里的菜,一半排骨一半虾,不像是剩下来的,倒像是特意拨出来的,他的视线扫往另一边,黄思兆正面色淡淡的摆弄着手里的手机,看上去没什么情绪。 廖清折脸上有一层浅浅的关切,赵宇声冷静剖析半晌,下了定论:这是一个怜悯的,就好像对待路边小狗的那种眼神和态度。 然后他把菜收下了。 他需要这样的怜悯,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自尊这个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谢谢。”少年的声音意外的沉且冷,廖清折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的笑道:“不用谢。”他的眼睛很干净。 放学过后要为第二天的期中考而摆课桌,桌子需要排序好并将桌兜反过来,班级里的男生都要干活儿,赵宇声被夹了一下手,不小心那桌角撞了他的男生随口道:“不好意思啊。”随即抬着桌子离开。 手背刮掉了一小块儿薄薄的皮,但是没出血,那血反而在皮肤底下慢慢的淤积成一团紫红的痕迹,拿针一戳就能把血放出来。班级里面无疑是有人看见了这一幕的,只是没人管他。 下课后赵宇声把回家的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夕阳斜下,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割裂开,一半随着太阳落下,一半留在这儿浑浑噩噩的行走,不知归处。 他在天完全黑了以后才回到家,临到家门口,他听到了一点动静,断断续续的。 赵宇声绕过大门,靠近房间窗户那里,他的耳力一向不错,这次将里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的低喘,女人压抑的吟叫,他就像一尊雕像一样凝在窗户外边儿站了良久,忽然一转头,拔腿就跑了出去。 赵宇声听到耳边的呼呼风声,他的两条腿就像是自己会动一样,带着他不停的,漫无目的的奔跑离开,将那两道声音远远的甩在身后,再也追不上他。 跑了不知多久,他伏在墙边脸色苍白,半晌忽然一弯腰,直接吐了出来。 中午吃的没消化完的东西被他全部吐出来,赵宇声脱力般的靠在墙边,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好恶心。 过了不知许久,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了,“嗯?小孩儿,怎么又是你,” 一道手机电筒的光线照过来,让他不适的眯起眼睛,流下一滴干涩和强光刺激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怎么每次见你都在草地里,真不怕里面有蛇吗?” 赵宇声形容狼狈的坐在折叠的小塑料凳上喝着热水,面前的高大身影在背对着他忙碌。 “炒个河粉吗,要不要辣?不加葱啊?行。”他右手戴着一只布手套,将炒锅颠得飞起,速度快效率高,阵阵香味儿漫过来,赵宇声不自觉又喝了一口热水。 今天陈琅生意不错,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炒粉已经卖完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拧开矿泉水一下子灌下去大半瓶,舒爽的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个小朋友。 他回头看了看小凳子上的赵宇声,赵宇声也正在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陈琅道:“炒粉没了,你也刚吐过,就别吃这么油的东西了,”他想了想,“你要不嫌弃,或者信得过我的话,回去我给你炖点儿汤。” 赵宇声的目光里仍然含着隐隐的戒备,但是却没有拒绝他,一双眼睛就跟黑葡萄似的,和陈琅梦里的那个哼着歌儿的疯批相去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陈琅:我行我上。 还是陈琅:看到了吗,他撕人就跟手撕麻辣鸡一样,统统,我害怕。感谢在2022-07-02 22:25:40~2022-07-03 22:0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厕所卫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7 陈琅回家第一件事就把身上的围裙泡进盆里,倒了不少洗洁精和洗衣液,围裙里的油渍被分解出来,飘在水面上散发出诡异的光。 太久没洗了,都发黑了。 陈琅收拾收拾,给赵宇声倒一杯果汁,打开电视,便拎着菜进了厨房。 【叮~检测到您积极任务,随即掉落一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干巴爹呐~~】 “别这样8485,”陈琅把菜放进盆里用水冲洗,“怪恶心的。” 8485:【……都说了不是我,是系统自带的提示音。】 “啧。”陈琅把牛肉切好,转身去洗青椒,途中往外看了一眼,赵宇声正端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脊背挺直,听到厨房里一时没有动静了,立马回头看了一眼。 “喝果汁。”陈琅指了指他面前的杯子。赵宇声看看他,又看看杯子,这才端起来小抿一口,也不知道咽下去没有。 就这还敢跟着自己回来,陈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真的谨慎还是胆大好了。 因为晚上也就两个人吃饭,陈琅就做了个两菜一汤,把菜端上桌的时候明显看到赵宇声咽了下口水,他觉得有点好笑。 “不怕我在菜里下药吗?” 赵宇声闻言端着碗看他,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仍是控制不住的咽口水,明显饿得狠了,朝着饭的方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陈琅觉得这小孩儿好像总是在挨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幼时常常吃不饱导致的心理问题。 “吓你的,”陈琅揉揉他脑袋,“还当真了。” 赵宇声反应很大的躲了一下,抱着碗不吭声。 陈琅没在意他的动作,拿过他怀里的碗盛了满满一碗饭,“吃吧,吃多点,瘦得跟猴儿似的。” 赵宇声抱着碗回到桌上,番茄蛋花汤,青椒炒牛肉,还有一个蒜蓉菜心,他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饭,随后看了陈琅一眼,小心的夹了几块牛肉,“吃吧,吃吧,不用看我,吃什么就夹。” 赵宇声动作一顿,夹菜的动作变快了许多。陈琅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口:“你这……”他有些迟疑。 然而对方没听见似的,他便也把话咽了回去。 一顿饭下来,基本上大部分饭菜都是他扫光的,陈琅有些难以想象他一个孩子怎么能一下子吃下这么多东西。 吃完收拾碗筷,陈琅注意到他喝光了桌上的果汁,于是又给他倒了一杯,吃人嘴软,赵宇声这回终于主动同他开了口,声音细之又细:“谢谢。” 陈琅没听见,去了厨房洗碗,赵宇声抿了抿唇,捏着杯子似乎有些坐立不安。陈琅洗完碗出来,见他这副模样,于是道:“吃饱了就回去吧,我这里就不留你了。” 赵宇声站起来,背上自己的就书包,低声又飞快的说了一句:“谢谢。” 陈琅这回听清了,摆摆手,“不用,以后你要是家里没东西吃可以来这儿找我,”他想了想这小孩警戒心这么高,于是又补了一句:“我认识你爸,他以前帮过我,所以你不用这么戒备我。” 赵宇声愕然的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头去,出门之前陈琅给了他一盒消淤止痛膏。 把人送走后陈琅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开心超人,跟着哼起了歌儿:“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我唤醒沙漠,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开心往前飞……” 最重要开心就好,忘记烦恼。 ———————— 赵宇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估计邱雪已经睡了,于是绕过前门到窗户那边,从一楼小仓库的窗口翻进去,轻手轻脚的回去自己的房间。其实那也不算是一个房间,就是一个不见光的小地库,比仓库还不如,有点潮湿,被褥是冷的,怎么都睡不热。 他摸黑进去,到处找自己的小台灯,还没摸到床边,灯光忽然啪的一下亮起来。 赵宇声回头,邱雪正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目光很尖锐,看着他提起唇角刻薄的笑了一下:“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脖子上有时候的一点红痕,但却完全没有避讳面前才十四五岁孩子的意思,反而炫耀似的一步上前,让赵宇声清清楚楚的瞧见,“怎么样,”她的声音压低,变得很沉很沉,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跑哪儿野去了,傍晚床边偷听的那个,是不是你?” “嗯?是不是你?”她抓住赵宇声的肩膀,指尖陷进他的皮肉里,就像一对尖利的钳子。 “我没有。”赵宇声忍着疼皱眉,看见她脖子上的那点东西,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不能吐,他捂住嘴巴。不管怎么样,至少今天晚上不能吐。 邱雪见他捂嘴,眯了下眼睛,“你晚上吃过饭了?” 赵宇声往后挣扎。 邱雪冷笑一声,力道更大,一字一句:“贱东西,你在哪儿讨的饭吃?你还想挨饿吗?” 赵宇声的身体抖了一下。 邱雪直接将他一搡,反身去翻他的书包,果然从里面翻出来一盒打包好的菜,裹得严严实实,然而最近天气炎热,饭盒里的东西已经馊掉了,随着她打开盖子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味。 赵宇声脸色变了变,他将廖清折给的这盒东西给忘了。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抢,邱雪抬高了胳膊不让他抓到,赵宇声瘦弱,甚至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所以长得很慢,比同龄人矮了一大截,他死死伸手却怎么都够不到,猛的抬头,邱雪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嘲讽。 赵宇声的手指抽搐两下,忽然抬手往邱雪胳膊上狠狠的抓了一下,登时划出七八道长长的血痕,汩汩往外流着血,显示着他下了不小的狠劲儿。 邱雪尖叫一声将人甩开,抖着手抬起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伤口深的地方甚至有点儿皮肉外翻,赵宇声那一下是带着要把她的肉直接抓下来的力道,狠绝且干脆。 邱雪几乎要疯了,猛的抡起旁边的椅子砸在他的身上,一边砸一边叫喊,“你居然敢反抗?你怎么敢抓我?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跟你那短命该死的爸,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贱东西,去死啊,去死啊!” 地上的少年护着脑袋蜷了半晌,慢慢没了声音,邱雪眼眶赤红的打累了停下来,将染血的椅子扔到一旁,眼见他悄无声息的缩在地上,身下衣服慢慢晕出一团血迹。她拿脚踢了踢少年的小腿,见他毫无反应,冷笑一声便漠然的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才缓慢而艰难的动了一下,委屈又绝望的发出一声很轻的呜咽,但是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细弱模糊了,哪怕是在寂静无声的封闭空间里也依旧低不可闻,反而显得像幻觉一样 。 陈琅自那天以后就好久没有遇到过任务目标了,好几天后他才在系统的指引下偷偷溜进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把奄奄一息的小孩儿背出来——当然,是趁邱雪不在的时候。 起先他还在惊讶于系统怎么会指挥他去私闯民宅,等见到了人才觉得心头一股火蹿上来。 少年身上散发着股馊臭味儿,迷迷瞪瞪的烧得满脸通红,身子软趴趴的,碰一下抖一下。 他看起来实在太惨,陈琅的火气被他那可怜的姿态浇下去,到底是心软了,自作主张将人背回自己家里去。 把赵宇声身上脏兮兮臭掉的衣服换下来,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终于得以窥见全貌。陈琅打量了一下,深深蹙起眉头:“这也太惨了,这不是家暴吗?他那个后妈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赵宇声还在发着烧,不宜洗太热的水,陈琅匆匆把他身上的脏臭味儿冲掉,拿衣服一套,弄到床上转身去找退烧药。 刚出了门他听就到身后少年急促的喘息,带着粗重的,提不起气的艰涩和困难,陈琅脚步一顿,直接把人一背匆匆下楼打车去医院。 伤口长期暴露,有点感染了,他身上很多瘀处,都是被打出来的,抱赵宇声进诊室的时候陈琅接受过一轮目光的洗礼,甚至有人目光凌厉起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陈琅面不改色。 赵宇声都快烧糊涂了,医生给他处理过伤口,开了药挂水,怀疑的目光在陈琅身上扫来扫去,看起来马上就要拿起手机报警了,“这怎么弄的伤?” “他后妈给打的,”陈琅挠挠头,“我去晚了,就把他带出来。” “你是他的谁?” “他…我是他爸爸的朋友,”陈琅面不改色的撒谎,“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但是没多久我朋友就去世了,他后妈又不管他,所以我偶尔会去他家里看看他。” “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遭遇到这种事情,在这之后我会找机会和他后妈谈谈的,医生您不用担心。” 医生的目光虽然犹有怀疑,但他身上还有其它事情,面部稍稍缓和了那么一点,“先在输液室里休息吧,走之前记得拿单去药房领药,”医生指了指赵宇声插着针头的手背:“小心看着,不要让他回血,吊完了这瓶去找护士换第二瓶,吊完了再走。” 陈琅点点头:“好,谢谢医生。” 在人离开之后陈琅瘫在椅子上,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一个社会主义五好青年,干这种事情多少有点难以言喻的小心虚。 旁边的赵宇声轻轻抽了一下气,陈琅一扭头,正好对上他睁开的视线。 “醒了?” 赵宇声显然懵了一下,随后想撑坐起来,陈琅扶了一下他打着吊针的左手,“别用力,药水堵在那里会水肿。” 赵宇声下意识卸了力道,沉默的坐起来,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哦,”陈琅指了指他的衣服,“我给你冲了个澡,你之前的味道不太好闻,”赵宇声顿了一下,陈琅跟没看见似的继续道:“然后给你换了衣服,不过我的衣服你好像不合适。”太宽大了,赵宇声的半边胸膛都要从领子里漏出来,显得不伦不类的。 赵宇声在椅子缩起来,陈琅瞥了眼他自我保护的姿势,没出声,对方也没出声,甚至没有问他自己为什么会从家里忽然跑到医院来。 静了许久,周围人来人往却寂静得很,偶尔有人咳嗽一声,脚步匆匆带起的冷风和白惨惨的灯光,还有浓郁的消毒水味儿,一副冷清氛围。赵宇声忽然伸手扯了扯陈琅的衣角,哑声道:“我渴。” 陈琅回过神来,“你等着,我去倒水。” 他起身顺着门口走出去,路过墙壁透明窗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赵宇声蜷在凳子上抱着膝盖,瘦瘦小小的一小团,眼睛半睁看着地面,表情木讷得像个木偶娃娃。 至少人没想着要跑,也可能真的是没处可去了。 可怜的小孩。 陈琅叹了一口气,“8485,要是把他引入正途以后,他可以过得好一点儿么?” 【说不定呢,大概率会吧,总好过以后日日刀口舔血。】 【不过看你似乎特别容易心软,系统在这里提醒你一声:宿主,你可以同情他可怜他,但有时候请不要太过心软,】8485看了看他的表情,发出唏里哗啦翻案例的声音,【曾经就有一些宿主接到这种要去改造一些穷凶恶极之人的任务,但后来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反受其害,轻的强制脱出任务,精神受创,重的就直接疯了。】 它也叹了一口气,【你不会想得到一些走入歧途的人有时候到底能做出什么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陈琅扣了一下裤边线,“可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没干过,就是个单纯的受害者而已。” 【但你能保证他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还能继续心态端正天真无邪吗?】 陈琅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可是……赐予还未走远的迷途者一个知返的机会,不正是这种任务存在的意义吗?” 【……好吧,如果你有信心且十分坚持这个立场的话,你也大可放手去做,但是请一定要记住一点,】8485告诫他:【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对他们太过心软,保持自己的初心,任务目标之所以会成为任务目标,都是有原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开心超人》主题曲: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 我唤醒沙漠,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 开心往前飞 就算有亿万公里,一吨行李 我们不放弃,前进需要勇气一直往前飞 最重要开心就好,忘记烦恼 宇宙很大 任飞翔,满载欢乐 回航…… ——歌词来自百度. 第8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8 陈琅端着热水回来,就看见赵宇声的输液管里面开始回血了。 他三两步过去高高举起瓶子,沉声道:“起来,带你去换瓶子。”赵宇声于是站起来,他下半身没穿裤子。陈琅视线下移,轻而短促的“啊”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 凎哦,我好像还把他内裤扒了。 对方的衣服被他拎起来冲洗的时候匆匆扒下来,内裤扔进盆里了,这就相等于赵宇声今晚上挂着空挡被他带到医院里晃了大半个夜。怪不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他这样直接抱着一个只穿着衬衫没穿裤子还浑身被凌.虐过的痕迹的少年进来,可不就容易招人误会嘛。 陈琅缓缓沉思,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补救一下。 他抬起视线看向了赵宇声,而后发现赵宇声也在默默看自己,两人对视片刻,陈琅强装镇定,“走吧,输液管回血了,我带你去换水,再输一瓶就可以回去了,”他微妙的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点儿,“你冷不,要不要去外面给你买条裤子穿上?” 赵宇声扯了扯身上的衬衫,“不用了,”他没什么情绪的提了一下唇角,低着头:“都这样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该脏的地方还是脏。 陈琅的面目变得严肃,将纸杯放在他面前,“你先喝水,我出去一趟,待会儿别自己偷偷溜走,不输完这瓶护士大概率不会让你出去的。” 他转身:“我出去买点东西。” 赵宇声擦了擦自己的手背,发呆片刻,一名护士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嘿,小朋友。”她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顶。 “刚刚那个人…”护士往他身上的痕迹扫了一圈,指了指陈琅刚刚走出的门口:“那是你认识的人吗?或者是你的亲戚?” 赵宇声迎上她关切的目光,五指攥紧了衬衣一角,最终还是缓缓的放下,他说:“他是我爸爸的朋友,是我叔叔。” 护士明显松了一口气,在验证陈琅之前说的话并不是谎话之后便放下心来,嘱咐他打着吊针的左手不要用力,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 赵宇声视线低垂,将指甲放进嘴里咬了咬,眉头皱得很深。 过了约摸二十来分钟,陈琅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见赵宇声输完液正乖乖坐在原地等他,于是将袋子递过去,“给,去卫生间换上。” 赵宇声动作稍有迟疑,揭开袋子往里看了看,是几条新内裤和一条布料柔软轻便的运动裤。 见他坐在原地不动,陈琅催促他,“快去,你总不能老这么空着裆满大街到处遛鸟不是?” 赵宇声终于起身走了,颈侧升腾起一点薄红。 陈琅在大厅等到他下来,小孩儿正别别扭扭的提着袋子,满是不适应的表情。 “走吧,带你回去,”陈琅将他领到门口,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带回自己家去了。 他把那间空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让赵宇声住进去,又往里添置了点东西:“先在这住着吧,我看你这样子要是回家了也够呛。” 赵宇声站在角落里无言良久,忽然道:“你跟我爸的关系很好吗?” “好啊,”陈琅铺着床单,满口胡诌:“我跟你爸关系好到穿同一条裤子,你爸上学逃课的时候都是我帮着掩护的。” 赵宇声闻言拢起了袖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而又轻的笑了一下:“是吗?”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铺好床单,陈琅直起腰抹了抹汗,“好了,你睡吧。” 他拾起地上的塑料袋子,“水在外面,饿了直接找我,我在隔壁房间,明天上课前叫一下我,我给你钥匙出门。” “……好。” 解决了小孩儿的衣食住行问题,陈琅心情不错,哼着歌儿出去了。 赵宇声的目光在床上流连良久,慢慢走了过去,坐在柔软的床垫上面。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一路藏了很久的美工刀,面无表情的盯着刀片一寸存的推出来,又收回去,随即将之放在枕下,靠在床沿闭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日七点三十分准时被闹钟吵醒,陈琅将枕头一扔,扭得像只蛆一样左右蠕动,陶醉的钻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从床上蹬起来。等他顶着鸡窝头出来客厅一看,赵宇声早已穿着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校服端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才转过一双眼睛看他。 陈琅挠挠头,“啊,睡过头了。” 他转头去客厅另一头捯饬什么东西片刻,翻出面包递给对方:“给你吧,现在应该来不及做早饭了,拿去学校吃,还有一盒牛奶,给,这是钥匙,上学路上小心点,去吧。” 赵宇声捏着钥匙看他:“你……” “我什么?” “你叫…”赵宇声轻咬着字眼:“你叫什么……” 陈琅恍然这么久了自己都没把名字告诉他,他挠挠头:“你管我叫秋——”叔字即将脱口而出,又被他吞了回去,觉得这称呼太老了,陈琅觉得自己还是个二十来岁的花季青年呢,于是改口道:“何秋鸣,你就叫我秋哥吧,他们都这么叫。” 赵宇声的嘴唇微不可见的蠕动了一下,随即背上书包离开,陈琅没听见他说什么,就看着他把门关上,然后回到房间里继续睡,快十一点了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中午去菜市场,出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批发回来的李树。 李树骑个小三轮,拖鞋,鸡窝脑袋,一手玩手机一手把着车头开车,毫无意外撞路边柱子上了,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陈琅过去的时候他正戴着痛苦面具往车后厢里搬散下来的货物,他扫了眼让对方放在车子上的手机,屏幕里正播放着一个夹着胳膊扭来扭去的“小姐姐”,一个动作重复十几秒的短视频,揭露了当代年轻人的偏好趋向与流量所在,甚至让李树冒着撞车的风险也不愿意放下手机,是一起可以作为经典素材的突发事故,具有一定的社会抨击意义云云…… 陈琅站在一边看热闹,“哥们儿挺会享受啊。” “哥,别说风凉话了,帮我一下呗。” “啧。”陈琅蹲下去替他捡起一包脆骨,他看到另一边还有一包,正想伸手去拿,手背给人踩了一脚。 “焯。”陈琅一扔脆骨,站了起来。 那看起来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他么说谁呢?” “说你呢。”陈琅眉眼沉沉,声音压得很低,那种法治节目某某在逃犯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他生得人高马大,比中年男还高一个头,“说你呢,长不长眼睛?没看到地上有人?” 这气势明显唬住了对方,中年男的气势明显弱下去了一点,但还是嘴硬道:“这路是大家的,我爱走哪儿就走哪儿,不是,你谁啊你,敢这么嚣张?” “我是谁?”陈琅轻蔑一笑,声音低沉:“你说我?”他压着眉毛,上眼皮微垂,俯视的时候给人一种不太明显的压迫感,像□□:“我是你楼下颠大勺的爷爷。” “卧槽?”就一个颠大勺,这中年男哪儿能忍,当即挥拳和他打了起来。 “所以——”派出所的民警看了看他们俩,“这就是你们当街起争执的原因?” 民警看向陈琅,“他打你,你还手了没。” 陈琅:“还了。” “怎么打的?” 陈琅摸摸自己肿起来的脸:“用脸打的。” “……” 从派出所出来,陈琅美滋滋的数着钱。小赚一笔,再一次拿捏住了。 李树看了看他堪称惨淡的侧脸,小媳妇儿似的道:“哥……哥,对不起啊。” 陈琅睨他一眼,“你道什么歉?” “我……都怪我,”李树扭扭捏捏,活像个放不出屁的竹节虫,“要不晚上我请你吃烧烤吧。” 赵宇声下午放学的时候照例是教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他错过了期中考,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原本班主任准备说他一顿,但是在看到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时又叹了一口气,“你家里……唉,这事说多了也不合适,你的成绩很好,是个很不错的苗子,老师就是希望你能好好上学,考个好高中,但是不管怎么样也尽量不要缺考旷课好吗,这样的话老师也很难做……” 被拉到办公室说了半个钟的废话,等他再回到课室时里面的人已经走光了。他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但是习惯使然,以前他总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不想那么早回去,回到邱雪的眼皮子底下。 出了校门,保安室旁边站着个戴了口罩的高大男人,见到他就走上来。赵宇声回头看他一眼,忽然拔腿就跑。 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跟着拔腿追上来,“嘿——小孩儿,你跑什么?” 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赵宇声的脚步慢下来,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他,目光定在他的口罩上面。 陈琅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拔下口罩抹了把汗,“你、跑……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我…”赵宇声看到了他遮在口罩下的侧脸青肿,别开视线抿了抿唇:“习惯了。” “真是…”陈琅追得够呛,“你这小孩儿,警惕心怎么这么强……”他直起腰来,“急着回家不?走,今晚不摆摊了,带你去吃烧烤去,在校门外等你半小时不出来,人都走光了,我还以为你也走了。” 陈琅把他带到夜市里,李树在摊子上忙碌,旁边支着几张小桌子,赵宇声被领到其中一张桌子上,“坐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拿。” 赵宇声仰头看他,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夜市灯光下又显得像一对黑曜石,像是浸过了水,显出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和懵懂来,陈琅愣了愣,忽然笑了下,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我知道了,给你多拿点肉。” 他的手被对方躲了一些,没摸到,陈琅也不在意,转身拿篮子去了。 李树看见桌子旁的赵宇声,小声问一旁挑烤串的陈琅,“哥,你啥时候跟这小孩儿认识了?” 陈琅往篮子里拿了一根鸡胗,“机缘巧合。” “不是,”李树声音更小,“前几天你就在问他,秋哥,你老实说,你不会是看他可怜想将他带着吧?” “不行吗?” “哎呀!”见他果真是这个意图,李树有些急了,“别这样啊哥,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个拖油瓶啊,而且你是真不知道他家里那个后妈有多难缠,而且他们有传言这小孩儿不吉利,谁靠近他谁倒霉。”李树看着他,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啊哥!” 李树的话没遮掩,越到后面声音越大,想来该听都不该听的都被听了个七七八八。 赵宇声坐在那头,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听见他们的话没有。陈琅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巧与赵宇声转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的目光有些空空的,坐在那个小角落里就像是隐入了黑暗中,无端显出一种孤寂又落寞的游离之感。 有点儿没法言说的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把智慧撒向人间。 陈琅:太阳有点大,打个伞。 感谢在2022-07-04 22:51:49~2022-07-05 22:3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韩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垐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9 “什么吉不吉利的,”陈琅拍拍李树的肩,“多大个人了也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你抓紧时间烤着点儿,别到时候我们吃完了你还没烤出来。” 他提着篮子回到桌上,“来,吃,不够那边继续烤。”陈琅摘掉口罩摸摸脸,“这臭小子害我今天挨一顿打,非吃回本不可。”他去小卖部又买了几瓶雪碧回来,“放开肚子吃!” 赵宇声放下书包,拿起鸡柳往嘴里塞。 这小子不论时候吃饭都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陈琅真怕他噎死在摊子上,“吃慢点儿,旁边有水喝,别急啊,都是你的。” 李树听到动静转头看他们,见他秋哥正撑着下颌静静看向那个小孩儿,眼里满是慈爱(?)的神色,好像个神情温柔的男妈妈(?)在看自己饿了一整天的好大儿吃饭。 这想象属实恐怖,李树赶紧甩掉脑子里的杂念,勤勤恳恳的给他们烤串儿吃。 这边李树忙得像个陀螺儿,那边陈琅和赵宇声已经吃饱喝足。走的时候陈琅给收拾了下,跟李树打一声招呼,随后和赵宇声一起慢慢走回去。 黑夜里寂静无声,陈琅觑了下赵宇声的侧脸,清了清嗓子:“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小孩儿似乎不怎么爱说话,没回答他的问题。 陈琅心中暗叹,知道他的处境不是会轻易打开心扉的状态,便也没有过多询问和故意亲近,两人回到家,陈琅早早洗完澡睡觉,至于赵宇声,他一个十多岁的人了,会懂得自己洗漱去睡觉的,不需要别人哄着去。 两人就这样过了几天,赵宇声放学回来,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陈琅放下锅勺,往围裙上擦擦手,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你……”赵宇声犹豫几许,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哥…能不能,替我去一次家长会……”这次要是再不去的话,不明情况的班主任可能就要打电话给邱雪叫她来学校了。 “家长会?”陈琅想了想,“可以啊,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三点钟左右……” “可以,你把教室地址给我,到时候我过去。对了,饿了吗?今晚上想吃什么?” “丝瓜瘦肉汤。” “还有吗?” “水蒸蛋。” 陈琅大手一挥,“好,给你做,你先去给丝瓜削皮,我切点瘦肉,打两个蛋。”赵宇声闻言乖乖转身出去。 【叮~检测到您今天也在积极做任务呢,随即掉落一积分,宿主请收好,今日您就是最蚌的!鼓起勇气把任务目标一举拿下,你、就是我的神!!!】 陈琅:可恶啊今天也有被系统尬到。 8485:【我不背这个锅,今天我都没开过口。】 “统统,一天没见,甚是想念,你去哪儿了?”陈琅搅着碗里的蛋液,“今天又被哪个火辣热情的小系统迷住了双眼,绊住了你前行的步伐?” 【……请不要说得这么恶心,没有什么火辣热情的小系统,我只是去处理了一点私事。】 陈琅摸下巴:“系统也有私事?” 8485懒得理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和进度,陈琅的账户里面已经稀稀拉拉的存了有七八积分左右,可以买点儿小东西小零件儿了。 陈琅在8485指引下打开系统商城,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看的陈琅眼睛都花了,里面甚至有一些灵器仙器和机甲大炮卖,最离谱的是陈琅在里面看见了一艘母舰。当然,这个价格也离谱到了陈琅想都不敢想的地步,而且还区分了等级购买。 陈琅挑花了眼,在右上角选择了价格区间,0—10积分的商品筛选,陈列出来的东西明显就与方才的商城推介物品天差地别。他看了半晌,指着一个东西道:“这什么,这是痔疮膏吗,一支痔疮膏在系统商城里居然要五积分,我要是把这五积分换成现实里的五百块钱,那我能买多少管痔疮膏啊?” 这是不是太黑了点?! 8485尽职尽责的给他解说:【系统商城里卖的东西和现实里的东西多少都会有些区别的,不但效果非常好而且会具有一些现实里所没有的附加功效。】 陈琅直接靓仔无语:“一管痔疮膏能有什么附加奇效?” 8485翻看着广告词,如数念出:【能让您放屁如打雷,拉屎如射箭,窜稀天崩地裂。】 陈琅:? 8485:【吃得再硬也能拉,这个有即时音效,您要听一下吗?】 陈琅:……不了谢谢。 这他妈是什么附魔效果,你管这叫痔疮膏? “不听,你拿走,24小时以内别再找我。” 【好的。】8485从善如流。 翌日陈琅准备好晚上出摊要用的食材,封好保鲜膜,骑着小电动赶去了市郊学校。 下午三点的全校家长会,他来到门口时已有不少家长聚集,互相交流,到两点五十分,校门保安早早放开校门让家长们进去,旁边立着指引牌,几年级几班,几栋几楼,上面都有标注。 陈琅凑上去看了会儿,旁边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您好,请问您知道九年级五班怎么走吗?” 陈琅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长裙提着包的女人,素净的脸,细长温柔的眉眼,唇边噙着一抹礼貌含蓄的笑,她问:“您知道九年级五班怎么走吗?” 陈琅:“我也才刚到,不过我跟你一个班级,大概知道在哪个方位,不介意的话一起走?” 女人含笑:“好,麻烦您了。” 两人顺着楼梯往上,陈琅问:“您是提您家孩子来参加家长会的吧,男孩女孩?” 女人把落到额前的头发勾到耳后:“男孩子,他很乖,很省心,是个好孩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她眼中的笑意真实了一点,随即问道:“您也是?” 陈琅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算是吧。” 刚刚女人跟他说话的时候,系统提示这是个重要人物。 陈琅想不出她会跟哪个主角有挂连。 到达班级门口,里面的学生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腾位置,女人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从前门进去了,陈琅去了后门,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赵宇声。 他慢吞吞的把书本收进桌兜里去,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要出后门的时候,视线和陈琅对上了一瞬。 赵宇声的位置在第四排最后一个,靠近角落垃圾桶的位置,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坐,所以那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桌子,椅子后面被人用大头笔写了“卖鱼佬”三个字,羞辱的意味扑面而来。 陈琅看了看,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生气,特别是发呆的赵宇声被一个路过的男同学不偏不倚的撞了一下,却连抱歉也不说一句,径直离去的时候。 陈琅大步上前攥住了那个男同学的一只胳膊,声音沉沉:“同学,没长眼睛吗,思想品德学哪里去了,撞到人会不会说句对不起?” 那小男生大概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陈琅人高马大的让他有些害怕,却也不情愿对这个卖鱼佬说对不起,于是转头恶声恶气的朝赵宇声道:“对、不、起。” 他还不知道陈琅是作为赵宇声家长来的,还以为只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陈琅实在看不过,往他后脑拍了一巴掌,力度不大,却扇得那男同学晕了一下,“同学挺硬气的啊,不过我可见不得我家小孩受委屈,”他低下了头,让对方看到自己阴沉下来的神色:“连一句对不起都要这么敷衍恶劣的话,那以后你放学路上可要注意不要落单了啊。” 对方终于怕了,有些闪躲的看了赵宇声一眼,结巴道:“对…对不起……” 陈琅笑了,跟个小流氓似的拍拍他的脸,露出自己的一口大白牙:“这就对了嘛。” 他手一松,对方立马脚下生风的跑了,陈琅敛起表情,一屁股坐在了赵宇声位置上。暴力虽然不被提倡,但有时候可以用来以暴制暴。 他没坐多久旁边就有一股垃圾桶的味道幽幽飘来,坐了约摸四五分钟,陈琅脸都绿了,站起身开窗,把赵宇声拉过来:“你就一直坐着这个位置?” 赵宇声没看他,点点头。 这可怜见的,成功让陈琅心中的小火苗又烧高了一点。 家长会还未开始,学习委员给每张桌子上有家长坐的位置放纸杯,班长在后面提着热水壶添水,轮到陈琅的时候,系统忽然活了一下,【叮~触发主要人物——黄思兆,早死的主角攻。为避免他在十年后被反派赵宇声送往非洲因染病后不得医治而过早死亡的结局,请宿主拯救主角攻的命运,让主角攻受达成he成果。】 提着水壶的少年眉眼淡漠,身上自有一股奇特的,偏向于懒散的气质,他的身量似乎比同班其他同学都稍高一截,跟长期营养不良的赵宇声相比更是高了一个头,两人仿佛不是同一个年纪的。 陈琅在想怎么会有偏心得如此明显的差别。 添完水后学生们到了教室后面站着,班主任在讲台上用ppt放出学生们这次的中考成绩和以往的对比图,分析原因,展望未来,愤慨激昂的给家长们画图,进行长达一个多钟的激情演讲,陈琅单手撑着额头,一点一点的,差点被她给讲睡了。 演讲结束已经下午三点多,陈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成绩对比图,一开始没找到赵宇声的名字,随后他拧着眉头,从第一行细细开始找起,一直这样慢慢跳到最后一行,终于看到了赵宇声的名字。 各科成绩0分,总分0分,排名,倒数第一。班级甚至包括年级的第一名是黄思兆。 对比强烈。 赵宇声这成绩应该是连中考都没有参加,他仔细看了下时间,发现这正是赵宇声被邱雪打得一身伤关在家里那几天。 他挺直了背,坐在赵宇声位子上,身后并立的学生里有人在小声讨论,说他长得一脸混混相,不会是赵宇声那个妈妈找的新欢吧。身后响起一片隐秘的,稀稀拉拉的暗笑声。 陈琅侧眼瞟了下脸色毫无波动的赵宇声,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陈琅收回目光,借着往传出说话声的那几个学生瞪去,甩了几个犀利的眼刀,没一会儿那边就安静下来了。 初中的一些小孩子是真的难以管教,最是叛逆不知收敛的时期,坏得自然而然,陈琅把赵宇声扯到窗边,隔绝了那边的碎言碎语,窗外起了风,吹得他发白发旧的校服微微鼓起来,脸上的神色与其说是无动于衷,更不如说是麻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5 22:30:44~2022-07-06 23: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晚来天欲雪今晚能更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太太万更了吗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0 等家长会快要结束的时候,班主任点名道:“请赵宇声的家长在散会以后留步。” 黄思兆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甩到肩上,看着刚刚还含着笑的女人现在表情一片僵硬。“妈,”他有些奇怪的说:“走了?” 女人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刚刚…你班主任说,谁的家长要留下来着?” “赵宇声,是班里一个同学,不是我们,走了妈。” 苏雨的脸变得苍白,她左右环顾了一下,低声道:“你先出去吧小兆,我待会儿就出来。” 黄思兆闻言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哦。” 他挑着书包肩带离开,廖清折站在走廊里翘首以盼,一见他走来立马展开一个笑:“这儿,这儿呢。” 周围的家长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苏雨有些惶然的左顾右盼,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又希望这是同名,然而她提着包看来看去,最后只看到早上那个带她来教室的男人的背影,还有跟在他身旁的一个矮瘦的身形,对方穿着洗白发旧的校服,头发长了也没剪,跟她记忆中的干净模样天差地别。 苏雨看着那个背影往前走了两步,胸中的澎湃消下去一些,想道:这不是他。 这不会是他。 然而那孩子转头看向班主任,露出班长侧脸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捂住了嘴。 陈琅试图和班主任交涉,让她给赵宇声换个位置。要是天天这么贴着垃圾桶的位置坐着无时无刻闻着那些味道,他搁那儿坐了几个钟都觉得受不了,味道忒大,尤其是在夏天。 仅仅是因为这个要求班主任竟一时犹豫了,说:“班级里人比较多,有时候后排位置被挤到边缘贴墙的位置也是无可避免的,赵同学在那个位置坐了这么久,以后有时候需求和难处的话……”他看了眼人高马大的陈琅,“就尽管提出来。” 陈琅抓住字眼,“坐了很久?有多久?” 班主任牵起一抹和蔼的笑:“也就几个月而已。” “班级里面没有位置轮换吗?” “有。”班主任的脸僵了僵。 “那凭什么他的位置就没有变过,非得一直贴着垃圾桶坐。” 对方听出他语气里隐隐的不悦,忙解释道:“班级里确实位置比较紧张,尤其是夏天闷热,位置之间间隔难免大了一些,被挤到后面也无可厚非,赵同学的位置相对于其他小组来说是单出来的,”她意有所指,委婉的提示没有人愿意和赵宇声一个小组,“所以轮换的时候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这个角落不会妨碍到其它同学的进出,而赵同学也一直没有异议,所以——” “他没有异议就表示他愿意一直坐那个小角落里闻着垃圾的臭味儿上课了?”陈琅像个护崽的母鸡,满是不愉:“你也知道夏天闷热,那里味道有多大你应该也知道吧,这种情况下谁会愿意一直待在那个鬼地方?” 他的态度有些强势,班主任勉强笑了笑,“我会给赵同学安排另一个合适的位置的。” “还有,”陈琅指了一下他身上的旧校服:“他身上的校服还有没有,我要给他换一套。” “可以是可以,不过校服是要向校方购买的——” “我知道,”陈琅呛她一句:“要出钱嘛,又不是不给,我交了钱就可以去领吧。” 班主任被他噎了一下,“是的,不过现在让您过来主要还是想和您说一些赵同学经常请假和旷课的问题,”她看了赵宇声一眼,叹道:“我知道您家里或许有一些什么不合或者困难的事,但是这样耽误学业也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赵同学成绩不错,要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而耽误了学业真的非常可惜。” “我们具有九年的义务教育,但是上高中却是需要自己的努力去拼搏的,赵同学总是这样因故不来学校的话影响总归不好,本次考试严重拉低了班级平均分,排名倒退很多,长此以往被记分的话也会影响他的成绩……” 赵宇声原本一直沉默在侧,闻言却看了陈琅一眼。 陈琅沉着脸,心里蛮火大的。什么狗屁班主任,以和蔼的脸色作掩借着关心的由头来暗暗拿捏,班级里明显有人凌霸赵宇声,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对方放在角落里不管不顾这么久,这次赵宇声缺考得了零分,却是直接把他叫上去给人拿乔。 再怎么样也该从赵宇声身上的伤和青紫瘀迹知道半点他家里的境况吧?这一番算什么话啊这是……班级里的小团体明显看着都快要踩到赵宇声脸上去了,她不闻不问,好学生因故无法参加考试拿了零分拉低班级平均,她直接火急火燎的把人家长叫上来,名为沟通实则暗暗批评。 这人的无视和不作为无形中助长了班级里凌霸的气象,她本人却在这里撇着八字眉若有若无的看向赵宇声说些拐弯抹角的堂皇话,于是陈琅声音里也带出一点火气:“他家里的情况您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那几天他确实是没有办法过来考试,那时候——”他顿了一下,不想在别人面前揭这小孩儿的伤疤,于是呼吸几下,说道:“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会代他向您请假的,孩子体弱,总是生病,家长着急的时候难免会忽略这些形式和细节,还望老师多多通融一下,体谅我们这些家长的心情,毕竟再怎么样我们都是把自己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班主任被他几句语气夹刺的软话刺了一下,直觉陈琅这是在讽刺她只认分数不管人,脸色多少有点不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关注一些赵宇声同学的。” “那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挥挥手:“没有了,赵同学家长慢走。” 陈琅见她吃瘪,终于心满意足,捏着小孩儿的手要离开,就像个真正的家长一样,然而走到门口,他看见一个面色复杂的女人早已等在了那里。 两人到了门口对方也没有让开,反而把目光投在了赵宇声身上良久。 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赵宇声却面色一变,退至陈琅身后,只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生疏而防备。 苏雨心里一刺,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小声。” 陈琅看看她,又看看身后的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是系统提示的重要人物,同为反派的生母和主角攻的后妈,这可不就是很重要的人物嘛。 “哥,”赵宇声仰头看他,苍白黯淡的脸色被那双眼睛一衬,显出几分可怜:“我们走吧。” 陈琅揉揉他的脑袋,这回对方罕见的没有躲开:“好。” 苏雨愣愣的看着他被那个男人领着从自己身旁穿过去,就好像她是一个不认识的,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 直到离开教学楼,离开校门,赵宇声才放开陈琅的衣角,又同他保持回了一米多的安全距离。 陈琅笑笑,他就知道这崽子是装出来的。他微微抬了一下下颌:“那是你什么人?看起来好像认识你。” 赵宇声抱住了自己肩带损坏的书包,说道:“那不是我什么人,我不认识她。” 陈琅朝他俯身,从路人看来似有几分亲近:“那她怎么跟你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赵宇声的脸色微不可见的变了一下,冷静道:“你猜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又变回了那副冰冷执拗的样子。 陈琅不再逗他,直起腰道:“走吧,骑小电动载你回去。” 然后他们在路上翻车了,这归结于陈琅的技术不过关,不会载却硬载,电瓶车撞上路边的路墩子,他坐在前面,整个人飞起来,赵宇声被殃及池鱼,跟着电瓶车往一旁倒去,陈琅趴在地上,扬起一张灰扑扑的脸,同另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同时出声“你怎么看路的”/“你怎么开车的”? 陈琅一肚子火,一看清那秃顶中年男的脸,更是气笑了。 冤家路窄。 中年男定晴一看,“好哇,又是你,”他撸起袖子:“今天非干死你不可。” 陈琅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把脸凑过去,“来,往这儿打,麻溜儿点。” 对方的拳头堪堪扬起来,又憋屈的放下,“有本事你事后别报警。” “我没本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本事,我可是个五讲四美好青年,从来不用拳头解决问题,”他意有所指的瞥了对方一眼,“也不知道您这次出门钱带够没。” 好家伙。 一场暴力互殴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回到家陈琅卷起裤腿,轻轻嘶了一声,他的小腿接近膝盖一地方血肿严重,青紫青紫的大片肿起,看起来还有点恐怖。眼见这么吓人的血肿,他马上肉眼可见十分虚弱无力的瘪下去,像个漏气的气球,有气无力,“帮我拿瓶红花油。” 赵宇声那一下没摔多严重,顶多手肘有点皮外伤,流了点血就止住了。闻言去给陈琅拿红花油,看见柜子里还有些其他的药。 一些关于治疗心脏病的药物。 他的视线从上面淡淡瞥过,拿起旁边的红花油,将柜门给合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7-06 23:00:30~2022-07-07 23: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容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来天欲雪今晚能更不 64瓶;大菜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1 自从伤了腿,陈琅每次出摊都不得不用金鸡独立的姿势给别人炒粉,久而久之被人发现后他都会被调笑两句,陈琅表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左腿久站不得,一用力就痛,久而久之让心脏也变得有点儿不舒服,只能在没有客人的间隙坐在塑料小板凳上歇两会儿。 【8485,我能买点儿什么速效救心丸之类的药吗,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我要嗝屁。】 【可以的,一盒二十积分。】 【我现在有多少积分?】 【只有九积分哦,无法购买。】 陈琅:凎。 这么久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依然游离在任务之外,甚至碰不到赵宇声真正的点到底是什么,任务毫无进度,每次只掉落个一积分这样子的,自己好像个被耍的大马猴。 又有客人来了,陈琅无暇思考,忙起身炒粉,过了半夜他开始收摊,推着推车回到楼下,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吵闹声。 街上人不多,大抵是太晚了,所以那道叫骂声回荡在空荡的大街上时别样明显和刺耳:“好啊你个兔崽子,终于是给我逮到你了,你还敢跑,这么多天跑哪里去了!” 那声音实在耳熟,陈琅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待他走过去的时候发现远处有个女人正攥着赵宇声的手臂,在他的挣扎之下马上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无论如何都不能缺这一巴掌是吧!瞧孩子脸给你打得红成什么样了! 陈琅放下推车大步过去,却见那孩子马上就不挣扎了,约摸是身体的记忆让他害怕再次挨打。 邱雪攥着他的手臂正要将人拖走,眼角瞥见远处一个高大男人脸色沉沉的走上来。 邱雪原本没在意他,直到这男人堵住了她的路,“你要带他去哪儿?” 邱雪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轻哼一声,嗤笑道:“关你屁事儿。” 她正要从这脑子有病多管闲事的男人身侧绕过去,对方展开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又说:“你不能当街这样殴打一个孩子。” 邱雪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激出几分火气,质问道:“你谁啊,有病啊你。” 男人伸出手,一根一根掰开了她抓着赵宇声的手,直到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才抬起一双略显阴沉的眼睛,看着她说:“他既然叫我一声哥,那我就一直是他哥。” “你要是一直这样对一个孩子施以暴力的话,我收集的证据应该已经足够去告你了。” 邱雪那一瞬间心底虚了一下,然而很快又硬朗起来:“我是他的监护人!” “谁知道呢?”男人很轻的嗤了一下,“谁能同意将一个饱受虐待的孩子交给他施暴的后妈来抚养呢?” “那你也不能带走他,”邱雪大声道:“你他妈又是谁?” “我?”男人哼笑,慢条斯理的解下身上脏兮兮的粉色小熊围裙,“我小时候叫少先队员,中学叫共青团员,大学叫党员,出了社会,我现在叫——拔刀不平的正义路人。” 【天,】8485面无表情的吐槽:【好尴尬的台词。】 “嘿,”陈琅不服气,“老子偏要说。” 他对着邱雪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终于在他身上得到体现,男人声音沉沉,半张脸隐进阴影处,“你要是想带走他,得先过我这关。” 【你要跟一个柔弱的女人打架?】 “柔弱?”陈琅不赞同这个观点。 【好吧,】8485收回那个形容词:【你真的要跟这个女人打架?】 然而事实上不需要陈琅做任何动作,邱雪光是见他满身肌肉,早就自觉自己在这儿讨不了好,于是愤愤的剜了陈琅和赵宇声一眼,很怂的立马转身就走了。 等她彻底走远,陈琅这才慢悠悠对8485道:“怎么可能,我根本不会打架。但是气势很重要,你得先充盈自己,不能让别人看出你其实根本就没底,”他对8485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故作高深:“这是生意场谈判上的基本。” 8485沉默片刻,觉得他的智商发挥的十分不稳定,【我不太信。】 陈琅耸肩,“你爱信不信。”他低头对赵宇声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叮~啊咧,您似乎替任务目标解决了一个小小的麻烦呢,你真棒呀宿主,诶多~随即掉落十六积分,请宿主好好收好呦,干巴爹干巴爹~mua~~】 “8485”,陈琅行走的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痛苦的捂住了额头,“能不能把这音效关了,我的鸡皮疙瘩都快要成精脱离我的身体原地跳舞了。” 【不可以,】8485慢条斯理的说:【这个语音包装上了就歇不掉的,你忍忍吧,习惯了也就好了。】 陈琅:……不,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之前的事在报复我。 但是看在十六积分的面子上,我……我不跟你计较。 等回到家门,陈琅撸开赵宇声的袖子,上面有一片明晃晃的掐痕和指印,邱雪常年干活,手劲儿不必男人小多少,对赵宇声尤其不留余力,红通通的一片,他之前的淤青还没好,陈琅问他,“要不要搽点药?” 赵宇声摇头,“不用,我习惯了。” 陈琅坐在旁边歇息,站久了让他的小腿隐隐有肿胀的疼痛感,“你怎么会半夜出门。” 赵宇声低头,抿着唇似有几分扭捏,“你伤了腿,我就是……想出去看看你。然后一下楼就遇到她了。” “大半夜的专门守在那儿逮你……”陈琅想了想,“她可能是见过你在这一片,或者有人告诉了她你在这里,”他思索片刻,忽然凑近了赵宇声一点,看着他:“你想要回去吗?” 赵宇声下意识摇头,脱口而出:“不要。” 陈琅又道:“她除了殴打你,还对你做过什么?” 赵宇声望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发起抖来。 抖了一会儿,陈琅觉得不正常,忙起身拍他的背,一下一下撸猫似的顺着他的毛,“没事,没事,我不问了。” 赵宇声恢复正常花了一小段时间,他说:“我饿了。”然后他又说:“她有一个姘头,她姘头有时候会摸我的脸。” “什么?”陈琅以为自己幻听。 “摸我的脸,”赵宇声没什么表情的伸出手,在自己脸上勾勒,手指走向透出一种模糊暧昧的意味,“就像这样。” 陈琅捉住他的手,咬住了后槽牙:【他妈的禽兽!】 8485:【……】 “你也会这样对我吗?”赵宇声的眼睛看向他。 “不会。”陈琅很快否认。 赵宇声笑了一下,也不知信了没有,然后继续道:“他还脱我的裤子。” 【什么?!!!这他妈不是禽兽是什么?!】 8485:【……】 【这东西叫什么名字,改天我要半夜套他麻袋。】 8485:【…别冲动,不用半夜套麻袋这种阴招,你可以白天直接和他刚。】 陈琅理直气壮:【我怕我刚不过,但我可以半夜把他屎打出来。】 赵宇声一边说一边审视着陈琅带着怒意的表情。 张业来其实连他裤子的半根线头都没有碰过,这话是他编来骗陈琅的,虽然张业来确实有那个趋向,只是暂时有贼心没贼胆。 陈琅的额头上青筋鼓动片刻,对祖国花朵被玷污的那股怒气最终还是被他压制下来,拿手掌摸摸赵宇声的脑袋:“晚上想吃什么?” 他的手掌宽厚,很暖,常年有茧,能给人一种隐隐的安全感。赵宇声像只被撸脑袋的猫,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闭上眼睛。 原以为他最初接近的目的是和张业来一样,现在看他确实只是当自己是个孩子。 可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他说他是父亲赵望北的朋友,可是赵望北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朋友。 这个骗子到底想要什么?他身上又有什么还能被夺走的东西? “炒粉,”赵宇声睁开眼睛,声音不大:“想吃炒粉。” “好,”陈琅道:“我给你炒。” 等到晚上睡前,陈琅又接到了个叫他出去撸串喝酒的电话,陈树在电话里扯着嗓子喊:“秋哥,秋哥,你来呗,好快活啊,你都好久没出来过了,来跟我们一起呀~” 陈琅挂了电话,结果半夜大门又起了嗙嗙嗙的砸门声,把他从床沿上吓得掉下来,心脏一阵紧缩。 “操……”陈琅缓了好一会儿,怒气值冲散理智,他跳起来跑出去开门,给了门口两个醉鬼梆梆两拳。连赵宇声也被动静惊醒,半开着门站在门口看他。 醉鬼落地,哼哼唧唧的蠕动着往里钻,张双一醉就倒,而李树要吐,这回陈琅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李树的嘴,直接把人拖到卫生间,对着马桶,李树张口:“呕——” 避免了上次吐一客厅的悲剧。 张双发出呼噜声,陈树照旧抱着马桶哭爹喊娘归宗认主,陈琅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人中间,回头对赵宇声道:“快先回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 赵宇声听话的回去睡了,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客厅传来的两声惨叫和泼水声,还有什么重物落地和陈琅气急败坏的呵斥声,他躺在床上,联想到陈琅脸上会出现的表情,极轻的动了下手指,竟罕见的有几分想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感谢在2022-07-07 23:01:47~2022-07-09 22:4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人录、清俊人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2 李树撅着屁股在沙发上醒来,发现自己没穿上衣,他惊恐的爬起来摸摸自己,惶惶的左顾右盼,而后发现张双正瘫在他后面打着呼噜,死猪一样。 李树踢踢他,发现自己喝醉后又把人给带秋哥这里来了,宿醉的头痛让他头晕脑胀,随即下一刻他看到了坐在对面正盯着他们看的一个少年,霎时被吓了一个哆嗦。 少年身上穿着新校服,亮蓝和洁白的校服配色给他身上添了几分晃眼的亮色,一头过长的头发被陈琅修剪过了,露出白皙的额头,此刻正姿态乖巧的坐在他们对面,盯着他。 见他看来,少年轻轻晃了下,对他露出一个笑。 李树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大觉邪门。 这小孩儿怎么会在这儿,这不是秋哥家里吗? 陈琅端着面从厨房出来,见李树捂着胸口两点扭扭捏捏的坐在沙发上,娘得让□□头痒痒,他的嘴角抽动两下,将那一大盆面放在桌子上,就跟养猪似的,“吃吧。” 少年收回目光,在他一声令下后就拿起筷子和碗开始扒面,他吃得很快,几乎不怎么咀嚼,而且那个吃相…怎么说呢,虽然不怎么粗鲁,但还是给李树一种诡异的,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他吃了足足三大碗,食量比在场的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都要大。陈琅注意到他的目光,将衣服扔到他脑袋上,“还光着干什么,把你衣服穿上。” 李树闻闻:“怎么有股味儿啊?” “哦,”陈琅道:“你昨天抱着马桶吐衣服上了,我给你脱下来的。” “洗了吗?” “洗了。”陈琅点头,毕竟沾了水就算是洗了的是吧,虽说他只是拿水泡了一下,嫌弃得不愿意放洗衣机里。 李树毫无芥蒂的穿上衣服,又推推张双:“双子,双子,起来吃早饭了。” 张双睡眼朦胧,翻了个身,一把揽过李树的腰,一只手熟练的从衣服缝里探了进去,咕哝道:“别闹。” 李树一脸卧槽,拍拍张双的脸:“醒醒,是我,你他妈干什么呢?” “嗯……”张双呓语片刻,手顺着滑了下去,掐了一下对方的屁股。 李树受惊,中气十足的大叫一声:“啊——”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张双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赵宇声,见鬼了似的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李树把半拉下来的裤子提回去,揉揉屁股,龇牙咧嘴,“靠,你这手劲儿忒大了吧,要是馋我屁股就直说,我切一半分给你。” 张双:“呸。” 陈琅敲敲桌子,不耐道:“赶紧起来,吃完就滚。”随即他又面向赵宇声,声音明显都和缓许多:“吃饱了吗?” 对方点点头,他剪了头发,换了新买的校服,一副乖巧模样,看上去还挺招人疼的。陈琅在张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下将钥匙给了赵宇声,嘱咐他:“去上课吧,路上小心。” 大门合上,陈琅转过头来,又换上了那副恶狠狠的修罗面:“起来,给我洗了毯子再走,不然我把你们两个都挂晾衣架上风干一个礼拜做成腊肉!” 张双李树都爬起来洗漱,将盆里剩下的面一扫而尽,然后勤勤恳恳的去给陈琅那床沾了味道的垫子手洗。李树蹲在阳台,“秋哥,你真收了这小子了么。”他语气中带着喟叹:“要真这样以后身边就多个小拖油瓶,多了一张嘴吃饭,你那挣钱用的小炒锅颠得过来吗?” 陈琅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不劳您老费心,洗你的毯子去。” 张双吭哧吭哧干着搓衣板,对他们的话已经懒得掺和,毕竟该劝的他都已经劝过了。 “以后不够钱就找我们吧。” 陈琅闻言一叹,倒是羡慕原主身边有这么两个至交朋友,“嗯。” 班级里调过了座位,赵宇声不再坐着那个充满异味的小角落里,他刚到班级里放下书包的时候还有人险些没有将他认出来。 赵宇声是初二下班学期半道转过来的,在这个班级和学校里待的时间其实并不太长,况且他常年以阴郁孤僻的形象示人,徒惹人不喜,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仔细的观察他,更多的是一种对待异类般的孤立和轻嘲,没什么人愿意了解这个拮据困苦寡言冷漠的同学。 而现在赵宇声穿着新校服,那过长的头发被剪掉了,露出清隽漂亮的五官,干干净净的模样。虽说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孤僻,但却不知怎的,却好像剥掉了一些他人对他的固有印象,难得认真的打量起他隐匿在孤僻形象下的真正模样。 赵宇声被调到了黄思兆的后座,抬头便能看到黄思兆白皙细长的脖子和扫在颈子上的一截发尾,他的右手戴着一只护腕,皮肤白得发光,举手投足间都像个养尊处优的矜贵小少爷。 与之前的自己天差地别。 然而事实也确是如此,黄思兆家境极好,不然家长会上她也不会作为他的家长和监护人出现了。她是那惯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 赵宇声拿出书,准备进行早读,前面的黄思兆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点着英语课本,没动。 忽而旁边的窗外伸进来一只手,提着袋糖,廖清折努力的朝他伸展着手臂,因为一路奔跑而来还在小口喘着气:“水果硬糖,快拿,要上课了。” 黄思兆犹豫几许,把糖接过来,廖清折脸上立马出现一种湛然的,纯粹真挚且发自内心的笑意。赵宇声看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又看了看黄思兆平淡的、甚至收敛藏匿着几分倦懒和冷淡的神色,捏着纸页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 ——在下午放学以后,他依然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收拾好书包,从教室后门离开,他走出两步,忽然记起来有两张卷子还没拿,正准备折返回去,忽然看见前门有两个女生偷偷跑进来。 他停住了脚步,没动,就在原地看着。 两个女同学显然没有发现他,看样子也不太像是这个年级的,跑进来后摸索了一会儿,找到黄思兆的位置,忽然从自己书包中拿出一个信封,红着脸鬼鬼祟祟的将其放进黄思兆的桌兜里。 教室里没有摄像头。 赵宇声在两个女同学走掉之后回到教室里,用两指将信封夹出来,看了看。 一股浅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没有署名,这是一封表白信,承载着小女生不知名的含春悸动,字迹娟秀,羞赫与暗恋之意昭然若揭。 赵宇声打开看了两行,低着头思索片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廖清折。 他将信轻轻塞回信封里,指间带着花香气,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教室。 回去陈琅那里的路比他回自己家要长点,他抄了近路,刚下过一场小雨,这小路脏兮兮的有些泥泞,赵宇声在路灯稀疏的灯光下独行,踢了踢脚下的石头。走出大半路程,他忽然顿了一下,脚步不知不觉放缓些许。 临近一盏路灯下,他看准路边一根被人遗弃不用的棍棒,尽量装出毫无所觉的样子,然而离得俞近一些,后脑忽然刮来一股凌厉的风。 赵宇声猛的低头,身后邱雪见一抓不成,干脆跳出黑暗,径直朝他扑去。赵宇声躲过她的袭击,被台阶一绊,站立不稳的滚到地上,新校服沾上脏污,在灯光下显得很刺眼。 他反应很快,想伸手去够那只路边的棍棒,然而后肩一痛,邱雪竟是直接扑上来张口咬住了他的肩。她的一侧额头青肿着,嘴角破皮,显然被人打得不轻,目光怨毒的看向赵宇声,恨声道:“该死的狗崽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赵宇声一句“他还脱我的裤子”,陈琅于是去查过邱雪那位姘头,发现张业来就职于一所私立小学里,是一位普通应聘进去的助教,甚至说不上是老师,就管理一些孩子的饮食起居和出校门过马路之类杂七杂八的事情。加上张业来对赵宇声动手动脚,那他应聘进学校里做小学生的助教这种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于是陈琅干脆写了封匿名举报信在8485的帮助下投进那个小学的信箱里,这种私立小学多是面向有钱人家的孩子,非常注重这些方面的问题,不管信中所言是否真的属实,张业来的工作和目的已经受到了影响和猜忌。 他被暂时停职查看了。 张业来满心郁郁,他对学校里的孩子都非常小心,那些单纯的小孩子根本察觉不到他隐晦的手脚,唯一察觉过他的一个人,那就是更加敏锐,年纪也更大一些的赵宇声。 他几乎确定是赵宇声做的了,于是在邱雪前来求好的时候忍不住对邱雪动了手。 赵宇声咬牙甩开身后的疯女人,再次被拖着肩膀往后扯,他倒在地上,邱雪一个翻身骑在他身上,巴掌便似雨点般落了下来。 “你就是来害我的,你要害死我,你这个灾神,你们一家都去死吧,贱人,贱人!” 赵宇声咳出一口血,脸大抵是被她的巴掌扇肿了,他渐渐的有些意识不清,邱雪打定了注意不想放过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直接拖着他的手臂往地面上拽。 赵宇声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磨得生疼,忍不住发出两声痛吟,他隐隐约约瞧见了天上被云遮蔽的月光,冷冷清清的,一丝一缕照在他触及不到的天台之上。 他张了张唇,那一刻竟不自量力的希望能有没有人能来救一下自己。 不该给自己希望的,毕竟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死。 仿佛身体忽然涌上了很多难以挥去的疲惫,并迅速的席卷了他的全身,侵入他的脑子里,让他想要不管不顾的放松一会儿,再一会儿。 赵宇声在恍惚的意识里闭上眼睛,女人却毫无征兆的忽然尖叫了一声:“滚,滚开——” 赵宇声的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吃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邱雪对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那条布满油渍的小熊围裙依旧裹在他身上,好像这人是忽然出摊途中连围裙都来不及解下就追赶过来的。 陈琅还在大喘气,接到系统的警报马上就顺着路赶过来了。视线从狼狈的邱雪转移到满身脏满脸血的赵宇声身上,眉毛跳了一下。 “我不打女人,你把他放开。” 邱雪拿起那根赵宇声一直努力够着的棍棒,眼里透出一股狠意。 “你没有资格抚养他,”陈琅慢吞吞的说话,声音却很沉,“看你身上的伤是你相好打的吧,他学校里那举报信是我写的,有什么冲我来,”他睨了邱雪一眼,“不敢和大人对线,被你相好打的时候也不敢还手,现在却把气都撒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你还是人吗?” “关你屁事,”女人恶狠狠的咬牙道:“滚开,他们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有谁是好人?我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当个狗屁好人?!我现在就要他!” 陈琅解下围裙扔在一边,动作间手臂肌肉鼓起,压迫感十足的一步步向她走去,“我乐意当,当然,对你来说,我肯定是个‘坏人''。” 赵宇声醒的时候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左手手背挂着水,他试着动了动,身上传来疼痛,尤其是胸骨。 “醒了?” 赵宇声往一旁看,陈琅正伏在病床边,似乎是被他的动静吵醒的,脸上还有压出来的印子,“别乱动,醒了就躺着休息会儿,你的肋骨有点轻微骨裂,别做太大的动作。” 赵宇声又躺了回去。 陈琅替他掖了掖被子,忽然叹了一下,“真是多灾多难,”他在赵宇声的视线转过来时忽然说,“安心,她们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 赵宇声沉默半晌,转过头闭上了眼睛,也没有去问陈琅究竟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的。 打完点滴他下午就出院了,陈琅给他请了一天假,领着他去路边摊里重新买一件围裙。 陈琅挑来挑去,哪样都觉得不顺眼,要不是颜色太亮了要不就是太薄,要么版型太差,围起来的位置乱七八糟,看来看去最终还是买了件同上次一样的粉色小熊围裙。 赵宇声捏着围裙一角,忽然低声道:“谢谢。” 陈琅在跟老板激情砍价,十八块钱的围裙被他砍到十二块,喜滋滋的付了钱,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赵宇声到底说了什么,他只听到系统嘀了一声,【检测到任务目标**发生变化,恭喜您终于成功推进任务进度,奖励一百积分,已充入您的账户里,望宿主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这里好高,天台的风好大啊 第13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3 “来份炒米粉,加多点包菜,加瘦肉和鸡蛋。” “好嘞,要辣不?”陈琅熟练的开锅。 “微辣。” 旁边伸过来一只细长的手,手里托着保鲜盒,里面装着配好的米粉。 陈琅眯了眯眼,看见悄悄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的赵宇声,他接过饭盒,随口问道:“放学了?怎么不先回去?” “来看看你。” 陈琅笑:“我有什么好看的,况且晚上回去得晚,你要是跟我一起,第二天就得起不来了。” “明天放假。” “真不回?” 赵宇声摇头,“说了看你。” “好,”陈琅大手一挥,“底下有张小塑料凳,自己拿出来坐着,我给你炒个粉,这儿蚊子多,你要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喷点花露水,也可以先回去。” “不走。”赵宇声抱着膝盖坐在那儿,看起来乖乖的。 有不知真相的食客以为这是他弟弟,笑着调侃他这弟弟眉眼长得真漂亮,就搁那儿坐着特别乖,看着招人疼。陈琅笑笑,没接他们的话,只赵宇声转过一双黑泠泠的眼睛,也没有跟着附声。 陈琅收摊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赵宇声小小的打了个瞌睡,跟着他一起把推车推回去。月亮出来了,巷子里有人在放着幽幽的老歌,声音一时有一时无,断断续续的,赵宇声咬着路边陈琅给买的水果硬糖,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回去。 “哥,”他叫了一声前面的陈琅,“你以后想做什么?” 陈琅缓缓推着车,气息沉稳:“不知道,等你考上大学了再说吧。” “那万一我考不上呢?” 陈琅闻言缓缓停住了,看向他:“你不会考不上的,除非是你不想考上。”能与集气运大成的两位主角作对并压倒性的同时压制住两个人的人,怎么可能会连大学也考不上。 赵宇声闻言底下了头,半晌才轻轻捏住他的衣角,“我会努力考上的。” 陈琅满意的摸摸他的脑袋,见对方再无一丝抵触,“乖,哥希望你能读个好高中,以后考个好大学。”这样就不必掺和进主角攻受的纠葛里,最后落得个谁都讨不了好的结局。 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哄的语气,赵宇声已经恍惚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了,他偏过头,难得生出几分羞赫,耳根染上一点不明显的薄红,强调:“我不是小孩子了,能清楚自己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陈琅笑了笑,“你才十四岁,”他想了想,“过两个月就该十五了吧?” “嗯。” “还小着呢。” “……” “哥明天带你去吃炸鸡。” “…好。” 陈琅存了点小钱,加上他现在的积分现有量,勉强能够拉扯上赵宇声,同时糊两张口。而赵宇声现在大概是因为营养终于跟上了,没过几个月身量就开始忽然抽条拔高,陈琅突发奇想给他量了身高,发现他正在猛长。 他记得梦里的那个赵宇声,那身高确实不矮,穿着西装看上去属于斯文败类那一挂,像个带有一点书卷气的商人——如果他没有亲眼见到对方把人一脚拦腰踢废的话,他真的会这样以为。 二十多年以后的赵宇声基本已经属于无可救药的程度了,视人命如草芥,稀碎的三观和道德感让他成为一个坏事做尽,最终等待结局审判的罪人。陈琅没本事去硬刚成年体,只能尽力把现在的这个未成年的小赵宇声带好,带他多做点这个年纪小孩儿会做的事情。 【叮~随即掉落8积分,看来您已经成功让任务目标敞开心扉了呢,加油哦宿主,任务成功已经遥遥在望了!】 遥遥在望? 不存在的。 陈琅看着桌对面吃炸鸡的小孩儿,想了想,给他递了一杯可乐,“吃慢点儿,都是你的,吃东西的时间不要总是咽得那么快,很容易噎到或者呛进气管里的。” 赵宇声动作一顿,“我……”他看了看陈琅,又看了看手里的炸鸡,“…我习惯了。” “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改,”陈琅尽量语气温和,“以后不会再挨饿的,信我。”赵宇声的部分经历他只能在梦中看到片段,虽然很破碎,但他也知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和经历,甚至说得上惨烈。不过系统不怎么给他灌输任务目标的过去有多惨,可是光从那些片段里知道他也觉得这孩子很无辜。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对他更好点儿,他想,就当是做好事,给自己积阴德了。 赵宇声愣了愣:“好。” 可怜孩子,陈琅又想摸摸他的脑袋,觉得自己现在父爱爆棚。 【你当爹当得挺开心啊。】 【白得一个好大儿,谁不开心啊。】陈琅看得很开,他以前是个孤儿,从福利院长大,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朋友,孑然一身了半辈子,现在身旁有个人陪着的感觉其实也不赖。 【嗯?我记得你资料里显示你不是有个朋友么,好像还是你秘书来着……】 【背后捅一刀的那不叫朋友,】陈琅笑笑:【我就当他是死了,我没有过这个朋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现在看来,先死的人好像是我。】 8485啧了一声,【那你就在他面前原地复个活,吓死他。】 陈琅抖抖腿,大爷似的:【那不必要,一个烂人,不值得去费心。】 【好吧好吧,随便你,】8485摊手:【反正你把任务完成就行。】 陈琅慈爱的目光灼灼照耀在赵宇声的脑袋顶上:【这不是势在必得嘛!凭我一腔真挚浓烈的慈父之心,必拿下。】 8485感觉他在立fg。而不明情况的赵宇声在室内的冷气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总感觉头顶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宇声的成绩不错,加之他似乎终于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面来了,成绩便有了突飞猛进之感,甚至一度超越常年全班第一乃至排名全校前列的黄思兆,让班主任开始重视起来。 他性格冷僻,不怎么爱搭理人,但是成绩摆在那儿,偶尔竟也会有几个女孩子男孩子怯怯的去问他问题。赵宇声瞥了他们一眼,倒也没有下他们面子,都替他们把那些问题都一一解答了。 他在班级里的形象似乎让人有所改观,除了那帮子爱拿他取笑的男同学,其它人起码都对他不那么无视或者抵触了。当然,没人敢再欺负他的原因主要还是家长会那天陈琅的硬气和凶神恶煞深入人心。 尽管有了些许改变,生活依旧继续,具体那个独来独往的少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廖清折一如既往的每日课间来找黄思兆玩儿,带糖,带雪糕,拿点小零食来分享,偶尔约黄思兆出去打篮球,有时候赵宇声还能分到一两颗糖。他性格外向,人缘也不错,基本已经跟他们班里的人打成一片,但赵宇声总能抓到他恍若不经意间瞥向黄思兆的眼神。 一方热烈,一方冷淡,一方极近手段的靠近,一方不予回应的疏远。 收起桌上的卷子,赵宇声吸着早上出门前陈琅放他背包里的牛奶,手指在桌兜里那封情书上面划来划去。 而陈琅正在家里和8485逛系统商城,【这是什么玩意儿?】陈琅目光凝在推介页面一瓶瓶像饮料一样的东西上面。 【你可以靠近点儿去看看。】 陈琅于是凑近了去看,一字一句的念出,【滋润,修养,呵护,性戼福之根,快乐之源,请像对待恋人一样对待娇花一般的它,】他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一看名字:润戼滑戼液。 【……】陈琅划走,又看到下一个东西:【荧光面膜?】 他低声把作用和功效念出,【此面膜有恶鬼威慑效用加成,用于一般灵异世界,敷上十五分钟以后,可以让您的脸在黑暗中发出刺眼荧绿的光芒,将气息敛与恶鬼加成的威慑作用之下,伪装成为恶鬼同类一起作威作福。】 下面有行小字:【作用维持八小时,请记切勿白天使用,】他问8485:【为什么不能白天用?】 【因为他会把你变成满脸发着绿光到处乱蹿的大马猴,】8485想了想,【这个功能是不能中途取消的,如果用上了之后就会一直维持到面膜作用失效,也就是足满八小时。】 【一般世界不能用吗,我能不能买来装神弄鬼?】总感觉要是不幸被人半夜套麻袋的话可以用得上这个,毕竟这种事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你想买这个?】8485迟疑了一会儿,【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也看到这个注意事项了,老实说这个功能的开发好像还不够成熟,上次有一名任务者就是购买了这款面膜,但是白天上班摸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触发了荧光面膜。】 【所以…他变成大马猴了?】 【不,他一改往日冷淡安静的性格和形象,忽然冲进高层会议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上桌子跳起了脱衣舞。】 陈琅:……啊? 【最后剩下这条内裤的时候,他把这条内裤套在了老板头上。然后跳下桌子□□的跑进电梯离开大楼。】 陈琅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他在大街上裸奔了足足八个小时,一边跑一边嘿嘿嘿笑,发着光的脸像一只成精的马路红绿灯,警察开着警车都追不上他。】 啊这? 【最后他被拘留十五天,在痛定思痛里写了一封关于伦理与哲学探讨的文言文遗书,洋洋洒洒长达二十页,第二天就选择在那个世界里安详的死去了。这个任务者至今还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不愿意出来,所以你得明白,我说的大马猴只是一个形容词,实际情况其实比大马猴要严重的多。】 陈琅被成功劝退:【好吧,那我不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比个陀螺爱心。感谢在2022-07-10 21:45:13~2022-07-11 22:4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籍美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4 廖清折把脚下的球踢了出去,又捡回来,再次踢出去,然后又捡回来,最后他抱着足球在操场边坐下,满心郁闷。 放学后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黄思兆当然也早就走了。 反正他从来都没等过他,每次都是自己放学的时候眼巴巴等在对方教室门口。想起这个,他又郁闷的拍了一下怀里的球,站起来抖落身上的草屑,慢吞吞的往教室里走。 收拾书包背上试卷和习题,他总觉心里有些许不甘,于是鬼使神差的又绕路去了五班那边。 五班里面没什么人,他笼统的扫了一眼,没看到那个身影,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失落,垂着脑袋慢慢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叫。 五班前门的门把手是坏的,有次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那银色的把手撞掉了半截,还没来得及修理,上面还剩下半截断面在那儿挂着,有些锋利,时不时就会挑选几位幸运路人勾破他们的校服衣角,着实恼人。 赵宇声低着头往外走,理书包肩带的时候被这截把手的断面给割到了小臂,伤口似乎还不浅,顿时血流如注。 廖清折回头,被那出血量吓了一跳,“卧槽,”他走过去,“好多血,快去校医室吧,我带你。” 俩人顺着楼梯往下,廖清折手忙脚乱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让他先按住伤口,领着人去了医务室,还好校医还在。 先将伤口简单处理过一遍,校医给他包扎起来,这伤看着吓人,其实问题不太大,赵宇声苍白着一张脸向廖清折道谢,“谢谢你。” 他示人的形象和性格大多数内敛安静的,廖清折对他感官还算好,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善意——其实也可以说是另一种程度的同情和怜悯,以至于这时候他连连摆手,对对方有些好奇:“你回去的时候去药店买点药吧,小心伤口别感染了,噢,对了,你衣服上有血迹。” 赵宇声猛的低头,瞧见校服边缘沾着一点点血迹,他皱眉伸出手指去揉,好像寄望于能借此把血迹揉掉,身上弥漫着一股浅淡的不安和局促。 “谢…谢谢。”他又重复了一句。 廖清折想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你不会……没有钱买药吧?” 赵宇声握着自己的腕子缩了缩。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廖清折忽然道:“要不我带你去药店吧,我可以借钱给你买点药什么的。” “不用了,”知道他是善意,赵宇声勉强向他笑了笑,“我可以回去跟我家里说一下。” “你家里……”廖清折有些犹豫,想起之前关于他家的一些传闻。 “没事的,”赵宇声站起来看向他,他的瞳色很黑,跟黄思兆那种浅棕的眼瞳、还有看人时总是漫不经心的目光不同,当他看向谁的时候对方都会有一种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错觉,“今天真的谢谢你,愿意带我下来校医室,我小臂有伤口家里面不会不管的,不用担心。” 廖清折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应道:“好,你家里人在忙吗,会不会来接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赵宇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 廖清折长得斯文清秀,其实性格开朗,跟谁都能玩得很好,一路上他有意不让两人之间冷场,倒也没有让气氛变得太尴尬,等将人送到家门楼下时,碰上正推着推车准备出摊的陈琅。 廖清折看了看赵宇声,又看了看陈琅,然后给予陈琅会心一击,“叔叔您好,我是赵宇声的同学。” 叔叔…… 陈琅:“您好。” “赵同学今天受了点伤,在手臂上,”他指了指赵宇声的手,脸上是面对大人时惯常有的笑容:“伤口有点深,后续可以要换药防止感染之类的,您可以带着他去药店找药师问问买点什么药好。” 陈琅闻言捉起赵宇声的手,蹙眉端详了会儿,朝廖清折点点头,“好,谢谢你,”他向赵宇声道:“带你同学上去坐坐吧,冰箱里有果茶和甜饼,我中午做的。” 看起来这位家长不像那种会苛待家中小孩的人啊,虽然长得凶了点。学校流言里都在传赵宇声家里只有一个很凶的后妈。 “不用不用,我得回去了。”廖清折见他们二人熟稔,便向赵宇声打完招呼离开,走着走着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待离开路口他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这不是替他捡过校卡那位大哥吗? 这么巧? “伤口有处理过吗?” “给校医看了。” “什么东西割的?” “门。” 陈琅问:“不是铁的吧?” “不是铁的。” 那就好。 陈琅把车推了回去,把自己的小电动开出来,对赵宇声示意道:“上来,带你去药店。” 后座很窄,好在赵宇声身形瘦,小电动在巷子里穿行的时候他不得不抱住了陈琅的腰身,摇摇晃晃的避开行人驶出巷子。 “哥,不去出摊了吧。” 陈琅的衣服被风鼓起,带着一点轻微的汗味拍在身后人的脸上,声音散在风里:“晚点再去。” 为了不被摇晃的车子甩下去,他只能抱得更紧点儿。赵宇声这样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将脸埋进他的后背里,已经有不知多少年没试过这样交付身心的依赖着另外一个人的感觉了。 买完药回去,陈琅继续出摊,赵宇声还想跟着去,陈琅嫌弃的啧了一声,“你回去待着写作业吧,冰箱里有吃的,把饭拿出来热一热吃完再吃零食。”他又看一眼赵宇声的左手,“洗澡的时候伤口别碰水。” 赵宇声抱着书包站在原地,点点头,“好。”跟小狗似的,陈琅忍不住想笑,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叮~您的任务进度似乎不错呦,随即掉落五十八积分,请宿主注意查收~宿主,棒棒;进度,杠杠;积分,旺旺!】 陈琅:…… 自那次以后赵宇声便慢慢和廖清折熟稔起来,廖清折每次过来也不再是单纯为找黄思兆了,带的东西都有他独一份。黄思兆对此无动于衷,不过每当中午的时候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便当盒,廖清折就会知道他不跟自己一起去饭堂了,转而邀请赵宇声去。 黄思兆其实不是很爱从家里带便当来学校吃,然而苏雨每每都会事先做好了,在他出门之前再塞进他的书包里。这时路过的父亲总会用那种惯用的,带着审视的俯视眼神看着他,语气淡淡:“你妈妈的一番心意,不要浪费了,带到学校吃完。” 他打开饭盒,里面盛着红烧排骨和爆炒鱿鱼卷,底下铺着青菜,不论从香味还是卖相来看都很用心了,只是……黄思兆的目光飘到那两个前往饭堂的背影上。廖清折在慢慢的疏远他,他当然能察觉到。也许是自己对他过于冷淡,也许是因为长久的追逐得不到回应,现在对方终于放弃了。其实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黄思兆合起饭盒,没什么胃口的将之丢回了桌兜里。而因为他放学后有家里司机接送,与廖清折不同路,久而久之,两人竟也好一段时间没有走在一起过了。 晚上回到家,赵宇声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神色复杂的陈琅。 他换掉鞋子走过去,眼里流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柔软神色,问他,“哥,怎么在这儿坐着,在等我吗?” 回想他在楼下看见赵宇声和主角受挥手道别的样子,陈琅确实心情复杂,虽然感觉这有点gay gay的,但是他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长,只是伸手拍了拍赵宇声的肩膀,“最近跟同学的关系挺不错的。” 赵宇声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更盛了一些,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趣味,“是,还好吧。” “嗯……”陈琅没看出他神色间那点情绪,就想着劝慰一下,委婉道:“同学关系相处得好哥也很为你高兴,你们可以互帮互助一起拟定个目标考个好高中,互相进步,这个哥很支持,然后就是……你现在还不到十五岁,有些事情对你来说可能还为时过早,嗯…哥也不是不支持你什么,就是……”他挠了挠头,舌头打结,最后还是摸了摸对方毛绒绒的脑袋,“以后你也许还会遇到更多的人,或者会有更契合你的性格和对未来的幻想的人,所以,不用一时急于求成什么的。但他能让你变得更开朗一点的话,哥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赵宇声对他这一番话不明所以,仰头眨了眨眼睛,随即忽然意识到什么,唇角那点笑意微不可见的隐没了下去:“哥想说什么?” 陈琅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不要早恋,更不要和主角受搞在一起,要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健康的朋友关系,那自己当然没有什么异议还会举双手双脚赞成,毕竟赵宇声到底也因为主角受的原因而开朗了一点点。但这段关系要是不单纯的话,那他就完蛋了。 “哥不用纠结这种小事,”赵宇声将书包甩回肩上回了房间,“我不会做出你不希望的那种事情的。” 陈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冷,好像是生气了。 他回头剖析自己的每一句话,觉得自己的意思应该没有表露得太明显吧?唉,当家长真不容易呀,尤其带的还是青春期的小孩,真是反复无常呀。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感谢在2022-07-11 22:45:08~2022-07-12 23: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人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人录 10瓶;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5 陈琅怀疑自己最近出现幻觉了,他出摊或者出门买菜的时候总感觉身后跟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被窥伺感,怎么说呢,就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一样。 他挥了挥有力的臂膀,对8485道::【你说是不是有富婆看上了我这英俊潇洒的身姿,无可自拔,所以才会在暗中偷看我?】 8485沉默片刻,总觉得陈琅身上少了点什么。 它思来想去,在陈琅看不见的系统视角里伸出小手给他贴了个“普信男”的标签,会随着陈琅各种动作而顶在他的脑袋上乱晃,终于觉得顺眼了点,这才开口说话:【别想这么多,说不定你只是单纯被鬼缠上了呢?】 它这样一说陈琅就立刻怂了起来,【不会吧,我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一身不屈的阳刚之气,而且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不应该吧?】 8485轻轻呵了一声,【说不定呢,电影里有些女鬼就爱吸你这种阳刚之气。】 【啧,】陈琅把炒锅颠出花来,【可我要是弯的呢?】 【那你是弯的?】8485反问。 【说实话,这我自己也不知道,】陈琅往锅里加调料,动作干净利落,【我没谈过。】他曾经一心扑在公司上,为了蒸蒸日上的事业寡了半辈子,结果到头来公司没了,被人落井下石挣扎了很久,但还是嘎一下给车撞死了。 8485:【你确实蛮惨的,不过比你惨的大有人在。】 【我也知道,】陈琅放下锅炳望望天,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想感慨一下,抒发胸意,你老是这样打击我,说不定就扼杀了一位诗人的诞生呢。】 【哦,大诗人,你粉快要糊底了你知道吗?】 【……】陈琅把炒粉倒出来,底下的粉丝沾着锅,发出一股焦味儿,糊糊的沾着锅底,他冷静的对客人说:“您稍等,火大了一点,这份不要了,在给您炒一份。” 摊子前的小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点了点头。 等他回到家里,客厅还亮着灯,赵宇声伏在客厅里的小桌子上做试卷,听到动静便抬头,同他展开一个笑:“哥,你回来啦?” 陈琅进门换鞋,“还不睡?” “等你。” 这小孩儿挺好,挺乖,就是有点不动声色的粘人,虽说跟之前那戒备冰冷的姿态简直大相径庭,但陈琅从小到大都没被一个小孩这么粘过。他打开冰箱一口气灌了一瓶可乐,打个饱嗝,“早点去睡吧,明天早上你还得早起。” “嗯,”赵宇声收拾桌子,目光忽然在他小臂上凝了一下,“哥这里怎么了?”他指了指陈琅小臂上一块红色的皮肤,像是被烫到了,起了点水泡。 陈琅起先没注意,等他指明了才看到那个伤口,“被锅边烫的吧,不知道,没注意。” “冰敷吗?”赵宇声想去冰箱里拿冰块。 “没事,用不着。”陈琅大手一挥,转头钻进了浴室里。赵宇声在门外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良久垂下了眼睛。 翌日初三年级里忽然出现一件小范围轰动的事件,至少在事件突发的本班,已经足以让很多同学惊掉下巴了。廖清折柜子里有一封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情书,被好事的同学邀功似的交到了老师面前。 这情书是写给黄思兆的,内容里面已经指名道姓,句句情丝,字字缠绵,将一个怀春少年的心思展现得淋漓尽致。难以想象以廖清折平时的性格会写出这样一封信来。 可是信就是在他桌子里出现的,藏得很稳,若不是有同学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桌子,将这位置隐秘的信封撞得掉了出来,或许还不会有人发现。 这实在巧得很,但信已经捅到班主任面前了,廖清折在办公室里据理力争,这封信根本就不会是他的东西,他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自己桌兜里来的,可能是别人想拿给黄思兆的,但是不知怎的就送到了他桌兜里,也有可能是谁恶作剧,恰巧就这么被撞见了,然而班主任看着他焦急解释得口干舌燥的模样,一双犀利眼上下扫过他的表情,忽然就用一句话将廖清折堵得神情一僵,蓦地哑口无言。 “信是不是真的,我想这其实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样急于辩解,是不是真的对五班黄思兆同学有这个倾向?” 信里的措辞像个小姑娘,她能看得出这信不像是廖清折会搞出来的玩意儿,但是廖清折的态度让她看出了问题。 然而现在,对方的反应已经给予了她答案。 班主任是个比较强势的中年女人,廖清折的反应让她感到少有的恼火,这个学生属于让她最省心的那种学生,人缘好,性格跳脱,成绩拔尖,是她最属意的那一类学生了。 然而这个学生现在却是在搞起了……这种不伦不类的心思? 这个发现显然让她给廖清折贴上了一个“走上歪路”的标签,虽然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他们初三临近中考,学生的状态和学习态度很影响学习,这关乎到他们以后的走向和发展,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于是对廖清折的语气也跟着重了一点,“你还真对他有这个心思?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廖清折张了张嘴,忽然无可辩解,近乎默认的沉默下来。 “你的成绩不错,性格也好,我一直以为你是最让人省心的孩子,可是你现在在搞什么?” “我尊重你的倾向,可你现在正处于关键的时期,你得对你的未来负责你知道吗?” “黄思兆是隔壁班班长,但我相信就算别人不说你自己也看得出来,你巴巴的跟着他那么久,可他有对你示过好吗?有回应过你吗?你是否想过自己的行为有没有对他造成过困扰?!” 若说前几句话还好,廖清折低着头乖乖听训,可最后一句却让他忽然如遭雷劈,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的行为……会对他造成困扰?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长久的单方面的纠缠里面,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情愫,不着痕迹的靠近,自以为掩在兄弟情下隐秘的欢喜,黄思兆是否真的察觉到过,又或者……觉得他的行为很烦人,甚至会因此而感到困扰? 班主任的这句话对他可谓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廖清折甚至在回去以后都变得恍恍惚惚,连下课了也没有察觉到,还是同桌催促他才让他回过神来,班级里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可剩下的人在他一副失了神的状态下总是将目光若有若无的移向他,目光里带着股兴味和八卦的意味。 很显然,那封情书的风声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早已传遍了班级乃至年级里面。 那……黄思兆呢?他会不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情? 廖清折忽然觉得有些轻微的恐慌起来。 他又要给他造成困扰了吗? 陈琅发现今天回家的小孩心情不错,甚至在饭桌上还多炫了一碗饭,吃得饱饱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放下手机按了按额角,“你今天没作业做了?” “做完了,”赵宇声软声凑上来,“哥我今天跟你出去好不好,我想去夜市。” “去干嘛?” “去帮忙。” 陈琅一翘脚,捏着手机像个大爷,“小屁孩帮得上什么忙,早点洗洗睡得了。” 前段时间陈琅为了在夜市落脚,忙前忙后的补办各种证件,有一段时间没出摊了,家里没收入,小孩心里懂事,从不跟他要任何钱,还主动提出要帮忙。 【多好一孩子,】陈琅道:【白捡一这么懂事的好大儿,我也算当了一回好事爹了。】 8485见他撸狗似的撸着赵宇声的脑袋,顿了顿,【摸太多头会长不高哦。】 哦。 陈琅把狗爪子缩回来,“我走了,你早点睡昂,晚上别熬夜。” 赵宇声仰着脑袋看他出门,好像个眼巴巴的小狗在看自己的主人出门不带上自己。 陈琅啧了一声,走出门外啪的一下将门关回去,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想,这小崽子还挺可爱。 今晚夜市挺热闹的,陈琅的炒粉也卖得不错,比平时还卖得快一些,陈琅原想等买完就走,但想到今天周五晚,明两天周末放假,夜市里的生意应该不错,于是在把自己的小推车推回去之后,又返回来夜市帮衬一下李树的烧烤摊。 烧烤摊热热闹闹,桌子上放了不少空啤酒瓶,喝高的中年男人在高谈阔论大吹牛逼,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待久了简直噪声污染。 “哥你来啦。”李树忙得满头大汗,戴着一副护目镜避免被烟熏到眼睛,陈琅顺手拿了两根羊肉串吃,吃完后才抹抹嘴去帮他收拾桌子。 他刚收空一桌,拿抹布抹干净了,下一秒就有好几个人一齐围坐了上来,陈琅扭头看看李树,对方正低着脑袋烤串,什么都没注意到,这边带头的人比他还高一点,长得那真是凶神恶煞,一股子悍气,张口就是带着国骂的吆喝,向陈琅要了两箱啤酒。 这人似乎心情不太好,眉头皱得死紧,一张脸越发显得凶恶,比陈琅这副何秋鸣的身体更像那种法制节目上的某某在逃通缉犯。 可李树这烧烤摊是不卖啤酒的,得自己到旁边那超市店里买,陈琅问8485:【你说我要是跟他们说没有啤酒卖得他们自己去买,他们会把拳头抡我脸上么?】 【不好说,】8485冷静分析,【说不定还会拽着你的领子目光凶狠的逼视你会不会来事儿,不会去超市里给大哥买两箱吗?】 【……】 【到时候你就会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大哥饶命我这就去买,】它想了想电影中的情节,【买回来后还会殷勤的捧到他们面前一边谄媚的笑一边被人踢着屁股嫌弃的赶走,从此之后你看中他们的王八之气迷上这种黑涩会の势力大哥然后上赶着给别人当马仔小弟…】 【…答应我,把那些电影戒了好吗?我可以挑大粪养你。】 8485:【我不要,太味儿了。】 “不好意思,我们摊子没有啤酒卖的,只有烧烤,你要是想喝啤酒的话那边超市有卖。”陈琅指了指某个地方。 那伙人里有几个转过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令人不太舒服,但几人也没说什么,直接起身去超市买酒去了。 陈琅隐隐松一口气。 这倒不是他怂,主要是这几人身上还真有那么种…亡命之徒的感觉,让人戒备,陈琅有点想报警,但想想这几人说不定和他这具身体一样只是长得凶一些,要是报了个假警闹乌龙不说还给李树添麻烦,便按捺了这个念头。 这帮人后来点了不少东西,就着啤酒喝了一阵,大抵是有些微醺,几人间的话才渐渐多起来。 陈琅在他们周围擦桌子来回走了几次,算是听明白了。这几人是别的地方来的,几人来这做生意搞批发,但收货的时候因为不懂当地规矩乱了价格,好几次抢了别人的货源,所以让人给打压收拾了,导致现在货卖不出去亏了好大一笔钱,一伙人忿忿的聚在这儿口头讨伐那个出手搞他们的老板,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脱了上衣露出盘在腰间的大青龙,怒目圆睁。 他们口中那个“姓黄的”估计就是出手搞过他们的老板,连祖宗都被拉出来来来回回的问候了个遍,各种粗俗话语层出不穷,听得陈琅直皱眉头,【哼,粗鲁的臭男人,怪不得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他装模作样的指指点点,【一帮粗鲁的泥点子,都不配我伺候。】 8485目光下移,【收起你的兰花指,把你的心里话大声讲出来。】 陈琅忽然聋了:【啊?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 8485耐着性子用目光鼓励他,【你可以的,讲出来啊。】 讲出来呀。 陈琅扭捏了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但最终还是决定勇敢一回:“Q……□□咩咩好喝到咩噗茶。” 有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见陈琅正一脸认真的低头收拾桌上的签子和烟灰缸,就仿佛刚刚的声音是个幻觉一样,他便不甚在意的转回头去继续聊天。 8485无语:【…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 【我睡觉是不会盖眼镜布的,我喜欢冰箱里的热度。】 8485:【你脑袋坏了?】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8485:【?你到底在讲什么啊?】 【穿袜子的时候不用往脚底抹番茄酱,因为会很滑。】 8485:【……】它怀疑自己这边的程序是不是有什么病毒,于是全面内检了一次,没发现什么问题,向陈琅发送了一条语音包。 【叮~系统提示:您的系统向您隔空投送一条幂幂语音,请问是否接收并播放该语音?】 陈琅想了想,总归语音是不会对他有什么身体上的实质性伤害的,于是应下来:【是。】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陈琅耳边幽幽响起:【你没事儿吧?】 临近深夜,李树也快要收摊了,陈琅不好将这几人直接赶走,便去帮忙李树收炉子,也便没有听到身后几个醉汉愤恨中带着不甘的一句话,“姓黄那狗玩意儿踏马不是有个儿子么?你说…嗝,咱要是把他这儿子拿捏住了,还怕他这样撵耗子似的想把我们撵回去?” 其他人大抵喝醉了,歪着脑袋没回应,提议的人也就是说一说过个嘴瘾,见其他人这反应也是自觉没趣,只有带头那人听闻过后,带着醉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意。 毕竟在他们眼里,断人钱财便如杀人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儿,今晚做个好梦。感谢在2022-07-12 23:06:48~2022-07-13 22:2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吹乱了我的知识 9瓶;Aspire 3瓶;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6 初三的第一个学期已经逐渐走向期末,课业似乎开始紧张起来了。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已经渐渐止住,只是私底下会有人偶尔议论两声,廖清折都全当听不到那些声音。 他已经许久没有与黄思兆往来过,甚至连平时的消息都没有再发过,仿佛自那之后两个人之间忽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种关系僵冷的状态一直长久的持续到他今天放学回家。 赵宇声如果不是轮到自己值日或者做作业的时候,放学时偶尔会在教学楼下等他一起回去。廖清折对赵宇声很照顾,这种照顾有时候甚至会超过他曾经对黄思兆的好。这里面或许具有一定赌气和移情的因素,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蒙蔽和说服自己对方其实没那么重要。 你看,他根本不在乎你这个发小,你也可以不在乎他。你曾经对他好得就像一个舔狗,可现在你已经不必再把这种好浪费在一个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的人身上。 我不跟你好,我可以跟其他人好。谁说非你不可了。 自我困扰乃至钻进牛角尖里的青春期小孩,其心理就是这样千回百转的扭捏执拗和幼稚。廖清折平时性子开朗,可钻进了死角的时候尤其如此。 他给赵宇声带了支冰棍,两人一边嗦着冰棍一边回家,拐角进小路的时候碰到另外一个等在这里的身影,廖清折神色奇怪,拽了拽赵宇声的衣角,示意他直接走。 赵宇声愣了愣,看他一眼,慢吞吞的跟着他一起要绕过黄思兆。几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黄思兆出声了,“小清,我们聊聊吧?” 廖清折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学校里流言蜚语的那段时间对方一声不吭,问都没有问过他一句,都那么久了,现在又跑过来跟他说什么东西,他们能聊什么? “聊什么东西?”廖清折面无表情,“聊你单方面跟我断交的事情吗?” 黄思兆皱了皱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廖清折看着他一如既往冷淡到毫无起伏的脸色,忽然就被气笑了,“让你亲自找我你还屈尊降贵了是吧?” 遭了这么久的闲言碎语和议论,其实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自己明明都没有做错什么,信封他不知道是谁放到他桌兜里的,老师把他叫去办公室的谈话从来就没有泄露过,那些闲话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他们交往很久,说他是黄思兆的舔狗,说他总是腆着脸不厌其烦的粘着对方。 可对方确实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这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廖清折就像是吃了个闷亏无处发泄,学校里的流言从来没有被人证实过,可那些流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假的,作为流言中心的两个人,黄思兆自是岿然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可他这一边却说不上好受,只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莫名其妙的把气撒到无辜的黄思兆身上,可是对方这段时间的冷淡也足以让他心寒到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难堪。 黄思兆看见他牵住赵宇声的腕子,眉尖又微不可见的蹙起两分,“小清,你在赌什么气,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他说他在赌气? 廖清折睁大了眼睛,胸口起伏两下,直接拽着赵宇声离开,“走了,别理他。” 两人刚拐出巷角,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廖清折脚步顿了一下,拉着赵宇声继续快步走,然而走出好几步的距离,他又停下来了,犹豫的看了一眼后方,对赵宇声道:“你等我一下,我就…就过去看看。” 说罢他放开赵宇声的手腕,朝着刚刚离开的巷口走去,刚一拐弯,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啊——” 赵宇声原来微微靠着墙的背站直了,看好戏的心态消失无踪,他在寂静里警觉起来,侧耳倾听着什么,没听一会儿脸色猛的一变,转身拔腿就跑,然而还是没有跑赢下一刻从巷子里伸出的几只手。 一只手帕捂到他的口鼻上面,天旋地转间他只听到几个粗壮的男声在讨论,“买一送二啊这,老大,这俩怎么办。” “先带回去吧,免得到时候生什么事端。” “行。” 有雨水低落到小腿上,激起阵阵凉意,廖清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觉得身上什么东西磕得他浑身酸痛。 因为药力作用而使脑袋变得昏昏沉沉,额角隐痛,他勉力睁开眼睛,直觉入目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脚居然都被绑住了。 喘息加重,他试着挣扎几下,身上的绳子绑得他太紧了,紧得他觉得这绳子几乎要勒进他的肉里,动弹不得。 “别费力气了。” 廖清折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黄思兆的声音,很低,透着股虚弱。 “你的动静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 这片空间里半点光也看不到,小腿上隐约的冰凉水迹还在,廖清折摸不清黄思兆的位置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只能忍着慌乱小声朝着黑暗问道:“黄…黄思兆,你现在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思兆很轻微的动了几下,闷哼一下,缓缓道:“没什么大问题……” “我们这是在哪里啊,为什么会被绑起来?怎么这么黑?” “嘘,小声点,你应该猜到了,”对方似乎笑了一下,“我们被绑架了。” 绑架?廖清折一惊,脑中一片混乱。 “你走的时候…不该回头来找我的。” 廖清折在黑暗里咬着下唇不语。 小片沉寂过后,黄思兆忽然说,“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工厂,他们主要就是冲我来的,”顿了顿,他转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手臂,继续道:“他们现在正在跟我爸谈条件。” 廖清折忍着疼痛,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在你醒之前,刚刚有个人进来过。” “……”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绳子勒得有点疼,地上很磕。你呢?” “我跟你差不多。” 又是一阵沉默,廖清折不自觉的有些发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把下唇咬出了血。 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满脑子都是那种血腥满面的杀人抛尸新闻,很怕,怕得要死。 黄思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费劲的朝他这边一点一点的挪过来,但是实在是太难了,许久之后廖清折才感觉到自己被束缚的小臂贴上一片温凉,那也许是黄思兆的手臂,脖子,或者脸颊。 “别怕,”他听见黄思兆缓缓道,“他们要的是钱,不会伤了我们的。” 廖清折紧张得五指攥紧,忍不住刻薄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已经跟他们说过话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所以家里才会总是让司机接我回家,”黄思兆闭起眼睛,轻声喃喃:“他们一般只会要钱的。” 水滴缓慢的低落在地上,发出溅落的声音,偶尔一两滴溅到廖清折的脸上,让他从惶然无神的状态猛然一惊,在自己醒后身边还有另外一道一直被他忽略的体温。那种惧怕又细密的从骨缝里冒了出来,“我…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三个人?” “对。” 那他旁边的人…岂不是被他连累,一同被抓紧来的赵宇声吗? 黄思兆连累了他,他连累了赵宇声,现在他们三个人一起被关在这里动弹不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能逃出去吗? 廖清折小幅度动了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去碰了碰赵宇声的位置,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他想叫醒他,又怕招来外面的人,压低声音凑过去问黄思兆,“我们可以逃出去吗?你能不能动,绳子在哪个位置,我给你咬开,我们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黄思兆沉默片刻,“你也看得到,这里没有光,也没有窗户,有也说不定被封死了,外面守着好几个人,光凭我们三个,怎么打得过外面四五个成年男性?” “我们可以跑啊!”廖清折的声音忍不住变尖了一点,他反应过来后受惊一般在黑暗里左右看了看,“打不过我们为什么不能跑,只要把绳子解了,只要绳子能解开,我们就算刨也能刨出一个洞口离开。” 黄思兆忍不住闭上眼睛,“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不行!黄思兆,你是怕了吗?今天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连累我可以,但是我不能连累别人你知道吗?你说绑匪只要钱是吧,可我不信你那个冷漠傲慢只讲功利的爸会把我们赎出来,他肯定只会愿意赎你,到时候我跟赵宇声怎么办?你说,我们怎么办?” 黄思兆被吼得愣了一下,嚅嗫道:“我爸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廖清折冷笑,“你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自己想办法。” “……可是他们手里有枪,我刚刚看见了,”黄思兆的声音愈加的低:“不要冲动,好么?” 忽然有人低低痛吟一声,廖清折僵硬的身体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赵宇声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啊?” 外面守着的五个男人分布房间的几个角落,这处废弃工厂委实太破旧了些,到处都在漏水,地面很潮湿,脏兮兮的,为首的男人被叫老大,正是那天去李树烧烤摊带头的男人。 这些人原就是一帮混混,曾因为涉戼黑和犯罪蹲过大牢,行事本就比常人更加偏激嚣张,正因此才敢光明正大抢别人生意,还能干出这种更加恶劣的事情来。 他们老大负责和黄思兆的父亲谈判,但是没谈拢,那位黄先生拿出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对付他,老大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笑一声,把黄思兆从那个小黑房间里拉出来当着他亲爱爸爸的面狠狠踢打了一番,最后他们用枪抵住了这位黄少爷的脑袋,他爹的脸色才终于慌了一下,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哦,对了,”这满脸凶相的男人对着屏幕里的黄先生道:“除了他,还有两个崽子,你一起赎了吧,”他大笑,“不过这样加起来的话你要付的可不少。” “你舍得吗,黄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哟~好梦。感谢在2022-07-13 22:28:32~2022-07-14 23: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7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廖清折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赵宇声还是睁着眼睛看着虚空,他面无表情,声音里却带着浅浅的柔和和大度,“没关系的,也不算是你连累我,”他说,“是我自己要等你的。” 廖清折闻言心里愈加愧疚,慢慢咬紧了下唇。 三个人在小黑屋里动弹不得,一时只有黄思兆尽量放轻的呼吸声。大概率是肺炎复发,他压抑着咳嗽的**,勉力保持着呼吸平稳,感觉身体似乎开始发热了。 被那几个男人拉出去一顿揍的时候廖清折和赵宇声都还没醒,这件事他也没有提,但是被扔回来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很不舒服,到现在他都一直在忍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廖清折对待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尖锐,现在只顾着和赵宇声依偎在一处,似乎连带着对他都有一点轻微的敌意。 黄思兆的视力好,虽然在这不见光的黑暗里也依然看不清东西,但他能隐隐分辨出一点轮廓。他往赵宇声的方向扫了一眼,良久才垂下眼睛,闷闷的咳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紧紧关闭起来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外面的光刺进来,让里面长久待在黑暗里的三个人俱都不适的眯起了眼睛,睁都睁不开。 “起来!起来!”进来的男人粗着嗓子呵斥,仿佛在对待圈养的动物一般一个个将他们拎货物似的粗暴拎起来,转身往门外拖去。 廖清折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他小声痛呼了一下。而大抵是因为发热的缘故,黄思兆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有些飘忽,他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廖清折被尖锐石子刮出长长一道伤疤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往事。 小时候的廖清折其实很内向胆小,他母亲跟黄思兆的生母感情很好,两家人一起常有聚会,甚至两位母亲还曾调笑过要给他们定个娃娃亲。 所以两人小时候有过一段渊源,是直到好几年黄思兆母亲病逝以后关系才慢慢淡下来的。 那时候两人年纪相仿,又常常被各自感情好的母亲经常按头让他们一起玩,也算是互为竹马了。幼年时期的廖清折清秀瘦小,很依恋大人,被推给黄思兆的时候还很丢人的大哭着说不要跟妈妈分开,结果不到半天时间就成了黄思兆的小尾巴小跟班,仰着脑袋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而那时的黄思兆其实也就比他大了一岁而已。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小学时黄思兆曾因病留级过一次,恰好与廖清折同级,那时的廖清折便暗暗有了要好好照顾这位发小的打算。 只是黄思兆天生性格冷淡,从表面上也看不出会不会对这种带着一点隐秘私心的‘照顾’反感,于是廖清折便全当他接受了,所以总是一门心思的往他跟前凑。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现在却似乎隐隐有点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黄思兆皱起眉头,不知是因为头晕还是因为身体被粗暴的拉扯拖行,他的咳嗽愈发厉害,胸口很闷,被廖清折手臂上那点血迹刺激了一下,直接偏头吐了出来。 而廖清折原本正低着头查看自己的伤口,闻声转头见他吐得狼狈的侧影,瞳孔不可见的收缩一下,身子下意识往他那边微微倾了一倾。 那个扯着黄思兆的大汉跳了一下,但还是被吐在了裤脚上,这让他有些恼怒,揪住黄思兆的衣领提起来,“操,什么东西吐我身上来,跟你爸一样讨人嫌的玩意儿,去你妈的!”他往对方脸上呼了一拳。 黄思兆被打得偏过头去,唇角渗出一点血丝来。 廖清折眼睛睁大,眼见那大汉犹不解气,还想再来一拳,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别动他!” “嗯?”那一拳到底还是落了下去,黄思兆的鼻梁出血,身形摇摇欲坠,却见那大汉回过头来,看着他唇角扯出一抹笑,“刚刚是你在叫?” “小朋友,英雄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他一松手,黄思兆整个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吟。 大汉朝廖清折走了过来,一旁的赵宇声冷眼旁观,悄悄捏住了背后拾起的小铁片,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慢慢将绳子磨开。 然而大汉只蹲在廖清折面前打量了一会儿,眼睛转向一旁的赵宇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这小孩有些眼熟,随即起身朝赵宇声走了过去。 赵宇声磨绳子的动作一顿,将铁片小心藏进袖子里,装作害怕的模样蜷在角落一动不动。 男人走到他面前,伸手掐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 是个没见过的小孩,原来刚刚只是错觉而已。他意兴阑珊的放了手,往赵宇声腰侧踢了一脚,“起来。” 赵宇声只觉腰侧一麻,没一会儿一股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上来,半边身子使不上劲儿,加之身体被捆缚住了,根本站不起来。 男人见他试了几次没能站起来,将眉毛压低,一手直接大力抓住了他的肩膀,“没用的东西!” 赵宇声吃痛,眼底泛上几丝生理性的水汽,下一刻一样铁制品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男人暴怒:“你他妈——” 陈琅颠了一天锅,累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然而回到家已经深夜,并没有看到他的好大儿在客厅,以为赵宇声进房间睡觉去了,于是先去浴室洗去一身油污,抹着头发坐到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昏昏欲睡。 微波炉热好食物的响动将他惊醒,陈琅拿出面条扒拉了两口,准备睡了,系统忽然风风火火的跑出来,【别睡,快先看看你便宜儿子在不在房间?】 什么? 陈琅满脸疑惑的拐进房间里,里面一片漆黑,他不想打扰对方睡觉,于是只用手机开了个小手电,想看看人在不在床上,然而手电一开,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览无余,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陈琅震惊:【?我好大儿呢?我那么大一个儿子,怎么突然不见了?】 8485:【等我找找…】 8485:【找到了,你好大儿现在正在…一个偏僻的废弃工厂里。】 【啊?】陈琅不解:【为什么啊?卧槽系统你快给我定位,不会是被人给绑了吧?】 8485盯着面板上赵宇声上上下下起伏的生命值,半晌憋出一声:【艹】 赵宇声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浑身痉挛不止,男人动了动肩膀,脸色极阴的甩出一连串难听至极的脏话,往赵宇声肚子上狠踹了一脚,“去尼玛**养的玩意儿,你他妈最好能祈祷自己能卖个好价钱。” 赵宇声吐出胃里的酸水,身子弓得像个虾米,急促喘气之余身子剧烈抖动,他看向男人时眼泪糊住了他的眼眶,同时也糊住了那里面的一点阴冷狠意,不然这男人非打死他不可。 男人手臂哆嗦,小臂上还在流着血,再往上一点血肉模糊,俨然是被人硬生生咬下了一块肉来。他用布把小臂包起来,把自己疼得面目扭曲,仍是觉得气不过,于是又往赵宇声身上补了几脚。 身形清癯的半大少年委身在地上,终于不动了,像是已经昏死过去,男人大抵是觉得他应该还有点价值,不想他就这么死了,于是捂着伤口骂骂咧咧的离开房间找药箱处理自己的伤口。 廖清折哆哆嗦嗦的看完全程,飞溅出来的血有一点溅在了他脸上,只能在一旁小心的叫赵宇声,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应,廖清折见他满身血污,慌得不行,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意:“赵宇声…赵宇声?你怎么样了?” 倒在地上的人没动静。 他想要挪过去,奈何真的动弹不得,耳边只有黄思兆疲惫艰难的咳喘,眼里渐渐涌上一层薄泪来。 他从未感觉到这么无力过,哪怕是曾经追在黄思兆身后却从未追上的时候。 要是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回去的话,他也不想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了。 他现在只想要三个人都完好无损的平安回去。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那男人出去不久,又有另一个男人进来,对着他们看了看,忽然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这儿有三个小崽子,你要知道哪个是你儿子?” 他肩上有个小小的有点像对讲机,但又不是对讲机的东西发出声音:“你让我看看。” 这男人哈哈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啊?” 话筒对面的男人沉默一刻,“我需要知道哪个是我儿子,你得保证我将钱转给你之后,回来的确确实实是我的儿子。” “这么说…”这穿背心的男人目光往三人中间来回的扫视了一下,带着玩味:“你不打算把他们全部赎回去?” “另两个我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值得我花这么大价钱去换回来,我不是慈善家。” 男人夸张的哈哈大笑起来,挥落的汗液滴在廖清折的白球鞋网面上:“不愧是你呀黄老板,果然还是得没有心的人才能发得了大财。” 那话筒中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嘲讽反击的意味十足:“你有资格说我?” 他说的话越刻薄,便显得他越跳脚越无可奈何,男人心情大好的掐断了联系,将手搭在大门外旁一个伏在桌子上敲电脑的瘦子肩上,“怎么样?” 瘦子的声音比一般男人要细上不少,有点尖,他带着一副厚眼镜,眼睛都不带挪的:“他们刚刚在试图对我们进行定位。” “嗯?” “放心吧,他们现在暂时找不到的。” 男人露出一个笑,拍拍他的肩,“那真是拜托你了,这事儿没你都不行。”这话显然对那瘦子很少受用,连表情都舒服不少。 后来躺地上的三人也没怎么被关注过了,廖清折只知道这男人离开不久后又回来,对他们说,黄老板只愿意赎回两个人,其中一个一定会包括他的儿子,然而还剩下一个,他没有指定是谁。 男人说完这番话之后就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似乎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或者说,会为了这剩下的一个位置而做出什么争取。 然而他的话也不完全可信,或许只是说出来诓骗他们以作消遣的。所以尽管男人抱着满腔兴味,但却发现这三个半大的小孩儿异常沉得住气,听完他说的话半点反应也没有,这让他有点扫兴。 “真是无趣。”他想了想,把三个孩子的嘴巴用胶带封住,廖清折满心不愿,他是三人中最有力气的,所以在男人过来要封他的嘴的时候趁其不备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男人瞬间咬紧了牙口,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松口。” 人一旦被掐住了脖子就会忍不住要翻白眼,下意识的张大嘴巴呼吸以汲取更多的空气,所以即使廖清折那一口咬得狠,但是并没有见血,只是在男人虎口上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他甩了甩手,抬起廖清折的下巴看了看,忽然淡淡道:“长得不错,应该是老陈会喜欢的类型。” 他但凡说句别的狠话,廖清折都不会像这样心里蓦地一凉。 他是真惹恼这男人了,若是没有被赎回去,下场指不定会如何。 后知后觉的凉意与后怕顺着脊背一寸一寸攀上他的皮肤,廖清折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带着神色都染上了一点呆滞。 男人意味不明的笑笑,放开他的下巴,拿出一个通讯器按了半晌,直到里面再次传来黄思兆父亲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要当着他们的面讨论这位黄老板究竟要放弃哪一位。 “你还要说什么?”通讯器对面的声音显得沙哑,带着不得不权衡过后的咬牙切齿。 男人知道对方正在疯狂的企图对他们进行定位,妄想攻破他们的防护网。 “挺难抉择的呀,黄老板,除了你儿子,那两个你到底要选哪个呀,你也知道的,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当然是不利的,要是我们等着等着没来耐心,可就不保证您到时候见到的儿子能成什么样了。” 对面静默一瞬,好像呼吸稍窒了那么一下,随即不假思索的立刻道:“我的孩子选哪一个,我就要哪一个。” 男人的目光在黄思兆身上流连片刻,忽而大声一笑,“行啊,那就听听你儿子的意见。” 他凑到黄思兆嘴边,压低的声音显得阴沉沉的,“小孩儿,你选吧,你待会儿看的是哪一个,我就给你跟着一起送回给你爹。” 黄思兆的目光有些失神,脸很白,一看便知状态不好,听了男人的话他抬起一张浑浑噩噩的脸,目光在廖清折与赵宇声两人身上流连片刻,最终定定的停在了廖清折身上。 廖清折脸色白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赵宇声,对方垂着眼皮不声不息,好像根本就没以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 廖清折于是看向黄思兆,哀求般的向他摇摇头。 黄思兆的目光不动,撑了半晌,最终疲惫的合上眼皮。 男人笑道:“看来你已经选好了,”他大笑着对着通讯器,“黄老板,看来你儿子已经选好了,等到了地方你就给钱吧哈哈哈哈哈……” 一道细微的女声从里面传来,似乎在交涉之余满是焦急的询问黄老板,“怎么样,终于可以回来了吗?带回来的是不是小兆和小清,”苏雨的声音听起来很惶然,如此情真意切的为他们的处境而感到担忧与不安着,“一定要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呀,小兆的妈妈走得那么早,这么久了都只有小清一个朋友陪着他,两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男人掐了通讯,对廖清折可惜的说:“算你好运,不过你这个同学看起来也不错,凑合着都行。” 廖清折的脸更白了,他有点想吐,惊惶的看了赵宇声一眼。 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因将他牵扯进来而愧疚的廖清折,竟没有一个人会担忧他的安慰,甚至连存在都不曾被人过问过。 赵宇声的食指轻轻抽动了一下。 随后不出二十分钟,他亲眼看着男人提走了半昏迷的黄思兆与不住挣扎的廖清折离开,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墙角的草苗在这幽闭的空间里颤颤悠悠的生长出一点点惨淡的绿色,但它那点执拗的犟气不足以改变它的命运,见不到阳光,它始终是会腐烂在这潮湿脏乱的小房间里,被污土掩盖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蜷起膝盖,想象自己回到了母体,那种被包裹在一片温暖柔软的物质之中的感觉。可惜贫瘠到接近荒芜的想象力在现实中皲裂,他能想起的只有父亲冷漠的眼神,母亲被拖累的疲惫目光,还有邱雪的叫喊,她的打骂,贬低,诅咒,还有拳脚相加,她反复的将他关在房间里饿到极限,再丢给他馊饭烂菜,然后轻轻的,用一种温柔到令人恶寒的声音对他不停的重复:“你只配这样活着,吃一辈子的馊饭烂菜,最坏的孩子是不配得到别人的爱的。” “就在泥沼里挣扎一辈子吧,坏孩子。” 房门大开,那个负责掩埋行踪的瘦弱男人走进来,他在外面大抵是食用了什么令人兴奋的药物,瞳孔震颤,手脚亢奋的微微发着抖,抬起一双稍显阴冷的眼睛,面颊呈现一种因长期食用某种药物而不正常的凹陷和消瘦,朝角落里的赵宇声细声细气的笑了一下。 门外传来其它男人的叫喊,用一种戏谑而恶心的腔调哄笑道:“老陈,这次你可轻着些,这个要是再玩儿坏了可就没地儿再给你找一个了啊。” 第18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8 陈琅的电动车车轱辘漏气儿了。 急得他差点上火,立马跑出巷子打了一辆车,冲着系统给的定位就去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8485自知理亏:【有点事要处理,我回了一趟总部。】 【别老用这套说辞来搪塞我,怎么的,这难道是因为你放屁老是要去厕所放所以错过了关键时刻吗?】 【……没搪塞你,是真有事儿。】 陈琅下手扣着司机师傅的椅背,闻言哼了一声,【鬼信你。】 8485也很暴躁,【我他妈真没骗你,骗你是小狗,你以为我乐意在你这里和总部两边来回跑吗。】 陈琅半信半疑,勉强道【……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但愿下次你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反应能及时点儿。】他双手合十:【愿上天保佑我乖巧的好大儿没事。】 【……】 在荒郊野岭里下了车,陈琅在司机奇怪的目光下付了车钱,转头就火急火燎的往山里蹦,蹦了半天没看见任何废弃工厂和建筑物,差点累成狗。 【系统,我…我要嗝屁了,给我兑点那什么救心丸,快…】 一剂药服下,陈琅感觉好了不少,疼痛下去,脚下生风,连目光都更加炯炯有神了,一眼就望到掩在林子一点被遮住的建筑物一角,系统出品,果然是良品。 他蹑手蹑脚的靠近,耳边传来系统凉嗖嗖的提示,【如果想要在下一刻被射成筛子的话你大可以靠得再近一点儿。】 陈琅狗狗祟祟的脚步一顿。 【你要知道你面对的不是什么拿着水枪到处乱滋的小学生,而是拥有一堆真刀真枪或许身上还曾背负过人命的极恶之徒,宿主,还请你去救人的时候谨慎警觉一些。】 陈琅顿时醍醐灌顶,发现只身空手前来的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对上这帮人。 【没关系,】陈琅低头思考,随后从背后摸出一把铲子,【如果武力上打不过,咱还可以智取。】 【?你哪儿来的铲子?】 【这不重要。】陈琅伏低了身子,往前挪动到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这儿有几个人守着?】 【四个左右,三个在外面守着,还有一个应该在里面房间。】 陈琅按照系统的指示偷偷摸摸前行,途中险些踩到一条不起眼的斑驳灰蛇,陈琅想了想,带上了,“来的正好,或许有用。” 这地方很隐蔽,但是建筑也都在岁月的侵蚀中旧得不成样子,他花费大力气小心翼翼的绕到建筑物后方,用铲铲撬开窗户上摇摇欲坠的防盗网,轻手轻脚的放下来,再蹑手蹑脚的爬进去。 屋里黑得让人发慌,不好视物,脚下很多玻璃和木板混合的碎屑,他看着系统给的建筑空间图慢慢挪动,好不容易摸到另一道门,再次小心翼翼的撬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这回动静大了点,为了确保不被人发现,陈琅费了老大劲儿,汗都出了一身。 撬了半天结果发现地上有铁丝,他擦擦汗,捡起铁丝捅进锁里摸索片刻,生锈的大锁应声而开。 8485见他又是抓蛇又是撬锁,不知道他原来还会这么多玩意儿,在他满头汗的时候幽幽说着风凉话:【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嘘,别放屁。】陈琅擦了一把汗,伸手摸到了门槛边缘。 他正欲进去,眼角瞥见房间角落有个废弃不要的铁盒,陈琅思索片刻,把铁盒捡起来看了看,有点深,高度可以拿来养鱼了。他捡起一块儿玻璃板,把铁盒摆在高处,将刚刚捉到的蛇从布袋里扔进去,随即用玻璃板盖上去,摆弄了半天角度,留了个刚好能让它爬出来的小口,随即不敢再耽搁,一连摸黑穿过两个房间,终于即将抵达赵宇声被关着的房间。 可他这边与赵宇声所在的那个房间并不相通,陈琅摸索半天,发现确实过不去,磨了磨牙,只能顺着窗外爬到空调外机上,往下一看,一楼地面完全没地方可以落脚,只能赌一把从这儿跳过去。 身形瘦高的老陈甩了甩沾血的手,眼见这小孩双手被吊起来,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已经失去意识了。 血顺着校服衣裤淌到了地上,淅淅沥沥的滴落成一小摊。名为老陈的男人看见他这模样很容易兴奋起来,身下支棱起一个小帐篷。 他耳朵上戴着耳麦,一直都没和那个出去交换人质的老大断过联系,想来那边也是差不多弄到想要的东西了,到时候他这边应该也差不多完事了。他有些兴奋的俯身过去嗅了嗅小孩颈间的味道,少年身上混合着汗味和血腥味的独特气息钻入鼻孔,他伸手揉了揉自己躁动之处,转而去身后拿起一个小小的托盘,里面放着一管吸满药剂的针管。 男人神经质的嘿嘿一笑,“让你走之前尝尝最舒服的事情,便宜你小子一把。” 他用手指夹起针.筒,倒起来针尖朝上,像个医生一样有模有样的伸指往针.筒上弹了弹,拇指轻轻一推,排空里面的空气,剩下满满一管透明液体。 在他捯饬针管的时候忽然房间外面的空调外机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惊得男人浑身一顿,原本迷离的目光瞬间清明,迅速抽出了藏在腰后的一把短匕走向窗口,脚步落地无声。 他靠在窗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听了半晌没有任何异动,男人沉着气在窗边守了三分钟,反握短匕,探查过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转身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横生,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外上方悄无声息落下来,忽然一跃而进,狠狠一铲击向他的脖颈,可老陈就像是早有预料般倏然一蹲身,躲过了陈琅的铲击,旋身扬起匕首迎上。 两个老陈家的人跨越时空在这宿命的一刻刀铲相向,命中注定的碰撞和对决,他们,究竟,能花落谁手呢?! 8485对陈琅不合时宜的内心戏忍无可忍,【给我专心点啊你妈的。】 陈琅大惊:【系统你讲脏话!】 老陈的匕首险险扫过陈琅的脸颊,细密的血线在空气中凝成一串血珠,而他手里的铲子狠狠拍上老陈的脸颊,劲儿不小,差点把对方脸颊上一块肉跟着一起刮下来。 陈琅:...哼,别小看我每天颠锅的臂力。 可惜男人看着瘦弱,但反应实在太快了,一击不成反而揉身而上,握着匕首的臂膀往回抡,瞄准了陈琅的颈动脉,狠狠扎下去。 但谁也想不到老陈身后全程静默仿若昏迷的身影会忽然动起来,借着被吊起来的力道让惯性把整个人身体荡起来,在反踢一脚身后的墙壁之后借力整个人冲出去砸向老陈后背,绳子断裂。 赵宇声整个人跌到老陈身上,瘦弱男人被大力一压跟着往下扑,匕首挥了个空,陈琅一铲子削在他脑袋上,男人短促的“啊”了一声,重物落地般沉闷的摔在了地上。 恰时另一房间里的铁盒不住晃动,被放进里面去的蛇为了从那个小口爬出来不停的扬起上半身尝试,身体一次次拍打在墙沿的铁盒子上,伸出来的一截玻璃板在颠簸中率先失去平衡掉落下去,顿时乒铃乓啷一阵碎裂的巨响,掩盖的了赵宇声蹬墙的响动。声音还没静下去,剩个铁盒子立在墙沿一阵乱晃,最终里面的蛇因惯性矮了一下身子,铁盒里重力变换,终于支撑不住从墙上掉下来,发出比玻璃板碎裂还要大的声音,哐哐当当将老陈倒地的沉闷异动掩埋其下,吸走了外面值守的三个人的注意力。 “什么玩意儿?”有两个人前去那个房间里查看,剩下一人稍微警觉些,走上前来轻轻敲了下门,“老陈,那么久了,你到底完事儿没有?” 里面一片静悄悄的,连开始那小孩的细碎痛吟都静下去了。 这人提起警觉,摸向身后裤兜里一样物什,小心翼翼的推门。 “咔” 黑暗里有血肉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凿壁了一下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人落地的细微震动,陈琅抚了抚心口,闭眼缓和了一下呼吸,握着手里沾血的铲子去解开赵宇声身上的绳子。 他下意识作了个吞咽的动作,然而喉咙干得冒火,心率在一片寂静里显得尤快,好像就要冲破胸腔去外面闯荡一番自立门户了一般。 赵宇声彻底动不了了,被他七手八脚的背到背上,扑面而来一股血腥气,陈琅按捺住心底对此的一片怒火和无力,起身就走,趁着那两人还没回来,一头扎进那片茂密的草丛里。 赵宇声垂在身旁沾满血迹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极轻的唤他一声,“哥。”那声音细弱得跟猫叫一样。 陈琅专心逃跑,气息急促,抽空沉声应了他一下,“我在。” 赵宇声强撑着半睁的眼睛终于缓慢的,安心的轻轻闭上。 跑出一段距离,陈琅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怎料没一会儿身后就立马传来了追击的脚步声和叫嚷,陈琅心里一跳,手忙脚乱间抽空往身后看了一眼,赵宇声身上的血迹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拖出一条长长的踪迹来,宛如在对追击者传递着一个信息:来呀来呀快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让你嘿嘿嘿。 陈琅顿时差点心梗,已经察觉到不止一个地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追赶声,那几人显然已经摸索出他们的位置,从四面八方将他们给围在了中间。 啊……要死要死要死。 这声音越来越近,最终追赶过来的几个绑匪拨开草丛,除了老陈,那个刚刚被他用铲子开了瓢的男人显然也在其中,顶着一脑袋血目光阴毒的瞪着他们,速度尤其快。 陈琅真恨自己刚刚怎么没有补刀,现在已经四面楚歌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陈琅危机时刻狗急跳墙,忽然想起了系统这尊大佛:【系统,快给我买个道具,把他们几个全部打趴下!快快快我支不住啦!!】 安静如鸡了半天的系统不急不缓的打开商城浏览,【可是你目前的积分含量实在太低耶,而且你为了补贴家用还支出了不少积分,商城里售卖的具有攻击性的道具武器以你现有的积分量根本购买不起。】 眼见几人都从草丛中现出身来,围靠得越来越近,陈琅急出一脑袋汗,忽然突发奇想,大声道:【不要武器,购买三张荧光面膜!】 【叮~购买成功,交易支出68积分,面膜已存入您的小仓库里,请宿主注意查收。】 陈琅从仓库里拿出三张面膜,【系统,快!快给我用在他们身上。】 【叮~系统提示,您购买的道具:荧光面膜×3已使用】 荧光面膜这玩意儿,有一个很特别的优点,那就是随机发病。 在一阵提示音过后,只见凶神恶煞已经从身后摸出枪支的三个男人目光忽然齐齐僵直了一瞬,蓦地举起手,踢腿,放下,又举手,踢腿,放下,像做广播体操一样来回几次,又原地跳了一首新宝岛,随后在陈琅目瞪口呆的神色下互相脱光了衣服,抬腿甩着三寸金针菇一边笑得面目扭曲一边跑进山下的河里互相泼起了水,好像三个偷偷下凡的仙女在水中娇羞的泼水嬉闹玩耍。 陈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而去,他看见白花花的□□,锃亮的大脑门,缩起来的小金针菇,还有足以媲美红绿灯的发光发亮的荧绿大面孔,亮得让人心底发慌。若是在误入山间的旁人眼里,这咋一看就好像什么恐.怖分子在偏僻的山沟沟水里进行什么邪恶的召唤仪式,又很像那种含冤曲死在河里的水鬼,成团成团的聚在水里各种扭曲,尖叫,阴暗的爬行,画面之辣眼程度着实令人恶寒和震惊。 赵宇声身上的血被陈琅透支最后一点积分买来的止血药给止住了,他不再耽搁,背着赵宇声将三个男人扔在身后,脚步匆匆的走上山路抄近道去最近的公路上打车。 送往医院途中赵宇声醒过一次,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指捏住了陈琅一寸衣角,嘴里喃喃细语,像是在说梦话,但总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他满头大汗,身体紧绷,像是被魇住了。 陈琅是真把他当成自己崽子来疼的,不管做不做那些什么任务,至少他都带了赵宇声这么久的时间,把人喂得饱饱的长得高高的。而且他本身小时候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当然明白这种不被所有人需要的孤独和受伤时无人可依的无措和茫然,于是满腔父爱爆棚,伸手捏住了小孩儿力道微弱的冰凉手指,“哥在这,别怕。” “别怕昂。” 赵宇声的眼睛费力的睁开一条缝,然而很快就因为力竭合上了。但他还是看见了守在旁边的陈琅那布满汗液与狼狈的脸,那张普通而平凡的,因为小孩儿受伤而深深蹙着眉,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心疼和怒气的脸。 赵宇声伤得不轻,浑身多处骨折,鞭伤,刀伤,那个变态老陈用小刀在他的手臂,肩头包括后颈等裸.露的皮肤上反复刻字,大块皮肤被划得血肉模糊,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么撑过来的,当他们剪开布料的时候他的皮肤早已和校服粘连在了一起,若是陈琅再晚来那么一点,将要发生的事情可能就远远不止这一些了。 陈琅别过了脸,怒气冲天,【这些人渣能判死刑吗?】 【不知道,】8485慢慢的分析扫视他的面孔和其中神色背后蕴含的意义,忽然道:【宿主,虽然知道现在说这话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得要提醒你一句,请不要对任务以外的事物投入太多的心神,您已经出现这个倾向了。】 陈琅脸上的表情凝滞一瞬,忽然变得更加生气了,脸皮有些微微的涨红起来,气血上头:【我带了那么久的崽子被别人这样糟践,我怎么可能不生气?难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还得冷静的计较利弊得失,权衡他到底有没有更依赖我,更偏向我,任务进度有没有更进一步这种事情吗?】 【这时候我还这样想,算计来算计去的,那我还是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陈琅的声音平息下来一点,但仍带着无法浇灭的火气,干巴巴道:【抱歉,我刚刚说话冲了点,虽然不知道在你们眼里这些任务目标到底算什么,但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带了这么久,乖巧,自卑,怯懦,委屈了不说出来会躲起来偷偷哭鼻子,但是饭量很大的乖孩子。】 8485:【……】最后一句话大可不必。 陈琅硬邦邦道:【你要是对我这个宿主的想法感到不满大可以解绑我换个人来做任务,但是得等我把那几个人渣玩意儿送进局子里先,让他们逍遥法外赵宇声却躺在手术台上,我不甘心,我自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我这样冷眼旁观。】 8485:【……我没有这个意思,】它似乎想了一会儿,忽然一叹,【其实也没什么,你这样挺好,只要不混淆现实和任务的区别就好,我既然是你的系统,那你的一切需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并辅助你完成任务,其它的我们也不会过多去插手干涉。平时做这些提示只是怕你沉溺于任务世界,对里面的人产生出其它不能割舍的麻烦感情,那样的话显然对你的任务完成度和脱出世界的时候都有不利影响。毕竟你不知道的是,数据显示里很多任务者都是死于这种缥缈虚幻的东西里面,毕竟他们产生感情的对象很有可能只是一段数据、一个程序而已。】 【但是过于强调这种将自己完完全全摘出角色并用冷冰冰的上帝视角来做这种任务的做法,已经和我们做攻略的某些初衷背道而驰,但是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复杂,单纯的数据评判没有办法概括所有,所以我觉得,或许适时的付出一部分情感,反而能够更加贴合任务中的某些内容。】 【所以宿主,你要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它叹气道:【就按自己的想法来,顺其自然,这种提示我以后会相对减少,希望你能早日完成任务,回归到自己的世界。】 陈琅深呼吸,微微颔首,【好。】 一人一统难得心平气和的进行了一次深度交流。 作者有话要说:  陈琅(戴起滤镜):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带了这么久,乖巧,自卑,怯懦,委屈了不说出来会躲起来偷偷哭鼻子,但是饭量很大的乖孩子。 赵宇声:可怜,无助,但能吃(流泪猫猫头.jpg)感谢在2022-07-15 21:19:23~2022-07-16 22: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在瞬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19 在确认赵宇声已经脱离危险平安无事之后,陈琅立马去报了警,等他把人都带进那个山里的工厂时,地上还躺着三个男人横七竖八的衣服裤子,不远处的河里传来男人的阵阵娇嗔:“啊,不要拽我呀,我的头发都要乱了,哼!坏男人,走开呀!” 等陈琅扬起脖子,正巧看见一身血污狼狈已经清醒过来的老陈正伸着胳膊想把那三个在河里发癫的男人拽上来,然而显然他对着三张幽绿的面孔也有些害怕,但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本能,因为没有这些人一起他根本逃不远,他自己连车都不会开。 可惜勤勤恳恳的老陈被三位娇羞的闺阁女子当成变态,一人一个巴掌将他团团扇得头晕脑胀,腿一软就栽进水里,满身狼狈。 下一刻他满脸狰狞的从水里爬起来,大声吼道:“他妈的能不能给我醒一醒,房间里的人都给跑了!你们再不走条子就要追过来了啊!”他妈的要不是他一个人走不了他会管这些中了邪的傻逼吗! 三位美女在他愤怒的目光下窃窃私语,“他在干什么呀?他认识我们吗?” “不认识,肯定是变态!” “就是!登徒子,还偷看我们洗澡。” “想占我们的便宜。” “臭男人,咱们一起把他按进水里。” “姐妹们,要不咱一起废了他的作案工具,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着女人□□!” “好。” “好!我同意!” 老陈满目绝望,痛苦的仰天长啸,“啊——” 陈琅在一旁看得哆哆嗦嗦,感同身受的觉得某个地方忽然凉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了系统多次告诫的原因和荧光面膜这个堪比杀器的强大威力。 这踏马简直就是bug般的绝妙大杀器呀岂可修! 那几个发疯的男人劲头还没下去,老陈被几人围在中间□□得令人不忍直视,好在蛰伏一旁的警察叔叔英勇的冲出去一把制住了这帮失心疯的裸.男,戴上手铐,直接取完证押回局里,可惜带着廖清折和黄思兆出去交换人质的那个男人让他给跑了,还让他弄到了那一大笔钱。 值得庆幸的是俩小孩身上没什么大碍,被换过来后就一路送往医院检查一番,黄思兆因为外伤和犯病情况要严重一些,但是再怎么样总归也不会比得上赵宇声如此伤重。 那个逃跑的男人足够警觉,也早已经规划好了各种出国的路线,但陈琅提前预支积分从系统那里买了零点八预言字条,提前预知了他的去向,这个道具具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率,陈琅堵了一把,随后他赌赢了,提前守在口岸里把人截获。 随后他就一直在忙碌于准备资料,提供证据,联合其他几个受害者的家长势必要把这几人送进去蹲大牢。三人中廖清折伤势最轻,可就是醒来以后就精神有点恍惚,不太爱见人。 而黄思兆身上主要的问题还是他复发的肺炎,后续在医院里治疗了许久。他们之中只有赵宇声的伤势是最重的,浑身上下的的皮肤伤口少不得要留疤,陈琅生怕这次的事情让他留下阴影,所以在他面前提都没提过。 在这件事情里,三个人都很无辜,但赵宇声算最无辜的。 黄思兆的父亲为了免去这件事对他的不好影响,主动承担了廖清折和赵宇声的医药费,还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除了作证,以后请尽量不要在外面提及这件事,他也是个要脸的人。 虽然他爱惜羽毛的样子仍旧高高在上,虽然他补贴给他们的钱远远比不上赎黄思兆和廖清折的任何一笔,虽然陈琅看着这起绑架事件的罪魁祸首很想一拳打歪他的鼻梁……但是他还是把钱给收下了。 他的积分透支,目前已经没有办法再提现,赵宇声伤势严重需要花钱治疗,他不得不低头。非常憋屈,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为了钱被迫向别人低头的事情了。 陈·往任霸总·琅: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一副施舍的做派陈琅记住了。 于是在后来,等陈琅有了积分,他立马购买了一张荧光面膜,挑着这位高高在上的黄老板在公司开重大会议的时候,给他用上了。 那一天满城风雨,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通过互联网飞遍各个角落,人尽皆知,黄老板在会议上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丢尽了人。会议上的丢脸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爱惜羽毛的黄老板在下属和合作商面前再无一丝颜面可言。 四个绑匪被送去蹲大牢了,而赵宇声依然住院修养,陈琅带着他逃跑那天实在失了不少血,赵宇声变得体弱又畏寒,医生说他这身体状态可能要修养很久,陈琅那阵子都没去摆摊,天天在医院里照顾赵宇声。 满脸病气的少年身后垫着靠枕半躺在病床上,陈琅在一旁剥橙子,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满房间的橙子味儿,少年在床上看着他,递过来一瓣就吃一瓣,乖顺得不行。 护士在心里可惜,看着那么好一孩子偏偏糟了这样的罪,她走进去,“换药了。” 陈琅把橙子放下洗了手,去协助她一起换药。 衣服被褪下,露出手臂内侧和后腰,赵宇声约摸还是不太适应在他人面前袒.露身体,侧过头去脸色有些微红,即使换药牵扯到伤口了也咬着嘴唇不吭声,忍得身体微颤,看着更招人疼了。 护士的动作愈发轻柔,陈琅错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眼角有什么亮的东西一闪而过,于是手掌覆盖上他的后颈,安慰性的将人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赵宇声捏着他的衣服,隐忍的小声叫了他一声,“哥……” 陈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讨厌那两位主角攻受了,虽然他明白那两个少年也是无辜的,但是人心向来偏颇,被扔下的是自己家的孩子,饶是任何普通人都没有办法做到对此心里毫无芥蒂。 命运之子向来被世界意志所偏爱,但是跟他们在一起被连累的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没有那样好的运气,每次身陷泥潭时便只能自求多福,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的待遇。 陈琅想了想,如果他原本的世界也是像这样讲究气运与攻略的世界的话,那他或许连赵宇声这种反派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个无人问津无人在意的小炮灰,在某一天跑过马路的时候死在一场车祸里。 这就好像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愫,又或者是他曾经太孤独了,自己一个人走完半生,身边没有过其它的人,连唯一的朋友都为了算计他的公司而对他背刺。所以从他看见这小孩一个人无依无靠挣扎的样子,大概是看到了几分自己以前的影子,以至于不自觉的总是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渐渐的便上了点心。 他伸手拍拍小孩儿的背,“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上药的时候小孩儿在轻轻呜咽,哭得陈琅心软,便一直将他抱着。 赵宇声太瘦,抱着硌手,每天吃那么多都没见他长点肉,脖子细细长长的,肩膀单薄,他身量才开始抽条,有时候看着像条竹竿,陈琅忍不住摸摸他的狗脑袋,安慰道:“哥陪着你昂,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总有一天咱还得硬气的站起来。” 被安慰的男子汉大丈夫吸了吸鼻子,哭得陈琅的肩膀一塌糊涂,背后盖着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他带着鼻音低低应了一声,“嗯。” 换完药护士出去了,陈琅陪了他一会儿,回家去给他炖点玉米排骨汤,晚上再来看他。在亲眼见着人开门出去,脚步声在走廊外渐行渐远,赵宇声脸上委屈隐忍的神色渐渐淡下来,低头抚了抚自己已经愈合了一小部分的疤,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琅回到家门口看见那儿蹲着个人影,他吓了一跳,差点抄着旁边的扫帚就抡上去了,得亏那个人影出了声,让他认出蹲在那儿的人是张双。 陈琅松一口气,把扫帚放下掏出钥匙去开门,老旧的铁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又喝酒了?李树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张双站在拐角处,看不清表情,陈琅看不见他到底喝没喝酒,只听他道:“我没喝酒,秋哥,”他拍了拍蹲到发麻的腿,“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以为你白天会在家呢,出去了?” “对,去了趟医院,”陈琅推门进去,“进来坐。” 张双跟在他身后进来,见墙壁上贴着几张奖状,脚步一顿,陈琅这时才看到他脸上的淤青。 “怎么这是?”他吃了一惊。 张双摸摸脸,“没事儿,昨晚上回家为了抄近路往巷子夹缝里走,没路灯,给摔了一跤。” “上过药没?” 张双笑笑,“早就上过了,等淤青散了就没事儿了。” “坐。”陈琅给他倒了杯水,把猪骨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开始忙前忙后的准备食材。张双在一旁看了片刻,神色有点复杂,“秋哥,你是真把他当成儿子里照顾啊?炖汤是因为那小孩儿住院了吧,你炖好装过去给他喝?” “嗯,” “这样照顾别人的孩子,你这是在积德吗?” 陈琅从冰箱抽出一根雪糕拍他脸上,“我乐意,白捡个儿子,怎么?看他这么乖你这是在嫉妒我啊?”他下巴微抬,示意了下墙上的奖状。 张双嘴角抽抽,“怎么可…他轻轻咳了一声,“可是秋哥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现在把他带在身边养大,但是你也不是他监护人啊,等他长大了家里人来找他,或者他自己翅膀硬了要飞走,那你不是白养了一个白眼儿狼嘛,到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陈琅回头,眉毛皱在一起,“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张双尴尬的咳嗽一声。 “这种事不劳你们费心,本身我养他也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回报,将来他长大了拥有自己的能力去自力更生,那就更好,我就乐于去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怎么,你们不乐意啊?” 张双擦擦汗,“是…是这个理,不过就是有点惊讶,秋哥你…以前不会做这种事的。” 陈琅心里一跳,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崩了人设,反应过来后又理直气壮起来,何秋鸣本人早就嗝屁了,他现在慌什么? “人都是会变的,这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张双汗颜,能明显感觉到他秋哥有点不开心了,为了避免招人嫌,他嗦完了一根雪糕起身告辞,陈琅也没有挽留,等人走后终于开始认认真真的做起排骨汤来。 这人怎么老是话里话外都在劝他不要把赵宇声带在身边,在这地方带个小孩儿就那么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  黄老板的丢人瞬间: 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那天有个重要会议,却不知道我会在会议上突然中邪; 在我当着合作商的面脱下裤子穿着红内内给他跳truble maker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商业传奇生涯,又要被媒体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贪心的身材发福的中年男,我不是身材**的性感女星,那天的会议以狼狈收场,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开始陷入迷茫; 可在我每每深夜无眠独自懊恼的时候,竟又从这无尽的羞耻之中觉出那么一丝丝的爽快, 后来的我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 对不起,我有罪, 我的罪名是**迷人。 ————一生传奇的黄老板自白 (小剧场和正文无关)感谢在2022-07-16 22:05:26~2022-07-19 23: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挽风过隙、普通奖项获得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0 廖清折是最早回到学校里的,他状态不太好,上课的时候都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放学之后他犹豫许久,然后问五班班主任要到了赵宇声家里人的电话号码。陈琅和主角受见面的时候对方背着个书包,显得有些局促,一见他便背书似的一股脑到处脑中想好的措辞:“叔叔您好,我是赵宇声的朋友,我叫廖清折,赵宇声同学这次出了意外是因为我的原因在里面,我对此真的感到很抱歉,您想打我骂我也好,但是我能跟你去医院看看他吗?” 叔叔…… 陈琅看了看他苍白的小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把话默默吞回去了,“…你要去看他?” 廖清折点点头,一双眼睛仍看着他。 陈琅犹豫片刻:“那跟我来吧。” 对方似乎轻轻松了口气,朝他深深弯下腰:“谢谢叔叔。” “……你管我叫秋哥吧,我年纪还没那么大。” 廖清折立马改口,“谢谢秋哥。” “我开电动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坐我后座吗?” “好。”廖清折一口答应下来。 病房里面散发着消毒水味,赵宇声坐在床上低头看着陈琅给他带的书,时不时翻一下书页,窗帘被风卷起,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打在少年莹白的侧脸上,眼睫和脸颊上的小绒毛就像是镶了一层金边,有种赏心悦目的静美和安逸。 他捏起一面书页,细细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感的往窗外望去,正巧看见陈琅骑着小电动,身后载着廖清折,两人正往停车位开过去。 赵宇声眼里的安静渐渐褪下去,向下俯视的眼神里带了点冷漠,目光钉在那辆小电动上面,直到两人的身影在楼下消失不见,才“啪”的一下合上书本,倒头躺进被窝里。 陈琅领着廖清折上来,推开门看见赵宇声还在睡,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保温杯放下,示意廖清折进来。 廖清折仍是有些局促,把身后的门关上了才敢低着头上来,他被赎走之后才知道赵宇声自己一个人被留在那个废弃工厂里给一个绑匪折磨了四个小时,身上都是伤口,直到现在还下不了地。 这件事让他感到愧疚难当,甚至害怕对方会因为他的连累而讨厌他,仇视他,甚至不想见到他。 到了床边,陈琅把赵宇声叫醒,眼见床上的人困倦的睁开眼,一见到床前的陈琅便下意识流露出依赖的神态,在眼角余光扫到廖清折后又轻微变了些许的神色,廖清折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强逼自己走上前,尽量扯出一个最真诚的笑来,浅声问他,“怎么样,这几天恢复得还好吗?”不管怎么样,他始终要道歉的。 赵宇声不自觉往陈琅那边靠了一点,但却没有避开他的眼神,“挺好的,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廖清折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觉得有点难受。而只有陈琅在不着痕迹的仔细观摩赵宇声看向廖清折的眼神,怎么说呢,不愧是主角受,这位反派看他的眼神明显和看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不同,但是具体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陈琅警觉,从这里面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为了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他打开保温盒,“你不是想吃排骨汤么,我给你熬了带过来了,要不要现在先吃点儿?” 赵宇声仰头,“我有点饿了。” 陈琅正准备将保温盒递给他让他自己吃,忽然发现赵宇声现在一只手臂受伤,另一只手正在打点滴,使不上劲儿,现在的状况没办法吃。 赵宇声抿了下嘴唇,“我等点滴打完。” 看廖清折一脸愧疚,为了避免他一时冲动说出我喂你吧这样的话来,陈琅先一步说出来了,“我喂你吧。” 一旁的廖清折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下一刻嘴巴又闭上了。 陈琅的任务就是看住反派,阻止反派去干扰主角攻受的命运,要是真让这俩给擦出什么火花来了,他极有可能会直接任务失败。他确实想把赵宇声这小崽子从歪路上拽回来,但也不能转头就跟主角受搞在一起呀。 于是当着廖清折的面,一爹一儿气氛融洽但是带着几分诡异的喂完了一碗排骨汤,杜绝了可能会有的亲密接触,陈琅站起来,知道自己不能介入得太紧,得适当的留点儿空间给他们说点话:“我去打点热水,你们小同学之间聊聊吧。” 廖清折眼见他走出去关上门,在病床一旁站了会儿,忽然往前一步,“你…你恨我吗?都怪我连累了你被抓起来。” 赵宇声转头,“没什么好恨的,做下这种事情的也不是你 ”他轻声道:“你也只是被连累了而已。”而他们是被谁连累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廖清折羞愧的低下头,“不……都怪我,没让你先离开,不然也不会被抓起来了,还让你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再抬起头来,他的眼眶有些红,“要不然你打我吧,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是我亏欠你了。” 赵宇声长出一口气,没理他在那里自顾自的自我谴责,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黄思兆怎么样了,你没去看过他?”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廖清折下意识急急的说,“没有,”他看着赵宇声的表情,又重复一遍,“我没去看过他。”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对方强调这样一个讯息。 赵宇声轻轻笑起来,他的眼珠子很黑,看人时显得好像很专注,又仿佛含着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你应该去看看他的,毕竟你们之前关系那么好。”难道不会觉得自己移情得太快了吗? 他伸手握了一下廖清折的腕子,堪称冰凉的皮肤在触碰到廖清折的一刻,让对方几不可见的下意识打了个抖,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上了手臂:“就去看看他吧,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我哥照顾,他对我很好,我也恢复得挺不错的。” “他应该挺想见你的,毕竟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是无辜的,虽然那几个绑匪是因为他爸爸才做出这样的事……” “不去了,”廖清折打断了他的话,别过脸去,“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见他。” 见到黄思兆便总会让他想到被赎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三句话就可以这样随意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但却不愿意竭尽全力的去救出所有人。黄思兆的选择让他永远都亏欠着赵宇声,如果赵宇声真的因为这些人而出事的话,他绝对会愧疚而死的。 何况导致他们被绑匪盯上的原因,完全就是因为那个选择与绑匪讨价还价而不愿意报警的黄总,黄思兆的父亲。 在他们惊慌失措的身处于黑暗之中时,他在和绑匪讨价还价,在他们被绑匪羞辱殴打,茫茫然于自己是否还有未来之时,这个罪魁祸首在思考自己除了儿子之外至多只能再赎回去一个人,再多一个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并且这个男人还在他和黄思兆从绑匪手里安全回来以后,企图将赎回他的那笔钱变成债务压在自己的父母身上,后来是因为赵宇声那位哥哥主动报警并帮忙提供线索抓捕犯人,将事情闹大引起关注之后,那位黄老板才打消了这种想法,反而给了他们一笔钱用来堵住他们的嘴,不许他们将事情宣扬出去。 这让他如何不讨厌这个唯利是图什么都要算计的商人。 甚至连带着对黄思兆也…… 廖清折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你现在已经回学校了么?”廖清折回神,见赵宇声正望着自己,目光淡淡的,里面没有过度的负面情绪,依然如以前一般无二的神色。 “已经过去了,”他想,赵宇声是个很好的人,光就是为了偿还对这个人的亏欠,他就不能失去这个朋友:“我比你们都早出院,前两天就去过学校去上课了。” “是吗,那真好。过些时候我要是跟不上课程进度,可能就要麻烦你帮我补一补了。” 廖清折露出一抹松口气般的笑,“那一定,只要你问我我就一定会为你解答。”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件事里的任何人。 门外撅着屁股偷听的陈琅被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巨响,他缓缓回头,身后咧着门牙漏风的小孩儿站在那儿,约摸是觉得好玩儿,企图再往他的屁股上来一巴掌。 陈琅摸摸屁股,缓缓抬起头看他。 小孩儿欢快的笑容一顿,霎时惊恐起来。 等廖清折开门出来的时候,赵宇声口中那个对他很好的哥哥正凶神恶煞的抓住一个小孩儿,手掌高高扬起:“还敢不敢了,嗯?敢不敢了?!” 小孩儿呜呜的哭,“不敢了,不敢了,我是个男子汉,你不能打男子汉的屁股呜呜呜呜……” 陈琅一松手,小孩儿刚落地便一溜烟跑得没影儿,好像身后的陈琅是什么吃小孩儿的怪物。 陈琅拍拍手,和门口的廖清折双双对上视线,拍手的动作一顿,很自然的站起来道:“看完了?你要回去了吗?” 廖清折点点头。 “你自己回去么?” “打车回去。” 陈琅挥挥手,打开房门,“那我就不送你了。” “嗯,谢谢你,叔——”廖清折回想对方的名字,“秋…哥。” 送别廖清折,陈琅推门进去,赵宇声低头拿着书,见他进来,便朝他一笑,“哥。” 赵宇声出院之后在家休养几天,主动提出要回去上学。 陈琅就像千千万万个慈父那样对儿子循循劝导,“落下的功课不要急着补,一点一点慢慢来,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赵宇声的双手扒在阳台边缘,探头看他把一只苹果削出花来,“嗯。” 陈琅手指翩飞,把削好的苹果塞赵宇声嘴里,他支着下颌看了看远处高低不平的楼房和落日,目光平和了些,“不要着急,就按部就班的照着你自己的计划走,以后长大了平平安安的就好。”就是不要走上歪路。 赵宇声捧着苹果啃了一口,脸颊塞得鼓鼓囊囊,“那哥你会一直都在吗?” 陈琅扭头,对上他黑得纯粹的一双眼睛,哈哈一笑,手掌覆上他的狗脑袋:“当然会啦,只要你听话就好。” 只要你听话就好。 赵宇声闻言把苹果咽下去,低垂着眼睫,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宇声:哥你会一直都在吗? 陈琅:这当然得看你了呀我亲爱的小兔崽子。感谢在2022-07-19 23:12:08~2022-07-20 22: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舟火乱、馄饨一口一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1 陈琅恢复出摊时用力过猛,差点把小炒锅颠出火来。 他的手艺不错,连带着生意也不错,粉丝卖得比其它摊主快,以至于晚上回家的时间都比别人要早一些。每次回到家都会有位田螺姑娘将家里收拾干净煮好汤等他回来吃。 陈琅觉得他的好大儿真贤惠,不愧是自己捡回来的儿子,以后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小姑娘或者小伙子。 陈琅喝完汤,听到积分掉落的声音,他看了看自己又逐渐累积起来的小库存,貌似已经足够购买一个道具了,便忽然起了个坏心眼。 黄文轩今天过得属实有些倒霉,前些天他忽然脸冒绿光的在会议室上做尽了丢脸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搞得他这些天几乎连出门都不敢,一露面就会有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将话筒怼进他的嘴里请他说出自己的故事。 说出故事? 说个屁的故事! 黄文轩恼羞成怒赶走记者,回到家里在苏雨面前大发脾气。为这事儿他第二天甚至体检过不下两回,检出来的结果都显示他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思来想去那天异常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或许是中邪了。 于是以为自己中邪的黄老板在前两天请了个法师来家里做法,帮自己去除厄运。 以前黄文轩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但现在亏心事做多了,遭了报应,导致他不得不信。 他开始相信有些东西或许应该秉持着敬畏的态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法师在家里的大别墅做完法之后虽然留下一地呛人的香灰味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问题,黄文轩总感觉自己好了一些,连带着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于是给了那个法师一大笔钱,随后便窝在家里处理事务。 苏雨去医院里看过黄思兆,说他情况不太好,恢复得很慢,一个人在那儿怪可怜的,让他去看看自己儿子。 黄文轩想了想,不太耐烦,但还是答应去了。为了避免碰到那些烦人的记者,他乔装打扮一番,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开着一辆低调的小车上了路。 等到了医院碰到自己那病恹恹的小儿子,难得心里升腾起一丝心疼,然而下一刻就被儿子有气无力的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救下所有人之时消失无踪了。 黄文轩再一次大发脾气,金句频出,诸如“你以为我愿意吗”“知不知道因为这一出让我损失了多少钱”“不认识的人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等等。 黄思兆沉默片刻,木着脸看他:“钱钱钱,你眼里只有钱,要不是你,妈妈也不会——” 啪。 黄思兆的脸被扇得偏过去,他眨了眨眼,鼻腔忽然涌出一丝温热。 眼见着点点红梅在洁白的被面上绽开,黄思兆获得“气急败坏”“跳脚王者”成就,成功一巴掌把儿子扇到病发,被赶过来的医生团团围起来。 回到家,忙碌了一天的黄师傅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厅,在孤独即将如黑色潮水一般包围上来的网抑云时刻,黄文轩脑中电光一闪,忽觉哪里不对劲,霎时浑身都不受控制起来。 他同手同脚的从沙发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和妻子的主卧,打开苏雨的大衣柜,慢慢的伸出了手。 陈琅看了看自己买下来的一个整蛊道具和被扣掉的五十八积分,觉得心痛极了。 限制条件这么多还死贵,虽说很不值但他真的很想看看道具用在黄文轩身上的效果。 【叮~您购买的道具:‘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啊?''已生效,该道具不可用于伤害他人,不可用于主线指定相关人物,不可用于改变剧情既定走向,不可用于窃取不正当的利益和财富,请宿主合理使用。】 当苏雨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放下包包,准备进卧室洗个澡放松一下时,她刚把门打开,就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坐在自己的梳妆台上,对着自己的镜子,正在用自己的口红往嘴唇上涂画。 她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犹疑道:“文……文轩?” 那个略显发福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的转过身来,俏粉色眼影,姨妈色口红,眼睫之间夹着一扇厚重的长睫毛,衬着翘到太阳穴的紫色眼线,黄文轩对她展露一个笑,轻轻的说:“你回来啦?” 苏雨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言说自己推门那一刻的发自灵魂的震撼,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你……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还用我的东西?” 黄文轩闻言站了起来,苏雨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居然还是自己的真丝睡衣。只见对方将手臂举过头顶,做出一个很妖娆的姿势扭了扭腰,硕大的啤酒肚坠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duang来duang去,朝她妩媚道:“怎么了?难道我这样不好看吗?” 整一个就是发福版的保加利亚妖.王,要是好看才他妈的奇怪了。 “文轩,”苏雨声音颤抖,“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可能不小,但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哼,”黄文轩拉长了声音,细声细气的说,“你这是嫉妒我,我知道。”他迈着猫步坐在了床上,拿出苏雨的小镜子和粉扑往脸上扑着散粉,目光闪亮,满是自我欣赏。 苏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忽然抽风,以前结婚之前只觉得这个人沉稳,但没想到结了婚才发现这么暴躁,现在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怪癖出来。她不求自己再婚对象能和前夫那般样样优秀,只要说看得过去,是个正常的人就行,但是没想到连这种要求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想起自己第一段失败的婚姻和被自己抛弃的孩子,一时有些无力,“文轩,你别玩了好不好?” 黄文轩做了个交叉腿,露出底下快被他肚子上赘出来的肉几近撑爆的蕾.丝内.裤,而这条黑色的蕾.丝内.裤……也是苏雨的。 苏雨目光怔怔,精神恍惚的从包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着,慢慢的吸了一口,吞云吐雾的说出了那句洪世贤经典名言:“你好骚啊。”骚得我害怕,结婚前为什么没发现呢? 黄文轩扭了扭身子,权当这是夸奖了,“谢谢。” “不用谢,离婚吧。”苏雨吐一口烟圈,淡淡道。 第二天一觉醒来的黄文轩发现老婆没了,而自己正穿着苏雨的内衣内裤倒在大床上,被单上蹭得全是口红眼影粉底的痕迹,五颜六色的仿若春天赐下的福迹,他脸都绿了,赶忙往脸上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粉底。 他从床上站起来,头痛欲裂,死活想不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换下衣服洗掉脸上的一片狼藉之后,立马赶到书房查起了别墅里的监控,在看清了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之后,一张脸从绿色变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色。 陈琅看着黄文轩像霓虹灯一样变幻的脸,忍不住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 赵宇声捧着杯子走出房门看他,“哥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陈琅正了脸色:“在看一群母猪排队掉进了水沟里。” “我也想笑笑。”赵宇声放下水杯靠坐在他旁边,一股温凉的气息幽幽扑过来,陈琅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偶尔掠过的彩色在莹白的面孔上流转,赵宇声低垂着眉眼,睫毛很长,陈琅忽然发现这小崽子营养跟上来了,好像开始长得越来越招人了。 跟梦里那个笑得一派温柔的三十七岁反派逐渐开始有相像的地方。 陈琅看着看着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三十几秒的视频很快播放完,他自然而然的将手机拿回来,低眼就看到对方穿着短袖,小臂上的疤痕显露无疑,心里那点疙瘩顿时被抛到脑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两天去学校感觉怎么样,适应还好吧?” “嗯,没什么问题,”赵宇声依然是那副模样,“老师讲课并不快,能跟上,”他似乎察觉到了陈琅看向自己小臂的视线,朝他笑笑:“放心吧哥,没有人会冒冒失失的随便问我这疤是怎么来的,你不用担心。” 陈琅顿时有点被抓包的尴尬,挠挠头,“嗯……很晚了,快回房间去睡觉吧。” “嗯。” 赵宇声回房间前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哥……” “怎么?”陈琅刚好也收拾完沙发,准备回房间去,回头道。 “没什么,”赵宇声站在门口望着,“就是想起这些天,这么多的事情,想和你道谢,又总觉得一句谢谢实在太轻……我思来想去,觉得现在跟你说一声明天见,应该是最好最合适的一句话了。” 这小子是不是偷偷看什么青春伤感文学了? 陈琅狐疑,但陈琅没表现出来,“我们之间不用讲这些,早点睡吧,别想那么多,明天见。” 房门轻轻合上,陈琅盖上被子美美的沉入梦乡。房间里的赵宇声拥着被子,将下巴搁在自己的双膝上,用指腹抚着小臂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轻柔又随意,甚至显得有些散漫,只是目光一直朝着陈琅房间的方向,像是在出神。 “晚安,”他轻声对自己说,“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把儿子气到病发,把妻子气走离婚,忙碌了一天的黄师傅回到书房,打开了监控。感谢在2022-07-20 22:50:27~2022-07-21 22: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昵称什么的最麻烦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2 赵宇声的成绩好,回校后适应得很快,没在学校里披露太多关于这件事的态度和过程,只是在这件事过后他和廖清折的关系似乎又好了一些。 陈琅曾有意无意的不经意问过他们的关系,赵宇声都只是淡淡回答,“只是朋友而已。” 陈琅并不关心主角攻受的感情进度如何,毕竟他的任务只是“不要让反派影响到主角攻受的感情进程”,以至于主角攻受两人自己之间生出间隙,因产生龃龉或者理念不合而越走越远,那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了。 该任务最重要的实际内里是让反派不要影响到世界意志规定的走向,所以既然他们之间只是做朋友而已,那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哥,你很在意这个?”赵宇声转而看他。 陈琅犹豫几许,最终还是决定揉揉他的脑袋,“不要早恋。” 赵宇声望着他,忽然笑了一声,轻轻的说:“不会的,哥。” 他既然说过了那他就会做到,陈琅很相信他,紧跟着松了口气,这下终于确定他是真的跟廖清折没有什么超出友情之外的发展了,“今晚想吃烧烤不,走,跟你薅李树的羊毛去。” “好。” 学校老师给出的反馈是赵宇声的成绩依旧很好,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反而因为多了廖清折这个朋友而比之以前开朗了一点点。 一点点(比小手指)。 陈琅觉得还挺好的。 总之一切都似乎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就这样一直持续直到他们的初中生涯快要结束,毕业照发下来后陈琅不小心在赵宇声的书包里看到了,他指了指照片,“我能看看吗?” 赵宇声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目光定在陈琅的脸上想看他的反应,温温笑道:“哥,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陈琅恍惚,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切的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把一个只到他胸口的瘦弱少年养到快要赶上他的肩膀,抽长了一大截的小孩儿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如照片里微微含着笑的模样,不再瘦得单薄见骨,他皮肤白皙,黑发柔顺,安静不语的时候就站在那儿,显得气质温润内敛。 与以前的改变很大。 那个气质阴郁,沉默中带着凶狠,吃饭狼吞虎咽,就算站着什么都不干也会徒惹人嫌的小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从容的,稳定的,每做一件事都有下一步计划的自持少年,荡身上不再被那些饥寒交迫的窘境所困扰和拖累,他在陈琅面前所呈现出来的面貌已经足够让陈琅觉得自己的收养和数度照顾有所值得。 初中毕业以后他考上了本市一所重点高中,位置不远,回家还是方便的,同他一起考上那所高中的还有廖清折,而黄思兆没有,他因病休学一年,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学校,也没有再同他们见过面,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主角攻受的进程似乎被卡到了瓶颈,就这么不上不下的,谁都没有再试图去进过一步。 然而就是那天,晚上的时候陈琅又做了个久违的梦。 他梦到一个散漫的背影,插着兜正在穿过一条林木茂密的漫长小道,斑驳的光一一落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又流水般的从他身上幽幽滑过,树叶婆娑,林中有微微的风刮过。 陈琅从身后看到他因走动而扬起又落下的发丝,齐整的后领,还有一节略显清瘦的皙白后颈,心里大致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于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飘了上去。 ……没错,是飘,梦中的他没有实体,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让自己不跟丢前面的男人。 男人脚步不快,但陈琅跟得很吃力,跟得越近便能听到对方好像在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歌,嗓音低沉轻柔,有点蛊,听起来像一首情歌。 离得近了,他看见男人插着兜的腕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挽起的袖子边缘沾着血迹,呈喷溅状,但是早已经干涸凝结在上面了,越接近袖口血迹越是黑红,就好像是男人亲手拿着什么东西…… 陈琅阻止了自己发散的思维,跟着男人在小道上拐了三个弯,走过一条岔路,在穿过开得热烈的花园,最终停在别墅后方接近庄园的位置,他推开了一扇灰扑扑的小木门。 毫无来由的,陈琅心里忽然突了一下,看见木门后方延伸至地下深处的一条楼梯,周遭阴森森的。 他犹豫几许,最终跟着男人快要消失在楼梯阴影下的背影飘了下去。 缓慢而具有规律的脚步声响了约摸一分多钟,楼梯终于看到了尽头,那是一间藏得很深的,阴冷的地下室,男人走过去推开门,跟着他的视角,陈琅看到这里面很大。他借着灯光乱飘,没飘出多远,目光忽然定在了一处地方上,难以移开。 角落床上的男人被禁锢在方寸之地,双眼的位置被一截约摸寸长的黑布遮掩,他整个人都呈现一个久不见光的惨白,过长的头发从□□的肩头滑落,似乎是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他从床上支起上半身,抿唇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也没有说话。 男人走过去,直接伸手扯住了锁在对方脖子上一根蜿蜒下来的铁链,用了几分力气往下压,迫得对方不得不无力的趴伏在被子上,手指不甘的用力攥紧了被单,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地下室里乍起,并且还在不断回响。 男人开口,俨然就是赵宇声成年后那温温柔柔的,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他说:“刚刚的样子……是在欢迎我么?” 被锁起来的廖清折不开口,却也不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然而他不找苦头,苦头却会自己找上门,只见赵宇声轻轻俯下身,在他后颈处嗅了嗅,含笑道:“好臭,像一条狗一样的味道。” 廖清折咬紧了下唇,但是脸上的黑带遮住了他表情的一部分,这让陈琅也辨不清他脸上的是不甘还是屈辱,亦或者是怨恨。 赵宇声直起身松了松领口,“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个消息的,因为总觉得不告诉你听就会很可惜。” 他凑了过去,微微弯起眼睛,眼角有几道很浅的细纹:“黄思兆死了,死在非洲,因为肺病,据说死得挺惨的,在那边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人帮忙收一下尸。” 廖清折一顿,张了张嘴,陈琅注意到他口中本该是舌头的位置已经一片空洞。他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沉默下来。两人都没动,过了一阵,廖清折忽然伸手攀住赵宇声的肩膀,嘴唇张张合合,有些着急的模样,手臂微微用力,随着这一动作,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底下软绵绵的无力双腿,因为常年无法动作而肌肉萎缩,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的瘦弱。 廖清折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的位置有一片湿迹晕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似乎想大叫,但却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只能用尽全力的箍着这个罪魁祸首的肩膀,整个人无力又绝望。 眼泪沾湿了一片被子,赵宇声低头看着他的表情,神情温柔,用指腹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你看起来很悲伤,”他笑了笑,“明明你在我面前的时候那么讨厌他,甚至还是你主动让我将他送去非洲的。” “哭什么?”他漫不经心的擦掉那一连贯涌出的眼泪,“是因为现在舍不得了,伤心了?” 廖清折的小臂用力得青筋暴起,不停摇着头,啊啊的叫着,却一低头咬住了他的虎口,用力。 唇间显出血迹,然后顺着唇角流下,廖清折不留余力,直至把对方虎口的一块肉咬了下来。赵宇声仍然是那副表情,低头看着自己虎口流出的血,也不知是不是在走神,以至于再抬头的时候,廖清折已经将藏在被子里面,被他日复一日怀着仇恨磨成尖锐的钢管用尽全力刺进了赵宇声的胸口里,咔咔两下蛮力穿透了肋骨,随即很顺利的深入内脏之中。 赵宇声皱眉,轻微的咳嗽起来:“咳咳……” 廖清折满面癫狂,那尖锐的钢管大约是已经深入抵在了赵宇声的后肋骨上,那一下刺得这样狠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已经再没有那孤注一掷爆发的力气和勇气了,力竭之后整个人倒在被子上不住发抖。 “哈哈……”赵宇声脸上的神色杂糅着痛苦和笑意,每说一个字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懦弱一些……” 廖清折的身子在床上一阵一阵的痉挛。 赵宇声的手覆在他的背上,“你要是早一点…出手,”他艰难的喘了口气,“大抵也不用,听到……黄思兆的……消息。” 廖清折犯着病,脸上涕泗横流,狼狈得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赵宇声连说话的声音都痛成了微弱的气音,幅度轻微的晃了晃脑袋:“嗯…嗯,就是这样,我过得…很不好,我不幸福…”他又笑了笑,“我也得拉几个垫背的…毕竟你总不愿意,给我想要的东西。” “是吧…小清?”他艰难的俯身,手掌抚上对方无意识扭曲的脸,随即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像遥控器按钮一样的东西薄片,陈琅在看见那东西的时候瞳孔微缩,猛的转头看向自进来后就一直没有探查过的地下室后方,蓦然头皮发麻。 那里密密麻麻的堆叠着一丛丛的炸弹,想来失明的廖清折也不会想到,在自己被关了那么那么久的地下室里面,会公然就在他对面安放着这么多能一瞬间要了他命的东西。 赵宇声看向那堆炸弹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透出一股令人恶寒的温柔和向往,“这多好啊,一了百了什么的,你抱着不愿意给的,干脆一起毁了算了。” 不——陈琅猛的扑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在赵宇声按下按钮的一瞬间,一股足以撕裂空间的巨力瞬间将此地扭曲吞没,陈琅被一股大力猛的弹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他伸手抹抹脸,又醒了。 什么破梦! 陈琅在地上扶着腰和后脑,简直想破口大骂。 旁边的赵宇声被他的动静弄醒,穿着睡衣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手捏着把灯光微弱的小手电,“哥,你怎么了?” “没事。”陈琅剧烈喘气,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嘴上说着没事,喘气声却越来越急促,赵宇声在门口没走,听了半晌,面色微变的小跑进来扶他。 “哥,哥,你怎么样了?” 陈琅还在发冷汗,手脚发麻,面色难看道:“扶我去卫生间。” 赵宇声面色罕见的慌乱几分,手忙脚乱的把他架起来带往厕所,刚刚进门陈琅就控制不住的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吐多了身体会跟着痉挛,陈琅吐完了才发现赵宇声守在旁边死死攥着他的一只手,“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个屁病,陈琅就是被那场爆炸给炸出来的后遗症,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归根到底这小子还是那个罪魁祸首,陈琅按住突突跳的额头,沉声道:“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天有点消化不良。” 因为对梦中的赵宇声拖着别人自鲨的行为有气,这让他忍不住对对方的触碰有点抵触,有些强硬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没有看见赵宇声愣了一瞬间的神色。 “早点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1 22:11:19~2022-07-24 20: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 6瓶;郁酒酒酒酒 4瓶;馄饨一口一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3 陈琅觉得自己今天异常倒霉,今晚摆摊的时候夜市上有人在打架,不小心波及到了他这里。 晚上的摆摊计划泡汤,陈琅被浇了一身的胡萝卜丝和包菜丝,可是打架的人跑了,陈琅臭着一张脸回去,越想越气,“怎么这么倒霉?” 8485:【当一个人身边总是出现这种倒霉的事情,有时候是不是应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因素?】 陈琅严肃脸,【不,你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虽然我的话有歧义,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让你找找自己或者身边人原因的意思。】 【这个意思是指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不是偶然的意思。】 【不是偶然的意思里有什么意思?】 8485:【让你闭嘴的意思。】 陈琅兴致盎然的继续,【闭嘴能有多少个意思?】 8485大觉有病并决定不再搭理他毫无来由且莫名其妙的突发性行为,并给他发了个放屁音效。 菊花出气也就图一乐,真放屁还得看陈琅霸总语录。 套不了话了,陈琅终于闭嘴,研究半晌忽然一打手掌,正当8485以为他收到提示就要开窍的时候,陈琅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说是可能啊,有这么一个富婆,她在我卖炒粉的时候看透了我坚强背后的脆弱,所以决定先找几个人来试炼我的脾性,以至于这几天我才会这么倒霉?” 8485:【……嗯,没错,你说得对,但有一点不对。】 陈琅:【什么不对?】 8485:【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看上了我呢?说不定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透过你来引起我的注意,所以你这几天才会频出事故。】 陈琅哪怕再不要脸也没听过这种说法,于是浑身一震,恶人先告状:【系统你不要脸!】 【……你他妈原来知道这叫不要脸啊!】 【嘻…嘻嘻……】陈琅发动技能:痴笑,该技能具有“傻子”光环加成,能将一切尴尬或者无法解决的事物和场面翻篇,大家都可以当做唔事发生过,效果良好。 如果说第一天他只是倒霉被波及,那第二天他就是真正的倒霉了。 等进了派出所,陈琅鼻青脸肿的指认,“就是他挑的事儿。” 民警定晴一看,“又是你小子。” 陈琅摸摸自己的脑袋,“我也不想啊,但是他们挑事儿耶,还扬言要收保护费,不给就打我,搞到后面还掀了我的摊子,”他抬起一双真诚的眼睛,“警察同志,我这是正当防卫呀。” 从派出所离开后陈琅直接回了家,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的沉淀几天。 那帮人在夜市里闹事的时候他总觉得隐隐有种被窥伺感,前阵子也出现过,不过那时候他总以为是错觉,而现在这种感觉随着他们都被送到派出所的时候又消失了。 怪了,难不成真有富婆在暗中看上他啦? 8485捻着佛珠,无欲无求:【你这种想法多少有点普信了。】 陈琅:嘻…嘻嘻…… 他带着伤回来,那天赵宇声去外面做兼职回到家,看到他的伤后脸色有点阴阴沉沉的,能看得出来挺不开心,用手很轻的碰碰他的脸:“哥脸上这是怎么弄到的?” “给几个找茬儿的傻逼动了手,”陈琅忍着痛意轻轻嘶了一声,“然后进了一趟派出所。” 赵宇声眼珠子动了动,心疼的意味一闪而过:“什么人去找茬儿?” 陈琅浑不在意,“不认识的几个溜子,”他拧着瓶盖儿,仔细辨认上面的字,“打就打了,反正他们也赔了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赵宇声接过他手里的棉签,“我来给你上药吧,你伤在脸上,自己动手不方便。” “行。”陈琅闭上眼睛,大喇喇的把脸盘子往他跟前一端,也不怕赵宇声下什么重手,极其信任的模样。 “哥。”赵宇声忽然喉头微动。 “嗯?”陈琅没睁眼,轻轻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赵宇声却没再继续说什么,捏着棉签的手上力道极轻,轻到陈琅觉不出什么痛,甚至有点痒痒,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挠。 “别动,哥,”赵宇声抓了一下他的手,连声音也带着几分轻柔:“很快就好了。” 陈琅不由在心里赞叹,崽子长大了,知道会疼人了,不枉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这么长时间。上完药之后他睁开眼睛,只瞧见赵宇声在低头收拾桌上的东西,将棉签和纸巾扔进垃圾桶里,问他:“还有哪里受伤的地方吗?” “没有,”伤口不怎么痛了,陈琅视线上挑,一只手摘下他进门后尚未脱下的鸭舌帽,随手把玩:“你现在兼职怎么样?做得还顺吧。” 赵宇声一双清亮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嗯。” 赵宇声犹豫片刻:“哥,要不明天开始,我这段暑假就跟你去卖炒粉吧?你自己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陈琅正想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会为了这点子事儿还特地让家里的小孩去帮忙,然而他看见了赵宇声的表情,拒绝的话堵在嘴边,“算了,你想跟着去就去吧。” 赵宇声脸上露出个笑来,“好,谢谢哥。” 过两天陈琅推着他的小破车拖家带口的出去摆摊了。 他有固定食客,每天定时来买他的炒粉,那锅从摆在那儿开始就哐哧哐哧的没停过,赵宇声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看他忙得脚不沾地。 “哥,喝点儿水。” 中途休息,赵宇声把瓶盖拧开递给他,陈琅坐在塑料小凳儿上抹汗,三口喝了一大半。 赵宇声蹲在他面前,两人撑着下巴,这是个带着点不自觉撒娇的动作,好像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哥每次出来都这么累的吗?” 陈琅哼哼两声,“不累怎么养得起你?” “是,”赵宇声眼带笑意,给他擦了擦汗,“哥辛苦了,等我长大以后我养你。” 陈琅有些忧愁:你这话我爱听,但等你长大了我指不定也就嗝屁了,所以咱们还是别在这立fg吧。 夜市嘈杂,人来人往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赵宇声见这会儿人没那么多了,跟陈琅说他去给两人买点冰可乐,于是朝着夜市深处更多人的地方而去。 走出半条街的距离,他只身隐入巷子里,往里走了几步的距离,眼角瞥见身后闪过一截黑色的衣角,等他转过身去,那黑色的影子已经堵在巷子口,像是早已恭候多时…… 赵宇声是在半小时后才回来的,陈琅忙中擦了擦汗,扭头看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赵宇声面色毫无异常:“走到半路想上个厕所,然后找去了公园那边。” “没碰到什么事儿吧?” 赵宇声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张脸在灯光下隐隐显出秀美的轮廓。见他拿回来的冰可乐正在往下渗着水珠,陈琅继续炒完最后一份炒粉,收摊:“那就准备回去吧。” 两人推着推车走远,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巷子深处遥遥立着一盏昏黄的路灯,寂静里一时只有推车碾过小路的轱辘声和两人错落的脚步声。 【叮~您的任务进度似乎还不错呦,真棒呢我滴宝儿~奖励您88积分呦~】 “哥,”赵宇声吸着可乐落在后面,看向陈琅慢悠悠的背影:“以后打算开间店吗?” 陈琅看着小仓库里莫名其妙到账的积分,心情还算不错,“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以后开间店的话,哥你就不用每天都推着车去出摊这么辛苦了。” 陈琅笑了笑:“你想法倒是挺多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说罢回头,用一种揶揄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怎么忽然考虑这么多事情了?” 赵宇声拭去可乐瓶身沾到手上的水迹,吸管的头部被他咬得乱七八糟,“老师说…得学会瞻望未来,”他的眼里露出一点细碎又微弱的光:“以前我们初中还写过这样一篇作文。” “嗯?写的啥,还记得不?念给我听听呗。” 赵宇声擦拭的动作变慢了点,随着出神的神色变化,那点微弱的光便黯淡下去了,随即道:“不太记得了,不过那次作文我好像意外拿了个不错的分数。” “那挺好。”陈琅乐观的想,会不会是反派被他唤起了对未来的希望和渴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感觉还真不错。 赵宇声沉默的跟着走了几步:“歇会儿吧,哥,有点累了。” “行。”陈琅也有点累了,将推车停在路边,叉腰站在那儿擦擦汗扇扇风。 赵宇声从他身后走到他身侧,有点疲惫似的将脑袋轻轻侧靠在他肩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琅觉得这孩子刚刚的动作总透露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意味,于是笑着推他:“怎么了这是?” “没有,就是感觉哥出来真不容易,”他轻声道:“今天…有那么点儿累,借我靠靠吧哥,就一会儿。” 最后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7-24 20:38:48~2022-07-25 23:2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321531、哈哈哈哈、嗷嗷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 5瓶;馄饨一口一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4 赵宇声说要跟着陈琅一起出摊,于是便真的一直跟到他高一开学前夕,而原本已经决定要住家的赵宇声不知为何在开学高一新生报到的前一天晚上忽然跟陈琅说,他想要住校。 虽说孩子怎么选择是他的自由,但陈琅还是决定去问一下赵宇声,是什么原因让他忽然改变主意。 赵宇声在厨房里戴着一次性手套帮他把萝卜切好,整整齐齐的码进保鲜盒里,慢条斯理的摘下手套,“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想住校了,不然每天这样回到家里,哥出摊之前还得给我做饭什么的,不想那么麻烦哥。” 陈琅说这怎么会麻烦呢? 但赵宇声还是坚持说想住校,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挂墙上。陈琅看着他的背影只能作罢,觉得孩子从容淡定的模样多了几分疏离,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孩子长大了,青春期到了,跟他这个家长开始有了代沟(?)。 赵宇声当着他面把保鲜盒叠在一起放进袋子里码好,方便他待会儿带下楼去出摊,然后把饭菜都从厨房里端出来,“先吃饭吧哥,你去夜市也挺累的,明天我可以自己去报到。” 陈琅愣了愣,看见他的表情,不知怎的,神色也慢慢淡下来,“你决定了就好。” 两人同桌吃饭,一时无言。 以前陈琅曾说过他吃饭太急,从那以后赵宇声吃东西的时候就很克制,若不是曾经见过他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塞饭菜的样子,不然陈琅可能都没法将眼前这个吃东西斯斯文文赏心悦目的少年和以前的他联系起来。 有得有失,也许……这就是养孩子的烦恼吧,陈琅惆怅的如是想道。 等晚上出完摊回来之后他实在太累了,匆匆洗了澡就上床睡觉,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了床,跑到赵宇声房间里一看,里面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人早走了。 陈琅一拍脑袋:“啊!”半晌又懊恼的放下手,“算了,他说自己能搞得定就自己去搞吧。” 这种疏远其实在他们一起出摊的这段时间就已经有迹可循,只是没有今天这样直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自己离开要明显。陈琅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小孩要耍小性子,不知道闹什么别扭,那便算了,随他去吧,他从没带过小孩,自己这阵子也挺累的。 勤勤恳恳赚钱养大的小孩要跟自己生分,这没办法,同时也是很多父母都会有的烦恼和心酸。他自己都孑然一身过了大半辈子,是真的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 赵宇声告诉他自己周末才回家。 等一周过去以后,他的好大儿回到家,恰巧陈琅正在清洁推车,想把一块铁板拉上去,拉到一半他感觉一阵心悸,忍不住后退两步靠在墙边歇了会儿,铁板砰的一声巨响落回来。赵宇声这时背着书包刚好打开门禁,抬眼看见他便快步走过来,微微皱眉:“哥你怎么样了?” 陈琅吃了一颗系统给的药,待那会儿剧烈的心悸过去之后,给自己顺了顺气,“没事儿,刚刚有点喘不过气来。” 赵宇声搀着他休息了会儿,忽然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去体检一次看看?” “用不着,没事儿。”反正该到时候了还是得嗝屁。 “你今天回来这么早?”陈琅看他。 “我跟老师请了一下午假,跟他说有点事。” “什么事呀?” 赵宇声抿了抿唇,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我走得早,想早点回来看你。” 陈琅想不明白他的态度,于是决定将这事儿翻篇:“行吧,那你现在回来了,就帮我洗洗这个玩意儿,我一个人还真有点搞不来。” 两人合力一起把推车洗了,陈琅休息一晚没有出去,一边吃饭一边问他在学校里怎么样? 赵宇声说挺好的。 良久之后餐桌上具是无言,在赵宇声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陈琅问他,“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还是说有什么困难,要是没办法解决的话,可以跟我说的呀。” “没有,”赵宇声冲他笑笑,“哥你怎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陈琅仔细辨了辨他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算了,由你吧。”他摇摇头,把碗筷收拾走。 赵宇声洗碗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顿,手指朝着他的方向微合,最终还是放下了。 “哥你什么时候去体检一次?你不是心脏不舒服么?” 厨房响起阵阵洗碗的水声,陈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哦,行吧,过两天我去体检,到时候报告拿回来给你看下,免得你老惦记。” 电视机里的肥皂剧不停的念着那几句经典台词,在寂静里显得几分聒噪,赵宇声的目光终于从厨房门上稍稍挪开少许。 他周五回去的,在家里仅待了一天,周末回校后先去宿舍放东西,同宿舍的廖清折正坐在床上打游戏,见他来了之后便招呼他过来一起来一局。 赵宇声摇摇头放下书包,“我没有手机,不打游戏。”他说着走到床边坐下,摊开书本看了起来。 廖清折打完一局,凑过来大咧咧勾着他的脖子,“这么爱学习呢?” 赵宇声的手指点了点页码,这是他走神的小动作,随后朝廖清折笑笑,笑容里含了几分廖清折看不懂的东西:“对啊,我得再努力一些,才能对得起收留我的人。” “思想觉悟挺高的啊同志,那就好好学习吧,看好你哦。” 赵宇声应了声,脸上的表情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慢慢寡淡下来。 陈琅正收拾东西,又一次碰到张双上门来。李树被人打了,昨天刚进的医院,有人在夜市里寻滋挑衅,这种事经常有,可是事情总归不会闹得太大,通常都是不了了之。 只是李树这次比较倒霉,碰上了傻逼中的战斗机。 李树原本没有这个胆跟别人硬碰硬,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上了,然后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肿着半张脸。 身处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时经历这种事其实很正常,可李树一碰到陈琅陈琅就呜呜的哭,跟着受了委屈的八百斤孩子似的:“哥,他们把我的摊子砸了呜呜呜……” 他全身上下最严重的地方也就是肋部轻微骨裂而已,手脚上也有划伤,只是血糖很低,所以才在医院挂了一晚上水。 确认他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陈琅坐在床边顺手拿起苹果啃了一口,口齿不清:“怕什么,等你出了院,哥给你修好就行了。” 李树抹抹自己的男儿泪,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只有张双站在门边,目光犹带愤怒:“挑事的人是谁?” “不认识,”李树捏捏自己的小被几,表情也有几分生气,“纯粹就是来挑事的,最近夜市好多这种人,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连摆摊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是啊,这种事情多起来的话会引起上面的注意,到时候夜市被整顿他们就没有收入来源了。李树孑然一身,倒也还算轻松,可张双却是有个曾经照顾过他的奶奶,他得给老人养老,陈琅问张双:“你那儿最近还好吧?” 张双走到床边坐下,叹气道:“我能有什么问题?” 可陈琅犹记得他上次脸上带着伤来自己家的模样,但是看张双的模样明显不想说,于是也没有去问。 总归大家讨生活都是不容易的。 陈琅等李树挂完这瓶水跟他一起回去,拆了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被苦得面目扭曲,【啥东西啊?】他皱着眉头一边咀嚼一边端详上面的字,发现这款巧克力还蛮贵的,“这是谁送给的?” 李树看了一眼,也跟着扔一颗进嘴里,苦成痛苦面具,“双儿,这是你给的吧?看起来好贵。” 陈琅往张双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以为你搁这看望情人呢?给病人送啥巧克力。” 张双挠挠头。 【狗不能吃巧克力。】8485忽然出声。 【这哪儿有什么狗?】陈琅嚼着嚼着,反应过来,【系统你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一个小采访: 主持人:“请问你对小陈的印象是怎么样子的呢?” 张双:“……不确定。” 李树:“是大哥!我的好大哥!” 廖清折:“表面上长得有点凶的一个怪叔叔?” 赵宇声(推眼镜):“是男菩萨。” 主持人:“啊这……能形容得具体一点吗?”(递话筒) 赵宇声:“是一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男菩萨。” 主持人:“再…再具体一点?”(话筒怼嘴里) 赵宇声(笑):“只有我能拜的男菩萨。” 远在夜市里炒粉的陈琅连打三个喷嚏,直男疑惑:谁在骂我? .感谢在2022-07-25 23:20:30~2022-07-26 23: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32153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馄饨一口一个、451983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5 晚上替李树一起把他那小摊子捯饬好,陈琅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幽深的巷子里回荡着老猫的叫声,月光透过天台的缝隙撒下来,清冷又寂寥。 猫叫声跟着陈琅叫了一路,陈琅不堪其扰,“别叫了,再叫就噶你蛋了啊?” 猫叫声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凄厉的响起来,好像要把他从巷子里骂出去似的。 陈琅回头,在黑暗中看见一双幽绿的猫瞳,他磨了磨牙,“千万别让我逮到,小心你的咕咕bird。” 黑猫大骂:“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可恶的两脚兽,惦记猫猫的蛋,你会遭报应的! 一人一猫骂骂咧咧的对话直到陈琅走出巷子为止,然而等他回到家里打开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又是叹了一口气。 8485:【你现在像个空巢老人。】 陈琅拿出杯子,往里面放了几粒枸杞,倒开水:【自信点,把‘像’字去掉。】 他对着电视机,在枸杞泡开后他悠悠的喝了一口,8485也跟着慢悠悠的放出一首音乐,旁边侃侃而出:“肾虚,有时候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陈琅跳脚:【系统!你一天不下头你会死啊?】 【主要是气氛到了,不放点什么背景音乐我会很难受。】 【那你也别放这个啊!】 【哦,】8485搓搓手,【下次放点别的。】 陈琅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又发了一次病,那次是系统强行把药塞他嘴里的。系统说这是令他这具身体强行复活的副作用,好比一个破了大洞的水桶被修修补补又拿来反复利用,难免会有漏水坏掉的时候。缓过来以后陈琅唇色发紫,恰好瞧见摔在旁边的手机刚刚息下去的屏幕。 他若有所感,点亮屏幕以后看见一个显示刚刚的未接来电,是赵宇声。 陈琅回拨。 电话不出三秒就响起来,静了片刻,那边喊他:“哥?” 陈琅强装平静,但声音里的疲惫无法掩饰:“怎么了?突然打电话回来?” “嗯,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就是忽然一阵心慌,忍不住想打回去看看。 “在午休吗?”陈琅看了看时间。 “嗯。” “……” “那就好好休息吧,哥这边也才刚醒,在学校好好学习,”他笑了笑,“等你周末回来了哥给你做顿好吃的。” “好。”赵宇声那边也笑着,轻声应好。 挂了电话,他看向身边的黑衣人,对方毕恭毕敬道:“您请跟我这边来,赵先生正在等您。”嘴上说着请字,动作却强硬不容拒绝。 赵宇声掩去眼里的一丝冷意,十分顺从的点点头,柔声道:“好。” 家里的陈琅从地上爬起来,搞好被自己摔倒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查看了下自己的积分,已经小有库存。随后向系统买了一份健康的体检报告,准备在赵宇声回来的时候交给他看。 他这副身体不能去体检,原主本来就已经心脏病发死掉了,去医院里会被检出异常。他不能去医院。 好累,先躺平两天,先休息一下吧。陈琅心安理得的躺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梦里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远远的站着,含笑看他,“哥。” 他朝他不紧不慢的走来,皮鞋踩在坚实的地板上发出回响,一步一步拉进的距离清晰可见。 陈琅却诡异的没有了先前那种对他的抵触。 “哥。”男人又拉长声音对他轻轻唤了一声,他靠得很近,近到好像要慢慢吻陈琅的脸,却在即将碰到陈琅之前微微偏了下头,将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呈现一个微微弓着身子的姿态。 “你观察了我这样久的时间,那知道我这样多行不义,害人害己,折腾来折腾去,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他问。 陈琅没出声。 男人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肩膀,仿佛一个全身心依赖着家长的小孩,“答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哦,”他的声音拉长,显得缥缈:“我还欠着一个很重要的——” 眼见赵宇声的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却被打断一样戛然而止。 “醒醒,秋哥!” “你咋睡这么死捏。” 有人在拍他的脸,见他不行,于是胆大包天的捏起他的颊肉,往两边扯,扯出一个蛙蛙嘴,对方在偷笑,笑着笑着对上了陈琅睁开的眼睛。 李树:笑容渐渐消失.jpg …… 李树用冰袋捂着脸,说:“我拿到那笔赔偿了,不过这边摆摊可能摆不下去了,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搬家换个地方,”他叹了一口气,“秋哥,你有考虑过吗?” “暂时没有。”陈琅摇摇头。 “为了家里那个小孩上学是吧,”李树低下头,“反正我是想走了,这里不是我的根,哥要不咱一起走吧,你带了那小孩这么久,他自己应该也有能力养活自己的——” 他话没说完,陈琅冲他摆手,李树话语顿了一下,“也是,是我狭隘了,走不走是你的选择,唉,”他长叹一声,有些失神的走了,“我得想一想我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等等,”陈琅在他出门前叫住他:“双儿呢?他怎么说?” “他要照顾他奶奶,说不走,留要在这儿。” 陈琅在李树走之后发了会儿呆,难道有人要把他们从这里赶走吗?可是为什么呢?又是针对谁的?这样一批一批的人来挑事闹事,就算他们这几个小摊贩被赶走了,对方这样大费周章又有什么好处? 陈琅想不明白,但他隐隐有预感,前段时间那种被窥视感可能不是他的错觉。那……为了安全,要不要跟小孩儿提一下搬家的事情? 赵宇声听完他的建议,凝视着他说:“哥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的。 陈琅于是想了想,没有决定立马搬,等他在学校里熟悉了环境之后,自己再慢慢的在周围找房子。 “哥如果想搬的话 不如搬远一点,找个好点儿的能摆摊的地方吧,”赵宇声这样补了一句,轻轻握住了陈琅的手臂,手心很凉:“反正我也是住校的,不用考虑每天往返上学的问题,你这样每天要推车去大老远的地方卖炒粉,有些太辛苦了。” 他一番话说得轻柔和缓,倒也叫陈琅忽略了他紧紧贴住自己小臂的手心和五指。 “也行。” 陈琅开始找房子,远一点的也无所谓,反正赵宇声也不是天天回来的,于是他看中了城郊一套两房一厅,跟房东说好了准备月尾的时候搬过去。 然而刚到月中的时候,张双就忽然出事了,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得住院。 陈琅和李树都不得不暂缓搬家计划,留下来照顾他。 张双在医院里吊着一条腿,“真不好意思啊哥,还要麻烦你们留下来照顾我。”他奶奶有阿尔兹海默症,平时需要人照顾,李树在医院里照顾张双,陈琅帮他去他家里看看他奶奶。 这个年迈的妇人是个很慈祥和善的人,原主的记忆对她印象很不错,在她机缘巧合之下收留了张双之后,陈琅和李树也和她有过几次交集,每次来都会被当成孩子塞一兜子的糖。 张双平时和她一起打理小卖部,在她患病之后守了老人很久,处处照顾老人饮食起居。陈琅到地方时看到小卖部关了门,因为张双不在,奶奶自己一个人开不起来。 他从侧门进去,里面的小房子不大,堆了很多东西,但收拾得也还算有条理,不至于看起来太乱,但是很黑。 奶奶自己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陈琅走过去,发现电视并没有开。他试着开了下电视,但这款式实在太老了,折腾半天只能看见屏幕上的雪花。 “奶奶,您在这儿坐多久了?”对方没回答。 陈琅走过去碰了下她的手,轻轻皱眉。老人的手极凉,也不知自己一个人在这坐了多久。 他压低声音道:“奶奶,我扶您回房间去睡觉好不好?” 对方仍是没有回应,陈琅便小心的把她掺起来,往房间走,索性老人虽然不言语,但是动作上还是配合的。 房间里黑漆漆的,陈琅开了灯,老人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固执的走回刚刚坐着的那个沙发上,坐下去便不动弹了。 陈琅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点哭笑不得,轻声哄她,“奶奶,你困不困呀,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老人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嚼嘴里的什么东西,半晌才忽然说话,声音有点哑,显然很久没有开过口了:“不,不,不要,我看到人啦。” 陈琅没听清,把耳朵凑上去,“嗯?奶奶刚刚说什么?能再讲一遍吗?” 老人重复:“我看到人啦,”她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看着陈琅道:“双双怎么样啦?” 陈琅被她那一句‘我看到人了’弄得很迷糊:“双儿他很好,没什么大伤,现在在医院里,李树照顾他呢,奶奶,您看到谁啦?” “哦,是双双啊,”老人伸出手拍拍他的手,好像把他认成了谁,眼睛看着他的身后:“我看到人啦。” 陈琅被她弄得有点毛骨悚然,猛的一回头,但自己身后并没有人,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老人的话,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张双会不会不是自己摔下来的,而是被人从背后推下了楼梯,而奶奶刚好看见了那个人? 他皱起眉,忽然觉得这屋里哪怕没开空调也委实过于凉快了些。 哪儿哪儿都令人不自在。 奶奶自己坐了一会儿,便自己站起来慢吞吞的往房间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睡觉啦,睡觉啦。” 陈琅照顾了她一天,傍晚去医院里看望张双,张双依然吊着条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李树就坐他旁边刷手机,一点也没有身为临时护工的自觉。 陈琅进去的时候两人都看过来,陈琅:“奶奶睡下了,我来看看你。” “秋哥,坐。”李树殷勤的腾出一小块地方,位置刚刚好够放下一个屁股。 陈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再把矜贵的屁股放下去。 李树又殷勤的给他倒了水,“哥,喝一口。” 陈琅呼出一口气,翘起兰花指轻轻捏起杯子,抿了一口。 “哥,”李树殷勤的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张双在一旁幽幽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陈琅坚持把杯子放下去后才收起兰花指,装模作样的用纸巾掖一掖唇角,“来看你呀,死鬼。” 张双:“……” 啊?这是秋哥吗,这真的是秋哥吗,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好了,”陈琅收起做作模样,正了正脸色,问他:“你早上是怎么从楼梯摔下来的?” “搬东西上二楼,没站住呀。” 陈琅目光有些犹疑,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真的吗,你摔倒的一瞬间没觉得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么?” “没有啊,”张双奇怪的看着他,“我自己没站稳而已,当时穿的拖鞋,刚刚湿过水,有点滑,我就从上面滚下来了。” 他摸了摸小臂上的鸡皮疙瘩,“哥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见张双也有些害怕的样子,陈琅不再多言,“既然不是这样,那应该是我猜错了吧。” “哥你不会是听我奶奶说了什么才会这样问的吧,”张双恍然道:“我奶奶的话不能信的,她患病之后一直这样,坐在小沙发里不肯睡觉,有时候还会说一些奇怪的话,那个不用管就好了,等我出院后会回去好好看看她的。” “咋不吱声儿啊树,给我倒杯水来,渴死你爹了,说是来着照顾我结果就跟大爷似的。” 李树终于放下手机去老老实实的倒水。 看完张双之后两人离开医院,李树低着头不咋说话。 陈琅看他一眼,“还是惦记着要走吗,房子找好没?” “没。”李树摇摇头,他最终一叹,揉了揉额头,很累似的:“算了,再看看吧,双儿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说走就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张双李树两个人就是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而已,真的,信我(正直脸)感谢在2022-07-26 23:17:08~2022-07-27 22: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馄饨一口一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6 李树说搬家的事再看看吧, 结果这一看就看了好久。 陈琅因为那些个日子都在替张双照顾奶奶,实在没空搬家,而郊区他看好的那个房子因为还没付定金和时限的问题房东已经租给别人了, 只能再另外找一间。 后来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耽搁, 他就干脆暂时先将这事儿放下了。 赵宇声上完高一的第一个学期,第二学期分班, 便和廖清折不在同一个班了。 他的成绩变得平庸。 等到了高二, 休学一年的黄思兆也跟着考上了这所高中,在台上做新生代表致辞,他看起来比初中时瘦了些,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漠,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也没见脸上丝毫慌乱之色, 只是走过程一样把背下来的稿子念了一遍, 但下台的时候仍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青春场是个荷尔蒙无法发泄的地方。 他作为新生代表还挺有名的,听说是以第一的成绩考上来, 身家相貌样样不错,听说就是有点身体不好。 赵宇声隔着茫茫人群精准找到了廖清折望着台上有点出神发愣的表情, 眼睛微微弯起,跟着澎湃的掌声一起鼓起了掌。 没几天后他就在放学路过时看到了廖清折和黄思兆在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接吻,像两只小心翼翼碰在一起互相试探的幼兽, 廖清折攥着黄思兆的手腕, 几个手指不停的磨着他的指骨, 因为升入高中后加入篮球队晒黑的皮肤与黄思兆略显惨白的肤色对比强烈,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主动了。 赵宇声轻轻拍下一张照片,想了想,揣起手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回到家后陈琅告诉他暂时不搬了的打算,赵宇声见他穿着围裙在择菜, 便轻轻附身下去仿若拥抱的碰了他一下,应道:“嗯,我都听哥的。” 陈琅的后颈被他的气息喷得痒痒的,一时竟没察觉到现在的气氛到底有多gay,反而还觉得赵宇声这崽子的性格怎么这么反复无常,一会儿冷淡一会儿亲昵的,忒烦人,便很直男的直接对他说:“别碰我,痒。” 赵宇声:“嗯。”他蹲下来帮他摘菜,笑着开了句玩笑:“哥现在看起来像个好贤惠的家庭煮夫,以后该便宜了你的另一半。” “别瞎想,”陈琅头也不抬,“我没这个打算,你不用担心什么。” 什么另一半,他总不可能用这具身体给赵宇声找个后妈吧,那太离谱了。 赵宇声听后没怎么说话,择菜的动作却轻快不少。 晚上陈琅炖了鸡汤端着锅出来,戏瘾突如其来:【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鸡汤来喽~】 8485突然被cue:【?】 陈琅舀了一大碗给赵宇声,看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会儿,有意无意的问他,“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赵宇声夹着菜,“很好啊,怎么啦哥?” “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最近成绩下滑得很厉害,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陈琅就怕他像以前一样遇到什么校园凌霸,又不愿意讲出来。 赵宇声夹了一根青菜,放进碗里,“没有,就是…哥,”他忽然抬头,张了张嘴:“突然没有那么想学了,按照常人所想象的理想状态中,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毕业后出来找一份稳定理想的工作,再找个伴侣,就这样过完一生,我忽然觉得,这好像不是我的生活。” 他说“不是我的生活”。 而非“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陈琅应上他的目光,仔仔细细挖出里面的每一分变化,竟从那一双眼睛里看到了几丝迷茫。 就像一个不会溜冰的人忽然被推到了溜冰场上,被周围人起哄的那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陈琅维持着表情不变,把嘴里的蕨菜嚼得嘎吱响,“你碰到什么事儿了吗,跟哥说说。” 赵宇声回神,宛如要抓住什么似的朝他伸出手,“哥我——”他的话未落下,却将手错了过去,慢慢落在一瓶辣椒酱上,“哥我拿个辣椒,你要吃吗?” 陈琅:“……不错,谢谢。” 小孩儿还挺嘴硬。 陈琅把那份放置许久的体检报告拿给他看,赵宇声拿到手仔仔细细看完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收进抽屉里。 那天陈琅留了个心眼儿,等小孩儿回校几天后他去学校周围看过一次。班主任说赵宇声成绩一直下滑,陈琅便借口孩子状态不好想去学校里看看他了解下环境,借此要了个入校的机会。他上男生宿舍的时候赵宇声不在,只有他舍友在,宿舍气氛看起来挺和谐的,不过他舍友说赵宇声似乎有点不合群,平时很少待在宿舍里,每每下午放学以后都会出去一趟,在门禁之前回来。 陈琅问他平时会去哪儿,舍友们一问三不知,只是给他指了个大概方向。 陈琅离开后往他们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便从那儿看见了一条繁杂的小吃街,看起来很乱,陈琅走了一阵觉得累了,顺手买了杯奶茶,一回头便刚巧看到对面大排档上拿着纸笔的服务员,正侧耳倾听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的点菜要求,仿佛完全没有感知到对方摸着自己腰际的一只手。 陈琅的奶茶还没出来,却看得眼皮突突直跳,当即抬腿就要过去,身后传来店员的声音:“给,您的奶茶已经好了,谢谢光临。” 于是陈琅拿个奶茶的功夫,那小服务员已经拿着纸笔去了后厨,而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坐在原地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看得陈琅火大。 赵宇声怎么在这种地方打工?! 难道自己赚的钱还不够养他吗?用得着他需要在课业之余跑出去兼职打工,怪不得老师说他的成绩下滑得这样厉害。 陈琅憋着一股气,没有立马冲上去,怕冲撞了老板和客人,更怕撞破了少年的自尊心。 于是他憋着这股气,憋呀憋呀,憋到天色大晚,那个中年男终于吃饱了摸着啤酒肚舒适的打饱嗝,等人结账离开之后陈琅跟在他身后,准备给这个老逼登一个教训。 待人拐进狭窄的巷子里,陈琅在后方远远跟上去,眼看男人就要从巷子里出去的时候,侧边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棍子狠狠落在老逼登脑袋上,瞬间开了一朵灿烂的大红花。 陈琅满眼震惊的看着幽幽从侧边走出来的赵宇声,手里还握着方才那根实心木棍,脸色冷静,一点都没有做过坏事后的慌张,好像…已经做过了这种事不止一次似的。 赵宇声挥出那一棍犹觉不够,棍子便如雨点似的落在男人身上,专挑最软最痛的地方下手,打得对方顶着一脸血哀声连连,求饶不止。 直到对方趴在地上再也无法挣扎,陈琅看见有血溅上赵宇声的裤腿,他仿若不觉,一脚踩在对方的左手上,慢慢用力。 不多时,中年男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陈琅远远的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手骨直接被他踩断了。 陈琅瞳孔微缩,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那一直背对着他的赵宇声若有所感,忽然猛的一回头,脸色惨白了一瞬:“哥?” 他第一反应是将沾血的棍子往身后藏。 “你在干什么?!”陈琅带着怒气质问他。 “我…我……”赵宇声被当场逮住,无从辩解,他看了看陈琅满是怒气的脸,忽然就不慌了,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也看到了,我在打人。” “为什么要打人,这是不对的!”陈琅气急,难得用这么凶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的手不干净,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可你用暴力手段是不对的,你才多少岁,你现在就怎么敢当街打人,”陈琅很生气:“有没有想过要是被抓到之后是什么后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暴力倾向,这是谁教你的?!” 赵宇声擦了一把血迹,不语,就那么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巷子里很暗,赵宇声半张脸都在阴影里,眼神里竟显出几分阴鸷。 某一瞬间他和那个大号的赵宇声重叠在了一起。 陈琅心里一突,最怕的就是这样,他辛辛苦苦掰正的小崽子,明明开始看着还是好好的,结果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走上了那条老路,这让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果他还是像三十七岁的赵宇声那样暴力,血腥,毫无同理心,那他的内里几乎已经没有一个人样了,这样的人还怎么像正常人一样平安健康的长大,甘愿去过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他陈琅可以为了赵宇声去把这个老逼登打一顿,但是独独只有赵宇声不能出手,赵宇声一出手,那性质就变了。 陈琅快步走过去,不顾地上□□的人,抢过他手里的棍子,盯着赵宇声的眼睛,“这不是你做的,对吧?” 赵宇声沉默片刻,或许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怒气和失望,他面无表情的回视着,与陈琅对峙许久,最终还是伸手,一根一根的掰开陈琅紧握木棍的手指,将棍子拿回自己手上,轻声道:“是我做的。” “本来就是我做的,哥,你甚至不知道在他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在你面前装了这么久真的很累,哥,你现在清楚我真正的样子了吗?” 他拒绝了陈琅给他的机会,甚至撕破了脸皮。 “你以前分明不这样,”陈琅道:“曾经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难道还能是我的错觉吗?” “没错,就是你的错觉,”赵宇声歪了歪头,“我装的,只要我表现得越可怜你就会越心软,我只是想逃离邱雪,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难道我这样还有错吗?” 明知他是故意激怒,但陈琅还是无法避免的怒气上头,“不是这样的,是不是邱雪回来找过你了?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赵宇声偏过头不愿直视他,“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些行为都是我自发的。”他说:“从来都没有别人强迫。” “赵!宇!声!”陈琅是真的生气了:“你给我说实话!” 赵宇声先是不吭声,然后才说,“这就是实话,哥,如果你后悔收养了我的话,你为了养我而付出的那些费用,我可以算清楚了以后工作还给你,我会搬出你家住在学校里,以后也不会再找你要钱的,还有——” “啪”的一声,他未说完的话被一个巴掌打断。 陈琅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最好不要后悔你今天说的所有的话。”他转身就走了,再也没有看身后赵宇声的表情。 巷子里的步伐远去,木棍哐当哐当的落在地上,赵宇声低头,看见中年男小心翼翼伸着手去够木棍的小动作,他顶着巴掌印露出个温温的笑来,气质与方才截然不同:“看戏看够了没?” “看够了就该我了吧?” “知道吗?”他凑近些许,对着男人的耳朵,“我平素最讨厌这样的事了,在你把手搭在我身上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只想把你的手砍下来片成片,放在火锅里涮熟了然后一片一片塞进你的胃里。” 男人的身体抖了一下,忽然奋力的挣扎起来,爆发的一瞬竟让他拿到了木棍,回身对着赵宇声的脑袋就是一棒。 “啊——”惨叫在悠长寂静的巷子里回响,中年男满头冷汗的跪倒在地,身后的赵宇声将木棍放在手心里抛了抛,笑吟吟道:“你块头大,脑子简单,但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啊。” “你看我像冤种吗?”他的脚踩上对方的背,一寸一寸碾着对方的脊骨:“你该庆幸我哥一路跟着你过来了,不然我不会只往你头上开一个瓢。” 他的力气完全不像是个身形瘦弱的少年,用的劲儿也很诡异,像个练过的,这男人知道自己碰上了个硬茬儿,在脊背上一寸寸的痛苦中终于忍不住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一时手贱,我鬼迷心窍,对不起,求你放过我吧,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嗯……”赵宇声轻佻的用木棍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和善,“李军理,41岁,无业,靠家中女人来养活自己,好赌,爱打牌,家住北和街89号202,噢,对了,你还有个小女儿,在××中学上七年级是吧?” 男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听到对方不急不缓的继续道:“如果你将今天的事情抖落出去……”那低语里夹杂着一点幽幽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你不会想知道,第二天自己和你的妻女即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的,知道吗?” 男人疯狂点头,“不犯了,不犯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我。” 赵宇声收起脚,脸上的笑容消失,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走吧,出去,用爬的。” 男人于是手脚并用的蠕动着,急不可耐的在他的目光中奋力爬出去,好像身后有鬼追一样。在他终于即将爬出巷子口的时候斗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阴影处的人就那样站着看他,眼神里带着一股浅淡的冷意与戾气,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身形在交驳光线的映射下更像个没有生气的影子。 约摸是与他对视了一瞬,赵宇声轻轻提起唇角,做了一个将嘴巴缝起来的动作,随后笑着看向男人,看他火烧屁股一样连滚带爬的离开巷子。 “好丑。”他歪了歪头。 好丑的样子,好丑的姿态,好丑的心。 跟哥完全不能比。 —————— 陈琅动了气,决定今天无论对方解释什么他都不要理会赵宇声了。 然而小孩一夜未归,可能是回了学校,也可能是临时在外面住了,总之就是一副没有打算回来向他解释解释的那种意思。 陈琅一时更气了。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周末回来时赵宇声开始收拾东西。 陈琅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宇声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他面前沉默不语,久久之后才开口:“哥,我爸爸回来了。” 陈琅一顿,下意识不可思议的反问,“你爸爸回来了?可他,他不是……”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系统,这是咋回事儿啊?怎么死了的人还能活啊?】 【不知道呦,我的任务进度检测都是跟着你走的,监控不了所有人的动态呦。】 那你这不是坑我吗?陈琅气结。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接近赵宇声用的理由就是他和对方的父亲赵望北是朋友,为了增进赵宇声的可信度他还编排了不少莫须有的东西出来。 可是现在告诉他对方那死去的爸忽然又活了,不但活了还跑回来找儿子来了。 结果发现儿子身边的陌生人以是他朋友的名义把崽子拐到自己家里,那他这不就成那啥贩子了吗? “他问我为什么会住在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家里,还勒令我要回到他那里去,”赵宇声道:“哥,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得回去。” 好了,陈琅现在尬成一团乱麻,脑子里也乱糟糟的,思维在‘我拐了别人儿子还被别人当场抓住’中不停的反复横跳,想起自己前阵子还冲赵宇声那样发脾气,顿时更加无话可说了。 “你……”他挤牙膏一样挤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爸爸对你好吧?” “嗯,很好的。” 话落陈琅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小孩不好的?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但是临到头来他发现自己真的憋不出什么话来了,赵宇声本来就是别人的孩子,他手上也没有监护权,不能强行留下孩子阻止他去父亲身边生活,只不过多少把人在身边带了那么久,他还是有那么点儿不舍,如果赵宇声父亲对他很好的话,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出场的必要了。 陈琅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忽然就想摸一根烟出来抽一抽,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抽过烟了。 “那……你想现在就搬过去是吧,”赵宇声觉得陈琅的声音似乎有些哑,“需要我帮你一起搬吗?” 赵宇声无意识的用牙齿磨了磨舌尖,扯出一个笑来,“不用了,我爸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他说就等我回去了。” “住在什么地方?” 赵宇声说了个地名,那片小区是个普通人进不去的地方,是个富人区。 到头来原来是自己占了别人的儿子。 陈琅揉了揉额头,向赵宇声招手。 赵宇声犹豫了一下,才抬步走到他的面前,头顶覆上了一只宽厚的手,揉着他的发丝说,“去吧,只要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好,不用再跟着我一起,以后也不要自己出去偷偷打工了。” “嗯。”赵宇声轻轻应他,头顶发丝在他手掌下蹭了一下,“对不起,哥。”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陈琅拍拍他的肩膀:“开心点儿,你就要回你爸身边了,不要拉着脸,这是一件好事呀。” “我知道,哥,”赵宇声伸出手克制的抱了他一下,凑在陈琅耳边小声道:“你要等我。” 陈琅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大门,整个人卸力一般慢慢瘫在沙发上,长呼一口气,【现在怎么办,系统?任务目标离开了,相关的东西都没法儿做。】 【不用慌,】8485老神在在,一副这种小事你慌什么的语气:【任务进度已经陆陆续续达到83%,他要是走了你正好可以趁机先歇歇,因为需要攻略进度的话可能得一段时间以后了。】 【进度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了?可是为什么?】 【你是新任务者所以不知道,有些任务的进度推进不是可以一路畅通的攻略下去的,中间可能还需要一些冷却时间,最后再憋个大招,进度就差不多了。】 陈琅疑惑:【什么大招?】 8485:【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就需要你自己在任务里去领悟了。】 陈琅:【……好吧。】说了一堆废话,意思就是让他先等着呗,等赵宇声什么时候还会发生交集。 啧。 车辆停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门口,赵宇声被带下来往大门口里走去。迎宾很高,面孔俊俏,微微弓着腰请他进去,带他上楼。 乘坐的电梯像是专用的,这地方处处充斥着一股不着痕迹的奢侈意味,直到电梯打到顶楼,迎宾没有再引他进去,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地方路线很明了,不用仔细辨别就知道该往哪里走,当赵宇声自己推开大门时,那张办公桌后面的人抬起一双眼睛,像打量货物一样上上下下的扫视他,随即下巴微抬:“进来。” 他从真皮软座上起身,理了理袖扣,英挺的面容与赵宇声有几分相像,明明生的文质彬彬,身上却有种内敛的,沉冷杀伐的气质。 “你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模样?”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不是很愿意离开他,到我这里来。” “没有的事,父亲。”赵宇声头也不抬。 静了片刻,赵望北低笑一声,仿若带着宠溺的语气:“说谎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有的习惯。” 赵宇声还立在原地,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掼出去,整个人砸在地上,赵望北插着兜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脸色淡漠的看着自己狼狈咳嗽的儿子,“我让你跟着邱雪,你怎么不跟,要去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住一起?” “咳…咳咳……” 赵望北一挑眉,蹲身下来掐住了赵宇声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难道他对你很好吗?”他像是有些不解似的,“可你为什么要使那么多不入流的小手段想让他搬走?” 赵宇声心头剧跳,咽下嘴里的腥气道:“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个一时兴起暂时收留我的人,”他蹙了蹙眉,暗中捏起拳头,“就像邱雪那个姘头一样,想对我……” 他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有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要是出了事必定很快被发现,我目前还没有那个能耐完全抹除一个人的存在,只是想让他尽早识相离开罢了。” 赵望北怜爱的伸手拍了拍他肿起的侧脸,“好孩子,原来你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赵宇声咬紧了牙关,不愿意再让血丝渗出来。 “邱雪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赵望北笑了笑,眸光映着袖扣上的红宝石,“我会好好处理她的,还有你说的那个人,需要我帮你一起把他处理了吗?。” 赵宇声不说话,偏过头遮住了眼底的阴冷神色,用乖巧又柔顺的语气道:“不用的,爸爸,等以后我有能力了,我想亲自去料理他。” “哈哈哈哈,好!”赵望北一抄手将他拎起来,脸上的笑意薄得像层纸,目光里没有半分父子情,“不过你这两年好像吃得不很不错的样子,长势还挺好的。” 这句话里蕴含了莫大的侮辱,直接将手里的人比作一直待宰的动物,而不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 赵宇声却毫无波澜,依旧面无表情:“再怎么样我也得让自己过得好点。” 男人端详了下他的表情,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挺好,你能这样想就挺不错,但怎么不去试着反抗邱雪?” “她不给我吃饭。” “可以的,”他摸着儿子柔顺的头发,“原来我走之后她这样对你。” 赵宇声别过脸:“这种事多了去了。” “好吧,”赵望北一松手,终于放过了他,“我的孩子这些年过得真苦,管家,先送他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赵宇声跌在地上,只看见门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一个穿着管家服模样的男人,朝赵望北微微附身:“是。” 他的身形很高,骨架子大,身上有种隐而不发的力量感。之前在巷子里就是这个男人把他打得差点吐血。 赵宇声回头看了眼他那装模作样的便宜爹,最终还是跟在男人身后离开了。 赵望北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转了转,一字一句的念出一个名字:“何、秋、鸣……” 远在市郊的陈琅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的房租即将到期,已经决定换一处房子了,临走前犹豫几许,发了条消息问赵宇声现在怎么样。 赵宇声没说话,发了几张别墅内景的照片过来,室内一角,巴洛克风格的装修内景繁复奢华,冲天的豪气哪怕隔着手机屏幕也呼之欲出,每一个细节无一不昭示着用金钱滋润出来的华美精致。 陈琅回复了一句过得不错就好,然后默默关了手机。 暴击。 被暴击过后的陈琅现在要带着自己的小包袱去流浪了,远离这个是非伤心地。 他新搬的房子比之前那个小,但光线好,没有奇怪的布局,相对的房租也比较便宜,陈琅对这些东西要求向来不高,唯一觉得不足的点就是隔音有点差。 他搬进去三天后,每每深夜无法入睡之时,总能听到楼上吵架和拖拽椅子的声音,对门小孩跑来跑去的聒噪大叫,还有楼下能持续放一整天的广场舞音响。 但是这些都还好,没有达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真正让他破防的是在他搬进新房子以后,隔壁也开始乒乒乓乓的搞起了装修,好不容易捱过装修完成,陈琅却发现隔壁好像住进了一对同性情侣,俩男的。 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听见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那两人却完全没有半分收敛的自觉,搅得陈琅一日比一日火大。 第一天他试图捂住耳朵,可惜那声音无孔不入。 第二天他买了一对耳塞,可惜耳塞治标不治本,陈琅单纯翻了个身耳塞就掉枕头下面去了,隔壁顿时传来爽朗的鸡叫声。 第三天他尝试着去敲门,想和邻居交涉一下,可惜敲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人来开门,交涉失败。 第四天隔壁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特地开了vip,开始在房间里循环放大悲咒,可是隔壁听了以后叫得更起劲儿了。 第五天,盯着一眼睛红血丝的陈琅瞪着眼睛守在窗口,等待夜晚九点的来临。 时间点一到,天还没亮,鸡叫声就准时准点的响起来了,陈琅透过窗口看见对面关起来的窗帘上印着一个人影,似乎正仰着脑袋,搁那儿摇摇晃晃的叫个不停。 陈琅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立在窗口前瞪着那个上下起伏的身影半晌,最终忍无可忍的冲对面窗口大喊:“喂,对面的,能不能在晚上安静点儿啊!!!” 对方稍微顿了一下,随即声音更快更激烈的响起,陈琅暗骂一声,正想问候他们,窗户对方忽然传来高亢的叫声,久而久之又幽幽的低下去,静了片刻,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作声,窗户唰的一声忽然被打开,一个白瘦的男人将手搁在窗台上一边点烟,一边冲陈琅抛了个媚眼:“邻居先生,你好呀。” 月光照在对方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有些东西一览无余,他叼着烟的时候眉眼慵懒,别有一种妖.艳.贱.货的风味在身上。 饶是他长得不错,陈琅也觉得自己被那一个媚眼给辣到了眼睛。 他正想教育这个男人一顿,却见对方身后围上来一个坚厚的臂膀:“怎么了亲爱的?” 那白瘦男人笑了笑,偏头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分开的时候甚至从唇角牵出一根缠绵的银丝,看得陈琅直皱眉头:“正在同我的邻居打招呼呢。” 陈琅那一句“你们有病啊”直接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噎得他难受至极。 两方隔着窗户遥遥相望,陈琅还是率先开了口:“我是想说,你们晚上的动静…可以小点儿吗?就小一点。”陈琅比了个小手指。 可惜他没想到就这么小小的一点点要求也会遭到对方的拒绝,“没办法嘛,”白瘦男人吐了一口烟圈,无辜的看着陈琅说:“你也知道的,人一爽,就会叫,这东西止都止不住的。” 陈琅黑了脸,“那你们就不能去外面吗?” 男人冲他眨眨眼睛,“可是我就是喜欢在这里耶,怎么办?” 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陈琅觉得自己当初交定金的时候就不应该交得这么爽快。 他把窗户扣上,回到房间里吃了药,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统统,给我兑两粒安眠药吧?】 【可以。】 下一刻陈琅手里多了两粒安眠药,他将其中一粒放起来,另一粒攥在手里,倒了一杯水后混着水吞下,戴上眼罩和耳塞安详的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感到睡意袭来了。 系统出品,果然精品。 可以,陈琅在睡意朦胧里给系统商城点了个赞。 第二天他是被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吵醒的,陈琅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咱回事儿呢?】 他一看闹钟,显示下午一点多,顿时吓了一跳,【卧槽,系统我睡了那么久?】 【对啊,】8485幽幽道:【不止是门外面的人,就连我都差点以为你要永远也起不来了。】 【卧槽这小药丸,】陈琅看着系统昨晚给的那粒安眠药,嘴里发出惊叹,【可以啊这,我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8485:【……】它忍着没告诉陈琅,这安眠药的药效其实只足够陈琅睡到早上八点准时起,而他自己一直没醒就这么睡到下午一点多,有可能是他这副身体的问题。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8485觉得自己该准备点儿什么东西了。 敲门的响动还在继续,陈琅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去开门,那位邻居倚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停了一会儿:“啊,原来邻居先生在家啊,您要是再不开门,我都要以为您自己在家里出什么意外了呢。” 陈琅一看见他,心情说不上好,“有事吗?” 对方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从身后拿出一盘烤曲奇,递给他道:“给,这是对于昨天打扰您休息的歉意,实在是对不起呀。” 陈琅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歉疚的神色,所以他没接过那盘曲奇,“对不起,我不收陌生人的东西。” “哎呀,”男人的腔调柔软,但并不是故意做出来的,仿佛天生就是这样一副凶不起来的嗓音,或是来自某浙一带的方言致使,“昨天是真的很抱歉呀,我叫白宇真,是在你隔壁302的租户,交个朋友吧,这样我们就不是陌生人了。” 陈琅没见过这样的强盗逻辑,但是对方的嗓音软归软,性子却很磨人,非要把曲奇给他,不得已陈琅收下他的东西,低声道一句谢谢之后迅速关门,生怕他又要来什么幺蛾子。 可事实证明,对方的幺蛾子真的不止这些…… 陈琅最近有点烦,他隔壁住着一位邻居,约摸是那次收下曲奇之后让对方钻到了空子,之后的日子里他这位邻居总喜欢在白天的时候喜欢做各种小礼物小零食来送给他吃,然后晚上再让陈琅听着他不知悔改的鸡叫声入眠。 这样的日子长久以继真的很磨炼一个人的耐心信心和意志力。 陈琅不堪其扰,痛苦万分,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与热情的白宇真一步一步熟悉起来。 他有时候总觉得这个男人有毒。 光是那惊人的意志力不说,每天晚上带不同的人回家制造噪音,白天还能那样精神奕奕的研究各种小零食和小吃的做法,这就已经足够令人可敬可佩,叹为观止。 陈琅有时候甚至会在被吵到通宵的时候对他肃然起敬,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也能将脑袋埋在枕头下安然打鼾。因为在三十四度的恒高温中,他只有心是冷的。 他已经麻了。 罢了,麻了都麻了,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更糟糕了。 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第三天,晚上他刷牙洗脸即将上床睡觉却被敲开门,看到只穿着一件半透明宽大衬衫站在他门口的白宇真时,他破防了。 两人拉拉扯扯的从大门纠缠到沙发,陈琅憋足了劲儿想往房间跑,白宇真像一块口香糖一样黏在他的胳膊上,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腰背,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你好结实哦。” 陈琅简直要绝望了,【系统,他力气怎么比我还大?】 【可能是因为你太虚了吧?】8485兴致勃勃的在旁边说风凉话。 不—— 陈琅铆足了劲跟他拉拉扯扯。 8485忽然点了他一句:【他是1。】 陈琅拉扯中不忘震惊的扫了一眼白宇真,【什么?】 8485重复:【他是1。】 陈琅脑中灵光一闪,于是大喊一声,“等等!” 白宇真动作一顿,迷惑的半仰起头,“怎么了?” 陈琅在心中快速的组织着语言,深呼吸一口气,忽然说:“我是1。” “啊,”白宇真轻轻惊讶了一下,“所以呢?” “你也不想我们两个人在床上因为上下的问题而打起来吧?” 白宇真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语调软软的,听起来像撒娇一样,“你真的不愿意试试在下面吗?真的很舒服的,以前我男朋友们也像你一样不愿意,可是他们试过了都说好啊。” 陈琅擦汗,“我真的不行,”他表情很严肃的说:“真的不。” 良久之后白宇真松开他的手,瘪嘴,吸了吸鼻子,然后低声哦了一下。 陈琅:咋滴,你还委屈起来了?! 等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陈琅累得瘫在沙发上,疑惑了:“我看着不像1吗,他为什么要专找这种,难道这种事还能在心理上有什么成就感不成?” 8485:【这说明你见得还是太少。】 一人一统交流起人生经验,那边白宇真回到房间后褪了衬衫换上正常的睡衣,再往鼻梁架上一副金边眼镜,坐在电脑桌前沉思,慢慢的敲下一行总结: 无业,无固定收入,以摆摊经营为主要收入;形貌普通,身量偏高,目测182左右,身材中等偏壮,经观察无不良嗜好,无同性倾向,日常活动范围极小,社会关系一般,性格较稳定。 注:其甲床有紫绀,心律不齐,情绪易起伏,猜测是有心脏或者相关方面的疾病。暂未查询到任何就医记录。 他看了一遍,犹豫几许,最终按下了回车键。 发送。 第27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7 没有赵宇声在的时候, 陈琅意外觉得时间流逝得很快,有点不正常。 他问过8485,系统解释说这是它花了些积分对时间线所做的调整, 对于陈琅来说可以加快时间流速,但不可以逆反, 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和延长这具身体的剩余寿命。 陈琅热泪盈眶, 【系统, 我谢谢你啊。】 8485:【……】你这样说话的句式整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 但是8485是个不拘小节的统, 它决定原谅陈琅的无心之失。 转眼过去了四年,真的是四年, 陈琅认真的比了四个手指。 他和白宇真已经混得很熟, 发现当初没上这家伙的当他是真的很幸运。 这人用自己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已经欺骗了不少无辜少男,1失足成千古恨。 陈琅觉得这个人真是非常的可怕。 四年过去, 曾经的小孩也该长大了, 陈琅后来琢磨琢磨,觉得自己也该回去看看了,顺便看看任务进度还有没有希望。 他退了房子, 跟白宇真道别,那天白宇真的神色很复杂, “你说你想回去看看以前照顾过的小孩?” “对,”陈琅抿了一口水, “现在也该长大了,想回去看看,就算是一眼也好。” 白宇真:“可是他已经有了别的家人,四年了,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还会回应你吗?” “不知道, ”陈琅笑了笑,“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不强求,回应也好,不回应也罢,只是自己想回去看一眼而已。” “到时候我会离开,继续到另一个地方去生活。” 白宇真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小孩,他究竟带给过你什么?” 那一瞬陈琅竟真的因为这话而恍惚了一下,然后从何秋鸣的角度想了想,斟酌着回答他:“我也不知道,就是带着他的那段时间里,只要他在,我就挺安心的,想着自己要养起家里的另一个人,我就会加倍的努力摆摊,想赚多点钱回来,毕竟小孩儿嘛,要是有一天突然有点什么心愿,不努力达到条件去满足的话很难说得过去。” “大概因为从小是孤儿,没尝试过身边陪着一个人的那种安心感吧。” 白宇真看着他片刻,某一瞬间觉得他像只孤鸟,踽踽独行,无处落脚,那张略显凶悍的脸上罕见的显露出一丝忧郁:“你好像很孤独?” “这……其实倒也没有啦,就是人生偶尔需要一点矫情文学来当做调味品,em一下,你懂的。” 白宇真:“……” 我明白了,有时候你这个人脑袋里真的有点缺根筋。 “真要回去吗,以后有什么打算,还会不会到这里来。” 陈琅吸了一口烟,“不知道,大概不会回来了吧,这辈子能结交你这个朋友,有你是我的福气,以后江湖再见喽。”碰上你真是我的晦气,希望以后再也不见,每天晚上都要带不同男朋友回家进行鸡叫运动的邻居先生。 陈琅表里不一的如是想道。 过两天他收拾东西踏上了回去的路程,因为坐的是长途汽车,他的位置又是靠着后排,时逢节假日,高速路赌成一节一节的毛毛虫,以龟速的慢慢蠕动着。 陈琅坐了一路,刚下车就吐了个天昏地暗,脸色苍白的靠着路边柱子往嘴巴里灌水。 半路遇见个司机捎了他一程,陈琅看着这座似乎有哪里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的城市,掏出手机拨打了李树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rry! The number yu dialed des nt …… 陈琅确认了一遍号码,再拨,拨出来的还是空号提示音,陈列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就迷茫了。 空号。李树联系不上了。 陈琅搓搓脸,先给自己订了个小宾馆,将东西放置好后打车去了李树曾经的住所,楼下摆着招租广告,他看了片刻,拨通房东的号码,随后便打探清楚了。 李树早在三年前就搬走了,但是不知道搬到了哪里去,约摸已经不在本市了。 他四年前离开的时候静悄悄的,没告诉他两个兄弟,现在他其中一个兄弟也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了。 陈琅觉得头痛,李树八成是联系不上了,他开始联系张双,然而他拨打张双的电话号码,显示对方的号码已停机。 他没急着再打,等到了三天以后,再次拨打这个号码的时候,居然接通了,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略显暗哑颓唐的声音:“喂?” 确实是张双的声音,而陈琅现在用的这个是新号码,对方不认识也很正常:“双儿,是我,秋哥。” 通话对面一顿,一时只能听见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声,随即张双很不敢置信似的,略有些颤抖的问道:“哥,真的是你?” 陈琅坐在小苍蝇馆里,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抱着一碗饭狼吞虎咽的狼狈之人。说是狼狈已经有些委婉了,张双现在的打扮完全就像个乞丐,脏乱的油头,不知几年没洗过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鞋子,身上背着一个包,陈琅在他坐下的时候看见他从包里翻了很多杂物,杂七杂八的勉强用零碎的纸币凑出十五块钱,刚好够吃一碗猪脚饭。 他几度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开个头,犹犹豫豫许久,小心的问了一句:“怎么样,饭够吃吗,要不要再添点儿?” 张双端着碗去添饭。 在他添了四碗饭以后似乎终于吃饱了,依依不舍的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肉扒进嘴里,终于抬起头看向陈琅:“秋哥,我吃饱了。” 他很久没打理过自己,脸上不知沾了灰还是怎么样,脏兮兮的,连目光也很颓唐,宛若一个真正的流浪汉。 “你怎么搞成这样?”陈琅皱了皱眉。 “说来话长。”张双打了个饱嗝。 “奶奶呢,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不会说你吗?” 张双顿了顿,“奶奶三年前就走了。” 陈琅一震,“怎么会?” “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张双摇摇头,“起码死得不痛苦。” “那你们的小卖部呢?” “早就卖了?” “卖了你住哪儿?” “不知道,”张双在他的追问下扶住额头,苦笑道:“我现在住桥洞底下。” 陈琅原以为他在开玩笑,然而等张双真的带他去桥洞底下,指着他直接铺在地上的灰扑扑的被子时,陈琅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一别四年,对方会过得这样落魄。 陈琅不解,但他没敢去刺激张双,把人带到宾馆里,“这段时间我会在这儿停留一阵,你就先和我在这儿住着吧。” 张双点点头,站在角落里抹眼睛,“哥,谢谢你,谢谢你,我知道才四年我就过成这个鬼样子真的很窝囊,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奶奶走了,那个对我最亲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我真的…呜呜呜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张双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暂避的港湾,甫一见到他便控制不住的要把这几年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化为泪水倒出来。 在他哭够了以后陈琅赶着他去洗澡,捯饬了一番之后穿着家常服的张双走出来,终于有点像以前的样子了,只是相比之下实在消瘦落魄了不少。 “树儿呢?你还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张双摇摇头,“四年前你不告而别,我们都不知道,一起找上门去才被房东告知你早就已经搬走了,电话号码也换了,我们都联系不到你。” “不久之后树儿也和我说想搬走,结果他也和你一样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地儿就剩了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在这儿待了四年啊,秋哥。” 陈琅沉默半晌,拍拍他的肩膀:“这些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张双抹了一把脸,“就是觉得有些累了,我现在想过一阵就去老老实实找个活儿干,体力活儿也好,脏活累活也好,有钱挣就行,我也不想再这么颓唐下去了。” “你能这样想也好。” 睡前陈琅有意无意的问起,“对了,还记得我收养的那小孩儿吗?” 张双睡意朦胧,“嗯?怎么了?” 陈琅在黑暗里搓搓手,犹豫了一下,“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的近况。” “不太清楚,不过我在桥洞的时候结交了几个丐友。” 陈琅:“……”丐友…… “晚上没事儿干的时候他们喜欢在桥洞下声讨资本家,八卦的中心有说过赵家那位太子爷。” “什么太子爷?”陈琅有些懵。 “那人好像也叫赵宇声,好巧跟哥你以前养过的那小孩儿同名,不过这人听说是个同性恋,强抢别人男朋友还仗势欺人,搞垮了人家的生意,搞得那户人家现在很落魄。” “性子也坏,听说睚眦必报的,得罪过他的人都会被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张双晃了晃脑袋,“不过最离谱的还是他为了那个强抢来的男朋友捅了人进过局子,又被花了大价钱捞出来的事儿。” 陈琅心头一跳,“什么?”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你说,被他仗势欺人整垮的那家人,叫什么名字?”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有点儿印象,反正就是姓黄的。” 姓黄的。 完蛋了。 陈琅如是想道。 第28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8 陈琅那天只是出趟门, 想下楼买包烟而已。 他买了不抽,想的时候就叼嘴里,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点一支。 他只抽一种烟, 而这烟楼下小超市没卖。 那天陈琅原本只是想买包烟而已,但是一连问过附近好几家超市都没有, 有个老板比较好心,叫他去东路那边看看, 说是那边有烟酒店。 于是陈琅直接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按照导航上面的路线慢悠悠的往东路骑去。 东路和他那边区属不同, 这地儿比较繁华, 人流量大, 两地间隔还是比较远的, 在陈琅骑得满头大汗想将单车扔路边直接飞过去的时候,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陈琅如愿以偿的买到了自己想要的烟。 在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 蓦然瞧见了街对面的两个身影。 高个青年手里拿着一个甜筒, 一只手揽在另一个与他身量相差无几的青年腰上,满是笑容的把甜筒尖尖往对方嘴里怼。 那人明显不愿意, 眼里满是厌憎神色,任由奶白的冰淇淋糊满自己的嘴唇也不愿意张口。 于是那人抽出一张纸巾,温柔的凑近了替他拭去唇角的冰淇淋, 嘴唇微张,似乎跟他说了什么情侣之间的亲密话。 待他说完,那青年的瞳孔微不可见的收缩了一下,随即乖乖张口, 将那一口冰淇淋咬下来,含在嘴里。 身边人的神色终于满意了,露出一种仿佛训犬成功后的胸有成竹, 轻声道:“乖哦。” 对方忍住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陈琅离得太远了,发现不了这些小动作 只觉得马路对面两个小情侣动作真是亲密,又是喂冰淇淋又是擦嘴,黏黏糊糊的,都快要达到辣眼的感官程度了。 错觉吧,陈琅摇摇头,准备离开。 可马路对面的青年却像是若有所感,回了一下头。他的视力极好,自然看到了马路对面转身离去的那个人,整个人愣在原地。 “哥?”他喃喃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要往前几步,似乎想要追过去。 然而下一瞬他又回过神来,看向身旁满脸厌恶的廖清折。赵宇声笑了笑,故意用温柔的声音说,“我们先回去吧。” 廖清折纵使不愿,却也只能乖乖跟着他走。 将廖清折送回去以后,赵宇声驱车回家。 从地库上来后,他脱掉外套扔在玄关处,准备回房间,等候多时的管家在一旁恭恭敬敬的朝他弯腰,“小少爷,先生在书房等您。” 赵宇声换了鞋子,“嗯?” 管家低着头道:“请您尽快过去吧。” 赵宇声仔细揣摩了一下他的表情,随即嗤笑一声:“我知道了,手伸出来,替我接下车钥匙。” 管家仍然态度恭谨的伸出手,赵宇声盯着他满是厚茧的手心,磨蹭片刻,“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先生在书房等您。” “不对,是后面一句。” “请您尽快过去——”他话音未落,手心忽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伸出的手心被赵宇声握着的一样尖锐物什刺穿,赵宇声一松手,那尖端呈针状的挂饰牢牢立在管家手心上,剩下一半没入他的皮肉里,缓缓的往外流着血。 “别摆出那副嘴脸,恶心死了,还轮不到你来催我。” 管家更深的弯腰,被刺穿的手掌依然稳如磐石:“是。” 待他进入书房,里面还一个人都没有。赵宇声眸光微动,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在那里等足了一个小时,赵望北才姗姗来迟。 他似乎才洗了个澡,发尾被水汽蒸腾得微微湿润,看到赵宇声后却并没有出声,而是慢条斯理的绕到书桌后面,坐下来点了一根雪茄,淡淡道:“别光站着啊。” “跪下吧。” 赵宇声顺从的一弯双膝,跪了下去。 赵望北抽了一口雪茄,目光里没什么情绪:“你又为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做了什么蠢事?” 赵宇声低着头:“没有。” “没有?”赵望北轻轻笑了一下:“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赵宇声沉默着不说话。 赵望北直接从桌角抽出一个文件袋,随手扔向赵宇声:“那你看看你这个月的支出去向和到过的场所,都在里面呢。” 那文件袋里厚厚一叠,砸下去的分量不轻,而角度就那么恰恰好,边角尖端划到了赵宇声的额头,一道血线顺着他的侧脸滑落。 赵宇声一声不吭,去将文件袋拾起来,却不打开,就那么握着。 赵望北一挑眉:“你不看,这是承认了?” 他站起来,摆起了父亲的慈眉善目,“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强扭的瓜不甜。” “他就算初中时候对你再怎么好过,你也不能硬是棒打鸳鸯,拆散了人家一对小情侣,还强迫人家和你在一起吧。” 赵宇声抿了抿唇,无声攥起拳头。 赵望北讲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提起唇角:“别这么执拗,对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太过执着,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见他犟得不愿意说话,赵望北提起的唇角慢慢下压:“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痴情种。” “管家。” 守在门外的管家进门福身:“先生。” 赵望北有点累了似的抬手一指赵宇声,“你来。” 于是管家出去片刻,又拎着一根实心木棍回来,他掂了掂手里分量不轻的东西,掌心里还包着绷带,低顺内敛的对赵宇声轻声道:“少爷,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股劲风从赵宇声后背袭来,他绷住了下意识躲开的反应,咬牙硬抗下那一棍,棍子落在肩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赵宇声的唇角咬出一丝血迹,半声没吭。 “还有二十九下。”管家倒计。 又一声闷响。 “还有二十八下。” …… 待三十下全部打完,赵宇声硬撑着离开书房,刚回到房间便整个人直挺挺倒下,摔在梆硬的地板上。他头晕目眩的缓了许久,慢慢爬起来,回到床边脱下衬衣,身上满是未愈的淤青和伤痕,遍布一片,看起来有些吓人。 镜子里映着淤血一片的青紫后背,赵宇声给自己上不了药,干脆就任由它这样了。 管家每次朝他下手时总会暗暗的使狠劲儿,当着赵望北的面差点将他打得趴下去。赵宇声对着镜子照了片刻,目光慢慢冷了几去。 陈琅回到宾馆后,张双并不在,可能是出去做工了,他便没怎么在意。 陈琅在前台一下子续了约摸半个月的房费,回到房间之后发现张双的放在角落里的背包可能没有放稳,从椅子上倒下来,里面散了一部分东西出来。 陈琅原意是想替他捡捡收拾回去,结果在一堆小东西下面发现一叠从地方早报上裁下来的新闻板块儿。排版紧密,字很小,陈琅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被截下来的几则新闻。 其中一则新闻的主人公陈琅居然还认识。 那是曾经黄思兆被绑架事件中的领头人,那个被称为老大的人,在出狱之后的第二个月被发现死在偏僻荒芜的山野之中,身上被刺了很多刀,断了两条腿,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烂了臭了,估摸是被寻仇的,只是这手段未免过于极端残忍。 陈琅皱着眉看完,又继续看下一则,不过这一则和上面那个比起来就没有那么吓人了。是一所老旧的居民楼因为电路老化而起火,住在楼里的年轻人因为正在睡觉而错过最佳逃生机会,最终被大火呛坏了嗓子,全身严重烧伤,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这孩子的后半生因为这一场大火估计都不会好过。 陈琅皱了皱眉,不禁感到惋惜,若是按这个灾情受害者的年纪来算,应该也是和赵宇声一样的岁数,本是最该有活力且未来可期的年纪里就要背上这一身的严重烧伤和哑嗓子,实在命运无常。 陈琅一一看过那些新闻,除了那个绑架犯,其余的大多是一些因为意外或者自然灾害而受难的人,都很年轻,岁数相仿,在最好的年纪里遭遇最不辛的事情。 他将那些小报纸都整理好放回张双的背包中,塞位置的时候无意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陈琅为了把东西全部塞进那个小背包里,想了想,要伸手把这个书本一样的硬块儿取出来重新安放,然而东西一拿出来,他便僵了一下。 他手里拿着的明显是厚厚的一沓钱。 陈琅视线下移,在张双那个破破烂烂的小背包底部,清一色放着一沓又一沓的钱,他甚至不知道原来一个小背包里面还可以塞得下这么多钱。是他天天出摊累死累活一年干满三百六十五天都存不到的数目。 张双哪里来这么多钱? 他不是连那个做小卖部用的小平房都卖出去了到处流浪只能住在桥洞底下的吗? 他不是连吃一碗猪脚饭都要东凑西凑出十五块钱咬咬牙才舍得花钱吃顿饱的吗? 他穷到这些年无处可归,一个人到处流浪,那么委屈的一个人生活了四年,难道都是假的? 但是有钱为什么不用也不存银行,非要放背包里还不随时带在身上?难道这样他不担心会被别人发现吗? 陈琅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咔咔短路。 第29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29 张双找了份儿在超市里搬货的工作。 陈琅跟着去看过一回, 虽然看起来有点累,但是没什么危险性,夏天还有空调吹, 工资不高,但张双说他知足了,想先做着,慢慢攒点儿钱。 陈琅没抖出那天自己撞见他背包里大把大把钞票的事, 反而将所有东西物归原位, 在张双回来之前离开宾馆, 伪装成自己没有回来过的假象。 他怕张双多想,也怕自己多想。 在看完了张双的工作以后他放下心来, 刚离开超市就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一个人,那人理着干净的头发, 穿着白衬衣, 微微笑起来的模样一如他十四五岁时那样干净漂亮。 “哥。”他隔着一条马路, 这样叫陈琅。 时隔四年, 两人终于又见面了。 “哥, ”赵宇声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 眼神亮晶晶的:“你回来啦?” 陈琅看着他愈发秾丽的眉眼,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 揉揉:“嗯。” “那你走的时候是不是换号码了?”赵宇声似乎有些委屈, “我都联系不到你, 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陈琅看着他一身穿着皆是高定, 手腕上的表也价值不菲, 叹了一口气,“只要你还叫我一声哥,我就不会不要你的。” “嗯, ”赵宇声笑笑,靠近了他些许,“哥真好。” “哥吃午饭了吗?我带你去吃。” 陈琅犹豫了一下,“也行。” 二人驱车去了一家高档餐厅。 这种地方陈琅在上辈子为了谈生意经常去,但是原主何秋明只是个活得比较颓的低消费能力普通人,没去过这种地方,所以他一直落后半步,跟在赵宇声后面,随即他便发现,以前那个阴郁内向的小孩儿现在是真的长大了。 细微入致,礼貌体贴,非常照顾他这个身边人在一旁的感受,言行举止中没有任何一丝不自然的地方。 所以张双口中那个嚣张又有病的人肯定不是指他面前这个赵宇声! 包厢里坐他身旁的赵宇声正在替他烫茶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走神,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哥,想什么呢?我们时隔四年好不容易终于重聚,你可不能在这时候走神惦记别的人和事啊,不然我会伤心的。”他半开玩笑的这样道。 陈琅回神,拍拍他的肩,笑道:“怎么会?” “希望不会,”赵宇声轻声道:“哥,我真的很想念你,这几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陈琅知道自己偷偷离开的这件事有点理亏,下意识摸摸鼻子,“呃……我去玩了,到外面去走了走。” “那你这次回来,还会继续住在这里吗?” “看情况吧,我也不太清楚。” “哥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呀,”赵宇声凝视他,“你看,我现在长大了,你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了,好吗?” 陈琅不欲再谈论现在的话题,“你现在怎么样,在读书还是在外面?” 赵宇声沏好一杯热茶放在他跟前,“在我父亲公司里打下手。” “是吗,”陈琅有些感慨,“那就好好干吧,你现在还年轻,未来可期。” 等菜上来以后赵宇声一直在给他夹菜,夹的居然还都是陈琅爱吃的,难为对方能记得这么多年。 顿时觉得这孩子没白养。 后来也不知怎的赵宇声给他倒了点酒,陈琅原来那个身体挺能喝酒的,但他却不知道这副身体半滴酒都沾不得,三杯还没过就醉倒了。 恍恍惚惚的闭眼前还听到一声叹息似的轻唤:“哥……” 然后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酒店床上脱光了衣服裹在被子里,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陈琅脑子很懵,又胀又晕,下意识顺着声音源头望过去,透过模模糊糊的半边玻璃门看见了里面人的上半身。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浴室方向,把被子踢开跳起来,穿上衣服就准备跑路。而里面的人约摸是听到动静顿了一下,便加快速度裹着浴巾出来。 陈琅抬起一条腿套着裤子,蓦然回首,与披着一头湿发走出来的赵宇声对上视线。 对方身上遍布青青紫紫的大片淤迹,看起来着实可怖,陈琅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伸出抖成帕金森的手指了指,不可置信:“这…这……这是我弄的?” “不是,”赵宇声笑着套上衬衫,“这我前阵子出去露营的时候摔的,看着有点吓人,只是还没好全,”他哭笑不得:“哥你刚刚想什么呢?” 哦,原来是自己想歪了,陈琅抹一把汗,还以为出现了什么狗血戏码。他坚持将裤子套了上去,走到赵宇声后背端详,“你这真是摔的?怎么摔得这么狠?”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后背上的淤紫,便看见赵宇声的身体跟着轻轻抖了两下,颤声道:“哥,别动。” 陈琅以为他是疼的,心里瞬间又起了火气,“你老实说,你这是摔的还是被人打的?摔出来的哪会有这么狠?” 赵宇声不做声,纤长的睫毛垂了下去。 陈琅一看就知道有事儿,语气更加严厉的问他,“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赵宇声小声道:“没有别人。” 他仰起头的时候恰好被灯光照到眼底一层薄薄的水色,颇有那么几分羸弱般的盈盈动人之色。 陈琅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样仿若示弱的姿态,而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样很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没有别人,只是我父亲而已。” 陈琅眼皮一跳,“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的吗?”所以他才这么放心的放这小孩儿出去找自己的亲爸爸。 结果人家亲爸对赵宇声根本就不好,这一身的伤痕,陈琅看着都要被火气给烧死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当初哪里会放小孩出去啊。 “他经常打你?” 赵宇声苦笑了一下,“也不算吧。” 陈琅还要再问,赵宇声却偏过头沉默下来,显然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于是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我本来以为,等你找到了你的亲生父亲以后会过得很幸福。” “……” “…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放十七岁的你离开。” “哥,”赵宇声走过去抱着他,未着寸缕的胸膛拥在陈琅后背,“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那个男人将我找回去,其实也不过是想要一个继承人而已。” “我想成为一个人,而不是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一个听话乖顺的继承人傀儡。” “所以,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良久的沉默过后,陈琅终于应了他一声,“好,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带你离开。” 得到如愿的答案,赵宇声的目光里充满着柔软与依赖,将脑袋埋进他的后肩。 直男思维的陈琅仍然认为这只是小孩在冲他撒娇,没有回头。 毕竟谁会想得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心底里会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那天陈琅和赵宇声在酒店房间里挤了一晚,四年分别,小孩非但没有疏远,似乎还变得比以往更加粘人,整个晚上都在往陈琅怀里钻,像只不安分的大型毛绒熊。 陈琅热得要死,没好意思推开他,抱着怀里的大孩子一起睡了一晚,半夜他被对方不自然的抽搐惊醒,还得尽职尽责的轻声安抚梦魇中的赵宇声,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要跟别人一起睡了。 太他妈折腾了。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个人睡觉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 赵宇声丝毫不觉他内心想法,在陈琅怀里醒来的时候甚至恍惚自己在做梦。 真的是在做梦吧。 毕竟昨晚他梦见哥哄他了。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哥都没哄过他。 然而等他起床后发现这并不是梦。 陈琅早上才好不容易睡着,身上的灰色圆领T恤被汗浸透了,一只手搭在被子上,手背鼓起黛青色的血管,蜿蜒起伏在他被晒得微黄的皮肤间,整个人呈现一种半蜷缩的姿态,因为赵宇声一整夜总是无意识的追着凑过来而被委屈的逼至墙角,就睡在那么一小块地方上。 赵宇声莫名觉得他秋哥在墙角委委屈屈睡着的样子很可爱。 叫人想吃进去吞进肚子里的可爱。 他喉头微动,忽然产生了一种很莫名的冲动,于是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伏下上半身,凑过去闻了闻陈琅的头发。 这样看起来其实挺变.态的,赵宇声直回身子,摸了摸自己凉丝丝的脸皮,起身去了浴室。 陈琅将近十一点半才醒,他醒的时候房间窗帘还没拉开,赵宇声在昏暗的环境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屏幕的光明明灭灭的映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意外让人觉得陌生。 待他察觉到陈琅望过来的视线,旋即又扯出一抹酷似曾经的笑,一下子又变了陈琅熟悉的模样,“哥,睡得怎么样?” “还行吧。”陈琅伸了个懒腰,“你几点醒的?” “七点多,”赵宇声走过来俯下身,用指腹替他抹掉额头上的汗,温声道:“早上想吃什么?” 这动作不对劲,而且还有点太亲密了。 陈琅迟钝的躲了一下,没躲过去,状若不经意的拂开他的手站起来:“不吃了吧,没什么胃口。” “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赵宇声继续用那样的语气劝他。 陈琅拗不过,只好应了,“好,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于是赵宇声叫了早餐。 吃完以后赵宇声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对陈琅说:“哥你先走吧,我暂时不下去先。” “你还要再坐会儿?” “嗯。”赵宇声点头。 陈琅自己离开了酒店。 回到那间小宾馆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刚刚踏进那个狭窄的宾馆前厅,要往楼梯上走时,忽然注意到了前台旁边平时总象征性摆两张简陋椅子的地方这时候坐了个人。 对方戴着口罩和兜帽,看样子像个年轻人,身形削瘦,在他来之前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陈琅上楼梯之前往回看了一眼,对方恰巧也在这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瞬。 房间在三楼,没有电梯,小宾馆基本上没有什么安保措施可言,房间和走廊也很狭窄简陋。陈琅往走廊去向房间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放得极轻的脚步声。 他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停下来,回头对着那个年轻人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人脚步顿了顿,最终停下来,摘了帽子和口罩,露出略显苍白的一张脸,“您好,何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但是我现在找您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了。” “你是哪位??” “几年前的那场绑架案您还记得吗,我叫黄思兆,和赵宇声与廖清折二人同为那次绑架案的受害者。您现在还有印象吗?” 第30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30 张双下班回来, 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和陈琅住的那个宾馆里走出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年轻人。 两人错身而过,张双回到房间,“秋哥,刚刚是谁啊?你朋友?” 陈琅叼着烟, 却没点火:“以前认识的, 现在找上来有点事儿。” 张双顺口问:“啥事儿啊, 以前好像没见过他。” 陈琅瞥了他一眼:“我自己也拢共没见过他几面, 不认识很正常, 你今天在超市里怎么样?” 张双挠挠头, 被晒得黑黄黑黄的脸上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嘿嘿,还行吧,今天中午被同事请吃了一顿饭,又省了一笔钱。” 他哼着歌儿去翻自己放在角落里的破烂背包, 随手从里面拿出两件旧衣服去了浴室, “秋哥我先去洗澡喽。” “嗯。”陈琅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在他背包上面放了一会儿,随即挪到张双在玻璃门映出的模糊侧影上。 “双,”他抬高声音,“你那儿的感觉同事怎么样?” 张双的回应被里头的淅沥水声给浇得模模糊糊的, “挺好的啊,老板人也不错,经常请我们吃东西。” 陈琅哦了一声, “听起来不错, 那就好好干吧。” 张双喜气洋洋:“那必须的。” 两人就像平时那样互侃几句,然后晚上上次熄灯睡觉, 次日张双一大早又出门上班去了,陈琅却从床上一掀被子,连袜子都来不及穿上成对儿的, 便偷摸跟在张双身后默默的跑了出去。 张双并没有在上次给他看的那所超市里上班,他只是在几条狭窄的巷子之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闲逛。直到有一个穿着和面貌都很普通的人出现。 他们低语着小声说了一阵子话,从巷子里一起慢慢的走出去,即将到达巷口的时候两人恰巧分开,一人往西一人往东,之后便没有任何交集了。 张双在饭馆儿里吃顿饱饭,刷了会儿手机,下午的时候又跑出去到处溜达,连超市的边边口都没碰着。 陈琅不懂张双为什么要骗他,正如他不懂张双那么一大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即将到六点钟下班的时候,张双开始慢慢往回走。 陈琅有些失望,已经决定不再跟着他的时候,张双忽然发出声音,让陈琅整个人悚然一惊:“秋哥,你怎么不继续跟了呢?” 他的身形僵在拐角后面,只见张双慢慢的回过身来,视线精准的落在了他位置上,“跟了一天了,发现什么了吗?” 陈琅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张双已经径直朝他走来。 陈琅的第一反应是跑,他觉得自己应该跑,可他就是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等着张双来戳破那层窗户纸,走到他的跟前来。 “秋哥。”张双叫他。 陈琅抿直唇角,看着面前朝夕相处的人,忽然觉得好像一下子就没什么话说了。 “你没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陈琅没说话,就看见张双自顾自的笑起来,“都已经看到我包儿里的钱了,怎么这么多天了一句话都不问,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 “我知道那天来找你的人是黄思兆,他是那个叫廖清折的人的男朋友吧,那天他怎么跟你说的?”张双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向他,“是不是让你小心我,说我这次接近你目的不纯,说我在监视你?” 陈琅无法反驳,因为对方说的全中。 “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今天跟踪我一整天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这是他的原话是吧?” 陈琅猛的抬头,“你在我们房间里装了监听器?” 张双与他对视着,却并没有反驳,反而说道:“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呢,秋哥?” “就算他是这样说我的,那你也不能完全信那个叫黄思兆的小子哦,秋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个小男朋友,”他目光里似乎带着怜悯:“你还能信谁呢?” “双,”陈琅深深皱起眉头,“你到底有什么原因?” 张双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挑一根出来放嘴里点火,一点点了好几次打火机都没反应,张双甩了甩打火机,“你觉得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琅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却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连点好几下打火机终于拥出一簇小火苗,张双伸出一只手围着,怕火苗被风吹灭,待烟屁股点着以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没得老年痴呆之前,她和善,温柔,带有能够包容一切的胸怀,给了我这个孤儿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张双吐出一口带着缠着烟丝的浊气,“哪怕她得了老年痴呆以后不认得我了,也仍然是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人。” “前些天我跟你她因为摔了一跤磕到脑子的事儿是骗你的,”烟屁股上的火星子在阴影出明明灭灭,张双就站在那儿看着他,目光里说不清有什么:“她死于癌,怪我没钱给她治病,生生拖到她走的那天,最后瘦成一把骨头了,不知吃了多大的苦头,我用最后的钱给她上了一针玛戼咖。” “她走之前很痛苦,我给她打理生活,给她端屎端尿,但是每天都要听她痛到不由自主的呻戼吟。” “如果那时候我能借得到更多的钱,凑齐那些昂贵的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用,她就不用被硬生生拖了那么久延误病情导致恶化,还要遭那么多的罪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钱,本来我可以有钱的。” 张双隐在阴影处的目光抬起来,叼着烟含糊不清的说,“哥,记得么,最开始你说要收养赵宇声的时候,我劝过你多少回要考虑清楚,别让自己惹一身麻烦。” “他父亲压根就没有死,只是在和他妈因为争执而大吵一架离婚后借一场车祸来退出公众视线,好打理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 “而赵宇声因为没人要,被自己的父亲扔给了再婚不久的一个女人手中,所以继母看他非常非常不顺眼,以至于从未对他好过。” “这小孩本身自己就是一个烂摊子,因为没人要才会过得这么惨,谁知道他从那样畸形的环境里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性格,光是看他的眼神也该知道吧,这小孩天生就是个坏种,没有显露出獠牙只是因为还没有给他发育的机会。” “那些新闻小纸片你看到了吗?依你的性格应该还没怀疑过吧,”张双笑道:“但我可以非常直接的告诉你,那些事件里面,全部都有他的手笔,你那个听话乖巧,柔弱天真的小孩,是那些事情的幕后主谋啊。” 陈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个绑架犯,还有那些年轻人,全部都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或大或小的事,绑架,造谣,校园欺凌,他统统都以别的方式报复回去了。尤其是邱雪……邱雪在几年前的时候就忽然暴病死了,你猜猜她又是怎么出事的?醒醒吧,秋哥,他根本就没有在你面前表现的那样单纯。” “我算是他父亲手底下用来监视他的暗线,当然了,我这样的人自然是最底层的,只是负责日常监视而已,所以我在他那片地方住了很久,看他每天被自己的继母打骂虐待,却从来不出手。那么小的孩子却被那样对待,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这就是他父亲想要看见的效果啊,你明白吗秋哥,你的出现早就已经让赵先生不满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一直在派人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吗。” “李树说想要走的那次,其实是我让他去问问你想不想一起走的,秋哥,我本意不想让你掺和进这件事里,可是后来我被赵先生的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断了腿,那时候你忽然说不走了,我却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 张双抽完一根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因为赵先生他说,如果我把你也列入监视范围,他可以给我一大笔钱,我心动了。” “可是秋哥,在那不久之后你却忽然不告而别,”张双笑了一下,“你的房间搬得干干净净,连手机号码都换了,连去哪里都没有告诉过我们,忽然走得那么干脆。” 他说着说着,慢慢的蹲了下去,“如果你没有搬走,如果我能拿到那一笔钱,那奶奶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遭那么多罪,更奢望一点,那我奶奶是不是可以活下来?”他的话语到了最后已经出现了哭腔,陈琅一言不发,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轻轻说了一句节哀,被猛的冲上来的张双揪住衣领掼在墙上,“知道我包里那笔钱怎么来的吗?那是因为在四年后的今天,你又突然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整个人几乎是在怒吼,用力得颈侧青筋爆出:“如果你永远都不再回这里来,我又怎么会这么恨!这么恨啊!!!” 陈琅哑然,苍白的道了一句歉:“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嘛,我理解,”张双的眼睛因为情绪激动睁得很大,声音里压抑着极大的悲伤和愤怒“但我就是恨啊,我偏激,我狭隘,我迁怒,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有谁能理解我那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穷途末路啊!” “如今赵先生要你,不论他给不给钱,我都只会听他的。” “秋哥,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哥了。” “就这样断了吧。” 陈琅渐渐感到头晕,眼皮变得沉重,张双靠近的时候不知让他吸了什么东西,身体慢慢的软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陈琅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被关在一个狭小闭塞的地方。他试着动了动,片刻后皱起眉来。 完全动弹不得。 喘息片刻之后他原地歇了会儿,隐隐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说话声。 “你真…决心要做…这种荒唐事?” “是的,父亲。”很熟悉的声音,但是也很模糊。 “那关于…不会…你这种人……继承……”太模糊了,陈琅支起耳朵费劲的听。 “我不在乎…这个。” “混账!”这声很大,陈琅听清了,他辨别半晌,竟推测出是赵宇声在和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一阵乒铃乓啷的碎瓷响,静默许久,有脚步声进来又有脚步声出去。 不知多久之后,久到陈琅的手脚都开始发麻了,他被关着的这个小空间里忽然被开了个口子,随即外面大片的光亮刺进来,让陈琅措手不及,一时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在陈琅被连拖带拽的拽出来扔在地毯上后,主谋显然没想到会看到他这么软弱的表现,眼泪流了一脸,有半点蹭在衣服上面,表情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显得有些迟钝。 赵望北一身西装笔挺的立在他旁边,俯视道:“你就是何秋鸣。” 陈琅吞咽了一下干涩得厉害的喉咙,说道:“我是。” 赵望北挑了挑眉。 “那你刚刚听见了什么吗?” “没有。” “那倒是可惜,”赵望北笑了一下,“我那儿子说自己非要跟一个男人结婚,而且那男人还是他硬抢过来的,连看一眼他都不愿意。” “你说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一副讨人嫌的样子呢?”赵望北走近了半蹲下来,与赵宇声极为相似的脸就那么看着他:“该不会是在你那里的时候,教育环节就出了什么问题吧?” 第31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31 廖清折正在家里写着论文, 他低头理着书本找资料,大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推开。 赵宇声阴着脸从外面进来, 不顾他“你怎么有我家钥匙”的质问, 直接对他说:“三天后飞Y国,机票我买好了,27号我们在那边举行婚礼, 到时候我会让人安排好一切。” “什么?”廖清折捏着书本直接懵逼,“什么婚礼?” 赵宇声重复道:“27号我们要在Y国举行婚礼。” “什么东西?我不要, 你之前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个。” 赵宇声那双黑压压的眼睛看着他, 廖清折这才发现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甚至连攥着钥匙的右手都在轻微发颤,“我现在只是在通知你, 并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 如果你不想第二天我把你和黄思兆那个不安分的玩意儿一起剁碎了喂狗的话, 你就最好听我的话。” “你——”廖清折的争执被他咽了回去,闭上嘴不再言语。因为他知道赵宇声完全会说到做到,黄思兆到底做过什么会将他惹怒成这样? 赵宇声冷笑一声, “我劝你还是先做好准备。” 他转身离开,将门摔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大响声。饶是廖清折也被这一下给吓了一跳。 出发那天乌云密布,整个天空一片乌沉沉的,当被派来的车去接廖清折的时候, 他什么都没收拾,便两手空空的上了车去。 上去之后才发现赵宇声居然也在,对方撩开眼皮似乎看了他一眼,淡淡冷嘲:“你真的准备好了?” 廖清折沉默片刻,“你说你会安排好东西,我还带什么东西去?毕竟也不是去旅游。” 赵宇声合上眼皮, 因为这两天不停的奔波导致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嘲弄道:“你知道就好,但愿你不要临场的时候掉链子。” 廖清折看着车窗外面不说话,不愿意再去对着他,两人间的氛围陷入一片死寂。 车子行到半路,忽然下雨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廖清折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象,总觉得心底有些许不安。 登机前赵宇声总落在他身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频频朝着远方或者回头望,廖清折没见过他这模样,观察了他一会儿,最后竟得出一个惊奇的结论。 赵宇声在焦虑,而且是已经压抑不住了的,频频溢出来的焦虑。 他在为什么而焦虑,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总不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吧? 想起婚礼,廖清折慢慢的失落下去,无意识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是前两天赵宇声像扔一件廉价物品般随手扔给他的,还勒令他在婚礼举行之前一定要带上,随时随刻,不许取下来。 他不敢不听。 因为赵宇声就是只疯狗,逮谁咬谁,他得罪不起。毕竟以前已经吃过教训。 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让人精疲力尽,下了飞机后他被带去安排好的食宿,就住在赵宇声的隔壁。 黄思兆有在偷偷的联系他,可惜难得可以说些悄悄话的机会被两人之间的吵架给浪费掉了。 廖清折关了手机不愿意再看任何消息,带着一肚子气入睡。他不想再让黄思兆去陷入任何危险之中,可是对方做什么事情总是不愿意告诉他,还跟自己说这次已经悄悄跟过来了。 明明曾经是个孩子王的存在,做什么事情都冷静且有条有理的人,现在却变成这样越来越不顾后果的性子。 廖清折觉得头疼,因为黄思兆近几年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他在赵宇声身边提心吊胆的时候还得操心黄思兆今天有没有跑出去乱来。 忍一忍,他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只要忍到了婚礼…… 半夜口渴,他爬起来找水喝,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声音。这房子的隔音实在太好,但这并不难让人想象到隔壁的人到底在发泄着如何滔天的怒火。 赵宇声在怒吼,在骂人,在摔东西,连带着一片瓷器破碎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为什么找不到,他到底藏在哪儿了?!要是真找不到你们就别给我滚回来!!!” 他在找人? 是这次匆忙举行的婚礼的目的么? 廖清折站在原地侧耳听了片刻,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不论在外面还是在房间里,他都没有再见过赵宇声一次面。 对方把他带到这里来,随即便把他扔在这儿,一个人又走了。 廖清折就这么一直等到第五天第六天,对方虽然离开,但留了很多人在这里看着他,廖清折没找到和黄思兆碰面的机会,随即到了第七天,赵宇声忽然回来了。 他满身形容疲惫,眼眶里充满了红血丝,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整个人的气质也阴戾得可怕。廖清折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上去打扰他,撞上对方心情不好会不会真的把人命当草芥对自己做些什么。 于是廖清折就自己安安静静窝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赵宇声路过的时候半声不吭。 赵宇声一路回到房间脱了外套,坐在床上神经质的攥着手机。 他不能让赵望北知道自己出国后又回了国,不能让赵望北知道自己正在到处找人,更不能让赵望北知道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快要疯掉了。但却还得伪装成一副对廖清折痴心不改的样子留在这里玩什么强制爱过家家的戏码。 落在赵望北手里陈琅的境地已经十分危险,他不能把他推进更危险的绝境里,让赵望北拿捏住这一处软肋。 赵望北若是真心想要什么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抹去他的存在,那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毕竟赵望北也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做过了。 他只能慢慢的,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理清赵望北名下的产业,妄图从中去寻找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十分庞大却又需要精细的活,他已经不眠不休将近三天,但却依然一无所获。 如若赵望北的产业真如表面上的那样简单,那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却依旧伫立不倒了。 赵宇声神经质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眉头皱得死紧,忽然想到了对赵望北身心忠诚的管家。他猛的站起来。 他记得管家手里有一块赵望北赠予的地皮,位于南方的一个小岛上,是他以前为了查管家这个人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的。 那是个略显偏僻的私人海岛,安静且与世隔绝,非常适合养老…也很适合藏人。 在婚礼举行之前他或许还有机会,他还剩最后一天! 窗帘被海风卷起又落下,躺下床上也能听到远方海鸥盘旋的叫声,还有海浪拍打石沙的声音。陈琅木着脸坐在马桶上,对门前的保镖道:“总不可能我上个厕所你也要跟着看吧?” 保镖:“抱歉,这是赵先生嘱咐的。”他说完依然寸步不移,面容冷酷得就像一块搓衣板,看得陈琅直想把马桶旁的垃圾桶扣他脑袋上。 但是他不敢,他打不过。 于是陈琅屈辱的在保镖面前嘘嘘完,回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跟8485吐槽:【心累。】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种玻璃罐式的监狱生活。 【任务已经进度达到91%,你再加把劲儿。】 陈琅把蒙头上的被子拿下,床尾的保镖依然目光炯炯。陈琅把被子又拉上去了。 【没劲儿了,在别人面前方便已经耗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8485:【……】 陈琅想不明白,【赵望北究竟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8485叹气:【还是想不明白吗?还是说你不愿意去想?】 陈琅在被子下面睁着眼睛,沉默下来。 【那孩子对你有超出亲情之外的感情,你不会感觉不到的吧?不要逃避,宿主。】 是啊,身为跟赵宇声最亲近的人之一,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赵宇声的变化呢。这种苗头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有了,他自己其实也清清楚楚。 他一直认为是赵宇声错把亲情当成了其它,以至于对他总抱有一种过分的依赖,他相信着随着时间流逝,等小孩儿长大,这份依赖总会消失,而赵宇声被自我进行的错误引导也会慢慢的纠正过来。 可是,这并没有。 时隔四年再次见面,赵宇声那不对劲的姿态甚至愈演愈烈。 陈琅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这种麻烦的东西了,因为他曾经的烂桃花总是会有发小替他处理。 福利院一起出来的发小总说他嘴笨,情感方面也很迟钝,迟早有一天被人坑了也不知道,所以自发的在他身边帮他挡掉了很多烂桃花和不怀好意的人。 他曾把这人当做最好的朋友,两人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无话不说,一起出去闯荡,一起成立公司,他不做副总,反而成了他的秘书,约定要一起把公司做好做大,意气风发,前途一片光明平坦。 直到对方在背后冷不丁捅了他一刀。 从回忆抽身,陈琅当然知道赵望北心里在想什么。 赵望北在试探他在赵宇声心中的分量,因为他戒备着自己的儿子,并不相信赵宇声真的对廖清折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情根深种。 那个父亲在给自己的孩子做一个错误的示范,他在丈量到底是哪个人在赵宇声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如果是他和廖清折之中的任何一个,那赵望北便有了拿捏赵宇声这个儿子的工具;如若他们两个都不是,那便说明赵望北早些年对赵宇声所做的一切已经成功了。 他把他的儿子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变成了个和他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类。 陈琅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父亲会像他这样,字行里间都写满了恶毒。 不知在被子里闷了多久,陈琅掀开被子坐起来,在房间里东翻西找,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型的录像机。他垂下眼睛,用指腹摸着录像机,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赵望北用来丈量的方法其实很好猜。 那就是二选一。 廖清折和黄思兆,这两位命运之子,比气运的话,他一个炮灰,哪怕身上带着系统,又如何能比得过呢? 第32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32 杯子里的酒被一饮而尽, 留下杯底的冰块儿咕噜噜的在里面旋转,沿壁凝结着一层白色的水汽。 赵宇声擦了擦发凉的指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在窗口处抽烟。 他的视线透过二楼小窗望向花园, 下面是搭好的婚台, 幕布, 显示屏,花束, 还有一些别出心裁的布景,宴请的宾客,混有穿着得体的服务员在里面穿插而过。 楼下播放的进行曲吵得他头疼,赵宇声抿了一下烟嘴, 随即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下去吧。” “是。” 场地的音响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其背景是个花园,单从布景上面讲,看起来也算少有的浪漫了, 毕竟是专门请了人过来做的布景。 这一整场的婚礼筹备下来价格不菲, 处处用尽了心思, 然而婚礼的两个主角却各怀心事。 在司仪和策划着急的到处找人的时候,赵宇声终于带着廖清折的手姗姗来迟。他牵着廖清折的手法完全就像是在牵着一名女士,在下台阶的时候还十分风度的让其先行。 廖清折抿唇冷着脸,一语不发。 赵宇声笑容满脸的冲两位冤种低声致歉, “不好意思, 我们来迟了。” 而两位只是拿钱办事的, 见况连忙摆手,请示道:“赵先生,您看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赵先生这个称呼恍惚让赵宇声以为对方在和赵望北说话, 眼底微不可见的滑过一丝冷色,随即朝策划微微笑道:“不急,再等一会儿。” 廖清折眼角瞥见他的左手拇指不停的掐在食指上,周围人来人往,大多都是赵宇声在工作事宜上交际来的商人,包括熟悉的,不熟悉的,或者单纯来拓展人脉的,而在这看似热闹的婚礼里面,竟没有他们双方的任何一个亲人和朋友。 廖清折挪开视线,觉得讽刺。他将目光漫无目的的投入人群,随即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捏着酒杯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赵宇声笑容满面的应酬着,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泄露的几丝情绪,直到一首舒缓音乐播放完,赵宇声才忽然拍了拍手掌,朝着他的耳边低语,“回神,我们的婚礼要开始了。” 他着重咬着“我们的婚礼”五个字,廖清折恍惚的回头,瞧见他斯文轻慢的笑容,忽然很想把酒杯里的酒全部泼他脸上去。 然而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当策划开始放出结婚进行曲的时候,廖清折这才恍惚惊觉,他已经回不了头了。而赵宇声攥着他的力道不容拒绝,两人缓缓的向司仪走去。 廖清折脚步僵硬,带着迟疑和挣扎,然而下一刻察觉到赵宇声抓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大,掐得他的手腕生疼。耳边传来对方压低的警告:“你最好祈祷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我不保证你那藏在人群里暗中偷窥的小男朋友会不会被射成筛子。” 廖清折的五指蓦地收紧,心里突突直跳。 他不知道自己等下会即将迎来什么,只能尽量在动作上配合赵宇声,保证两人之间门的状态和氛围毫无异常。 可惜这真的很难,他直觉这场婚礼上会出现什么意外,场下的任何一个鼓掌声都能将他吓得瞬间门跳起来,生怕看到黄思兆忽然发作跳出来的身影,只得死死回抓着赵宇声的手臂,浑身紧绷。 赵宇声若有若无的扫他一眼,眼角余光不经意间门瞥见一个许久未曾见过了的身影。 那个女人坐在宴座的角落里,戴着方巾,正摘了墨迹默默无声的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复杂,又似乎含着几丝泪光。 赵宇声收回视线,直接略过了她。见他如此,女人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还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自己儿子要举行婚礼了的,这次能来还因为蹭了别人的请柬才可以进来。 苏雨知道自己这个母亲做得不称职,但是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婚礼都要她都要蹭别人的请柬才能进得来,再怎么样也未免有些伤心。她甚至不知道赵宇声执意要共度一生的对象甚至是个男人。 她对自己的孩子一无所知,只知道赵宇声虽然长大了,但是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雨低头拭了一下眼角,再抬起头来时,眼眶有些微红。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瞥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戴着眼镜和鸭舌帽,两手揣兜,正仰着头看台上的一对新人缓缓走向司仪。 苏雨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清楚那几个孩子之间门乱七八糟的纠葛,但这并不妨碍她上前去拍了拍那个年轻人的肩膀,惊异道:“小兆?你怎么会在这儿?” 婚礼进行曲很庄重,很严肃,场下的人凝神看着两个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专注的没有说话,从而显得苏雨这一声询问异常显眼。 廖清折原本正常行走的脚步一僵,走不动了。场下有不少人被吸走了注意力,纷纷扭头去看声音的来处。 黄思兆懒懒的推了下眼镜,淡声道:“我的前男友要跟别人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来看看?” 廖清折的身体开始发抖,赵宇声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黄思兆,又看了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看来你们并没有商量好呢?” “千万,千万不要让婚礼,出现什么岔子哦……” “因为我会,全部都算在你,或者黄思兆的头上。” 廖清折知道黄思兆在看着自己,可他就是不能回头,让自己随着赵宇声的脚步一起走到司仪面前,听那些冗长的宣誓词。两人背后的显示屏开始循环播放两人“相爱”的图片,司仪口才很好,说着说着情到深处,讲述他们如何排除万难和跨过世俗的眼光,艰辛万苦的走到如今地步。 在司仪将到最离谱的地方廖清折甚至听到台下有位妇人在偷偷哽咽,“他们真的好不容易啊…” “……” 黄思兆望着那两个身影,目光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神色漠然。到了交换戒指环节,在赵宇声就要把戒指套到廖清折的无名指上时,他用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膝头,忽然抬高声音说了一句:“我不同意。” 顿时场下所有目光如箭一般射过来,黄思兆视若无物,站起来向两人走去,他忽略旁边廖清折发白的脸色,盯着赵宇声唇角那一抹若有若无挑衅的笑意,重复道:“我不同意。” 赵宇声捏着那枚戒指,随意的转动两下,随即捻起两指,只听见“叮”的一声,那价格不菲的定制戒指就这样被他当成垃圾一样随手弹开,“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耐呢,看来也不过尔尔。” 黄思兆轻声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宇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苏雨在台下懵逼的看着这一切。 “赵先生说过了,如果你放弃廖清折,他可以考虑不伤害何秋鸣。” 赵宇声冷笑,“他凭什么,那何秋鸣又算什么东西?”他的目光像鹰,锐利得宛如一把刀子,要把视线里的人从里到外的剖开,“你可别说他也看上我身边的人了,想要用别人来交换吧?” “我告诉你,”他一字一顿,“这、不、可、能。” 黄思兆并不会慌张,静静看了他半晌,“清折他以前糊涂,因为心软看你可怜就帮过你几次,结果却惹得你几年以后这样咬着他不放,那位却可是养了你差不多两年,怎么没见你有这样的执着?” “你想表达什么?”赵宇声并不上套。 “我在想,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得很,明明骨子里睚眦必报,却偏偏又要表现出这样一副爱憎不分的样子。” “你明明从骨子里讨厌清折,好几次给他下套,现在却是一副为了他整天要死不活被爱蒙蔽双眼的样子,”黄思兆往前一步,迎着赵宇声投下来的危险目光,“相反的是,你对那位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想把他赶走,远离自己的生活,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轻轻翘起唇角,“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你说我对何秋鸣在意得要死?”赵宇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为什么在你们这种人的思维里,谁对自己好,自己就得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 他居高临下,眼神俾睨:“你是路过的一条狗,饿得腿脚哆嗦,快要被冻死了,这时候有人给你一点盘子里吃剩下的碎骨头渣,可怜般的给你扔路边,让你连石头带沙子的一起舔干净,可是在他自己的身后,他还有一大盘子肉。” “你说,这时候你是愿意给他摇尾乞怜,求他再来一点碎骨头;还是穷途末路,直接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自己去吃盘子里的肉?” 赵宇声放开廖清折的手,收了收自己的领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在那一刻从狗变成狼。” 狼食生人血肉,甚至不屑于看一眼盘子里的熟食。 “我不要做那感恩的狗。” 黄思兆叹气:“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赵宇声挑眉,“我是如何想的,这很重要吗?” 黄思兆笑笑,从兜里拿出一枚小小的按钮,对着赵宇声与廖清折两人身后那循环播放着照片的巨大显示屏按了一下,说道:“秋哥,这下子你听清楚了吗?” 赵宇声的脸色瞬间门苍白,猛的回头,只见身后的显示屏闪烁片刻,忽然出现了陈琅对着镜头的一张平静的脸,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眨眼的动作显示他并不是一张照片,而是观看了整个婚礼过程,却被全程禁言的一个旁观者。 “哥……”赵宇声整个人瞬间门被慌乱袭击,连声音都带出一点颤抖。 画面里的陈琅似乎叹了一口气,嘴唇张张合合,说了一句话。 赵宇声仔细的读着他的唇语,慢慢跟着陈琅念出了他要说的话,“别担心,我很好,这次旁观你的婚礼过程,也算不算是参与者之一了?” “新婚快乐,小声。” 赵宇声读完以后想摇头,想否认,可是他对着陈琅的目光,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耳麦里实时连线保镖搜查陈琅位置所在的联系被人中途切断,赵望北的声音就以那样的方式顺着耳机传进他的耳中,似乎还要顺着耳道钻进脑子里,隐含着无限的恶意:“既然你都不在意这个养了你两年的人,那好吧,看来他也没什么价值。” “那就把他处理了吧。” 随即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开始疯狂闪动,陈琅的面容变得扭曲,模糊不清,没一会儿屏幕就跳成了雪花,可是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只有赵宇声自己一个人看到,在画面消失的最后一刻,陈琅身后分明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慢慢抬起一把黑色的枪,无声对准了陈琅的后心。 屏幕跳成雪花后现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约摸过了十来秒的时间门,赵宇声的额头有一滴冷汗顺着往下,慢慢滑过下巴,滴落在地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然后—— 砰的一声枪响。 他直接愣在原地,就像是直接被那一声枪响给崩死了灵魂。 随即缓慢的,凝滞的,将那森然死气的目光放在听到枪响同样僵住的黄思兆身上。 他眨了一下眼睛。 没有落泪。 第33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33 当有人推门而进的时候, 陈琅正在低头摆弄着那个录像机。 来人将他仔仔细细的从头发丝到脚跟都检查一遍,随后将他手里的录像机拆开了又装上,一遍一遍的查看里面乱七八糟的录像, 然后按下全部删除键, 确认没问题了才还给他。 陈琅一时有些无语,【查得这么严格属实有些高估我了。】 8485不知道该回他句什么, 于是:【可能是看你长得不像个好人, 有些许的凶恶,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陈琅:【……】 在男人确保陈琅没有任何威胁之后才退下, 他身后另外一个男人走了上来。 这男人陈琅认识,就赵宇声那位有病的爹。 “你还好呀何先生,又见面了。”赵望北笑眯眯的脸让人看上去很想打一拳。 陈琅:“有事吗?” 赵望北哈哈笑:“当然是有事来求你了。”他嘴上说着求,却是直接伸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男人立马拿上来一件防弹衣, 哐哐就往陈琅身上套。 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玩意儿像个小雷达, 显示周围有好几个小红点在不停的试图靠近, 想要找到这一处藏匿地点。赵望北将之收起来, 看陈琅被迫着穿上了那件防弹衣, 笑道:“想来找你陪我做个实验。” 陈琅看着他摆好的支架对着自己, 眉头微皱,过了一阵他说,“为什么给我穿这个?” 赵望北眨眨眼,“你猜?” 这还猜个屁呀? 陈琅又是一阵无言, 随即良久之后道,“给我几分钟吧,再给我抽根烟, 好久没碰过了。” 赵望北的目光从他身上转了一圈回来,和煦道:“可以呀。” 于是陈琅穿着防弹衣,拿着烟去了阳台。 【统统,】陈琅看着玻璃倒影上穿着防弹衣的自己,【我有预感,我可能要倒大霉了。】 8485:【……我也觉得。】 一只烟抽到一半,陈琅就感觉他的胸口闷得厉害,他有点抽不下去了。将剩下的半支烟按进烟灰缸里,他朝着天海相接的远际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目光放在远处的断崖上面。 【任务进度94%,看来要完成的话已经不太可能了。】 【系统,你是说,如果我第一个任务失败了,那我就会真正死去是吧?】 【……对。】 陈琅在四散的烟丝里沉默片刻,【那就这样吧,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我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东西。】 他一生淡薄,其实并不好追名逐利,也没有过任何刻骨铭心的友情爱情亲情,但为什么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却忽然爆发出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望。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没有回来,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一般。 【我没有童年创伤,小时候没有出过意外,这一路走过来顺风顺水,更没有失忆过,可我总觉得,我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那难道你现在不想去找回来了吗?】8485问他。 【不知道,】陈琅捻着指尖,【也许这么久我都摸不到这个东西的半点头绪,是因为我和它没有缘分吧。】 没有缘分的东西,既然找不到也就不强求了。他不是那种欲.望特别强烈的人,没有一定要非什么东西不可的那股执念,在遭了场致命车祸后还能被系统捡走,来到这个世界体会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捡到赵宇声这么一个孩子看他慢慢长大,他好像已经有点知足了。 尽管孩子有点长歪了,但陈琅相信他能够照顾自己。 赵望北在他的身后出声,“好了吗?” 手中的最后一丝烟味在海风里消散,陈琅转身:“好了。” 再然后,赵望北打开屏幕,将另一边正在进行的画面实时同步过来,陈琅围观了赵宇声的婚礼全场。他的眼神一直很平静,直到黄思兆打断了婚礼,和赵宇声说了那样一段对话。 他脸色稍稍有所波动,然而赵望北听后却笃定了心中猜想,直接切断了赵宇声那边疯狂找人的保镖联系,把自己的声音接了进去。 他成功看到那个在自己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脸上的面具终于裂开,流露出的惊慌失措、失了分寸的惨白神色,心中一时快意不少。 他终于找到这个小儿子真正的软肋了,于是决定要先打他一个巴掌,甜枣他看心情好了以后再给。 于是赵望北在画面消失的最后一刻示意站在陈琅身后的男人举起枪,对准了陈琅后心,扣动扳机。 当然,陈琅穿着特制的防弹衣,不可能有事。 毕竟这个人留着可以掣肘赵宇声的动作。 可赵望北忽略了一样事情,他没有仔细去看白宇真发给他的观察日志,也没有去在意那一句“疑有心脏问题或相关疾病”。 他只是轻轻对着那个男人示意了一下,陈琅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转头,只觉得下一刻一股巨力猛的击中他的后心。 就好像那一瞬间连骨头都要碎掉了,他整个人都被惯性带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却再也没能爬起来。 —————— “先生,找到位置了!”赵宇声当即撇下婚礼上的所有狼狈,立马赶车回国。 可是当保镖到达这处别墅里的时候,里面的人却早就已经离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些用不上了的设备。 赵望北带着陈琅离开了。 在赵宇声赶到之前他们没敢动里面的任何东西,守了将近一整天,赵宇声终于赶过来,对着狼藉的室内疯狂翻找。可是人早就走了,他当然找不到什么,整个别墅被他翻成了一副不能住人的样子,最后失去理智把这处别墅给砸掉了。 再之后,等他回到本家,就被赵望北以惩罚为由绑起来送去缅.北待了两年。 等他一年后再回来,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唯有两只眼睛依旧像曾经那样锋利,甚至多了几分阴戾。 赵望北一如既往的要他跪下,他没像以前那样顺从,管家从他身后踹他的膝弯,被他瞬间翻身摁在地上差点掐断了脖子。 赵望北见状笑得很开心,对他说:“你的成长我很满意,不过如果你能变成我想要的样子,我可以考虑把他还给你。” 赵宇声眼珠子动了动,瘦到脱形的身体摇摇欲坠,最终膝盖一弯,膝骨与地板相接的脆声响起,“好。” 他最终还是为此成为了他最不愿成为的,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 当了整整三年。 三年里,他没有见过陈琅任何一面,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只能心无旁骛的在赵望北身边替他不停的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直到已经完全无法脱身,手上沾满了不干净的血,被赵望北染成了同自己一样见不得光的颜色。 他已经不能再像曾经那样小心翼翼的保持干净,妄图继续以清白的背景同陈琅一起过去普通人的生活了。 他站在赵望北身边时就像是和他融为了一体,因为错根复杂的利益关系已经变得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能再摆脱谁,直到赵望北忽然遭遇意外。 那次赵望北在ICU里躺了两天,昏睡了三天,醒来以后发现变天了,他儿子钻遍了所有能钻的空子,占有了他手中百分之四十多将近一半的灰色产业,单方面与很多合作商解除了合作关系,自断财路,还踢走了许多公司高层,给媒体自爆手中那些见不得光的项目,甚至还把证据整理好了自己交给警局,对他进行自杀式报复。 赵望北差点被气得脑溢血,这事儿搞得不好两人都要面临牢狱之灾,他立马打电话给管家,却发现管家号码被停了,找助理一问,管家原来已经被赵宇声解雇,早就已经赶出去了。 赵望北直接气得哆嗦,不顾医生劝阻强行拔了手背上的针头要出院。当他被司机送回本家宅子里的时候,发现赵宇声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玩着自己的绿扳指,书桌上墨水倾倒,自己那些收起来的重要文件散了一地,被墨水晕成大块儿大块儿的狼藉。 赵望北捂着心口,不禁后退两步。 赵宇声悠悠抬眼:“父亲这是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您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可得小心点儿身体。” “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望北一字一句的咬牙。 哪怕他们的立场一致,被拴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但他对赵宇声向来十分小心,哪料想到对方真不愧是他的儿子,饶是这样苛刻的条件里也能把他拉下水。 “您曾经做事总是全凭心情,随心所欲惯了,让人艳羡得很,”赵宇声笑嘻嘻的站起来,“所以我这是跟您学的,做这些事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您别见怪。” 赵望北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赵宇声面色谦虚,“过奖过奖。” “难道你就不怕那位的安危了吗?”他目光如刀。 “怕,好怕,”赵宇声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我怕死了呢。” “不过我怕也没用呀,现在要倒霉的是你,”他侧耳听了听,“瞧,亲爱的父亲,您听到警笛声了吗?” 赵望北面色微变。他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赵宇声抖出去的东西叠加起来实在太要命,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提前打点关系,若是他真的进去了,他便只能靠外面的人来捞他。 可是偏偏赵宇声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装疯卖傻的踢走得罪了那么多人,而他又生性多疑,哪怕是交过命的兄弟隔了三天不见也会下意识猜忌,何况是一帮被挑衅过的满心怨气的公司高层。 这就导致他现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能够暂予他落脚,权衡之下得出的结果是只能立即跑。 赵望北当机立断带着身后的司机就跑,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身后的人。 赵宇声脸上的神色淡去,指腹摩挲了一下别在后腰处的枪,从桌上拿起一串钥匙,慢悠悠的哼着歌儿走向地库。 他不慌不忙的启动车辆,跟从小路离开的赵望北不同,他直接开上大路,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警车。 搞笑呢,哪有警察抓人是鸣着笛跑出来抓人的?他不过随口诈了一句,谁知道赵望北大抵是被那场意外撞到脑子还没好,竟先自己慌了神。 那他向来从容不迫的爹原来也就这样慌张的一面。 赵宇声觉得好笑,于是一边开着车一边哈哈大笑出来,导致车辆发生偏移险些撞上了路障,刮花了大片的车漆,他半点也不心疼,反而漫不经心伸手将耳机往耳朵里推了推,跟着车载音响一起哼起了歌。 “目标在××高速××段出口,即将进入匝道收费站。” “目标已离开××高速,正在往××大道北行驶,距离您的位置约有2.8公里。” 赵宇声打了个响指,一脚踩下油门,连续几次超车险险刮到旁人的车身,顺着耳机里的报况径直朝前。最终他在看见前面一辆银色的大众时,整个人都顿时精神明亮不少,驾驶车辆不偏不倚的直直撞了上去。 车轮在马路上磨出几条长长的痕迹,前面的车辆慌乱之中直接失控,一下子冲到路边的花坛,在撞坏一个路灯一个指示牌之后整辆车翻到花坛下方,车轱辘徒留的在空气里转动好半晌,终于没声儿了。 赵宇声在路边的尖叫和惊异目光下气定神闲的开门下车,走到那辆侧翻的车旁边打破了车玻璃,然后把昏迷的廖清折从驾驶位里拽出来,一路拖回自己的车辆旁边,在大庭广众之下往自己后座一扔,随即开着车扬长而去。 现场有人报了警,不过他不在乎,在生出这样一堆事端之后他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又开始驱车去往另外一个地方。 最终,赵宇声在前往机场高速的路上把赵望北的小汽车一击撞瘪,然后看见一身血的管家护着赵望北从变形的汽车里面爬出来。 为了低调不张扬好悄悄离开,赵望北特意开了一辆最不起眼的便宜小车出来,结果这车性能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当对方额头上幽幽往下淌落的血迹,赵宇声直接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管家先生真的很忠心呢,真不愧是赵望北手里最听话的一条狗。 哪怕被辞退了还要跑回来护主人。 赵望北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在看见血迹后沉声对赵宇声怒道,“赵宇声,你到底发什么疯?还记不记得我是你老子?!” “当然记得啊,”赵宇声点点头,认真道:“亲子鉴定结果和医院证明都支持我们的父子关系,。” 赵望北这辈子都没有被这么阴阳怪气过,“那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啊!别说你现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连连蠢招儿都是为了报复我!” 赵宇声表情依然认真,“就是为了报复你啊。” 赵望北难得一哽,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那你就不顾何秋鸣现在到底如何了?你别忘了,现在他的命还在我的手里!” 赵宇声想了想,随后笑道,“我觉得还是先报复你要紧。” 他在赵望北的目光下从身后拿出一支枪,对准了对方身后沉默的管家,笑容灿烂,映着天边赐下的日光,秀美的眉目间中隐隐含着一丝疯狂:“我等的那么一会儿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团聚,然后一起送你们去上西天,这样定墓地的时候也方便些,毕竟可以蹭个活动享受第二座半价的优惠。” “现在,你们谁先来?” 第34章 老大哥和他的冤种弟弟(完) “现在, 你们谁先来?” 赵望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问这样一句话。 “赵宇声,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砰。 赵望北面容扭曲的猛回头, 看见管家在他身后踉跄两步,重重的跪倒在地。 血从他的胸膛里汩汩冒出来, 往地上绵延, 艳红的颜色像一片流动的生命花。管家张了张口, 猛的咳出一大口血沫。 赵望北终于知道他是来真的, 脸色霎时巨变。在赵宇声将枪口转移向自己的时候高声道:“等等,”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来, 冷静得很快, 用谈判的语气道:“你放过我,转送我到港口, 我可以让你见何秋鸣。” 赵宇声眉目微动, “真的?” 赵望北将自己的文件袋,证件包括手机u盘一类所有东西往地上一扔,干脆利落的举起双手,“我说到做到, 这是我全部要带走的东西, 你不信的话可以拿着, 防止我中途跑掉,但是有一点我要提前和你说, 我往何秋鸣体内埋了一枚炸弹,你如果真的对我出手的话,他也活不了。” 良久的寂静之后,赵宇声终于收起枪, 叹气道:“好吧。” 他道:“跪下。” 赵望北一愣,“什么?” 赵宇声声音清浅,不紧不慢的上前,“我觉得我发音很清楚啊,听不见吗?我让你跪下。” 赵望北愣了愣,随即慢慢的握紧拳头,巨大的被羞辱感几乎要冲烂他的思绪,这让他再也维持不了以前的从容风度,怒声道:“赵宇声,你——啊!” 赵宇声用食指勾着扳指轻轻转了转,随即把枪别回后腰,“我现在心情真的很不好,所以劝父亲您这时候都已经落入我手里了,还是不要惹怒我为好。” 赵望北捂着肩膀倒在地上不停的出着冷汗,脸色惨白。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晕满了从管家身上流出来的大片血色,对方倒在地上早已没有动静了,黑白夹杂的头发被染成斑驳的暗红色。 赵望北痉挛着喘息片刻,最终还是慢慢的忍着剧痛自己爬起来,缓慢的挪动赵宇声,面前作出了双膝触地的姿态。 赵宇声在笑:“爸爸,你还是这样子顺眼一点。” 他第一次管他叫爸爸。 赵望北痛得有点意识模糊。 “您现在看起来有点儿窝囊,毕竟身居高位这么多年,那个位置您是不是坐得很舒服?”赵宇声踩着他的胸膛将他按回地上,用鞋尖踢了踢对方的伤口,成功看到地上的人痛得蜷缩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好丑的样子,真是娇贵。” “我在缅.北那两年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比你这个严重的次数也不知凡几,怎么偏偏我受得了,到你受这么点儿皮外伤的时候偏偏就一副要死了的样子呢?” “起来。”赵宇声道。 对方没动。 于是赵宇声干脆把地上的人直接粗暴的拽起来,不顾他的伤口血流满地,扔到车门附近翻找片刻,找到一条粗麻绳,将赵望北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后座上的廖清折已经清醒,满面惊恐的看着他把一身血的赵望北塞进来,赵宇声对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眼角微弯,“不要声张哦,不然我把你也变成他一样。” 廖清折哆哆嗦嗦的点头。 他早已和黄思兆同居,今天会出门不过是因为黄思兆忽然发烧又不愿意去医院,他便开车出去买个药回来,只是半路上却忽然遭遇车祸,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后座沉默,车辆一路颠簸,赵宇声仍旧跟着音响哼着老歌,带着他们两个驶向港口。 港口里有赵望北安排好的人,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赵宇声缩减到五十来分钟,他似乎有些急切的模样,目光盯着前方,直到港口出现在视线里。 廖清折真的怕他那样开车的速度会把他们连人带车的一起开进海里。 然而赵宇声却远远把车停好,先拽着赵望北下车,随后锁上车门,对廖清折道:“你先等我一会儿哦。” 他拖着赵望北朝那边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几个人立在游艇旁边,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个人在押着一个人,齐齐站在那儿等着什么。 赵宇声一顿,随即立即加快脚步,不顾赵望北在地上摩擦的惨叫,最终将距离停在十来米远才堪堪停下,有些不敢认似的看着那个被人围在中间的憔悴人形,轻而又轻的唤了一声,“哥……” 他的眼中迅速涌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看着被人押着双手,形容消瘦的何秋鸣缓缓抬头,抬了抬干燥起皮的嘴唇叫他:“小声。” 赵望北缓过最初一阵疼痛,估摸自己的后背现在应该已经血肉模糊了,他极轻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腾出一只手,隐晦的做出手势向保镖示意马上击.毙赵宇声。 “砰——” 赵望北极其缓慢的转头,看了看倏然中枪倒地的何秋鸣,又看了看举着枪面无表情的赵宇声,随即那支枪口慢慢的指向了自己的脑袋,他听见赵宇声说:“父亲哪儿找的人,扮得这么像?” 赵望北的话语卡了壳,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隔得这么远,你怎么就确定他不是何秋鸣,你怎么不会后悔自己是不是真的杀错了人?” “……”赵宇声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向他,里面没有半点情绪。 “爸爸,难道你自己都忘了吗?”他道:“年前,在那个别墅里,你向他直播我的那场婚礼闹剧,让黄思兆引导我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你嘲笑我,挑衅我,就是为了看我露出那样的反应。” 他有些过长的头发在海风里乱飞,持枪的手却稳如磐石:“那天你对我的反应满意了,于是为了报复我,对着他的后心开了一枪。” “可是对着一个有严重心脏病的人的后心开枪,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提起唇角,轻轻笑道:“你的那件防弹衣是我见过的最搞笑的事情。” “我哥当场死亡,而你的枪声已经引起我的保镖的注意,为了不暴露位置,你直接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但你还是试图抓住我这一点软肋,于是你弄走了我哥的尸体,试图给我营造他并没有死去的错觉。” “你那时候只带了几个保镖而已,实在没办法带着我哥的尸体一起前往直升机场地,那样太麻烦了,很容易被我的人抓住,所以你只能先把尸体处理掉,”赵宇声看着他,慢慢还原了当年的真相:“你让保镖合伙几人一起抬起我哥的尸体,从别墅后方抬到那个断崖边。然后你们合力把他扔了下去。” “再然后,你们坐着直升机跑了,而我在一天之后才赶到那个地方。” “我哥的尸体被海水冲走,被鱼群分尸,我偷偷在那片海域里捞了天,连他的骨架都没有找到,”他眼角溢出眼泪,从没有表情的侧脸滑过,轻声道:“爸爸,你真的好狠的心啊,连这一点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吗?” 赵望北心跳剧烈,整个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看见他儿子脸上的眼泪流下的越来越凶:“你们走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我哥有个录像机,他在里面跟我说再见,让我不要让怨恨毁了自己,他说他很爱我,可是他可能没有办法在陪我走下去了。那个录像机被他抽烟的时候借机摆在阳台,镜头正对着那处断崖,我完完整整,一帧不漏的看完了你和保镖的抛尸全程,你知道我是拼命压抑了多大的恨意,才忍住自己没有跟你同归于尽,被你绑起来送走的吗?” “那样的话怎么够呢?光是你死了还不够,我不解气,所以我要毁了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所有东西,那些你最在乎的产业,你的利益,你的威信,你的人脉,你的部下,你的制度,还有你的人,我一样都不会放过。” “而且你找来的赝品实在太次了,看起来虽然很像,可是我就是能一眼看得出来不是他。” “哪怕是再像一点,能多骗我一会儿也好啊。” “你让我实在太伤心了,所以我的心情是真的,真的很不好。” 廖清折听到了远方的枪响,他在空气不流动的车子内等待了许久,赵宇声终于姗姗来迟。 “抱歉,久等了。”他探进车子里,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霎时从他身上传过来,熏得廖清折胃里一阵翻涌。 赵宇声脸上溅着血液,衬衫染上大片血红,他瞧见廖清折的反应,眨了眨眼,随即粗暴的把人直接拽出来,往码头方向拖去。 廖清折勉强跟着他的脚步踉踉跄跄,摔倒时双膝被地上的沙石一磨,忍不住低声叫起来,赵宇声冷冷瞥了他一眼,改拽为拖,生生将廖清折一路拖上了游艇。 朝几年前的那座小海岛而去。 出发之前他把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拖到甲板上来,廖清折仔细辨认了半晌,惊悚的发现这是刚刚那位赵宇声的亲生父亲。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目光看向赵宇声,里面满是惊慌,终于认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已经彻底扭曲的变.态精神病。 游艇开到一半,赵宇声把甲板上面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形踢下海里,满面笑容的看着鱼群争相抢食的翻腾海面。 廖清折简直毛骨悚然。 赵宇声若有所感,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容不变,“你看什么呢?” 廖清折猛的回神,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他知道自己今天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忍不住胡乱的向赵宇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那些年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真的对不起,小声,对不起……” 赵宇声奇怪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廖清折猛的僵住,只见赵宇声朝自己蹲下来,笑道:“你明明就是初中时期和高中时期对我最友好的一个人了,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呀?” 廖清折嘴唇蠕动片刻,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见对方那一双黑沉沉的,空洞的眼睛。 “可是怎么办呀,因为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讨厌你耶,特别特别讨厌你,还有黄思兆,”赵宇声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你说这要怎么办呢,被钟爱的命运之子?” 廖清折惶恐又不解,哆嗦着嘴唇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懂吗?那真的好可惜,”赵宇声掐着他下巴的力度加大:“不懂的话凭什么你们从小家庭幸福健康美满,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我却要龟缩在不见天日的小仓库里数着指头过日子,挨饿,挨打,被辱,样样不落下;凭什么你们的至亲至爱个个陪在身边,而我百般掩饰万般维护,却还是要被夺走身边最重要的人?” “世界意志将我定性为反派,让我成为你们修炼路上的绊脚石,最后还要被你们打败,就是为了用我的悲惨来衬托你们的幸福吗?” “凭什么啊?”赵宇声喃喃,“我误入这个世界被困了这么久,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被你们杀死,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记忆,从头再来,可是哪怕这样世界意志却仍然不愿意将附在你们身上的气运分一点点给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就能脱离这里回去了。”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录像机,用爱抚爱人般的力道轻轻抚弄着相机,“明明他还在等着我啊。” 他神经质的笑了笑,冲廖清折道,“所以我真是恨透了你们。” “世界意志不愿意放过我,还把气运加身的你们放在我身边来不停的刺激我,要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当这个反派。” “那我当然要如它的愿,不能放过你们这两个气运之子啊…” 当两人到达那处断崖之时,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海面荡漾着粼粼微光,那温暖的颜色仿佛在太阳难得显露的温柔之下铺满了整个世界,如此岁月静好。 赵宇声将廖清折扔在崖边,看了看时间,“你说黄思兆大概什么时候能找过来呢,会在落日之前吗?” 廖清折没出声。 “那我就等等吧,如果他在天黑之前还没有找过来,”赵宇声指了指断崖下的海面,“那这里就是你的归宿。” 他说完就坐在崖上欣赏着日落,海风拂过他的脸颊和额发,夕阳映在他莹白漂亮的脸上,赵宇声惬意的眯着眼,良久之后海风停了,他睁开眼,自顾自的小声对着虚空道:“哥,再摸摸我好不好?” 空气当然不会回答人的问题,他对着虚空静了许久,然后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去。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赵宇声幽幽道:“看来他确实来不了,真是可惜。” 他将廖清折拽到断崖边,轻轻一推:“那就再见啦。” 身体快速的下降,失重,好像整个人都被虚空无声的攥紧了,连气都喘不过来,随后啪的一声巨响,他落入水里,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震,因为手脚皆被捆住了,整个人都在水中缓慢的往下沉。 好难受,呼吸好困难。 眼看里海面越来越远,廖清折的意识也在跟着慢慢下沉,就在他目光里的一丝白光就要消失的时候,海绵忽然又跳入了另外一样东西。 好像…是个人…… 那个人影不停往下,努力拨动着海水游到他的身边,随即一双唇堵了上来,给他渡气。 廖清折心里一跳,是黄思兆。 他明明病还没好,怎么能赶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救他! 廖清折微弱的挣扎起来,而黄思兆在水中费劲的给他解开手脚上的绳子,他似乎呛了一口水,憋着气给廖清折把绳子都解开,拉着他往礁石上面游。 廖清折不会游泳,靠黄思兆自己一个人来带动两个人在水中的重量,他摆动四肢的速度越来越慢,廖清折察觉到了,想别开对方攥着自己的手,但黄思兆却死死抓着不放。 当最后一丝力气用尽,黄思兆勉强伸手够到了礁石,猛的一把抓住,将廖清折托了上去,最后力竭的幽幽落回水里,廖清折一离开水面就止不住眼泪,大哭着一把抓住了黄思兆冰冷的手,四肢沉重至极,不知用了多久才勉强把他拉了上来。 黄思兆面色青白,咳出一口水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廖清折哭着抱上他不停往礁石的高处挪,避免涨潮把他们淹没。被上涨的海水追了一路,最后在他们到达礁石顶点的时候,海水淹没到了他的脚踝。 赵宇声低头看他们被逼到绝境里,坐在断崖上面乐不可支。 可是没办法,那两位毕竟是主角啊,在海水涨到他们膝盖的时候竟然已经不再涨了,反而慢慢的褪下去一些,又露出一些裸.露的落脚处。 廖清折忙把黄思兆放下来抱在怀里取暖,不停的探他的额头和鼻息,眼见对方气息越来越弱,他又忍不住低声乞求和流泪,摩挲着怀里人冰凉的脸颊和手掌。 正当他被逼入绝境无计可施之时,头顶一个黑影以他猝不及防的速度笼迅速罩下来,下一刻结结实实的落在他面前那凹凸不平的礁石上,廖清折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出,溅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还有衣服上。 他的大脑停机一瞬,颤抖着嘴唇,借着月光往下看,礁石上面目全非的赵宇声正以一个扭曲的弧度看着他,唇角若有若无的含着一丝笑意,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流到礁石和海水里,又不停的被起伏的海水反复冲刷,直到他的尸体被海水带走,沉入无边的海域之中。 他从上面跳下来了,就这样故意死在他面前。 巨大的冲击让廖清折直接失了声。 第二日他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在礁石上待了一天,警方顺着他被绑架的痕迹一路找过来时他已经躺在礁石上被太阳暴晒了一天,因为脱水而晕过去好一阵了。 赵宇声死了,黄思兆也没能救回来,最后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因为巨大的刺激而变得精神不正常,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期间总有人试图顺着他来找回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那个名叫张双的男人每年都会来找他,向他询问自己秋哥的下落,他说秋哥不见了,他后悔背叛了他,不应该让别人来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来买单。 最开始廖清折不搭理他,可是到了后来这男人总是在他身边念叨秋哥小时候,他们兄弟个人如何一起度过最艰苦的童年,他秋哥带着他走出福利院,为几个人谋落脚,找工作,那些桩桩件件的小时候被他反反复复的拎出来念叨,廖清折觉得很烦,于是对他说:你秋哥早就死了,在你把他卖给赵望北的时候,他就被他拿枪给打死了。 张双的念念叨叨一顿,那一瞬间就像只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 廖清折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于是裂开嘴朝他笑道:我那时候听到了声音哦,砰的一声,真的好响呀。 他的目光挪向张双后面的李树身上,漠然的收回视线,不管身后红着眼眶打起来的两个人,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之中。 然而病房外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廖清折撇撇嘴,觉得有点累:“你们真的都好烦哦,为什么老是找我要死人的下落,我怎么知道他们死了以后会去哪里呢?” 苏雨等在门外,夹着女士香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你,”廖清折指着她,“你是最烦的那个,都说了不要再来找我啦,赵宇声真的死掉了,他还把他爸爸推下去喂了鱼,你不信我还有什么办法呀,小时候他被绑架了也没见你有这么紧张过他呀?” 苏雨捂住嘴,听见他继续往自己的心窝子上戳刀子:“就是砰的一下,”他做了一个动作,说:“他就这样从上面跳下来,然后摔得稀巴烂啦,他一直念着他那个哥哥呢,哪里还会想得到你呀?” 他笑得灿烂:“反正他们都死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 苏雨那天一句话没说,捂着心口离开。 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人再来看他了。廖清折自己一个人在病院里面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最后他从窗缝里面扣出自己藏起来的刀片,叹了一口气,“黄思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救回来的命我不敢不珍惜,可是……”血缓慢的从皮肤里流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可是……你就当我任性这一次吧,好不好?” 一晃眼,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 真的好想再见见你啊。 【叮~世界意志介入失败,主线人物已全部死亡,该任务世界即刻起将永久关闭,时间线不可回溯,所有缓存数据关闭完成后将自动销毁,正在进行登出操作,请宿主与系统切勿强行滞留。】 【系统编号,8485,收到。】 第35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1 【初次任务者陈琅, 编号08039,第一主线任务进度未满100%,任务评定失败, 失去宿主资格,正在解除绑定…】 【叮~解除失败,任务者陈琅获取积分入账2036, 累积总积分达到5000, 获取新人幸运转盘机会,请宿主在十秒以内参与转盘活动, 过时失效。】 8485看着从自己账户里划出去的两千多积分,肉痛的把陈琅摇醒:【快起来儿子, 爸爸给你弄到了一次从头来的机会, 醒醒,快!】 陈琅已经进入死机状态, 硬生生被他摇醒过来,扶着差点被摇匀的脑子,【什么玩意儿?】 8485:【快转!】 于是陈琅转了。 然后他看着转盘上“你要和舔小花花的天性作斗争吗”的指针指向,迷惑不解:【啊?这什么啊系统?】 【能从头来的机会少之又少,宿主, 】8485怜悯的看着他, 【不管你这次变成了什么, 请你记住, 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我能操作的空间已经操作完了,答应我,这次一定要成功完成任务,好吗?】 陈琅:啊? 一阵天旋地转间, 陈琅听到从耳边远去的车轮声,混合着一阵嘎吱嘎吱什么东西被碾断的声音。 他动弹不得的躺在原地缓了许久,勉强动用四肢爬到路边坐起来,浑身骨头都像被碾过了似的。 好痛啊系统,他想跟系统吐槽怎么每次载入都这么难受,结果一开口,发出一个又轻又微弱的嗲叫。 陈琅:“喵~” 陈琅:操。 他差点直接跳起来,完全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声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系统,】陈琅疯狂敲8485:【咋回事儿啊这?不是说我没机会了吗?怎么我还能到任务世界里面去?】还跑到了一只猫的身上??? 8485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总而言之,就是我给你争取到的一个重生机会。】 【什么机会,什么时候?你怎么搞到的?】陈琅有些懵。 系统偷偷对他附耳:【早在你进度百分之八十多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太行了。】 陈琅黑脸,听它继续道:【所以我去找我上级行了个方便,提前给它批了个积分转让特许。】 【其实你不知道,我们有一个面对新人的福利,就是当你的第一个世界积分达到5000的时候,会有一个幸运转盘出来。】 【幸运转盘触发的条件比较高,你的积分排名在新人里面算是很靠前的位置了,但也只是堪堪过了五千的一半,所以我拿我的积分给你补上了。然后又给程序里放了个小病毒,让系统解绑你的时候出现差错,只要我在这个空档之间让你的账户积分达到五千,触发幸运转盘,你才能有机会。】 【也幸好我赌对了,这次的转盘上面没什么特别坑人的东西,抽中一只猫你已经算很好运了,抽中人的运气是万分之一,那个不能指望。上一个即将任务失败后触发幸运转盘的新人拿到的重生机会是一只臭鼬,你想想,当你变成一只臭鼬去攻略任务目标,你觉得自己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陈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爪爪,沉默。 【那系统也会有积分吗?】陈琅问出自己的疑问。 【系统当然没有啊,】8485叹气,【这是因为我曾经是宿主呀,那些积分都是我以前攒的。】 陈琅震惊了,【8485你…看不出来呀。】 8485用小手手扶了一下脑袋:【……只能说你的运气是真的好,如果换其它系统来的话,或许想救你也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的,】陈琅的面容严肃起来,郑重的向他道谢,【真的很感谢你,统统,我的好统统,爸爸以后一定会努力的做任务,努力对你好,不会辜负你,也不会让你的付出白白浪费的。】 8485:……别叫我统统谢谢,还有,这语气怎么这么像个在画大饼的渣男? 陈琅还不太熟悉这个身体,四爪并用的站起来,扭头看这荒芜的公路边,【给我传输剧情吧,这回我会好好认真努力的。】 【好。】 他这次的攻略目标名叫谢存非,是谢家旁支里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废,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公司里别人打杂,到了十来岁依然一无成就,甚至恋慕谢家那位认回来的真少爷,因为屡次追求不得而恼羞成怒,伙同假少爷一起去陷害真少爷,被自己家人识破,从而被赶出了谢家,一直在外过着流浪般的落魄生活。 陈琅挠挠自己的毛毛脸,【可这不是炮灰人设吗?】距离他想象中的反派还是有点差别的。 【目前为止还算炮灰,可是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忽然得势,被人利用一直对着真少爷疯狂输出,极力阻止真少爷与主角攻在一起,最后埋下炸弹差点把自己和主角攻受二人一起炸上西天,这样算反派了吗?】 陈琅:【……】 【虽然那场爆炸里死的只有他自己,但是真少爷主角受却因为那场爆炸而被严重炸伤,还因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而造成严重感染,落下终身残疾和大面积的皮肤创伤,最终因为心理问题没能和主角攻一起走到最后,抑郁而终,走向了BE结局。】 【咱需要做的就是阻止谢存非走入歧途,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别让嫉妒和怨恨毁了自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8485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可是一只猫能怎么做?陈琅带着疑问,不熟练的摆动着四肢朝系统给的定位慢慢走过去,若是有路人路过的话,则会惊奇的看见一只四条腿各走各的复健喵正在草丛里东倒西歪的骂骂咧咧。 他现在的位置在野外,走到郊区的距离不算近,走出去好远好远才能勉强协调四肢,陈琅感觉不是自己和这个身体不匹配的问题。 【这猫怎么回事儿?】 【哦,】8485捻着佛珠,清心寡欲道:【你穿来的时候它刚嗝屁,那会儿车轮声你听见了吧?它饿得没力气,穿过马路的时候倒在路上,恰巧一辆车经过,浑身的骨头都碾碎了,内脏破裂大出血,死得可惨。】 陈琅闻言坐下来,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猫猫安息。】 【身体修复需要一些时间,你歇会儿吧,不急一时。】 陈琅在天黑前走到郊区,在一片密集的自建房里寻找谢存非的住处,他仰着脑袋看着这些平时在人眼里是正常尺寸在猫猫眼中却异常高大的建筑,敲系统,【好神奇,我现在真的是一只猫耶。】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琅警惕的蹿进巷子里,猫在那儿暗中偷窥,视线里有双拖鞋路过,8485言简意赅:【跟上他,他可以带你找到任务目标。】 陈琅偷偷摸摸跟他后面,男人的背很壮实,但个子不高,光头,手里拎着一大串钥匙,看样子像个房东。 跟了他一路,陈琅终于看他走到一处破旧的居民楼里,只有四层,楼下是个一碰就会哐哐当当响的铁门,房东开门的时候陈琅觉得好像有一堆小铁人在耳边打架。 “喵!” 男人回头看了看,没看见猫的身影,于是把铁门推开,顺着老旧的楼梯往上走,一路走到二楼,开始敲门。 嗙嗙嗙,“202,在不在,开门。” 嗙嗙嗙:“202开个门!” “202!” 男人不知敲了多久,里面终于响起一点稀稀拉拉的声音,好半晌才慢慢向大门这边走过来,咔哒一声,里面的人探出小半张脸,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边眼睛,似乎是个颓废的男人,声音不大,“怎么了?” 男人打量他片刻,说道:“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这里的人就剩你了,敲你微信也不回,所以我过来找你。” 门里的人沉默半晌,低声道:“抱歉,我微信里没钱。” 他回身去翻动着抽屉,窸窸窣窣的找着东西,最后走回到门边将手里勉强凑齐的皱巴巴现金交给对方,“给。” 他很累似的低着眉,“你还有其它事吗?” 男人透过门缝看见里面脏乱差的房间内象,有些嫌弃的皱起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没事儿了,我走了。” 陈琅就是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直接一溜烟偷摸摸进了男人家里。 一进去他就不知道踩中什么东西,一个脚滑直接摔了个底朝天,刚好和关了门转身的男人对上视线。 这就有点尴尬了。 陈琅耸着飞机耳若无其事的缓慢爬起来,然而不停甩动的尾巴还是暴露了他尴尬到极点的内心,一步一步轻轻走到角落蹲下,一副“啊原来你也在这里呀真是好巧”的状态,视线到处飘但就是不看男人。 谢存非顿了顿,然后走到角落里慢慢蹲下,朝他伸出手。 陈琅的飞机耳往下耷了耷,以为他要摸摸自己,正想感叹自己猫猫魅力无边时,然后就被一把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陈琅:? 他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被男人从二楼窗口毫不犹豫的往下一扔,咚的一声响,被楼下张着嘴的垃圾桶接了个正着。 陈琅愣了愣,当即蹿起来从垃圾桶里探出脑袋大骂:“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哧…】8485泄露了一个短促的语气词。 陈琅怒视二楼合上的窗口,在心里痛斥男人怎么能对一只小猫咪这么忍心,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系统发出的声音,品了品,更怒了:【系统你在笑是吧?你在笑话我是不是?】 8485:【没有,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不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 陈琅:【除非忍不住是吧?】 8485:【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笑起来时平稳到没有起伏的电子音比它本身的嘲笑更像一种顶级嘲讽。 陈琅:谢谢,感觉有被阴阳到。 第36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2 陈琅从垃圾桶里跳出来, 清了清嗓子,坐在草地里沉思:难道我还不够可爱吗,他为什么要拒绝我? 8485给他照了一下镜子。 陈琅:好吧, 好像确实不够可爱。 他的嘴角还挂着黑红的血迹,不太明显,但远远看上去就显得嘴巴有点脏,身上的毛黑白交杂, 白色的地方也脏得不行,不知蹭了什么大片大片的灰色痕迹。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瘦得只剩一张三角裤衩脸, 远远看上去尖嘴猴腮的,实在丑得不行 身为一只猫, 甚至让人没有想摸摸的**。 陈琅大惊:猫猫怎么可以混得这么惨。 8485:【肚子饿吗?】 陈琅不被提醒还好, 一被提醒顿觉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饿死了~~】 【去找点儿东西吃吧。】 陈琅的目光不由自主挪向了垃圾桶,随后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兜。肉垫软软的拍到脸上,陈琅催眠自己:这只是这个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这只是这个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不是他想翻垃圾桶的。 陈琅爬到树上眺望这片破旧残败的居民区,街道上,巷子里,到处堆积着脏兮兮的杂物,走在路上都会被来处不明的东西滴到头顶,如果伸手一摸,还能发现这些东西像随手搁在窗台上的拖把漏下来的脏水,又像混合融化了油烟的雨滴,总之就是看着很膈应。 这地方实在是太落魄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小平房,建筑看起来压抑又逼仄, 偏偏人却少得很。要走出老远才能看到一间门小卖部,偶尔有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到处跑,但平时不怎么看得见人。 陈琅望了好半晌,听到二楼窗口穿出男人的咳喘声。 他看向二楼窗口,那上边映着半个晃动的人影,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阵阵的翻箱倒柜,然而好一会儿他实在没找到,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猛的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乒乒乓乓。 陈琅甩了甩尾巴:【看起来很暴躁。】 8485点头,【他有躁郁症。】 陈琅叹气,【同样是反派,但是感觉他跟赵宇声差别还是挺大的,我有点想念我那孩子了。对了,上个世界他怎么样了?】 8485:【……他过得很好,在你死后他听从了你在录像机里对他的嘱咐,最终放弃和廖清折搅和在一起,选择远离两个主角攻受,然后摆脱赵望北之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是吗,】陈琅有些惆怅:【那就好,那真的挺好,他那个性格,我就怕他会做什么傻事,比如对主角攻受下手什么的。】 8485:【……】 【孩子过得不错就行了,像我们这些做家长的还能奢望什么呢?希望他离开赵望北以后能够越来越好吧,毕竟那个爹不靠谱。】陈琅点烟。 8485:【……】 【所以我到哪里能找得到点儿吃的?我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当猫,现在要饿软了,统统你给我指个路呗。】 8485:【往巷子里面走,拐个弯,窗台上放了两个冷馒头,你去拿一个,再晚一点就要被人倒掉了。】 于是陈琅按着它说的路线去,偷偷摸摸跑人家厨房的窗台上叼了一个馒头正要离开,却被客厅里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客厅互殴,东西砸得到处都是。丈夫拿着鸡毛掸子,妻子拿着扫帚,互相打得对方嗷嗷叫,边打边骂,互揭老底,鸡飞狗跳。陈琅呆住了,不由自主的坐下来,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他们两个胡扯头花。 他也不知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打起架来怎么打出一种互扯头花的感觉来,妻子骂丈夫每个礼拜都去足浴店,天天上街就知道盯着别人的黑丝看,自己站在他身边都觉得丢人,简直下流龌龊不要脸; 丈夫骂妻子天天做饭都要到隔壁老王家去借葱姜蒜,一借就是半小时起步,一天到晚的和老王眉来眼去,就是不三不四爱勾搭! 陈琅啃一口馒头嚼嚼,在旁边吃瓜吃得叹为观止。 眼看这骂着骂着又要打起来,动静实在太大,约摸是惊动了房间门里的儿子,穿着校服走出来的年轻人倒了一杯水,无视他们快要闹翻天的争吵谩骂原本正要回房,结果不知怎么就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陈琅。 陈琅怔了一下,连吃东西都动作都停下来,眼看那少年越走越近。 皮肤瓷白,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饶是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在那只手快要摸到自己头顶的时候,陈琅猛的惊醒,飞也似的跳窗而出,停在外面空地上回头望。 那少年透过防盗网的窗格望着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喵喵,嘬嘬嘬。”想叫他过来。 陈琅本想扭头就走,可他发现自己本能的还是想停下来,再多看看对方几眼。 因为那少年长得实在是太像赵宇声了。 陈琅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在少年的目光下抬爪离开。因为哪怕再像,但终究不是他带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吃完馒头去找水喝,可惜实在找不带,河里的水他嫌脏,于是原路返回回到那只垃圾桶旁边的树上,他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会儿,然而却眼尖的发现二楼窗台上放着一杯水,窗帘半开着,晃来晃去的仿佛在对他发出着邀请的信号。 陈琅磨磨爪子,翻身从树上下来,结果还是因为业务不熟练而摔了个狗啃泥。 有地方借力的话对于一只普通喵来说爬上二楼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然而陈琅高估了自己,学会爬树后就忘了现在自己还是一只复健喵。 在他弓着背第八次顺着水管道慢慢滑落下来的时候,每一只爪爪都在努力的试图停留在管道上,反而将水管外围划出一道道利长的痕迹。 屁股墩被石头结结实实的顶了一下,陈琅被迫打了个滚,顺势颓废的往旁边一摊:【不行了,爬不上去就爬不上去吧,我努力过了。】 8485:【也许…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借旁边那个栏杆蹬上去,为什么非要盯着这个管子不放。】 陈琅听从建议,仰头认真的丈量许久,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没习惯猫猫的视角,都没注意过这些问题。】 8485是旁观的上帝视角,指导他跳上去后看他兴搓搓的伸出罪恶的舌头准备喝口水,湿漉漉的鼻尖刚刚碰到杯子边缘,便恰巧在一只刚刚伸出来要拿回杯子的手上亲了一下。 陈琅仰头,谢存非低头,一人一猫的视线对视片刻,谢存非慢慢的沉下脸。 8485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只见谢存非完全不顾他还站在窗子上,忽然伸手将他一把扫开。陈琅没站住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空,直接从二楼窗口掉了下去。 砰。 谁都没料到谢存非会忽然这样做,一个动作做完后他好像扫去了什么脏东西,漠然的回身把窗关上,顺手将门也锁了起来。 陈琅在草地上咧着舌头,浑身发麻,一时动弹不了,嘴角慢慢的溢出黑色血迹。 8485静了片刻,【……操。】 陈琅讲不出话了,舌头不受控制的掉出来,呼吸急促,瞳孔慢慢放大。 8485立马兑了将近一千积分买下一颗濒死前用的救命药,一把塞他嘴里。 陈琅原本的内脏损伤就没完全修复好,来这一下子导致内伤更加严重,条件反射的要呕血,8485两只手给他死死捂在喉咙里不给他吐出来,看上去就像一只长出两只手的小号果冻,可惜这个果冻现在面目狰狞,看起来要杀猫:【吞下去,吞下去,老子好不容易救你一条狗命回来,陈琅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灵魂卖给有怪癖的老逼登去□□啊啊啊啊。】 索性系统商城出品的东西必属精品,眼见陈琅的眼睛慢慢聚焦,8485顿时收回两只小手,软软的从猫猫身上滑下来,倒在他的爪子旁边:【你他妈的……能不能让人省心点儿。】 陈琅躺了会儿,恢复一丁点力气,拿猫爪子戳了它一下,顾左右而言他:【系统,原来你这么小啊?】 8485:【我生气的时候会肿胀变形变大,你要看看吗?】 陈琅悻悻收回爪子,【不了,谢谢。】 陈琅头晕目眩,确实真的爬不起来,但他不能就这样躺太久,给不怀好意的人看到的话会很危险。 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忍着眩晕勉强用四肢支撑在地,但是能站起来已经是奇迹了,刚刚迈出一步又跌回地上,徒劳的来回挣扎,看上去仍是一副濒死的状态。 恍惚间门陈琅听到有脚步声。 可他暂时是没办法再站起来了,胸腹剧烈起伏的喘着气,祈祷对方对他这只倒在路边的野猫没有任何兴趣。 可万事总是事与愿违,那个原本要慢慢远去的身影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片刻后居然往陈琅这边走过来了。 陈琅在内心震惊,激愤,剧烈大喊着给自己打气:【啊啊啊啊啊啊站起来啊猫猫!加油,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外人眼中的奶牛猫抽筋一样动了动。 直到那脚步停在了旁边,陈琅还在地上像蛆一样的浑身扭动个不停,随即他意外的被两只手轻轻捧了起来。 那天仅有一面之缘的脸在慢慢靠近,几近纯黑的眼瞳,秀气的眉眼,那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年轻人微微抿着唇,望向他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疼惜,“小半天没见,怎么忽然就摔成这样了呀?” 第37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3 陈琅被那个高中生带走了。 在他们两个走远之后, 二楼窗台又慢慢打开了一点,似乎有一对视线正在昏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的往下望。然而楼下草地早已空空如也,良久之后,那打开的一点缝隙又合上了。 陈琅瘫了一路, 那高中生先是用纸巾蘸水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然后又顺便给他擦了一下爪子, 意外瞧见掩在一层灰色污迹之下的粉红色肉垫。 少女粉,特别嫩的那种粉,看上去特别娇。 他揉了揉掌心里的爪子, 低声笑道:“好软呀。” 陈琅木着脸, 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他慢慢等自己力气恢复, 在这人怀里待着直到他一路即将走回到家门口时,攒起力气忽然一跃而起,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一溜烟钻进草丛里,不见踪影。 少年低头揉着手里的纸巾,忽然笑了笑。 这回陈琅老老实实的去了河边喝水, 一边喝一边痛苦面具, “我喝了野外的水, 好腥, 好臭, 好脏, 我不干净了统统,有点像yue。” 8485:【……其实,你往后面走,穿过一条台阶和小路,再远一点就可以看到一个很小的公园, 那里有个公共厕所,门口是一排水龙头。】 陈琅:【你他喵每次都不早说。】 8485:【对,我就是故意的,】它膨胀起来,凝视着陈琅:【你有意见吗?】 陈琅秒怂:【哦,没意见。】 回来后他不愿意回那棵树那里了,谢存非伸手将他拂下去的动作让他心里生了个疙瘩。所以陈琅决定放自己先去流浪个几天。 流浪的第一天,陈琅被耗子追着撵。 流浪的第二天,陈琅被一个路过的小孩儿拿着弹弓差点打中一只眼睛。 流浪的第三天,陈琅跑到别的猫地盘上去,被一只大橘当着众猫猫的面耗着头发打,丢尽了一张猫脸。 他才知道原来小猫咪之间打架也是会薅头发的。 陈琅摸摸自己被咬出一个缺口的耳朵,叹了口气。 唉。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第四天他差点给一个志愿组织给抓到宠物医院去噶蛋了。 那天他瑟瑟发抖,躲在一个废水管里面窝了整整两天,守在外面的人才很可惜似的拎着捕捉网离开。 外面的世界真是太危险了。 这个世界对喵喵的恶意太大了,他要回去!!! 所以陈琅在流浪了那么多天以后,又灰溜溜的回到了那颗树上窝着。用尾巴环住半边身体,蹲在那儿小憩,朦胧间感觉自己脚下的树杈在摇晃。 陈琅低了一下头,瞧见那个高中生仰着脑袋看他,举起了手中的火腿肠,朝他笑道:“猫猫,快下来呀,给你吃好吃的。” 陈琅犹豫几许,最终还是决定跳下树来,仰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他,却愣是一声没吭。 那高中生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把火腿肠剥开之后掰断一截递给他,陈琅警惕的凑上去闻了闻。香味顿时钻入鼻孔,陈琅咽了咽口水,一边咬住另外一端一边小心的瞟着他,神色里满是小心。 ……不出三分钟他就已经吃得天昏地暗,整张脸埋进猫罐头里不知今夕是何年,连被人轻轻揪住了尾巴都不知道。 何梓昂顺着他的头顶一路从脊背摸到尾巴尖儿,在力道停留的最后一刻猫猫的尾巴尖儿会不由自主的绕一下他的手指,就好像在挽留,对他邀请着说请再摸我一次。 何梓昂半垂着眼眸,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背,直到陈琅吃完一个猫罐头,坐在旁边洗脸。 但是老这么吃白食好像不太好,于是陈琅强忍着羞耻,走到少年小腿边,轻而又轻的蹭了一下:“喵~” 陈琅:可恶啊不知道为什么老脸一红,用一只猫的身体去蹭另一个人这种事真的好羞耻…… 陈琅完成任务般蹭完了之后立马走到旁边坐下,若无其事的继续舔着爪子掩饰尴尬。 少年大抵是以为他终于愿意亲近人了,蹲在他面前凑过去摸他的脑袋,声音里带着笑意,“猫猫好乖呀。” 陈琅:可恶更羞耻了。 猫猫停止了动作,爪子羞耻的蜷缩起来,坐在原地耳朵向后压了压,开始浑身长刺儿似的扭头左顾右盼。 约摸是看透了他的不自在,何梓昂收起自己的东西,最后再摸了摸陈琅的小脑袋:“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哦。” 眼见他背着书包越走越远,陈琅终于松了口气,他用四肢站起来,忽然若有所感,一抬头,二楼窗口的男人站在窗帘后面,面孔泛着一种病态的白,正面无表情的由上而下俯视着他,那看着他的目光与看路边的蝼蚁没有分毫差别。 陈琅耳朵动了动,立马转身走了,没有再理会身后男人的目光。 狗男人,不理你! 呸! 何梓昂每天都如约而来,或带着猫条,或带着猫罐头,他似乎很想让陈琅跟他一起回去,所以每次喂陈琅吃完东西都妄想把他抱起来。 陈琅很警觉,每次在他的手伸到自己肚子底下的时候就及时跑开,躲在掩护物后面探出半张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何梓昂,就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 天知道陈琅装得有多累。但是每天这样白吃白喝别人的东西多少也有点不好意识,所以陈琅最多给他撸一撸,抱回家是不可能的。 何梓昂并没有表现得很急躁,反而每次抚摸他的力道总是很轻柔,像对待情人一样,徐徐图之。 每到这时陈琅总下意识望向二楼的窗户,那里有时开着有时关着,偶尔能看到男人的脸,但也只限于一闪而过。 他住在树上只是为了方便观察任务目标,但是每天都这样有人专门到树下来投喂,竟让他一只流浪在外的野猫身上长了不少肉,不再是刚开始那样瘦成皮包骨的讨人嫌模样了。 可惜每次陈琅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很奇怪。 但是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就觉得这只奶牛猫身上的毛毛配色,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陈琅又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的脸颊长出了一点点肉,褪去那副尖嘴猴腮的丑样,陈琅终于看出来了。他的脸中间长了一个几把。 一个形状略微圆润的,有模有样的,几把。 就横亘在他的脸中央。 左右对称。 黑白分明。 那天周围邻居们都听见了一只猫猫伤心的哭声和哽咽,那声音里的悲切和哀愁让人不禁动容,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如果不是在半夜哭得跟闹鬼一样吵得别人睡不着觉的话,相信会有更多人同情他的。 在树上蹲了个几天,陈琅发现有天二楼窗子一直没关,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为了开窗通风,反正是开了一整天也没动静。 陈琅在树上猫了半天,内心剧烈挣扎。 最终还是下了树借力起跳,要从窗口翻进去看看。 逃跑路线他都想好了,要是男人立马出现,他就跳到旁边这跟水管上面,顺着往前跳向一楼晾晒的被单,借力缓冲,落地很快,这个路线是跑得最快受伤概率最小的。 最终等他偷偷摸摸爬上窗口往里窥伺了半晌,男人依然没有出现,于是陈琅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伸出爪爪,往里迈出了第一步。 还是没动静。 陈琅小声喵喵,“我进来了哦。” 他顺着桌子蹑手蹑脚的往里爬,小心翼翼的越过袋子一个小跳,落在地上,四处观察。 上次被扔出去的时候他没有看清,这好像是在一个装在房间里的窗户,房间里乱糟糟的,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陈琅顺着房间门口出去,正巧看到一个倒在人影。 他一惊,顿时跳过去,整个小客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煤气泄露了。谢存非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陈琅跑进厨房里,发现确实是煤气泄露了,可他两只猫爪子根本关不了。 他急得在房间里乱窜,到处找手机。 最终找到手机之后,陈琅抬起爪子,按下了120。 电话一接通,陈琅立马开口:“喵喵喵喵喵……” 试图求救。 求救失败。 陈琅原地转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打开短信报警。 用肉垫打字真的太难了,他磕磕绊绊的勉强把大致情况和具体位置发送过去,等待着120上门救援。 于是等120火急火燎的上门去的时候,发现是一只猫给他们开的门。 然而众人无暇顾及这么多,连忙把地上昏迷的人抬上担架,匆匆的下了楼,剩下的人闻到房中弥漫的刺鼻气味,连忙去把厨房里的煤气给关了,立马开窗通风,最后走的时候陈琅看着匆匆合上的大门,砰的一声,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他自己,还有无处不侵的黑暗。 黑暗里的猫猫闻着已经开始消散的煤气味,看见谢存非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通知栏那里显示着几条消息。 弟弟:说不回来就最好别回来 弟弟:你说是吧,哥?算我求你 弟弟:爸妈说你死外面得了,净会给我们丢人 第38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4 一氧化碳中毒。 有医生和护士在谢存非床边走来走去, 夹杂着隔壁病床家属的低声询问。他没什么表情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很轻的皱了下眉头。 好吵。 他平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 隔绝外面的全部声音, 然而没多久就会有护士过来询问他的情况, 或者帮他换药水。 他中毒的程度比较轻,吸入的煤气不多,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加上低血压晕倒,所以才在医院里吊了半天的水, 然后下午就办理出院了。 救护人员说他晕倒的时候没人在家:不过你家猫倒是挺有灵性的,还知道给我们开门。 我家没有养猫。谢存非说。 对方有些诧异,奇怪道:那是一只黑白配色的奶牛猫,瘦了吧唧的, 给我们开门进来后就一直盯着我们, 就在你房间门口, 那只猫不是你养的? 不是,谢存非说, 我没养过猫。 那真是奇了怪了。 出院后因为谢存非身上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于是从医院一路走着回家, 因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缺乏休息,最后差点又晕倒在楼下大门口。 中午的太阳已经隐下去了,天上乌云密布,谢存非微微喘着气,扶墙一步一步的踱上二楼。 楼道里有点脏,堆积着很多杂物, 因为这边管控并不严格,所以房东也管得很宽,楼道杂物,电动车乱摆乱发,出口狭小,没人自愿打扫的地方都累着不少垃圾和灰尘。 他自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没钱。 手头里没点钱,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不过如此。 他对那些犄角旮旯的垃圾视若无物,慢慢爬到自己家门口,结果却没带钥匙。 手机也不在身上。 房东住其他地方,平时没事儿根本不会往这边来。 他没门进了。 谢存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靠着墙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楼道中的声控灯暗下去了,整个世界都在黑暗里寂静无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鼓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由急到缓。 这是意料之中的,不是么? 他仰起头,闭着眼,任由身下地板的凉气往身体里钻,一动也不想动。 咔哒。 门忽然自己开了。 一只奶牛猫小心的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觑着他,有点怂的小小声道:“喵。” 有一丝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恰好撒在他的脚边,谢存非和它静静的对视片刻,眨了一下眼睛,忽然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猫猫一惊,连忙往后撤。 等谢存非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到那只猫两三下身手敏捷的跳到窗口上面,正回头满脸警觉的盯着他,圆圆的眼睛里面瞳孔收缩,浑身都是防备的姿态。 谢存非往房间里走了一步,却只见它下一刻毫不犹豫的从窗口上跳了下去,顺着水管的延伸方向往前一扑,借床单罩着一路安全着地,然后逃命一般头也不回的跑了。两三下就没了影儿。 谢存非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他的手机还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他拿起手机踱步到床边,查了查通话记录。 里面显示120是从他这里拨出去的。 谢存非盯着那个还没被删除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倒过手机对着光线观察屏幕上有没有留下什么指痕。 他没看到有指纹的痕迹。 但是上面却印着很多小梅花。 那是猫咪的爪印。 他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下起了雨。 陈琅躲在小桥底下,眯了会儿眼睛,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远远的叫:“喵喵,在哪里呀喵喵?喵喵~” 他睁眼看去,雨中有个人正打着伞到处找什么,看身形有点熟悉,特别是那人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喵~喵?” 陈琅有些迟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找自己,于是小声附和着喵了一下。 何梓昂一顿,顺着声音望过来,他背上还背着书包,似是放学路上经过。见他盯着自己,陈琅忍不住缩了缩,下意识想顺着水管底下跑走。 何梓昂几乎是小跑过来的,撑着伞蹲在他面前满脸笑意,“啊,我还以为你被雨淋湿了呢?” 他朝陈琅伸出手,再一次想把陈琅给抱过来,陈琅挣扎,结果对方这次异常坚持,被他失手抓了一爪子。 他僵了一下,放下爪子,心虚的朝对方手背张望。 那里明晃晃的印着三条抓痕,微微浮肿。 何梓昂眼中神色暗晦不明,却力道轻柔的将他抱入怀中:“我带你回去好不好?这样也不用在外面淋雨了。” 陈琅疯狂摇头。 不好不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跟对方回去。 见他反应这样剧烈,何梓昂的动作顿了顿,“真的不考虑吗?” 不要不要不要。 陈琅还在挣扎:“喵~” 何梓昂最终还是把他放下来,“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他垂着眼眸摸陈琅的脑袋,“家里的大人总是在吵架,一刻都不停,我只是想找你回去陪陪我,如果你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陈琅犹豫几许,最终还是用鼻尖碰了碰他的指腹,微不可见的舔了一下,也算作安慰了。 何梓昂见状眼睛微微弯起,似乎开心了点儿,用指腹勾了勾他的下巴:“好孩子,谢谢你的安慰,我先走啦。” 他打开猫罐头留下,转身走了,那背影看上去依然有几分落寞,看得陈琅不停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等他把一盒猫罐头吃完,坐在桥洞底下舔爪子的时候,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舔爪子是猫的天性,它们天生爱干净,爪子沾上什么东西了或者爪子湿掉了总会下意识找个安全的地方来舔掉爪子上的脏东西。一开始陈琅也曾抗争过,但后来他失败了。 他向猫猫的天性屈服了。 可是这次却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眉头一皱。 总觉得身上好像有哪里痒痒的。 噢,该死。 陈琅试图忽略,但是那个地方却循序渐进的渐渐散发着痒意,不断谴责抗议着他每次钻小草丛里出来后都不愿意去清洁的行为。 不行,这样不可以,哒咩!哒咩呀!!!!! 陈琅浑身痛苦的抽搐着,想弯腰又僵持着不愿意弯腰,死死努着嘴,身体的本能与相反的意志不断来回撕扯着他的灵魂,宛如暴风雨中一片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树叶,身不由己的随着世下的洪流被放逐,在呜呼的风声中呻.吟着,在汹涌的波涛里哀唱着,随波逐流的漂向了远方。 挣扎的陈琅最终仰头痛苦的大叫一声:“喵!”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 变成一只落汤喵。 但是至少,他没有屈从于命运给他的安排。 8485围观全程:【……】 落汤喵从河里爬出来,耷拉着眉眼在河边蹲了许久,那一天,他的背影沧桑了许多。 谢存非那天没在树下看到那只奶牛猫回来,雨越下越大,直到下了整夜。第二天,第三天,还是没回来。 直到第四天清晨,他拉开窗帘,意外在自己窗台外面看见低着脑袋的猫,浑身的毛都湿透了,也不知是暂时晕过去了还是怎么样,只有腹部还有微微的起伏证明它确实活着。 谢存非盯着它看了片刻,不知道它为什么对自己的窗子这么执着,于是破天荒的拉开推拉窗。 结果猫咪被异动吓醒,差点跳起来,往后一倒就直接栽了下去。 吾命休矣。陈琅惊醒,慌乱,愕然,哀寞,眼角含着一滴悲伤的泪,于那一瞬间完成了即将嗝屁的整套心路历程,然后在自己视角里慢动作的缓缓下落,给自己摆出了最凄美的姿态。 然而下一刻他的尾巴就被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揪了上去。 谢存非的脸色不好,将他按在窗台上,伸出细长的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声音因为很久没有开过口而显得异常暗哑:“怕我?” 那只手在陈琅下巴缓慢的抚动,恍惚带着几分轻柔的意味,但陈琅总有种他下一刻就要扭断自己脖子的危险预感,猫咪警惕胆小的身体本能致使他在掌下瑟瑟发抖。 “怕我怎么还救我呢?”男人捏起他的后颈,吊出窗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就不怕我把你再次扔下去?” 陈琅扭动身子,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徒劳的伸出两只小爪子扒拉他的手,但是够又够不着,来回的晃动,在谢存非掌下显得无助又可怜。 见他大概是真的害怕,谢存非终于将他缓缓放下来,轻抚了两下他的脊背,随即扯过一旁的毛巾将他裹起来。 当受到外界威胁时,陈琅的耳朵总是不自觉的会变成飞机耳,他收起爪子表情怂怂的缩成一团,任男人用毛巾不轻不重的给他擦着身子。 把还在滴水的毛毛擦干以后,陈琅被男人抱到外面椅子上,对方转身去了厨房鼓捣片刻,最后拿着一个小碗盛着点儿肉汤出来,放在了他面前,随后便关了灯,回房间里关上门,便没动静了。 应该是睡觉了。 陈琅凑过去嗅了嗅,伸出舌头喝上几口,还有点儿温温的。 吃完他还是觉得冷,等觉得自己身上的毛毛差不多干了以后,便跳上沙发窝到角落去,安心的闭上眼睛难得睡一个好觉。 第39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5 谢存非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陈琅正仰头睡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姿态极其不雅,就差把口水滴出来了。 男人视若无物, 仿佛看不到沙发上的一摊不明物体似的, 开始收拾房间和客厅里散乱的东西。 十点过后陈琅就醒了,伸着懒腰慢吞吞的靠在沙发上磨了磨爪子, 这才转过身坐起来,结果发现对面正目不转睛的坐在对面盯着自己。 陈琅磨爪子的动作一顿, 扭头看了看被自己挠出一点抽丝的沙发,有些心虚的把爪子摁了上去, 试图掩盖。 “过来。”谢存非面无表情道。 陈琅一缩脑袋,走过去爬上他的膝头,忍辱负重的朝他撒娇, 企图在这里赖下来:“喵~” 谢存非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往他身后瞥了一眼,“你是一只公猫, 怎么能叫得这么嗲?” 陈琅(翘小手指):【不可以嘛,可人家就是喜欢了啦~】 8485觉得他这个样子真的特别欠。 “喵呜哇~” 谢存非伸手手指去勾了勾他的下巴, 听见猫猫喉咙里出现呼噜呼噜的声音。他玩了片刻,随手一指,“那是你的窝。” 陈琅一看, 看到角落里的纸箱和一碗水。 “还有, 你去洗个澡, ”谢存非微微皱着眉头,“脏死了。” 陈琅:? 还没反应过来,谢存非就把他拎进那个小隔间里,盆里盛着温水,陈琅受身体本能影响, 有些怕水,挣扎着要往外跳,被男人一把按进水里。 “喵呜~昂…咕噜咕噜……” 在喝了不少洗澡水之后,陈琅终于克服本能乖乖的待在盆里,身体还在为谢存非的强硬而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洗澡水打湿他的毛,原本就瘦极的身体更加萧条,哪怕长了一点点肉,却依然掩盖不了皮下刺出的骨头,像只落水的猴子一样,丑得一批。 谢存非嫌弃的皱皱眉头,“好丑。” 陈琅自尊心受损,加上洗澡的折磨,又被他屡次身心打击,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一抽一抽。 可恶啊他这具身体真的好爱哭,他其实真的不想哭的呜呜呜呜呜。 谢存非将帕子拧干擦拭他的毛,将猫从盆里提出来,冷淡的面孔没有半丝动容,“哭什么,洗个澡你就受不了了?” 陈琅还在哭,别过身子拿屁股对着他,谢存非这才发现他背上的毛是一个白色的小爱心。 之前因为毛色脏兮兮的黑白灰混在一起看不出来,这会儿洗干净了却挺清晰的,一个小小的白色爱心,左右对称,有那么点儿小可爱。 谢存非伸手摸了摸,然而他一边摸陈琅一边抗议的扭着身子躲,像条极不情愿的瘦毛毛虫。一人一猫的追逐战最后以陈琅打了个喷嚏为终,整只猫都焉儿了下去,终于不动了。 谢存非用吹风机给他吹干身上的毛,梳理了一下,发现陈琅的毛色其实并不丑,洗干净后甚至挺漂亮的,但是可能是因为一直过着流浪生活,吃得不好,所以毛色很黯淡,没什么光泽。 没什么关系,养养就好了。 陈琅全身崭新的坐在沙发上,挪挪屁股,男人就坐在他旁边上看手机。 盯着一只飞蛾绕着杯子扑腾的许久,陈琅动动耳朵,偷偷觑见男人看着手机的脸色很漠然,不停的滑动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消息。来电铃声响得很突兀,下一秒就被挂了,谢存非站起来搁下手机,去厨房里给陈琅弄了点儿肉汤,随即便回了房间。 他好像心情不好。 陈琅站起来,探头去喝碗里的肉汤,喝完了跑去喝水,发现纸箱里面垫着一层小小的绒毯。 看起来很软的样子。 陈琅伸着爪爪进去踩了踩,便忍不住眯起眼睛窝在那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开始踩奶。 绒毯没啥弹性,于是陈琅从纸箱里跳出来,偷偷摸摸小跑过去看房间门有没有上锁,随即他很轻易用身子把门给顶开,看见谢存非侧躺在床上面朝里,好像睡着了。 陈琅抬起前爪小心翼翼的按在床的边缘,看见静音的手机界面不停的跳动着来电提示,来点人显示谢什么的名字。 陈琅惦着脚尖,努力想看清上面的名字,于是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谁知道就是这么巧,他一爪子接连按中了接听和扩音键,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恶狠狠的力道:“谢存非你是死了是吧,不接我的电话?!” 陈琅吓得一哆嗦,那电话里还在叫骂:“你他妈的以为自己走了就能一了百了吗?我告诉你他妈的老子不会放过你的,你***他妈**的***” 8485:【这人在发电报吗?】 陈琅挠挠头,【什么电报?这叫……这叫,他妈居士。】 他原想偷偷溜走,奈何一转头,谢存非早已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看着他,一语不发。 陈琅在他的目光下点了一下挂断,然后一步一步的后退,接着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房间,扑进纸盒里抱着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惜电话里的人却不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第二天陈琅就透过小窗户看到楼下十分嚣张的停了一辆惹眼的跑车,和周围这片落败的平房区显得格格不入。 一身潮牌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看了眼手机,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顺着楼道往上走。 陈琅还趴在窗边,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谢存非,你他妈的给我出来!” 陈琅回了回头,看见男人正站在厨房里打鸡蛋液,打好后放了点肉沫下去,好像完全没听到门口的动静一般,把小碗放进锅里蒸。 他的头发实在太长了些,看起来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掩住了大半边脸,所以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个发圈,将脑后的头发笼统的随便扎起来,盖上锅盖擦了擦手。 门外的砰砰声还在继续,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陈琅被吵得受不了,跳下去用爪子扒了扒谢存非的裤脚。 “你想让我去开门?”谢存非低着头,面色淡淡对他。 陈琅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直到门外的人开始大力踹门了,惹出的动静整栋楼都可以听得到,谢存非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 “什么事?”他对着门外的人面色漠然。 然而谢兰阳却不答,很强硬的越过他挤进来,在这方小小的客厅里边转边啧啧啧,嘲讽轻蔑之意不言而喻,“没想到你一离开谢家,居然就过得这么惨了?” 他笑嘻嘻的对着谢存非,“果然废物还是废物,离了谢家就不能活了,亏你那么大年纪还能赖在谢家不走,原来是养活不了自己呀。” 谢存非闻言,极轻的笑了一下,“谢谢夸奖,你也不差。” 那年轻人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闻言果然大怒,“谢存非!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谢诏前几天就在医院里醒了!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天害他被车子碾断指骨,再也不能弹钢琴的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你呢?!” 谢存非的眼睫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下,陈琅只能看见他冷漠到一成不变的神色:“那又怎么样?就算是我推的,他还能杀了我泄愤不成?或者是送我去坐牢?”他抱起双臂,抬起一双清泠泠的冷黑色眼瞳,“他有证据么?” 谢兰阳简直要气笑了,“离开了谢家,你现在倒是硬气的很,说不准要多久你就得灰溜溜的被人抓回去接受处罚,哈哈,反正也是你的事情,别到时候就哭着跑着回来求谢家的人给你留情。” “谢谢你的关心,这倒不会,”谢存非毫不动摇,“我比较关心的是,你这个鸠占鹊巢了十九年的狸猫,什么时候能把位置真正腾给真太子?” “你——”谢兰阳怒目圆睁,攥进拳头大声吼,“闭嘴,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谢存非低声笑了笑,“小叔他们不好意思将你这个养了十九年却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假儿子赶出去,所以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继续住在别人家里么?” 他着重咬着“别人家”几个字,成功看到谢兰阳怒气上头,红着眼眶瞪他,“谢诏都回来快半年了,结果你还得不肯给人腾出位置么?这半年里你也看到了他是怎样一个优秀努力的人,像你这样只会坐吃山空的纨绔又怎么比得上人家?” “现在嘲笑我的你说不定以后被赶出谢家的时候混得还不如我——” 砰—— 陈琅眼见谢存非被他一拳打中,往后踉跄着跌倒在地,谢兰阳愤怒至极的看着地上的人,连身体都在轻微的哆嗦:“我就算再怎么废物也轮不到你来指摘,谢存非,你明明就是和我一样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没本事还不让人说了?”谢存非笑,“你这样的心态不就是那种又嫉妒旁人优秀,自己又不肯努力,不但内心阴暗脆弱,还自卑又敏感的废物纨绔吗?” “好可怜哦。”他喟叹。 “闭你妈的嘴!”谢兰阳怒吼,一拳又一拳落在谢存非身上。 陈琅见势不对,小跑着扑上去想阻止两人,却被谢兰阳拦腰踢了一脚,整只猫横着飞了出去,“嘤~” 谢存非拿出手机,吐出一口血沫,“我报警了,你猜你这时候进去的话,小叔他们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费着劲儿千方百计把你这样的烂人给捞出来?” 谢兰阳瞪着他,拳头憋了半天,最终道:“操。”然后顺着门外楼梯飞快的离开。 谢存非在地上躺了有一会儿,慢慢爬起来,开始到处翻找自己的东西。 纸箱子倒在地上,他似乎没找到,动作变得越来越快,乒乒乓乓的一阵落地声。 不知道他在找什么,陈琅被踢飞之后就没敢再上去掺和,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见他几乎要将整个客厅翻个底朝天了,东西乱糟糟的散了一地,抬步还要进卧室翻找的时候,陈琅小声叫了一下,“喵。” 谢存非的动作顿了顿,一回头,和陈琅对上了视线。 陈琅被那一脚踢得肚子疼,看到他的表情也有点怂,于是更小声的叫的了一下。 谢存非却三步并两步过来,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一矮身直接伸出手臂将他从鞋架下面捞出来。正当陈琅以为自己要倒霉的时候,对方却只是将他抱进怀里,手臂渐渐的收紧。 静了半晌,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脑袋上。陈琅仰头,看见谢存非的鼻子和唇角都在流血,顺着往下汇聚到了下巴处,往下一落。 恰好就落在陈琅仰起的鼻尖,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谢存非恍犹未觉,抱着他去厨房掀开锅盖,里面的肉沫蛋羹已经蒸熟了。 他拿出蛋羹来放凉,用冷水随便擦拭了下自己的脸,最后将陈琅放在一地狼藉中腾出的一小块空地,蹲在他面前拿出蛋羹,又摸摸他的脑袋:“吃吧,给你蒸的。” 第40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6 在将冰箱里的所有囤货终于被掏空之后, 谢存非终于出了一趟门,去菜市场买菜。 陈琅跟在他屁股后面。 菜市场很远,一人一猫慢慢走路过去, 陈琅被途中的狗尾巴草吸走注意,忍不住扑上去玩了一会儿, 一回神却发现男人并没有走远, 而是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他唇边和眼眶被谢兰阳打出来的淤迹还没消散,只好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出门, 从外形看就像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这个男人都三十四岁了。 陈琅叼着一朵狗尾巴草追上去,绕着他的脚步转来转去,像条欢脱的哈士奇,男人半蹲下来,取下他嘴里的狗尾巴草, “送给我?” “喵。” 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抱起来走。 陈琅:【嘻,偷个小懒呀姐妹们。】 菜市场很远, 这片地方的住房也就只有房租低廉这种优势了。谢存走了将近四十来分钟, 掩在帽子下面的脸出了一层薄汗。 菜市场门口熙熙攘攘, 各种土腥味和肉类的骚臭味乱飞, 陈琅像条围脖一样挂在男人后颈上,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嘈杂混乱的地方。比他上个世界去过的那个菜市场还乱。 男人显然不喜欢这地方, 被人不察接连着推搡了几下,堪堪站稳, 只能顺着人流一点一点的挪动位置。 陈琅看他不熟练的买菜,也不会讲价,被人大坑一笔钱也不知道,没多久就用光了兜里仅剩下的现金。甚至还有人想趁乱偷偷抱走谢存非脖子上的陈琅, 被谢存非一把抓住了手。 来人发挥市井小人的特色,撒泼打滚恶人先告状,然后甩脱谢存非的手泥鳅一般钻进人群里滑走了。 陈琅伸出爪子更加紧紧的抱着他的衣领。 钱用完了,手里提着大袋小袋,谢存非开始往回走,没有预留坐公交的钱。 途中经过一个炒粉摊,陈琅看了一眼便转开目光。谢存非却忽然定在炒粉摊前面,驻足看了许久。 他想吃炒粉?陈琅疑惑。 然而谢存非只是在炒粉摊前站了良久,却没有去买,因为陈琅知道就算他想吃身上也没钱买了。 因为站久了影响人家做生意,谢存非被摊主瞪了一眼,随后才提着东西慢慢离开。 走回去这一条路真的很远,何况谢存非还提着东西,他每走一阵就要歇一会儿,身上的汗浸透了里面的衣服。 陈琅在他肩上趴了一阵,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跳下来替他叼着一袋胡萝卜跟在他屁股后面回去, 谢存非给胡萝卜打了个结,让他张开嘴,然后小心的挂了上去,“提不了就别硬叼着,免得崩了牙,我没钱带你去宠物医院看。” 陈琅甩甩尾巴,仰着脑袋走他前面去了。 等好不容易走到楼下的时候,陈琅的脑袋晕得不行,头晕脑胀到快要分不清东西南北,男人把手伸到他面前要把胡萝卜提过来。陈琅扭头,避过他的手,很硬气的表示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他。 等到了楼道里,谢存非提着东西先上去,陈琅在后面吭哧吭哧特别费劲儿的追,一级一级台阶慢慢往上爬。爬到一半楼上有声音下来,陈琅便爬到楼梯中间停住了,仰着脑袋望,等她们先下去。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往楼梯下面走,看见他的时候小男孩忽然叫了一声,“啊,是猫。” 女人没说话。 “猫在提着东西诶,好乖哦,”小孩儿仰头,“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也养一只猫啊?” 女人脸色不耐,“养什么猫,费那个钱,走了。” 小男孩看着陈琅实在是不舍,“可是我真的好想要。” “想要就抱走呗。”女人道。 “真的可以吗?” “快点,”女人左右顾盼了一下,“说不定是流浪猫,没人要的。” 可陈琅嘴里分明还叼着一袋胡萝卜,身上干干净净,明眼都能看得出是有主人的。他见势不对,咬着袋子转头就想跑,可惜身手不够敏捷,被那半大的小男孩一把捞起来,高兴道:“妈妈我抓到它了。” 陈琅不停挣扎,被对方扼住了喉咙,威胁道:“不准动,你乖乖的。” 啊……喘不过气了! 小孩儿下手没轻没重的,陈琅被他掐得快要断气了,咧出舌头松了嘴,胡萝卜掉在地上。 “妈妈,它要跑!” “那就抓紧点别让它跑了。”女人有些烦躁的声音响起,“快点走吧,就你慢腾。” “好!”小男孩清脆应声。 眼看着两人就要离开,陈琅拼命挣扎。 男孩重重掐了他一下,陈琅几乎要翻白眼了:“你安静一点呀!别乱动!” 救命…… “等下,”陈琅听到谢存非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下楼梯的脚步声,“你们为什么要抱着我的猫?还把我的东西扔到地上?” 女人闻声嗤笑,“什么叫你的猫,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在楼梯里,不在你的房间里,你有证据证明它是你的猫吗?这明明就是我们捡到的猫,”女人拉长了声音,斜眼觑着从楼梯拐角出来的谢存非,“那袋东西说不定只是它从别处偷来的呢。” 谢存非一路走到他们的面前,摘下口罩,脸色很阴沉,“我说了,这是我的猫。” 陈琅如蒙大赦,向他伸出求救的爪爪,“喵喵哇。” 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看清他的表情,随后又有点怂似的倒退一步,嘀咕道:“它在楼道里,身上又没名字,谁知道这是谁的猫,自己不看好……” 谢存非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闻言闭了下眼,随后将陈琅一把从男孩怀里抢过来,轻声道:“强盗,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男孩怀里一空,见陈琅被夺回去后遇到主心骨似的连连往谢存非脖子上扒拉,忽然大哭起来:“啊啊啊啊啊我的猫啊,妈,那是我的猫,我的猫哇啊啊啊啊……” “闭嘴。”谢存非抿唇,说话的声音好似在咬着牙。 男孩不依,赖在原地一边甩着身子大哭一边叫:“我要我的猫!我要我的猫,你换给我!我要猫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不制止,男孩便一直在哭,中途还扑上来试图把陈琅抢回去,打着骂着大力将谢存非的手臂抓出一条条血痕,还往上面留了几个牙印。 谢存非低头看了看自己血痕道道的小臂,冷着脸,忽然道:“闭嘴。” 撒泼还在继续。 谢存非忍得手臂青筋暴起,向女人道:“你不会制止他的行为,那就让我来教教他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女人正要说话,却见谢存非忽然扬手,干脆利落的给了这个小孩儿一巴掌。 啪的一下巴掌声在楼道里回响,男孩被打懵了,一时停止了哭声,连女人都愣住了,“现在还要猫吗?”谢存非问。 他那一巴掌不算重,但是男孩大抵是没有被如此对待过,打击甚大,他张张嘴,还要蓄力更加大声的哭出来,谢存非对他道:“你哭得多大声,我就打你多重,”他转头对着女人说:“还有你,不要用这副刻薄相来瞪着我,你儿子蠢你就惯着他继续蠢下去。” “别想着以后才让社会上的人来慢慢教育你儿子,他这个傻逼样指不定等不到长大就会被人捅了,”他神色阴沉的笑了笑,“毕竟现在精神病捅人不会被判死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也是精神病,等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就会去楼上一家一家把你们找出来,我有的是耐心。” “你确定现在还要来抢我的猫吗?” “那就要做好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找到的准备。” 女人的大骂哽在喉咙,她对面的男人站在阴影里盯着自己,脸很白,眼底布满红血色,说这话的时候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语气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更像是能随时从身后掏出刀子捅人的那种精神病。 他没有在开玩笑。 女人忽然有这种毛骨悚然的预感。 这个男的是认真的。 她不知道谢存非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小孩,在宠溺无度的环境里被千依百顺的长大,养成一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样子,简直和谢兰阳的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恨谢兰阳,也讨厌一切和他相似的地方。确切的说,是他恨有关于谢家的一切东西。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女人终于忍不住有些怂了,一只手扯过儿子的手将人拉到身后,一边快步往楼梯出口走去一边嘀嘀咕咕,“不给就不给嘛,自己的猫又不看好,搞到别人以为是流浪猫,还打人,有没有天理,我一定要跟房租投诉你……” 眼看他们匆匆离开大楼,谢存非便转身带着陈琅回到202。 可是刚一落地陈琅就挣扎着跑了出去。 谢存非望着敞开的大门和空荡荡的小客厅,沉默了一会儿,跑出去的陈琅已经不见踪迹。 他的嘴唇蠕动片刻,想到自己刚刚抑制不住脾气甩了小孩一巴掌的样子,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总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身边的所有人见过了他那个样子后,都会想方设法的一一离他而去。 他也是一时脑子糊涂了,怎么能对一只猫抱有什么期待呢。 是这只猫过于通人性给了他这种错觉,仿佛身边依然有人愿意留下不会离开。 可事实上,没有。 没有任何人。 谢存非坐到地上,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可是没一会儿,原本安静的门口却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塑料袋拖动着什么东西的响动,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一只爪爪小心翼翼的扒了下他的裤脚。 谢存非抬起头,只见去而复返的陈琅坐在他面前,而自己脚边正放着刚刚那袋掉下楼梯的胡萝卜,现在被他给叼回来了。 谢存非喉头微动,听见猫猫朝他叫了一声,嗓音一贯软糯得像撒娇似的,明明就是一只公猫:“喵~” 陈琅刚叫完一声就被对方忽然仰面按到地上,四爪朝天,随后,谢存非把脸埋进了他的肚子里。 陈琅费解:【统统,他突然干嘛?】 8485:【……吸猫。】 第41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7 谢兰阳去医院里看望谢诏。 因为谢诏双手受伤, 没办法使用,所以病房里请了护工。 谢兰阳刚到的时候岑怡正坐在床边对着床上的人轻声细语,而谢诏正微微侧着头倾听, 唇角挂着一抹笑意,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岑心曾经对他也是这样百般爱护的模样,可是自从谢诏回来以后, 她立马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原来一十来年的感情仍旧是比不过血缘纽带来的实在。 谢兰阳讽刺的笑了笑, 直接推门进去:“妈, 谢诏, 我来看你们了, ”他笑容满面, “刚刚在聊什么呀?笑得这么开心。” 岑怡的脸色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谢诏,谢诏却神色不变,“兰阳来了啊。” “我来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谢兰阳装模作样的凑过去一边看他的伤势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伤得这么重,别说弹钢琴了,就是连筷子也拿不稳了吧。” “好可惜哦, ”他说, “明明你后天就要参加比赛了。” 岑怡张嘴想说些什么,屡次看向谢诏的表情,谢诏却不见丝毫被打击的模样,只是说:“只是说明我以后和钢琴无缘了而已,这并不代表我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我喜欢钢琴,但并不以钢琴为生命,”他朝岑怡笑了笑, “所以妈妈不用这么担心我啦,恢复以后我会好好做复健的。” “好,好……”岑怡就怕他伤心,却见他还这样安慰自己,脸色很是动容。 “好孩子,”她眨了眨眼角的水汽:“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妈妈真的很担心。” “嗯。” 谢兰阳在一旁看着他们插不进旁人的氛围,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堂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他状若不经意间提起,“自从前一阵子和梅伯他们发生了一场冲突之后就搬离了出去,说是跟谢家脱离了关系。” 谢诏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朝谢兰阳似笑非笑的提起唇角:“哦?是吗?堂哥走得真不巧,我还有件事没给他问清楚呢?” 说起这件事岑怡也难得显出几分怒火,“这搬走的时间可真巧,反正不急,等小诏出院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这笔账!” 谢诏难得没搭话,低头望着果盘上岑怡切好的水果,若有所思。 —————— 陈琅从谢存非房间里出来,抱着自己偷来的泡泡纸跑到小角落里偷偷抓,爪子痒得实在厉害,不抓点什么东西他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泡泡纸在角落里发出哔叭哔叭的声音,谢存非从外面推门而进,将他逮了个正着。 陈琅将泡泡纸往沙发底下推,试图藏起来毁尸灭迹,男人却直接走过来,一伸手将泡泡纸捞了出来。 “哪里找的?”谢存非翻起来看了看,放到一边,将门外的快递搬进来。 见陈琅仰着脑袋张望,男人将它抱进怀里,用手指捏出它藏在爪爪里的指甲,拿来开箱。 尖利的指甲划开封箱的胶布,谢存非将他放在旁边,拿出里面的猫抓板,猫砂盆,碗盆等一类猫咪用品,最后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编制项圈,他朝陈琅招招手,“过来,给你戴个东西。” 陈琅好奇的凑过去,见男人从袋子里将宠物项圈拆出来,很喜庆的样式,有一个小挂牌,上面是一个“良”字。 “抬头。” 陈琅乖乖抬头,那红色的小项圈就被戴上了他的脖子,“以后见了小孩那一家人不要凑上去,给你戴了项圈,正常的人应该不会再抓你了,”男人摸着他的脑袋,“遇到那种不正常的就赶紧跑,知道吗?” “喵。” 谢存非笑了笑,“嗲里嗲气的。” 至于为什么挂牌上是个小小的良字,他说不了话,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于是敲系统:【这是怎么个意思呀?】 8485观摩片刻,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一天到晚叫得娘兮兮的,他本来想给你取个娘字,但是因为你是只公猫,所以他把女字旁给去掉了,留下一个良字。】 这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可陈琅听了以后半天没理系统一句话。 臭东西,你才娘呢,你全家都娘! 8485:【……】你故作姿态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嘴脸。 戴好项圈以后陈琅臭美的跑去照镜子,镜子里的猫猫毛发光泽,身上毛发黑的黑白的白,干净整洁,衬着一双圆圆的猫瞳,确实可爱,颜值直升一个档次。 陈琅很满意,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谢存非把东西收拾好,猫砂,猫粮,磨牙棒,铲子……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他把客厅打扫一遍,东西摆好,结果发现没买猫窝。 “算了,”他把陈琅抱桌上,“睡我床上吧。” “喵。”陈琅冲他眨眼睛。 有了项圈,小挂牌后面刻着谢存非的电话号码,陈琅终于被允许出去玩了,于是他下午跑出去摸一摸周围楼居的布局。 跑了一圈回来,陈琅发现楼下的大铁门是关着的,铁门不好爬,于是他干脆想着从阳台那里上一楼算了,谢存非那里给他留了窗口。 一楼没再晾床单了,约摸是被前几次留下的小梅花印给弄得很恼火。 陈琅顺着防盗窗边缘走,听到阳台旁边的窗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好奇心驱使,他走过去看了几眼。 这里面应该是个浴室,地上有很多水,有个人正在洗澡,背影很壮实,陈琅一眼瞥见什么东西,忍不住凝神细看。 只见洗浴间里男人厚实的臂膀上纹着正正一只小猪佩奇,猪头怒目圆睁,那角度恰好透过小孔里瞪着他。吓得他差点从窗口栽下去。 被一只猪瞪了,好可怕。 里面的大哥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嗯?” 他眼尖的看见没有完全合上的窗口旁边有一只穿着白手套的爪爪,忽然大吼一声,“小猫咪!” 陈琅浑身一震,这次不是差点,而是直接栽了下去。 好奇心害死猫! 他慌慌张张的几步大跳攀上墙边的栏杆,眼见就要够到窗口了,一只手忽然拽着他的后退把他拉了回来,只见大哥光着身子探出窗外,冲他邪笑:“跑什么呢小猫咪?嘿嘿,小猫咪。” 陈琅:救……吾命休矣! 等谢存非晚上做好饭到处找猫的时候,一只白手套抓住了窗沿,哆哆嗦嗦的爬上来。陈琅耷拉着耳朵满脸萎靡的出现在桌边,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我出去鬼混回来了”的气息。 猛男撸猫真的要不得,他离被盘秃就差那么一点点。楼下的大哥好可怕,满房间都是furry的装备,逮着他当场就吸,差点吸干他的精气。 所以说,撸多了真的会虚脱的。 谢存非像抱小孩儿一样将他抱起来,“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还一副被榨干的样子。 陈琅喵了一下,无可解释,只能把脸埋进他的臂弯里,逃避自己已经不干净了的不争事实。 那天的晚饭谢存非做了炒粉,陈琅尝了几口,觉得味道一般,还不如自己上个世界做的,于是转头去吃自己的猫罐头。男人做了很多,自己一个人吃完了,陈琅舔爪子的时候看到他在厨房洗碗的背影,莫名有几分落寞。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另一边,心疼儿子的岑怡已经杀上了谢存非家里。而他的亲生父亲谢允梅一家三个人彼时正在家里吃饭。 “呦,梅哥,看来我来得不巧呢。”岑怡挎着包包推门而进,径直无视三人正在吃晚饭,抱着手臂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打扰您几位吃饭了。” “怡婶儿,”谢重山站起来朝她笑,“这当然不会,您来得正好。”他让人在餐桌上添了一副碗筷,“您吃饭了没有,一起吃吧婶儿。” “这倒不用了,就是想起我那命苦的小儿子,有点吃不下饭,”她道:“小诏现在还在医院里,整只手都算是被毁了,弹不了他喜欢的钢琴,回想半年前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还腼腆的跟我说过他喜欢钢琴。”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光是想想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揪心啊,食不下咽的。” 谢允梅面色不咸不淡,该夹菜还是夹菜,丝毫不受影响。而祁黛林却是直接拉下了脸,将筷子一搁,“不吃了,没胃口。” 她睨了沙发一眼,嗤道:“特地跑这儿来做给谁看呢?” 岑怡唇角提起一丝冷笑,“我就是诉个苦儿,影响了嫂子心情,实在是对不住,可我这心里难受,小诏被毁了钢琴梦,可罪魁祸首现在却被人包庇着不肯叫出来,我这个做妈的怎么会不心痛呦。” 谢家妯娌关系向来不合,因为其两兄弟,谢允梅和谢新雪两兄弟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不过是碍于幼时谢兰阳是条追在谢存非身后甩不掉的小尾巴,两家人这才维持的表面的体面没有撕破脸皮。 可惜现在谢新雪和岑怡的亲生儿子谢诏已经找到了,谢兰阳就变成了那个多余的尴尬存在,再也没有人回去顾及他的情绪来维持什么体面了。 “什么叫被人包庇,你跑来我们家不就是为了那个累赘吗?”祁黛林冷笑:“他早就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了,弟妹没必要来我们这儿要人。” 谢重山调和,劝道:“妈,虽说哥他早就离开我们家了,但是谢诏确实是因为他出了意外,婶儿有怨言也很正常,哥他因为心里拐不过弯儿来,一时糊涂犯下了这样的错,确实不能姑息。” 祁黛林瞪他一眼,“你站哪儿边的?” 谢重山朝她笑,轻轻替她锤着肩膀,“没有,哥他自己犯的事儿得他自己担,”他向着岑怡道:“不过婶儿,您今天来这里确实是来错了,哥他老早搬离了这里,也签了字据单方面和我们断绝了关系,他已经不算是我们家的人了,您来我们这里也逮不到他呀。” 岑怡眯了眯眼,“你们这儿花样倒是挺多的呀。” 谢重山笑笑,不语,祁黛林冷着脸,也不说话。只有谢允梅不紧不慢的搁下筷子,轻轻拭了下唇角,“弟妹,关于那孩子的事,确实有我们家一部分责任,是我没有教导好他,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那孩子早熟,心思也多,但我也没想到他竟会犯下这样的事,对于小诏的伤我确实很抱歉,这件事造成的损失我会给你家赔偿,但是那孩子自从离开家里后去了哪里,这我们确实是不知道的。” “在他亲口提要跟我断绝关系的时候,我也有几分失意怅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孩子养了三十几年也养不熟,所以在这以后,他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你是否要找到他并追责到底,这些我们都不会去插手的。” “弟妹请便。” 岑怡看着这张与谢存非七分像的脸,听得出他话语中的不以为然,好像舍弃了谢存非,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舍弃了一条养不熟的狗,或者终于摆脱了一样没什么用的垃圾,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情冷血。 生在这样的家庭,真不知道说谢存非是可怜还是活该。 “哦,对了,”谢重山笑眯眯道补充:“其实婶儿如果您真的想找到谢存非的位置的话,我认为您可以去问问兰阳的,他或许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哥的位置在哪里哦。” “毕竟兰阳以前那么喜欢哥。” 第42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8 今天天气特别好, 晴云有风,适合出门。 陈琅在石凳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体重在这段时间里被喂到了正常猫咪该有的重量, 漂漂亮亮的,模样已经和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大相径庭。 原主猫有双浅黄的猫瞳,长长的尾巴,背上的白色小爱心,还有白手套。虽然说它的白手套一只长一只短。 他现在每天早上起床之后就会对着镜子自我欣赏, 然后感叹一声:今天也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呢~ 然后就会听到系统8485熟悉的每日一yue。 陈琅:【系统,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8485:【没有。】 陈琅:【那你yue什么?】 8485:【孕吐不行啊?】 陈琅:? 8485:? 陈琅:【当然可以,祝你早生贵子。】 8485:【谢谢你的祝福,我会的。】 陈琅:…… 8485:【哦,对了,晒太阳很舒服对吧?】 陈琅不明所以:【当然。】 8485:【那你抬头看看?】 嗯? 陈坤抬头, 差点被凑得很近的一张脸吓出飞机耳,那目光直勾勾的,也不知定在那里盯着他看了多久,那张酷似赵宇声的脸上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神情。 何梓昂冲他笑笑, 柔声道:“猫猫。” 他伸出手摸了摸陈琅的头,“猫猫最近是不是找到主人啦?都好久没有见过了,变得真好看呀。” “怪不得之前不愿意跟我回去呢, 原来是有心水的主人呀?”他的目光柔和, 感叹道:“新主人一定很好吧, 把猫猫照顾得这么可爱漂亮。” 好歹也是喂过自己一段时间的小伙伴,陈琅坐起来让他摸摸,就当是还他那时候的猫罐头和猫条,却丝毫没有自己这种行为是以一身伺一主, 脚踏两条船的自觉。 大抵是真的很难碰见这么通人性的小猫咪,何梓昂也是肉眼可见的不舍,抬起他的挂牌看了看,感叹道:“良,他还给你取了名字,真好啊。” 撸了半天,送走了依依不舍的何梓昂,陈琅松一口气,莫名有种自己正在做亏心事的错觉,他低头舔了舔自己腹部的毛,又眯了会儿,终于准备回去了,结果站起来一抬头,却看见谢存非正站在一楼窗口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在那看他给一个外人讨巧卖乖任撸任摸看了多久。 那目光看得陈琅实在心虚不已,回到家后瞥见谢存非垂着眼眸的脸,这股心虚依然盘旋不去。 他想跳上桌子去看男人的表情,于是往前一个小跳扒上抽屉,结果爪子死死抓着抽屉拉手时却低估了自己的体重不能与往日同日而语,于是在抽屉受力不受控制的往外滑开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滑过一个念头。 大事不妙。 所以还没来得及松开爪子,他便整个身体带着抽屉一起翻到了地上,从抽屉里摔出了一样四四方方的板状物,砸到陈琅的脑袋。 男人反应极快的伸手将滑出去的镜框捞回来,上面的镜片已经碎裂了,镜框的角部有所松动,索性里面的照片并没有受到损伤。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陈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敢喊疼,因为男人这个反应让他知道自己铁定是摔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被抱起来,一只手抚了抚他脑袋上被砸到的地方,那里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陈琅痛得哆嗦了一下。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陈琅被放到桌上,那只手轻轻扒开他的毛毛看看里面的皮有没有被划破或者於肿,“疼吗?” 陈琅偷偷觑了旁边一眼,桌上裹在一方碎裂玻璃片里的年轻女人笑魇如花,出色的五官很亮眼,虽然看起来有点年代感了,但是这镜框里的照片被保存得很好。 细看还能辨出与谢存非几分相似的轮廓。 所以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其实很好猜。 谢存非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走了,剧情里给的解释是她本就天生体弱,跟谢存非一样有低血糖,犯头晕的时候不慎摔下楼梯倒在地板上,磕破了脑袋,因为久久没有被人发现而造成失血过多死去的。 可谢存非大了他弟弟谢重山这么多岁,身份却是个父母结合却没有任何名分生下来的非婚生子,这便让人很费解。 陈琅坐在一旁看他叮叮咚咚小心翼翼的拆开相框,过长的刘海因为掉下来遮住了一点视线,发端轻轻扫着鼻尖,因为小幅度的动作而轻轻的晃来晃去,而对方全然不见,动作非常认真仔细。 那张照片被他拆了出来,用袋子封存好,破碎的相框装起来准备送去修补。见他这样珍视的模样,陈琅原以为他会把照片小心存放起来,等以后相框修好了再装回去。 但男人却只是把照片随手塞进了抽屉最底下。 陈琅有些迷惑了,都不知道他珍视的东西到底是相框还是相片。 可谢存非并没有再看他,收拾好东西之后便低头在手机上找着兼职。 他们已经快没钱了,再这样待下去就交不了房租了。谢存非原本就在父亲公司里当一个打杂的小职员,干了很久没升过职,薪资也低得可怜,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银行卡里都没攒下过什么钱,脱离谢家独立的这几个月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 他找到工作去面试的时候陈琅就在小电视上看系统的实时转播,凭心而论谢存非的外貌条件很不错,综合素质也很好,所以面对这种招兼职的单位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试完以后那些人都是让他回去等通知,再后来的话,这些人不是在手机里婉拒的就是直接杳无音讯,谢存非面了这么多家招兼职的,无一例外竟都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久而久之陈琅便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搞谢存非。 可谢存非本人却不见丝毫气馁的神色,仿佛不断被拒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似的,每天如一日的给陈琅开猫罐头,倒猫粮,然后出门,啃馒头,找兼职,面试,被拒,继续找下家。不停的重复。 陈琅看着自己碗里的罐头肉,又看看小电视里谢存非偏瘦的背影,心头涌上那么一丝丝的罪恶感。 谢存非终于在好几天之后找到了一份兼职。 他在一家餐厅里当服务员,十一块钱一个小时,端茶倒水传菜样样不落,偶尔还要到后厨里帮忙刷碗,一天干满十一个半小时,有时候回来都是深夜了。 陈琅数次见他一回来倒头就睡,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来不及收拾,饭也没吃,于是陈琅走过去舔舔他的脸,发现这人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唇色发白,眼皮震颤却睁不开来,看起来很难受。 因为太忙导致经常来不及吃饭,谢存非总是会犯低血糖。 陈琅叼来一颗巧克力,跳上床,用爪子扒拉开外包装纸,想喂到他嘴里,奈何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人委实有些顽固,说什么也不愿意张口,只偶尔从唇间溢出两声无法抑止的痛吟,发了一身冷汗,浸湿了额角的鬓发。 他这状态看起来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是强忍着直到家里才爆发出来,陈琅上蹿下跳急得喵喵叫,真不知道他明明不舒服为什么还要强撑着跑出去做这么久的兼职。 真是大傻子!陈琅狠狠往男人脸上拍了一喵掌,软软的肉垫落在脸颊上,跟抚摸一样。 臭东西快给我醒醒啊! 我真的长不出手去给你做饭吃啊! 你再睡下去不是开玩笑,长时间低血糖真的有可能会嗝屁的啊! 谢存非没力气动弹,只觉得耳边有一道聒噪的声音在喵喵叫,像苍蝇一样绕梁不绝,让人忍不住心烦。 没多久那喵喵声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有什么动物在叫,渐渐的,这声音在耳边愈来愈清晰,到了最后他听到竟像是一个少年在焦急的叫他的名字,“谢存非,谢存非……” 他勉强睁了睁眼,最后只看到眼前一条一晃而过的细长猫尾,随后便倒头不省人事。 ——————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谢存非眨了眨眼睛,竟觉得之前那种头晕得起不来身的虚弱感好了不少。他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准备出去喝点水,却忽然发现外边儿桌上正端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粉,看起来刚出锅不久,旁边还有一碗热汤。 而他的奶牛猫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厅地板上咧着舌头,一副被榨干了精气的疲惫模样。 门窗都是锁好的,饭菜却凭空而来,还冒着热气,谢存非一点一点的摸索着房屋里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发现冰箱里少了一点菜,厨房被人用过,锅还没有洗干净,锅底残留着碎炒粉。 他走了一圈回来,陈琅已经跳到桌子上,对着炒粉和汤不停的用两只爪子点着桌子,示意他快点趁热吃,看上去就像是在桌子上踩奶。 谢存非低头望着他,手指头抚上他的下巴,一点一点的慢慢摩挲,“怎么回事呢?阿良。” “这些饭菜是怎么来的,”他半蹲下去,凝视着陈琅一张毛绒绒的猫脸:“你能告诉我吗?” 陈琅怒:“喵!”臭东西,怎么这么多废话,你管他是哪儿来的,快点给我吃! 见他不停用爪子比划,谢存非终于在炒粉最后一丝热气散去的时候动了筷子。 他夹起一筷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陈琅在下面舔着自己油乎乎的毛爪子,仰头看他一眼,却忽然怔了一下。 谢存非又夹起一筷放进嘴里,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狼吞虎咽,直到炒粉塞满整个帮子,他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喃喃道:“奇怪……” 真的好奇怪。 明明没有吃过,可为什么会是这么熟悉的味道…… 第43章 这奶牛猫不对劲9 谢存非匆匆套了外套想要出门, 临到门口时却发现一只小奶牛凶凶的挡住了他的去路,站在大门前骂骂咧咧。 “乖,阿良,”谢存非摸摸他的头, “我快要迟到了, 可以给我出门吗?” “喵!”奶牛猫大骂一声, 一边碎嘴一边小步跑向柜子里吃力的咬着一袋面包推着一瓶牛奶出来,冲他“喵喵喵!” 谢存非眼里的神色柔软下来, 将他抱了抱,“谢谢阿良, 我会吃早餐的。” “喵!”陈琅拿屁股对着他。 臭东西,长着一张嘴就净会骗人,欺负他小猫咪说不了话。 你知道猫猫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吗?你根本就不知道猫猫的良苦用心! 这个家没有我就得散! 谢存非将猫猫抱怀里哄小孩儿一样哄着,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狂躁情绪已经许久没有再出现过了。几个月前还站在窗前通过缝隙来窥探世界的阴暗暴躁神.经.病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每天都在为猫粮勤勤恳恳努力做兼职的社畜猫奴。 陈琅甩甩尾巴,忽然觉得做一只猫也没什么不好。 “我出门了。”谢存非将他放在地上, 轻轻合上大门,空荡的小客厅里又恢复了寂静。 【唉。】陈琅往地上一摊,扭着身子来回蠕动, 像在挠背后的痒痒, 【进度咋样了统统?】 8485看一眼面板:【23%】 陈琅沉吟,【怎么这么慢啊。】 明明任务目标看起来就一副很好攻略的样子啊。 8485:【但是你的积分涨得很快,累积总计快要突破八千大关了, 这说明任务目标对你的好感度确实不低。】 陈琅闻言一抬下巴, 站起来迈着娇俏的猫步,【那当然,毕竟有谁能拒绝一只猫猫呢?】 【但你只摸到了边边。】 陈琅走到镜子前挠挠耳朵, 【边边也算是摸到了进度啦,慢慢来喽。】 8485从镜子里仔细看他几眼,【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很多?】 【有吗?】从流浪变成家养以后伙食和食量都好了不止一点,陈琅又喜欢窝在家里不出门,运动量相对减少很多,身形往愈加圆润的道路上狂奔:【这哪里胖了,明明就很可爱好不好!】 8485:【你都快要发腮了……】 陈琅怒:【你胡说!哪有这么容易发腮。】 8485:【好吧,你开心就好。】 于是陈琅翘着尾巴继续看谢存非。 今天餐厅里客人格外的多,索性谢存非被分去看包间了。他在那儿叠餐巾,修长的手指很灵活,看得一旁年纪明显小上很多的另一个服务员一愣一愣的。 见对方生得好看,他便大着胆子凑上去,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着盘子上的盘花问道:“谢哥,你这个是怎么折的呀,可不可以教教我,我帮你一起叠。” 谢存非淡淡瞥他一眼。 很漂亮的小男孩,眼睛很大,皮肤白,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体验社会的小公子,像朵懵懂矜贵不知人家疾苦的人间富贵花。 他靠上来,自顾自的拿起一叠方巾,按着先前看谢存非折叠的手法来摆弄,随后有些苦恼的看着自己摆出来软趴趴的造型,“好像有点难哝。” “谢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谢存非看了眼自己叠好又被他反复拆开的盘花,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最终还是耐着性子教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发泄,因为家里还有只猫猫需要他养活。 男孩目光新奇,看他手指翩飞,没几下就叠好了一个,发出赞叹:“好厉害呀。” 陈琅眼尖的看到谢存非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他简单盘了一下谢存非过去的大半辈子,好像基本上都没有被人这样子夸赞过。 被父亲弃之不理,被继母冷眼相待,被弟弟冷嘲热讽。他的成绩并不出色,能力也很平庸,扔进人群里就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存在,毕业后几年进了父亲公司里做个勤勤恳恳的后勤职员,拿着每个月几千的工资当一个毫无建树的透明人, 这要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一个能力比较平庸的普通人,可是跟家里那个从海外留学归来一进公司便从管理层做起的弟弟相比时,他的平庸便成了一种罪过,会被人冠上不求上进和裹足不前的名头,被人一步步踩进泥里。 猫猫对着小电视叹了一口气:【他们只会靠一张嘴来杀死平庸,却根本不给普通人活路啊这是。】 将盘花一一折叠摆好后,那个小男孩子凑在谢存非身边说话,一口一个谢哥,谢存非对旁人统一的冷淡态度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不知世事的小公子哥为此萌生了那么点儿,似有似无的可能性。 谢存非沉默的干着活,等待晚上七点预定包间的客人前来。 然而等他到门外去迎接客人的时候,却看见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风度翩翩的领着一个女伴前来。 谢重山。 真是冤家路窄。 似乎是下了班后将人约来的餐厅,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的男人脸上含着笑,在看到谢存非时,那笑容不太明显的加深了些许,让女士先进入包间。 “哥,”他用仅仅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话,用手替谢存非整理了下他的衬衣衣领,暗声道:“还是这身服务员的衣服衬你。” 这不是**裸的挑衅是什么?! 陈琅本以为谢存非会一拳头挥上去,但男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仿佛没有听到刚刚那句话似的,对他说:“先生,请。” 谢重山唇角的笑容不变,朝他颔首,恢复了正常音量,“谢谢。” 那名女伴是谢重山的新女朋友,他在人前的时候一贯很能装,跟他那个暴躁的妈完全不一样,做事风格和处事态度倒是一贯的遗传自谢允梅。 上完菜后谢存非两人会在隔间外面静候,等里面的人有需求了才会进去服务。可跟以往上完菜就可以离开的情况不一样的是,这次谢存非全程都在包间里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离开包间的机会。 谢重山为了为难他不停的提了很多要求,这些要求俱都围着他对面那位女伴转,不但把谢存非支使得团团转,还让女伴产生一种他很在意自己的错觉,一时对这顿晚餐更加满意无比,一石二鸟。 忙完的最后谢存非撤下布巾,谢重山让他们离开之前开一瓶红酒。 被晾在一旁没什么经验又帮不上忙的男孩见状自告奋勇,“我来。” 随后便伸手要去柜子里拿一瓶新的红酒出来,谢存非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拦住他的动作,指了指桌旁已经醒好的红酒,示意他去倒好就行了。 男孩见状便托起那个圆盘,走过去直接将托盘放在了谢重山二人的餐桌上,没有注意到谢重山微微皱起的眉头,捏起红酒杯倒了一点点下去,姿态看上去倒是优雅无比,只可惜手不是很稳。 所以谢存非出去一会儿再回来的功夫,只看见男孩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想替惊叫的女伴擦去裙角上的酒渍,可惜那一抹红色很快就隐没进了布料里面,留下一团红色的痕迹。 男孩第一次闯祸,慌乱的连声道歉。而女伴一场约会的好心情被搅,脸上的表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为了这场约会她出门前精心打扮,裙子也是特意挑的,价格很贵,一洗就坏,虽说一条裙子的损失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被搅坏的好心情却是回不来了,沉着脸道:“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 谢存非放下托盘过去圆场,问清了事情原由,男孩将托盘放在餐桌上,这本就不是一件令客人愉快的事情,何况倒酒的时候还毛手毛脚的,倒完一被没放好又去倒另一杯,最后转身的时候醒酒器碰倒了其中一杯,直接全数浇在女士的裙子上了。 女伴并不接受调剂,再次对他说:“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这次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可见是很恼火了。 谢重山在一旁不紧不慢的浇油,“怎么回事呀,虽说我们预定的包间可能不是贵餐厅这边最昂贵的一个,但是派这么马虎一看就没做过的小服务员来看守包间,是不是有点敷衍和不应该呀。” 谢存非望着他暗暗揶揄的眼神,无声攥紧了拳头:“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等经理过来之后多番协商,最终敲定了解决方案。女士的裙子无法碰水也无法干洗,今天穿第一次,是全新的,他们需要按照原价赔偿,餐厅和那个男孩子分摊承担费用,而谢存非作为男孩子的前辈因为没有带好他,需要负连带责任,被餐厅罚了钱。 总的来说,是非常晦气的一天,而且还因为谢重山的存在使得这层晦气上面还要再加一层晦气,晦中晦。 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在门边已等待许久的猫猫迎接上来,来回蹭着他的小腿喵喵叫,柔软的身子在他腿边滑来滑去,像一条无骨毛毛虫。 谢存非将脸埋进他的肚子里,轻轻吸了一口。 陈琅:“喵。” 在外面辛苦了一整天,回家好好治愈一下叭。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叩叩叩,叩叩叩。 谢存非不动,看样子也并不打算去开门。可是门外那道敲门声却似乎很有耐心,间隔有序,一声不停,叩叩叩了半天,仍要继续。 许久之后谢存非才把脸从陈琅的肚子上抬起来,神色略有阴沉,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着卫衣和兜帽的身影,一道年轻声音从帽子下面传来,似乎轻笑了一声,“怎么脸色这么阴沉?看来是不待见我呀?” 陈琅好奇的爬到谢存非脚边,仰头看去,那个五官姝丽的漂亮男人恰好这时漫不经心的低头瞥了他一眼,“什么东西,哦?你还养猫了,看来堂哥离开谢家后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随后陈琅便听到头顶传来谢存非冷沉的声音,哪怕是对着谢兰阳的时候也没有表露过这么大的敌意:“你来干什么?谢诏。” 这奶牛猫不对劲10 哈喽小猫咪 谢诏在医院里实在无聊, 便对岑怡透露了一点点要出院的念头。随后岑怡便马不停蹄的替他办了出院手续,直接安排好一切后等待将谢诏接回家里养伤。 谢兰阳在一旁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谢诏总觉得逗他很好玩儿, 所以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膈应一下他, 也算为这无聊的住院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谢新雪很忙,而且和岑怡感情淡薄,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所以这半年来其实谢诏也不常见到他这位亲生父亲。 而谢兰阳就是因为岑怡这种一旦丈夫不在, 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无下限宠溺和包容才养成的嚣张性子。眼见她又要故技重施的这么对自己, 谢诏扶着额劝止她, “妈,不你用这么费心费力的,只是回家养手而已,我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不行, ”岑怡很固执, 拿出跟合作商谈判时的气势,“伤了手很多地方本来就不方便,我多做点准备怎么了?” 眼见她实在固执, 谢诏只好让步,含笑道:“当然可以了,我知道妈是为了我好。” 岑怡露出了欣慰满意的表情。谢兰阳在一旁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蹬上沙发半躺着吃薯片,碎渣掉得到处都是,见状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 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将门砸出一声巨响。 岑怡转头看了一眼,皱皱眉,随即朝谢诏露出个略显讨好的笑,“小诏不要介意,兰阳他……他以前就是被惯坏了, 他没什么坏心思的。” 其实有点好笑,直到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才知道人不是自己亲生的,岑怡自己心里也复杂得很。 谢兰阳在谢家里锦衣玉食,千娇百宠,被他们所有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却是养成了一副暴躁易怒,行事嚣张,做事不顾后果还总要别人追在后面帮忙擦屁股的性格。 而自己的亲生孩子却在外因为无人庇护而受尽了苦头,没人照顾,前半生都过得穷困潦倒。可他哪怕被接回来了却没有因此而骄矜虚浮,反而懂事体贴,性格温顺文静又讨喜,还知道关心自己;两人相比之下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岑怡甚至没有意识到,被谢诏的乖巧懂事一衬,她心底里已经开始对谢兰阳那骄矜跋扈的性子隐隐有点隔阂了。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孩子。 明明曾经总觉得他的口无遮拦,行事嚣张都是率直可爱,性子磊落的表现,可是一旦当那层隔阂出现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不满和裂缝只会越变越大。 她开始认识到,谢兰阳的不妥协,不退让,屡次对着谢诏阴阳怪气,甚至是充满敌意与恶意的针对模样,并不是率真,不是直球;那是不懂事,是不尊重,是不安好心,甚至依然把自己当成主人的,认不清自己目前处境和毫无自觉的表现。 跳出滤镜加持,她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真的把这个孩子给宠坏了。 谢诏的养父母,同时也是谢兰阳的亲生父母,早年都因为意外去世了,岑怡自觉这孩子没有去处,并且好歹也养了二十来年了,再怎么样曾经也是投入了真感情宠着养大的,有点舍不得他走,便也没用提出过要让谢兰阳离开。 可他现在怎么也应该要懂事点儿了。 谢诏看着岑怡的背影去敲谢兰阳禁闭的房门,他慢条斯理的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毫不意外的在一分钟之后听到谢兰阳一声带着怒气的吼叫:“滚!鬼才他妈的要去向他道歉,永远也别想!” 谢诏的唇角翘了翘,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岑怡回来低沉的脸。 “妈,兰阳他忽然怎么了?”他做出关心的模样。 “没什么事,”岑怡勉强朝他笑了笑,“就是可能有点儿不适应……” 不适应什么,她也没挑明。谢诏心里却清楚得很,无非是不适应他这个亲生儿子回来了,抢走了他的生活。而岑怡犹豫不决的态度对于一般人来说,只会让人恼火。 但是谢诏不在乎,在他的角度来看,岑怡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这个在事业上一向过于强势的女人把所有柔情都留给了自己的孩子,可她非但没有给予过自己孩子正确的引导,反而因为无限心软而不停的包容孩子的坏脾气,没有下限的多番宠溺和纵容,养成了谢兰阳那样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而现在因为他回来谢家了,岑怡那种无厘头的好意便都一股脑的转移到他身上来,仿佛要马上弥补这些年里对他的所有亏欠,以至于谢兰阳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每天都摆着脸色看人。 真是一家奇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啧。 谢诏放下茶杯。 岑怡忽然接了个电话,大抵是公司里有什么急事,她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最后疾言厉色的冲电话另一头的秘书说了几句什么,匆匆挂了电话就去门口换鞋,“小诏,妈妈有点事要去公司处理,我让阿姨给你煲了汤在厨房里,记得趁热喝啊,晚上早点睡,你身上有伤就尽量不要去外面了,妈妈先走了啊,明天再回来看看你和兰阳。” “和兰阳”三个字她似乎嘴说快了,因为害怕谢诏心里有隔阂,她有些懊恼的提起包包,连忙找补:“明天妈妈在外面带点你爱吃的桂花糕回来昂。” “好,”谢诏站起来,朝她温和的笑笑,“妈妈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岑怡的心那一瞬间好像被击中了,因为谢兰阳从来不会在家里等她,不会送她出门,不会和她说软话,更不会像谢诏这样站在门口注视着她离开。 谢兰阳从来不会这样,他只会去网吧喝酒,跟朋友出去赛车,在外面肆意挥霍,回到家里后就会因为她的一两句叮嘱而大发脾气,嫌她烦跟她吵嘴,吵到最后会以谢兰阳摔门离去为收尾,徒留家里的一地鸡毛,然后在外面循环往复的继续之前那浑浑噩噩的玩儿乐生活。 在人离开之后谢诏踮了下脚尖,轻轻合上大门,走到谢兰阳的房间门口含笑道:“兰阳,快出来呀,妈说厨房里煲了汤给我们喝哦。” “滚!别他妈来烦我!”谢兰阳隔着一道门暴躁出声,骂了几句脏话。 静了一会儿,谢诏离开门口,“那我喝完就先回房间了哦,你随意。” 谢诏说完,戴上口罩和卫衣帽,两手插兜溜达着出了门。 —————— 谢存非的猫很怪,但是具体哪里怪,他有点说不上来。 谢诏站在门口,朝他晃了晃自己受伤的手。 谢存非脸色阴阴沉沉,但最终还是让他进来了。 进来后的人左右环顾,笑了笑,“你这看起来过得不错啊,还有心思养猫。” 谢存非把陈琅抱回房间,在外面讲话。陈琅支着耳朵听了半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扒开门,探出了半颗猫猫头,暗中偷窥。 谢诏半垂的眼睛抬了抬,和他对上视线。 那颗猫猫头做贼一样猛的缩了回去。 他轻笑,“你这猫还挺有意思的。” 谢存非阴着脸,“不关你事。” 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了什么,陈琅甚至在房间里窝着睡了一觉,醒来后小客厅里便只剩谢存非一个人。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陈琅过来也没有出声,而是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明天就不去兼职了,带你出去走走吧,阿良。” 到了第二天,为了意思一下,谢存非给他带上牵引绳,开始出门,结果没走出多远陈琅就累瘫了,走不动道,硬是要谢存非抱着,扒对方怀里一边晃晃悠悠一边到处看风景,巴适得很。 大抵是走了很远的路,连周围的建筑物都开始变得高且密集,陈琅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带着自己往市中心走。 人流量在慢慢的变大,一路上陈琅招惹了不少视线,都在夸男人怀里这只猫真好看,看起来干净又圆润,眼睛也很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养得很好的宠物。 最后谢存非停在一张行人靠椅上,坐着摸了摸陈琅的脑袋,目光平静的看着前面一片施工地,各种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摸着陈琅的力道很轻柔,目光里却有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眼前的施工地是谢重山名下的项目,准备在这附近建一片娱乐区域。 明明身上都流着来自同一个人的血液,一个已经身居高位,拥有自己的团队和交际网,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另一个却是仍在社会基层挣扎,每天过着社畜的生活拿着微薄的工资,在出租屋里和自己的猫相依为命。 陈琅想仰头看看谢存非。 明明是亲兄弟,但两人之间却有这样的落差,他很好奇,谢存非心理有没有过类似于嫉妒或者不甘的念头。 可谢存非表情平静,看那片施工地时和看路边被人遗弃的破铜烂铁没什么差别。陈琅用爪子摸摸对方的下巴,迎来对方低头时的温热鼻息,暖乎乎的扑在他一张毛毛脸上:“累了吗,想不想回去?” 圆圆的猫瞳仔细的凝视着那张脸上的每一丝每一毫表情。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者说,这个世界里的攻略目标,除了躁郁症让他看出来之外,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人总给他一种……跟那个三十七岁成年版的赵宇声,很相似的感觉。 8485推了推眼镜,【你要知道,虽然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但是变.态的反派千遍一律。】 陈琅:【……】他从谢存非膝头爬起来,喵喵两声,示意谢存非把牵引绳摘了,他要去找个地方小便。 谢存非将牵引绳拿下来,“阿良要早点回来哦。” 陈琅:【喵。】他跳下膝头一脑袋扎进草丛里,跑出去很远,直到听不见人声了,这才忍着羞耻在草丛里解决起生理问题来。 解决完之后陈琅甩了甩尾巴,准备顺着原路返回,结果却迷路了。 他跑得太远了。 陈琅试着叫了几下,并没有人回应他。他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越走越远。走出去没多久陈琅就不行了,瘫在地上,【好累。】 8485看他圆润的身形,恨铁不成钢,【你瞅你胖的,走两步路就大喘气,谢存非都快要抱不动你了没发现吗?】 陈琅对手指,【哪有,真的…真的有这么胖吗?】可是他觉得他也没吃多少啊。 【是的!你已经比正常猫咪的体重重了整整五斤了。】 陈琅:【呜呜呜。】可是不停的吃就是安逸中猫咪的本能啊。 8485:【……都叫你控制点儿了,我把回去路线给你,谢存非还等在那儿,你自己慢慢走回去。】 陈琅低着脑袋,小媳妇儿似的:【好哦。】 他一路走走停停,实在累得走不动道儿了就歇在一块草丛中的井盖上卧了一会儿。然而没一会儿就有人眼尖,扒开灌木挤进来。 “哈喽小猫咪。”一个山东口音的女人。 陈琅实在有点儿累了,卧在那儿没动,也没睁眼。 “嘬嘬嘬,哈喽哈喽,小猫咪。” 陈琅:“……”他感觉到有人靠近。 “噢,你真……你真胖,你真可爱,你简直是我梦中情猫。” 陈琅揣着手手,不知道该睁眼还是不睁眼,没一会儿头顶就试探着放上了一只手。 “我能摸摸你吗,噢!它让人摸,它让人摸,它让人摸诶!” 陈琅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于是跳起来,高冷的甩去一眼:待机,勿扰,江湖再见! 他冷酷的甩着一肚子肥肉离开。 等他回到谢存非等自己的地方,却见谢存非正在跟一个男人讲话。 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的一派精英模样,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公事公办的礼貌和得体,给谢存非递出了一张卡片。 男人叫穆英政,隐在镜片后的眼尾细长,没有表情看人时便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正在对谢存非说着什么。 陈琅在原地等了片刻,想起剧情来。 在原剧情里,谢存非这个反派忽然跳出来作妖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借什么人的手忽然就得势了。 至于他受到的是谁的帮助和指使,幕后的人又是谁,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些全都没有提及过。 这奶牛猫不对劲11 猫生转折点 陈琅的爪子因为在外面踩过不少地方脏脏灰灰的, 回到家后谢存非将他抱进浴室里洗澡,那位叫穆英政的男人给的名片就这么被随意搁在桌上,风一吹就能带进垃圾桶里。 陈琅搭在水盆边缘顺着门缝向外张望, 不懂他明明应该就要迎来人生的转折点了, 为什么反应却这么平淡。 “在看什么?”男人低着头, 用手替他搓洗身上的毛毛。 陈琅眨了眨眼睛,对着小鱼干方向正要再喵一下, 8485的声音幽幽传来, 【宿主,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减肥了吗?】 【哪怕是小猫咪减肥也是需要忌口的哦。】 陈琅蓦的闭上嘴, 忍住了。 洗完澡出来吹干,陈琅开始像个蒲公英一样掉毛。男人连打几个喷嚏, 去抽屉那边给他拿个梳子,回来后整个人却愣在了门口。 床上坐着个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身形,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淌湿了被单, 身后一条大尾巴在无聊的甩来甩去,听见门口有动静, 他回过头来, 露出一双浅黄色的竖瞳和藏在发间的猫耳,身上□□:“喵?” 一声毕, 他自己也愣了愣, 猛的站起来:“卧槽?” 身上凉丝丝的, 陈琅低头看见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 猛的又坐了回去:“卧槽?!” 谢存非张了张嘴,在他的反应里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阿良?” 陈琅又下意识喵了一声回应他。 反应过来后他捂住脑袋。 完蛋完蛋, 建国后成精,他会被抓起来关进小黑屋里研究吗? 可谢存非却只是在门口愣了愣,随后拿着毛巾过来替他盖住脑袋,慢慢的揉搓起湿漉漉的头发来,“阿良不要怕。”他捏捏他藏在头发里的耳朵,薄薄的,手感很好。 “我会替你保守你的小秘密的。” “……” 把头发擦干了还有那条毛绒绒的尾巴,陈琅攥着自己的尾巴不松手,有些警惕的躲到床角,拿那双棕黄色的眼睛看着他,“我……我可以,自己擦喵。” 声音很柔亮,腔调也很软,符合他还是只公猫时那又娇又嗲的叫声。 谢存非见状没有强硬的靠近,将毛巾递给他,“阿良会擦吗?” “会的喵。”陈琅小声。 他当猫当久了,一时有点不适应人的身体,笨拙的拿着毛巾摁住那条不听话的尾巴,努力擦干上面的水渍。 【统统,】陈琅暗中咬牙切齿,【怪不得都说猫和猫的尾巴是两种生物。】 他总觉得自己的尾巴好像要脱离自己的身体独自成精了。 8485:【是你自己太紧张了,情绪控制不好,尾巴也就不好控制。】 眼见他擦个水渍都能不小心把自己的一团毛从尾巴上薅下来,谢存非结果毛巾,叹气,“我来吧,阿良有点笨手笨脚的。” 他小心的摸了摸那块差点被陈琅自己薅秃的地方,用毛巾轻轻的将上面的水一圈一圈的擦干,然后拿出吹风机,“怕不怕吹风机?” 陈琅摇头。 于是谢存非替他把头发和尾巴都慢慢的吹干,偏偏这俩地方陈琅都比较敏感,抿着唇哆嗦,【统统,我好像还没穿衣服。】 8485:【你才发现啊。】 谢存非慢条斯理的替他将头发和尾巴都用梳子梳了一遍,看着陈琅手脚无措安放的羞涩模样,这才恍然似的:“啊,我都忘了阿良还没衣服穿,”他用手指圈着那条尾巴,慢慢的往下抚摸,“家里也没有新衣服,阿良介意穿我的旧衣服吗?” 陈琅继续摇头,耻于开口,因为他一开口那声音就跟撒娇似的,他自己都觉得很怪。 谢存非给他换上自己的旧衣服,发现大了一点。 镜子前的男孩子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猫瞳,肤白脸小,身子骨比寻常男人纤细很多,明明是窘迫的神情,却莫名让人瞧出一股流转的媚态在其间。 猫天性便是如此,声音嗲,性子娇,骨子媚,不论公母。 明明还是只猫猫时天天臭美的在镜子前照照,变成人之后就变得不好意思了,眼神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镜子。谢存非理了理他的衣领,掌下皮肤莹白剔透,每一处都生得很秀致。 他莫名想起一个词。 冰肌玉骨。 倒是很贴合。 陈琅疯狂敲系统,【卧槽统统,我成精以后是长这样的吗?】 【怎么一副妖妖娇娇的样子啊?】 【我怎么比谢存非还矮一截?还小了一个号?】 他发出灵魂疑问:【你不是说我体重超标的吗?怎么我变成人之后看起来这么弱受?】 8485捻着佛珠,心平气和:【接受事实吧,既来之,则安之。】 它整只统都流露出一种佛性的光辉:【不用怀疑,其实这就是弱受的身体。尤其是那种柔弱的,楚楚动人的,动不动就掉眼泪,各种惹人怜惜的,弱受的身体。】 8485微笑:【你的眼睛,自己看看,很灵动是吧,哭起来就是梨花带雨的效果哦。】 陈琅:? 【你的声音,自己听听,很软是吧,不过你越哭的话别人会越想听你哭哦~】 陈琅:?? 【猫猫修成正果不容易,记得好好珍惜猫猫的身体,虽然猫猫成精之后魅惑技能满点,】8485道:【平时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到地上有钱或者有肥皂的话千万不要捡,小心是陷阱,或者是背刺。】 陈琅:??? 桥豆麻袋! 可系统说完这些话之后便开始安静如鸡,无论陈琅怎么敲它都不予回应,现在陈琅有理由怀疑,那个幸运转盘从一开始会不会就是系统的阴谋。 说不定抽到这只奶牛猫根本就不是概率的问题。 可恶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暗箱操作,它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对自己说抽到一只猫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它还对他说有宿主抽到一只臭鼬的那件事根本就是系统编来骗他的吧! 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倒霉! 明明倒霉的人一直都只有他自己一个! 就这样以人的形态生活了两天,陈琅战战兢兢,却发现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谢存非看他的眼神也一如既往,跟以前看他还是一只猫咪时没有任何分别,只不过自从他变成人之后不再给他吃猫的食物,而是尝试着给他煮人吃的东西。 陈琅吃得很欢快。 谢存非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依然是对待一只猫的态度。 这不是很正常嘛! 陈琅终于放下心来,然后系统就出现了,【嘻嘻,其实我骗你哒。】 陈琅:? 【哪有什么万人迷,总不可能你哭一哭别人就会喜欢你吧。】 陈琅:?? 【你会因为一张脸而莫名其妙的突然喜欢上别人,并深深为此迷恋,从而不可自拔吗?】 陈琅:…… 【你好老实,】系统喟叹,【我就喜欢你这种好骗的瓜娃子,】它晃了晃,声音奇怪,【主要是看你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魅力迷倒别人的样子真的好…哧……】 陈琅品了品,系统发出的最后一个语气词令他熟悉,十五分钟之后他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系统你骗我就算了,你是不是在笑?】 【没有,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不论有多好笑,都不会笑的。】 陈琅气血上头:【除非忍不住是吧?】 【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嘁嘁嘁嘁嘁嘁嘁……】平稳到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音堪比满级嘲讽。 他一气脸皮连同后颈就会浮上一层很薄很淡的嫩红,谢存非站在他身后用指腹轻轻按了按那截白皙细长的脖子,他单只手就可以轻易的拢起其后颈,抚上去给人种一折便断的错觉,脆弱得应该摆上玻璃柜里供人观望。 谢存非用五指比了比,掌心里的茧子微不可查的擦过那片肌肤,惹出对方喉咙里的一片咕噜咕噜声,以为他在像以前那样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全然信任的依赖模样…… 最终谢存非的手还是移开后颈,放在了他的脑袋上,指间夹着其中一只耳朵,轻轻的来回揉捏触动,随后清晰的听见对方喉咙里的咕噜咕噜声在慢慢变大,很舒服的样子。 怎么就这么乖呢,还把后颈毫不防备的向他露出来。谢存非半垂着眼睛,神色有些暗晦。 这奶牛猫不对劲12 表 里 不 …… 陈琅变成人形的时间自己控制不了, 偶尔会莫名其妙的突然变回猫。 然后低头喵喵喵旋着一盒猫罐头的时候,又会控制不住的突然变成人,满脸懵逼的扬起一张糊着肉冻的脸, 看谢存非拿过一张热毛巾走过来给他擦脸。 陈琅莫名有种……谢存非正在养儿子的错觉。 温热的毛巾抚过脸颊, 稍稍一用力就会在细白的脸皮上留下红印子。陈琅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残余的肉渣,一截粉色的小舌头飞快的向唇角探了探, 还没看清便很快收了回去。 谢存非裹在毛巾里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声音温和,“今天我要出去一趟,有个人要见,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去哪里喵?”陈琅朝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好看的猫瞳望着他。这在猫咪中是示好的动作, 四舍五入也算是冲他撒娇了,声音里始终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柔软意味。 “不会很远的。”谢存非摸摸他的脑袋。 “那这个怎么办?”陈琅朝他动动自己的耳朵。 毛绒绒的耳尖在黑发间微微抖动, 很可爱, 看得人直想伸手捏一捏。 “没关系,”谢存非低声:“藏起来就好了。” 出门时陈琅穿着宽大的卫衣, 戴着帽子将两只耳朵都藏起来,尾巴被他自己团了团,实在塞不起来,无论怎么样裤子后面的屁股都会有一团迷之突起, 所以谢存非帮他把尾巴缠腰上, 再用宽大的衣服一盖,就看不出来了。 陈琅别别扭扭的跟在他身后出了门,衣服裤子都显得很宽松,性子看起来也有些畏畏缩缩的,咋一看倒让人生出种异样的怜惜。 谢存非领着自己的猫出门, 对方走路还不太顺畅,磕磕绊绊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低着脑袋动作小心,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的不同于常人的眼睛。 谢存非走走停停,最终领着他走到了路口,一辆黑车侯在那里,司机毕恭毕敬的对他:“您终于来了,请上车,穆先生已经等着您很久了。” 谢存非先把陈琅送上车,陈琅扒着车门,莫名对车有一种恐惧。 大抵是因为原本的猫猫是被车碾死的,所以在这具身体里面留下了的害怕本能。 陈琅想努力一步跨上去,奈何身体都在哆嗦,谢存非看出他的不对劲,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乖,没事,一只脚跨上去就好了,慢慢来。” 陈琅紧张得直想平地摔,抬个脚的功夫他都能被车门拌一下,穿在他脚上大上好几码的鞋子掉下来,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司机在后视镜里观察着他们的动作,没吱声,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上看见了情况却并没有过来帮忙的打算。 将鞋子拾回来,谢存非不急不缓的捉起陈琅一只脚,将鞋子套了回去。 8485:【哇哦。】 陈琅有点烦它:【怎么了?你又突然有什么高见?】简言之你又在憋什么屁。 8485把刚刚谢存非低着头给他穿鞋的画面拍下来,【你看看像不像童话里的王子在给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它上网搜索童话灰姑娘,随便下载了一副插图,然后调了下两张图片的透明度重叠在一起。 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七。 陈琅:【……】 陈琅:【你很无聊吗?】 8485:【这倒没有,主要是猫猫小公举的胖爪子很可爱,忍不住发出感叹。】 什么猫猫小公举,陈琅觉得系统在内涵他,低头看见谢存非单手圈住了他的脚踝,虎口恰好抵在瘦突的踝骨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摩挲了一下。 这叫胖爪子?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乱扣帽子,8485给他传了一张图片:【你要知道,我们系统最擅长的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图片里是只戴着白手套的猫猫爪,正在费力的挤进一个特小号的芭比娃娃高跟鞋里,一只小脚趾因为胖得塞不进去而委屈的露在外面,显得十分窘迫且可怜。 【这是你的本体穿鞋现状。】 陈琅激动:【呱!】 8485:【你在蛙叫什么?】 陈琅清了清嗓子,接上之前的愤怒,【滚啊!】 【哦。】8485瞥了眼他库存里蹭蹭蹭往上涨得不正常的积分,决定不通知他先。 掌心里仿佛还停留这方才的触感,谢存非微不可见的摩挲了下掌心,眼角瞥见他的猫正乖乖坐在自己身旁,手指还下意识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忽然就觉得出这一趟门也没有这么无聊和不必要了。 以后可以多带带他出门,谢存非想。 穆英政约见他在一间酒楼,中途陈琅说想上厕所,结果去了之后久久不回来,谢存非追进去之后只看见一个隔间是关着门的,他试探的敲了敲门,“阿良?” 里面传出一声小小的猫叫,还有着急挠门板的声音。 陈琅突然就从人变回去了。还因为够不着门把而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出不来。 谢存非把它弄出来的时候地上都是陈琅穿出来的衣服,他将衣服叠好收进自己包里,外面引路的服务员诧异的看见他抱着一只猫从卫生间里出来,明明进去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猫的身影。 酒楼里是不给宠物进来的,他们去隔间交谈的时候陈琅被交给了穆英政的人照顾。眼见他频频回头望陈琅被别人抱在怀里,穆英政说:“不用担心,交给我的人你大可放心。” 然后陈琅就被带走了,离开的时候经过门口,陈琅看见迎宾在领着另几个人进来。 商务酒楼总是很多这种谈生意的,陈琅本来没过多在意,直到他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瞥见跟在一个男人身后的大高个,肌肉虬结,人高马大,走路生风,不是他楼下那个佩奇大哥是什么? 陈琅猪躯一震,忙往保镖怀里躲,好不容易躲过那道目光,眼看着就要离开大门,不由松了一口气。 话说那个佩奇大哥跟着的人,他仔细回想一下,总觉得长得很眼熟。 8485替他点了一下,【那男人是谢存非的父亲,谢允梅,跟合作人来这里谈事情的,看不出来吗?】 陈琅愣了愣,【这么巧?】 【不巧,没碰上。】 不知道为什么,陈琅有些失落,他被抱着离开了那座酒楼。 戴着墨镜的冷酷保镖冷着脸将陈琅抱去停车场,然后陈琅就被侯在下面同样戴着墨镜的另外三个冷酷保镖里里外外的撸了个遍,亲眼瞧着那些长着一张硬汉脸的西装男是如何对他噘着嘴眯着眼睛说么么咪咪哦呦好可爱咪咪快给我亲一下啊啊啊好乖好乖时,陈琅忍不住伸出了拒绝的爪子。 那一天陈琅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反抗,但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破防失陷了。 傍晚的谢存非从保镖里接过精神萎靡的陈琅,分明瞧见那保镖嘴边还挂着一丝细细的白色猫毛。 他直接沉了脸色,根本不管身后张口还要再说一些辞别体面话的穆英政,转身就走远了。 走出很远谢存非的脸还是冷的,拳头紧紧攥起来,努力抑制着当街发疯跟他们打起来的冲动,直到陈琅碰了碰他胸前的衣服,喵了一下,这才唤回他濒临失控的神智。 谢存非终于抱着他找个地儿坐下来,双膝微微曲起,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用陈琅的话来说,就是好像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人不经通知就拿走然后玩了很久才还回来的那种不乐意和委屈。 陈琅支起上半身,拿鼻尖碰了碰他的脸。他在变成人时根本不会对谢存非做这样的动作,而谢存非将快要在地上盯出一个洞的视线终于动了动,挪到他身上,里面那点冷意才终于慢慢褪去。 公园门口有人在做活动送气球,摊位旁边立着一块立牌,是个妩媚多姿的女明星。陈琅有点印象,偶尔会在电视上看见她,蛮火的,好像还跟谢存非同岁来着,三十多的年纪了依然保养得像二十出头,一颦一动间又多了些年轻女星所没有的成熟阅历感。 这些摆摊的人很有心机,放立牌的位置刚刚好,还挺养眼的,吸引路人的视线和注意力。 谢存非见他直盯着那块立牌,于是问他:“你想要那个吗?” 其实陈琅没多想要,但是谢存非已经起身朝摊位走了过去。 领取气球的步骤很简单,扫个码进个群注个册,气球到手后陈琅却抱着不愿意撒手。 你说打脸? 气抖冷,打脸就打脸,毕竟一个猫猫形状的气球谁能不爱?! 男人捏捏他的后颈,好像早就猜到他的反应似的,极轻的笑了一下,声音散在人群里,仿若错觉。 一人一猫一路慢慢的溜达回家门口时已是傍晚,刚好进门,刚上完锁,谢存非怀里一重,刚低头就对上两只猫眼睛,陈琅小声喵了一下,假装现在自己还是一只猫,因为突然变化导致重量加重,他怕自己掉下去,两只手下意识紧紧箍住了谢存非的脖子,尾巴尖儿有点炸毛,一圈一圈紧紧的直接环在谢存非身上。 很娇妻的姿势,他自己没发现。谢存非也没点明,反而将他掂了掂,成功看到陈琅被吓一跳后更加的抱紧他。 而且没穿任何衣服。 8485捂眼:【这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伤风败俗。】 【叮~有200积分掉落,已自动存入您的账户里,加油呢宿主,看来任务目标对您的态度十分喜爱呢,请再接再厉哦~】 这奶牛猫不对劲13 我一进门就看到常…… 谢重山回了一趟家, 看见自己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等待了许久的模样。 “爸。”谢重山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谢允梅没有应他,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膝头, 闭着眼睛沉默。 他一旦不吭声的时候谢重山就会开始怂, 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跟在外面所表现出来的圆滑不同,他是真的有点怕他的父亲。 父母婚姻貌合神离,谢允梅的性子向来不动声色, 而祁黛林暴躁易怒, 两个人走到今天没有散开全是为了维持两家人的体面,哪怕是在家里的时候也是极少交谈。 自谢存非走后谢允梅便更少的待在客厅里, 几乎要在书房里生了根。 从他的角度来说,其实他对这位父亲的很多地方都感到不解。谢允梅不是个大度的人,心眼儿极小,但偏偏很能装, 他可能对谢存非是在乎的,但却又对他异常冷待。谢允梅和祁黛林之间门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所以对他这个小儿子也从未过多管束过,可他偏偏很羡慕谢存非。 羡慕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能够得到父亲真情实感的脸色, 哪怕是厌恶亦或是嫌弃,但起码在谢存非这里, 父亲这个角色起码不是平板的, 空白的,没有任何色彩的一个名词,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不像对他一样谢允梅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责任和义务,就像那种网上免费赠送的可套用模板, 千遍一律。 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不停的明里暗里针对谢存非,有时候也分不清究竟是觉得好玩亦或者是单纯的恶意发作……还是因为那点不可见人的嫉妒心? 谢允梅沉默够了,缓缓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心不在焉的?” 谢重山回神,“嗯?” 谢允梅缓缓皱眉,他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上周从他手里流失掉的那个机会。本来能谈到的合作商被错过了,因为一点不可告人的私人恩怨。 说起这个,谢重山低下头,一副挨训的模样。 他无可辩驳。 良久后听见一声叹气,谢允梅当着他面起身,淡淡道:“下次别再犯了,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不管这是你吃不吃得下的东西,你都得试着去争取。” “是。” 亲眼瞧着他爸的背影施施然离开,谢重山脸上的羞愧慢慢淡下来,没了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心情。 驱车离开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看到原本已经回了书房的谢允梅,正将上半身支在一楼阳台的栏杆处抽烟,蹙着眉看他的车屁股消失在大院门口。 谢重山去了自己名下的房子那里,刚刚打开门便远远瞧见了沙发上的女人。 宋洗玉用指尖不紧不慢的缠绕的卷发,淡淡瞥去一眼,没出声。 谢重山脱了外套,走近去从身后附身拢住了她的肩颈,一股温热的鼻息喷过来,“这两天怎么样?” 电视里正播放着当红女星的一款香水广告,谢重山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将鼻尖凑到女人颈间门轻嗅,“这就是你刚刚接的那款香水?” 浅淡的前调,幽幽的,慢慢侵占了鼻腔,等回过神来已经沉醉在其铺天盖地的醇厚气息里,容易不知不觉的上瘾。 跟她本人很像。 宋洗玉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脸:“热。”那上面做了红色美甲,衬得她皮肤极白,保养得当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犹如一十出头。 谢重山偏就爱极了她这股爱答不理的劲儿,上头了那么多年都没放下过,哪怕谢允梅曾经为此抽了他一巴掌,收回了部分股份,依然没能让他改掉。 “偷跑出来了?”宋洗玉侧着颈子,脸色不咸不淡,“难得上我这儿一趟。” “我想来的,就是没有空,哪能叫偷跑出来的。”谢重山语气温和。 宋洗玉慢条斯理的挽起头发,“是挺没空的,那个戴珍珠耳环的短发妹妹确实不错,”她看向谢重山,“至少比我年轻多了。” 谢重山愣了愣,随即笑道:“吃醋了?那是李总的女儿,我陪她吃顿饭,就能拿到这个。”他比了个手势。 “我不懂这些,”宋洗玉幽幽叹气,“我只知道我比你大了整整七岁,女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想。” 谢重山有些欣喜,“真吃醋了?” 他抱着人,说:“那个刘总你还记得吗?” 宋洗玉睨他一眼,嗤笑:“你说在片场里找我说要包养我的那个?” “是,我跟他们公司掰了,”谢重山继续嗅着他的头发,“跟这人合作看着糟心。” “哦。”宋洗玉没什么反应,也没再理他,眼睛看着电视,神色漫不经心的。 “准备拿什么报答我?” “你自己跟他们公司掰了,怎么让我报答?我也没说要让你出气。” “没良心的女人。”谢重山笑,一把搂起了她的腰,往卧室走去。 宋洗玉轻轻啧了一声,却没挣扎。 …… 陈琅仰头看谢存非给他做猫饭,揣着手手等吃。谢存非擦干净手,抱着他的咯吱窝将他抬起来,“好像又重了点。” 陈琅舔了舔嘴巴,当做没有听到。中途谢存非接了几个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挂了,陈琅睁大眼睛看着谢存非,盯着他往碗里加肉碎的手,跑过去轻轻蹭了下对方的裤腿。谢存非手一抖,肉便哗啦啦的往碗里掉。 他挂了电话,轻轻拍了下陈琅的脑袋,容忍了自家猫咪的小动作,端着自己的碗和陈琅的碗去外面客厅吃饭。 电视里还在播着前段时间门的新闻,当红女星宋洗玉被爆出被人包养的消息,不但被狗仔拍到了她和金主亲密接触的街拍,还被翻出她五年前,一十九岁刚刚复出那会儿,就被人传言已经被包养的“证据。 然而第一天她的金主便出面为她平复四起的传言,声称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只是考虑到要照顾宋洗玉的事业所以才将结婚的事宜一拖再拖。网上吃瓜的群众众说纷纭,说法不一而足。 可她的金主后来真的给她办了一场订婚宴,将两人的关系光明正大的,挑明了出来。 陈琅对着电视机甩甩尾巴,将自己碗里的东西都吃完了,然后跳上谢存非的膝头,向桌面上偷偷看。 那里摆着一份炒粉。 看清楚盘子里的是什么,陈琅一扭头跳到地上跑了。 谢存非真的好爱吃炒粉,可偏偏他自己做的炒粉无敌难吃,陈琅吃过第一口就差点哭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而谢存非自己却能够面不改色的把炒粉全部都吃完,所以说不愧是反派,真是让人望而生敬。 电视中娱乐新闻里的宋洗玉正挽着谢重山的手臂,看着镜头笑得妩媚漂亮,谢重山的目光便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导致网上评论的一致风向从各种阴谋论转向kswl。 所以谢重山死也不会想到,他养了整整五年的,安静乖巧不搞事的漂亮金丝雀,会在他们订婚后的第四天,卷走他许下的全部身家,跑了。 他也是一时被宋洗玉松口的态度给冲昏了头脑,那样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愿意收心跟他一辈子? 谢允梅知道这件事后把他叫回家里,得知他为了向宋洗玉表明忠心甚至是自愿将自己名下的财产转移给宋洗玉的,那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谢重山开过一句口。 谢允梅怒极,这辈子第一次扇了谢重山一个**兜,斥道:“鬼迷心窍!你脑子被虫子给蛀空了?!” 谢重山愣愣的,摸着中指上的订婚戒指不说话。 他想起宋洗玉虽然脸上表现得冷漠,可私底下会在半夜替他掖被子,她总是习惯早起,所以洗漱完就会给他挤号牙膏等他起床,她知道他胃不好,所以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做粥,在里面撒一点他喜欢的胡萝卜,然后在他出门前就习惯性的催他早上吃点东西…… 他不信这样一个表面冷淡,喜欢将情绪藏在细节里,五年如一日都从未变过的人,会一反常态的卷走他的钱跑路。 “爸,”他愣愣的说:“为什么,她要是冲我的钱来,可她这五年里没有向我要过任何东西,也没有花过我给她的任何一分钱。” 谢允梅居高临下,眉目沉沉的看着他,半晌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什么大情种吗?” “你现在就别再惦记她为什么要卷走你的钱去了哪里,不要急着追回,她既然敢这样做就肯定会留有后路,事出有因,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仔细想想自己手里那个工程项目到底有没有问题。” 谢重山一惊。 只见谢允梅面色沉沉的看着自己,“你真是和前些年一样没有任何长进。” 谢重山不敢反驳。 等他灰溜溜的从宅子里出来,摘下中指上的戒指,放在掌心里审视片刻,数度攥起五指想要狠下心扔掉,却仍是下不去这个手。 他刚刚一十岁的那年因为心高气傲,请求父亲给予自己一个历练的机会,觉得很多事情想要做到都是轻而易举,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便不知死活的让谢允梅从手底下分了一个项目给自己带。 后来他把这件事搞砸了,因为严重错误造成公司亏损,给谢允梅搞出一个很大的麻烦。 可那次他父亲没有斥责他,只是语气淡淡的问了他一句,“现在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一句话几乎让他羞愧欲死。 他幼时渴望父爱,渴望母爱,可父亲冷漠,母亲暴躁,没有一个人将心放在他身上,所以他总是铆足了劲儿想要以优异的成绩,优秀的表现来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惜的是事情被他搞砸了。 那天晚上他离开家里在外浪荡,久久不愿意回去面对谢允梅的冷嘲和祁黛林的责骂,所以才会产生逃避的想法,在公园椅上蜷缩了大半夜,又冷又饿。彼时年轻气盛不知反省,只会怨天怨地怨父母,认为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在后半夜里他因为抢了别人睡觉的椅子而被流浪汉摁在地上打,想掏出手机报警却被对方一把夺走,兴奋的摸着他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打算全部搜刮出来据为己有。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一个女声不知旁观了多久,终于冷淡的朝地上的他们开口,“喂,打死了人要蹲牢的,我已经报警了哦。” 那流浪汉一惊,抱着抢来的东西就跑,而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视线停留在被飞蚊萦绕的惨白路灯下,直到被刚刚出声的女人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正好提到他的伤处:“死了没,这我回家的路,没死就别挡道。” 他痛吟一声,费劲的蓄起一点力道,支起点儿身子转动眼珠,看见了一个面色冷漠的年轻女人,手里提着药袋,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脸色也有点苍白,但这些都无法掩饰她有一张顶漂亮的脸。 那张顶漂亮的脸朝他瞥了一眼,视线像在看路边毫不相干的蝼蚁,轻声的说:“要死就死远一点,别躺路中间门给别人造成困扰,好不好?”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谢重山收起戒指,最终还是没有扔掉,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衬衣,驱车离开。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心吧,就算他再怎么样不堪,底下依然会有谢存非这个废物在垫着。 这点永远都不会变的,不是吗? 废物谢存非在家里趁着自家猫猫睡着后不自觉的变成人形时,悄无声息的摸上床去撸他的尾巴。猫猫有些刺挠,在睡梦中不自觉的扭动,谢存非故意使坏,压住了他的双腿,阻止他乱动挣脱。 扭了半天,实在挣脱不掉,猫猫做了个被坏人捉起来送到宠物医院里做嘎蛋手术的噩梦,一直在很小声的叫唤,像在哭,尾巴讨好的卷在谢存非手腕上,宛若求饶。 谢存非以为自己欺负过头了,摸着他的脑袋安抚,成功听到喵喵叫的声音小了点儿,哼哼唧唧,变得像撒娇。他的目光软下来,力道愈加轻柔。 全程只有旁观陈琅梦境的8485才知道真相。 你知道吗?当小猫咪在梦里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一直哼哼唧唧的叫,那么嗲,那么软,他是在撒娇求饶吗? 不,不是的,其实他在骂街。 人类听不懂小猫咪的语言,所以当然不知道,其实小猫咪骂人可脏了。 48 这奶牛猫不对劲14 独立の宣言…… 谢存非出门买菜去了, 陈琅叼着猫条在房间门里晃荡半晌,猝不及防忽然变成了人形。 他懵在猫砂盆里,跳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猫砂, 跑去谢存非放间门里把他的衣服翻出来,兴冲冲的准备也出一趟门。 把耳朵用渔夫帽压住, 尾巴藏起来,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耳朵不舒服,被帽子压住了不但听不到任何声音还磨得很难受。 把帽子摘了,结果发现帽子上面有两个开口, 陈琅试着把开口弄开一点, 拿到头上比了比,赫然发现刚好可以透过这两个开口把耳朵弄出去。 陈琅试了试, 发现真的可以!他把帽子翻出来,这居然是谢存非特意给他买的开顶帽子。 这真的是……好骚啊。 他把帽子重新戴上去, 对镜子里的自己动了动耳朵。 没有大问题,可以当做它是假的, 是帽子上的挂饰。 这很k。 陈琅把帽子固定住,穿了件宽大的外套,在对着镜子藏尾巴整理耳朵的时候听到积分涨动的提示音, 【叮~有309积分掉落,已自动存入您的账户里, 请宿主查收,您当前的累积积分达11997,当积分达到12000时将自动触发幸运转盘,有一定几率获取“猫的第一条尾巴”的机会,请宿主留意。】 陈琅扭头:【?】 8485看着藏在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你忙你的出门去吧。】 他不明白陈琅这么傻白甜到底是怎么撑起一个公司当上总裁的。 【好哦。】陈琅高高兴兴的出了门,自己去外面玩。 谢存非有给过他钱,然后教他怎么使用,陈琅自己当然会用,但还得装出一副一知半解的懵懂模样,看他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引导自己,似乎想让他融入人类的社会。不过为了防止他出门走丢,谢存非不知往哪里搞了一个小天才电话手表,给他出门的时候戴着,里面有定位功能,方便不见人的时候随时找到。 陈琅对此总有种莫名的羞耻,但是每次自己出门的时候还是会乖乖戴着。 他顺着巷子离开,朝市区走去,中途偶尔也有人会看向他的耳朵,但都以为是挂饰,看了一两眼便收回了视线,直到一个小女孩噔噔噔跑过来,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大声道:“哥哥,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陈琅:“……”啊这 眼见对方盯着他的耳朵满眼都是期待,陈琅不得不败下阵来,小声道:“可以哦,不过要轻点儿…” “好呀!”小女孩一口答应下来。于是陈琅半蹲下来,微微侧着脑袋,让她摸自己的耳朵。 小女孩一开始还有些怯意,然而手指一碰到耳朵就被那种触感深深吸引,忍不住越rua越大力,越rua越沉迷:“哥哥,你的耳朵好软呀!” 陈琅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强忍着尴尬笑到,“是…是吗,啊,哈哈……” 救命,耳朵好痛。 别拽,算我求你了。 呜呜呜。 女孩的妈妈走过来,制止了对方还想继续把玩那对耳朵的意图,将小女孩带了带,用有点严肃的语气道:“欣欣,不要这样,不礼貌哦!” “妈妈,”女孩咯咯笑,“哥哥的耳朵好好玩,我也好想要。” 陈琅瞳孔地震:啊?!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见女孩妈妈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问道:“小弟弟,请问你这个耳朵是在哪里买的呀?”她仔细看了看陈琅的眼睛,看得陈琅忍不住眼神躲闪,良久后才恍然大悟的说:“啊,你还戴了美瞳,你是在cspy吗?” “啊……”陈琅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随后连忙点头,“对,是是是。” 女孩妈妈跟他问这些是在哪里买的。 陈琅汗颜,磕磕绊绊的搪塞过去,就说自己这身装备是参加活动送的非卖品,他也不知道可以从哪里买得到,眼见女孩跟着妈妈蹦蹦跳跳的离开,陈琅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揉揉自己被捏疼的耳朵。 等他走到自己想要去的地点时,发现那片施工地居然已经停工了。 陈琅站在门口张望片刻,轻轻蹙起眉头,正想问8485一点儿事,结果忽然听到一道提示音,【叮~有15积分掉落,已存入您的账户里,您当前累计积分共达12012,达到第一次触发幸运转盘的条件,请宿主在一分钟之内参与转盘活动,否则过时失效。】 【卧槽这么突然!】陈琅吓一跳,赶忙点击【参与】。 只见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一个转盘,就是那种红黄相间门的普通转盘,只是上面的字就有点不对劲。 红色大字代表头等大奖,陈琅看着那条显眼字体“猫的第一条尾巴”,有些心动,【系统,这啥意思呀?】 【字面意思,你自己看。】 除了这条,转盘上的选择还有很多不对劲的名字,例如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人体哲学概论”“拖拉机修理技术”等等一系列令人迷惑的技能,让人光从字面意思看着就觉得非常费解。 【时间门快到了,快转,】8485催促他,【这上面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会让你亏的,幸运转盘相当于是赠送技能的一个渠道,除非你——】 它话还没有说完,陈琅就转动了转盘。 指针滴溜溜在转盘上饶了好几十圈,最终陈琅凝神屏气,见那指针的指向渐渐慢下来,而后慢悠悠的停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陈琅凝神细看,念出上面的字:【独立の宣言?这是什么东西,奖品么?好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转到“第一条尾巴”那里了。】 8584沉吟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不好,快点击放弃——】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不好,这是什么玩意——】陈琅话到一半,嘴忽然不受控制起来,开始同手同脚的往旁边天桥的楼梯上走去。 眼见着一步一步走上了通行道,他费劲全力依然无法控制身体,忍不住慌乱起来,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停在了栏杆旁边,面向着车流与人群,忽然大开大合的像个大摆车一样抡起了双臂,气沉丹田:“我是傻逼。” 一字一句,字字铿锵,句句坚定,语调起伏。 话一脱口,陈琅惊呆了,过往路人抬头看见他,不明所以,也惊呆了。 陈琅再次开口,掷地有声:“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 楼下路过的小孩子被吓到躲在大人的身后,满脸的惶恐不安:“妈妈……我害怕。” 陈琅的嘴巴不受控制,他极力制止,然而效果甚微,反而显得面目愈发狰狞,声音变得更大了。 “我他妈是傻逼啊!是个大傻逼!!!” …… 路过的人皆对他指指点点,还有的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拿起手机报警。 索性陈琅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独立宣言终于在三分钟之后结束,他瘫倒在地上,接受着来自周围众人的目光谴责。 【8584,】陈琅的眼角轻轻划过一滴悲伤的眼泪,【我恨你。】 8584:【……】 8584:【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这么多好东西偏偏抽到这么个玩意儿。】 【不,我恨你,我恨你……】陈总双目无神,喃喃道,【你根本就是个坏人。】 8485:【……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就当是我做的吧。】 陈琅呜呜呜,【坏人,坏人,坏人……】 就在他不停喃喃的时候,那原本即将消失的幸运转盘指针极其细微的动了动,往“猫的第一条尾巴”上偏移了一点点。 【叮~您已获取道具:“猫的第一条尾巴”,已存入您的小仓库里,请宿主记得查收~】 那天陈琅落魄的回了家,连尾巴掉出来了也没有察觉,索性众人都以为他是搞cspy的,全都没当回事儿,就这样让他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家中。 谢存非已经做好了饭在家等他,替他摘掉了外套和腕子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温声:“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陈琅大受打击,整个人就像萎掉的玫瑰一样慢慢塌在他身上,“今天不开心喵。” 谢存非怔愣了一下,手掌慢慢覆在他的背上,随即轻轻抚摸起来,“怎么了这是?” 陈琅拿掉渔夫帽,甩了甩耳朵:“耳朵疼。” 眼镜框被他放在桌面上,却被甩动的尾巴不小心扫下去了,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但是没人会顾得上它。因为陈琅被谢存非整个人抱起来,哄小孩一样:“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 陈琅总不好跟他说自己当街发疯被人当成变态了,于是支支吾吾,被男人放在桌前的时候落了座儿,化悲愤为食欲,努力的干起饭来。 谢存非还没吃,温热的手掌捏了捏他的后颈,“吃慢点儿,当心呛到。” 连接炫了一大碗,陈琅终于想起什么似的,问谢存非,“我今天去外面,看到了之前我们见过的那片施工地,”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片说要建个娱乐区的地方,好像突然停工了。” 他端着碗,问谢存非,“这个地方为什么忽然就不动了呀?” 谢存非笑笑,他的眼瞳较常人来说偏黑很多,处在阴影之下时很容易辨不出里面的神色,“阿良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等他建成之后,你想过去玩吗?” 陈琅挠挠脸,“不——啊…是的喵,我还有点期待,一直想过去看看喵。” 谢存非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说,“那地方是我弟弟手底下的一个工程项目。”他摸着陈琅的头,“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吗?” 陈琅思索片刻,“就是那个嘴臭的大坏人吗?我记得他给你发过不好的消息喵。” 他的称呼让谢存非笑了笑,眼神柔软,“对,就是他。” 他声音不大,笑着说:“他应该就要遭报应了。” 早年的谢重山比现在要轻浮很多,唯一闯下过一次大祸就是那次找谢允梅让他给自己一个历练的机会,准备让自己大施拳脚,做出一番成就来,一鸣惊人,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老实说,这种想法确实少年心性。 谢允梅给了他一个工程项目,并跳过项目法人,让他成为实际执行人,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不知天高地厚,同时也因为急于求成,缺乏经验,找的承包方资质不够,但是经过对方多番忽悠,成功让他签了合同,还为此洋洋自得,只等待验收成果,让谢允梅他们都吃一惊。 事实上谢允梅后来确实吃了一惊。 那承包方资质不够,其规模也不足以吃得下这么大一个工程项目,便对其进行了一次分包。 这是不合法的,那些人瞒着偷偷干,而谢重山许是因为恃才自傲,并没有过多的上心去跟进这个项目,还真就被他们给瞒了下来。 再后来,工地因为没有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导致出了意外,一名工人在高空作业时掉了下来,当场身亡。 项目急停,还泡在酒吧里醉生梦死的谢重山被叫回家里。谢允梅将承包方那些破事儿查了个底朝天,理成一沓厚厚的资料摔在匆匆赶回来的谢重山脚下,语气淡淡,冷嘲道:你现在,可知道这天高地厚了吗? 谢存非不紧不慢的往碗里夹了一筷炒粉,说:“有时候欠过的东西,始终还是要还回去的。” 49 这奶牛猫不对劲15 小动作 谢重山望着自己打出去不知道几百个但依然石沉大海的电话, 忍不住弯腰撑住了额头。 宋洗玉就像是直接人间蒸发了一样,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将上一个验收的工程项目结清之后,他的公司忽然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问题, 因为管理不当导致手下员工多次出现纰漏却瞒着没有上报,或者也有可能是被人故意使然,所以资金链一断这些问题就忽然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谢重山自然察觉到了公司内部有问题,但他现在暂时腾不出心神去进行整肃。 几个大客户拖延付款, 而他这边因为发不出后继款项,现在工地里的施工队直接撤走了,他手里的那个项目停工,公司里大部分东西也都进行不下去。 他去找过谢允梅, 然而谢允梅却对他说这是因为他自己疏忽的原因导致出现了这么大的麻烦, 并拒绝帮忙,要求他得自己想办法将问题解决 。 谢重山无言半晌,最终沉默离开,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面对谢允梅事不关己的态度时还是觉得心寒。 他也是一时脑子不清醒了, 两人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什么父子情分,谢允梅这时候又怎么会愿意出手帮他。 他眼里谁都没有, 又真正的在意过谁呢? 视线扫过书房架子上摆着的相片, 谢重山忽然顿了顿。 或许也不是因为没有在意的人,而是在意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吧。 “爸,”他平静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很久以前就很想问了。”他指着架子上的照片,甚至是有些平和的笑了一下,“那不会是你以前的情人吧?” 谢允梅站起来,没有看身后的照片一眼, 朝他道:“你今天的话好像有些多。”含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是吗?”谢重山笑笑,“爸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吧,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 多年前谢允梅那句“还不知天高地厚吗”的嘲讽犹在耳边,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书房,顺着楼梯往下时忍不住攥起来拳头,眼神有些阴鸷。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撕开谢允梅那张万年不变的脸,看看清楚在这副冷漠的躯壳下面,是不是真的藏着一颗石头做成的心。 他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没办法维持理智了。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琅总觉得男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家里自从养了猫以后就不复以前的杂乱,谢存非经常打扫家里的卫生,保持触手可及的每个地方都干干净净,然后在陈琅变成猫的时候每天给他梳毛,驱虫,保养,不可谓不上心。 可是任务进度就是不愿意动!目前为止才涨到38%,这么久了进度甚至没有过半,陈琅都摸不到他的突破点是什么,又在哪里。 “阿良,今天还出门吗?”谢存非将他窝里的垫子晾出去晒晒,“这几天我不在,你自己都闷在家里,下午要不要带你出去玩?” 要,当然要! “好呀。” 两人收拾收拾,下午出了门。谢存非自从他有了人形之后就爱带他出去溜溜,到处走,往南的方向有一座桥,在距离郊区平房区域不是很远的距离,陈琅被谢存非带过去一回,隐隐觉得眼熟,后来多走了几次才认出来那是他刚刚来这个世界时,猫猫出车祸被车轮子碾死的路段。 他每每走到这儿身体都会本能的战栗,不自觉的朝谢存非越贴越紧,到最后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谢存非身上。然后再变成猫被谢存非一路抱回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存非却似乎偏爱这个路段,每次散步都领着他往那里去。 陈琅想让他别走这边,可是这边的风景确实是最好的,人也少,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形态和常人不同或一直盯着他看。陈琅就是身体本能的在害怕,但他本人也对这边没什么抵触,久而久之走得多了也就慢慢的习惯了。反而是谢存非见他习惯了之后是这样的反应,有些可惜似的,慢慢的就不怎么往那边走了。 因为今天陈琅想玩水,于是两人去了桥边,途中身后跟着一辆车,陈琅看看那辆颜色亮眼的骚包名车,又看看谢存非脸上的表情。 谢存非说:“不用在意他,我们玩自己的就好。” 等到了河边,陈琅自己一个人去了岸边浅水的地方玩水,谢存非在桥上看他,那目光像看着自己小孩玩水的家长。 最近天气闷热,陈琅确实憋了蛮久,垂着脑袋自娱自乐的逮着河里的小鱼小虾,时不时还仰头看他一眼。 那辆远远跟着两人的车辆最终停在了不远处,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冷着脸质问谢存非:“那是什么人?” 谢存非头也不回,支在栏杆边望着猫猫翘着脚丫子玩水的身影,语气冷淡:“这不关你事。” 谢兰阳沉了脸色,见他目不转睛的专注侧脸,忍不住冷声道:“就你这样的人,也会在外面找人?” 他今日实在不痛快,因为谢新雪回家了,还说自己要开始把谢诏带在身边教导了。岑怡对此自然表示赞同,全家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觉得怄气死了。 算了,反正那也是他曾经不要的东西。 在谢新雪带着谢诏离开之后,他实在是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便拿着车钥匙出来开着车乱逛,没想到就这么巧遇上了谢存非。 还有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就同样碍眼的小男孩。 “只许你谢家大少风流无限,却不许我一个平民老百姓找个伴侣?”谢存非睨了他一眼,“这是什么道理呀,弟弟?” 谢兰阳忍住自己往他脸上挥一拳的冲动,冷笑道:“就凭你,也配?” …… 陈琅若有所感的回了下头,见谢存非在桥上冲他招招手。 等他回过头去继续玩水,谢存非转了个身,将后背倚在栏杆上,朝谢兰阳挑起个带着嘲意的笑,眯了眯眼睛,“我怎么不配?难道说只有您才配吗?谢少爷?” “大老远的开着车一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过来找骂,您也算是头一个了,是什么样的执着才会让您锲而不舍的找了我这么多年的茬,你这份执着要是能用在你妈期望的地方上面,也不会到了现在依然一事无成了,”他的脸上笑着,眼中却满是戏谑:“噢,不对,仔细一想,我的话里面有误差。因为你的一事无成应该是天生的。” 他的眼睛睁开七分,瞳孔黑漆漆的,里面含着的也不知是冷色还是嘲意:“不然小时候的你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产生那样的恐慌和嫉妒,往自己怀孕的妈妈杯子里下药,导致岑怡忽然流产,事到如今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是自己体质问题所以才留不住那个孩子……” “闭嘴!!!” 陈琅一回头,只看见原本靠在栏杆上的谢存非被人揪着衣领,上半身几乎都被按在了栏杆外面,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在桥上争执不下,拳脚相加。谢存非打了谢兰阳几拳,专往眼眶打,打完后又踢了他几脚,然而谢兰阳却只是专心致志的想把谢存非从栏杆上推进河里。 好在他年轻力壮,生得更结实一些。在与这个废物老男人的互相推搡之中,他成功了。 谢存非整个人往后倒去,瞬间直线坠下落进河里,激起巨大的水花,没多挣扎几下,就被涌动的水流给整个儿推进了水里。 他不会游泳,甚至是很怕水。 谢兰阳有些发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时腿软了一瞬。 他这暴躁起来做事不顾后果的狗脾气始终是改不了,这下真的闯出祸来了。 可是他也不会游泳,一点都不会。 只见原本岸边玩水的年轻人急急站起身一步步挪到河中间,然后合掌一跃钻进了水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藏在这年轻人的裤子下面像是有条尾巴在晃动。 可是现在也不是思考幻不幻觉这种东西的存在了,谢兰阳下意识后退两步,忽然转身就跑回车内,直接驾驶着车辆一路毫不停歇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陈琅费了九牛一虎之力把半昏迷的谢存非从水里拖上来,浑身湿漉漉让他躺在地上,急得喵喵叫,“谢存非喵,你起来喵,醒醒啊喵!喂!!!” 见他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陈琅连忙把他拖离水源,伸手替他按压着胸口。按压好几下,借着陈琅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掰开他的唇堵住嘴巴吹气进去,一下不行就来两下,两下不行就三下,他一边按压一边吹气,不知做了多久的急救措施,谢存非这才偏头呕出几口水,十分费劲儿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陈琅一时满头大汗,几乎要脱离倒在他的身上。 缓了许久,谢存非把水咳干净,躺了不知多久才慢慢的恢复力气。胸口上还压着个少年,连耳朵都焉儿了下来,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谢存非攒下力气慢慢的爬起来,只见少年喵了一声,砰的一下就变回了原型,不一会儿就有个湿漉漉的毛球在一堆宽大的试衣服里挣扎,小声而又微弱的叫唤着。 谢存非忍住头晕和阵阵的虚脱无力,把它从那堆衣服里抱出来,压进自己怀里慢慢的用力。 他的唇擦在猫猫的耳朵上面,带着湿啰音的急促喘息和鼓噪的胸腔跳动几乎侵占了全部的意识和心神,许久之后刚刚那被水淹没的无力感和思维断节才慢慢的恢复正常,等谢存非回过神来,怀里的奶牛猫正仰着脑袋舔舐他的下巴,一副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肉眼可见的担心。 这是它第一次救他的命了。 谢存非伸手摸摸它的脸,声音沙哑低沉,“阿良,你现在还能变成人吗,我实在是动不了了。” 陈琅窝在他怀里恢复力气,随后憋着劲儿试了一下,砰的一下,他又变成了一个没穿衣服的人形。 他搓搓脸,有些羞赫,不过幸好这里是野外,没有人得看见,打算穿回衣服之后把谢存非弄回去。 然而刚刚还一副虚弱无力的人却忽然翻身将他按在地上,一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阿良,阿良……”他的唇间溢出喃喃,随后直起身子将被打湿的刘海往脑后捞了一把,居高临下的侧着头看向底下的人,露出细长淡漠的眼尾。 谢存非头发上的水顺着发尾淅淅沥沥的往下落,滴到陈琅被河中冷水泡过的身子上,淌过的地方莫名带起一丝热意。 他这可不像是刚刚落过水后力竭的样子。 “阿良,我忍不了……”谢存非伸出手,用指腹极轻极缓慢的揉动着陈琅的眼角,凡触碰过的地方都带着滚烫的热意。 他在发热。 陈琅皱皱眉,却见对方缓慢的压低了身子,咬着他的耳朵低声细语,“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毫无保留的对我呢?你知不知道,这对你,对我来说,都意味着什么啊……” “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陈琅耳朵轻颤,湍急的水流盖过了桥底下的细碎响动和猫类的细声嘤咛。 家里的灯是在过了后半夜才亮起来的,谢存非毫无意外发了烧,陈琅变回原型将自己团起来,趴在他的枕头旁边,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第一天是在男人怀里醒过来的。 谢存非脖子上还带着几道淡淡的小猫抓痕没有消下去,此时正在捏着陈琅的爪子玩,见他醒了便笑:“早啊,阿良。” 他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体温比平时要高一些,陈琅在他怀里打了个瞌睡,眼皮还是睁不开。 谢存非似乎轻笑了下,将他托起来亲了亲鼻尖,喉头因为说话的动作在陈琅面前微微滚动,有些性感,连同那几道小抓痕也一览无余:“阿良好乖。” 陈琅盯着喉结那儿目不转睛,那股属于猫咪骨子里的贱兮兮的瘾忽然就被勾出来了,难受得让他抑制不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放纵一回。然后在谢存非的目光之下,他慢慢的伸出一只jiji…… 踩住了对方的喉结。 50 这奶牛猫不对劲16 (此章主剧情较长…… 谢诏上完课, 刚从学校回来,就被谢新雪带进书房里,到吃晚餐的时候才出来。 他揉揉酸涩发花的眼睛,终于找到了藏在密密麻麻合同里的那一条小陷阱, 被谢新雪放出书房。岑怡褪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换上家居服, 叫他们吃饭。待所有人都落座之后, 谢兰阳才突兀的推开大门姗姗来迟。 他看起来有几分慌乱, 进了门后连鞋子都没换,低着头匆匆往里走。直到岑怡出声叫住他:“兰阳,你刚刚出去哪里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快过来吃饭了。” 谢兰阳受惊似的抬起头, 这才见他们一家三口人坐在桌上其乐融融,只有自己像个突兀闯进来的外人, 打扰了三人的晚餐时间。 他脸上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不忿,但也只是一瞬间, 并没有理会岑怡对他说的话, 径直回了房间摔上门。 “哎,”岑怡还想站起来替他添副碗筷, 见状直接又坐下了, 脸上有些不满:“这孩子……” “先吃吧,”谢新雪朝她道:“待会儿让阿姨再给他做一份就是。” 岑怡听罢下意识看了看谢诏,见他正低头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不知为何对自己刚刚的行为莫名有几分虚意和愧疚。 “好, ”她笑了笑,挑了个话题捡起来,“小诏刚刚怎么样, 我看你揉眼睛,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晚上给你煲点雪梨银耳羹怎么样?” “好,”谢诏咽下口中的食物,“谢谢妈,看来晚上又有口福了。” 岑怡刚刚的不快被他一句话一扫而尽,笑道:“你喜欢甜的,我给你多放点糖。” 谢诏眉目柔顺的应了一声:“嗯。” 晚上吃完饭,谢新雪出门散步,岑怡去了二楼洗浴,阿姨给谢兰阳另做的饭菜已经好了,准备端进去给他,谢诏看了一眼,主动过去道:“我来吧阿姨,我来拿给兰阳。” 饭菜是一份一份盖好的,谢诏用托盘装起来拿到谢兰阳门口,敲了敲:“阿姨给你做了吃的,晚上还没吃饭吧,快出来拿一下。” 里面没有动静。 谢诏再敲:“再不吃饭菜又要冷了哦,别辜负阿姨辛苦做的东西。” 里面传来一点细碎的声音,随后有个什么东西直接砸到门上,像是里面的人大发脾气随手抄起鞋子扔了过来,咚的一声巨响,谢兰阳怒道:“滚!不要你假惺惺!” 谢诏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兰阳,就算你在外面心情不好也别带着气回家里撒呀,”他轻轻笑道:“看你这么恼羞成怒的样子,难不成是在外面做什么亏心事了?” 谢兰阳在房间里怒瞪着大门,抑制不住的发抖,“关你屁事!滚离我的房间,别在这张口闭口的恶心人!” 谢诏低头看了一眼,幽幽道:“不好呢兰阳,你还没吃饭,说不定晚上会饿呢。” 他故意膈应的语气让门里的谢兰阳怒火冲天,对他来说谢诏就是这么一个无比膈应又恶劣的存在! 他大步上前猛的打开门,囫囵看见门口站着的身影,于是恶狠狠的伸手一推,“滚开这里,我不欢迎你!” 谢诏被他猛的冲到前头伸手搡了一把,站立不住的往后倒在地上,托盘上的饭菜和热汤一股脑的浇在他身上,落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啊——”谢诏下意识叫了一声。 谢兰阳直接懵了,有一部分菜汤浇在他的裤腿上,烫得他忍不住跳起来。 “你在干什么!!” 乍起的严厉质问让谢兰阳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去,门口那儿刚巧散步回来目睹都这一幕的谢新雪大步走过来,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饭菜还好,但是汤是刚刚出锅的,哪怕盖着盖子还在冒着热气,谢诏倒下去的时候被浇了个正着,锁骨连着肩颈和手臂大片被烫伤,谢新雪皱着眉头让阿姨去厨房接了冷水过来帮谢诏敷一下,自己拿上车钥匙去了地库。 谢诏丝丝的抽着气,冷汗直流,在谢新雪走后谢兰阳死死盯着他,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诏就是摸透了他的脾气,故意端着热汤站在他门口,故意激怒他,故意在他冲过来开门的时候迎上他的推搡,然后摔倒在地。 谢诏不理他,嘴唇发白,他天生心脏不好,小时候总是小病小痛不断,向来都是家里父母和姐姐为了给他治病到处奔波,可来到谢家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屡次受伤。岑怡听到动静从二楼探出头,看到情况后忍不住瞳孔一缩,用了最快的速度从楼梯上小步跑下来,抬高声音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小诏怎么烫伤了?” 阿姨忙着给谢诏的伤口上冷水,没空答话,谢诏的瞳孔有些失焦,明显状态有些不好了,上次他的手骨因为被车轮碾压,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这次却是清醒着遭受皮肤上层层不断的灼烧刺痛感,喘气变得有些急促。 岑怡在一旁心急如焚,揪着谢兰阳的衣领不停的逼问这是怎么回事。 谢兰阳没讲一句话,直到谢新雪把车停在门口,大步进来把谢诏抱起来送进车里,岑怡跟着心急的跳进后座,几人一起马上去了医院。 空荡的大厅里面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辩无可辩,还有满地饭菜汤水的狼藉。 不过好在送医及时,谢诏暂未发生大碍,岑怡松口气后直接瘫软下来,在谢新雪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顿时怒不可遏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忍不了了,晚上谢诏缓过来后劝阻他们先回去,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没有那么娇贵,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伤大病,以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岑怡红了眼眶。 她拗不过谢诏,便自己挑了个细心的护工在医院里照料他,当天晚上折腾到了大半夜,直到谢诏沉沉睡去,这才和谢新雪一起往外走,在走廊里碰到了谢重山。 两家关系实在一般,只是互相淡淡打了几声招呼,岑怡压抑的怒火在回到家后看到地上依然残存的菜汤时达到了顶峰。 她大步前去敲响了谢兰阳的门,呼着他的全名:“谢兰阳,谢兰阳!出来!” 依稀是没动静。 岑怡没放弃,她不停的敲不停的敲,直到指背一片通红,里面的人才忍受不了打开了门。 岑怡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怼着他的脸问:“是不是你推了小诏,让汤浇在他身上?” “……”谢兰阳看着她。 于是岑怡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问他:“是不是?” 谢兰阳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所以你现在这是来质问我,要替他找回公道吗——” 他话未说完,一声巨响回荡在客厅里,谢兰阳的脸偏到一边去,没一会儿就从唇角流出一缕血丝,左脸高高肿起。 岑怡眼眶极红,愤怒,受伤,失望,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她毫无形象抓着谢兰阳肩膀的大喊大叫:“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待我和我的孩子!你偷了他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啊!还不够吗?!他替你在外面受了二十三年的苦,这样不够吗?!为什么你要对我们一家都这么刻薄,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谢兰阳,你扪心自问,我对你不够好吗?!!” 谢兰阳直接被吼住了。 岑怡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她向来是温柔的,耐心的,对待孩子时身上总有一种包容一切的牺牲感。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谢兰阳的嘴唇抖了抖,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和她没有任何话可说了。 谢新雪旁观一切,没有上前掺和,和谢允梅所表现出来的漠然不同,他的眉目没有那么英挺,更偏向于柔和一些,风度翩翩气质儒雅,可是今晚的事情也让他向来一丝不苟的衣着和气度上出现了几分凌乱,袖扣还沾着浅黄色的菜汤没有察觉,面对一场闹剧直接越过对峙的两人自己上了二楼,不想插手岑怡的任何教育问题。 而医院里的谢重山自己挂了号,找医生,包扎手背上的伤口,拿药,然后自己开车回家。 伤是他自己发脾气的时候给砸的,砸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流血了。今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他已经懒得回宅子里去找私人医生,本来想在外面将就着过一夜,第二天直接去公司,可是刚出医院门口就接到了谢允梅打给他的电话。 对方压着火气问他在哪儿,他说在医院门口,意料之中的,谢允梅根本不关心他在医院门口干嘛,有没有受伤,而是沉着声音直接对他用命令的语气道,“马上回来,到我书房。” 谢重山甚至能通过这道声音想象到他压着眉毛,眼神锐利的阴沉样子。他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把手机揣回兜里,不紧不慢的看过手上的伤,然后不紧不慢的开车回家,把钥匙给了谢允梅的司机,上二楼书房去迎接暴风雨。 那天晚上谢允梅难得在他面前显现出滔天的怒火,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将手中大大小小的股权转让出去,股票抛售,甚至借了不少外债,只是为了将已经停工的那个项目重新弄起来。 因为欠付的工程款额度比较高,加上这个工程项目本来就是五五分的自有资金和项目贷款弄起来的,谢重山为了筹集这些钱费了不少功夫,和承包方多次交涉,总算是让已经停工的项目终于再次有了进展。 可是他这样的情况,都快要把自己的底子给亏空了,公司已经经不起任何一次风浪,若是谢允梅不愿意出手,垮掉就是迟早的问题。 谢允梅骂他被鬼迷了眼睛,被虫啃了脑子,谢重山很平静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发火,在谢允梅问到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时,他说,这本来是他准备弄给宋洗玉的礼物,到时候要送给她的,所以工程不能停。 谢允梅气急,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精致小巧的铜炉狠狠扔向他,“你再说一遍!?你别说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谢重山不躲不闪,铜炉重重落在地上时,他额角的血液也一并流了下来。 他低头摸了一把落在领口上的血迹,说道:“爸,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轻轻笑起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纠结,最后想到你书房里藏着的这张照片时,我想明白了,我还是想要她。” “说不定等项目落成,我把礼物按照既定的程序送给她,她就会回来了呢?” 谢允梅骂他疯了,骂他没出息,骂他鬼迷心窍,并让他滚出这个家。 随后谢重山摸摸口袋,去一楼随便另拿了一把车钥匙,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途中他接到了一个位置消息。 那是宋洗玉给他发的。 谢重山浑身一震,手快的立即点开。发现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山庄。 他认为这是对方发出的和解信号,一时喜不自胜,立马驱车前往上面的地点。 额角的血迹糊住了眼角没有擦掉,谢重山随手抹了抹,说实话,谢允梅扔的那个铜炉不算轻,他当时险些没有站稳,此刻也有些头晕,只能不停的提醒自己要提起精神,因为还要去见重要的人。 行至半路,忽然有来电,他用眼角随意瞥了一下,却愣了愣。 宋洗玉给他打电话了。 谢重山慌忙腾出一只手去够到了手机,心脏怦怦跳,急不可耐的滑开了接听键。 “喂,”一道很清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令谢重山忍不住心脏紧缩,“重山。” 他声音晦涩,过了许久才出声道:“宋洗玉,你终于愿意联系我了。” 宋洗玉在那头慢慢的笑起来,声音一会儿一会儿的断断续续,“不找你怎么办,怕我的未婚夫在外面给哪个小姑娘勾了魂儿。” 谢重山心头又酸又涩,半句没有提及她卷走自己身家的事儿,问道:“最近过得好吗?”他的声音低下去,“你走了这么久,我好想你……” “是吗?”宋洗玉声音带笑,清泠泠的,似乎不信。曾经她上过一档节目,是个综艺,开头要选搭档,那时候女嘉宾不让露脸先,让她们录一段音频出来,让男嘉宾根据声音来选择自己想要匹配的女搭档。 音频放出来后,七个男嘉宾里,有五个选了她。该媚则媚,该纯则纯,她这个年纪了依然红透半边天,靠的不全是那张脸。 谢重山心痒痒,听见她幽幽道:“我也想你呢,念你念得睡不着。” 这种**的话她实在很少说,谢重山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电话那头还在继续:“这个声音…你是在开车吗?” 没等对方回复,她又说:“是不是在往我这边来?” 她的每句话里都带着笑意,这让谢重山眼里也不禁染上笑意,说道:“对,你发的位置,我正在过去找你。” “是嘛,”宋洗玉不紧不慢,“可我也没说过我在那里呀…” 谢重山顿了顿。 “让我猜猜你现在开车到哪儿啦?这个时间段,应该已经进了山路了吧,山路狭窄,不好转弯和掉头。” 谢重山察觉不对,“洗玉,你在说什么呀?” 宋洗玉忽然极轻极慢的叹了一口气,对他说,“我的金主,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一件很久很久的事。” 路面狭窄,这个地方确实不好转弯,甚至掉头也很困难,公路一侧是山壁,另一半是悬崖,挺高的,但是夜里太黑了,没有路灯,谢重山看不到外况,只能继续往前开下去,听着宋洗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在遇到你之前,其实我跟过很多很多个金主。” 谢重山开着车,沉默半晌,柔声道:“这我知道。” “我是个为了向上而爬不择手段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我都会紧紧抓住,向那些油腻的,肥胖的,手段下作的,甚至是有怪癖的人去推销自己,然后像个商品一样在他们面前展示,”她说,“你想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谢重山心里很难受,宋洗玉说的这些其实他都知道,他曾经调查过,可他不想宋洗玉在他面前这样揭自己的伤疤,这让他们两个人都很难受。 “你会嫌弃我脏吗?”宋洗玉问他。 “不会,我当然不会,你一点都不脏,”谢重山说,“脏的是他们。” “可是我嫌弃呀。”宋洗玉道。 谢重山难受的闭了闭眼睛。 “不过那些还不是最脏的,再怎么样我都能接受,最让我恶心的事情,其实是跟了你呀,谢重山。” 谢重山瞳孔微缩,因为一心二用险些让车头剐蹭道公路上的围栏。 “这辈子让我最恶心,最无奈,最不可更改的事情,就是跟了你,谢重山,”宋洗玉继续慢悠悠的一刀一刀往他心尖上捅,“跟你上的每一次床都令我觉得无比恶心,跟你接的每一次吻都会令我作呕不已,我甚至宁愿去跟那些肥头大耳动手动脚的油腻金主,我也不想跟你。” “……为什么。” 宋洗玉笑,“您贵人多忘事,我给您回忆一下吧,我的谢先生。” “在您二十岁那年,我少年意气的金主先生,那时候是不是有过一个项目,就跟您公司现在做的这个差不多的。” 谢重山嘴唇微抖,“是。” “嗯……挺好,看来您还记得,那您是否知道,这个项目后来出过一起事故?” 谢重山闭了闭眼,咬牙:“是。” 宋洗玉哈哈笑,“话说到这里,想必您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死的那个人是我爸。” 谢重山呼吸粗重几分,没再说话。 “你们的律师请得好,明明是施工时提供的安全设备有问题,最后成了我爸操作不当的责任,草草赔了点钱就了事了,”她叹到:“一条人命啊,就值那么点钱,看来穷人的命确实是不值钱,有钱什么都好说。” “我妈为此气进了医院,居然查出癌,”她哈哈笑,笑得不同往日的矜持,就那么一直笑,好像要把眼泪笑出来,“戏剧性的事儿都发生在我家了,她居然刚好那时候查出淋巴癌哈哈哈哈哈哈……” “癌耶,要化疗的,可是我爸那里赔的那点儿钱怎么够呀,”她眨了一下眼里笑出来的生理性水汽,抽一口烟,“家里人到处都要用钱,于是我去借,凑不够,所以没办法,我就只能出去卖了呀,你我见的第一面,那天晚上其实是我接的第一单生意哦,十几岁刚刚尝鲜的少年人,弄得我疼死了,那年我刚好研三。”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那时候我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本来可以读书出来挣钱的,我那么努力的读书,就是为了让他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但是我家里人等不了呀,还是没办法,用什么方法可以捞钱捞得最快,”她吸了吸鼻子,像在哭,但谢重山知道她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笃定,宋洗玉没有哭,她甚至没有特别厉害的情绪波动:“所以我找金主,我进娱乐圈,我拍烂片,像个婊.子一样到处卖笑乞讨资源,逮住一丝丝机会都不会放过。” “可我妈还是没留住。”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终于爬到了你的面前,让你看到我,包养我。” 谢重山粗重的喘了一口气,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脑子嗡嗡叫,像被针扎一样横亘在脑子里,那句对不起却像是哽在了喉咙里,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张开嘴巴,道上一句歉。 而宋洗玉却像是提前知道他会说什么似的,仍是笑:“你不用说对不起啦,反正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是跟你通的最后一次电话了,谢重山,我的金主小弟弟,最后跟你说一声,再见喽。” 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谢重山便是在这时发现自己车子的刹车失灵了。 路道狭窄,而且为了赶路他把车速放得很快,根本停不下来,可是他的前方是一个往下的陡坡,紧跟着一个直角猛拐弯,他为了避免冲出公路围栏外面坠下悬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险境中干脆一打方向盘,让车子撞在山壁上一路滑动,靠撞击来让车子的速度降下来。 轰鸣响起的一瞬间他的脑袋撞上方向盘,安全气囊因为故障弹不出来,要是没有安全带勒着,他整个人都会被直接从挡风玻璃的位置甩出去,触壁而亡。 最终一路往下溜的车子被险险阻在了一块从坡体中延伸出来的山石旁,谢重山满眼重影,喘气艰难,他觉得安全带好像把他的肋骨勒断了几根,手臂重得根本抬不起来,连视线里都糊满了血色,一时只能听见猛烈的撞击过后汽车歇气的声音,看不见已经整个变形扭曲了的车头。 趁着还有意识,他得从车里爬出来,然后拿起手机拨打求助电话,并离这里远一点,避免车子忽然发生爆炸。 可他根本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谢重山费劲的眨了下眼睛,咳出一口血沫,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得厉害,疼得他想抽搐,不知道就那样瘫了有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啧啧道:“太惨烈了。” 是谁?谢重山费劲的动了动。 破碎的玻璃窗被人掰开,一张脸出现在外面,谢重山艰难的凝聚起视线,竟慢慢的看清了那张探过来的脸—— 是谢允梅的那个司机!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探头端详着他的状态,脖子上纹着一只极具辨识性的小猪佩奇,正从衣领中露出半颗猪脑袋,怒目圆睁的瞪着他。 “好惨呀。”那大哥说。 谢重山张了张嘴,尽管他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下意识向看到的唯一一个活人求助。 “小谢先生,这不能怪我,”那大哥伸出手,手上戴着白手套,伸向他撞车后用尽全力拉起来的手刹,“主要是mu先生想要你的命,我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谢重生想阻止他,奈何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有脑子还在勉强转动。 mu先生?哪个mu?慕?沐?牧?最后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是穆! 他对手公司的人,甚至和谢存非有过联系,那个叫穆英政的男人! “啊——”他张嘴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大哥却已经慢慢放下了他的手刹,那车子便在漆黑的夜幕里,带着驾驶位上的人一起慢慢往山坡下滑了下去。 最后目之所及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干脆利落的冲破了路障,下一刻便消失在围栏之外。 整个车子连人一起掉下悬崖去了,而在悬崖底部,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谢重山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男人站在原地逗留小片刻,随后便无声隐入了黑暗里。 第二日的早间新闻里播着一条意外事故,一辆车子在经过山路时刹车失灵,企图撞上山壁来放慢车速,奈何失败了,整辆车子因为来不及转弯而冲出了路障之外,掉下悬崖。可却没有完全落进河里,而是挂在了河面上方的几丛树木之间。 可惜被挂住的位置不好,驾驶位冲下,安全带被打开过,有人验过上面的指纹,是驾驶人自己打开的,也许他是想自救,可惜人已经掉进河流里,随着湍急的河水一起被冲向下流拍成碎片了。 谢重山已经死透了,哪怕车辆掉下悬崖得以被挂住,但他并没有生还的可能。 祁黛林得知消息后当场晕倒,而谢允梅避不见人,谢重山的公司直接乱成一锅粥,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夜之间崩塌了。 陈琅目瞪口呆的看着新闻,扯扯谢存非的衣角。 “那……那是不是你的——” “对,我弟弟,死了。”谢存非看着新闻毫无波澜。 陈琅捏着他的衣服,谢存非不紧不慢的摸摸他的尾巴,用梳子梳上面的毛:“怎么一副这个表情?” “啊…”陈琅反应过来,挠挠头,也对哦,谢重山和他又没什么交集,而且对谢存非也很不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这个问题? “晚上吃什么?”想通之后的他很豁达。 “你想吃什么?”谢存非看向他,目光里含着一点儿别的东西。 “吃…”陈琅在他的目光下脸皮莫名其妙的红了一点,“吃……”他目光闪躲,细白的手指绞着他的衣角,顿时小媳妇儿上身。 谢存非伸出手指去蹭他的下巴,只见他露出一口白牙,小声道:“要……要是想吃喵喵,也是可以的。” 51 这奶牛猫不对劲17 做个晚餐 悬崖底下的那辆车子被谢家找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回来。 车头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单侧车门直接被整扇暴力的刮下来,不知所踪, 方向盘里的安全气囊卡在里面出不来, 谢允梅有请人来看过,这辆车会出现刹车失灵是因为年久失修加上缺乏保养,内部杂质糊到了一些重要部件上层层凝结, 制动总泵本身也有点问题, 总的来说,完全就是综合在一起的一场倒霉意外,就是恰好被谢重山碰上了而已。 可这辆车已经很老了,很多年都没开过, 谢重山怎么会偏偏从车库里挑了这么一辆? 他把家里的司机叫过来,那个人高马大的司机兼保镖站在他面前,微微弯腰:“是谢小先生自己拿走的, 当时他可能有些生气,随便拿了一串钥匙就走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司机说:“我当时在车库里查看另外一辆有点故障的车,准备第二天一起送去检修的, 刚看完抬头就发现谢小先生已经开着那一辆驶出地库了,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谢允梅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调了监控, 发现他说的全部属实。 不外乎他这样敏感的疑神疑鬼, 谢重山那辆出事故的车被拉回来后, 在方向盘旁边发现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那是谢重山用自己的血迹勉力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字。 一个“木”字。 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曾经的情人,书房照片里的那个明媚女人,同时也是谢存非的亲生母亲。 她的名字叫木清。 木清曾经跟了他很多年,见证他从最落魄的低谷期一路咬牙拼了命的爬到如今地位, 同时也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年岁,可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却在家里因为头晕体弱而失足摔下楼梯,久久无人发觉,等定期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已经僵了,血流了满地。 此时的谢允梅一夜沧桑许多,不再看向架子上女人的照片,而是强迫自己死死盯着手里里拍下来的血色木字。看了不知多久,神色忽然一动。 这个木字很奇怪,通体瘦长,一撇一捺都比较短,相比于一个独立的字,却更像是一个……偏旁部首。 那偏短的一撇一捺是故意为之,谢重山的死定然不是意外,车祸脱力眩晕或因时间短促,他没办法写完这个字,只能留下一半……那个害他的人,名字里有一个字是木字偏旁的。 谢存非又出门了,也不知道是去做兼职还是出去干什么,陈琅醒来的时候他便不在了。 他最近出门出得好勤快。 陈琅迷迷蒙蒙的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了桌上谢存非留给他的早餐。他懒洋洋的穿衣,懒洋洋的洗漱,梳尾巴,梳头,结果梳齿太密了,卡住了耳根处打结的一绺毛,他用力一拔,直接拽秃了一小块。 陈琅摸着自己的耳朵上蹿下跳。 早上好不容易折腾完一通,他做到桌前正准备吃饭,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忽然响了。 谢存非打过来的。 问他有没有醒,刷牙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陈琅跟他说自己正准备吃,电话那头的谢存非说了一句真乖,就把电话挂了。 陈琅:? 坏了,我成儿子了。 明明上个世界我才是当爸爸的那个。 旋完桌上的早餐,陈琅摸着小肚子仰躺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快要被养废了。他砰的一下变回猫猫,走到镜子钱左看右看,坚决不愿意认里面胖到发腮的那只胖猫是自己。 胖猫晃着肚子上的肥肉,慢悠悠走到谢存非专门给他收拾出来的小阳台上晒太阳。 晒着晒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中有人在拽自己的尾巴。陈琅不耐烦的皱皱眉,甩了一下,那只手不依不饶的跟上来,带着一股猥琐劲儿,不停玩弄着他的尾巴尖儿。 约摸过了一分多钟,陈琅实在烦得厉害,朝他狠狠的喵了一声,结果把自己给喊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阳光依旧刺眼,应该是没过去多久,然而尾巴拖拽的力道让他惊了一下。不是做梦。 他抬头往下一看,只见楼下那个佩奇大哥正趴在阳台边缘,露出十分核蔼的笑容对他说着话,“小猫咪,你在这里晒太阳吗?” 陈琅被他吓得炸毛了一瞬,差点跳起来。 那大哥还在痴笑,看样子似乎想把脸埋进他的肚子上吸一吸。陈琅惊恐的跳起来,一脸“你不要过来啊”的表情,飞机耳一把跳下阳台溜回了房间里,动作飞快。 他藏在一堆东西后面朝阳台张望,只见那大哥大抵是看到有人来了,十分干脆利落的几步跳下阳台,落到一楼地面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陈琅恍觉,这里是二楼耶,阳台那地儿没地方借力上来,他怎么上来的? 身手这么好啊? 等到了下午,陈琅决定在男人回来之前做一顿饭。他拿上钱和袋子,前往记忆中的菜市场,挑挑拣拣买了些菜,带回家做晚餐。 半道遇到一波学生正在放学归来,路过的时候陈琅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赶紧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吧?” 陈琅说了一声没事,抬头去看,赫然发现这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何梓昂,背着个书包,穿着校服,显然是刚刚放学的模样。 他戴着美瞳和帽子,外表看上去和常人没有差异,总不可能被人发现自己不寻常的模样。 何梓昂看到他,显然也愣了一下,“同学……你,你长得好眼熟啊。” 同学? 原来他这具身体长得这么年轻吗?可是何梓昂都没见过他的人形态,怎么会觉得他眼熟? “我们见过吗?”他问。 “呃……”何梓昂思索良久,“应该没有吧。” 陈琅冲他礼貌的笑笑,正打算与他擦肩而过,身后的何梓昂却忽然叫住他,“哎,同学,我看你真的挺有眼缘的,交个朋友怎么样?” 原来何梓昂这么自来熟的吗,明明平时看着他都是独来独往的。但是对方都邀请出来了,陈琅对他没有反感,便就只当多交一个朋友,答应了。 何梓昂看上去还挺开心的,给了他一包巧克力,结果不知怎的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一时有些迟疑的说:“你…你现在,多少岁了呀?” 陈琅忍着羞耻,下意识将手表往身后藏了藏,实话实说,“二十多岁。” 是原主猫猫变换成人类之后,相应的实际年龄。 何梓昂啊了一声,明显惊讶,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看起来好年轻。” 陈琅呵呵笑的应付着搪塞过去,挎着自己朴实的菜篮子回到家中,捂住脸,心想快醒醒,摆正心态,这有什么好羞耻的,他应该庆幸谢存非没有在那时候打个电话过来,让他本就雪上加霜的尴尬境地更进一步。 尴尬的小猫咪缓过来之后开始着手准备晚餐,等谢存非回到家里,陈琅已经做好三菜一汤,主食没有做饭,他炒了炒粉,又剁了一点辣椒碎下去,闻上去香得不行。 谢存非用手掌拢住他的后颈,轻轻揉捏,从身后投下来的阴影几乎将陈琅低头忙碌的身形罩在其间,“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下厨了?” 陈琅一转身险些撞进他怀里,就跟投怀送抱似的,他攥着油乎乎的铲子推开谢存非,“去桌子边坐着,自己先舀碗汤喝。” 谢存非于是照做,舀了一碗蘑菇汤送进口中,很鲜。 他的猫猫厨艺意外好得不行,他上次就发现了。 “在哪儿偷的师呀?” 陈琅解开围裙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我天赋卓绝,本来就会的。” 男人于是也抬头看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陈琅忍不住老脸一红,刚刚绷起来的脸色破功。他这几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加上性格稳定同时也不太会主动,有时候难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的手被男人伸手拉下来,跟着舀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摸摸那耳朵上秃了一小块的地方,状若不经意的问道:“这次出门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没有,”陈琅思索一会儿,对他伸出了手,细白的腕子上扔系着那条手表,“这个,我可以摘掉吗?”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谢存非语气温和。 “就是……”陈琅绞尽脑汁找理由,“我不会到处乱跑的,你也知道,而且我记得你的电话号码,要是走丢了找人接一个手机就可以找回来,所以其实不是很需要这个——” “阿良,这不好,”谢存非慢条斯理的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你虽然不会乱跑,但到了不熟悉的地方难免会有迷路的时候,而且这世界上的坏人这么多,我阿良要是碰到了不怀好意的人,还不小心发现了你的体质,这时候要怎么办呢?” 陈琅嚅嗫两下,没说话。 “这个东西就相当于在你身上的多一重保障,我不能拿阿良来试探任何一种危险的可能性,知道吗?” 他认真的看着陈琅,循循善诱,“你知道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你打电话的,要是没有这个手表,听不到阿良的声音,我就无法知道你的实时消息;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的话,我就会马上坐立不安,一直想着你念着你,自己在心里面胡思乱想,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做下去,阿良,你会忍心让我这样吗?” 他一篇长篇大论让陈琅败下阵来,说道:“好吧好吧,那我不拿掉了,就这样戴着吧。” 谢存非给他夹了一块西蓝花,看他低头吃菜的样子,再次摸摸他的耳朵:“阿良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陈琅的耳朵动动,脸上升起一丝不明显的可疑红晕,却没有看到谢存非唇角那抹隐秘的笑。 52 这奶牛猫不对劲18 这不应当,毕竟我…… 谢存非又出门了, 陈琅自己在家里百无聊赖,决定自己也出一趟门去外面逛逛,用猫猫的身体。 他从阳台出的门, 在路上找了一块石板, 躺上面晒了约摸半个钟的太阳, 中途有人想过来摸摸他。 “噢,修猫咪, 好可爱,让我来摸摸你~” 同伴拉住她, “别碰了,流浪的吧, 小心被抓。” “不是吧, 你看他身上毛那么干净,肯定是家养跑出来的,没事儿, 就摸一摸,哪有流浪猫还能把自己流浪到发腮的。” “我好像看见它脖子下面有项圈耶,这只是有主人的,就是脖子太胖给项圈遮住了。” 陈琅的尾巴甩来甩去。 为什么都在说他胖! 他在对方的手将要碰到自己脑袋时突然跳起来,吓她们一跳, 然后冲她们喵了一声, 扭着屁股离开,走出去大老远还能听到那俩人的交谈声, “噢, 好娇的喵喵,这屁股扭得真不错呀,是公公吗?” “家养的, 你看还有蛋蛋。” 陈琅:…… 那声音:“那你说要不要联系一下最近那个到处在抓流浪猫绝育的组织,顺便把手术给它做了,也算给这猫的主人省一笔绝育费?” 陈琅浑身一震,回头看她们一眼,原本悠哉的步伐多了几分仓惶,摆动着小爪子连忙一溜烟钻小草丛里,不见身影。 在街上溜达了大半天,陈琅原本都要回去了,却忽然看见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提着行李箱蹲在街角,没处可去的样子。 他停下脚步蹲在暗处窥伺了片刻,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蹲在角落满身行李的年轻人。 或者说有人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人会去在意他。 —————— 等谢诏从医院里回来后,谢兰阳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在谢家里面待下去了。 在他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挽留他。 行至门口时,只有谢诏支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含笑前来给他送别,递给他一张名片,“兰阳,你平时性子和脾气都直了些,想必在外面朋友不多,这次一旦离开谢宅,你可能没办法很快的找到落脚处,如果到时候真的找不到去处的话,就试着联系一下名片上的人吧?” 谢兰阳对他**裸嘲讽的行为自然怒火中烧,可就是因为这不知收敛的脾气,他已经把自己作得无家可归了,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化为无力,伸手接过谢诏手里的名片,压着心头的暴躁勉强看了一下。 这是张纯黑的名片,没有任何名字和记号,只有一串意义不明的花体字母,和下面的一串电话号码。 谢兰阳冷笑一声,将名片撕开揉皱了直接扬在谢诏的脸上,看谢诏被纸屑扑面时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我的去处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来操心,别上赶着在我这里犯贱,让人恶心。” 谢诏也不恼,含笑从自己口袋中又抽出张一模一样的名片,动作轻而慢的将之塞进了谢兰阳胸前的口袋里,末了还意味不明的拍了拍,声音极轻:“我劝你还是收好这个,我想,等你离开谢家之后你才会真正明白,走投无路和无家可归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和那些爱玩的年轻人在外浪荡,花天酒地,有家不归,甚至不屑于归家的境况,可完全不是处于同一个概念的。 谢兰阳想将名片从口袋里拿出来像刚刚一样撕碎了全部扔在他那张假惺惺的脸上,可他刚一动作,就见笑吟吟的谢诏身后站了个身影,远远的凝望着他们门口两个人。 岑怡就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了片刻。那一刻谢兰阳忽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从小到大愿意无限度的包容他,宠着他,事事顺着他的妈妈,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甚至为了防止他临走前还要对谢诏出手,她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和靠背一样,坚不可摧的立在了谢诏身后。 谢兰阳几乎是有些狼狈的别开了目光。 谁稀罕,谁会稀罕这些…… 他捏着名片的手指有些发抖,却没有再次将名片拿出来。 谁会稀罕,每天回到家里都有人管着自己,看着自己,一天到晚只会啰啰嗦嗦,烦死人的不停念叨他,从那张嘴里面总是有说不完的烦人话…在他打游戏的时候要他吃饭,在他家喝酒的时候要他回家,在他出去赛车的时候让他不准出门,处处管束,害他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的这些麻烦又累赘东西……谁稀罕? 他分明是摆脱了这些年禁锢在身上的枷锁,他是自由了!而不是被抛弃了! 谢兰阳咬咬牙,拎上自己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看着他的身影彻底离开前院,谢诏幽幽回过头去望了眼自己的身后,那里空无一人。 谢兰阳离开谢家大宅,打了个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走之前他联系了之前一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问能不能在对方家里借住几晚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可以。” 原本离开谢宅之前还说得好好的,等他差不多到了那朋友的小区门口,对方却忽然打电话给他,满是抱歉的对他说,“不行了兄弟,实在对不起,我外公忽然来我这边住了,他不喜欢和外人一起,不准我带人回去,实在是对不住了。” 对方出尔反尔,谢兰阳一时有些生气,想立马在电话里回怼回去,但是话刚刚到了嘴边,被他想起什么,又十分憋屈的咽了下去,很勉强的低声说:“好……吧。” 转头他就去拨打其他朋友的电话,照例找能先住过这头几天的住所。 然而电话里的朋友都纷纷以各种各种的理由和借口回绝。 就这样被拒绝了几次,迟钝如谢兰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被最后一通电话拒绝的时候,谢兰阳站在大街旁边直接摔了手机,蹲在大马路上无处可去。来往的行人目光淡淡,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吝得给他一眼。 不知自己一个人蹲了多久,久到他的腿都麻了,在他低垂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戴着白手套的爪子。 那个爪子试探的往里伸了伸,谢兰阳一动,那爪子又倏然收了回去。 他皱着眉抬起头,只看见一只圆润的奶牛猫蹲在自己面前,眼神好奇。 很眼熟的猫,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兰阳一伸手,想把它捞过来,谁知那猫看起来像个老实笨蛋,性子却挺警觉,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跑远了一点。 谢兰阳皱皱眉,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恼火,猛的站起来大步上前猝不及防的伸手一抓,那只不太机灵的猫还真就让他给抓在了手里,掂了掂,“还挺重。” 陈琅在他怀里喵喵叫:大意失荆州。同时扭动着猪躯不停的挣扎。 谢兰阳用了几分力道将他从头撸到尾,毛发光滑,手感很好,肉肉的,圆润极了。谢兰阳思索良久,脑中电光一闪。 这猫好像……跟谢存非家里的那只,特别像啊。 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把猫按在原地端详,奈何那猫不停挣扎的喵喵叫,实在吵人得很,谢兰阳暴脾气发作,蓄力冲着它的耳朵爆吼了几句喵喵喵,成功看到对方的耳朵变成飞机耳,紧紧贴在后脑上,瞳孔缩成细线,惊讶到愣在了原地的表情。 谢兰阳很满意,他知道自己震慑住了这只聒噪的猫咪。 陈琅:…… 陈琅:等等,你喵的这几声里面有三个地方语法错误,还有—— 他猫脸懵逼:你刚刚为什么说自己要骑着热狗去化粪池里唱歌? 他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发出一个疑问的“喵?”谢兰阳紧跟着又是冲他一顿乱吼,“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陈琅不解,陈琅疑惑,陈琅被他一顿喵喵喵的胡言乱语给难住了。 你为什么又要说自己是个成精的肥鲶鱼,还要跟一个断了手柄的马桶搋子去太平洋里探索伟大航路? 我不李姐。 不李姐的陈琅被他揪住命运的后颈肉提起来,晃晃悠悠的像块肥美的五花肉,准备被人带走。谢兰阳拎着猫,已经打算就近地方订个酒店凑合着暂住一晚了,结果一只伸出的手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嘿,先生。” 一个穿着背心的俊俏年轻人单手插着兜,脸上带着极浅的笑朝他道:“你抓了我的猫是想要干什么?” “你的猫?”谢兰阳有些狐疑,“这明明是——” “是什么?”年轻人逼近一步,他身量很高,带着不知名的压迫感,“你看他脖子上的小牌,是不是有个良字?” 谢兰阳皱眉找着陈琅藏在脖子肉下面的项圈,捏出那块小牌看了看,果然有个小小的“良”字。 果真是这青年的猫? 男人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隐下去,淡淡道:“确认过了吗,可以还给我了吧?这样不经允许就想把别人的猫抱走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陈琅最终还是到了男人手里,对方将他稳稳抱着,陈琅正想给他一爪子,忽然听到一道突兀的提示音:【叮~恭喜您触发新主线人物,顾伍,主角攻,当前任务进度为:46%,请宿主继续努力呦~】 男人单手抱着他大摇大摆的从大街上走过,似乎根本不怕他逃跑,一直到大路的尽头,他并不拐弯,径直进了那间酒店里面,坐电梯上了二十几楼。 当推开酒店门口的时候,正抿了一口茶的谢诏放下茶杯,朝另一个人笑道:“你看,已经带回来了。” 陈琅定晴一看,那人不是谢存非又是谁? 他那一刻就像是个乍然见到了母亲的孩子,喵喵叫着从顾伍怀里一跃而下,奔跑过去一头扎进谢存非的怀里,埋着脑袋不愿意出来。 谢诏轻笑一声,顾伍已经回到了他的身后站着。谢存非坐在他们对面沉默半晌,说:“你怎么觉得我会为了这点事回去谢家?我明明才脱离他们家不久。” “你会的。”谢诏面色笃定,“谢重山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不是吗?”他轻笑道,“我可不信你没有恨过他。” 谢存非不说话,他缓缓摸着陈琅的脑袋,慢慢道:“你怎么觉得,我一个在公司里做打杂后勤做了那么多年都毫无建树的人,怎么会有这个能力去撼动别人用几十年的时间筑起来的成果。” “我觉得你有,”谢诏看着他,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探究,笑了笑:“更何况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位贵人相助吗?” 53 这奶牛猫不对劲19 猫猫警觉 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陈琅扒在谢存非肩膀上朝后张望,只看见落地窗前的两个男人都神色冷淡,一点也没有书中剧情所说的那种cp感。 八卦小火苗被水浇了一下, 他有些失望的放下爪子, 恰巧谢诏回了一下头,一人一猫对视片刻, 谢诏忽然眯了眯眼睛,偏头同顾伍说了些什么。 顾伍摇摇头, 再然后谢存非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 他就看不见那个房间里的情况了。 谢存非转过身, 捏了捏他的爪子,“怎么今天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陈琅在他怀里拱了拱, 不说话, 像条没有声带的大胖虫子。 谢存非掂了掂他,陈琅不为所动, 抱着脑袋把脸藏起来装死。 见他实在不愿意回答, 谢存非捏了捏他的屁股肉,成功看到怀里的奶牛猫浑身一颤,眼含热泪的抬头迷蒙看着他, 小声抗议:“喵。” “要是我没有看见, 你就该被别人抱走了。” “喵。” “用猫的身体是戴不上表的,这样我就没办法知道你的确切位置。” “喵。” “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点知道吗?” “喵。” 陈琅讨巧卖乖的用肉垫摸摸他的脸,朝他眨眼睛, 谢存非原本有些严厉的说教神色软和下来,叹道:“你也就会用这一招了,以后要是真被别人抓走了可怎么办呀……” 这怎么会呢。 陈琅十分自信:谁抓我我就直接给他一个**兜再来一套喵喵十八掌无敌喵喵拳, 这样他还不放手? 电梯下达十多楼,一个人走进来,谢存非往旁边让了让,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讨厌声音响起:“谢存非?” 他皱了皱眉,看向身旁刚刚走进来的谢兰阳,“你怎么在这儿?” 谢兰阳愣了愣,脸色顿时也有些难看,忍着跟他掐起来的冲动:“我订了酒店,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谢存非的脸撇向一边,眉头轻跳,伸手按了按最近的楼层想离开电梯,但是因为没有楼层的房卡,电梯键按了也不会亮起来,只能直达一楼。 他的动作让谢兰阳也有了些火气,忍不住冷嘲道:“怎么,跟我相处同一空间就这么不愿意?” “你既然知道那就别提出来。”谢存非面色淡淡。 “提出来又怎么了?既然不愿意待在这儿那你可以原地消失啊,”谢兰阳语气很冲,“弄得好像谁愿意跟你待一块儿似的,还抱着个破猫,原来酒店里能把猫带上来吗?需不需要我跟酒店的员工反映一下你这猫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谢兰阳冷笑着就想伸手去抓他怀里的猫,谢存非忽然后退了一步,脸色完完全全的阴沉下来,盯着他道:“别动。” “怎么,你这猫真是瞒着酒店员工带上来的?这很可疑啊,你不会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谢兰阳还想伸手,谢存非忽然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暴躁的喝道:“我都说了别他妈动手动脚!上次把我推进河里的账还没跟你算,”他的眼神因为心底压抑不住的戾气而显得有些可怖,声音放轻,单单传进了谢兰阳的耳朵里:“这笔账你可别想不了了之。” 谢兰阳不想承认,但那一刻他伸出去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回过神来后他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而恼怒,明明知道这个从小就孤僻无能的老男人只是在控制不住脾气的情况下口嗨:“好啊,我可等着你怎么把我弄死在这里!有本事你今晚就来。” 谢存非沉沉看了他一眼,在电梯达到一楼之后将陈琅放进自己衣服里,抱着它出去。 谢兰阳独留在电梯里,用脚尖抵在电梯门中间,神色冷厌的看着电梯门自动合上又因受到阻物而打开,合上又打开,合上又打开,直到一个酒店员工看到这边的情况以为电梯出故障了,走过来查看。 谢兰阳被劝出电梯,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前厅的四周。 没有刚刚的那个背影。 谢存非早抱着猫走了。 谢兰阳咬了咬牙,忍不住对着那服务员甩了个冷脸,头也不抬的离开酒店大门。 谢存非回去后的第天,谢家的人果然还是上门来了,在谢重山传出噩耗的两个月后。 谢允梅没出面,来的是谢允梅的秘书。 一个跟木清长得很像的年轻女人,守在了大门口。 谢存非从房间出去开门的时候陈琅看到他从平静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在那个女人还没开口之时猛然将大门摔了回去。 陈琅有点不解,谢允梅这是什么意思? 说他爱他那个死去的情人吧,他又和她生了孩子不领证,在人死后把两人的孩子忽视这么多年,最终导致谢存非脱离谢家;说他不爱她吧,却又假惺惺的找了个和她这么相像的人放在身边,一副忘不了旧情人的样子,结婚以后也没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上过心。 这时候居然还派遣跟木清七分像的秘书来让谢存非回去,他真的就不在意谢存非心里会不会有疙瘩吗? 想来想去,陈琅只能得出一个结果。 这个男人只是自私罢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只宽松的套了件谢存非的白色衬衫,在谢存非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张开手,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猫形态,以为谢存非要过来抱他。 谢存非确实把他抱起来了,当陈琅被托起屁股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眨掉眼里初醒的水汽,感觉有只手顺着自己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圆领的衬衫遮不住细巧的锁骨,上面明晃晃印着几个牙印,陈琅见他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图,于是扬起尾巴,绕过谢存非的身后不停的蹭他的后脑,把人一头头发蹭得乱糟糟的,小声的咯咯笑。 没一会儿谢存非把他放在床上挠他的痒痒,咯吱咯吱玩儿了许久,陈琅本来到大腿的衣服被他推到胸口上,眼看着又要烧起来,门口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成功往两人头顶上浇了一盆冷水。 陈琅坐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耳朵,“你去吧喵,我去卫生间刷牙洗脸了喵。” 男人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好的喵。” 他的调笑让陈琅有些羞恼,猫猫说话的习惯就是这样嘛,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干脆一把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尾巴跳下床,赤着脚噔噔噔往卫生间跑去了。 眼见他的最后一截尾巴消失在卫生间门后,谢存非用五指往额后推了推遮挡视线的头发,底下的眼尾细长,却又被落下来的刘海遮了回去。他走过去开门。 陈琅伏在卫生间里翘着尾巴偷听,可惜这房子的客厅不隔音,房间不隔音,偏偏只有卫生间是最隔音的,他支棱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谈话内容,于是一边踮着脚一边挤牙膏,往嘴里送的同时还不忘透过门上那块磨砂玻璃往外张望。 等他洗刷完出来门口的人早走了,谢存非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朝他轻轻一招手,“过来。” “他们是什么人呀?”陈琅靠在他旁边,“来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耶,”谢存非逗着他,“可能是想干坏事吧?” “干什么坏事呀?”圆圆的猫瞳里盛满了好奇。 谢存非揉着他的脑袋,“小朋友还是不要这么好奇,你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跟你干点别的坏事。” 啧,死男人嘴这么硬。 陈琅晃着尾巴,“我饿了。” 谢存非起身,“给你做早餐。” 陈琅:“要吃肉。” “好。”男人离去的时候冲他笑笑。 冰箱里没存货了,谢存非得出门去外面买。 陈琅自己在家里窝沙发上从早上等到中午,谢存非依然没回来,在指针差不多指向两点的时候,陈琅终于等不住套上衣服跑出去外面找人了。 8485又姗姗来迟的从主系统那里回来,通知他,【谢存非出事儿了。】 【去外面买菜途中遭了场车祸,现在刚被送进医院里还没找到联系人,你赶快过去。】 陈琅当即往医院跑。他出门没带钱,靠着两只脚跑过去,医院并不近,累得他整个人气喘吁吁,到了医院门口几乎要站不住了。 其实那是场连环车祸,谢存非被其中一辆轧断了一只手,因为剧烈撞击而碎裂的玻璃尽数落在他的脸上,毁了一只眼睛,单侧脸上满是玻璃划痕,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依然昏迷未醒。 陈琅在一旁守了很久,见状急忙跟上前去,结果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床边,忽然被一群一拥而入的人给挤了出去,推推搡搡的挤出了病房,然后砰的一声响。 病房门被关上了,无论他在外面如何撼动也无法打开。 走廊里传来阵阵脚步声,陈琅转头看去,只见带头一个西装革履五十出头的男人正带着身后的一票人过来,陈琅凝视着他那张与谢存非七分像的脸,还有他身后那么肖似谢存非生母的秘书,皱了皱眉。 来人走到他的面前,谢允梅的目光从他脸上淡淡扫过,伸出一只手将他攥着门把的小爪子轻而易举的包在掌心里,然后借力轻轻一拧,那里面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开门的人毕恭毕敬的开了门朝他弯腰:“谢先生。” 谢允梅轻轻瞥他一眼,那种宛如看路边蝼蚁一般,映不进眼中,甚至空空无物的眼神,令陈琅不由想到了初见谢存非时,那个躲在窗帘后面窥伺这个世界的人,也是用这样一种眼神衡量着过往的每一个路人。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谢允梅越过他踏进了病房,陈琅还想追过去,结果被关上来的门差点碰了鼻尖,同样逗留在门外的秘书扬起商业性的微笑,朝他道:“您好,先生,我们谢总现在在里面,他做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进去打扰到他,您看我们可以到这边来聊聊吗?” 她指了指一个楼梯角落。 陈琅下意识警觉,又看见她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忍不住后退一步,在秘书不着痕迹的逼近时拔腿跑了。 眼见他的背影越跑越远,渐渐消失在拐角,秘书朝身后还想追过去的保镖示意了一下,“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先在这里等谢总的指示吧。” 54 这奶牛猫不对劲20 幻觉(50%谢兰…… 谢兰阳住了一个月的酒店, 头月因为没有节制大手大脚的花钱,卡里岑怡打进去给他用来在外面立足的本金被他嚯嚯一空。 等他发现自己没有钱了的时候,他已经住不起酒店了。 谢兰阳颇为狼狈的搬出酒店, 拎着自己越来越少的行李站在大街上, 仰头看着周围参天林立的大楼,终于感到了些许的茫然。 他的朋友在避着他,他不是没有感觉到。 只是一次又一次用来搪塞他的理由已经渐渐听腻了,无言到最后都会换为爆发,直到他把自己最后一丝薄弱的友情给消耗掉。 现在的他没有朋友,没有工作, 身上也没有钱, 学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买来的,什么技能都不会,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名为窘迫的囧境。 没有钱的他试着去找工作, 线上线下, 跑得满头是汗,被面试官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挑了一个又一个的毛病, 为难,轻视, 否定, 冷嘲热讽,最后实在受不了的他终于大发脾气, 压着一个明里暗里打压他的面试官狠狠揍了一顿,扬长而去。 冲动的结果就是他后来的找工作之路越来越困难,他的脾气实在是太过捉摸不定,在家里习惯了有气就发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做到为了一点微薄的薪资而忍受任何委屈, 到了最后因为被拒太多次,谢兰阳甚至有些麻木了。抱着一种“既然你看不上我那老子也看不上你”的想法,用摆烂的态度臭着脸面对和自己交流的所有人。 尽管他的外表看起来完全无所畏惧,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前二十三年那股盲目的自信已经被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消殆一空,变得不自觉的焦虑和情绪起伏。 到了第七天,他终于找到一份帮别人刷单的兼职,结果被骗光了身上的所有钱。 第八天,他挨了一整天的饿,为了缓解饥饿感只能不停的喝水。 第九天,一觉醒来丢了行李和手机,全身上下只剩下去便利店时给找的一块五毛钱硬币,数天来压在心头的落差感和委屈终于爆发,他伏在公园里嚎啕大哭。 第十天,他整个人变得萎靡,瑟缩,因为在别人店门口多歇了一会儿而被毫不留情的大声斥骂赶走,直言他挡了自己生意真是晦气,小伙子有手有脚的却跟个乞丐一样蹲在别人店门口等吃,tui,真是不要脸。 谢兰阳已经不再抗争,沉默着离开以后在街上乱逛,他头晕脑胀,很想找个地方能够歇一会儿,但是又怕会被上一家店赶乞丐一样赶走,攥着自己身上唯一剩下的一块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那张藏在里面的,被酒店洗衣房洗过晾烫随后又被折叠好送回来,残存在里面的黑色名片。 名片本身很薄,被洗得不成样子,紧紧贴在了口袋内侧糊成一团,谢兰阳抖着手把它一点一点的扣出来,小心翼翼,生怕扣坏了那上面的任何一个字眼。 在把名片弄出来的时候,他抖着手把碎成几半的名片轻而又轻的拼在一起,隐隐还能看得出上面模模糊糊的字迹。 谢兰阳当即跑进路边随便一个手机店里面给钱借了个电话,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拨通了名片上面的那个电话。 嘟——嘟嘟—— 经过漫长的等待,谢兰阳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他额头上出来一层冷汗,每一分每一秒都忽然变得无比难熬,知道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电话就要自动挂断的时间,那头忽然接通了:“喂?”是一个慵懒而柔软的好听女声:“哪位?” 谢兰阳便是在这时回了一下头,看见小店里的一个老式电视剧上正播放着一则小新闻。 前阵子因为二儿子意外身亡,已经许久不曾在大众面前出现过的“骏明”集团的创世人,谢允梅,已经暗中把自己籍籍无名脱离在外的大儿子给接了回来,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未来极有可能会接替他的位置。 三十来岁,培养?这是不是晚了些? 可这只是一些为了搏流量搏眼球的标题党小道消息,而这些人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又有谁能真正理得清里面的关系并顺利的公众于大众的面前呢? 谢存非在出车祸之后的第二天里醒来,于医院里修养了将近一个礼拜,出院的时候直接被接回了谢家。 就在他搬进去的那天,刚一进门,发疯的祁黛林就从里面披头散发的冲出来冲他大吼大叫,“滚!你滚!这里是我和重山的家,不是你的地方,滚出去!” 她的眼眶赤红,神色狰狞可怖,“你怎么还没被车给撞死啊,该死的应该是你,谢存非!你去死!都怪你,怪谢允梅,还有你那个早死的妈!你们一家都是**,看我在这牢笼里面耗尽了人气的样子很好玩是吧?你们这一家人都是祸害!” 她说着说着,抑制不住的肩膀抖动,低下头哭泣起来,“为什么我当初要嫁进来?为什么我要生下重山?为什么我因为心里有怨…”就不愿意多去关注关注他…… 为什么…… 在祁黛林被送走,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谢存非看到谢允梅就站在那二楼的楼梯扶手处,近乎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被押起来即将要送走的那个人不是他朝夕相伴的妻子,而是随便路过的哪一个疯女人。 薄情至此,母亲怎会心甘情愿没名没分的跟他这么多年? 楼上的谢允梅视线微动,倏忽的落在了他身上。 谢存非不偏不倚的回视,他的左眼睛被勉强修复,视线受损,半张脸上的划痕虽淡,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因为进一趟医院瘦了一圈,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候的阴郁模样。 谢允梅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角,从扶手边离开。属于谢重山的那个房间门已经锁上了,祁黛林一开始是看了伤心,可天天把自己锁在里面,一关就关上一整天不吃不喝,还得家里的阿姨去房间里把她劝出来。 后来谢允梅就直接让人把谢重山的房门给封了,谁也进不去。 现在谢存非回到谢家里,他的房间还是保留的,推门进去之后里面的一切东西依然维持着原样。但是他往桌上一抹,有一层薄薄的灰。 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他闭了闭眼,走到床边一把拉开窗帘,听到窗外几声猫叫。 微弱的,连续不断的,像没有主人的流浪猫的声音。 谢存非神色微动,当即离开房间去花园外面翻找起来。他一脚踩进湿软的泥土里,拨开里面的花花草草,到处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可是他翻了半天,连半只猫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像是早就被他的动静给吓走了。 翻到手上沾满泥土和晚露混合的黑色污迹,谢存非直起腰来,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他还有只猫猫没有带过来。 55 这奶牛猫不对劲21 嘴一个 没人在家的这一个月里, 陈琅自己拆猫粮和猫罐头吃,吃光了存粮之后只能翻冰箱,最后冰箱也腾空了, 他就只能拿着钱去自己买菜自己做饭吃。 他有试着出去找过去谢宅的路,奈何对此没有半点头绪,每每只能中途停止乱撞, 灰溜溜的回了家。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陈琅都以为谢存非已经不会回来了, 就在他要彻底离开这个房子的前一天里, 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久违的人站在门口,张手将提着行李愣在原地的猫猫拢进怀里,叹道:“还好我回来的早。” 猫猫脸上的惊讶褪去,咬了咬下唇, 最终模糊了眼睛, 骂道:“早个屁!” 听在谢存非耳中:“早喵喵!” 他紧了紧力道, 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早喵喵。” 陈琅怒:你喵个头啊! 男人捏捏猫猫瘦了一圈的腰身, “瘦了, 改天给你把肉养回来。” 陈琅:这还不是因为你一走一个月,逼着一只四脚着地的猫用两只脚走路! 谢存非将他拥起来, “怪我,我现在就把你带走, 好不好?” 随后陈琅就变回原形被放进了车里,跟着谢存非一起回了谢宅。 谢宅从外面看恢宏气派, 面积很大, 前院的绿化也搞得精致不已,只是进门后并没有想象中那种一字排开的女佣和管家在弯腰一齐说“欢迎少爷回家”,只有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阿姨拿着拖把拖到门口轻声细语的提醒谢存非抬下脚。 于是谢存非抬了下脚。 阿姨:“谢谢小谢先生。”然后擦了擦就提着拖把走远了。 陈琅:? 它扒拉在谢存非怀里, 看着他脚步不停的把自己抱进房间里。房间很大,但是家具少,明明空旷得不行,但却给人一种不用进监狱也能体会得到蹲监那种压抑逼仄的微妙感。 整一股纯狱风,进来住两天出去之后就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它毫不顾忌的跳到床上,伸出爪子扒了扒落地窗前深灰色的窗帘,用来磨指甲,故意把一个小角落给搞坏搞抽丝了,男人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毫不在意,“没事的,我明天换掉就行了。” 陈琅扬起小脑袋,带着点得意。但是如果他知道被自己挠出一点点抽丝就整块儿换掉的窗帘是什么价位,他就不会这样得意了。 见他这个样儿,谢存非准备第二天把窗帘换成杏色的。陈琅放下爪子,在房间里搞起巡视。 昂首挺胸的猫猫踩着毛绒绒的爪子摸遍了他整个房间,最后在陈琅分辨气味不自觉去闻他的鞋子的时候,谢存非笑着把猫抱起来,“你想干什么?” 陈琅回神,恼羞成怒,给了他一爪子。 谢存非摸摸自己被肉垫弹了一下的下巴,低头把脸埋在他面前,柔软的毛就像一捧温暖轻盈的水,将他的脸簇拥其中,然后捏了捏对方的尾巴根。 陈琅被他胡子扎了一下,哼哼唧唧的变成人形,“你该刮刮胡子了喵。” “好。” 陈琅又伸手摸摸他的脸,上面的伤疤扔在,“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那天我跑去医院看你,还被别人赶出来了喵。”说着说着他又生起气来,踢了谢存非一脚,“你都不来找我,不知道我自己一只猫在家里就快要饿死了喵!” “嗯,”谢存非抓住他一只手腕,伸向自己衬衣领口,“我的错,补偿你。” 陈琅:啊?嗯,啊,啊! 你是在补偿你自己吧?! 补偿完之后的猫猫坐在床头给自己凌乱的尾巴顺毛,耳朵都耷拉下来,一副被榨干的样子。谢存非脖子上又添了几道浅浅的抓痕,下半身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一身热气。 长臂一伸,陈琅被他带到在床上,“好饿。” 于是谢存非又爬起来套上衣服给他做饭。 家里的阿姨已经睡了,而且这房子隔音很好,他们做得隐秘,在客厅里都听不到什么动静。 外面留了一盏小灯,陈琅扒开门缝往外看了看,只能看见远远的厨房一角,亮着灯,有个模糊的背影在里面晃动。 谢存非做了一碗面,端进来给他吃。 陈琅捧起来就吃,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因为他确实好几天没吃东西,刚上来还被榨了一顿,完了之后饿得不行,一碗面下肚,感觉终于好了点儿。 原想将人搂进怀里温存片刻,结果门外却忽然传来拧把手的响动。 谢允梅推门而进,审视着房间内大开的落地窗和被风扬起的窗帘,这里面有一股极淡的男士香水味,谢存非正往头上套衣服,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他,眉尖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爸,怎么了?” 就这么推门进来,连门都不敲。 谢允梅面色淡淡,“没事。”他将门合上些许,对谢存非道:“就是看到你大半夜的去厨房里捯饬,晚上没有吃饭么,要不要把阿姨叫起来给你做点饭?” “不用了,”谢存非指了指桌上的空碗,“我吃完了。” “好吧,”谢允梅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下次饿了就直接找阿姨吧。” “好。” 眼见着谢允梅终于关上门离开,谢存非上去把门锁了,回头把仓促之下藏进衣柜里的陈琅扒拉出来,结果打开柜门一看,他的猫猫只穿着一件宽大上衣,抱着他衣柜里的一堆衣服,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睡着了也很可爱。 谢存非捏捏他的手指,软得不像话,没骨头一样,他试着把他抱起来,觉得怀里好像抱了一团棉花。 猫猫睡着的时候身体放松,真的很软。 谢存非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原本正打算去洗漱一下,猫猫却忽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下意识抓住了他一只小手指。 谢存非愣了下,随即躺到他身侧来。 第二天陈琅起得晚,他从那件宽大衬衫里扒拉出来,结果发现外面还蒙着一层被子。艰难的从被子里面爬出来,床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等陈琅用爪子擦了擦脸,转头就瞧见谢存非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端着杯咖啡,将目光从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挪到他脸上,含笑道:“醒了?” 陈琅打了个哈欠,跳下床爬上他的膝头,蹭了蹭,晃着脑袋想去看电脑桌上有什么好康的东西,可谢存非已经放下咖啡杯带他去卫生间刷牙了。 镜子里的猫猫毛发有些枯燥打结,可见这些天确实过得不怎么好,谢存非给他洗澡,挤了点香波,在他身上打泡泡。陈琅又打了个瞌睡,配合男人抬爪子,转身,低头,抬下巴,等把全身的毛搓洗过一遍,谢存非给他清理耳朵和脸,把身上都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拿起吹风机给他吹毛。 然后就见证了一次**蒲公英。 在打了第三个喷嚏之后,谢存非摘下眼镜,神色终于认真了点,拿起梳子给他梳毛。 这一梳就梳了一个钟头,直到把尾巴都梳得光滑水亮,谢存非给他去抽屉里拿猫零食,桌上的电脑屏幕弹出一个小框通知。 祁家的产业近年一直都在走下坡路。 不久之前终于被谢允梅收购了。 他看了一眼,叉掉小框,拿着一根猫条回去给猫猫先吃点垫垫肚子。 陈琅仰着小脑袋就着他的手吃完一根猫条,外面的阿姨在敲门叫谢存非出来吃早餐。谢存非应了一声,又拿出一根猫条挤进小碗里给它,随后换了身衣服出去。开门的瞬间陈琅坐在床上看向外面,谢允梅穿着正装,衣冠齐整,正单手插着兜目光淡淡的看向里面,仿若不经意。 他们对视了一瞬,然后下一刻门被谢存非从外面关上了,“爸。”他叫了一声。 谢允梅没应,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的猫?” 谢存非拍了拍手上的猫毛,“早在外面的时候,觉得房子里空就养了一只。” 答非所问。 这是他不想回答别人问题时一贯用的应付方式。 谢允梅浅勾了一下唇角,“这样吗?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喜欢这些东西。” “你当然不知道,”谢存非眉目不变,“你有了解过你哪个儿子的喜好?” 谢允梅慢悠悠搅着粥,“你怨我?” 对方不语。 谢允梅于是笑笑,眼尾牵起细细的纹路,宛如一个脾气温和的父亲:“你跟你母亲很像,她对我不满的时候,也会用这个脸色对我。” 谢存非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索性谢允梅没有再提起木清,安安静静的吃完早晨就坐车离开了。谢存非让阿姨多弄了一份早餐,端进房间里留给陈琅吃。如今这房子里毕竟也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还有一只猫。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谢存非对陈琅说他可以出去玩一会儿。于是趁某一天谢存非午睡,他拱开房门跑出来,想从一楼的窗口跳出去看看外面。 可是要爬上窗户的话就得借一旁椅子桌子来逐级上跳,陈琅先跳到椅子上面,然后估了估桌子的高度和自己的体重,然后一鼓作气,后腿一蹬。 哐啷一声,他勉强扒在桌子边沿,想做个引体向上,奈何这具身体的重量实在是不争气,拖着他往下掉,然后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客厅的桌子就被他扒倒在地上,桌子上面那尊很高的细口瓷瓶就这样直接摔了下来。 裂成满地碎片。 陈琅顿时怂成狗,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的四处张望,发现二楼已经站了一个人影,正从上而下的俯视着他。 那眼神十分令人熟悉,就是那种带着点俾睨和骨子里傲慢的,什么都映不进眼里的冷淡神色,跟谢存非,谢诏,谢重山…基本上都如出一辙。所以陈琅总觉得这一帮人十分应验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允梅就那样神色浅淡的看着他,像看一样死物。陈琅回视片刻,开头那种干坏事的心虚感褪去了,然后在谢允梅的目光下慢悠悠跳上沙发,拿爪子推了一下上面的杯子。 霹雳吧啦一阵玻璃裂响,陈琅再次抬头看,只看见对方轻轻蹙起的眉头。 他朝人甩了甩尾巴,因为对这种目中无猫/人的态度实在很反感,所以带着那股哪怕做错了事也依然昂首挺胸的气势迈着猫步回了谢存非房间,看起来高傲得很。 回到房间谢存非已经醒了,在床上支着下巴看他,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怎么了?干什么坏事了?” 陈琅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仰着头走到另外一边坐下,尾巴像会说话一样翘来翘去。 谢存非伸手一揽,把猫猫揽到自己怀里,“亲一个好不好?” 猫猫犹豫一下,屈尊降贵的低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唇珠,哼哼道:“喵呜~昂。” 好吧。 不过以后你爹要是想搞我的话,你可得注意着点儿昂。 56 这奶牛猫不对劲22 (此章主剧情,主…… 谢允梅要借谢存非的生日为由搞个小型聚会, 借此来公布他对下一任继承人的立场和态度。 在谢重山死讯过去的第四个月里。 祁黛林家里的人已经被他清理完了,收购其公司后他一并对管理层做了一次大换血,祁家的人冲进会议室里大骂他冷血卑鄙, 被捂着嘴拖下去,再后来就没有见过了。 那天刚进门就冲出来扇了谢存非一个巴掌的祁黛林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关着。 众人于是开始正视谢允梅这位向来鲜少在公众面前露过面的大儿子。 他其实长得不如谢重山那样像谢允梅本人,应该是更肖像母亲一些。脸颊和五官也没有遗传到谢允梅那种棱角分明的英挺,反而更靠近他的叔叔谢新雪那一挂的儒雅秀气。 确实跟谢允梅不是很像。 但这会不会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被谢允梅带出来过的原因之一,众人也只在心里嘀咕, 没有将心里的那一点点求知欲给表现出来。 谢允梅在聚会上待挺久, 最后做下决定,要将谢重山原本的那个公司交到谢存非手里, 看他有没有本事来将这个渐渐式微的公司活力给焕回来。 那些关系不错的合作方都表示会尽力配合,谢新雪也来了,但是一直没怎么应酬, 直到这时候才幽幽走出来,在谢允梅面前同别人轻轻一碰杯, 意有所指:“既然是哥你所期望的东西,那我这个当弟弟的也定然要助上一份力了。” 有不明真相的旁人笑着夸他们感情好,谢新雪只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谢诏,笑道:“毕竟也要为孩子们的以后做打算。” 只有眼尖的人才发现谢允梅在他碰杯之后,捏着红酒杯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 指尖泛白。不禁让人琢磨出那么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众人都知道谢允梅是白手起家,但谢新雪却不是。 同样是一个父母生出来的两个亲兄弟, 家产却全部都留给了弟弟,哥哥一分钱没拿到,被迫离家靠自己来一点一点把事业给做起来, 好不容易才做到如今的位置。 谢允梅不可能会喜欢这个弟弟,想必这次小聚会也没用邀请他来。怕是谢新雪是听到了风声,自己带着谢诏过来的。 那么刚刚那句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而谢诏则不是很想看这么一帮仪表堂堂的中老年人到处掐架,于是在聚会的后半段干脆离开谢新雪自己外宅子里乱逛,顾伍跟在他的后面。 作为近段时间门的新起之秀,顾伍同样是被别人带过来的,百无聊赖中瞧见他便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谢兰阳最近怎么样?” “用完了卡里的钱,已经遭不住外面的压力,打了你给他的名片电话。” “是么?”谢诏神色冷淡,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曾遭车轮碾压,在骨折痊愈之后,仍然没有消除掉的许多淡色疤痕,拿笔久了还会不自觉的发抖:“比我预计的还早一些,”他浅浅翘起唇角,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也比我想的还要窝囊一点。” 他的手原本白如美玉,指根细长,哪怕是在最潦倒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也从来没有干过任何粗活,所以上面没有半点茧子,偶尔实在无处消遣的时候,只能坐在家里那台笨重的破钢琴前面,弹一两个不在调上面的音节。 他其实并不喜欢钢琴,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选择,家里能消遣用的东西只有那个,是他养父看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有人陪着很孤独,所以费尽了心思弄回来的。 他对养母说:“有人来看过咱家孩子哩,说诏诏的手适合弹钢琴。” 谢诏拢了拢自己已经不太灵活的五指,神色淡漠,“也就这样了吧,他从根里面就开始坏掉了,想改就得把烂掉的地方剜出来,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顾伍没有插嘴,跟在他身后咔吱咔吱的咬苹果。谢诏眼神一凝,回头:“你吃什么?” 顾伍含糊不清,“吃苹果啊,桌上拿的,你要——”他还没说完就被谢诏一把捂住了嘴,“嘘~别出声。” 顾伍:“呜~嗯。” 没一会儿谢诏放开他的嘴,顾伍莫名其妙,“你突然捂我干嘛?” 只见谢诏沉思片刻,随后淡淡一笑,“没什么。”不过是看到了点儿特别的东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口水的手,嫌弃的擦了擦,回头看到顾伍也正嫌弃的擦着自己的嘴巴。 谢诏什么都没说,带着顾伍踱步往回去的路走。 那二楼阳台围栏上一瞥而过的少年本来正低头舔着自己沾满奶油的手指和腕子,弯着身子的姿态像只混进宴会里偷吃的猫。他被谢存非从后伸手捉弄了一下,身形因为受惊往后跌下去,毫不设防,舒展的四肢身体肉眼可见的轻而柔软,然后被谢存非轻而易举的一把捞住。 他从未见谢存非谈过任何男女朋友,还猜测过他是不是某些方面不行,却原来是老树开花,金屋里面藏娇娇,那小男孩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倒也怪不得在聚会里身为寿星主人公却没怎么露过面。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很有趣的发现。 从聚会回去之后,谢新雪因为有点事就出去应酬了,岑怡在家里做了晚饭,她亲自下厨,谢诏到的时候她刚好把围裙解下来,招呼他吃饭。 谢诏往楼上的脚步停下来,坐到桌边。其实他不怎么饿,只是如果他不来的话,岑怡做这么多菜都没人吃了。 当把最后一个煲端上来,盛好饭,岑怡问谢诏刚刚跟谢新雪在外面怎么样? 谢诏没细说,就跟她说都挺好的,参加了个小聚会,到处逛了逛。 “这样啊,”岑怡慈眉善目,“那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啊?” “也挺不错的,”谢诏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妈多吃点儿,在公司很辛苦吧,晚上还做了这么多好菜。” 岑怡很开心,“不辛苦,这怎么会,”她吃掉谢诏给自己夹的菜,慢慢咀嚼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的说:“小诏,我想了又想,总觉得,尽管你在外面吃了这么久的苦,但我还是想找到你的养父母那边的家人,带些东西去跟他们说一声谢谢,答谢一下他们把你养育这么大。” “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建议可以吗?不过要是你讨厌他们或者对这种行为反感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这件事在这里就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觉得挺好,因为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但是早年他们都已经故去了,在那边并没有什么亲戚。” “是吗?”岑怡看上去有些可惜,“那就没有留下什么家人了吗?” 谢诏放下筷子,面色平静,“其实还有一个的,”他看向岑怡,说道:“我其实还有一个姐姐,是养父母收养来的孩子,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现在的她并不需要我们帮助她什么。”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因为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 谢兰阳抱着一堆道具在场里跑来跑去,满头是汗,连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刚把手里的杂物给放下来,又被人给叫走了。 被打发出来买盒饭,谢兰阳匆匆擦了额头上的汗,把记在便签里所有艺人爱吃的菜一一打包好抱回去,放在指定的位置,马上转头又得忙其他的东西。 晕头转向的忙到中午,回头一看,他费力抱回来的盒饭早就被人给分了,里面他给自己打包的那份也不剩下了。 谢兰阳仰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没吱声,找了个小角落里蹲下,一口一口的往胃里灌水,企图压下去一点饥饿感,便是这时忽然有人摔了盒饭站起来,他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演员站起来,“哎呀这什么啊?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我不吃芹菜,怎么里面还是有芹菜啊?” 他们现在拍的本来就是一个小成本网剧,里面很多主演都是到处找的一些小网红,本来剧场里人就不多,干活的就那么几个,几个主演尤其爱拿乔,逼走了一个场务,导致后续很多事做不了,就只能落到他们这些助理身上。 “这是谁买的盒饭?!” 谢兰阳躲在角落里耷眉拉眼,叹了口气,在那个大嗓门喊了两三次之后才慢慢走出来,说:“我买的,可能是当时时间门有点急,点错了,真的很对不起。” 结果当然是免不了挨一顿批,到了下午仍然忙碌,忙完一天才有人来接他。 这次来的不是之前那个冷冰冰的经纪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生得极漂亮艳丽的一个白皮肤女人,辨不出年龄。 “坐。”女人坐在商务车里,递给他一瓶饮料,纤纤玉指,做了裸色的延长甲,看起来干净漂亮。 她的音色也很好听,但是谢兰阳却很诧异。 因为这个女人的声音和那天,他第一次拨打那个名片上的电话时接听的女声,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你很惊讶?”女人唇边含笑,将饮料往他跟前递了递,谢兰阳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水味。 他一身汗臭味和女人同坐在一个车厢里面,有些讷讷的接过饮料,拧开喝了一口,这才发现竟是他还在谢家时最爱喝的一款饮料。 “你不用这么拘束的,”宋洗玉将饮料递到唇边轻抿一口,忽然朝他凑近些许,轻轻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你还不敢抬头看我,是因为认识我吗?谢小少爷?” 谢兰阳顿了一下。 “不过天天在镜头前做戏卖笑供人取乐的戏子,想来您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应该不会对我们圈里的这些人上什么心的,不认识也很正常。” 谢兰阳开始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就像一个缓解情绪的无意义举动,但他仍然没有回话。 “有人跟我说过,若是你打了我的电话,就帮忙收留一下你,”她漫不经心的揉捏着自己莹白的指腹,说:“这些天做下来,您觉得做得怎么样,可以坚持下去吗?要是不合适的话,我给您换份工作?” “不,不用了。”谢兰阳鼻尖又出了一层小小的汗珠,想了想,补了一句:“谢谢你,还有,其实我知道你,你很红,名气也很大,你叫宋洗玉,”他抬手把汗珠抹掉:“这些天很感谢你的收留,我会努力继续干下去的。” 宋洗玉喝水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出来。 “您很客气,”她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唇角,说道:“而且变化也很大。您怎么不说,是因为谢重山为了包养我这件事和家里人闹得很难看,弄得你们圈里的人都人尽皆知,被谢家视为一件丢脸耻辱的事情,所以谢家人大多都是认识我的?” “我——”谢兰阳眼神闪躲,证实了宋洗玉的话一字不错,他干脆挑了别的话题,避免尴尬:“你以前认识我吗?” “谢家的小少爷呀,有谁不认识呢?”宋洗玉眨眼的动作轻而慢,带着一种疲懒的媚态,“但是其实我认识您呀,在这之前,还要早上很多很多。” “什么时候?”谢兰阳被抓住了注意力。 “在很早很早,”宋洗玉望着他,笑意渐深,“七八年前的样子吧,在一个包间门里,你们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一起出来,想找个人尝尝鲜,找点刺激和乐子,所以点了一个大学生。” 她声音轻轻的,像一道缥缈虚无的风,但落在谢兰阳耳畔却犹如一记雷响:“在那时候,我们就见过第一面呀,谢小少爷。” 57 这奶牛猫不对劲23 小宠物 谢允梅得了个小感冒, 最近总是断断续续的咳嗽不止。 陈琅在房间里都能听得到他在二楼要死不活的咳嗽声,毕竟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了。 既然老了那就乖乖往保温杯里放枸杞吖,别学那些年轻人一堆破事在那里折腾来折腾去的,身子骨也受不了。 病来如山倒, 原本每个工作日都会雷打不动去公司里的事业铁人破天荒的这些天里没有再去上班, 反而褪去了那身西装, 难得穿了一身休闲服,在早餐时间同谢存非叮嘱去和别人谈合同的一点注意事项, 眉目含着些微和煦之色,倒比平时不言苟笑的模样看上去可亲不少。 谢存非听了, 脸色淡淡的同他应下, 这次比他还要早起身出门。 被他落在身后的谢允梅看他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出门的背影, 竟罕见的想起了自己那个死去将近半年时间的小儿子谢重山。 他捏了捏鼻梁, 等阿姨把东西收拾完,给他泡一杯咖啡,然后去了书房, 打开一则财经新闻看了起来。 这一整个上午好像都没做什么事情, 谢允梅喝了半杯咖啡,但还是遭不住觉得困了,不知不觉的趴伏在书桌上浅眠了起来。 梦里的人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木清。 那个在他穷困潦倒,身无所依, 狼狈到四处碰壁的最低谷时期,依然陪在他身边, 任他在她面前如何发泄自己的坏脾气和负面情绪,依然不恼不燥,无数次温声细语的抚慰他振作起来,从未离开过的人。 她在梦中依然是最漂亮的模样, 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神色很平静,一如她以往不争不抢的性格,只要谢允梅没有对她伸出手,她就只会不声不响的继续站在那儿,仿佛能够伫立到永久,就这么永远在身后看着他。 曾经谢允梅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朝她走了过去。 谢存非相比于他,生得更像他的母亲。 秀挺的眉,细长的眼,唇薄而色淡,但是涂上口红的话,会是令一番光景。 她伸出手抚向他的脸庞,也像是许久未见过他了似的,用那双一如既往的含情目,朦朦胧胧的看向他,“梅梅,”她叫他的小名,声音浅而淡:“你有多久没来看过我了?” 多久?记不清了,木清已经死了二十多年,除了他和祁黛林刚刚结婚那天,他来她的墓前看过一次,在那以后,却是一次也没有过了。 原来已经那么久没有见过了。谢允梅恍惚。 “我等了你好久呀,梅梅,”木清有些寡淡的声音叹息道:“但是你和别人结婚了。” “梅梅,你以前不是说过了,会和我结婚的吗?” 你不是说过了会娶我的吗? 谢允梅浑身颤的一下惊醒,直起腰来,发现自己在这秋爽的天气里额头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他走出书房,阿姨约摸是在午睡,客厅里也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显得空旷至极,只有一楼有什么细小的动静,一个黑白相间的小身影在他的目光下静悄悄的跑出房间,来到一口窗台旁躺下晒太阳,伸出四只爪爪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眼睛一闭,就这样直接睡着了。 谢允梅静了静,不知怎么想的,也轻手轻脚下了楼梯,慢慢附身去看那只猫,临得近了,还能听到一道细小的呼噜声。 很干净的奶牛猫,脸圆圆的,身子也圆圆的,爪子上的毛色像戴了白手套,看着很有趣,就是脸上的毛色形状有点尴尬,怎么看都总觉得有点像那什么玩意儿。 忽略这点小问题,这还是一只挺漂亮的奶牛猫。 谢允梅伸出手,慢慢的探向他毫无防备的小爪子,极轻的捏了捏。 小奶牛不知道是在回应谁,喉咙里又轻又细的哼哼了一声,给他来了个爪爪开花,但还是没睁眼,反而沉沉睡去了。 谢允梅思索片刻,想起自己那位年轻的秘书说过,有些人老了之后会乐于在家里养一些小动物来陪伴自己,以至于让儿女都已经离开自己的时候没有那么孤单。 于是等谢存非傍晚从公司里面回来之后,发现家里好像比平时更吵闹一些。 陈琅在桌子底下蹿来蹿去,一只美短虎斑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到处闻,陈琅回头骂骂咧咧,冲着它不停喵喵叫,但那只成年雄性公猫完全不为所动,光是直立起来体型就比他大上一圈,直接一巴掌给陈琅带到地上,准备低头凑上去闻一闻,想跟他蕉个朋友。 陈琅一看见谢存非就像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两步直接滑出来跳进他怀里,指控着那只虎斑的恶劣行迹:“喵喵呜呜呜......” 谢存非抬头,对上了谢允梅有趣的目光,“你的猫...”他若有所思,“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胆小一点......就是蹿起来挺灵活的。” 陈琅:...... 谢存非的目光从那只乱窜的虎斑挪到谢允梅的脸上,问道:“爸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趣想要养宠物了?您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吗?” 谢允梅含笑看着那只活力十足的虎斑,“怎么会不喜欢,现在看看还挺有趣的,不是么?”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谢存非怀里怂成一团的陈琅,又补了一句,“而且家里多只猫还能跟你的猫一起玩玩做个伴,这样多好?” 58 这奶牛猫不对劲24 围观修猫咪打架…… 那只虎斑的名字叫秋分, 因为接它回来那天正好是秋分。 秋分长得很壮,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性格也有几分霸道, 虽然绝过育,但从他大摇大摆的姿态来看可能依然觉得自己是只顶天立地的喵子汉,在家里到处圈地盘逮陈琅, 甚至一度在陈琅躲进谢存非房间门里之后还想跟着跑进去把家具蹭上自己的气味,将这个房间门据为己有。 然后它就被谢存非拎着后颈扔了出来。 陈琅见状藏在被窝里偷偷笑。 在同类眼里,秋分是只很有心机的猫猫,在大人面前它娇娇嗲嗲会撒娇得很,叫声也细细的, 在陈琅面前却粗声粗气,将他在家里撵得到处乱蹿。有一回谢允梅正在客厅沙发上闭眼小憩, 陈琅被秋分无意中追上沙发, 慌不择路跳进了谢允梅怀里。 那一瞬间门谢允梅身上扑面而来的气息, 给他一种有点古怪的感觉, 为了确定这股味道, 他凑到谢允梅身上认真闻了闻, 暂时忘记了自己还处在一场水深火热的追逐战之中。 猫的五感很灵敏, 也许还因为他本身就特殊, 所以他闻出了谢允梅身上那股浅淡的, 正在衰败的气息。 陈琅皱皱眉,伸出爪子踩了踩谢允梅的胸口, 下一刻便对上一双倏然睁开的眼睛, 暗藏锋利。陈琅脑袋一缩,正想从他身上下去,旁边蛰伏已久的秋分忽然一跃而上, 用爪子带着他一起滚到旁边沙发上,抱着脑袋互相踹,两只喵喵叫出狗叫,打架打得天昏地暗。 不久之后陈琅明显处于下风了,被拎着后颈提起来,他仍不服输,胡乱晃动着爪子,脖子上的小挂牌因为激动的动作而晃来晃去。 谢允梅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儿,不出一分钟陈琅开始耷着耳朵怂下来,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了。原以为自己会被扔出去,没曾想谢允梅竟主动将他放进了怀里,摸着脑袋,很轻的叹息一声。 秋分大概是有点嫉妒,也跟着挤上来,屁股一怼,陈琅被撞到一边,亲眼瞧着这只臭几掰猫用刚刚还怼到他面前的大饼凶脸谄媚的蹭着谢允梅的胸口,活像个奴颜婢色的软脚小太监,可恶至极。 “喵!”被欺压的羞辱一时涌上心头,陈琅忍不住一爪子给到那张大饼脸上面,于是两只猫又开始互相厮打起来。 谢允梅好整以暇的撑着下颌看他们打架,从他怀里打到沙发,从沙发打到地毯上,打到最后满地猫毛,阿姨提着吸尘器过来一边吸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他们打架,陈琅这时意识到自己被消遣了,于是最后以他挨了秋分一巴掌,隐忍的没有还手而告终。 委屈的小猫咪第二天不愿意从房间门里出来了。 然后亲眼看着没架可打的秋分威风凛凛的跑到外面花园去拓展地盘,被路过的流浪猫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带着一身七零八落的伤跑回来躲沙发底下呜呜叫,完全自闭了。 笑话,和陈琅五五开的战斗力,这能强到哪里去? 陈琅那天笑了一个晚上,胃口都好上不少,连旋了两碗猫粮,看着从宠物医院里带回来的秋分仍然止不住的嘲笑,笑它被抓秃的毛和萎靡的神情,还得意的往他面前晃荡。 晚餐时间门,谢允梅喝汤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的吐了,被司机送去了医院,发现是胃癌,中期。 其实是有一点点预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身体不舒服,却没有去医院看,许是自己也根本没有上过心。 中期才开展治疗,要受很多的罪。 谢允梅开始住院,将手中的部分东西交到谢存非手里来管理,一点一点的尝试放权。 谢存非照单全收,陈琅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但是偶尔从一些新闻或是财经杂志上面看到他的身影就知道,应该是一鸣惊人的。 他沉寂了那么多年,让自己掩埋在谢重山的光芒之下,这么多年都始终默默无闻,到底是因为不想斩头露角,还是因为心底里始终对谢允梅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有怨,不愿让自己被捆绑在谢家里。这他无从得知。 而谢允梅不过是尝试着放权了一个月,待他结束一个疗程,拖着疲惫消瘦的身体再次去公司里看看时,发现自己被架空了。 被不知不觉的,无声无息的,隐晦而又迅速的架空了,配合的那帮人甚至很多都是在他身边跟了很久的人。 谢存非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鼻梁上仍架着那副轻度数的防蓝光眼镜,秀气的细框眼镜将两只眼睛挡在后面,可谢允梅仍然看清了他以往常年藏在过长刘海下面的眼睛,细长的眼尾像一柄不血刃的弯刀,就这么幽幽的与他对望。 再然后,谢允梅就被“请”回医院里继续治疗了。 他在病床上躺了很久,整理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终于将以往的事事细节从中整理出来。 那个叫做穆英政的人,挂着一个空头公司,无论他怎么深度追查都查不到来处;还有家里受雇的那位纹着纹身的司机兼保安,暗地里实为价格极高不会轻易出动的雇佣兵,偏偏就那么巧住在谢存非租的房子楼下;还有家里的管家林姨,每年一次的体检,每每报告流到他手上时,都会恰巧的迟上那么一点点时间门......他分明已经觉得近段时间门来的状态在渐渐的力不从心,每况愈下,可体检结果上却显示没有任何问题。 mu,穆,木? 他那个儿子表面上看起来一无所成,却原来是隐藏得这么深,藏了这么多年硬是半分不漏,因着他对祁家产业下手之余还要兼顾自己的公司,中途还得分出心神去扶持谢重山的事业,竟对此事没有半点察觉。 mu先生mu先生,想来指的一直都是,自离开谢家那天起,就已经把姓氏改成母姓的他,木存非吧? 他哪里还叫谢存非。 他分明在恨自己。 为此不惜害死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他装得那么像......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因为治疗过程让他情绪暴躁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谢允梅在医院里发了极大的火,砸了很多东西,可是没人敢把他放出去。 因为没有谢存非的命令。 从他开始放出一点点权力,试图以一个温和包容的形象在谢存非这里重新树立起父亲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会被喰食殆尽的下场。 对于如何完整的掏空并抽掉一个人的底子这种事,他的儿子比他还要无师自通,且不留余力。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忍耐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耐着性子布下了这一切,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终于借一个契机离开谢家喘口气,再回来的时候,便是他操控着一切,开始收线的时候了。 谢允梅的一通脾气发泄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倒在床上,等那些医生进来将自己固定住,开始苦口婆心的劝,然后给他继续下一个疗程。 他或许应该开始怀疑,当年谢重山初出茅庐,跟他吵着闹着想要做起一个项目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他这个心机深沉的大儿子的手笔在里面。 从谢重山的那个项目启动到合作谈成,甚至在后来那个叫宋洗玉的女星出现,在娱乐圈里兜兜转转最后终于爬到谢重山的面前,被他包养,与谢家闹掰,到她卷着谢重山的身家离开,到谢重山出现事故,意外身亡......这里面,会不会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有出现过他这个大儿子的影子? 谢允梅并不想自己这样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猜想。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输完药水之后的谢允梅昏昏欲睡,头痛让他提不起精神去维持脑袋的运转,于是只能身上阵阵袭来的隐痛中慢慢睡过去。 等他醒来的第一面,看见的就是谢存非坐在床前的脸,低头垂着眼睛,缓慢削着手里一个苹果。 谢允梅不出声,他也不出声,那张肖似木清的脸上满是专注。 某一瞬间门谢允梅甚至以为自己是在三十多年前因为拼命拉客户,和人喝酒喝出了胃出血,最后住进医院里,木清就是这样坐在床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几块钱一斤水果店里买的打折苹果,问他想不想吃,他说想吃,她就这样低垂着头颅,目光专注的一点一点把果皮削下来,尽量不沾果肉。 可那个苹果其实并不好吃,果肉都是硬的,口感也是涩的,难以下咽,一如他那时候四处碰壁的困境,让人不再愿意去回想起那段困难的时间门。 “爸,”谢存非的声音唤回了他发散的思维,削好苹果,然后细细切好摆在盘子里,递给他,“吃苹果吗?” 谢允梅现在不能进食,连碰都没碰,问他:“你是不是很恨我?为什么?” 谢存非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擦掉手指上沾上来的果汁,说道:“您没胃口吗?我猜也应该是,”他笑了笑,“医生说您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情况不容乐观,而且.....” “而且你似乎不愿意配合治疗?” 谢允梅道:“我一直在配合,没有拒绝过你派来的任何一个人,怎么会说我拒绝配合治疗?” “是么?”谢存非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递进嘴里,“我怎么听他们说您闹着要见我?” 谢允梅闭了闭眼,没有回嘴。 “父亲见我有什么事不妨现在就说说,因为待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谢允梅咬牙,最终还是下了决心道:“你知不知道,重山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谢存非动作一顿,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谢允梅顿觉不好,眉头抽动片刻,果然见谢存非站了起来,“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允梅缄默,听见他的儿子说,“你是觉得,他的死,是跟我有关系是吗?” “原来在您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良久的静默,室内的气息仿佛重得能压垮人的肩膀,谢允梅正想张口,却见谢存非忽然朝他附过身来,压低了声音轻轻的笑,隔着衣服都能听到他胸腔里的震动和愉悦,他说:“没错呀,父亲,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死那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看祁黛林进精神病院了我更开心,而且还是你亲自送进去的。” 谢允梅瞪大眼睛:“你——” “我什么?”谢存非笑完,神色恢复冷漠的直起腰来,“你觉得我不能这样做吗?”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你为了忙你的公司,忙你的事业,整夜整夜宿在外面不回来的时候,他们在家里又是怎么样对待我的?” 他欣赏着谢允梅脸上的每一寸表情,然后带着叹息的语气说:“你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大儿子性格越来越阴暗,越来越见不得人,越来越讨人厌。” “爸,总不可能时隔这么多年,你还想在我面前重新做个和气顾家的好父亲,推倒我之前对你的印象吧?” “算了,跟你说太多也没用,你就当所有事情都是你猜测的那样,没差就好了。” 谢存非拾起自己的外套,“您今晚就在这里好好的休息吧,疗程耗费精力,癌症后续治疗并不轻松,希望您能早点好起来。” “再见。” 谢允梅听着他不太走心的关心,沉默着听关门声响起,最后房间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 孤家寡人。 回到家里谢存非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见家里前一天还在互相打架今天却哥俩儿好的两只猫并排坐在一起,陈琅的爪子搭在秋分的肩膀后面,说着悄悄话:“没关系的喵,就算没有蛋蛋你也依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喵,拿出你之前的跟我打架的气势啊喵!” 秋分:自闭。 所以为什么你可以有蛋蛋,我却不能有。 那只白手套小爪爪安慰性的拍拍它的后肩,“加油喵,不用把这些看得太重的,就算没有这俩玩意儿,你还可以靠你的猫格魅力来征服小野喵。” “你的猫生依旧可以明媚灿烂。” 秋分:呜呜呜。 谢存非从后面把陈琅抱起来,摸摸他的毛毛脸,“跟我回房间门。”他将头埋进陈琅的肚子里深深吸了一口,转身向房门走去。 陈琅被他掐着胳膊,摇晃着下半身,冲秋分晃了晃爪子。 明天见喵。 59 这奶牛猫不对劲25 你的福气在后头…… 第二天的秋分并没能如约的马上见到陈琅。 谢存非是先出门的, 秋分灵敏的感知到他今天莫名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而他的好兄弟直到下午才一脸萎靡的慢吞吞从房间门里踱出来。 秋分看不过了,顿时一腔义气:“好兄弟喵, 你说说, 那个人类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喵!”为什么每次从房间门里出来的你看起来都会这么虚。 陈琅:“……” 他用尾巴遮住秋分一双充满求知欲的铜铃大眼, 打了个哈欠:“小孩子不要这么好奇喵!” 吃完谢存非给他准备的早餐,陈琅和秋分排排坐在飘窗上往外望,花园里有很多落叶, 林姨正在一点一点的清扫。现在秋风渐起,天气就要凉下来了。两只猫猫又看见了一阵子前路过花园把秋分揍一顿的那只大胖橘。 秋分缩了缩强壮的身子, 小鸟依人的躲在明显比它小上一圈的陈琅身后,“就是它喵, 上次打得我好痛,超级坏的喵。” 大胖橘扭头往这边扫了一眼,眼睛上有一道长长的旧疤, 那眼神一看就是野性难驯,凶得一批, 朝它俩眯了眯眼睛,压迫感十足。 秋分很怂的下意识跳下飘窗跑了, 只见那只胖橘看了看左右有没有人, 远处的林姨正背对着这边清扫走道, 于是它抬步朝窗子这边走过来。 “家养的小娘炮, ”它居高临下,瞳孔缩成一条细细的线, “你在里面往外看什么呢?” 陈琅惊了,这只小猫咪,它虽然是野生的。 可它居然会骂人! 橘猫戏谑的看了眼他爪爪里被谢存非剪得短短磨得圆圆的指甲尖, “难不成是想出来了?” 陈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到戏谑这种表情,反正就是很诡异,忍不住回嘴,“出去干什么?我又抓不到老鼠,我自己在外面会饿死的喵。” 橘猫好像被它噎了一下,“也对,像你们这种家养猫也就适合吃软饭了。” “那你在外面流浪的话你吃得饱喵?有人给你喂食物喂零食喵?有人给你洗澡喵?给你梳毛喵?跟你一起玩给你窝睡觉喵?我就是喜欢吃软饭啊,你能爬进来打我喵?” 橘猫无语片刻,对着这个自甘被人类圈养的同类拍出一爪子,不爽的说:“小东西,别让我在外面看到你。” 爪子拍在玻璃上,陈琅在里面有恃无恐:略略略,我不出去你还能打我啊? “还有,叫你那个兄弟以后去花园里小心一点,别给我逮着第二次,”橘猫舔了舔爪子,露出阴恻恻的表情:“老子就喜欢这种绝过育的小公公。” 陈琅震惊,现在的野猫都玩得这么野的吗? 待橘猫离开,怂成球的秋分才敢跳上来,小心道:“怎么样,我就说它很凶的喵,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喵?” 陈琅端详着秋分喜气的大饼脸,他沉思,敛眉,深沉的表情过了良久,伸出爪子拍拍秋分,语气忽然豁然开朗:“其实......没有,你不是一直很在意你的蛋蛋吗?秋分。” “听我的,别伤心,”他的三瓣嘴一张一合,吐露出引诱般的恶魔低语,“你的福气在后头,喵。” 就是快乐的地方换了一个而已,不影响。 秋分一头雾水:啊? 谢允梅在医院里治疗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病情没有控制住,反而恶化得很快。 谢存非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现在他每日醒来面对的都是医院惨白冷寂的白墙。治疗过程很痛苦,几乎每天都泡在疼痛里被折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一天里困顿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后来在每周日护工照常给他扶起来陪他去外面散散步的时候,他拒绝了这每周唯一能到外面的机会,独自一人对着墙面枯坐良久,然后让人给谢存非打了个电话。 他要放弃治疗。 这个一生重权重势的男人,强硬了一辈子,最后被小儿子的死和大儿子的背叛给击垮了向来无坚不摧的身心,连脊背都微微佝偻下来,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在大儿子面前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其实他心里有所预感了,谢存非会这么恨他的原因。 他早该猜到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自欺欺人,把自己都骗了过去,不愿意触碰到关于那个的一点点回忆。 谢存非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要放弃治疗就放弃治疗,他要回家去就任他回家,自己仍然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上班下班,回到家里吸猫猫。 谢允梅胃口不好,瘦得也很快,有一回谢存非下班回家,竟看到他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猫。陈琅眯着眼卧在他腿上,谢允梅轻抚他的后背,自上而下的慢慢顺着它的毛,一副令人碍眼的岁月静好模样。 谢存非眉头轻跳,揪着陈琅的后颈一把将他提起来,偏头问闭着眼睛小憩的谢允梅,“父亲身体不适么?怎么不回房间门去休息?” 他把陈琅关回自己房间门,将窝在沙发底下的秋分一把拽出来,扔到沙发上:“您现在有自己的猫,就请不要再碰我的猫了。” 见谢允梅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他神色冷淡,“您就抱着猫回去休息休息吧,免得没休息好或者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导致病情恶化,不知道传出去外人还会不会说我苛待家里患有重症的亲人呢。” 谢允梅没动,就这么自下而上的看着他。 秋分察觉到气氛不对,身子一扭,跳下沙发跑了。 看了一会儿,谢允梅又闭上眼睛,指头在膝盖上轻轻点着,良久才道:“它很可爱,我不能摸摸它吗?” “不能。” “好吧。”谢允梅喟叹着起身,还未站直身体便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回沙发上。谢存非就站在他身旁冷眼看着,没有半点出手帮忙扶一下的意思。 回到房间门,陈琅坐在床头柜上抬头看他,谢存非仍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陈琅却觉出了他周身的低气压,正要伸出去的爪爪顿了一下,变成人身从后面环住了谢存非的腰,往他的耳朵吹气,“怎么了,不开心么?” 谢存非解领带的动作一顿,身体僵在原地,许久才说:“没什么,只是他好像很喜欢你。” 陈琅对谢允梅的感官不算特别讨厌,好歹是谢存非亲爹,对方要摸自己的话也不好给他一爪子,只好半推半就的从了,“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就不让他摸了喵。” “……” “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吗?”陈琅亲亲他的耳根,手顺着衬衫下摆伸了进去,谢存非对此没什么反应,但最终还是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拿了出来,“今天有点累,改天吧。” 陈琅知道他每天去公司很忙,回到家都是九点多十点左右的时间门,于是把手收了回来,点点头,“吃晚饭了吗,你快去洗个澡,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喵。” 等谢存非将要走进浴室时,陈琅犹豫了一下,知道谢存非对谢允梅抱有负面情绪甚至是敌意在,但他还是说:“今天我和他在客厅......都是在等你回来。” 谢存非的背影顿了一下,下一刻还是关上了浴室门。 等他洗澡等得有点久,陈琅自己在柔软的大床上到处乱滚,滚出一股睡意,他干脆趴着打了个瞌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不知多久以后他能感觉到有人在小心的把他掰回来,然后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陈琅咂咂嘴,摸到谢存非的位置靠过去,约摸是刚刚洗完澡出来,他的体温偏高,陈琅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过去,只看见一片朝向自己的背部。 啧。 陈琅拍拍他的背,但是对方没给他反应,于是他干脆凑过去用尖尖的小牙啃了一口,满意的看见那片肌肉下意识绷紧了一瞬,重新睡了过去。 翌日起床床边的位置早已经空了,谢存非不在房里,陈琅伸了个懒腰,正在床上换着睡衣,忽然听见一阵不大的争吵声。 —————— 谢存非起床的时候,林姨跟他说谢允梅昨天后半夜发起了断断续续的低热,人看起来不太好,问他要不要请个医生来。谢存非说好,他先上去看一看,然而等他上到二楼的时候,谢允梅已经起床了,自己握着水杯出来倒热水喝,见他上二楼似是有些惊讶。 谢存非从不上二楼,因为谢重山的房间门,谢允梅和祁黛林的主卧,还有谢允梅的书房都在二楼。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一楼。 谢允梅的嘴唇很干,喝几口水润了一下,他的眉眼疲倦,走过来问,“怎么了?” 谢存非一挑眉,忽然刺了他一句,“不怎么,难道二楼不欢迎我?” 他父亲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林姨说你发低烧,让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谢允梅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现在没什么大碍。” 谢存非静静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忽略他,漠视他,将他捡回来却又伤害他的父亲。他说没有什么大碍,因为在病情迅速恶化已经难以挽回的癌症面前,一点低烧确实算不得什么大碍。 他说,“你在快要死的时候,会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亏心吗?” 谢允梅愕然:“什么?” 谢存非收起情绪,低眉顺眼着,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他:“会吗?” 谢允梅皱眉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幸运的从裤袋里摸出一包抽得只剩下最后一根的烟盒,放进嘴里。他没打火机,也不准备点着。 在木清怀谢存非的时候,就时常叮嘱着他戒烟,后来他终于把烟戒成功,谢存非已经出生了。一戒就是这么多年,直到前些日子才重新捡起来,被廉价的烟味呛得越咳嗽越要抽。 毕竟他那时候还没钱,抽的就是这种便宜烟,以至于后来有钱了,人也被养得愈发择口了,受不了这种烟味。 亏心事...... 谢允梅低眉思索着,轻轻用齿尖碾咬滤嘴:“说吧,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说什么?”谢存非笑了笑,“是说当年我妈没死的时候你就劈腿祁戴林的事,还是说你因为嫉妒谢新雪一家所以调换别人刚出生的孩子的事?谢允梅,你做的亏心事还少吗?” 谢允梅的眉心跳了跳:“……” “怎么不吭声?”谢存非轻声,“如果你没做过,你现在倒是反驳我呀?” 可是他的父亲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谢存非拢了拢袖子,有点冷似的,“谢兰阳不是谢新雪亲生孩子这件事,在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而且,这件事,谢新雪自己也知道。” “谢兰阳的那个性子,如果他自己能有意识的收敛一些,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可惜他真的太蠢了。”蠢到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你在谢兰阳和谢诏出生的时候把孩子给换了,动机只不过是因为嫉妒吧?父亲?” 这可笑的嫉妒。 他们两兄弟之间门,父母无条件偏爱的永远都是谢新雪这个弟弟,就连分割遗产的时候也是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了弟弟,身为哥哥一分钱都分不到,偏心至此,所以他一早知道父母立下的遗产内容,极为愤怒和不甘,带着一腔恨意离开了本家,只身一人到外面到处闯荡,连父母相继去世都没有再回去看过一眼。 哪怕弟弟后来带着合同来找他,对他说其实父母有留了东西给他,他也当面撕毁了合同,放弃了继承权。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极度的小心眼,特别记仇,将对这种父母偏爱的憎恨刻到了骨子里,连带着被父母宠爱的弟弟,都一齐被他列为了仇视的对象。 所以就他自己来说,他从不偏爱自己任何一个儿子,因而一视同仁的冷漠以对,不过这当然只是表象而已。 遇到木清的时候是他最困难最狼狈的低谷时期,说是一条丧家之犬也不为过,他握着身上仅有的钱买下的一罐冰啤酒颓靡的坐在公交站座椅上,思考着自己的下一顿饭该如何解决的时候,一把伞撑在他的上方帮他挡住了一部分毒辣的太阳,头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先生,你可以稍微坐过去一点吗,我好多东西拿着,能不能帮忙腾个位置?” 周围的座椅都有空位,她偏不坐,就坐在了自己旁边,谢允梅抬起头,对上一张青涩的漂亮面孔,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再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他默许她的靠近和照顾,一步一步从陌生人变成朋友,从朋友熟识到情人,可是到了最后,哪怕他们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他们依旧没有结婚。 谢允梅接受她的照顾却很少回应她,并且他们成为情人的过程简单又粗暴。 破旧的小出租屋里只有一张矮平的床和简陋家具,谢允梅对她说:“我不会和你结婚,你要想清楚。”他亲眼看着那张犹带薄红的脸白下去,随即咬了咬唇,又重新扬起笑容来,抖着手解开他的腰带,说:“没关系,我不后悔。” 她说,我不后悔。 后来……后来他们经历了很多,他们的生活渐渐的好起来,她心疼他的身体,每次都会劝他不要这么拼命。但他没听过。 因为他要一直努力,一直拼命,直到走到谢新雪所在的高度,甚至要超越他,才能咽得下自己心底里的那口气。 在他每每加班到半夜因为久未进食和低血糖而呕吐时,谢新雪在沿用公司里留下来的管理制度,每天准时准点的上下班,然后晚上去和自己的女伴约会;在他为了拉客户跟人喝酒喝到胃出血出院时,谢新雪凭着一张好面孔流连在各色宴会和优秀出色的女伴之间门,日子逍遥快活,风花雪月样样不落……这样的事不知凡几,可他仍然凭着心里的那股气性,用时间门来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与价值。 但是他还要继续往上走的话……没有人脉,他是不可能成功的。 谢新雪结婚的时候邀请了他,那一次他没有拒绝,去参加了婚礼,然后认识了祁黛林,那时候,谢存非已经快要四岁了。 他背着木清,和祁黛林搅在了一起,数次分分合合,纠缠了整整三年,最后选择了结婚,那年,谢存非七岁。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心中所追求的东西。 “可惜妈妈真的很笨,到后来才明白你不愿意跟她结婚,只是为了空出这个位置给你搭人脉用的,她在你身上耗尽了心血,用了整整九年的时间门,转头你就把这个位置拱手让给别人了,你说她有多伤心?” 谢存非垂着眼睛,语气平铺直叙,“你刚刚结婚那段时间门没有回来看过我们,不知道妈妈每天都以泪洗面,她本来就身体不好,所以理所当然的病倒了。” “他们都在骂妈妈是你的情人,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可是你能不能摸着良心说句公道话,妈妈和祁黛林之间门,到底谁才是第三者?” 谢允梅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拿下唇间门被自己咬得乱七八糟的滤嘴,听他继续道:“我不见得你有多喜欢祁黛林,跟她勾搭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她背后的祁家产业和人脉,可是你自从公布和祁黛林的订婚消息之后,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我们。” “我……”谢允梅张了张嘴。 “嘘,别说话,”谢存非皱了皱眉,许久不曾犯过的躁郁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你也没有资格辩解什么。” 他捋了下自己的头发,眼尾在阴影处拖得极长,声音放轻了些许:“那天我其实看见你了。” “什么?”谢允梅看着他,眼里浮出红血丝。 “那天晚上,我跟妈妈说我要去同学家写作业,出去过夜,出门之后,其实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了。” “是你在跟妈妈吵架争执的时候,是因为你,她才摔下楼梯的。” 那支从头到尾都没有点起来的烟掉在了地上。 被他逃避了三十几年,尘封在角落里面的记忆,如危危倾倒的高楼一般轰然向他袭来,将他卷进一片令人窒息的天地里。 木清跟他生下谢存非之后曾小心翼翼的不止一次试探过他的态度,她想结婚,很想,非常想,想了好多好多年。 可他不想。 所以在他与别人结婚之后,木清爆发了。 她第一次撕歇底里的跟他争吵,狠狠甩了他几个巴掌,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他冷着脸,不愿意松口半分,准备下楼梯离开,可是木清见他要走了,忙慌张的上前抓他的小臂,下一刻被他挥手挣开。 于是毫无防备的人就往后倒了下去,从二楼一路滚落到一楼。 他没想到那时候木清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她一句话都没有同他提过,当她不受控制的身体砸在地上时,血液同时从她的头颈和身下漫开,等他把人送进医院急诊的时候,木清的整个身体都是冷的,推进手术室里好几个小时,最后被盖着白布推出来。 她身体孱弱,神经也衰弱,谢允梅争吵后的离开让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也许在那时候,她就已经存了死志。 这一切都被去而复返,本想回家拿一下作业本的谢存非全程目睹。他怨恨母亲的恋爱脑,没有爱就活不下去,却更加憎恨父亲的寡情与冷漠,直接造成了母亲的死亡。 七岁大的孩子在冷风中伫立良久,最后在四肢僵硬之中膝盖一弯,摔下楼梯,刚好倒在母亲流出的血渍旁,他后退两步,抬手看了看自己沾上血液微微凝固的指腹,最后攥着作业本冲出大门外,跑进黑暗里,直至被整个黑夜吞没。 “我七岁之前都活在母亲的自怨自艾之中,她每天都在念叨你,盼着你,希望你能回来看一看她,而不是让她陪你度过了你最艰苦困难的时期,之后就像交作业一般给她打钱,让她搬到大别墅里,然后放她进里面关着在那儿自生自灭。” “我讨厌她那样的性格,可我也替她委屈。” “谢允梅,你这样的人,从那之后,就算做出什么样再离谱的事情,我也不会觉得惊讶了,哪怕是因为嫉妒就调换了自己亲弟弟的孩子。” “毕竟你本性就是这样。” 见着眼前人的肩膀慢慢垮了下去,谢存非觉得自己好像见证了一座原以为不可撼动的高山终于坍塌,滚滚石流争先恐后的坠落其间门,分崩离析,这让他胸中徒然升起一阵极大的痛快和愉悦。 “你知道吗,其实在外面的谢诏能够被找回来,还是因为我来着,是我在替他们通风报信,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谢存非笑了笑,“谢新雪知道兰阳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是仍然选择带在身边,主要是因为,岑怡那样的性格,他不会把孩子交给她来带,至于是别人的孩子,带成怎么样他就不在乎了。”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的谢兰阳会因为跟你一样的嫉妒,害了岑怡的第二个孩子,岑怡至今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留不住那个孩子呢,毕竟这种事谁会去注意一个孩子?又有谁会猜到一个孩子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你说,在你一个人掀起的蝴蝶效应里,冥冥之中到底害了有多少个人?” 谢允梅有些想吐,谢存非的话像一柄散发着寒气的冰刀,捅进他的胃里一阵搅动,直到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血水。 他用手部抵着胃,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喘起气来,“可是…兰阳小时候是……最爱跟着你的,”他抬起头,汗津津的看向谢存非,嘴唇微抖:“是你……” 是你言语暗示,是你不着痕迹的怂恿,是你顺水推舟的朝他推了一把,让他在那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做出那些无法挽回的错事。 谢存非不承认也不否认,表情冷漠的看着他。 胃酸反上来,谢允梅呕出带着血丝的酸水,他脱力般的靠在扶手上,他忽然笑道:“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果然跟我一样...” “你这样贬低我负心薄情,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作壁上观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能满足你操控全局的掌控欲和操控心理?” 谢存非直起腰,居高临下的看了他片刻,没理会他任何一个字,反而伸出手理了理他微微乱了的衬衫衣领,问道:“父亲,您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是没有的话……”他凑到谢允梅耳边,轻轻道:“现在就该轮到您来尝一尝母亲当年摔下楼梯的滋味了。” 他说罢,抵着谢允梅双肩的两只手轻轻一推。 乒乒乓乓在楼梯里一阵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陈琅从房间门里走出来,看见谢允梅的头砸在地上,溅出的血正好溅到了他的裤脚上面。 陈琅愣了愣,抬头看去。 二楼的谢存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冰冷,随意,轻慢,全然没有将人推下楼梯后被发现的慌乱,甚至对视的一瞬间门里面漠然的情绪并没有收起来,反而没有了再遮掩下去的打算,仿佛他天生就是如此,之前的一切温存和缱绻爱语不过都是他为了贴合自己的人设而做出来的伪装和假象。 仅此而已。 这个任务目标,似乎比上一个世界的还要难搞。 因为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个疯的。 60 这奶牛猫不对劲26 生客 谢允梅被送进了医院里之后就进了急诊, 他伤了头部,整个人呈现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依稀好像还有那么点儿意识, 却被自己胃里反上来带着血丝的酸水给呛得不停咳嗽, 喉咙都哑了。 谢存非没去看过他,谢允梅的住院事宜全是管家林姨在忙前忙后代管的, 陈琅有一次穿戴严实去看过他一回,谢允梅躺在床上被日渐的病痛折磨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靠着一点点半流质和流质食物来渡过一天又一天的时间门,实在吞咽不下的只能靠鼻饲管来输送流食和打上药水, 整个人瘦得极快,衰老得也很快。 陈琅看到他的时候已经快要认不出来人了。 他知道病痛很可怕,却没想到能够将一个人从内到外的折磨成这样。 谢存非在楼梯上的那一推就像是直接摧毁了他的整个精气神, 现在病情恶化得很快, 病人放弃了自己,了无生趣, 陈琅知道谢允梅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病房冷清,男人的眼睛半睁不睁,对外界没有半点反应, 他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清醒着还是被病痛折磨得意识不清, 看了一会儿便自己回去了。 推开大门的客厅安静得诡异, 陈琅摘下帽子, 露出被压久了的一对耳朵,他伸手揉了揉,放松一下,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浅淡的男士香水味从身后幽幽淡淡的拢过来, 一只手掌贴合在他的皮肤上,顺着他的后颈,暧昧的一路抚到他的喉结与锁骨处流连,像温情,又像戏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谢存非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耳根处,亲密得仿若正在交颈亲吻,声音很轻的问他:“去哪里了?” 陈琅知道瞒不住他,老老实实和盘托出,“去医院看望谢老先生了。” 谢存非闻罢,意义不明的朝他耳尖吹了几口气,弄得陈琅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回头看他,却见他已经微微退开了自己的后背:“还特地收拾出门去见他,你舍不得他?” “......”陈琅没回答,他觉得自己回答不了这种问题。 “他不知道我,”陈琅低声,“他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了。” 谢存非语气凉凉,“这还是你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自己出门。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手,把他推下楼梯,”他说话间门手指在陈琅身上不停的游动,唇角牵起一抹极细的笑,拉得眼角长长的,像打量:“你如果实在不忍心的话,其实可以多去看看他。毕竟他现在已经孤家寡人了。” “多可怜啊。”他带着喟叹的语气。 陈琅:“……” 两人无声的对峙片刻,谢存非脸上的笑淡下来,转身离开,走出大门的时候陈琅叫了他一声“谢存非”,但他脚步没停,也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陈琅立在原地发呆。 自从谢存非不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真实的模样之后,他们之间门便好像出现了一道裂缝,而且陈琅有预感到,这条裂缝只可能会越来越大。 陈琅缓缓蹙起眉。 秋分见人走了,跟个小炮仗似的跑过来蹭他的脚,语气兴奋:“好兄弟,你是怎么变的,有什么技巧喵?能不能教教我?我也要我也要。” 陈琅把他抱起来,表情深沉,摸摸它的大饼脸,“没有技巧喵,我建国后成精的,你可以吗?” 秋分:笑容逐渐消失.jpg 没有人形,猫生不易; 还被绝育,心中抑郁; 卖不了艺,只能卖肉.体; 奈何饼脸遭嫌弃,悲伤随风八百里; 噫,吾心死矣。 秋分哀莫大于心死,跳下沙发踩着自己的尾巴,仰头不甘的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喵呜哇呜哇呜哇~~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陈琅:“……”你搁这唱歌呢? 晚上谢存非没回来,想来他可能宿在了外面,陈琅收拾好心态,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一边梳自己的尾巴毛一边蹙眉整理谢存非跟他在一起后的种种细节。 他知道任务目标难搞,但他不知道任务目标为什么要对着一只猫也这么装。 很费解,还有点头痛。 谢允梅自住院以后就没有再出过院了,陈琅是亲眼看着他如何衰败下去的,他走那天只有陈琅陪在身边,这个被癌症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男人最后的执念只是死死的望着病房里的墙角,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小清。 这应该是谢存非的妈妈吧? 可能是她来接他了。 从他病重到死去,谢存非都没有再出现过,包括葬礼。葬礼是管家林姨帮忙办的,到场的只有零星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亲戚,像模像样的滴了两滴眼泪,随后便跟在管家后面追问他的遗嘱。 谢允梅把所有家产全部都留给了谢存非。 早在他进医院之前,在他患病之前,在谢重山死之前,在他和祁黛林结婚不久的时候,这份遗嘱就已经立好了。他的所有家产,一开始就是准备留给谢存非的,半点都没有分给其它任何人。 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帮亲戚作鸟兽散,原本还算有点规模的葬礼顿时冷清甚至是冷寂下来,陈琅听完以后不知道作何感想,只是觉得有种淡淡的悲哀。 葬礼上空荡荡,原以为就这样了,但是他却看到了谢新雪,还有谢诏。 谢新雪穿着黑色的西装,神色冷淡,谢诏跟在他后面,穿着跟他同样的颜色,陈琅先一步在他们看到自己之前离开葬礼,回到家中,客厅依然冷冷淡淡,仿佛这座房子已经被他的主人抛弃了一样。 再然后,谢兰阳就来了。 应该是得了谢存非的允许,他是被管家林姨给领进来的,看上去特别落魄,过长的头发很久没有打理,油乎乎的团成一绺打着结,衣服破旧,面颊凹陷脸色灰败,那样子就像在外面捡了半年的垃圾。 这要是放在岑怡面前,岑怡恐怕死也认不出来这是她曾经各种宝贝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带大的谢家小少爷。 林姨把他请进来,谢兰阳站在门口畏畏缩缩,那样子仿佛生怕自己的鞋子弄脏了干净的地板。 陈琅好奇的拱开门跑出去看。 奇了怪了。 谢兰阳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对于不熟识的陌生人,他从来不会轻易在他们面前显出人形,而管家更不会对着一只猫说明这个陌生人的来历是什么,所以两相沉默片刻,谢兰阳就被林姨带进里面去洗澡了。 秋分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不怕陌生人的味道,在谢兰阳走过的地方嗅嗅,回头问陈琅:“他是谁呀?我的主人怎么不回来了喵?” 秋分的主人是谢允梅,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陈琅伸出爪子摸摸它的脑袋:“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秋分疑惑:“为什么呀?他不要我了喵?” “没有不要你,”陈琅凝视着谢兰阳的背影,“他只是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在此之后,你需要学会接受新的人或事物。” 秋分动动耳朵,不太理解他的话的意思,转头又开始去嗅谢兰阳走过的地方。 林姨给谢兰阳安排了二楼的房间门,等谢兰阳洗完澡,她就做好饭等他吃,吃完林姨挨不住天色太晚,先回房间门休息了。 谢兰阳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在一片寂静里走神。秋分跳上他膝头的时候将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秋分不讨厌他的味道。 见这只猫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谢兰阳咽了咽口水,试探着伸出手,摸上了他的头顶。是很软的触感。 大概是因为被摸舒服了,秋分在他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蹭来蹭去。 谢兰阳被它给出的反应唤出勇气,试着将他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身上柔软的毛毛。 没摸一会儿秋分扭头又跑去蹭桌角,谢兰阳不自觉的笑笑,想追过去继续摸摸它,扭头却和坐在一旁的陈琅对视了片刻,被吓到了一般屁股往后一坐。 陈琅:“……”他有这么可怕吗? 可是没一会儿他发现对方在盯着他的脸中间门看,陈琅甩甩尾巴,忽然反应过来,只看见谢兰阳带着些许犹豫和不确定的眼神。 那是几把吗? 好像是吧。 像又不像,好怪,再看一眼。 陈琅恼羞成怒,扭头就走,久而未见的系统却忽然跳出来:【谢兰阳。】 陈琅冷笑:【呵,你还知道回来。】 8485没搭理,【你发这个消息给我干什么?】 【想问问你为什么谢兰阳会出现在这里呀?】 系统坦诚的说:【这我可不知道,我都离开好几天了。】 陈琅磨了磨牙。 然后系统又说:【不过剧情里倒是有过这么一段,有可能是谢存非收留谢兰阳的原因。】 【啥?】 【谢存非少年时期曾被谢重山故意推进水里,差点淹死了,那时候是谢兰阳救了他。】 原来是因为还人情么? 8485还在继续:【看他这样,应该是流浪很久了,可能是在路上哪里碰到了谢存非,就被反派带过来暂住一阵,权当是还了他幼年时期的人情。】 这样啊。 8485提醒他,【但我建议你还是看着点他,他毕竟在谢诏的安排底下生活过一段时间门,反派和主角受不对付,多多少少还是在一些事情上有些许牵连的。】 陈琅应了下来,不再把心思放在无关的人身上,自己回房间门睡觉去了。 61 这奶牛猫不对劲27 绑架代替购买(?…… 自谢兰阳在谢宅里住下来之后, 陈琅能感觉到经过社会的毒打和摧残,他的里子确实是改变了很多。 从最开始的张牙舞爪和肆无忌惮,变成这样谨小慎微和自卑怯懦的性格, 看来这人在外面还被毒打得不少。 谢允梅不在了,秋分就变得分外爱粘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 它似乎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和偏爱, 连它从前都没有对谢允梅这么热情过。 不过陈琅不会随意去亲近陌生人,何况这人曾经还在大街上妄图把他直接抱走,那时若不是谢存非及时让人出现把他抱回来, 恐怕自己现在就已经和他一起到处流浪饿着肚子去翻垃圾桶了。 想到这里,陈琅心有几分不悦,尾巴也跟着一甩一甩。 这人不好的面孔他都见过,对谢兰阳着实喜欢不起来,每每秋分跟他撒娇卖乖讨摸摸时, 陈琅都坐在一旁睁着他的小圆眼, 静静审视这个男人。 而谢兰阳应当是被秋分的热情给鼓励到了, 同时对着那只冷淡的奶牛买也有点蠢蠢欲动, 于是在陈琅经过他的时候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但却被奶牛猫猫灵巧的躲了一下,圆润的身子一扭,立马后退几步警觉的看着他。 谢兰阳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着一只猫说话,只是下意识的给自己刚刚的行为解释:“对...对不起, 我,就是想摸摸......” 陈琅不为所动,甩着尾巴冷酷的走过。 谢存非在这期间回来过一次, 他进房间里的时候猫猫正卷起身子在床上睡觉。 陈琅是被他摸醒的,睡梦中总感觉有只流氓手,不老实的往他身子上上下下,摸得他难受至极,于是它抬手给了对方一爪子,刚睁开眼,就望进了谢存非毫无情绪的一双眼睛里。 猫猫砰的一下,揉着眼睛起身,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臂,睡意犹存:“你怎么...那么久不回来呀?”声音里满是初醒后的沙哑朦胧,语气里的三成诘问一经口都化作了七成撒娇,挠人心弦:“我一个人在家里待了好久,也没见你给点儿消息回来,就这么扔着我一只猫在这里......” 谢存非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手下力道却愈发的轻,捏着他脸颊上的软肉,“阿良,我最近有点忙。” 猫耳的少年清醒了些许,任他捏着颊肉,低垂着眼睛,“哦。” 猫猫生活在用猫粮和小鱼干堆砌而就的象牙塔里,不知外事,无忧无虑,他把他圈养了那么久,半点没有叫他接触过自己手中的任何事,所以在被圈养的猫猫眼里,他的全世界只有自己的主人,那个会摸他,哄他,照顾他,给他梳毛的温柔男人。 可是自从猫猫撞破他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推下楼,还亲眼目睹了谢允梅受尽病痛折磨而死亡之后,他们之间便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开始变质了。 主人不再是曾经那个温和耐心,每天都把猫猫捧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主人了。他冷落了家里的猫猫,目光已经不再投在他身上,甚至开始不回家,每天流连于各种商局之间应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步一步将所有权利都收进自己的手中。 他的心应当装满了自己多年谋筹得到的成果,站在众人头顶成为能一票定生死的决策者。 而在他这不算宽敞的心房里面,大抵能装得下猫猫的位置,也会变得越来越小罢? 这就好像,曾经那个小出租屋里每天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来陪伴猫猫,给他喂粮,给他洗澡,给他梳毛,陪他玩,陪他睡,出门必定报备,在外面干兼职干得累死累活只为给猫猫买上最好的猫粮的那个男人,在谢云梅被推下楼梯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陈琅抬头,用温热指腹拭过他的下眼睑,像是要把那抹青灰色给用指腹抹下来,“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谢存非的眼瞳极黑,微微转动一下,跟着轻轻摩挲着他的腕子,“记不太清了。” “累了就要好好休息,你以前做兼职养我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黑眼圈,很累吧?”陈琅难得说这样的话。 谢存非神色微动。 他在服软,在向他低头,还邀请他在自己这里,好好的睡上一觉。 谢存非平淡得像一潭死水的神色终于显出一点涟漪,连带着眼底也稍微拉扯出一点点细碎的情绪,捏住陈琅的下巴,凑近他一张一合的淡色嘴唇。 但是十来天的分离期,两人第一次分隔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面,陈琅乍然见他凑过来的唇,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点,仿佛那两根掐着自己的手指都带上了几分楼梯间隐隐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陌生得叫人不适。 他很快反应过来,止住了自己往后退的趋势。 可谢存非还是察觉到了。 他眼底的那点细碎情绪慢慢熄了下去,又变成了没有涟漪的一波静水,收回自己的手,“阿良应当也是累的,还未睡醒,你继续休息罢,”他站起来,“我回公司处理点事。” 陈琅想伸手去抓他衣袖,但恰好错过了那一截衣角,他张了张口,却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对方的名字,看他的背影合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在这之后谢存非很久都没有回来过。 他厌恶这座房子。这座处处充满了谢允梅气息,彰显着他们二十多年来一如既往的阖家欢乐,只有自己被排斥在外的“家庭”。 所以他才会收留允许谢兰阳在这里出入,因为谢存非根本就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至于陈琅?如若他没有在谢允梅摔下楼梯的那个档口走出来,撞破了这件事,想来他会一如既往的照顾他,宠溺他。两人或许不会走到如今地步。 对陈琅,他有时候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他的猫猫对他生了芥蒂,虽然这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是一个人真实的心底想法往往都会藏在细节之中。他在抵触他的触碰。 谢存非不想强求,既然这样,那他们就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可他却不会想到,在他冷静冷静半个月再次回去的时候,他的家被偷了。 因为谢兰阳承了他所偿还的幼年人情,但是谢兰阳自己也欠了别人。 所以等谢兰阳趁着管家不在把陈琅往猫包里引的时候,陈琅就觉得不对劲了。 秋分蹭完谢兰阳之后每次都很兴奋,是因为他往身上抹了猫薄荷,原想引诱的目标是陈琅。但是陈琅在他面前一向比较警惕,只有林姨在家里的时候才会拱开房门跑出来客厅玩。 那天林姨出了门,陈琅原本窝在房间里,但是接近下午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听见了一道有点像秋分的猫叫,细细弱弱,有一下没一下的。 陈琅从浅眠中醒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客厅看看。 秋分是只笨猫,喜欢在客厅里跑酷蹦迪,有胆子闯祸没胆子认错,还总会错估自己的体重和身量,经常卡在客厅里的那座茶几之下,好几个小时出不来。 在陈琅走出客厅之后,猫叫声就不见了,他看到谢兰阳远远的站在客厅另一角,倒了点冻干给秋分吃,随后对着他拿出了一根猫条,笑着唤他,“喵喵,过来吃东西。” 陈琅没过去。 谢兰阳晃了晃手里的猫条,引诱的意味很足,眼睛看着他,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笑容很僵硬,不停的诱着这只奶牛猫,只可惜对方死活都不肯过去。 他站起来,忽然说起了话,对着陈琅道:“喵喵,你能听懂我的话的,对不对?” 陈琅皱皱眉,没吭声,坐在一张桌子底下看了看四周,也没动弹。 谢兰阳朝他走过来,“我见过你的,那次在那座桥底下,你是那个玩水的年轻人,对不对?” 陈琅:卧槽?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我身份暴露了? 他后退两步,察觉到威胁,朝谢兰阳低吼出声。 谢兰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朝他嘘声,“嘘~我对你没有恶意的,你被关在这里都这么久了,让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这当然不好,眼见他越来越近,陈琅当机立断,拔腿就往房间里跑。 他身形小巧,动作快且灵活,可惜地板实在太滑了,陈琅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拔动爪子。 这别墅里处处都是监控,他料想到不会有人这么大胆能跑进别人家里抓猫,所以一时还是大意了。而谢兰阳身量高且腿长,差一点点就能追上他,眼看房门就要从里关上,他揽臂随手抓了一样桌上的木质摆件狠狠一抛,正要关上的房门刚好被扔过来的摆件卡了一下,整扇门往回弹。 陈琅在里面猝不及防被回弹的门迎头敲了一脑袋,“汪”的一下叫出声,倒在地上猫脸懵逼。 就这么一个空档,谢兰阳已经打开门冲了进去,反手把门带上,将自己和陈琅关在里面。空间小了很多,抓铺就变得更加容易。 谢兰阳喘着粗气,小臂还在高度紧张的追逐结束之后轻轻发抖,陈琅被他按在地上,听见他不停的小声说着话,像自言自语的碎碎念:“对不起,对不起,把你交给他们之后,我就可以一债两清了,我不亏欠别人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陈琅被他抖着手用一张布蒙住口鼻防止挣扎,不出几分钟他的身体就软了下去,谢兰阳把猫塞进猫包里,路过秋分的时候甚至没有分出眼神再去看那只虎斑,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一切戴上口罩直接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 状况外的秋分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高高兴兴的啃着自己碗里的冻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已经被别人给抓走了。 —————— 陈琅被谢兰阳带走坐了很久的车,等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正被塞进一个笼子里,笼子摇摇晃晃,被谢兰阳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就是......它了。” 笼子被人掂了掂,陈琅被迫在里面哐哐翻了个身,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还挺重。” 这声音很耳熟,陈琅使劲儿回想,电光火石间从脑海里翻出了声音的主人。 谢诏低头看了看笼子,只看见一截皮毛顺滑的下半身,“你说谢存非的软肋,就是这么个小东西?” 谢兰阳沉默片刻,“除了这只猫,他也不会有其它在意的东西了,我了解他。而且......你如果养他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哦?”谢诏的目光转了转,“这样啊,”他笑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是什么秘密谢兰阳没明说,他攥在一起的手指紧了紧,问谢诏:“这样,可.......可以了吗?” 谢诏看他。 “我......”谢兰阳有些难以说出口,“我把它交给你,现在能不能再见洗玉姐姐一面,我想当着她的面,给当年的事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 谢诏的表情淡下来,“你的话我会替你转达的,但是见她就不必了。” 他提着猫笼离开,声音幽幽穿到谢兰阳耳中,“你已经不再亏欠我们什么,这件事之后也没必要再找我们了。”留下谢兰阳表情讷讷,茫然的独自留在了原地。 陈琅被谢诏带进一个小房子里去。 陈琅虽然醒了,但药劲儿还没过,浑身都软趴趴的,被谢诏单手从笼子里抓出来。 他的手指细长,指骨分明,甲床上有一轮小小的月牙,透着淡粉,若不是上面的淡色疤痕破坏了美感,这将会是一双堪比艺术品的手。 陈琅走神的一瞬间已经被拎出来,谢诏把他提着打量了一下,朝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你好呀,又见面了小猫咪。” 谢诏已经见过它不止一次了,但如果谢兰阳说这是谢存非唯一的软肋,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但是算了,反正都已经弄过来了,这样就先养着呗。 反正这小猫看起来还挺可爱。 62 这奶牛猫不对劲28 用你下半辈子赔我…… 倔了两天没吃一口猫粮, 陈琅被饿的头昏眼花。 终于,第天的时候,他饿得实在忍不住了, 对着碗里的粮张开嘴巴铲了一口。豁嘴的小猫咪把猫粮吃得满地都是,恨恨的嘎吱嘎吱嚼着嘴巴里的东西。 谢诏很少来看他,粮和水都有喂食器装着, 一次性放了很多, 房间小但很空, 粗劣一看就是个随便租的便宜单间,里面装模作样的放了一个很小的爬架, 陈琅站起来就能和爬架的最高点齐平, 他都不屑于爬上去玩儿。 粮很难吃, 没几口他就不想继续吃了, 走到旁边一块破衣服上面把自己卷起来, 梳理着身上的乱毛, 心里忿忿。 这里甚至连张床都没有,角落里放着一个塑料空箱,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半夜的时候还能听到隔壁情侣通宵悠扬的打架声,楼上大爷咳痰咳得跟孕吐一样的呕吐声,还对门小孩白天拍皮球晚上玩钢琴的吵闹声,林林总总夹杂一起, 吵得人不得安睡, 根本就不是猫待的地儿。 陈琅在这里待了天,觉得自己快要废了,脾气也变得越发暴躁。 这里空气不流通,每当他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被封在一片闷热窒息的空间里时, 他就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烦躁,想爬到窗上去呼吸一点新空气。 谢诏走的时候好歹没把窗给封死,不然他还真要死这儿了。 待到半夜吵闹的时候他试图唱起一首喵喵歌来盖过那一帮子妖魔鬼怪发出的噪音,然而没两个小时他的嗓子就率先受不住歇逼了,那帮人却还在继续。 干不过,实在干不过。 这不由得让人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等五天后谢诏再次回来,看见猫猫病恹恹的倒在地上,毛色暗淡,瘦了一大圈。 谢诏吃了一惊,把它带去宠物医院,结果被医生暗暗说了一通。 既然不上心就不要养猫啊,毛孩子都给折腾病了,还有点炎症,这可遭了不少罪。谢诏也没恼怒,只是配合着给它治,躺在小桌上输水的猫猫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谢诏伸手摸了摸他的毛,猫猫喉咙里轻哼出几分细弱的声音,弱得像撒娇。 谢诏又摸了摸,他却没叫了,应当是睡去了,被人突兀的触碰才下意识发出声音。 它的前主人谢存非一定将它照顾得很好,怪不得说是软肋呢。 可惜初见时那身莹白油亮的毛色现在都黯淡下去了,谢诏心底莫名涌上一丝小小的负罪和愧疚感。 啧,难办。 把猫猫接出来以后,谢诏没再把它放在外面了,干脆接回自己屋子里去。奶牛猫输完水又被关回笼子里,一路颠簸的接回谢诏自己住的地方。 他目前还没毕业,借由在谢家和学校里来回跑不方便,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一个星期才回去一趟。进门的时候宋洗玉正在里面吞云吐雾,见他开门,挑了一下细长的眉:“回来了?” 谢诏嗯了一声,走过去打开窗通风,而宋洗玉一手夹着烟,一手挑挑拣拣的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剧本,神色散漫。 “今天怎么过来了?” 宋洗玉合起手里的东西,“听说你手里拿捏了个小东西,所以过来看看。” 陈琅被从笼子里面揪出来,身子软软的没什么力气,任人摆弄。宋洗玉过来伸手摸了摸,“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谢诏言简意赅:“关了几天。” “小可怜,”宋洗玉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鲜红色的指甲在陈琅面前一闪而过,“这病恹恹的,你可别说是关了很久。” 陈琅吃力的用爪子扒了扒她的手指,本来想把她摸自己鼻头的手指弄走,奈何被对方误会了意思,引得宋洗玉又多逗弄了他几下。最后见他实在没什么精神,终于作罢,将一个u盘递给谢诏,“喏,给你的,我只套出了这么多,他现在不太愿意说话了。” 谢诏收下u盘,有些讶然,点点头道:“辛苦了。” “辛苦倒不至于,”宋洗玉披上自己的外套推开门,“剩下的你自己把握吧。” “不多坐一会儿吗,姐。” 宋洗玉轻轻啧了一声,“你都把我送到门口了,假惺惺的说什么呢。” 谢诏一笑,“回去路上小心点。” “小没良心的。” 待那一抹身影进了电梯,他才关上门,打扫了一下屋子,把陈琅弄到沙发上。 宋洗玉离开大楼,仰头看了一眼,今夜的月亮很圆。她的助理还在车里等着她,“宋姐,今晚那个邀请的试镜......” “不去了,”宋洗玉甩了甩头发,“角色一般,剧本一般,推了吧。” “好。” “送我回去吧。” 待回到自己的别墅,她进门脱掉高跟鞋,活动了一下脚腕,换上舒服的棉拖,在客厅里放了首舒缓的音乐。客厅很冷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跟着音乐轻轻哼了一下旋律,她倒下一杯红酒,一步一步走下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温度偏低一点点,走廊灯火通明,但是廊道很深很曲折,她连接着拐了几道弯,终于停到了一扇白色的门前。 她伸手敲了下。 没有人会在自己家里走动的时候还随随便便敲门,里面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她端着红酒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还是宋洗玉自己出门之前留的。 她把灯打开,骤然刺眼的光芒让躺在床上的人不适的皱起眉头,宋洗玉坏心眼的勾着唇,眼见对方被灯光给刺醒了,忍不住蜷起身子躲避一点光线刺激,才一点一点慢慢将亮度调下来些许,将拖鞋留在外面,赤脚踩进了这铺满地毯的房间。 里面的家具都是她一样一样精心挑选的,不具任何磕伤碰伤的危险性,浅色系的家具错落有致的摆在一起,有种赏心悦目的温馨感。 虽然不知道被关在里面的人会不会这样就觉得就是了。 宋洗玉走过去,手掌贴在他因为蜷起一团而显得愈发瘦突的脊背上,“今天睡得怎么样?” 对方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动了几下,似乎仍是不太适应她掌心里的温度,往一旁让了让,反而被她的手心顺着往上抚弄,贴在了后颈,极轻的揉捏几下。 床上的人被她这一下暗示性的动作给弄老实了,埋着脑袋一动不动。 宋洗玉挑开被子,露出他一张略显消瘦的脸,还有脖子上的一连串无法忽略的深色吻痕,“肚子还疼吗?” 男人轻轻蹙了下眉,唇色较常人更白一些,也没开口说话。 宋洗玉打量他片刻,仰头抿了一口红酒,搁下酒杯,手指揪着对方脑后的头发低头便吻上了他的唇,辗转片刻,一行酒液顺着两人的唇角缓缓蜿蜒而下。 长久的一吻毕,男人被红酒呛咳了几下,原本略白的唇色被磨得艳红,连眼睛里都漫上一层生理性的水色,见宋洗玉伸出指腹按摩着他的唇珠,眼里有些许寡淡的笑意:“你还是这个样子更顺眼些,重山。” 而这个躺在床上只能小范围动弹,任她随意摆弄的男人,正是已经“死去多时”的谢重山。 他的双腿在车祸中被轧断,左胳膊也因为错过治疗良机而不能再次抬起,洗澡下床样样需要别人伺候在旁,自从醒来以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成了宋洗玉的“金丝雀。” 两人的位置被颠倒了过来。 谢重山被她把玩着后颈,艳红的指甲扫过发尾,宋洗玉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要不要给你上点药?” 谢重山闻言抿起唇,忍住抗拒,久不见光的惨白面孔上罕见的流露出一点薄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忍的,声音浑涩沙哑:“不...不用。” “那好吧,”宋洗玉有点可惜似的,“那等下带你去洗个澡,躺了一天,该出汗了。” “……” 这一场澡洗了快两个钟,谢重山还没来得及喝点粥又睡下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皱起的眉头自宋洗玉回来后就没松开过,似乎很不舒服。宋洗玉用指甲尖漫不经心的轻轻刮着他蹙起的眉心,对着浅眠的人低语,“你摆弄了我这么多年的命运,在下半辈子是不是也该换我来试一试这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指尖慢慢往下,落到唇心,她一用力,看见被自己揉搓过的地方浮起一层淡淡的薄红,不由自主弯了弯眉眼,“不过现在我感受到了,这感觉确实真的......很让人着迷啊...” “你毁了我一辈子,那作为代价,下半辈子的你要用这副残破的身躯弥补,在这里一直陪我到死为止,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吧?重山。” 睡着的人不安的动了动,唇珠擦过她的指腹,仿若一种另类的讨好和示弱,宋洗玉怔了一下,眼中笑意加深,“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 谢诏给猫猫用毯子做了个简易小窝,把它放进里面,又在旁边放了碗干净的水和猫粮,“明天再看你,今天好好休息。”他摸了摸猫猫的头。 陈琅因为药物作用睡得死沉,发出猪一样的轻微鼾声,丝毫不受他的骚扰。 谢诏笑了笑,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周末,他起得比平时晚一些,走出房门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的视线转到客厅里,转到自己给猫猫搭的窝上面,可是那上面的猫猫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四肢蜷缩的少年背影,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和头顶一对黑色猫耳,看起来有些妖异。 谢诏的眼皮跳了跳。 他站在原地少顷,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随着角度变化,少年的脸也渐渐露了出来。莹白的肤,细长的眉,虽然脸上没什么血色,但掩不了眉目间一副纤柔的,独属于猫科动物的轻盈媚态。 这是,他带回来的那只猫......成精了??? 63 这奶牛猫不对劲29 火猫三丈 谢重山原本的那个公司本就漏洞多, 最近还忽然出了很多的问题。 谢存非为此每天忙到很晚,累了直接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间里洗浴休息,基本上都没怎么离开过公司。 他知道谢诏或许会发觉当年的那些事里有他的影子,所以提前做好了首尾, 没有将这公司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抓在自己手上, 放权给了别人。 他天生性子使然, 做事都会给自己留三分退路,越对着盟友就是愈加谨慎的性格, 打心底里就从来没相信过任何人。除了他自己的猫。 当那个公司遭人举报被查的时候谢存非早有准备, 当机立断把它弃了。原本繁杂的手续在提前安排和打点之下顺利的层层批下来,明面上他手里仅仅握着谢允梅死后留给他的家产,被查到身上的时候看起来清清白白且无辜。因为负责人早就不是他了,他只是持有其中一小部分股份, 仅此而已。 忙碌了半个月的谢师傅终于甩掉了这个拖着他后腿的大累赘,在外面住了半个多月, 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吸猫猫。 然后等他回到别墅里才发现, 自己家被偷了。 谢兰阳抓着他的猫跑了,人和猫一起不知所踪。 房子里面空荡荡, 管家林姨满脸愧疚的解释, 因为陈琅经常会待在谢存非房间里面不出来,所以她才一时没有察觉到它的失踪。现在距离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直到谢存非说今天要回来,她才想起好像最近都没有见过那只奶牛猫,到处翻找之下仍然不见踪影, 这才发现猫不见了。 去调监控,发现几天前是谢兰阳直接把猫塞进包里面,光明正大的提走了。 管家点中监控的画面, 不断放大,里面的谢兰阳正粗暴的拽着猫后颈往包里塞,戴上口罩和帽子,然后提着包从正门离开。 她看了旁边一眼,只见谢存非脸色阴沉至极的盯着监控画面,“去让物业调监控,看看他从哪里走的。” 他闭了闭眼:“务必要把猫给找回来。” 外面阳光烈烈,他却忽然觉得有点冷,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里,床上还散落着几个猫咪小玩具,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猫猫给他叠好的睡衣,等着他回来随时可以换上。 谢存非拿起一个布艺小玩具放在掌心里捏了捏,听到玩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愣了一会儿,仰头倒在床上,猫猫的味道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不该不回来的,不该冷落他的,他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更不该的是把谢兰阳给带回来。他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 在他em的彼时的陈琅正抱膝坐在沙发上,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年轻男人。他在阳光下剔透亮眼的两颗眼瞳像一对黄宝石,瞳孔缩成一条细细的竖线,有种妖异的漂亮。 谢诏把盘子里的东西朝他推了推,问道:“你不吃吗?”里面是他从外面买回来的鸡胸肉,水煮过后放了一点点调味,撕成一缕一缕在盘子上摆好。 “不吃。”陈琅很硬气的开口,声音有种长时间缺水后的沙哑。 他刚说完,下一秒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谢诏微微一笑,“我往里面放了牛肉和培根,你确定不吃吗?” “不吃。”陈琅嘴硬,肚子又适时的叫了一声。 他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按住咕咕叫的胃,干脆别过脸去不看谢诏,“我不吃绑架者的嗟来之食。” 这小猫咪还挺有文化,知道成语怎么用。 谢诏耐心的向他狡辩:“不是我绑架的你,是有人把你送到我这儿来的,不然你有看到是我把你捉过来的吗?” 陈琅:“是不是出于你的授意?” “嗯...算是吧,我只是让他把谢存非的软肋找到而已,但是他直接把你带到我这里了。” 陈琅无语:“这不就是你的意思嘛。” 谢诏对着他笑,心想这小猫咪看起来笨笨的,原来还是有正常思维的。这要是叫陈琅听到他的心声,说不定会捏着小拳头直接跟他干起来。 谢诏诱惑了半天不见他动容,心里佩服他是个有骨气的小猫咪,端起盘子有些惋惜,“哎,那好吧,这本来是给你吃的,既然你不要的话,那就只好倒掉了。” “好浪费呀~”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随后便看见猫猫用余光偷偷觑他几眼,有点耐不住了似的吞咽了几下口水。 他把盘子端走,拐进厨房,从玻璃倒影上看见猫猫坐在沙发上有些失落,表情特别委屈。 还是饿。 于是谢诏把肉丝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重新端出来放在猫猫面前,“骗你的,快吃吧,饿了那么久该好好吃一顿。” “可是把我弄进医院里的人也是你。” 谢诏咳嗽两声,“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猫猫觑着他,一边吃一边小声碎碎念,“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啧,怪不得谢存非那么宝贝呢,还挺可爱。 谢诏存心想逗逗他,于是道:“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听说谢存非对你不好,还把你扔在家里那么多天都没有回去看过,他都对你不上心。” 陈琅幽幽道:“那你把我弄进医院里这事儿难道就算上心了?” 谢诏:“......”被记恨上了,这茬儿过不去了。 陈琅:“你觉得我很有趣吧,第一次见到成精的猫,是不是突然就想养一只?觉得很稀奇很好玩?” 面对他一双幽幽的大眼睛,谢诏摸摸鼻子,无话可说:“......” 陈琅哼哼两声:“男人,我不会信你们的任何鬼话。” “你主人也是个男的。” 陈琅翘起尾巴:“那不一样。” 他卖着蠢,迎上谢诏饶有兴味的眼神,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统统,咋办,你能给我指个路逃脱吗?这个主角受看起来有大问题。】 8485:【这里是二十多楼,怎么逃?】它微妙的顿了一会儿,【从窗上飞下去吗?】 【......】 这会摔成猫饼的吧?! 陈琅真诚道:【还有别的路子吗?我恐高。】 【门禁你又没有指纹,不过密码的话我倒是可以在他出门的时候帮你看看,到时候就看你自己把握机会了。】 【这个可以,】陈琅觉得好:【那统统这件事就要拜托你了。】 8485:【叫爸爸。】 对于这种事,陈琅已经做到可以从善如流,心平气和了:【爸爸。】 【诶,乖儿子,看爸爸给你弄密码。】 随后在之后的两天里谢诏就像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谈话似的,一次密码都没有用过,用的全是指纹。终于在第三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捧着谢诏给的罐头啃时,陈琅有些气闷,【现在咋办?出不去了,要等他用密码还不如我跳楼出去来得快。】 8485老神在在,【不怕变成猫饼了?】 陈琅:烦人。 【或许你可以采取一些迂回点的手段来换取出门的机会。】 【什么迂回手段?】 系统含糊其辞:【比如撒撒娇啊卖卖乖啊什么的。】 【......我不卖色谢谢。】 【那希望你可以坚持本心。】系统语气怜悯。 可惜陈琅的本心只坚持了一天,然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苦着脸对系统说:【我想回去。】 【怎么你被关在谢宅里时没这么反抗?】 【那能一样吗?】陈琅反驳。 【既然想出去的话那就上吧,】8485捻着佛珠,【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下去的。】 陈琅在心里冲它比个中指,终于愿意把放在小沙发上生根发芽的屁股挪下来,主动给自己煮了一块鸡胸肉,自己撕,自己调味,自己摆盘。 等谢诏回来的时候特别惊奇,发现那只猫猫人模人样的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鸡胸肉一边看肥宅剧,细长的手指夹着两根筷子:“你还会用锅?还会开电视?还能用筷子?” 陈琅鄙夷的看他一眼:“我还会上街买菜呢你信不信?” “信,”谢诏嬉笑:“我当然信,猫猫当然是最棒的!值得鼓励。”说话间他试探性的摸上那对觊觎已久的耳朵,意料之外的没有被躲过去,反而摸了个正着。 好软,好弹,手感好好。 那双耳朵不适应的弹了一下,陈琅憋着气,心里想着自己还得靠他出去,于是将耳朵往他手上送了送。 然后他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笑!你还笑!tnnd,这还摸个屁! 陈琅暴躁起身,甩动耳朵准备到房间里去,那只手却轻轻摁了下他的头顶,将他按回沙发上,“别动,”谢诏继续摸了摸,然后说:“很可爱。” 非常可爱。 “明天想出去吗?”谢诏幽幽道:“我可以带你出去哦,”陈琅顿时止住了挣扎,听他继续不紧不慢的说:“不过你得继续让我摸会儿。” 好吧,陈琅屈辱的想,为了出门,你小子,到时候最好把牵引绳给我抓紧点儿。 到了约定的第二天,陈琅早早叼着牵引绳坐在门口,左等右等,将近中午了谢诏才终于慢悠悠的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他连忙朝对方叫了一声,示意谢诏该履行承诺了。谢诏却不紧不慢的踱步出来,拿下他嘴里的牵引绳,还要顺势摸摸他的头,“哎呀,怎么这么早,我原本准备是快要出门的时候就带你出去呢,先等一等吧。” 好,为了出门,陈琅忍,蹲在原地看他抓着游戏机打了好一会儿,又看了会儿书,收拾屋子,左一下右一下的侍弄着房间,快一点半的时候,陈琅想,他总该吃中午饭的吧,要吃饭就得出去买菜,出门的话他肯定就会带上自己了。 可是现在十二点都过去了,他怎么还不吃?没多久谢诏就像是做家务做累了似的,往后一倒躺在沙发上,说出了陈琅期待的那句话:“哎呀,好像有点饿了,得吃点东西。” 陈琅投去希冀的目光,谢诏便在他这样灼热的视线下打开手机,点了一份外卖。 陈琅:! 吃完外卖,谢诏抓抓头发,对着门口的猫猫说,“不急,不急,反正中午都到了,还是先睡一觉吧。”还没等陈琅有所反应,他便仰躺在沙发上盖上了毯子,戴着耳机隔绝了陈琅在门口喵喵喵的骂声,安然睡了过去。 这完犊子,肯定是在骗他的吧!说出门根本就不想出门。 陈琅跑过去踩上沙发,凝视着男人可恶的脸许久,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脸。 奈何猫咪的小肉垫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反而被对方一伸手抓住了爪子,稍微用力,天旋地转间陈琅回过神来,已经被对方抱在了怀里死死压着作不了妖,气得他发出狗叫。 这个姿势让他挣脱不开,想要出去只能变成人形,但陈琅盯着他可恶的脸,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在他怀里变成人形,只能十分憋屈的受着,硬生生捱到他醒来,外面天都黑了。 见他晚上又点了一份外卖,陈琅已经不抱希望了,给了谢诏一爪子,自闭的跑到窝里把脑袋埋起来,只剩下屁股还露在外面,看起来像个放在猫窝里的足球。 谢诏忍着笑给他拍了几张美臀照,吃完外卖以后戳了戳他敦实的屁股:“走啦,还出去吗?” 对方没动静。 “不给反应的话就默认是不出去了昂?我去洗澡喽?” 陈琅扭头对着他,努了努嘴,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出脏话来。 小猫咪不可以骂脏话,他忍,十分屈辱的从窝里出来,任由谢诏给他戴上牵引绳,终于得以出门一趟。 陈琅在电梯里打起精神,悄悄松了下身上的牵引绳,准备在谢诏把他带到偏僻角落的时候一口气挣脱绳子冲出去,不给他半点能逮到自己的机会,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他迟早都可以顺着系统给的导航回到谢存非家里。 可惜猫生总是事与愿违。 谢诏所谓的出门,就是带着他下楼,离开大门,然后顺着这栋单元楼绕了一个圈,就坐电梯回去了。 陈琅:??? 不是,你真的不去外面走走的吗,你说的出门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出门是吧?就是这么下楼走了几步路,直接就是出门了是吧? 然后谢诏把他抱起来走进电梯里的动作就是在告诉他:是的,没错。 就是这样。 陈琅想骂脏话。可是同乘的电梯里有个小女孩,看见陈琅之后眼睛亮亮的,不停回头看了他一路,最后走上来问谢诏:“哥哥,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猫猫吗?就一下。” 谢诏和陈琅对视一眼,然后把他放了下去,“可以的哦,妹妹摸吧,猫猫不会生气的。” 陈琅:很生气,但是把脏话忍了回去。 小女孩左摸摸右摸摸,爱不释手,最终在电梯到达的时候依依不舍的离开电梯,回头说:“哥哥再见,”她对着陈琅也说:“猫猫再见。” “喵。” 谢诏唇角含笑,带他回到了家里,只见猫猫刚一落地就跟被蚂蚁咬似的左右踱步转来转去,甩动尾巴炸起毛,看他一会儿就咬一会儿牙,几番忍耐却又咽不下这口气。 最后陈琅实在是忍不住了。 陈琅:【请打开麦克风交流,我现在有一句脏话要讲。】 8485打开麦克风。 陈琅清清嗓子,低头,酝酿,蓄力,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悠长的国骂:“喵~~~!” 8485:【诶,不可以这样子哦,小猫咪不可以讲脏话。】 谢诏:“诶,不可以这样子哦,小猫咪不可以讲脏话。” 陈琅:火猫三丈怒脸。 64 这奶牛猫不对劲30 出逃 谢兰阳正在餐馆里打工, 围着围裙收拾桌子,时值晚上九点多,客人基本上都已经走光了, 他闷声不吭的低头抹着桌子上的一块油渍, 怎么擦都擦不下来, 忙碌了一天, 全身上下都累得不行。 谢兰阳收回抹布原地站了会儿,觉得有点腰疼。 他准备把这一桌收拾完, 晚上早点下班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里洗漱,算一算今晚还能早点休息。 正当他微微弯腰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后面粗暴的拽起他的领子, 一路不顾挣扎径直将他拖行到卫生间门口,然后猛的一把将他甩了进去。 谢兰阳还没看清楚那个拽他的人是谁, 只听到啪的一声, 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慌忙的扭头回去看, 只见身后站了两个人。正是谢存非和那个雇佣兵司机。 前者脸色极冷,目光像一根钉, 似要穿过他的身体将他钉在后面的墙上,尖锐得过分。 谢兰阳脸色掩不住慌乱:“你...你怎么过来了?” 谢存非不跟他废话, 直切主题:“我猫呢?” 谢兰阳想推拒那个雇佣兵把他领子提起来的动作,扭头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只猫?” “别装傻!”谢存非忍不住怒斥出声,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那个佩琪大哥也跟着往谢兰阳脸色揍了一拳, “你知道自己偷走了我的哪只猫,难不成还要我来帮你回忆吗?” “不,”谢兰阳还想嘴硬, “我确实是拿出去了,但是我没——” 监控里都明晃晃的记录着,这狡辩不了的。 于是砰的一声,不老实的人又捱了一拳,鼻子幽幽流下两管血来。 “谢兰阳,我收留你是看你在大街上可怜,不是为了让你来我家里做小偷的,”谢存非上千前一步,伸手扣住了他的喉咙,迫使谢兰阳不得不直视他,这才看到他赤红的眼眶和里面的戾气,“挟恩图报,是,你小时候确实救过我没错,可你也别忘了你曾经是怎么对待我的,仔细清算下来我们根本两不相欠,所以不要试着挑战我的底线。” 将谢兰阳掐得眼睛暴突,舌头都几乎要伸出来,他忽然又松了手,退开两步用一副冰冷的视线打量着他的狼狈姿态:“噢,我刚刚说得不对,你已经踩到我的底线上了。” 佩琪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谢兰阳瞬间跌跪到地上,哑着声音咳嗽,“咳...不就是......咳咳,一只猫吗......咳咳”他笑了笑,“看来他,咳咳...确实不一般啊,让你看的比命还重要......” 谢存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谢兰阳抚着嗓子笑,声音仍旧嘶哑难听,“我不告诉你。” 他身上那点许久没有见过的顽劣又忽然跑了出来。 然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佩琪的拳头也招呼了上来,一拳,两拳,到了第三拳,谢兰阳招架不住了,立马连声求饶:“别打了,别打,我知道它在哪里。” 这人骨头倒是一如既往的软,软弱得让人讨厌。 谢存非示意佩琪停下,一松手,谢兰阳就像具尸体一样往下倒去,他两步上前用脚尖踢了踢谢兰阳的侧腰,沉声道:“别装死,现在就带我去。” 谢兰阳有气无力的捂着肚子,“......好。” 他动作缓慢的爬起来,一点一点向外挪动,谢存非跟在后面并没有搀扶的意思,冷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接近门口,然后突然一溜烟撒丫子就往门外跑出去了。 可是一个常年缺乏锻炼的人怎么跑得过一个体质和体力都顶好并且常年锻炼的雇佣兵,谢兰阳理所当然的被抓回来扔在地上,这回终于没力气了,瘫在地上不住的喘气。 谢存非便在这时道:“算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你,猫我可以自己找回来,左右不是耗的时间更久一点,但是你,谢兰阳,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偏头打量着对方狼狈的身形,说:“我要求的不多,你是哪只手抓的它,把手给我留下就好了,”谢兰阳浑身一震,他便在这震惊惶恐的目光里又补了一句,“但是如果两只手都碰过了,那就两只手都得留下。” 佩琪从后腰处抽出一柄雪白锋利的刀,刀锋上闪烁着逼人的寒芒,一步步走向谢兰阳。 谢存非在他身后面无表情,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吵闹,你到时也最好别发出什么声音来,不然刀剑无眼,我也不知道这会不会不小心扎到你身上的其他地方去。” —————— 因为陈琅天天挠门,而且专挑谢诏晚上睡觉的时候挠,大晚上的一腔哀怨都尽数化为扰民的咔咔声,将谢诏吵得不得安睡。 于是谢诏披衣起身,走出客厅试图和门口的猫猫商量,“你要是晚上安静一点,我明天就带你出去散步怎么样?” 陈琅一双幽幽的猫眼睛看着他。 不怎么样。大猪蹄子,净会欺骗老实猫,才不信你。 他继续挠门。 谢诏补充道:“不是像上次一样的,这次我真的会带你出去外面走走,上次走得不远完全只是因为时间太晚了。” 陈琅不为所动,把门当成猫抓板,浑身都散发着从一而终的执着。谢诏扶额:“我的祖宗诶,你再挠下去这房子我就退不了租了。” 那你买下来呗,反正你又不是没钱。说话间陈琅从门上挠下了一块漆,他盯着自己的爪子愣了一下,听到身后谢诏头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不会是想就这么挠出一个洞然后从洞口里出去吧?” 陈琅看看他,又看看门,动作变快了些许。 听起来好像有可行性,起码比变成猫饼靠谱。 谢诏:“......” 他捏起陈琅的后颈干脆利落的将猫往次卧里一扔,锁好门口,任由对方在房间里扯着嗓子嗷嗷叫,自己躺回床上戴着耳机安然入睡,一夜好梦。第二天再去看次卧时,里面的奶牛猫都萎了,像一朵枯萎的玫瑰。 “在这里不好嘛,”谢诏把他提起来,“外面多危险,你有看前阵子的新闻吗,最近我们市里出现了好多虐猫事件,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好不好?” 陈琅死鱼眼:男人,我不会信你的任何鬼话,有本事你就放我走,强取豪夺算什么英雄好汉? 谢诏见他不愿意搭理自己,于是去厨房动手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营养餐给他,刚刚还一脸萎靡的小猫咪立马精神抖擞的跑去干饭,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扫荡机器,哐哐一顿狂炫。 没办法,嚎了一晚上,肚子实在是饿了。 吃饱喝足的猫猫终于感觉到困了,准备闭上眼睛小小的休息一会儿。 等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塞进猫包里,而谢诏坐在门口穿着鞋,“呦,醒啦?” 陈琅抓着猫包内壁,对他这种恶劣行径抗议的大叫。 “嘘,不要那么叫嘛,多扰民,”谢诏穿好了一只鞋穿另一只,“你主人找你还找得挺快的,那个单间已经被找到了,他们正在去看,感觉这里可能也藏不了多久。” 他站起来原地踮了踮脚,“所以为了瞒天过海,就只能委屈你去外面藏一下啦,很快的。” 啊啊啊大皮燕子你住脚!把我放下来!臭男人我要回去啊啊啊啊啊!! 谢诏对猫猫的抗议充耳不闻,把它提起来然后送到了......楼下。就在一楼的位置。 没想到吧,一楼也是我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想必也不会想得到猫猫就被藏在一楼的位置。 这里面的墙体处处贴满了隔音棉,基本上没什么家具,里面早就备好了食物和水,在没人的情况下给猫猫待个几天都没有问题。 谢诏把陈琅放进去,“就委屈你在这里先待几天了。” 陈琅被放出来后转头就去扒他的裤脚将要恨恨的咬上一口,谢诏却先一步离开,将大门一锁,里面吱吱汪汪的乱叫声什么外面也听不见,他将防盗门也锁上,一路哼着歌儿回到楼上。 陈琅气得大喘气,原地冷静许久,开始巡视起房间里面有没有可以出去的缝隙。 他溜了一圈回来,没发现可以出去的地方,愤怒的往猫包上打了一记喵喵拳。 这一切都被墙上的摄像头收入录像,谢诏看着监控微微一笑。 到了深夜,陈琅白天养精蓄锐,晚上精神抖擞,跑到卫生间的窗台上面寻找可以下手的地方。为了通风,这里整个房子并没有被封死,有些地方是直接在窗沿钉了一层纱窗,没把窗给关上,方便透气。 半夜三四点的时间,谢诏总不可能这时候还盯着监控,陈琅咬牙,用自己的指甲一点一点的把那一扇柔韧的纱窗给磨出一个小洞,再顺着这个洞慢慢把口子给扩大。 这活儿实在是不轻松,陈琅磨得满头大汗,爪子都出血了,才堪堪磨出一个小洞,他比了比,试着把脑袋给塞进去,过程十分吃力,洞口还需要再大一点,于是他想把头拔回来继续磨一磨,结果脑袋突然卡住了。 就卡在那个小洞里,头朝外臀朝里,整只猫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天亮了,陈琅的心也跟着快要凉了。 麻了,为什么会卡住,是因为他脑袋太大了吗? 陈琅使使劲儿,脑袋实在是拔不出来,他吞咽了下口水,觉得喉咙被磨得生疼。 不行,不行,不能强拔,要不干脆这样直接钻出去? 可是身体比脑袋更大啊!脑袋过不去的地方,身体能过得去吗?! 于是等谢诏第二天准备从监控里看看猫猫时,发现里面的猫不见了。 他调动每一个监控的视角,一个一个房间的扫视过去,依然没有在里面看见猫的身影。反而是卫生间的纱窗部位,被硬生生的强行弄开了一个大洞,纱网上还沾着血。 猫出去了,逃跑了,不见了。 谢诏张了张嘴,终于愣在原地。 而另一边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的陈琅晕头转向的瘫在路边,觉得自己快要嗝屁了。 他的脖子,嘴巴和爪子都被网纱不同程度的割伤,出了点儿血,加上逃出去后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开启了没头脑一股子乱撞模式,中间还被几个保安驱赶过,为了藏身都是一直往偏僻的草丛里面钻。 误打误撞跑出小区,离开了很远。 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地儿是哪里了,等一下得问问系统指路。 他这样想着,身体还在微喘,坐在路边暂时动不了,感觉四肢沉重得不像话。 可恶,实在太久没运动了,这真是一副不争气只长肉的身体。 头昏眼花间他听到一副十分耳熟且带着惊喜意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咦,好眼熟的小猫咪?” 有脚步声在簌簌的靠近,但陈琅实在是没力气再跑了。晕过去之前他看见有个人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一张肖似赵宇声的脸上神色关切,靠他伸出了双手,“阿良,是阿良吗?” 随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昏暗。 65 这奶牛猫不对劲31 天黑了,星星就要…… 像是乡镇地方的小教室里, 密密麻麻挤堆着数量过多的课桌,有些嘈杂。一个半大的少年伏在桌上,用铅笔写着什么东西, 背影细瘦。 周围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们来来去去, 仿佛都没有看见他似的, 从旁略过。成堆成堆的欢声笑语在他的周围响起,好像被这些声音包裹着,好像又将他隔绝在外。 不过这少年看背影委实是太瘦了些, 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 细白的颈子掩在衬衫衣领和一截黑发之下,孤瘦伶仃, 和周围格格不入。 他似乎不受外界影响,一笔一划的认真在纸上面写下一句话, 细长如鸦羽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淡漠,处处都透露着不合群。 陈琅忽然就起了几分好奇心, 很想看看他在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可是少年的背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抓心挠肝却看不着, 下一刻陈琅心念一动,于是视角也跟着心里所想的方向改变, 就像是从旁观的视角忽然有了可以自主操控的实体,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朝着少年走去。 这梦可真是奇怪,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少年身后绕了过去,探着脑袋去看纸面。然而无论他怎么变换角度, 那张纸就是被少年的身影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半个字都看不见。 转了半天仍然什么都看不到,他有些恼了,不想再去看了。那张纸却忽然被一个白色的小东西给推出来了一点。 陈琅想去看那小东西是什么, 视线却先一步落到了纸面上,一字一句的念出了纸张上面一笔一划尚且稚嫩的字。 “要和...星星,永远在一起......” 空空的脑袋好像忽然滴入了一点什么东西,凉意又轻又浅的划过,陈琅愣了愣,看向对方,那一直不愿意抬头的少年便在这时抬起了头,静静的回视着他。 洗得发白发旧的不合身衬衫,久未修理的过长头发,淡白的唇,古井无波泛着死气的眼睛,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还在福利院时的他自己。 他身上,他身上......好像有什么? 陈琅嘴唇翕张片刻,不自觉的朝着少年伸出手,向他走过去,脚步渐快,紧跟着慢慢的小跑起来,少年仍然停留在原地。心脏紧缩,小跑又慢慢变成大跑,变成狂奔,陈琅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但那句话却像是一句被禁止的魔咒,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使它向少年说出口,无法推出唇舌之外。 星星...星星...... 他呼吸急促。 星星..... 他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被人夺走了声带。 “”星星是谁?!” 一句带着血腥气的追问拼尽全力划开他的胸腔,在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少年的手指抵在唇边,“嘘~你把它给忘记了,对吗?”他的眼睛弯了弯,眼里一贯的没什么情绪,轻声说:“天黑了,星星就要出来了......” 于是陈琅闭上嘴巴,将一腔血腥和痛乎都给咽了回去。 随后他便看见少年的怀里窸窸窣窣片刻,一只白色的,长毛的猫爪,轻而又轻的从少年怀里伸出来,像一根羽毛一般,慢慢落在了桌面上。 他认出来了,是刚刚把纸张推出来的。 那是......他那副奶牛猫的身体,是他的爪子么? 不,不是他的。 根本不是奶牛猫。 陈琅努力的极目看去,下一刻却仿佛蓦然间撞进了一片冰蓝色的海洋之中,温浅的波浪将他柔柔的裹在里面,一圈又一圈的包裹,缠绕,溺毙...... 那是像星星一样的瑰丽眼睛,蔚蓝的,美丽的,深邃的。那,那就是星星啊! 它就是星星,是——! 陈琅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清它一眼,意识猛然往下沉去,随后他就清醒了。 有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极不老实,陈琅皱着眉头,心里夹杂着股起床气,刚想出其不意的给那只讨人厌的手来上一口,刚抬头就赫然发现何梓昂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看。 这笑夹杂着点其它的东西,陈琅头晕,一时没看太真切,歇了咬人的念头,低头发现自己爪子和脖子上的伤口都被消毒处理过了,拿布条包起来,小爪子变成了小馒头。 他不适的动了动,手脚挣扎。见他想站起来,何梓昂适时的伸手扶了他一把,“阿良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是在哪儿 ? 门外传来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熟悉的争吵声让陈琅恍然,这里应该就是何梓昂的家里了。是对方之前一直想将他带回来的家。 头还是有点儿晕,陈琅站着歇了一会儿,看见何梓昂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罐头,啪嗒一声打开,放在他面前,“快吃吧,我特意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你刚刚才醒,昏睡了挺久的,应该肚子饿了。”他笑道。 陈琅卷起爪子碰了碰,凑过去闻几口,慢慢吃了起来,吃了好一会儿觉得哪里怪怪的,抬头便看见何梓昂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吃东西。 某一瞬间他觉得哪里有点怪异,说不太上来。于是低头继续把罐头给吃完,何梓昂把它他抱到自己腿上,“胃口不错,没受伤口的影响,真好。” 陈琅自身的愈合能力不错,爪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被他捏在手里把弄。 说实话,他对这小孩儿没什么坏印象,对方以前也经常投喂他,加之酷似赵宇声的长相,让他升不起对这人的防备心,所以当第二天他试图爬上窗台跳窗离开被当场逮到的时候,陈琅也没想到这向来和颜悦色一副日常爱心爆棚天天投喂流浪猫的小子会愤怒至极的一把将他掼在地上,怒斥他:“你想离开?!” 陈琅被掼了个脸刹,摔个踉跄,整只猫直接懵了,惊讶得不可置信。 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何梓昂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沉神色,唇角有一抹淤青,不知道是被谁打的,陈琅估计是外面争吵不休的两夫妻。他在陈琅面前一把蹲下,甚至伸出手攥住了陈琅的脖子,阴森森道:“我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机会把你给抱回来了,你居然还想离开?” “留在这里陪我难道不好吗?” 陈琅:“......”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甚至可以给你两爪子,表里不一的臭东西。 何梓昂五指收拢,陈琅眼睛都翻白了,求生本能让他使劲儿蹬对方的手,终于把何梓昂的手蹬开了,只见他摸摸自己手上的抓痕一脸受伤,“你怎么可以抓我。” 陈琅:我怎么不可以抓你,你都要把我掐死了! 啊要死要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谢诏是个坏心眼的也就罢了,怎么外面都没一个好人。 何梓昂脸上的受伤渐渐转为阴沉,啪一下把窗给锁上了,拿个套索套在陈琅脖子上,蹲在他面前,“你明明是我最先看中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我走,我明明都...明明都给了你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结果最后你还是跟别人走了,阿良阿良,”他冷笑一声,“什么破名字,你现在既然到了我这里,那就应该是我的,由我来取名字。” “我知道你很特别,你能听得懂我讲话对不对?” 他摸着自己的眼睛,“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秘密哦,你跟其它的猫不一样,”他自顾自的莫名笑了几下,“我的一只眼睛被我爸妈以前打架的时候打坏了,好不容易送医院里给治疗过了,勉强恢复了一点视力,自那时起就可以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你,”他凑进陈琅,声音故意放得极轻,“你根本就不是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人形吗?其实不是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执着呀。” 只见这人露出了一点点恍若回忆的神色:“一年多前,我曾经的有个同桌在一场车祸里意外丧生,死的时候他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有些惋惜的说,“他那么年轻,长得那样出色,拥有一双乖巧漂亮的猫瞳,家境殷实,家庭幸福,还有一对宠他爱他的父母。” “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幸运,甚至被养出一副天真烂漫到了极致的性格,还有不识鱼龙的一双驽钝眼睛。” 陈琅闭着嘴巴,试图寻找可以联通外面的缝隙,却被何梓昂拽了一下套着脖子的套索,将他拽了一个趔趄。 何梓昂还在自顾自的跟他倒着往事:“当他突然跟我表白说他喜欢我的时候,也正是我嫉妒他嫉妒得快要发狂的时候。” “知道吗,其实毁掉一个自以为可以拯救你的人,真的蛮有趣的。” “他知道我家庭情况不好,父母感情不睦,所以在方方面面都会特别照顾我,很在意我的感受,几乎实在把我当成儿子来养,明明他知道也是个小孩子。” “所以我答应他,迎合他,陪他玩一点恋爱的小游戏,他就表现出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了,自以为把一个性格阴郁的同桌给带出了那些阴影,他以为他把我带到阳光下面来了。”何梓昂在笑,脸上的表情莫名透出几分兴奋:“可他当然不会知道,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只是个在那里感动自我的废物罢了。” “所以有一天,我在周末的时候把他约出来,说准备了一份大礼物要送给他,他信了。于是我把他带到车流量大的地方,再把他推进车流里面。他对我毫不防备,就这样被车子给碾死了。” “他死的时候我还亲眼看见他的眼球被车轮子压过去,爆成了一摊东西,黏在地上,恶心的一坨。。” “他父母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死是我做的手脚,哭着将他残破不堪的身体带回去以后,又把他葬在了西郊的墓园里。” “我知道你是从西郊那边过来的,”何梓昂说完,忽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几乎钉在了陈琅身上:“我一看见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是你,对吗?陈琅,我曾经的好同桌。” 陈琅:卧槽?什么玩意儿? 66 这奶牛猫不对劲(完) 大结局 “我知道你是从西郊那边过来的。” “我一看见你的眼睛, 我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对吗?陈琅,我曾经的好同桌。” 陈琅敲系统:【卧槽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啊统统?】 8485不紧不慢查阅了一下剧情:【一个跟你同名的路人炮灰, 没有在剧情里出现过的。】 陈琅将信将疑, 【但是这也太巧了吧。】 【说不上巧还是不巧,你们是因果关系, 】8485老神在在, 【何梓昂杀死了那个天真烂漫的陈琅,才会有这只猫,这只猫死了,才会有你的位置过来,你一过来, 给猫赋予新生之后, 它的身体就可以化形,而你化形出来的身体, 跟那个炮灰陈琅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也才能吸引到何梓昂的注意。】 它画了一个圈, 【这是一层套一层的因果。】 【那......那个陈琅呢?】 【早就死透了,】8485语气毫无波澜,【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结局会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也可能是因为这是个和自己同姓名的人, 陈琅莫名觉得心中有几分空落惆怅。 【所以我才会几度劝你不要一头热的向攻略目标献上你的所有, 因为如果将任务目标从谢存非换成何梓昂这种人的话, 你觉得是你先死在他手里还是他先被你感化?】 陈琅被他一番话说沉默了。 【你要有所保留,这是我唯一能对你的劝诫,】8485补充了一句:【包括所有人。】 【我知道了,】陈琅点点头, 【我会的。】 他坐到角落里,不再理会何梓昂,低头把爪子上的小绷带给咬下来,舔了舔爪子,一副随遇而安的摆烂模样。 何梓昂见他没有过激反应,想先将他养一养,等他习惯了就好了,便也没急着先强行和他拉进关系,放下一盆水就出去了。 陈琅被关在这里几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何梓昂每隔两天会定时过来给他添水添粮,本以为它会先受不住变成人的形态来尝试出逃,可是他完全没想到—— 摆烂之后的陈琅,一天天的好吃好喝,吃得越来越胖了。 于是何梓昂给每次的探监日加上了一个环节,那就是霸王硬上弓,强撸猫猫。 可惜猫猫没有半点em,甚至连他来了眼皮都不抬一下,眼睛一闭再次发出震天响的猪鼾声,任他怎么摆弄揉搓都没醒。 他所想象的贞洁烈猫完全没有出现。 这都让人没有做坏事的快.感了,于是何梓昂把他又从不见天日的小地库里带回自己房间,往脖子套上绳索,防止他逃跑,然后每天晚上回来后都会和它同吃同睡,抱着入眠。 但是到了半夜一睁眼,他总会看见那只猫坐在床头低头凝视着他,眼睛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拿着爪子在他脖子上比来比去。 陈琅:被一只猫杀死的概率可能很小,但是绝对不会是零(舔爪子)。 何梓昂揽臂将它抱下来,柔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陈琅: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蹬腿) 可惜陈琅被关地窖那几天里,可能是因为地窖不够干净,也可能是因为那里太黑了不见阳光,总而言之,他得了猫藓。 猫藓最容易传染人,索性何梓昂和他同睡这么久居然没有被传染到——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陈琅心里嫌弃所以每次都离得远远的,根本不愿意挨着他睡。 陈琅猫藓日益严重,后背上那个白色的小爱心开始掉毛,变成了一个秃秃的小爱心。何梓昂实在是不得已了,终于愿意把他带出去宠物医院看病。而陈琅趴在航空箱里,自出门之后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何梓昂将他带去宠物医院里,医生检查了一番,说这块秃掉的地方猫藓已经挺严重了,要给他清理患处。 走的时候医生给陈琅套了个伊丽莎白圈,何梓昂看见之后笑了一路。因为医生说猫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关得太久了,于是回去的时候他便没让陈琅再呆在航空箱里,而是用牵引绳牵着他回去。 因为被伊丽莎白圈阻挡视线看不清路面,陈琅走得特别困难,牵引绳牢牢的套住他的肢端,没多久他就走不动道了,原地瘫下来哈着舌头大喘气,一副又气又热还累到不行的样子。 何梓昂觉得他的样子很有趣,也跟着停下来端详。 陈琅简直烦死他了,真想把伊丽莎白圈套他头上去。 他看着系统给的定位,扭头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现在位置正处十字路口旁边,他们待在周围唯一一颗树下面,在上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个小红点在快速的靠近。 只要他再拖一会儿...... 何梓昂拉了拉牵引绳,见他不愿意动弹,臭着一张猫脸冲他喵喵叫,小模样凶极了。 于是何梓昂微微一笑,蹲下去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在等谁?” 陈琅浑身一震,骤然收缩的瞳孔望向何梓昂,只见他脸上仍然带着笑,慢慢解去他身上的牵引绳,“陈琅,其实我真的蛮喜欢你的。” “但我不喜欢你这么多小心思。” “你说,如果我再把你推进车轮底下的话,他们露出的表情会不会很有趣呢?” 啊? 当谢存非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那只奶牛猫被人掐着脖子轻轻一抛,下一刻小小的身形立马被车流给卷入底下。 一百多米的距离,赶不到了,他亲眼看着那只黑白的小身影被车轮胎给碾了过去,重重的,毫不留情的,一路直冲的碾压过去。 佩琪在后面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他摇晃的身影,谢存非却大力将他甩开,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稳脚步并朝何梓昂飞奔过去。 何梓昂被他一拳揍倒在地的时候,可能是惊讶,可能是愣怔,可嘴角还是弯起,表情僵硬的看着他,就像是反应不及。 很奇怪,在陈琅那狭窄的视线黑下来之前,却可以清晰的看见谢存非每一丝都遍布着惨白的面孔和震颤的眼珠子,还有大步朝自己不要命的扑过来,又结果被前进的车身毫不犹豫撞开的样子。 谢存非整个人被撞了出去,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谢存非飞出去的那一刻还是有点好笑的,陈琅刚想笑,可他的视线下一刻也紧跟着彻底黑了下去。 好熟悉啊,他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还在不着边际的想,为什么他朝自己冲过来的画面,会这样熟悉,好像和记忆里的什么东西重叠了一样。 谢诏慢他一步赶到,只看见谢存非双手撑地哆哆嗦嗦的爬起来,狼狈又不顾形象的朝几十米开外的车子踉跄着跑过去,车轮在大马路上拖出一条可怖的长长血痕。 可能手脚发软,有点不听使唤,谢存非费了很大劲才靠近车身,谢诏觉得他这反应不像是在对待一只猫,更像是死了爱人,可是一想到这只猫拥有人形,他又沉默了。 无言的人低垂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勇气去看车底的景象,他就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忽然之间就失神发呆了,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 谢诏看见地上很快蓄积了一小摊水珠,以为他哭了,犹豫几许,最终还是抬脚走了上去。结果临近了才发现,谢存非没哭,地上聚集的一摊液体是他的血,满脸都是,约摸是被撞出去的时候磕破了头,血还在顺着他的脸往下低落,口中自言自语的念念有词。 这看起来有点像魔怔了。 某一刻谢诏罕见的生出那么一点点微末的不忍,他矮下身子去查看车底的情况,原本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车底并没有出现那一团预想中的模糊血肉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难不成连骨血都被磨平磨没了?不可能吧? 正当他要抬起身子,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细小的猫叫:“喵~~” 他猛然抬头,却见谢存非怀里抱着本应该血肉模糊的陈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不知道是不是依稀还残存着眼泪,可表情却是已经冷到了极致。 它没死!他猛然扭头,那轮胎里拖出来的血迹到底是谁的—— 耳侧传来一阵劲风,谢诏还没来得及躲开,直接被一脚侧踢给掼到了地上。 头部剧痛,耳道里慢慢的流出血来,谢诏直不起身,剧烈头痛的同时心脏也慢慢开始痛了起来。 谢存非冷着脸,手还是抖的,一字一句的咬牙:“你找死!”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滴像眼泪又不像眼泪的东西终于随着动作落下来,哦,原来真的是眼泪啊。 谢诏本就心脏不好,被谢存非那一脚踢得实在太狠,他的侧脸高高肿起来,耳道里流出来的血落到颈子和衣领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谢存非还要往他头上再补一脚,陈琅见识了他刚刚的力道,忙用两个小爪子拍他的脸,一边喵喵叫一边试图阻止他。当脚下的劲风停在耳边,谢诏最后只看见那一双略显惊慌的漂亮猫瞳,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单纯无害的爱人被别人这样算计和对待,恐怕只会更加恨不得杀了对方吧。 随即他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谢存非摁着怀里的猫,嘴唇死死的贴在它的头顶上,手臂还在痉挛,那架势好像要把它全身骨头拆散了再揉进自己身体里,力道大得让一只小猫咪承受不住。 陈琅觉得他再不跑就要浪费自己刚刚用的“猫的第二条尾巴”了。于是他挣扎着往外爬。 谢存非吓得差点惊叫一声,“嘘,不要动,阿良,不要动,”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对不起啊阿良,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轻点,对不起,不要出去,我怀里是最安全的,不要出去好不好......” 能让他如此惊慌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是真的亲眼目睹了陈琅的死亡。 猫咪柔软的身体被轮子重重的碾过,先是全身的骨头断裂,随后是内脏承受不住被挤压了出来,那些血就像是一只被压爆的番茄汁,溅得车底和轮子到处都是。 不止一辆车子从它身上碾过,他只不过是......用身体拦下了最后一辆而已。 他很清楚,怀里的猫咪其实已经死了。 至于他明明应该被压在车轮底下,为什么又会重新出现在他身侧,毛发干净得纤尘不染,仍然可以用用那副细软的嗓子冲他叫唤时,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更多了。 它就是没死,它还在他怀里,如此真实,毛发柔软,触感温暖。 它没死。 谢诏被送去医院救治,何梓昂直接被押起来带走了,没过多久陈琅就听到了他被判刑蹲大牢的消息,因为谢存非花重金重新挖掘了他害死那个炮灰陈琅的过往证据,联系那位陈琅的父母将他告上了法庭。具体是多重的刑法谢存非没让他知道,但他知道这完犊子玩意儿以后应该都没有机会再去害人了。 而谢诏,谢存非没有立马对他出手。 谢新雪很看好这个儿子,护他护得很厉害。 在谢诏醒来的那一天,谢存非甚至带陈琅去见了他。也是那时陈琅才知道,原来他逃出去的时候,谢诏是早有预料的,可他没有作为,甚至任由何梓昂将他带走,在这之后还和何梓昂有过联系,跟他达成过某种协议,所以谢存非那天去找猫时才会上上下下到处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被迫和谢诏签下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条款,空手而归。 而谢诏便以此将他拿捏住了。 不过后来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何梓昂这个心理变.态真的会把陈琅扔进车轮底下。 可是不管怎么样,陈琅出事就是他间接导致的,这跟他确实脱不了干系。 之前陈琅被何梓昂带出去看病的那一天,谢存非心里不安,而谢诏就是那时候提着一份合同上门,明晃晃的告诉他:你是要你的公司和你的财产?还是要你的猫? 谢存非翻了合同,没有将这个看起来条条合理其实离谱至极的合同撕掉,神色冷静,手动改了其中一个看起来不重要的条目,跟他说,“我没有别的要求,只需要留下一点钱来买猫粮。” 谢诏笑了笑,将他改过的地方拿给自己的随身律师看过没问题之后,同意了,然后将合同重新打印了一份。 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合同已经趋近完美,百无漏洞,改掉的地方算他意料之中,所以他尽管可以回绝谢存非的要求,但是他却同意了。 而当谢诏出院之后,谢存非用他曾经害自己出过车祸进医院的证据将他送进去的时候,他还没能一时反应过来。谢存非曾经被接回谢宅的契机是一场车祸,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场车祸是祁戴林做的手脚,所以当祁戴林发疯跑出来想打他却被谢允梅送进精神病院里时,这件事就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了。 谢新雪在忙着捞谢诏,而岑怡见到了失去双臂被送回来的谢兰阳,情绪上头的固执着要将他留下,家里一阵鸡飞狗跳,后来两人甚至闹起了离婚,第二天便去扯了离婚证,财产分割。于是谢诏的那份合同给了谢存非从中周旋操作的余隙。 离婚以后谢新雪大出血,还少了岑怡家的扶持,一个人管理公司渐渐变得艰难,他毕竟是父母从小细心浇灌出来的温室花,没有谢允梅那样从底层爬起来的铁血手腕和一颗刀枪不入的心,年纪越大便慢慢的越加消沉下去,到了后来便很少听到他谢家的消息了。 剧情分崩离析,谢家没落,主角攻受的剧情离主线越偏越远,顾伍自己的公司做大做好,而谢诏到了后面却没了任何消息。即使是这样,可8485却硬是一个屁都没放,甚至在早晨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过后,主动告诉他:【任务进度99%,你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陈琅:【那主角攻受呢?】 他们,好像,没有,擦出任何一点点,关于爱情的火花耶,哪怕是一点点火苗星子。 8485抽烟,大手一挥:【管他呢,你的任务是感化反派别让他作妖,又不是让你去做主角攻受的月老,反正系统提示你反派拯救值已经集满了,这就行了。】 陈琅又看看谢存非犹带一点汗意的鼻尖,心想他都把主角受不知道弄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这还不算作妖吗? 在谢诏差点被谢存非一脚踢死的时候,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佛系躺平了。 结果现在系统告诉他任务快成功了? 这里面是不是哪个环节不对劲? 【难道任务成功你还不乐意了?】 男人伸出一只手抚了下他的眼尾,嗓音微哑,“发什么呆?” 陈琅回神,思索片刻,低头在他汗意微薄的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下一刻就听到了系统的又一次提示音:【叮~反派攻略值大圆满,任务进度达100%,恭喜编号08039号宿主陈琅成功完成任务,现在颁发奖励,提神醒脑的风油精×1,3800积分,还有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的权利,撒花~撒花~~】 金盆洗水,重新做人?什么玩意儿。 陈琅刚想听清楚一点,脑袋又被人按了下去,男人啃着他的耳朵。 【叮~您的积分累计已经突破20000大关,达到第三次触发幸运转盘的条件,请宿主在一分钟之内参与转盘活动,否则过时失效。】 啊? 陈琅这次有些畏缩,【这......不会又触发到什么宣言吧?】 8485恨铁不成钢,【别废话,机会难得,快转!】 于是陈琅转了。 【叮~恭喜您获得,‘我的笔下江湖’武侠一本,该道具可用于任意一个世界,里面的每一个招式都为一次性消耗技能,打开之后仅可用于任务者当前执行的任务世界之中。】 【已自动存入您的小仓库之中,您的成绩很不错呢,接连触发幸运转盘,望宿主以后再接再厉哦。】 这个可以。 陈琅一边擦着耳朵上被啃出来的口水一边想。 只要不是独立什么宣言的就好。 67 这奶牛猫不对劲·番外 番外 陈琅做了个梦, 梦里大概是在冬天,很冷,他在漫天的冰雪中踽踽独行, 四只爪爪都几乎要被冻僵了,在一场暴风雪里被渐渐埋进了纯白的世界。 好冷。 风雪渐大, 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 堆积道到他再也迈不出哪怕一步, 被层层的积雪堆压在身上, 无法呼喊,无法求救,寸步难行。 好窒息。 如此真实的体感甚至让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当视线被最后一丝冰雪掩埋,他以为自己就要长眠于此的时候, 头顶忽然传来了轻微簌簌的声音。 陈琅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抬头去看那是什么了,只觉得那簌簌的声音响了一阵, 随即头顶像是忽然之间就开阔了, 他被从掩埋起来的积雪之中扒拉出来, 有一个体型比他大上许多的温暖物什渐渐靠近了他,将他拢进怀里。 乍然将他包裹的温暖实在是太过难得, 暖到让他忍不住留恋这冰天雪地里的唯一温度, 下意识的努力朝着那个东西靠过去,以汲取到更多的温暖。 他的后脑似乎顶到了对方的胸口, 陈琅费劲儿的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视线里只看见一只白色的爪子, 这东西的毛长长的,自己头顶似乎顶着它脖颈上密实的长毛,耳朵被收进一片暖意里面, 舒服得不行,陈琅重新闭上眼睛,感觉那东西在一点一点慢慢舔着他后脑上的毛。 ———— 陈琅被阳光刺醒的时候身侧的位置早就空了,谢存非在床头柜上留了个小纸条,说这两天林姨请假了,他给他做了早餐放在冰箱里,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 陈琅打了个瞌睡,又看了一眼,纸条下面有行小字,谢存非说自己中午回来,下午就在家里面办公,不出去了。他看一眼闹钟,现在九点多。 赖了一会儿床,陈琅一点一点挪到床边,刚要下地,门外的秋风忽然蹿进来,像一道残影,一个逮虾户漂移躲进了他的身后,整只猫瑟瑟发抖。 陈琅再一看,经常在院子里的那只橘猫老大,居然顺着没关好的窗户爬进来了。 可怜的秋风被吓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好兄弟喵,这个喵,它......它说它要撅我呜呜呜呜呜呜......” 倔撅什么,什么撅,撅哪里? 秋分的福气在...... 陈琅顿时用慈爱的目光看向它,伸手摸摸他它的大脑袋,“等着。” 等大橘追进房间里,只看见秋分被陈琅抱在怀里缩着四肢和尾巴,满眼的怂和害怕。 猫老大嘲笑,“欺软怕硬是不是?还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在院子里看到我还想打我收服我做你小弟来着?哈哈哈弱鸡成这样你是真敢想啊,你连蛋蛋都没有,就是个小公公而已,什么普信猫啊真下头......” 陈琅迷惑:?你一个小猫咪,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果然把孩子放外面养就是不行,净会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一旁的秋分被谈及丢脸的往事,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催眠自己那只是年轻气盛谁没有过中二的时刻。可是猫老大却不会这样放过他,站在门口喋喋不休的攻击着秋风所剩不多的自尊心,还想跑上来抓伤陈琅,这行为相当于跑进别人家里抢饭吃,可惜猫老大野惯了没人能管得着他,眼见这得寸进尺的野猫开始对着他们亮爪子了,陈琅便打了个电话让物业过来帮忙抓下猫。 挂了电话后他走到窗边把窗口给合上,对猫老大露出一个笑微笑,“臭东西喵,敢欺负我们家秋分,你该去你应该待的地方了喵。” 然后猫老大就被十分钟之后赶来的两个保安撵得满屋子乱跑,最后被抓到的时候还不小心磕掉了一颗牙,陈琅微笑着对他们说:“请帮忙送去绝育吧,钱和幸苦费我来出,真是麻烦两位了喵。” 两个保安连连摆手,心想这人出手挺阔绰,但说话怎么这么怪怪的,随即抄起网兜扛着胖橘离开,猫老大在网兜里发出凄厉的猪叫,不停的咒骂着他。 啧,小猫咪怎么可以说这么脏的脏话,这不应该。于是陈琅叫住两位保安大哥,给它又添了几个豪华套餐。 全套体检,还有洗澡,洁耳,刷牙,剪指甲,驱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等待一个崭新的小猫咪被捯饬出来,它会感谢他的。 啧啧。 虽然这些项目对于第一次体验的小猫咪来说就像是另一种酷刑,可是谁叫他心地善良呢,见不得小猫咪在外面脏兮兮的受苦。 等猫老大离开老久,它留在屋里的味道终于散去之后,秋风才敢出来大厅。陈琅跟它说这下你可以出去外面玩了,等猫老大回来之后你还可以和它做好朋友好姐妹。 秋风顿时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毕竟小猫咪也是有报复心的。 而且报复心还不小。 陈琅吃完早餐躺在沙发上休息,秋风就像只乌龟一样整只摊开趴在他胸口上睡觉,小小声的打着呼噜。谢存非推门而进看见的就是秋风把脑袋搁在他肩窝里,一人一猫看起来亲密无间的模样。 砰的一声响,秋风猪躯一震,被摔门的声音吓醒,只看看门口的谢存非作势手滑,对陈琅歉意的看了一眼,“这门该修理修理了。” 因为太久没运动,陈琅伸了个懒腰,胸口上的秋风也跟着伸个懒腰,那男人却朝这边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捏起秋分的后颈皮往沙发后面随手一抛,将上半身伏了下去。 秋分在地上栽了个跟斗,大脸着地发出了疑问: ? 它仰着脑袋往上瞧,看见陈琅伸出一截手臂挽在谢存非的后颈上,就像电视剧里每一个被男主人公放倒在沙发上亲吻的女主人公,微微扬起下巴承受着男主人公的狂风骤雨,发出细细的娇.喘...... 啊!住脑! 它一个小猫咪,怎么可以想这么脏脏的东西! 丢掉丢掉! 然而谢存非没有狂风骤雨,陈琅也没有细细娇喘,两人大概是贴着耳朵说了会儿话,随即一起上楼,将少儿不宜的一些画面彻底用一扇门来将秋分隔绝在外。 秋风舔了舔爪子,蹲在门口竖起耳朵听,可惜谢存非属实有点能忍,愣是半天也没发出过一声响。 许久之后才陈琅只套着一件宽大的睡衣打着瞌睡走出来,他在走廊倒了一杯水,眼神示意秋风去一楼玩,二楼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可惜他一杯水磨磨蹭蹭的还没喝完,门里开了条缝隙,他又被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拽回去了。 秋分痛斥着它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几个成语,表示着对这种行为的强烈谴责:白日淫喧!伤风败俗!没眼看啊没眼看!喵! 它没有的,别人也不可以有! 8485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第二天的猫老大被保安送回来,陈琅看着笼子里崭新崭新的小猫咪,觉得连它眼角那道疤都变得顺眼可爱了起来。 秋分是最兴奋的,用逮虾户的速度一溜烟儿蹿到航空箱面前,站定,清清嗓子,开始嘲笑它猫老大现在也是个没有蛋蛋的小公公了:“没有蛋蛋的老大还能叫老大吗亲亲,干脆叫老大的女人吧喵,蛤蛤蛤你不是嘲笑我之前没有蛋蛋吗,现在你体会到了喵,没有蛋蛋的感觉怎么样啊......” 看起来秋分骨子里的贱兮兮依然有所残留,虽然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嘲笑方式让它自己也元气大伤,但它还是身残志坚的对猫老大完成了从里到外的嘲笑。 自闭的猫老大毛色顺滑,耳朵干净,连指甲也剪得短短磨得圆圆的,独自窝在航空箱角落,流下了一滴缅怀的悲伤泪水,缅怀自己一去不返,到处播种,子女遍天下还不用负责的渣喵生活。 陈琅怕它伤人,拴了它几天,没想到在第三天自己随手拿了根猫条喂它的时候,猫老大一瞬间连凶狠的视线都变得清澈了起来。 猫老大,这个脸上有道疤,能动爪就绝不逼逼,高呼自由万岁,在外面到处骑小野猫的不羁猛猫,为了一根猫条,放下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野性和骄傲,屈从在了两脚兽的淫.威之下。 猛猫从良了属于是。 为了口吃的,一张老脸都不要了。 从此以后猫老大就和秋分一起过上了围观家里这只唯一有蛋蛋的猫跟主人没羞没臊的生活。偶尔还要被坏心眼的陈琅强迫穿上从外面买回来的辣猫装,制服装,护士装,女仆装......完了他还拍照,拍照就算了,他还发到自己社交账号里,当谢存非不在的时候他就每天从这些评论里面寻找快乐,还翻译成猫语一字一句的念给他们听。 猫老大和秋分都麻了,生活只有在谢存非带陈琅出去玩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实属猫生不易。 看完电影两人出去商场逛逛,陈琅戴着卫衣兜帽,不想带帽子了就会从兜里拿出一个发箍戴头上,假装头顶的两只耳朵是装饰。看电影时谢存非老喜欢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摸他的尾巴,摸着摸着都掉出来了,陈琅推开他的手,自己团巴团巴,把尾巴塞回衣服里,听到身旁男人的低笑。这人老喜欢在公共场合干谢些容易让他露馅的事儿。于是陈琅看电影时一晚上没理他。 看完电影出来后男人跟他服软,带他去商场里买猫罐头和小鱼干。 逛了一圈,他有点口渴,男人去给他买水喝,陈琅低头玩着手机,总感觉周围似乎有道视线。 他抬起头四处望去,周围人来人往,有些品牌店里放着音乐,过于嘈杂的环境让他难以分辨,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低下头去继续玩手机。没一会儿谢存非就回来了,递给他一杯果茶,温声道:“怎么了?” 陈琅皱皱眉,“没什么,”他主动牵起谢存非的手:“走吧,不买了,咱回家去。” “嗯,”谢存非低头,拢起掌心:“回家。” 待他们走远,谢诏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定在那双牵在一起的手里上,有些出神。 良久他自嘲一笑,拢起五指作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准备离开,却见已经渐行渐远的谢存非忽然回了一下头,视线精准的扫过他所站的位置,眼神很冷。 谢诏顿了顿,最终扶着墙慢慢的转身离开,与那两个身影背道而驰。 他们走向了他们的生活,那而他也该滑向自己的结局了。 68 霸道千岁俏世子1 第一章,猴王出事…… 在上个世界曾向系统放言自己会好好认真努力做任务的陈琅实则在变成猫之后摸了一整个世界的鱼, 即使任务已经阴差阳错的完成,但他穿进这个世界里的时候还是遭了点小小的报应。 当陈琅灰头土脸的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时候,隔壁尸体的盔甲在邦硬的兵器上轧了一下, 随着陈琅试图爬起的动作蓦的弹了出来,贴着他的耳侧飞出去, 削掉了他的一缕碎发。 陈琅环顾周围无一幸免的尸山血海,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系统, 这是什么死亡开局?】 8485善意的提醒他一句:【把屁股挪一挪, 刚刚你坐在人家胸口上了。】 陈琅听这话挪了挪屁股, 看见那句尸体的胸口被他坐塌下去,呈现一个凹陷的大洞, 像个盆地。 陈琅:【......】 陈琅:【对不住啊兄弟, 我不是故意的。】 那兄弟静静躺在原地, 脸上糊满了脏污,但是面容安详宁静。于是陈琅伸出手,把他摆弄成双手合十的动作。 陈琅对系统说, 【他说没关系。】 8485:【?】 8485:【我没看见他说话。】 陈琅一摆手,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你看他身上穿的盔甲,肯定不是我军阵地。】 话毕他两手撑地, 试着站起来,结果手一滑, 整个人跌回了血泊里,静静跟尸体躺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探手,【我腿呢?我腿呢?】 8485不忍直视,【别摸了别摸了, 你腿还在。】 陈琅喃喃:【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别担心,】8485目光慈爱,【它们只是废了而已,不是没了。】 【......】陈琅抬起无神的双眼,【你告诉我,这样惨烈的开局,我一定是一个为国捐躯的先锋烈士对不对?】 【不对哦,】8485耐心的纠正他,【你是一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一个被人拉上战场的替死鬼,遭人唾弃,死的时候你同伴可开心了,敌军一刀没捅死你,于是你的战友又补了一刀,死得一点都不体面,可遭罪了。】 接受完记忆包,陈琅痛苦仰头,像一只悲伤的烧水壶一样发出了悠长的驴叫:“啊——” 随即他感觉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宝娟,宝娟,本宫的嗓子......】 8485微微一笑,【不止嗓子哦。】 陈琅听到这话,白眼一翻,终于耐不住喷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晕得不行,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他缓了好一会儿,但视线还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恢复。全身上下都疼得不行,特别是两条腿,胃里也烧得慌,喉咙里火辣辣的。 陈琅想出声叫人,随后听到了营帐里铿锵的铁甲碰撞声,有一人似乎在身边等了有一会儿,陈琅费劲的小幅度抬起脑袋看去,却只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人察觉到他的动静,朝床边走了过来。 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想,那人在床边立足,似乎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俯身掐住了他的下巴,力道很大:“沈砚如,你怎么还能活着回来,真是难缠又恶心,简直像只蜚蠊。” 陈琅大为皱眉,问系统蜚蠊是什么东西。 8485:【他骂你是蟑螂。】 陈琅大怒,一把挥开他的手,嘴唇张合:“滚!” 话音未落,他神情凝滞了一下,下一刻抚着自己的喉咙,神色惊惶,发出啊啊的声音。 裘沐川见他如此反应,忽然嗤笑:“怎么?接受不了自己有一天忽然哑巴了的事实?” 沈砚如猛的看向他的方向,那双视线模糊的眼睛恰巧对上他的目光,向来秾丽的眉目因为怒气漫上的薄红而氲出几分细润的艳色,别有那么一点暗晦薄发的春.情意味。 尽管同窗过这么多年,知道这人底子里到底烂透烂成了什么鬼样,但那张脸的欺骗性实在太高,裘沐川仍是不可避免的晃了下神。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如此。 裘沐川声音愈发森冷,面色淡淡道:“别对我使你以前的那些鬼把戏,我可不好你们这种......”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的冷笑,视线轻蔑的上上下下扫视着对方单薄的身板:“我可不好你们这种,没脸没皮的兔儿爷。” 陈琅正晕着,只觉一股冷风从身侧刮过,那人特地在这里等他醒来,说完了羞辱他的话,然后一掀衣服,心满意足的走了。 陈琅:......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他躺了半天,才有小童端着药碗走进来,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一搁,臭着脸阴阳怪气:“给,沈小世子身娇肉贵的,仔细着可别给药渣噎了嗓子。” 陈琅没理他,还在慢慢梳着剧情,眉尖微蹙,这幅样子落在那名小童眼里,却以为他要跟往常一样挑三拣四的耍性子,喝个药还要一帮随从跟在身后众星拱月的劝哄。 小童有些不耐了,师傅带着他给这次抬回来的伤员处理伤势忙得脚不沾地,生命垂危的将士数不胜数,军医本就人手不够了,上面还把他派过来给一个劳什子绣花草包送药。 送个鬼药,他巴不得这纨绔早早死在外面了好,自他来军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四处惹事,若非秋仲侯替他打点好了一切想将他送过来镀层军功回去好承袭爵位,还派了人过来照顾他,不然凭他这个惹事一流的性子,恐怕只第一天便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沈小世子可得快些喝,我那儿还有伤势严重垂危的将士们等着我回去呢,”药童着重咬着伤势严重垂危六个字,“我等得起,他们可等不起。” 只见床上的人似乎沉吟了半晌,随后伸出手四处摸了摸,他视力恢复得不好,摸到药碗边缘,刚要凑到唇边,又把碗放下了。 药童根本不想伺候他,催促道:“快喝啊,怎么不喝?” 沈砚如的指腹摩挲着碗口边缘,托着碗底的指腹微红。 烫。 药童无语了,把碗接过来,执起扇子使劲儿扇着风,忍不住道:“沈小世子,您现在可得认认清楚状况,你那一大帮随从都让大寒国来犯边境时为了护你给敌军杀死了,现在这里可没人会特地捧着你护着你,裘老将军能让人去扫尸发现你把你带回来,捡回来一条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小世子的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了,原本他那一大帮随从根本就不用死的,若非他凭着自己花拳绣腿的功夫冒冒失失的想冲锋争做第一人,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么个田地。小童暗自嘀咕,觉得这人除了空有一副外貌,脑子里塞的恐怕都是马粪来的罢。 碗里的药凉了些许,小童递给他,沈砚如温吞的伸手去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被苦得眉尖微颤。小童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蓦然闪过自己从书里读来的一句话,“病若西子胜三分”。 说实话,这人不开口,不吐出那些或恶毒或嘲讽或高高在上的话语时,看上去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还有一颗愚蠢烂透的黑心。 小童正感叹着,只见他下定决心一般仰头一口闷尽药汁,拭着唇角将碗递回来,做了一个带有谢意的手势,便躺下将薄被拢回身上。 小童愣了一瞬,将碗收回来,看了看他背对着自己的瘦长背影和一头乌黑长发,心道怪哉,这孙子难道是被人夺舍了? 不久后他与营中将士在篝火边侃谈时,这才知晓,在沈砚如随军中吃喝玩乐毫无建树这一年里,远在京中的秋仲侯沈援峰老来又添了一子。 沈砚如自小不学无术,如今又身有残疾,在他的弟弟出生以后,这个被从小捧在手心宠溺到大的娇贵世家公子将会从云端跌落,但凡有心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件既定的事实了。 他迟早会失势,而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只能让他不得不去寻求他人的庇护。再也不复曾经的肆意和纨绔。 小童只觉得他活该。 沈砚如的残腿在这边境地界治不了,条件不允许,若真的要治好还得送回京城找大夫,这里的军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条件去给他慢慢的治疗腿疾,将可以抢救多条生命的宝贵时间耗在他身上,但是这双腿若是得拖到京城才能治疗的话,错过了良机,怕是再也根治不好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这腿理论上都好不了。 当小童将这消息带着幸灾乐祸的情绪告诉沈砚如的时候,这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手掌贴在膝头上,也没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大发脾气,也没有暴起骂人,这人果然还是不会说话的好。小童这样暗自想道。 “在这里,真的不能再治治看了吗?”沈砚如用不太熟练的手势磕磕绊绊的问他。 “世子啊,”小童作出无辜的模样叹道:“边境环境如此恶劣,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们不给你治,而是我们想治也有心无力啊。” 沈砚如沉默片刻,终于抬起一对仿佛浸了水的黑珠子,像是放弃了什么,对他颔首:我知道了。 小童离开营帐前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看见的便是他背对着帐门去抚腿上的伤,指骨瘦长,身形寥落的模样。 69 霸道千岁俏世子2 我荧光面膜又回来啦…… 这个世界发展稍显复杂, 多是一些玩权弄术的东西,陈琅不太懂这些,于是跳过去看了两位主角。 主角受叫苏宝胤, 是这个世界的皇帝,被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暗卫撅了之前,一直都是个又渣又浪的铁1。 而主角攻,就是那个为他出生入死的暗卫。这两人涉及属性复杂多变,包括什么竹马, 养成, 攻变受, 相爱相杀, 求而不得等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骚操作, 最终两人即将要干掉反派修成正果的时候,被喝下毒酒的反派临终爆发一剑将他们捅了个对穿。 主角攻反应快挡在苏宝胤面前, 伤得比他重,最终因为身体上经年累积的沉珂在这一剑里爆发,用最后的力气和主角受冰释前嫌解除了所有误会之后, 紧跟着就嗝屁了, 留下苏宝胤一人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终于得偿所愿独揽大权,做了后宫空荡荡的俏寡夫一枚,但是没几年也跟着郁郁而终, 选择了追逐自己死去的暗卫而去。 陈琅:这故事怎么有点耳熟。 陈琅:【那反派是谁?】 8485:【是个太监, 你攻略目标。】 陈琅:【......】啊? 8485:【真太监, 还因为长期的精神压迫和身体的不完整导致性格发育得越来越扭曲阴暗变态的那种太监。】 陈琅:【......】 陈琅推着他的小木轮椅扭头出去了。 时正深夜,人烟少,一队一队的巡护在营帐周边巡视,脚步声铿锵有力, 在这漆黑的夜幕里给予人不少安定感。一个矮影慢慢的从营帐溜到外边儿,在营帐里躺了一天,他的腰板有点疼,营帐的床实在是太硬了,底下只有一张薄薄的草席,他想让人给他一盆温水擦擦身体,但是这里除了最初那个送药的小童,没其他人愿意搭理他,他裹回来一身带着泥点子的汗衣没人给换下,穿在身上都快馊了,于是只能自己溜出去找点水洗洗。 军营离溪边有一小段距离,他的车轱辘声在路上悠悠响起。这小车很破旧了,也不知道那小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感觉溜着溜着随时都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散架。离开主营帐区有一段距离,时值盛夏,小路草丛里藏着虫鸣,一下又一下的此起彼伏,倒不会叫人觉静得过分。 走出去半刻钟,营阵变得稀拉起来,三三两两,而他现在临近粮仓,有士兵把守在附近,陈琅推着轮椅路过,被一支小队逮住盘问了好一番才给放他离开。 沈砚如在这里的世子身份现在行不通了,哪怕在营帐之间来去也要接受寻常士兵该有的流程盘问和待遇。他低头思索,推着轮椅在愈发寂静的小道上前行,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除开还没完全恢复的视线,原主的五感其实很灵敏,只是他自己沉迷声色,从来没有注意过。 陈琅听到山头另一面传来枯枝落叶被轻轻踩断的声音。他将轮椅停下来,藏在一颗树的阴影下面,默不作声,在那个角度里只要他不作死,别人就发现不了他。 在林中前行的轻微脚步声渐渐大了一点,朝这边走近。 应该是只有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意图不明,但这附近驻扎的位置比较特殊,这实在让人不由多想。 可这附近都有士兵巡查,若有不轨之心的人混进来,他怎么会躲得过去? 陈琅想不通且腿脚不便,但这并不妨碍他有外挂,【统统,能不能帮我看看那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是我们营阵的人吗?】 8485:【哦,那人穿着跟你们军营里的人一模一样的盔甲,裤子带还没系紧,现在的状态是微微有些窘迫,因为他刚刚上完厕所没有带纸。】 陈琅:【......】 陈琅:【好吧。】原来只是个在外面上厕所的普通士兵,他正想离开,刚开离开树影的庇护,结果8485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他是敌方阵营的人,盔甲是偷的,战后趁着你们回收伤员和尸体的时候趁乱伪装成伤者被带回来,现在怀里揣着一个火折子,正准备去你们的粮仓里放大火,一把干掉你们的粮草。】 8485:【上厕所没带纸并没有妨碍他去干大事。】 陈琅:...... 8485:【这是个为成大事不拘小节的人,我很看好他。】 陈琅:【哦。】大可不必特地向我表达你对他上厕所不擦的这件事的欣赏之意,有点yue,谢谢。 只见那披着我方盔甲的大寒国天选之子偷偷摸摸的越过半座山,在临近粮仓时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了吹,跟一个储了猛火油的小瓶一起绑在一支长箭上,这玩意儿射中目标后瓶身碎裂的瞬间会将火势炸开,起火起得猛,难扑灭,易蔓延,用来搞偷袭特别好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带进来的。 猛火油一类东西军队有管制,不许私人携带,想来想去能藏在身上还不被搜出来的地方,好像也就那么几个了。联想到系统刚刚说这人刚刚方便回来,连裤带都没有系紧,陈琅隐在黑暗处的神色渐渐怪异起来。 啧,不行,这不能深想。 只见这位天选之子聚精会神的眯起小眼睛,拉弓瞄准了粮仓的位置。 粮仓门口的守卫微微打了个瞌睡,对此毫不知情。 陈琅坐在轮椅上打量片刻,对系统道:【用我积分,买张荧光面膜。】 【叮~交易成功,您的荧光面膜已放入仓库中,请注意查收。】 陈琅笑着指了指天选之子,【用他身上。】 8485:【可以。】 只见那黑暗里的身影浑身一僵,维持着拉弓的姿势静默良久,陈琅正暗暗观察,却见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忽然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马叫,“我是奸细~快来抓我啊,我是奸细啊~~我来烧你们的粮仓了!!!” 郊外巡逻队听到声音立马警觉,马上举着火把朝这边飞奔过来。 那人慌得不行,一边哭一边叫喊着“来呀来呀你们来打我呀,我就在粮仓西北边的山林中”。 陈琅不忍直视。 位置暴露,眼见巡逻队马上就要过来了。这人怕得哭出猪叫,一张脸在黑暗中散发着荧绿的刺眼光芒,像一张在幽林中独行的鬼面,偏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跳起了孔雀舞,其舞姿之绝美,使得旁观之人见之犹不叹一句“坠珥时流盼,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然而陈琅他不,他仔细端详着那个男人的舞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系统,你看他像不像动物园里偷跑出来到处求偶的大猩猩?】 8485:【你别说......确实有那么点儿像。】 但是有荧光面膜效力加成的男人大约是被附加和强化了在黑暗中的五感,这让他察觉到了一直在暗中偷窥的陈琅。 “是谁?!”他崩溃的大叫,一边跳着舞一边朝陈琅的方向而去。 那画面实在是......辣眼之极。不敢看啊不敢看。 陈琅提溜着一颗心,连忙推着轮椅想离开,可惜对方速度实在太快,陈琅也属实想象不到一个扭腰摆臀的大汉是怎么用这么快的速度追上他的。 面膜效力竟恐怖如斯,陈琅大呼上当。可惜后悔也晚了,那人追到他跟前来,面目扭曲的捏着手指作出孔雀头部的形状,那条粗壮的手臂一会儿妖娆的折到腰后,一会儿又伸到身前,还娇俏的翘着一截小腿,眼泪鼻涕一起下的恶狠狠质问着他,“你踏马刚刚看到了多少?! 人可以死,但不可以社死。 他败露的第一个反应已经不是去想任务要如何了,而是要把这个看光自己发疯过程的人先杀了灭口。 陈琅缩在轮椅上伪装成鹌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也不吭声。 男人大怒,“我问你看到了多少?!” 他趁着摆下一个动作的间隙强自控制手臂摸出身后的匕首,用力扎向陈琅的脖子动脉,怎料这个不声不响的男人忽然从轮椅上蹦起来,以头作锤全身发力的用力蹿过来,撞到了他的这个,呃......上巴。 匕首扎了个空,两人滚作一团互相纠扯,硬是从拳脚相加变成了互扯头花,轮椅被撞到一旁无助的侧面朝天,两人越打越难舍难分,主要是对方被面膜控制着手脚不听使唤,这才让陈琅抓到了空隙,使劲儿挠花他的脸,揪他的耳朵,揪他的头发,捅他的鼻子,一通乱操作,男人被他挠得嗷嗷叫,看上去是持续输出,其实战斗力也就止步于此。 眼见巡逻队就要到这儿来了,可两人打着打着却滚下了山坡,那缠缠绵绵不舍分离的劲儿头被一个拦路的石头嗙的一下子砸开,男人被砸到了脑袋,嗝的一声昏了过去,和陈琅先后相继落到了底下的河水里。 河面经过巨大的震荡又慢悠悠的平复下去,良久之后河面才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陈琅在沉进水里之后才记起来。他这具身体是个旱鸭子,一碰水就四肢僵直,动不了,何况还伤了腿,更加上不去了。 身体在往下沉,陈琅渐渐的绝望了,在窒息中呛了几口水。 意识迷迷糊糊之际有人似乎拉住了他的手,身体被阻止下沉,有一个很大的力道拉着他不停往上,往上,最终冲破水面的时候,陈琅被人拦腰捞着不停咳嗽,差一点就要昏过去了,那人径直带着他游向岸边。等上了岸陈琅伏在地上,一边呕出呛下去的水一边咳嗽,心率还未平复下来就听到一声带着怒火的质问,“沈砚如,你在干什么?!” 陈琅抚着胸口,苦中作乐的想,这下好,都不用特地去洗澡了,这是直接连衣服都洗好了。他抬起头来,对上了裘沐川一双带着怒色的凌厉视线,剑眉星目,诘问他:“你今天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若不是他今天恰好来河边想要沐浴一番,恐怕这作死的小子就连人带轮椅的翻进河里淹死了都没人知道! 沈砚如若是死在这里秋仲侯定然不肯罢休,他最好能够给他们少惹事,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裘沐川上衣还未穿,见有人落河便纵身一跃潜进水中去救,他常年带兵镇守边关,上身或深或浅的各种疤痕纵横交错,咋一看着实恐怖,但仍然掩不住一身抓人眼球的小麦色腱子肉,在月光下散发着被浸湿后的盈亮光泽。 8485若有所思,再看陈琅,这完犊子玩意儿却指着水里那张幽绿色的荧光脸两眼发光,对裘沐川不停的用手势示意:快把那个人捞上来。 抓到个奸细也算立功吧?哪怕是那么一丢丢的功劳,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叫人帮忙打洗澡水了?! 而裘沐川顺着他指的方向,隔着水面看下去,沉默了。 这是河里有水鬼来索命了? 70 霸道千岁俏世子3 伤 裘沐川捞出水里的水鬼扔在地上, 拧着自己那被水拽得不停往下掉的裤子,在看见水鬼身上的那身盔甲之后,目光稍稍凝了一瞬。 陈琅伏在地上摸过去,对着绿脸水鬼开始上下其手, 看得裘沐川直皱眉头, 正要开口嘲讽他是否饥不择食时, 只看见沈砚如从那身盔甲里面摸出一小罐猛火油,沾了水的火折子, 一枚印章, 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小工具, 印章是这奸细偷来的军中之物, 他向裘沐川举起印章和那一小罐油,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向他示意。 那手根根指骨纤长, 玉做一般的颜色。沈砚如身上的每一处, 都有如他那张脸一样具有迷惑性,体温因为被冰冷的河水浸过一遭后骤然升温, 整个人在微微的发着热。 下一刻裘沐川宛如被那点热意烫了一下腕子,皱眉挥开他的手,“有事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陈琅将手中之物往他跟前又递了递,待他蹙眉接过这两样东西时, 他才有空隙来向裘沐川打手势:我在上面, 看见他拿这个,想向粮仓放火。 裘沐川拎着水鬼的领子将他提起来,“那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陈琅有些心虚的转开目光,含糊其辞的示意:有可能是他中邪了。 然而中邪这个词忽然难倒了他,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陈琅支起上半身子,十分艰难的做了个跳大神的动作。 裘沐川唇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手上却忽然传来动静,但见那名大寒国奸细悠悠转醒,瞪着一双眼睛,察觉到自己的境况后,顿时脸色大变,一边高声不停歇的发出一连串夹杂着“西八”语的国骂,一边恶狠狠的瞪向裘沐川,磨着牙准备反击。 他刚要抽出藏在腰间的一柄刀击向这两个已经发现自己的敌人,四肢却在这时忽然僵了僵。 裘沐川不解,“他怎么——” 奸细便是在这时挣脱了他的手,两脚落地,轻轻提起了屁股,忽然开始扭腰摆着拍子,七手八脚的又跳起了孔雀舞。 那极力模仿却又不得精髓的样子,像极了刚刚陈琅跳大神的动作。 裘沐川:......原来他没有在夸张。 这奸细的模样真像是中邪了,好像林中发了痴到处卖力求偶的大猩猩。 着实令人不忍直视。 裘沐川再也看不下去,一掌劈晕奸细阻止他继续发疯,又将陈琅提起来,一边肩膀扛着一个,轻轻松松的一路走了回去。 陈琅泡了冷水,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发热的同时还头晕脑胀,他被人扛在肩上腹部顶着裘沐川坚硬的肩骨,随着对方走动的动作被那块骨头顶得胃部几欲作呕,伤口刺痛,忍不住伸手拍着裘沐川的肩膀。 裘沐川没理他,继续走,下一刻肩膀和后背一热,他听到了沈砚如伏在他肩背上呕吐的声音。 裘沐川:“......”妈的晦气,澡白洗了。 他额头青筋跳动,将沈砚如一把扔下来,面沉如水的提着他的衣领,咬牙:“沈砚如,你一天不惹怒我就会死是吧?” 面白如纸的人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因为这两天都没怎么进食,吐的还是不久前喝下去的苦药,他可能是难受得连脑子都不清晰了,身体有些打抖,听到这声带着怒火的质问便下意识讨好般蹭了蹭,眼角落下一滴可怜兮兮的泪来,“冷......” 裘沐川怒气一滞,将他拎起来,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沈砚如便烧得有点意识不清了,裘沐川一把撩起他的裤腿,那里的伤口早已被水泡得发白,乍然暴露在空气里时还轻微的抽搐了两下。 应当是伤口感染了,湿漉漉的深色衣摆紧贴在一截修长小腿上,盖住了大片可怖的伤痕,稀稀拉拉的水迹顺着他的足弓滑落,裘沐川没见过哪个男的连脚都能生得这么秀致,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儿家,处处透露着娇气,看起来多走几步路就要受不了了,遑论来这边境里跟着军队出兵打仗。 裘沐川将他扛回肩上,回程的脚步加快了些许。 刚回到营帐,正碰上端着药碗到处找人的小童,小童见况吃了一惊,忙迎上前来,替他将背上的沈砚如搀下来,再一低头,只见被一路拖回来的奸细一张发光的绿脸已经被路上磨得面目全非,像个死尸一样半死不活全无反抗。 小童碰到陈琅身上的湿衣服,眉头一皱,马上替他褪去了外衣,当他将手伸向床上人的里衣时,裘沐川面目严肃的对他说:“他泡了河水,现下浑身发热,看着不好,你快去叫你师傅过来。” 小童没有犹豫,转身就出去找他师傅。 程老过来的时候陈琅正浑身发着抖,意识不清,他见状一把掀起陈琅的裤腿,看见上面泡得发白的伤口,扫视片刻,忽然又扯开了他的里衣,果然看见他腹部上的剑伤已经因为外力拉扯而撕裂,血流不止,但因衣服是深色的,掩盖了血迹,便谁都没有看出来。 裘沐川见状也是愣了一瞬。 既然路上顶到了他的伤口,他怎么还一声不吭? 啊。 裘沐川良久一回神。 他都忘了,沈砚如如今已经说不了话了。 程老捻了一下沈世子被血浸透的绷带,眉头一皱,“怎会如此?” 裘沐川见状说道:“沈砚如今天晚上偷溜出去了。” 程老闻言狠狠瞪了小童一眼,“不是让你看着世子的吗?!” 小童满脸憋屈。 “倒也不怪他,”裘沐川在一旁说:“沈砚如就是这样耐不住的性子,何况若不是他恰逢今晚忽然偷溜出去,不然咱们的粮仓就要遭殃了,而他腹上的伤口撕裂......应当是我将他一路扛回来,动作粗暴所致,这是我的错。” 程老见他如此解释便不再多言,替陈琅处理好腿上的伤口,叮咛小童要仔细照顾,因为沈砚如的身体毕竟重伤未愈,今日又遭了这么一顿祸害,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可能会随时要了人命。 小童应下,瘪着嘴出去熬药了,裘沐川看了看床上人惨白的面孔,思索良久,但见程老去而复返,“裘小将军,老夫还有一句话忘了要讲。这沈世子重伤在身,尤其一双腿还需仰仗京城的名医与名贵药材来慢慢温养,此地人手与药材皆是不足,无力挽治,若叫世子还想保下一双腿不被截去,此刻起应当细心疗养,同时派人来速速将世子接回京城寻御医来诊才是,如此耗着只会让世子的腿疾治愈越发渺茫。” “我知道了。”裘沐川点头。 程老一叹气,再次出门离去。 陈琅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转醒,8485怜爱的抱着他的脑袋,【你醒辣?】 陈琅不解,眨了眨眼睛。 8485:【恭喜你,绝育手术很成功,你可以试着下地了。】 陈琅垂死病中惊坐起,左看右看,身在营帐中,没有看到噩梦中的宠物医院手术台,整个人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放松般的软了下去。 8485:【嘻嘻,骗你的。】 陈琅不想跟它说话,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半途却卸了力道。腹部的伤口太疼了,坐不起来,他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眼角轻轻划过一滴悲伤的眼泪。 这次轮到8485不解:【你干嘛?】 陈琅翘起兰花指,【为我悲苦流离命途多舛的生活而流泪。】 8485:【......】 陈琅:【我抓的奸细呢?】 8485:【在审讯室。】 说话间,裘沐川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掀起营帐,似乎有些意外陈琅竟醒得这样早,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道:“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只见沈砚如唇色苍白,摇了摇头。 裘沐川一挑眉,这可不像是沈砚如的作风。按他以往的性子,若是身上受了点什么伤,哪怕手指头割伤了一条小缝缝,那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怎么可能会甘愿忍受任何一点点委屈。 裘沐川朝他附身,脸贴得很近,直到呼吸都几乎要贴到了对方的脸上,慢声说:“沈砚如,死过了一回,你这性子倒是变了不少啊?” 他这话说得探究。 而陈琅静静回视着他,眼里古井无波,两人的呼吸似有似无,时而交缠在一起,直到裘沐川因为长久维持的动作,肩上沐浴过后披散的头发顺着臂膀滑落下来,扫到陈琅的脸上去。有发丝扎进他的眼睛里面,只见他表情满是意外和不适,整个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先行撤去了对视。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底已经因为扎进来的发丝而浮出一层淡淡的血丝,刺激出一行水迹,顺着眼角迤逦而下。 裘沐川神色不明显的紧了紧,直起腰去,随即嗤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更顺眼些,”那只粗粝的手掌往他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像羞辱,像不屑:“不错,继续保持。” 往常的沈砚如到这里已经大发雷霆要把他咬下一块肉来了,这人却坐在床上顶着半边脸的眼泪,神色接近冷淡,就好像不是哑了而是聋了一般,对他的挑衅全无反应,像无感,又像根本就不在乎。 就像他说的,沈砚如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于一个第一次上战场就差点死在那里,勉强被捡回来一条命的人来说,遭了这样一场大变,身体残疾,受病痛折磨,他是否还能做回曾经那个嚣张跋扈无忧无虑的刁蛮世子? 裘沐川后退一步,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我已飞书一封去往京城,这两日秋仲侯应当就能收到传书了,京城会派人过来接你回去,沈小世子身娇肉贵,不合适这边境地界,还是待回你应该待的地方罢。” 沈砚如的手指动了动,抓紧被子,听到要回京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冲他摇头。 裘沐川皱眉,“什么?” 沈砚如到处翻找纸笔,但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纸笔,他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什么,颓然的坐在原地。 “你找什么?”裘沐川问他。 可沈砚如看他一眼,却没再说些什么了,闭着嘴巴就像一只沉默的蚌。 裘沐川眉头微跳,拂袖离开,临到营帐门口,却又忽然退了回来,面上略带几分讥笑:“噢,对了,忘记和你说,我前两天听军中议事,似是兵部尚书大人经过关摩城,会携带粮草来我边境,共同协议针对大寒国来犯的计划兵调和部署事宜,若是尚书大人如他们所说真要来此地的话......”裘沐川看一眼他蓦然变化的神色,眼中嘲意更甚,“只恐怕顾大人念及你们旧时情谊,又有秋仲侯修书一封小小请求,想必你届时便可以跟着他一同回京城去,了却你一桩心心念念的心愿罢?” 陈琅对此不作任何回应。任裘沐川兀自掀帘离开,良久后才扣着身上起球的薄被子,陷入思索。 兵书尚书,顾潮生。原主极尽毕生之所能舔了将近六年都没舔上的人。 当年冠绝京城的惊才绝艳之人,真正的天之骄子。 同时也是......本世界里万年不变的深情男二? 71 霸道千岁俏世子4 回京 天色方才显露几分秋意, 陈琅身上便又添了一层衣物。 那天抓过来的奸细经过军中严刑拷打,受不住时抖出了几个同伴, 具是在那场收归士兵尸体时装作伤员混进来的敌国奸细, 被裘沐川带人从军医营帐那边一应给揪了出来,撕掉了这些人脸上粗劣的假面,关入大牢待处理。 在营帐里躺了好些时日, 陈琅好不容易被允许下床,自己推着轮椅去了门口溜溜。 小童在门口摆着臭脸片刻,见他自己把轮椅给推进一个小坑里, 紧接着就怎么努力也出不来了。 旁观许久, 小童还是没办法的走过去替这个让自己挨骂的罪魁祸首把轮椅给推出来, “你别推着轮椅乱走啊,到时候摔倒了也没人扶你起来。” 陈琅笑笑, 从袖中摸出一支炭笔和裁成小张的草纸,写道:还有你。 小童看了之后恶声恶气, 表示道:“我才不要理你。” 陈琅又从袖中摸摸,摸出原主的随从替他屯在营帐里用来压制药苦的一小罐红糖, 贴上一方巴掌大的草纸, 写道:别生气了,我把我的私存给你。 小童到底年纪稚嫩,视线几番落到糖罐儿上又强迫自己挪开, 心口不一道:“谁要吃你的糖。” 边境条件艰苦, 有时候甚至吃不上饭,在这里粮草就是命,遑论有什么吃食或者零嘴儿能够消遣消遣。小童自被捡回来后就在这里长大,极少吃过这玩意儿,但他知道糖是什么味儿的。 他记得很甜很甜, 甜到不舍得咽下去。 小童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陈琅直接把糖罐塞他手上了,将炭笔收起来,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道:就当是答谢你替我将轮椅推出来。 然后自己溜着轮椅远去。 小童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摩挲着糖罐儿粗糙的表面。他好像,真的......从里到外都变了个人似的。 捻起一个糖块放进嘴里,抿了抿。 真的很甜。 秋风减起,陈琅拢了拢身上的旧衣服,轮椅拐弯儿的时候忽然碰上另一个人的脚尖,视线慢慢上移,心里大呼一声冤家路窄。 原主在这里的时候因为行事张扬跋扈不懂收敛,结下了不少仇家。而面前这个身高体壮生得满脸凶相的校尉,正是其中之一。 见他落单,身边又全无随从伺候着,便找他算账来了。 他偷偷扒着轮椅往后退,还没退出半步的距离就被对方揪着领子一把提起来,夹杂着浓厚的汗味儿和腋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陈琅慢慢变了脸色。 【统统,我......】陈琅欲言又止,面如土色:【我想......】 8485不解:【怎么?】 陈琅张了张嘴,当着它和校尉的面,噼里啪啦吐出一道华丽的瀑布,浇了校尉满头没消化的苦药。 陈琅:舒服多了。 他吐完咳嗽几声,只见这拎着自己的高大男人慢慢抹去了脸上的呕吐物,表情阴森愤怒至极,正要抡起一圈打到他的脸上,身后忽然有人阻止:“住手!” 校尉只当做听不见,拳头生风,直往沈砚如脸上招呼。下一刻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裘沐川站在他身后,沉声道:“让你住手,耳朵聋了是么?!” 校尉赶忙换上另一副面孔:“原来是小将军,属下赔罪,还望小将军恕属下耳力迟钝,没有听到小将军的话。” 裘沐川皱眉:“军中不许斗殴,何故要对世子大打出手,以下犯上?” 校尉闻言一松手,沈砚如便跌回轮椅上,像一根软掉的芹菜,而校尉转过身来,将身上被吐出来的东西明晃晃的放到裘沐川眼皮底下。裘沐川眉头跳了跳,选择了息事宁人:“此事就算了,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校尉朝他一抱臂,转身大步离去。 裘沐川揉着额角走到轮椅边,见沈砚如还坐在上边儿目眩神晕,对他道:“你惹祸的本事怎么总是这样出挑?” 陈琅缓过来,用手势向他否认:不是我。 裘沐川不信。 陈琅从袖中摸出炭笔和草纸,写道:是他先动手的,我只不过受不了他从不洗澡,被他身上的味被熏吐了而已。 裘沐川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神色奇怪了一瞬,下意识想去闻闻自己身上没有味道。 你的身上没有。陈琅神色认真的又这样写了一句。 裘沐川不自在了一瞬,将佩剑挂在腰侧,推动他的轮椅回营帐。 陈琅顿时挣扎起来,满脸写满了抗拒,朝裘沐川不停示意:我要去外面走走,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 裘沐川嗤笑:“你仇家这么多,现在又半身不遂的,跑出去乱遛是想要出去挨打吗?” 陈琅顿了顿,不动了,一路上都安安分分的。等到了营帐门口,裘沐川才发现他低垂着脑袋,有些失落的模样。 因为久卧病床,他的头发很少再束起来,这次出来也只是随意的用发带扎在脑后,看起来异常的乖顺。 裘沐川不自觉的想伸手摸一下那些头发的质感,伸到半路又收回来,最终调头推着他往远处走去,面色淡淡道:“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就再走一走吧。” 陈琅自然不会拒绝。 走出许远,一人虽没有再交谈,但是气氛也不觉死寂,裘沐川甚至莫名的从车轮碾过石子路的轱辘声里寻到一丝祥和平淡,打算再推一顿路程再将他带回去,却看见前方有一支队伍长长的蜿蜒而来,领头的马匹带着人已经进入军营驻扎范围。 是什么车队?裘沐川极目望去。他视力极好,忽然看到了掩在重重护卫之后的一辆马车,上面刻着标志。 原来是顾潮生带来的车队,队伍中后方赘着一路望不尽的粮草。他们前线这边战事胶着,大部分粮草都留存在后方守卫的玲珑城之中,应当会有能撑过这一个秋冬的份量。 而眼下队尾这批粮草,应当就是带给他们前线补给的了。 这位尚书大人还真是给力啊。 护送队伍悠长,不光是粮草,还调了些许兵力过来,车夫驾驶着马车从他们眼前经过,那方晃晃悠悠的小帘子若有似无的被晃起一个小角度,恰巧能窥见马车内部一角,但裘沐川却不知为何在这时忽然低了一下头,意外的发现沈砚如目光并不在马车上,而是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待马车走远,后面蜿蜒而至的队伍被安排在了别处,人群散去,裘沐川这才推着沈砚如回去。 回去看到小童又捧着药到处找人,见到裘沐川把人推回来时明显松了一口气,以为沈砚如又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闯祸了。 “哎呦我的祖宗,你又跑哪儿去了?”小童把沈砚如迎回,忙着推进帐内灌药,沈砚如进去之前回头还对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裘沐川在外面看着他一人的身影直至看不见了,伸手揉捏了一下鼻梁,转身回自己的帐篷去。 陈琅又在里面闷了有三四天的时间没出过门,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有小童陪同,他的伤口大部分结痂,已经能够微微弯腰,整个人放开了些许,不用再像之前那般顾忌许多。 小童给他膝盖上披了条毯子,待陈琅捏着毯子不解时,别别扭扭的向他解释:“你给了我一罐糖,反正......反正你一天到晚都这么弱唧唧的,这个就给你盖好了。” 陈琅笑笑,递给他一张草纸,小童放在掌上摊开,上面写着“多谢”两个字。小童瞥一眼他笑意还未敛去的脸,暗自嘀咕:裘小将军说得对,这人虽然性子同以往有些差异,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不然任他在面前笑一笑的时候,自己就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从前的沈砚如戾气太重又轻浮佻薄,便叫所有人都忽视了他其实天生一双含情妙目。当那双眼里让人不适的浪荡杂质和傲慢之色褪去之后,只余下一对纯净的黑琉璃,隔着雾气般,看谁都朦朦胧胧的,给被注视的人以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这人一定是暗暗改了自己祸害他人的法子,他定不能被此轻易迷惑,掉以轻心! 小童的念头刚刚转了一圈,拐角却推着沈砚如迎面撞上一个人。 啊。 那人又轻又快的后退两步,避过两人相撞的尴尬,小童抬头,看见个身着文人长衫的青年男子,一身气质当如朗月清风,可一抬眸,却好像叫人撞进了凛冬里的一潭深水,抽云断水的冷欲之气不言而表。 小童的走神很快被就被青年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疏离给唤回来,忙垂下头颅连声道歉,而后推着沈砚如走远。 从头到尾,这人都没往轮椅上的沈砚如给去一分视线。 后来小童随沈砚如前往京城的回途中才弄清楚,他们那天傍晚差点撞上的那个人是当朝兵部尚书顾潮生。同时也是沈砚如从小痴缠到大,追了六年却让自己沦为京城笑柄的那个竹马。 回去之后沈砚如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该吃吃该喝喝。又过了几天,约摸是朝中有事召回,顾潮生并未在这边待得太久,准备启程之前他的人告知到裘沐川,又由裘沐川通知到沈砚如的营帐里:秋仲侯托顾潮生将沈砚如给带回去,第一日就启程,让他准备准备。 沈砚如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用炭笔写:还有其它事么? 裘沐川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他的表情,没发现出有什么异常,缓缓道:“没有了,我只有这件事要告诉你。” 见沈砚如又打了个瞌睡,裘沐川转身欲走,身后人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裘沐川回头,只见他捏着炭笔,飞快写了一句话:若是明日回去,可否安排一个人予我路上照料? 裘沐川本想嘲讽他一句难不成顾潮生带的人还不够伺候他的吗?可是看见这人在灯下略显苍白的一张面孔,刻薄的话到了嘴边堪堪止住,他烦躁的将自己的袖子从沈砚如指缝里抽出来,说道:“行吧行吧,让小江陪你回去。” 小江便是伺候在陈琅身边的那个药童,想来他应该是不愿意的。 可没等陈琅再说些什么,裘沐川已经离开营帐出去了。 待到了第一天,陈琅在等顾潮生来接他的时候,便看见小江收拾着包袱,眼眶红红的,掀开帘子走进来就一屁股坐在床板上,瘪着嘴满脸不情愿。 想来应该是不愿意走,只是小将军的命令让他不得不从。陈琅见状也不想去勉强他,摸出炭笔准备让裘沐川换个愿意跟他回去的,可惜顾潮生的人来得快,他字还没写完,外面已经在营帐门口催促了。小江虽满脸都是不情愿,却还是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跳下床来推着他的轮椅出去,裘沐川在他离开时一直不见人影,那张草纸就一直放在他袖中,没能拿出去。 顾潮生的兵马和马车都在待在驻扎入口处等待着,小江推着陈琅一路跟着侍从走过去,颠簸的石子路磕得陈琅屁股疼,终于临近队伍,怎么回去却成了一个问题。 陈琅骑不了马,也总不可能让他堂堂一个世子被人牵着轮椅在队伍后面遛着走,看来看去唯一能让他待的地方只有那辆队伍中唯一的马车。 但那是顾潮生的马车。 正当领队头疼时,马车里传出一道声音,如林籁泉韵,珠玉落盘,直白且淡漠:“让他上来吧,暂时与我同乘便是。” 众人皆是一顿,领队应下,“是,大人。” 然而小江还是个半大孩童,力气小,抱不动沈砚如,领队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对轮椅上的沈砚如弯腰:“世子,冒昧了。” 希望这传言里嚣张恣睢的野蛮世子不要当街发难才是。 然而他一伸手,很容易就把人给抱起来了。 一双黑泠泠的眼睛看着他。 领队压下心头诧异,更惊异于这世子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一动不动乖得叫人心慌。 他跨步踏上马车,由车夫掀起帘子,方便他将人给送进去,枕了软垫后将人放下,不敢乱瞟,朝里作了一揖便匆匆放下帘子离开,翻身回马背上终于舒了一口气。 可里面的陈琅却不像他这样松一口气了。 马车宽敞,铺着软毛毯,内里燃着袅袅熏香,很是幽淡的栀子花香。 小几对面坐着的人执壶向茶杯里慢慢的倒着茶水,眉目如画,视线且始终低垂着,没看他一眼。 陈琅撑着身体不明显的换了个姿势,若不是考虑到姿态不雅还想伸出手揉下屁股。 刚刚一路颠簸坐着轮椅过来,小江为了跟上侍从的步伐把车推得飞快,车轮碾着碎石咕噜咕噜的响,陈琅坐在上面颠来颠去的晃。 陈琅:【王子的屁股如此娇嫩,路上的每一颗小石头都会成为我回家的阻碍,像你们这么造迟早会让我变成有痔青年。】 8485:【......】 8485:【没关系,系统商城里有痔疮膏,百分百好用,你刚好可以试试这个产品。】 陈琅:......不用,谢谢。 72 霸道千岁俏世子5 凭海顾潮生 马车行驶平稳, 软垫舒适,陈琅面前的小几放了一盏茶,袅袅冒着清烟, 对面的人容色淡淡, 没有出声。 原主不会品茶,陈琅微微不自在, 把面前的茶水仰头一口闷了, 将小小的杯子捏在手里把玩,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他的双腿平直的摆放着,随着马车前行而微微的左右晃动, 肉眼可见的无力,顾潮生将茶具一一放好,终于缓缓抬眸,正视了他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眼。 “怎么了,自从见到我之后, 你好像就很不自在?” 陈琅心里吐槽这不是废话吗,缓缓将杯子倒扣在了茶盘上。 “一年有余的时日不见, 你我如今倒是生分了许多。”顾潮生说这话时语气淡淡,不见半分惋惜,对面的人闻言后眉间神色微动, 从袖中摸出纸笔, 写:我能不能带那个小童一起进来同乘? 顾潮生凝目看了看, 见他神色诚恳,眼巴巴好像就这么一个要求似的, 于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可以。” 马车停下,小江被提到车夫旁边来, 隔在帘门外,偶尔进来给沈砚如喂一下药,替他掇拾衣袍和协助更换久坐的姿势,里外的忙忙碌碌。 沈砚如又写了一张草纸,远远的递到小几边缘,表示打扰到顾潮生的歉意:抱歉,我这番折腾想必会打扰大人,此程回京将近小半月,若是路上经过城镇,大人可否帮忙置办一辆马车。 他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可惜就是不太符合以往在顾潮生面前痴缠的性子,那道探究的目光落到脸上良久,沈砚如兀自任他打量,抬起手让小江帮忙擦拭着汗湿的掌心,神色因为坐了一上午的马车而略带几分恹恹之意,明显是倦了。 而小江顶多在旁伺候,不能在马车里久留,就给他铺整了一下位置,让他靠在马车的壁边小憩,自己侯在一帘之隔的外面。 陈琅随马车颠簸而蹙着眉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昏昏欲睡。他发现古代这种低效率的交通工具是真的很磨人,遑论这样一路赶回去还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 难搞。 意识模模糊糊的,马车内的香加上小江喂下的药让他睡意愈发深重,最后支撑不住就这么靠着睡了过去,朦胧间只觉呼吸沉沉,有道极轻微的气流似乎在他身侧停留了片刻,那种被隐隐打量窥伺的不适感让他心头烦躁,梦中的内容也愈发沉重。 将要坠入无底梦境的一瞬间有样冰凉物什在他额头上轻轻推了一下,陈琅下意识伸手去抓,只碰到了一只凉凉的......小猫爪? 那样的触感和形状,确实像是一只猫软乎乎的肉垫和爪子。 予他沉重往复的梦境中一点突兀的、不合时宜的可爱与慰藉。 啼笑皆非的同时又让人恍惚不舍。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陈琅大汗淋漓的醒过来,身上浸湿了一层里衣,只浑浑噩噩的盯着空白处发怔。 星星......他的嘴唇不自觉嚅嗫了一下,喉咙发干。 一只白玉细长的手执着杯茶水递到跟前来,陈琅看了旁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顾潮生一眼,手脚发软,一时抬不起来手去接。 那只手似乎了然,凑近些许,下一刻顾潮生竟亲手喂了他一口茶水。 这应当是以前的原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水泽润色了发干的唇瓣,梦魇中惊醒的美人眼角犹带一抹惊恸过后的薄红,顾潮生的食指扣着茶杯,偏头漫不经心道:“做噩梦了?” 陈琅支起身子,没应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微一点头,算是回答了。 顾潮生看他一眼,有些意外,“裘将军说你身有腿疾,无法下地,腹部有一刀口,乃致命伤,是战场上所留,而我在想......”他缓缓转过了脸,问他:“为何你的嗓子却会坏了?” “沈砚如,你有头绪吗?” 陈琅摇了摇头。 顾潮生若有所思片刻,随即又倒了一杯水,从身后的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此乃安神丸,与水服食,可解你方醒时的惊悸颤栗之症。”他将瓷瓶放在陈琅面前。 陈琅按他所说的服食了一粒,那过于惨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些许,老老实实的拢着袖子一语不发。 顾潮生罕见的笑了下,“你如今倒是乖巧,和以往有些大不相同。”其实那也称不上是笑,就是眼睛的弧度极其细微的弯了一瞬,甚至连唇角都没有提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 他在外人面前时向来如此,克己守礼,情绪极少外露,想来也只有在面对苏宝胤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几分真心实意。 陈琅其实是不太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因为这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冰,可塑性很大,但是任凭别人怎么在上面凿挖,最后的结局都只会化为一滩水,让旁人明白做无用功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而原主凿了六年的冰还没被冻死,这种孜孜不倦的精神实在是令人敬服敬佩,可歌可泣。 马车行驶了一天,临近深夜,陈琅原本已经睡过去了,但不知为何又醒了过来,在寒意渐深的秋夜里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车夫还在赶路,小江抱着脑袋靠在车夫旁边,应是睡着了。 然而他将帘子放回去的一瞬间忽然听见一声压低的声音和8485一起响起:【低头!】 “低头!” 陈琅毫不犹豫低头,一支箭堪堪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箭尖险之又险的削落他的发带,下一瞬已经狠狠钉在了马车内部,尾羽急促的颤动不止。 再抬头只见同在车内的顾潮生凝目沉息,“别掀帘,别乱动。” 陈琅于是努力的缩起身子一动不动,静默片刻,马车外骤然响起一道银瓶炸裂的兵器相接之声,打斗声骤起。 马车被横劈一刀,木板中间钉进一截刀刃,直直往陈琅这边而来。因为他方才掀帘朝外看了看,以至于这些刺客知道他大概坐在马车的哪个方位。 陈琅蜷起身子向一旁滚去,险险避过卡进马车里一路横劈过来的大刀,整个人狼狈的摔在顾潮生面前,滚落间电光火石瞥到这人俯视的眼神,里面是全然的凉薄和袖手旁观,没有半点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陈琅心里一惊,恰在这时听到车前的马匹嘶鸣,车辆一阵大幅晃动,陈琅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一匹马猝然不及的失控疯狂撞过来,马车顿时发生侧翻。 就那一瞬间,顾潮生抽出藏在马车内部的一柄长剑,手腕一翻,两步上前干脆利落的一把将那发疯的马头削下一半来,力道狠绝角度毒辣,一抹血迹趁机溅到他的眼角上去,顾潮生毫不在意的眨了一下眼睛,朝陈琅望过来。 他突然来的一手直接给陈琅干懵了。 随着凄厉的长鸣戛然而止,被削下来的马头重重落地。可惜马车已经被冲撞破碎,从中间破开来,陈琅跟着马车一起翻下去之前猛的往前一冲,在剧烈的震动间不管不顾抱住了顾潮生的腰。 顾潮生身形一僵,落地之前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手。” 陈琅咬牙,偏不放,结果受了顾潮生毫不留情的一记肘击,顿时眼冒金星。 狗东西。 马车翻下路边的悬崖,顾潮生显然也完全没有救他的打算,从他隐瞒原主这么多年自己会武的事实,就可以看得出,他根本没把原主放在眼里过。 陈琅死不放手,顾潮生拖着他应对刺客,也不知究竟是谁花费了这样大的力气半路埋伏,刺客的数量太多,他带的人逐一死在刺客手下,包括那个领队,眼见我方数量越来越少,顾潮生当机立断让剩下的人断后,为他开辟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陈琅硬拖着他不肯放手,顾潮生脸色冰冷,几度扬起长剑要斩断他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下一刻却总是被袭来的刺客打断,边行边退,渐渐被逼到了崖边。 尚书大人拖着他这个大累赘还能以一敌十,完全不像表面那样看起来是个手不能提的孱弱文人,但是想到这狗男人毫不犹豫弃下他的决定,陈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更加抱紧他,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左右讨不了好,那他就是死也得拉着顾潮生垫背。 尚书大人退无可退,刺客一一围将上来,打斗间见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他,一只手忽然鬼魅般在刀光剑影里往顾潮生跟前晃了一瞬,一道缥缈的烟从那只手里漫开。 顾潮生下意识闭眼,却仍是晚了一步,双眼被烟一拢,顿时炙烧一般灼痛起来。陈琅在他们交手的间隙恍然看见了一双灰蓝色的特别眼睛,可是下一刻顾潮生咬牙为争一线生机,闭眼直接往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跃。 底下是一条河,陈琅猛的回头,最后一眼没在那些刀光剑影中看见小江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群刺客的领袖见状作了个手势,下一瞬所有人俱都如一道道影子般原地掠开,悄无声息的前往河流下游去捞人。 他们动作极快,从那两人掉下去的河段开始往下游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搜了一天一夜,人没找到,范围扩大又找了一天,还是没找到。 这两个人,一个瘸了腿,一个瞎了眼睛,但是却好像都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儿影子都没见着。搜到最后依然一无所获,纵使是再心有不甘,他们也只能空着手回去交差。 在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一天了以后,陈琅这才扒开掩在头顶上的草皮,从一截已经腐烂坏掉的树根下方钻出来,满身是泥。 他扒拉扒拉,将洞口用手挖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里面意识模糊的顾潮生给拖出来,用上几分力道拍了拍他的脸。 顾潮生面色薄红,双目紧闭,身体在地里闷了将近一天后,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爬出来又被林里的风一吹,毫不意外的发热了。 他醒来的时候头部眩晕疼痛,双眼就好像被炭火炙烤一样刺痛难忍,稍稍被风吹一下都觉得受不了。无奈陈琅只能撕下身上的里衣,将柔软的布料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浸了水再替他敷在眼周,以求缓解一点点灼痛感。 顾潮生蓄了一点力气,怒而挥开陈琅的手,冷声道:“沈砚如,看到我如今的样子让你很满意吗?” 装了这么多年的小竹马,一朝被他出手连累,现在这人终于破防了。 陈琅心里幸灾乐祸,却伸出手连连安抚他的情绪,哪怕自己的手被一再推开。 开玩笑,要是顾潮生继续em,而他双腿无法行走,两个人要是在这里就这样一直耗下去的话,只怕那些刺客反应过来他们根本没离开然后去而复返,那他们就白藏了一整天的泥洞差点憋成王八了。 顾潮生有文人傲骨,一举一动皆是讲究,但他可没有。 陈琅趁着顾潮生发怒的时候用蕉叶收集了露水,在自己喝了个饱之后,才把剩下的怼到顾潮生的嘴里示意他喝。 他还指望顾潮生这双腿离开这里呢,希望这位尚书大人可千万别顾着发怒而气坏了身子。 顾潮生一把扫开面前的蕉叶,露水洒了一地,他拔起身侧的剑摩挲着剑柄,咬字缓慢而清晰:“沈砚如,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话音落下,静了片刻,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带着柔软依赖的讨好意味,顾潮生能明显感觉到沈砚如朝他靠近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猜对方是在手脚并用的向他爬过来,毕竟这人现在废到连站都没办法站起来。 那人的身子靠在他的剑旁,虽然说不了话,但顾潮生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味。 他向来了解自己这位“小竹马”的性子,从小到大。 ‘我并非有意拖累你,害怕时抱紧你也只是本能。’ 陈琅的手碰了碰他的腿。 ‘我的双腿无法行走,你是我唯一的倚仗。’ 陈琅执起他剑柄上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会做你的眼睛,愿你也可以带我一齐离开这里。’ ‘你若不愿,或者不信我,也大可在这里一剑杀了我。’ ‘我拖累你一程,现在将命交予你手中。’ 细长的睫羽仿佛带着眷恋般轻轻扫过了指腹,带来一股细微的痒意,顾潮生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嗤笑一声。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软骨头。 跟以前没变。 他没有放开长剑,也没有执意握着,将其别在了自己腰上,原地坐下休息,恢复力气。 身上的长衫早已破烂不堪,他撕去一截衣摆,朝陈琅伸出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水。” 陈琅见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再给他收集露水,摘下一片叶子随手舀了一点地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坑洞积水,递给顾潮生。 这人接过之后浅抿了一口,眉头微皱,约摸是觉得味道不对,带着一股土腥味,于是喝了几口便扔下了叶子不喝了,用撕下来的碎布绑起身后长发。 他站起来之后哪怕形容落魄,却也仍是一身清贵,长身玉立。 “河岸在哪儿?”顾潮生听声辨别着方位。 陈琅想去抓他的手,被甩开,见顾潮生蹙起眉头。 片刻后他再次温吞的去抓对方的手,半强硬的摊开他的手掌,在其掌心里写字:东南方,我带你去。 “你要如何带我?”顾潮生偏头,面上仍覆着那半指宽的布条,神色隐约有几分淡淡嘲讽。 背我。陈琅不紧不慢的写下这两个字。 顾潮生沉默片刻,忽然笑:“我以为你没变,现在看来,你倒是比以往有了些手段。”他平时不轻易笑,突然笑的时候可能是发怒的前兆。 但陈琅知道他不得不依仗自己的眼睛,所以有恃无恐,又在他掌心里慢悠悠写道:我很轻的。 这狗男人但凡有点生的机会都有可能会随时抛下他,两人从小到大的竹马情谊在对方眼里可能甚至比不上一口可以喝的清水。 他还得想方设法的抓紧这个人不被扔下。 所以说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啊,实在是太薄情了。 顾潮生背起陈琅,陈琅便在他背上替他指明方位,二人一路来到河边,陈琅正不解他要干什么,顾潮生架着他的一双手便忽然放开,陈琅猝不及防落到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陈琅咬牙:【狗男人,迟早有一天我要咬死你。】 8485:【......】猫在张牙舞爪的时候就喜欢咬人。 不远处顾潮生执剑下河,卷起自己的裤腿,凝神静气的在河水中站了一会儿,小腿侧有一个东西滑溜溜的贴着游了过去。 陈琅亲眼看着他三两下用剑从河中扎出几尾鱼,提着上岸扔到自己面前,“生火,尽快,我们最多一个时辰就得离开这里。” 得补充体力尽快走出山林,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得走。落下山崖之前顾潮生估过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和大致路程,推测了一下目前要往哪个方位走。 生起火堆烤干了身上的衣服,火光印在两张各怀心思的脸上,而顾潮生发热的体温也在这温暖的火堆旁慢慢恢复了正常。陈琅折下树枝挑破鱼肚,处理好鱼内脏架在火上烤,烤好后用蕉叶包起来,分了一半递给顾潮生。 顾潮生正盘腿坐着,接鱼的时候因为看不见,掌心不小心包住了他的指尖,陈琅被烤得偏高的体温传过来。他忍住皱眉的冲动收回手,将鱼接过去吃着。 尚书大人姿态优雅,哪怕瞎着眼睛吃鱼也吃得赏心悦目。他速度很快,没几下就用蕉叶包着剥落的鱼骨扔进火堆里,旁边适时的递过来一包清水。 顾潮生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将水喝了一口,没有奇怪的味道。 喝完之后火堆就被水浇灭,沈砚如的指头点了两下他的小臂:走吧。 顾潮生站起身来,纵使很快将陈琅背上,但陈琅还是能感觉出他不经意排斥的下意识动作。 耳侧风声呼呼,顾潮生脚程很快,陈琅真不知道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瘦弱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功和体力,哪怕眼睛看不见了也没有表现出半点颓靡,还能背着他走那么远的山路。 潜行了大半个夜,顾潮生知道方向但看不见,陈琅看得见但不知道路,两人勉强磨合着前进,渐渐熟悉之后配合得愈发顺畅,使得脚程快了不少。 脚下有坡,前方有坑洞,有树,有阻挡物,方向转动,全靠陈琅在他背上一点一划的指示,一一言明并避过阻碍,将至夜明之时,陈琅忽然伸出手臂一把压住了顾潮生的脖颈,微微用力。 这是个没有过的动作,带着些许威胁性,顾潮生脸上有杀意一闪而过,陈琅却忽然飞快的在他背上写道:有人往我们这边来,三个人,会武,速度很快。 他的五感比顾潮生这个会武之人还要灵敏。 顾潮生动作一顿。 陈琅又继续写:右后方,蕨丛可藏身。 顾潮生毫不犹豫带着他跳进蕨丛里面,二人身形立马掩在茂密至极的蕨类植物下方,踪迹难寻。 没过一会儿就有三人施展轻功而过,动静几近于无,若非陈琅五感敏觉,只怕两人现在已经被逮住了。那三人在固定三个方位,在此匆匆扫视一番就立马动身前往下一地方,并未仔细搜索,毕竟这附近的蕨丛范围实在太大了。 过了不知许久,陈琅摸索到顾潮生的掌心,在上面写:他们走远了。 顾潮生立马从藏匿的蕨丛里起身,急于摆脱方才二人在蕨丛里紧密相贴,呼吸几近交融的姿态,甚至忘了将身下的人拉起来。陈琅后他一步支起上身,咳嗽了几声。 掌心还残留着几分方才被指尖划过的痒意,顾潮生沉着脸将陈琅从地上拽起来背回背上,动作粗暴,抬脚便走,陈琅伏在他背上闷闷的咳嗽。 这下顾潮生背着他走了整整一夜,在天边散下一缕日光之时,陈琅忽然拍他的背,一笔一划的写:快到了,你停下来歇歇吧。 顾潮生的前襟和后背都已被汗湿透,将他放下来,自己盘腿坐着,随后就感觉身边陈琅好像在翻找东西,翻了一会儿,有样东西递到他手里,触感像蕉叶,有点熟悉。顾潮生捏了捏,捏到里面的两条烤鱼。 他坐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语气一如既往:“你没吃?” 蕉叶又往他手里送了送,陈琅写:留给你的,你需要体力。 顾潮生沉默片刻,打开蕉叶吃了起来。 烤鱼的鱼肉被压散了,放了一夜味道也有点不好,顾潮生照旧吃得很快,吃完将蕉叶包着骨头一扔,起身道:“走吧。” 陈琅抬手,顾潮生默契的将他提起来,放在后背上。 可是接下来赶路途中顾潮生几次踩空差点摔倒,便掂了一下身后的人,淡淡道:“你是不是因为不用赶路,所以便在我背上安逸得睡着了?” 背后好一会儿才传来动静,一道略显灼热的呼吸喷到他的后颈,扫过一截玉白的耳垂,陈琅抬起虚软无力的手,勉强在他后背写下几个字:抱歉,我好像发热了。 发热,这不是个好征兆。有可能是落水的时候染了风寒,也有可能是路途波折,他遭受不住紧赶慢赶,还有可能是伤口反复撕裂,造成二次感染发炎,反正哪一样都对他们没有好处。 顾潮生心里沉了沉,忍不住开口嘲讽:“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废物。” 背上没动静。 顾潮生迈开腿继续往前走,“撑着些,”他眉目冷凝:“沈砚如,你别睡,你以前那些让人讨厌的烂缠本事呢?” 就为他这句话,陈琅一路勉力打起精神,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力气流失,路上不自觉的抱紧了身下唯一温暖的物什,冷得直哆嗦。 这具身体残存着向心爱之人撒娇的本能,陈琅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想用脸去贴贴顾潮生后颈的想法,让8485给自己滴了一滴“提神醒脑的风油精”,顿时一股逼人凉意直通天灵盖,他双眼放出缥缈的幽光,某一瞬间灵魂得到升华,差一点就参透了世界的本源,到达宇宙的尽头。 陈琅:【我悟了。】 8485:【你悟了什么?】 陈琅闭上眼睛,【人生来注定就是要死的。】 8485:【?】 这个道具的效用好像有点太狠了,下次回总部的时候得跟他们反馈一下,改良改良。 顾潮生脚步不停,只觉身后带着温度的呼吸慢慢靠近,在即将触碰到自己后颈的那一刻,却又克制的幽幽拉开距离,迎面袭来阵阵秋风,将二人身上多余的温度一同带走,陈琅伸出一只手,在他背上写:快到了。 停顿一会儿,微妙的空白间,他的手在这时似乎极轻的抚过了顾潮生的眼睛,如幻觉一般,燕过无痕。 前面就是了。背上的沈砚如继续这样写道,他的气息轻微,手指愈发无力,写下的字句便好似撩拨一般,徒留一片久久不消的酥麻痒意,顾潮生背着他脚步微滞。 而前方那个顾潮生留了士兵与暗卫交接的小镇据点,已经快要到了。 背上的力道极其缓慢的撤去,沈砚如的身体压低靠近,胸膛贴着他的脊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慢慢卸了力道,姿态好似亲密无间,可惜就是没有动静。 他终于烧晕了过去。 73 霸道千岁俏世子6 钮钴禄·陈琅 醒的时候感觉有样温热的东西一直在脸上擦上擦下, 有人捻着自己的手腕把脉,陈琅听到了碗桌相撞的细响,勉强睁开眼睛。 “可算是醒了, ”小江稚嫩的孩童音传来,“再不醒的话, 还以为你就要这样嗝屁了呢。” 啧,陈琅睁眼:这小孩, 怎么说话的呢。 入目是间简单朴素的屋子, 把着自己手腕蓄一把胡须的应该是个大夫。小江给陈琅喂了一点水, 说:“你好好睡着,我先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陈琅:哦 大夫把完脉和小江一起离开房间, 于是里面只剩下他自己。 窗外可以看得见下面的街景, 人来人往, 应当是处在他昏过去之前看见的那个小镇里面, 他听到了楼下隐隐约约的包子叫卖声,同之前被追杀的逃亡途中相比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淳朴祥和。 他摸了一下腹部的刀口,那里撕裂了一点,现下已经被上过药重新包扎起来了,掀开衣服后还能看见绷带里一点渗出来的血丝, 往上是消瘦的胸颈,隐隐约约的肋排,瘦突的锁骨,整体泛着股苍白的病态。 他自穿来这个任务世界之后除了喝药就没怎么吃过其它东西,因为原主真正的死因其实是毒杀,剧毒烧坏了他的嗓子和他的胃部,就算在战场上没有人捅他那一刀,他依然是没有办法活下来的。 陈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想到马车上顾潮生对他忽然变成了哑巴的几分探究。 他倒是唯一一个问起这件事的人。 腿部的疼痛在被拖延的日子里变得愈发麻木,可他们的回京路程才走了一半不到,想来就算是回到了京城以后,这双腿也应当好不了了。 老天注定要他做个瘸子。陈琅仰天长叹。 他掀开薄被,费力的卷起裤腿,看见自己被挑断脚筋的一双腿横布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怖伤痕。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双腿,伤口周围缓慢的长了一圈嫩粉色的新肉,就像一条弯曲盘虬的巨型蜈蚣,上面的伤看起来实在太狠了,看这力道,砍他腿的那个人应当是想直接将他的双腿斩下来的。 不过没成功。 他将裤腿缓缓放下来,盖上被子休息,没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敲响。 不容他说进不进,那人却已经直接推门进来了。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是顾潮生,背后跟着小江一起进来的。 陈琅还以为在脱离刺客追杀之后,这个人应当不会想看见自己的。毕竟他们回去的路途上可一点都不愉快。 顾潮生面上仍然覆着白绫,白绫上传来阵阵的药味。他眼睛那时接触的粉末不算多,所以损伤程度处于还可以被治愈的范围,就是以后可能需要多将养,会留下长时间用眼便会刺痛的后遗症。 小江端着药碗进来,关上门之后一股更加浓郁的苦涩味幽幽的弥漫开来,他扶起陈琅喂他喝药,而旁边的顾潮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作,房内一时只能听得到陈琅喝药时的细微吞咽声。 一碗药下肚,虽然满嘴苦涩,但是胃里好歹有了点东西温着,他这具身体不太能吃得下其它的东西,很容易呕吐,之前会把那两条烤鱼留着没吃完全是因为自身闻到烤鱼的味道就吃不下去,会反胃,所以既然如此还不如留着给这位代跑来补充体力。 勤俭持家的陈总乐观的如是想道。 小江说去给他温一点清粥,喂完药就出去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砚如。”顾潮生忽然叫他。 陈琅疑惑抬头,半指宽的白绫遮住了对方半张脸的表情,只能看见顾潮生浅淡的唇色,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又忽然不说话了。 陈琅窸窸窣窣的抖着被子,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准备躺下钻回被子底下,顾潮生再一叫他,“沈砚如。” 陈琅眉头微跳,觉得这位尚书大人莫不是在他不注意的什么地方给摔坏了脑子,然而顾潮生的下一句话却蓦的将他从不着边际发散的思维里拉了回来:“大夫说你被服过毒,这是不是你哑了嗓子的原因?” 没人回答。 顾潮生轻轻蹙眉,朝着床边走近了一点,“沈砚如?” 还是没应声。 他罕见的迟疑了一下,临近床边,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结果碰到了一绺柔软的长发。顺着长发往上,是温热的额头,布了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汗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又因天气干燥而很快的干掉了。 沈砚如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有些熟悉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顾潮生顺势摊开手掌,掌心就忽然酥酥麻麻的痒了起来。 是沈砚如在他掌心里写下一个“是”字。 写完之后他的手很快就放开了,顾潮生拢了拢五指,心道果然如此。 “军医没给你将毒全部拔除么?” “没办法的事,”小江忽然端着清粥从外面走进来,替陈琅作答,也为自己和师傅辩解:“世子身上的毒深入肺腑,纵使师傅不留余力的要替他拔除,但是顾大人也知我边境地方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会有这么多稀罕名贵的上好药材来替他慢慢将养,这毒能除去七分已是极为不易,所以才要将世子快快送回京城,因为城中的名医与药材,实在缺一不可。” 顾潮生脸上渐渐生出了几分明显的情绪,双眉深深蹙起,一字一句的慢慢低声念道:“已深入肺腑?” “是,”小江放下清粥,毫不避讳的对上了陈琅的视线,道:“毒已深入肺腑,师傅那样的人都只能替世子拔去七分,余下三分已经无法逼出,至于世子为何至今还能活着,师傅想了许久,只能归结于世子体质特殊。” 常人到了这种程度,应当早就已经烂肠穿肚而死了,而这人却至今还能坐能动,偶尔还能喝下一点药,伤口在慢慢的愈合,这种情况他也解释不清。 陈琅在旁边缩着脖子像只鹌鹑,没敢说原主沈砚如早就被毒死嗝屁了,现在这个壳子里的是他钮钴禄·陈琅。 顾潮生沉默片刻,轻声道:“原来是这样么?” “大人,”小江对他说:“所以还请大人能将回程提早一些,哪怕是将路途赶得紧一点也罢,世子还能少受一些苦楚。” 顾潮生点点头,“他带我避过刺客逃出山林,这是应当的。” 一队人并未在小镇上休息太久,两天后出发回京。 只是这次不知道顾潮生怎么想的,他们坐的仍然是同一辆马车,明明在镇子上时就可以置办两辆,将陈琅给分出去,但他没有。 出发这天顾潮生摘了脸上的白绫,眼睛已经不用太过避光,偶尔还能睁会儿眼睛看看外面,只是视线还未能完全恢复,看东西时也朦朦胧胧的像蒙了一层薄纱,需长时间闭目养神。 在小江替陈琅擦拭身上因为晕马车而渗出的冷汗时,他就坐在靠里边的位置闭目养神,似乎完全不受二人的动静影响。 陈琅抱着暖炉子昏昏欲睡,一边努力的汲取着暖意又一边发着虚汗,汗意沾湿了衣服,被马车外灌进来的冷风一吹,布料冷硬的贴在身上,这感觉并不好受。 原主的身体实在太虚了。 顾潮生见他如此,让小江留在马车内伺候,不必再掀开帘子进进出出,小江抱着膝盖坐在陈琅旁边,像个小暖炉,他追寻热源时身体不自觉的靠过去,久而久之竟在阵阵颠簸中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后,身旁的小江不见了,马车的帘子被钉起来避免进风,他推开压在身上一件厚重的大氅,只看见隐在角落阴影处,神色不明的顾潮生。 “醒了?”对方听到动静,微微侧耳,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坐在那儿盘着腿吐息。 陈琅坐起来,堆在脖子处的头发被汗洇湿了小部分,发丝轻盈的贴在皮肤上,绕着细白秀致的一截颈子,看起来带着一股子颓靡的病气。 他揉了揉眼睛,总感觉有道视线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几度抬起眼睛,对面的顾潮生却老神在在的定在角落里,闭眼修养,气息安静,毫无半分异常。 陈琅费劲的挪到小桌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正凑到唇边,角落里忽然说了一句话,好像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似的:“冷茶还是不要喝了,让那个小童弄些热水进来给你吧。” 小江不一会儿就扒开帘子就要钻进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提着一罐子冒着热气的药汁。 陈琅下意识皱眉,他刚醒,不想喝那些苦到天灵盖都发麻的药,就想喝点水润润嗓子,于是干脆利落的将帘子重新封回去,把一脸懵逼的小江留在了外面。 “世子,”小江拍拍外面,朝里头喊,“是我呀世子,你将帘子封回去作甚,难不成是将脑子睡糊涂了么?” 角落里传来一声幻觉似的闷笑,陈琅狐疑的扭头,顾潮生神色依然淡淡,甚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怎么?” 陈琅放开掐着帘子的手,将堆到领子里的头发拨出来,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直面惨淡的人生。 甫一进来小江就满脸怨念的将罐子怼到他面前,给他看看自己为他熬药烫出来手上一个泡,幽幽道:“世子拒绝的动作可真是果决,伤透了小童拳拳赤子之心。” 他将药从罐子里倒出来,顿时整个马车都是苦涩的药味,令人闻了头晕脑胀,偏偏小江把药倒得一滴不剩,满满当当递到陈琅面前,紧紧盯着他催促,“世子快喝啊。” 陈琅:痛苦面具.jpg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而后接连赶路赶了好几日,临近京城时顾潮生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后来他便不再乘坐马车,将车让给陈琅与小江二人,自己出去骑马。而在他带一小队先行赶到京城,比陈琅的进度整整早了一天。 进城后还未回府,皇宫传召,顾潮生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进了宫。 金龙宝座上的男人坐在一席金珠帘席后面,君臣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天阶,影影绰绰的能看到珠帘后面的人,怀里似乎还搂了一名女子,正软着嗓子同那人轻声打闹着。 珠帘晃动间顾潮生隐约看到一双年轻的眼睛,从上而下俯视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凉薄轻佻,带着微微的不知名笑意:“爱卿此去一行,归来的比预想中还要晚一些呀。” 顾潮生低头行礼,避免与天子对视,“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些。” “哦?”苏宝胤的眼瞳幽幽转动,闲闲揉住了怀中妃子一侧柔嫩的脸颊肉,细细把玩,惹得怀中的二八少女一阵娇嗔:“那爱卿能否仔细与朕说说,是什么事绊住了爱卿的脚步啊?” 顾潮生想了想,掐去自己与沈砚如一起落魄逃亡的那一段,将边境对付大寒国之策与回途中遇到的事情挑着简单的说了一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 谁知苏宝胤唇角微挑,听完之后忽然放开了妃子的脸颊,掀开珠帘走下来,“你将秋仲侯那位小世子也一起带回来了?” 顾潮生一愣,不知道他的侧重点怎么会偏到这里,只能应道:“是。” 苏宝胤面色有趣,抵着下颌思考片刻,忽然抚掌。 尚书大人不明白他卖的那一出,原本打算简单汇报过一次便算了,毕竟第二日他还需要将这一程来回的具体写到折子里经过司礼监,苏宝胤却笑着说:“我记得这位沈家公子,宴会上孤曾见过他一次,虽然行止轻浮,气质稍逊三分,但生有一副难得的好样貌,令人见之不俗。” 顾潮生脸色微沉,果然听到他下一句便说,“不若让他进宫陪着孤如何?” 不如何。 顾潮生俯身又行一礼,说道:“沈世子在边关累敌军所伤,伤势颇重,双腿已无法自如行走,来去皆需仰仗他人照料,军医断言他已无法站起,进宫唯恐不便,不能尽心伺候陛下。” “这有什么?”苏宝胤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见过我宫中的哪一个美人是需要去伺候别人的?乖乖等着别人伺候就好。何况你不是说他腿疾难愈,尚缺药医么?就让他来宫里罢,孤让太医给他治便是。” “陛下——”顾潮生还要再劝,苏宝胤却是直接一挥手,“好了,就这样了,孤也乏了,你先下去吧,一日后沈家世子若是回城,由你去替我将他接进宫里来。” 他说完便摆着宽袖离开,背影风流,连黄金椅上那娇媚可人的妃子都没再去管,径直离开了宫殿,徒留身后的妃子一声声期期艾艾的祈求与挽留。 顾潮生立在原地,神色不明。 一日后陈琅终于随着车队回到京城,侍者将他送到侯府中。 刚一进门,原主的母亲早早侯在门口,瞧见他眼睛登时就变红了,眼泪缀在眼眶里,要落不落,“吾儿此行一别年有余,瘦了如此之多,真是苦了你。” 陈琅没开口,沈夫人抚摸着他的脸,见他张张口又闭上了,没有叫她一声母亲,想到边塞传来的书信,顿时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怎的如此遭罪呀,嗓子也坏了,腿也坏了,你这可让母亲该怎么办......” 她抱着陈琅又哭又叫,闻者伤心,陈琅不自在的退后一点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摸出草纸和炭笔,安慰她:我没事,母亲莫哭。 见他一笔歪歪扭扭的字,伤成这样还得笨拙的安慰自己,江夫人顿时哭得更厉害,一个调里哭出三个起伏,就跟哼小曲儿似的,配上一点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想必更加精彩。 陈琅眼角余光瞥见小江严肃着脸在憋笑,陈琅没忍住一肘子捅了他一记。 哭过之后沈夫人用绢帕轻拭眼角,把他们带进花厅里,叫下人去将沈砚如那还不足一岁的弟弟抱出来给他看看,侍女刚从偏门离开,两人屁股挨着凳子还没坐热,顾潮生就带着宫里的旨意来了。 沈夫人红着眼睛看看自己才刚回来的大儿子,本以为顾潮生是过来探望的,没想到他带着旨意过来,一来就要把自己的儿子带走,勉强道:“顾大人您稍稍坐一会儿,好歹让如如看过弟弟了再走,好不好?” 顾潮生沉默片刻,允了。 然后陈琅看到了他这具身体的弟弟。 像只皱巴巴的猴子。他这样想。 周围的侍女都在恭维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眉毛像夫人,鼻子像侯爷,长大了定然和世子一样相貌出挑。沈夫人泪光微动,好歹是被他们哄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陈琅沉默:小猴儿长大了不就是大猴儿吗? 8485简直佩服:......得亏你是不能说话。这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能和大人比么你就敢这么逼逼? 看完了弟弟,告别依依不舍泪光楚楚的沈夫人,陈琅得和顾潮生进宫了,而秋仲侯一直没有出现,顾潮生替他推着轮椅离开侯府,从后面看,只能看见他仅用一根样式粗劣的木簪挽起长发的头顶。 顾潮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陛下要见你,我此行送你进宫,见了陛下后,你腿脚不便,不必行礼,宫里的御医会为你诊治双腿,但是切记行事万不可如往日一般张扬,”他顿了顿,补充道:“陛下喜怒无度,你要......注意些。” 沈砚如背着他,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身后没了动静,接下来的路途顾潮生都再没出过声,陈琅任他推着自己出去,然后上了马车,一路前往皇宫。 进宫后经过承宣门,陈琅掀开帘子往外瞧,高高筑起的宫墙呈现着深灰色,看上去很压抑,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顾潮生让他靠里一点别受了风寒,于是陈琅放下帘子,再过一道门,他们就得步行进入了。 那辆寒碜的小破轮椅还没来得及换,一路轱辘轱辘的被推着经过宫道,陈琅抱着暖炉,忽然瞧见迎面走来的一顶轿子。 什么样的人在宫城里还能乘坐轿辇? 陈琅睁大了眼睛看着迎面走来的轿辇,四个年轻力壮的轿夫步伐一致,气息内敛,他亲眼看着两方的距离慢慢的靠近,靠近,错身而过,然后又慢慢走远,远去。 不过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一瞬,轿子侧边的小帘被风微微掀起来,他坐在轮椅上,透过那一个小小的口子,瞧见了轿中人的一截下巴,淡白的唇,还有乌黑的发。 陈琅被顾潮生推着继续前往宫殿,身后的轿辇走出许远,轿中人忽然淡淡问了一句:“方才那是何人?” 很沉冷的,悦耳的嗓音。 随行的侍从从一侧行队里站出,低头向轿子回道:“回掌印,那是秋仲侯沈援峰之子,沈砚如,一年前被送往玲珑城等边界之地历练,今日才归来的。” “他坐着轮椅。”那人说道。 “是,”侍从恭谨的低下头颅:“沈世子双腿皆废,能站起来的机会很渺茫,只能寄望于宫中御医。” “是么,这是苏宝胤的意思?”声音里听不清情绪。 尽管习惯了九千岁直呼陛下名讳,但侍从还是轻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应道:“是,陛下让他一回来就进宫,说是......说是沈世子容色姝丽无双,有意让沈世子进宫陪伴。” 轿中没了声音,侍从知道他没往下问这是已经没了兴趣的表现,于是敛起袖子,示意轿夫继续往前行走,一路渐渐远离了宫殿,朝外面而去。 74 霸道千岁俏世子7 轿 宫殿里纱帐随风而动, 带着一股子旖旎的意味, 从里面传出来阵阵寻欢作乐之声:“陛下,陛下,臣妾在这里呀~” “啊,陛下又抓到臣妾了~~”话毕又是一阵娇笑, 某一瞬间让陈琅甚至以为自己误入了青楼。 他疑惑的回头看向顾潮生。 顾潮生:“......” 他轻咳一声, 旁边的宫人传报:“兵部尚书,顾大人到。” 苏宝胤闻言摘了眼睛上捉迷藏用的宫妃腰带, 顺手搂住怀中的纤腰,“进来。” 纱帐后面的人缓步推着轮椅进来, 苏宝胤拨开账幕,正正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忽然放开了宫妃的腰,笑道:“沈世子不愧有京城第一美的美称,便是孤千佳丽中最好看的那个来了恐怕也要黯然失色。” 沈砚如这京城第一美的戏称来自他与外表极为不符的轻浮浪荡,因其常年混迹于青楼之间,男女不忌,有嫖客戏称他这一张脸在青楼里艳压群芳, 何须再去这种地方找一帮子不如他的人来寻欢作乐, 他自己便美过了这青楼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花魁,是为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 彼时堂下的嫖客们听罢此话,俱都哄堂大笑起来, 连连附和:“是极, 世子一双多情妙目,落在谁身上不是欲语还休的模样?” “这谁还能想得起花楼里的小娘子啊?” 因为狎客的这一番话,青楼内外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而沈砚如这京城第一美的戏称,是戏谑, 是玩味,是别有用心,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调笑和揶揄,却唯独不是褒奖。 苏宝胤这句话一搬出来,还将他与女子作比,心里想的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琅装作听不出来,对他福下上身,权当自己已经行过大礼了,而后安静如鸡的揣着手手坐在轮椅上,当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形柱子。 但苏宝胤约摸是觉得有趣,并没有放过他,甚至走近来弯腰凝视着他,笑道:“世子不开口,可是不属意孤的决定?” 旁边顾潮生替他解释:“回陛下,沈世子的嗓子有所损害,口不能言。” 苏宝胤若有所思:“不能说话了?” 陈琅点头。 “倒是可惜。”苏宝胤叹道。 “陛下,沈大人那边......” 苏宝胤笑着挑起陈琅一绺头发,缠在指间随意把玩着,说:“我已同沈爱卿说过了,沈公子入宫之事,他是知道的。” 他将沈砚如的称呼从沈世子变成了沈公子,顾潮生顿了顿,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时有些愕然。 苏宝胤轻轻一拍手,就有侍从走上前将陈琅从顾潮生手里接过,推走了轮椅,“辛苦顾爱卿来回一趟,赏赐我已让宫人抬到爱卿府上。” 他说罢搂着宫妃离开,顾潮生被留在原地,眼见一行人越走越远,轮椅上的人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但他视线模糊看得不太真切,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应该是幻觉罢? 眼睛的不适重重压迫而来,他闭了闭眼,直到视线里的一行背影渐渐远去,看不见了,这才转身离开。 陈琅被安排进一座殿宇之中,他这里的一切安排包括殿内置办的东西......都是按照宫妃的份例来给的。 他让身边配给他的侍婢带了一句话给前来添置物什的公公,想把小江也一起要进来。第二天小江就进宫里陪他来了。 但小江不喜欢皇宫,为此怨念深重,直到陈琅和他说宫里可以接触得到御医时,小江的怨念才勉强消下去一些。 然后陈琅就把那些莺莺燕燕的侍女给打发回去了,只留下几个手脚利索的婢女和使力气的小太监。 外边传言里都说皇帝风流成性,而他是苏宝胤指名道姓要带进宫里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样也有人钻空子,小江便借口公子喜静且有头疼的毛病,不喜欢身边太多人伺候为由,一句话把那些还要往里塞人的都给挡在了门外。 陈琅每夜每夜的对着系统叹气,【难道我就要这样失去我的清白之身了吗?】 8485:......得了吧你清白早就没有了。 别说得自己好像个纯情男高一样。 老脸忒厚。 在陈琅忧愁了四五天之后,苏宝胤在外面夜夜笙歌,好像已经完全把他给忘了。正当他松一口气之时,当天晚上苏宝胤就放下自己后宫的一众美人猝不及防的杀过来。 小江的视线意味深长,替他沐浴过后换上宫人特地准备的衣服,陈琅很想将那件花里胡哨的外袍脱下来扔到地上,但是刚刚解开了一点衣襟,冷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哆嗦,把衣服拢了回去,还让小江再拿一件保暖的袍服过来。 “公子,你就放弃抵抗从了吧,”小江不怀好意的劝,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属于成年人的猥.琐:“好歹要把腿给先治好呀。” 陈琅拉出他手心打了两板子。叫你贫,叫你贫。 小江举起被打得通红的小手抖着眉毛离开,没一会儿苏宝胤已经入了殿门,直奔陈琅所在的寝宫而来,陈琅刚好侯在大门口。 “在等孤?”他顺手拢起陈琅一双冰冷的手,自然而然的包进自己的掌心里,“沈公子真是贴心,先进去吧。” 陈琅:“......”不,不是,我没有。 苏宝胤约摸二十出头,与他差不多的岁数,身形高大,生就一副俊郎面孔和风流体态,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副花花肠子的渣男模样。但陈琅知道,他现在就算玩得再怎么花,将来还是会被自己的暗卫撅的。 如若苏宝胤今天晚上真打算动什么心思,他就跟系统花点积分送他一场梦。 可是苏宝胤进来后却在寝宫里转了一圈,随即在桌边坐下来,抿了一口冷茶,含笑幽幽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陈琅有些迟疑。 苏宝胤笑:“怎的?难道还害怕孤会吃了你不成?” 陈琅于是缓慢的滑着轮椅过去。 苏宝胤伸出手指理了理陈琅沐浴过后犹带一点湿意的头发,眯眼道:“沈公子的殿宇清净,倒不像其它美人的殿门中那样俗闹。” 陈琅摸出草纸:臣有偏头痛的习惯,喜静。 “是么?”苏宝胤一叹,很惋惜似的,“自古红颜多劫难,命途多舛,沈公子去一趟玲珑城回来,可曾有过后悔?” 陈琅瑾奉小心为上的道理,捏着草纸没有立即回答他。谁知苏宝胤却幽幽抚上他的手背,指腹温热:“没关系,沈公子若是不想答,也可以不作答,孤不过随口一问而已,不必太过紧张。” 他就那样笑着,抚上陈琅的面颊:“孤看中你,拥有一副这样得天独厚的好样貌,不若同孤做个交易如何?” 陈琅抬头望向他,那只手便缓慢的,旖旎的,揉了一下他的眼角。 ...... 翌日苏宝胤宣太医进宫给陈琅进行诊治双腿,他就在那儿坐着,一副对此很上心的模样,频频望向二人在屏风后面的隐绰身形。 太医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在脑中思索着如何委婉的和他们说世子的腿站起来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勉力修复他的经脉,用药调养,减缓这双腿的肌肉萎缩和退化。 在御医斟酌着和他们说明情况之后,陈琅恍惚少顷,点了点头。 苏宝胤也很宽容的说:“你自当全力诊治便是。” 御医松一口气,点头应下。 御医走后苏宝胤伸手摸摸陈琅的头发,“好好休息。”然后背手离开。 小江见状也跟着上前摸摸陈琅的头发,对他说:“好好休息。”然后转身正欲离开,被陈琅拽回来打了两下手板心。 叫你皮! 小江面色不屑,“我堂堂一个五尺男儿,难不成还会怕你这几个板子?” 陈琅又打了两下。 小江神色隐忍,“呵,区区两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猫儿挠的呢......” 陈琅这下子连打五下,小江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手红通通的,他看了看陈琅,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眼眶里迅速的汇聚了一包泪,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噎噎道:“你...你欺负小孩儿,我要告诉我师傅呜啊啊啊......” 旁边的宫人七手八脚的上来哄他,陈琅的底气迅速漏光,莫名有种微妙的心虚,将板子藏到身后去,草草留下一张字条便推着轮椅离开。 待小江终于哭够了,展开陈琅塞到自己手心里的字条,上面一行潦草字体鲜活的跃入眼帘:活该,谁叫你嘴硬来着。 小江嘴一瘪,哭得更大声了,“臭东西,我要把黄连磨成粉混进粥里喂你吃年!” 陈琅溜出自己的寝宫,走到外面去,结果这宫内结构复杂,他绕着绕着,把自己给绕迷路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愈走愈远。 他只身一人绕路绕得头晕脑胀,看见前边有个路口,于是准备溜过去看看,然而离得近时才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带着几分不屑和傲慢,说的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但是那语气让人听着不太舒服。陈琅不欲和别人撞上,于是推动着轮椅转身就想走,奈何对方转了个弯就看见了他。 “咦?”陈琅听到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他顿了顿,知道这是躲不过了,只好将轮椅重新转过来,对着这人颔首,然而等他细看对方的样貌时,却罕见的一愣。 那人有着美目琼鼻,一身肌肤胜雪,唇上应当是涂了口脂,颜色娇艳明媚,衬得人气色极好。可是,可是......这是个男的。 来人一身上好绸缎裁就而成的常服,满身名贵,连头顶上的发冠都是细腻的玉质冠,雕工精巧,反观陈琅一身寻常布衣,甚至挽发用的仍是那支做工粗糙的木簪,全身上下无一装饰,跟来人一比就显得别样的朴实无华。 那人看见了陈琅,先是不解,困惑,探究,随即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仔仔细细瞧过了陈琅一张脸之后,所有情绪顿时都变成了惊怒。 他指着陈琅,大喊一声:“就是他。” “前些天陛下带回来的那个狐媚子!” 陈琅:“......”没想到他也有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狐媚子的一天,这是他以前作为一个“直男”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到的。 8485:【怎么样,是不是很新奇的体验。】 陈琅:【那我应该谢谢他?】 那年轻男子撸起袖子就噔噔噔跑上来,“好啊,正愁你不出来找不着你,今天就让我给逮着了。”这一副正宫活捉小儿的语气让陈琅不由神情恍惚。 宋逸清,宋老将军的独孙。和沈援峰不同,宋老将军戎马一生立功无数,卸甲之际还瞎了一只眼缺了条胳膊,两个儿子前后相继死在战场之上,全家上下只留下这么一颗独苗苗,堪称满门忠烈。 可惜这根千娇百宠的独苗苗忽然有一天就和微(出)服(宫)私(去)访(浪)的苏宝胤看对了眼,要死要活的非卿不可,不顾所有人反对一门心思入了宫,委身与皇帝当了男妃,从此过上了和宫中各式各样的妃嫔斗智斗勇的生活,生生把自己从读四书五经和为官之道前途大好的仕子一枚生生逼成了孤苦0仃的深宫怨妇。 简的来说,这是个直性子的狠茬儿,而且家里有底气,在宫里看谁不顺眼了想给谁一巴掌就给谁一巴掌,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受苏宝胤的宠爱,但是宋家的存在仍然给了他在这宫里横着走的底气。 论背景,沈砚如家无百年基业,一介侯府世子,确实比不过他。 陈琅还没来得及感叹出声,一个巴掌就裹挟着厉风朝他的脸上扇过来。 说来就来。 陈琅反手挡了一下,兜头将怀里的暖炉给他砸过去,正中来人的额头,宋逸清被他砸得眼冒金星,伸手一摸,摸到额头上的血丝,登时抖着手问旁边的是从:“我的脸,我的脸,崔喜你快看看,我的脸是不是破相了?!” 陈琅简直不忍直视,缓缓戴上了痛苦面具。 天哪,这是什么离谱的争风吃醋深宫剧情。而且为什么会发生在两个男人的身上? 宋逸清被他一个暖炉砸破了相,满目怨毒之气,甚至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厥过去了。 于是他趁着晕厥之前发了狠,抽出发间的长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陈琅的脸划下去。 陈琅一惊,又眼见着根本躲不开,顿时决定摆烂了。 算了,破相就破相吧,脸上的伤疤就是男人的勋章。虽然被别人争风吃醋划出来的伤疤不算。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陈琅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缝,只看见宋逸清攥着簪子的手腕被人拿住了。顺着那只结实的手往上看,陈琅看见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穿着一身短打,语气平直的说:“主公说,二位挡道了,公然在宫道之上出手见血,是不是不太好?” 宋逸清正要怒骂,听到他一声主公的称呼,脸上的怒气转为惶恐,望向这人的身后。 那里远远的停着一方轿辇,四个轿夫差了一个,陈琅打量着捏住宋逸清手腕的这个人,步伐,力道,姿势,身法,这人察觉他目光看了过来,带着一点隐隐的压迫感。 陈琅想退一步,向他证明自己的无害性,然而他摸摸兜内的纸笔,发现自己没有带出来,沉默片刻后,只能向对方打出几个生涩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手势,勉强解释着。 轿夫没给他反应,陈琅只好退开些许,自己滑着轮椅向轿子慢慢走过去。他计算着安全距离,掐点远远的停在轿前,模样诚恳的朝轿子躬身行了一礼,权当道歉。 这座皇宫里,轿子里的这位是实际的掌权者,不能得罪。 而苏宝胤不过是个傀儡,一个被虚设在皇座之上的花瓶或者门面,仅此而已。 他很清楚这点。 陈琅费劲的直起腰来,正打算退开让出宫道,鬼使神差之间却借着眼角视线向轿子里瞥了一眼。 他愣住了。 随后他驱动轮椅,向轿子滑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他停到轿子面前,无视着个轿夫隐隐变换的姿势方位和变得锐利的眼神,对着里面的人虚虚伸了一下手。 那人当然不会回应他。 他惊醒似的收了收五指,把整只手也收了回来,让出身后的宫道。 75 霸道千岁俏世子8 (呆) 陈琅侧身让出身后的道路, 轿夫归位,正欲起轿,里面的人却忽然传了一声, “慢着。” 轿夫的动作一顿。 一只指骨分明的细长的手掀开帘子, 里面的人弓身折腰走了出来, 悠悠抬眸。 他身量极高,一身袍服贴合身形, 腰封却勾出细窄的腰身, 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来人缓步踏来, 日光西薄,打在了他半张脸上,从眼睫到唇角, 还有玉白至几近透光的耳垂, 陈琅一时晃了眼,下意识避开视线,再回神,这人却已经稳稳站在了他的面前, 拢着袖子语气淡淡:“抬头。” “......” 陈琅抬起头来,同时也看见了他鼻背侧边的一颗淡色小痣,想必笑起来的时候会被微微牵动, 给这张看上去薄幸寡情的面颊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季邈的目光逐一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最终定定的放在陈琅的脸上,凝视了良久, 缓缓蹙眉:“你就是那位, 沈家的......公子?” 陈琅只能点头。 “不能说话么?”那人又幽幽问。 陈琅下意识抚了抚喉咙,干脆向他打了几个婉转漂亮的手势,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得懂。 静了片刻, 季邈忽然道:“沈家公子怎会远离后殿来到这宫道里,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的声音很奇特,不像寻常太监那样尖细,反而带着一股子少年感,音色微沉,语调舒缓,很悦耳:“如若沈公子不嫌弃的话,可要与我同乘一轿?我将你送回去。” 他身后的四个轿夫肌肉隐隐绷紧,目中露出一丝精光,直直射向陈琅。 陈琅顶着压力,犹豫着,迟缓的点了一下头。 他本以为这种连系统都称之为变态的反派会是个阴鸷扭曲,满手鲜血,一身逼人的低气压还到处放冷气会桀桀怪笑的大太监。 现在一看,原来却是个满身矜贵,清俊得就像是从名门贵眷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那双熟悉的眼睛让他有几分恍惚,与赵宇声如出一辙的,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珠子,跟谢存非那内勾外翘的凤眼结合,糅合出来的沉静倒是和那两个人略有区别。陈琅认真的看着他,早前埋在心里的某些猜测得到了证实。 可是很明显,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在这里做着任务的同时,对方也能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跟过来么? 这件事超出了陈琅的认知,他试着去问系统,但系统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陈琅敲敲自己的脑袋,坐在身侧的季邈却忽然出声:“头痛么?” 晃神一瞬,陈琅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他的声音,不过他摇了摇头。 轿子很平稳,里面的空间容纳下两个人依然绰绰有余,季邈支手靠在小窗上,轿帷因为渐起的秋风而细微的晃动着,外面的日光时有时无的透进来,映得他一张脸明明暗暗,纯黑的眼瞳深处情绪不明。 这空间内充盈着一股浅淡的暗香,香味入鼻,似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效用,不像他之前闻过的那些香,闻久了就让人胸闷气短,昏昏欲睡。 可是皇帝的后宫之人和太监一起坐在同一个轿子上,这不太合规矩。 陈琅有点后悔刚刚贸然答应了他,只能将屁股挨着马车边边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在别人眼里就像是绷着满身的僵硬和不自在。 季邈说:“沈公子不必紧张,季某只是载你一程而已,何必躲得这样远,季某都快看不着公子的脸了,还是说......”他忽然毫无征兆的凑得极近,呼吸浅浅的喷在陈琅脸上,“你在怕我?” 陈琅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动作后退了一点,摇头。 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了,而轿辇就算再怎么平稳,前行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细微的晃动的,季邈垂落下来的头发不经意擦了一下陈琅的鼻尖,带着些许痒意,下一刻下巴就被勾了起来。 季邈的目光里没有笑意,视线漫不经心的在他脸上流连,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沈公子的样貌,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出挑一些。如此貌美佳人,在承了恩宠之后,陛下怎的不派人将你守在殿里,还叫你孤身一人跑出来迷失在宫道上?” 陈琅被迫抬着下巴,因为钳制的力道而致使眼底泛上几丝生理性的水汽,还因为不能说话而无法为自己辩解,哑口无言的样子显出那么点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季邈放开手指,看他狼狈的跌坐回去,用绢帕擦了擦方才碰过他的地方,又恢复了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他方才明知故问,也没想让这个哑巴回答,只看他缩着脖子在那儿讷讷无言的样子,倒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苏宝胤找的人真是愈发不入流了。 将陈琅送回后宫时,他卷起半边帘子微微颔首,意有所指:“沈公子下次可千万注意些,不要乱跑出来冲撞了哪位大人的座驾,也最好挑些宫人跟着你,以免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迷路了回不去。” 陈琅看着轿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和他说自己住在哪个宫殿。他回头望了望头顶上提字“绣春殿”三个大字的匾额,看见小江从里面出来,“公子,你一个人坐在大门口作甚?你暖炉呢?” 陈琅:......忘了,暖炉都给扔了。 季邈到了宫门口之后,吩咐轿夫:“回去时改乘马车。” 轿夫愣了愣,请示他:“大人,那这轿辇......” 季邈瞥一眼这辆他常坐的轿辇,眸光淡淡,“不要了,轿帷拆下来,跟着一起扔了吧。” 好好的轿辇忽然就不要了,但是上位者的心思他们向来猜不透,轿夫只得福身,“是,谨遵大人吩咐。” 在季邈将陈琅送回宫那一次之后,苏宝胤没有再来过这边,看上去就像陈琅刚得了恩宠,结果马上就失宠了。 只有御医会每天整时整点的来报道,替他上药,针灸,教小江一些按摩的手法。小江学得很认真,每次都趁着机会拖住御医问东问西,偷师的意图写在脸上。 好在御医对他很宽容,有问必答。 久而久之陈琅麻木的双腿开始渐渐有了知觉,这应当是代表双腿的气血循环疏通,不必落得个坏死截肢的结果了。 不过唯一让陈琅难过的是腿上的那道疤,因为伤药促进愈合,伤口长出新肉,每每时至无眠的深夜时都会又疼又痒,让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为了防止挠破伤口白费前面做下的功夫,陈琅让小江把自己的手束缚起来绑在床头,半夜被痒醒的时候就像条蛆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 小江听到动静过来看他,第一眼时下意识叫出来“好一条大虫”。但是看着看着小江总忍不住过去抱着他,镇住他,说道:“公子,公子,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茅房啊,你不要这么放飞自己。” 陈琅黑了脸,要不是腿动不了,不然他一定要给这小犊子一个无敌旋风脚。 陈琅瞪着他,身上汗意连连,头发都被冷汗洇湿了许多,憋得苍白的脸皮里透出一点薄红,在这昏暗的月光下一照,朦胧旖旎得像春情,又像勾引,欲语还休,欲迎还拒...... 小江随着脑补慢慢红了一张脸,义正言辞道:“公子,虽然,虽然......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是不要这样了吧。” 他说罢捂着脸呜嘤一声跑出去,背影娇羞,连他家公子的手脚都忘了按住。 陈琅挣开手,一脸懵逼的直起身来:“?” 他突然发什么疯? 腿伤痒得不行,他勉强把自己弄到轮椅上,到处翻箱倒柜的找吃的,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意外翻出一盒冷掉的绿豆糕。 寝宫里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陈琅在寂静的深夜里打开盒子,捻出一块绿豆糕。 他盯着手中小巧的糕点,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也爱吃这个,在他小的时候。 他所在的那个福利院以前挺穷的,因为资助的人不多,长时间没有资金注入,以至于到了后期吃饭都成了一个问题,院长每天都出去外面寻找各种社会爱心团体及爱心人士的帮助,为此早早秃了脑袋,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只有看到孩子吃饭读书时才会略微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 院长保证他们一天三餐能够吃饱,偶尔一周或者两周才会给他们发一次小零食。那是一盒很小的绿豆糕。 是那种黄色包装,包着一层锡纸,入口即化,吃起来甜丝丝的绿豆糕。 那种绿豆糕在他小的时候卖得很便宜,两毛钱一小盒,院长通常东省西凑,凑出那么点钱买了整个院子里所有孩子的份儿,然后在周五下午的时候将孩子和老师集齐在院子里一盒一盒的发。 陈琅以前最喜欢星期五,因为可以有一盒小小的绿豆糕吃。每当他捻起一块儿豆糕时,旁边就会有一条小舌头凑上来,就着他的手轻轻舔着豆糕。 他不给的话,对方就会黏黏糊糊的蹭着他的身子撒娇,凑在耳边发出又细又软的叫声,讨他手里的豆糕吃。 陈琅眼里不自觉露出一点细微笑意,仿佛又看到了那条追上来的小舌头,轻轻舔舐着他掌心里的碎屑,温顺又柔软。 “公子!”小江突兀的叫声在黑暗里响起,陈琅一怔,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身处在尚未掌灯的黑沉寝宫之中,眼里那点儿笑意慢慢敛了起来。 他忘了,在院长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之后,那间福利院就倒闭了。自那以后,再也没人会给他发那种绿豆糕小零食吃了 。 小江跑上来,拿过他手里的糕点:“公子饿了吗,饿了是好事,但你怎么能吃这个呀?” 小江误以为他的胃终于被调理得有了些许食欲,陈琅也没辩解自己只是为了转移疼痛下的注意力,看小江风风火火的让下人大半夜的起来去熬粥。 粥熬好后端上来,陈琅被逼着喝了一点,后半夜双腿的强烈不适终于消下去一些,让他能够勉强入睡,梦了一夜光怪陆离的东西,在破旧荒废的那间福利院里到处找星星。 可惜星星一晚上都没有出来,这让他醒来后就莫名有些失落,这种失落甚至影响到了小江,他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望眼欲穿的说:“公子你是不是失宠了呀,你看皇上都没有来过了。” 他在地上画着圈圈,“万一有一天皇上不喜欢你了,不让御医来了怎么办?” 陈琅觉得他一天到晚的很晦气,表情冷静的写下一张草纸啪一声贴他脑门上,自己推着轮椅转身就走。 小江把脑门上的纸摘下来,展开,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丑字跃入眼帘:小嘴这么能叭叭你怎么不上,这么爱和御医待一块儿你干脆求皇上给你和御医赐婚吧。 小江想起太医一张花白胡子满脸褶的慈祥面孔,抖了抖身上掉落的鸡皮疙瘩,有些恶寒:“能想出这样绝世的好主意,真不愧是你沈砚如。” 76 霸道千岁俏世子9 手牵手,一起看耍猴…… 院子里的桂花落了一地, 小江每天拿着扫把在那猴儿似的挥来挥去,倾情上演梦回峨眉山。 陈琅在房间门里待烦了就喜欢去外面看他耍猴儿,实在有趣得很。 少年稚嫩的身子骨开始抽长, 约摸是到皇宫之后营养跟上来了, 不用再窝在边境之地吃苦,他非常迅速的进入了变声期, 具体有多迅速,表现为昨天还是非常清脆悦耳的少年童音, 今天的嗓门就开始怪声怪气的粗嘎起来了, 像院子里养了只鹅在不停叫唤, 仰着脖子到处啄人。 陈琅很快就被这鹅啄了一下。 “噢我可怜的公子, 你怎么跑出来这里, 你的药喝了没,喝完了记得喝粥哦。”黄连粥, 他特地准备的。 陈琅懒得理他,低头喂着池子里的锦鲤,撒一把鱼食。池水并不深, 约摸只有膝盖高,水面飘着点鹅黄的落叶, 清澈见底,里头几尾锦鲤懒懒的摆尾游过,秋风一起,水面微动,倒是有那么几分诗意。 “沈砚如!你给我出来!” 诗意被一道嗓门给打破了。 门口的叫喊声持续片刻, 有人直接破门而入,一眼看到院子里闲适的一对主仆,顿时怒气大发的冲上来, 风风火火扬手就要给陈琅一个旋风巴掌。 掌风堪堪定在了陈琅的脸旁,还差那么一点点,小江抓住了宋逸清的手,皱眉:“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宋逸清冷笑,浑身都被气得发抖,“他毁了我的脸,你还问我在干什么?” 小江凝目,仔仔细细的看了下他一张光滑细腻的脸,最后在他的额角找到一条微不可见的淡白的疤,得亏他来得早,再晚一点这疤就得消失了。 小江靓仔无语:“你这疤不出几日就会消的,小半月后就会完全消除了,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称得上是毁了你的脸?” “那么大一道疤,怎么会没事?!”宋逸清气得一张小脸通红:“你们主仆沆瀣一气,自然是这样的说法,我不管,我要陛下给我主持公道,若是宫里谁都像你主子这样动不动朝人砸暖炉子,那这宫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小江捂住额头,他常年身居边塞,接触的都是营里臭脚丫络腮胡的糙汉子,哪里见过这么龟毛的男人,忍不住朝陈琅眼神示意:你是怎么在外面惹了这样一尊大佛回来的? 陈琅用眼神回他:就刚刚那样,你看到的,他进来就要打我,这我能忍? 忍下来我是王八,不忍那我就是他爸! 于是在宋逸清又一个不甘心的巴掌扇上来的时候,陈琅将怀里的炉子对准,再一次朝他砸了过去,这一次宋逸清早有准备,侧身一避,刚要得意的嘲讽他故技重施时,脚下一滑忽然整个人摔进了池子里,水里的锦鲤吓了一大跳,蓦的蹿进他一头如瀑的长发里,待宋逸清从水池子里爬起来时,头上还顶着一只一跳一跳鲜红靓丽的锦鲤鱼。 他哭了,精致的妆容不复存在。 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正当宋逸清哭哭啼啼的时候,苏宝胤过来了。 宋逸清一身湿的想扑过去抱他的腰,被他不着痕迹的躲过:“怎么了这是?” 宋逸清擦擦脸,因为落了水,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变得惨白,抹了抹眼泪道:“我为昨日在宫道上的冲突来和沈公子赔罪,昨日实在是逸清鲁莽了,今日来登门道歉,怎料,怎料......”他咬了咬唇,湿透的全身在风中扶风弱柳,摇摇欲坠,“我知道沈公子或许心有怨怼,但是不是故意将我推进池子里的,只是逸清心里委屈得厉害,我...呜呜呜。” 陈琅:“......”好低段位的白莲。 小江冷眼看着他演戏,嗤笑道:“什么呀,你上来就要给沈砚如一个**兜还汪汪乱叫的气势呢,这会儿怎么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人了?” 宋逸清脸皮一僵,没想到沈砚如这个侍从会当着苏宝胤的面这样“心直口快”的拆他的台。 苏宝胤低头看他,目光里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是这样么?” 宋逸清心里一慌,忙低头头飞快的想着措辞来替自己辩解:“我,我——” “好了,不必说了。”苏宝胤知道他向来什么性子,只扭头朝陈琅看过去,宋逸清的目光也忍不住跟了过去。 只见那坐在轮椅上的人离得水池远远的,哪里能像他言语里暗示的那样将他推入水中。 沈砚如垂眸看着地面上的暖炉,没有一句话为自己辩解,他现在本来就是个哑巴,别人硬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话,他也完全没办法,只能拢着袖子将两只冰凉的手藏起来,地上的暖炉早已经裂开了,里面的内容物撒了一地,被秋风一吹,有一部分被卷到了他的脚边悠悠打转。 他抬起头来看着二人,发梢随风而动,鼻尖微微红,明明没有像宋逸清那样梨花带雨,身上却有一种浅淡的,平静的委屈。 苏宝胤推开宋逸清湿漉漉的身子,向陈琅走过去,牵起他一只冰凉的手纳入掌心里,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沈砚如抬眸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宋逸清看着他们二人姿态亲密,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不经意对上沈砚如的视线,却见这人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眼角。 陈琅:看见了吗?这才叫白莲。 或则叫绿茶也可以。 宋逸清叫了苏宝胤一声,但只得到了对方回头充满警示意味的一眼,这回他是真的忍不住破防了,一边哭着一边扭头跑了出去。他身后跟着一大队背景板一样的侍从呜啦啦跟着他离开。 上门寻仇带着这么一大帮随从挤满了院子,说他是受欺负的一方都没人信。这人是得天真到什么程度才会以为别人事事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作为家里唯一的嫡子,娇惯坏了罢。 苏宝胤没回头看他哪怕一眼,径直推着陈琅往里面走:“天气凉了,怎么跑出来这外面吹冷风,也不怕染了风寒。” 陈琅晃了晃脑袋,在草纸上写:闷。 苏宝胤瞥了一眼,闷闷的笑:“你的字怎么总是写得奇形怪状的,”他调笑道:“莫不是上夫子的课时都偷偷溜出去斗鸡走狗去了吧。” ......还真是这样。 原主上学堂的时候就没正经去上过课,一手的字也丑得不成形体,跟狗爬一样。 8485狐疑:【明明你自己的字也是这么丑的,怎么推到原主身上。】 陈琅恼羞成怒:【你一天不拆我的台会死吗?】 8485:【当然不会。】 陈琅:【......】 8485:【但是会全身不舒服。】 8485:【所以我乐意。】 陈琅面色冷酷:那你去死吧。 回到殿中隔绝了外头的风,体温有所回缓,“双腿好些了么?”苏宝胤问他。 陈琅点头,掏了掏袖中的草纸,发现用完了。他意外的挑了一下眉,将手里的纸反过来,写道:已经摆脱日渐麻木的状态,有所知觉了。 “那很好。”苏宝胤看了看他手中的纸,朝他招手:“过来。” 陈琅溜了过去。 苏宝胤指着草纸上的字,带着一缕笑意朝他低声附耳:“你将这些字往桌上再写一遍如何?” 陈琅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生疏的拿起毛笔,依样画葫芦的又写了一行丑字,写完后他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应该可能大概猜到了这个男人的意图,正要扔下手中毛笔,苏宝胤徐徐靠在了他背后,掌心覆在他执笔的右手上,低笑一声:“这么着急作甚?” 陈琅:“......” 他的手抖了一下,掩在袖袍之下的手臂立马蹿上了一片鸡皮疙瘩。 救命。 这不应该。 我现在应该喝着啤酒在烧烤店里和朋友一起胡吃海喝吹牛皮,或者披着披风和斗笠去山野去人间门在江湖里行侠仗义快意人生,而不是像这样坐在轮椅上当一个楚楚可怜的哑巴小残废被男人抓着一只手按在桌上要教我写字。 搞.基不是我唯一的归宿,现在的我只想浪迹天涯。 苏宝胤说:“你怎么在走神呢?” 陈琅: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比如说车底。 苏宝胤的五指握住了他的手,毛笔的鼻尖染在白纸上,晕开一层墨迹,一笔一划的写下一行端正漂亮的楷书,陈琅这次有些意外了。 看他这样的风格,他原以为苏宝胤会给自己来一笔狂放的草书,但这笔下的字可谓秀气,偏向于瘦金体的风格,陈琅的手被攥着写完一行,苏宝胤放开手,见这人仰头往后看,就这么一直看着他,苏宝胤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一点手感?” 沈砚如眨了眨眼睛。 苏宝胤眉心微动,手忽然往下盖住了他的眼睛道:“下次找几本字帖来给你临摹一下,你该好好练一下这手字了。” 细软的睫毛轻轻搔了一下掌心,那股痒意几乎要顺着皮肤一路钻到皮肉里面去。苏宝胤捻起他一绺头发,捏在手里把玩着,“还要写吗?” 话毕他却没有给这人更多的机会来拒绝,重新俯下身,用几乎将他环抱在怀里的姿势,一笔一划的带动他的手,写下第三页的诗集,眼神却比一开始清明了许多。 二人写到最后沈砚如开始力不从心,频频走神,手上的力道也绵软松懈,几乎握不住笔。 苏宝胤勾起他散下来的一缕发,嗓音温柔:“看来你还是要多练练呀,砚如。” 在他离开之后当天晚上小江来给他讲八卦,说宋逸清白天被气走之后回宫拿了令牌就赌气出宫了,一路奔回宋家找老将军哭诉,还大发脾气将屋子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 宋老将军心疼孙子受了委屈,又为他对苏宝胤一腔死心塌地的恋爱脑感到痛心疾首,可他却不能对着陛下和自己的孙子发作,只能将这股气撒到沈家侯府上面。 于是沈援峰跟着倒了大霉,莫名其妙在朝堂上被人掺了一折子说他豢藏私兵,这一顶帽子扣下来罪名不小,沈援峰忐忑辩解,配合上头下令大开门户,彻查侯府,没等查出什么东西来,这件事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到了后面不了了之了。 陈琅听到消息的时候正拢着双手在院子里吹风,池子里的胖鲤鱼都躲起来了。 侯府被里里外外查翻了天,到了后面是季邈出手善后,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爹是季邈的人,怪不得那天季邈会愿意让他上轿,还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沈援峰为此事委屈到变形,还因此进宫找了沈砚如一趟,言明你爹我因为你进宫的事情已经不受你娘待见了,在侯府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现在你突然给我来这一手,还让不让你爹活了啊。沈援峰刚及不惑之年,在沈砚如之前也曾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一身书卷气,甚至看不出来年轻时侯是个武将。 陈琅这是第一次见他这具身体的爹。 也是这人一口答应苏宝胤让他进宫的要求,甚至没有争取过一句话的人。 骨子里都是一致凉薄的。 小江刚给沈援峰奉上茶,门外就传来了陛下驾到的声音。沈援峰的反应很奇特,他就跟被烫了屁股似的跳起来,正要往外跑,跑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妥,扭头把陈琅也带上一起跑。 陈琅:...... 车轮子碾过一个小小的起伏,颠了一下,陈琅差点从上面摔下来,身子往一旁歪去。沈援峰险险将他扶住,迎头碰上走进来的苏宝胤。 沈援峰干笑一声,立马行礼,“微臣见过陛下。”随后将陈琅扶回椅子上。 苏宝胤眯了眯眼:“爱卿这是要往哪儿,推着孤的美人这样慌里慌张的跑出来,该不会是想带人跑路吧。” 沈援峰擦擦额头:“没有,没有的事。” 苏宝胤轻哼一声,甩袖道:“没有就好,不然孤还以为爱卿是舍不得令郎入宫呢。孤远远瞧见爱卿大步奔出宫来,归家之心切切,想必有什么事也已经和孤的美人说过了,现在孤与美人还有体己话要说,就不留爱卿在这里喝茶了。” 沈援峰放开手里的轮椅行礼,讪讪道:“是,是,臣退下。” 待沈援峰离开,苏宝胤拥着他进去练了一会儿字,他似乎在别处玩乐累了,竟伏在他的榻上慢慢睡了过去。 陈琅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待他没有任何反应时,慢慢张开了手里的纸条。 这是沈援峰在他即将摔倒扶他起来时,塞进他的手心里的。 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且等。” 陈琅扭头看着苏宝胤沉睡的俊郎面孔,将手中的纸条靠近烛火,一触即燃,不一会儿便烧成灰烬,用手指碾了一下飞灰,没有留下任何一丝踪迹。 他们让他等。 他是否要等,等什么,等多久,等不等得起,这些他全然都不知道。 77 霸道千岁俏世子10 有脑子,偏不用,…… 秋意渐浓, 随着陈琅的身体好转,御医也来得没有那么勤了,从开始的每日进宫到现在两三日一进, 小江偷师偷到一半, 对此很不满,对他说:“要不你再病一场吧。” 陈琅闻言,幽幽瞥他一眼,随即小江便清楚的瞧见一点深红从他鼻中滑落, 洇开在深色的衣服上。 小江愣了愣,忽然跳起来骂骂咧咧的去找绢帕擦拭他从缓到急的一行鼻血。 到了最后他俩一人脸上一人手上都糊了不少血迹,好歹血是止住了, 小江捧着他的脸用温水擦拭, 一边擦一边咬牙切齿:“这么听话,难道让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啊?” 陈琅写:秋季干爽,你还给我喂了好多补药, 不流血才奇怪。 “那也不是你这种——”小江捂着心口, 小小年纪却看上去要早发心梗。 陈琅坐了一会儿开始头晕脑胀, 慢吞吞的回到床上躺着,决定小小的午睡一下。两刻钟后苏宝胤忽然过来了,没惊动其它人,也没让传报, 长驱直入的一路到了寝宫里,见他睡得沉, 便也合衣躺上床去,跟他挤在一处,听他静谧悠长的呼吸声,眸光微凉。 陈琅睡得死沉, 但是睡到后面可能有点魇住了,他总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也觉得自己是醒着的,但是手脚就是动不了,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明明看着一片袖子就在眼前,想伸手去抓,全身费尽了力气,就是伸不出手去。 有人揉了揉他的额角,凉凉的,陈琅受到外界刺激,嚯的一下差点整个人弹起来,浑身冷汗,终于醒了。 脸颊被一只温热掌心贴着,拭去他的冷汗,苏宝胤低醇的声音徐徐传来:“又做什么噩梦了?” 陈琅迷迷蒙蒙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条尾巴变成一只手掌,苏宝胤的脸出现在眼前,“你怎么了?” 陈琅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在他掌心缓缓写:渴。 苏宝胤微愣,然后笑开。 把皇帝当下人使唤要水的,沈砚如还是头一个。他翻身下榻倒了杯温水,递到沈砚如唇边,看他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砚如,”苏宝胤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角,语调轻柔:“过些天有场中秋宴,我带你出来,好不好?” 陈琅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乖。”苏宝胤满意的勾起唇角。 随着他的身体稍有好转,苏宝胤口中的那场中秋宴也随之而到了。为了避免他和他身下的轮椅受到万众瞩目,苏宝胤给他安排了个靠自己近但是不显眼的位置。 在这儿的位置陈琅一眼就能看得到坐在对面的季邈,他身侧的侍女正在给他倒酒,却因为和这位恶名远扬的掌印大人距离过近,太紧张以至于不小心撒出来了一点酒液,正瑟瑟发抖的伏在地上请罪。 “换了吧。”季邈低着头,面色淡淡,一副世家公子打扮,长袍贴身,腰悬宝玉,只是一双凤眼谁也不看,低垂的眉目在这热闹的宴会中稍显冷淡了些。 侍女连同酒一起被换下去,季邈面前的小桌被重新仔仔细细的擦拭过一遍,换上了新的宴席菜品,这个小水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没人敢去置啄。 陈琅喝不了酒,苏宝胤入座的时候就皱了皱眉,着人将他的份撤了下去,换上一壶刚沏好的花果茶,泡着红枣枸杞,一整个殿的人都在遥遥敬酒举杯谈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捧着杯子默默养生。 苏宝胤带了几个荣宠的宫妃,莺莺燕燕的围在陈琅旁边,时不时探过来一道好奇的视线,在他脸上打一圈转又收回去,互相低语:“好个俊俏的小郎君,怪不得近些天陛下都不来咱们这儿了。” “要是我也有个这么样的美人,我也想不起你们,宁愿好好宠着夜夜笙歌。” “哎呦~你哪有这样的好福气呀~”那边笑闹着打作一片。 五感异常灵敏的陈琅听得一字不漏:“......” 宋逸清在殿下坐在宋老将军的后面,全程冷着一张脸,还时不时朝他这边瞪过来,看苏宝胤指挥下人给他腿上披一条毯子时,眼眶更是看得红了。 陈琅偷偷的:【他现在心里是不是正在想怎么弄死我?】 8485:【不用怀疑,你在他心里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陈琅顿了顿,然后隐晦的,不着痕迹的,冲瞪着他的宋逸清挑了一下眉,做了个“你奈我何”的口型。随即看见宋逸清气得额头青筋狂跳却不得发作的表情,缓缓露出了一个找到快乐的笑容来。 8485:【还有,你记得小心他——】 “沈家公子——”宋逸清忽然站起来,带走了陈琅的注意力和视线,只见他举杯站在老将军后面,遥遥冲他笑道:“前几日闻陛下新得了一个美人,我久居后宫,至此还未与这位公子真正打过招呼,如今正逢中秋佳节,沈公子,逸清在此敬您一杯。” 两家世子相对,又是后宫中人,在这种场景不免有些尴尬和不合时宜,苏宝胤支着头唇角含笑看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何意味。 陈琅静了半晌,知道宋逸清这是在故意给他难堪。 他双腿残疾无法站立,自然也没办法站起来回酒,连话也说不了半句,那边宋逸清还站着,仿佛还在等他的回敬。 他要是不起来,就是他没礼貌,下的还是他们侯府的面子,他要是推辞,解释自己不站起来的原因,那就是将自己的伤疤**裸的公之于众,揭给当朝众人看看他这伤疤是在边界里怎么窝囊得来的。 陈琅不想惯他,拿着花果茶朝他遥遥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就算回过他之前的礼了。 宋老将军顿时面生不满,瞧了一眼坐得远远怂成鹌鹑的沈援峰,又将锐利目光刺向陈琅,登时正要发作,顾潮生却忽然站出来:“宋老,宋大人一生征战沙场,立功无数,尤其当初大人以八千铁骑踏破罗云国岿然壁垒那一战闻名天下的神迹,威名远扬,这些年来还为我朝数度巩固边疆,抵御外敌,令我辈仰慨不止。实不相瞒,晚辈对宋大人的事迹仰慕已久,在此敬您一杯,为宋老料事如神的无双勇迹,当朝无人可匹敌。” 他上来先拍了一通马屁,宋老将军看上去还挺受用,脸上的戾气小了些许,顾潮生紧接着道:“沈家公子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前些时候为救我伤了喉咙与腿,如今无法与宋小公子回礼,我在此代他向小公子赔一声不是,砚如他并不是故意无礼的,还望将军与小公子海涵。” 他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宋家老小便不好再发作,将将压下脸上被沈砚如轻视的怒色,坐了下来。 苏宝胤却在上首眯了眯眼睛。 陈琅看一眼顾潮生,却见对方正看着自己。他眉头一跳,感觉上方苏宝胤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自己身上,忙移开视线,落到了对面。 没什么官员敢同季邈敬酒,明明生得像个清世佳公子,却被人避如煞世瘟神,他就只身坐在那儿,好像被整个喧嚣世界给隔离开了,偶尔自己倒一杯酒小抿一口,自始至终目光都冷淡到近乎漠然,无甚表情的看着台下央央歌舞。 但是没有人敢没眼见的跑上去同情他,毕竟上次血撒金銮殿的时候,这人也是这番衣角带风的漠然姿态。 毕竟又有谁知道他不是在享受着这种无人敢触及的孤高傲岸? 陈琅才看了看他,那人却已经觉出什么,猛的往这边看过来,两相目光一对,陈琅像是被目光杀死了一回。 陈琅:【啊~我死了。】 8485:【......】 陈琅:【我真切体会到什么叫目光如刀,一片一片剜着我的肉,好痛啊我的肉,好痛啊8485呜呜呜~~】 陈琅在脑子里一边乱叫一边骚扰8485,最终是8485耐不住了,【你看人家理你没?】 陈琅定晴一看,季邈转过来的眼睛目中空空,好像在看他,却从他身上轻飘飘的掠了过去。 8485笑他:【好一个戏精,非得给自己加什么戏。】 陈琅:啧,我就爱演,你管我。 自那之后他就没再看向季邈,晚宴进行到一半,他有些疲乏了,苏宝胤看出他脸上的疲色,特准了他提前离开。 身后有位侍女跟随,不紧不慢的替他推着轮椅回去。离开前陈琅大致瞥了一眼整个大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台下歌舞升平,脸上都是难得的放松。 季邈没在位子上,他应该也提前走了,可能觉得宴会无聊。 轮椅从偏殿离开,侍女替他掖了掖毯子,夜色寂静,满室喧嚣的大殿越来越远,柔缓的夜风卷着灯穗,一左一右的轻轻晃动着,陈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灯火通明。 他摇了摇头,觉得体温渐寒,侍女收到苏宝胤吩咐,知他怕冷,将他推入启明宫后方的小道抄近路将他送回去,走到一半,轮椅整个一顿,忽然就不动了。 陈琅疑惑扭头,只见方才还跟他说着话的侍女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大觉不好,抓着轮椅就想溜,旁边草丛却忽然伸出一只手,修长苍白,骨节分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大力将他整个人拖进草丛里。 那人抵在他后背,一道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身后窸窸窣窣的响了片刻,陈琅被捂着嘴转过身来,一股略有些熟悉的浅淡香气扑面而来,一绺头发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轻轻垂在他的前胸。 这人稍微靠近一点,先是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陈琅便察觉到他高得不正常的体温。 陈琅:【......】 陈琅:【不是吧阿sir,这种狗血也能被我遇到?】 8485:【......还有更狗血的你要听吗?】 陈琅:【要。】 8485:【这个媚毒,本来是要下在你身上的。】 【啊?】陈琅大惊失色:【为什么?】 【还记得宋逸清跟你敬酒的时候吗?】 陈琅想了想,怒道:【他要给我下毒?!】 8485:【对,小脑瓜子真棒,一下子就猜到了呢。当时我是要提醒你的,可是你都没听我说完。】 陈琅:【哦,那这人是谁?】 8485:【你仔细看看?】 陈琅细细凝目,借着一点昏暗的月色,终于隐隐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是季邈。 【毒为什么会下到他身上?】陈琅不解。 【苏宝胤看你不能喝酒,临时给让人你泡了花果茶,】8485给他还原当时的场景:【记不记得有个侍女给季邈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撒了一点酒液?当时那壶被试毒太监试过的酒被撤下去了,宫人为了贪图方便,又看你撤下来的那壶酒还没有被动过,就直接给他上了。】 8485微笑:【宋逸清为了让你出丑,被苏宝胤厌弃,下的是给畜牲发.情用的烈.性.猛药。】 陈琅吃惊:【啊?!那他现在还好吗?】 8485:【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你这不是来了嘛?】 陈琅猛回神,见季邈知道他认出了自己,慢慢直起腰身,明明体温烫得要命,眼中的寒意却冻得陈琅一动不敢动。 季邈看上去与其说是中了药更像是在监狱里打量手里的犯人从哪里开始更好下手的狱卒,他伸出指腹不停的摩挲着陈琅颈侧的动脉,一时没有其它动作。 陈琅觉出这人气息内敛,呼吸仍没有乱,武功应该不低,不然那种烈性药也忍不到现在,可是对方看上去已经在思考完事后要将他抛尸在哪里比较好了啊! 不行,这不应该,我命由我不由天! 于是陈琅翻身一咕噜,掉进了旁边的水池子里。 他吐出一个泡泡,还没来得及挣扎,季邈一伸手就轻易将他拽了回去,刚露出水面,对方已经俯身衔住了他的嘴唇,咬了一口。 灼热的呼吸像刀子一样刮过喉咙和鼻腔,季邈冷眼看着沈砚如泡在水里整个呆滞愣住的脸,目光顺着他细白秀致的一截颈子望下去。 腿残,哑巴,失去了承袭爵位的资格,还被纳为后妃,一个被放弃的世子。 这是目前他能挑选到的,最合适可控的一枚棋子。 季邈忍着额角的鼓动和血液里仿佛要冲破血管的狂欢,一把将他提起来,脱离水面,拽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飞身跃上屋檐,轻跃几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78 霸道千岁俏世子11 装得挺像 落了一遭水, 又被折腾一晚上,陈琅过了前半夜就开始发烧。 他烧得不住低低咳嗽,躺他旁边的人却没什么动静, 二人交织的长发从榻上一路垂落到床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冷。 陈琅不自觉朝唯一的热源靠过去, 无意识中手抚到对方的胸膛,喃喃的念:谢存非, 谢存非...... 可惜他发不出声音来, 季邈坐起, 掀开身上一塌糊涂的被子, 起身套上里衣。 他转了一圈,提剑回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昏睡的人,目光沉沉,剑尖往上, 在那条脖子上方比了比,抬手扬起剑来。 沈砚如便在这时忽然低吟了一声, 那带着剑气的长刃堪堪落在他的皮肤上,细白的皮肉里被剑气割开一条细缝, 有血从里面缓缓的流出来。 沈砚如睁开眼睛看他,眼眶里盈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也不知道是被吓出来的还是情急之下逼出来的。他小心翼翼推开剑尖,哪怕被割破了手指也不敢妄动, 讨饶般的软着身子倚上前来, 抖着手轻轻抓住了他的小臂,探身去吻他的唇。 他吻技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言在外和青楼里那些风尘妓子们练出来的, 轻缓柔软的徐徐撬开了他并未咬紧的唇舌,一点一点的摸索,带着伺候和侍弄的意味。 季邈冷眼站着,没给出任何回应,体内的血液仍在沸腾,甚至随着沈砚如的动作而渐渐有卷土重来之势。 他钳住沈砚如的喉咙,逼他远离了自己几寸,看见他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随着这一个动作而落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自己的腕骨上,脸上满是被宣判死刑的绝望。 整个脑子都在充血,逐渐被搏动的心跳声占据,他脸色极阴沉,忽然将沈砚如一把摔回榻上,欺身而上,迎着对方犹带眼泪的愕然视线。 多一个男宠而已,他最后一个念头落下。 不过是身边再多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而已,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随后第二天的陈琅只醒了一会儿,问8485:【我还在吗?】 8485目光慈爱:【你还在的,傻儿子。】 陈琅闭眼喃喃:【在就好,狗命终于保住了......】话未说完他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睡得他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皇宫里,而是在一处清新雅致的屋子中,外面入目的是错落有致的院落,小江在旁边撑着下颌,脑袋一点一点的,还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陈琅挣扎着要坐起来,感觉四肢虚软无力。 小江听到动静一下子就醒了,刚刚看起来还很困,这下子却将炯炯有神的目光射过来,眼冒精光:“沈砚如你可终于醒了。” 陈琅示意他拿水,小抿一口。 小江笑嘻嘻的给他喂着水,说:“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副纵欲过度的虚浮脸色,看起来好像就快要死了。” 陈琅润完嗓子,幽幽瞥他一眼,小江脸色顿时一惊,连连后退几步,“别别别,这我开玩笑的。” 他上次一言不合就流鼻血的样子终于给这少年敲响一个警钟,他再嘴欠一句万一这人真的嘎一下子就过去了,以掌印那个性子,还真不知道会让他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想想就有点恐怖。 小江将他被子掖好,把药捧到他跟前,忙前忙后的替他擦手挽发,最后殷勤的端过来一碟蜜饯:“来,主子,请您喝完药享用。” 陈琅对他一反常态的殷勤适时的yue了一下,吐出一点酸水,整个人终于舒服了一点。 小江差点被吐了一身,青着脸给他收拾,途中数度将谴责的目光投向他,却咬紧了腮帮子也没敢说出一句重话。 好憋屈。 病人就是难伺候。 陈琅慢悠悠喝了药,取过床头的炭笔和草纸:推我出去外面看看吧,我们现在在哪儿? 小江把轮椅打开,一边替他穿衣一边解释“:两日前你去了中秋宴,当天晚上没回来,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以为你跟皇帝快活去了。” “然后第二天你还没有回来,皇帝过来找你,这才发现你根本没在。” “当天下午掌印进宫,跟皇帝把你要走,我就跟了过来。” 季邈想要的话就直接把人给带走了,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苏宝胤没有办法,只能把他“让”给了季邈。而季邈并不住在宫里,并在宫外给自己安置了一座府邸,所以陈琅现在已经离开皇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发现自己不用再面对着苏宝胤那张脸,陈琅可谓轻松了不少,被小江挪到轮椅上,去前院里看了看。 这座府邸有些空落,应该是置办下来后真正使用的地方并不多,所以空置出来的院落很少打理,而他所在的这个院落里有个小池塘和一颗油桐树,池子里空有一汪浊水,陈琅坐一旁看了半天,水面才浮上来一颗小王八头,睁着一双绿豆小眼鬼鬼祟祟的看着他。 小江欠欠的说:“看看这小王八和你多投缘。” 陈琅和它对视半晌,小王八咕咚一声,又翻身回池子底去了。 此情此景,看着水面上的梧桐落叶,水波悠悠,陈琅提笔窸窸窣窣的写字,写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凝眉走神,写好后还折好递给小江。 小江见他叠这么好,以为他写了首诗给自己,抚平纸页看了一下,上面却只有三个字:它像你。 字体应当是练过的,比之以前的潦草来说端正些许。 小江把纸撕了揣袖子里,臭着脸去推他轮椅,“走,你不是想出去吗,我这就带你出去好好看看。”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刚把人推到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背着手踏入院门。小江脚步一顿,冲对方行了个礼,然后转身飞快的离开了,头也不回。 被扔在原地的陈琅:“......”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季邈敛袖,就站在那儿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陈琅头皮发麻,脸色僵硬,坐在轮椅上不知所措。 季邈忽然弓身,目光掠过他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背青筋微微绽起,“在等我?” 联想到那天差点被他斩于剑下和满室的浓烈杀气,陈琅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 于是季邈绕过他的轮椅,将他转了个方向,缓缓向院子里推去:“还记得前几天吗?” 陈琅真不知道自己这时该点头还是摇头。 感觉无论哪一个选项都可以要了他的小命。 苍天要与他为难! 于是陈琅不动,梗着脖子看着前方,假装自己忽然耳聋了没听到。 “你要逃避?”轮椅慢慢停下来,耳侧逐渐覆上一层极清浅的呼吸热度,喷在他耳侧的发丝上,微微颤动,“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吗?” 回忆你是怎么狼狈的跟我求饶讨命放过你的。 陈琅还是不动,可是耳朵却慢慢的红了。 原主的耳朵意外的敏感。 季邈直起腰来。 明明那天的一切都如此熟练,怎么现在却能轻而易举的红了耳根? 装得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沈家公子。 79 霸道千岁俏世子12 权利与义务与职责…… 陈琅离开皇宫之后自由了许多, 他住的那个院落不大,但胜在收拾得精致。 小江兴冲冲的跟他讲从外面听回来的八卦,说宋家的那位宋逸清同志, 在中秋宴会过后进宫的途中,乘坐的马车发生了意外。马匹忽然发疯踏向人群,致使马车剧烈颠簸侧翻, 将里面的宋逸清甩出去老远,一路脸刹,几乎磨平了大半张脸, 下巴断开,毁容毁得非常彻底, 基本上已经不能见人了, 甚至连平时的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 陈琅听到后吸一口凉气。 好狠。 小江还跟他说, 宋逸清发生这场意外之后差点没了半条命, 宋老将军思宝贝孙子心切,下了朝急急忙忙的往家中赶,却在见了宋逸清原本白净隽秀的一张脸落得如此狰狞的下场后心头一梗,差点没能挺过来, 直接中风瘫倒在床。 陈琅倒吸第二口凉气。 真的太狠了。 他吸多了凉气咳嗽起来,小江爬起来无语的替他拍着脊背帮忙顺气, “你能不能悠着点啊,老这么样不注意点身体怎么可能好嘛, ”他想了想,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要是你老这么反反复复的好不了,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伺候你吧?” 陈琅点头:是的呢。 小江顿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脑子。 陈琅打手势:你好像对此很有意见? 小江不语。 陈琅继续:不然我可以让他们把你送进宫里去做—— 小江打住:“你别,我不做太监谢谢。” 陈琅的“太医学徒”几个字还没写出来,闻言默默收了笔。好叭, 这可是你自己拒绝的,不关我事哈。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椅背,示意小江给他拿一盒绿豆糕,然后捧着糕点一边吃一边在府里乱逛。 府里有个老管家,平时不太爱理人,因为这府里除了季邈自己就养着陈琅一个主子,所以下人也很少,逛半天才遇到一个形色匆匆的下人。 陈琅让小江推他上石桥,绕着府里的荷花池走,刚走完一圈,有人来了。 陈琅定晴一看,不是他那便宜爹沈援峰又是谁? 沈援峰上来就把小江挤一边,摸着陈琅的头顶假哭:“我的儿,我的如如,进宫这些时日真是苦了你了,爹爹来得晚,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陈琅:“......” 他拂开头顶上的手,那爪子又锲而不舍的重新盖上来,手法像在摸一只光溜溜皮薄脆甜的大西瓜。 沈援峰半蹲下来,朝他挤眉弄眼:“你在皇帝那里,皇帝有没有和你.....额,和你那啥吗?痛不痛呀儿子,你是上面还是下面呀,你腿都这样了还动得了吗?后面你是咋勾搭上千岁的呀,是不是牺牲了你的肉.体来唔唔唔——” 陈琅一把捂住他的大嘴巴,额头青筋跳动。 沈援峰他哪里是个武将,这是个老妈子吧?嘴怎么恁碎? 迎着路过的老管家意味深长的目光,陈琅使劲儿摇了摇沈援峰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你还在怪爹爹是不是?”沈援峰委委屈屈的站起来。 “顾潮生那小王八蛋不地道,你追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回头看过你一眼,回头还把你送进宫里去,咱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你看看你现在......”他左右对比着找参照,最终勉勉强强的把季邈拉出来,“你看看你现在吃的住的,千岁对你也很好是不是,这不比那个小王八蛋好?” 陈琅没说出心里话:可是皇宫里吃的住的也很好。 沈援峰语重心长:“在一个不愿意回头看你的小王...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生命是不应该的,咱应该向前看看,你看千岁把你带出皇宫,还把你安置在这里,他也对你很不错的对不对?” “儿啊,遇到对的人就赶紧嫁了吧。” 陈琅不想嫁,毕竟哪有爸爸pua自己儿子去给别人做男宠的,他这真的是亲爸吗? 正当沈援峰对着他循循教导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沈侯爷。” 一个穿着深色官服的男人走上来,应当是刚出宫,身后跟着几个随从,还未走近,陈琅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淡香。 沈援峰朝他作揖,恭恭敬敬道:“千岁。” “侯爷今日倒是好兴致,有闲心来我府上赏花喂鱼。” 沈援峰讪笑:“是,今日叨扰千岁府上,是沈某想来看看多日不见的小儿。” 季邈的脚步停了,似乎多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沈侯爷那位小公子的百岁宴也快到了吧,也不知道这位好不容易得来的二公子取了什么名字?” 沈援峰擦擦汗,“小儿名,墨峥。” 季邈一挑眉:“哪个‘墨’?” “笔墨纸砚,为四宝其一之墨。” “原来如此。”季邈点点头,也没说这名字好不好,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便拢着袖子离开,途中甚至没将视线分出过一分放在轮椅上的陈琅身上。 沈援峰偷偷附耳:“儿砸,你是不是还没拿捏住千岁的心啊,你看千岁路过都没有看过你一眼,是不是你没有魅力了?你该加油了啊儿砸!” 陈琅:您可闭嘴吧。 好不容易送别沈援峰这个大嘴巴,陈琅回到小院,看到屋子里那个仍穿着一身官服的身影。 小江止步于门口,用了点力气将轮椅往里推,向他行了一小会儿的注目礼之后深藏功与名,缓缓退去。 前方是龙潭虎穴,但是想到宋逸清和宋老将军的下场,陈琅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前,滑到他身侧来静了片刻,便动手替他摘下腰上的玉佩放好,倒上一杯茶水,仰着脸用那双烟雨朦胧的多情目看着他,等候他发话。 季邈抽出他发间的旧木簪,搁在桌上,看他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支着脸颊没什么表情。 他的官服跟寻常司礼监的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个文官,广袖长袍,束着腰身,穿出了那些朝殿老头儿们所没有的风流身段。 陈琅拨开一绺头发,冲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季邈便伸出手,顺着他的鼻侧一路滑到唇畔,就像在把玩一样精致的玉器,有点漫不经心,但动作很轻,眸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陈琅心里没底,于是主动将脸往他的掌心蹭了一下。 若是以前的他定然做不出这样的动作,只能说这些小世界里的攻略任务到底还是对他多少产生了一些影响,主动蹭脸是属于猫咪讨巧卖乖时的本能,他如今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纯情男孩了。 8485对此毫不遮掩:【yue!】 【统统,】陈琅一边苟命还不忘和他插科打诨:【要是怀孕了可以休产假的,你这么兢兢业业的带球上班看得我心疼。】 8485:【......】 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他的脸颊,季邈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知道你在这府里,用的是什么身份么?” 陈琅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男宠,他知道的。为了活命嘛,不寒碜。 一点都不寒碜。 季邈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头发,挑起眉来,忽然露出一个陈琅从未见过的,略带一点妖异的浅笑,说道:“那么,你现在来履行一下,你作为这个身份的职责吧。” 80 霸道千岁俏世子13 小宠物 照例起晚了的陈琅从被子里爬起来,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季邈早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天气渐冷, 他坐在那儿脑子空空的发了会儿呆, 在晚秋的阵阵寒意中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自力更生的穿衣下床。 在好不容易把自己艰难的挪到轮椅上面,一抬头, 他发现小江躲在屏风后面悄悄目睹全程,一声都没吱,脸上满是同情的嘲笑。 陈琅过去将他从屏风后面拉出来, 随手拎起旁边的东西要打他的手板心,拿起来后才发现那玩意儿是季邈落在这里的玉佩, 触手温润, 雕工精细, 成色极好。 陈琅仔细看了看那样式和形状,这像是皇室中人才能戴得起的配饰。 季邈越皇权而代政,行摄政王之权, 这男人看上去年轻, 实际年龄应该不小了, 而苏宝胤也才将将二十出头,是被他一手扶上皇位的傀儡。 一介宦官能做到这种只手通天的地步,有点超乎陈琅的认知,就他所认知的朝代官员结构里, 这种事是不太可能的。 他这对象好像每次都能给他一些小小的意外, 除了次次都会被虐文套路这一点除外。 陈琅把玉佩收好,这种贵重东西,他不好拿来打人,只能等季邈哪次来了之后再还给他, 然后反手抽出了花瓶里的枝条来收拾小江。 被收拾之后的小江捂着红通通的掌心对他怒目而视:“你不能老把我当小孩,我已经开始发育了,你以后且等着!” 陈琅慢吞吞离去的动作一顿,去而复返,将藤条拾回来并一把撩开了他的袍子。 “等等!”小江面色惊恐。 他话音刚落,陈琅的枝条已经狠狠抽在了他屁股上,小江惨叫:“啊——我错了我错了哥,啊,你别——!” 待管家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哭天嚎地的景象。 陈琅见有人进来手下意识一松,小江啪叽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管家的面皮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让身后的人送上火盆和银霜炭,还有衣物,手笼,暖炉等秋冬用品,“千岁爷说了要给西院添置东西,不知沈公子这边是否还缺些什么?” 陈琅放下枝条,冲他轻轻摇头,于是管家放下东西后告退,“若是西院这边还欠缺什么,公子尽管告知在下便是。” 等人走后小江从地上爬起来,撅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过去看,连连发出赞叹:“哇这个皮貂,哇这个手笼狐狸毛,哇这好漂亮的暖炉,手感真棒......” 这人聒噪得让陈琅想给他一个**兜。 “我收回之前说的一句话,”小江回头冲他笑得灿烂:“还是跟着你有前途,反正你有吃软饭的资本,带我一个怎么样。” 不怎么样,个臭小崽子。 陈琅扭头自己出去了。 因为门槛会绊轮椅,所以他院落里的所有房门都是没有门槛的,陈琅顺顺利利的走到院子里,小江从身后跟上来,推着他一起出了府。 今天有人要见他。 他们在一楼里早早定了雅座,只是陈琅这小轮椅太显眼,一路上被人行注目礼,吸引了不少视线,小江将他推进酒楼大门里,见怪不怪的准备让身后的侍从把轮椅抬一抬上个台阶,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那人一把纸扇,在这冷风嗖嗖的大寒天里自认风流的展开扇子,扇了扇风,一双吊梢眼上上下下的乜了他几下,讥笑道:“一年多不见,沈世子当初醉中倚在温柔乡里立下豪言壮语,说要去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归家承爵迎娶美妻意中人,怎的这些多时日未见,却是成了这副落魄模样了呢?” 陈琅扶额。原主以前性格确实有点贱兮兮的,这给他自己立下了不少仇家。 拦路的油腻男人他记得,好像是哪个尚书家中的小儿子来着,跟原主在花楼里抢过人,但是没能抢得过,为此和原主发生口角还大打出手,结过一笔梁子,这不,碰见了之后就立马上赶着要过来嘲讽一波了。 陈琅当他臭嘴里放了个响屁,心平气和的冲他比了个中指,示意小江把自己弄上台阶。 那人持续发力:“这么一层小台阶都上不了,莫不是废了一双腿,连动都动不了了吧,真是可惜。”他啧啧的摇着头。 “沈世子,哦不,忘了你还入过宫,现在应该是沈公子了。我要是你的话,在边疆里不但处处拖人后退,还给人捅了一刀又废了一双腿,半条命丢在那边,回来后我都不好意思见人了,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到处溜达跑出来给人笑话啊。” 他身后的食客听完之后都笑起来,一双双眼睛盯着陈琅,里面具是不怀好意的促狭。 “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也不见沈公子来反驳几句呀,噢,”这人用扇子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我还听闻沈公子的嗓子不行了来着,莫不是被革职归来,处处遭人耻笑,因而羞愤欲死,自己偷偷吞过了毒药又没死成,反而毒坏了嗓子罢?” “那也实在太可怜了昂,我的沈公子。” 食客们的笑声大了些,伴随着阵阵毫不避讳的谈论和嗤笑,绕着沈砚如这个丢人现眼的话题中心,极尽嘲弄。 陈琅环顾一周,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这位油头粉面的公子,对小江示意:打他。 小江早就等着他这一句话了,得到指令后嗷一嗓子扑了上去,小拳头给这人迎面揍了个措手不及:“卧槽?!你敢打我?你再打我一下试试看?” 善良的小江听到后只好满足他的请求,喂了他第二个大嘴巴子。 他在边关时由裘沐川亲自带过一阵子,本身又是个劲儿大的小孩,现在发育了长得咔咔快,不留余力打人的时候也痛得很。 粉面公子给他两耳刮子给扇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得到要反击,七手八脚的跟这小孩儿扭打作一团,却渐渐落了下风,没了风度又丢了脸面,好不丢人。 这京城混不吝的公子哥儿们,到底是被常年的酒色给掏空了底子。 在粉面公子被按到地上摩擦了一刻钟之后,一个冷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住手。” 小江抬头看去,瞧见顾潮生站在酒楼大门处微沉的脸,瘪了瘪嘴,终于从这人身上退开。 粉面公子以为自己的救兵来了,狼狈的爬起来倚着桌角笑:“呵...咳咳,尚书大人也来了,当着顾大人的面,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当众撒野。” 他站起来,目中射出凶光,想到自己在外面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顿时气得牙痒痒:“这么没规矩的下人应当拉到闹市里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他一边擦着脸一边道:“这泼野猴子,也是狗胆翻了天了,来人啊,把他拖下去......”发落小江的同时他还不忘记自己的宿敌,带上陈琅:“还有这位沈公子,又是腿瘸又是哑巴,都残废落得这么个下场了还没脸没皮的跑出来丢人现眼,也不嫌臊得慌,莫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前途了,想要靠着这么一张脸出来找靠山做个伺候别人的男宠......” 顾潮生沉着脸向他:“刘余赋,慎言。千岁大度,不会同你计较一些不痒不痛的东西,但若是叫有心人歪曲你的话传到千岁耳中,你猜还有没有人保得了你。” 千岁?季邈! 一听这名号,粉面公子骇了一跳,腿都直了,不明白他沈砚如怎么会跟季邈扯上关系? 难不成他沈砚如还真的成了季邈的男宠? 身后的食客闻言也都乌泱泱作鸟兽散,不敢再听他们的热闹,也没人再敢往这边看。 事关那位千岁爷的话,这八卦就没什么人敢听了。 周围的人很快就走了,陈琅给小江擦着拳头上的一点血渍,只觉一道阴影停在自己身边,“怎么还是这样爱惹事的性子?” 陈琅眉头微跳,置若罔闻,给侍从将自己轮椅抬上去,先一步进入了包间里,顾潮生随后而入。 雅间里燃着香,有点呛,陈琅总觉得不如季邈身上的那股香好闻一些,便让小江去把窗打开,顺便把香给掐了。 桌上的菜品仍是热的,但是陈琅没什么胃口,坐在一边没有动。 顾潮生坐下后挥退侍从,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抿一口,看向他:“你的腿如今怎么样了?” 小江替陈琅答:“回顾大人,公子的腿已经恢复知觉了,只是还需后续慢慢调养。” “这样么?”顾潮生沉默片刻:“还是没办法完全治愈?” 小江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公子这双腿的脚筋都被人故意使坏儿给挑断了,若说治愈如初是完全不可能的,治到最好的状态也只能是站起来一瞬,并且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何况他腿上还有那么深一道刀伤,要治愈的话难度很大,疗程也很长。” “......”顾潮生看向陈琅,轻声问:“这样你是否甘心?” 陈琅静静的回视他。能捡回来一条命,没什么所谓甘心与不甘心的。 顾潮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率先别开视线举杯抿了一口酒,道:“我将你送进皇宫里,你有怨过我吗?” 陈琅眨了一下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 顾潮生攥着酒杯少顷,约摸是刚刚喝下去的那点酒气上涌,所以让他一反常态的有了想对这人解释的**,缓声道:“宫里有御医,京城里面,只有御医能治你的腿,把你送进宫里,只是权宜......” “并非是他们传言那样,说我急着要摆脱你,所以跟陛下举荐你入宫。” 陈琅有些意外,至少这个传言,他是没听别人说过的。也可能是因为他回来这么久都足不出户,已经很少接触到外面了。 陈琅有些迟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潮生坐在对面,远远的看他一眼,低头扶住了额头。 有点头痛。 他看到了陈琅的颈子掩在交襟下,雪白的皮肤上布着一片很淡的青紫痕迹,看起来有一段时间了。那是季邈最开始那次下手不知轻重,暴力掐出来的。 喉头有点干,所以他那句“最近过得如何”的问候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见这人不说话也不动作,陈琅的目光落到菜肴上,扫了一遍,然后伸手夹一筷子拔丝地瓜到碗里,吃得很慢。 等顾潮生回神,就看见他认真吃着地瓜用筷子去夹那些越来越长的拔丝的侧脸,这些时日大概是因为病痛,他真的瘦了很多,一头乌黑的长发滑到肩头。这让顾潮生又想摸摸他的头发了。 可是手方伸出去几寸,他又惊醒似的收了回来。 这不应该。 他想,从小到大扭成一股那些林林总总的纠缠和烂账,他们现在应当已经两清了。 过去总是缠在他身后当他尾巴的沈家世子,如今已经是别人府上的人,他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再像以前一样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着他了。 这应当是他一直都想要看到的事情的,从始至终。 —————— 从酒楼离开以后陈琅没有立刻回去,他又回了一趟侯府,看了看原主的母亲和弟弟,才和小江回季邈府上。 管家将他迎进来,对他说:“戌时了,主上一直在等沈公子回来用膳。” 陈琅当然不信他这话,只是顺从的跟在他身后前往膳厅。 晚饭在膳房里温着,陈琅被推到膳厅里入座,季邈才姗姗来迟,他应当是刚刚沐浴过了,头发简单的挽起,披一身月白常服,陈琅就坐在他右手边。 刚在顾潮生那里吃过,在这里又吃,陈琅着实胃口不大,就只喝了几口粥,随后季邈幽幽瞥过来一眼,问他:“不饿么,难道是吃过了?” 陈琅一再犹豫,还是点头。 季邈用侍从奉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昨夜还在跟我厮混,今天就跑出去见野男人了?” 自己出门都是经过他允许的,什么时候出门,前往哪里,见什么人,这戏季邈应当早就知道的。但是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太过平淡,陈琅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于是便没有吱声。 “你每次逃避的时候就喜欢装聋作哑。” 颊侧有一瞬间的凉意,陈琅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好像捏了一下他的脸,几近懵懂的抬头看他。 季邈的手指点着桌面,一下一下,察觉他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来,漫不经心的说:“吃多点,好歹喝完这碗,你太瘦了,我不喜欢像骨架一样的。”他指让陈琅喝完面前的这碗粥。 陈琅喝完粥,唇畔沾了一点,季邈又忽然道:“抬起头来。” 陈琅听话的抬头。 季邈曲起手指挑着他的下巴,微微低下头,用绢帕擦拭了一下他的唇角。 陈琅这才直面看清了他脸上泰然淡漠的神色。还有他手上像对待宠物一样随性而为的动作。 就跟逗弄他房中养的那只狸奴一样。 轻佻而随意。 81 霸道千岁俏世子14 喵喵技能 在歇了有一阵的风平浪静之后, 玲珑城里忽然有大寒士兵大肆进犯,他们一改之前往日时不时出兵撩一下武朝的恶心战术,攻击变得密集而集中。 玲珑城并非易守难攻的地形, 相反, 它很容易被攻破, 所以驻军才要在城门前方几里地的地方设下防军,抵挡这些敌军时不时的撩拨或者突然进犯。 然而防军囊括和防卫的范围比较大, 一旦不留神就很容易被人钻空子。于是这些大寒士兵先是佯攻其中一边,等防军兵力集结在那一处,自己再从另外一边突入,直直杀到玲珑城面前......然后就被裘沐川带兵一起围剿了。 等防军反应过来之后,当机立断就切断了他们继续突入玲珑城的队伍。 而就在武朝士兵将城门前这一批自己送上门来还被断了后路的大寒士兵全部围剿之后, 正收拾着残场, 却不知真正的大军就在这一支探路的小队后方,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玲珑城战事吃紧,但顾潮生前不久才给那边送过充足的粮草, 士兵吃得饱有力气打仗,加上敌军那烦人至极的撩拨,让士兵胸中早就蓄了一团火,以至于虽然前期战事胶着, 但是渐渐到了后期,大寒国应付的军队便明显有些吃力了。 这场仗打了将近半月, 每次拼了老命眼看玲珑城的城门数度被他们撬开一个口子,下一刻又被士兵用身体填补了回去,就这样数次来回,双方都有些累了,最后一次敌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被裘老将军亲自带兵上场击溃。 玲珑城内仍有余兵,于是支出一队人马乘胜追击,反向深入敌军腹地,甚至吃下了一座县城,还欲继续往内深入,然而这又是大寒士兵的一次假动作,在裘老将军带走大半兵力之后,玲珑城所剩下的多数都是伤兵和残兵。敌军绕后并躲过裘老将军追击的兵队,再一次回到玲珑城面前来打一个措手不及。 而在裘老将军远在大寒国攻下的县城里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 当部下问起是否带兵回去支援的时候,老将军却将飞鸽一扬,哈哈大笑道:“也只有地小界小的狭隘之人才能想得出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真是小看我那孙儿了,刘副将别担心,咱们且继续深入,后方交给他们便是!”他策马奔腾,将近耳顺之年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凛凛笔直,“以后咱们都老了,也得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是不是?” 当边境之战告捷,攻至大寒国皇城脚下的捷报传回朝堂之时,裘沐川也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一时名声大噪,在玲珑城前以少胜多的漂亮胜迹传遍了整个京城,隐隐有超越甚至压制当年宋将军盛极一时的名头和趋势。 而同样是武将世家出身,裘沐川与那非要自轻自贱,甘愿放弃仕途进入后宫,委身给别人当男妃的宋逸清,简直天差地别。 他裘家的功与名,历来用血与汗堆砌而就,金枪鸣蹄,枕戈待旦,代代如此。 也许这就是裘家能在朝堂里屹立不倒的原因。 当这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到季邈桌上时,陈琅正坐在他手边喝着雪梨羹。 季邈打开折子看了一遍,慢慢念:“裘沐川?是老将军那位孙儿?” 陈琅见他看着自己,想起自己这具身体也同裘沐川一起在边关里待了一年多,便点了点头。 季邈状若思索,幽幽道:“我记得他与你有同窗之谊,怎的他现在名声大噪,想来以后仕途坦荡,却不见你脸上为他露出的喜色?” 陈琅摸不清他什么意思,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把碗里最后一点糖水喝完,慢吞吞的拿出纸笔:“没什么同窗之谊,我与他自小不对付?” 季邈合起折子:“你的小竹马可真多。” 什么竹马,裘沐川自小就看原主不顺眼,对于原主的浪荡花心他向来看不上,甚至平日里也嫌恶得不加遮掩,哪儿能称得上是竹马?两人不过是同窗了一段时日而已。 原主虽然没品,但还不至于到处勾搭男人,虽然平时喜欢斗鸡走狗逛花楼,一副风流在外的花花公子样儿,但其实还是个连别人嘴儿都没亲过的小处男,玩乐之余的时间里都在专心致志的舔顾潮生,那势头连沸羊羊和双面龟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大哥。 陈琅正走神着,只见季邈忽然站起来,“大寒不日将会入京献上降书,届时裘沐川一起回来受封领赏,你们相识一场,不打算叙叙旧?” 陈琅抱着暖炉,朝他打了一个“不”的手势。他不太想,这没什么好叙旧的,难道凑上去继续忍受对方的冷嘲热讽吗? 季邈不再提这个,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雪梨羹好喝吗?还要不要?” 陈琅犹豫了一下,没上他的当,继续维持着那个“不”的手势。 他最近有在学哑语,可是身边能看得懂的人没有多少,于是学到一半觉得没有意义又放弃了,重新拾起了纸笔。 季邈抚了抚他漆黑如瀑的长发,一只狸奴忽然从门外跑了进来,一下子就冲进了季邈的衣摆下面。 门外追击的猫停在门口竖起耳朵,警惕的看了里面两个人一眼,转身便跑开了,好一会儿那只狸奴才从季邈衣摆底下钻出来,十分自来熟的迈开长腿悠悠跳上陈琅的膝盖头。 季邈养的这只狸奴,据府里的下人说是季邈从外面捡回来的,当初只是扔在府里,后来渐渐被下人养活,也就成了季邈的房中宠,性子很皮实,平时最爱拿季邈卧房里那套价值不菲的木家具来磨爪子,还经常偷偷溜出去玩儿。 这猫谁都管不住,也不亲人,现在却主动跳到陈琅身上来。 ‘艹,吓死老子了,老黄真他妈的,居然把我推出去给这玩意儿挨揍。’ ‘下次见面得找个理由把它打一顿。’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身上有老季的味道?’ ‘噢,他好香。’ ‘这个我喜欢,再闻闻。’ 陈琅左看看右看看,听着耳边忽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声音,欲言又止。 面前皮毛油光水亮的狸花睁着一双橙黄色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看着他,只听那道声音仍在继续:‘老季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看男人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嘛。’ 这书房里只有他和季邈两个人,而季邈从方才开始就没有开过口,于是陈琅将目光慢慢的挪到了面前的狸花猫身上,只见狸花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叫道“喵~” 而随着这一声猫叫响起来的是方才那道熟悉的声音:‘没想到老季这死变态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真稀奇啊真稀奇,男人,快被我的毛茸茸折服,屈服在我喵喵教的淫.威之下吧!’ 陈琅:【......系统?】 8485:【呃......就当是在你当过猫之后补送给你的附加技能吧。】 【是的没错,它可以让你跟任何一只猫进行和平的交流与沟通,甚至是聊天谈心吹牛皮,样样都可以。】 【怎么样,棒不棒的技能?】 82 霸道千岁俏世子15 你猫猫爹 陈琅和膝头上的狸花猫面对面的瞪着眼睛。 ‘奇怪, ’狸花猫的尾巴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慢慢的左右晃动,‘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他怎么看着我不动啊?’ 过了一会儿,陈琅又听到它自得的心声:‘难不成是被我的美色所折服, 迷得走不动道了?哼哼, 我喵喵教果然魅力无边,先给你尝尝甜头~’ 然后陈琅就看见狸花状若无邪的冲他眨着左眼睛给了他一个心机wink,他:“......” 这狸奴还挺胖, 扭动圆滚滚的身子想冲他撒个娇,但是楞大坨肉压在陈琅的腿上, 是他消受不起的福报。 眼看陈琅就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狸花的后背被一支飞来的毛笔砸中。 ‘什么b动静,是哪个崽种在找你爹?’狸花一扭头, 看见季邈冲自己淡淡道:“下来。” 语气不重, 但威慑力十足。 ‘死变态,臭傻逼, 一天天的净会欺负你猫猫爹。’ 陈琅看它夹着嗓子小步跑向季邈。 ‘看到那个门框板板了吗,我迟早有一天要把它啃下来拿来拍你的头。’ 狸花翘着尾巴, 一下一下的用脸去蹭季邈的腿和袍子。 ‘老子在外面的院子里跑了个坑,总有一天要亲爪把你埋进去。’ 它支起上半身,眯着眼用小肉垫去碰季邈腰间的玉佩,像在讨要抱抱。 ‘狗男人,臭男人, 不, 你就不是个男人!!’ “喵呜~~”随着书房里千回百转的一声夹子音幽幽落下,那些骂骂咧咧的心声终于停下来了,因为狸花被季邈伸手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提起来,翘着唇角看它, 眼里却没有笑意。 随后”汪”的一声,陈琅还没反应过来,它就被季邈随手从窗口抛了出去,炸着毛身体腾空还被吓出狗叫,三秒后掉进了水池子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季邈老子总有一天要鲨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琅微微朝外面看去,只见早已等候一旁的侍从们一窝蜂的用上去将狸奴捞起来,挤水擦毛还带着炭来烤干的,显然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被众人围在中心的狸奴被水冻得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骂骂咧咧的声音因为距离太远有点听不真切了。 再看看季邈不为所动的脸色,陈琅大概会理解这只小猪咪为什么会这么表里不一了。 又恨又憋屈,还得靠着他吃饭,这搁谁身上谁不精分啊? “你笑什么?”陈琅扭头,见季邈正看着自己。 陈琅摸摸自己的脸,收起笑,滑着轮椅过去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晃了晃。 季邈长身玉立,此刻却倚着桌角有些懒散的向陈琅压下了上半身。 陈琅面前是一张靠得极近的脸,那股淡香扑面而来,他放开季邈的手,改而将臂弯勾到季邈的后颈上,抬头去承他的吻,辗转反侧间隐隐能瞧见半截殷红的唇舌,没有情,只有欲。 等他们二人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陈琅的嘴唇发红肿起,唇角破皮,衣襟和头发都有些凌乱,一副凄凄惨惨的萎靡模样,坐在轮椅上被季邈推出来。 而季邈的衣服还人模狗样的穿在身上,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痕迹。 只是轮椅的扶手被掰断了一边,陈琅抱着袖子没有把手搭上去。 下人悄悄互相耳语:“啊这,好猛啊......这可好是生猛,沈公子他受得住吗?” 五感异常灵敏的陈琅:“......” 当天晚上食用晚膳之后,旁边的侍从给他端上了一碗当归乌鸡汤,汤面撒了满满一层枸杞,随着水波微微晃动。陈琅用碗勺拨着上面那层枸杞,有些难以下咽,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精神。 下人又在悄悄耳语:“看,沈公子好像不是很想喝的样子,他果然还是受不了了吧?我要不要让后厨炖点儿别的补汤?” 陈琅:不用了,谢谢你。 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的身体状态。 但是别光补我啊,怎么不试着给你们千岁爷喝点下火的东西呢。 陈琅搁下碗,扯了扯季邈的袖子。季邈转头,瞥见他破皮的唇角仍微微肿着,冲下人挥了一下手,下人便把那碗汤给端下去了。 季邈用指腹擦了擦他的下唇:“你看哪个府上的男宠会像你这么娇里娇气的?” 陈琅作了个口型:可我不想喝。 “那我让他们不要再上了,”季邈随手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拿过药膏,涂抹在他唇角破皮的地方:“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就跟今天中午那样。” 说起这个,陈琅顿时有些羞赫。 中午他们在书房里接了个吻,吻到一半由于陈琅将全身重量压得太过靠边,压坏了轮椅的一边扶手,一瞬间整个人摔出轮椅滚到地上去,当时两个人都愣了愣。 季邈把趴在地上的人翻身弄起来,只瞧见他眼底含泪,嘴唇磕在地上差点被磕掉一颗牙,不住的往外渗着血,形容很是狼狈。 季邈给他弄到床上去用绢帕擦他唇上的血,陈琅跟他示意自己肩骨疼,季邈又扒开他衣服看了看,肩头那里起了一片淤肿,皮下蓄着一大片深紫色的痕迹,看来是摔得狠了,皮下出血。 虽然有点好笑,但季邈给他上了药。陈琅被那一下给磕得脑子昏昏沉沉,便这样伏在他怀里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所以说被误会其实还是他自己的锅。 傍晚府中来了一位客人与季邈在书房里议事,陈琅在西院里正捧着自己那本‘武侠’的道具研究,一只旁狸花从窗外翻进来:“喵~” ‘男人,你猫猫爹来了。’ 它一个小跳落地,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狸花置若罔闻,迈起了大佬的步伐朝这边走来,‘老季那玩意儿又在私会男人,还是这里清净点。’ 陈琅眉头微挑,看它一路闲庭信步的逐级跳到桌子上,自来熟的对着盘子里的绿豆糕伸出罪恶的爪爪,‘好香,我的了~’ 爪爪停在半空,狸花抬头,看见这人出手握着自己的爪,半张脸的光影在跳跃的烛光下摇曳,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它面前晃了晃:不能吃。 他敲了敲轮椅侧面的一个小板,小江进来问他怎么了,陈琅让小江弄给他一碟子小鱼干,然后对狸花示意:吃这个。 狸花一边吃着还不忘嘴碎:多好的男菩萨,可惜是个哑巴。 陈琅:? 狸花一边吃一边念念叨叨,‘你不去看看老季吗,我可亲眼瞧见了,人家现在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指不腚会擦出什么火花儿呢?’ 陈琅沉思片刻,坐等它吃完,然后抱着它慢慢溜了出去。 待商议完此次与大寒一战的军功评定与将士升迁后,季邈还要进宫一趟,顾潮生先行从书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天边月已经明晃晃的挂在了树梢上,迎面有凉风吹来,他一低头,便同院子里的陈琅对上了视线。 他的脸被月色映得冷白,被夜风卷起发梢,穿着厚厚的衣服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光是坐在那儿,就让人不由心里一动。 顾潮生忽然莫名想到了两人相依逃命时,沈砚如在他背上时不时扫过后颈的温热吐息,微凉的指腹,还有汗津津贴在额头和颈侧的湿润发丝,跟害怕被他抛下时,抓着他颤抖的手指力道。 顾潮生迈出一步,身侧却掠过一道风,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朝院中人走了过去,“怎么跑到这里挨冻来了?找我的话也不会让下人通报一声?” 在他面前站定,季邈顺势捏起他怀里的狸花,用毫不怜惜的力道随手一扔,砰的一下,体重超标的狸奴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琅那一瞬间听到,‘季邈你***个*的******老子***迟早取你**的项上人头*****’ 陈琅:【它的词汇量好丰富。】 8485:【......】 陈琅:【原来是一只如此博学的猫。】 8485:这个博学的方向用错了吧? 陈琅思索了一会儿,慢吞吞的写字:“想找你,就过来了,打扰你们议事了吗?” 季邈看了身后的顾潮生一眼,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没有打扰,我和顾大人的事情已经商议完了,不日朝中为将士们接风洗尘大办宴会,届时带你过去玩玩?” 【叮~当前任务进度:13%,请宿主努力加油哦~】 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让陈琅摇头的动作硬生生卡住,说实话他其实不太想去,抬手要去牵季邈的手指时,季邈却不着痕迹的将他的手压了下去,缓声道:“今夜不要等我,早些睡,天气寒凉,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回头对顾潮生道:“顾大人请便。”说完拍了拍陈琅的头,与他错身而过。 待季邈走后,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陈琅弯腰把生着闷气的胖狸花抱回来,拍了拍它身上的灰,正准备回去,身后人却叫住了他,“等等。” 陈琅停住,抱着猫没动。 顾潮生踱步上来,瞧了瞧他,然后伸手拨开他折进衣服里的一绺头发,道:“身体好些了么?” 陈琅点头。 两人具是静了会儿,陈琅唇角上的痕迹很明显,顾潮生想不注意都难,他袖中的五指不自觉握着,问他:“掌印待你如何?不好么,怎么身上总是带伤?” 话落他就看到对方抬头略带惊讶的脸色,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逾越了。 但是他仍站在那儿等对方的答案,带着点自己都不明白的固执。 “顾大人,他对我很好。还有,顾大人慎言。”等了许久,沈砚如才写了这样一张纸递给他,而后对他点了点头,推着轮椅自己走远。 顾潮生展开草纸看了看,眉头微动,将草纸揉起来想扔掉,但是揉得皱巴巴时又忍不住展开来反复抚平了,最终低叹一声,叠好放进了袖子里,再抬头,面前已经不见沈砚如的身影。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得这么快,就好像......要避嫌一样。 顾潮生在原地吹了会儿夜风,半晌自嘲一笑。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犯贱吗? 这可不是他顾潮生。 83 霸道千岁俏世子16 靛 苏宝胤从来没有用过御书房, 而季邈身为掌印还兼秉笔,代批奏章的同时,谕旨也是从他这里借苏宝胤的名头, 代发下去的。 苏宝胤闻他忽然深夜进宫,打了个瞌睡, 从温柔乡里悠悠披衣起身。时值夜深, 周围并没有人伺候左右, 身后的宫妃还沉浸在梦乡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提起中衣披到他的身上,整理交襟。 他对着镜子,瞧着对方从后方渐渐浮现身形。暗卫善隐匿,其身形瘦削高挑,落地无声,随着替他挽发的动作,高眉深目的面孔也渐渐从隐身的黑暗中显出来。 他身上应当是有西域血统, 五官立体,但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而皮肤惨白,无声无息站在那儿看人的时候带着点鬼气,可是跟那身灰暗的气质相比,他的眼睛却很出挑,是全身上下唯一最惹眼的地方。 他的瞳孔是灰蓝色的, 是中原人所没有的那种颜色。 苏宝胤张开手, 懒懒道:“外袍不要了, 替我上腰带就成。” 靛将他的腰封提起来, 在他腰上比划了一下,灵活的手指将那些繁复的带子整理好,扣上扣子。 扣好后他替苏宝胤整理了一下肩线, 声音里有种久不曾开过口的嘶哑:“裘沐川带领军队回程路中,还有七天的时日抵京,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大寒国送过来的质子娄白溪。” “嗯。”苏宝胤甩了一下袖子,回身看他:“受伤了?” 靛在他转身的同时半跪下去行礼,“......是。” 苏宝胤在面前作势挥了挥手,掩住鼻子:“好浓好臭的血腥味,你去把身上的血洗了再跟在我旁边。” 靛:“是。” “下去吧。” 一呼一吸之间,半跪在地的暗卫已经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的消失。 苏宝胤算了算时间,推开门朝外走去,在门外打着瞌睡的小太监看见他时一惊,屁颠屁颠的跑上来:“陛下。” 苏宝胤用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安静,可却没有前往御书房,而是悠悠踱步去了冷宫。 小太监有些摸不准他这种半夜从一个妃子的床上爬起来去延洗宫看其它旧相好的操作,只能提步跟了上去。 可苏宝胤临到延洗宫,站在宫墙外面听着里面一个男子乱摔东西疯狂叫喊的声音,却又止步于门口。 小太监发现他似乎并不打算进去。 果真,苏宝胤站了不到半刻钟,听到里面的宋逸清深夜癫狂到力竭,声音嘶哑到终于没办法再发脾气了,随后又慢慢调转脚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而里面发飙的宋逸清根本不知道他曾来过。 小太监不解,却也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苏宝胤逛了一个来回,在经过御书房之时,看见里面灯火通明,他在殿外驻足了一会儿,最终回到了原来那个宫妃的寝宫里,脱下衣服躺了回去。身后柔若无骨的葇荑抚上他的胸口,撒娇道:“陛下,方才去哪里了~” 苏宝胤握住她一只手,笑:“孤方才起夜,淑妃难道也想一起去观摩观摩吗?” 那只手轻轻锤了一下苏宝胤的胸口:“哪里有,讨厌~” 苏宝胤笑着回身,温香软玉在怀,脑子里却惦记着那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以至于后半夜都没有再睡着。 到了第一天季邈依然没有回来,陈琅自己在屋子里一边啃着糕点一边看书,没一会儿小江便抓着一直胖猫气冲冲的从外面跑进来:“今晚我们吃猫肉要不要?” 陈琅合上书,疑惑的看过去。 只见狸花被小江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扭得像一条猪儿虫,小江怒声道:“我从早上醒来就开始给你备药材熬药,中间不停的去看火,去添水,添药,捯饬了整整两个时辰,结果熬好之后就在倒药的时候,这东西就突然从窗口那边冲过来撞我一下,药全撒了!你看,我身上还撒了有药汁在上面!” 随着他的凑近,一股极其浓郁的苦涩药味儿从他身上传过来,陈琅一闻到这股味儿就头晕脑胀,忍不住离他远了点儿。 小江看见他的动作,更生气了,指着狸花道:“看吧,你要怎么处置它!气死我了,今晚我就要吃猫肉!” 狸花激动的喵喵叫:‘明明是你挡住我抓老鼠了,还害我从灶台上面跌下去摔了个屁股墩,这你要怎么赔我?!’ 一人一喵尽管语言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互相无差别对骂,陈琅在一阵鸡飞狗跳里默默又退后了些许,写下几个字给小江:这是季邈的猫。 “我管他季不季的,现在我就要它——”小江愤怒的神情一顿:“谁?” 陈琅写下季邈两个字,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江沉默片刻,走到狸花旁边给它松了绑,还对着狸花鞠了个躬,“对不起,猫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狸花爪子拍拍爬起来,表情倨傲:‘年轻人,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居然还敢绑你猫猫爹,小心我——!’ 扑通! 陈琅呆了一下,看见狸花敦实的背影从窗口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掉进了水里,来了一个非律宾式的跳水水花。 小江收回脚,表情恶狠狠的说:“就算是季邈的猫那又如何,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什么恶气?”季邈从门外踏门而入。 小江微愣,表情空白了一瞬,两条腿顿时像面条一样软软的左右晃动起来,恍惚听到了方才那只猫在水里咕噜咕噜的求救声。 “什么恶气?”季邈看他。 小江语无伦次:“额......额就是,就是......人饿着肚子的时候不可以吃饭,不然就会吃饱,吃饱以后还会产生一种不停打嗝的气体,叫做饿气.....” “是么,”季邈若有所思:“方才我怎么好像听到这里面有猫叫?” “没有的,”小江白着脸强打笑容,“是我在叫,不信您听,喵~喵~” 季邈神色没什么变化,浅浅的勾着唇,陈琅见他这样故意戏弄小江,忍不住滑着轮椅过去扯他的衣角。 湖里的狸花已经被下人捞起来了,季邈漫不经心瞥了眼外面的手忙脚乱,朝小江说道:“你学得挺像。方才不是说要下去熬药吗?” 小江如梦初醒,连连称是,随后一扭头,屁股着火似的一路生风跑出去了。 季邈解下身上的外衣,随手挂在他的屏风上,姿态闲散的倚在榻间,似要小憩一会儿,半睁着眼看陈琅:“怎么好像他们都怕我,却就你不怕?” 陈琅摇了摇头,端着一叠豆糕过去,将碟子递到他面前,和一张字条:你垫一下肚子,让他们提前准备午膳。 季邈轻轻呼出一口气,掀起眼皮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没用早膳?” 陈琅不答,又递了一张字条到他面前:今天中午我想吃炒粉条。 季邈看了他许久,终于动手捻了一块绿豆糕放入唇中。 “太甜了,”他说:“我向来不喜甜食。” 见他不再吃第一块,陈琅低头收回碟子。 季邈翻了个身,在良久的寂静之后道:“城外的金菊园近来花开正好,京中不少王公权贵喜欢在那儿开茶会和诗会,这些时日你在府中久来无事不觉得闷么,过两天让你去那边看看如何?沈援峰和沈夫人那天都会去,权当是让你散散心了。” 没有人回答。 他听到身后碟子被人放回桌上,还有轮椅远去的声音。 湖边的狸花湿着身子被人拱到火盆边,上下左右的擦着一身毛毛,陈琅忽然出现,众人一时都不动了,只见他淡定自若的直接伸手把猫抱走,弄进自己怀里,无视身后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一群人,带着猫径直去了外面。 猫猫说得对。陈琅一边滑着轮椅一边想。 季邈他就是个狗男人,这么快就厌烦他要赶他走了。 臭东西,他要带走他的猫一起去浪迹天涯,让他永远都找不到他们。 84 霸道千岁俏世子17 赏菊~ 马车驶向京外, 陈琅坐在马车里面,捏着额头看小江和狸花互相对峙。 从季邈府里出发,这一人一猫已经吵了一路了, 小江词汇花样百出,猫叫输出持续有力,凑在一起吵得陈琅脑瓜子嗡嗡叫。最终他受不了把这俩玩意儿扔下车之后, 整个世界都终于清净了。 金菊园距京城有好一段距离,没人在耳边吵闹之后他开始昏昏欲睡,最终枕在软垫上面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待过的那间门破旧矮小的福利院。 他对幼时家中的记忆已经模糊久远,只记得自己被抛弃是因为家中已经养不起他,于是让他饿了两天再把他扔在福利院门口, 一走了之。 院长是亲手把他领进去的人。他个性孤僻, 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和别人交流,初时福利院里的老师们还以为他患有自闭症, 跟他一起同吃同住的人也觉得他格格不入,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所以他最开始是被院长带在身边的。 院长是个很有耐心的老人, 尽管他总是不言苟笑还日渐秃顶,可他对陈琅确实很好。 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节奏, 他应该在退休之后拿着退休金过上颐养天年的养老生活,可他没有,而是把自己的房子给卖了,还拿出退休金全部投入到福利院里, 给孩子们维持每天的正常开支。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杯水车薪,但陈琅始终记得他干瘦皱巴却温暖的手。 后来为了不让院长花钱给他去医院治疗“自闭症”, 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试着和别人交流。 但天性里的孤僻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所以在他七岁那年, 院长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脏兮兮的小猫,说是送给他的礼物,弥补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的忧心和缺憾。 那只猫睁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浅棕色的开脸,毛茸茸的毛发,虽然像个蓬松的小玩具,但身上沾了很多泥巴和血迹,伤痕累累。陈琅后来把它洗干净之后,老师告诉他这是一只布偶猫。 “是布偶哦,品种猫,而且看起来还很漂亮,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 它是院长在回去的路上捡到的,发现它的时候这只小布偶浑身被人用铁丝捆起来吊在路灯下面,毫无挣扎的力气,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蔚蓝色的眼睛看着天空,有些呆滞。 于是院长把它救下来,想起自己院子里那个孤僻的小孩儿,决定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他。 一人一猫就这么静静对视着,陈琅最终把它抱过来,它不认生,也不挣扎,就像一块儿木木的石头,对外界没有什么特别丰富的反应和感知力。 但它是院长送给他的,所以陈琅很珍惜,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这只猫会在后来陪伴了他整整七年的时间门。 因为它蔚蓝色的眼睛让他想起夜空里的星辰,所以他给它取名叫,星星。 像星星一样美好。 他的童年平淡得乏善可陈,身边有一只猫相伴左右,院长对他也很好,身边的小朋友虽然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却也不会做一些霸凌他之类的事情,他顺顺利利的读书,平平安安的长大,直到他十四岁时院长突发脑溢血意外去世,福利院倒闭了,暂时找不到可以收留他们的下家,他没有家可归,最终离开自己待了将近九年的地方,踏上了不知归处的征途。 可是在他十四岁之后的人生里,不知怎么的却没有了星星参与过的踪迹。 他没有忘记院长,仍然每年去祭拜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老师,偶尔会提着礼品去他们的家里上前慰问;没有忘记那些和他生活过的同学们,每次聚会仍然可以认得出他们的脸,说得出他们的名字,他没有忘记自己小时候睡的那个小铁架床,没有忘记小教室的走廊尽头是一颗老榕树,没有忘记自己的座位曾经被一个调皮的小孩儿画上了一只大乌龟,也没有忘记洗盘子的阿姨每次都和院长抱怨那个水龙头总是关不紧太浪费水了...... 他没有忘记的人,没有忘记的事有那么那么多,却偏偏不记得曾经和自己度过了整整七年时光的那只猫。 它拥有一双蔚蓝色眼睛,它叫星星,是老院长送给他的礼物。 他恍惚记起了台阶上的蓬松背影,喜欢抚弄他下巴的大尾巴,爱钻进他衣服里时扫过肌肤的软毛,和伏在耳边撒娇时的细软嗲叫......还有那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温顺,宁静,且难过的目光。 他们似乎曾有过一个小小的约定,但遗憾的是,他都忘记了。 陈琅从梦中醒来,面前有一双黄色的铜铃大眼看着他,发出直喵疑惑:‘这人怎么回事儿,睡傻了吗?怎么看起来呆愣愣的?’ 陈琅的手脚虚软无力,坐起来缓了一会儿,伸手将狸花抱进怀里,许久一叹:【既然是我先失约的,那我就不气了吧?】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台阶下,【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认个错也不算丢人吧?】 8485围观他的心路历程,发出一声:【噗嗤~】 陈琅怒:【你又瞎凑什么热闹?!】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找补的样子很有趣,】8485打开录像功能:【记录丢人过程和变脸瞬间门。】 此时无辜的狸花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只知道自己的大腚被陈琅掐得很疼,却又不敢回头给他一爪子,只能憋屈的受着:“喵啊~~” 陈琅回神,拍拍它的屁股表示歉意,然后把它举起来,向马车外面一递:拿走。 小江在外面接着:“好嘞。” 新一轮的世纪吵架在外面响起。 当他们的马车到达金菊园之时已经接近傍晚,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好在季邈给他在这边定了房间门,金菊园里有侍从引路,沈援峰和沈夫人还没有那么快,等他们到起码得是晚上了,陈琅决定自己先休息。 季邈给他定的厢房不错,内里的布置也很雅致,等他解决完晚饭和洗澡的问题,沈氏夫妇终于来了。 这对姗姗来迟的夫妻俩先过来探病一样轮流看了他一眼,随后沈夫人因为舟车劳顿率先受不住,两人和陈琅说好第二天一起去金菊园的山脚下赏菊,便抱着孩子先行离开。 因为白天睡了一觉还做了很长的梦,陈琅现在是又累又睡不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到狸花轻手轻脚的从外面溜进来,鬼鬼祟祟想上床。 咚。 一坨肉重重的跳到床上,然后好一会儿不敢再动,待察觉到陈琅呼吸绵长,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才敢轻轻的摸到被子边缘,想挨着他找个舒服的地方盘起来睡觉。 刚刚眯上眼睛,身后一只手缓缓的摸上它的大腚。猫猫警觉,感觉那只手拍了拍自己,于是它一扭头,身后人那双看谁都多情的眼睛正瞧着自己,被夜色一衬,更显缱绻,恍惚让喵喵以为他要爱上自己了。 但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爱上猫呢,真有这事的话那这人一定是个变态。 陈琅翻了个身,把它抱进怀里,感觉就像抱了个小暖炉,这股暖意让他渐渐生了点困意,终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小江把他从床上弄起来捯饬,用过早膳之后推着他出门,这一路上路过金菊园的花花草草,看得人眼花缭乱。 金菊园很大,内里有不少人造景,但都是依地形和特色而建,韵味雅致,其傍着一座矮山,山脚下最多菊花,相比于金菊园中心路段那些精心栽培的秀气花丛,这里的野菊花没有经过任何打理,任其野蛮生长,金黄的,白的,紫的,花色各异的簇拥在一起,夹杂着不少自由生长的雏菊,热烈至极,多了些那精心栽培的名贵种里所没有的粗犷的生命力和韧劲儿,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 沈夫人率先看到陈琅,向他挥了挥手,“如如,看这里,娘亲在这里呀!” 陈琅指挥小江把他推过去,沈夫人鲜少出门,孩子给丫鬟带着,此时明显兴致不错,“这里的花好美,如如快过来看看。” 沈砚如自从受伤之后,动少于静,曾经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活力劲儿已经渐渐被日复一日的沉静所代替,在沈夫人眼中,就是自己的儿子变得越来越死气了,她不喜欢,也不想要这样。 陈琅低头看腿上的狸花扑到花丛底下抬头去嗅花丛下的蔷薇,嗅完了又用脸去蹭蹭,蹭得花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一副‘心有猛猪,细嗅蔷薇’的生动趣象。 陈琅刚想笑,下一刻耳朵上就被别上了一朵金灿灿的菊花,他茫然抬头,只瞧见沈夫人用绢帕捂着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悄悄同沈援峰耳语:“看咱们如如果然生得就是好,人比菊花娇。” 沈援朝看陈琅一眼,满是赞同的点点头:“夫人说得对。” 陈琅:我听到了,你们说话的声音好大。 陈琅:但是人比菊花娇...... 陈琅:我从未听过这种比喻。 沈夫人可能是觉得他戴上花之后显得更有活气,于是一路上都不许他摘下来,陈琅就这样可耻的顶着金灿灿的菊花和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强撑着镇定陪他们绕山看了一整圈。 逛完这边沈夫人又想去看看那些人的茶会,于是两父子只能跟着一起去。 茶会举办在回月廊里,这地方建在湖上,是个喝花茶赏月的好地方,有衣着考究的侍婢提着花篮子来往,递给他们一个,对着园子里的花丛道:“茶会所需的花茶,老爷夫人们可以自己去采摘,这些都是可以入茶的鲜花,主人还提供这个季度所没有的其它干花和好茶可供各位大人选择,”她敞手示意:“大人们请。” 沈夫人跃跃欲试,让陈琅在桌子这边等着,自己携着沈援峰去那边采花入茶。桌上有点心和全套的茶具甚至是煮制的工具,陈琅摸了摸猫,捻起一块豆糕放进嘴里。 入口有点甜腻,不如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吃。他如是评价。 他等了不知多久,沈夫人终于和沈援峰提着花篮回来。 只见花篮子里只有廖廖几朵菊花,陈琅挑眉,沈夫人说:“这里的花开得真好,看久了我都舍不得下手,全让旁人摘了去。” 她捻着沈援峰的手指,有些嗔怪:“还有你,这么不小心,采个花都能刺破手来。” 沈援峰笑了笑:“这我怎么知道他们花丛里藏有刺桐花呢,确实是我不小心了。”他的手掌侧边被刺划伤,出了点儿血,沈夫人替他解开绢帕,一滴血迹顺着她的动作滑到盛了水的杯子里。 陈琅瞧见了,于是另倒了一杯水放过去,将他的杯子换过来,顺手接过沈夫人给的花篮子。 指尖刺痛了一下,他一抬头,那花篮子边边有一条翘出来的小刺,被他碰了个正着。沈夫人替沈援峰仔细清理着伤口,没注意这边,陈琅不动声色的将篮子放下,血住顺着指尖滑落,恰恰落进了方才那个杯子里,没有人在意。 将水倒掉之前陈琅不经意往里瞥了一眼,动作却微不可见的一顿。 水中的两滴血,并没有相融。 他看向两人,沈夫人正低头认真的给沈援峰上着药,沈援峰虽嘴上说着大丈夫受这点伤算什么,不用上药了,但他的手始终没有拿开,望着沈夫人的目光里含着一层浅浅笑意。 尽管知道古人这个方法有些许的不科学,但他还是埋下了一个疑惑,反手将杯子里的水泼出去,又用清水洗了洗杯底的血迹,问系统:【原主是不是沈氏夫妇的亲生儿子?】 8485:【你等等,我查查你记忆包。】 过了一会儿,8485道:【确实不是。】 陈琅眉头微动:【那他亲生父母是谁?】 8485:【记忆包不完整,无从查起,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摸索。】 陈琅看着那只被刺伤的手在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腻歪的氛围中缓缓包上绢帕,在脑中应道:【哦,好吧。】 【叮~任务进度+4%,当前任务进度:17%,看来您已经找到头绪了呢,请宿主继续努力加油哦~任务完成胜利在望!!】 陈琅:......找到个鬼的头绪。 难道看别人秀恩爱也算嘛??? 85 霸道千岁俏世子18 诗会园里的悲催公…… 开完茶会, 几人都装了一肚子的汤汤水水,沈夫人依旧兴致冲冲,提出建议:“咱们再去看看诗会如何, 只看一会儿就回去?” 她想要干什么沈援峰当然都不会拒绝,只是一般诗会上面集结的一般都是王公勋贵的世家公子们和才华横溢或声名远扬的才子们,上面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陈琅现在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他如今已经不算是侯府名下的世子了,现在只是季邈府中一个没名没分的男宠, 他以往给人的印象也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纨绔世子, 去这种诗会的话确实有点不合适,可能还会遭人笑话。 于是陈琅摇摇头, 表示自己不去,他拿出纸张, 写道:我同爹娘你们一起过去,但是诗会的园子里我就不进去了,这一天逛下来身子有些疲惫, 先一步回去休息。你们去玩得尽兴便是,毕竟好不容易能来一趟。 沈夫人吸了吸鼻子,“我们如如越来越听话懂事了。” 沈援峰点点头,“孩子长大了。” 见两人顶着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陈琅顶着满脸问号跟他们一起前往诗会园。 临得近了, 从外面就能听到里面高谈阔论的声音和纵情朗诵与即兴作诗的叫好声,陈琅自觉在门外停了脚步, 目送两夫妇进去,让小江推着他离开。 然而里面走出一人,转个身差点和陈琅的轮椅撞了个对仰, 小江连忙稳住轮椅,只见对方后退几步,皱了皱眉,理好自己的衣襟后大抵是想道一声歉,但是在抬头看清陈琅的脸和他身下的轮椅之后,猜出了他的身份,眼里那点细微的不耐便直接转成了嫌弃,甩袖就离开了。 小江有些生气:“好生无礼的家伙,难不成这个诗会园里聚集的都是这种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出入诗会园一副书生打扮的人顿时纷纷看向他,目中隐隐带着不满。 小江连连闭上嘴巴,知道自己地图炮了,只好转移话题,忽然咦了一声,“公子,刚刚撞你的那个人......我感觉他好像跟裘小将军长得有几分相似啊?” 裘家这一辈家中只有两个小孩,都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一是裘沐川,二就是他家中二房那位没什么本事但颇为受宠的堂弟了。因为大眼珠子去了边关镇守国疆,所以二眼珠子便在家中受尽了宠爱,在外难免表现得傲气了些。 如果是裘沐川的话那就很正常,因为这人一向看不起他,所以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对他嫌弃,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眼看那人甩着袖子大步离开,陈琅示意小江不要再纠结这些,推他回去休息吧。 小江咕哝几句,把他推了回去。 晚上沈家那夫妻俩从外面回来,给他带了几盒糕点在他这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后离开。他们第二天就要回去了,陈琅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决定在他们离开之后自己也跟着回去。 送别两人,他白天在外面晃悠了一天,晚上很快有了睡意,于是早早上了床睡觉。 半夜忽然惊醒,他耳尖的听到远处有一些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成群结队,正在往这边走过来。 陈琅推开被子坐起来,深呼吸了一下,背后缓缓抵上一截铮亮的刀尖,隐隐刺破了他的一点皮肤,有人在身后朝他耳边低语:“支走他们。” 陈琅僵着脊背一动不动,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甚至还跑到他的床上来,藏在他的背后,若不是背后的刀抵到他的背上,不然他还无法察觉到身后竟藏了一个大活人。 他缓慢的点了一下头,但那刀尖仍未拿开,就这么一直抵在他的背上,远处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听起来人还不少。陈琅计算着时间,待那伙人举着火把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他满身冷汗被响动惊醒的模样。 他的面孔泛着惊魇后的病白,不解的看向举着火把面色肃穆的众人,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忽然半夜闯进他的房间里来。 为首的人是个面目俊秀的蓝衣公子,却有双鹰隼似的眼睛,进门先是快速环顾了房间内一周,随后将目光定在陈琅身上,看了三秒才说:“沈家公子,打扰了。” “方才裘家二公子夜半忽然遇害,那位刺客是往您这边的方向逃走的,望公子恕在下唐突,为了早些抓到行凶的刺客,不知沈公子可否配合我们搜查,以免有刺客不怀好意藏在公子房屋之内,危及公子的安全。” 陈琅朝他们点了点头。 这蓝衣公子的身后走出几名侍卫,十分警觉的在屋子里搜查了一遍,但没发现什么可以藏人的隐秘地方,双双回去禀报那个人:“大人,都没有。” 蓝衣公子看了看陈琅,忽然又道:“不知公子能否让在下看看你身后的锦被。” 陈琅身后的被子拥起,看起来刚好可以藏下一个人,听到他说的这句话,那堆人顿时将目光纷纷投到陈琅的身后,带着几分探究意味。 这是在怀疑他了。 陈琅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到他们的人数,却只能沉默下来,挪到旁边去,然后一把掀开身后的被子。 那里空无一人。 确定了他床上确实没有人,蓝衣公子冲他抱拳:“抱歉,沈公子,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让您掀被子的事实属不得已,徐某冒昧了。” 陈琅不理他,自己挪到床边伸手去够床下被他掀下去的被子,徐寅走过去替他拾起被子放回床上,微微一顿,又见他面色苍白疲倦,再次低声道了一句歉,然后转身离开。 当大门关上的最后一刻,陈琅将被子捞回来裹在身上,在这深秋里被冷出一身鸡皮疙瘩,朝空气里打着手势:他们已经出去了。 床帏上方翻下一个黑色人影,无声落地,血腥味幽幽逼近,陈琅脸色不变的摸出纸笔补充道:但是他在外面没走,他方才看到我背后的血迹了。 靛长时间撑在他的床帏上方维持着不动的姿势,此时缓着呼吸给自己匀气,瞥了他手中的纸张一眼,沉沉道:“我知道。” 徐寅方才过来给陈琅拿被子时,只要抬一下头就能看见撑在床架四柱上方的靛,但幸运的是他一直都没有抬头。 只是方才陈琅的后背被拿刀尖指着,微微刺破的皮肤流出了一点血迹,沾到雪白的里衣上,被走过来的徐寅看到了。 他出去之后没跟着众人离开,只身守在门外的隐匿处蛰伏着。 为了打消这人的怀疑,靛在他走之前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而徐寅方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搜过这个房间,自己也没有找到人,不会再带人进来。 且他现在只是心存怀疑,还没确定人就在他房间里,说不定在外面守一夜就会离开了。 陈琅又写:那你只能在这里呆上一夜了。 说实话,他不希望这人在这个时候跟门外的人硬碰硬的离开,不然自己就要成为包庇刺客的同伙儿了。 靛站在床边,低头擦拭着那柄染血的长剑,缓慢的轻声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有种奇特的沙哑质感,平时应当是很少说话的人,咬字也有点不清晰。陈琅看了他几眼,不经意瞧清楚了那双很特别的灰蓝色眼睛。 电光火石间他激灵了一下,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双眼睛。 在他回京路上,和顾潮生一起被刺客追杀的时候,就是这人领着人把他们逼到悬崖边,他们才会掉下去的。 靛若有所感,缓缓回头看他一眼。 没错,就是这个人。 他记得这双灰蓝色的眼睛。 不,人不能,至少不应当这么倒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想到这里,陈琅不由往床里缩了缩,见这人还站在床前,灰暗的气质就跟个煞神一样。 他仰着脑袋不停朝这人比划:你先坐坐吧,看你身上伤势挺重的。然后久久没有用过的小脑瓜子疯狂运转。 这人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明显是奔着要他命的趋势去的,彼时不过是因为顾潮生的存在让他们有所顾忌,所以改杀为擒,哪曾想他那时候硬是豁出去脸皮也要死死抱着顾潮生不撒手,让这些人没有得手的机会,再后来他们就掉进了悬崖下面的河流里,险险逃脱。 而这次他出现是因为杀了一个人,徐寅说出事的那位是裘家的二公子,也就是裘沐川那位堂弟,白天在诗会园门口撞了他的那个人。 陈琅不相信一个最考验心态和沉着冷静的刺客会因为有人在身后追捕这种事,就乱打乱撞的误躲进他这里来。 比起这个,他更相信这人是有预谋的,要么是提前知道他是个哑巴无法出声呼救而故意将他这里选定为躲避的定点,在杀完人之后便立马直奔这里而来;要么就是,这人是故意把所有人都引到他这边来的。 因为陈琅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裘沐川快要回来了。 裘沐川即将回京,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堂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金菊园里,并发现凶手有到过他沈砚如房间里的痕迹,这如何能不让人多想。 他自己现在并不代表沈家侯府,因为现在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季邈。 而裘家在朝堂之中,一直都是中立的派系,既不属于那些暗地里活动的保皇派,也不屑于对一个玩弄朝政的阉人去献殷勤。他们根基深厚,不受派系左右,暗地里就少不了要被人拉拢。 至于这个刺客的身份还有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苏宝胤,还有他的主角攻,那个叫靛的暗卫。 【叮~任务进度+11%,当前任务进度为:28%,看来宿主已经摸到一点头绪了呢,我就说您很棒的嘛,请不要妄自菲薄,继续加油加油哦~~】 陈琅已经不想吐槽这个系统自带的提示音了,只是他不明白,苏宝胤为什么要派人去杀原主沈砚如,在刺杀失败之后又公然招他进后宫,给他治疗腿疾和身上的伤。 这人难不成是精分吗?能一天换一副面孔? 靛放下擦剑的布,转过身来,陈琅思考中断,对他展开了手中的一张字条,那上面写着:你看起来伤得很重,右边桌上铜炉的旁边有个小柜子,第三格放着一个细颈瓷瓶,里面有药,你拿走吧。 靛提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身上犹带着血腥气。 陈琅又写:你根本不会杀我,因为你等一会儿一定会出去与徐寅会面的,我说得对吗? 他白天才和那位已经嘎掉的裘家二公子有过冲突,而晚上会藏着这个刺客被发现似乎也并不难理解。苏宝胤既然有意要这么利用他,那他现在处于被动位置,也只能从头到尾的受着。 而面前这人虽是苏宝胤的帮凶,但陈琅总是有种微妙的感觉,像是有点不值。毕竟这位暗地里卖死卖活沉珂暗伤不断,那位这么多年却是身经百战处处风流多情,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看上了哪个直接毫不含糊的往后宫里搬。换位思考一下,陈琅觉得这么多年他要是过得像靛一样他早就窒息死了。 不过他的同情心有限,也不会脑抽到要去可怜一个曾经追杀过自己现在还要陷害自己的刺客,所以他说的那瓶药粉,虽然效果好,但是有一点副作用在里面,就是药效发挥的时候会让人暂时全身无力,有麻痹效果。 靛定定的看了他有一会儿,不知是在评估有没有暗器还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去拿陈琅所说的伤药,直接提着剑从大门推门而出。 就在他踏门而出的一瞬间,门外的喊叫高声响起:“抓刺客——” 真是...... 陈琅反应极快的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短匕,直接往自己左肩上狠狠划了一刀,哑着嗓子无声痛呼了一下,他将刀往被子和床帐上胡乱划了几刀再扔到地上靠着被子抽搐,血迹在渐渐蔓延,染红了他的里衣和被子。 血液流失很快使他的体温下降,陈琅揉乱被子弄出剧烈挣扎过的痕迹,最终在那些人赶来之前,让自己昏迷了过去。 86 霸道千岁俏世子19 你好烧啊 昏迷这一招十分好使, 至少在陈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京城了。 左肩那一道伤口他为了效果逼真,用力划得毫不留情,现在醒了之后只能戴着痛苦面具被小江抬高下巴灌药。 够了, 够了够了, 陈琅推开小江还要继续强硬去灌下一碗的手, 浑身拒绝的抱起旁边的猫朝他丢过去。 喵喵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太完美的抛物线,猝不及防:“汪!” 那么大一坨肉盖到小江脸上,承受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小江手忙脚乱把猫扒下来往旁边一扔,又是咚的一下落地声,他怒道:“沈砚如!你给老子喝!喝呀!” 喝!为什么不喝?! 这喝汤多是一件美逝啊! 总是在吵架中被充当武器的狸花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在小江背后落寞的哭着离开:‘我平等的恨你们每一个人!’ 陈琅抿着唇, 被药苦到舌根发麻, 不愿意再张口, 药液顺着他的唇角落到里衣上,那样子像个犟得不愿意去打针的小朋友。 门外适时走进来一个人影, 未见人先闻声:“怎么了?满地都这么苦的药味?” 陈小朋友见到了家长, 但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生气,别扭的不愿意去看他,拿自己的后脑勺示人。 季邈一脚踏入卧房,让下人将打翻在地上的药液收拾干净, 示意小江出去, 自己坐到床边:“不喝药怎么好?” 陈琅不为所动。 季邈轻轻点了点他头发滑下去之后露出的一段洁白后颈,语气不太重的说:“怎么给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他的手指顺着后颈慢慢滑下去,一路游弋来到交襟处,用指腹揉捏着边缘, 然后轻轻一拨,陈琅的上衣应声而落,裸.露出一侧的肩角。 入目的地方缠满了绷带,但仍然有血丝从里面渗出来,季邈扯着衣裳布料微微用力,衣领开大,层层纱布遮住了半段薄巧的锁骨,瞧起来有些厚重,被包着的人定然不好受。 季邈眉尖蹙起,凑近了他的脸颊,“看看我。” 陈琅扭头,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嘴唇却惨白,看起来像只死不瞑目的美貌艳鬼。 季邈的眉头蹙得愈发的紧,伸出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眼睑,“哭了?” 哭个屁,这具身体耐痛能力太低了,他疼得脑瓜子嗡嗡叫但是哭不出来,憋了半天把眼睛都熬红了。 季邈的气息慢慢靠近,随后蜻蜓点水一般印了一下他下意识闭起来的左眼睛,轻得让人恍惚以为是错觉。可是就在他撤开之后,陈琅的左眼睛却跟着魔一样迅速的凝聚起一包眼泪,很快就明晃晃的兜不住了,决堤一般快速溢出眼眶,划过脸颊又凝聚在下巴,点点没在身下的被子上,泪如泉涌。 由左眼睛带动,右眼睛也迅速聚起水汽,不一会儿也滑下一行泪来。 季邈叹了一口气,轻轻嘬吻着他的一侧脸颊,过了很久那些眼泪才止住。 陈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就好像自己已经灵肉分离了,仿佛流泪的只是沈砚如的□□,而他的灵魂一直都在旁边冷眼旁观。 季邈捏着他的手指,难得温声道:“以后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好不好?” 哦,明明这次去金菊园还是你让我去的。陈琅冷漠的想。 他抽回手,在季邈掌心写道:徐寅如何?刺客的事情怎么样了? 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季邈摸摸他的脑袋,回视道:“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在季邈走后小江端着一碟子蜜饯进来,老大不乐意的放他面前,臭着脸道:“千岁爷让我拿给你的。” 陈琅不想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问他那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于是小江给他描述了那天的场景。 陈琅昏迷之后小江听到动静从外面跑进来,发现在院子里有人在打斗,可惜那个黑衣人武功高强,哪怕是被这么多人围着也被他成功逃脱了出去。 徐寅派人去追,然后自己顺着大开的门进来看陈琅,结果发现他满身是血躺在被子里昏迷了过去,只得给他先找大夫。 小江凑近了点,目光炯炯的说:“徐寅进来的时候原是要将你当做刺客的同伙儿拷起来的,但是看你负伤昏迷,他可能有些不确定,所以还想把你带走。” “我进去的时候床上的血哗啦啦流得满被子都是,而徐寅正在端详你,因为他怀疑你的地方有好几个,一是你的伤口走向,这个角度很像是你自己划出来的,还有你放在床前的鞋子和地上的刀。” “被子凌乱,看得出剧烈挣扎过的痕迹,但是床前的鞋子依然摆得整齐,难不成那刺客是与你在床上博弈的么?而且一般刺客不会轻易弃刀,地上的匕首太明显了,何况你一个不会武功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怎么在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手底下逃脱?” 所以徐寅到底还是怀疑他,因为这里面做戏的成分他弄得实在不够好。 陈琅扶额。 “后来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沈侯爷出现,急着要和沈夫人一同把你送回京城里,徐寅他们才没能成功把你带走的。” 这便宜爹难得靠谱一回。 “现在咱们在这府里,徐寅想上门请你,但是被千岁爷搁在花厅里放置了一个时辰没搭理,而后就自发自觉的离开了。” 陈琅敞开肩颈让他换了药,听着小江在耳边念念叨叨,“现在开始你往后可千万要注意着点儿这个位置,不然以后可能连手臂都没办法再抬起来了,我说你就算做戏也真会找地方下手啊,偏偏割到了这么个位置,考验我偷学来的医术......” 陈琅面无表情:哦。 在他养伤期间,裘沐川带领的军队也比预期中提前一天抵达京城,轰轰烈烈的队伍如一条长龙,缓缓通过城门之时遭遇京城百姓围观。 洗尘宴那日陈琅还在病中,季邈想过了要不要让这人去,但陈琅跟他表示过自己已无大碍,可以入宫,季邈也就随他去了。 相比上次,这次会有他的人在身边守着。 天气由深秋入冬,每日凌晨早起的话可以看到枯萎的草坪面上结着一层细细的白霜,水面偶尔会结冰,但是随着天色一亮又会悄无声息的融消。 陈琅被裹上一层厚衣服坐上马车,跟着季邈一起前往皇宫。 殿内金光煌煌,跟上次中秋宴一样的热闹景象,陈琅的座位被安排在季邈旁边,这次季邈身旁伺候的全是他自己府里带出来的侍婢,桌上的东西也没有被撤下去过,陈琅嚼着嘴里的花生米,用力咬得嘎吱嘎吱作响,一双眼睛不停望向金殿上面的宝座皇位。 没一会儿季邈忽然吩咐身旁的婢女几句,然后那个婢女离开了一会儿,再次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碟子碎花生,将这碎花生放在了陈琅桌上:“公子请享用。” 陈琅:? “陛下驾到——”随着太监高亢嘹亮的宣报声,苏宝胤终于姗姗来迟,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和哪个宫妃鬼混去了。 陈琅仔细端详着他,看他懒懒散散的给众人赏酒,和身旁的美人肆意调笑,总觉得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这狗皇帝,把难题留给别人,自己过得倒是滋润舒坦。 里外各不相同的两张假面,他天天这样换着戴也不嫌累吗? 陈琅想起自己左肩的伤,夹了一筷子菜送进自己嘴里,暗自思索着什么。 台下歌舞升平,那些大人的互相恭维声听得他有些心烦,没待多久他就觉得这里面人多嘈杂有些闷热,跟季邈说自己想要去外面透透气,随后便和季邈派出的侍卫推着他从不起眼的角落朝殿外而去,去找个有水的地方看看月色,顺便醒醒脑子。 陈琅抱着自己的小暖炉,出来之后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让侍卫把他推到大殿后方的池子旁边静一静。 他方才在里面看到了裘沐川,这人穿着一身黑衣,梳着发冠,比起在边关时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服和盔甲,现在看起来是人模狗样了不少,不过敬酒途中他还不忘将一双过分锐利的目光频频射向陈琅,刺得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被黑猫警长拿枪堵在角落里的一只耳,想逃,却逃不掉。 陈琅在湖边长长叹出一口气,目光忧愁。 裘家二公子那件事看来还是被扣在了他头上,哪怕实际不是他,怀疑的种子也已经种下了。 一人从不远处缓缓朝他走来,凉凉道:“沈公子怎么满目愁绪的坐在这儿,又是为何而叹气呢?” 陈琅听到声音就想冲他躬身行礼,提前退席的苏宝胤却轻挑了下眉,上前扶住了他上半身,“孤以前就同你说过了,见到孤不用行礼,这是予你的特例。” 他那只手轻轻按在陈琅的左肩上,正巧压到了伤口,陈琅唇色微白,身体哆嗦了一下。 “嗯?”苏宝胤目光淡淡一瞥,忽然故意靠近,身后的长发因为微微弯腰的姿态尽数垂落到陈琅面前:“砚如何故发抖?你现在很冷么?” 陈琅在心里暗骂,面上还要故作柔弱的冲他轻轻摇头,用手掌一绺一绺的把他的头发从面前剥开,仰起头来。 对视片刻,苏宝胤似乎被他眼里那点儿微末的脆弱之意刺了一下,直起腰道:“你身体畏寒,怎可如此久待在外面,还是早些回去罢?” “这宴会里虽都是看腻了的靡靡歌舞,但殿内好歹也比外面暖和些,不是么?” 沈砚如眸光微颤,最终朝他极轻的颔了一下首,自己推着轮椅离开。 见苏宝胤转身,陈琅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转身推着轮椅跟在苏宝胤身后,挑着一个在没人看得清的角度,朝苏宝胤身旁那个太监用力创了过去。 “啊——”海公公下意识发出惨叫,感觉自己脆弱的膝盖和脚趾马上就要裂开了。 苏宝胤一回头,海公公马上憋住了叫声,不敢表现出太疼的样子,还得对这个一脸惊慌失措差点把他创倒在地的罪魁祸首强撑笑脸柔声安慰:“沈公子莫在意,老奴一把胳膊和腿都硬朗得很,不知沈公子方才可有伤到哪里?” 只见沈砚如小脸煞白,方才就在眼眶里明晃晃打转的水珠子跌出眼眶,手忙脚乱的打着手语向他们解释:对不起,这个轮椅是进宫前换的新轮椅,我操作不够熟练,误伤了海公公。 海公公面皮抽搐片刻,几近惶恐的向他们表示自己无碍,只有苏宝胤莫名看了眼他落在身前衣物上,那滴已经消失无踪的眼泪,然后带着海公公离开。 陈琅伸手扣了下轮椅下方的一个小开关,刚刚还失控的东西这会儿恢复了正常,他示意侍卫把他推回去,回到了那个到处弥漫着酒味儿醉醺醺的大殿。 季邈没碰酒,也没有提前离开,等到他回来后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微微蹙眉:“脸这样冰,这是吹了多久的风?” 陈琅不答,季邈也只好将他怀里渐渐没了温度的暖炉重新换了一个,“是不是觉得这殿里很无聊?要回去么?” 陈琅这会儿给了反应,朝他点点头。 而裘沐川在看到季邈摸他脸的时候都愣了,就那么坐在对面看着他们两个。 陈琅披上季邈给的小毛毯,离开之前看了他一眼。 也仅是一眼,轻描淡写的扫过,就像个对待面生的陌生人,没有敌意也没有傲气,好像这些东西在他身上都被磨光了。 陈琅跟在季邈身后离开。 马车驶出皇宫的时候他掀开轿帘往后面看了一眼,在心里估摸着里面的一场好戏已经到哪个环节了,忍不住心情愉悦了一点。 季邈:“进宫一趟能让你这么开心?” 陈琅摇头,折腾半天他身体有点累了,于是侧躺下来枕在对方的大腿上,随着轿子一晃一晃的幅度渐渐睡了过去。 季邈低头,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确认陈琅没有发热,于是轻轻抚了抚,顺势牵了一下他身上的毛毯。 苏宝胤回到寝殿时,犹带着被宴会上的酒气熏出的几分睡意。他已经记不起昨夜到底和哪个宫妃厮混了一夜,也或许不止一个,反正玩着玩着就累了,今天没有那个心思,只想早点上床休息。 下人早已经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他挥退所有下人,自己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里,舒爽的叹了一口气。 被陈琅沾在头发上的药粉悄无声息融到蒸腾的热水里,在苏宝胤毫无察觉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他的肌理之中,累计到一定的量之后,药效开始发作,但是作用缓慢,苏宝胤只觉得今日沐浴用的水似乎比平时要热一些。 他泡了一刻钟,起身穿衣,因为平时不喜寝殿里有太多下人走动,所以入夜之后他一般只留海公公在门外侯着。 泡完澡,并简单擦拭了一下头发,海公公忍着膝盖的疼痛给他忙前忙后的端来炭盆将头发烘干,给他备睡前漱口的汤药,最后一切都弄好之后伺候苏宝胤上床,他便熄了所有的灯,只留一支红烛在床帐远处,既有柔和的光线,又不会太过刺眼,而后关上门离开,给自己饮了一碗热汤便备在门外,静待传侯。 苏宝胤自躺下不久后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意像浪潮一样一层一层的反复冲刷上来,他拨开微微汗湿的头发,觉得海公公今夜布置的炭盆实在有点太热了些,便提高声音让海公公进来把炭盆给撤了。 他连叫几声,门外睡意上涌的海公公一时没听到,直到他的声音开始显出怒火,叫了一声:“刘成海,进来换火盆!” 海公公的睡意磕破,心道坏了,忙提了灯要入殿内看看苏宝胤找他做什么,哪曾想他守在殿外的时候为了方便打磕垫着腿,又被冷风冻了许久,这一下火急火燎的跑起来,本就负担过重的膝盖登时受不住了,上台阶时一个腿软倒了下去,磕到脑袋两眼一闭,直接不省人事。 里面苏宝胤叫了半天没见人进来,于是推开被子下榻,渐渐翻涌的怒火让他慢慢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所有过于滚烫的热意在身体里游走,渐渐让他意识到了哪里不一样。 那股热意逐渐转成了阵阵令他十分熟悉的欲.望,并且有愈演愈烈,烧遍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骨的趋势。 在走出去的第七步,他受不住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 他想大声把刘成海叫进来,让他找御医,或者找后宫几个妃子过来,但是他发出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沙哑,越是想喊出来越是发不出声音,没一会儿全身上下就出了一层汗,只能徒留的抠着身下地砖的缝隙,企图让自己维持一点点清醒的意识。 但没一会儿他就绷不住开始抓挠起自己身上的皮肤,疯了一般用指甲刮出一道道深刻的血痕,哪怕不断咬着自己的舌头也阻止不了意识的沦陷,好像身上的每一寸筋骨都被放在业火上炙烤,身体被放大的感官甚至开始让他出现了错觉,恍惚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这是陈琅在系统商城里特意为他挑选的属性媚药,而且还拥有一个十分符合苏宝胤气质的特别名字,叫做‘你好烧啊’。 左右无人回应,苏宝胤在意志溃散的最后一秒下意识求助自己脑子里浮现的最后一个人:“靛!” 黑暗里悄无声息的显出一个人的身影,在跳动的光影映照下慢慢朝意志全无的苏宝胤走近,半跪在他身边,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苏宝胤抬起上身,力图将他压下去,并揽臂将他的后颈按下来,近乎粗暴的吻上靛的嘴唇,毫无理智的胡乱啃咬。 靛伸手按住他手脚,挡下了这人想扯他衣服的动作,用近乎冷漠的嗓音问他:“苏宝胤,你方才叫的人是谁?” 可地板上的人哪里会在意他是谁,只要是个可以舒缓欲.望的人,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他在这方面向来都不挑。 靛制住他的挣扎,凝视了这人迷乱的眼睛一会儿,最终俯身,毫不怜惜的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这是你自己要的。” 陈琅做了一个梦,梦到苏宝胤被他的攻给撅惨了,他笑醒过来,让8485把画面调出来给他看,里面苏宝胤正坐在软垫上,姿势是歪的,脸也惨白,嘴唇红肿,喉咙和后颈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青紫的痕迹,想必被衣服遮起来的皮肤部位更加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眼眶赤红,脸色阴森至极,面前是跪着的暗卫,两个人都一语不发。 他的怒气虽然快要烧到顶峰,但是却依然不能杀了靛解恨,因为这个人自幼与他一同长大,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手中最好使的一把刀,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 而这种无处发泄怄到几欲吐血的恼火和烧心,才是陈琅真正要送给苏宝胤的礼物。 眼看苏宝胤嘴唇微动,然后靛被其他暗卫押了下去,陈琅关掉实时画面,早上多炫了半碗粥。 87 霸道千岁俏世子20 好野哦 苏宝胤这次被人暗算一遭, 第二天就下令彻查此事,但是却对此毫无头绪。 按理说这种烈性药物, 药效已经接近于毒了, 可是他让太医来看过,太医给他把了半天的脉,捋一捋胡须, 说他并没有中毒,身体康健,同时委婉的与他表达这个脉相有一点点虚,平时要注意修养,然后给他开了点补肾益气的药,交给下人拿去熬制。 苏宝胤收回手腕,面色阴晴不定, 再次吩咐太医让下人协助, 把他宫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 重点关注一下他昨夜碰过的物件。 太医有些诧异,不明白他怎么会突发奇想, 但是碰到他略显阴沉的脸色, 自己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仔仔细细的将屋子里的全部东西都盘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当他将这个结果报给苏宝胤的时候,这人突然破防一把扫落桌上的花瓶, 发了好一通脾气, 让太医滚下去。 他不信没人给他下药。 大门从外合上, 室内一地都是零星碎片,而8485给出的系统商品无色无味,遇水则化, 药物在昨天晚上就被他泡澡的时候给全部吸收了,被撅的时候又全部都化为汗液从他体内排发出来,太医当然检不出这种药物。 靛已经被拉下去受过暗卫的刑罚,苏宝胤现在暂时不想看到他,吩咐其他暗卫将他关起来,不给疗伤并严加看管。 【叮~任务进度+3%,当前任务进度:31%,请宿主好好把握机会,让剧情和进度突飞猛进吧~】 陈琅在系统的提示音里被推到院子中央,肩膀上的伤已经结痂,小江觉得差不多了,递给他两根拐子,让他试着站起来看看。 陈琅现在这具身体瘦,体量不会太重,以至于小江一个半大少年也可以轻易将他扶起来。 双腿碰地的一瞬间蓦的开始抽痛,他倒吸一口冷气,僵着身体往后倒回了轮椅之上,起立失败,在这初冬的天气里出了一层冷汗。 小江用帕子替他擦擦汗,伸手捏了捏他一双腿:“还能站得起来吗?” 不知小江捏到哪个部位,陈琅痛得差点跨越医学奇迹抬起腿踢他一脚。见他确实受不了,小江只能徐徐图之,恢复对他的腿部按摩,晚上进行针灸。 陈琅怏怏回到屋子里,晚上也没有食欲,季邈见他只吃了几块绿豆糕就不吃其它东西了,问过小江知道原委,让下人给他炖了点养生汤,然后携着陈琅回了屋子里。 当下人炖好汤端过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屋子里静悄悄的。婢女试着在外面敲了敲门,许久之后季邈才穿着里衣从里面走出来,衣领没遮住的地方有点点微红的痕迹。 侍女愣了下,顿时红了脸,对面的季邈接过她手里的汤,在门缝关上的最后一刻,她瞧见里面的床榻垂落出一只手,像一截秀挺但经不起狂风骤雨的破碎百合花,低垂着玉色的花瓣,显现出一种柔软又颓靡的姿态。虎口上赫然还印着一个牙印,像一处已经被标记的领地。 好野哦。婢女一边这样想一边红着脸快步离开。 隔几日陈琅出门一趟,沈援峰与他在一间酒楼见面,待他进来的时候沈援峰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扫视一遍,似乎看他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便转身把他推进了厢房的门:“金菊园那天的事情,你现在还有印象吗?” 陈琅想了想,点头,向他示意自己还记得一点。 “你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为什么对方要这样陷害于你?” 陈琅知道要害他的人是苏宝胤,但是他说不出原因,而且面对原身这个不是亲爹的爹,他觉得自己不能完全相信,所以为此有所保留,想了想,干脆向沈援峰摇头。 沈援峰摸一摸自己的额头,觉得非常忧愁。 徐寅在季邈那里要不到人,顶着裘家的压力只能破罐破摔的跑到沈援峰侯府里天天守着,一边磨着沈援峰一边等陈琅什么时候回家,他们这次出来见面也没有知会任何外人,就是他们两个私底下偷偷见面。 “如如,”沈援峰应该是有些危机感了,在房间里面来回的踱步,“你没有得罪什么要不得的人吧,那天是怎么回事呀,徐寅说那刺客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你知道他那时候躲在你房间哪里吗?” 陈琅想了想,拿出袖中的纸张将事情粗略捋了一遍,顺便加点自己的猜测:我不清楚那个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在徐寅带人来搜我房间的时候,他身后带来的那一大堆人都可以作证我房间里并没有包藏刺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徐寅一行人离开之后,那个刺客忽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他看我仍然醒着,知道我无法呼救,也没办法跑出去叫人,于是戏弄于我划伤了我的肩膀,然后大摇大摆的从我的房门走了出去,就是故意要吸引别人的注意。 此人有意陷害,可我行动不便,始终无法制止,只能眼睁睁这样看着他栽赃于我。父亲,彼时你也同在金菊园里休息,此人猖狂至此,公然行刺裘二公子之后又加害于我,为的莫不是我沈家侯府罢?父亲可曾记得几月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栽赃陷害,说你窝藏私兵,甚至有大逆不道的意图?如此害人之心,这些人莫不是对我沈家上下有所意图? 陈琅模糊了点细节,又添油加醋一番,不管怎么样,他的想法是先把这个便宜爹拉下水拴到同一条绳子上再说。 沈援峰目光有些凝重的将他写的内容看了一遍,开口道:“如如,近来可能会有些不太平,你往后出门的时候定要多加注意,莫要再让人抓了把柄,”他合起纸条,放在烛火边慢慢点燃,“但愿不是爹爹想的那样。” 陈琅点点头。 喝了两盏茶,父子俩就要分开了,陈琅调转轮椅要出去,身后的沈援峰忽然叫住了他,“如如。” 陈琅不解的扭头看他。 沈援峰大抵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走上来摸摸他的头,说:“若是以后有人在你身边胡言乱语,跟你说些让人听不懂的奇怪话,你且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他顿了顿:“特别是你身边的人。” 听不懂的奇怪话? 这囊括的范围可太广了,怎么才算是听不懂的话?难道有人会在他耳边讲火星语吗? 陈琅应下,拨开脑袋上的手,离开了厢房。 马车拉到酒楼门前,他刚要上车,忽然被一只横出来的手臂给拦了下来:“沈砚如。” 熟悉的声音让陈琅抬起头,顿时两眼一黑。 是裘沐川。 他身后还有个男人,陈琅没见过。 88 霸道千岁俏世子21 不要相信 “沈砚如。”酒楼门口的裘沐川抓住了他一只手, 不让他进去马车里:“你下来,别走。”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但语气好像一个被丈夫抛弃, 跑出去花天酒地然后将人当场逮住的原配。 陈琅在周围陌生人异样的眼光中默了默, 示意侍卫把他先放下来, 屁股挨回了轮椅上。 “徐寅说到处找不到你人,现在你不是出来了么?”裘沐川仍抓着他的手腕,目光淡淡, 看不出是喜是怒。 陈琅试着将腕子往回扯了扯,但这人的五指如铁焊一般纹丝不动, 甚至在他微微挣扎的动作里逐渐加重了力道。 完蛋了,今天还能回去吗? 陈琅想回酒楼去向他老爹求助, 料想他爹应该快要从二楼上面下来了,但是下一刻他目光触及一只刚刚伸出大门,察觉到门口动静之后又缓缓收了回去的脚, 他就知道, 他爹今天晚上注定要选择当一只不会说话的鹌鹑了。 看来这个爹今晚确实是指望不上了,难得出来一趟却被当场逮住的陈琅只好默默跟在裘沐川身后离开。 而裘沐川身后的年轻男人饶有兴味的看他一眼,问裘沐川:“裘将军,这位又是谁?好一位漂亮的小郎君。” 裘沐川闻言,回头警告般的看了他一眼, 没搭理这人的问话,对陈琅道:“这个是大寒国送来的质子,娄白溪。” 原来是大寒国的人,怪不得他没有任何印象,他记得他在书房里的时候还听季邈与下属说过这件事,那时候他听了一耳朵, 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个年轻皇子有副好相貌,一看就是平时养得矜贵又精细的主儿,陈琅看他一眼,老老实实的跟着裘沐川走。 裘沐川在带着娄白溪去季邈安置给这个质子专属的府邸,因为放在皇宫里的话又怕那不省事的皇帝把人看上了,又给弄到后宫里去。 几人步行了有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府邸处。 这地方离闹市有一段距离,府邸规模不大,半旧不旧的,布置看起来也很简单,单纯就是个为了看守人质而随便腾出来的地方,配置着几个身强体壮的仆妇,外面有士兵把守。 娄白溪微微叹一口气,“这般配置着实有心,在下敬谢千岁恩典。” 裘沐川冷眼看着他摇头晃脑,“进去吧。” 娄白溪试图和他打商量:“裘小将军,不知您是否可以和九千岁说一说,在下孤身住于府中,时间一久难免寂寞难耐,我此次只身一人远赴他乡漂泊在外,愁绪万千,不知千岁仁慈,可否拨一名美侍予我,解我忧思万里。” 裘沐川不应,娄白溪还想再说什么,差点被他一脚踢屁股上给踹沟里去,不耐烦的说:“进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娄白溪拍拍屁股上的灰,矜持的点了一下头:“好吧,既然裘小将军都开口发话了——” 裘沐川没等他说完,一把将人拎起来扔进去,然后十分利索的关上门落了锁,看得旁边陈琅忍不住后退了一点。 “那么现在,该轮到你了,沈砚如。”那双鹰隼似的目光又落在陈琅身上,刺得他如芒在背。 见他这动作,裘沐川轻笑起来,却似乎带着几分怒气:“怎么,怕我?” 陈琅冲他摇头,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又后退了一点。 “你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怕我?”裘沐川步步紧逼。 陈琅直接充傻装楞,用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看着他。他那眼睛,认真起来时看路边一坨翔都显得十分脉脉深情。 裘沐川被他看了一会儿,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别想走什么歪门邪道来逃避你做下的事。” 这话陈琅不爱听,毕竟没有人在意六子到底吃了几碗粉,他觉得他得为自己辩解,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小纸条: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认。徐寅已经带着人搜过我房间确认并没有包藏刺客,凭什么后来那名刺客从我房中出来,你们就全都认为是我害的裘家二公子,你也看得到我这一副残疾样子,我能指使得了那样的人吗?他凭什么听我差遣?何况徐寅带着人来捉刺客,我还让他大喇喇从我房门中走出去,我脑子被门夹了才会作出这种事情?莫不是你们根本抓不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所以才逮着我这个废物不放只想要一个交代安慰自己吧? 见他信中这样贬低自嘲,裘沐川沉默片刻,捏了捏额头:“我回到家中,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陈琅气笑了,感情这玩意儿还能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是吧,那些人抓不到凶手就这样编排他?现在想来当初他爹慌里慌张把他从徐寅手里带走的行为或许没有帮到他,反而给了外人一个对他包庇潜逃的猜想,或许有人将这个猜想透露给了裘家,所以这一家子才会逮着他不放。 他又抽出一张白纸:我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我甚至差一点就要死于那名刺客手中,被他划伤的肩臂到现在还没办法再抬起来,同样为受害之人,裘二公子是无辜,可我就活该成为你们口中的凶手了是吧?我以前的性子虽然浑,但还不至于用这种卑鄙手段去谋害他人性命。 裘沐川捏着纸条抬头:“你在金菊园里伤了肩臂?” 陈琅冷着脸,一脸关你屁事,但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有点儿委屈。 裘沐川不是个软心肠的人,但见他摆出这副模样,心里竟莫名产生种就这样算了吧的罢休的想法。 陈琅用力抓着扶手,眼里透露出三分坚强,三分倔强,四分不愿甘心。 8485:【......什么扇形统计图。】 扇形统计图扭头......不,陈琅扭头就走,裘沐川再一次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抱歉,是我武断了,可你为何不愿意见徐寅一次?” 刺客又没抓到,而且他都认定自己有嫌疑了,自己还去见他干嘛?专门跑上前去送人头吗?陈琅作势还要走,裘沐川问他:“你伤得如何?” 陈琅终于逮到机会阴阳怪气,重新写起了自己的小纸条:裘将军不去关心你那个死去的堂弟,反而跑来关心我这个不相干的疑凶作甚?在下命贱,好歹是死不了,不然就不能坐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裘沐川看他写得一脸认真,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线索,但拿到手里的纸条连字迹都显得张牙舞爪,看完之后只让人不禁想到这男的果然如此记仇。 陈琅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到底还是因为裘沐川和裘家二公子关系其实并不好,甚至有些水火不容。 裘沐川不想和他吵,又带他去了茶楼。 待上齐了茶水和点心,陈琅专门儿盯着端上来的一盘绿豆糕嚯嚯,裘沐川抿一口茶,犹豫几许,对他道:“我听他们说,你现在——”做了季邈的男宠,他的话语生生在这里拐了弯,想了一个不那么直接的形容:“你现在住在季邈府上同他一起么?” 陈琅点点头,自己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个“男宠”二字,看得裘沐川眉头微跳:“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陈琅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本为侯府世子,为何甘愿自降身段,去做一个阉党的入幕之宾?难不成只是因为他有张好看的脸吗?”裘沐川深深蹙着眉,对他的自甘堕落感到可怜又可笑。 原来这就是裘沐川眼里的原主,走到如今的地步全是因为自己作出来的。 陈琅直起腰,目光带着些许冷意,连纸笔都不屑于拿出来了,用口型对他道:为我自己能够捡回来一条命,难道这也有错吗? 他放下糕点,也没心情吃了,自己滑着轮椅离开,临到门口时又转身朝里面的人弯了一下腰:感谢裘将军款待,再见。 就要离开门口,裘沐川追上来,“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但是......季邈他不是良人,你陪在他身侧,无异于伴虎狼左右。” 陈琅拨开他的手还要离开,裘沐川的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我知道你不信我们,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相信季邈一党,包括顾潮生他们,千万别信......”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去劝他别相信别人。 陈琅不动声色,但是看裘沐川的样子也不会说,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拨开他的手,离开了茶楼。侍卫带他走出大门,裘沐川在二楼望了片刻,忽然想起他和季邈在殿中亲密的样子,轻轻皱起眉。 待陈琅回到府中已是傍晚,季邈早就回来了,他经过花厅的时候管家说季邈找他,便把他推去了书房。 季邈在看一封书信,见他来了就随手搁在桌上,走过来:“去哪里玩了?”他半蹲在陈琅面前。 季邈很少用这样迁就的姿态去和他平视,陈琅想起裘沐川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实话实说道:去见我爹了,半路上遇见裘沐川,又跟他去了茶楼。 “吃了什么?” 陈琅在他掌心慢慢写:绿豆糕。 “仔细吃多了积食。”掌心里有阵阵酥麻的触觉,季邈合起掌揉了揉他的手指,“先去沐浴,过会儿准备用晚膳吧。” 陈琅离开之后他回到桌边,拿起那封书信放在烛火下方点燃,不一会儿信纸就被火焰舔舐燃烧,在他平静无波的眸光映衬中跳跃着化为了一堆灰烬。 89 霸道千岁俏世子22 该信谁呢? 陈琅拄着两根拐杖, 像个强撑在院子里每天坚持遛弯风烛残年的八十岁大爷,每一步路都走得颤颤巍巍且令人胆战心惊。 小江扶着他比扶着一辆摇摇晃晃就开上高速的婴儿车还费劲儿,嘴巴和脑子都没歇着:“你往左, 往左, 迈大一点迈大一点,没事儿有我们扶着你呢, 走出去走出去别慌啊, 我们在这儿呢别不敢,你就得迈大步走出去。” 于是陈琅提起一口气走出去,下一刻啪叽一声被门槛绊了一跤。 小江:“......” 小江一拍大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呀, 叫你步子迈大一点!” 陈琅满头是汗, 全身都快软了, 闻言不住摇头。旁边季邈不动声色的迎上来, 搀着陈琅道:“先休息会儿吧, 都已经练习了好一阵了。” 小江一见季邈就犯怂, 刚才拍大腿的气势都没有了:“今日练习的时辰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公子明日再练也可以,今天就早点休息吧。”说罢他向季邈行个礼, 然后一溜烟跑了出西院。 季邈用下人呈上来的热毛巾给他擦擦汗:“你恢复也不急一时,何必要这样折腾自己。” 陈琅扶着他的手,将脸上还有汗的地方往他手里凑了凑,笑着同他打了几个手势:我想早点站起来。 恢复到最好的情况,能站起来也是一时半刻这种暂时性的, 季邈沉默下来,摸摸他一张汗津津的小脸,“这不急, 你慢慢来就是。” 晚上伏在榻上看书,看到一半昏昏欲睡,眼皮打架,书里的文言文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个带有催眠效果的符号小人,手拉手在他的脑袋周围转圈圈。陈琅挪开脸上的书看了季邈一眼,对方还在处理奏折,暖黄色的烛火映衬着小半张脸,侧影沉静。 陈琅打了个瞌睡,正想伸伸懒腰,忽然一个重物猝不及防的跳到他肚子上,只听一声闷响。 啊—— 陈琅抖着手把狸花推开,觉得自己的腰快要被压断了,他扭头对上狸花一双十分不解的圆瞳,内心震动。 虽然平时有管你叫过猪猪宝贝,但是没叫你真的变成猪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就随便往别人身上跳,你这是蓄意谋害! 一个又能睡又能吃又能拉还能拉个不停的造粪机器喵,怪不得总是被人当做胖砣武器,你,你......你活该! 季邈察觉动静,扭头见他捂着腰小声抽气,“怎么了?” 陈琅指了指地上的狸花,却发现地上的那坨肉早就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儿了,季邈替他慢慢揉着腰,“真伤着了?” 陈琅不由往后缩了缩。 见他如此动作,季邈眼里染上一丝笑意,“没那意思,你想多了。” 陈琅腹诽:最好是他想多了。 “方才有个来信,说廖川最近忽然闹起了山匪,还有很多北边逃窜而来的流民,当地官兵治不了,山匪猖獗,流民扰乱人心,到处抢夺财务,致使廖川现在人心惶惶,乱象不断。当地县令求助于我京中,请求援兵,为了避免意外,我想寻日前往廖川查看,届时这府里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廖川地理位置有些偏,辖区不大不小,但是其北边就是玲珑城,两地相隔了一座山脉和一个平原,离得并不算近,相比于玲珑城也更靠近京城一些,所以季邈打算自己过去看看。 陈琅有些纠结,但是现在他复健关键期,不能随便断,只能妥协:那我等你回来。 季邈:“嗯。” 陈琅想了想,继续在他手心写字:你为什么要养那只猫? 季邈看起来明明就是不太喜欢猫的样子。 他的问题让季邈恍惚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对他说:“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只猫,刚好捡到它,所以想养就养了。” 陈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手摊开放进他的掌心里,任他把玩。 不出几日,季邈安排好朝中之事代管,便携人前往廖川。 顾潮生为其中代管一部分,他走那天顾潮生上门拜访,管家依季邈的吩咐将一些文书和信件交给他,顾潮生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对他道:“老先生能否通融,让我......见见我一位故人。” 日光西斜,陈琅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正想回屋去睡上一觉,忽然被一片阴影给遮住了。 他眯开一条眼睛,等那阵五彩斑斓的黑从眼前散去,顾潮生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是我。” 陈琅揉揉眼睛。 “别揉了,不要在日光下面看书,眼睛是不是难受得紧?” 陈琅拿开胸前的话本,见他手拿一堆文书和信件,跟条直棍似的杵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朝自己伸出手。 借着他的手坐起来,不知道这人站在这里干嘛,于是陈琅打出手势问他:你找季邈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是找他的,”顾潮生低语:“就是想来看看你而已,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陈琅慢吞吞把脚塞进鞋子里,回他:好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已经勉强可以直立一会儿,能自己把自己挪到轮椅上面,这证明小江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顾潮生想伸手扶他,被他拒绝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顾潮生原地站了会儿,“你要去哪儿,我推你去吧。” 陈琅皱皱眉:我要回卧房去午睡。 他自认为普通人到这里就会止步了,哪曾想顾潮生竟会真的答应下来要推他回卧房。中途他数次拒绝,顾潮生也没反应,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都揣进怀里,推着他缓缓离开。 陈琅的房间里有季邈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得出这里有两个人在同住,顾潮生止步于门外,忽然低声道:“沈砚如。” 陈琅:“......” “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这次来见你,主要是因为他离开了京城。” “我不知道别人在你面前是怎么说的,我也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虑,但是多的东西我不能再对你说,只能在这里提醒你,别相信沈援峰,每次回侯府的时候都要小心,他并非你的亲生父亲,而你的世子袭位,也是因他而失。至于季邈,你更不能信他......” 陈琅猛的抬头看他。 顾潮生低垂着眼睛,似乎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但是探出去停在了半空,又有些无力的收了回来,“毕竟对你来说,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好人。” ‘你呢?’陈琅向他做出这样的口型。 那你呢? 顾潮生沉默片刻,渐渐别开与他对视的视线,伸出手指隔空描绘了一下他的脸,忽然道:“你在宫里疗伤的那些天里,难道就没有发现过,你的脸与陛下的轮廓,生得有几分相似么?” 陈琅被一个晴天霹雳。 顾潮生继续替他将轮椅推进房间里去:“季邈这一趟离开,不一定能回得来。这些事你不要让他们看出来,只需要维持现状,然后,再等等......” 为什么季邈回不来?陈琅忙回头拽住他的袖子。 顾潮生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更是闭了闭眼:“你担心他?” “......” 顾潮生伸手,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从袖子上拨开:“抱歉,我得离开了。你还需要在这里,再等上一段时间。”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叮~任务进度+17%,当前任务进度为:50%,宿主真棒,看来您已经达成一半成就了呢~】 陈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爱打哑谜,一问原因却又喜欢当个锯嘴葫芦?】 8485:【那当然了,什么都告诉你那有什么意思,有些事情得让你自己去猜去摸索才叫有趣是不是?】 陈琅:【谢谢,这种大型真人解谜游戏,剧情丰满,造景一流,每个人物都各有特色,故事互相牵连,体验感十足,有特色又有细节,我很喜欢,给予五星好评。】 8485:【。】 倒也不必这么阴阳怪气。 如果说原主沈砚如这具身体确实生得和苏宝胤有几分相像的话,那他可能猜到苏宝胤会这么针对他的原因了,但是顾潮生说季邈回不来又是什么情况?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陷置于危险之中,陈琅不太相信顾潮生的话,但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踏实。 京城抵达廖川的路程有好几天,季邈那边传回府中的书信一直没什么大问题,流民被控制了,准备组织官兵围剿山匪,但因山匪团体庞大,占据了很多地方,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以至于他们还需要制定密切的计划来逐一击破山匪的防线,本来预定半个月后的归期又往后推迟了些许。 再然后,没过多少天,书信中断了。从廖川秘密传回来的急报,说季邈在一次围剿山匪的途中忽然失踪。 彼时陈琅当机立断,让小江带他去廖川,小江对此很不赞同,几乎要敲醒他,说那里流寇土匪那么多,他这时候凑上去是要去送人头吗? 然而陈琅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坚持要去,无奈小江拗不过他,只能匆匆安排一辆马车,瞒着管家和所有人要带着他去廖川。 然而上马车之前陈琅却反手打晕了小江,把他蒙住头脸拖进府中的角落里放着,反正他醒来之后会自己挣脱开的,然后自己雇了一个车夫,让人带他去廖川。 小江说得没错,他这次出门,目的就是要去浅送一个人头。 所以他就不带着小江这个倒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