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家的幼崽们》 第1章 第一只幼崽 晚上八点半,长野县相泽综合医院内。 某间病房外,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官从半掩的房门细缝看着病床上不言不语的男孩,而后与身旁的同事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这孩子,像这样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都有一两天了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声音中难掩忧愁与关心。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空荡荡的病房内,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黑发男孩穿着宽大的病服,双手抱膝蜷缩起身子安静地坐在病床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黯淡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长的同事同样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到了房间内孩童般小声道:“毕竟是亲身经历,说不定还是亲眼目睹了那种的事情,就算失去了相关的记忆,估计脑海中也残留有一些东西吧……而且还是个小孩子呢,唉。 希望那位小林小姐是真的愿意收养他吧。如果能离开这里,搬到东京那边居住的话,换成新的环境,时间久了说不定就能彻底忘记,恢复正常了。” 年轻的警官嘟囔着,几分半信半疑:“我记得那位小林小姐上的资料上显示她今年也才24岁吧?还在检察厅工作,一个人生活……像这样的人士,折木前辈,你说她真的会愿意收养这孩子么?” 折木武微微探头看了一眼病房里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男孩,脸上显露出几分无奈,道:“现在也只能希望那位小林小姐是个好心人了……这孩子如今父母双亡,又患上了失语症,他们家剩下的亲戚除了那位小林小姐就剩下还留在长野的另一家了。可是那家人……” 他摇摇头,似是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又轻声叹了口气:“而且医生也说,最好能给这孩子换一个新的环境,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三天前,长野县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杀.人案件——凶手闯入居民家中连杀两人,手段残忍,只留下了当日恰巧不在家中的长子和躲在衣柜里的幼子逃过一劫,而幼子就是如今这间病房内的诸伏景光。 长子诸伏高明不过十六岁,而诸伏景光更是还差一个月才满八岁,现在还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因此警方也只能联络他们的亲戚进行收养。 诸伏一家人丁不多,算来算去只有两户条件勉强能符合且原因收养的亲戚,在长野的那家与诸伏家关系一般,又有些迷信,只愿意收养诸伏高明到成年。* 好在诸伏家远在东京还有一位远房亲戚,他们今天下午刚刚联络上对方,是一位年轻的独居女性。对方也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们稍微讲解了一些情况后,便答应说今天晚上就能赶过来。 年轻警官欲言又止,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目光余光却突然看见两个年轻的女性一前一后向他们迎面走了过来,便马上闭上了嘴巴,面上也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走在前面是位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轻女性,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笔直西装裤,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细框眼镜,眼镜后是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长相温柔又英气。 跟在她后面的女孩看上去则只有十八、九岁左右,金发扎成了双马尾,身上穿了件像是女仆装又像洋装的裙子,显得青春又活泼。 正装打扮的女性目光在他们身上轻盈转了一圈,而后在折木武面前站定,伸出右手:“您好,请问两位是折木武警官和藤田拓树警官么?我是小林真纪真,是诸伏景光的表姐。那孩子就在这里么?” 近距离靠近后,两位警官更能明显发现她身上的衣着干净地甚至没有一丝褶痕,完全一副精英模样。不过或许是发型和长相的缘故——修剪整齐的齐刘海和低垂在背后的麻花辫,搭配上橘粉的发色以及精致温和的长相,很大程度上削减了她身上过于一丝不苟的干练气质,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身后的女孩也跟着弯腰,大幅度 鞠了个躬,声音清脆活泼:“警官你们好,我是小林桑的女仆,我叫托尔!” 折木和藤田惊讶地看了一眼托尔:“小林小姐,还有托尔小姐你们好。” “是的,”折木伸出手与名为小林真纪真的女性握手,一触即分,而后侧过身体露出病房外半开着的门,“那孩子这几天都住在这里。”他说。 门后,长相精致的男孩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即使他们刚刚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他看上去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小林真纪真眉头轻微皱起:“他这是怎么了?” 折木警官将门关上,表情带了些肃穆:“抱歉,小林小姐,还有一些事因为当时并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说,还请你稍微见谅。” 小林真纪真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这个孩子当时父母出事时就在家里现场,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是一个人躲在家中的衣柜里的,我们猜测他可能亲眼目睹了诸伏夫妻遇害的全过程。 医生说有可能是因为刺激太严重,他患上了轻微的失语症和失忆症,遗忘了与那场凶案有关的全部记忆。同时由于他现在的年龄太小,还不满八岁,并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所以我们这边只能联系上你了。”折木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缓缓道来。 真纪真眨了下眼睛:“那凶手呢?有抓到吗?” 折木武摇摇头:“凶手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诸伏夫妇被发现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因此我们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凶手,这也是我们希望把这个孩子送远离长野的原因之一——他在失忆前说不定有看到凶手的样貌,我们也担心凶手会因此再次找上他。” 他看向小林真纪真,表情严肃认真:“那么,小林小姐,请问你真的还愿意收养他么?” “让我先去看看他吧。”小林真纪真表情平静地轻声说。她的嗓音就像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清澈,却带着股坚定不容拒绝的意味,“请您放心吧,我这次过来,是已经做好了收养景光的打算的。他会是我的家人。” “托尔,麻烦你在外面稍微等我一会,可以么?”她侧过头询问身后。 “好的,小林你放心,我会在外面乖乖等你的!”托尔眼睛亮闪闪地点了点头。 折木武沉默一瞬,而后推开了门。 小林真纪真走向了诸伏景光。 有着灰蓝色猫瞳的男孩依旧呆呆地看着前方,对她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 真纪真在床边弯下腰,和他无声地对视了许久,然后忽而对他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轻柔微笑。 “你可以抱我一下么?”她说。 诸伏景光的身体没动,他慢半拍似的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将目光微微地移到了她的身上。他的动作变化很是微小,在真纪真的眼中却相当明显。她能明显看出他脸上的犹豫和困惑。 真纪真向他伸出了手,牵起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圆小,手指柔软圆润,手背后还有小小的圆涡,掌心带着孩子特有的热度。 “抱抱我吧,景光。”她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微笑不变,语气平静,语调轻缓,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诸伏景光盯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视,却依旧没有动作。真纪真也没有再说话,同样依旧保持着动作和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两个人就像在比赛玩什么“不准动”的游戏一样,沉默的如出一辙。 又过了一段时间,仿佛从真纪真的眼神和她刚刚与他牵手的动作中得到了一些讯息,诸伏景光终于有了新的动作——他先是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而后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向真纪真靠了过去,向她慢慢伸出双手。由于维系之前的动作太久没有动过,动作里还透着些僵硬。 “谢谢你,景光。” 像拥抱一朵花、一只淋湿的小鸟一样,真纪真与他拥抱在一起,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眉梢眼角中都透着笑意。 诸伏景光的拥抱是带着温热的。 真纪真紧紧拥抱着他,聆听着幼小的孩童一下一下砰砰跳动着的心跳,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软。 怀中的男孩身体从僵硬慢慢软化,感受到胸口的布料被洇湿,她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诸伏景光的头发。 还不到八岁的男孩的头发浓黑细密,还有些扎手,真纪真感觉自己像是在摸一只柔软的小刺猬。等到他终于停止哭泣,真纪真也没有松开这个怀抱,而是轻声开口说:“我是小林真纪真,或许可以算是你的姐姐。以后你可以叫我小林,或者真纪真。那么,景光你愿意在之后和我生活在一起,和我成为家人么?”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年幼的诸伏景光却奇异地感受到了其中的郑重。 真纪真的怀抱宽阔又温暖,她的身上带着淡淡轻盈的香味,像是阳光照在青草地上。这个怀抱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但是却同样让人觉得安心又可靠。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诸伏景光却忽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爸爸妈妈。 哥哥告诉他“爸爸妈妈都死去了”,遗失了部分记忆的八岁男孩却并不太能理解这句话里的含义。他只能茫然地看着父母躺在狭小的黑色大盒子里,身边各种人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他失去了家人,以后还要离开这里、和哥哥分开;看到所有人都对着他流露出忧愁而悲伤的表情、同情怜悯的眼神,以及一声声的叹息,就连哥哥也在背着他悄悄地哭泣。 他还无法完全理解死亡的意义,却本能地害怕和讨厌它所带来的这些变化。 可是刚刚,在与真纪真的对视中,透过那双薄薄的眼镜,在那双澄澈的金色眼睛里,他没有看见丝毫的愁绪,而只感受到了一片包容的,温暖的平静。 ——像是夏天他坐在屋子里安静看着天空慢慢聚散的云;他牵着妈妈的手去迎接回家的哥哥;冬天他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围在一起吃寿喜锅;就像是几天之前,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还在身边的时候的那种平静。 于是他很轻很轻地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感受到他的回应,真纪真再度笑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笑容轻浅,这次的笑容多出了几分真挚和亲昵,让她显得更加真实生动起来。 “乖孩子……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家人了。”她说。 第2章 第二只幼崽 或许是因为积累的情绪由哭泣发泄了出来的缘故,哭完没过多久,诸伏景光便靠在真纪真的怀里睡着了,他的一只手还在无意识地紧拽着她的衬衫衣角。 拉扯半天也不能顺利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把衣服拽出来,真纪真只好抱着他走了出去。 “小林……”看见她出来,托尔眼睛一亮便一步走到了她面前,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才慢半拍似的看见她怀里的诸伏景光,惊讶道:“咦,这个就是……” 真纪真点了点头。她一只手抱着怀中的诸伏景光,一只手食指竖起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他睡着了。” “哦哦,好的!”托尔睁大了眼睛,连忙压低了声音。 “睡着了?”折木警官望着诸伏景光,笑容带了点欣慰地说:“没想到他居然会和小林小姐你这么亲近。看来你们很有缘分呢。” 藤田警官同样点头,新奇地看着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孩子这几天这么早就睡着的。” 真纪真微微一笑:“嗯,我也觉得我和景光很有缘分。折木警官应该也可以放心一些了吧?” 迎着折木警官惊讶的神情,真纪真的眼神澄澈地仿佛能看清一切:“折木警官应该和诸伏一家的关系很好吧?今天还专门地守在了这里。” 一般来说,折木武作为警官,是大可不必为了诸伏景光做到这种程度的——守在医院里直到真纪真赶来。日本警察下班的时间一般是下午五点多,这并不是属于“警官”的义务。 “是的,诸伏夫人曾经是带我入职的前辈,她帮过我很多,我当时很想报答回去,可惜她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选择了离职……” 折木武沉默一瞬,坦然回答她:“在这件凶杀案里看见她的照片后,我才确定原来被害人就是她。所以,我想要稍微为她的孩子做些什么。藤田是我的徒弟,听到这件事之后也硬跟着我一起赶了过来。” “小林小姐你要现在就带着这孩子回去么?” 真纪真摇头:“不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打算明天再带他回东京。”顿了顿,她问,“折木警官,景光是还有个哥哥么?那么他人呢?” 真纪真与诸伏一家并不熟悉,可她刚刚有听到诸伏景光在睡梦里喊到“哥哥”。 “啊,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做高明。”藤田警官积极回答,“那孩子每天都会过来,但是好像是因为收养他的平井一家晚上有宵禁的缘故,晚上7点就要回去了。” 折木警官默默补充道:“而且平井一家由于家境的缘故,只愿意收养一个孩子。医生同样建议景光最好能换一个环境生活,说不定会更快地改善他的失语症。” “原来是这样啊。”真纪真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小林小姐你们打算留下的话,有安排好住的地方吗?”藤田阳介脸颊微红地看着她,“这附近的旅馆还是挺多的,但是价格还有卫生安全水平都不太一样……” 折木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对这位小林小姐有了这样的心思。可惜了……这家伙的初恋恐怕就要这么夭折了。 果然,真纪真只是笑了笑,便拒绝了他的潜台词:“没关系的,我和托尔今晚可以陪景光一起住在医院里,毕竟只是简单的住一晚,医院也很安全。” “啊……也是呢,医院、医院的话,的确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听到真纪真的拒绝,藤田阳介心中微微失落,打起笑容应道。 “诶诶?意思是我和小林睡在一、一张床上么?和小林抱着睡觉?”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托尔的脸忽然红了一片,害羞地声音都提高了一度,想到诸伏景光还在睡梦中方才把声音重新压低了下来,双手捧着脸颊结巴道:“这个这个真的可以吗~ !” “托尔是不愿意么?”真纪真假装出惊讶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毕竟三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确会显得太过拥挤了……不然的话还是——” “不是不是的——!”托尔慌忙打断了她的话,两只手握住了真纪真的胳膊诚恳地解释:“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最喜欢小林了!” “我知道了。”真纪真笑眯眯地摸了摸超好逗的龙女仆的头,“那么,晚上就一起睡吧。” 托尔兴奋地右手高举握手:“好!” 结果睡觉的时候,还是诸伏景光安静沉睡在真纪真和托尔两个人中间的怀里。托尔悄悄叹了一口气。 诸伏景光睡得很沉,托尔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诸伏景光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原本是有些想要泄愤,结果戳完不自觉愣了一下,眼睛睁大,声音惊奇地开口:“原来人类幼崽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好弱小好柔软……感觉跟一片云没什么区别。 “是啊,这就是人类的小孩子的模样,又弱小又脆弱。”真纪真闭上眼睛轻声说,“和龙的幼崽的区别应该还是很大的吧?” “是的。”托尔说,“龙的话,即使是幼崽的话也很有活力哦,即使只有一万岁也很精通恶作剧了,会经常精力旺盛地到处和其他龙一起玩闹呢 虽然变成人的话和人类的幼崽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是是不会有人类那样脆弱的……当然小林和其他的人类都不一样!”她急忙补充道。 真纪真轻笑:“毕竟人类和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物种嘛。”最简单的一点不同就是,人类的年龄和龙相比,简直和人类见蜉蝣没什么区别。 “……那个,小林,你为什么,会想要养这个人类的幼崽呢?明明他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吧?” 也许是夜晚的氛围太过宁静,托尔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明明之前她们两个一起生活地也很好啊。 “这个啊……或许是因为孤独吧。”真纪真没有睁开眼睛,认真地回答她:“我的话,在这个世界其实不存在什么关系平等的朋友或者家人的哦?虽然之前一个人生活也能过得很好,但是时间久了,也是会觉得孤独的。毕竟人类的本质,还是一种群居动物嘛。” “所以我在一个多星期以前,在我生日的当天有许过一个愿望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获得很多的,真正的爱……就像家人一样温暖的关系。” 所以,无论是在一个星期前遇到龙(托尔),还是在今天忽然接到领养电话这种事,真纪真都亳不怀疑地快速接受了——这一看就是她的愿望实现了嘛。 “诶?小林你的家人……”第一次听到真纪真这个回答的托尔不禁愣住,生怕戳到她的伤疤般蹩脚地转移了话题:“那,这个孩子就是小林你想要的家人么?” 然后又忍不住小声又坚定地说:“没关系的,其实、其实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小林哦!全世界所有的人类里最最喜欢小林了!” “嗯,我知道。”真纪真笑了起来,“所以托尔和景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家人。我也很喜欢托尔。” 她睁开眼睛,一只手握住托尔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表情真诚笑容明亮。 “我知道了!我以后也会把小林和他一起当做家人来看待的!”托尔感动地两眼汪汪,握拳坚定道。 惹得真纪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一头好哄的龙啊。 ——严格来说,并非是亲人全部过世了这种听上去悲惨的故事……其实是因为真纪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她在这个世界上才没有任何的家人。 真纪真是在七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普通的漫展,她心血来潮出了个cs——齐刘海,金 色眼睛,橘粉色的中长发在背后扎起,耳前两缕发丝垂在肩头;穿着件打了个长领结的白衬衫以及笔直的西装裤,手里捏了副金属窄框眼镜,中长款的风衣披在手臂上。 当天的漫展路过她的人里有三分之二猜她cs的是玛奇玛,三分之一猜是小林;然后在她戴上眼镜后变成了三分之二的人猜小林。 当天她更是靠着那副装备跟无数个托尔康娜、以及电次帕瓦拍了无数张合照。 结果变故忽然发生了——就在她走出漫展的那一刻,只是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她的身上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头上原本戴着的假发忽然就变成了真发;眼睛里的金色美瞳也无论如何都再也取不下来;就连身高都莫名其妙地略微缩短了一截,周围来往的人群的头发也是五彩斑斓的。唯一的庆幸就是她的视力依旧十分良好,手上的眼镜仍是副平光眼镜。 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她是真的穿越了。 好在穿越之后她原本的家的位置倒是没变,她的适应能力也还算不错,因此很快就在这个世界正常生活了下来。 大概是“cs穿”的某些副作用,她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父母”,她也遗失了部分与穿越前有关的记忆,而她现在的名字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コバヤシ マキマ。 于是在思考过后,她的名字便变成了小林真纪真——某种莫名其妙地预感告诉她,如果把“真纪真”写成相同读音的“玛奇玛”的话,她的身上或许会发生某些现在的她所不愿意见到的变化。 其实穿越之后的生活也很平淡无奇,她按部就班地重新读完了高三和大学,然后在毕业后听从师长的建议平淡地去考了国家I类公务员考试,顺利入职到了现在的岗位,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社畜。 或许是由于她穿越前虽然只有一身装扮但是却同时cs了两个角色的缘故,她的性格里也“被迫”融合了部分那两位角色的思维,好在融合的并不算特别多,得以让她最后保持住以自己的思维作为最终的主导。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后遗症的——比如像现在这样对于“平等的家人关系”的渴望,还有对于“女仆”的喜爱,大概也是融合了小林和玛奇玛的思维所导致的结果,不过她本人对此也不怎么抗拒罢了。 “好了,托尔,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办新的手续……记得不要在普通人类面前暴露自己是龙哦。”真纪真拉回思绪,小声说。 “我知道的,因为如果被人类知道了,他们就会想办法利用我的喜好或者弱点来把我抓起来研究……那些人类就是这样卑鄙无耻,我才不要让小林被抓呢!”托尔同样小声道,听上去相当真情实感。 真纪真张了张嘴,有些无言道:“……托尔,平时少看点肥皂剧吧。那里面演的大部分都是假的哦。” “咦,怎么会这样?”托尔大受打击。 “……那,以后我还可以在家里把角和尾巴变出来么?” “嗯……可以哦,但是要保证景光不会被吓到。” “好,小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他吓到的……” 第3章 第三只幼崽 ——诸伏景光是真的很乖。 得益于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真纪真是在早上七点半准时醒来的。诸伏景光还睡得正熟,真纪真便带着托尔一起下楼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站在门口睁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四望,看见她便“蹬蹬蹬”地快速跑了过来,紧张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他说不出话,但是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灰蓝色大眼睛望着她,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得就像是灰蓝色的溪流海洋,所有情绪都明亮地流淌在里面。 他在害怕她消失。 看上去就像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 巧的是,真纪真恰巧很喜欢狗。 于是真纪真一只手拉起他的手和他十指扣紧往房间内走去,一边微微低下头认真和他解释:“等久了么?抱歉,刚刚我和托尔下楼买早餐去了,回来的路上顺便办了下出院手续,下次我会记得在出门前留下信息的。” 被她牵着手的诸伏景光摇了摇头,嘴角弯起,向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乖巧的笑容。 早上醒来后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他还以为她是不见了。 诸伏景光本来是打算自己出门找她的,只是走出病房的大门,看着周围陌生的医院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走——在医院的这几天他都一个人呆在了房间内,对于周围的环境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下子他又不太敢出去了——爸爸以前说过,出门的时候如果走到了不认识的陌生地点要站在原地,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会把自己弄丢的。 于是想了想,诸伏景光便决定站在附近门口乖乖等她,就算周围有路过的医生和护士叔叔阿姨围过来问他是不是在找人,他也只是抿着唇,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摇摇头不做声。 一直等到真纪真回来和他牵手,诸伏景光的心才又安定了一些,然后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昨天好像在她的怀里哭睡着了。 诸伏景光有点害羞,又有点懊恼:他都已经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昨天晚上不应该还随便哭的。只是昨天她的怀抱让她想起了爸爸妈妈,他才一时间没忍住…… 听到真纪真的话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好奇的目光又投向了托尔。 这个大姐姐也是和真纪真一样,是他的亲人么? ——从昨天晚上起,虽然还说不出话,但是诸伏景光已经在心里悄悄地叫她“真纪真”了……“真纪真”的发音和“妈妈”很像,他更喜欢这么叫。 托尔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眸弯弯笑容灿烂地开口:“你好,我是小林托尔,是和小林住在一起的女仆!” 真纪真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温声和他介绍:“这是托尔,目前和我住在一起,以后你也可以把她当做家人,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也都可以找托尔。” 托尔自信又骄傲地点头:“嗯嗯,小林说得没错,我可是最厉害的女仆!” 诸伏景光于是又很乖的点了点头,看着托尔的眼神带着似懂非懂的懵懂信任和崇拜——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以前只在电视上有看到“女仆”,她们都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和托尔完全不一样。 托尔被他的眼神看得相当得意:没错,她就是这么厉害!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真纪真一手牵着诸伏景光,一手牵着托尔离开了医院。 本来真纪真有想过让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道个别再走,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近每天都会准时赶过来陪伴诸伏景光的诸伏高明今天却一直没有出现,真纪真也只好作罢。 直到坐到前往东京的新干线上,看着诸伏景光的眼里依旧抑制不住的失落和不解,真纪真想了想,安慰他:“没关系,我把名片留在医院里了,等到他看见,以后说不定会打过来的。 ” 其实真纪真也差不多明白诸伏高明没有过来的原因了……大概是害怕如果见了他,诸伏景光会舍不得离开,但是离开长野对现在的景光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才选择了不露面。 只是这些原因就没必要再和景光说了。等到以后,自然还会有他们再次相见的机会。 听到她的话,诸伏景光眼睛这才亮了起来,乖巧地向她点了点头。 安慰完诸伏景光,真纪真又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她另一边的托尔。 “托尔,是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么?”真纪真问道。 自从坐上新干线后,她看上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昨天晚上赶过来的时候,由于时间比较匆忙,真纪真是乘坐在托尔的背上一路飞过来的。由于施加了“认知障碍”,其他人并不会注意到她们,不过今天要带上诸伏景光,显然就不能再那么飞回去了。 “啊,没什么!”托尔仿佛刚回过神般朝她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这里让我有点想到了法夫纳的洞穴……法夫纳以前有段时间很喜欢把洞窟建造在地下储存宝藏,直到后来被人类发现闯进去打斗的时候被打塌了,他才不那么放了。” “法夫纳是你的朋友么?”真纪真面露好奇。 “嗯!”托尔点头,“法夫纳是守护宝藏的诅咒之龙,不过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 诸伏景光也逐渐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同样好奇地看向托尔: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托尔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不过人类也很厉害,能够建造这么神奇的车……” “啊——!” 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突兀地从前方车厢透过重重人群传来,同时也打断了托尔的话。 托尔一愣:“小林,是发生什么事了么?还是说这是人类的特别表演活动么?” “不,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并没有像这样的特别活动。” 真纪真眉头皱起,看向前方的车厢方位。此时距离那边更近的乘客们也已经被那边的动静吸引着起身走了过去。 接着人群便是一片哗然之声,掺杂着几声惊叫和两三道强硬冷漠的中年男性的声音:“都不准动,都给我回去坐好!” 那两道声音过后,拥堵在车厢过道处的人群便当真退了回来,过程中还伴随有人群里压抑着响起的低声哭泣的声音。 真纪真用手牵起被人群带动得地变得惊惶不安,就连身体都在轻轻颤抖的诸伏景光的手,轻声安抚他:“别怕,会没事的。” 她声音不大,诸伏景光却听得分明。热度从她的手中传递了过来,像是获得了某种力量,诸伏景光很快就在她镇定自若的表现下奇异的沉静了下来。 托尔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惊奇开口:“小林,他们手上拿的是枪么?” “嗯,我也看到了,没错,是枪……看来我们是遇到劫持案了。”真纪真冷静道。 人群逐渐回归座位后,可以明显看到车厢过道处站了两个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手里拿着枪的高大男人,其中一个人的枪口还抵在了乘警的脑后。 没过一会,从她们这节车厢内的广播里传来一个磕磕绊绊的声音:“各位乘客请、坐好在自己的车厢座位内,不,不要随便走动,请不要大声惊叫,注意……” 接着便是一阵推搡声,又过了不久那道声音换成了一个冰冷的粗犷男声:“所有人都注意,这不是演习,都不准给我乱动,我们在车厢内安装的有炸.弹,一旦有人胆敢反抗,我们会立刻送他上地狱!” 真纪真听着广播,微微低下头和诸伏景光对视:“景光愿意相信我么?” 诸伏景光昂起头和她对视,呼 吸又变得急促,眼中充满了紧张、不安和害怕。 这个时候又有些像一只受惊的猫了。 真纪真分神无边际地想着,然后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林,需要我帮忙解决他们么?”托尔同样毫无紧张感的望着她,金橘红色的眼睛微微变成了兽类的竖瞳,里面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作为一头货真价实还精通魔法的龙,她很难对于这样的场景感到害怕。 “再等一会。”真纪真没直接拒绝她,而是轻声开口:“直接动手的话会变得很显眼,虽然我知道你可以办得到,但是还是最好不要这么做,而且他们还安装有炸.弹。” 她又低头朝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平静镇定,毫无紧张的笑容:“相信我吧,不会出事的……景光,我向你保证,我们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整节车厢内都变得有些闹哄哄的,周围还有许多隐隐约约的哭声。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真纪真和托尔的放松姿态显得极为不同。被她们的氛围所感染,诸伏景光怔怔地望着她们,忽然真的莫名其妙觉得安心了许多。 他眨巴眨巴几下眼睛,对真纪真和托尔点了点头。 真纪真同样对着他笑了起来,心里的负面情绪也被她暂时压了下去,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老实说,她刚刚心里有些恼火。 还没回到东京,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这种事……还好景光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惊吓。 真纪真闭了闭眼睛,感受着从眼睛处传来的微微灼热感,将某种想要支配的想法从心底按了下去。 第4章 第四只幼崽 “你们、你们想要什么?钱吗?”有乘客惊慌失措地看着两个一身黑衣、蒙上半个面容的劫匪,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声音颤抖:“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我可以联系我家里人送钱过来!” 两个持枪的男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蔑视般嗤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大阪腔:“只要你们不做什么小动作想要反抗,我们不会要你的命!我们要的是释放石田和哉议员!” 他的眉毛拧起,带着怒火般叫了起来:“让松岛亲自释放石田!要不是那个虚伪的家伙,石田根本不会出任何事!” “够了,西村,冷静点!”他身边另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拽了拽他的胳膊喝声道。 被唤作西村的男人喘了口粗气,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他口中的松岛指的是松岛淳,他和石田和哉原本都是参议会议员,两人分属不同党系。两年前正是由松岛淳指出石田和哉与日本黑.道组织暗中勾结违法乱纪,将其拉下马。 刚刚稍微安静下来的车厢因为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又变得沸腾了些许。 周围人声噪噪切切乱作一团,令真纪真皱紧了眉头。 她其实很不喜欢过于喧闹的环境——就像现在这样的。 今天并非是什么节假日或者休息日,这节车厢内的入座率也大约只有百分之六七十。但即使是这样,现在的环境对于她来说依旧有些吵闹了。 前两座的老人心律不齐正在着急吃药;后座的年轻女人怀里的婴儿正在不断的哭泣;邻座的青年正在慌里慌张的和人求助……这些声音不断地涌入真纪真的耳朵,也让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差。 好在她身边还坐着托尔和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在她刚刚的安慰下变得很镇静,托尔或许是对她的心情有所察觉,如今也变得安静下来,他们两个的存在极大地帮她缓解了心情。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将一些糟糕的思绪沉入脑海深处,轻声说:“景光,抬头,往前看。” 诸伏景光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目光正迎上了那个身材瘦削,手中持枪的男人。 他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身体抖了一下,将眼神移开,转而委屈又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托尔同样看了过去。穿着黑色外套、戴黑色口罩和黑色棒球帽的男人紧绷着眼神,双手拿着枪,几乎是有些紧张地来回看向车厢内。大概是有头发扫到脖子,站在稍左边的男人抬起一只手,不太自然地抓了抓发尾。 她又将目光疑惑地挪了回来:“怎么了,小林?” 真纪真握了握诸伏景光的手聊做安慰,问他们:“你们知道他们这是什么装扮么?” 诸伏景光和托尔齐刷刷地摇了摇头,动作整齐划一,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迷茫。 他们在车厢内的距离靠后,离那两个持枪的劫匪更远一些,因此真纪真也不担心他们会听见。她开口道:“仔细看,他们的黑色外套外一共有四个口袋,长发披肩散开,手里拿的枪的型号看上去很像是柯尔.特M1911A1。” 想到她面前的这两个一个是条对人类世界不怎么了解的龙,另一个则还是个八岁不到的孩子,真纪真讲解:“柯尔.特M1191是一款型号很老的手.枪了。A1也是从大约1926年就被投入使用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不过依旧很好用。 在日本的国内,除却各种雇佣兵,黑.道成员内使用这种枪最出名的组织其中一个叫上杉组,这个组织定下的规矩之一便是手下配备的枪支里必须有一支柯尔.特M1911A1。 巧的是,上杉组的成员最常穿的外套也都是四个口袋的,组内成员也大多是发长过肩——上杉组是过去十多年内活跃在日本和其他各地的一个黑.道组织,势力深 厚,他们又和日本政界的一些议员有很深的一些关系,联系最紧密、关系最深的就是参议会议员石田和哉。因此他们一直行事乖张,直到两年前石田倒台,警方开始彻查石田,一直到半年前上杉组才被彻底清除,余下少许残部大多逃到了国外或是在大阪那边。 很多人都知道,上杉组的首领崇尚老式做派,性格怪异,组内成员大多留有长发,且身上纹有不死鸟,手腕处纹樱花纹。” “你们再看他们的手腕——注意到了么,他们两个在有意无意地把手腕的地方露出来。”真纪真的语气带笑,声音轻缓,“他们的手腕是不是都有一个五瓣花朵的纹身?那就是樱花。这样看的话,是不是觉得他们看上去很像是上杉组的残党?” 托尔小鸡啄米般点头,又忽然停顿了下,犹疑着问她:“可是小林你这么说的话,难道他们不是么?” 诸伏景光听得入神,甚至忘记了害怕,灰蓝色的眼睛会说话一样看着真纪真。 真纪真唇角微微勾起,望着面前一大一小两双看上去又像在茫然又像若有所思的两双眼睛,摇头否定:“他们当然不是。” “大多数人都知道上杉组的成员手腕处纹有樱花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那些花纹其实不是樱花而是梨花——梨花纹很少有缺口,它的中间裂口整齐简单,而樱花纹的花瓣中间缺口却是分部不齐的。但是由于梨花与樱花的长相相似,樱花在日本内的含义也更加深刻,因此就连上杉组的大部分底部成员都认为他们纹的是樱花纹。 不过由于当初上杉组倒下后,有很多地区都有人假借上杉组残部的名义闹事,因此警方也没有将这件事公布出来,好以此区分闹事者究竟是上杉组成员还是普通黑/帮、混混。” 真纪真用手掌支起头,定下定论:“所以说,虽然还不确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应该都是一些想要假借上杉组的名义闹事的家伙,而非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这趟新干线的旅程真正出事的可能性并不大。” 诸伏景光在身边,真纪真便没把另一个推断原因说出口——事实上除了手腕纹身之外,她区分这两个人与上杉组成员的区别的方法还依靠的是另一个——这两人望着车厢内的普通人的眼中没有杀意,他们的手上是还没有沾染上血腥的。 仅仅在这一点上,他们就和上杉组的明显区分了开来。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想做什么……”真纪真疑惑道。闹了这么大一圈子,总不可能真是想要给松岛议员找麻烦吧? 她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便看见两双同样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她,托尔还忍不住拍起手欢呼,发出了惊叹:“小林懂的好多,好厉害啊!” 诸伏景光跟着用力点了点头,脸颊都被车厢内的暖气薰得微红。 引得座位两边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声音吸引投了过来,托尔才忽然不好意思般收起了手。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咽下了心里的另一个猜测。 既然“上杉组”的人是假冒的,那枪和炸弹呢?到现在还没有人见到炸弹在哪里……又或者它真的存在么? “爸爸、爸爸你没事吧?爸——怎么会这样!”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爸爸……呜呜呜,爸、爸爸……” 前方的位置传来几声不加抑制的悲痛惊呼,思绪被骤然打断,真纪真拧眉望去,而后伸手捂住了诸伏景光的眼睛,小声说:“景光,闭上眼睛,别看。” 距离真纪真他们位置前方的不远处座位,一名年轻靓丽的女郎、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少妇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围着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情惊愕地发出了一声声的悲泣。 那名被他们围在中 间的中年男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灰暗,嘴唇紫黑,看上去已经没了呼吸。 真纪真缓缓眨了下眼睛,忽然对自己的判断稍微有点不自信了起来。 嗯……她们这趟新干线,真的还能顺利到东京么? 第5章 第五只幼崽 “怎么回事,哭什么哭!”之前被另一人唤做“西村”的男人手中握着枪警惕地一步步上前,将枪口的方向左右来回对向人群,厉声呵斥:“不想要命了么,刚才都说了不准围在一起!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 他又扭头呼唤另一个同伴:“喂,志麻,快点把他们喊过来一个,这边出事了!” 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岁、正年轻靓丽的女郎闻言“唰”地扭过头,脸上仍沾着两道泪痕,她喊道:“可是我爸爸已经死了!”她扭头看向旁边年轻少妇,目光恨恨,“你说,是不是你害了我爸爸!” “小爱!?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老爷他明明是突发心梗!”月江优纪抹了把眼泪,愕然地看向继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说。 “姐姐……”月江翔太看了看继母又看了看姐姐,而后不知所措地看着月江爱理。 月江爱理拉过弟弟后退半步,与继母划分开来,冷笑一声:“少来了,我看说不定就是你刚刚动了什么手脚,好借这个机会用来争夺财产……说不定是你听到了之前爸爸立下的遗嘱不和你心意……” “你胡说,什么遗嘱,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月江优纪气愤喊道,“小爱,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在这种事上面污蔑我……” “啊,我认得他们!那位好像是青叶会社的社长月江宏明!他们应该是月江社长前妻的孩子和他的现任妻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乘坐新干线出现在这里……” 车厢内当中有人认出了月江爱理他们,发出来一小声惊呼,而后便骤然引起了人群的新一番讨论。 前方吵吵嚷嚷闹成了一片,人类天□□好吃瓜的特质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眼看着这场突发意外事件看上去有可能像是涉及了什么豪门秘辛,车厢内的其他人都似有若无地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就连西村都像是被吸引了一样,不再呵斥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不过这一切都和真纪真他们没什么关系——她快速往月江爱理投去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担忧地看向诸伏景光。 真纪真的动作很快,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便被真纪真捂住了眼睛。她的掌心干燥而温热,他在她手心里不安地眨了几下眼睛,睫毛在她手心里一下下不断快速地划过,身体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 ……他好像又搞砸了。诸伏景光有些茫然地想,其实那位陌生的叔叔和爸爸妈妈一点也不像,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他倒在地上,他就忽然想到了之前睁开眼睛就看见父母倒在血泊当中的样子。然后便是忍不住的感到害怕,还有些想哭。 眼睛被真纪真的手掌捂住,诸伏景光不由自主地用手紧紧拉住她,下意识想从她身上寻求依靠。 托尔被他的突然变化吓了一跳,眼神在前面的闹剧和诸伏景光身上来回游走,睁大了眼睛:“小林,他这是怎么了?” 她伸出手,生疏地摸了摸诸伏景光的头发,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么?” “嗯,我想,景光大概是有些想念爸爸妈妈了吧。”真纪真放轻了声音,和托尔说道。 和看到劫匪的情况不同,诸伏景光那些堪称明亮的情绪在看向刚才突然意外死亡的月江宏明之后瞬间就像是泡沫一样消散,重新回归了有些自闭的状态。 托尔一脸苦恼:“小林,那要怎么办他才会重新好起来?”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如果去冥府把人抢回来的话他会好起来么?可是我也认不出他们都长什么样子……而且这个世界有冥府么?不知道这边的冥府要怎么去,这要怎么办……” 龙很少有像人类这种心情低落易碎的状态,它们在这方面大多都有一些粗神经,幼崽也大多也是稍微低沉一会自己就会好起来,尤 其是像诸伏景光这样的状况,托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她总不能像安慰康娜那样去安慰诸伏景光。 真纪真被托尔的话闹得哭笑不得,她冲托尔摇摇头,说出了残忍的现实:“这个世界是不存在有冥府或者地狱的,托尔。人类一旦死亡是没有办法复生的……所以你的想法是实现不了了。” “哦,好吧……”托尔的希望破灭,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等到诸伏景光的身体不再颤抖,真纪真移开了挡在他眼前的手,揉了揉他的耳朵,而后将手掌贴在他圆润的脸颊上,感受着带着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热度。“景光,”她低下头温柔地望着他说,“看着我。” 诸伏景光的眼睛里犹带着茫然的水汽,抬头便望进了一双澄澈沉静的金色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里面藏着平静的思绪,看着清澈见底又好像深不可测的深渊,让人不由自主深深地沉溺其中。 在这双眼睛里,这一刻诸伏景光忽然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安心。 “别害怕,我在这里。”真纪真脸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浅浅微笑,她说:“我是不会轻易死亡的……景光,记住这一点。不需要去害怕,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她的语气轻缓一如平常,却有种笃定的意味,给人一种极度可靠的感觉——诸伏景光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真纪真和其他人,好像是不太一样的。 就连托尔也被她的话吸引了目光,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她说的话是真的吗?可是人都是会死亡的……诸伏景光的眉头纠结地拧起,困惑地看着她,那双圆圆的灰蓝色眼睛里清澈见底。 她说:“不理解也没关系的,景光你只需要记下、并且相信这一点就可以了,景光是我的家人,我是不会骗人的哦。” 她朝着诸伏景光伸出手指:“要来拉钩么?说谎的人就要吞一千根针。” 诸伏景光睁圆了眼睛。 在真纪真的目光下,诸伏景光先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来话,于是懊恼地闭上了嘴巴。然后冲她摇了摇头,用手握住了她的——只是他的手太小,只能虚虚握住她的手指。 真的好像一只小狗……爱狗人士·真纪真默默地想,像是一只柯基。但是诸伏景光要安静得多。 有谁会不喜欢小狗呢?可诸伏景光比小狗还要更可爱、更惹人喜欢。 她熟练地将心底悄然升起的、某个“想要支配他”的隐秘想法再一次压了回去。 托尔也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双手紧紧的环抱住她的腰,有些孩子气地小声说:“我才不会让小林死掉呢。……还有你,”她转头看向诸伏景光,有些不太自然的开口,“你放心,有我在我也会保护好你的,你也不会死的!” 诸伏景光朝着她们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真纪真眼睛一弯。 等到诸伏景光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真纪真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前方,准确无误地移到了月江爱理的身上。 也许是反应过来不想让人群继续看笑话,月江爱理停止了和继母的争吵,拉过弟弟坐在另一边的座椅上和人通话,情绪看上去很是崩溃,一边说话一边落泪,哭得让人害怕她要喘不过来。 坐在她身边的月江翔太已经停止了哭泣,一边担忧地给月江爱理递着纸巾一边心里有点茫然:父亲的死是很突然,可是姐姐明明说过,她一直都很讨厌父亲的不负责任,就算他死掉她也不会有什么伤心的,可是为什么不过半天的时间,她的态度就转变得这样快? ——而在月江翔太、以及其他人看不见的空气里,一只长相奇形怪状的浑身漆黑的怪物大半截身子紧紧缠绕在月江爱理的身上,小半截长长的尾巴则连接着死去的月江宏明的尸体,它的身体还随着月江爱 理的动作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般有节奏地起伏着。 在真纪真的视线里,那只漆黑的怪物将月江爱理越缠越紧,而月江爱理也仿若丝毫未察觉般继续捂着嘴哭泣着,而且越哭越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得昏死过去。 真纪真眉梢微挑。 看着那只奇形怪状的怪物,她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念头。 将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往下拉开,露出藏在眼镜后的金色圆圈眼。在她的视线下,大约只过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只黑色怪物如流水般从月江爱理和月江宏明的身上松开、退却,然后自发的在旁边无人处的角落缩成了一团。 月江爱理无知无觉地打了个哭嗝,哭泣声和口中喋喋不休向电话另一端的抱怨的声音在它离开后逐渐变小,旁边一直紧紧看着她的月江翔太也松了口气。 真纪真眨了下眼睛,将眼镜重新推了回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林……?”她身侧的托尔看了看月江爱理,又看了看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嗯?”真纪真歪头,她抚了抚托尔的长发,对着她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眼神里透着神秘。 “好,我知道了!” 托尔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雀跃地点了点头——小林的意思是这是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共同秘密,所以要她保守秘密不能说出来吧?她明白了! “嗯?”真纪真用鼻音发出声音。 她的意思是这里人太多,关于那个黑漆漆的事情最好在没什么人的时候再说……托尔她,真的明白了吗? ……算了,姑且就当她明白了吧。 毕竟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黑色的怪物从角落慢吞吞地爬了出来,转而粘附在西村刚才喊过来的人身上,跟着对方去到了另一个车厢。 真纪真与它同步了视野与听觉,透过它的眼睛看到另一节车厢内也只有两个和西村他们相同装扮,手中拿着柯尔.特M1991A1的男人,当然,他们手腕处的纹身也都是同款樱花纹。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并且支配这种奇怪的生物……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感觉难度和支配其他正常普通生物没什么区别。不过她并不关心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纪真想,她只希望它接下来能有点作用。如果没用的话,那就只能把它扔掉了。 第6章 第六只幼崽 这是真纪真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种奇怪的东西。 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息,长相像一条黑色的蛇和鬼怪的结合,简直就像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如果真纪真没有猜错的话,之前那位月江社长的死大概也与它脱不了干系。 在他死后,它的身形和气息都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一些,散发出的气味也更加浓烈,也正是因此真纪真才得以注意到它——一直以来,在戴上这幅眼镜之后,真纪真所能见到的事物与大多数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也只有今天遇到它才打破了这个“常规”。 它的身上有一种与任何生物都不同的气息,虽然极淡,但是却有些像是榴莲与臭豆腐还有宿醉之人的呕吐物的混合味道,味道相当奇特,令真纪真难以忍受。 在摘下眼镜后,她便看得更清楚了。不只是月江爱理,甚至车厢内还有四五个更小型的同类“怪物”围绕在不同的人身上,只是气味更淡,气息更弱,近乎于无,所以她在眼镜取下之前没有丝毫察觉,好在诸伏景光、托尔和她的身边倒是没有。 当然真纪真也不是因为气味和第一次见到的缘故选择支配它……她其实很少会去使用“支配”的能力。或许是因为她将名字改做“小林真纪真”而不是“玛奇玛”的缘故,虽然拥有“支配”的能力,但她的种类并没有变成恶魔也没有那么浓烈的掌控欲和支配欲——真纪真对此大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太好了……她目前还没有任何想要改变自己物种的想法,不如说她觉得自己身为人类不是比其他的物种要好得多么? 那个被真纪真支配的怪物缠绕在身上的男人被他们叫做“志麻”,随着他一步步走进另一节车厢,真纪真的另一部分视野也得以见到那边的全貌。 或许是没有看到这边的突发意外,另一边的氛围看上去要比这边要安静地多,志麻过去后与那边的两个人也只是简单交流了一下月江宏明的意外死亡,然后开始低声交谈聊一些有的没的无聊八卦,听得真纪真都感到无语——人类的八卦基因果然是藏在血脉里的么? 一边分神耐心观察那边的情况,真纪真一边低头与诸伏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景光讨厌或者害怕狗么?”她问。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 真纪真说:“那就好……我在家里养了好几条小狗,如果景光讨厌狗的话那就只好把它们都送走了。” “不过它们都很乖哦,也很可爱,景光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它们。” 她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说着,眼睛甜蜜地弯起,表情愉悦。 诸伏景光好奇望着她。会是像邻居婆婆家里养的秋田那样的小狗吗? 托尔的表情却变得有点不开心,带着些不爽地嘟囔:“那些家伙……它们才不可爱呢,明明是只在小林你面前装乖而已。” 说着说着,她的脸上浮起黑气和黑色线条,“那些低等的没有半点智慧的动物还想和我抢你……呵呵呵,我才不会让它们如愿,小林明明是我一个人的……想和我抢小林的家伙我都不会饶过它们……” 真纪真侧目:所以这就是她的那几个小可爱在托尔面前都那么乖甚至瑟瑟发抖的原因么?说好的只是龙类自带的对于其他动物的威压呢? 看到真纪真的眼神,托尔慌忙瞬间收起黑气,转变成了一副笑脸模样,双手背后假装乖巧淑女般笑着开口:“啊哈哈,小林你听错了啦,我的意思是你不在的时候其实我也有在好好照顾它们哦!” 真纪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做没听到她之前的发言般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我知道,托尔把它们照顾的很好,尤其是葡萄也很喜欢托尔呢。” 真纪真穿越后在七年内一共养了五只狗,名字分别是桃子、葡萄、芒果、哈密瓜、柚子,种类也各 不相同,而葡萄是一只哈士奇,性格最为活泼和无忧无虑,永远只记吃不记打。托尔虽然刚刚说得好像很讨厌它们一样,但是她的确也有在认真负责地在真纪真不在家的时候照顾它们。 托尔干笑两声:“哈哈,小林你说得对。”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其实是因为那只叫葡萄的狗比较笨,永远都只记得她投喂过它而忘记了她的恐吓吧? 另一节车厢内,不同意真纪真她们这边温馨的氛围,“志麻”与另外两个同伴交流完,偷偷摸摸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老大,”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小声地问:“你说的事我做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嗯,你放心,他们还不知道……你确定那个家伙承诺我们的事能做得到的吧?……哈?我是相信你,但是我也不想做到最后一切都白费啊,毕竟我差一点也变成他们中的一个了啊!”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也由一开始的平静谦卑变成越来越焦躁,拳头紧握,脸色也显露出几分狰狞来。 黑色的蛇形怪物缠绕在他身上,默不作声地望着他,身体还随着他的动作带着韵律般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一边通过黑漆漆那边听着福川和他口中的“老大”的对话,真纪真望着诸伏景光,又问:“景光喜欢什么颜色呢?” 她随意地发散着思维,并不像是想要得到什么具体的答案,更像是一种闲聊:“因为过来的比较匆忙,所以家里并没有来得及准备房间和其他的东西……所以等到了东京的话,再一起去采购新的用品怎么样呢?景光和托尔有没有想要采购的东西呢?” 诸伏景光又摇摇头,托尔也拒绝了她:“不用了,之前和小林一起出门采购的衣服到现在还有很多呢,不用再买新的啦!” 小林什么都好,就是实在是太喜欢购物了,而且是能兴致勃勃地逛上一整天都不会觉得累或者无聊,在这一点上就算是龙也自叹不如……那些大型购物商场看上去就像是那些圣殿骑士的大本营、各大王国的城堡,托尔一开始还会觉得精神紧绷,但是和真纪真逛街的时间久了竟然都有了抗性。 她还尤其是与女仆有关的东西,到现在托尔的房间里还有好多件未拆封的女仆装和诸如《日本女仆文化史》《图说:英国女仆的日常》《雪莉》《新娘日常》等等众多到现在也未拆封的书籍…… “家里好像真的有些空旷了呢……啊啦,那么就决定了,今晚景光先暂时和我住一起,明天我们再一起出门购物吧!”真纪真笑眯眯地双手合十,决定道,看上去相当温柔好脾气的样子,实际上却完全不容拒绝。 托尔的注意力却一下子被她的前半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她双手撑在座位前的桌子上站了起来,惊呼:“什么?他要和小林你睡在一起?我不同意!我也想和小林你一起睡!” 由于声音略大,领座的人纷纷向她们投来了诧异惊奇的目光。 托尔讪笑着松开双手重新坐了下来,委屈地小声道:“明明我都是和小林你分开睡的。” “唔……那托尔你也要和我一起睡么?”真纪真歪头思索,“这样的话房间里的床好像有点小了呢……那么晚上回去之前再重新买一张大型一些的床怎么样?” “好耶!”托尔欢呼。 诸伏景光看了看托尔,又看向同样在笑眯眯的真纪真,又再次转向托尔,眼睛里浮现出不解。 明明刚刚托尔还在说不用再买新的了……大人的想法转变得都是这么快的吗? *** 志麻勇人挂断了电话,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眼睛里红色血丝骇人,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绷起。 “不行,不能这样子了!”他警惕地望着四周,小声地自言自语:“西村他们 几个笨蛋都被放弃了,那就还剩下我了,鬼知道他会不会还留有后手准备放弃我……钱虽然重要,但是还是要有命享受才行!”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一共有六人,四个人分成两组守在两个车厢,他则在中间注意突发意外事件;剩下一个人守着列车长。 他们来劫持这辆列车纯粹是为了钱……他们这伙人里的老大川崎大介,在某天突发奇提出模仿作案,假装是上杉组的残部,向政府提出释放前议员石田和哉的要求,但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索取钱财。等到把其他车厢里的乘客都遣下车的时候,他们就和乘客交换衣物,混在乘客中跑掉。 西村他们都以为他们手上的枪支、子弹都是真的,而定时炸弹是假的;但是志麻勇人却知道,唯一是真的的其实是安装在两节车厢间的洗手间内的定时炸弹。 ——川崎大介的目的是为了在向政府成功勒索掉大量钱财之后,自己偷偷混在乘客里跑掉,把其他人留在新干线上连通列车一起炸掉,把所有知情人都杀死独吞掉所有财物。 由于秘密被他意外得知,川崎不得不把他拉入伙,威逼利诱他和他一起合作。但是刚刚和川崎的那通电话让他重新又有了一些不安的想法——万一川崎还有其他的准备,打算同样把他也放弃掉呢?万一炸弹爆炸的时候他也还在列车上怎么办? 那些隐晦的心思在脑海里逐渐翻涌,志麻勇人咬了咬牙,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怕会当场被吓到——原本灰绿色的瞳孔变成了黑绿色,黑色的雾气弥漫在他的眼白处,看上去有种非人的恐怖感。 “看”到志麻勇人一步步微微摇晃着身体走去,真纪真的嘴边笑意渐深。 看来她支配这个丑家伙的选择还算正确……还算有点用处,倒算是意外惊喜了。 ——真纪真最开始选择支配它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月江社长死亡之后,这个家伙的力量有所涨大,转头又缠上了月江爱理。而月江爱理的情绪本身看上去就不太稳定,被它一刺激,真纪真冷眼看着,只觉得估计过不了一会她也要再上演一出“突然猝死”。 可是诸伏景光还在这里,那可不行啊。 这么想着,真纪真便难得的顺从了来自心底的想法,顺手“支配”了它。本来她也没指望它能有什么作用,只是把它当做额外的透明“摄像机”来用。 没想到它倒是意外的有用处……倒是省却了她不少事情。 志麻勇人走进洗手间,犹豫着将手伸向了定时炸弹。 真纪真想了想,停下了与诸伏景光和托尔的闲聊,转而拿出了手机,打给了记忆里曾经见过的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慢,真纪真耐心等了许久,等到它终于被接听,才声音轻柔地开口:“请问是一目部长么?您好,我是小林真纪真。” “我现在轻井泽附近,正在回去的列车上,在第10号车厢上。”她说,“我知道现在您那边应该很忙,不过这边我发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我看见牛脚变成了ゴンベン……您有空在现在听一听么?” 第7章 第七只幼崽 “……小林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电话另一端缓缓传来了一个沉稳浑厚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多年积累的威严,语气凝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 ——真纪真刚才在电话里所说的内容里带着警方常用的“暗语”。 “牛脚”在警方的隐语里指代的是犯人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确认,而“ゴンベン”指代的则是“欺诈。” 她在说,这场震惊整个东京警视厅的劫持案件,其实不过是一场“欺诈案”。如果这一点是真的的话……那就说明,整个东京警视厅和和国铁部门都被几名“劫匪”给戏耍、诈骗了。 大约从二十多分钟前,东京警视厅相继接到了由政府和普通民众的众多报案,其中的内容大致相同——由金泽到东京的白鹰三十七号列车被几名歹徒劫持了。 一开始警视厅只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毕竟在新干线上挟持一辆乘坐有上千人的列车听上去简直是在开玩笑。但当这件事看上去愈演愈烈,就连日本国有铁道甚至政府都有消息传来的时候,上至警视总监、警察厅长官,下至普通警部,无一不是脸色凝重。 劫匪手中掌握有炸弹和数百名乘客人质,以此作为逼迫,一旦不能完成对方的要求,列车中段爆炸,整段列车都会脱轨,上千名乘客都会共赴黄泉,警视厅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而作为东京警视厅刑事部的部长,一目健太郎对于此事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接到真纪真的电话时,他正在对下面的各搜查课下达相关命令。 乍然听到真纪真的话,一目健太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这听上去也太荒谬了。 对面的女性即使只听得到声音也能令人感到如沐春风,态度是一贯的从容不迫,方寸不乱。她说:“这是当然的,一目部长。我和我的家人也在这里。以我的为人做担保确实显得太轻了些,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拿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作为玩笑?” 一目健太郎记得她——小林真纪真,东京检察厅特别搜查部的一名很出众的年轻检事。 他对她的记忆和印象来源当然不可能出自她年轻貌美或者工作能力出众……好吧或许与她能力也有那么些关系,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她与他也算是系出同源。 这位年轻的特搜部检事毕业于东京大学的法学部,在进入检察厅特搜部之前先后通过了国家Ⅰ类公务员考试、司法考试,而且全部都是全国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让人不由为之侧目。在特搜部偶尔与警视厅协作行动的几次任务中,也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工作素养和侦查破案的能力,还帮了警视厅不少的忙,就连一目健太郎都有所听闻。 在发觉对方也算是他当初导师名下的学生后,一目健太郎偶尔也想过把对方挖角到警视厅的可能性——就这位小林桑的破案和侦查的能力,不到警视厅实在是太浪费了。 也因此,在这次接到真纪真的电话时他才会在犹豫过后选择接通。只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一目部长……对面是‘樱花’啊。”真纪真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轻轻松松地吐露出了一些外界被蒙骗在其中的消息。她说:“对方只是一群普通的‘ゴンベン'',但是这次交易的背后或许还有着其他的推手,这点我也目前无法确认。他们有提出什么要求么?” 樱花……樱花的含义很多,但是在这起案件里……对方是假冒的上杉组残党? 一目健太郎沉吟一瞬,说道:“那么,事到如今告诉小林桑你也无妨。对方提出了用十亿元和石田和哉作为交换释放列车上的人质,他们说会在高崎站让部分乘客下车,我们目前打算趁着那个时间让爆裂物处理班和搜查课的同事潜入进去。” “十三。只有这一个出口。由两名带着 ‘打火机’的人跟随,作为照明。”真纪真说,“不过您不需要担心,打火机里没有‘汽油’,就像是……焰火一样。” 对方不仅只是一群诈骗犯,甚至连手上的枪也是空枪?拿着空枪守在13号车厢上……果然是真的,这些家伙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一目健太郎立刻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怔了一下,和她反复确认道:“小林桑,你能保证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吗?” “唔,如果我说可以您会相信吗?”真纪真说。“不过我要说的是,机会不等人……他们或许也会趁着这个时间离去…… 嗯,您放心吧,那一边我可以帮忙。” 她的目光透过列车另一边的黑色咒灵看向川崎大介所在的地方。 在志麻勇人做下了决定以后,她便让黑漆漆转而去找上了这起案件的领头人,也就是现在正坐在列车长车间内的川崎大介。 对方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异样,手中拿着枪。紧紧盯着列车长的一举一动。 “……好,祝您一切顺利。”真纪真温声挂断了电话,脸上犹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松笑意。 “托尔。”她转头看向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和诸伏景光玩大眼瞪小眼的龙女仆,询问:“‘认知障碍’在你现在的状态也可以生效么?” “可以的!”托尔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神采,她点头:“不管是什么形态都可以使用哦!小林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诸伏景光也抬头好奇望了过来。 “认知障碍”是龙掌握的一种魔法,能够消除人类对于各类异常事务的认知,也是托尔经常使用是一种魔法。它偶尔也能达到某种相对“隐身”的效果。 “嗯,对。”真纪真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声音轻快,“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诸伏景光目光在真纪真和托尔之间来回打转,孩子气地皱起了眉头,一脸茫然。 她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听懂…… 察觉到诸伏景光透过来的眼神,真纪真说完话便偏过头:“怎么了景光?” “事情快要结束了哦。”她揉了揉诸伏景光的头发,笑意盈盈地戳了戳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再过一会,就可以等到警察到了,这起案件一定会顺利结束的。” 所以刚刚真纪真是在和警察打电话吗?真纪真好厉害。 诸伏景光的眼睛亮起,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没能发出声音,于是又沮丧地垂下眼睛。 真纪真:“嗯,景光没有猜错呢。” 假装完全理解了诸伏景光想要表达什么,真纪真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现在还要把它当成一个秘密,还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可以吗?” 诸伏景光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可以让人得知的重要秘密,于是沮丧消失地一干二净,很是郑重地凝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真纪真于是又没忍住戳了戳他。 一边戳一边很没有诚意地笑着道歉:“抱歉抱歉,因为景光实在是太可爱了。” 诸伏景光:……大人真的好难理解。 列车还在一路前行,很快就行驶到了高崎站。 他们所在的第十号车厢的门还没有打开,川崎大介通过列车广播,让列车长命令第12号车厢以后的乘客全部从第13号车厢下车。 真纪真握了握诸伏景光的手,似是想要通过握手将自身的力量传递给他。 “景光你坐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她把黑色的长风衣外套脱下,仔细盖在诸伏景光身上,语气轻松地好像是要出门购物。 她露出了温柔又可靠的笑容,弯下腰对他说:“不要乱走动哦……你把数字从一数到一百,我保证在一百的时候事情就会结束,我就回来了。” 托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她会离开多久?会像爸爸妈妈那样忽然消失不见吗?她真的会回来吗? 诸伏景光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他抿唇抱住真纪真的外套,点了点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从一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五…… 真纪真起身站了起来。车厢内由于列车停下又升起了小小的骚动,她的起身在人群里也显得不怎么突兀。 西村和另一个劫匪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拿着枪紧紧盯着车厢内每一个看上去可能有所异动的人。 六,七,八,九…… 真纪真向西村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的步伐明明很快,却没带有半点紧迫感,姿态依旧看上去很是放松点样子。 她的行动很快被他们所注意到,西村厉声呵斥了一声,将枪口对准了她。 诸伏景光紧紧抱紧了她的外套。 十二,十三,十四…… 真纪真继续向前,两颗子弹从她身侧擦过打在列车上被震碎,人群里有人抱着头,发出了一片乱糟糟的惊叫。车厢内一下子乱了起来。 两个劫匪却立刻变了脸色——空包弹打出去的效果和子弹的差别简直可以说天差地别,他们手上的子弹有一颗是假的! 十九,二十,二十一…… 两名劫匪当机立断放弃了□□,转而掏出了身上的匕首。 真纪真轻轻松松地躲过西村挥舞过来的手臂,一只手拧过他的手腕将匕首打掉,然后弯下腰借力狠狠踢向另一人的膝盖。 诸伏景光不禁屏住了呼吸,身上的外套被他攥出了无数褶皱。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看到了么?他们手上的枪和子弹是假的,根本没有用,这些人是假冒的上杉组。”真纪真的语气沉着冷静,她的声音依旧不大,车厢内的人却听得无比清晰。 她将两个劫匪通通制服在地,一只脚有力地踩在了其中一人还想挣扎着爬起来的身体上。 诸伏景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亮地仿佛在发光,甚至不小心憋红了脸颊。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都待在这里,别乱走动,警察已经来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真纪真丢下哗然的人群和倒在地上哀嚎、再起不能的劫匪,走向了另一节车厢。 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 他专心致志地继续往下数数。 四十七,四十八…… 六十……七十……八十…… ……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 真纪真站在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身旁,重新踏入了这节车厢内。 九十九,一百。 她走到他面前拿起外套,然后双手背后,歪着头弯下腰,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看,数到一百,我回来了。”她说。 诸伏景光伸手抱住了她。 第8章 第八只幼崽 他们到达东京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五点多。 太阳逐渐西沉,将天际的云层染上了深浅不一的漂亮金橘色和瑰红色。 真纪真牵着托尔和诸伏景光逆着阳光走在街道上,路过街边各种小型商店,半是遗憾地开口:“今天的景色很好呢……结果还是回来得有些晚了,不太能赶得及在路上的时候购物。” “都是因为那些人一直要问好多东西。”走在三人中靠左边的托尔鼓起脸颊,神色不爽地抱怨:“那些蓝衣服跟那些令人厌恶的圣殿骑士一样讨厌,一直拉着小林你问来问去的……”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那个问的最多的家伙一看就是喜欢小林,心有不轨、居心叵测! “只是一些例行询问而已。” 回想到之前在列车上,托尔虎视眈眈,一脸防贼一样地看着和她问话的警官,把人盯得差点怀疑人生的样子,真纪真轻笑,“不过这么说的话……他们的工作的确有一部分和托尔你说的圣殿骑士有点像呢,不过警察所做的基本上都是维系秩序,保护普通人的安全。” “还好走掉了,那个大叔盯着小林你的眼神好可怕。”托尔小声说着,“我差点都感觉到杀气了。” 诸伏景光跟着小鸡啄米般点头,心有戚戚然。 “诶,有么?我觉得倒是还好,因为一目部长其实也是一名很和蔼的警官嘛。”真纪真仔细回想道。 说起来当时一目健太郎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因为在制服当时在十号车厢之内的几个劫匪之后,真纪真又跑掉另一边和志麻勇人纠缠了起来。 虽然就结果来看当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制服劫匪方式的教学指南,但是在得知志麻勇人手上的柯尔特和子弹和西村等几人的西贝货装备完全不同之后,一目健太郎的神情当时便变得可怕。 虽然真纪真觉得以她的身手来说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倘若在之前将“有部分绑匪手持真枪”这件事也顺便说出去,也无非就是给他们多添负担而已……反正她完全可以保证自身安全和车上乘客的安全,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虽然很显然一目部长不那么想。 一目健太郎对于她的行为明显不怎么赞同,严肃着一张脸拉过真纪真絮絮叨叨警告了她许久。他生了一张国字脸,又是天生冷脸,眉头一拧便让人觉得他是要发怒,威严深重,叫人无端害怕。因此即使他话里话外都没有说什么过度重话,看在其他人眼里也觉得她被训斥得极为凄惨。 在真纪真她们也准备离开赶回东京时,甚至还有年轻的警官偷偷跑出来安慰她别因为一目部长的训斥过于伤心——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托尔抗拒地摇头:“但是他看上去真的好凶啊!” “没关系,以后应该也不怎么会再有和一目部长打交道的机会了。”真纪真说着,带了点不确定的语气——应该不会再有语气那么差,次次都碰到大型案件的机会了吧? 她们经过路边时,附近的路口处一位年轻的女性忽然微笑着挥手朝她们打起了招呼,态度很是亲昵自然。 “呀,托尔,下午好!还有小林小姐也在啊!” “啊,夏油太太你好,这是在出门买菜吗?”托尔看着她挽在手里的篮子,同样笑着回应,态度亲切,看上去和她很熟,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真纪真的内心却有些茫然。 夏油太太?这是谁?托尔好像也认识她……她的记忆里有这个人么? 不过表面上仍是露出了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点了点头:“夏油太太下午好。” 夏油太太是个穿着很是简朴的女性,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左右,鹅蛋脸、丹凤眼,浓黑的头发温婉地挽起,长相清秀,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手上还牵了一个黑发的小男孩。 “是的,说起来托尔你前两天推荐的那家店真不错,老板的手艺真的很棒。”夏油太太说着,好奇地看向诸伏景光,“好难得见到小林小姐……这孩子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呢……是托尔你的亲戚吗?看上去和杰差不多大的样子。” 托尔偏过头在她耳边快速小声地开口:“小林,夏油太太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邻居啦。” 原来如此……真纪真想。她平时多早出晚归,也不怎么喜欢和左邻右舍打交道,至今对于左右两边的邻居都没有什么印象,因此在看到夏油太太的时候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只是没想到托尔不过来了一个星期,居然就和邻居家的关系这么好了么? 虽然说着很讨厌人类,但是龙的社交能力也很强呢。 “是啊,景光是我家的孩子,我和托尔今天刚刚接到他。”真纪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目光在长相乖巧、表情带着些郁闷的黑发男孩身上停了一瞬,自然而然地接话,“夏油太太你们也是要回去么?” 夏油太太笑意温柔地点了点头:“嗯,是的。杰这孩子性子实在是太懒惫了,一直都闷在家里也不爱出门,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我就顺便把他也带出来了。杰,快来和小林小姐她们打个招呼。” 看上去与诸伏景光同样大小的黑发男孩有一双漂亮的紫色凤眼,长相秀气,看得出来家教很好,即使出门心情不好也认认真真地和真纪真打招呼:“小林姐姐,托尔姐姐,还有小林君,你们好。” 托尔熟稔回他:“杰下午好!虽然待在家里也很好,不过偶尔也要出门锻炼呢。” 年幼的男孩微微抿唇:“托尔姐姐,我知道了。” “杰君好……不过名字叫错了哦,景光的姓氏是诸伏。景光是我舅舅家的孩子。”真纪真纠正他。 “哦……抱歉,诸伏君,是我刚刚叫错了。”夏油杰惊讶地睁大了些眼睛,一本正经地和他道歉,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俨然已经有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诸伏景光不太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在真纪真的身后好奇地看他。 他看上去和哥哥有一点点像,但是又不是很像。 “抱歉杰君,景光现在在生病,所以暂时还说不了话。”真纪真解释道。 “啊,这孩子还好么?”夏油太太担忧的目光落在了诸伏景光的身上,“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她身侧的夏油杰同样真诚地祝福他,紫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是水汪汪的葡萄:“诸伏君,祝你早点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真纪真笑着说。 诸伏景光却仰起头,不自信地望着她——真的会好起来吗?如果他一直都不能说话的话要怎么办? 真纪真冲着他眨了下眼睛,像是在说“就算一直没办法恢复也没有关系”。 托尔将身体往后仰,从后面小声地冲着他做了个嘴型——“是小林的话一定会没问题的!” 诸伏景光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 等到夏油太太带着诸伏景光和她们分开的时候,真纪真甚至已经和夏油杰做好了下次再来找诸伏景光一起玩的约定。 “杰君和景光是同龄人呢,说不定会和景光有一些其他的共同语言。”真纪真微微揉了揉诸伏景光头发,笑着说着,“当然如果景光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 诸伏景光摇摇头,表示并不排斥和他的接触。 “真纪真姐姐,还有托尔姐姐,你们昨天是出门了吗?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你们。” 稚嫩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真纪真站在家门口正准备开门,听到这个声音便扭头望了过去。 金发狗狗眼的男孩子的肤色是在日本很是少见的黑色,看上去像是个混血儿。小小的男孩看上去只有 六七岁大的样子,是非常可爱的长相,头发却有些乱糟糟的,脸颊靠近下巴处贴了一张创可贴。他的衣服也不知道在哪里沾上了灰尘,浑身都显得有一些脏乱。 他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真纪真,灰紫色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像一只可怜的流浪小狗。 他还没有见过黑色皮肤的男生呢……诸伏景光好奇地朝他投去了目光。注意到他的目光的金发男孩也望了过去,眼神里却带了点说不清的敌意。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不禁皱起了眉,心中困惑。 是他的错觉吗?他看起来好像有点讨厌他……为什么? 第9章 第九只幼崽 在注意到诸伏景光的疑惑之后,金发的男孩轻微撇开了头,避过了他的目光。 “零君?”真纪真扭头看向他,目露诧异:“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今天是一直都在等在这里么?” “又是你这个小鬼啊。”托尔双手叉腰,语气熟稔,没什么好态度地问他:“你一直待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我是下午才过来的。”小小的降谷零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地说,“因为爸爸把家里的门锁住了……我回不去……” 真纪真的眼神在他脸上的创可贴处停留了几秒:“零君今天有受伤么?” “没、没有,这个是我昨天不小心摔倒了。”降谷零在她温柔的目光下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脸颊上的创可贴,支吾道。 “那好吧,那零君要进来坐一会么?”真纪真没再说什么,笑着将这个问题一带而过,转而邀请他。 “要!” 降谷零的眼睛立刻亮起,生怕真纪真反悔一样重重点头,声音清脆。 “降谷先生也真是的……实在是太不着调了。”托尔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稍稍提高声音,对着降谷零不太情愿地开口:“等降谷先生回家以后你就回家去,知道了吗?” “托尔姐姐我知道了!”降谷零一边揉了揉有些蹲麻了的腿站起身,微微拉长了语调应声。 “这里就是我现在居住的地方了……当然以后也是景光你的新家。” 真纪真收回了看向降谷零的视线,重新回头。她摇晃了一下与诸伏景光相握的手,一边推开外墙围栏,一边低头柔声和诸伏景光说着。 诸伏景光点点头,抿了抿唇,抬起头用带着些许陌生、些许胆怯、些许好奇的眼神观察着眼前的宅院。 ——真纪真的住所是一栋两层的别墅,从外看去与周围的宅院相差不大,只是占地面积与周围相比都要大了许多,庭院前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池,看着很是漂亮。 “我回来了。” 真纪真穿过庭院打开大门,带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推门而入。 在她话音落下后,房子便立刻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接着诸伏景光便看到有五只大型狗狗此起彼伏地兴奋地嗷汪叫着,从这栋房子的各个地方如同飓风过境般快速地跑了过来,围绕在真纪真的身边欢快地伸出舌头摇着尾巴。 “好啦好啦。”真纪真伸手护着诸伏景光不被这群狗狗挤到一边,笑着挨个摸了过去,熟练地安慰五只将近两天没有见到她的狗狗们,“我回来啦。” 诸伏景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被五只过度热情兴奋的狗狗吓了一跳。原本他旁边站着的托尔和降谷零都已经早有预见般稍稍提前远离了真纪真的身边,托尔拎着降谷零颈后的衣领把他放在沙发上,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真是的,这些家伙也太缠着小林了。” 她挥了挥握成拳头的手,低声地第一百零一次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把它们全都丢出小林身边。” “对了,你这家伙要吃什么?”她询问降谷零。 降谷零同样也很熟悉这样的场景——他也并不算是第一次进到这里了,之前还会被这些狗狗的体型吓一跳,现在也逐渐习惯了他们在真纪真面前黏人的样子。 他坐在沙发上,晃动了一下离地的双脚,同时用手支撑在沙发上坐稳,望着被狗狗围在一起的真纪真和诸伏景光,眼睛里飞速地划过了一丝羡慕。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降谷零乖巧地回答:“我想要一杯水。” 小降谷零的父亲上午离开家的时候不小心遗忘记了不在家的儿子,将家里的门上了锁。小小的降谷零没有家里的钥匙,只能在附近的公园附近待着,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在附近蹲着,直到刚刚遇到真纪真她们回家。好在附近的治安还 算不错,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托尔看了他一眼,做了一个挽起手腕的动作扭头走向厨房:“我知道了——” 真纪真蹲下身安抚完因为没有见到她而变得有些躁动的狗狗,挨个给诸伏景光介绍这几只长得各不相同的狗狗。 桃子是一只中型的萨摩耶,浑身雪白,看上去最为乖巧;哈密瓜是一只黑背德牧;芒果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边牧;柚子的体型最大,是一只看上去眼神很是犀利睿智、甚至还带了点嘲讽的阿拉斯加;之前真纪真提起过的葡萄则是一只哈士奇,虽然体型和柚子一样高大,却莫名能从它的脸上看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出来。 诸伏景光听得都有些晕乎乎的,一时间甚至有点转不过来——柚子和葡萄的身型在八岁的小景光的眼里简直堪称庞然大物,他之前一直以为真纪真所说的“小狗”都是想之前街道阿婆养的小秋田那样的小狗…… “这是景光哦,以前都没有见过吧?但是以后景光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真纪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握着诸伏景光的手和几只狗狗挨个握手,声音轻快,“握了手以后就要记住景光的气息,当一只乖狗狗,和景光好好相处哦。” 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狗狗们挨个懂事地讨好般蹭了蹭诸伏景光的脸蛋,桃子还亲昵地舔了好几下,小景光的脸都被它舔得黏乎乎的。 望着诸伏景光被桃子亲地整个人都晕乎乎不知所措的样子,真纪真不得不把他抱到沙发上,和降谷零坐到一边,然后拿出纸巾轻笑着替他一点点擦干净:“啊呀,看来桃子也很喜欢景光你呢……桃子是最亲人的狗狗了,但是胆子不是很大,这是它第一次这么亲近人。” 降谷零手里捧着装着热水的杯子,闻言不禁鼓了股脸颊——桃子之前也很喜欢他,但是也从来没有像亲近景光一样这样亲过他——虽然他也不怎么想像他刚刚那样被桃子的口水糊上一脸就是了。 “真纪真姐姐,”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带着点奶声奶气地开口问她,“他是谁呀?是真纪真姐姐你的小孩吗?” 第10章 第十只幼崽 降谷零很喜欢隔壁邻居家的姐姐。 住在隔壁的大姐姐其实是好久之前就搬过来的,不过具体的时间降谷零已经记不太清了。 那个时候比现在更小的降谷零只偶尔遥遥见过她一两次——她长的很温柔很漂亮,也很好亲近的样子,但是看上去好像很忙,每天不是很早很早就出门,就是很晚很晚才回家,也很少会与其他的邻居接触,因此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很具有神秘感的人。 虽然邻居的大姐姐搬来了很久,不过小降谷零和她熟悉起来还是在半个月之前。 当时的降谷零正在附近的公园里,和三、四个和他差不多年龄大小的孩子在打架——虽然看上去更有些像是在被单方面的“欺凌”——由于是混血儿的缘故,降谷零的肤色和外表看上去和周围的孩子都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管他叫“哈夫”,不爱和他一起玩,更经常会在一起嘲笑和欺负他。 公园的周围也偶尔会有几个大人零零散散地路过,但是在看到他的肤色和长相的时候,他们也都会假装没看到一样扭过头不在意地走过。 降谷零的年龄比他们都要小,人也没他们多,虽然仗着机灵和巧劲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两个,但是也经常会容易受伤,渐渐落入下风。 就在他又一次的被人用力推倒在地的时候,他遇到了来救他的——额,一只狗狗。 一只体型健壮,四肢雪白、头顶和背部顶着黑色顺滑毛发的哈士奇从天而降,它迈着轻盈矫健的步子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蹿了出来,目的地明确,轻快又优雅地走到了降谷零和那几个男孩中间,用一双透亮的蓝色眼睛看着他们,发出了很响亮的一声类似于狼嚎的“嗷呜”,看上去威风凛凛。 “有狗啊!好可怕!” “快跑快跑!” “它要追上来了,快跑啊!” 黑白相间的大狗狗抬头挺胸,四肢健壮有力,黑色的毛发覆盖在眼圈周围,以它的相貌和体型看在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的眼里看上去简直凶猛极了。围在降谷零身边的几个男孩看到它之后气焰全消,一个个立刻换上了慌乱惊恐的眼神,瞬间哭叫着四处逃窜了。 降谷零由于刚刚被推到在地上,反应得他们慢得多,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在嚣张放狠话的一群人跑得飞快,不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心里在害怕的同时还有点想笑——原来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欺负的啊。 面目凶恶的大狗狗摇晃着尾巴,并没有再追着他们,而是站定在降谷零身边嗅着鼻子,步伐轻盈的绕着他转了一圈,漂亮冰冷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呼吸出的热气简直要扑到他的脸上。 降谷零在它“凶猛”的眼神下完全不敢动,直到看到它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才强忍着惧意大着胆子冲它喊道:“让、让开……” “啊呜?”哈士奇歪头抖了一下耳朵,又叫了一声,莫名带了一丝凶萌。 “葡萄,回来!” 正当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温柔中又带着严厉的声音响起,威猛、帅气、高大的哈士奇瞬间扭过了头,咧开嘴,兴奋地摇着尾巴,四肢蹬起往前一跳,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蹦跳着跑了过去——那副热情过度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点傻兮兮的。 降谷零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和身体一下子如流水般泄了劲。 他顺着它跑过去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它张开嘴巴围绕在一位橘粉色中长发的年轻女性身边欢快地打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耳朵舒服地向后折起,低下头不停地蹭着她的手心。 看上去和刚刚那个高冷威武的帅气模样完全不一样,显得特别憨厚,带着一股傻乎乎的感觉,反差极大。 看着它那副样子,它在降谷零心里刚刚树立的凶悍形象一秒破 碎,害怕的情绪忽然就消散了七七八八。 年轻的女性抬起头看了过来,露出了一张精致温柔的脸,既陌生又有点眼熟……降谷零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是那个住在隔壁的,很陌生很神秘的大姐姐。 大姐姐揉了揉狗狗的头,然后带着它朝着他走了过来。 “抱歉,葡萄刚刚吓到你了,有受伤么?”她弯下腰视线和他平齐,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话里还带了一丝歉意,脸颊两边的两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她耳边一晃一晃的。 她温和耐心地和他解释道歉:“葡萄平时很乖,可能是今天很久没有出门所以变得比较兴奋……不过它有按时打疫苗,而且虽然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我有和葡萄做过‘约定’,它是不会咬人的。对不对,葡萄?” 说完又蹲下身低头举起葡萄的一只爪子对着降谷零摇晃摆手:“乖狗狗,做错事了要和人家道歉。等回家我再惩罚你。” 葡萄又“啊呜”了一声应和她,乖乖的站在原地,爪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淡蓝色的眼睛眯起,脸上露出了一个像是讨好的笑容,看上去可怜兮兮无辜极了——简直和成精了一样。 幼小的男孩很少直面到这样纯粹的善意。不同于其他人总是掺杂着一些其他的意味——那些或明晃晃的、或是似有若无的怜悯、厌恶和高高在上。 他只是年纪小,但是并不代表他感觉不到那些异样的情绪。 “没、没有,这些是我之前不小心弄到的,和它没关系,它还帮我赶走了其他的坏人!”年幼的男孩不自觉地有些躲闪起她的眼神,双手不自然地背后,有些无措地小声说。 “我觉得它好厉害……”小降谷零望着面前骄傲挺胸的哈士奇又忍不住说,脸上流露出一丝向往,“如果以后长大我也可以向它一样厉害就好了。” 就像葡萄那样,如果能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害怕得自己跑掉,那样就不会有人敢再来欺负他了吧? 真纪真看着面前站着的脏兮兮的小男孩,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圈变得有些发红,就连声音里都带了点不明显的像是哭腔的颤音。 就很像是小时候的哈密瓜——虽然现在的哈密瓜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高大可靠又帅气的德国黑背了,但是在真纪真之前遇到哈密瓜的时候,它还是一只由于生病被原来的主人弃养在路边的可怜小狗。 那个时候的哈密瓜看起来就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小降谷零一样凄惨又可怜,刚刚和张牙舞爪地其他的流浪狗打了一架,然后转头就一只狗可怜兮兮地躲在了草丛里……于是后来真纪真就把它捡回了家。 真纪真对于人类的幼崽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她喜欢狗,因此也连带着对在她眼里很像是小时候的哈密瓜的降谷零也多了两分好感。 更何况刚刚也的确是葡萄做错了事——她本来只是带着它们一起出来放个风,没想到葡萄在半路挣脱了牵绳,自行“失踪”。她只好把其他狗狗全部带回家后返回来找它,结果更没想到一下子就见到它在“欺负”小朋友。* 于是她拿出手帕,耐心地帮他一点点擦干净了脸上和手上的污渍。 “好吧,那么我很高兴葡萄能帮到你,坚强的男子汉小朋友。”真纪真微微笑着说,“不过你看上去好像有点受了伤……现在已经快要天黑了,需要我带你回家么?” 降谷零却又低下了头,语气低落地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爸爸不在家……他要晚上九点多才回来。”而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七点。 “那你愿意和我到我家里坐一会么?”真纪真想了想,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我家里有一些药,而且离这里也很近,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一直把门打开。” “我知道!”降谷零抬起头眼睛 微亮地看着她:“你是住在隔壁的小林姐姐……我之前有见过你的。” “这样么?”真纪真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起来。她向降谷零伸出手,语气诚恳地说:“很抱歉,我一直对周围都不是很熟悉。那么可以在现在重新认识一下么? 你好,我的名字是小林真纪真,你可以叫我小林或者真纪真。这是葡萄,是我家里养的哈士奇,你可以直接叫它葡萄。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下午的夕阳还残留了一缕尾巴,晚霞将天边的流云烧成金红色。真纪真的方向恰好微微迎着太阳,将落未落的夕阳散发出暖金色的光芒,洒照在她的身上,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也在发光一样。 降谷零不自觉微微红了脸颊,有些害羞地伸手和她握手,眼神亮亮的:“真纪真姐姐你好,我叫降谷零,你可以叫我零或者zer。” 也说不上为什么,他下意识地便选了“Makima”的称呼。 “好的,零君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真纪真说。 之后真纪真便带着降谷零回到了家里,简单地给他清理和包扎了一下之前他和其他人打架留下的伤口。 降谷零也第一次见到真纪真家里原来养了一共有五只狗狗——她也认真地带着他一一和他们做了相互介绍。 从那天之后,真纪真就总是会不经意地遇到降谷零,真纪真也渐渐得知了降谷零的家庭状况——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他的爸爸由于之前的金融危机炒股失败导致了失业,从此便变得越来越颓废,也很少会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对他有在被人欺负、和人打架的事情甚至都一无所知。 大概是由于降谷零看上去真的太可爱,也太像真纪真养的狗狗——甚至她养在家里的五只狗狗都没有一只不喜欢降谷零的,真纪真也就慢慢默认了降谷零有时也会进到她家里——偶尔她甚至也会有一种自己在外面又散养了一只“小狗”的错觉。 就连托尔搬过来之后经常不满降谷零和她太靠近,甚至觉得他是在故意在她面前装乖巧扮可怜真纪真也没在意——毕竟降谷零真的很可爱,还很会帮她照顾哈密瓜、葡萄和桃子它们。 这孩子真的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真纪真想。被他用那双下垂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即使是再狠心的大人也无法下定决心拒绝他的请求。 第11章 第十一只幼崽 真纪真低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降谷零。 年幼的男孩眼睛大而圆幼,眼角下垂,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茶金色的短发杂乱地贴在脸颊上创可贴的旁边,看上去格外可怜可爱。 他的眼睛的颜色是和诸伏景光很像的蓝灰色,但又掺杂了一些紫色调,于是便显露出了与诸伏景光全然不同的些许神秘感。 明明是他在问她“他是不是你的小孩”,结果看上去却像是他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真纪真看着越来越他忐忑不安的模样,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然后露出了一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 “对哦,景光是我家里的小孩。昨天我和托尔出门,就是为了去接景光的。” 像是没看到降谷零瞬间变得有些暗淡的眼神和微微低垂下的头,真纪真的声音轻快:“景光之前一直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长野,但是之后就要搬到和我们一起在东京住了。对了,说起来景光好像和零君好像是同龄呢……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可以拜托零君帮我多照看照看景光么?” “诶?”和爸爸妈妈生活在长野……降谷零愣了一下,然后重新抬起了头,眼睛明亮得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所以真纪真姐姐你不是他的妈妈?” 另一旁的诸伏景光也把头扭了过来,神情疑惑。真纪真和妈妈……他是把“makima”和“mama”的发音记混了么? 原本在厨房里的托尔警惕地探出头:“谁说的?小林才不是他的妈妈呢!” “啊啦。”真纪真依旧笑眯眯的,似真似假地抱怨,“难道零君是觉得景光是我生的孩子么?这也太让人惊讶了。难道我看上去很像是结婚了很久的人吗?要是算起来的话,我应该算是景光的姐姐。对不对,景光?” 接收到她的目光的诸伏景光歪着头看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又一次好奇地看向降谷零。 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上去好像又没有排斥他了。 降谷零红着脸小声辩解:“我、我没有那么认为!” “好吧,那就是我误会零君了。”真纪真眨了下眼睛:“不过我好像还没有给你们介绍……景光,这是住在隔壁的降谷零,零君。零君是很少见的混血儿哦,所以皮肤才是很少见的黑色。零君,这是景光。景光的姓氏是诸伏,是我舅舅家里的孩子——不过景光目前生病了,所以不能说话。嗯,零君和景光都是很好的乖孩子,希望以后能和睦相处哦。” 降谷零“哦”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站在诸伏景光面前,向他伸出了手,声音忐忑地开口:“诸伏君你好,我是降谷零。” 诸伏景光望向他的眼神里不带任何鄙夷和厌恶,只有对于陌生人的新奇。想了想,降谷零又有些磕磕绊绊地补充道:“以后等你病好了,嗯,你可以叫我降谷或者零。” 诸伏景光迟疑着和他握手。黑色和白色的两只小手握在一起,两个男孩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相似的好奇和忐忑。 “咕。” 降谷零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声音从他腹部传来,茶金发色的男孩立刻有些羞窘地捂住了肚子。 “零君是饿了么?”真纪真忍笑,从冰箱里拿出两块蛋糕递给他们俩:“先吃一块蛋糕垫一下肚子吧,应该是昨天放进去的,等会饭菜应该就好了。” “好,谢谢真纪真姐姐。”降谷零红着脸颊应声。 五只狗狗围绕在真纪真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汪汪叫,真纪真被围得差点走不动路,无奈地过去给它们喂食。 剩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两双颜色相近的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都没有人有什么动作。 “真纪真姐姐说你是刚来东京对吗?”降谷零打破了这个小声 地问他。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在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后,又小声地、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对他道:“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啦,对这边的路都很熟悉。如果真纪真姐姐和托尔姐姐不在家的时候,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地方都可以问我……不过,你最好,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和我站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和他站在一起?诸伏景光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是因为……他不能说话么? 想到了这一点,黑发的男孩子张了张嘴,然后又微微垂下了头。 可是……不管他有多想说出话来,现在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降谷零同样低下头,没有看他,声音很轻地继续说:“我知道你在之前都没有见过像我这样,黑色皮肤的人对不对?在东京其实有很多的……他们说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叫‘哈夫’,不算是真正的日本人的……如果你和我、和我走到一起的话,他们很可能也会去欺负你的。所以,走在外面的时候,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这些内容他以前都没有在真纪真面前说过。 做为一名混血儿,日常在周围不受欢迎这种事对降谷零来说甚至可以说已经习惯了。他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他会和别的小孩子都长得不一样呢?但是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 他跑去问过爸爸,爸爸也只是很不耐烦地和他说因为他的妈妈也是黑色皮肤的,……可是降谷零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妈妈。爸爸也不会管他在外面有没人和人打架被人欺负,爸爸只会说“等他长大以后就好了”。 后来慢慢的,降谷零也明白了,可能就是因为像他们说的那样,因为他是没有妈妈的小孩,所以他才会变成没有人喜欢的“哈夫”。 没有人会喜欢“哈夫”——降谷零知道。 但是真纪真不一样,降谷零又想。 不仅是真纪真,还有她身边的托尔,还有坐在他旁边的诸伏——他们都没有对他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就连托尔平时虽然看上去很不喜欢他和真纪真姐姐靠的很近,但是降谷零知道,托尔其实并没有讨厌他。 大人们都当做小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可是他们也不明白,其实小孩子的心思也会很细腻很敏感,他们其实什么都能感觉得到,什么都知道。 降谷零很喜欢真纪真姐姐,所以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和她说这些话——他很害怕她知道了以后也会变得讨厌他。 可是他也必须要把这些和诸伏景光说——如果诸伏因为和他走得太近,被其他人欺负的话,诸伏一定会受伤的,真纪真姐姐也一定会很难过,也很生气。 于是他又抬头补充了一句:“也……也不要告诉真纪真姐姐,可以吗?” 诸伏景光愕然抬起了头。 为什么会因为因为降谷的肤色和他们不愿意就选择去欺负他呢?就因为他们不一样吗?诸伏景光不懂。又为什么不能告诉真纪真呢?如果告诉她的话,其他人应该就不会欺负他了吧? 而且诸伏景光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选择走在外面的时候就离他远远的。 于是他对着降谷零坚定地摇了摇头。 第12章 第十二只幼崽 诸伏景光的拒绝出乎了降谷零的意料。 “什么?”他不解地皱起眉头,抬头看着身边这个虽说是和他同龄,但却明显比他高出一截的男孩。 他刚刚是在摇头吗……他不同意?为什么? 无法说出话来的诸伏景光.气恼地鼓起脸颊。 他又摇了摇头,做出了“不要”的唇型,表情固执,学着哥哥和爸爸摆出了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不管是他刚刚说出的哪一件事,他都不会做。 小孩子是不可以随便欺负其他人的,在遇到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也不可以瞒着大人——这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以前告诉过他的。景光是个乖小孩,向来都很听爸爸妈妈的话。 “为什么?我又没有在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他是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话?降谷零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急忙开口:“你……反正,不管你怎么想的,你别把这个告诉——” “零君?怎么了?” 真纪真取完狗粮饼干回来,看到的正是两个人表情相当正经地面对面站着,看上去像是在“对峙”一样的场景。 老实说,虽然这场面看上去很严肃,但是由于他们两个年纪太小,真纪真反而有些想笑。 于是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没,没什么。”降谷零望着她的笑脸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试图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姿态,来蒙混过关。 可惜他在听到真纪真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将手背到了背后,这样子看上去反而像是在心虚。 收到降谷零眼神求助的诸伏景光抿了抿唇,然后同样不自在地对真纪真摇头。 这两个小家伙……表情和小动作做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她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有“小秘密”么? 望着面前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真纪真心中好笑,面上也是笑意盈盈的。 “啊拉,看来景光和零君相处得很好嘛……现在都已经拥有共同的小秘密了。” 她眨了下眼睛,伸手揉了揉两个男孩的头发,笑着轻轻带过了这件事。“我很开心你们两个相处得这么好哦……不过现在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聊吧。” 那双金色的眼睛透澈得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被她带着笑意的目光注视着,两个刚刚看上去好像还在闹别扭的小男孩都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莫名心虚,降谷零乖乖地应了声“好”。 晚饭后,降谷零更是吃完把碗筷一摆,微微低头快速说了句“我爸爸应该快要回家了,真纪真姐姐、托尔还有诸伏再见!”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诶?” 托尔抬眼惊讶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难得摸不着头脑,语气纳闷:“咦,这家伙居然还有一天会跑得这么快?怎么回事,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他身上的伤口都还没有处理完呢。”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降谷零不仅没有找各种理由赖在这里,反而走得这么快的。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真纪真看向饭桌上明显有些闷闷不乐的诸伏景光,若有所思:“景光不喜欢零君么?其实零君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管在哪方面都是相当可靠的,只是有时候不是很善于表达自己。不过我觉得,景光和零君以后说不定会很合得来呢。” 诸伏景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还在想着之前降谷零和他说的那件事,不在意地夹起一筷子饭菜放进嘴里,然后下一刻整张小脸便狠狠皱成一团——是苦瓜的味道……好难吃。 托尔瞬间忘记了降谷零,朝他露出一个威胁的眼神:“苦瓜是对人类很有营养的食物,而且小林说过不可以浪费粮食的!” 真纪真也装 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貌似义正言辞地开口:“的确哦,景光,浪费粮食是不好的……小孩子不可以偏食哦,营养不达标的话,会长不高的。” “长不高”对于小孩子来说大多时候都是非常有用的咒语,至少它对诸伏景光来讲的确很管用。 黑发的男孩皱紧了眉头,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将嘴里的苦瓜咽了下去,然后又扒拉了几口饭菜——这次再也不敢分心去碰苦瓜了。 真纪真望着他这幅小大人般苦着脸的委屈模样,又有些想笑——好在这次有记得忍住了。 真纪真不怎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只是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便也没管。 恶趣味又坏心眼的大人甚至想要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憋不住想要来告诉她——那副明显藏着什么事情却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反复纠结的表情出现在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脸上,看着实在很有趣。 真纪真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下午。 诸伏景光纠结于到底要不要把降谷零和他说的那些话拿出来告诉真纪真,纠结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最后在真纪真怀里沉沉睡去也没能把结果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甚至还有了点黑眼圈——小孩子的皮肤太过白嫩,就算眼圈极淡也能叫人看得分明。 由于诸伏景光过来得匆忙,许多东西都没有准备齐全,上午真纪真便带着诸伏景光一起出门购物。 托尔本来跃跃欲试想要跟他们一起,结果一听到是要一起去购物立刻纠结了起来,脸上冷汗直流:“那个,我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小林你买的那些书我好像都还没全部记住……” “没关系,托尔,这次不会再买那些东西了。”真纪真轻笑,“宽宏大度”地放过了对背书苦恼的龙女仆,坏心眼地没说出之前的事实——上次之所以会买那么多的书给她,其实除了是恰巧碰到之外,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托尔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害怕背书的模样太过可爱了。 “真的吗?我就知道小林你最好了!”托尔眼睛一亮,顿时欢呼起来,真纪真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个夸赞。 有这个人类的幼崽在这里,就算小林想要逛很久也不可能的吧?托尔很天真地想着,秉承着“绝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小林在一起的机会”的想法,毅然决然地决定要和他们一起去逛街购物。 结果等到逛街买完东西之后,除了真纪真依旧精神奕奕之外,诸伏景光虽然因为昨晚睡眠没够看上去有点困顿,却也同样精神不错;只有托尔的眼神失去了高光,神情萎靡。 “小林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你也是……真是的,难道所有人类都不会对一直逛街这件事感觉到累么?” 托尔微微躬起背部,双手叉腰,手臂上挂着拿着无数个购物袋,一脸复杂地发出了灵魂质问。 明明也没有走多远的路程,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长达数个小时的“购物之旅”结束的时候,她诡异地有了一种“太好了,终于要结束了”的感觉。 虽然说有小林在的话,就算再陪她逛上10个小时托尔也不会觉得无趣,但是“逛街”这件事对龙来说还是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诸伏·在家的时候就经常陪着妈妈一起逛街·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景光不明所以地朝她歪了歪头。 逛街不是本来就应该像这样逛上很久很久么? “好啦,辛苦托尔了,已经结束了哦。”真纪真笑着摸了摸托尔的头安慰。 “陪我逛了这么久的街,景光也辛苦了,那么,这一路上景光有感到开心一点么?”真纪真看着诸伏景光又问道。 她伸手揉了揉诸伏景光的眉心,然后顺着眉毛一路揉到 他的额角,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作为小孩子,只需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哦……皱眉可不适合像景光你这样的小孩子呢,长大以后说不定会变成像一目部长那样严肃可怕的大人哦。”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口中仿佛若无其事般吐出了相当可怕的话语。 诸伏景光被她的话吓得陡然打了个激灵——他才不想要长大以后变成像昨天见到的那个长得很可怕的伯伯那样! 他略带惊恐地抬起头,然后撞进了一双含着促狭笑意的金色眼眸里,才后知后觉的搞懂了原来她是在和他开玩笑。 诸伏景光瞬间委屈地抿紧了唇,一脸控诉地看着她。 真纪真不可抑制地发出了一声闷笑。 “好吧,是我说笑的,景光以后才不会变成像一目部长那样的大人。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要一直皱眉。如果真的有碰到无法解决的问题的话,只需要记得向身边可靠的大人寻求帮助就好了。我和景光是家人哦,所以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没关系的。” 虽然看他纠结的模样很有趣,但是一直把事情都闷在心里闷闷不乐的话,是很容易出现心理状况的,这样就不好了——虽然从来没有真正养过孩子,但是理论经验十分丰富的真纪真如此想着。 托尔同样别扭地开口:“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你放心好了,我和小林都很厉害的……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我在……还有小林,不管你担心什么都不会出事的。” 诸伏景光愣了愣。 所以……其实他们都看出来他之前一直不开心了? 他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愧疚感。 诸伏景光低下头,“哒哒哒”的一路小跑着去翻找出了刚刚买的纸和笔。 我可以现在去找降谷吗? 他在上面用有些歪歪扭扭的稚嫩笔迹写,“降谷”还差点拼错了字。 写完后他把纸张举起给真纪真看,一双漂亮的灰蓝色大眼睛充满恳切地看着她。 “……当然可以。”真纪真怔了一下,微笑着回答他。 于是诸伏景光又“哒哒哒”地闷头跑了出去。 几个小时后,诸伏景光带着降谷零一起重新敲开了大门——带着一身的灰尘和身上各处细小的青紫伤口。 第13章 第十三只幼崽 “景光,还有零君,你们这是……?”在打开门看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那一刻,真纪真不由得挑起眉梢。 门外一黑发一金发的两个小脑袋垂头丧气的低着,衣服都有些乱糟糟灰扑扑的,身上还都带了好几块青青紫紫的淤痕,看上去活像是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圈。 看到她打开门,两双蓝灰色的眼睛忐忑不安地望了过来,里面都带着相似的心虚和胆怯。不同的是,降谷零的眼神里还带着一抹愧疚;而诸伏景光更多的则是懵懂无措。 两个小孩手牵着手捏着衣角耷拉着眉眼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垂下头。降谷零不安地张了张嘴,半晌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眼睛里差点泛出泪花,真纪真被他看得差点怀疑自己是什么吃小孩的超级大反派。 她看上去有那么可怕么?真纪真挑了挑眉,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将两个男孩一起提溜了进来。 “……总之,你们还是先进来吧。”眨了下眼睛,真纪真收敛起脸上一贯的笑容,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带到客厅,然后翻找出了医药箱。 客厅中央的电视里正在放的是《汤姆和杰瑞》。托尔出门买菜不在家中,五只狗狗原本惬意地趴在地板和沙发上看着电视,看到他们过来,桃子和葡萄立刻一慢一快地围了过去。趴在沙发旁边的黑背则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降谷零,充满灵性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 真纪真拿着医药箱过去,就见到五只狗和两个幼崽乖乖坐成了高低起落的两排,齐刷刷地朝她望了过来。 刚刚强装出来的严肃瞬间破功。真纪真柔和下眉眼,先是依次揉了揉五只大狗的脑袋,然后同样坐到沙发旁边挨个给他们俩处理伤口。 近距离仔细看的话,就能明显看到降谷零身上的伤痕比诸伏景光要多出许多,也比平常要多出更多。而与他相比,诸伏景光除了头发和衣服比出门前脏乱了许多,连受伤的地方都只有一小部分。 真纪真打开了医药箱,选择先给降谷零清理受伤的地方。她默不作声地先从面部帮他把弄得脏兮兮的小脸和小手都擦干净,然后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和酒精,从脸上细微的地方清理。 降谷零全程都同样抿紧唇咬着牙不说话,乖巧地任由她动作,直到带着酒精的棉签带着些力道按在脸颊上的伤口上,冰凉刺激的疼痛感从受伤的地方传来,他才有些忍不住地小声吸了一口气。 真纪真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他这幅仿佛流浪小狗般委屈可怜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抱歉,很疼么?”她轻声说,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降谷零的金发细密,比诸伏景光稍显扎手的黑发相比要柔软许多,真纪真不动声色地又多揉了几下。 “我知道零君是很坚强的小男子汉,不过疼的话就算哭出来也没关系……因为零君和景光一样都还是小孩子。痛的话就说出来,这些都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情,不需要有任何难为情的地方。” 降谷零一脸紧张地抬起头看向她,掺杂着紫调的灰蓝色眼睛眼角委屈地下垂,眼圈泛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原本心中紧张得不行,挺直了腰板端正坐在沙发上,还担心她会因为他和诸伏景光的受伤而变得讨厌他。在抬眼看见她真的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态度温和一如往昔,立刻莫名有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抽了抽鼻子,强忍着不让自己真的掉眼泪,很小声的开口:“对不起,真纪真姐姐……都是我不好,带着景光和其他人打架害他也受伤了……” 坐在他旁边的诸伏景光闻言立刻抬起头,他看向降谷零和真纪真,一只手拉住了降谷零的胳膊,急得抿着唇不住摇头,要和他一起担责任的态度明显极了。 “我有猜 到……不过没关系,打架并不算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景光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对不对?”真纪真看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又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 “原来零君是担心我有因为你们打架受伤生气么?不过这一点我其实没有哦。”真纪真想了想,低下头和降谷零对视,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唔……不过我想问,既然是和其他人打架受的伤的话,那么零君和景光,有没有打赢呢?” 降谷零愣了一下,伤心的情绪忽然被真纪真的问题打断。他回想了一下,回答她:“打、打赢了的。” 诸伏景光同样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他们两个看上去好像受伤挺多的,但是其实和他们打架的另外几个人受伤得比他们两个还多还严重一点。严格来说的话,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确是属于打架赢了的那一方。 诸伏景光出门去找降谷零的时候,降谷零恰好不在家里,诸伏景光却碰到了其他几个成群结队走到一起的孩子。 没有想太多的诸伏景光拦下了他们。他用带出来的纸笔笨拙地在上面写下请问你们认识降谷零么,然后像对着真纪真那样把纸张展现给他们看。 三个看上去平均不到十岁的男孩面面相觑,看了看诸伏景光,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白纸,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着他面露稀奇,七嘴八舌地反问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要在纸上面写字呀?” “好奇怪……你是不会说话吗?” “怎么还有人不会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哇,原来你真的不会说话啊,你们看,我第一次见到哑巴呢!” 或许他们并非有太多的想法,但这些话像是刺一样扎中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握紧了抱在怀里的纸笔,垂下头转身就想离开,结果反而被他们又拦了下来。 “喂,小哑巴,你别走啊。”其中一个灰色短发的男孩用一种新奇中带着兴奋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让诸伏景光觉得很不舒服。他说:“你是要找那个哈夫对不对?我可以带你去找他。我们也在找他。但是……你要跟着我们去见我哥哥他们,我哥哥他们都还没见过不会说话的哑巴呢!” 诸伏景光拧着眉头抗拒地摇头拒绝。他不喜欢他们……他想离开了。 “不行,你不说话我们就当你同意了!”灰发男孩伸出手拦住他离开的路,依旧不依不饶地说。 “诶,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啊?我妈妈说只有爱撒谎的小孩才会变成哑巴,你是因为撒谎变成的哑巴吗?”其他人也跟着围着他不停地追问道。 他们长着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庞,但有时候小孩子的恶意反而也会比大人更加露骨、更加刺痛。没有经过思考的纯粹的恶意从话语中流淌出来,让诸伏景光一下子变得无措起来。 从小到大父母培养出的良好的教养让他即使是这个时候也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诸伏景光忍不住红了眼圈,伸手稍稍使劲想要推开面前拦住他的灰发男孩。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惊呼从另一边传来,看到这一幕的降谷零从另一边跑了过来,他伸手挡在了诸伏景光的面前,厌恶地看向那几个男孩:“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他扭头又担忧地看向诸伏景光,问他:“诸伏,你没事吧?” 诸伏景光吸了下鼻子,瘪着嘴摇摇头。 “离我们远点,讨人厌的哈夫!你别以为我们打不过你!”灰发的男孩瑟缩了一下,在看到他们这边有三个人的时候胆子又重新大了起来,眼睛一亮便要越过降谷零去拽诸伏景光。 他身旁的两个男孩面面相觑,在后面小声嘀咕 :“这家伙真出来了……怎么办,我们只有三个人,他们有两个。” “不怕,那个不会说话的一看就不会打架,我们还是三打一!” “你们太过分了!”降谷零对他们怒目而视,“你们要给诸伏道歉!” “才不要!”其中一个男孩竖着眉毛去推他,口中仍在叫着:“我又没有说错话,他本来就是坏孩子才会变成哑巴的!” “他不是!他只是生病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就是!他还和你站在一起,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你们和我们都不一样,你们都是坏小孩!” “我们不是!你胡说,你们才是!” 口角慢慢升级变成了推搡打架,诸伏景光呆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混乱一片的场景,心里又是震撼又是茫然无措—— 他之前生活在长野的小镇,从来没有像这样近距离地见过打架的场景。 “愣着干嘛,你快走啊!”降谷零打架经验丰富,在与对面混战、以一抵三的同时还不忘了推一下诸伏景光,想要把他推出这个混战的局势,在他耳边急切地小声说:“你先跑吧,等会我就跑掉找你!” 说话间,降谷零又被人狠狠绊了个趔趄。 诸伏景光使劲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鼓起勇气同样伸手推开另一个男孩——他看得分明,他要是走了,降谷零基本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简单跑掉。 几个小孩瞬间开启了一场混战。 第14章 第十四只幼崽 “你是笨蛋吗!”降谷零拉过诸伏景光躲过其中一个人的拳头,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诸伏景光只抿着唇不说话。 刚刚的动手已经是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结果了,他之前生活在长野的小镇里,小镇的孩子淳朴,彼此大多一起长大,从小熟识。诸伏家的教养也很好,诸伏景光更是从小性格乖巧,很少会与人起冲突,更别说碰到像这样和人打架的场面了。 与其他“经验丰富”的孩子相比,诸伏景光的动手和反击都极为笨拙,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打过架、没什么经验的“新手”。但是无论如何,让他如同降谷零所说的那样,留下降谷零一个人悄悄跑回去,诸伏景光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诸伏景光虽然看上去性格绵软乖巧好说话,但是实际上内心也有相当固执的一面。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要一个人走掉,便开始努力帮降谷零一起应对那三个男孩。 见他这样子,降谷零虽然嘴上说着“笨蛋”,但是心里却也坚定了不要让诸伏景光受伤的想法——这是他身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同伴”,或者说,是“朋友”。 这是降谷零第一次拥有朋友。 而不同于诸伏景光第一次真正动手打架的手忙脚乱,降谷零的反应则极为迅速,他如同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在对面的拦截扭打下灵活地闪躲,半点都让人摸不着。 “诸伏,注意后面!”降谷零冲诸伏景光喊。 诸伏景光条件反射般一扭头,便看到身后一个男孩朝他扑了过来。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闪躲,便被降谷零迅速拉到另一边去。 “你没事吧?别傻站着,还手啊!”他再次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还带了些莫名的语重心长。 诸伏景光愣愣地点头,看在降谷零眼里甚至有点傻呆呆的。 降谷零一只手将其中一个挥舞着手臂打过来的男孩的胳膊架住,一只手努力试图抵住另一个男孩朝他撞来的肩膀,咬着牙喊他:“诸伏!” 诸伏景光的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他此时莫名福至心灵,理解了降谷零话中的未尽之意,下意识便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帮降谷零把与他僵持住的那两个男孩一把往剩下一个人那边狠狠推去! 三个人猝不及防撞到了一起,瞬间都摔了一下,发出了好几声痛呼。 降谷零眼睛一亮,声音都变得高昂了几分:“干得漂亮!” 诸伏景光和他的目光对视,一时间心情也变得心潮澎湃起来,仿佛他们刚刚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他对着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张开嘴巴还不待再做些什么,便又被重新站起来的三个男孩重新和降谷零分开。 “你还好么?小心点,别分神了!”降谷零险之又险地把他再次从对面其中一个男孩的头槌中解救出来,忙提醒他道。 诸伏景光心里一紧,赶忙点点头。 接下来降谷零一边和诸伏景光试图抓着对面三个人的空档反击,一边还同时注意看着诸伏景光,在他要被人打到的时候努力帮他拦住对面的动作,甚至还能在忙里偷闲反过来“教导”他打架的技巧;一时之间自己倒是也挨了对面好几下拳头。 好在诸伏景光虽然之前没打过架,但小孩子打架也不需要什么太多的技巧。他也是个聪明机智的小孩,在降谷零的“指点”下渐渐也学会了怎么有效地躲避对面几个人的推打,动作慢慢从呆笨一点点变得灵巧。 虽然单打独斗可能还差了少许,但是和降谷零两个人的相互配合之下,最后不仅能和对面打得有来有回,还能渐渐占了上风。 这场发生在几个孩子之间、在大人眼中看来甚至有些拙劣的打闹对于他们两个目前来说都显得既新奇又 刺激。 只能说,好在到现在附近都没有大人经过,也只有停留在树梢上的两只乌鸦和云雀从头到尾安静地见证了这一场面。 打斗到最后,几个男孩可以说全都瘫倒在地。 “听到没有?你们输了,给我和他道歉!” 获得了最终胜利的降谷零一边恶狠狠地开口,一边和诸伏景光一起压制在倒在地上的两个男孩的身上——还有个黑发的男孩在最后抛下了两个同伴自己悄悄跑掉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没了心力去追,索性就不再管他。 被完全压制住、终于无法再动弹的两个男孩委屈地抽泣着,在他们俩的武力压制下被迫屈辱地小声说:“对不起……” 降谷零顿时眉眼飞扬起来,他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现在快乐极了。 汗水从两个男孩的身上滴落,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皆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自己满头大汗、狠狠喘气的狼狈模样,却也同样能看出对方的激动和兴奋。 诸伏景光就不必说了,他是第一次经历“打架”这么“惊险刺激”的活动,降谷零之前虽然和其他孩子有打赢也有打输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有有同伴一起“并肩作战”的快乐。 两个一身灰尘的男孩相互借力拉着站起身,松开压迫住下面两个人的力道,降谷零随手擦了一下额头,扬起下巴,对“手下败将”大声宽容道:“你们走吧,以后不准再找我们了!” 诸伏景光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 所以说,单从打架这一方面来讲的话,他们的确是打赢了的。 真纪真重新扬起笑容,继续给降谷零清理伤口,在他受伤的地方贴上创可贴,声音温柔轻快:“既然是你们打赢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知道零君和景光都是很乖巧的好孩子,是不会主动故意和人起冲突的。” “可,可是他们说要告诉家长,让我和景光给他们道歉。”降谷零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声道:“我和景光,我们不是坏孩子。” “没关系,我会给零君和景光作证的,不需要为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真纪真说。她又伸手揉了揉两个男孩的头发,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为什么要去在意败者的言论呢?那些都是不必要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原本充满了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降谷零清脆应答:“好!” “不过,零君和景光的关系已经好到相互称呼名字了么?”真纪真又笑,带了点促狭,“哎呀,是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故事么?看来我说零君和景光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一点大概没有感觉错呢。” 降谷零的脸红了一下,而后挺直胸膛脆生生地说:“嗯,因为我和景光已经是朋友了!” 诸伏景光看了看真纪真又看了看降谷零,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写下了朋友两个字。 然后两个人同时下意识地绕过了真纪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的疑问。 ——所以当时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呢? 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打架胜利,听到道歉之后松开手后,那两个八、九岁大小的男孩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小路的方向跑去,跑远后仍不忘回头,不甘不愿地对在他们大声道:“你们等着……呜,我们一定会、嗝、我一定会告诉我爸爸的!” “就是!” 望着他们跑走的方向,降谷零“哼”了一声,鼓着仍带了点婴儿肥的脸颊皱眉:“我才不怕呢!” 只是心里却还是免不了有些忐忑——万一对方的爸爸妈妈真的跑去和他爸爸或者真纪真姐姐说了,他们会责骂他,喊他道歉么? 诸伏景光同样被他们的“威胁”有些吓了 一跳,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些许担忧。 在他们开始陷入担忧的思考时,原本端丽坐在高高的树梢的乌鸦忽然扇动了几下翅膀,“哑哑”叫着张开黑色的巨大双翅从树上飞起。 它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边略过,朝着阳光将落的方向飞去,双翼如徐徐展开的扇子般流畅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 两个男孩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乌鸦飞去的方向。在依稀看到那边有两个十来岁的大孩子站在路边左右张望着后,降谷零眉毛重重地皱起,拉着诸伏景光就往旁边另一条道路跑去。 “快跑!”他惊呼:“他们去搬救兵找人来帮忙了!” 诸伏景光赶忙跟上他。 他们七拐八绕地从其他方向躲开追寻,最后停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累得不行的两人松开一路牵着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气,彼此又对视了一眼,莫名都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最后还是害你受伤了。”降谷零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如果不是诸伏景光要去找他,他根本就不会碰到那几个人,然后和他们一起打起架,最后还受了伤。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不赞同。他觉得根本就不是降谷零的错。而且他们能顺利离开还多亏了降谷零的帮忙,甚至为了帮他,他身上受的伤比诸伏景光还有更多一些。 他拿出皱巴巴的纸笔——打架和跑掉的时候他都有好好的把这两样东西保护好——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是你跑过来救了我,谢谢你,然后把纸递给降谷零看。 降谷零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傻乎乎地回他:“你也有帮我呀。谢谢你,诸伏。”如果他当时跑掉了的话,降谷零一打三肯定受伤比现在还有多一些。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降谷零犹豫了一下,而后小声地说:“你放心,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有告状,真纪真姐姐问起来的话,我就说都是我打的……真纪真姐姐不会怪你的。” 诸伏景光抿着唇,不同意地摇头。 是我打的。他慢慢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他们是坏孩子。我们不是。 “可是……”降谷零轻声说,“可是,不会有人相信我的。他们都只相信其他人说的。就连我爸爸也是。” 因为他和其他人都长得不一样。所以他们都不相信他的话。 不会的。诸伏景光依旧固执摇头,真纪真会相信的,我也会相信的。我们可以一起说。是他们先动手的。 降谷零惊讶地看向他。 诸伏景光不太好意思地微微低头。 “好,那我们就一起说!”降谷零沉重应声。 他在心里暗下决定:等会在见到真纪真的时候一定要赶在诸伏景光的前面把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这么想着,降谷零的心情又忽然平静了许多。 “对了……那个,我可以喊你景光么?”他蹲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在地面支撑起力量,往后仰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看向诸伏景光问道,“你可以和我当朋友么?” 诸伏景光学着他的样子也坐在地上。他的速度和体力耐力都要比降谷零差一些,现在呼吸还有一些急促,脸颊红润地像一颗苹果。 他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降谷零的眼睛瞬间亮起,然后笑了起来。 “等你好了以后,你也可以叫我零。”他说着,然后拍了拍手,郑重地用手指在地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れい(Rei),降谷零,这就是我的名字……你也可以叫我‘zer’,也是‘零’的意思。” 他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别扭地和诸伏景光说。 诸伏景光歪了歪头,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有两个名字。不过他还是点头表 示自己记住了,然后同样用手在地上写下了“诸伏景光”几个字。 等到歇息的差不多后,诸伏景光拉了拉降谷零的衣角,和他指了指回去的方向。用眼神和他示意: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咬牙和诸伏景光往那个方向走去——看上去简直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两个小孩拉着手一起给对方鼓劲,然后面色沉重地敲了敲那扇旁边挂有“小林”牌子的大门。 ——当然,刚刚怀揣着不安心情敲门的两个小孩都没有想到真纪真的反应和态度会和往常一样毫无变化。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两个小朋友悄悄“隐蔽”地交汇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决定将之前一起说过的话当做一个只有自己和对方知道的小小的“秘密”,不要再在真纪真的面前说出来了。 真纪真用掌心支起下巴,歪头看着他们纵容地笑着,只当做没看见他俩的小动作。 男孩子的友谊可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她想。 第15章 第十五只幼崽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担忧最后并没有实现。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到底为何,但显然直到真纪真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清理完伤口,托尔从外面回来,再到最后吃完了晚饭,今天也没有任何大人到小林家或者降谷家造访……两个小朋友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而在经历过“打架”事件之后,两个人的友情显而易见地获得了极大的进展。甚至在最后因为时间太晚,降谷零要离开时,两个人还在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那副场景差点让真纪真以为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见面了。 “好啦,明天还会再见面的……景光和零君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有这么喜欢零君么?”真纪真牵着诸伏景光的手站在路边——为了和降谷零道别,诸伏景光还贴心地一路送到了门外。 她玩笑着揉了揉诸伏景光的头,“哎呀,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都要对零君吃醋了呢。” 诸伏景光歪着头茫然地看着她。 “景光会像喜欢零君那样喜欢我么?”她又问,脸上的神情难得带了点不确定。 “好像还没有问过景光你呢。景光是怎么想的呢?真的愿意和我成为家人么?” 他的想法?诸伏景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问。 真纪真安静地看着诸伏景光,看上去像是在认真想要得知答案。 关于对诸伏景光的领养这件事,原本仅仅只需要得知真纪真一个人的想法,由她单方面做出决定便足够了——毕竟诸伏景光未满八岁,作为法律规定上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他的想法对于这件事以及大部分人来说都并不重要。 在这一点上,托尔和诸伏景光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而对于真纪真来说,不同于朋友或者是同事、陌生人,既然是作为家人,那当然也必须得知对方的意愿才行……虽然这个问题在两天前刚刚见面时她就已经询问过一次,但那时的诸伏景光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选择。所以现在她还是想知道,在这两天的真正相处之后,诸伏景光本人的想法是什么呢?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诸伏景光于是也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然后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纸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他写字的速度很慢,真纪真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直到诸伏景光终于停下笔,把纸张递给她看。 喜欢真纪真。他用稚嫩的笔迹在上面写,想要和真纪真成为家人。 真纪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诸伏景光想。在离开了爸爸妈妈,一个人住在医院的时候,他其实经常会觉得孤独和害怕,但是这些情绪在遇到真纪真以后,就莫名渐渐地消失了。真纪真的身上有一种很温暖、很可靠的感觉,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所以诸伏景光喜欢她。 真纪真忍不住低头看他。诸伏景光的表情同样坦诚,眼神清澈明亮得像一条小溪,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真好呢……本来我还有些担心如果景光不愿意的话要怎么办。我也很喜欢景光哦。”她的笑容变得柔软,亲昵地蹭了蹭诸伏景光的脸颊,然后牵起他的手往家里走去。 感受到真纪真的心情忽然变好,诸伏景光也弯起了嘴角。 “咦,小林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刚刚出门遇到了什么好事么?”留在家里的托尔打开门,看到她脸上不同于往常的笑容,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啊,因为解答了心里的一个疑惑,所以很开心。”真纪真笑眯眯地回答,“唔……而且感觉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好事呢。” “好事?会是工作上的事情么?” “不知道呢。”真纪真想了想,笑道:“不过大概很快就能知道了吧?” 当然,没等多久,“好事”便 在第三天的早晨被成功揭晓。 “……经讯问,川崎等人对于数日前发生在白鹰三十七号列车上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容疑者之一西村裕一郎于昨日晚十点于狱中自杀。此案目前由东京警视厅进行进一步追查……” 托尔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读完了报纸上的内容,然后将报纸挪向旁边同样在努力看报的诸伏景光。 她抬头露出了两只金红色的眼睛,惊奇地看向真纪真:“这就是小林你前两天说的好事么?原来策划那趟列车上的案件的家伙不止有那天在车上的那些人呢。” “是啊,那天的列车劫持案终于有了真正的幕后黑手的信息,这就意味着这起案件说不定很快就能结案了,不就是一件好事么?景光觉得呢?”真纪真慢条斯理地吞下口中的三明治,然后说道。 坐在她和托尔中间的诸伏景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真纪真在家里一直有着订阅报纸的习惯,而前几天他们从长野回到东京时遇到的那起劫持案的消息终于于今天在报纸上被刊登了出来。 或许是由于这件事的关注度很高,警视厅对于这起案件的调查开展得很快,不仅很快就查明了川崎等人的身份,还挖掘出了川崎背后利用他们策划这起案子的人的部分消息。 “的确是好事啦,不过他们的速度也太慢了吧?”托尔说,“明明早就把人抓到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查出来是谁……” 旁边的诸伏景光又跟着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赞同。 “因为警方办案需要有确凿的证据,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程序要进行,包括立案、侦查、起诉,再到最后的结案,这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去进行的,这样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 真纪真轻笑,为托尔和诸伏景光简单解释,“比如一般的刑事案件,拖到两三个月才结案都很正常。像这样刚刚过去几天就有了很大进展的才是少见。” “听上去好麻烦……”托尔圈圈眼,“就不能简单一点么?” “这些都是为了防止冤案错案的出现。”真纪真想了想,和她简单解释:“就比如这起案件,如果没有深入调查,直接简单地将那天在列车上出现的那几个人送入监狱的话,很容易就会直接漏掉这起案件真实的背后策划者了。”* “小林你说的也是……”托尔瞬间接受了这个解释,眨了下眼睛:“还好有及时发现,如果能快点把那个人抓到就好了。” “应该会的。”真纪真说。 报纸上并没有刊登出有关幕后之人的信息,不过借由另外一个渠道,真纪真已然得知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之前在离开列车时,真纪真并没有选择将那个在月江爱理身上发现的黑色怪物从列车上带回东京,而是将它留在了川崎大介——也就是明面上策划那起劫持案的罪魁祸首的身边。 在咒灵的影响下,川崎大介的情绪逐渐变得极不稳定,很快就向警方曝出了他背后另有主使者。而借助咒灵的视觉和听觉,真纪真也于同时得知了这一消息——指使川崎大介等人劫持动车的人正是议员松岛淳。 一开始是真正的上杉组寻找到了有关松岛淳的把柄,要求他释放石田和哉。于是他便匿名找上了川崎等人,提供弹药和金钱上的援助,让他们策划一起列车劫持案,借而释放出石田。 只是松岛也没能想到,川崎大介不仅将劫持案变成了诈骗案,还伪装成了上杉组,甚至川崎还和自己的同伴有了罅隙……事态于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同于警方对这一消息的疑虑以及多方小心探查,真纪真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多的看法。 松岛淳或是上杉组的背后大抵同样还另有他人,但真纪真目前并不打算对此过于深究。 “那么,从今天 开始我就要出门上班了,景光和托尔一起待在家里可以么?如果有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去找住在隔壁的夏油君或者零君一起玩,但是出门的时候要记得带上桃子和柚子它们哦。” 真纪真望向乖巧坐在椅子上的诸伏景光问。 墙壁上时钟的指针刚刚划过七点三十分。一般来说,平时的这个时间诸伏景光应该还沉浸在睡梦里,只是今日的小朋友却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如今还在困顿地打哈欠。 听到真纪真的问话,诸伏景光的注意力从报纸上转移,看向围在她身边一圈的几只狗狗。 “我不在家的时候要记得听托尔和景光的话,出门的时候记得不要乱跑,更不可以离开景光太远,要帮我照顾好景光。” 真纪真蹲下身将几只黏糊糊的狗狗挨个安抚了一遍,又将目光移向托尔:“那就拜托托尔帮我照顾景光还有它们几个了。” 托尔摆着胸脯清脆应声:“小林你放心,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好了,保证一切顺利!” 她将真纪真推向门口催促:“好了好了,时间快要赶不上了,小林你快出门吧!” 待到把门关上,托尔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双手叉腰看着狗狗们发出了反派般的阴笑:“哦呵呵,小林不在家,你们几个的好日子结束了!” 她将目光首先移向一脸无辜地蹲坐在地上甩着尾巴的葡萄。回想起这两天这家伙在家里撕扯过的家具,托尔危险地眯起眼睛。 “首先是你这家伙——” “……唔,忘记拿钥匙了。” 真纪真推开门,拿起放在玄关处的钥匙,看向一只手半提起傻乎乎的哈士奇的托尔:“托尔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我是在、是在……在准备带它去吃饭呢,对没错,它刚刚说它饿了!”托尔大声回答。 真纪真又看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眨巴眨巴眼睛,目光在真纪真和托尔还有葡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葡萄刚刚的确叫了一声……那大概的确是因为它饿了吧? 原本一脸紧张的托尔大松了一口气。 “那好吧,希望你们相处愉快。”真纪真重新关上了门。 第16章 第十六只幼崽 真纪真工作所属的部门全称为东京地方检察厅特别搜查本部,简称特搜部,虽说隶属于东京检察厅,办公地点却是单独位于千代田区永田町的国会会馆内。 上周为了去长野接诸伏景光回家,真纪真接连调了两天的假期,再加上周末,已经有四天的时间没有上班了,因此一踏入八楼,立刻迎接了来自同事们的热情招呼。 “小林桑,好久不见!”坐在她旁边工位的年轻男性看着她脸上带着的仿佛心情很好的笑容,大着胆子试探性的多问了一句:“小林桑你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啊,这次休假过得怎么样?” 真纪真目光扫到他胸前的工作牌,微笑着回应:“风间君好久不见。唔,因为有了新的家人,这几天确实度过了一段很有趣的短假呢。” 想到这几天和诸伏景光的相处,她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又深了一分。 “是吗?那恭喜小林桑!” 不是错觉……小林桑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啊。 看到她这样“平易近人”的样子,风间雾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作为特搜部内为数不多的年轻女性,真纪真自从入职以来就收到了许多特搜部年轻同事们的热情关注——天才他们见得多了,但是天才到能以全国公务员考试第三、全国司法考试第三名的成绩进入特搜部的也很少见。 在得知她的毕业院校后,特搜部内部分同样毕业于东**学部的搜查官和检事们甚至感兴趣地查到了她更早之前在东大入学时的成绩——同样是那年全国偏差值第三的好成绩。 ——针对这些成绩来看的话,如果不是运气的问题,那她就是个很有意思的天才。 真纪真显然是后者。 无论在什么地方,一位年轻、漂亮又天才的女性总是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和青睐的。 然而同事们也很快就注意到,虽然真纪真平时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脸上也常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她同时也是位边际感很强的人,除却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之外,她几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自己的生活,更不会参加私下的一些聚餐、联谊之类的活动。 也因此,他们在私下称呼她为“温和版的高岭之花”,没想到现在还能碰到她有主动谈论起生活上的事情的一天。 “啊,检事长来了。”风间半张开嘴刚刚想说些什么,目光余光见到从前方拐角处走过来的检事长,只好话语一变,接着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了认真工作的模样。 “小林君,听说上周的那起列车挟持案里,你也登上了白鹰号,没出什么事吧?” 检事长慢慢走到了真纪真的工位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您也知道了么?”真纪真脸上露出了如常的笑容,“那几个劫匪都是一些身手一般的普通人,又有警视厅那边的警官帮忙,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事。” “我可是听一目那家伙说了,那些劫匪当中有两个人带的是真枪,下次遇到这些事的时候你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与犯人动手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警视厅那些专业的警官去做就好了。你一个文职,冲在那么前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说不定还会给警视厅那边带去麻烦。” 检事长用温和中略带严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然而真纪真能看得出来检事长其实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因此也只是笑了笑,温声应答:“我知道了,您放心,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优先确认好安全的。” 检事长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又带了些神采飞扬的得意:“不过那家伙前两天也和我说了,多亏了你提供的那些信息,他们才能在那些劫匪的把戏得逞前就及时将他们都缉拿下,他还在电话里找我给你请功呢。哎呀,小林君你不愧是我们特搜部的检事,可真是做的不错啊。” 检事长和警视厅的刑事部部长一目健太郎是同毕业于东**学部的前后辈以及好友,两个人的交情向来不错,在平时也多有电话往来。 这次真纪真在列车上敏锐地察觉到了川崎等人的不对劲,也让检事长在一目部长那里很是长脸。 “也多亏了检察长之前提供的帮助……” 见检事长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真纪真微笑着继续开口:“两年前涉及到石田议员和上杉组的那起贪污案,多亏了当时检事长您的参与许可,上周我才能及时注意到那些劫匪和真正的上杉组的不同。” 虽然有关两年前石田的那起贪污案检事长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但是他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对真纪真的话表示赞同,同时谦虚道:“哪里话,这还是小林君你的反应和记忆好的缘故……我也很看好小林君你呢。” 真纪真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地问检事长:“说起来,一目部长有向您提过关于那些劫匪的案件进展么?” 那天行动的时候我也稍微有注意到他们背后或许可能另有主谋……只是我当时也觉得这个想法或许有些太离奇了,没想到后续居然当真另有主使,真是让人惊讶呢。” 年轻人对于案件的好奇很好理解,更别说这个年轻人还是案件的当事人了。 检事长笑了笑,也不怎么避讳这个,很是自然地同她说起:“这个一目君倒是有和我说过……虽然说目前基本是可以确认这件事和松岛下议员有关系了,只是证据还未完全集齐,因为还不能完全确定幕后主使是否就是他。 而且那几个劫匪也有一些问题……除却昨日自尽的那个,还有那名明面上这起案件的主使者,听一目君说他的情绪也一直很不稳定,他们甚至怀疑他是否有某种精神上的疾病,因此他的话是否可以当做证词还不能肯定。” 真纪真歪了歪头,耳边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我看说不定有可能……毕竟如果不是精神有问题的话,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想出假扮成上杉组的残党去劫持列车呢?” “小林君你说的也是……总之不管是否是胡言乱语,这件事都不能轻拿轻放,不然以后恐怕就没人会拿公共安全当回事了。只是如果当真是又精神疾病的话,那位犯人说不定还能逃过监狱呢,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了。” 检事长摇摇头,双手背后,又慢悠悠地走远了。 “唔,逃脱么?也不见得呢。与牢狱之灾相比,患有精神疾病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呢。” 望着检事长的背影,坐在椅子上的真纪真轻声自言自语道,脸上的笑容和往常相比显得很是轻飘飘的,似是另有深意一样。 中午休息间,风间雾也又忍不住趁着休息时问真纪真:“小林桑你怎么会在上周乘坐白鹰号列车呢?还好最后有惊无险,除了那位比较倒霉的青叶会社的社长被刺激得突发心梗意外死亡,没有造成什么多余的人员伤亡情况,真是幸运呢。” 由于工位距离真纪真很近,之前她和检事长的谈话,风间也不小心听到了一些。 平常的时候,真纪真对于这样涉及到她的生活当中的问题总是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然而如今或许是心态不自觉有了些转变,真纪真对于这些话题也没了那些过于排斥的心理。 她笑了笑,用一种表面上轻描淡写实则暗藏了点炫耀的语气开口:“因为那两天我正好去了一趟长野,要去接家里的孩子当东京这边来,也没有预想到居然会恰好碰到那件事。 不过还好那孩子性格也很乖,很让人省心,一路上都没有哭,甚至最后还有在反过来安慰我……真是贴心地让人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呢。”* 风间脸上的神情瞬间由消失换成了震惊,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什么?小林桑你已经有孩子 了!?” 而且听上去那个孩子的年龄还不小?毕竟从她入职的这几年她可基本上都是全勤从未休过假期……难道小林桑她早在大学时期就已经结婚生子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之前可从未听她提起过有关她家庭的事情……可恶,这样岂不是彻底没有机会了么…… 心中的思绪越想越多,风间的心里彻底乱成了一团麻。 风间的声音丝毫没有遮掩,旁边的其他几位同事也不自觉地向他们投来了惊讶好奇的目光。 “诶?小林桑已经有孩子了么?” 路过的年轻女性偶然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探出了好奇的头:“可是小林桑你不是还没有25岁么?难道是一毕业就直接完成了结婚生子这件大事了么?啊,那想必小林桑和先生应该很恩爱吧!” 说着说着,女同事不禁双手捧脸,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旁边的风间听得少男心破碎了一地,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灰败,露出了败犬般的姿态。 “不是啦,景光是我家中舅舅家里的孩子,只是那孩子前段时间家中出了事故,因此目前被我收养,上周我请假也是因为这件事。” 真纪真摆了下手,简单向他们解释,面露无奈:“结婚什么的……我现在还没有那个想法。” 倒不如说,从一开始“结婚”这个概念就不存在在她的脑海里。 “……真是太好了。”风间雾也忍不住大松了一口气。待看到真纪真疑惑看向他的目光,又掩饰般尬笑了一声,努力解释道:“那个,我是说,那孩子能被你收养真是太好了。” “不,”真纪真认认真真地纠正他,“我倒是觉得,能遇到那孩子对我来说才是更幸运的。” 诸伏景光是这个世界最乖巧、最可爱的孩子……真纪真想,他和托尔,大概是这个世界迟到了七年的、送给她的补偿礼物。 虽然这份礼物来得有些稍迟,但她还是很喜欢。 第17章 第十七只幼崽 望着她脸上那副堪称“慈爱”的表情,至今仍是单身、家中也没有任何幼龄弟妹,因此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情感的风间只能又干笑一声,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旁边的女同事倒是很自然地接过了话:“是啊,我也会经常觉得,能拥有那样可爱的小孩并看着他一点点成长真是太好了……虽然他偶尔调皮得让我还以为自己养了只小恶魔。” 虽然说着像是抱怨的话语,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温柔地简直能滴出水来。 真纪真心神忽然一动,目光不经意划过她胸前的工牌,转而开口问道:“我记得白鸟桑家里也有孩子呢。” “对,我家拓也今年刚满六岁。”白鸟飞鸟点点头,很是亲切地问她:“不知道小林桑家里的那个孩子多大了?” “景光要稍微大一点呢……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满八岁了,还在上小学。”真纪真说着,眨了眨眼睛,“说起来再过半个月小学好像就要开学了。” 不待她再说些什么,白鸟飞鸟立刻眼睛一亮,无师自通地就接着说道:“是啊,这个暑假就还剩两个星期的时间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我家那孩子送去学校里,再也不用面对他每天的调皮捣蛋了。” 附近其他几位同样家中有孩子,悄悄竖起耳朵的同事也忍不住一同搭话:“就是,真不知道他们天天哪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还好就快要开学了……” 真纪真礼貌地倾听着她们的谈话,偶尔点头应答两句,同时在心里无聊地试图拿白鸟女士她们勾勒出的家中的孩子形象和诸伏景光对比,而后满意地得出了结论:果然还是景光比较乖。 “……啊,对了,既然小林桑家里的孩子现在也搬来了东京的话,接下来也要在这边上学吧?” 讲完各家孩子们的各种调皮事件后,白鸟飞鸟想起什么般重新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殷切地看向她,“小林桑你对东京这边的小学了解的怎么样呢?我这边倒是有几所不错的小学可以给你推荐。” 真纪真摇摇头:“我对这方面的了解不是很多,白鸟桑你有什么好的推荐么?” “我家拓也目前就读在冰帝学园,冰帝是所名校,从幼教部到高中部再到大学部,只要不出什么差错,接下来的十多年我就都可以省心了,小林桑要不要试试把孩子也送到冰帝呢?” 另一位同事同样积极地插话:“当然,和冰帝一样的还有帝丹学校,同样也是一口气从小学涵盖到了大学……” 全程围观了她们间的对话的风间左看右看,内心忽然很是难以言喻。 小林桑!他在心中无声地崩溃呐喊,你崩人设了你知道么!说好的他们特搜部最不好接近的女性排行榜第一名呢?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吧?他真的没有在做梦么? 丝毫没有注意到风间心情变化的真纪真一边记下白鸟女士的介绍和推荐,思绪开始逐渐飘远。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个时间,景光和托尔在家里会做些什么? 下午六点,真纪真准时下班。 与莫名变得热络的周围同事礼貌地打完招呼,真纪真一边开车一边回想之前同事们向她介绍的那几所小学的名字。 帝丹小学、冰帝学园、青春学园、圣夜学园、pk学院、友枝小学、御台场小学、帝光小学… 一个个学校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里,由于选项太多反而有些不知道要选择哪个比较好。 生平第一次,她在选择学校这件事上感到了犹豫和难以抉择。 真纪真:……算了,她还是当一个开明的家长,回头让景光自己选择吧。 线条漂亮的汽车在马路上流畅地穿行,而在临近家中的路边,真纪真意外地见到了一个正在低着头小步跑的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 ——说是熟悉,是因为那道身影她前不久才见到过;陌生则是因为虽说见过,但也仅仅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关系。 黑发的男孩留着时下正流行的妹妹头造型,短发的长度一直长到了接近下巴的长度。八.九岁大小的孩子眉眼还未张开,面容仍旧很是稚嫩,额头圆圆的、脸颊圆圆的、下巴也是圆圆的,唯有一双漂亮的紫色凤眼已经初具细长的雏形。 遗传自母亲的温和端秀的长相再配上这个乖巧的妹妹头短发,让人心生怜爱的同时,也很容易就让人模糊了他本身的性别,乍一看过去差点让人以为是女生。 而真纪真能记得且不错认他,则全靠他身上与其他人不同的特殊气息。 ——这是她另一位邻居夏油家的孩子,那个名叫夏油杰的男孩。 夏油杰正在“逃跑”,或者说“躲避”……怎么说都行,总之他在试图远离一些东西。 从更早的一些时候起,他就知道了一件事——他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他能看到一些,其他人都见不到的东西……一些长相奇形怪状,散发着浓郁的不详的黑色气息的怪物。 就像他现在身后的那个怪物那样。 惨绿色怪物的长相像是人类的手臂与青蛙胡乱拼接而成的,个头越有两个篮球大小,或许是因为无人能够看见,便自由地长成了这样一副丑陋又荒诞的模样。 它一弹一弹地追在夏油杰的身后,还在不停地发出类似于“绿灯!快走!绿灯!快走!”的叫声,声音尖利堪比喇叭,简直就像是魔音灌耳,更可怕的是听久了甚至有种魔性的节奏感。 夏油杰板着张白嫩的小脸,嘴唇抿得紧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不伸出双手捂住耳朵,只管闷着头快步往前走,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只要再往前走、继续不停地往前走就好了……走到家附近的地方,那家伙就会自动消失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最近一周多的时间内,只要在家附近,那些讨人厌的怪物就会自发消失了。仔细想想好像就是从托尔姐姐搬到隔壁来的那几天开始的……也正是如此,夏油杰最近就更喜欢待在家里了。 但是低着头只顾着向前的男孩却没有注意到,他脚下的路开始逐渐偏离回家的方向了。 “杰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白色的汽车缓慢行走在路边,一道轻柔温和的声音从汽车内响起。夏油杰下意识抬头看去,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一张他有些熟悉的脸庞。 年轻的女性身上穿着黑色制服,长相温柔精致中又带了两份英气,在她身上混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橙粉的发色显得她朝气又明亮,即使身穿制服、戴着精英般的眼镜,说她还是名大学生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这是位一旦见过就绝不会轻易忘记或是错认的女性。夏油杰瞬间回想起来,就在两天前,他才刚刚见过她,那个时候她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和上上周才刚搬过来的托尔——她是住在隔壁的小林姐姐。 他听见她问:“太阳快要落山了,杰君还不准备回家么?” 真纪真的身上天然有着让人容易亲近的气息,即使夏油杰也很少见过她几面,现在身后还有着咒灵追赶,此时也不自觉地有些放松了心神,老实地边继续往前走边回答她:“小林姐姐晚上好……我已经准备回家了,现在就正在往家里走。” 接着他便看见她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笑容。 她说:“可是,杰君你没有发现么?你是在往反方向走哦。” “什么?”年幼的男孩瞬间停下脚步,同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向前看去。 “居然真的走反了……”映入眼中是有些陌生的景色,夏油杰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与懊恼的神情, 然后眉头紧皱,双唇紧抿,像是还带了点莫名的后怕。总之看上去可爱极了。 真纪真忽然有些想笑。 这孩子原来还是个路痴么?明明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会一些的优等生模样,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反差。 她的车速一直保持着和夏油杰差不多的速度前行,现在也正好跟着他一起停下。 反正她也正在回去的路上。真纪真想了想,问他:“正好我也要回家,杰君要和我一起么?” 第18章 第十八只幼崽 不行,他身边还跟着那个怪物,如果跟她走一起的话会把怪物引到她身边的!那样的话她会出事的! 这个想法立刻从心底冒了出来,夏油杰心里紧张了一下,然后敏锐地发现了一些刚刚被他忽视的不对劲。 ……咦,那个怪物的声音消失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下意识的扭头向身后看去,果然身后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怪物消失地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行人的身影。 “……杰君在找什么么?”看着他一脸惊讶地左右张望的样子,真纪真从车窗内半探出头,出声问道。 “……没,没有什么,我好像真的走错路了。” 望着身后一片陌生的街道,夏油杰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拽了下耳边变得有些乱了的头发,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 在意识到单凭自己,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后,他又抬起头看向真纪真,一张仍带着稚气和婴儿肥的小脸上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像个小大人似的认真又礼貌地问她:“小林姐姐请问你知道要怎么走么?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么?” “当然可以。”真纪真挑起眉梢莞尔一笑,下车替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其实这里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只是这边稍微有些偏僻。需要我帮你系安全带么,杰君?” 这孩子在街道上闷头走着走着忽然拐起了弯,向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走去,真纪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本来没打算多管,但她又对夏油杰身上与其他人不同的气息很是好奇,于是刚刚便跟了过来——自从穿越后,她的嗅觉就变得格外敏锐,能察觉到每个人以及大多其他大小生物身上不同的气息的味道。 虽说所有人散发出的气息都各不相同,但总体来说仍是相差不大,就像姜花和栀子花的气味的区别。但夏油杰的气息却和托尔一样,与其他人气息的区别很大。 托尔与普通人类气息的差别就像是烤肉混入了青菜堆里,可以说能让人一下子就能从中分辨出不同来;而夏油杰的气息与其他人的相比虽然没有托尔和普通人的差别大,但也能让真纪真明显将他与他人区分出来。 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味道与托尔毫不相似,反而是和她之前在那列白鹰号列车上见到的那些长相奇怪,气息诡异的怪物有一点相似。 好在他的气息里还带了些青草般温和清新的气味,中和冲淡了那些怪物身上那种奇特的气味,因此并不显得难闻,倒是让真纪真好受了许多。 而且他很明显是个正常的人类,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那种怪物。 真纪真对夏油杰有点好奇。 不知道夏油杰和那些看上去像是诅咒等负面情绪集合体的怪物的关系是什么……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关联性么?她现在有点想弄清楚它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用了,我会自己系安全带的,谢谢小林姐姐。”夏油杰不清楚她心里闪过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坐进副驾驶位上又礼貌地和真纪真道了谢,而后便低头开始自己系安全带。 虽说系安全带对他来说有一点点小麻烦,但夏油杰自认自己已经是个比较成熟的大孩子了,他还是更习惯于自己做事而不是让其他人来帮忙。 真纪真看着他略有些笨拙的动作,听到他的话也没再伸手,而是静静地等着他慢慢自己系好。不得不说,她的等待让夏油杰心里稍微又放松了一些,减少了些许别扭。 等到他系好后再次抬起头,便看到真纪真没急着立刻开车,而是按了按眉心,将鼻梁上的那副金属细框的眼镜取了下来,然后才重新启动了汽车发动器,往回调转车头。 夏油杰露出了有些惊奇的眼神——小林姐姐原来没有近视么?他还以为戴上眼镜的人都是有近视呢。 真纪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边开车一边问他:“怎么了,杰君?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被发现了。 自以为悄悄的举动被发觉,夏油杰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没有,是我还以为小林姐姐一直都需要戴着眼镜。” 真纪真轻笑:“不,其实这是一副平光眼镜,本身并没有什么度数,就是平常取下来也没有关系。不过我平时更习惯戴着它,杰君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她顿了顿,不待夏油杰回应,便自己继续说道:“其实是因为这副眼镜有其他很厉害的作用哦。” 眼镜还能有其他特别的作用么?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目光在真纪真和眼镜之间游移,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那副眼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禁问道:“是什么?” “是禁制哦。”真纪真没吊他胃口,不紧不慢地以一种完全就是哄骗小孩一样的神秘语气开口回答,“因为这副眼镜上面有很了不起的禁制或者说结界,如果不把它戴上的话,会把结界打开,会看到一些可怕的了不起的东西呢。” 听上去完全就是大人向来都很喜欢的骗小孩子的话……这是在把他当做了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么?他从六岁起就不会被这些话骗到了。 夏油杰有些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 “怎么,杰君不信么?”仿佛察觉到他的兴致不高,真纪真轻笑着,依旧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可是我说的其实全部都是真的哦?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大家平时都看不见的东西在……可是看不见却并不能说它就是不存在的。”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她说的真话居然也会被人当做是谎言呢……真是新奇的体验,虽然说她刚刚所说的真话听上去的确像是个蹩脚的三流玩笑。 可她说的的确是真的来着。 真纪真也搞不懂这副眼镜在陪着她一起穿越后变成了什么东西,但是经过几次尝试和体验,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戴上这副眼镜的时候,她眼前的世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世界,而把它摘掉,她就能透过眼睛看到各种非人类和灵异事件。 只不过她之前有见过两次妖怪,咒灵却是在之前头一次见到。 真纪真原本从未见过那些咒灵,但对于它们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它们的存在与否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在此之前,她对于事物的好奇心从来不在除却人类之外的其他任何奇怪的种族上,包括所有那些所谓的妖怪、鬼怪、龙、亦或者是恶魔,也因此之前她都一直随时戴着那副眼镜,只当做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异次元世界。 然而现在又有些不一样——她还在家里养了一只幼崽。 诸伏景光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既看不见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万一哪天在外不小心被那些东西缠上了怎么办?就像当时列车上“意外”突然死亡的那个男人,以及他那个同样倒霉被它缠上的女儿那样。 甚至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就算能看到,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也无法呼救。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性,真纪真便难以忍受。她不喜欢任何脱离掌握的事物,当时在列车上,甚至还差点就产生了“要不然在之后将所有的那种怪物全都支配了吧”的危险想法。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真纪真偏头看向夏油杰,看上去有些认真地问他:“……杰君你觉得呢?” 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夏油杰才惊奇地注意到她的眼睛虹膜到瞳孔中间还有着线圈一样的黑色,像是在眼睛里盛了一个小型漩涡,金色的虹膜看上去瑰丽又惑人,仿佛能将人的心魂都全部吸引进去。 大概是因为她之前都一直戴着眼镜,他之前都没怎么特别注意到 这点。 她说的看上去好像是真的……难道她也能看到那些长得很奇怪的怪物么? 真纪真的身上有一种很容易让人感到亲近的气质,从她刚才的话联想到了他经常见到的那些怪物,夏油杰心神一动,心中的一丝别扭和不舒服立刻烟消云散。 心里忽然有些没由来的紧张,夏油杰仰起头脆声问她:“那,小林姐姐,你说的那些‘东西’,它们是什么呀?” 夏油杰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就像深色的紫水晶一样剔透又带着神秘的纯净。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是冷静镇定,但那些深浅不一的忐忑和紧张的情绪明亮地盛放在那双清澈的紫色眼睛里,简直让人一览无余。 “呀,到了。”似是没有听到他的疑问一般,真纪真在他家的门口停下了车子。 她笑盈盈地看向夏油杰:“杰君,可以下车了哦?” 但夏油杰却没动,而是一只手紧张地抓住安全带,固执地看着她,坚持想要得到一个结果:“小林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一些长相很奇怪,喜欢跟着各种人身边的很危险的怪物……不过,杰君你为什么会想问这个呢?”真纪真看向他,眼中笑意浅浅,像是洞悉了他的秘密般问他:“难道不觉得这是个我随便编出来的谎言么?” 第19章 第十九只幼崽 长相奇怪、喜欢跟在人的身边的危险怪物……所以她见到的也是那些怪物么?就像他过去一直见到的那些怪物一样?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得到? 夏油杰眼睛一亮,手中无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忍不住开口:“我……我相信小林姐姐你说的,是因为我——” “砰砰!” 轻轻敲打车窗的声音响起,一瞬间打断了夏油杰和真纪真的谈话。 真纪真扭头往外望去,便看见是降谷零带着葡萄趴在车窗处,一人一狗眼巴巴地看着她,表情相似地出奇。 “真纪真姐姐!”降谷零雀跃地在车外对她做着嘴型,“是你么?” 氛围被打破,刚刚被打断的话题自然无法再即系重新立刻进行下去,真纪真微挑起眉梢,将车窗摇下:“葡萄还有零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和景光在带葡萄和桃子还有哈密瓜在散步,可是葡萄跑得太快了,我牵着它就跑过来了,景光和桃子它们还在后面。”降谷零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拽住葡萄,一边说道:“葡萄那么激动,我就猜肯定是你回来了!” 果然他跟着葡萄一起跑过来是对的,他没猜错! 真纪真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微笑:“辛苦零君了。” 葡萄一见到是她便双眼发亮,立即抬起两只爪子便想要从车窗钻进来,降谷零那幅小胳膊小腿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紧紧抱住它的腰部也没能制止住它。 好在真纪真平时也不是一味的纵容它,在它将两只前爪都伸进车窗里,又想继续把头也塞进来后,真纪真用两只手握住它的爪子,略带了些许严厉地训斥它:“葡萄,乖一点,不准在车里胡闹。” 黑背白腹的大只哈士奇便立刻乖乖停下了不同往里面拱的动作,接着又垂下耳朵,冲着她可怜兮兮地连续“昂汪”了好几声。 这只哈士奇别的不会,没事闯祸一堆,却很少被真纪真责罚,就是因为它尤其会人看脸色,道歉快的出奇,还很会撒娇,从外表看上去简直乖极了。真纪真这下又瞬间在它的撒娇下软下了心肠。 她表情缓和下来,安抚般揉了揉葡萄的毛发,又揉了揉它的两只前爪,又顺手捏了捏它的耳朵,声音轻柔地缓声安慰它:“好啦,你乖一点,我等下就到家了。车窗太小了,进来的话会卡住受伤的。和零君一起乖乖等在车外等一下,好么?”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但车窗空间狭小,以葡萄的大体型,想要钻进来铁定会被卡住。 仿佛能听得懂她说的话般,葡萄睁着水汪汪的蓝眼睛,小声叫着,乖乖地把爪子收了回去。 葡萄乖了下来不再乱窜,降谷零也松了一口气。他站在葡萄的后面重新悄悄踮起脚,努力试图左张右望着往真纪真身后副驾驶座的位置看去。 真纪真问他:“零君,是在找什么?” 降谷零被她发现小动作后也不慌,他双手背后,扑闪着一双蓝灰色的狗狗眼无辜地看着她,歪着头状似好奇地问:“真纪真姐姐,你旁边坐的是谁呀?” 他刚刚在车窗外面看得很清楚,她和副驾驶座上的人看上去靠得可近了。 “是同样住在我家中隔壁的杰君。刚刚杰君不小心迷路了,所以我就顺便和杰君一起回来了。” 真纪真微微侧身露出夏油杰的身影,“说起来杰君和零君家里离得也很近呢,不知道你们两个认不认识呢?” “认识。” “不认识!” 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从两个男孩的口中不假思索地冒了出来,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又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就连真纪真都露出了有些惊奇的目光——她刚才本来实属随口一问,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孩看上去还真有些矛盾 一样。 感受到真纪真好奇的目光,降谷零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惊愕转变成下意识的抗拒不爽、又在回答完真纪真的问题后在她的注视下重新在表面上缓和了起来。 他为自己刚刚的话解释:“我是在之前有见过他两次,但是没有说过话,也和他不熟悉。” 虽然说是在解释,但话语听上去仍带着点硬邦邦的,看上去不仅是不熟悉,还更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夏油杰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算是附和降谷零的话:“是这样的。” 夏油杰的确认识降谷零,只是也恰如降谷零所说的那样,不知道为何,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一般般。虽说算得上是邻居,但平时偶尔有在路上遇到对方也是各走一边,互不说话的。但就算是不怎么熟悉,却也实在不能说算不认识。 夏油杰一直不太明白降谷零对他的抗拒到底从何而来,但他也不是喜欢一直黏在其他人身边究根结底地盘问“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喜欢他”的那种人,也不喜欢一直贴着其他人的冷脸,因此两个人的关系也就一直是淡淡的僵持不下。 说起来其实刚刚降谷零在车窗外的时候夏油杰就看到他了……由于角度的原因,他所在的位置恰好能清晰明了地看见降谷零在真纪真面前乖巧可爱的模样。 老实说他还挺惊讶的——在他少有的零星关于降谷零的记忆和印象里,眼前这个黑肤色的男孩一直都是冷冷的、看上去不爱说话,有些酷酷的,还有些爱打架的类型,没想到居然还有反差这么大的一面。 看上去倒是和他面前这只大狗有些莫名的相似了。 真纪真倒是对他俩的关系倒是不怎么在意,听到降谷零的话便顺势一点头,当做相信了一样,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不过以后你们或许也可以试试多相处一些呢?零君和杰君都是好孩子,我想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朋友呢。” 夏油杰又眨了下眼睛,想了想,如实陈述道:“如果降谷愿意的话。” 他对于降谷零倒是没什么讨厌的想法,多交一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如果和他走在一起,说不定那些人看他们人多,还能少欺负降谷一点也说不定。 降谷零却沉默着微微偏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上去仍有些抗拒的样子。 好在真纪真也没想揪着他要一个准确的答案,眼看夕阳渐沉,远远看到夏油夫人的身影,真纪真低头重新看向夏油杰。 “我看到夏油太太了,她看上去像是出来在找你的样子。看来之前说的那些事情现在不太方便继续聊下去了呢。而且,现在杰君你真的想好了么?关于那件事的答案。” “我……” 夏油杰愣了一下,忽然有些迟疑了起来。 他真的想好了么?把那件事真的向她说出来?她会相信他说的话么? “没关系,杰君你可以慢慢想一想。”她轻声说着,金色的线圈眼中闪烁着神秘的笑意,莫名像是海上的塞壬看着不自觉被歌声引诱的水手,“如果你知道还想知道的话,到时候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呼唤声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夏油杰犹豫了一下,紧抿着唇紧急思考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朝夏油太太迎了过去,只留下了一句急匆匆的“我知道了,小林姐姐,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在他走后,原本拧巴着不说一句话的降谷零立刻重新“活”了过来。他不太开心地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问她:“真纪真姐姐,你是很喜欢他么?” 第20章 第二十只幼崽 真纪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夏油杰离去的背影停顿了好几秒,真纪真才又看向降谷零,问他:“景光和桃子它们是在前面玩么?” 降谷零点了点头。 真纪真想了想,打开了车门:“要和我一起去和景光他们会合么?” 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葡萄立刻闪电般窜了上去,一看就是平时没少这么干过。降谷零只犹豫了一秒,便跟着葡萄一起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葡萄则乖乖趴在了真纪真和降谷零的脚下。 看见他乖乖坐好,真纪真一边慢悠悠地开车一边闲聊般问他:“零君是不喜欢杰君么?方便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被她这么一打岔,降谷零瞬间忘记了刚才问她的问题,转而将注意力转到了她的这个问题上。 “……没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可能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吧,没有什么原因。” 降谷零回忆了一会他和夏油杰“关系一般”的来源,半晌,他慢吞吞地、深沉地叹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般的姿态。 他眉头纠结地拧起,似是陷入了某种挣扎一样,抬头问她:“真纪真姐姐,你很想我和他交朋友么?” 真纪真能看得出来他的回答里有所隐瞒,又想转移话题试图营造出一种“由于事情太过复杂所以不太想解释”的氛围。然而这幅深沉思考的姿态出现在他那张尤为稚嫩、甚至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由于反差太大,不禁不显得高深,反而变得更可爱了起来。 简直可爱过头了。 真纪真被他这幅姿态逗乐到,悄悄偏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嘴边止不住的笑意,不再去戳穿他的话语中明显的漏洞,宽容地放过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她说,“只是因为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很乖的孩子,所以有一点好奇而已。不过交朋友这件事果然还是要看两个人之间缘分呢,如果零君真的不喜欢杰君的话,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只要能交到自己喜欢的朋友就好了,勉强自己内心结交到朋友也不会让人觉得开心。” 降谷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真纪真和降谷零在家门口才遇到了诸伏景光。 他两只手分别牵着一只萨摩耶和一只德牧,两只狗也很乖的跟在他身边慢慢悠悠地走着,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和诸伏景光保持一致。 最先注意到车子的是两只狗狗,浑身雪白的萨摩耶立刻开心地叫了两声,哈密瓜则很是矜持地站着没动,只是尾巴却在兴奋地摆来摆去——当然,顾忌着还有一个小短腿的小景光在,它们两个也都很乖巧的没朝车子直接跑过来。 诸伏景光被桃子的叫声印的往后看去,瞬间眼神亮起朝她们挥了挥手。 “景光,你怎么直接回来啦?” 真纪真先去将车子开回车库,降谷零则带着葡萄从车子上跳了下来,选择先找小伙伴汇合。 “抱歉,葡萄跑得太快了,我差一点没追上。还好刚好碰到了真纪真姐姐,葡萄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他因为还要带着桃子和哈密瓜,没能跟上降谷零和葡萄的脚步,又因为担心自己对这边的路还没有太熟悉,追上去找不到降谷零说不定还会迷路,就打算先回家找托尔,再让托尔来帮忙找葡萄。 ——真纪真说得没错,诸伏景光想,托尔和葡萄的关系最好。如果找不到葡萄的话,只要找托尔去帮忙就好了。 “是小林回来了吗?”屋子里的托尔仿佛装了某种雷达般从门外探出头来,扭头看了一圈后直接眼睛一亮朝着真纪真过去的方向欢呼着迎了过去:“小林,欢迎回家——” 另一边———— 不同于真纪真家里的温馨气氛,隔壁夏油家的氛围则显得 略有紧绷。 “我不小心迷路了,是隔壁的小林姐姐送我回来的。” 夏油杰向一脸紧张的夏油太太解释,表情带了些无奈,“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 夏油太太皱紧眉头在他身上看了一圈,在确认他没出什么事之后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拉过他的手往家里走去,脸上的表情却仍没有变得轻松。“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突然之间跑得那么远?” 她抱怨地训斥道:“平时让你不要一个人一直闷在家里,是为了你好,不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懒在家里呆着,也不出门像什么样子?但是也不是让你出了门就一个劲的往外跑啊。你看你今天,万一出什么事了要怎么办?你知道会给其他人增添多少麻烦么?” “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会注意的。”夏油杰微微低着头乖巧的跟在夏油太太身后,却没说自己会保证下次听话不再乱跑——毕竟如果之后再有像今天这样碰到咒灵的情况,他还是只能选择一个人跑去将咒灵引开才行。 而他这样的话语夏油太太也早就听过了各个版本的无数次,因此也一瞬间猜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外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眉间皱出了深深的纹路,握住夏油杰的手不自觉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算了……你这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也就我和你爸爸早就都已经习惯了。” 她如同往常一般随口说道,没注意身后牵着的男孩不知不觉间头又往下低了几分。 她继续往下说去:“杰你记得要好好感谢小林小姐才行。还好有她帮忙带你回来,真是麻烦她了。小林小姐人真的很好呢……果然就像托尔之前说的那样。 如果杰你以后也能成为像隔壁小林家的两位大姐姐那样,能够帮助他人的大人那样就好了,我和你爸爸也就能觉得安心了。” “我知道了,妈妈。”夏油杰用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应道。 等晚上夏油先生回到家里,夏油太太又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又和他说了一遍。 夏油先生倒是没有像太太那样说什么,但也深深皱起了眉。过了许久,他才用充满忧虑的眼神看向夏油杰,斟酌着用词开口:“杰,你是又见到‘那个’了么?” “真的吗!?”夏油太太也“唰”的一下扭头看来过来,表情也变得有些急切:“杰,不是说已经没有了吗?” 夏油杰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容:“没有的,爸爸妈妈……我早就看不见了。” 他微微垂下眼睑,不让父母看出自己脸上的情绪,轻声说:“你们放心吧,只是我以为自己不小心在那边丢了东西,着急想要找回来才走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那么着急了。” 夏油夫妇同时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杰本来就说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过‘那个’了,说不定以前也只是小孩子年纪太小想太多而已。”夏油太太笑道,“看来搬到这里果然还是很不错的选择,你说是吧阿娜达?” 夏油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夏油杰却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再说话了。 ——他刚刚在撒谎。 其实那些怪物不管他们家搬到哪里都一直有出现,它们好像无处不在,出现在各种能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地方。从小到大,夏油杰都一直深受其扰。 然而他的父母却和他不一样,他们都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普通人,和其他的正常普通人一样。 为了让父母不再为他过于担心,于是他选择向父母撒下了这个谎言。 但是这样真的能解决问题么?夏油杰也得不出答案。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杰,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么?要去做什么?” 夏油杰一边打开门一边回答:“妈妈,我只是去一下隔壁小林姐姐家,她今天帮了我,我想现在就过去和她道谢,不用担心的。” 他决定了,他今晚就要去找小林姐姐向她询问有关那些怪物的事情。他想要知道,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到底要怎样才能消失? 夏油杰义无反顾地跑出家门,转而去敲起了小林家外的大门。 ——然而出来给他开门的却是降谷零。 金发黑肤的男孩站在门内,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抗拒,摆出了一副不怎么欢迎他的姿态:“你来这里做什么?” “降谷?你怎么也在这儿?”夏油杰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他是要来找真纪真的,为什么他也在这里?他不是住在另一边的隔壁么?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降谷零被他的话气到,不客气地开口:“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要来干什么的?”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是来找小林姐姐的,不是来找你的。”他如实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后,降谷零的脸色看上去变得更黑了。 夏油杰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他想了想,又诚恳地向降谷零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降谷,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么?” 第21章 第二十一只幼崽 黑发的男孩看上去温和又礼貌,表情诚恳,即使被不客气地质问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紫色的眼睛里只有明晃晃的疑惑。 夏油杰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降谷零会这么排斥他。明明他们两个也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他之前也算是帮过他吧? 除了在咒灵的方面外,很少被差不多的同龄人以这种态度对待的男孩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降谷零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吭声。 “不是讨厌……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想了想,他说。 “明明……你也不喜欢我吧?”他认真地看向夏油杰,直白道:“明明你也不怎么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去帮我呢?” 要说他和夏油杰之间有多大的过节和矛盾倒也没有……甚至要说起来,他也算帮过他——之前有一回他在附近被其他几个其他同龄的男生欺负的时候,还是路过的夏油杰看到说了一句“要告诉大人了”才让他们其中几个人犹豫着收了手,他才能反败为胜。 所以真要说降谷零有多讨厌他也不至于。 降谷零只是觉得他很“虚假”。 年幼的男孩从小经历了太多来自同龄人和周围大人的或明或暗的歧视目光,对于各种情绪都很敏感。他能感受得出来,明明夏油杰也不怎么喜欢他——他看向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不自知的排斥,但是表面上还要一直带着笑容,甚至还要去帮助他。 很像是那些一边帮他一边看不起他的许多大人们一样。 降谷零其实很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人们能做到心里想的和做出来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呢?他就做不到。 对于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是很泾渭分明、完全相反的两件事情,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他们明明就是讨厌却还能装出喜欢的样子。 而同样能做到这种事的夏油杰在降谷零眼里和大人们一样奇怪。 真要说的话,降谷零就像是一面镜子。他对待所有人的态度从来都很诚实,他们对待降谷零是什么样的态度,降谷零对待他们就是怎样的态度。 所以其实并不是降谷零不喜欢夏油杰——而是夏油杰也不喜欢降谷零。 夏油杰被他的反问问愣了一瞬。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想反驳:“我没有——” “你明明有!”降谷零同样皱着眉反驳回去,掺杂着紫调的蓝灰色眼睛清澈见底。他气得小脸紧绷,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夏油杰仍不愿意承认。 他的感觉从来不会骗人。 “我……”夏油杰迎着他的目光,嘴唇翕动,忽然有些说不出来话。 他真的有不喜欢降谷零么?……其实是有的。 夏油杰在心底自问,可是他为什么要不喜欢降谷零? 是因为爸爸妈妈说他是坏孩子,让他不要离他太近么?也不是。或许那也并不是讨厌,而是一种……羡慕。 这听上去或许有点荒谬。毕竟夏油杰和降谷零,在其他人的眼里,一个是性格温和有礼貌家教好的好学生,一个是性格差爱打架的坏孩子、还是个会遭受歧视的混血儿,怎么说也轮不到夏油杰羡慕降谷零。 可是这的确是事实——夏油杰其实很羡慕降谷零那种肆无忌惮,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什么的直接了当。 比如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外表看上去是个平顺温和的乖学生的夏油杰其实很喜欢格斗。去年父母给他报了格斗兴趣班,但是也要求过他不准和其他孩子打架——因为不可以去欺负其他不会格斗的孩子,不可以欺负弱者。 也不可以说别人坏话,和其他人一起打闹,必须要懂礼貌——要做一个让父母放心喜欢的乖孩子,爸爸妈妈已经为他操心很多了 。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九岁的男孩同样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和小小的骄傲,他也无法承认他在羡慕一个在其他人眼里有些糟糕、在自己父母眼里比不过他的孩子,于是那些羡慕就变成了微妙的抗拒。 “……抱歉,降谷。”于是最后他只是轻声说,“但是那个时候我帮你其实也不是因为讨厌你,而是我觉得不应该那样看着他们欺负你。”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你在可怜我。”降谷零抿着唇,回想起之前夏油杰见到他和其他孩子在打架时候的眼神——里面有平静的旁观,有对他遭遇的同情和可怜,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其他情绪——那些情绪有点复杂,降谷零目前还不太能理解,但是他能感觉到里面对他的微妙的抗拒。 但是比起对他的抗拒,降谷零更讨厌的是夏油杰对他的那种可怜。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在许多人眼里从来都很情绪化的男孩此刻看上去冷静理智极了,他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为什么?”夏油杰歪了歪脑袋,感觉今天感到困惑的次数比之前一年加起来还多。 爸爸妈妈从小就教导过他要做一个有正义感的孩子,要富有同情心,要学会保护弱者,帮助他人。 而经常遭受其他孩子一起欺负的降谷零毫无疑问是个理应被同情的弱者才对……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同情弱者这件事也做错了么? “你这家伙……” 夏油杰的脸上简直充满了“难道你不应该被同情么”,降谷零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脸颊鼓起,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果然是完全让人无法喜欢起来。 “——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因为他们两个站在外面聊的太久,迟迟等不到降谷零回来的托尔打开大门从里面探出头,看到外面是夏油杰时还有些意外:“诶,原来是你啊……杰你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晚上好,托尔姐姐。”夏油杰回过神来,终于又回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我是来找小林姐姐的!” “托尔姐姐,你怎么出来啦?”降谷零扭头,立刻换上了一副乖巧的笑脸,变脸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一直没回来,小林和景光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托尔语气郁闷:“原来你还在啊。” 降谷零气结:“托尔姐姐,我又没说我要回家了!” “我知道啦!”托尔拖长了语调,“那你先把杰放进来吧,你会开门么?” ——诶,他该不会是因为不会开门所以才站在那里那么久吧?托尔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知道啦,我这就开门!”眼看着托尔准备自己走过来开门放夏油杰进来的样子,降谷零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这才把门打开,在夏油杰路过身边的时候还轻微地“哼”了一声。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来到真纪真家里。 真纪真和诸伏景光都坐在一楼中间客厅的超大沙发上,两只阿拉斯加和德牧蹲坐在她脚边,两只边牧和萨摩耶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边的沙发,还有一只哈士奇站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绕着圈咬尾巴。 见他进来,两个人五只狗齐齐把目光从电视移到了他的身上,夏油杰猝不及防甚至差点吓了一跳——毕竟四五只体型高大的狗狗同时注视的威慑力可不是说着玩的。 托尔和降谷零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到沙发上在真纪真和诸伏景光的身边坐下,哈士奇还很有灵性地往旁边给降谷零让了让。 “杰君要过来一起看电视么?”真纪真对夏油杰的到来似是毫不意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顶着五只狗狗的注视,夏油杰拘谨地坐了过去,莫名紧张了起来:“小林姐 姐晚上好,我是想来问你,今天下午,你说的那个……” “唔,不着急的话,杰君介意先陪我看完这集动画么?等一下再单独说吧。”真纪真歪了歪头,“如果错过了的话会很可惜的。”她还挺喜欢这一集的内容的。 电视里面,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蓝色的猫和一只棕色的老鼠正在相互捉弄——放的是汤姆和杰瑞。 “好……”夏油杰愣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 于是在这个客厅里出现了略显奇怪的一个场景:五个人和五只狗狗,一同坐在沙发上,在看猫和老鼠。 而除了真纪真、诸伏景光还有五只狗狗,大概没有人在认真地看这集动画究竟在讲什么。 托尔狐疑地竖起耳朵,不着痕迹地偷偷观察夏油杰:小林和他之间是有什么秘密么?为什么要等下单独说,她不能听么? 夏油杰看着电视神不思蜀。一边思考真纪真喊他一起看电视的用意,一边僵硬着身体,不知该如何与腿边毛色黑白相间的大狗狗相处。 只有降谷零在疑惑的同时,在看到夏油杰不太自在地和他身边的柚子相处时,心里莫名骄傲:虽然他第一次见到真纪真姐姐家里有这么多只狗狗的时候也很惊讶不知所措,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这个屋子里现在被狗狗排斥的只有一个人! 第22章 第二十二只幼崽 一集动画片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十分钟。然而夏油杰脑子里乱作一团,感觉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简直比一个小时还要漫长。到片尾字幕出现的时候,他甚至轻轻地呼了口气。 “走吧杰君,我带你去另一边聊?”真纪真站起身,向夏油杰伸出手。 “小林,你们要说什么,我可以听么?”托尔紧随其后站了起来,其他两个小孩没说话,但同样眼巴巴地望着她。 “不可以跟过来哦,托尔,这是我和杰君之间的秘密。” 真纪真回以一个温柔浅笑,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魔低语:“如果秘密被人知道了的话,那就也只好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把一切都遗忘掉了……只有这样才会让秘密变得安全吧。托尔你说呢?” “哈哈,那、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偷、偷听的举动呢?” 托尔干笑两声,双手捧着脸颊笑容真诚灿烂,“小林你就放心吧,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人去窥探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唰”的一下把头扭了回去,用面对考试般的严肃态度继续看电视,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夏油杰迟疑地牵上了真纪真的手。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他小声地问。 “完全可以放心哦。”真纪真答。 真纪真牵着夏油杰没走得很远,只是去到了稍稍远离客厅的书房内。 “小林姐姐,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会相信你说的,你能看见一些其他人看不见的怪物……” 夏油杰开口时还很迟疑,真纪真只是带着微笑鼓励地看着他,他慢慢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相信的原因是因为,我……我也能看到它们。” 说出来的那一刻,就仿佛心里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又好像悬起了另一块石头。 夏油杰沉默着等待真纪真的回答。 她会相信他说的么?还是她之前说的只是在编造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在逗他?就像之前——爸爸妈妈带他去见过的那个医生那样? 一时间年幼的男孩心里还产生了一丝懊恼——他是不是不应该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而是要通过其他的方式,先再谨慎地确认一下? “杰君你说的是这个么?” 好在夏油杰没等太久,真纪真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响起。 他下意识抬头四望,才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足足有半米高的巨大的虫子一样的怪物——身上带了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长相非常之抽象,让人毛骨悚然。 “小林姐姐!!”夏油杰瞳孔剧烈收缩,忍不住大声惊叫。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好啦,杰君别怕,不会有危险的。”真纪真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抚道,声音安定且平静,毫无紧张之意:“你看,它没有做什么,对不对?这里很安全,我向你保证。” 同时内心庆幸,还好她提早关了门,这个房间的隔音还不错……不然夏油杰刚刚那一嗓子肯定会把所有人都喊过来。 真纪真深刻地自我反省:早知道他会这么害怕她就换一个小点的出现了,反正之前她支配了不止一只的咒灵——下午摘掉眼镜送夏油杰回来的路上,她顺手就支配了几只沿路见到的咒灵。 ——反正遇都遇到了,顺手支配一下也没什么吧? ……好像也是? 定定看了它半晌,直到确认它真的没有半点动手的倾向,甚至还有礼貌地向他弯下了“腰”,夏油杰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他不再紧张地盯着它,看向真纪真的眼神越来越亮,甚至有些兴奋:“小林姐姐,你也能控制它么?” ——也? 他的意思是,他能够控制咒 灵? 真纪真立刻反应过来,想了想,没有反驳,而是模棱两可地笑着回答:“我可以控制它做一些事情。杰君你呢,也可以同样做到控制它么?” “嗯!”夏油杰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脸颊上因为激动和兴奋还出现了浅浅的红晕,“我之前……莫名其妙地打倒了一只这样的怪物,然后它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一个黑色的小圆球,然后我不小心把它吞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透出几分厌恶和惊惧,还有点茫然:“那个味道特别特别地难吃……但是吐不出来。把它吃掉以后,我发现我好像不仅能把它收起来再放出来,还能够控制它和其他的怪物打架……” “真纪真姐姐,你也是这样么?” 原本只是想简单试探一下这孩子和咒灵之间的关系的真纪真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他的能力居然是可以吸收并且控制咒灵么?这算不算是意外惊喜? 而且,这孩子,已经完全信赖她了啊……连称呼都变了呢。真纪真有些感慨:他原来是这么单纯好骗的类型么?明明看上去长了一副精明谨慎的样貌? 好像也正常……毕竟再怎么聪明谨慎也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呢。 至于味道特别难吃,那也是肯定的吧?毕竟是由人类的各种负面情绪集合形成的“诅咒”嘛,这种听上去就很糟糕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好的味道。 那她这么骗小孩是不是不太好?看着夏油杰单纯信赖的眼神,真纪真难得升起了些许愧疚之心。 “我的话,大概和杰君稍微有一点点不太一样呢,不过也的确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控制它们。”她模糊道,轻巧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杰君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么?又是从什么时候见到它的呢?” 原本激动的小孩立刻沉默着低下了头,声音低落:“我不知道……但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看见它们了。” 回想起过往,夏油杰索性不再隐瞒,将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对着真纪真倾诉了个干净。 听完他的话,饶是真纪真都有些无言。 这孩子,要怎么说他才好呢……? 由于从小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咒灵,小孩子又不懂得遮掩,有什么就说什么,小夏油杰遇到了许多人异样的目光。夏油夫妇虽然也看不见孩子口中的“怪物”,但也没在他面前说什么,而是选择了搬家——他们以为是家里风/水不好,孩子年幼体弱,才会撞见妖邪。 后来时间渐长,小夏油杰依旧坚持说自己能看到咒灵,夏油夫妇一边继续搬家,一边开始疑虑是否是孩子出现了幻觉生了病,悄悄到处找医生拜神社。 大概是他们运气不太好,找到的神社大多是没什么用的,而医生要么也看不出来任何毛病,要么就是些骗人吃喝的骗子——撒谎说些什么自己也能看得到咒灵的话,然后说这是妖怪作祟,想要小夏油杰以后不再看见它们,需要拿钱消灾。 小夏油杰和夏油夫妇一开始都很单纯地相信了,当然,没有一个是有真才实学的。 一直到了去年,夏油家第五次搬家搬到了这里,为了让父母不再担心,夏油杰谎称说自己再也看不见咒灵了,家里的氛围这才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真纪真姐姐,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才能让他们完全消失呢?”年幼的男孩握着拳,眼睛里似是有熊熊的火焰。 “这恐怕很难以做到。” 没有因为年龄小而敷衍或者善意地欺骗他,真纪真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直白地告诉他之前托尔告诉她的部分内容:“它们的名字叫做咒灵,或者说诅咒,是从人类溢散出的负面情绪积累中诞生的。杰君你知道这个世界人类的历史延续了有多少年么?” 夏油杰茫然地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 年龄,还没有接触到这些知识过。 “以目前所发现的人类化石来看,至少已经有三百万年了……而人类的文明发展也大约已有六千年。”真纪真单手托腮微笑,“而假如就算咒灵不是从人类存在,而是从文明发展开始才存在的话,那他们也同样已经存在有六千年了。而直到现在,人类依旧存在,而咒灵也依旧存在。” 六千年、三百万年…… 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九岁的夏油杰小朋友目瞪口呆,一瞬间有被这个庞大的数字震撼到。 “现在,杰君你还觉得彻底消灭所有咒灵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么?” 夏油杰默默摇头。面对那么庞大的数字,他现在显然没有那种自信。 小朋友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知道天高地厚,人不能过于自大的。 “六千年的时光过去了,人类与咒灵都依旧存在,而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类也依旧不知道咒灵的存在,但我不觉得那么长的时间里,不会有人会想要去试图消灭咒灵,或者有咒灵想要消灭人类……但显然他们都失败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世界。 “这当然也不是说世界上就一定没有能完全消灭咒灵的方法……”毕竟她是穿越到了二次元的世界,而二次元有无限的可能,万一有哪部她不知道或者忘记了的番里就有办法呢?说不定那部番剧的剧情就在这个时代,事情还是不能说得太绝对。 不过目前比较重要的是打消掉小朋友目前有些显得天真、甚至异想天开的想法,所以真纪真暂时略过这点。 真纪真继续说下去:“但显然这绝对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说不定有许多人已经想了成百上千年。所以杰君,现在的你可以不用那么早的开始思考这件事。” 她揉了揉夏油杰的头发,然后半开玩笑地安慰他:“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长,杰君你的年龄也还很小,世界上也还有许多比你和我更厉害的大人在,所以有时候不需要思考太多看上去很严重的事情。我觉得,像你这样年纪大小的孩子,还可以将时间更多地放在享受自己的青春上。这些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们来解决就好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只幼崽 距离真纪真上次和夏油杰在书房内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真纪真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有多少,但从他最后离开时若有所思的表情和这一周内多次再度拜访上门这件事上来看,显然他是有所思考的。 为了照顾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成长,真纪真慷慨地将自己书房介绍给了夏油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少年似乎迷上了许多与哲学有关的书籍。虽然大多数以他目前的年龄和思想阅历还无法理解,但他还是很乐此不疲地试图思考其中的内容,最近还逐渐有沉迷其中的趋势。 真纪真想了想,也就放他去了——小孩子多看点书能有自己的思想也是好的,反正她书房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诸伏景光和他相处的倒也还不错,两个人都是性格比较温和的孩子,彼此关系和谐;降谷零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两个人共处同一空间的时间并不多,真纪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不知道——两个小男孩之间的矛盾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要比较好。 对于对之后即将入学的学校的选择,真纪真则当真交给了诸伏景光本人抉择。小孩明显是已经忘记了还要上学这件事,在听到要选择学校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最后诸伏景光选择了青春学园小学部——怎么说呢,真纪真对于他的这个选择不能说是毫不意外,只能说是早有预感——倒不是其他学校不好,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降谷零同样也在这所学校里。 一周的时间转瞬而过,很快就走到了下一个周末。 “小林!” 托尔双手扒着门缝,使劲试图将脑袋往门里塞进去,脸生红晕:“小林小林,你好了么?我可以进去看么?” 语气之荡漾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诸伏景光站在她的身边一言难尽地拉了拉她的衣角,也被她完全无视掉,全身心都专注地看向里面。 “不可以哦,稍等一下吧。” 不疾不徐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仿佛在门口长了双眼睛,真纪真冷静道:“托尔是在偷看么?应该不会吧?我想我应该还是可以相信托尔对我的信用的吧?” 托尔默默缩回了脑袋,将门重新关上,抱着诸伏景光重新背对,语气活泼:“那当然啦,小林完全可以相信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 诸伏景光在她怀里无声地松了口气——太好了,要是托尔姐姐真的偷偷进去偷看的话,那他阻拦不住,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等会被迫向真纪真“告密”了。 三分钟后,房间内再次被打开,身穿一袭白色印有少量浅橘红色花朵图案浴衣的真纪真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她放弃了出门在外时的麻花辫发型和在家时的马尾和散发造型,而是将头发难得盘起在脑后,不同于往常的明亮打扮瞬间俘获了两个人的心。 “好漂亮——”托尔把诸伏景光放下,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捂着红彤彤的脸颊内八字站姿惊呼:“小林,以后都这样穿吧!” 她身上也换掉了往常的女仆装换成了橙色浴衣,上面印有花鸟图案,与真纪真的浴衣颜色看上去相衬极了。 诸伏景光则穿了身明亮的浅蓝色海浪纹浴衣,同样红着脸颊,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可不行。”真纪真眼睛一弯,“平时穿的话就太麻烦了,还是制服要更加日常方便一点。” 她走上前一边一个牵起两个人的手。 “走吧,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托尔欢呼。 夜色微沉,真纪真牵着诸伏景光和托尔的手走在街道上。 彩色的明亮花灯摆满了道路两边,花灯上长长的流苏随着风的吹拂在空中晃动,灯火如昼,街道上人头攒动,青年男女们穿着各异的浴衣 手拿团扇来来往往,竟显得比白天还要热闹。 ——两天前,与同事们关系变得莫名融洽起来的真纪真收到了同事们送的的三张夏日祭门票,于是便决定趁周末带着托尔和景光一起出门去参加夏日祭活动,这也是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诸伏景光的头上戴了一个小巧的红色狐狸面具,一只手牵着真纪真,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苹果糖和刚刚捞到的金鱼,兴奋的目光停留在了旁边的炒面摊子上。 摊贩上的婆婆笑眯眯地看向他:“要来一份吗?” 诸伏景光眼巴巴地看向真纪真。 “景光你刚刚才吃掉了一份章鱼烧和苹果糖,现在还吃的下去炒面么?不能浪费粮食哦。” 真纪真莞尔,“而且今天晚上吃了这么多的苹果糖,回去以后要记得刷牙。” 他们刚刚已经路过了章鱼烧摊、苹果糖摊、小型烟火摊和捞金鱼的摊子,大概是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的缘故,诸伏景光一路上兴奋的不行,走到哪里都要拽着她和托尔玩一下。 当然同样从来没有参与过夏日祭的托尔对这些内容也很好奇,在两个人的相继攻势下,真纪真只逗了他们一下就完全放弃了抵抗。 她的话说完,诸伏景光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动摇。 真纪真继续道:“而且后面还有游行祭典和烟火大会,景光你确定不留点胃口等之后再吃么?” 诸伏景光眉毛纠结地拧起,想了想,然后艰难地把手上的苹果糖递给了她,意思显而易见。 真纪真挑眉,毫不客气地几口吞下,笑眯眯地:“那我就谢谢景光了。” 旁边的托尔欢呼:“小林小林!我还能吃得下!” 龙的胃可能通往另一个次元,托尔刚刚吃掉的东西是诸伏景光和真纪真加起来的两倍,但现在看上去依旧没有半点饱了的样子。 ……居然把托尔给忘记了。 “好吧。”真纪真轻叹,“但是不管味道怎么样,不许吃不完扔掉。” 诸伏景光悄悄摸了摸已经有些饱了的小肚子,向托尔投去了羡慕的目光——不知道等他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变成像托尔姐姐那样,吃什么东西都不会撑呢? 路过炒面摊子之后,真纪真带着诸伏景光和托尔继续向前,一路径直走到了一颗巨大的许愿树下。 高大的榕树树冠几乎覆盖了半个足球场大的空间,不同颜色的许愿签和风铃挂在树上,看上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据说这棵许愿树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了,非常的灵验,无论有什么美好的愿望都能实现呢。”真纪真手中拿着一张红色的许愿纸,笑着给诸伏景光和托尔讲述关于眼前这棵古树的故事。 “……据说来参加这边的夏日祭必不能少的一件事就是在这里许愿,景光还有托尔,你们有什么愿望么?” 诸伏景光眼光亮闪闪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开始许愿,表情认真严肃极了。 “我不相信这个啦……不、不过如果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托尔微红着脸闭上眼睛,片刻后又重新微微掀起眼皮,小声问:“小林你呢?” “诶,我么?”真纪真轻笑,“我的话,和托尔一样也不相信这个呢。而且……我的愿望,姑且也算是已经实现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托尔和诸伏景光身上,神情温柔宁静。 “是、是什么呀?”被她的目光看得脸庞烧红、心脏砰砰直跳,托尔结巴着开口询问:“小林能告诉我么?” “不可以哦……因为愿望一旦说出口就不灵了。”真纪真顿了顿,“那托尔的愿望是什么?” 托尔一愣:“怎么会这样……那我的愿望也不可以告诉小林!” “诶——那好吧。”真纪真继续微笑,“希望托尔和景光的愿望都能顺利实现。” “一定会的!”托尔和景光一起用力点了点头。 带着热气的夜风拂面而过,带起浴衣衣摆被微微吹动,榕树上的许愿签和风铃微微摇晃相互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四周造型各异的花灯和线香花火在空气中明明灭灭。 她感觉她有点喜欢上这个夏日祭了……或许这会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夏日祭。真纪真心想,虽然心里明白这棵许愿树完全没有什么能实现愿望的能力,但是现在好像也不怎么重要了。 十分钟后。 真纪真牵着诸伏景光的手站定在昏暗的小巷口处,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堪称“惊悚”的场景—— 白色短发的男孩安静地背对着她们站在巷口阴影处,穿了身浅色印有蜻蜓图案的和服,手中拿了把带有诡异气息的带血短刀,衣服上也沾有斑斑点点的血渍,活像是刚从哪个犯罪现场走出来的。 在他前方巷口的更深处,一名身穿橙红色华丽浴衣的女性安静地卧倒在地面,看上去已经没了呼吸。鲜血从她背部的伤口处一路流淌至地面,将原本颜色亮丽鲜艳的浴衣都大片大片地浸染成了不详的暗红色,空气中流淌着一股铁锈般的腥臭味。 于此时此刻此地,真纪真决定收回十分钟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前方原本笔直站立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仿佛鬼魅一般的男孩将身体向她们转了过来。 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白发男孩有一双极为璀璨瑰丽的苍蓝色眼睛,他的长相漂亮精致,脸上却冷冷的不带任何表情,整个人仿佛是由冷漠的冰雪塑成的。虽然和服上同样沾了血迹,略显凌乱,但比起人类和妖魔,其姿态却无端更像是端坐在高天之上的幼生的无情神明。 真纪真与他目光对视一瞬,还不待发出声音,从她和诸伏景光的身后却又如同惊雷般响起了一声惊叫。 “美咲——” 身穿墨蓝色条纹浴衣的高大男性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痛呼,从她们身边经过,单膝跪倒在了那名明显早已死去的女性的身边开始痛哭。 半晌,他将目光移向真纪真和白发男孩,显然将他们都看成了一伙的,无比痛恨地质问:“是你们杀了美咲!?” 原本经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真纪真的表情自男人出现后变得更冷了几分。 ——很好,她下次绝对不会再立什么fg了。真纪真想。 她收回前言,这绝对、是她度过的最糟糕、最灾难的一个夏日祭。 第24章 第二十四只幼崽 时间倒回在十分钟前。 在许愿树下许完愿后没过多久, 她们就见到了夏日祭上不容错过的盛大事件之二——游行祭典。 身穿浅灰褐色浴衣的高大男人们脸上带着鬼神的面具,抬起有三四米高大的鬼神灯笼像,后排的人们吹着号子打着鼓、举着火把结成队伍开始游行。 在热闹的人群和明亮的火焰的衬托下,就连高大狰狞, 凶猛可怕的鬼神都少了几分威慑力。 真纪真牵着兴奋的托尔还有诸伏景光跟随着游行的队伍走了小半截路, 托尔便对于游行祭典失去了新鲜感和兴趣, 转而看上了另一边的小摊贩上宛如金子做的新奇鬼神面具——之前看到的狐狸面具由于不是龙的造型惨遭托尔嫌弃, 但鬼神面具却由其金色的外表成功俘获了托尔的心。 于是真纪真便和托尔商量, 她带着诸伏景光先继续跟随人群继续和游行队伍前行, 而托尔则先去买面具,等再过一会再来找她和诸伏景光会合。 被“黄金面具”激起了别样喜爱的托尔当即点了点头。 然而在他们随着人群又走了一段路后, 由于周围来往人潮拥挤, 喜闻乐见的——他们和托尔走散了。 好在走散的时间并不是很久, 循着空气中还未消散的气息,真纪真闭了闭眼睛,努力从其中分辨出独属于托尔的气息, 牵着诸伏景光向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感谢她格外出众的嗅觉, 以及龙和人类之间仿佛天差地别的气味,托尔的气息混在人群里仿佛可乐混在茶里一样明显好找。 然而顺着与众不同的气味走了没两分钟,真纪真牵着诸伏景光在一处陌生昏暗的小巷子口止住了脚步——准确点来说, 是诸伏景光扯了扯真纪真的袖子, 带着不自觉还在准备往里走的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景光?” 真纪真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诸伏景光,开口时还有点茫然。 她嗅到气味应该还在里面一点……为什么要停下? 诸伏景光面露难色,无奈地伸手指了指小巷——这个巷子看上去实在有些偏僻, 里面连一盏灯都没有, 看着黑黢黢, 原本周围热闹的人群也在这附近渐渐消失了。他有点害怕……总觉得里面会有什么妖怪一样。 而且托尔真的会在这里面么?他们真的没有找错方向么? 真纪真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目光同样顿住了。 她鼻子再次轻微耸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啊……她好像不知不觉找错气息了。 里面完全没有与托尔身上相同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有一种非常新奇的、她从未在任何人或者非人类身上闻到过的气味。 像是混合了冰霜、晴空还有火焰,以及一些其他的与众不同的气味,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清冽气味……甚至有点像是非人类了。 由于它的独特和闻所未闻,微微被吸引的真纪真不知不觉在寻找托尔的道路上脚步一拐,就走到了这里。 然而在这气味当中,空气里又混杂又一种类似铁锈、或是臭鸡蛋一样的腥臭味。 是血腥味。 慢慢的,诸伏景光似是也闻出来了这种对他来说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味。 被存放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悄悄涌上心头,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抖。 真纪真想了想,伸出空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诸伏景光的眼睛。 “我想景光你应该也猜到了,里面大概率是发生了一起案件。”她轻声说,声音平稳而镇定,“景光会感到害怕么?那就抓紧我的手好了,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她手掌干燥的热度顺着掌心传递给他,诸伏景光一下子安心了许多。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他鼓起勇气抿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真纪真继续捂着他的眼睛,带着他往前又向巷子里走了两步。 ——然后就遇到了那个身上带着血迹手拿短刀的白发男孩、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年轻女性,还有突然出现开始痛哭的陌生男性。 身穿墨蓝色浴衣、黑色短发的男性看上去像是倒在地上的年轻女性的恋人,两人身上的浴衣很明显是情侣款。 面对他毫无理由的指责,真纪真歪了歪头,冷静问他:“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先报警么?” 她身侧的诸伏景光认同地点头,即使眼睛被蒙住,小脑袋也在不停地晃动。 男人的怒吼微微卡住,情绪中断了一瞬,继而又继续咬牙切齿地冷哼:“我的同伴就在后面了,总之,你这个杀人犯别想跑!” “如果你的脑子还能像正常人那样正常运转没生锈的话,我想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跟站在你旁边的那个白发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更不可能是什么杀人凶手。” “以及——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动她的尸体和周围,蓄意破坏案发现场不仅会扰乱警方破案进展,还是会被定罪的,这点你不知道么,还是说你的脑子已经退化到猴子那样已经完全失去最基本的思考和判断能力了。” 真纪真不欲再和他多说废话,介于糟糕的心情更是懒得再委婉用词。她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停留在死者周围简单观察了一下。 死者的尸体是卧倒在地上的,从背面的情况看上去像是被人从后心处的位置用利器捅伤流血至死的——只是不知道是凶手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伤口的位置更靠近右侧,而且周围也做不到凶器的踪迹。 除却这一明显的伤口外,死者的衣着完整,头上闪闪发亮的宝石花、耳朵上的宝石耳坠、手腕上的手表同样完好无损。 她的脸庞只露出了一半,但是单从左边的侧脸也能看出来是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左眼下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痣,脸上神色痛苦,但也没有出现什么伤口。 地面上除了从死者伤口处流出渗到地面的血迹,只有一点看上去有些奇怪——附近地面上有一小块地方有一些不太起眼的、白色的粉末一样的东西。 鉴于还带着诸伏景光,真纪真没有多做别的,只简单看了两眼便牵着诸伏景光就准备退回巷口连接着街道的地方。 她并非是专业人士,剩下的一些东西也只能交给警方去做了。 “我当然不可能会那么做!” 她的眼神平淡,黑发男人却忍不住抖了一下,莫名有种被什么凶兽注视了的警惕感。 但在看到她牵着诸伏景光抬脚欲走时,他还是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只是倒是没敢真的像刚刚心里想的那样直接伸手拽住她和诸伏景光,而是站在她前方拦住了她,满脸警惕:“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除了你们这里就没有别人了,美咲她怎么可能不是被你杀的?” 他用泛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真纪真,声音愤怒悲痛:“你知道美咲是谁么?她可是横山集团横山社长的爱女,我告诉你们,不管是你们两个还是里面那个白头发的小孩,你们谁都别想跑!你们完!蛋!了!” 黑发的男人个子将近有一米八五,身材高大魁梧,长相却是与身材颇为不符的温和系。此刻脸上的表情因为女友不明不白的死亡而变得有些凶恶,倒是有几分像是大型狼狗。 然而真纪真此刻再怎样也难以对他产生什么好感,眉梢微挑,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冷静地拨打了110。 在这一过程中,她也终于松开了蒙住诸伏景光双眼的手。好在诸伏景光刚刚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有了些心理准备,勇敢地挺直了腰板,绷着小脸勇敢地站在真纪真身边,面对面目狰狞 的高大男人也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只有小手紧紧地握住了真纪真的。 在看见她真的报警后,黑发男人的表情也有了些许诧异和缓和,只是仍旧对他们充满敌意。 而在他们口中的白发男孩则眼神略有些空茫地略过他们和地面上的尸体,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对他们刚刚说出的话做出一星半点的反应,显得有点呆愣愣的。 真纪真安慰地回握住诸伏景光,目光穿过空中再次与白发的男孩对视一瞬,顺手伸手将鼻梁上的眼镜略略往下拉了一截,然后眼睛微微眯起。 ——啊……果然没错。 她闻到、也看到了……在他周围的,属于众多咒灵残留下来还未消散的气息。 这个男孩绝非什么普通人。 仿佛潘多拉魔盒一样,自从她之前在白鹰号列车上见到那个咒灵之后,她身边出现的咒灵和具有特殊能力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眼前这个男孩看上去同样也像是其中之一。 真纪真不带有任何含义地对着他轻微笑了一下。 * 比警方还有黑发男人的同伴到的更早一些的是托尔。 提着漂亮浴衣找过来的龙女仆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飞扑便扑进了真纪真的怀里:“小林!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托尔来得已经很快了。”真纪真摸了摸托尔的头发,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不过下次来得稍微慢一点也没关系……我和景光不会消失的。为了更安全起见,正常找过来就好了,可以么?” 她刚刚看到了……露出原型在天上飞着寻找她虽然说是无可厚非啦,但是是否也太显眼了点? 嗯,至少那边白头发的男孩肯定是注意到了的。 自知理亏,托尔埋在她胸前蹭了两下,心虚地干笑了声:“那个,好的,我知道了。”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游行祭典好像还没有结束,快要过来了的样子,要一起继续看么?” “看什么看,不准去!是想要趁着现在逃跑吗?在警察到来之前,你们都不能离开!”从刚刚托尔出现起就开始莫名被忽视的黑发男人怒气冲冲。 “哈,你是谁啊?”托尔松开真纪真,不明所以地看向面前这个莫名其妙、自说自话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就突然冒出来了……” “要说突然冒出来的是你才对吧?所以你是他们的同伙吗?”男人气得额角冒出青筋,“你们这群杀害美咲的杀人犯!” “的确暂时还不能离开,托尔,先等待一会吧。” 真纪真叹了口气,无视掉忽然破防跳脚的男人,开始耐心向她解释在失散后他们的遭遇。 “我相信小林,小林才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呢,就算小林真的做了什么也才不会是她的问题!”在听到真纪真和诸伏景光陷入到杀人案件后,托尔眉头皱紧双手叉腰,用比对面的男人更大的声音叫道。 虽然她还没弄懂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小林是绝对不可能做错的! 真纪真和诸伏景光听得无言——这真的不是在火上浇油么? 果然,对面的男人看上去更生气了的样子,两个人更是直接开始对吵了起来。 赶在托尔越来越生气、甚至差点抑制不住要显露出部分龙的形态之前,真纪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托尔,冷静点。” 诸伏景光更是拉住了她的衣服,满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一个没看住她就上前动手和他打起来。 托尔在他们两个的阻拦下消散了些许怒火,但依旧不太开心的样子:“但是小林,游行祭典……” “刚刚不是已经看过了么?”真纪真道,“夏日祭以后还会有下一个、更多个,游行祭典也可以等下次我 们再去看另一个。” “而且不是还有花火大会么?如果案件进展的速度快的话,说不定还是能赶上花火大会的。” 诸伏景光同样点点头。 而就在他们劝解托尔的时候,黑发男人的两位同伴也找了过来——分别是一位粉色头发、蓝色眼睛带着眼镜,长相温柔的女性,和一位黑色短发、棕色眼睛,样貌出众的年轻男性。 真纪真注意到,两个人来时手牵着手,显然也是一对情侣。 而比较有意思的是……他们身上穿的浴衣,与里面死者女性、还有那个黑发男人穿的浴衣显然是同款一模一样的情侣浴衣。 “冈田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你是找到横山小姐了吗?” 最先跑过来的男性在黑发男人的面前站定,眼睛在周围四望,发出了疑问。 “我记得我们之前是不是好像经过过这里……?美咲她在这附近么?” 慢了他半拍的年轻女性也跟着点了点头,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女性藤编包,满脸焦虑:“冈田,你站在这里是已经找到美咲了么?她在哪啊?快点让她别玩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早点找到她,让她千万别生我的气!拜托拜托啦!” 说着,她双手合十,还玩笑般微微弯腰朝着他拜了拜。 “游木,伊藤,美咲她……美咲她已经死了!” 冈田太一于是又向他们重复解释了一遍自己之前看到的景象,向他们指了指横山美咲死亡的小巷,然后又愤怒地指向了真纪真:“就是她!说不定就是这个女人还有站在那个巷子里面的那个白头发的小鬼下的手!” “什么!?”游木俊介和伊藤千代同时发出惊呼。 “都说了小林才不可能杀人呢!”托尔怒气冲冲地反驳。 诸伏景光同样点点头,皱紧眉头竖起双臂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个笨蛋大叔真的好笨好笨!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关系,明明他们也是才刚刚到这里!还有里面那个白头发的男生,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 原本的害怕在之前托尔出现和他发生争吵时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因为眼下的诸伏景光快要被冈田太一气死了。 他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连他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得懂的事情,他一个大人却丝毫看不出来。简直要急死他了。 “怎么可能?不要开这种玩笑!?” 伊藤千代不敢置信地看向冈田,见他面色沉重全不似玩笑,快步走进小巷,旋即发出了一声尖叫:“美咲——!” 游木俊介则的眼神在他、真纪真、还有小巷深处来回打转,左手惊讶地握住了他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小孩,杀掉了美咲小姐!?” 实在是并非他不相信冈田,但冈田所说的这件事听上去实在也太匪夷所思了——被冈田所指证的两名女性看上去都是温和纤弱的类型,身边还跟着一个年龄稚嫩的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犯下杀人罪行的人。 诸伏景光小大人般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就说嘛,还是有聪明的大人在的……怎么看也不可能会是真纪真是凶手嘛。 “当然不可能是小林啦!”仿佛能听到他心声般,托尔再次不厌其烦地对他说道。 她歪了歪头,看向游木俊介,似乎是对他感到有些困惑:“那个,说起来,你看上去倒是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 只是这句话的声音小极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下子就被风带走了,除了真纪真之外无人注意到。 只听到了托尔前半段话的游木俊介下意识地对着她和真纪真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只是太不敢相信了。” 游木 俊介的长相英俊,本来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只是他长了双桃花眼,左眼眼下还生了颗漂亮的泪痣,笑起来就显得过于轻佻风流,仿佛在和人**,眼下也有些青黑,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至少诸伏景光便一瞬间微微扭开了头,拉了拉真纪真和托尔的手以示抗拒。 托尔却对他的动作产生了什么误会,眼睛一亮,小声地和他说悄悄话:“你也注意到了吧?”这个家伙果然很奇怪啊! 诸伏景光歪了歪小脑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大叔叔不对劲,他对真纪真和托尔姐姐笑得实在太开心了! 真纪真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没发表任何意见,此时也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们两个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完全是鸡同鸭讲,居然也能没有丝毫问题地顺畅沟通,也难为他俩了。 冈田太一看着他的样子,不耐烦地打掉游木俊介放在他肩上的手,顺便推了他一下,大声质问他:“游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撒谎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刚刚找到美咲的时候他们就在里面了,那个白头发的小鬼手上还拿着刀,身上沾的还有血,肯定就是美咲的!凶手不是他们还能是我吗?”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游木俊介被他大力拍开,不稳地往后推了一步,很是难受地捂住了右手手腕,不经意地露出了手上的一抹白色。 冈田太一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右手手腕处,硬邦邦地说:“算了,反正美咲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美咲一直都很抗拒伊藤那家伙和你在一起,也为难过你不少,就连你这只右手也是她不小心弄骨折的……想必她死了,你心里说不定还松了一口气吧?” “也不能这么说嘛,毕竟美咲小姐和千代是关系很要好的朋友,而且她也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结果出事的……” 游木不自在地微微向后藏起打着石膏缠着绷带、藏在宽大浴衣袖口的手臂,苦笑了一下。 “只不过难道杀人凶手真的会是小孩子么?”他扭头往昏暗的小巷子里看了一眼,里面只能看得见依稀一个身形矮小的身影。 他脸上是真切的疑惑:“真的会有凶手会在杀人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么?不是应该逃跑才对么?” 想了想,他三两步走进小巷,将女友拉到身边,仔细打量着冈田口中的杀人凶手——站在美咲旁边手持短刀,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毫无反应仿佛在发呆的男孩。 白发蓝眼的男孩长相精致出挑得过分,身上穿的仔细看便能发现其实那并非是夏日祭人们所穿的浴衣而是更为正式的和服,布料和衣服上的花纹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说是哪家神社供奉的神子也丝毫不过分。 只是他身上有不少地方沾了一些莫名的暗红色血迹,右手上紧握着一把精致地甚至有些像是装饰品的短刀,就连脸颊靠近鬓角的位置上也有一小块微不可见的暗红色痕迹,脸上又面无表情如同人偶般不真实……使得整个人一下子就从神社里供奉的神子变成了地狱来的修罗。 他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对他们的所有所作所为都丝毫不感兴趣,没有任何表现。与他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游木俊介竟然有种灵魂都被冻结了的感觉。 游木俊介吞了下喉咙,向白发男孩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试探性的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方便告诉叔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 见他还是只是呆站着没有任何反应,他又不死心地继续问:“小朋友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你有看到其他什么人么?你身上的血又是从哪里染上的?你认识里面的那个大姐姐么?” “……吵死了。” 在他喋喋不休的问话下,白发男 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抬眼冷漠地看了一眼游木,清亮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对着他威胁道:“闭嘴。再啰嗦的话就干掉你。” 一瞬间游木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双奇异瑰丽的苍蓝色眼瞳已经将他整个人由里到外地完全看透了,而他手上的短刀也已然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直到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他才反应过来那个白发男孩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的脖子上也没有架着任何的刀。 游木惊疑未定地喘了口气,看到白发男孩对着他很是恶劣地扯了扯嘴角。 伊藤躲在他背后害怕地拽紧了他的衣服,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声音颤抖。“俊介,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和冈田站在一起吧?凶手肯定就是他了吧?谁知道他是怎么杀掉美咲的,好可怕!” 游木没说话。他默不作声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莫名觉得有些幻痛。 看到他们两个重新从巷子里走出来,冈田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吧?” “凶手肯定就是他了吧?”伊藤毫不犹豫地说,“就算不是他也肯定和他有关系,现在的小孩子也太可怕了……这下要怎么办,美咲和我们出门不明不白地被杀害了,横山社长也肯定会迁怒我们的!” “不会的吧?美咲的死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游木犹豫着开口:“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不是他还能是我们吗?”冈田有些不耐烦了。 “谁知道呢?”真纪真看着他们,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适时开口。 她的脸上重新挂起如往常一般的温和笑容,语气平静:“反正警方应该就要到了,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监控,到时候凶手是谁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了吧?” “啊,这位小姐说的没错,一切等到警方到来的时候就能弄清楚了!”游木如释重负般轻松笑道。 “就是说,等到警察到了你们就别想再狡辩了!”冈田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大声道。 托尔想了想,却没再搭理他了,而是很小声地扭头询问真纪真:“小林,你是看出来什么了么?” “托尔也注意到了吧?”真纪真同样小声道,在得到托尔肯定的点头后微微笑了笑。 诸伏景光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她们两个的衣服,面露茫然。到底是发现什么了? 真纪真低头摸了摸诸伏景光的头发安抚道:“唔,算是个小秘密吧?暂时还不能说出来。总之等到警方到来,事情应该就能很快就结束了。看来应该不会完全错过花火大会?” 这起案件的谜点还有一些,但是谜底已经很明显了……对于她和托尔来说。 怪只能怪凶手自己运气不好……虽然她们并不是侦探,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还需要证据和推论证明的案件,对她们而言只需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就能轻轻松松地得到答案。只需要等待警方到来,便很快就能将这件事划上句号了。 ** 五条悟开始觉得很吵。 巷子里莫名其妙来了一群穿着蓝色衣服的大人,一边在周围各处挂上黄色长条的带子,一边乌泱泱地在他身边围了一圈,问了一堆“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手上的刀是哪里来的”“你身上的血都是谁的”之类的废话,还有人试图去拿他手上的退魔刀。 他侧着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躲过女警伸向他手上短刀的手,皱着眉不耐烦地看着他们,第一次对着他们开口:“吵死了,别碰我的刀。” 罗里吧嗦的,他们就不能像之前那个橙色头发的女人那样安静,什么都不问么? “原来你会说话呀。”他面前的女警官没在意他的 态度,温和地笑了笑,语气诱哄:“小朋友,姐姐不是要抢你的刀,而是要对比鉴定一下。” 顿了顿,她问:“你能告诉姐姐你这把刀还有你身上的血都是从哪里来的么?” 望着眼前这孩子精致可爱得毫无瑕疵的长相,女警官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实在没办法对着这张即使生气也好看得毫无死角的脸说出什么重话。而且女警官也不愿意相信他是杀死那名死者的凶手——不说别的,死者是从背后被人用利器捅入后心脏至死的,而这孩子身上沾上的血迹则到处皆有,完全不可能是被死者身上的血迹喷洒上去造成的。 除此之外的可疑之处还有很多,这孩子是凶手的可能性极低,女警官更怀疑他是否是被人利用,或者说是其中还有一些其他他们还不知道的案件。 五条悟嘴唇抿直,眉头皱得更深,却又不再说话了。他握紧手上的短刀,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莫挨老子”的气质。 烦死了。这些事情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告诉她? ——没错,他之所以一言不发、一直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完全是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往哪里走,索性就先站在这里,梳理一下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再做决定。 至于倒在他旁边地上的那个女人?难道他看上去像是会怕死人的样子么? ……但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其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已。 不久之前,他一睁眼就莫名其妙地忘记了所有东西,脑海中关于一切的记忆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块布一样让他看不真切。 然后就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和长相奇形怪状的丑东西出现在他眼前,对着他露出令人恶心的眼神。在他无师自通干掉他们的时候他们露出来的那些不敢相信的眼神现在想起还是让他觉得可笑。 ——怎么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被那种杂鱼干掉啊?是什么给了他们能干掉他的自信?他是失忆了但是又不是变成了智障。 年幼的男孩对自己的失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慌张的必要,他对自己有一种没由来的极强的自信——失忆前的他肯定非常强,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也依旧觉得自己比眼前的这些和藏在暗处的那些杂鱼加起来都要厉害。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就算没了记忆,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肯定也能把这些杂鱼全都清理干净,只要稍微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再多尝试一下到底要怎么使用他身上的力量。 只是其他人显然没有他自己对自己那么了解。 他旁边两个穿着相同款式和服的人紧张地围在他身边,其中一个在他干掉一些迫不及待朝他冲过来的杂鱼之后,咬着牙布下了巨大的黑色的罩子一样的东西;而另一个人则拿出了一样骰子一样的东西,结了一个印,在口中念着“把他送到东京内最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在他手上塞了这把退魔刀和骰子,再然后他只觉得周围空间变幻了一瞬,接着他就出现在这里了。 对于那几个莫名其妙冲到他身边打断他思考的家伙,五条悟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就是没想到他们不仅没走,还带了更多人过来……五条悟懊恼地想,早知道他就离开换一个地方了。 眼前的女警官看着倒是没之前那个男人那么讨人厌,五条悟能看得出来,她身上没有一丝对他的恶意,所以他倒也没有像对待那个家伙那样出口威胁她。想了想,他还破天荒地额外多说了一句,解释道:“这把刀不能给你们。” 这把退魔刀上面附着的有“诅咒”,他们又不像他这么强,镇不住这把刀就很容易会被诅咒侵蚀。 只是他的解释看上去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女警官困扰地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那你能告诉姐姐,你身上的血迹都是从哪来的么?你还记得你家大人在哪、自己家住在哪里么?”声音轻柔得不得了。 ……好烦,又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问题。 五条悟的脸色一下子又臭了起来。 但要是让他出口解释“自己不记得了”,他又懒得说出口,想也知道他们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问题。他们的问题总是没完没了。 想了想,五条悟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之前倒在地上的死者的位置,问她:“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是谁杀了那个女人么?我知道是谁。” 他们在这里转来转去的就是想找是谁杀掉那个人的吧?只要找出来了就不会再一直缠着他了吧?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把那么简单的事搞得这么麻烦,不过无所谓。 “诶?”女警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看到了没有,就是那个家伙。快点去把他带走吧。”他指向游木俊介的位置催促道。 女警官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很不耐烦,拽得像个大人一样的小孩,又看了眼被他指证的、一脸惊讶不明所以的游木俊介,无奈地笑了下:“小朋友,这不是在做游戏,是不可以随便说假话骗人的哦。” ——显然完全没相信他的话。 游木俊介愣了一下同样对他笑道:“小弟弟,你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很讨厌我呢?但是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污蔑我啊,小孩子说谎会长不高的。” 哈?他们居然怀疑他在说谎?五条悟微微睁大眼睛,一脸理所当然的匪夷所思:“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家伙就是杀了那个女人的人,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 这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反正他看到游木俊介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谎言,他是凶手这件事不是超明显的么? 旁边的另一个男警官望着他充满了笃定和认真的小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出手就想要去捏他的脸颊,玩笑道:“好啦小鬼,这可不是你们玩的侦探游戏,你啊就别在这里瞎捣乱了,你就乖乖待在一边吧,等会我们再聊你的事。” 五条悟皱着眉偏过头不让他的手碰到他。 他这下是有点真的生气了,这群人怎么能笨成这样,他们的脑子是用石头做的么?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声音压低:“你们都是笨蛋么,那个女人——” “警官,这孩子的确没说错哦,杀死横山小姐的凶手的确是这位游木君没错。” 含着笑意的温和嗓音从另一边响起,不同于五条悟的稚嫩,这道声音听上去就充满了让人信赖的沉静。 终于有一个聪明一点的人了! 五条悟眼睛一亮,往那道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是那个橙头发有着奇奇怪怪的圆圈眼睛的女人,她的感觉很敏锐,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很自然地朝他点了点头。 她旁边还站着那个居然会害怕他的胆小的黑头发小鬼,还有那个头上长角的奇怪生物——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总之肯定不是个人,似乎还挺强的——虽然比现在的他看上去要强一点,但是五条悟觉得,等他恢复记忆了,肯定还是他更强。 黑头发的小鬼有一双蓝灰色的眼睛,还挺好看的——虽然肯定没他的好看——警惕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他笑了一下。 胆子好像也没那么小?看上去好像有点像什么动物……想不起来了。 五条悟歪头想了想,微微眯起眼睛故意用眼神瞪了回去。 他果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躲在了那个橙头发女人的后面去了。 五条悟恶劣地笑了一下。 第25章 第二十五只幼崽 八月xx日土曜日天气 晴 因为今天要去参加夏日祭, 所以换上了新的浴衣——是蓝色的,有浪花的图案,因为真纪真说和我的眼睛颜色很像,我很喜欢。真纪真和托尔的浴衣也超好看! 本来要一起来的还有zer, 他还给我看过他的浴衣——是紫灰色的, 上面还有金红色的锦鲤和祥云的图案, 也很好看!但是他前两天不小心感冒了, 所以来不了了。zer说, 等他感冒好了, 夏日祭也要结束了。不过我和他说好了,可以等回去以后我画给他看。zer答应了, 我们还约定好了要再一起参加明年的夏日祭。 去年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哥哥都不小心陆陆续续生病了好久, 爸爸妈妈为了照顾我和哥哥, 所以都没有去参加夏日祭。不过前年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参加过!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都记不太清做过什么了,只记得那几天的关东煮和西瓜很好吃。 有一天晚上哥哥好像还抢了我的苹果糖, 他上次还说那天我还着急哭鼻子了……不过我觉得哥哥在骗我, 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我肯定没哭。我已经长大了,肯定不可能会以为这个掉眼泪。 东京的夏日祭好热闹, 人也好多, 到处都是人群, 还好我有紧紧牵着真纪真姐姐的手,没有走散。这里还有花灯、狐狸面具和长得很凶还会发光的鬼神车,真纪真说:“那是附近的神社举行的游行祭典, 可以给大家祈福消灾。”我看到好多人都在跟着它一起走。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在公园正中央的许愿树, 它长得好高大, 看上去简直要把天空都盖住了。旁边的爷爷奶奶说它身上的许愿签越多,就代表它越能实现大家的愿望。只要认真许愿再把许愿签挂上去,神明大人听到了,就能完成我的愿望了。 我许了好多好多的愿望……希望能早一点重新开口说话。想要能早一点长大。想要生日能和真纪真、托尔姐姐、zer还有哥哥一起过。不知道哥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他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是他没有看到留在医院里的电话吗?还希望也会能和托尔和真纪真姐姐她们都能一起生活。还希望爸爸妈妈在天上也过得开心。 ……我许的愿望是不是太多了呢?也不知道神明大人能不能听得见。 在离开许愿树和鬼神车以后,结果我和真纪真姐姐不小心和托尔姐姐走散了,然后我们还不小心遇到了一起杀人案件——不过因为真纪真姐姐把我的眼睛捂住了,所以我没有看见是什么样的。 还碰到了一个长得特别高大,但是人很笨还很固执的大叔叔,一个笑得特别奇怪的大叔叔,一个大姐姐,还有一个白头发、身上沾了好多血,手上还拿着刀的男生。 他看上去好像很凶的样子,不过警察都过来了,还有真纪真和托尔姐姐在,所以我不怕他。而且我已经快要八岁了,我觉得我要变得勇敢一点。我还想要保护真纪真姐姐她们。 但是他瞪了我一眼。很凶的样子。我看到了,他是故意的。 ……我也觉得不太喜欢他了。 * 被五条悟差点瞪得“炸毛”的诸伏景光小脸紧绷,抿着唇站在真纪真的身后。 “景光是在害怕他么?是不喜欢他么?”真纪真低头问。 想了想,诸伏景光犹豫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害怕只有一点点……现在也不怎么怕了。 至于不喜欢……他前两天刚刚和zer一起学了个成语,叫做相看两生厌——zer说就像他和夏油杰那样,彼此都不怎么喜欢对方。小朋友怅然地想,他当时还不怎么理解为什么会那样,现在见到五条悟,顿时觉得zer说的很对。 “……小林桑,你也觉得凶手是这位游木先生么?你怎么 也相信这孩子的话起来了?” 前方一位胸前别着金色「S1S mpd」字样金框红色圆形徽章,身材高大,长相严肃认真的警官诧异地望了过来,看上去似乎和真纪真很熟悉:“难道说……你已经发现了什么证据之类的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同样也看了眼诸伏景光,但也有些惊讶:“诶,这位……这是小林桑你的孩子么?” “是我家的孩子呢。”真纪真眉眼弯弯地笑。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她旁边的托尔跟着积极举手。 剑持警部沉默了一下,在心里为警视厅各位年轻同事们默哀——没想到小林桑她居然连孩子都已经有了,看来不管是警视厅还是他们特搜部的那些年轻人都早就出局了啊。还好他早就结婚了。 ——任职于特搜部的著名美女检察官小林真纪真小姐,不知道为何经常会出现在警视厅办案的现场的附近,还常常好心地顺便帮他们进行破案,实在是警视厅许多年轻警官的梦中情人,也因此在警视厅被许多警官所认识。 “那个,我说警官,还有这位小姐,你们不会真的相信那个孩子随口一说的话了吧?” 游木俊介紧张地摆摆手,干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表情无奈:“可是我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我跟美咲小姐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矛盾,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杀她啊。” “就是说啊。”伊藤千代小声嘀咕道:“美咲死的时候,俊介是和我一起在下面拍照的……要说还有谁有嫌疑,就算是冈田也不可能是俊介吧?” “我说你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呢?”冈田用与长相极不相符的暴躁语气道:“我要是有嫌疑的话你们两个不是也有吗?” 接着,他一句一句地爆出了几个人之间潜藏在表面下的矛盾,同时也激起了他们的不满,几个人简直要直接吵起来。 ——死去的横山美咲是个性格任性骄纵的富家大小姐,真纪真之前猜想的没错,冈田的确是她的男友,伊藤也是她的闺蜜,游木是伊藤的男友;几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然而冈田经常喜欢酗酒,目前还莫名其妙地缺钱,横山美咲最近和他闹过了不止一次分手;伊藤虽然是她的闺蜜,但经常喜欢管教她的一举一动,最近还勒令她和游木分手;游木看上去倒是和横山美咲的关系不是很深,只是横山美咲单方面的很讨厌他,前几天还把他的手不小心弄骨折了而已。 总而言之就是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是凶手的话,除却游木俊介,每一个人的嫌疑都很大,杀人动机也都挺充分的。 一旁的托尔听得大开眼界:“人类真的都好虚伪也好奇怪。”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当然啦,小林除外。” 诸伏景光跟着她身边学着她点头以示赞同。大人们的世界也太复杂了吧? 倒是五条悟对这些东西都很不感兴趣,在看到诸伏景光躲到真纪真身后也不再去看他了,而是很有些百无聊赖地用眼神提醒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起案件给破除掉——明明不是一件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么,为什么一定要拖得这么麻烦? 好像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啊…… 没怎么理会五条悟,看了眼时间,真纪真冷不丁地突然开口:“游木君真的觉得自己的作案手法以及是天.衣无缝了的么?” 在场的其余人都愣了下,剑持警官在游木脸上看了一圈,又重新扭头看向她,不解地问:“小林桑,你指的是……?” “如果可以的话,试试去打开游木君手臂上的石膏怎么样?” 真纪真脸上笑容轻浅,轻轻巧巧地投出炸.弹,“我猜说不定会有惊喜?比如说这场案件的凶器什么的。” “什么,居然将凶器藏在了 这里?”剑持警部睁大了眼睛。 他三两步走上前,不顾游木的挣扎拽住了他的胳膊。“我是伤员,你不能这么做!”游木惊慌地挣扎,然而却被他牢牢的控制住,三两下便拆开了他右手臂的绷带——里面的石膏是断裂且有着夹层的,里面果然装了有一柄细长的刀。 “这是……这是美咲的刀!”伊藤捂着嘴惊呼,一脸不敢置信:“俊介,怎么会这样?” “原来居然真的是你!?”冈田同样满脸都写着错愕,他上前一步本想揍他,却被剑持警部拦了下来,于是只好作罢,只是目光依旧含恨。 “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被猝不及防一下子抓到的游木却只是仿佛心如死灰了一般,一言不发。 真纪真却转而低头问起了诸伏景光:“景光,你有没有觉得游木君和之前的那位美咲小姐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么?” 诸伏景光思考了片刻,盯着游木俊介看了一会,眼前忽然一亮:他们眼睛下面都有一颗痣,看上去像极了! 然而还不待他有所表示,五条悟的声音便立即积极地插了进来,声音稚嫩语气却很笃定:“他们两个是兄妹吧?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听上去欠扁极了。 诸伏景光不自觉地鼓起脸颊。有点不太开心。 其他人却惊讶极了:“这怎么可能?” 听到真纪真和五条悟的声音,游木这才抬起头,挫败地苦笑承认:“没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他的讲述里,真纪真拼凑出了一个故事——游木是横山社长的私生子,年龄却比横山美咲要大,他的性格又一贯绵软,因此经常被横山美咲欺负,也正是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横山美咲不乐意自己的好友和他在一次,所以才屡次在伊藤她们面前羞辱他。 之所以选择杀掉横山美咲,也同样则是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她的一次次欺压了。 还有这身衣服——原本是为了想要运用一下其他的手法隐瞒自己,顺便把案件推到冈田的身上去。 只是没想到真纪真会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把他的摊子给掀开了。 真纪真歪了歪头,笑而不语——要怎么告诉他呢,和那位横山美咲小姐长相很有一些相似的咒灵,自从他进去那个巷子后就跟着他身边,想要撕咬他的右手,真的太显眼了啊。 剑持警部沉默了一下,将凶器拿去检查,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我就说了人是他杀的。” 五条悟撇了撇嘴,看到事件结束,抬脚转身欲走:“我走了。” 问题解决了,这下子应该不会再有人来烦他了吧?他这次一定要换一个清净点的地方再待会。 “咳咳,小朋友,抱歉,是我刚刚误会你了,不过天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年轻的女警官好心的问他,没再直接试图问出什么东西来,而是绕了个弯委婉道:“你是要回家吗,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家住在哪里?附近有可以住的地方么?” 要不还是跟她们先一起回警视厅吧? 五条悟抬起的脚顿住了。糟糕……忘记今天晚上好像没有能住的地方了。 他抬眼又望了一圈四周——奇怪,那个橙头发的女人他们呢?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只幼崽 一般来讲, 许多侦探推理破案的时候,都是从现场等各个方面遗留下来的证据, 涉案相关人员的发现和证词等作为判断, 从这些证据中推断出凶手的作案方式,简单来讲就是由a推得b再推得c,或者由ab推得c……最后找出凶手。 然而真纪真却清奇地完全不一样。她直接跳过了a和b, 然后得出了c。在无可辩驳地找出了凶手和凶器的情况下,凶手前期的一切狡辩都甚至还没怎么派上用场, 事情就这么略有些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与剑持警官简单做过笔录后,真纪真便带着托尔和诸伏景光一起直接离开了。虽然她对五条悟的确有那么一丝的好奇, 但他现在看上去处境实在很有点微妙, 她向来也不喜欢去自找一些麻烦。 ——反正看上去他也是要去警视厅一趟的样子, 等下次去警视厅稍微问一下也是一样的。 案件发生的小巷距离烟火大会的地点稍远,但好在她们耽误的时间并不算长,在略略悄悄“加速”下, 还是顺利地赶在开始前到达了目的地。 原本关于这个案件,诸伏景光其实还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 但离开长野一个多星期, 他的失语症却到现在都还没好,今晚出门因为太过于兴奋还忘记了带笔和本子, 空有疑惑却无法问出口, 简直让人郁闷极了。 也因此, 在离开的路上, 小朋友都一直乖巧的走在托尔和真纪真的中间, 嘴角却绷得紧紧的, 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和自己生闷气——为什么他还是说不出来话呢?他不喜欢这样子……如果能说出来就好了。 但他也只生闷气了不到几分钟, 在烟火大会开始后,那些小小的、不快的情绪便同烟花一样转瞬消散了。 ——原本暗沉沉的黑色天幕被无数明亮的焰火所点燃,一朵朵绚烂的烟花从天际的一角升起,在半空中绽放成一个个圆满的圆形向着四周扩散,又于转瞬之间在夜色中消散;然而消散了数朵烟花又有着新的烟花重新升起、绽放,像是逆行的流星一样,从地平线向上飞至空中砰然盛开成最绮丽灿烂的模样,然后化作星芒向下坠落。 盛大、明亮的花火将一角宁静的暗色天空当做一块画布肆意绽放,焰火转瞬即逝,却永不停止,有一种别样震撼人心的美丽。 “好漂亮……”托尔喃喃说道。 诸伏景光怔怔地跟着点头。 但是好可惜,那么漂亮的焰火,只绽放了一瞬就消散了。 仿佛能听到心声一般,他听到真纪真轻声道:“即使花火短暂,但是这一刻的心情却是不会消散的。对不对?”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肯定不会忘了的……这一刻,与她们一同观赏焰火时的心情。 “小林,”托尔抬手指向天空,眼神闪闪发光:“我们去天上看吧!” ——飞去天上看烟火。 这句话对于小朋友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诸伏景光眼睛一亮,忍不住用两只手拉住了真纪真的衣袖。 他丝毫没有怀疑托尔这句话里面的真假——虽然托尔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她是龙这件事她从来都很少掩饰。或者说龙女仆在某些事情上经常会有些粗枝大叶,总之在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日日相处后,诸伏景光已经学会对“托尔是龙”这件事毫不怀疑且见怪不怪了。 诸伏景光现在完全相信托尔做得到任何事。 “可是会被烫伤的哦。”真纪真拍了拍两个没有常识的一人一龙的头,不留情地戳破了幻想,把他们拍回现实:“这个距离其实就已经很近了,再近的话,不仅会被烫伤,还会被里面的发光剂和金属粉末灼伤眼睛的。” “诶,怎么会这样。”幻想破灭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沮丧垂下脑袋。 “因为有些东西看上去美丽,但却是不适合被过于近距离欣赏的。”真纪真笑着摇头。 不过最后她也还是稍微松了口,在烟火大会结束的时候,托尔在自己和她们身上施加了“认知障碍”的魔法,然后变回了龙的形态,在暗下去了的天空上兜着风回到了家里。 烟火大会的持续时间有整整四十分钟,结束的时候诸伏景光已经困顿得开始打起了瞌睡,即使乘坐在龙的背上在空中飞了十多分钟,强撑着不想睡过去,到家的时候他也已经困得不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差一点就要原地睡着了。 ——然后他的睡意就终结在了回到家里的那一刻。 白发蓝眼、身穿蜻蜓纹和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男孩子就站在小林家宅内的庭院中央,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在看到她们后难得主动抬眼看了过来,若有所思地说:“这里是你家么?” 诸伏景光狠狠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完全清醒了。他是在做梦么,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真纪真也想知道。于是她直接问了出来。 “哦,是它带我来的。”五条悟很诚实地回答,晃了下手上红色的骰子一样的东西,他的眼里同样有着疑惑:“为什么这里会是东京最安全的地方?” 被女警官的话问倒,发觉自己的确没有住的地方的五条悟原本很爽快地同剑持警官他们回了警视厅,但很快他就对警视厅感到了厌烦——警视厅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不同的讯息。大量的事物无时无刻地被他用眼睛看到、下意识地分析其中的信息,他很快就感到了饥饿。再加上在去到警视厅后就变得有更多的人围着他问各种问题,令他整个人都变得很不爽。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全部不予配合,不想看到的东西就直接闭上眼睛,不想给的东西就一点也不让碰。他又是个十足十的未成年小孩子,就算不配合警察们也拿他没有办法,事情很快就进入了僵局。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气走了一位警官、他自己也快要忍不住想要爆发的时候,他手上的骰子一样的东西感受到了咒力,又忽然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这回五条悟没做任何抵抗,于是他就突然出现到了这里。 虽然只见到它的主人对它使用过一次,但五条悟很快就明白了它的用法——它现在能把他送到“东京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是那个小巷,现在又是这里……所以“东京最安全的地方”是这个橙发女人的身边?为什么,难道她比他还要强么?可是不管怎么看,除了那双金色的圆圈眼睛看上去还有点特殊,她看上去也没有多厉害吧?还是说还有其他的原因? “……从某些程度上来讲,这里的确也可以算作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五条悟的话听上去让人云里雾里的,但真纪真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手上的那个东西具有某种特殊能力,能把他带到他口中说的“东京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了——可以,这很合理。 “因为有我和小林在嘛。”托尔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当然地说。 她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头龙,小林也是最特殊的人类,所以这当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你碰到了什么麻烦?”真纪真问。 这个他知道答案! “我没有睡觉的地方,还有我饿了。”五条悟答。 至于有人想杀他这件事……虽然失忆了,但是他还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的。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他身边那两个人的动作太快他又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他觉得说不定他最后还能顺利把他们都干掉呢。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托尔纳闷,“随便找个洞穴居住还有捕猎明明很简单吧?” “不要。”五条悟皱眉,洞穴什么的一听 就很不干净也很不靠谱,“我要住在房子里面。” “而且我也不会捕猎,我也没有钱买东西。” 他理直气壮地看向真纪真,漂亮的苍蓝色大眼睛里一片坦荡。 像一只漂亮的蓝眼睛的白色狮子猫。 ……听上去好像有点可怜。 诸伏景光眼睛里的警惕开始动摇了。 “哈?难道你要住进来么?”托尔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边摇头一边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吧,你为什么不回自己家里?” 好问题,可是他根本找不到在哪,这个破骰子也不能把他送回去。 五条悟郁闷地鼓了下脸颊。 想了想,他伸手递出了手上的短刀:“我用这个和你换。” 反正他拿不拿这把刀都可以,而且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个家伙拿着这把刀完全不会出问题——虽然这把刀并不能完全算作是他的,但是给了他就是他的了,现在他能吃饱更重要。 “我才不要!”托尔抗拒地撇过头,“上面全是诅咒,我又不是法夫纳那家伙,谁会喜欢它啊?” “那你要什么?这个东西么?”五条悟拿出了那颗骰子,顿了顿,坦白道:“只有这两个,我现在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好像更可怜了! 诸伏景光纠结地皱起了眉。 “……所以你就赶紧离开啦!”托尔说,“贿赂我是没用的!” 五条悟看了她一样,陈述事实:“我还是会回来的。” 他还没摸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启动的,谁知道它会不会在什么时候还把他传送过来? 诸伏景光有些动摇地拽了拽真纪真的衣服。 其实把他留下来也不是不行……而且说实话,她对他的那双眼睛也挺感兴趣的。想了想,真纪真问他:“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终于不是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五条悟眼睛亮了起来。他从脑海中想了想,很快回答她:“神子大人。” ……这个称呼,难道他是哪家神社跑出来的么? “还有别的称呼么?” 五条悟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复:“悟大人。” 之前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就是这么喊他的。 至于那些杂鱼喊他的“六眼”则被他无视了过去。“六眼”什么的,听上去好难听……他才不喜欢。 第27章 第二十七只幼崽 这是什么称呼?真的会有人这样称呼的么? 诸伏景光有些新奇, 但在看到五条悟坦然的神色后又不怎么确定了。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在家里附近见到的人太少了的缘故么?或许这就是东京大城市里的大孩子们的习惯吧。 ……他看上去是认真的。 真纪真眨了下眼睛。倘若她现在听得到诸伏景光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东京也不是什么人都是这样称呼的。五条悟显然在任何地方都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真是让人不爽的称呼……搞什么嘛, 这听上去不是和神殿里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们一样了么?” 显然托尔同样对他提供的这两个称呼都不太满意, 大概是回忆起了某些让龙不愉快的记忆, 龙女仆狠狠摇头表示抗拒:“才不要才不要!” 她转头看向真纪真,眼含希冀:“小林,要不我们还是把他赶走吧!” “这两个称呼明明都很正常吧?”五条悟同样皱起眉头,很是不满:“到底有哪里奇怪了?只有这两个了。” 那些杂鱼口中的“六眼小鬼”听上去那么难听, 才不可能是说他! “托尔你忘了么?悟君手里的那件东西, 说不定在之后还会把他再次送过来。”所以说, 就算现在把他送走也没什么用。 真纪真一脸正色, “而且现在这么晚,不管让不让他留下, 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也不太好。对不对, 景光?” 诸伏景光果然点了点头,看向真纪真的目光里是无比的赞同——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是会遇到危险的! 真纪真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虽然说对她本人而言,对于把五条悟一个人丢外面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是诸伏景光在身边,自家小朋友很明显的天生性格善良容易心软,她显然不能在他面前给自己树立一个“不近人情”的形象。 “……好吧。”托尔沮丧地垂下头。 真纪真又将目光再次移向五条悟。 这两个称呼,又是神子又是大人的,听上去倒真像是什么封建大家族跑出来的大少爷了……不说姓氏也是为了避免猜到是哪个家族的人么?因为他不想回家? 白发的小少年神色平淡,就好像被人这样称呼对他来说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以至于刚刚她问起时回答的毫不犹豫。他身上的和服虽然沾了些许污渍, 但依旧能看出来崭新的真丝布料上精致的暗纹。和服上的纹样是蜻蜓, 只朝前方飞去而不回头的蜻蜓在日本被视为必胜虫, 也被赋予了勇往直前,只进不退和出人头地的寓意。 总而言之,“悟”说不准还真的很有可能是某个大家族内长大的孩子,而且地位和受重视的程度还不低。 他手上拿的那把刀还有那个八面骰子一样的东西上有着很明显的诅咒的气息,之前在小巷的时候几位警官想要拿出检查也都被他拒绝了,但是他刚刚却也很轻易地拿出来要和托尔交换。因为那些警官都是普通人,而托尔不是? 并非普通人世界里的大家族,而应该是和神秘侧有关的。 身上和刀上都沾了许多血渍,真纪真能嗅得出来,不止有人类,还有许多不同的咒灵的气息。但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而且情绪从她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也一直都很平静,刚刚提到的麻烦里也没有“危险”这一点,想必应该不是他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之前或许遇到了些许“敌人”之类的,但是问题并不严重。 真的很像是趁乱离家的大少爷啊——性转版的迪士尼在逃公主么? 真纪真被自己的这个联想有些逗乐了。 “可以这样叫你么,悟君?”脑中思绪一瞬转过,真纪真从善如流 地开口,“你是从剑持警部他们那边离开的吧,那他们知道你的消息么?” 虽然和那两个人的称呼不太一样,但差别也不大,五条悟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称呼。 但他又开始有点不太耐烦了。怎么她也有这么多的问题? 他现在已经很饿了——之前在警视厅那边接受到的信息略多,他现在不仅饿,还觉得有点累。还有这件衣服……上面沾了脏东西,他也不想穿了,想要换一件。 但眼下有要求的人是他,想了想,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你是说那几大叔大婶他们么?他们的问题太多人太烦了,我不想说。” 五条悟歪了歪头回想了一下,虽然也不是很确定,但还是以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回答:“而且我离开的时候那个房间里面也没有人,他们也不知道。” 但即使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从警视厅突然消失也很离奇……真纪真有些默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警视厅那边对这件事会这么想。 真要让她去向警视厅那边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她家里来了,也不知道那位剑持警部会作何联想。 有点麻烦。 但只思考了一瞬她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真要有什么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毕竟她也是今天才见过他这一两面,是他自己赖过来的。 “留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悟君你要待多久呢?你家里人找过来的话要怎么做?” 真纪真提醒他:“而且你从警视厅突然消失,说不定也会引起很多乱子,这些也需要你自己搞定,我是不会帮你解决的哦。” 五条悟小脸皱了皱:“那你会把我带回去那里么?我不喜欢那里,不想过去。” “这个倒是不会。”真纪真嘴角微弯,“因为我也很怕麻烦。” “所以我可以留下来了?”五条悟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一下子想明白了她话里的潜藏意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等我想起来要怎么回去,或者他们找到我,应该不会太久。” 五条悟信心满满——他就说,不会有人拒绝他嘛! 心情瞬间大好,他甚至慷慨地把手上那把之前被无数蓝衣服想要从他手上拿走的短刀递给了她:“这把刀,送你了。” 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这把刀,上面的血好脏。 真纪真没接,心里因为他刚刚所说的话起了某些不妙的预感:“……悟君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五条悟点了点头,一脸理直气壮地反问她:“有什么问题么?” 忘记了……是像他之前忘记了和爸爸妈妈在家里是怎么遇到坏人的那样么?怪不得他身上会有血迹…… 诸伏景光睁大了眼睛,联想到自己,一下子不受控制地脑补出了许许多多五条悟“被忘记了的悲惨遭遇”,看向他的眼睛里不可遏制地涌出了许多同情和感同身受的难过,之前对于他的小小不满也消散了。 好可怜……诸伏景光默默做下决定,他以后再也不讨厌他了。 被他这么看着的五条悟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疑惑眼神——好奇怪,为什么他说自己失忆了这家伙会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问题大了。她刚刚的推论大概可以推翻一半以上了。她开始有些后悔了怎么办? 真纪真有些头痛地揉了下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说,你的姓氏、家住在哪里、要怎么回去,还有你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你也都忘记了?所以才一直不说?” 这家伙身上可真够麻烦的。 “对啊,我都不记得了要怎么说?”想起之前一直被缠着问话的场景,五条悟理所当然地回她。 “好啦,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肯定会想起来的。”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 饿扁了的肚子,五条悟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看向真纪真:“你不会后悔了吧?你刚才说了我可以留下来了!我饿了,想吃东西,还要换衣服。” 他感觉自己再不吃东西都快要饿死了! 之前一直神气自信的白毛猫猫垂下白色的眼睫开始向人撒娇,即使真纪真是坚定的狗派而不是猫派,此时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更兼之身边的小孩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向她发出恳求视线,真纪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先进去吧,家里应该还有些吃食。” 打开大门,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真纪真将客厅的灯打开,五只大狗便从家里楼上楼下各个地方争先恐后蹿了出来,围到她身边亲昵地摇起尾巴“汪汪”叫,一瞬间整个房子都热闹了起来。 原本很主动地反客为主自己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立刻从沙发上蹿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炸毛”了:“这是什么?” 他刚刚在庭院里可没有注意到,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真纪真被他这么大的反应也惊了一下,安抚怀里狗狗的手也不自觉顿了一下:“诶……难道悟君你怕狗么?” “我怎么可能会怕这个?”五条悟下意识地反驳她,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狗?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他们在干嘛?” 它们是从哪蹦出来的,为什么它们都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叫?长得也好奇怪!完全没见过这种场景的五条悟一下子有被震惊到。 第28章 第二十八只幼崽 考虑到五条悟的“失忆”, 真纪真暂且原谅他的震惊。 怀里的狗狗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陌生人的气息,在真纪真的身边闹了一会后,首先便是由家中实际胆子最大、体型也是最大的柚子迈出了脚步。 身型高大、眼神犀利的阿拉斯加踏出了第一步, 脚步沉稳地走到了沙发旁。还没等它真的靠近, 五条悟又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一只手撑在沙发上,肌肉绷紧、目露警惕:“它要干嘛?” 老实说,他之前在碰到那些要杀他的诅咒师和咒灵、还有面对那些警察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警惕过。 但是遇到不带一点杀气、但是从来没见过的柚子, 他反而突然变得警觉了起来。 柚子看了他一眼——五条悟莫名觉得它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对他的嘲讽——然后高傲地仰着头, 一言不发的绕过他在的那张沙发, “哒哒哒”地摇着尾巴优雅地侧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伸出爪子将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扒拉了下来。 “啊, 柚子还是喜欢在那个位置上看电视啊……不过都这么晚了, 还要看么?” 托尔挠了挠脸颊,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柚子。 真纪真家里的狗狗们都很习惯每天都要在家里看电视, 托尔和诸伏景光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像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一样, 柚子很从容地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只准看一会。”托尔强调, 上前熟练地帮它打开电视。 看到电视剧屏幕亮起,它又重新躺了下去, 末了还又非常人性化地扭头看了一眼五条悟,狗脸上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嘲笑。 真纪真忍不住在心里给它配了个话外音:外来的小鬼少来自作多情。 它是去看电视的,跟他可没有半点关系。 五条悟果不其然被它的眼神气到,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一头漂亮柔顺的白发都微微炸起:“它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揍它么?”它肯定是故意的! 在外来的猫猫和自家狗狗之间,真纪真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狗:“这个嘛……当然不可以。” 她轻声笑起来:“毕竟柚子也‘只是’想看电视, 对不对?” 托尔更是威胁他:“敢揍他的话, 就把你丢出去哦。” 有什么了不起……!五条悟撇头很不爽的小声“切”了一下。 诸伏景光大概也是饿了, 进门一落地就直奔向了厨房。托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不一会也焦急地走了进去。 无视掉五条悟不快的表情,真纪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袋狗粮,一边喂给围绕在她身边的狗狗,一边还有空闲和五条悟说话:“悟君,来和我定下约定吧?” 五条悟抬起眼皮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因为困顿和饥饿显得有些惫懒和冷淡:“什么约定?” 倒不是针对真纪真,但或许是出于某种近乎条件反射般的直觉,他对于“约定”这个词语有种下意识的警惕。 真纪真没在意他的小小抵触,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双金色的圆圈眼在灯光下格外明亮:“第一个约定是……这段时间内,不可以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你能看得到那些咒灵。” 真纪真撒下一把狗粮,在看到他脸上的疑惑后简单解释:“还记得之前那位横山美咲小姐死后,从她身上附近逸散变成的黑色怪物么?就是那些东西……为了避免没有必要的麻烦,我希望你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自己能看见它们的事情。” “你注意到了么?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看不见它们的普通人,就像你之前见到的那个被你指认的男人,还有剑持警部他们。” 这个问题很简单,五条悟相当无所谓地点点头。 “就这样?”他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起真切的疑惑:“……剑持警部是谁?那个之前一直想要拿我刀的那个女人么?” 还是那个嘲笑他瞎捣乱的人? “不……剑持警部是那位与我搭话的男警官。” 真纪真这次是真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手上抓着狗粮的动作顿住,下一刻便被没有耐心的狗狗们迫不及待得跳起来一通哄抢。 “哦——”五条悟拖长了语调,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头很像椭圆,看上去有点笨还很吵的人!” 反正之前在警视厅问东问西的时候数他最啰嗦。 真纪真眉梢微挑:“悟君,剑持警官有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怀疑眼前这个过分“生动”的男孩真的是之前在小巷子里见到的那个看上去冷漠得简直不带人味的那个么?难道是什么双胞胎?可是气息倒是没变过…… 但是一个人在一个晚上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想了想之前在小巷口冰冷漠然又安静,全然不近人情的五条悟,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五条悟,真纪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诈骗了。 五条悟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垂下眼睫“哦”了一声,显然不太满意自己对剑持警官的称呼被她否定这件事。 眼看着现在真纪真手上的狗粮基本上快要被其他四只狗狗瓜分殆尽,原本坐在沙发上,偶尔往她偷瞄一眼,很自信自己等会也会单独得到一份的柚子稍微有点坐不住了。它甩了下尾巴,矜持地跳下沙发,步子轻快地往她的方向走来。 “柚子,你来晚了,这里已经留没有你的份了。”真纪真回过神扬了扬手上快要空了的装着狗粮的袋子不让它碰到,语气平静,“这是你今天晚上的‘惩罚’,今晚的夜宵不会有了。唔,对了,明天的也没有了……我记得柚子你应该也要‘减肥’了吧?” “嗷呜——?” 路走了一半的阿拉斯加惊闻噩耗,脚步一僵,从喉咙里压抑发出来一声凄惨可怜的悲鸣,就连尾巴也不摇了,整只狗伤心地当场变成了一座狗雕像。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真纪真脸上笑容不变,只当做看不见。 刚刚不让五条悟教训它是一回事,她的态度又是一回事。这只阿拉斯加简直聪明地能上天了,刚刚分明是看着她在,五条悟的长相陌生,又是那个惊吓到一样的样子,故意那样做的。 再不小惩大诫警告一下,这只胆大包天的狗狗下次还不知道能做出点什么。 “嗯,这是什么?”看到真纪真教训柚子,五条悟好奇地从沙发下来,用手伸进去她手上袋子里抓了一把狗粮——黑色的,一粒一粒的,闻着好像还有点香。 没见过。 “可以吃么?”漂亮的苍蓝色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好奇的光芒,他说着,不待真纪真回答,在话音刚落下便极具有求知欲和探索欲地直接一口塞进了嘴巴里。 真纪真还有刚刚踏出厨房的诸伏景光、以及沮丧蹲坐在地上的阿拉斯加都惊呆了。 “呕——呸、呸呸、呸呸……不好吃!” 五条悟只嚼了一两口,便皱紧了眉毛一口气全部将它们重新吐了出来,一边找水一边抱怨:“一点味道也没有,这什么啊,怎么这么难吃死了!水呢水呢?呸呸!” 他从来都没吃过像这么不好吃的东西! 真纪真抽了下嘴角,把水递给他,声音飘忽,眼神惊疑不定,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悟君……你为什么要吃这个呢?” 她手上拿的的确是狗粮吧?虽然对人类来说是没什么伤害,但是显然狗粮不是给人类吃的东西。不好吃不是也很正常么? 倒是五条悟,他好端端的跑来吃狗粮做什么? 旁边的柚子已经站了起来,尾 巴摇个不停,显然已经生气了。 ——抢了它的夜宵居然还在它面前说不好吃!简直要气死狗了! “也没说不可以吃吧?”五条悟强撑着反驳她,看了一眼柚子:“……而且我又不知道它会这么难吃!” 真纪真:“因为这是给狗做的食物。” “那凭什么给狗做的食物就不能给人吃?为什么不能把味道做好吃一点?”五条悟继续不满地反问。 “……好吧,悟君你说得对。”沉默了片刻,真纪真忽然心平气和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我也觉得它的味道应该再更多种类一些才对。” 总觉得现在已经能预想到之后他会把这里闹成什么样了呢。 真纪真:所以他之前在那个现场时安静的表现真的不是在诈骗么? 得到她的肯定,五条悟这才满意。 诸伏景光看了看真纪真,又看了看五条悟,然后默默地将刚刚从厨房里翻找出来的东西全都摆放在桌子上,一双清澈见底的灰蓝色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悯。 好可怜……他这是饿傻了么?居然都已经饿到和柚子抢吃的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只幼崽 因为刚刚在庭院里时五条悟便说过自己饿了, 所以诸伏景光一进屋子便直奔向厨房。 小朋友总是知道大人们喜欢把好吃的都藏在哪的,反正就像直觉一样,诸伏景光轻轻松松就把厨房里摆放出来的、被真纪真藏起来的、还有被托尔小心藏到各个地方的食物全都一股脑的找了出来。 找到一半的时候, 托尔也进来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他抽空抬头看了两眼, 见到她在一直专注翻找,想了想也就没打扰她, 把吃的都拿的差不多了就出来了。 堆放在桌子上的食物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摆了大半张桌子, 五条悟立刻把手上的狗粮和水全都递还给真纪真,眼睛亮了起来:“这些都是给我吃的吧?”说着又很谨慎地看了眼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回以一个肯定的点头。 他又看向真纪真——他看得可清楚了,这个家里真正做主决定的是真纪真,不过诸伏景光同意的话, 基本上她也不会拒绝。至于那个奇怪生物——她说的不算。 “悟君不是饿了么?”真纪真轻笑, “不过景光你居然拿了这么多出来……这是把自己的零食全都分给悟君了么?” 诸伏景光不太好意思地点头。 桌面上有一大半都是他之前攒起来没太舍得吃的零食,还有他今天原本的夜宵,包括各种小蛋糕小饼干。 五条悟听到后有点惊讶, 又难得升起了一丝新奇——他好像不是很经常应对他人真切又无缘由的善意,他稀奇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 “哦”了一声,然后很正经的端坐好在桌前, 迟疑着将手上的一块食物递了过去:“你要吃么?也不是不可以分给你。” 诸伏景光摇头——他之前在夏日祭上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下去今晚就要吃撑了。 五条悟于是又很自然地收了回去。很好, 那这些就全都是他的了! 突然的,好像看到了某样特殊的东西,真纪真眼神一凝, 笑容微微僵在脸上:“托尔, 你在么?” 厨房内还在翻腾的托尔立刻探出了一个头:“小林, 你找我么?” “啊,是那个——” 托尔的眼睛睁大,瞳孔缩小变成竖瞳,以瞬移一样的速度出现在五条悟的身边,手疾眼快拿走了他手下即将要触碰到的一样食物:“这个你不可以吃——” 找到了,这是她在厨房里一直要找的那个东西! 是那块他最开始翻找出来的,被静悄悄藏在厨房里面的一块烤肉……因为闻上去很香,所以他一开始就很快翻出来了。诸伏景光歪了歪头,难道说托尔姐姐刚刚就是在找这个么? “哈?为什么?”五条悟不满地抬头。 她刚才的速度太快了,虽然他看到也反应了过来,但还是没来得及抢在她之前把它吃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和他抢吃的!虽然没了记忆但潜意识依旧存在的五条悟瞬间不爽,然后把谴责的目光投向了真纪真:“刚刚你明明都说了这些我都可以吃!” “是啊,为什么这个不可以给悟君吃呢?”真纪真温柔笑着,目光幽幽地看向托尔,“托尔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这个、这个不可以啦!”托尔干笑着把手上的东西往后藏,不让五条悟够到,有些慌乱地转着眼珠:“那个,是因为,因为……因为这个是……” “因为这个是准备给我吃的,对不对?”真纪真一只手托住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才不能让悟君吃掉。” 这东西她可太熟悉了……托尔的尾巴肉,半个月前她平均每天都会见到三次的存在。这半个月偶尔会突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她本来还在想这两天托尔是不是已经打消了那个想法了呢……没想到原来她还是没放弃啊。 托尔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地把烤肉递到真纪真面前:“对!所以小林你要吃掉它么?” “才不要。”真纪真瞬间变脸收起了笑容,无奈地双手抱胸:“我说过的吧?我是不会吃的。” 五条悟来回看看托尔又看看真纪真,一脸纳闷:“不就是一块肉么?那既然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吧?” 那块肉闻上去还挺香的样子诶!反正他挺想吃的,感觉味道一定会挺不错的! “不可以!”这次换作托尔和真纪真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真纪真挑了挑眉,一只手把托尔拿着肉的手推到她自己面前,“这块烤肉托尔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怪不得她今天尾巴一直没有出现……她还以为她是将尾巴隐藏起来了,没想到是因为她早就把尾巴变成了烤肉。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在她的拒绝托尔也同样早就习惯了,这次也只是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将烤肉收了起来。 不过大概是考虑到身上的浴衣是真纪真买下来送给她而非她用身上的鳞片自己变的,托尔同样也没立刻将之吃掉。 余光看到开始打起哈欠的诸伏景光,真纪真便让托尔顺便带着他先去洗澡休息,诸伏景光乖巧地点点头,对真纪真和五条悟挥了挥手。 “所以为什么不能给我?那块肉是什么,你为什么也不吃?”五条悟一边继续又一口吞下一块草莓大福。他的眼睛刚刚看到了,那块肉里面有很强的能量,和他自己身上的、之前在那些杂鱼身上的、还有普通人身上的能量都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的眼睛告诉他那应该是个好东西来着。 “还有那个人,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真纪真也没有避讳他,很坦然地开口:“那是托尔的尾巴肉——我想你之前的时候应该也见到了,托尔不是人类,她是条龙。我不太想要改变自己的物种,而且如果被人吃掉了的话,她的尾巴再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也不可以给你吃。” “你是说景光么?他生病了,所以现在还无法说话。”真纪真顿了下,又继续拾起之前的话题,与五条悟继续定下约定:在这段时间内平时不可以欺负诸伏景光和狗,也不可以故意和其他人起冲突,也要听她的话——虽然中间这点暂时还没有出现,但真纪真看得分明,以五条悟的性格未来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早晚的事。 第三个约定暂时还没想好,所以目前先保留。 五条悟不服气地反驳:“我哪里欺负他了?明明是他自己胆子太小了。还有那只狗——明明是它故意先挑衅我的,我不是也没揍它么?而且如果你要让我做我办不到的事情呢,我也要听话么?” “好吧,那就是没有。”真纪真从善如流,脸上的笑容浅浅,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而且我也可以和悟君约定,如果我说的话里,有对你不好或者你做不到的事情,你也都可以拒绝。这样可以么?” 桌子上的食物被他全部吞下肚,五条悟摸了摸稍微饱了的肚子,想了想,还是勉强同意了。 真纪真于是又稍微放心了一点——起码看上去他还是能听进去话的,虽然总觉得自己放他进来有点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是目前看来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 然后很快的,真纪真就又推翻了上面的结论。 接下来的第一个麻烦就出在了洗澡上——原因是五条悟既不太会自己脱和服,又不认得浴室里那些现代化的仪器使用方法。被真纪真询问的时候回答的也很理直气壮:他现在可是失忆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他又像真的猫一样具备有强烈的好奇心,看到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就想要上手到处摸摸碰碰……总之,真纪真 带他洗完澡后,久违的感到了心累。 值得一提的是五条悟洗完澡后穿的是诸伏景光的哆啦A梦睡衣,但由于他本人的身高比诸伏景光要高了好一截,穿在诸伏景光身上正正好的五分裤直接被他穿成了三分,惹得白毛猫一边抱怨衣服太小不合身一边试图让她给他换一件。 “今天已经很晚了,除了这套睡衣之外,或许悟君你想穿我穿过的女式睡衣?”真纪真眯起眼睛,微笑着威胁他:“睡裙还是睡衣,亦或者是悟君你的那套和服里面的肌襦袢,你选一个吧?”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权衡之下五条悟还是不甘不愿地同意了。 最后在房间的选择上甚至都没怎么作妖——也或许是他本来打算说些什么,但看到她颇具威胁的眼神后,想了想最后倒是表现出了十足十的安静和乖巧,反而让真纪真有些意外了。 在意识到自己态度的转变后,真纪真忽然警醒——发现了,这只猫就是喜欢在人底线上反复蹦迪,但他同样能察觉到她的态度,将之保持在一个安全范围内,不至于让她真的生气到把他丢出去,接着底线就是这么一点点变低的。 ……养猫和养狗的区别还是挺大的,五条悟也和诸伏景光、甚至降谷零和夏油杰都完全不一样,真纪真自我反省。 ** 充满混乱和意外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第二天同样是周末,介于诸伏景光的日常衣服穿在五条悟的身上同样显得很不合身,于是便决定了趁着今天一起出门购物。 出门前真纪真一只手牵着托尔,一只手牵着五条悟——主要是不牵着的话她实在很不放心,总有一种“一旦松开手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不知道一个人跑去做什么了”的感觉。 五条悟看上去不是很情愿地抱怨:“诶——这样手掌好热,不可以分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会走丢。” “不可以,因为悟君本来就的确是小孩子吧?”真纪真微笑着拒绝,“而且说好了的吧,悟君需要听我的话,牵手这点悟君应该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吧?” 昨天确实这样约定过……五条悟撇了撇嘴,最后还是不太自在地牵上了她的手。 抗议无效,五条悟大失败。 出门买衣服的五条悟难得的乖巧,一路上也没有发表什么不满的意见。真纪真本来都做好了他挑剔的准备,反正附近的商场很多,不满意的话再多逛几家就好了,结果倒是难得的购物顺利。 ……也许他平时在外面真的会很乖?真纪真不确定的想,稍稍放下心来。 ——结果五条悟转头又给她来了个大的。 事情发生在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附近,真纪真牵着五条悟和诸伏景光,路上碰到了恰好来找她的夏油杰。 礼貌的小少年手里拿着书,先是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又好奇地看向她身边的五条悟:“真纪真姐姐,他是谁?” 没等真纪真开口,五条悟便自己抢先自信回答:“我是她包养的人!” 夏油杰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上,真纪真的表情也裂了:“悟君,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第30章 第三十只幼崽 到底是谁告诉他他们是这种关系的?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真纪真有一瞬间的失语。 “啊, 不是么?”五条悟歪了歪头,回忆道:“我刚刚在商场里见到的,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大叔牵在一起买衣服, 那些店员说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看到什么那个大叔都会给她买,他们又不是夫妻,那个大叔还有老婆的, 那他们肯定就是包养了吧?” 他客观分析他和真纪真与他们的相同点, 而后顺利得出结论:“你也比我大, 今天也在给我买东西,我们也不是夫妻……那不就是你也包养了我么?” “不是这样的!”托尔大声反驳:“包养的话两个人之间可是还要满足对方性/欲需求的,小林和你才不是那样的关系呢!” “诶?”五条悟“唰”的转头看向真纪真,一脸震惊地同样大声说:“所以你居然还对我抱有那种想法么?好变态啊!” “真纪真姐姐……你——” 突然惊闻这样的“秘密”, 夏油杰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捡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大脑陷入一片混乱。 不太可能吧……说实话他是不太相信真纪真姐姐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是这个人他看上去说的好像是真的的样子…… 听上去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她身侧的诸伏景光已经被他绕晕了,对面的夏油杰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看上去随时想要报警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迎着夏油杰怀疑和不敢置信的目光, 真纪真额角直跳,深觉自己风评被害。 “悟君。”她朝着五条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平静道:“请不要再胡说了, 我和你只不过是简单的暂时收养的关系而已,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我也并没有恋.童的癖好。” 顿了顿, 她又看向夏油杰, 脸上带着浅笑,一派镇定自若:“难道说这些天在杰君眼里,我都是那样糟糕的大人么?” 那双掩藏在眼镜下的金色眼睛里一片坦荡,夏油杰一愣,忽然羞愧起来,向她道歉:“抱歉,真纪真姐姐,是我误会了。” 单纯的小少年在内心自我谴责反省:真是太不应该了,他又不是第一天和她相处,怎么能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而把真纪真姐姐误会成那种糟糕的大人呢?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本来这两天就在养我吧?而且昨天晚上你不是也有在帮我脱衣服洗澡么?” “啪嗒” 刚刚捡起的书又掉落在地上,夏油杰的大脑再次陷入宕机状态。 “小林——原来如此,难道你昨天晚上拒绝我就是因为和他一起洗的澡吗?” 托尔一脸黑气,目光幽幽地看向五条悟。 唯有真正最为单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里有什么问题的诸伏景光左看右看,一脸懵然不在状况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悟君自己失忆不会洗澡和解和服才需要我帮忙么?”真纪真脸上的笑容不变,“况且,如果我没有忘记的话,昨天是悟君自己把腰带打了死结,又不会使用浴室才来找我的吧?” “我也当然是不可能是和悟君一起洗的澡……托尔你是忘记了么?昨天我只比你早了十分钟洗澡而已。” “原、原来是这样啊。”夏油杰轻轻呼了一口气。 “啊……好像是这样的。”托尔脸上的黑气也立刻消散了。 “而且,在我这里,对我而言能够被我饲养的只有两种,其中一种是我的家人,而另一种则是我养的狗。”真纪真低头与五条悟对视,声音柔和:“所以,悟君刚刚那样说,是准备要做我的狗么?” 如果他真的点头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真纪 真想。 ……可别真把她当做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啊。虽然她最近看上去的确好说话了许多,那也不过是因为这个月遇到了托尔和诸伏景光而已……所以在遇到小孩子的时候,也下意识多了几分宽容。可宽容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她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那么西村裕一郎就不会横死于监狱里、松岛淳也不会因为突然失控袭警被射杀、川崎大介也不会在精神病院里饱受折磨,冈田太一同样不会被诞生于横山美咲的咒灵盯上。* 她从来只对“家人”以及自己养的狗抱有最大限度的无尽宽容。 她话音刚落,没等见五条悟有什么反应,托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捂住了突然开始泛红的脸颊,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诶,小林你这么说的话……那我……狗……” 真纪真脸上笑容微僵,感觉氛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五条悟看着她,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与她隐藏在薄薄镜片后的金色的圆圈眼对视了几秒,不一会忽然转头若无其事地小声“切”了一声。 ……所以说这个小混蛋刚才那么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故意的吧? 真纪真冷静的想。 诸伏景光就在这个时候拽了拽她的衣角,伸手递给她一张纸。 纸上是他刚刚写的,不明白的问题——包养是什么? ——之前生活的环境太过简单淳朴,诸伏景光和诸伏妈妈在家时也不喜欢看狗血电视剧,因此在场的所有人中或许只有诸伏景光才是最天真纯洁,什么都不懂的那个。 低头看着自家小孩天真无邪,仿佛溪流一样干净澄澈的眼神,真纪真沉默了一瞬,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良心,觉得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 没有立刻得到她的回答,诸伏景光又坚持不懈地、好奇地小幅度拉了拉她的手。 “其实这是说一个人什么都不做、所有都依靠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另一个人提供的不平衡关系。”真纪真想了想,最终稳住表情和他含糊解释,选择将之匆匆略过。 在看到诸伏景光懵懂点头,终于不再追问具体关系又是什么,且五条悟也没再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语出惊人的话后,真纪真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她不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失忆幼崽计较。 “抱歉,杰君,悟君是我昨天意外遇到的孩子,因为失去了一些记忆所以很多话都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杰君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她重新抬起头笑道。 “哦,那个……我是来还书的。”夏油杰呐呐开口。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她刚刚说的话对他都有些太具有冲击力了点……第一次听到这样震撼人心的对话的夏油杰明显还有些没缓过来,眼神都还是飘忽不定的。 他定了定神,又重新看向五条悟,不确定地问:“所以你是被真纪真姐姐……昨天捡到的么?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夏油杰。” 居然还失去了记忆……夏油杰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分同情,这听上去也太惨了。 “才不是。我的名字忘记了,但是他们有的叫我‘神子大人’还有‘悟大人’,你也可以从里面选一个。” 五条悟撇了撇嘴,把双手酷酷的插.进衣服兜里——去逛了商城之后他就立刻换下了原本穿的诸伏景光的衣服,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套崭新的白色套头衫加休闲裤。他个子又长得高,比现在的夏油杰还高出了好几公分,虽然长相还很稚嫩,但看上去已经有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不是她捡到的我,”他强调,“是我找到了她。” 是他主动找上她的,没错!才不叫是她把他捡回去的。而且怎么能用“捡”这个词呢?分明是她慧眼识珠发现了悟大 人的厉害之处,所以才把他带回去的! 托尔小声嘀咕:“分明是你自己赖上来的。” 夏油杰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有点不怎么明白他强调这个做什么,并决定忽视他中间的那句话。 “神子大人”还有“悟大人”……他是在和人玩家家酒么?这些称呼实在是也太……让人叫不出口了。 真纪真无奈摇摇头,把门打开,“杰君也一起先进去吧,有还想继续看的书么?” 夏油杰乖巧点了点头。 五条悟和诸伏景光走在他们的后面,他歪了歪头,忽然张开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比划出了一个“画框”,然后眯起一只眼睛在眼前比划来比划去,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惊奇的表情。 夏油杰似有所感地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奇怪的动作,张了张口,还是没能把他刚刚说的那两个称呼叫出来,最终选择了和真纪真一样的称呼:“悟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五条悟吐了下舌头,收起手上的动作移开眼神没理会他,假装自己是在安静看天。 待到夏油杰把头扭回去,他拉过诸伏景光,以一种听上去似乎很小声很神秘、但是其实压根没怎么隐藏压低的声音开口:“喂,你也发现了吧?” 诸伏景光回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也发现了对吧!”完全不需要诸伏景光的回答,五条悟像是自问自答般相当肯定地一点头,小声感慨:“怪不得他会留这个发型……去掉衣服的话,从背面看上去简直看上去和女生一模一样嘛!” ……他全都听到了,一个字都没听差!又或者说这个距离和这个声音大小他假装听不到才困难吧?这个人口中的那个“他”指的一定就是他没错了吧?所以他们是在偷偷说他长得像女生没错吧?! 走在前面的夏油杰脚步一顿,额角悄然蹦出一个十字。 诸伏景光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他是说夏油杰和——女生?他和女生长得真的很像么?他好像从来都还没没注意到这一点过…… ——不对!诸伏景光猛然惊醒,他自己这么猜也就算了,为什么把他也算上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而且说他像女生这一点也太过分了! “怎么了?”五条悟歪了歪头,“难道你不这么觉得么?不会吧?可是真的很像诶!” 旁边的托尔同样听到了五条悟的话,慢慢转头惊奇地看着夏油杰,像是打开了新的世界大门:“诶,这么说的话,好像是这样……” 她的话没说完,但真纪真看得分明,夏油杰嘴角的微笑更僵了。 “好了,我回来了。” 真纪真没控制住,借着打开门的动作,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和往常一样,五只狗狗瞬间迎了上来。跟着她后面进门的五条悟赶紧往旁边一挪,像是怕沾染上什么病毒一样退得远远的。 昨天刚刚吃了教训,柚子也不再去靠近五条悟了,看见他后立刻把脑袋一转,五条悟也同时把头撇开,一人一狗在那一刻动作出奇的一致。 “真纪真姐姐,那我先去书房了!” 夏油杰难得的没和她多说什么,努力维持着脸上礼貌温和的笑容向她半鞠了个躬,然后便带着书一路熟稔地往书房走去。 五条悟左右望了望,抬脚很是兴致勃勃地想要跟着过去。 “这里还有书房?我也要去看——” “——不准。”真纪真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哈?为什么?他都进去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五条悟顿时不满地瘪了瘪嘴,想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那悟君还记得我昨天和你约定过的,不可以主动和人起冲突么?”真纪真脸上的表 情不变,依旧笑眯眯的,“悟君现在进去是想和杰君起冲突么?” ——这家伙不会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了什么吧? 第31章 第三十一只幼崽 托尔飞扑在真纪真旁边的沙发上, 带着狗狗们打开了电视,五条悟抬脚抬了一半, 被迫被真纪真叫停, 摸不着头脑地停了下来。 五条悟……五条悟还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 “起冲突?为什么,我又没有主动去和他起冲突,难道他讨厌我么?”他毫无自觉地发出了疑问, 简直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了一样, “但是他为什么要讨厌我?哈,我都还没讨厌他呢!” 说着说着, 这人先自己开始生气了, 仿佛已经料定了是夏油杰看他不爽, 于是提前摆出了一副不快的姿态,眼睛瞪得溜圆,脸颊都鼓了起来,活像只猫一样。 诸伏景光左看右看,欲言又止地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哒哒”跑去了书房——总之不管五条悟是怎么想的, 但是他还是先去找夏油杰解释清楚吧——觉得夏油杰“背面像女生”是五条悟一个人想法,总之和他没有关系。 真纪真眉梢微挑, 提醒他:“悟君, 刚刚分明是你有在背地里讨论杰君, 而且杰君应该也听到了。” 他刚才和景光说“悄悄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怎么压低声音, 走在前面的夏油杰听得明明白白的, 没有当场生气只能说是夏油杰的脾气好, 让真纪真不由得感慨, 果然像五条悟这样让人头痛的小孩才是少见的。 “啊, 你也听到了么?”他看上去还很意外的样子, 面露不解:“我刚刚也没说什么吧?” 皱着眉又回想了下,依旧没觉得自己之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五条悟于是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我也没说错嘛,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他也太容易生气了吧?” ——在背后说别人的话还要反过来怪人家小气,这倒打一耙的本领简直让人叹服。 “悟君,可我明明就是男孩子。”夏油杰恰好推开书房的门,抿着唇努力克制住心里的不悦:“难道悟君你会喜欢被人当做是女孩子么?” “……也不是不可以吧?”五条悟歪着头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他的眼睛逐渐变亮:“如果真的变成女孩子的话,我也想穿裙子试试,看上去还挺漂亮的……喂,真纪真,我可以穿裙子么?” 他扭头兴奋地看向真纪真。 真纪真一愣,有些迟疑:“悟君,你说的是真的么?” 女版五条悟……唔,会变得乖巧可爱一些么?有点想象不出来。 “诶,你想变成女孩子么?”托尔敏锐地探出头,兴致勃勃地举起手参与进这个话题,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用魔法把你变成女生哦!” 又再次慢半拍地从书房里出来的诸伏景光脸上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算了,被他打败了。夏油杰扶额,他和一个失忆(智)的人计较这些做什么?说不定他都不一定清楚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想到这里,夏油杰心里的郁气便消散了许多。笑容重新挂在脸上,黑发的小少年心平气和地开口:“悟君,变成女生可是会很麻烦的,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等你恢复记忆以后,说不定会后悔的。”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不管怎么样,下次还是不要再这么说了,反正我不喜欢被人当做女孩子。” 不太清楚托尔说的“魔法”都是真的的夏油杰只单纯以为托尔的意思是给五条悟换上女装,装扮成女孩子的样子。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夏油杰发出了好心的劝告。 “诶,会很麻烦么?可是我很好奇耶!”苍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好奇的光芒,白发的高个子小少年一脸天真无邪地在胸前比划:“变成女生以后这里也会变大么?和男生有什么不一样?” 他又看向夏油杰:“为什么要后悔,我又没有变过……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也 变过女生么?” 没看漏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五条悟眼睛一亮,走到了他面前,又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我说对了,你真的变成过女生对不对?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可以告诉我么?夏油?你为什么不喜欢?或者说,杰?” 真纪真默然看着五条悟的动作,转头看向托尔:“托尔,我觉得你那个变性的魔法还是别对悟君用了吧?” 算了,看他现在这幅表现,她还真不清楚如果真的把他变成了女生,五条悟会对自己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好、好的,小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对他用的!”托尔点头。 然后挥了挥手,真纪真把夹在夏油杰和五条悟附近的诸伏景光叫了过来,很小声的和他说:“变成女孩子这个……景光还是不要学了。” 诸伏景光乖巧点了点头。 ……靠得太近了。 不喜欢和人距离过近的夏油杰不适地退后了半步,躲过五条悟,皱眉:“悟君,可以不用靠得这么近么?” 因为五条悟的问题想起了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回忆,还没完全学会表情管理的男孩脸上的笑容又一次淡了下去,强调般开口:“我没变过女生,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问题的答案……而且你叫我夏油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叫我。” “不,你肯定变过,我看出来了!为什么要说没有?”五条悟继续喋喋不休。他向来是最会得寸进尺的人,虽然夏油杰看上去很抗拒他,但他向来不在意这个,而且五条悟也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于是就自然地、放心大胆地继续靠近了。 “而且为什么不可以?你明明都管我叫‘悟’,管真纪真叫‘真纪真’,那我为什么不能叫你‘杰’?” 哪有什么原因,他们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分明没有熟到可以叫名字的程度吧?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的? 夏油杰内心郁闷,不想再就这些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在听到门铃被按响之后赶忙快不迭地走了出去:“真纪真姐姐,我先去开门——” 不管来的是谁,他都要感谢他让他成功远离五条悟! “诶,他为什么要走?”五条悟郁闷地转头看向真纪真:“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有真的可以把我变成女孩子么?要怎么变?” “那个,其实是我记错了,根本就没有这种魔法啦!”托尔眯起眼睛干笑着挥了挥手。 “悟君很喜欢杰君么?”真纪真单手支起下巴,虽然加起来和五条悟认识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但也能看出来他不是什么会主动和不喜欢的陌生人靠近的类型,更别说像刚刚那样缠着人问来问去的了。但是看上去好像也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不过这些问题还是不要问了哦……杰君看上去不是很喜欢被人当做女孩子呢。”想了想,她又迟疑着补充道:“当然,如果悟君你真的很想试试穿裙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啊,不太喜欢。” 出乎意料的,五条悟却是否认了她的想法,坦然回答:“可是很好玩诶……明明他心里已经生气了,但是脸上却还要带着笑……这是怎么做到的?感觉好好玩的样子,而且我刚刚一碰到他,他就立刻躲了好——远,看上去别扭的不得了。”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难道我身上带了什么脏东西么?我想看他怎么才会真的生气来着。” 真纪真和托尔都沉默了。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五条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当然,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做哦?你也不准因为这个把我赶出去,我今天一直都很听话,也没有做什么的对吧?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毕竟之前还没有人讨厌过我呢,但是他又不说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理所当然地说,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被诸伏景光“讨厌”过、还被那些“杂鱼”觊觎仇恨过的事情——反正诸伏景光现在也不讨厌他了,而那些“杂鱼”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人,“我好奇也很正常吧?” “悟君……”真纪真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开口:“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会被杰君讨厌是你自己的原因呢?” “怎么可能?”五条悟双手靠后撑在沙发上,歪着头一脸莫名其妙,显然对自己有着极大的自信:“我怎么会有什么问题,明明不管是什么人,就连你也很喜欢我的吧?” “——真纪真姐姐,他是谁呀?” 一进门就听到了五条悟自信发言的降谷零微微绷着一张小脸,发出了疑问。 好让人不爽的话……灰蓝色的眼睛定定看了他几秒,降谷零微微鼓起脸颊,内心更确定了。好,他果然还是莫名看他不顺眼。 第32章 第三十二只幼崽 “真纪真姐姐, 那我就先回家了,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可以么?” 稍稍落后他一步进来的夏油杰也听到了五条悟最后的发言。 他自己没问题的话,是说他有问题么?这个人真的完全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么?这种人……他果然和他合不来。 夏油杰打消了再久留的想法, 还是等下次这个讨人厌的白毛不在的时候再来好了。 真纪真点了点头, “杰君想来的话, 随时都可以再过来。” 她扭头又看了眼五条悟——原本她还有想过让夏油杰和五条悟再多接触试试,两个人的年龄相仿,还都能看得见咒灵,性格却堪称天差地别, 就连名字的对应也很有意思……放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会产生什么很有趣的反应。 真纪真甚至有猜他们两个长大后说不定会是某个番剧里相互对立的对手或者宿敌之类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谁会是主角了。 没想到五条悟不出口则已, 一出口就直接踩到了夏油杰的雷点, 精准得堪称扫雷达人,真纪真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就是这样子看的话感觉他们俩就更像宿敌了。 “零君, 是来找景光的么?” 真纪真又和降谷零打了个招呼, 降谷零乖巧地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点了点头, 依旧时不时瞄两眼五条悟。 白头发, 蓝眼睛, 就连睫毛都是白色的……他看上去比他大了好几岁, 长得很好看,好在和真纪真还有hir长得都不像,应该也不是hir说过的哥哥吧? “他叫悟, 是昨天夏日祭的时候我和小林还有景光出门时遇到的, 因为失去了记忆又找到了小林, 所以小林让他暂时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啦。”托尔从电视里抬起头, 举起手回答降谷零的问题。 “零君的感冒已经好了么?”真纪真问。 因为前两天不小心在家得了重感冒的缘故, 降谷零最近只能被迫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就连昨天的夏日祭都只能遗憾错过了。 “只是暂住的”——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信息, 稍稍放松了一点。他笑着重重点头:“我已经全好了!”说着还握拳竖起手臂给真纪真比了比自己的“肌肉”。 五条悟却不太乐意了——他刚刚才很自信地说完“不管是什么人都很喜欢他”,结果话都还没说完就冒出来个金发小鬼看上去也不太喜欢他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有些郁闷——明明不管是昨天遇到的那些蓝衣服的警察、还是今天出门见到的那些店员还有路过的各个年龄性别的路人都挺喜欢他的……果然还是他有问题吧? 想了想,五条悟自认很冷静地出声问:“真纪真,他又是谁?” 望着他一脸“这个人是谁你居然除了我之外在外面还养了别的狗你个负心渣女”的表情,真纪真心中好笑,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这是住在隔壁的降谷零,零君,怎么了,悟君你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 在降谷零面前,五条悟倒是又展现出了和昨天在游木等人面前时的冷淡,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降谷零两眼,却也没像刚刚和夏油杰说话那样靠近降谷零,而是微微撇开了头。 降谷零被他打量地浑身不舒服——总觉得他刚才把他全都看透了一样——于是也扭过头不搭理她。 “hir,”他站起来拉过诸伏景光,眸光闪闪,“我们去你房间吧?” 自从降谷零过来就变得放松了很多的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和真纪真说了一声后,两个小孩手拉着手走了。在路上,降谷零还不小心听到了真纪真和五条悟的对话,忍不住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悟君,看来你刚才的话好像说错了哦?”真纪真笑。 五 条悟迟疑了一下,但是依旧对自己很有自信:“肯定是他的问题!” 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地开口:“我知道了……他看上去那么黑,是不是因为我比他白?话说为什么他会是黑色的呢?看上去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就很特别……看上去好像还有一点点酷诶。 同样“不小心”听到了的诸伏景光轻轻拉了拉降谷零的手。 降谷零脚步一顿,拉着诸伏景光走的速度更快了一点——确定了,不管是怎么样,这个叫“悟”的家伙就是很让人讨厌! 这个孩子身上难道是有什么“一开口百分百惹人生气”的buff在么? “人的肤色本来就不止有一种,黑色的肤色只是在日本少见了一些,零君并没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悟君你见到的人太少了而已。” 真纪真单手托腮,“而且我也不觉得是这个原因……零君即使是黑色的肤色也很可爱,也很讨人喜欢呢。” 托尔警觉回头:“诶,所以小林是喜欢黑色的么?” 真纪真亳不怀疑,只要她说是,托尔等下就会用魔法把自己也变成黑色的。 她温柔的摸了摸托尔的头:“如果是托尔的话,现在的样子就可以了……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托尔我都很喜欢。” “好、好的!”于是龙女仆又捧着一张通红的脸晕晕乎乎地坐了回去。 “啊对了,托尔,说起来家里好像没有酱油了……能麻烦你出门买一点回来么?” “好的,我这就去!” 真纪真又将目光移向一脸郁闷的五条悟:“而且,难道悟君真的觉得,我是因为喜欢你才答应你住下来的么?” 五条悟看上去却更惊奇了:“难道不是么?” 他的脸上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几分迷茫和困惑。 毕竟她也没有向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有要他手上仅有的那两样东西……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了吧? “当然不是啊,毕竟悟君的性格真的很差嘛。” 丝毫没顾及他的心情,真纪真理所当然地说道,伸出手指虚虚触碰到他的眉角,脸上笑意盈盈,“我有没有和悟君说过呢?因为悟君的这双眼睛很特别……所以我很感兴趣。” 她的手指纤长柔软,上面覆有薄薄的一层薄茧,带着微微的凉意,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顺带着将那丝冰凉也传递了过去。五条悟忍不住躲闪了一下,面上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惊愕和警惕,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挫败。那双漂亮璀璨的苍蓝色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看上去更像一只猫了。 楼上,诸伏景光的房间内,在得知了昨天夏日祭上他们遇到的案件后,降谷零也犹豫着向诸伏景光发出了疑惑:“那个……hir,你说,真纪真姐姐难道真的很喜欢他么?为什么不把他送回给警察呢?” 第33章 第三十三只幼崽 身上带着血, 来路不明,还失去了记忆的家伙……明明把他交给警察比较好吧,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呢? 降谷零有些焦虑地握了握拳头, 把他带回来真的不会有危险么? 诸伏景光被他的问题问愣了一下。 想了想, 他用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他说他就是从警察那里离开的,不想回去。而且这里很安全。 姐姐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姐姐说他长得很漂亮。 五条悟有说过,是那个骰子一样的东西把他从警视厅带过来的。介于家里还有一头龙的存在, 诸伏景光没费什么功夫就理解了“五条悟不是什么正常人”这一点,并且对“这里是最安全的”这点深表赞同——在现在的小朋友的心里, 没有什么地方比有真纪真还有托尔在的地方更安全了。 降谷零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真纪真和hir是不是被骗了? 听上去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万一他真的是什么坏人怎么办, 警视厅难道不比这里要安全么?难道说他是来自什么极道组织里长大的么?所以才不愿意去警视厅?降谷零脑洞大开。 可是看着好友脸上信誓旦旦的样子, 犹豫了一会,降谷零还是没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毕竟万一冤枉了他也不好。但是真纪真姐姐太善良了, 她总是对所有人都很好, 万一真的被他骗了会不会很伤心? 越想越深入, 降谷零的小脸忧愁地皱成一团。 楼下的五条悟一开始的确紧绷起了精神,偏着头打量了她两眼,而后又放松了许多, 笃定道:“你不会伤害我的。那个东西的作用原理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是这里是安全的。” 在他旁边的真纪真今日穿的是件偏宽松的浅色上衣搭橘色半身裙, 因为是在家休闲的缘故, 头发慵懒地披散在脑后,一两缕发丝安静地垂在胸前, 看上去比平常又多了几份居家温柔, 脸上带着轻柔从容的笑意, 像是纯然无害的邻家大姐姐,五条悟没从里面感受到任何的杀意与恶意——他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悟君对于‘安全’的定义是什么呢?” 然而真纪真却向他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安全就是不会遭遇危险,不会受到伤害……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她歪了歪头,胸前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看起来格外柔软。“悟君觉得,安放在皇宫内的珍宝和被恶龙收藏的宝物比起来,哪个更安全、更不会受到伤害呢?” 五条悟迟疑地皱起眉。可是她昨天分明还与他定下了约定…… 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真纪真眨了下眼睛,唇边笑意渐深:“悟君是在想昨天和我定下的约定么?想起来了么,是悟君自己答应过我的哦——会听我的话。” “但是我也可以拒绝。”五条悟反驳。 “但是如果是悟君自己答应下的,就可以了吧?那么,悟君你会拒绝我么?” 她弯下腰靠近五条悟,几乎和他头挨着头,近的五条悟甚至觉得可以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蕴藏有某种魔力,形成了深不可见的漩涡。他开始感觉到有某种极度强烈的危险在靠近,而危险的来源就在他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和之前似乎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身上,但是在她的目光下,五条悟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他身体向后躬起,紧绷成一张弓弦,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看上去完全转化成了随时都能发动攻击的近战状态。苍蓝色的眼睛里凝成了冰霜,五条悟抿紧唇,一言不发。 那个约定……明明他当时完全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哎呀,看上去悟君不太像是会拒绝我的样子呢。看来那个约定还是很有用的 对不对?” 就在氛围紧绷地五条悟怀疑下一刻她就会对他做什么的时候,真纪真却忽然笑着远离了他,将身体倾了回去。她重新对他弯起眼睛,朝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变回了原来的温和亲切的大姐姐模样,刚刚那股危险的气息也在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只是和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hir,你觉得那个‘悟’是真的失忆了么?万一他是在骗人怎么办?” 楼上,降谷零忧心忡忡地和诸伏景光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分析道:“我感觉他不太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你看,他出现在那么危险的小巷子里,身上还带了血迹,手上还拿着刀对不对?那把刀现在还在他身上……万一那把刀是什么‘证据’呢?额,或者他是什么仿真机器人?就像那些电影里演的那样……那你和真纪真姐姐把他收留在家里不是会很危险?” 诸伏景光:…… zer讲得好像很吓人的样子,可是他感觉事实应该不太像是zer说的这个样子…… 毕竟如果是机器人的话,那应该不会和柚子抢吃的吧?他昨天晚上甚至把他给他的所有吃的全都都吃完了,机器人会吃人类的食物么? 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安慰胡思乱想的好友,诸伏景光想了想,还是在纸上简单的写了一行字:没事的,zer你放心吧,托尔姐姐和真纪真姐姐都很强的。 降谷零看着他坚信的样子,忍不住悠悠地叹了口气。 看来就连hir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托尔姐姐看上去倒是很厉害,但是真纪真姐姐看上去完全不像啊! 算了,看来只能他在旁边替大家一直看着他了,总之绝对不能让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伤害到大家! 降谷零下定决心,眼神变得坚毅起来,默默握拳。 真纪真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但五条悟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冰冷而警惕。 她刚刚说的没错……如果刚刚她真的要让他做些什么的话,他的确不会拒绝——感觉像是身体违背了自我的意愿一样,什么都不会。 是和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和非人类都不一样的危险,但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他——她为什么要在现在和他说这些?他的眼睛又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么? “你想要对我的眼睛做什么?”他忍不住问。 哎呀,看来似乎好像有点把人逗过头了?这孩子现在看她的眼神和看什么穷凶极恶的大坏蛋没什么区别。 真纪真在心里默默反思:第一次吓人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下次还是要稍稍把持一下度量才行。 “别这么紧张嘛,悟君,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啦。”真纪真叹了口气,“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一开始分明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哦?约定也是你自己应答下来的,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强制勉强你答应吧?” 她单手托腮,语调悠然,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这个时候才觉得危险是不是太晚了一点?还是说悟君现在就想要离开了呢?” 啊,好像也是……五条悟愣了下,重新反应过来,好像昨天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 白发的小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可恶,都怪当时这个女人伪装得太好了,他才完全没看出任何不对来! “悟君的眼睛很特别,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我也暂时不会对悟君做什么,因为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眼睛。”真纪真说,摆出了一幅思考的模样:“不过之后如果悟君做了什么事情了的话也说不定?总之建议悟君不要惹我生气毕竟好?试着和杰君还有零君他们交交朋友怎么样?” “而且我建议悟君下次还是不要再像昨天那样随随便便就找上一个陌 生人了哦?悟君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价格有多高吧?外面的坏人还是蛮多的,以悟君你现在失忆的这个状态,说不定被人卖掉了还会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昨天捡到五条悟之后,真纪真便在今天稍微弄清楚了一些和五条悟有关的消息。 什么改变咒术界格局的人啦,什么五条家的六眼神子啦,什么黑市身价过亿啦……就连真纪真都差点心动了。 他这次遇到的意外好像是有一些家族在背后密谋的缘故,还牵扯到了阴谋的样子……五条悟失踪后,到目前五条家还在平息这起事故,真纪真也就打消了现在把他送回去的想法——起码也要等事情完全平静之后,她也不想给自己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说对五条悟的眼睛感兴趣倒不是谎话,只是在得知他的眼睛不是“写轮眼”“直死之魔眼”“见稽古之眼”“死神之眼”“恶魔之眼”“六道轮回眼”之类的*,兴趣就丧失了一大半……刚刚说的那些充其量就是吓唬吓唬小孩而已,免得他真把尾巴翘上天了。 警视厅那边她倒是有听到他们还在寻找五条悟,只是好像也没发现他是突然消失的,真纪真想了想还是没和剑持警部他们说些什么——这个世界咒术界处于一种极度“封闭”的状态,很奇怪的,不说基层警部,就连国家的高层也不曾得知咒术界的存在。虽然不知道咒术界的人才们都是怎么隐藏自身的,但真纪真也没打算去做那个打破墙的人。 而且要解释五条悟为什么会找到她也很麻烦,她也更不可能把五条悟丢回警视厅——在警视厅的话,五条悟的存在说不定会被一些诅咒或是诅咒师所注意到,他自己可能不会出什么事,但警视厅就说不定了。 更别说五条家现在都还没把乱子完全平息掉,也抽不出手多做些什么,真纪真索性直接找了些理由糊弄了过去。 好在剑持警部性格单纯,真纪真“糊弄”得也很容易,让她轻松了许多。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真纪真脸上带了几分笑,看着眼前一脸懊恼的五条悟,忍不住伸手想要揉一揉他那头看上去就很柔软、实际手感也很好的白发,结果却被他一个偏头躲了过去。 真纪真也不再勉强,重新将手收了回去,就是稍微有点可惜——看来逗猫和逗狗的区别好像有点大,好像真的把人逗炸毛了呢。 “我才不会那么没有警惕性。”五条悟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虽说依旧对她有些警惕,但他其实倒也没刚刚那么紧张了——毕竟仔细想了想,除了刚刚说的那些,她其实也没真对他做了什么,毕竟还是他自己把自己送上门的……而且现在要让他离开的话好像他也做不了什么。 聪明的猫猫想通的很快,这人说了那么多,其实根本就还是在吓唬他吧?如果她真的要对他做些什么,其实根本不要说上面的那些话,反正他之前根本就没察觉到那么多。 所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六成的可能性就是在故意吓唬他,还有几成提醒他的意思……所以说这个人果然还是有点喜欢他的嘛!五条悟瞬间想通了。 “咕。” 原本紧张的氛围消散,肚子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五条悟瘪了瘪嘴,垂着眼睛一脸无辜可怜的模样:“我饿了……”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唔,好吧……我记得我今天早上出面前做了一些小点心,就在厨房里,那现在可以麻烦悟君顺便拿去上面分给景光和零君么?” “我知道了。” 听到有点心,五条悟的眼睛又立刻亮了起来,很是乖巧的去了厨房。 看着他真的端着点心盘走上楼,真纪真在背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这两天应该会稍微安静乖巧一些了吧? 这样子的话好像也不错? 楼上。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打开门,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唇红齿白,漂亮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庞,五条悟微微垂着白色的睫毛,散去了之前的冷漠,大大方方地将手上的盘子递给他们:“喏,真纪真让我拿给你们分的点心。”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皆是一愣。 降谷零接过盘子,迟疑着开口:“只有这一点么……?” 五条悟点了点头,一脸无辜:“对啊,因为本来点心就不多嘛……你们不要么?不要的话我就拿走啦?” 看着上面仅剩的两份小巧可爱的点心,降谷零抿了抿唇,狐疑地看着他,在看到五条悟的眼神始终没有任何心虚躲闪后,最终还是把上面的点心拿了下来:“……好吧,谢谢你。” 也许真纪真姐姐今天的确只做了一点点心吧。 五条悟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降谷零手上的点心,一脸可惜:“不用客气。” 好可惜……原本他还想如果他们不想要的话,他就正好可以把这剩下的两份也一起吃掉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只幼崽 亲亲试试看看前几章呢?摸摸头。 “牛脚”在警方的隐语里指代的是犯人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确认, 而“ゴンベン”指代的则是“欺诈。” 她在说,这场震惊整个东京警视厅的劫持案件,其实不过是一场“欺诈案”。如果这一点是真的的话……那就说明, 整个东京警视厅和和国铁部门都被几名“劫匪”给戏耍、诈骗了。 大约从二十多分钟前,东京警视厅相继接到了由政府和普通民众的众多报案, 其中的内容大致相同——由金泽到东京的白鹰三十七号列车被几名歹徒劫持了。 一开始警视厅只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 毕竟在新干线上挟持一辆乘坐有上千人的列车听上去简直是在开玩笑。但当这件事看上去愈演愈烈,就连日本国有铁道甚至政府都有消息传来的时候,上至警视总监、警察厅长官, 下至普通警部, 无一不是脸色凝重。 劫匪手中掌握有炸弹和数百名乘客人质,以此作为逼迫, 一旦不能完成对方的要求,列车中段爆炸,整段列车都会脱轨, 上千名乘客都会共赴黄泉, 警视厅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而作为东京警视厅刑事部的部长, 一目健太郎对于此事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接到真纪真的电话时, 他正在对下面的各搜查课下达相关命令。 乍然听到真纪真的话,一目健太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这听上去也太荒谬了。 对面的女性即使只听得到声音也能令人感到如沐春风,态度是一贯的从容不迫, 方寸不乱。她说:“这是当然的, 一目部长。我和我的家人也在这里。以我的为人做担保确实显得太轻了些, 但是我想, 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拿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作为玩笑?” 一目健太郎记得她——小林真纪真, 东京检察厅特别搜查部的一名很出众的年轻检事。 他对她的记忆和印象来源当然不可能出自她年轻貌美或者工作能力出众……好吧或许与她能力也有那么些关系, 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她与他也算是系出同源。 这位年轻的特搜部检事毕业于东京大学的法学部, 在进入检察厅特搜部之前先后通过了国家Ⅰ类公务员考试、司法考试,而且全部都是全国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让人不由为之侧目。在特搜部偶尔与警视厅协作行动的几次任务中,也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工作素养和侦查破案的能力,还帮了警视厅不少的忙,就连一目健太郎都有所听闻。 在发觉对方也算是他当初导师名下的学生后,一目健太郎偶尔也想过把对方挖角到警视厅的可能性——就这位小林桑的破案和侦查的能力,不到警视厅实在是太浪费了。 也因此,在这次接到真纪真的电话时他才会在犹豫过后选择接通。只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一目部长……对面是‘樱花’啊。”真纪真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轻轻松松地吐露出了一些外界被蒙骗在其中的消息。她说:“对方只是一群普通的‘ゴンベン'',但是这次交易的背后或许还有着其他的推手,这点我也目前无法确认。他们有提出什么要求么?” 樱花……樱花的含义很多,但是在这起案件里……对方是假冒的上杉组残党? 一目健太郎沉吟一瞬,说道:“那么,事到如今告诉小林桑你也无妨。对方提出了用十亿元和石田和哉作为交换释放列车上的人质,他们说会在高崎站让部分乘客下车,我们目前打算趁着那个时间让爆裂物处理班和搜查课的同事潜入进去。” “十三。只有这一个出口。由两名带着‘打火机’的人跟随,作为照明。”真纪真说,“不过您不需要担心,打火机里没有‘汽油’,就像是……焰火一样。” 对方不仅只是一群诈骗犯,甚至连手上的 枪也是空枪?拿着空枪守在13号车厢上……果然是真的,这些家伙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一目健太郎立刻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怔了一下,和她反复确认道:“小林桑,你能保证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吗?” “唔,如果我说可以您会相信吗?”真纪真说。“不过我要说的是,机会不等人……他们或许也会趁着这个时间离去…… 嗯,您放心吧,那一边我可以帮忙。” 她的目光透过列车另一边的黑色咒灵看向川崎大介所在的地方。 在志麻勇人做下了决定以后,她便让黑漆漆转而去找上了这起案件的领头人,也就是现在正坐在列车长车间内的川崎大介。 对方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异样,手中拿着枪。紧紧盯着列车长的一举一动。 “……好,祝您一切顺利。”真纪真温声挂断了电话,脸上犹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松笑意。 “托尔。”她转头看向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和诸伏景光玩大眼瞪小眼的龙女仆,询问:“‘认知障碍’在你现在的状态也可以生效么?” “可以的!”托尔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神采,她点头:“不管是什么形态都可以使用哦!小林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诸伏景光也抬头好奇望了过来。 “认知障碍”是龙掌握的一种魔法,能够消除人类对于各类异常事务的认知,也是托尔经常使用是一种魔法。它偶尔也能达到某种相对“隐身”的效果。 “嗯,对。”真纪真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声音轻快,“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诸伏景光目光在真纪真和托尔之间来回打转,孩子气地皱起了眉头,一脸茫然。 她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听懂…… 察觉到诸伏景光透过来的眼神,真纪真说完话便偏过头:“怎么了景光?” “事情快要结束了哦。”她揉了揉诸伏景光的头发,笑意盈盈地戳了戳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再过一会,就可以等到警察到了,这起案件一定会顺利结束的。” 所以刚刚真纪真是在和警察打电话吗?真纪真好厉害。 诸伏景光的眼睛亮起,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没能发出声音,于是又沮丧地垂下眼睛。 真纪真:“嗯,景光没有猜错呢。” 假装完全理解了诸伏景光想要表达什么,真纪真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现在还要把它当成一个秘密,还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可以吗?” 诸伏景光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可以让人得知的重要秘密,于是沮丧消失地一干二净,很是郑重地凝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真纪真于是又没忍住戳了戳他。 一边戳一边很没有诚意地笑着道歉:“抱歉抱歉,因为景光实在是太可爱了。” 诸伏景光:……大人真的好难理解。 列车还在一路前行,很快就行驶到了高崎站。 他们所在的第十号车厢的门还没有打开,川崎大介通过列车广播,让列车长命令第12号车厢以后的乘客全部从第13号车厢下车。 真纪真握了握诸伏景光的手,似是想要通过握手将自身的力量传递给他。 “景光你坐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她把黑色的长风衣外套脱下,仔细盖在诸伏景光身上,语气轻松地好像是要出门购物。 她露出了温柔又可靠的笑容,弯下腰对他说:“不要乱走动哦……你把数字从一数到一百,我保证在一百的时候事情就会结束,我就回来了。” 托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她会离开多久?会像爸爸妈妈那样忽然消失不见吗?她真的会回来吗? 诸伏景光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他 抿唇抱住真纪真的外套,点了点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从一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五…… 真纪真起身站了起来。车厢内由于列车停下又升起了小小的骚动,她的起身在人群里也显得不怎么突兀。 西村和另一个劫匪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拿着枪紧紧盯着车厢内每一个看上去可能有所异动的人。 六,七,八,九…… 真纪真向西村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的步伐明明很快,却没带有半点紧迫感,姿态依旧看上去很是放松点样子。 她的行动很快被他们所注意到,西村厉声呵斥了一声,将枪口对准了她。 诸伏景光紧紧抱紧了她的外套。 十二,十三,十四…… 真纪真继续向前,两颗子弹从她身侧擦过打在列车上被震碎,人群里有人抱着头,发出了一片乱糟糟的惊叫。车厢内一下子乱了起来。 两个劫匪却立刻变了脸色——空包弹打出去的效果和子弹的差别简直可以说天差地别,他们手上的子弹有一颗是假的! 十九,二十,二十一…… 两名劫匪当机立断放弃了□□,转而掏出了身上的匕首。 真纪真轻轻松松地躲过西村挥舞过来的手臂,一只手拧过他的手腕将匕首打掉,然后弯下腰借力狠狠踢向另一人的膝盖。 诸伏景光不禁屏住了呼吸,身上的外套被他攥出了无数褶皱。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看到了么?他们手上的枪和子弹是假的,根本没有用,这些人是假冒的上杉组。”真纪真的语气沉着冷静,她的声音依旧不大,车厢内的人却听得无比清晰。 第35章 第三十五只幼崽 眼看着夏油杰就要将饼干拿出来吃掉, 诸伏景光的小脸皱成一团,只来得及焦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降谷零,便上前伸手想要将夏油杰手上的饼干拿走。 “诸伏, 这份饼干是出什么问题了么?” 夏油杰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阻拦,而是让诸伏景光很顺利的就将饼干拿了过去。 他站在一边,很冷静地问他:“还是说, 你们只是不想让我吃?” 诸伏景光拿过饼干看了一下——很好, 的确是他向里面加了料的饼干。悬起的心稍微放下后,听到夏油杰的问话, 他犹豫着摇了摇头。 夏油杰不自觉地歪了歪头,不解道:“就算我和降谷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为什么诸伏你也不想让我吃这份饼干呢?” “厨房里的饼干我只拿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半还在里面放着……”他又说,“就算你们把这份拿走了,那一半也不能吃么?还是说是饼干本身有什么问题?” 说着,他看上去下一刻就要转头向厨房走去。 “好啦好啦, 我们说就是了。”降谷零上前大跨步拦下他,看了眼五条悟的房间的房间——很好,那个家伙到现在也还没醒;斟酌了一下, 说:“不过,你要答应和我们一起保密。” 夏油杰却没立刻说答应或是不答应, 而是问:“到底是什么秘密?”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诸伏景光将手上的饼干掰开一份,一脸纯良的递给他。 夏油杰接过后先是看了一眼,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后试探着咬了一口——接着便立刻吐了出来。 “咳咳、咳、你们、咳咳咳——” 黑发的小少年一边捂着开始泛红的鼻子、拍着胸口使劲咳嗽着, 一边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两个男孩——他们竟然往饼干里面加了芥末!?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喂喂, 夏油你没事吧?”降谷零大惊失色, 连忙去帮他倒水,“你怎么直接就吃了?” 诸伏景光也赶忙把手上的饼干放到一边,帮他拍后背。 “你别想多了,这是我们给‘悟’准备的。”降谷零看他脸色不对,速度补充说明,“不是准备给你的,也不是准备给真纪真姐姐和托尔姐姐恶作剧的。” “我没事了。” 他只是稍微咬了一小口,倒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反应……将递到嘴边的水杯推走,夏油杰心里有些无语,稍稍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赞同:“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不太好吧,而且悟君也没做什么……吧?” 只是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自己的脸上也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丝犹豫。 降谷零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犹豫,立刻反过来追问他:“真的么?夏油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么?我不信!” 在看到夏油杰的眼睛睁大后,降谷零心里的底气更足了,笃定道:“我想夏油你应该也不怎么喜欢他吧?这两天他在你面前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对不对?” 夏油杰:…… 回想起五条悟在他面前做过的事情——说他像女孩子,在他休息的时候把他叫醒、还说他没注意是因为他眼睛平时睁开闭着看上去区别不大,等等等等…… 夏油杰肉眼可见的动摇了。 脑海中一身黑色、头顶犄角的夏油小人和一身白色、头顶光环的夏油小人开始吵架,他试图挣扎着开口:“但是……但是他也不全是故意的……而且也不能这么恶作剧……” 诸伏景光在旁边“唰唰”的奋笔疾书提醒他:悟昨天也吃掉了你的那份蛋糕,不止一次。还有真纪真姐姐昨天送给你的书,也是被悟先拆开的。 降谷零再接再厉:“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们这么做也不是 很过分,只要他不去吃掉不属于他的和多出来的点心,他也不一定会吃到芥末味的饼干的。” ——才不是,里面的大部分点心里都被加上了芥末,五条悟吃到芥末味点心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而且他才不可能只吃自己的那一份,不管是用什么奇奇怪怪比赛还是什么各种乱七八糟的方法,他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藏在各种地方的点心找出来吃到。 降谷零想,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和夏油杰说出来的……不然他十有**不会……同意……诶——? “——不,你们说的对,不能再让他这么做了。” 那份礼物原本应该是真纪真姐姐送给他的“惊喜”……脑海中长着黑色犄角和尾巴的黑色“恶魔夏油”小人将头顶光环和翅膀的白色“天使夏油”小人一拳狠狠打倒在地,夏油杰握住拳头坚定地开口。他抬起头看向降谷零:“我觉得还是要把所有饼干都加上芥末比较好一点……还有我看到厨房烤箱里还有一份蛋糕,要不然把那一份也加上吧?要不要再顺便多加点其他的调料把味道盖过去?” “……夏油你,同意了?”见到他这么快点头,降谷零反而有些迟疑了。这真的是那个什么“坏事”都从来不做的那个夏油杰么?没被人掉包吧? “嗯。芥末是在厨房么?我去找找。”夏油杰点点头,一反常态积极地自发往厨房走去,“还有我觉得诸伏还有降谷你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可以试试再遮掩一下,你们俩刚才的表情太明显了……” 他忍住自己的吐槽欲,开口道:“悟君其实很敏锐的,你们那样的话他很容易就能猜到饼干有问题了,所以不要那么明显啦,镇定一点就好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跟在他后面连连点头。 早上八点二十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连连打瞌睡,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诸伏景光垂倒在降谷零的肩膀上,降谷零一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边试图把他推清醒——为了今天早上醒得早,诸伏景光还专门定个个七点的闹钟,当然后果就是现在睡眠不足困得不行。 夏油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书时不时抬头看两眼。 在看到五条悟的房间有动静声传来,他的身板不自觉挺直,低头假装认真地继续看书。他本来想直接叫醒他们的,而后又犹豫了一下——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演技”在刚才的半个小时内的“提升”显然不大,要不然还是暂时不叫他们了,免得五条悟发现不对劲。 五条悟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下半身是件宽松的黑色长裤,顶着头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一只手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路过客厅时,他向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投去一个好奇的目光,自言自语地嘀咕:“这是在进行什么沙发睡觉比赛么?” 脚步顿住,他转身先是走到位置靠外的夏油杰的面前,而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夏油杰被他这方动作搞懵了一瞬,忍不住抬头问他:“悟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啊,原来杰你没睡啊?”五条悟很自来熟地惊讶道,“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两个一样都已经睡着了,想试试这样能不能叫醒你呢。” 夏油杰磨了磨牙,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心平气和了起来,甚至还对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没有,我只是在看书。降谷和诸伏他们两个好像是因为今天起的很早,所以刚刚困了而已。你要喊醒他们么?” 五条悟摇了摇头。他垂下眼睛,和往常相比莫名多了几分安静的意味:“还是不了,我要出门一趟。你知道托尔在哪里么?我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夏油杰一愣:“现在么?” 五条悟点头。 夏油杰忍不住又问:“那你 不打算吃早饭了么?”停顿了下,他又迟疑着开口:“悟君你要去哪里?” 五条悟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拒绝了:“还是不了。” 他拿起夏油杰面前茶几上的饼干三两口吞下肚,“这些就够了,谢谢杰你的饼干了。” 夏油杰的眼神凝固了一瞬——那是他之前专门给自己留下的难得没有加任何料的饼干,他刚刚才不是要把它让给他的意思! “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之前的记忆……”五条悟吃完桌子上的饼干,不确定地说。虽然他口中说着“想起来了”,但是眼中却是一片迷茫:“比如我是谁、家在哪里,还有家人是谁之类的……虽然好像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但是我打算先去看看。” 虽然说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告诉他他应该是个原本叫做安原悟、后来被咒术师偷走养大改名叫做“五条悟”的诅咒师,但是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诅咒师”什么的明明听上去一点都不酷也不有趣啊,他为什么会是诅咒师呢? “悟君你想起来自己的记忆了?”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下子真的有些惊讶了,“那你是要现在离开么?可是真纪真姐姐现在还在上班,托尔姐姐早上也出门了还没有回来……你不准备和她们说一声么?” “托尔不在么?”五条悟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不在意地叹了口气:“唉,好吧,那就没办法了,那就拜托杰你到时候再和托尔说一声好了。总之我现在要先走了,不过我应该还是会回来的?再见。” 以一种自己都不太有底气说完,五条悟和夏油杰挥了挥手,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 明明他想起来记忆、准备离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们也是件好事,但是…… 夏油杰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生出了些许不安。 好奇怪,是他的错觉么?总觉得他今天和之前相比看上去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 第36章 万圣节番外(正文无关可跳过) *番外内容与正文无关, 非正文时间线可以当平行世界看(?)* 最先发现真纪真变小了的人是降谷零。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起的最早。 按着之前约定好的顺序,今天轮到他准备三餐。 20多岁的降谷零是个很自律的青年,已经很少会像小时候那样偶尔赖床了。 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洗漱, 简单打扫一下房间卫生,降谷零打开房间门开始准备早餐。 好在昨天排在他前面的是诸伏景光,贴心的给轮到今天的他留下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厨房和一些食材——这点真的是谢天谢地。 七点钟,家里除了他一个人都还没醒。 出于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私心,降谷零优先敲响了真纪真的房间。 “叩叩。” “真纪真,你醒了么?”他试探性的问,“今天是我做饭喔,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很奇怪的,房间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传来房间主人的回答。 奇怪……是还在睡觉么? 降谷零站在门口耐心等待了两三分钟, 伴随着一声听上去有点耳熟、但更多的是陌生的“稍等一下”, 房间门打开了。 披散着一头柔顺的橘粉色长发, 个子娇小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身上胡乱套了件明显是大人的,完全不合身的浅橘色睡衣, 她踮起脚尖用两只手将门费劲地打开,然后一只手揉着眼睛打哈欠,抬头奶声奶气地问他:“有什么事么,零酱?” 降谷零……降谷零已经完全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甜如蜜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降谷零望着眼前小姑娘身上明显是真纪真的睡衣,还有她那双仿佛标志般的橘粉发色和金色圆圈眼睛, 张了张嘴, 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干涩的惊呼:“真纪真……?!” 小姑娘淡定地点了点头,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是我。” 看着面前还没有他半个人高的小女孩, 降谷零的眉头紧皱, 各种不好的猜测在心里来回转了一圈, 面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严肃和担忧:“是发生什么事了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早上七点钟这个时间对于过于年幼的小孩子来说显然还是太早了,睡眠被打破,小姑娘的脸上明显有些郁闷,抿着嘴唇不太开心地说:“应该是昨天晚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不小心吃掉了托尔的带有魔法的食物……所以今天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降谷零的心先是一松,而后又是一噎。 肯定是昨天晚上他们给太宰治准备的万圣节特别版巧克力!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没吃,中招的变成了真纪真。 变小了的真纪真明显心智也随着身体的变化同样有所变化,她孩子气地踢了踢对她来说明显过长了的宽大睡衣,仰起嫩生生的小脸又问了他一遍:“零酱,到底有什么事呀?我还想再睡一会。我今天可以睡到八点再起床么?还有,早饭的话我想吃火腿三明治。” 如果是平时的真纪真,她只会叫他“零”或是“zer”,有些生气了的话就是“零君”,绝对不会叫他“零酱”……就连小时候景光也没被她这么叫过。 这样称呼未免也太犯规、太可爱了点…… “当然可以。” 降谷零的眉眼软了下来,但在看到小真纪真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抱歉,我还以为你今天是和平常一样早起,想早一点问问你今天想吃什么……” 降谷零轻声说着,蹲下身把她直接抱了起来,将她送回到床上。 “那你再睡一会好吗?不过不要再光脚走在地上了,会感冒的,要记得穿鞋。” “但是我不太想穿 那双鞋,它太大了。”小真纪真皱了皱眉,又拽了拽身上的睡衣,“还有这件衣服也好大……一点也不合身。” 她坐在床上歪着头看向降谷零:“可以拜托零酱你帮我买一套合身的衣服么?再帮我问问托尔,我什么时候可以变回来?这样子好不方便。” 她这么一说,降谷零在脑子里已经帮她想好了几十套适合小女孩穿的各种小裙子了。 胡乱点了点头应答下来,降谷零和她道了个早安,出门将门轻轻带上,然后后知后觉地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太可爱了……!完全没有想到小时候的真纪真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简直可爱到过分!而且好小一只,还好轻,抱在怀里和一朵云似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可恶,为什么今天轮到他做饭?这样不是没办法现在就出门帮真纪真买衣服了么? 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降谷零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零,你这是……” 电话挂断后,降谷零抬头便看到夏油杰一脸诡异地看着他,接着发出了致命疑问:“你……有孩子了?还是个女孩?都五岁了……那孩子的妈妈是谁?” 降谷零:“你听到了?等等,你这是想到哪去了!?” 夏油杰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零,不要再隐瞒了,我刚刚全部都听到了。之前你在卧底没办法也就算了,现在组织都已经没了,也该把人都领出来给我们看看了吧?还是说孩子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降谷零无语地拍掉他的手,为自己澄清:“都说了我一直都是单身……我说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她是真纪真……” “诶,什么?”本来早起准备觅食的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冒出头:“你说那个孩子是真纪真的!?” “小声点,别把真纪真吵醒了。”降谷零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捂住太宰治的嘴,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好,自真纪真应该没有听到;接着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降谷零慢慢道:“杰你还记得昨天晚上那块巧克力么?总之真纪真变成小孩子了……总之先把其他人也都先喊起来吧。” 一个小时后。 早上八点钟,小真纪真准时被闹钟和敲门声唤醒。 她掀开被子穿上大大的拖鞋“啪嗒啪嗒”地慢吞吞走过去将门打开,一开门就被几张放大在眼前的熟悉的面孔给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们在干嘛?” 变小以后小真纪真的个子现在还不到他们平均身高的一半,身上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她眼睛圆溜溜的,声音也细声细气的,长相无一处不可爱,还能依稀看出长大后的轮廓,仰起头看人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天使。 托尔对她这个样子的抵抗力简直为零,蹲下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蹭来蹭去:“是变小的小林!好可爱好可爱~好喜欢!”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轻轻戳了两下,声音里满是惊奇:“诶,居然是真的变小了的真纪真?好神奇……原来真纪真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好了太宰,别戳了。”夏油杰伸手把太宰治的手拽下,面带笑容轻声诱哄道:“真纪真,你还记得我们是谁么?” “杰酱,我只是变小了,没有失忆。”真纪真小大人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轻轻推了推托尔:“托尔酱可以把我放开一点么?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好、好的。”托尔脸红红的将她松开,末了又忍不住轻轻蹭了两下。 这样子的小林实在是太软太可爱了! “那我呢那我呢?”太宰治又不甘寂寞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语调活泼,“真纪真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太宰哥哥哦!真纪真想吃蛋糕么?叫我一声尼 酱怎么样?” “治酱,我只是暂时变小了,不是变笨了。” 小真纪真忍不住鼓了鼓脸颊,看向他的脸上写满了谴责:“你手里拿的有录音设备吧?你想录给谁听?” “诶,被发现了。好可惜,我还以为能录到呢。但是这样的话,蛋糕就没有咯?” 太宰治笑吟吟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只录音笔,脸上却不见有半分遗憾。 真纪真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囔:“我才不稀罕。” 她又将目光移向被挤到后排的诸伏景光,眼睛亮亮的:“而且就算我不叫,光酱也会给我蛋糕的,对不对?” “对。”长相温和俊秀、身材高大的青年怔了下,而后蹲下身与她平视,脸上带着微笑,声音温柔极了:“我刚才做了一些甜点,现在还在烤箱里,等会要吃么?” 小真纪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对了,”同样站在外围的伏黑惠实在看不过他们这幅晕晕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声音冷淡的提醒他们:“你们想过她这种变小会有什么副作用么?还是说一直都会维持这个样子?” 真纪真偏过小脑袋看向他,声音软乎乎的:“惠酱早上好。” “……早上好。”黑色短发的少年不太自在地转头,虽然态度看上去有些冷淡,却没注意自己的耳朵不小心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我问过尔科亚了,这个效果虽然没办法解除,但是只会持续一天的世界就会变回去啦,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托尔依旧沉浸在小真纪真刚刚那句“托尔酱”里无可自拔,现在看上去依旧有些晕乎乎的。 为了增加可信服度,夏油杰也跟着点头,一脸沉稳地开口:“我也没看出有什么诅咒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打电话把悟叫回来让他用六眼再看一看。” “我记得悟现在应该还在出任务吧?”降谷零冷不丁地插话道,“他应该还挺忙的?今天就别叫他回来了吧?” “啊,我觉得也是,好像还在带学生呢。”太宰治笑眯眯地点头,一脸无害的样子:“‘人间失格’刚刚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五条还有乔鲁诺他们那几个忙的现在不在家的人我觉得都不用专门把他们再叫回来了,你们说呢?” 众人纷纷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伏黑惠率先投出赞同票:“我同意。” 比如他老爸今天就不要再叫他回来了正好! 最后小真纪真也点了点头。 “好了,先让真纪真换衣服吧,该吃早饭了。” 降谷零向旁边让了让,露出沙发上堆满了几个沙发的小裙子和各类衣服和小首饰,一脸期待地看向小真纪真,柔声问她:“真纪真,你喜欢哪一个?” 诸伏景光咳嗽一声,揉了揉鼻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等下让我给你编头发可以么?” 其他几个完全没点亮“扎头发”这项技能的人纷纷露出了含恨的表情。 小真纪真:…… 望着堆满了沙发的衣服,小真纪真第一次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第40章 第三十九只幼崽 五条悟还在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但夏油杰和诸伏景光却不仅没能放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了。 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夏油杰敷衍地对他点点头:“好吧好吧,嗯嗯, 你能打得过他。” 信不信倒是次要, 现在还是需要先把他安抚住。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但是, 既然这样,悟君,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外面的那位安原信也先生明显根本不是你的家人,说不定是想要利用你做什么坏事……你不会还想要和他走吧?” 五条悟有些犹豫:“我就是想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不可以跟他走么?”但是不和他走的话他要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 诸伏景光皱眉,在纸上写:不要和他走 夏油杰同样摇头,不过这次他稍微换了种说法:“为什么要和他走才能知道他要干嘛?悟君你可以把他留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报警等警察询问他啊,直接问就好了。” 这个方法若是五条悟还清醒的时候一定想得到,但是现在脑子明显还有些卡壳的小少年则是先愣了愣, 而后懊恼点头:“对哦, 我怎么把这个方法给忘了, 直接抓住他问就好了。” ——其实不是他没有想到,而是他的“情感”在下意识拒绝伤害安原信也。 所以安原信也到底是怎么做到将五条悟变成这样的……诸伏景光和夏油杰简直不忍直视。 外面,在用眼神余光看到五条悟被他们两个带进书房内后,降谷零悄悄松了口气。然而时间略久,安原信也便有些不耐烦了:“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安原信也能以诅咒师的身份在世界上逍遥快活那么久,凭借的就是谨慎和一个“苟”字。眼看着五条悟和他们进去的时间越长, 他心里越紧张和不耐烦。也是邪了门了, 在这个只有他还有几个小孩子的房子里, 他居然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不安的感觉。 降谷零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又给安原信也倒了杯茶:“可能是因为房间太大了不好找吧。安原叔叔你喜欢这个茶么?姐姐说这个是专门给客人喝的茶哦,叫什么……什么眉来着,反正好贵耶!好像还是什么有价无市呢,反正特别特别少,其他人家里都没有的哦。但是姐姐说小孩子不可以喝。安原叔叔,这个好喝么?” 安原信也果不其然眼睛一亮,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虽然没品出什么味,只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是金钱的味道远超世界一切美味,说不定就是这种味道价格才贵。 于是他又给自己倒了两杯,三杯茶下肚后笑呵呵地道:“哎呀,味道是挺不错的,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倒也没怀疑降谷零话里的真假。 降谷零看见他的动作,也笑得甜甜的:“如果安原叔叔你喜欢的话随便喝!” 最好多喝点,全喝完最好了。 这茶叶当然是有价无市啦,因为这可是五条悟特制·快速昏睡茶,全世界仅此一份,除了这里就再也找不到了。 降谷零也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搞的,在这些茶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总之在他奇奇怪怪的捣鼓下,他成功的把原本不管哪里都普普通通的红茶变成了能让人在十分钟内快速昏睡、一睡不醒堪比安眠药效果的昏睡红茶。 五条悟之前还振振有词的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茶是给自己捣鼓喝着玩的,结果最好那天莫名其妙昏睡过去的却变成了诸伏景光、降谷零和夏油杰,他自己却一口没喝完…… 总之从那天以后这些茶叶就被封存起来了,本来还打算过两天丢掉的呢,还好夏油杰脑子转得快,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茶喝的差不多了,安原信也又坐不住了,从沙发上起身往书房的位置走去。 “弟弟,你们找到明王诛狱和称 心了吗?” 趁着安原信也过去,降谷零赶忙“蹬蹬蹬”往楼上跑去——五只大狗狗全都在二楼的房间里,平时真纪真和托尔不在家的时候都不怎么会下来的,除非有人上去找它们。他现在就急需它们的帮助! 敲门声从门外传来,诸伏景光和夏油杰又看了看五条悟,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开口:“安原叔叔,书房里的东西好多,悟君的刀和骰子好像不在这里。” 安原信也又拍了拍门,语气生硬:“哦,这样啊,那你们先把门打开,我来帮你们一起找找看吧。” “不需要,”五条悟不耐烦地说,“我可以自己找!” 以防万一,夏油杰和诸伏景光又拉了椅子把门又堵严实了点,然后手拉着手悄悄往房间内另一个门的位置走去——真纪真家里的书房和其他几个房间都有两个门,很多房间内都是相互连通的。 出于某些直觉,他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五条悟和他见面比较好。 门外安原信也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听上去有点像是在砸门了。 “快点先把门给我开开。”安原信也说,“弟弟,快点来把这个门打开!” “我也觉得还是把门打开吧。”五条悟思索道,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把门打开直接把他干掉不就好了?” 但是他们担心的是你一打开门就又重新听他的话和他走了啊! 诸伏景光和夏油杰又是无言。 眼看五条悟真的抬脚准备回头去把书房门打开,两个小孩赶忙拉住他——开玩笑,真要把门打开了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么! “安原叔叔!” 就在安原信也越来越急躁的时候,从楼上又传来降谷零的声音,他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倚着栏杆,手里拿着一把刻着花纹,造型古朴精致的短刀,“安原叔叔,他们应该是记错啦,我刚刚在楼上找到了这两个,这就是悟之前拿着的东西,还有一个骰子好像也在房间里,你可以上来帮我一起找找么?” “就是它!我这就上来!” 那把刀一定就是“明王诛狱”!安原信也看到那把刀,瞬间将五条悟他们暂时抛在脑后,转身上楼。 看到安原信也上楼后,降谷零赶忙又一转身,走进一个房间内,将门关上,房间内赫然是五只或趴着或睡着的狗狗。 “你们真的是懒死了,一群笨蛋狗狗,真纪真姐姐真的是白养你们了!”降谷零又急又无语。不管是推还是拉还是喊,不管怎么样都叫不起来它们,柚子和芒果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哈密瓜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葡萄和桃子倒是动了,但是也仅限于绕在他身边和他玩闹两下,根本没听他的话,不乐意走出门半步。 当然降谷零不知道的是,五只狗狗们其实都是听话的乖狗狗,只不过它们的“听话”是只听真纪真的话,以及真纪真不在家的时候听诸伏景光和托尔的话。托尔和诸伏景光都不在,它们当然是谁的话都不听,只乖乖待在二楼的房间内了。 眼看着安原信也一步步走上楼,降谷零赶忙悄悄走到房间内另一个角落将门打开。趴在地上的柚子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降谷零抽了抽嘴角,又再次叮嘱了一句:“等那个陌生人进来以后你们记得不要让他出去哦!” 然后走进了隔壁的另一个房间。 安原信也当然不觉得降谷零有什么会骗他的,走上楼后毫不怀疑地打开踏进了降谷零走进的房间。 房间很空旷也很大,然而里面只有五只或躺或起的大型犬,目光幽幽的望着他。丝毫不见降谷零的身影。 安原信也一愣,心一突,不好的预感陡然从心底生出,下意识想要重新后退一步关上门,然而还没等他动作,一只漂亮健壮的黑背和身材高大的阿拉斯加却速度比他更快一步的 窜到他面前,两只狗分别咬到他的两条裤腿把他往里面拉,直接把他整个人都拉到了房间内,其他三只狗狗也分别围了上来。 ——不想出门的话,把这个人留在这个房间内也是可以的。 被两只狗一起拉着摔倒在地上,安原信也的手也被迫松开了门把手。“啪嗒”一声,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降谷零瞬间将这个房间紧紧锁上。 降谷零低头往下对着楼下从书房内走出来的三个人比了个“OK”的手势:“成功了!” “起开,都给我起开!”这里怎么这么多的狗! 安原信也慌乱地挥手,被五只大型犬紧紧围着,不管是谁都会打心底油然而生出恐惧感,即使他是诅咒师也不例外——而且他还不是以武力见长的类型的诅咒师,更别提这五只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咒力对它们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完全被五只狗压着无法动作…… 真是太邪门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喂,外面那个小鬼,快点给我开门!这他妈哪来的狗?快点给我把它们弄走!”安原信也大叫,“你们这是要干嘛!?” “你根本就不是悟君的家人吧?”夏油杰站在房间外冷静的说,不再露出之前在安原信也面前表演出的耿直听不懂话的样子,隔着门问他:“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你们他妈的在骗我?”所以他们之前都在合起伙来演他?安原信也一愣,接着心里迸发出了无尽的愤怒。他居然被几个不到十岁的小鬼给刷得团团转!? 但是没关系,他手里还有五条悟!嘴角扯出一抹森然冷笑,安原信也遏制不住怒火,不管不顾地大叫:“弟弟!他们想杀了我!快点把他们都给我杀掉!救我出去!” 第41章 第四十只幼崽 亲亲试试看看前几章呢?摸摸头。  看见他乖乖坐好, 真纪真一边慢悠悠地开车一边闲聊般问他:“零君是不喜欢杰君么?方便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被她这么一打岔,降谷零瞬间忘记了刚才问她的问题,转而将注意力转到了她的这个问题上。 “……没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 可能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吧, 没有什么原因。” 降谷零回忆了一会他和夏油杰“关系一般”的来源, 半晌,他慢吞吞地、深沉地叹了口气, 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般的姿态。 他眉头纠结地拧起, 似是陷入了某种挣扎一样, 抬头问她:“真纪真姐姐, 你很想我和他交朋友么?” 真纪真能看得出来他的回答里有所隐瞒, 又想转移话题试图营造出一种“由于事情太过复杂所以不太想解释”的氛围。然而这幅深沉思考的姿态出现在他那张尤为稚嫩、甚至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由于反差太大,不禁不显得高深,反而变得更可爱了起来。 简直可爱过头了。 真纪真被他这幅姿态逗乐到,悄悄偏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嘴边止不住的笑意,不再去戳穿他的话语中明显的漏洞, 宽容地放过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她说,“只是因为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很乖的孩子,所以有一点好奇而已。不过交朋友这件事果然还是要看两个人之间缘分呢, 如果零君真的不喜欢杰君的话,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只要能交到自己喜欢的朋友就好了, 勉强自己内心结交到朋友也不会让人觉得开心。” 降谷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真纪真和降谷零在家门口才遇到了诸伏景光。 他两只手分别牵着一只萨摩耶和一只德牧, 两只狗也很乖的跟在他身边慢慢悠悠地走着, 速度不快不慢, 刚刚好和诸伏景光保持一致。 最先注意到车子的是两只狗狗,浑身雪白的萨摩耶立刻开心地叫了两声,哈密瓜则很是矜持地站着没动,只是尾巴却在兴奋地摆来摆去——当然,顾忌着还有一个小短腿的小景光在,它们两个也都很乖巧的没朝车子直接跑过来。 诸伏景光被桃子的叫声印的往后看去,瞬间眼神亮起朝她们挥了挥手。 “景光,你怎么直接回来啦?” 真纪真先去将车子开回车库,降谷零则带着葡萄从车子上跳了下来,选择先找小伙伴汇合。 “抱歉,葡萄跑得太快了,我差一点没追上。还好刚好碰到了真纪真姐姐,葡萄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他因为还要带着桃子和哈密瓜,没能跟上降谷零和葡萄的脚步,又因为担心自己对这边的路还没有太熟悉,追上去找不到降谷零说不定还会迷路,就打算先回家找托尔,再让托尔来帮忙找葡萄。 ——真纪真说得没错,诸伏景光想,托尔和葡萄的关系最好。如果找不到葡萄的话,只要找托尔去帮忙就好了。 “是小林回来了吗?”屋子里的托尔仿佛装了某种雷达般从门外探出头来,扭头看了一圈后直接眼睛一亮朝着真纪真过去的方向欢呼着迎了过去:“小林,欢迎回家——” 另一边———— 不同于真纪真家里的温馨气氛,隔壁夏油家的氛围则显得略有紧绷。 “我不小心迷路了,是隔壁的小林姐姐送我回来的。” 夏油杰向一脸紧张的夏油太太解释,表情带了些无奈,“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 夏油太太皱紧眉头在他身上看了一圈,在确认他没出什么事之后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拉过他的手往家里走去,脸上的表情却仍没有变得轻松。“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突然之间跑得那么远?” 她抱怨地训 斥道:“平时让你不要一个人一直闷在家里,是为了你好,不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懒在家里呆着,也不出门像什么样子?但是也不是让你出了门就一个劲的往外跑啊。你看你今天,万一出什么事了要怎么办?你知道会给其他人增添多少麻烦么?” “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会注意的。”夏油杰微微低着头乖巧的跟在夏油太太身后,却没说自己会保证下次听话不再乱跑——毕竟如果之后再有像今天这样碰到咒灵的情况,他还是只能选择一个人跑去将咒灵引开才行。 而他这样的话语夏油太太也早就听过了各个版本的无数次,因此也一瞬间猜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外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眉间皱出了深深的纹路,握住夏油杰的手不自觉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算了……你这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也就我和你爸爸早就都已经习惯了。” 她如同往常一般随口说道,没注意身后牵着的男孩不知不觉间头又往下低了几分。 她继续往下说去:“杰你记得要好好感谢小林小姐才行。还好有她帮忙带你回来,真是麻烦她了。小林小姐人真的很好呢……果然就像托尔之前说的那样。 如果杰你以后也能成为像隔壁小林家的两位大姐姐那样,能够帮助他人的大人那样就好了,我和你爸爸也就能觉得安心了。” “我知道了,妈妈。”夏油杰用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应道。 等晚上夏油先生回到家里,夏油太太又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又和他说了一遍。 夏油先生倒是没有像太太那样说什么,但也深深皱起了眉。过了许久,他才用充满忧虑的眼神看向夏油杰,斟酌着用词开口:“杰,你是又见到‘那个’了么?” “真的吗!?”夏油太太也“唰”的一下扭头看来过来,表情也变得有些急切:“杰,不是说已经没有了吗?” 夏油杰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容:“没有的,爸爸妈妈……我早就看不见了。” 他微微垂下眼睑,不让父母看出自己脸上的情绪,轻声说:“你们放心吧,只是我以为自己不小心在那边丢了东西,着急想要找回来才走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那么着急了。” 夏油夫妇同时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杰本来就说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过‘那个’了,说不定以前也只是小孩子年纪太小想太多而已。”夏油太太笑道,“看来搬到这里果然还是很不错的选择,你说是吧阿娜达?” 夏油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夏油杰却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再说话了。 ——他刚刚在撒谎。 其实那些怪物不管他们家搬到哪里都一直有出现,它们好像无处不在,出现在各种能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地方。从小到大,夏油杰都一直深受其扰。 然而他的父母却和他不一样,他们都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普通人,和其他的正常普通人一样。 为了让父母不再为他过于担心,于是他选择向父母撒下了这个谎言。 但是这样真的能解决问题么?夏油杰也得不出答案。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杰,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么?要去做什么?” 夏油杰一边打开门一边回答:“妈妈,我只是去一下隔壁小林姐姐家,她今天帮了我,我想现在就过去和她道谢,不用担心的。” 他决定了,他今晚就要去找小林姐姐向她询问有关那些怪物的事情。他想要知道,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到底要怎样才能消失? 夏油杰义无反顾地跑出家门,转而去敲起了小林家外的大门。 — —然而出来给他开门的却是降谷零。 金发黑肤的男孩站在门内,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抗拒,摆出了一副不怎么欢迎他的姿态:“你来这里做什么?” “降谷?你怎么也在这儿?”夏油杰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他是要来找真纪真的,为什么他也在这里?他不是住在另一边的隔壁么?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降谷零被他的话气到,不客气地开口:“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要来干什么的?”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是来找小林姐姐的,不是来找你的。”他如实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后,降谷零的脸色看上去变得更黑了。 夏油杰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他想了想,又诚恳地向降谷零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降谷,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么?” 年长的同事同样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到了房间内孩童般小声道:“毕竟是亲身经历,说不定还是亲眼目睹了那种的事情,就算失去了相关的记忆,估计脑海中也残留有一些东西吧……而且还是个小孩子呢,唉。 希望那位小林小姐是真的愿意收养他吧。如果能离开这里,搬到东京那边居住的话,换成新的环境,时间久了说不定就能彻底忘记,恢复正常了。” 年轻的警官嘟囔着,几分半信半疑:“我记得那位小林小姐上的资料上显示她今年也才24岁吧?还在检察厅工作,一个人生活……像这样的人士,折木前辈,你说她真的会愿意收养这孩子么?” 第42章 第四十一只幼崽 没人理会五条悟, 几个人高高兴兴的跑下楼去了,开始给真纪真打电话。 降谷零磕磕绊绊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真纪真先是毫无异样地笑着夸了夸他们的机智聪明又勇敢, 而后又语气严厉的表示遇到这种事下次不可以再鲁莽冲动行事之类的, 将他们几个统统训了一顿。 刚刚合作完成“抓坏蛋”大业的几个小孩瞬间又被打击得蔫头巴脑的,好在真纪真的语气又重新缓和下来,微笑着表示中午待会就会回来了。 “诶, 真的吗?”降谷零条件反射般抬头看了眼时钟和日历。 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只是今天是工作日而不是周末, 真纪真少有会在工作日中午回来的情况。 “其实真纪真姐姐你不回来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也会注意照顾好悟君的, 你不要担心。”夏油杰在旁边很乖很乖的说。 “不,我知道你们都很棒,但是我对那位安原先生也很好奇, 趁着现在有机会也想要见他一面看看呢。”真纪真温柔笑着, 却是不容拒绝的模样,“待会我会和托尔一起回去的,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杰君要留下来一起么?” 降谷零的父亲并不算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大人, 性格比较粗枝大叶,有时候不小心忽略掉忘记给降谷零做法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降谷零向来很会扮可怜,偶尔会有来这里“蹭饭”的举动。 真纪真从不拒绝,有时也会提前询问降谷零的喜好。 黑肤金发的小少年眼睛瞬间亮起, 先是扭捏的说了一句“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而后利落地报上了几项最近喜欢吃的。 夏油杰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的举动, 然后很是遗憾地拒绝了真纪真的邀请——毕竟他家里的情况与降谷零不同, 午饭还是要乖乖回家吃的。好在刚才的打架中他有很好的保护了自己的小脸蛋,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受伤的痕迹,也不会让夏油夫妇发现出了什么事担心他。 “真纪真姐姐,那悟君要怎么办?”梳着乖乖妹妹头的黑发小少年询问着,语气里难掩担忧,犹豫着问她:“……悟君他真的会好起来么?” 不到十岁的小少年和小伙伴们待在一起时聪明坚强又勇敢,但是在身边有可靠的大人在时又会不自觉想要依靠她,更何况五条悟和安原信也这回是真的把他吓到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诅咒师”,即使五条悟现在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他的心里依旧有些不安。 “当然。”真纪真毫不迟疑地回答。只要她想,她能有无数种办法将五条悟恢复原样。 她声音温柔地开口说:“不要担心,杰君。在我回家之前把悟君还有那位安原先生维持现在的状态就好,你们都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厉害哦。现在都去休息一会吧,等我回到家里,事情都会结束的。” “好的。”小少年乖乖应答,“真纪真姐姐,你放心,我们会乖乖在家里面等你回来的。” 再次安慰了一会情绪被梳理得重新稳定下来的小男孩们,真纪真挂断了电话。 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区内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很少相互打扰,也没人注意到真纪真的这通电话。 “托尔。”眼镜早在之前为了方便工作被取下放在办公桌上,真纪真一手拿着手机,偏过头对着旁边无人在意的空气开口说话,呼唤着龙女仆的名字,眉眼弯弯。 她旁若无人般轻声笑着问:“他们做得很好,是不是?” 在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地方,使用了“认知阻碍”让人不会关注到的空气中,一身女仆装的金发双马尾女仆心虚地捧着脸颊,呵气般小声说:“是,是啊……小林,你能看见我么?” 这一刻,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想不想真纪真能看得见她。 眼神闪过一丝笑意,真纪真同样呵气小声回答:“是啊,看得见哦,托尔就在这里,站了一个上午了,对不对。” “怎、怎么会这样!”托尔立刻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惊呼道,“小林你都看见了?” 糟糕糟糕,这样的话岂不是她之前对着小林花痴什么的各种样子都被小林看到了?这也太糟糕了! 突然出现的羞耻心爆棚,龙女仆从头到脚都很夸张的染上了红色,热气从头顶蒸腾而出。 笑意扩大,真纪真忍不住逗她:“托尔指的是什么?是说托尔从办公区走到办公室一直跟着我么?还是说趴在我桌子上看我?还是说悄悄瞪旁边的风间君呢?” 托尔惊呆成了一座石膏像,眼神失去高光。 这、这个意思不就是说全部都看见了么?这下子她的形象全都都没有了!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兴起,怀揣着“想要多看看小林工作的环境”这样的想法悄悄隐匿起来一直围在这里看的,仔细想想之前小林说的那句“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或许大概可能真的是对她说的?可惜她那个时候沉迷在小林的办公书桌不可自拔,完全把其他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眼看着托尔的脸色越来越灰败低迷,真纪真轻轻咳嗽了一声,止住了继续往下说出她的其他做法的想法——再往下说下去说不定她家的龙女仆都要忍不住逃跑了。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四周,真纪真悄悄伸出小指朝她勾了勾,小声道:“托尔,过来。” 刚刚还在低垂着头觉得自己完蛋了的龙女仆立刻昂扬起了精神,扭捏着小碎步和她勾起小指,金色渐变的双马尾一甩一甩的,声音雀跃:“怎么了小林?” 真纪真斜她一眼:“不站在那里装石雕啦?” 托尔“嘿嘿”笑了两声,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小声控诉她:“小林你是怎么看见我的?为什么要装看不到?”说完,又担心地补了一句:“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吧?” 真纪真慢吞吞回她:“哦,我以为你觉得我看不到你比较好?很早就看见了,不过没有打扰到我,我的工作也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托尔眨了眨眼睛:“小林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她小声嘀咕,不解:“奇怪,难道是我的魔法失灵了么?可是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样子啊。而且明明小林你之前也不怎么会注意到的。” 真纪真却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弯着唇笑了笑:“你猜。” 发现托尔的原因太简单了,真纪真依靠的并不是因为托尔动了什么东西,简单来说只是因为她的视线太明显了。真纪真是个对于他人的注视很敏感的人,托尔隐藏了身形、小心地没留下任何奇怪的痕迹,却忘记了藏起自己的注视,她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真纪真,那么明显又炽热又让人觉得熟悉的注视,真纪真很难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脑中只一转就想到了托尔过来了这件事。 平时的她的确是发现不了托尔的“认知阻碍”的,但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后,世界对她敞开,一切的真实皆在她的眼中,发现托尔的身影更是再简单不过。 没有当场揭穿她只是因为想要看看托尔过来是为了什么,结果就连真纪真也没想到,托尔会像个“痴汉”一样紧紧跟在她身边,她干什么她做什么,一边小声嘀咕着各种事,只是想了解她的工作,了解工作中的她,想要多和她相处一点……怎么说呢,还挺可爱的。 反正也不会耽误她的工作,真纪真索性也就由她去了,偶尔一次这样也没什么。至于家里的几个小孩……她这不是准备带着托尔下了班一起回去了么? “小林桑。”旁边接水回来的同事路过她的位置,惊讶道:“小林桑今天的工作全部都已经完成了么?” 真纪真冲他点点头,微笑道:“是啊,都已经做完了。” 同事冲她竖起大拇指,钦佩极了:“小林桑今天上午的工作效率好高啊,好厉害,是家里有什么喜事么。” 真纪真笑而不语——喜事是没有的,只能说是半忧半喜,喜忧参半,一边不爽一边工作,她心情不太美妙的时候工作效率自然提升了许多。 她又喜又忧的自然是降谷零他们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 其实降谷零他们刚刚在电话里说的时候,真纪真是不担心的,左右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还反过来将安原信也给制服了。不仅大大出乎了真纪真的预料,还让她心底生出了淡淡的骄傲——不愧是她所看中的、喜欢的小孩,果然很可爱也很聪明。 然而现在没有担心,不代表她之前的心情也是波澜不惊——降谷零、诸伏景光还有夏油杰不知道的是,他们今天所遭遇到的一切事情,真纪真都看到的一清二楚——出于一些微妙的掌控欲,她当然不可能安心放任诸伏景光处于自己不在、也看不到的地方。每当真纪真出于各种原因无法出现在诸伏景光的身边时,他的周围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小动物。他出门时飞翔在天际的乌鸦是,路边不经意遇到的野猫是,家里乖乖待着的狗狗们偶尔也是。 它们处于她的支配下,真纪真并不会让它们做些什么,只是简单的观察,透过它们的眼睛观察他是否会受伤、避免他遇到什么极端的危险,保证他处于安全领域之内。 在大多数情况下,除却他们真的遇到了极危险的事情外,真纪真并不会多做些什么多余的事,干涉他的各种行动。只是极偶尔的时候,会给他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帮助——比如在打架的时候,悄悄以不引人注意的姿态,提醒他们,前方有对方请过来的“救兵”,之类的。* ——她绝不会干涉诸伏景光的任何行动,真纪真理直气壮地想,这只是出于对他的担心,所做出的一点点“安全措施”而已。 毕竟身为普普通通的人类幼崽,诸伏景光那么小、那么脆弱,万一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不小心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他又过于乖巧懂事,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一定会主动告诉她让她担心,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出事了甚至还无法出口求救,根本无法让人不担心。 这种情况下,她对诸伏景光放心不下,想要他处于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做出一点点“保护措施”不是很正常的么? 她的行为仔细、隐蔽,真纪真自信,只要她不想,绝不会有人能察觉到她的行为,察觉到她做了什么。除却拥有“六眼”的五条悟,倒是有时会注意到一丝异样,让她稍微有些束缚动作,只是却也没能发现出到底是什么。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更因为五条悟今天的“不对劲”,甚至到了即使被她支配的乌鸦飞到他的头顶上的天空中,五条悟也没注意到它的异常。 只是,在诸伏景光和五条悟他们遇到安原信也的时候,极少见的,真纪真的内心出现了些许挣扎和分歧。 真纪真担心的自然不是五条悟。 她之前对五条悟说的那些其实也不算谎,真纪真向来不怎么喜欢说谎,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话术诱导而已。她当然不讨厌五条悟,却也没像喜欢诸伏景光那样多喜欢在意他,况且他也没向她求助,真纪真自然不会多做什么,就算安原信也对五条悟做了些什么也不会在意。 然而诸伏景光却不一样。真纪真其实是有认真思考过要不要悄悄动手先一步把安原信也处理掉的。“诅咒师”和普通人不一样,就算安原信也身手一般,那也不是诸伏景光他们几个小孩子能应对得了的。五条悟倒是说不定能胜过他,然而他被安原信也掌控,比诸伏景光他们还不能反抗。 只是还没等她思考好要用什么方法去“处理”安原信也,他们就已经和他碰上了面,而且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夏油杰明显有着自己的想法,虽然稚嫩,却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真纪真能敏锐看出来在应对安原信也这件事上,这几个孩子的行动明显能够让他们获得成长。 一边是出于情感想要将他遮蔽在所有风雨和危险之下的强烈的掌控欲和保护欲,一边是理智告诉她要克制放手、让他独自经历风雨和磨砺自由成长,两种相悖的想法让她变得犹豫不决,这种感觉简直新奇极了。 真纪真很少会有这样矛盾犹豫、一时间做不出决定的时候,她向来都是自顾自的作出决定,很少会顾及到他人的想法,像这次这种甚至还没有旁人做出劝阻,她主动按耐住自己的想法的行为更是从未有过。 最终她还是没有真正出手做些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她最终还是同以前一样,只是简单的“观察”。 忍耐住了深藏在心底里的“做些什么”的**,沉默的“注视”着几个孩子的行动,就算安原信也走进家里、就算家里有着某些深藏着的“陷阱”,能够不知不觉地将他解决,真纪真也依旧保持了“沉默”,只是“注视”着他们自己制定出了自己的计划,合力将安原信也、将五条悟也一起制住。 唯一没克制住做出的也仅仅是稍稍将家里的狗狗们给强化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嗯。 时间匆匆而过,处理完所有事务,下班时间一到,真纪真便带着托尔一起回了家里。 在和真纪真打完电话挂断后,几个小朋友暂时打消了打电话报警的想法——真纪真姐姐说过要等她回来之后她会再去报警处理的,小朋友们自然是都听她的话的。 不过五条悟想要“审问”安原信也的想法也同样没能实现——茶喝得太多,安原信也睡得死死的,根本叫不醒,暂时只能等他自己自然醒了。 真纪真回来的时候,几个小孩正在楼上围在一起聊天玩——当然,五条悟依旧是和安原信也差不多似的被捆着的状态,就算他再郁闷,即使他自己用心想想办法努努力也不是不能解开,他也依旧没自己解开。或许在五条悟自己的心里,也是不怎么自信自己不会再被安原信也的“命令”控制的。 真纪真打开房间门,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男孩们瞬间跳了起来,一个个充满了活力,紧紧围在她身边止不住的欢呼撒娇:“真纪真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明明才过了半天,可是感觉时间都过去了好久哦!” “真纪真姐姐你快看我们抓住了坏人,是不是很厉害!” 原本强装出来的严肃表情没撑多久立刻破冰,橙发金眸的年轻女性瞬间柔和了眉眼,低下头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发:“抱歉,我回来的有些晚,让你们等久了。” 第43章 第四十二只幼崽 真纪真的回来让几个小孩都变得安心不少。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自不必说, 五条悟和夏油杰更是如此。 越是了解“诅咒师”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越是心中忐忑,即使在旁边的其他小伙伴的面前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也免不了内心的担忧和紧张害怕,如今等到她回来,见到她后,那些负面情绪便一下子得以倾泻和消除了出去。 稍微安抚了会几个小孩还有围绕在身边的狗狗们, 真纪真弯下腰, 半蹲下来给五条悟解开束缚在身上的绳子,见他这副乖乖被绑起来蔫嗒嗒的模样还忍不住笑:“是谁这么绑的?” 居然给他绑了一个手铐结。别说,绑的还挺好, 看上去还相当的专业。 “是hir!”降谷零挺胸骄傲道,看上去就像是真纪真口中说的是他自己那般与有荣焉,“我们从书房里面的书里看到的, hir学得可快、绑得可好了。” 真纪真便笑着夸奖道:“真的么?的确很棒,就像零君说的, 是很标准的绑法呢。” 诸伏景光于是害羞地点点头。看上去也很自信的样子。 五条悟不服气地鼓起脸颊。或许诸伏景光的确绑得很好,但他如果真的想挣脱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开, 所以说其实还是他更厉害!不过这次倒是很明智地没有说出来了。 白发蓝瞳的小少年抬起头,明亮骄傲的模样一如往昔,除却之前打架留下的脸上青红紫色交错的痕迹还是很帅气的:“快点帮我解开, 难受死了。” “知道了。”真纪真笑。 说起来也很神奇,之前只有他们几个在的时候, 他们默契地一个不解开、一个不挣脱, 都是在忧心安原信也的术式还会不会对五条悟起作用、控制他;如今真纪真回来后, 明明什么话都没多说, 只是低着头解绳子, 他们却也都安静了下来,将所有担忧都抛在了脑后,仿佛自潜意识里便信任她、相信只要有她在,出了什么事都不成问题。 解开束缚后,五条悟瞬间跳了起来,不解气地踢了一脚倒在旁边地上、现在已经无人看管的安原信也,看着夏油杰他们担忧警惕的表情也没做多解释,只对着睡得死死的安原信也厌恶地扭过头:“这垃圾怎么办?到现在都还没醒。” 只是虽然一直没醒,但他脑子里吵闹不休、惹人厌烦的声音却仍未消停,虽然现在对他来说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无法直接控制他,却也同样让人极为不爽。 “这个嘛,就让我先和安原先生先聊一聊吧,你们先下去玩一会吧,托尔正在做饭,再等一会就可以吃午饭了,到时候我就下去了,不要来打扰我们哦。”真纪真笑得颇为神秘道。 一听就是在哄小孩……五条悟神色恹恹,只哼哼道:“你有什么好问的?我还想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做这些事惹人烦死了,就算现在被放倒也不解气,好想直接把他干掉。” 五条悟大少爷都快要气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亏。就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中了什么招都不知道,思想不受控制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他到现在脑子里还在嗡嗡响,简直烦躁得想杀人。 真纪真神色淡淡,只是笑笑:“能想做什么?把人洗脑控制住后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你觉得说得完么?他是冲着你去的,就算问出来了无非也就那些,像这位安原先生之前做过的类似的事肯定不止一次、不在少数,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悟君你怎么突然也对这个感兴趣啦?” “干掉他这件事还不可以哦,这还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需要思考的事情。好啦,都先出去玩吧。” 五条悟被她说得一愣:是啊,他平时从来不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他从来不对杂鱼和垃圾的思想有任何好奇,怎么这次偏偏一直想着安原信也?果然还是脑海里那个古怪的声音搞的鬼吧?他的想法又不知不觉地被带偏了。 白发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就连被她半哄半推着带下楼也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不像平时那样闹腾。 “而且悟君注意着看上去好像伤得有点严重呢……记得去找托尔帮忙或者自己去给脸颊消消肿、揉一揉哦,不然会疼上好几天的。啊,当然,还有杰君、零君还有景光。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等会找我帮忙,或者等会直接去医院看一看。” 状似不经意地戳了戳五条悟嘴角微红的地方,真纪真好心提醒他们一句,转头笑眯眯地回到楼上将门关上。 降谷零和夏油杰面面相觑——糟了,真纪真姐姐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好像没有说过打架的事情吧?不过他们“打架”也是为了帮助五条悟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五条悟则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上之前被人“不经意”地揍了好几拳的地方,冷“嘶”了一声,然后飞快找了块镜子,孩子气地皱眉跳脚:“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呵,我就知道你们早就嫉妒我长得比你们帅气好看了!死心吧,就算我受伤了也还是最好看的那个!” 明明他们三个脸上就全都没有受伤!过分、实在是过分,明明他甚至都忍住了没有用上无下限的那些术式!结果他们居然来合伙毁他的容……简直没有天理! 把几个孩子和五只狗狗一齐丢在楼下,真纪真静静关上了门,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安原信也拎着羽织拖起丢到一边,自言自语道:“诅咒师,安原信也,二十七岁,关东群马县涉川市人,无亲无友、独身一人生活,今年一直生活在福冈,一个月前来到东京。性格糟糕恶劣,喜欢利用术式玩弄他人家庭……” 她垂下眸子,微微笑,神情温柔平静如旧,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仿佛在和人唠家常:“抱歉,其实我也不想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更不想触碰到法律的底线的……毕竟我可是向来都是一名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呢。可是谁让安原君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私自闯入别人家中,还要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子呢?作为家长,感到生气愤怒、做出了一些稍微有些过分的举动应该也很好理解吧?不知道安原君会不会理解,不说话的话我就当默认了哦?” 躺在地上的安原信也双目紧闭,自然无法做出任何回答。 真纪真勉强当他默认,轻微扯起唇角,弯下腰向他伸出手,脸上虽然笑着,声音里却满是冰冷:“那么,就让安原君你也来帮忙想一想自己应当遭到什么用的惩罚吧,毕竟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呢。睡了这么久,安原君也该清醒起来了。” *** “叩叩。” 托尔小心翼翼地轻轻敲门,对着紧闭起来的房门问道:“小林,你忙完了么?已经可以吃午饭了哦?” 距离真纪真把人赶下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任由外面的小孩们再好奇,里面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因为之前真纪真在关门前说过“不要打扰她”,他们自然也不能偷偷摸摸往里面偷看。 托尔有感觉到她今天的心情并不很美妙,同样也不太敢来打扰她。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之前也同样说过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就会下去了,所以说现在来找她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真纪真将门打开,便看到托尔带着三个小孩一连串的相继跌入房间,不由得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怎么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开饭了么?” “对的呀,所以我们是来接真纪真姐姐你一起下去吃饭的!” 降谷零双手背后,睁着一双大大的灰蓝紫色狗狗眼亮闪闪地看着她,瞧着乖巧极了,好像真的只是来接她一起下去一样。只是眼神灵动地左右张望着,话里的可信度一下子打了折扣。 夏油杰还未说出口的话被降谷零抢先一步,便只同样乖巧笑着重重点头:“零君说得对,所以我们都一起过来了!” 诸伏景光站在托尔身侧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却也在悄悄踮起脚试图往里看。 真纪真却只挑眉——她看上去像是那么好骗的么? 估计也就只有托尔是真的单纯只想喊她下去吃饭了。虽然知道几个小孩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知道她都待在里面做了什么,但她却也坏心眼地不挑明,只向前跨出一步,两只手拉住降谷零他们,笑眯眯地说:“好吧,那我们下去吃饭,走啦。” “哦,好的!”牵着她的手,降谷零雀跃应答,瞬间忘记了之前的想法。只是在迈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房间角落处,穿着灰色和服的白发男人佝偻着跪趴在地上,头深深垂在地面看不清表情,身体却是止不住颤抖,前方的地毯上不知道被什么沾湿了一小片水渍。 第44章 第四十三只幼崽 被真纪真拉着, 降谷零很快就将注意力从安原信也身上转移了过去。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过一会的时间,那个男人不仅醒了过来,还安静地跪趴在了房间里, 安然没有了之前那幅傲慢自大、气焰嚣张的样子,但那些疑惑只在他脑海中暂存了一秒便又被他抛在脑后。 也许是因为药效过期了也说不定……而且他之前那么张狂、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说明了真纪真姐姐更厉害么? 而且他又和真纪真姐姐牵手了耶!还被真纪真姐姐揉了头发, 开心! 灰蓝色眼睛的小少年乐得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 脚步雀跃得像只一蹦一跳的飞鸟, 转瞬便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困惑沉在了脑海深处。 真纪真牵着几个小孩下来的时候,五条悟正躲在厨房里——其实也不算躲,他只是下意识地往里面挪了一小步而已。 只是他的那一小步实在没什么作用,真纪真脚步一转, 拉开厨房门口的障子门,便与眼圈红红、鼻子也红红的白发小少年打了个照面。 “诶呀?”真纪真难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悟君, 你这是怎么了?” 不怪她忍不住笑,实在是五条悟这个样子也太少见太奇怪了——白发蓝瞳的小少年眼尾一片乱红, 一只手背后,一只手挡在眼前, 却怎么也挡不住从眼眶不断溢出的生理泪水, 就连鼻尖也是通红的,嘴角边沾了少许饼干碎屑, 脸上犹带着些之前打架留下的青青紫紫的痕迹,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流眼泪,看上去可怜可爱极了。 不止真纪真,就连降谷零他们也忍不住一边愕然一边喷笑, 觉得他这副模样与平常嚣张自信的样子大相径庭, 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眼见着没躲着, 五条悟索性也不躲了。说起来应该心虚的他们才对,他有什么好躲的? 伸手狠狠擦了一遍眼角,他将另一只手摊开,露出了手中打开的饼干,摆出了一幅恶狠狠的样子发声大声质问:“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们故意往里面加芥末的!?想用芥末来谋害我……阿嚏、阿嚏——” 话音未落,又打了两个喷嚏,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配合他的红眼圈、红鼻尖还有眼角的眼泪,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降谷零躲在真纪真身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抓了抓头发,眼神游移,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忘记和你说了,这些饼干里面都加了芥末来着……” 声音越说越小。 本来他们一开始就是想着用加了芥末的饼干捉弄他来着,没想到会碰到安原信也那件事;本来都忘了芥末饼干、打算在之后悄悄把饼干藏起来、放弃捉弄他来着,结果又没想到他居然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偷吃饼干……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眼神复杂极了:有点想同情他,但是又实在同情不起来——毕竟如果不是他自己作死趁他们不在偷吃,根本不会被捉弄到;又有点想笑,又觉得实在不应该现在还笑,毕竟他看上去的确挺惨的,而且万一他恼羞成怒了不好了。 “哈?”五条悟果然炸毛了,柔软的白发都微微炸了起来,眯眼龇牙:“我就知道、阿嚏、你们是故意的!阿嚏——” 通过他们的反应,也能大概判断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真纪真止住笑,给五条悟倒了杯水,止住他动手的动作,顺手揉了揉他蓬松的白发:“好了好了,悟君不要生气了,先喝杯水漱漱口。” 同时给了几个小孩一个眼神——先出去再说。 三个做贼心虚的小朋友面面相觑,而后偷笑着手牵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为五条悟自己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非要偷吃,也不会吃到芥末味的饼干,更不会被辣到涕泪不止的程度。真纪真安抚了他一会,而后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悟君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吧,悟君有想好什么时候回家了么?” 刚刚消停的五条悟瞬间又炸毛了:“你要赶我走!?”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他赶出去吗!? 早在真纪真在上面利用安原信也解除术式的时候,五条悟的记忆就已经恢复了。也正是知道了术式解除、安原信也已经毫无威胁,他也才没跟着夏油杰他们一起上楼去找她。 “……这个倒没有。”真纪真无言,而后又笑了笑,笑意温和:“只是悟君离家这么久,家里人不会担心么?” “不用管他们。”五条悟的脸色冷淡下来,原本孩子气的恼怒瞬间消散化成了百无聊赖般的漠然,“他们会知道我没事的,这就够了,我才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再过几天再说吧。” “这样真的好么?”真纪真牵起五条悟的手出门,却也没真的劝阻他,只是微笑着提醒他:“悟君不要忘记了,我的第三个约定还没有定下哦?” 五条悟平静地抬头看她,毫不意外她突然提起这个:“那你现在是想好了么?” “对呀。”真纪真说,“我的第三个约定是,悟君回家后,把家里的藏书借我观看一天,可以么?” 五条悟有些惊奇,抱怨般指责她:“哇,这个约定也太狡猾了吧?你不会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好过分啊!” 五条家的藏书借人观看,哪怕只是一天,那也不是能轻易借出的。毕竟那可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有着数千年辉煌历史的五条家。 可以说真纪真提出的这个“约定”绝对是赚大了。 真纪真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他:“所以悟君的决定是?” 她眉眼弯弯,微微歪了歪头看向还在和她牵着手的五条悟:“我觉得以悟君的身价,这个约定也算不上很过分吧?真的很过分么?” 起码她又没有趁着他还在失忆的时候提出这个“约定”? 五条悟又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不解地问她:“你又没有咒力,借五条家的藏书做什么?” 失忆的五条悟懵懵懂懂,但恢复记忆的五条悟自然能看出来除却夏油杰之外,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托尔身上的则是不同于咒力的另一种能量,而真纪真则要更奇怪一点——她是完全零咒力的咒力隔绝体——连普通人身上都会沾染上零散的一些咒力,但她身上却是完完全全的咒力隔绝,五条悟甚至悄悄尝试过用咒力触碰她,结果是完全不会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不同于另一个咒术界闻名的、禅院家的知名的天生零咒力的那个天与咒缚,真纪真并没有多么强劲的肉/体,她更像是与咒力处于两条平行线上、又或者说是生在不同的世界,她没有咒力,咒力也不会对她起任何作用,而且零咒力在她的身上也没有换置换成任何其他的东西——虽然她的眼睛很特殊,但五条悟能够看得出来,那双眼睛与“咒力”或者“咒术”没有任何的关系。 总之就是很神奇。 “因为很好奇啊。”真纪真坦然回答他,“悟君不觉得么?就算我没有咒力,但是这和我对咒术相关感到好奇又没有冲突,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相关的知识而已,这些都很有趣啊。” 虽然其他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但是通过五条家的藏书了解咒术、咒术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最方便的。 就算她能通过支配一些动物探知那些动物身边发生的事,了解一些咒术界的相关“常识”和秘辛,但总归还是不够全面,而且耗时太久,不如通过观看相关书籍来得方便。 或许是出于想要了解未知、以能更好地保护诸伏景光,又或许是藏在血液和脑海最深处的支配欲、掌控欲和好奇心不许她对于未知的咒术界的一切只是一知半解,总之,即使真纪真并没有想要踏入咒术界的想法,她也想要对于将那些未知的“知识”掌握在手里。 “这些东西哪里有趣了,明明一点意思都没有。”五条悟不太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神情有些漠然,“这些一眼就能看透到底的东西不是很无趣么?” 不过即使不能理解、不太赞同,他还是对真纪真点了点头。“不过你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同意了。五条家的藏书可以为你敞开一天,只有这一次例外。” 一点也没有感到为难、或者觉得需要询问五条家其他人的想法才能同意的意思。 毕竟在五条家,除却有关五条悟的安危问题,在大多数的事情上,即使家主、还有家族里的长老们不同意,只要他点头了,事情的最终结果也会如他所愿,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真纪真也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那就谢谢悟君了。” 原本小大人般的沉稳表现再次破功,五条悟像只猫一样灵活地歪头弯腰躲过她的手,跳脚大叫:“头发头发!我的头发刚刚才整理好的!不许乱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揉的是谁的头发!” “知道知道,”真纪真还是笑,忍俊不禁,“我揉的可是五条家的六眼神子的头发呢。” “……神子?”看到真纪真和五条悟走出来,隐约听到他们对话的降谷零探头:“是说悟君么?” 黑发妹妹头的小少年欲言又止,小小声地开口:“这个称呼也太……” 太羞耻、太中二了吧!很早熟的夏油杰小朋友心想,好像附近中学的那些很幼稚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起的类似“漆黑の翼”“邪王真眼”“漆黑烈焰使”之类的奇怪绰号啊。虽然说悟君的眼睛看上去是很漂亮,但是没想到悟君也是喜欢这样子的? 好酷!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脑回路与夏油杰小朋友不同的诸伏景光小朋友的双眼闪闪发亮。 第45章 第四十四只幼崽 恢复记忆的白发小少年似乎有了某种类似“偶像包裹”之类的东西, 他轻轻咳嗽一声,抓了抓有些被揉乱了头发,摆出了一幅一本正经的表情, 双手背后,仰首挺胸,很是“沉稳”地问:“这个称呼怎么了么?” “没什么, 这个称呼很适合悟君。” “神子”什么的, 单看长相的确和五条悟很搭。当然这个称呼里的那份“中二感”也是。夏油杰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说起来悟君是恢复记忆了么?” “嗯。”五条悟矜持又冷淡地点了点头,夏油杰莫名感觉他像是他之前在电视上见过的一只高傲的狮子猫。 “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我的名字是五条悟, 不过你们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叫我。” “……好的, 悟君。”夏油杰从善如流。 “已经恢复记忆了么?”托尔有些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将目光转向真纪真,若有所思:“诶, 这样子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把他送回家了?” “对哦!”降谷零同样眼前一亮, 声音欢快, 听上去像是带了点迫不及待的意味:“既然五条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也该回家了吧?不然你家里人也会担心的吧!” “拒绝。”五条悟下巴微抬, 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我才不会那么快回去, 放心好了, 我还会继续住在这里的!” 想赶他走, 才没有那么容易! 想了想,他又得意地补充了一句:“而且真纪真也同意了,你们不同意也不算。” 降谷零、夏油杰、诸伏景光:……硬了硬了, 拳头硬了。 其实要是五条悟当真一恢复记忆就要立刻离开的话, 几个小孩其实也还是会有好几分不舍的, 毕竟彼此才刚结下了几分友谊。只是当他露出这幅“小人得志”般的表情后, 又忍不住有些牙痒痒,还没酝酿出半分离别的情绪,瞬间又化为了手痒想要把他快点丢出去的冲动。 鉴于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养孩子的经验,真纪真对于几个孩子之间的玩闹向来都是处于放养状态的,任由他们自己自由玩闹,只要没有太过过分,她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 望着几个小孩和托尔眼巴巴的样子,真纪真只是摇了摇头,说:“好了,先吃饭吧,等吃完饭后我再和你们说这件事。” 却也没确定或是否认五条悟的话。 午饭后,真纪真开口肯定了五条悟的话:“悟君的确还要再在这里待几天。” 只是还没等他们露出或沮丧或得意的表情,她又继续向他们解释了不将五条悟现在就送回去的原因。 五条家之前由于遭受了诅咒师和咒灵们的袭击,再加上五条悟的失踪,前段时间家里乱做了一团,虽说到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秩序,但也不能完全确认现在的五条家就处于完全安全的状态,在这个时间将五条悟送回去的确不算是最合适的时间,说不定还会给她也带来一些额外的麻烦。 因此,按照真纪真通过得知的消息来算,五条悟大概还要再在这里多待上几天,等到五条家将一切秩序完全恢复、隐障扫除,她再将他送回去,顺便达成她和五条悟定下的第三个“约定”。 ——当然,在面对托尔他们的时候,真纪真当然也不可能这么直接地将真实原因和盘托出,而是稍加润色了一点,解释成五条家中暂时不便上门,需要等到再过几天才能方便。 “而且,这样子的话,悟君在这里多住上几天,不也方便你们与悟君好好告个别么?” 真纪真话语一转,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意,金色的眼眸柔和澄澈却像是能看透一切:“要知道悟君回家了以后,说不定以后你们就没办法再和悟君见面了哦?就算觉得不舍也没什么办法呢。” 别看他们几个小孩说得好听,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五条悟赶出去似的,但除却托尔外,等到真的分别,说不定最舍不得的也还是他们,毕竟这一个个的也都还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呢。 尤其是嘴上说得最急切的降谷零——这个小家伙有时候性格最为拧巴,就算心中不舍,嘴上却也还是最为倔强,真纪真瞧得一清二楚。 降谷零在她的目光下有种被看穿了一切的感觉,不自觉地微微扭头避开她的眼神,浅浅的红晕飞上脸颊,好在他肤色深看上去也不明显。 嘴上还在倔强地小声嘟囔抗议:“我才没有……” 就连诸伏景光和夏油杰也好像被说中了般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托尔倒反而是他们几个当中的例外,对于五条悟恢复记忆、即将离开最没有意外、也最没有离别不舍和伤感的那个。毕竟对于龙来说,只要五条悟还在这个世界上,想要见到他就绝非什么难事,而且见不到五条悟又不是见不到真纪真,龙女仆实在挤不出什么伤感的情绪来。 五条悟眨眨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们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嘛,我就知道。” 或许他脸上那份得意太过明显,看上去实在有些欠打,夏油杰重新抬起头,假装没听到他说的话,转而好奇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对了,真纪真姐姐,为什么说悟君回家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见面了?而且楼上那个人呢,要把他一直放在家里么?” 他伸手指了指楼上安原信也所在的房间的位置。 真纪真眼睛一弯:“第一个问题嘛……我觉得这个还是要让悟君解释比较好?至于楼上那位,我已经打了报警电话了,稍等一会等警察先生们过来将他带走就好了。” 当然是因为五条家不会允许。 五条家本来就对五条悟的安全问题无比重视,很少会让他单独出现在外面,更别说这次还出现了导致五条悟失忆加失踪的危机,五条悟可以想象得到,等他回去以后,五条家肯定会哭天喊地不会再让他踏出家门半步,又或者是一群人围着他呼啦啦的一圈一起出门。 反正无论如何,和他们再产生交集的可能性都无线趋向于零。 小脸上专属于少年人的明亮和得意散去,五条悟撇撇嘴,含糊回答:“因为我家里离的很远,而且也不能随便出来。我家里的大人都很烦的。不过也不会见不到啦,你们想我的话,放心好了,以后我有空还会过来的。” 就算五条家不允许又怎么样,只要他想,就算是偷溜,他也一定能想法子偷偷出来。 降谷零咋舌,不禁感慨:“这样的话,你们家可真严。” 坐在他身旁的诸伏景光同样点头,很是同情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想了想,心思剔透多思的小孩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去茶几前拿起纸笔写字:五条,以后我们也会想你的。 而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字,递给了真纪真:真纪真姐姐,下午上班,我们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呀。”真纪真怔了一下,而后揉了揉自家乖小孩的头发,声音亲昵语气柔和:“景光放心,我有和上司打过招呼,就算迟到一点也没关系,毕竟家里发生了这种事呢,就算我想要把你们单独留在家里也会不放心呢。” 这孩子,未免也太懂事过头了吧?小小年纪操心还挺多的,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到底是天生的还是怎么养成的。 内心略有些感慨,真纪真的心软了软,一边用多年撸狗的手艺揉着诸伏景光,一边思索:这个周六要不要再在白天带着自家的小朋友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这次稍微注意一点,地点就选在游乐园,应该不至于会再碰到像上周末那样的“意外事故”了吧? 电话是真纪真在之前楼上的时候打的, 来的人恰好也是真纪真认识的一位警官,于是很顺利地就将安原信也逮捕归案了,将这起事件圆满拉下了帷幕。 其他警员还有奇怪为什么“入室抢劫”的犯人会一脸苍白,面对屋主时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恐惧到有些瑟瑟发抖,而真纪真这个“被入室抢劫”的却是一脸从容不迫,两者的关系好像是倒过来了一样——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那位警官一手肘打消了——警视厅许多的人都知道这位具有超强直觉、能一眼锁定犯人的特殊搜查官小林小姐,她的格斗能力也是与外表不符的相当的好,说不定是在私下里有对这位犯人悄悄做了什么…… 当然像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一般也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正当防卫又不犯法,更别说就连犯人自己都没有说些什么,男警官自认为很贴心地制止了自家部下的“不当发言”。 虽说诅咒师按理来说是要交给咒术界处置的,但真纪真没那么做,五条悟虽然奇怪但也没多说——他才不相信这个面善心黑表里不一的家伙会那么轻轻松松的放过安原信也,就安原信也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那个安静乖巧到了极点、甚至还变得特别有礼貌,就是在看到她的时候不自禁地发抖的样子,她果然是有偷偷对他做了什么吧!? 可惜的是任由五条悟再挠心挠肺、好奇不已,真纪真也只是笑而不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透露出来。 ——看来抛去真正的傻白甜诸伏景光、对真纪真一百倍滤镜的降谷零,以及秉承着“小林做的永远都是对的”这一原则的托尔,唯一对于这件事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的人就只有他了。夏油杰也不算,他看出来了也当做没看到! 五条悟悠悠的叹了口气,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萧瑟。 第46章 第四十五只幼崽 “摩天轮摩天轮……” 托尔双手捧腮, 口中念念有词,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真纪真。 “云霄飞车云霄飞车!” 降谷零牵着诸伏景光一起举手欢呼,同样望向真纪真。 “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一起跟着过来了啊?!” 另一旁的五条悟望向降谷零, 双手插兜, 整张脸摆出了超级不爽的表情。 降谷零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是hir邀请我的, 而且真纪真姐姐也答应了哦!毕竟就连五条你也可以一起去嘛。” 掺着紫色调的灰蓝色眼睛圆溜溜的, 眼角无辜地下垂, 眼神带了点湿漉漉的,看着就像一只温顺无害的可爱狗狗。 在他身旁的诸伏景光紧跟着点点头, 眼睛开心地眯成了一弯月牙。 上周的夏日祭本来他已经和zer约好了要一起的,结果因为zer临时生病感冒去不了, 这次真纪真姐姐说要带他去游乐园玩,刚好和zer一起! “先去摩天轮/云霄飞车/冰雾迷宫!” 托尔和降谷零、五条悟对视一眼,三个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不同的地点, 而后齐齐将目光移向了真纪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家里的狗狗们待久了,总觉得降谷零这个孩子和小时候的葡萄越来越像了…… 真纪真的思维开始无限发散。 话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明明她一开始只是打算在这个周六带着景光和托尔一起来游乐园玩的, 结果不小心被五条悟听到了,这孩子当时就就开始双眼发亮,嚷着说自己也出了从来没去过游乐园,要跟着一起去。 放他一个人在家里,真纪真也不放心他单独和自家的五只狗狗相处, 反正也只是多一个人而已, 景光和托尔也不排斥, 索性也就把他也一起带上了。 至于降谷零嘛, 则是诸伏景光在得知五条悟也想要一起跟着去之后, 主动提出了要邀请降谷零也一起来。而真纪真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这一小小请求。 总之, 这场原本预计的“三人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五人行”。 “我们先去坐云霄飞车吧?我刚才听到附近的大哥哥说多罗碧加乐园的云霄飞车是亚洲最长的过山车,我们先去坐那个吧?” 降谷零据理力争。 五条悟立刻反驳:“那么多人,过山车有什么好玩的,感觉也不是很刺激。夏天这么热,就应该先去冰雾迷宫!” 托尔摇头:“不要不要,我想要和小林一起先去坐摩天轮!” 于是几个人又默契地将目光灼灼盯向了真纪真。 “好了,不要争了,今天的时间很多,足够将你们想玩的项目全都玩一遍了。” 将散落在胸前的橘粉色头发拂去身后,真纪真一手牵着诸伏景光一手拿着多罗碧加乐园的地图,随口制止了他们的无意义争执。 她今日难得没有将头发束起,而是任由它随意的散落在脑后。衣服更是换下了平时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转而换成了极具休闲气息的米白色丝质衬衫和蓝色半身裙,瞬间大幅度削减了平时身上带着的锋锐严谨,透出了一股别样的慵懒散漫。 按照距离来看的话,距离他们所在位置最近的是云霄飞车和冰雾迷宫,这两个项目都在神奇幻想岛上,距离较远,摩天轮的话则在右边的科学宇宙岛上,因此顺序就决定变成了云霄飞车——冰雾迷宫——摩天轮的顺序。 然而暑期,尤其是周末的游乐园,尤其是多罗碧加乐园,人显然是格外的多。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尤其以情侣与小孩子最多。一个没注意,就极容易分散找不着人了。 “托尔,零君 还有悟君,记得不要跑得太远。记得我们现在要去的的云霄飞车哦。” 真纪真牵着诸伏景光,望着不知不觉已经兴奋地走在前面的两个小孩和一头龙,不禁有些无奈。 “真纪真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知道了,小林你放心我会看好他们两个的!” “好啰嗦,安心好了,我才不可能走丢!” 话虽这么说…… 真纪真望着前面三个头兴致勃勃地到处走来看去、头也不回的身影,眉梢微挑,她心里怎么就觉得那么的不放心呢? 但她也没有想到,一行五个人当中除却她和诸伏景光,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来过游乐园——好吧,其实她也是前世才来过,穿越之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也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这次也算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来游乐园。 看在他们也是第一次来玩的份上,就原谅他们的小小兴奋了。 真纪真纵容地摇摇头,低头温声问自家最乖的小孩:“景光有什么想去玩的么?” 诸伏景光的失语症还没好,为了防止他不小心真的走丢,真纪真一直在牵着他的手。 乖小孩点了点头,摇晃了两下她的手,一双眼睛渴望地看向了前面的甜点店。他想吃冰淇淋了! 游乐园里那么多人,他才不想和真纪真分开走呢。反正他想要去哪里,真纪真肯定会和他一起去的。 而且……牵着真纪真的手踏入店里,诸伏景光毫不意外见到了某个熟悉的身穿白色卫衣、一头耀眼白发的男孩趴在前台的身影。 诸伏景光:嗯……他记得他们其他人出门的时候好像身上都没有带钱来着? “真纪真!”似是有所感应,五条悟一回头看见他们俩便眼睛亮闪闪地指着柜台大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想吃这个冰淇淋和蛋糕!” 真纪真:忽然有种自己是什么奇怪的冤大头的错觉……一定是错觉吧? 她同样丝毫意外五条悟会出现在这里。这孩子平时就总喜欢吃一些甜食等高热量的食物,甚至还“偷吃”过不少次景光和降谷零他们的零食,真纪真对此一清二楚,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景光和悟君想要什么口味的?” 诸伏景光指了指香草味的冰淇淋,五条悟则更是毫不客气的点单:“我要这个草莓味的、橘子的、巧克力的、还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蛋糕……都要一个!” “不可以哦。”真纪真微笑:“只可以点一份,小孩子吃多了会蛀牙和拉肚子的。” “才不要!”五条悟耍赖般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用宛如苍天之瞳般瑰丽绚烂的苍蓝色猫瞳望着她,拉长了语调开始撒娇卖惨:“我这双眼睛可是很烧脑的,必须要每天都吃很多吃的才行,不然很容易饿的,这是合理需求,而且我才不会蛀牙和拉肚子!” “驳回。”真纪真表情不变,仍旧带笑:“我记得悟君你出门前才刚吃掉了一大份蛋糕和饼干吧?而且悟君口袋里的巧克力不是也还没有吃完么?” 潜台词是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再多补充什么热量。 诸伏景光在一旁默默向他投去了谴责的目光——他还以为他最近吃过教训了,没想到没过两天他居然又趁着他们没发现偷吃蛋糕和小饼干!看来还是芥末加少了……今天晚上回去应该再悄悄往里面加一点的。 小少年在心里默默握拳。 被发现了……五条悟一下子垮下了脸,心虚地避开诸伏景光的眼神,小声嘀咕:“可是那份饼干里面又有奇奇怪怪的芥末,我根本就没怎么吃。” 混合了芥末味的饼干简直就是他的一生之敌!简直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味道没有之一,他要把芥末放进黑名单里永远也不放出来了!! 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他挣扎着试图讨价还价:“那就只点两份?” 他那副纠结的模样看得旁边的店员小姐姐都有些不忍心了,开口向真纪真为他求情。 “ 夫人您的孩子真的好可爱呀,是长得比较像爸爸吗?能看出来父母一定都是很好看的人呢。要不然就给他买两份吧?这个天气就算吃两份冰淇淋也不会很着凉的,多点一份还会有优惠哦!” 被误会成母子了…… 五条悟和真纪真同时“诶”了一声。 诸伏景光吓得一下子攥紧了真纪真的手,向店员小姐投去一个茫然的眼神:明明真纪真和五条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认真说起来的话明明他和真纪真更像一家人的吧? 五条悟憋着笑,立刻狠狠点头,声音活泼欢快:“你说得对!给我来两份超大型冰淇淋,要草莓和橘子味的!” 完全没有半点想要反驳或是帮她解释的意思。 这可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她看上去就那么像已婚的人么?明明她还是单身来着。还有五条悟这孩子也真够不着调的,父母都是能随便认的么!?她要真是他的父母那不得每天都要老一岁。明明像她家景光这样的乖小孩看上去和她更像是一家人的吧? 真纪真少有的感到失语,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悟君,还请不要再捣乱了。”真纪真无奈地给了五条悟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他,叹了口气,简单解释道:“请不要误会,我和悟君并不是那种血缘关系……总之应该大概算是……约定或者说交易关系?” 以暂时收留五条悟和三个约定作为交换,来交换五条家藏书的一日观看,他们两个应该算是交易关系吧? 店员小姐:……交易关系是什么关系? 一瞬间,店员小姐的脑海中闪过各种正常的和不能说出口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关系,思维开始无限升华。 “哈哈哈……你说得对,就是交易关系!”旁边的五条悟忍不住锤了下桌子,眉眼飞扬,笑得嚣张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越描越黑了……眼看着店员小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迷惑,真纪真明智的闭上了嘴巴,选择将这个话题直接略过。 “那么,麻烦来六份冰淇淋,分别要两份香草,以及草莓、橘子、牛奶、巧克力口味的各来一份,普通大小就好了。” “好的,请您稍等一会,等一下就好!我们店里有满三份冰淇淋赠送一份的活动哦,总价是……” 店员小姐立刻抛开脑子里闪现出的对他们关系的各种离奇狗血的猜想,熟练换上了极具专业素养的营业性笑容,低头按了一会计算器,而后抬头:“一共是4,250円,感谢惠顾!” 五条悟惊喜地睁大了一双猫儿似的眼眸:“都是给我的么!?” “当然不可能。”真纪真给出了冷酷的回答,“剩下的四份是留给托尔和景光以及我自己的。” 她微笑:“刚才说过了哦,小孩子不可以多吃,只能吃一份。” 五条悟向其投去了一个不信任的目光:“但是我们明明只有五个人,可是你买了六份!” 那双又大又圆的漂亮眼睛里满是期待——快承认吧,多出来的那一份肯定是给他的!他就知道没有人可以拒绝他,她也一样! 可惜真纪真立刻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长相温柔、今日的打扮同样也很温柔的女性微微歪着头笑着开口,声线清丽柔和,语调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听在五条悟耳朵里却是比屋子里的空调还要冷: “悟君想多了。小孩子不可以多吃,但是大人却可以吃两份,悟君还是小孩子,但是我已经成年了呢,所以多出来的那份是我留给自己的哦。”她说,“所以, 多出来的那一份悟君就不要多想了。” 她才没有半点报复的私心。 “可恶,过分的臭巫女……” 眼看着真纪真没有丝毫说笑的样子,肉眼可见的,白发蓝瞳的小少年的头发都显得萎靡了起来。真纪真甚至一个幻视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耷拉着的两个猫耳。简直就像是猫咪成精化人了一样。 可惜哭惨这招对真纪真没什么用,为了防止他在路上偷吃,甚至将冰淇淋全都拿在了和诸伏景光牵在一起的手中。 出了甜品店,果不其然没有在附近的人山人海中看到托尔和降谷零的身影。真纪真便带着五条悟和诸伏景光一起向云霄飞车的方向走去。 云霄飞车作为多罗碧加乐园内最经典、宣传力度最大的游玩项目之一,其本身也是有着与其名气相匹配的硬件设置的——作为亚洲最高、最长的过山车之一,它的存在简直显眼极了,即使与之相隔数百米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刚刚说过目的地是云霄飞车,托尔也跟在降谷零的身旁,真纪真完全不用担心会和他们俩走丢的问题。 果不其然,等到她带着两个小孩走到云霄飞车排队处的时候,真纪真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前方两个小小的熟悉身影。 只是…… 望着前方长长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排队队伍,三个人不禁同时露出了被震撼到的表情:这个队伍也实在是太长了吧? 第47章 第四十六只幼崽 不愧是周末的多罗碧加乐园内最具有盛名的项目之一, 按照这个排队人数,只怕他们起码要排队一个小时以上了。 “小林,这里这里!”和降谷零一起乖乖站在前面排队、视力极好的托尔只一眼便看见了他们, 开心的朝他们挥着手:“你们终于来了!” 夏季炎热, 小孩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亮晶晶的汗水,看上去像是条可怜巴巴的被从海里捞出来,被晒蔫了的小海带。至于托尔……龙和人的体质显然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真纪真走上前去,伸手把冰淇淋递过去, 然后顺手擦了擦降谷零的额头。 “辛苦了, 托尔还有零君。” “是冰淇淋,谢谢小林!”托尔眉眼弯弯地接过两支冰淇淋——真纪真虽然说着留给自己两支冰淇淋,路上也不过只吃了一支,剩下的一支索性同样留给了托尔。对于有着通往另一个次元的胃的龙女仆来说, 就算再多多少支冰淇淋都不在话下。 “谢谢真纪真姐姐,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降谷零甜甜的应了声, 而后望着前方长的看不见头的队伍忧愁的叹了口气:“队伍看上去好长哦, 真纪真姐姐, 我们要先去换其他的游戏之后再回来么?”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真纪真。 五条悟立刻迫不及待地点头:“那我们先去冰雾迷宫吧——” 像这么热的天气就应该到凉快的地方玩才对!冰雾迷宫, 听名字就能猜到里面一定会很凉快! 说实话, 五条悟甚至都有点后悔在今天出来了。说起来为什么他的无下限术式不能就不能隔绝热气呢?那样子的话他就不会再在夏天感到那么热冬天又那么冷了。好,等他今天回去就要去研究出利用术式隔绝热气的方法! “不需要先去排别的队伍, 先在这里排队也是一样的,到了下午, 这里的队伍也不一定会缩短。”真纪真淡定的从包里拿出了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的遮阳伞、小风扇以及两把小巧的折扇,撑开伞, 打开小风扇和折扇, 一瞬间几个人都凉快了不少。 “这样子的话, 排队是不是就轻松了许多呢?” “为什么你还带了这个?”五条悟满脸都写着震撼。说好的大家都是直接就出门的呢? 真纪真同样疑惑:“这不是夏天出门游玩的必备物品么?” 她微笑着,声音幽幽的,金色的眼眸像是完全看穿了五条悟,“之前出门的时候,悟君一定是忘记了我说过的需要带上这些东西了吧?” 降谷零眼睛眨了眨,趁机在一旁笑他:“五条是笨蛋!” “呵,反正这个也不重要啦!”五条悟赶忙将折扇从他手中拿了过来。 而趁着他们俩还在争辩的时候,托尔则悄咪咪的贴近真纪真,眼睛亮若辰星:“小林!” 龙女仆的声音里充满了跃跃欲试,贴在她耳边以一种不会被周围其他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要不要我用魔法来直接把天气改变掉怎么样?” 真纪真于是将谴责的目光从五条悟移到了托尔身上:“托尔,我说过的吧,不可以在外面随便使用魔法哦?尤其是在人多的地点。” “哦,好吧……” 望着龙女仆沮丧的垂下的头,真纪真隐隐有种良心在痛的错觉,然后又在下一刻瞬间消散——明明最应该心累同情的是带了四个孩子出门的她才对啊!总觉得,再这样下去有一天她要(被迫)进化成什么奇奇怪怪的吐槽役了…… 好在,今天过后,等到明天她就可以把五条悟送回五条家了。到时候她心累的次数应该也会减少许多了吧? 真纪真无知无觉地给自己立下了一个fg。 “啊,想到了,那我不用魔法,直接变大回原型然后飞到天上去把太阳挡住怎么样! ”没过一会,托尔抬起头重新恢复元气,高高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当然不行!”真纪真眼皮一跳,赶忙制止她:“现代社会可是有卫星在的,飞到天空同样会被卫星拍摄到的,到时候被人发现了,托尔你可是说不定会被抓走研究的。” 仗着龙女仆完全不了解人类社会的大部分常识,算得上是“文盲龙”,真纪真面不改色地忽悠她。 “这样的么!?真是可怕的人类。”托尔果然大惊失色,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养龙果然和养孩子没什么区别,真纪真心生感慨。 就这么一边排队一边照顾着自家的幼崽和超龄儿童,等到排队排到她们,时间居然也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好在自家的几个孩子虽然问题一堆,但姑且还算乖巧……尤其是和附近其他同样排着队、在自己父母怀中排着排着忽然开始哭闹不止的其他小孩相比,简直是乖得不能再乖了。 真纪真想了想,假如五条悟或是降谷零也像其他小孩那样一会要被抱着,一会又嚷着要休息,一会又开始大声哭闹的话……不,想必从大声吵闹起,她就会直接将人丢出去了。 所以说,果然凡事就怕对比……就连养孩子这种事也不例外。 一想到这里,就连五条悟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起来。 等到排队终于轮到她们时,真纪真脸上的表情甚至堪称为心平气和。 上车前,真纪真拿出皮筋将头发简单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眼镜取下——有这双眼镜在总是能避免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咒灵亦或是妖怪的。咒灵这种存在真纪真还未完全理清楚,但妖怪这种生物,当人类无法看见它们的时候,大多数也都是和人类两不相犯的。* 排队一小时,坐车五分钟说的就是多罗碧加乐园的云霄飞车——这还是包括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在内,在过山车上的时间加一起顶多也不会超过三分钟。 好在这趟旅程还算物有所值。虽说在云霄飞车上时似乎只听到了降谷零和五条悟的尖叫声,但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时候,真纪真有发现除却托尔,三个小孩的脸全都是红扑扑的,眼睛亮的像在里面盛了无数星星。 原本坐在身后的是一对情侣,下来时真纪真还隐约有听到两个人在小声讨论。 “坐在我们前面的两个小孩子好厉害。”发出感慨的是女生的声音,“坐云霄飞车居然能忍住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那一家人包括大人和小孩子都好厉害啊。” “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也要带着孩子也再来坐一趟这趟云霄飞车。”男生的声音坚定带着些许憧憬,“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以后也能做到那样呢,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 坐在他们前方的恰巧是托尔和诸伏景光。 摸了摸诸伏景光的头发,真纪真没忍心将真相说出口打破他们的幻想。她们家景光没尖叫出声没什么原因,单纯是因为他的失语症还没好……而托尔,你能指望一条会飞、而且急速飞起来的速度比过山车还要快得多的龙坐云霄飞车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么? 下了云霄飞车,下一站便是距离附近不远处的冰雾迷宫。索性冰雾迷宫的排队没有云霄飞车那么长,让人大松了一口气。在冰雾迷宫内尽兴转了两圈,时间没一会又很快走到了午餐时间。 在餐厅内吃完午饭,顺带着阻止了一起杀人未遂的案件后,真纪真一整天都静悄悄崩在心里的弦终于微微松开了许多——对于最近每次外出总要出点什么意外事故这种事她都快要习惯了,看来她今天碰到的意外事故应该就是这起案件了吧?将这件事解决掉,看来今天的游乐园之行应该会有一个圆满的好结果。 又带着托尔和三个小孩一起将多罗碧加乐园内的其他游玩项目、包括托尔 心心念念的摩天轮都畅游了个遍,等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体力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真纪真带着他们准备离开游乐园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 夕阳渐沉,天际的云层都被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金橘色,看上去漂亮极了,就连天气也清凉了许多。 真纪真一手牵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手牵着托尔和五条悟,沿着路边波光粼粼的河流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顺带着欣赏路边的景色。突然的,诸伏景光握紧了真纪真的手摇晃了几下,着急地指向了前方的河流。 顺着他手中指向的方向,河流中央,一道裹着黑色巨大外套的小小身影赫然沉浮在河流当中。 第48章 第四十七只幼崽 和诸伏景光牵着另一只手的降谷零同样注意到了那个身影, 立刻发出一声惊呼:“真纪真姐姐,里面好像是个人……有人落水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走的路稍有些偏僻的缘故,下午六点钟的夕阳时分也是大多数人的晚餐时间, 这条河流附近的路上除却他们少有人影,却是不巧将水中的那道身影直接忽略了过去。 “他不会有事吧?”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脸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五条悟却歪了歪头, 不太能理解他们的紧张。 “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他忽而出声,声音里饱含不解:“你们又不认识他, 万一他是自己想入水的呢?还是快点回去吧,我想吃晚餐了。” 万一那个人就是不需要他们的帮忙呢?反正是和他们无关的不重要的陌生人,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五条悟一脸的百无聊赖。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怔了怔。 “可是, 可是万一他真的是不小心落水了呢?”降谷零磕磕碰碰的开口。 “但是那个人也没有挣扎的动作吧?落水的人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会有挣扎的动作的。” 五条悟以一种旁观的角度客观道,表情一派冷静,甚至可以说在他这个年龄简直冷静过头了,就像他只是在看一部与他毫不相干的只上演在荧幕上的大河剧一样, 显得格外的冷漠。 ……好像他说的也对? ……不,不对啊! 降谷零一时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反驳,但他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声道:“不对, 也要可能是他已经昏迷了呢, 那样的话, 不管怎么样就算他想也没有办法挣扎了!而且,正常人也不会裹着那么明显不合身的大衣出来到这里来入水,明明自杀的话选择人少的地方才更合理吧?” 降谷零心中气恼, 而且五条这家伙的态度也太冷淡了吧, 他就一点也不担心那个人么? zer说得对!诸伏景光握拳, 而且总不能因为猜测那个落水的人是想要自尽, 就放弃救他的想法吧?那样也太冷血了点。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而后又低落地垂下了小脑袋握拳——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很厌恶自己还是无法说出话这件事。这样的自己不管怎么样也实在是太糟糕了…… “小林!”托尔清脆的声音响起,忽的从没人注意到的不知名角落突然冒了出来:“我把他捞上来了!” 诸伏景光下意识抬头,只见一身清爽的金发龙女仆手里提着一个湿漉漉、还在不停往下滴水的不明黑色物体,朝着真纪真笑得一脸灿烂。 近距离看,那赫然是一个浑身都套在不合身黑大衣里、缠着极长的红围巾和一圈圈绷带的小孩,黑色的短发湿答答的黏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头颅低垂,看不清神情,只有胸口的一起一伏证明着他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 由于被托尔提着,他此时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露出两只脚丫,衣服和身上还在不断的向下滴水,很快就将地上的草坪洇湿了一片。 “做的不错,托尔。”真纪真收起手中拿着的手机,毫不吝啬的给了托尔一个奖励的摸头杀,“先把他放下来吧。” ——是的,早在之前诸伏景光告诉她有人落水之后,在降谷零和五条悟还在争执的时候,真纪真就已经开始一边打119急救,一边让托尔把人从河里捞出来了*。 “想要知道到底是不小心落水还是准备自杀,先把人捞出来再问不就好了?” 真纪真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响起,诸伏景光看到她身上衬衫的袖子不知何时起被她简单的向上挽起,堆叠出柔软的褶皱,露出了衣袖里纤细白皙的小臂。 真纪真伸出手将被托尔从河里捞出来的小孩从黑色长大衣里解开,接着单膝跪地把他在地 上放平,然后有条不紊的给他清理口鼻中的泥沙等异物,接着一步步的进行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一连串漂亮严谨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凝滞,不出意料的收获了身边几个小孩亮闪闪的崇拜目光。 “他看上去好小啊……”降谷零小声嘀咕,转而看向五条悟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底气:“这么小的小孩子总不可能会想不开想要自己入水吧?” 比起自己入水,被人丢进水里的可能性都要更大一点。 他身侧的诸伏景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万一呢?”虽然五条悟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他向来不乐意认输,仍强自争辩,甚至煞有其事的开始随口胡扯道:“说不定他是入水以后突然变小了呢,他身上的衣服那么大,说不定他原本就是个大人,只是入水以后被河里的水鬼惩罚变小了。” 然而这个可能性比五条悟以后再也不偷吃零食和小蛋糕来的还要小,降谷零呵呵一笑,全当他自动认输。 托尔更是在一旁否认道:“不对,这个河里根本就没有水鬼,我刚刚全都看了的!” 表情认真极了,简直让五条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拆台。 真纪真则在一边给被托尔从水里捞起的小孩作者急救,一边观察他的模样。 他看上去年纪很小,可能只有五六岁大小,肤色白皙,长相乖巧可爱极了,脸颊还带了点婴儿肥。 因为落水的缘故就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沾着水,嘴唇还泛着白,既可怜又可爱。身材倒是看上去比诸伏景光还要瘦了一些,不过距离“营养不良”的地步倒也还差了不少。 裹缠在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和红围巾看上去都已经有些年头了,边角处都有许多磨损老旧的痕迹,而里面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马甲、长裤却能看出来都还是崭新的衣物,而且能看出来质地很好,想来应该都价格不菲。 他的身上除却各种衣物之外,还围了许多圈白色绷带。不过真纪真倒也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有什么伤口或者像是被施虐过的痕迹。 看上去也不像是被人虐待或者绑架之类的样子。 考虑到他的年龄,自己入水的可能性同样很小。 然而在他身上最怪异的是,不管是外套围巾还是贴身的衬衫长裤,看上去全都比他打了不止一个号,全部都是大人的款式,真纪真猜测或许他脚上丢失的鞋子或许也是成人款的。 比起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倒更像是成年人意外变小,“返老还童”了。 真纪真倒是清楚有妖怪能够做到“返老还童”的可能性,但是她能分辨得出来,这个孩子既不是妖怪变的,他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上妖怪或是咒灵的味道,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人类的幼童。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中只存在了几秒便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埋在脑海深处——真纪真并没有打探他人之事的喜好,就算他身上真的有什么神秘之处,过了今天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呀,真纪真姐姐,他好像要醒了!” 蹲在旁边一直紧紧盯着落水之人的降谷零一脸惊喜,他看到他的眼睛在动了! 神秘小孩口中的吃水并不是很多,在真纪真进行了几下胸外按压后便苏醒了过来。 长而浓密的睫毛翕动了几下,黑发的男孩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世界带着浓浓的水雾,一切都显得模糊极了。口腔中还带着熟悉的腥苦的水味和少许泥沙带来的异味感,喉咙和耳内还有些轻微的痛。脑袋里也是一片昏沉,身上更是到处都湿乎乎、黏嗒嗒的。 是他几年前一直都很熟悉的入水后的感觉。 可是……他记得他之前好像没有入水来着? 咦?为什么是几年前? 啊……想不起来了。 脑袋好痛。 闭了闭眼睛,太宰治选择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第49章 第四十八只幼崽 “醒了吗?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么?” 柔和轻缓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接着太宰治便感受到有一只柔软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触碰,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大概又是什么好心人把他从河里捞出来了……诶,为什么是“又”? 还是想不起来……大脑一片混沌,完全无法思考得出任何答案。这让他罕见的心生茫然, 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于是他索性遵从直觉, 直接睁开了眼睛。 在模糊不连贯的世界中,他看到了一个有着橘粉发色的女性身影在慢慢变得清晰。 刚刚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太宰治暂且还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但他直觉觉得, 她必然有一双金色的眼睛,脸上必然是带着清浅又温和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又好像能包容一切的笑容。 好像他“见过”许多次,因此对她无比熟悉一样。 她给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太宰治感觉到他的心脏跳的很快,莫名的喜悦和悲伤交织在一起, 让他的心神越来越恍惚 。 太宰治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她。 “ma、ma……”黑发鸢眸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一丝脆弱和茫然,声音细弱沙哑, 奶声奶气地, 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简直让人母性大发,心中升起无限怜爱。 可惜现在他身边只有三个小孩、一头龙和一个铁石心肠的真纪真, 加一起也凑不出来半点母性。 “是认错人了么?”真纪真表情不变,挑眉试图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 “他是想妈妈了么?”降谷零歪着头思考,“真纪真姐姐, 我们快把他送到医院里吧?” “小鬼不要乱叫哦,小林才不是你的妈妈呢。” 托尔眼神有些不善: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以随便管小林叫妈妈!她不同意! 黑发小孩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了明显的惊讶和茫然, 似是自己也没搞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喊。只是下一秒又尽数转变成了委屈, 拉着她的手臂不放, 委委屈屈地开口:“才没有,我不可能认错的。” 接着仰着头,对着真纪真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妈妈”,固执道:“妈妈你是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想丢掉我吗?可是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肯定会记得妈妈的……别丢下我不管,妈妈。” 声音细声细气的,还带着呛水后的沙哑,表情倔强又脆弱,鸢色的大眼睛里还带着水汽,眼圈红红,眼泪欲掉不掉的,瞧着实在是让人心生怜爱,只让人恨不得立刻应下他说的任何话才好。 然而真纪真却丝毫不为所动。 在他说完那些话后,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而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失忆了?” 站在她左侧的诸伏景光一脸为难,降谷零和五条悟的表情都有些目瞪口呆,托尔更是急得伸出手拽住了太宰治的衣领:“喂,你真的叫错人了!小林才不是你的妈妈呢!不要给我乱叫人啊!” 然而太宰治却只是用充满迷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着扭头一脸委屈的想要往真纪真的怀里缩:“妈妈,她是谁呀?好可怕哦……她怎么能说你不是我的妈妈呢?她是不是嫉妒我是你的孩子?” “哈,我怎么可能会嫉妒你?”托尔瞠目结舌,气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凶恶,身后的阴影和怒火简直具象化成了实质:“小林根本就不认识你,都说了你是喊错人了!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别怪我把你丢进地狱里了呵呵呵~” 衬得太宰治更像一个被威胁的小可怜了。 五条悟的表情一言难尽,小声自言自语,颇有些怀疑人生的意味:“难道失忆的人看上去都是 这么蠢的么?” 他之前失忆的时候在其他人眼里不会也是像这个小孩一样看上去蠢兮兮的吧?……不,绝不可能!即使失忆了他也绝对没有像他这样子! 接下来不管其他人再说些什么,他也只是全当做听不见,只固执的拉着真纪真的手不松,一心一意对着她喊妈。 要不是真纪真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绝对没有失忆过,更没有在他身上嗅到和自己有关的味道,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真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了。 好在这场神奇展开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急救车很快赶到将太宰治送往了附近的医院。真纪真想了想,还是让托尔带着诸伏景光他们先回家,自己则同样跟去了医院——倒不是她真的相信了太宰治说的那些鬼话,但她的确因此有些心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鬼才才能把他养成这种样子? *** “还记得你的名字么?” “治……虽然姓氏不太记得了,不过我应该是和妈妈你是同一个姓的吧?”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是和爸爸一个姓的么? 望着窝在病床上一脸乖巧可爱、恶意卖萌的太宰治,真纪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问:“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落水的么?” 太宰治:“这个……也不记得了。” “那10-7等于多少还记得么?美国的首都在哪里?” “3,华盛顿。”太宰治即答,笑容乖巧甜软:“妈妈不用担心,这些常识的问题我还是记得的。” 真纪真若有所思,不抱希望的问:“那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之类的么?” 太宰治摇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表情纯然无辜:“我只记得妈妈你了,别的都不记得了。” “治君……我这么称呼你可以么?”真纪真微笑,“之前托尔说话虽然有点急躁,但是她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你的妈妈哦?我只是今天刚巧路过,把你从水里救了出来而已,而且把你从水中捞出来的也不算是我,而是托尔才对。 医生说你可能是因为溺水的缘故,因为缺氧导致大脑的某个部位出现了问题,因此而导致了失忆……我已经联系了警方,想必很快你就能找到真正的父母了。” 真纪真没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她猜测他大约是雏鸟效应,就像刚出生的雏鸟会把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是自己的母亲那样,“治”也是同样因此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妈妈。 “不会的,没有别人了。”太宰治垂下长长的睫毛,声音低而轻,真纪真差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而后他又再次抬起头,苍白虚弱的小脸仰起,表情委屈:“妈妈你是想抛下我吗?好吧……我就知道,像我这么糟糕的小孩,果然没有人会喜欢我……你讨厌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一点也没有其他小孩那么可爱……那你走吧,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不会害怕的……”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虚虚拉住她的两根手指,可谓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口是心非”。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和谁学的这种做派,真纪真心里有些好笑,却仍是坚定的把手指从他的小手中抽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头:“治君放心,警方一定会帮你找到父母的,等到时候我会再来看你的。” ——真的是好铁石心肠一女的。 太宰治躺在病床上,望着真纪真不带丝毫犹豫的踏出病房渐渐远去的身影,安静的垂下了眸子。 雪白的病床、宽大的病号服和同样雪白的墙壁衬得他的小脸愈发苍白病弱,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宛如一只精致的人偶,完全能无限激发起任何女性心中的母性与怜爱,太宰治甚至能听到附近路过的年轻护士偶尔对他的讨论——无非都是些什么“这孩子好可爱” “看上去也太可怜了”“简直太让人心疼了”之类的话语。 只可惜他真正想要卖惨的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半点在意。 幽幽的叹了口气,太宰治伸手把白色的床被拉起改过头顶,闭上了眼睛。 即使失去了记忆,但不管是纯白一片、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还是真纪真口中的“警察”都让太宰治心中厌烦不已,他下意识的讨厌过于纯白的一切,也下意识对“警察”感到排斥。但一想到真纪真,这些又似乎可以忍受。 难道他以前是什么中二叛逆的黑手党么?可什么黑手党会黑心到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做成员? 他又下意识地猜测自己的身份,只是脑海中仍旧是一片空白。 太宰治索性放弃那些揣测,转而思考起真纪真来。 在得知她的名字是“小林真纪真”的时候,太宰治便有猜测到他可能是叫错了——“makima”和“mama”的发音相差不多,或许他当时真正想喊的是“makima”而非“mama”,只是由于记忆模糊,才叫错了而已。 只是太宰治完全没有讲明这个错误的想法——不管是“makima”还是“mama”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反正这至少说明了他肯定是认识她的,而且关系匪浅——不然他为什么会在失忆的情况下还能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也因此在之前和真纪真的谈话里,太宰治的回答也是有真有假——他其实是记得自己的名字是“太宰治”的,只是姓氏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倘若还能借此试探出真纪真对他的态度和熟悉程度那就更好了。 只是看真纪真的反应,太宰治不得不遗憾的猜测或许他和她之间只是单方面的“熟识”而已。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绝不可能放开她——在他丢失了所有的记忆的时候,待在她身边是目前的最优解,更别说他潜意识里还对她有着非常复杂的、复杂到现今只有五六岁的太宰治尚且不能完全理清那其中到底包含有些什么的情感。 那么接下来不管是医生问话还是警察询问,他都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好了……虽然记忆消失,但潜意识让太宰治断定,警察是绝对不可能找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信息的。 而真纪真又有在医院前台留下过她的联系方式,到时候他只需要去那边套个话、把她的信息套到手,这样的话不管她接下来还会不会过来这边他就都能找到她了。 这样子的话,到时候就有理由“登堂入室”、黏上她……啊不是,待在她身边寻找他缺失的记忆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思考着,太宰治很快沉入了梦乡。 乘坐着新干线,已经完全将太宰治抛在脑后正在回家路上的真纪真则默默的打了个喷嚏。 奇怪,总觉得有点恶寒,好像有什么人在悄悄准备算计她似的……错觉么? 第50章 第四十九只幼崽 与太宰治不同, 真纪真并没怎么在意这件事,一回家更是扭头就把他抛在了脑后——对她来说, 救起太宰治这件事还不如救起路边一只受伤的小狗更值得她关注。 第二天周日, 真纪真一早便将五条悟送回了五条家。 距离五条家遭到袭击、五条悟“失踪”刚好过去了一周,五条家内部的内乱也都处置得差不多了,最大的内忧外患均已解决, 时机刚刚好。 不过虽说是真纪真送五条悟,只是如今五条家外大抵设有“帐”或是什么结界, 常人寻不到路,因此还是五条悟带着真纪真一路寻过去的。 五条悟身上的衣着也换回了当初在昏暗的小巷口处初遇时的蜻蜓和服,看上去正式的不得了, 五条家内的人同样也皆是如此, 倒显得戴着眼镜、一身简单衬衫长裤的真纪真略有些格格不入了。 好在如今也无人在意这个。 “丢”了五条悟半个月, 要不是有特殊方法可以确认他的状况一直是安然无恙的,五条家只怕到现在还是乱做一锅粥。因此在重新见到五条悟后,真纪真便站在一旁,看着五条家内乌泱泱一堆人围着面无表情的五条悟各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场景看上去实在是有几分好笑。 真纪真站在一旁旁观,发现回到五条家的五条悟与之前还在真纪真家中时的五条悟颇有几分不同。 白发蓝瞳的漂亮小少年眉眼精致,却眉目疏冷, 即使面对着一群人的关怀和疑问也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少了几分活泼与生气, 苍蓝色的眼瞳中仿佛盛了冰雪。倒更像是回归了之前真纪真最初遇见他时的模样, 不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而像是回归了天上,冷漠旁观人间的无情神明。 简而言之就是,多了“神性”, 却缺了“人性”。 “神子”这个称呼放在此刻的五条悟身上, 便一点都不显得违和了。 真纪真有些饶有兴味的想, 倘若零君还有杰君看到这样的悟君,说不定会被狠狠吓一跳。 看五条家众对于悟君这幅冷淡面孔的习以为常,要是让他们得知了悟君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又是一副活泼模样,说不定同样也会被狠狠惊吓到。 好在这位“神子大人”尚还记得真纪真,在闲聊过后便顺理成章地提出了和她的约定。 虽然就她的身份、来历等方面又进行了多方面多层次的拉扯——一开始在听到五条悟轻描淡写的说要将五条家的藏书予她观看一天时,几乎所有五条家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行”,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在真纪真微笑旁观、五条悟不为所动“一意孤行”之下,真纪真还是获得了她想要的结果。 ……嗯,除了要遭受到无数五条家长老管家族人怀疑、谴责和痛心的目光,包括但不限于“这个女人是不是给神子身上下了什么咒术”“一定是这个坏女人欺骗了我们家单纯的神子简直不可饶恕”“我们家精心呵护养大的神子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反驳家族”之类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在那么多犀利目光的洗礼下早就支撑不住浑身不自在了,但好在真纪真还是真纪真,不仅脸上笑容自若连弧度都没有僵硬半分,甚至还朝着一个个打量她的人自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致意。 搞得看向她的人反而有些怀疑人生了起来——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站在他们五条家的地盘上还能这么自在啊?她完全不会为她欺骗神子强行定下约定而感到羞愧、为直面五条家那么多咒术师觉得紧张害怕的么?? “可以了。”五条悟向她微微抬起下巴:“他们答应了,五条家的所有藏书你可以进去随便看,但是不能把里面的藏书带走,而且要有一个人和你一起进去。” 说完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是特别的满意。 “可以哦。” 从来不会羞愧·半点紧张都没有·完全没觉得自己有问题的真纪真点了点头,又坦然的询问五条悟:“那么悟君,可以现在就带我过去么?我稍微有点赶时间呢。” 她还答应了景光要早点回家来着。 说实话,站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商讨结果时间长了还是挺无聊的。 五条悟会意,向她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一个身穿灰色细条和服,双手插袖站在一旁,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你,带她过去藏书阁。” “悟大人!一定要现在就带她过去吗!?” 被点到的男人脸色有些阴沉,生怕真纪真听不见似的拉长了调子大声嘟囔:“这位——外来的小姐,用得着这么赶吗?” 看上去对真纪真敌意满满。 五条悟的回答很简单:“她赶时间。” 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听不懂话的傻子。 那也不用那么听她的话吧?明明不过是一个好运的遇到了悟大人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年轻男人一噎,但五条悟的话,他也不能反驳,张了张嘴也只能带着憋屈应了声“是”,含恨领着真纪真向藏书的阁楼走去。 “那么,悟君,再见。”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真纪真心情颇好的挥手和五条悟打了个招呼,就算五条悟没做出任何回应也依旧心情不改,慢悠悠的跟着脸色不甘不愿的领路人离开。 五条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而后双手拢起袖子,带着其他人一起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回来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而等真纪真从藏书阁中结束阅览正式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黄昏。 原本臭着脸为她引路的青年一改脾性变得礼貌内敛,安静的跟在真纪真的身后送她离开——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到了能让人怀疑是否换了一个人的地步。 “小林小姐……”眼看着真纪真就要沿路离开五条家,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打算和悟大人再见一面,道别一下再离开吗?” “啊,这个啊,已经不需要了。”真纪真脚步顿住,偏头向他解释:“之前和悟君分开的时候,不是已经道别过了么?” ……可是那也能算是道别吗?那种仿佛儿戏一样的告别? 青年一噎,虽然有些无语,但是提着的心还是稍稍放回了些许。不过不见面也好,减少了被她影响的可能性…… “而且我不和悟君再见面的话,想必瞬君还有其他人心里也会开心一点吧?” 真纪真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松开口,唠家常一样的和他告别:“其实送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路我会自己回去的。今天的借阅我很愉快,也辛苦瞬君的陪伴和相送了,再见。” “……再见,小林小姐一路顺利。” 青年——五条瞬一时不知作何心情,只好干巴巴的回道。 最好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今天的“借阅”或许对她来说很愉快,可对于五条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只是也不知道她到底从那些书里都翻看到了什么东西?脑海中无数种可能性纷杂向他涌去,五条瞬越想越忧虑,一直到半个月后五条瞬甚至还在深陷在这些问题中无可自拔,甚至还把自己给吓到生病了一场——这也是真纪真所不知道的后事了。 五条瞬的转变还要从真纪真的“借阅”开始说起。 一天的时间五条家的所有藏书听上去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但真纪真真正想要翻看的其实也不多。 像各种复杂咒术之类的东西就可以直接略过,碰到了结束咒术界历史和基础简介之类的书籍就多看两眼,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待到外间的书都一本本翻得差不多了,真纪真便自然而然的转头又望向了身侧一直臭着一张脸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的年轻男人。 “五条君可以帮忙把内室打开么?”真纪真语气相当有礼貌地询问。 像五条家这种传承了千年的庞大咒术师家族,其藏书当然不会完全都放在明面上,在藏书阁后还有一个隐藏的内室——这也是真纪真之前偶然借助动物的眼睛见到的。当然,想要打开的话,也只有五条家内部的人才能自行开启。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内室的?”站在她面前的年轻男人——五条瞬陡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欺骗悟大人、潜入五条家到底是想做什么?!” 眼看着眼前之人的眉毛越皱越紧,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真纪真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她抬眼与他对视,声音轻柔平静:“可以放开我的手么,瞬君?你有些抓痛我了。” 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睛,五条瞬一瞬间仿佛被拉入了一场深不见底的深渊漩涡,脸色煞白的松开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开口:“对不起。” 一系列动作流畅至极,在一秒之内全部完成,快得堪比条件反射。 道歉的话一说出口,五条瞬自己又愣住了——不对,他干嘛要听她的,又干嘛要给她道歉? 而且——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五条瞬头皮发麻,看她的眼神一时仿佛她是什么人型特级诅咒。 他就说,这个一来到五条家就狮子大开口的要求为她开放藏书的女人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是像禅院家的那个一样是被哪个家族抛弃的天与咒缚!果然她找上五条家是故意的吧?正常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还对他们看她的眼神全然无动于衷? 啊呀,好像不小心露馅了…… 真纪真揉着手腕的动作不停,歪着头盯着五条瞬看了片刻,直到看到青年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才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慢吞吞地开口:“首先,我是悟君带回来的客人,我想瞬君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最好不要做出一些会让我和悟君都感到困扰的事情可以么?” “而且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我当然只是一个无咒力的、恰好收养了悟君几天的普通人而已。而把我和悟君的约定用‘欺骗’来形容的话,稍微有点没礼貌啊。” “至于其他的……我想,你或许可以去询问悟君,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模糊不清,像是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的回答。 五条瞬自然而然便理解成了“事情都是五条悟告诉她的、他的名字也是五条悟向她提过的”,一时间无比痛心疾首,表情变得难以言喻——怎么自家的少主离家一趟变得这么傻白甜了,什么事情都向外人说啊? 第51章 第五十只幼崽 五条瞬的想法并不难猜。 青年的脸上犹带着些许犹疑, 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打算先与五条悟沟通完毕后再做决定。 真纪真弯了弯唇,任由他打量, 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脸上一派坦然, 又随手抽出了一本杂记翻看。 ——不管五条悟会怎么说, 她刚刚说的话, 都算不上是谎言,而五条悟那边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最后的结果也没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心中不怎么情愿,五条瞬还是老老实实的为真纪真打开了内室的门。 当然,同时他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收起了之前的些许轻慢,一瞬不眨的牢牢盯着真纪真的一举一动, 直到它放下手中的最后一本书离开内室也没敢眨眼, 生怕她会趁他放松警惕之时做些什么。 难道是他和其他长老们真的误会了什么吗? 看到真纪真放下手中的最后一本书离开内室,动作干脆, 五条瞬关上内室, 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紧绷的心神也松弛了些。 “都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赶快走。” 五条瞬不太耐烦的开口,催促着她快点离开:“悟大人和你的交易到现在就达成了吧?” “是啊, 我和悟君的约定已经达成了,所有束缚都消失了。这还要多谢你的帮忙了,才让我能够达成我的愿望, 瞬君。” 有着橙粉发色, 长相温柔的女性声音轻快, 表情愉悦, 嘴角挂着仿佛面具般永远不会变的神秘微笑。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达成了心中所想,此时看着她的脸,五条瞬心中却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冷意。 可是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五条瞬又仔细盯着她看了一刻,最后目光不自觉的对上了她的,忽然有了答案——她的表情太平静平稳,尤其是她的眼神太漠然。 五条瞬才注意到,她的眼睛不是纯然的金色,金色的虹膜到瞳孔间印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线圈一样的圆圈。近距离看的话像是在眼眸中藏了两个深邃的漩涡,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进去撕成碎片。 冷汗不知不觉布满了五条瞬的背部。 他艰难的、仿佛年久失修齿轮卡顿的机器般将目光一点一点挪开,心中潜藏的不安被那双金色的眼眸无限放大,大声道:“你做了什么?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灰色和服的青年面上勉强维持着身为五条家咒术师的镇定,可声音却抖得厉害,谁都能从他身上看出他的色厉内荏,仿佛一只纸糊的老虎。 “说话的时候不注视对方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所以还请抬起头看着我和我交流吧,瞬君,就像刚才在内室一样。” 真纪真语调不变,好脾气的笑着回答他的话:“我在里面做的事情不都是在瞬君眼下做的吗?我做了什么,瞬君你刚刚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吧,现在还要来问我不觉得好像有点迟吗?” 她弯了弯眼眸,此刻眼中带了点真切的笑意,动作慢吞吞的一步步靠近他:“明明瞬君你刚刚可是一直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的,你也没有阻止我做任何事吧,这就说明瞬君心里其实也是觉得我没有做出任何不对的地方吧?所以现在为什么要用这种指责一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呢?有点失礼了哦,瞬君。” 五条瞬下意识抬起头再次与她对视,在她的靠近中一步步向后退却。 真纪真是笑着的,但五条瞬在她的眼中却看不到有半分情绪波动。她此时正看着他,但他却在里面找不到他的半点身影。五条瞬看着这双眼睛,感觉就像在与无际的深渊对视凝望。 不知名的恐惧自然而然的从心中生起。 “……不,不对……” 五条瞬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不对,为什么一个没有半点咒力的女人会有这样的堪比特级咒灵的眼睛? 所以她刚刚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是他疏忽没有注意到的?为什么他刚刚没有注意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这个人的不对之处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遮掩,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有丝毫察觉到?她又为什么会在现在突然表露出来?为什么他们会都可笑的觉得她只是一个半点咒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汗水从额角滑落,原本傲慢得目下无尘的青年神色仓惶面如金纸,想要移开目光,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甚至完全没有办法违逆她的话语,无法不注视着她…… 眼前看上去漂亮柔软的女人在他眼里比什么特级咒灵都要来得可怕。 好像有一点点把人吓过头了…… 真切的笑意从眼中滑过,心中郁气消散,真纪真停下了脚步。 也不能怪她嘛,谁让五条家给她的印象算不上有多好,再加上五条瞬看碟下菜,一直盯着她小声嘀咕有点扰人,再再加上碰到她因为昨天河中捡到的那个孩子错认妈心情不太好……所以说是五条瞬自己主动撞到了枪口上,她才没忍住小小对他恶作剧一下。 虽然她在藏书室里是真的除了看书什么都没做,但是聪明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聪明人向来喜欢多想,真纪真不介意给他们小小的胡思乱想稍稍添上一把火。 “好啦,瞬君,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哦,也许是你不小心记错了。” 真纪真眨了下眼睛,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唇上冲着五条瞬微笑,而后转过身去:“那么现在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可以麻烦瞬君你为我带路送我离开这里么?” “……好的,我知道了。” 五条瞬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依靠本能地带她离开。 真纪真在脑海中悠悠叹气。 ——所以说,他早这么听话的话不就好了?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可能任谁也无法想到,真纪真借阅五条家的藏书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想要了解咒术界历史而已。 出于一些小小的掌控欲或者说求知欲,在接触到一些从未了解接触过的内容时,她向来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以最大程度将那些内容掌握在手心里。不能做到的话,起码也要做到深层次的了解。 而之所以选择五条家,也不过是因为她认识五条悟而已。 简单朴素到了简直让人无法相信的原因。 况且对真纪真来说,其实五条家所有人对她的想法她都不在意,毕竟只是一群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陌路人。 当然,这里面的所有人里也包含五条悟。 而所谓的道别,从她把他送到五条家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后的道别了,这点也是她和五条悟的共识。 ***** 真纪真踩着晚风回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落下。 在看到五条悟没有跟着真纪真一起出现后,虽然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诸伏景光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落,但又忍不住有点开心——毕竟五条悟平时在惹人生气这方面是真的天赋异禀,别说他了,就连降谷零还有夏油杰想必也都是一样的心情。 然而还没等浅浅的失落过去,诸伏景光又迎来了另一个令人痛心的噩耗——暑假已经结束了,他要开始上学了。 原本只有一点点不开心的小孩瞬间整个人都蔫了。 晴·天·霹·雳。 最近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他都把他还需要上学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明明他感觉这个暑假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没了呢? 小孩垮着小脸,嘴角耷拉,掩耳盗铃般低着头用双手盖住了耳朵,将头扭过去,用行动表明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真纪真忍俊不禁。 “景光是不开心去上学么?” 小景光迟疑着将头扭了回来。 他眨巴眨巴眼睛,仰着头,拉着真纪真的手冲她撒娇,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示意:他可以不去上学吗? 这也实在太可爱了点。 真纪真假装没有看懂他的意思。她只是笑眯眯的:“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景光和零君都是三年级呢,要一起去上学么?” ……zer也会在啊。 那他们会不会在同一个班级呢? 诸伏景光发现自己可耻的动摇了,转身期待的抱住了身旁白色的萨摩耶。 搞定了。 真纪真忍不住揉了揉诸伏景光还带着婴儿肥的圆润小脸蛋,失笑:“看来景光你是真的很喜欢零君啊。” 刚刚还不想上学呢,一听到降谷零就立刻改了态度,这两个小孩的关系如今可真是好得出奇。 诸伏景光乖乖坐在沙发上任由她揉,闻言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虽然一个人要到陌生的地方上学让他有点害怕,但是想到zer也会在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么的害怕了。他和zer可是最好的好朋友! “小林你们在聊什么?要开饭了哦,今天的晚饭是超——级丰盛的天妇罗炸虾、肥牛拌饭、生姜烧肉还有蘑菇汤喔!” 托尔冷不丁从厨房探出头来。 “这就来!” 真纪真应声,起身顺手将诸伏景光一并拉起,牵着他向餐桌走去,脚步却少见的有些迟疑。 ……总觉得里面是不是好像混入了一道名字让她莫名有点抵触的菜? “铛铛铛!是不是很丰盛看上去就很好吃?” 托尔夹起一份烧肉,附身一脸期待的想要送入真纪真的口中:“为了庆祝那个小鬼今天离开,小林你尝尝这道菜怎么样?啊——” “不用了——” 真纪真心中一突,条件反射的后仰拒绝投喂。 待到看清那块烧肉的“真面目”,更是眼皮一跳,眼神死:“我说过的吧,托尔,不要使用什么‘奇奇怪怪’的肉做食材,我是不会吃的。” 当她是真的近视看不出来那块肉还是她的尾巴肉吗? “真的不行吗?”龙女仆沮丧了一下,一口将肉吃掉,而后又立刻恢复了斗志:“没关系的,我下次一定会让小林你吃下它的!” 真纪真一脸冷漠:下辈子再说吧,……如果她真的还有下辈子的话。 第52章 第五十一只幼崽 自从小学开学, 家中最紧张的既不是真纪真,更不是景光,反而是……托尔。 兢兢业业的龙女仆每天早晚接送诸伏景光, 简直比真纪真还要准时准点——偶尔真纪真还会因为加班之类的缘故晚点归家,但托尔永远没有这种烦恼。 后来还会顺带带上多大数时候孤零零一个人去上学的降谷零——两个小孩真的很幸运的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于是后来两个小孩干脆就结伴一起上下学了, 每天关系好得简直跟连体婴似的。 第一次送人类幼崽上学的龙女仆紧张得不行, 真纪真心里好笑又无奈:明明都和她说过了, 少看点ntv和tbs的晚间剧, 里面的剧情都是假的,没想到托尔表面上信誓旦旦地握拳说好的,结果又偷偷一个人沉迷追剧不说, 还总觉得电视剧里面演的都是真的,现在送诸伏景光上学便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在学校里碰到什么守护使/怪兽/魔法少女/会变成动物的人/穿越到异世界等等等等奇怪的事情…… 差点就要做出一整天偷(正)偷(大)摸(光)摸(明)的跟在景光身边,跟着他一起上学这种完全可以被老师打入黑名单的事情了。 还好被诸伏景光再加上真纪真严词拒绝阻拦掉了。 饶是如此, 每天放学后, 等到诸伏景光回到家里, 托尔还是坚持不懈地、千方百计向小景光打探学校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诸伏景光甚至都已经养成了每天下午回家自动“三连回答”:“没有遇到怪兽, 也没有见到奇奇怪怪会说话的小动物,学校里也没有出现会变身的魔法少女”。 不过虽然不知道托尔究竟是有意还是误打误撞,在她的插科打诨下,小景光还是在内心消却了许多对于陌生的新学校、新同学的紧张和害怕。 毕竟就算新学校里的老师和新同学们再陌生、再可怕, 里面也不会出现什么怪兽和奥特曼,还有能把人变成小动物的超能力。 再加上同班的同学里面有降谷零在,他也怎么都算不上没有朋友, 两个小孩天天同进同出, 诸伏景光也开始渐渐融入了新的学校, 甚至还和降谷零一同加入了青春学园小学部的网球社团。 不过虽然诸伏景光的新的小学生活看上去像是一帆风顺,但有时候也会偶尔的遇到一些……小小的意外。 某天下午,真纪真接到了来自青春学园小学部三年级a班的班主任六木士郎的一通电话。 青春学园小学部三年级a班教师办公室内。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身穿蓝白校服,齐齐双手背后低着头乖乖站在墙边,看上去安静乖巧极了。 在他们身边的是三个与他们年龄相仿、正在窝在父母怀中哭闹不休的小男孩,身上看上去都有点灰扑扑的,脸上鼻涕眼泪糊作一团,活像刚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出来似的。 坐在办公桌后的班主任头痛的将几个干嚎的小男孩安抚好,试图与在场的父母们交谈。 “不管怎么样,打架都是不对的,但是这件事也不只是降谷同学还有诸伏同学的问题,降谷同学他们也说了,是永山同学他们先动手,恶意嘲笑同学也是不可取的。” 年轻的班主任说着,将目光移向降谷零,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怜悯—— 半上的几个学生在学校内打架被发现,他刚刚给所有家长都打了电话,挨打的那三几个孩子的父母在听到自己小孩在学校里打架了之后几乎都是立刻应下了会立刻赶到学校里来,诸伏景光的家长也还在路上;但是唯独降谷零的父亲,在听到这孩子在学校内同人打架之后,仅仅是简单的问了一句降谷零有没有受伤严重,在听到没有的回答之后,便直接撒手不管了,更是直言自己不怎么会管教小孩,不仅没有时间来到学校,甚至还直接挂断了电话。 完全可以说是没有半分责任担当了。 大概是从老师的态度里看出来什么,小小的降谷零倔强的抿紧唇,不愿意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伤心脆弱。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些争吵而已,我们家的孩子也没有说什么多过分的话,可是那两个小孩子居然上来就动手打人,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我们家孩子被打的现在还在哭呢!” “我们家的孩子是也有错,但是老师你也不能拉偏架吧?他们两个下手也太重了,我们家孩子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打过!” “哼,年龄这么小就知道动手打人了,家长却连半点态度都没有,说不定还是家里大人教的吧!” 端坐在房间内沙发上的家长们依旧在不依不挠的和老师争论,站在他旁边的诸伏景光担忧地悄悄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无声的安慰。 明明是他们先跑过来辱骂他和zer,他们气不过想离开还被推了下,最后才动的手,结果现在在他们口中就好像他们才是那种坏孩子似的…… 实在是太过分了。 真纪真赶来到学校里的时候,事态更是乱的不可开交,早她一步先赶到的托尔已经开始叉着腰和其他三个家长吵起来了,性格温和的年轻班主任站在一边左右为难,再晚点说不定龙女仆都要忍不住变成原型了。 “打扰了,六木老师你好,我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家长,小林真纪真。” 真纪真一步踏入办公室内,象征性的敲了下门,向房间内扫了一眼。 只一眼便看见房间内的龙女仆站在两个小孩前面,以一当三毫不逊色,站在中间的班主任六木士郎则是一脸焦头烂额。 “小林你来了!” “真纪真姐姐!” 刚刚还气得双手叉腰只喷火的托尔立刻散去怒火,脸上换上了笑靥,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是双眼发亮,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小林,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托尔立刻拉着真纪真开始告状。那几个熊孩子还有家长要气死她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开心的同时心里又有点抑制不住的心虚——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叫家长什么的,听上去好像什么坏孩子,真纪真姐姐不会生他们的气吧? “小林女士你来的正好。” 班主任也是眼前一亮。 因为是从特搜部直接赶来的,真纪真身上制服还未脱去,衣着看起来相当正式。不同于身上仍穿着女仆装的托尔,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斯文有礼的知性女性,又像是真正能够作主的人,这样的家长应该会比较好沟通吧? 真纪真牵着托尔,摸了摸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头。 “事情的起因和结果在来的路上我已经了解过了,那么请问六木老师还有其他家长是怎么想的呢?” 她看向其他人,态度不卑不亢,声音理性冷静极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赔礼道歉了。” 其中一个家长跋扈道:“我们家孩子受伤那么重,他从来都没有挨过打,你们家小孩也太过分了!” “还要写检讨吧?” 另一位精英打扮的男性家长推了推眼镜,看似理性道:“虽然我们家孩子也有错,这点我向那位小同学道歉,不应该当着他们的面和他们开玩笑,不过这两位小同学的做法也太过激了,只是一点点口角便跟人打架,脾气也太暴躁了。” 剩下的另一位家长则是一脸冷漠,一言不发。 “那个,小林女士,虽然这几个孩子嘲笑诸伏同学和降谷同学是不太好,但是打人也是不对的,要不两边的家长都各退一步吧……”六木老师为难道。 “这样啊……”真纪真轻声道,低下头问降谷零:“那么零君,你还记得永山同学他们对你们开的‘玩笑’是怎么说的么?” “记得……他们根本就不是开玩笑!他们说hir就是因为和我一起玩所以才不会说话的,还说我和hir都是没人要的怪胎,所以才不会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玩……” 降谷零忍不住红了眼眶,将所谓的“玩笑”一一道出。 明明就是他们在背后说的话太过分了,在被他和hir发现后不仅没有收敛道歉,还故意推他们,一起嘲笑他们,他们俩才忍不住和他们打起来的,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真纪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真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出自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的口里,如果不是自身有问题的话我也只能得出说不定是因为家长从小在家中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原因了。” 后面说话的男性家长面上有些难看,狠狠地瞪了自己孩子一眼。 开头说话的家长口中仍在强撑:“就算这样也不能打人啊,把我们家和彦打得嗓子都哭哑了,发生这种事告诉老师不就好了吗?和彦这么乖,肯定不是他故意那么说的,说不定只是被其他孩子带坏了!” “是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之前不说话的年轻女郎瞪了那位家长一眼,声音冰冷的开口:“我才不管到底是谁的错,隆一在学校里出现这种事,我是不会和解的,你们就等着直接退学好了。” 第53章 第五十二只幼崽 “退、退学?” 来自异世界、对人类世界的社会规则一窍不通的龙女仆睁大了眼睛, 俨然有些被这句话镇住了。 “退学”这句话不过是一种放狠话的方式,看上去很有气势,但但凡有些社会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句话实际上只不过是句空话。 但真纪真看到, 在那位家长的话说出口后, 身边的两个小孩和托尔脸上立刻浮现出怯意, 紧张兮兮的望着她。 “退学”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很郑重的事情。 真纪真有些新奇。 被请家长这种事对诸伏景光来说是很陌生的,对真纪真来说也是,自从她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情,被作为学生家长喊过来更是如此。 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体验, 而且望着诸伏景光他们,真纪真的心里陡然又升起了一种新的新的奇妙的感觉。 他们在需要她。 在把她当做底气和支柱, 希冀她帮忙解决眼前的难题。 因为……他们是互帮互助的家人。 脑海中原本一直飘忽不定的某些东西忽然有了些许实感,仿佛从飘忽的云端落到了地面, 真纪真对“家人”恍然又有了些新的理解。 “假如你能做到的话。”她弯了弯唇, 语气平淡, “大话总是谁都能说的,不是么?” 她的姿态显得比对方更高高在上,因此一句话直接把年轻女郎气得手抖。 “至于打架么……就像诸位的孩子一样,景光和零君不过也只是和他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毕竟还是其他人先动手的不是么?景光和零君大概也以为是诸位的孩子在与他们玩闹呢。小孩子间的推搡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呢,那些伤不及时送到医院的话说不定一天就要愈合了吧?更别说他们以三打二还输掉了……这种玩闹也能算作是打架么?” 真纪真的脸上表情真诚困惑,直把第一位家长也气的不轻。 “你胡说!”对方恶狠狠的开口:“果然有什么样的家长才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我家和彦那么乖巧听话, 怎么可能先和同学动手?明明是你们家的小孩脾气太坏听不得一句话,先打人的!” 脸上凶恶的表情甚至把身侧自己的孩子也吓得抖了抖。 “不是的, 是永山和牧野先动手推我们的!”降谷零忍不住说, “明明我和hir都准备离开了的, 结果永山和牧野故意用手去推了景光……” 永山家长:“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又没有其他人看见,诸伏同学又不会说话,就算你说了假话也没有人知道!” 牧野家长一脸轻慢:“永山先生说的对,一个哈夫的话,还是不要轻易相信的好。小林女士,说不定你和诸伏同学也被他给欺骗了。” 降谷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能这么颠倒黑白:“我根本就没有骗人,大家都看到了的!” 他环望一圈,目光澄澄,结果却失望的发现被他注视的那几个孩子都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他们能这样? 降谷零茫然的看向真纪真。 “零君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事实不正是如此吗?三个孩子结伴故意躲在一边肆意嘲笑同学,被发现了之后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拦住景光和零君不让他们离开,这才演变成打架的局面,结果更是可笑的很快就输掉了。几位家长反而更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孩子的家教和能力吧?” “而且肤色什么时候还能作为撒谎的证明了?零君的为人如何我比几位更能知晓。至于什么样的家长才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这句话我倒是很赞同。而比起不会说话,总好过说谎话。撒谎的孩子可是会下地狱见到恶魔,要吞下一千根针作为惩罚的。” 真纪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笑容撤去后,这张脸给人的感觉便不再是温柔可亲,而是有了一种别样的严厉,甚至到了有些冷酷的程度,压迫感十足,简直比旁边的六木士郎看上去还要像老师。 事情被她描绘得一清二楚,仿佛身临其境一样。自她口中说出的话也有着格外能让人信服的力度。 诸伏景光拽了拽真纪真的衣摆,张了张嘴,在她的注视下磕磕绊绊的开了口:“没……没有、撒谎……他们、他们先、动手……”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过,诸伏景光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干涩,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毫不连贯。但就算这样,他也坚持将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惊喜来的太突然,真纪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景光你可以开口说话了?”托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连带着降谷零也重新高兴了起来。 “我……我可以、可以说话、了。”诸伏景光同样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害羞的笑容。 诸伏景光的开口像是一个口子,校服铭牌上写着“小野隆一”名字的小孩最先哭出声:“是牧野拉着我和永山一起过去的,也是他和永山先动的手,降谷没有说谎……对不起,我不要下地狱,也不要吞针……” 其他两个小孩被哭声感染,也开始哭了起来,家长们的脸色则变得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真纪真没再多与他们纠缠,最终也只是讽刺了一番,顺便以无可辩驳的姿态让对方与家长反过来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道了歉。 被压着道歉的小孩一脸委屈,家长更是面色难看,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可笑——事情发生在他人身上时总是会被一句话轻飘飘的带过,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们自己却不乐意接受同样的结果。 之后真纪真没再怎么管他们的反应,和托尔带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直接离开回家了。对她而言,重要的事现在已经变成了诸伏景光的开口,这实在可以算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虽然声音滞涩,说话时还有些断断续续,但凡快一些便容易变得结巴,但能开口便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和进步了。 听到名字自诸伏景光口中说出,真纪真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或许可以称之为老母亲的欣慰和满足感? 诸伏景光同样也很高兴。 他总觉得自己和zer会被人欺负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失语症,一直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在zer和人争执的时候站出来帮忙。 哥哥还有警察叔叔们说,爸爸妈妈遇害的时候他就在现场,虽然事后他忘记了那个时候的事情,但仍有一种害怕的心情残留在脑海中,让他即使想不起来也恐惧得无法开口发出声音。 只是那种害怕在离开长野,来到东京和真纪真还要托尔一起居住,又认识了降谷零之后,已经逐渐消散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到现在还无法开口说话,无非是因为心理障碍,对自己有着习惯的不自信不确信而已。 但那些不自信在降谷零和真纪真的维护面前就像太阳下的雪花一样消散得快速又干净。他也想要做一个勇敢的小孩,站在zer和真纪真姐姐的面前,像他们保护他那样和他们站在一起。 而就在刚刚,诸伏景光做到了。 真纪真也很高兴。 在看到诸伏景光开口说话之后,她的心情有些少见的激动,心态也悄然发生了些变化。 那一刻,她的心情波动甚至比发现自己穿越了、以及获得全国公务员考试第三名时还要大。 真纪真想,可能这就是人养孩子前后的区别吧?虽然她算是诸伏景光的姐姐而非父母,但情况也是一样的。 看着原本有些孤僻胆怯,无法开口的小景光开始变得开朗活泼,这种奇异的欣慰与高兴用言语是无法完整表达出来的。 自从遇到托尔和小景光之后,她的生活可以说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虽然穿越之前的记忆因为穿越的副作用已经不太清晰了,但穿越后她的生活其实相较于未穿越前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满大街都是各种七彩发色的人之外,她的生活如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一样,每日普通的上下学,学习,生活,考取大学,毕业工作,普通又枯燥。 在这个异世界里,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与同学的关系也很普通,只是养了几只狗狗作为陪伴,所过的生活没有半点波澜,平淡如同白水。 这样的生活并不能说是不好,只是太过乏味无趣,时间久了,真纪真能感觉到,融于她自身的两种堪称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思维隐隐约约有了点和她想要打架的冲动,在同时告诉她——这个世界太孤独了,“她”想要一个拥抱。去寻找一些新的乐趣,新的家人吧。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变成精神分裂,于是真纪真在24岁生日的那天许下了“想要获得家人”的愿望。 当然,直到现在,一切的结果正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在遇到托尔,收养了诸伏景光之后,原本平淡白纸般的生活就变成了染了浓墨重彩的绮丽画卷,空白的生活填补上了其他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有趣,当然最大的收获就是她的脑海中已经越来越少有不同的思维在打架。 而她越来越有种自己在逐渐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也越来越少感觉到孤独——这在两个月前都是没有的事。 虽然有时候偶尔的一些“突发意外”也会让她感到有些无措或是头痛,比如五条悟——但这也算不上是困扰,真纪真并不排斥那些意外。 ……当然,以上的想法其实也只持续到了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之前。 第54章 第五十三只幼崽 真纪真接到电话的地点是在医院里。 在将降谷零送回家后, 真纪真又带着托尔和诸伏景光去了医院——诸伏景光的失语症算是心理因素导致的,算不上病,但他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一朝开口, 不仅喉咙干涩, 开口时有些咳嗽, 说话也有些结巴,语不成句。 真纪真担心他声带有所损伤,便驱车和托尔带着诸伏景光到了医院。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真纪真的电话响了起来, 打过来的则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号码。 “妈妈, 还记得我吗?” 乖巧清脆的稚嫩嗓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显得有几分失真, 却莫名熟悉。 这个称呼……真纪真想了想, 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好, 请问是找哪位?” 对面的声音立刻变了一个声调, 满是不敢置信, 还有些伤心的模样: “诶?难道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明明之前把我送到医院里的时候, 你才和我说好会来看我的……” 结果连警察来了好几次, 但她根本就一次都没有过来,就连留在医院前台的联系方式也是个假的……他手上的这个电话号码还是因为她之前用电话联系过警察, 后来他从那些警察手中用话术套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呢。 太宰治将这些话咽在心底没说出口, 只悄悄记在心里, 面上仍带着甜甜的笑, 看着前方牵着那个牵着一个小小的黑发男孩的身影挥了挥手, 表情雀跃又期待地地对着电话继续道:“所以你这次来到医院里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啊……真的是之前五条悟还住在她家中, 诸伏景光还没开学的时候,她和托尔他们在从游乐园回家的路上遇到的,那个落水又失忆了的小孩。 没想到他居然到现在还记得她。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她还以为那个名字叫做“治”的孩子已经把她忘记了。 电话里的声音同附近同步传来,真纪真扭头,转身毫不意外的便看到了拐角处站着的一个黑发鸢眸,脸上带着盈盈笑脸的小小身影。 真纪真恍然想起,当时她好像的确也是把他送到了这家医院里。 时间一长,她不知不觉便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在现在又碰到了他。 真纪真表情不变:“治君,好巧。” 她向太宰治走去,挂断了电话,弯下腰和他对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不过我这次来医院只是简单做个检查,抱歉。” 换言之,就是完全没想起过他也在这里,想要来看他的意思。 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她脸上却坦然至极,可看不出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宰治一时失语:好的,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的铁石心肠,完完全全的不近人情,卖惨或是道德绑架什么的对她完全不适用——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道德。 “不过,”真纪真望着他浅笑着开口,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我的名字是小林真纪真,治君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但是不要再喊我‘妈妈’了,会被人误会的。” 太宰治委委屈屈:“好吧……真纪真。” 真纪真:“对了,治君有找到家人么?或者有想起来些什么么?我还以为治君早就已经出院了呢。” 太宰治摇摇头,一派乖巧的模样:“没有,因为警察说找不到我的信息,也没有找到我的家人,我只记得真纪真你了。因为真纪真你之前说还会来看我的……我很想见你,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 长相精致可爱的黑色短发的小孩有一双极漂亮水润,像是会说话一样的鸢色眼眸,抬起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眸子,双手背后,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看上去无端显得可怜又落寞,这幅模样简直能激起任何铁石心肠的女性生物的母爱。 真纪真却莫名心情微妙,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她和他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时她也仅仅是把他送到了医院又顺带通知了警察,和他相处的时间加一起也没超过半个小时,更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口中对她的那个“妈妈”的称呼…… 所以这孩子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幅没了她不行的模样,就算是雏鸟效应也有点过了吧?而且那个时候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还是托尔,为什么他偏偏对她这么执着呢? 真纪真搜索了一圈自己的记忆,确信之前确实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阿治!找到你了,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带着惊喜的男性声音从另一旁传来,插入到真纪真和太宰治之间,好巧不巧的打断了真纪真想要说的话。 长相温和俊秀,脸上还带着些青涩的年轻男人从远处快速靠近,一把捞起太宰治,严肃教训道:“阿治,下次可不要再乱跑了,医院里到处都是人,你这样可是很危险的,会很容易走丢找不到回去的路的!” “高杉叔叔,我知道了,你先放我下来!” 太宰治心中暗恨——可恶,还差一点他就能听到真纪真的回答了,高杉达也过来得也太不巧了点! 而且他居然把他整个人直接提溜起来了!这个悬在半空的姿势实在是太别扭太难受了,这个家伙的臂力为什么这么大?他果然还是很讨厌像这种一身蛮力脑袋空空看不清人脸色只凭直觉做事的家伙!尤其这家伙还是个有着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的警察,简直不能更讨厌了。 “高杉叔叔,我找到妈妈了哦,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虽然内心恼火,太宰治还是努力控制住了情绪,若无其事地指着真纪真朝高杉达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高杉达也果然没看出来太宰治潜藏在心里的不悦,但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还是讪笑着将他放了下来,一边和他道歉一边拿回太宰治手中的电话:“抱歉抱歉,因为没有看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有点着急了……但是下次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乱跑了!” “是你!” 托尔和诸伏景光一走出房间便听到了太宰治和高杉达也的对话,瞬间记忆回笼,想起来了他是谁,条件反射般脱口道:“都说了小林才不是你妈妈啦!” “不对,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真纪真……姐姐。”诸伏景光也望了过来,过了这么长时间,小朋友早就忘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太宰治,更别说那时他还是落汤鸡版的:“他是、谁?” “治君,我刚刚说过的?”真纪真垂眸看他。 “好吧……真纪真。”太宰治一秒改口,而后无辜地望向托尔:“我们认识吗?” “你们之前见过的,在暑假去游乐园回来的时候,治君落了水,还是托尔把你救上来的。之后我就把治君送到了这家医院里。” 真纪真解释道。 诸伏景光眨巴眨巴的眼睛,想起来了。 ——他是那个被五条悟猜测是“自杀”的人。 太宰治一脸惊讶:“诶,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那天真纪真身边好像真的还围绕有其他人,但他那个时候刚从水中苏醒,脑海中记忆一片空白,之后就只记得真纪真了,她身侧的其他人全被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物”从记忆里删掉了。 至于是谁把他从水里捞起来的……只要不是真纪真,是其他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那个,小林小姐,你好,我是警视厅失踪人口搜查课的警部补高杉达也!” 高杉达也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得和真纪真敬了个礼,开口说:“我在警视厅听说过小林小姐你的名字,可能你不认识我,治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是负责搜查的人员之一……小林小姐你也认识治君吗?我还以为这个孩子是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真的是你!” 太宰治之前也和他谈起过真纪真,但他还以为那孩子记错了人……比较特搜部的小林小姐是单身这件事从特搜部到警视厅几乎是共识,二十岁出头的小林小姐这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已经有了五六岁大小的孩子的人。 “唔,当时是我把治君送到医院来的,不过我不是这孩子的妈妈。”真纪真直起身来,和高杉达也交谈:“治君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么?” “还没有。” 高杉达也摸头苦笑,“阿治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很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但是他失去了记忆,我们也找不到和他落水有关的线索,最近几年里报案失踪人口里丢失的孩子的那么多档案也都和他对不上号,更没有找到与他父母相关的信息。” 听警视厅的老人说,这个孩子简直就跟从空中掉下来的一样——完全找不到他此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半点痕迹,如果不是确认他是真的失忆了且完全无害,是个真正的五岁小孩,他们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和一些“特殊人物”有关。 高杉达也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他坚持觉得任何人事物只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不会留下痕迹,他们没有找到,只不过是暂时还没有线索罢了。只要多和太宰治沟通交流交流,他们总能找到线索的。 “阿治说他虽然失忆了,但是却还记得你……真纪真小姐,你对这个孩子真的没有一些其他的印象了吗?” 真纪真摇了摇头。 “如果一直找不到他的家人的话,你们要怎么办呢?”她问。 “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高杉达也面露难色,看了看太宰治,欲言又止。 “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他们大概会把我送到孤儿院里去吧。” 太宰治微笑着说,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漠然,仿佛他口中“被送到孤儿院”里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没有人要的小孩,他们最好的归属也只能是孤儿院了。” 第55章 第五十四只幼崽 太宰治的话一说出口, 立刻就先把诸伏景光和托尔给镇住了。 “孤、孤儿院?这么严重吗?”托尔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孤儿院”这个地方仿佛自带一种遥远和悲惨感,听上去就像是和他们遥遥无边的另一个世界。没有人去过孤儿院,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地方。 高杉达也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无措和不安, 还有一丝莫名的羞惭,却没有反驳太宰治的话, 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 那句“没人要的小孩”更是明显戳到了诸伏景光, 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一个月前, 刚刚失去了父母的自己。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太宰治,诸伏景光只觉得感受到了他潜藏在心底的迷茫和悲伤, 就连他脸上的笑也被他当做是掩饰自己真正心情的一种伪装。 小小的男孩心生动摇,他伸手拽了拽真纪真的衣角, 没多说别的, 只是小声地喊了一声“真纪真姐姐。” “我只记得真纪真了。”上面那句话说完, 太宰治眨巴眨巴眼睛, 又换上了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我没说谎哦,我想我之前应该是认识真纪真的, 虽然大部分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待在你身边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唔, 或许就像是妈妈一样。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纪真可以收留我么?” 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又有哪里触动到了真纪真,太宰治敏锐的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触动。 果然对她就得打直球, 而且对她卖惨也是没多大用的……真纪真太过自我, 其他人如何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对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孩还有那个双马尾倒是看上去挺有用的样子。看来以后或许可以试着走曲线试试。 太宰治想, 他之前的做法或许有一点走偏了,好在现在及时纠正换一条路也不算晚。 事实上他说的那些话也不算是谎话。不会被发现的谎言从来都是在九分真话里夹杂一分假话, 不, 甚至不算是假话, 他只不过是有一些小小的隐瞒而已,“只记得真纪真”和“感觉她很熟悉”都是真的。所以太宰治完全不怕话被人拆穿。 ——虽然忘却了过往的所有记忆,但这些简单的话术编造和隐藏对他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呼吸空气一样简单自然。 太宰治再次在内心里坚定了自己以前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孩的想法。 正常的五岁小孩绝对没有像他这样思虑那么多的,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的怪物。再往深层次猜测一点,能养成他现在这种即使失忆了也还会下意识的用恶意去揣测他人的各种想法的性格,说不定他以前都是一直生活在什么水深火热,天天都在勾心斗角的坏人堆里。 总的来说,待在真纪真身边显然待在孤儿院和坏人堆里要好得多,更别说他的直觉也是一直在这么告诉,或者说催促他的—— 想要靠近她,又有些胆怯一样的不太敢靠近他。这样潜意识的情感对于目前只有五岁的太宰治来说稍微有点超纲,他选择将它团吧团吧直接闭眼归算于“接近她”。 而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情况下,遵从自己的直觉是最优选。 当然,想要靠近她,他还需要做好伪装——起码不能她与身边的让任何人看出来,他是个“怪物”。 在这点上,太宰治觉得自己做得还是不错的……看,真纪真身边的那两个笨蛋,还有他身边的这个肌肉笨蛋不就没看出来么? 太宰治笑得纯然无辜。 “笨蛋”诸伏景光已经开始用犹豫的目光看向真纪真了。 八岁的诸伏景光和五万岁的托尔显然比五岁的太宰治要单纯善良得多,倘若真纪真允许的话,此时此刻显然他们俩是不会拒绝“收留”太宰治这个决定的。 托尔虽说一开始不太爽太宰治上来就喊真纪真“妈妈”,同时基于直觉而对他有些不知名的抵触,但看他的模样又有些不太忍心,索性放空脑袋,把一切交给真纪真——只要是真纪真做的决定,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会反对。 高杉达也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黯淡下来:“可是,小林小姐还这么年轻,家里也还有其他孩子要养……” 他看了眼诸伏景光,又看了眼真纪真,犹豫着开口道:“……而且收养手续也不是那么好办的啦,按照法律规定,小林小姐应该是不太符合收养条件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啦。” 虽然他也想过要不要劝真纪真收养太宰治,但真纪真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以她现在的年龄想要收养与她完全明面上无亲无故,没有半点关系的太宰治,显然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而且还有一些事他没有说出口:他这段时间也算是和太宰治相处的比较多的人,高杉达也不清楚是不是他想太多了,但他隐隐约约在太宰治身上发现了一种令人心惊的自毁倾向,这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孩子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去试图尝试“自杀”,而他有时候独自一人时偶尔流露出的冷漠也不太像是他平时所表现出的乖巧模样。 这也是刚刚高杉达也一个没看到太宰治,便立刻着急地到处寻找他的原因之一——害怕他走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他又悄悄在哪里尝试一个人“自杀”了。 面对这样的太宰治,高杉达也一方面矛盾的希望有人能好好的收养他,又一方面觉得收养这样的一个“有问题”的孩子对真纪真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觉得,小林小姐你可以慎重思考思考再做觉得。”最终,高杉达也只是这么说道。 换做是一个多月以前的真纪真,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只是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就算际遇再悲惨也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一个人的世界就好。更别说太宰治身上一看就隐藏有不少的秘密,又心思深沉,她也从不喜欢自找麻烦。 而换做了现在的真纪真,则又犹豫着有了新的想法——太宰治身上对她的熟悉和亲近显然不是假装出来的,真纪真又不期然想到了一个多月前她在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希望可以获得很多的爱,想要像家人一样温暖的关系”。 之前她一直觉得,在她遇到托尔和景光之后,她的这个愿望就已经实现了……但是望着眼前的太宰治,还有前两天突然找上她的夏油杰,真纪真又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她的这个愿望涉及到的“家人”还不止那么一两个么?不止包括托尔和景光,眼前的太宰治也是其中之一? 想了想,在几双或希冀或挣扎的眼睛的注视下,真纪真很快就做下了决定,缓缓开口:“收养手续的话其实也不会很麻烦,我父母虽说不在国内,但这种事他们也是能够帮得上忙的。” ——没错,在这个世界,真纪真还有一对像是背景板一样的父母,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和“他们”见过面,更没有通过一通电话,甚至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平时更是仿佛神隐一样完全找不到踪迹,但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总是能及时的出现,可以说是一对满分合格的工具人父母没错了。 总归对她而言养一个小孩是养,再多养两个三个也是差不多一样的。反正之前她也算还养过五条悟一小段时间,太宰治再怎么看也不会比五条悟更麻烦、更让人头痛吧? “不过,治君真的做好决定了么?” 真纪真低头问太宰治,金色的眼眸澄澈明亮,又仿佛像是深渊一样,能一眼望穿进他的心底最深处:“在今后作为‘家人’与我还有托尔,以及景光他们生活在一起。治君是真的愿意么?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哦?” 太宰治恍惚了一瞬,心脏跳动的频率陡然加快,在她的目光下自然而然地回答:“我愿意。” 仿佛这个问题他已经等待了许久许久了一样,他少见的没有分析其中的任何利弊,而是下意识地将这个答案脱口而出。 太宰治眨了下眼睛,朝她露出了一个难得真挚的,纯粹的笑容。 *** 虽然说了要收留——或者说“收养”太宰治,不过真纪真也没有立刻就把他带回家。 太宰治之前出于各种原因,导致他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出院手续是一方面,鉴于太宰治可以说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失踪人口”,也还需要与警方交涉一番;更别说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房间和生活物品也还需要再进行新的采购。 因此,真纪真还是暂时将太宰治留在了医院里,许诺等再过两天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再接他回家。鉴于心中所想终于达成,得偿所愿的太宰治很是大方的同意了。 在挥手与真纪真他们告别后,太宰治卸下脸上乖巧的笑容,看着高杉达也的眼神是从未表露在人前的冷漠:“高杉叔叔,我很喜欢真纪真,想要和她在一起,所以可以请你不要在真纪真面前说一些让她不要收养我的话么?我并不想住进孤儿院里,你那么做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中是一片与年龄不符的黑沉,前后反差不可谓不大。 ——之前在高杉达也面前假装乖巧不过是因为他还在寻找真纪真,也不想自己露馅而已,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自然也不怎么需要在他面前伪装了。 看着这样的太宰治,高杉达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挺平静,完全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或许他对于太宰治有着潜藏的另一面的事早在潜意识里就有了预料。 “不,我不会在小林小姐面前说什么的,阿治,我只是想要提醒她一些事实而已,并没有要劝她不要收养你,更没有想把你送到孤儿院的意思。” 身材高大、在真纪真面前表现得有些局促和青涩的青年在此刻露出了温和沉稳的一面,对太宰治耐心解释道:“我知道小林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但是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情,这并不像是养了一个小动物,对你也好对小林小姐也好都是需要郑重思考,彼此都对对方有所了解之后,才能做决定的。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像平时表现出来得那么脆弱,你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孩子,但是——” “我的决定已经做好了。”太宰治不太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下意识的不喜欢他所表现出来的平静,也不太想听到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而真纪真也是,那么这件事就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么?高杉叔叔,不要擅自为他人做决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你怎么确认你做出的决定是好是坏呢?” 他的笑容里藏着明显的恶劣和少许恶意:“我看出来了哦,你喜欢真纪真对不对?但是真纪真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呢。而且我不觉得真纪真会全然相信你的话……毕竟之后要和她一起生活的人是我,对不对?你说真纪真会不会觉得,是你在背后故意说我的坏话?”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看着高杉达也脸上的惊讶,太宰治再次收起笑容和恶意,就像刚才感受到的恶意只是高杉达也的一个错觉。 “我是怎么样的,真纪真以后会自己了解到的,你应该看得出来的,她并不是什么都只能靠别人提醒才会发现的蠢货。而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也都会接受的——毕竟再怎么样我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就算我想要做些什么事情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不是么?” ——假的。他才不会让真纪真发现什么不对劲。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什么,他也才不会什么都不做,他只接受自己想要的结局。越是小孩子越容易被人轻视,他能做的事情远比大人们能想象到的要多得多。 当然这些想法也仅仅存在在他的脑海中,在一瞬间转瞬而过,高杉达也自然也无从得知。 “……好吧,我知道了,治君,我不会对小林小姐说什么的。” 内心潜藏的小小心思被暴露,太宰治的话说完,高杉达也张了张嘴,竟一时有些词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觉得他说的话竟然都格外的有道理,简直让人无从反驳,只好闷闷应声。 “那就谢谢你了,高杉叔叔。”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太宰治脸上立马又换上了甜甜的笑。 只是望着眼前表现得与之前截然不同,眼神冷漠到甚至显得有些冷酷了的太宰治,高杉达也只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的认识过他一样,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忧虑和害怕的情绪——世界上真的会存在有这种聪慧且心思深沉到了堪称可怕的地步的孩子么?真的不是什么怪物么?让这样的人和小林小姐接触,又真的是什么好事么? 第56章 真纪真·Lily番外(二)(正文无关可跳过) *番外内容与正文无关, 非正文时间线可以当平行世界看(?)剧情承接第36章万圣节番外* “你好,我们是东京电视台,可以采访你两分钟吗?” “哈, 采访?要问什么?” “现在是准备要做什么呢?” “刚喝完酒, 准备回家。” 深夜十一点的东京,《可以跟着去你家吗?》节目组走在电车附近的街头,随机采访询问到了路边的行人。 被问到的青年黑发男人身高约有将近一米九的样子,身材高大壮硕, 嘴角有一道疤痕, 却无损他的颜值,反而将原本那张看上去原本带了丝秀气的英俊容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和色气感。浑身气势懒洋洋的,要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像是什么学校制服,看上去倒像是什么混黑的极道组织成员。 “喝了多久的酒呢?” “两个多小时吧?有人请客,大概也就喝了十几瓶。” 黑发男人半眯着眼想了想回答。 虽然说是喝了那么多的酒,但是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喝醉了的样子,看上去清醒的不得了。 【真的很能喝啊!】 节目播出后,节目组后期在这一段里打上了字幕。 “我们可以给您支付出租车费,可以跟去您家看看吗?” 主持人不知不觉开始用上了敬语。 “还有这种好事?不过我不是一个人住……” 黑发男人抓了把头发,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很快就下了决定:“走吧,我带你们去。” “等等,你们说的支付车费是真的的吧?” “是真的,我们会付钱的。” “可以顺便再买盒烟吗?过去的时候不注意抽完了。” “这、这个……抱歉……而且附近也没有便利店……” “啧,算了。” “实在很抱歉!!” 明明提出过分要求的是黑发男人,但主持人却下意识地道歉起来……实在是这个一脸倦怠不耐的黑发男人的气势实在是太像那种一言不合就能反手掏出刀的极道成员了。 直到上了出租车, 主持人和摄像师又恢复了心态。 “可以问下怎么称呼您吗?” “伏黑甚尔, 随便怎么称呼都好。” “伏黑先生多大年纪了呢?” “不止女人的年龄是个秘密, 男人的年龄也是啊。”伏黑甚尔回答。 后期字幕:【实在是太幽默了】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赚钱呢?” “辞职了,现在没有工作,是个无业游民,目前在靠女人养。”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说,“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她的。” 【听上去和对方的关系很像是小白脸一样呢】 “诶,这样的话直接过去拍摄是可以的吗?” “没关系的,反正她也不会把我赶出去。” 主持人似是被这个回答震撼住了,一下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继续道:“看来房主的脾气很好呢。” “哈,脾气好?别开玩笑了。那家伙的脾气可坏了,只是看上去还不错而已。”伏黑甚尔对主持人的话嗤之以鼻,“虽然脸上一直带着假笑,但是实际上比谁都要冷血。” “随时保持微笑也是一种为人的礼貌呢。”主持人干笑。 出租车停了下来,车费花费了将近7,800円。一行人下了车,伏黑甚尔指了指前方的一栋占地面积颇大的三层别墅:“到了,就是这里了。” 【好大好气派的豪宅!】 伏黑甚尔推开外面的栅栏,站在大门口处开始豪放地“咚咚咚”敲门:“我回来了,喂,开下门!” 敲门声持续了好一会,大门才从里面被拉开,一个长相秀丽,发型像是海胆头的黑发男生从里面冒出头来,满脸都写着“不爽”两个大字:“又忘记带钥匙还是把钥匙丢掉了?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么?” 没想到在伏黑甚尔身侧还有举着摄像机的人,黑发男生愣了一下:“这是?”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忘记放哪里了,懒得翻找。有人免费付车费,当然要回来住了。” “你好,我们是东京电视台,请问可以拍摄吗?” “两位的长相看上去很像啊,是兄弟吗?” “你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直接往家里带啊!” 男生又恼怒的瞪了一眼伏黑甚尔,又往房子里面看了一眼,有点犹豫:“不是兄弟,这个家伙在生理层次上是我的父亲。拍摄的话,可能有点不怎么方便,我需要问一下房子的主人……” “抱歉,伏黑先生看上去太年轻了,感觉完全不像……” “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那女人又不会拒绝的。”伏黑甚尔大咧咧的直接把大门一把推开。 “喂,你这混蛋,给我有点礼貌啊!”原本面对主持人还是一幅礼貌模样的黑发男生立刻破功,额角蹦起明显的十字。 “哇哦……”伏黑甚尔看着里面,眉梢高高挑起,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兴味的口哨。 干净宽阔的客厅内灯火通明,中间的沙发最中间坐着一个穿着漂亮的粉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左右,肤色白皙,长相是堪比瓷娃娃一般的精致可爱,橘粉色的长发被精心的编织成漂亮的发型,看上去像是个小公主。 围绕着坐在小女孩身边的则是四个长相各不相同却都格外英俊帅气,魅力十足的年轻男性和一位梳着双马尾的金发女仆,还有四只大小种类都各不相同的狗狗,沙发前的桌子上则摆满了卖相极好,还散发着香气的小蛋糕和点心。 主持人总觉得其中三位男性的长相看上去都有点眼熟,等到节目结束,播出之后才想起来是在哪里有见过—— 那位黑肤金发的娃娃脸青年还有他身旁的那个黑发蓝眼,气质温和的青年不就是之前上过nhk的警视厅和警察厅的优秀警视正吗! 还有那位留着黑色长发的青年,不正是作为优秀企业家和杰出青年上过电视访谈和杂志的盘星社社长吗? 结果这三位居然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家里面!? “真纪真?” 伏黑甚尔大跨步两三步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和幸灾乐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欢迎回来,甚尔酱。”小女孩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澄澈,“甚尔酱好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是我了。” 伏黑甚尔恶寒的擦了擦胳膊:“别这么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顺带着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你这样子和之前不是一模一样么?我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啊。” 第一眼不敢置信到没认出来的降谷零:拳头硬了,有被冒犯到。 主持人没有贸然直接进行拍摄,而是将摄像机的镜头礼貌的对到地面:“那个……请问里面可以拍摄吗?我们是东京电视台的节目组。” “可以哦。”不待其他人说话,真纪真率先做出回答,坦然道:“看上去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诶,不是说要询问房子的主人吗?” 真纪真:“这样的话,我同意了……没错,这栋房子的主人就是我哦。” “这么小的年龄就拥有了一整栋别墅吗?” “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节目组后期在这段里还给真纪真加上了字幕:【坐拥整栋别墅的女性】 “之前伏黑先生说他目前在靠房子主人养……?” “也是我啦,甚尔现在没有工作,严格来说的话是住在这里,而生活方面是靠惠酱养的。” “诶,惠酱又是哪位女性呢?” “是我,我的名字是伏黑惠。”之前开门的黑发男生道,“那家伙的生活费都在我这里。” “抱、抱歉……” 后期字幕在伏黑甚尔身边又加上了一行字幕:【完全不靠谱的父亲!】 “各位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呢?” “我是真纪真,是甚尔的……” “——是我的妹妹。”伏黑甚尔开口大刺刺的打断真纪真的话,笑容无赖,还顺带着捏了捏真纪真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说不定说你是我的女儿都会有人信呢。” 【原来是靠妹妹养……看上去更不靠谱了】 “太没礼貌了哦,甚尔。”真纪真躲过他的手掌,孩子气的皱起眉头。 “我的话,其实是甚尔君的姐姐。”真纪真端正坐姿,郑重道。 【同样是位很有幽默感,很可爱的女性!】 “我我我,我是托尔,是小林酱的女仆哦!”金发双马尾的少女说,紧张兮兮的看了两眼摄像头:“采访的意思是我会上电视吗?和小林一起?我的衣服和头发没有问题吧?” “是的,都会出现上我们的节目上。” “没有问题,形象非常的好!” “我和hir都是真纪真的家人,和那边站着的那个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 黑肤金发的帅气男性一只手搭在身边另一位长相温和俊秀的黑发蓝眼的青年肩膀上笑着说,他口中的“那个家伙”指的显然就是伏黑甚尔了。 被叫做“hir”的青年笑了笑,沉稳的点了点头。 “我家一直住在隔壁,唔,大概也可以算是和真纪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关系吧?” 穿着宽大的休闲衣裤,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给人的感觉酷似佛祖的眯眯眼青年玩笑道。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微笑:“杰酱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的确可以这么算。” “还有我哦。”穿着沙色外套,身上缠着用处不明的绷带、却因为长相格外俊美而显出了另一种不同帅气风格的青年笑着开口,伸手不客气地揽过真纪真在怀中亲昵的贴在一起:“我的话,和真纪真应该算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对不对真纪真?” “啊,完全没有想到呢……总觉得今天晚上出乎意料的事情出奇的多啊。” 真纪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是可以这么说……但是治酱不觉得你的话听上去很有歧义吗?” “有吗?”太宰治笑得一脸无辜:“明明我说的都是事实嘛。” 第57章 第五十五只幼崽 真纪真带着诸伏景光和托尔回去时, 发现降谷零还在她们家门口处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真纪真姐姐,hir还有托尔姐姐!” 在看到真纪真她们回来后,原本显得有些落寞的小少年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你们回来了!hir的嗓子怎么样了?” 真纪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因为景光之前很久都没有说过话,所以之后还需要重新慢慢练习, 平时多喝点水注意不要说话过度就好。” “zer!”诸伏景光兴奋的和降谷零抱作一团:“我、可以、正、正常说话……了!” 降谷零:“太好了,恭喜你hir!” “降谷你没有回家吗?”托尔望了望远处降谷家的方向, 似乎没有看到灯光亮起。 真纪真一边开门,一边摸了摸降谷零的头:“零君在这里等了很久么?” “我回家了的,但是爸爸不在家里面, 我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他好像又喝醉了。” 降谷零简短说道,神情看不出半点低落, 像是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我猜到你们大概在这个时间快要回来了, 所以才过来的,没有等很久!” 他伸出手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很少”的手势,认真强调:“只等了几分钟, 你们就回来了!” 真纪真却不太相信。 降谷零在她面前总是很喜欢表现出一副什么事都很简单很轻松的样子, 总是带了点小心翼翼的, 大概是和他的家庭有关,因此从来不愿意在她眼前表现出自己麻烦的一面。 他们去医院的时间算不上长, 但中途又碰到了太宰治和高杉达也, 因此又耽误了一段时间, 回来的时候又有点堵车, 加在一起的时间就算不上短了。 不过降谷零这么说, 真纪真也不会开口拆穿他, 因此只是开口道:“下次想要找我或者景光的话, 零君可以给我打一个电话,这样子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降谷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块漂亮的水晶石。 “当然可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真纪真微笑,又陡然想起来,她好像之前的确都没有将自己的电话告诉过降谷零…… 沉默了一下,真纪真只当自己忘记了这件事,若无其事的将电话给了降谷零。 “零君要留下来吃饭么?”她问。 “要的!”被迎面而来的大只哈士奇扑了个满怀的降谷零大声回答。 “那我等下要做西蓝花沙拉和生姜炒肉!”托尔故意同样大声道。 ——西蓝花和生姜,是降谷零最不喜欢的几道菜之一。 果不其然,降谷零瞬间垮下了脸。 “可以换两道菜吗?托尔姐姐——”他拉长了语调同托尔撒娇,试图劝她改变想法。 “我也……不喜欢、西蓝花。”诸伏景光同样跑到厨房,站在托尔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托尔姐姐——” 托尔摇头吐了吐舌头,得意地叉腰笑:“小孩子不可以挑食哦!要保持营养均衡,蔬菜是不可以不吃的!” 虽然她也同样不喜欢吃西蓝花,但是她是龙又不是人类小孩,当然可以自由选择不吃啦!这可是身为大人和龙的“特权”! 然而真纪真也是同样脸色一僵——生姜炒肉这道菜,她也莫名有点抗拒来着…… “今天晚上不如吃寿喜锅怎么样?”她好心地出声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解围,“我记得冰箱里刚好还剩的有许多底料和配菜。” “诶,好的,那今天晚上就做寿喜锅好了!刚好我今天也买了很多肉呢!” 托尔立刻变卦。 “好诶!”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悄悄吐了吐舌头——果然,他们就知道,托尔姐姐从来都只听真纪真姐姐的话。 吃完晚饭,真纪真便看到诸伏景光跳下餐桌,拉着降谷零便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小房间里跑,俨然一幅要分享什么小秘密的模样,看得真纪真又有点好笑,有点欣慰又有点莫名的心酸。 景光和降谷零成了好朋友,还变得越来越活泼开朗是一件好事,但是看到小孩有了自己的、不能和大人分享的小秘密又有点让人挫败了……可能这就是看着孩子成长的烦恼的吧? 将餐桌收拾好,真纪真和托尔说了一声,便拢好衣服又出了门。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身去敲开了隔壁不远处夏油家的门。 敲门声响起没过多久便有人出来开门,来人看到真纪真还愣了一下:“诶,小林小姐……请进,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诶,老师?”房间内的夏油杰听到动静也惊喜地探出头来:“你怎么过来了?” ——自从了解到夏油杰的咒术天赋,又兼在五条家看到了许多咒术界藏书之后,出于兴起,真纪真便开始时不时偶尔教导起夏油杰来。也出于这个原因,真纪真便让夏油杰改口唤作她老师。 而在夏油夫妇面前,夏油杰则并没有将真正的原因全盘托出,而是简单的解释成“因为真纪真一直在教导他学习上的事情”。鉴于虽然对真纪真有所了解,但与真纪真的相处不是很多,又从来未想过夏油杰会在父母面前撒谎,夏油夫妇很轻易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杰君,晚上好。”真纪真挥手冲他笑了笑。 她跟在夏油太太身后换上拖鞋,简单的寒暄过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夏油太太,我是听说了一件事……听说你和夏油先生准备要回九州了是么?” 夏油太太露出了一个略带了些许愁绪的笑容:“是的,没想到小林小姐你也知道了吗?应该是杰那孩子告诉你的吧……因为老家那里出了些许变故,因此我和我先生准备过几天就要返回九州的老家去了。” “老师,茶。” 夏油杰及时将茶水端给真纪真,顺势也留在了她和夏油太太身边。 “谢谢杰君。”真纪真看了一眼夏油杰,默认了他的留下,而后又摆出了一幅认真的表情,看向夏油太太。 “那夏油太太和夏油先生有想过,杰君之后是要一同回到九州,还是留在东京这里吗?” “老师……?”夏油杰猛地转头,看向真纪真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她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吗? 几天前,夏油杰得知了来自父母的通知——九州宫崎县的老家那边出了一些意外,再加上他们在东京这边做生意也总是在失败,因此夏油夫妇决定重新搬家回九州。* 但事情在夏油杰这里产生了分歧——东京是个大城市,但宫崎县只是个偏僻的小城市,不管是从哪方面都没有可比性。不管是基于教育还有见识等其他任何方面的考虑,对夏油杰来说,留在东京都比回到宫崎老家要好得多。 而对夏油杰而言,他也同样不是很想回去。 在他的记忆里,宫崎县实在是太小,太陈旧了,除却咒灵之外,在那座城市里还有许许多多到处流窜的闲言碎语。能看得到咒灵的夏油杰在那里是一个有名的“怪胎”,他能想象得到,一旦他回去了,必然又要面对许多人异样的目光。 而在东京,则完全没有那样的烦恼。 这里知道他看得到咒灵的只有真纪真,就连他的父母都放下心来,以为他早就看不见咒灵了,夏油杰完全没有了那种烦恼。 更别说真纪真还能理解他,还能教导他使用“咒力”,自我控制,将他从被咒灵骚扰的困境中拉了出来。 而要是他回了九州,不仅又要重新面对被众人异样的目光看待的处境,还能否联系上真纪真还是另说。 到目前为止,真纪真在夏油杰的眼中俨然是一个成熟可靠又好心,简直堪比哆啦a梦般无所不能的老师形象。 也因此,在父母提出要一起回宫崎县老家的想法后,夏油杰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反对,第二个念头就是找真纪真求助。 ——父母之所以想要把他一起带回宫崎,无非是担心他一个人留在东京,又没有可靠的相熟之人,担心他的生活和安全问题。但是如果老师愿意帮忙的话,他们应该就不好担心了吧? 然而在两天前,在他去找真纪真说明了这件事之后,真纪真一时也没有给予他什么肯定的回复,夏油杰一时也以为是真纪真委婉的拒绝,没想到今天又在家里看到真纪真的来访。 原本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小小的火苗,夏油杰内心的那个念头又生长了起来:所以老师她这次过来问的意思是什么? 第58章 第五十六只幼崽 “杰?”夏油太太惊讶地看着夏油杰, 似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一幅激动的样子。 “抱歉,妈妈,我有点激动了。” 夏油杰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歉。 “杰的爸爸原本是想, 我们带着杰一起回九州的……”夏油太太说,“但是杰自己不是很愿意,我也觉得把杰留在东京这边的话或许会比在九州好一点。” “但是我们家原本就是才搬到东京这边没几年,在这边也没有什么相熟能信得过的亲戚朋友, 我们也不可能将杰一个人留在这边, 那样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对孩子来说也很不安全。” 夏油太太摇了摇头, 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和愁绪:“……但是说实话,我们现在也没有想到什么平衡的好方法。” 说着说着,她望向真纪真的眼中不自知的露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请求和渴望。 而模样乖巧的小少年不知晓母亲的心事,只以为她依旧还在打算劝说他和父母一起搬回九州,甚至还以为她会让真纪真也来劝他,立刻“唰”的一下抬起头, 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乞求:“妈妈,我想留在这里。” 真纪真放下手中的茶杯,拍了下身侧男孩的肩膀, 从容开口:“夏油太太,我这次过来也是想要和您商议一件事的。虽然有点冒犯,但是, 我想向您提出一个请求……” “欸??” 听完真纪真的“请求”之后, 夏油太太蓦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但好在没立刻把她赶出去或者将之当做一个玩笑, 而更像是没有听清般, 迟疑着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小林小姐你的意思是, 把杰寄养到你那里?你真的没有开玩笑么?” “真的吗老师!?” 相较于夏油太太,夏油杰的吃惊不比她少——他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无非是她能够成功劝说夏油夫妇和他一起留在东京,虽然也有想过让老师收留他的想法,但那种念头只不过在他脑海中逗留了一瞬,便被向来不喜欢依靠他人,更不愿意麻烦、欠下别人的小少年放弃了。 ——老师家中自然也还有着自家亲戚的小孩,能够在平时抽空教导他一些东西就已经很好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再去那么麻烦她呢? 然而当真纪真真的自己主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比起夏油太太心中还留有的一些其他的迟疑和踌躇顾虑,夏油杰的心中却不可遏制的生出了更多的惊喜,一瞬间简直无法掩饰脸上的期待,堪称喜出望外了。 按理来说,一个和他们相处不是特别多、了解不是特别深、更没有半点亲缘关系的邻居突然提出想要暂时“收养”自家孩子的话,但凡是比较爱子的父母,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反对、不信任才是,就连即将被“寄养”的小孩也会觉得不安才对。但夏油母子的反应…… 敏锐的看出了夏油太太心中除了迟疑外却没有多少排斥的意思,以及夏油杰脸上真切的开心,真纪真眨了眨眼睛,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所以杰君的确也有可能是她之前许愿中包含的“家人”之一么? 用那双璀璨明亮、不含一丝杂质的金色眼眸认真地看向夏油太太,真纪真点了点头,又认真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是的,虽然看上去有点突兀和奇怪,但是我希望您考虑一下,将杰君寄养到我家中。我知道您心里大概有些顾虑,但是……” 一个小时后。 “老师,我送您。” 从夏油家出来的时间已经略微有些晚了,今晚夜色不算太好,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只有几疏残星,连路都不太能照得分明。但好在两家就在隔壁,只有一小段路的距离,因此倒也算不上有什么危险。 夏油杰出来送真纪真的时候脸上已经褪去了之前明显外露出的开心,转而恢复了往常一惯的平静,只是眉眼微蹙,眉宇间染上了少许踟蹰。 “老师,你刚刚和我妈妈说的话都是真的么?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而且……我爸爸妈妈,他们真的会同意么?” 万一……他们不同意的话要怎么办? 刚刚妈妈和老师在里面谈话了足足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她们谈话时去了书房,夏油杰并没能听到两个人谈了些什么,而当两个人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又都恢复了平静,他一时也察觉不出来那场对话到底进行得怎么样,妈妈又是否同样了老师的请求。 知道真纪真要离开了,夏油杰才趁机快速对着妈妈说了一句“我去送送老师”转而立刻追了出来。 之前的乍然惊喜褪去后,向来比同龄人聪慧敏锐,又喜欢多思多虑、总为他人考虑的小少年抬起头,眼中的忐忑不安一下子在真纪真眼中暴露了个分明。 “看着我,杰君。”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真纪真拢了拢合身的修长外套,在夏油杰面前站定。 她没有立刻迫不及待地说些什么保证承诺之类的话,而是问他:“刚刚在夏油太太面前说的话有点突兀,我想我忘了问你,抛去其他的外在因素,杰君你愿意之后在东京留在我家中居住么?” 望着她眼中噙着的温和笑意,夏油杰先是怔了怔,接着微微低下头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才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纪真于是也点了点头——她想也是,毕竟这孩子两天前找她求助时,眼中的渴望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不过真纪真一向不喜欢自作主张,“强迫”他人接受意愿,那次夏油杰来找她时也没有主动明说着提出那个想法,所以那天真纪真也就没做什么表示。 不过毕竟夏油杰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动了心思教导的第一个“学生”,虽说她最初教导他时存的念头并不怎么纯粹,但这个“学生”在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一分不同的。 而且今天在见到诸伏景光开口说话、又在医院重新遇到太宰治,并决定收养他之后,真纪真又改了主意——多养一个孩子是养,多养两个也是养。既然多了一个太宰治,那再多一个夏油杰,又或者之后再再多养几个就更无所谓了。 “那么,杰君,不用担心,放心吧,你爸爸妈妈会同意的。” 不同于夏油杰的忐忑和之前夏油太太的迟疑,她的表情平缓,眼神笃定,声音语调是与往常一样的温和淡定,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有多麻烦的事情。我是你的老师不是么?那么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了。你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的。”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么真纪真想,纠结过后,夏油夫妇最终会选择同意的。 真纪真心里有种直觉般的自信——这一切或许真的都和她二十四岁时许的那个愿望有关,又有这某种她不知道的“东西”,在想尽一切在为她达成她的“愿望”。而遇到托尔也好诸伏景光也好太宰治也好,比起意外,她甚至有种说不定是“那个东西”故意安排的想法——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好笑站不住脚,连她本人都只思考过一次便将之抛却在脑后了。 好在不管那个“东西”想法如何,真纪真对于从那天开始到现在遇到的这一切都并不排斥。 而夏油太太默许夏油杰出来送她的这一举动,更是在潜意识里说明了一些事情。 望着真纪真坚定自信的模样,夏油杰不自觉被她的态度感染,怔怔地点了点头,紧绷的心弦放松,心情也变得安定了不少。 老师身上总有一种魅力,待在她的身边,就仿佛任何事情都能被她轻而易举地解决掉,让人再也不会发愁,也格外的让人有安全感, “那么,杰君就先快点回家吧,别让妈妈等太久了。” “嗯,老师再见!”夏油杰放下心中重石,重重点头。 “杰君再见。”真纪真笑眯眯地同他挥了挥手。 *** 也不知道真纪真那天到底与夏油太太交谈了些什么,夏油杰只挠心挠肺地等了两天,便被一脸郑重的父母告知了一件事——他们和隔壁的小林小姐做了一些交易——又或者说是约定——总之怎么说都好,结果就是他们准备一同回去九州宫崎县老家,但将夏油杰单独留在东京寄养在真纪真家里。 夏油夫妇有想过夏油杰说不定可能会很不舍,不是很愿意搬过去,都已经做好了要劝一劝他的准备——毕竟这孩子性子倔强,是他们从小教导大的,自然也了解他越长大越不喜欢做一些麻烦别人的事情,即使是父母也一样。 这原本也是夏油夫妇乐意并想要见到的,但此时却因此有点犹豫,毕竟将孩子寄养到邻居家里实在不能说是没有麻烦到对方,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麻烦了。 但没想到,他们将事情告诉夏油杰后,却发现这孩子虽然不舍得父母离开归不舍,却俨然没什么不情愿,还……一幅很乐意搬过去的样子?? 夏油夫妇搬家之事在此前已经犹豫了数天,自从做下了决定,又发现夏油杰没有抗拒的意思之后,便很快地收拾起了行李,并趁机提前将夏油杰送到小林家里,好让他能够提早尽快适应一二。 而真纪真家中,就如同接受太宰治即将被真纪真收养一样,托尔和诸伏景光也迅速地接受了夏油杰的到来。 一人一龙都是事事以真纪真为先的,她做出的决定他们大多都不会反对。而且相较于太宰治,他们显然对住在隔壁,在之前就经常往来的夏油杰感觉更为熟悉,同样也就少了许多排斥的想法。 只是他们俩似是都有了某种感应,竟然不约而同地分别悄悄找了真纪真询问,除却太宰治和夏油杰之外,她之后还会不会再在家里“收养”新的“家人”。 这个真纪真却是无法做出肯定的回复了——现在的真纪真对于增加新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想法,但她也不确定之后又会不会再遇到其他人,也就更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再“收养”新的“家人”了。 好在真纪真也知道他们想要的其实并不是某些承诺,因此很是认真的保证了即使家中又有了新的“家人”,也不会减少或者忽略对于托尔和小景光的喜爱,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当然在做下保证的时候,真纪真总有一种自己好像是怎么信誓旦旦许下诺言的花心渣男一样的微妙的错觉…… ……额,一定是她的错觉没错的吧? 而就在夏油夫妇将夏油杰送到真纪真家中的第二天,真纪真则同样收拾好了一些东西,准备带着托尔、诸伏景光还有夏油杰一起去医院里接太宰治。 第59章 第五十七只幼崽 “老师, 我们这是要出门去哪里?” 这天正好也是周末,夏油杰刚被父母送过来,就被真纪真唤着正好一同出门。 “诶,我之前忘记和你说过了么?”真纪真惊讶挑眉, 而后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向他解释道:“是这样的, 之前我和景光他们去游乐园的时候, 在路上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 没想到那个孩子落水之后还失去了记忆, 似乎还将我当做了他的妈妈,而警方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的父母和与他有关的消息。” “而前几天周末的时候, 我又恰好再次在医院里遇到了他……或许我和他之间的确有什么缘分也说不定,所以便决定收养他了。收养的手续已经办下来了,我们现在就是要准备去医院接他回家, 也正好让你们也提前见面相处一下。” 反正之后他们两个也都是要一同住进她家里,一起相处的,提前带他们见上一面也省得到时候还有再多做一遍介绍了。 对于像太宰治这样既没满六岁、还找不到亲生父母,简直可以说跟“孤儿”没什么区别的孩子, 家庭法院对于真纪真提出的收养请求还是同意的很快的。再外加上真纪真那对“远在国外”的神秘“父母的帮助下,”没过几天,真纪真就在门口的邮箱里收到了收养太宰治的证明,而在上面太宰治的名字也被自然而然地改成了“小林治”。 真纪真不由默然——第一次遇到太宰治的时候他无意说的那句话到底还是实现了,也实在是很奇妙了。 “真纪真姐姐……”坐在汽车后排的诸伏景光不太安分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忽然开始纠结起了一个问题:“那, 我要怎么、怎么称呼他……?” 真纪真不以为意:“当然是直接叫名字就好……” 她顿了顿,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唔, 景光你是说关系上么?这么算的话, 治君算是你的,外甥?” ——没错,收养太宰治的时候,在亲属关系上,真纪真是作为“养母”这一身份收养他的。 而诸伏景光,在亲缘关系上,他和真纪真还是“姐弟关系”。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仅仅比他大不了三四岁的诸伏景光之间已经可悲的隔了整整一个辈分了。 诸伏景光的眼神立刻闪亮起来,不知不觉间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 这就是说,他也是当……“舅舅”的人了?感觉自己已经变成大人了呢,好诶!他一定会照顾好“外甥”的! 而在医院里的太宰治则是等得望眼欲穿、快要发霉了。 与之前不同,自从真纪真说过要收养他后,待在医院的这几天里偶尔真纪真也会过来过来看他,只是待的时间都不怎么长,而到现在更是两天都没过来了。 时间久了太宰治就开始又无聊到要坐不住了,要不是察觉到真纪真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甚至快要怀疑真纪真是不是缓兵之策,实际上根本没有真的想要收养他了。 因此这次又见到真纪真,他便立刻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下,朝她扑了过去。 “真纪真!”他直接忽略了在场的其他人,一把抱住真纪真的腰,仰起头扑闪着清泉般澄澈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你今天是来接我的么?” “对,治君,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真纪真任由他抱着,纵容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带着些许卷翘的头发:“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么?比如你之前身上的那套衣服之类的?” 太宰治的眸光闪了闪——要是在半个月前,她还没有决定收养他的时候,太宰治要是敢扑过去,真纪真就敢毫不犹豫地推开他,更别说像这样温和地和他说话了……这女人简直把“双标”一词写到脸上了。 嗯,不过看在被区别对待的人是他的份上,不得不说他喜欢。 太宰治立刻道:“没有了,我都早就收拾好了!我在医院里好闷,我们快点走吧!” “不用着急,你先把衣服换上,还有记得下次不要光脚踩在地面人,容易着凉。” 真纪真将他抱回在床上,将带过来的衣服递给他,声音温和笑意盈盈,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亲昵:“衣服都是我过来之前按照你这个年纪大小的孩子买的,应该会毕竟合身,需要我帮你穿么?” 太宰治这下真有些别扭了,声音都带了点结巴:“不,不用了,我自己会穿的!” 这是真的把他当做什么都不会的真正五岁小孩了吗?这前后态度变化也实在是太太大了吧?太宰治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了。 只是他内里到底还是个真正能独立的人,这种事还是他自己来得好。 “好吧,那我们先到外面等你。”真纪真轻笑。 真纪真带的衣服是套小孩子款式的西装,对太宰治的确很合适,等他出来时已经是个可爱又帅气的小男孩了,看得真纪真十分满意——她看得果然没错,这个孩子果然很适合类似西装正装的衣服,就像她之前在河水中第一次遇到他时的那身装扮。 而出来后的太宰治也第一次将目光从真纪真的身上移开,看到了她身边除了诸伏景光和托尔之外的另一个男孩,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真纪真,他是谁呀?” 他歪着头询问。 “治君好,我是夏油杰,是老师的学生,原本是住在老师隔壁的,现在借住在老师家里。” 太宰治的外貌是与内心截然不同的精致可爱,精致到了简直比女孩子还要秀气,让人一见到就能心生好感。至少夏油杰对他的第一感官还不错,因而朝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而心情与他相反的则是太宰治了,听到了他的话,太宰治的眼皮便是狠狠一跳,差点要垮下脸来了——他记得那天在河边见到真纪真的时候她身边就有三个小孩和一个托尔了,怎么就几天而已如今就又多了一个夏油杰出来?? 晴·天·霹·雳。 不会等他住进去以后又发现还有好几个小孩吧?? “你好,我叫治。”太宰治扯了下嘴角,勉强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我是、诸伏景光,治君,可以叫我……舅舅。”诸伏景光一脸期待地看向太宰治。 然而这句话带给太宰治的无异于又一道惊雷。 “舅舅……?”五六岁大小的小孩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他是听错了么? “嗯,收养手续已经通过了,就像治君之前说的话,现在治君的确可以叫我‘妈妈’了。” 真纪真贴心地说:“别看景光看上去只比你大了几岁的样子,但是景光是我舅舅家里的孩子,所以他是我的表弟,所以治君要喊他舅舅哦。” 万万没想到这坑还是之前他自己挖的,太宰治再怎么不情愿,现在也只能含泪笑着跳下去,接受自己突然矮了其他人一辈的事实。 “我是托尔,是小林家的女仆!”托尔仿佛已经忘却了之前对他的排斥,朝他比了一个闪亮的wink:“你可以和杰还有景光一样喊我托尔姐姐哦!” “好的,托尔阿姨!” 太宰治也朝她露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脸上酒窝更显得可爱。 托尔果然如他所愿般额角蹦起一个十字,虚无的背景都黑化了起来:“都说了给我叫姐姐啦!” 年龄不仅是部分人类女性的死穴,沾染上了人类习性的龙也是一样呢。 看到别人不爽,太宰治就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种武力爆炸脑筋一般、但是就是直觉敏锐的不得了、平时更是什么都灿烂的不得了的家伙就是不对付,简直跟刻进了dna里了一样,如今看到托尔生气更是心情瞬间好的出奇。 好在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立刻笑眯眯地道歉:“抱歉抱歉,托尔姐姐,我不小心说快了……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呵呵,当然不会啦!” 托尔干笑着眯起了眼睛:明明他是在道歉来着……但她怎么就还是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不爽呢? “好啦,治君,我们走吧。” 真纪真也不管他们之间的气氛关系如何,反正左右托尔也吃不了什么大亏,现在又都是她的“家人”。而且未来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关系总会慢慢变好的。 她牵起太宰治的手与他十指交叉,带着他向外走去:“东西我已经提前布置了一部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如果不喜欢的时候也可以再换。收养手续已经通过了,因为治君你说之前的名字已经忘记了,所以现在在上面登记的名字已经改成了‘小林治’,当然如果哪天治君你想起来了自己的名字,想要再改回去的话也可以。” “我的话……治君想要叫我真纪真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叫我‘妈妈’也可以。”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与人以这样的姿势握手。 十指相连,是一种无比亲密的姿态,比拥抱来得要更加亲密。太宰治显然对此很不习惯,在被她握住手的一瞬间,仿佛被她的温度烫到了似的条件反射般想要退缩收回手,接着又下意识地忍住了,想要贪恋从她指尖和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最后反复犹豫着,还是反手握了回去。 顺着相连的十指,太宰治第一次完整地感受到真纪真身上的气息和指尖的温度。这种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奇妙,但太宰治的感觉不坏,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挥去了脑海中的种种阴霾不快,无比自然地回她:“好的,妈妈。” 老实说,就这么喊出来也没他想得那么困难……就和“真纪真”一样,就好像他曾经顺畅地喊过了无数遍一样。这个念头再次从太宰治的脑海中乍然浮现了一瞬。 *** 真纪真带着太宰治回来的时间很早,太宰治带回来的东西并不多,算下来也只有寥寥数件衣物,还是他之前落水时裹在身上的那套。 在回去的车上,太宰治和诸伏景光还有夏油杰一起坐在汽车的后排聊天,依靠着自己比同龄人聪明数倍的脑袋瓜,很快就从诸伏景光还有夏油杰口中套到了一些他想要知道的话。 ——比如除了他和夏油杰,还有诸伏景光之外,真纪真家中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小孩子住在里面了——之前他在落水时站在真纪真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五条悟恢复记忆后已经回家了,另一个降谷零则是他们的邻居,也不是住在小林家的。 这让太宰治松了一小口气的同时,又对早已毫无印象的五条悟升起了不满——这家伙居然也拿了一个“失忆”的剧本,这不是和他撞人设了么? 怪不得真纪真当时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肯定是因为五条悟!这个仇他先记下了! 当然,很快他也同样从夏油杰口中得知了另一件令他不太开心的事情——那就是夏油杰搬过来的时间比他也早不了两天,在得知真纪真提出想要收留夏油杰的想法正是在真纪真同意收养他的那天时,太宰治只稍微动了动他聪明的脑袋瓜,就差点把自己气到自闭—— 他一猜就知道,真纪真肯定是因为之前改变了想要收养他的缘故,才改变了收留夏油杰的主意,他这算不算是又用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望着一无所知还在笑眯眯的夏油杰,太宰治简直不能更憋屈了。 “好了,我们到了,下车吧。” 真纪真将车子停下,然后将后排的三个小孩一个个抱了下来,最后牵着太宰治的手,穿过庭院打开了大门,而后自然地对着里面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嗷呜!” “汪汪汪!” 太宰治还在奇怪她的话是对着谁说的,接着下一刻便看到,在真纪真的话音落下后,这栋漂亮的房子立刻极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而后有五只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生物闪电般从房子的各个地方如同闪电般瞬间窜到了真纪真和他的面前。 望着脚边兴奋地围着他和真纪真乱转的五只狗狗,太宰治立刻毫不犹豫地快速从原地跳起窜到了真纪真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 第60章 第五十八只幼崽 除了太宰治外, 其他人对于家中的这几只狗狗都已很熟悉了,在看到它们跑出来后便围着真纪真转悠时自然毫不意外,但太宰治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五只颜色、体格、种类都各不相同的中大型犬热情地围绕在真纪真身边, 最热情的葡萄和柚子甚至还时不时的蠢蠢欲动想到趴到真纪真的身上去。 太宰治在看到五只狗如台风过境般朝着“他”冲过来时瞬间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跳到了真纪真的身上紧紧抱着她不放,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件事:为什么这里会有狗、还有这么多的狗啊!? 今日打击x2。 真纪真和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太宰治的异常, 纷纷向他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你还好吗?” “治君怎么了?” “你是害怕狗吗?” 别的还好,听到最后一句,太宰治几乎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害怕狗?!” 他才不是害怕狗, 只是讨厌而已! “乖狗狗们,先回去。” 真纪真安抚般抱住怀中的太宰治,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脚边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的狗狗们,先是低着头将它们唤走,而后又看了眼太宰治的神情。 还好, 虽然他下意识把她抱得很紧,但神情中却看不出来什么害怕, 而只是排斥, 看上去刚刚的反应更像是一时间来不及反应,不想靠近它们而已,确实不像是惧怕犬类动物的表现。 狗狗们早就习惯了自家的女主人一回家就先伸手安抚它们、和它们玩闹, 头一回乍然被她残忍地要求“离开”还都懵了一瞬,更加不舍地围绕在她身边可怜地“嗷呜”撒娇不想离去。但架不住主人如今“崽迷心窍”,态度坚定,只好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摇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地向过来时的方向离去, 希冀真纪真能回心转意。 “治君不喜欢狗么?” 看着狗狗们离去, 真纪真将怀中的太宰治放下来, 有些为难。 “不喜欢。”太宰治抬头试探性地看向她:“我讨厌狗……可以把它们都送走吗?” 太宰治完全没想到真纪真家中除了小孩子之外还养了那么多的狗,更没想到原来自己还很讨厌狗…… 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和这些狗住在一起更觉得前方的路一片灰暗。 她都答应收养他、还把他带回家里来了,应该是很喜欢他的吧?那应该也能为了他把那些狗都给送走的吧?太宰治决定还是要试着试探一下真纪真的态度的好。她会为了她做到什么程度呢? “不、不要!” 真纪真还没说什么,诸伏景光先一脸紧张地开口了:“不要把、桃子它们……送走,好不好?” 他用目光紧紧盯着真纪真,生怕她会真的因为太宰治的话而说要将狗狗们全都送走。 “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狗啦,但是没必要要把它们送走啦……”托尔挠了挠脸颊小声道。 夏油杰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真纪真,最后还是没说话——总觉得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对的样子。 “治君为什么会讨厌狗呢?”真纪真没有回应太宰治的问题,而是反过来又抛给了他一个新的问题。 太宰治有些沮丧——没有立刻说会把它们送走已经能说明她的态度了,更别说诸伏景光也不愿意的样子。果然她对他的喜欢还比不过那几只狗吗?骗子,说好的喜欢他呢? 太宰治打击x3。 (真纪真:没说过哦) “我忘记了。”太宰治抿唇,漆黑卷翘的长睫垂下,盖住了眼中的黑沉,小声开口:“但是就是很讨厌狗。” 一想到未来还要和它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更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甚至比夏油杰还要大一点。 “难道治君对狗毛或者狗的气味过敏么?” 真纪真说完,太宰治立刻眼睛一亮——好借口! 但下一刻,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真纪真便又摇着头否决了这个猜测:“看样子并不是这样的情况。” 她伸手从太宰治身上揪出两三根白色和棕色的狗毛——应该是之前狗狗们一通围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他身上的。 “那就应该是心理因素了。”真纪真拍板。 “既然不是害怕、也不是过敏因素,而只是讨厌狗的话,我觉得治君可以试着和它们相处试试看。” 真纪真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歉意,但更多的是不会为别人更改决定的坚定:“抱歉,我并没有想到治君会讨厌狗的事情。不过和治君不一样,我很喜欢狗……桃子它们也是我和景光他们的家人,所以并不可以随便丢弃掉。而且既然治君你也已经忘记了讨厌的狗的原因,不如试着多和它们相处试试看呢?桃子它们都是很聪明很可爱,也很乖巧懂事的狗狗,我想,时间久了,治君说不定也会改变想法,喜欢上它们的。” 太宰治的预想成真,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真纪真的声音语调柔和,但态度却很坚定,太宰治一看就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的想法——至少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 心情与他想法的则是诸伏景光,得到了真纪真的保证,小孩立刻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还有了心情反过来安慰新鲜出炉的“便宜大外甥”:“阿治,别怕,桃子它们、很好的……不会、不会伤害人的。” 夏油杰也点了点头,努力为诸伏景光的话增加信服度:“对,治君你别担心,老师家里养的狗狗们都很乖很懂事的,它们和外面的流浪狗不一样,很聪明的,还可以听懂人的话,时间久了你一定也会不讨厌它们的!” “真的不能把它们送走吗?”太宰治的眉眼耷拉下来,但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万一它们欺负我怎么办?真纪真你不怕我欺负它们吗?” “如果治君你真的很讨厌狗的话,我会尽量让柚子和葡萄它们少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真纪真思考片刻,退了一步道:“柚子它们会听我的话不会欺负你的,当然如果它们真的欺负了你的话,我会把它送走的……我只会把听话的狗狗留在家里。” 还没等太宰治眼前一亮,真纪真又温声笑道:“当然我也不会担心治君你会欺负它们……它们和一般的狗狗不一样,真的很聪明的哦?当然如果是治君你想要欺负它们结果被它们反捉弄了的话,我也不会为治君你‘报仇’的哦?”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冲她甜甜一笑:“我知道了啦!” 好的,他一定会趁着真纪真不在好好的“欺负”它们的! 狗狗们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真纪真又带着太宰治走到了一楼的一间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内看上去是已经装修好了的模样,整体是浅灰蓝色的色调。空间很大,就算给两三个大人住都绰绰有余。 里面的各类东西包括书桌洗漱间衣物间无一不全应有尽有,只是放在里面的床看上去赫然是一张给两个人住的上下铺的床,上下铺上还各放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玩偶,打扮得沉稳中又不失有童趣,一看就是给小孩子住的房间。 太宰治心中不好的预感它又又又来了。 而后果不其然地听到了真纪真的声音:“这是我给治君你和杰君准备的房间,治君和杰君有觉得哪里需要改动的么?” 所以意思是他要和夏油杰一起住在这间房间里? 太宰治打击x4。 考虑到太宰治的年龄还是很小,真纪真并没有像诸伏景光那样单独为他准备一间房间。而夏油杰的年龄虽然也不大,但他性格早熟沉稳,把他和太宰治放在一起,真纪真还是能放心的。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油杰又和太宰治一样也是第一次搬进真纪真家中,说不定还会和他有一些共同话题,两个人说不定还能快速熟悉起来。 夏油杰家就在隔壁,来往方便,因此他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地搬到这间房间里来了,于是面对真纪真的询问也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老师已经布置地很好了,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了。” 太宰治眼巴巴地望向真纪真:“那真纪真你和托尔姐姐还有……景光住在哪里?” 原谅他实在对着诸伏景光那张稚嫩单蠢的小脸实在喊不出“舅舅”来。 托尔举手抢答:“我和小林一起住在二楼的房间里啦,景光住在隔壁!” 没错,她和小林可是住在一起放一个房间里的哦? 诸伏景光诚实地点了点头。 可恶,被炫耀到了! 太宰治:“我也想和真纪真住在一起!” “这个嘛……”真纪真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从另一个更现实的角度上拒绝了他:“治君,我的房间在二楼,隔壁就是柚子、葡萄还有桃子它们的房间,它们也很习惯经常待在我的房间里面……” 所以这样你还要搬进去么? 这个问题真纪真没再问出口,但太宰治听出来了,于是飞快地摇了摇头。 太宰治打击xn。 事已至此,太宰治收拾好心情,最后权衡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乖乖和夏油杰一个房间。 没关系,来·日·方·长! 给新来的两个小孩收拾好东西后,真纪真便放任他们几个自己自由玩耍了,只叮嘱了他们一句“不许打架”。 中午做饭前托尔还专门带了夏油杰和太宰治一起,问了问两个小孩有没有什么讨厌和喜欢的菜式。 然而没想到的是夏油杰还好,没有什么特别忌口的事物,只是太宰治的眼睛却像是黏在了蟹肉上一样,对于其他的食物嫌弃这个挑剔那个的,简直可以列出一个菜谱了,气得托尔最好背后冒出层层黑气,用正义的铁拳砸在他的头顶上将他狠狠地制裁了一通。 ——虽然中午最后还是做了一大道螃蟹就是了。 而到了下午,这栋房子里则又多出了另一个所有人都很熟悉的“不速之客”。 “砰砰”的敲门声从庭院外栅栏处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站在真纪真家外,清脆活泼的声音飘进里面,听上去显得有点遥远失真:“hir和真纪真姐姐在家吗?” 站在庭院里的夏油杰最先走了过去,他将栅栏打开,毫不意外地见到了那道身影:“零君,下午好。你是来找景光的么?他还在屋子里。” 降谷零冲他冷淡的点了点头,打量的目光移到了另一侧的太宰治身上。 “你是治君么?你好,我是降谷零,是住在真纪真姐姐隔壁的邻居。我见过你的。”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假笑:“抱歉,我不记得了呢……你好,我是小林治。” ——讨厌的家伙。 只对视了一眼,降谷零和太宰治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了同一个想法。 第61章 第五十九只幼崽 虚假/装乖的家伙。 不同的念头从降谷零和太宰治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来。 与诸伏景光、夏油杰和托尔都不同, 只和降谷零打了一个照面,太宰治就能看得出来,降谷零不太喜欢他。 老实说太宰治的伪装其实很好, 就算失忆了也能轻松地和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 让人对他放下心防无话不说。太宰治想要讨好什么人的时候, 不管是在医院里碰到的医生护士、还有像高杉达也那样的警官都没能看出他潜藏在乖巧微笑底下的冷漠。 高杉达也隐隐察觉到了, 靠的是他和太宰治过长时间的相处与他的直觉——这点太宰治实在没得说,直觉这种bug他的确无可奈何; 真纪真是否也察觉到了,这点太宰治不确定——在他眼中,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大多数都很容易看透,他发现自己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但真纪真却是少有的、他完全看不透的人。 而降谷零又不属于上面的两种。 太宰治隐约觉得, 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金发黑肤的男孩似乎有些看透了他。 既不是因为直觉, 也不是因为他有多深沉像太宰治那样能看透人心,而是因为在某种方面上,两个人像极了同类——都极会伪装的同一类人。 而就像太宰治一样, 降谷零也对他有同样的排斥感。 但除却“同类相斥”的原因之外,还有另一种难言的酸涩的潜在心思——就连陌生人都能这么快的住进真纪真姐姐的家里, 和她的关系变得那么近那么好, 降谷零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对太宰治有着一些浅浅的……嫉妒。 “小林治”这个名字一看就和真纪真姐姐是一家人……如果可以, 他更希望自己和真纪真姐姐也是家人。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这种情绪实在显得他像个坏孩子,因此降谷零很快就移开了在太宰治身上的目光。 “暑假的时候,我在真纪真姐姐身边见过你。”降谷零简单道, 脸上的笑容和太宰治是如出一辙的假:“没关系, 可能治君你那个时候太难受了, 而且小孩子的记忆力不好, 记不清人也很正常的。你现在认识我也是一样的。” 第一次被人嘲讽了,还被一个小孩子认为是小孩子。太宰治磨牙,虽然不记得自己原本是个成年人,但也本能地讨厌被当做不懂事的小孩,看他更加不爽: “既然是邻居,那降谷哥哥你来我家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他着重地在“邻居”和“我家”上加重了读音。 “我是来找hir的,夏油你有看到hir么?” 出于不明的心情,降谷零没理会太宰治,转头问夏油杰。 逐渐在这两个人面前沦为背景板的夏油杰:原来你们两个眼睛里面还有我的存在吗? “舅舅和妈妈在里面看电视,我记得夏油君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事要做的吧?我带他过去好了。” 太宰治甜甜插话道。 “……也好。”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迟疑着同意了。 他当然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但降谷零和他的关系现在也只能说一般,太宰治也是老师的养子,他又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也对他不是特别的了解,因此还是愉快地决定就当什么都没发现了。 不出太宰治所料,降谷零的脸色果然被他话里潜藏的意思气得变黑了许多。 太宰治的心情奇异地变好了一点。 嗯,果然他以前应该就也是一个很糟糕的、和其他人都格格不入的坏孩子吧? 不过在将降谷零带过去的路上,太宰治也没再多做些什么小动作,两个小孩就这么气氛僵直一路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真纪真和诸伏景光的面前。 太宰治刚刚说的果然没错,真纪真和诸伏景光还有托尔正在一楼的客厅中央看电视,身边还围绕着五只狗狗。 在看到降谷零和太宰治一起过来的时候,诸伏景光立刻扭头朝他们挥了挥手:“zer!阿治!要、一起来、看电视么?” 令降谷零疑惑的是,往常看到他,葡萄和哈密瓜——真纪真姐姐家中养的那两只活泼的哈士奇和帅气高大的黑背都会矜持地跑到他身边,然而这次真纪真却轻轻地唤了一声它们的名字,将他们“赶”回了二楼。 “真纪真姐姐,葡萄它们怎么了么?” 回答他的是他身侧的太宰治。 仗着自己的年龄是最小的那个,小孩毫不客气地直接窝到了真纪真的身边,朝他露出了一个在降谷零眼中过于炫耀的笑:“因为我讨厌狗,所以妈妈就让它们都去二楼啦。” “……这样啊。”降谷零扯了扯嘴角,看着身边完全信任、没有看出半点不对的好友,感觉自己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站起身拉起好友就直接往二楼上跑,一边跑还不忘了和真纪真打招呼:“真纪真姐姐,托尔姐姐,我和hir先到楼上玩啦!”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关系一向极好,真纪真和托尔早就习惯了他们俩的形影不离,因此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跑慢点不要摔倒啦!”便又继续看电视了。 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真纪真望向托尔:“托尔可以帮我带桃子它们去放个风么?忽然想起来它们这周好像还没怎么出去玩过呢。” 自从家中有了托尔,很多时候家里的狗狗们放风就多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托尔可以带着它们直接飞到另一个宽阔无人的草原肆意飞奔一整天。 “我差点忘记了!”托尔比了一个wink:“我知道了,就让我带它们去放风好了,保证让它们回来的时候一点都闹不起来!” 这下一楼里就只剩下太宰治和真纪真了。 太宰治本能地在脸上浮现出一个乖巧无辜的笑:“怎么了么,妈妈?” 这个笑容看着有点眼熟……真纪真想了想,觉得和降谷零在她面前的时候经常露出的笑很像,但又有一点不一样。 真纪真捏了捏他的脸蛋,柔软中带着小孩子特有的q弹,手感极好。 她的声音温和包容:“不太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的,治君。” 太宰治眨了下眼睛,但还是下意识地在她作乱的手底下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没变:“我没有不想笑。” 只是因为腮帮子被真纪真捏住,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的。 她看出来了么?看出了他的虚假的伪装。会生气么?太宰治的心情有点紧张,又有点奇异的兴奋。 “那好吧。”真纪真挑眉,轻巧地略过这个问题,又说:“不开心的时候,治君也可以生气皱眉,都可以的。” 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呢?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太宰治乖乖地“哦”了一声。 “治君不喜欢零君么?”真纪真又问,“不要欺负他们哦,零君是个好孩子。” 之前太宰治的动作和话语真纪真通通看在了眼里,小心思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了——无非是在故意地在降谷零面前宣示主权。 很幼稚,但是也很有效的小把戏,起码对降谷零很有用。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睫,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想要作妖的心:“但是真纪真明明不就是我的妈妈么?我不是好孩子么?” 声音低落,十分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治君也是好孩子。”真纪真轻声道,金色的眼眸澄澈明亮,仿佛能包容一切,太宰治第一次在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又重复了一遍:“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好孩子。” 太宰治抿了抿唇没说话,躁动的心却忽然平静了许多。 第62章 第六十只幼崽 “好孩子”。 这句话明明是太宰治先说的, 然而当真纪真真的说他也是个“好孩子”的时候,他却不说话了。 扪心自问,尽管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但要让太宰治自己来说的话,谁都可能是个好孩子, 但唯独他不可能。这个形容放在他身上更像是什么笑话。 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虚假的他活泼可爱, 机智乖巧,但真正的他身上糟糕的、让人难以忍受缺点多得让人数都数不过来—— 小孩子很聪明不是什么坏事, 但他心思深沉到了让人无法把他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的地步。他能轻易看穿大人们潜藏在心底的情绪和思想, 能够利用最简单的言语和行为引导大人们无知无觉地做出许多他想要他们做出的事情, 就像现在都说不定没发现自己被他诱导跟在他身边、又被他利用寻找真纪真的高杉达也。就像高杉达也所想的那样,也许把他称呼为“怪物”可能更为贴切。 他又很会伪装, 无论心里有多冷漠或是讨厌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地在脸上伪装出一幅乖巧听话又懂事的天真孩子模样,只要他想就能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对劲,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又实在性格恶劣至极, 他现在还说不上来到底是喜欢真纪真还是只是想要理清她利用她,但他已经开始了下意识地用伪装出来的笑脸靠近她,又忍不住地在其他人——比如降谷零的面前宣示主权, 就像一只受到偏爱的、骄纵又恶劣的猫一样大声告诉他:现在和她关系更亲密、她更喜欢的人是我, 比你还要更喜欢,她甚至还能为我做出更多的让步,比如让原本很喜欢的几只狗都远离我的身边。 甚至很多疑且不安——即使真纪真现在对他的态度很好, 但他也还是会理智地怀疑她之所以收养他, 是不是也是因为他身上也有她想要的, 或者她其实在之前就认识他, 只是伪装得过好,直到现在还没暴露;又或者她的态度都只是漂浮在空中的虚假的,不然好和坏怎么会都变得那么快呢? 最后还很胆小——无论心里有再多的猜测再多的想法,却也绝对不肯向前迈出一步,直接发出什么疑问,生怕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宁愿做薛定谔的猫。 这些缺点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完全无法让人昧着良心说他是一个好孩子,甚至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坏孩子了,又或者说,是一个与全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异类、怪物。 而这么认真地说他也是个好孩子的真纪真,到底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蠢人呢。还是看到他之后依旧这么真心实意地认为呢? “如果我不是个好孩子呢?”太宰治轻声说。 他掀起眼睫,深水般黑沉的眼睛凝视着真纪真,而后又微笑着说:“可能我是什么坏孩子也说不定哦?” 眼中的情绪如同蒙上了一层迷雾般让人看不清晰。 他又在伪装、又在试探了。 真纪真清晰地看出了这一点。 太宰治实在是个很喜欢笑的孩子,诚然真纪真身边见过的几个孩子都很喜欢笑,但他们的笑和太宰治都不太相同。 诸伏景光的笑是温暖的发自内心的,降谷零的笑是灿烂的小心翼翼讨人怜爱的,夏油杰的笑虽然曾经获得过降谷零“虚假”的评价,但仍是真实的,出于友好和礼貌的。 太宰治的笑却不是,他的笑面比起夏油杰更像是一张面具或是一面盾牌,这幅伪装太好用了,以至于他现在已经更习惯于一直用笑面对其他人,而将真实的自己悄悄地躲藏在盾牌之后。 伪装和试探都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潜藏在它们背后更深层的是胆怯不安以及自厌,敏锐地察觉这点,真纪真又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厌烦的情绪了,而且毕竟也是她同意了收养的小孩。 从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时候真纪真就看出来,这是个非常聪明又敏锐的孩子了,不止敏感而且麻烦,他身上的麻烦程度一定比家里的几只狗狗们喜欢玩的那几只乱糟糟的、早就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还要难解开。 但既然决定好了要收养他,真纪真就做好了接手这个麻烦的准备。 可能太宰治自己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但或许是他的年龄还太年幼,在真纪真眼里,他的演技有时候实在有些笨拙。就比如现在,虽然在笑着,但真纪真却觉得他就好像一只困在迷雾里寻不到路的小鹿,眼中的迷茫和渴求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治君觉得,什么样的孩子是坏孩子呢?” 真纪真故作不解地皱起眉头,向他抛出一个个问题:“治君有故意给其他人增添过什么麻烦么?有故意伤害过其他人么?有对人恶作剧、欺骗辱骂其他人导致过不好的结果过么?” 太宰治似是没想到她的回答会是这个,脑袋一时间还有点没转过来,有些愣愣的摇了摇头。这些他的确没做过……虽然有过欺骗或者引导过其他人,但他也没做些什么坏事,更提不上导致什么不好的结果。 这个时候,只知道摇头的太宰治看上去又有点傻乎乎的可爱了…… 真纪真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而后又慢条斯理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既然这样,治君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呢?” “不安、怀疑、猜忌、隐瞒、生气、害怕、喜欢、厌恶……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情绪,这些都是人类会正常产生的情绪,这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人羞愧厌弃的。”真纪真继续说。 她低头注视着小孩犹带着几分茫然无措的鸢色眼眸,声音温和轻柔:“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未知的野兽,等待着时机想要从心里逃出来撕碎一切。但是只要乖乖将它拴好,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治君在我心里的确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治君,我也希望治君也可以试着更喜欢自己一点,以及再信任我一点。” ——被发现了。 这是太宰治的第一个念头,她果然、的确能看穿他的伪装,或许已经看到了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心里出乎意料的镇定,又有点莫名的熟悉感;有点想要立刻逃跑、反驳她,又有种石头终于落地了的轻松。 很奇怪的感受……就像是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穿过一样。 真纪真将太宰治半环抱在怀中,和他贴的很近,左手不知何时悄悄拉过他的右手和他再次十指交叉着握在一起,口中一张一合带来的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扫过他的头顶。 这份距离对于太宰治来说有些过于近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对于其他人的安全距离,再加上她刚说出口的话,他下意识地感到厌恶不安——又或者说害怕,想要赶快远离她;但从她的怀抱、还有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过于温暖,如同春日阳光下最温柔的水波,让他矛盾地想要靠近她、再靠近她一点。 他抬起头,又一回与她对视。那双金色的、里面层层镶嵌着神秘黑色圆圈的眼睛坦然凝视着他,里面的色彩深沉又神秘又易懂。 太宰治破天荒地又一次问她:“但是如果我真的是个坏孩子呢?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当然。”真纪真说,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在说什么人人皆知的公理:“治君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家人不是么?这一点治君在之前已经答应了,除非治君自己反悔,不然我都会一直喜欢治君的。” 说着,她又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和他说悄悄话分享小秘密一样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哦?所以就算治君真的很坏很坏,对我来说也没关系、无所谓啦。” 太宰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似乎有点难将她和什么“坏人”并列放在一起。 就算他之前在心里恶意说她说不定“心机深沉、难以理解、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但太宰治自己也知道,在潜意识里,他一直都认为她是“安全”的,不然他也不可能会一直固执地想要找到她靠近她。 毕竟太宰治在“危险”这方面的嗅觉比任何人都要灵敏。 “当然是真的。”真纪真莞尔一笑:“我不是说了么?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有一头野兽,我的心里当然也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家人还要重要的了。” “所以说,治君要记得和其他家人要好好相处哦。” 她轻巧地弹了一下太宰治的额头。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是不需要过多赘述的,太宰治很自然地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眨了眨眼睛,摸着额头孩子气地鼓了股脸颊:“我知道啦,我肯定会的,因为我是乖孩子嘛!万一把我弹笨了怎么办!” 语气理直气壮极了。 “抱歉抱歉,因为治君实在太可爱了。”真纪真笑得毫无诚意。 第63章 第六十一只幼崽 真纪真和太宰治在楼下对话的时候,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同一时刻在二楼也在聊天。 降谷零会在今天过来找诸伏景光自然不是个巧合,两个小孩的关系极好,降谷零又经常过来玩, 自然也知道了夏油杰和太宰治也要搬到真纪真家里的事情。 降谷零的心情甚至还因此有些低落——明明甚至是他最先和真纪真姐姐认识的,结果住在隔壁的夏油也借住到了真纪真姐姐家里,那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治”也住进来了, 结果好像只有他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办法再近一点和真纪真姐姐在一起。 如果他也可以和真纪真成为家人就好了。 将脑海中低落的思绪短暂抛去,降谷零望着诸伏景光,准备好措辞问他:“hir, 你觉得那个‘治’是个什么样的人?”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还以为他还在对太宰治和狗的事情心有芥蒂, 努力试着给太宰治说好话:“虽然、阿治害怕狗,但是姐姐不会……不会赶它们走的。姐姐和我、说过了。” “阿治很聪明,但是不是、坏孩子,他很喜欢真纪真姐姐。” 诸伏景光说。 太宰治对真纪真的态度很明显,诸伏景光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就和他刚见到真纪真姐姐的时候差不多嘛,很喜欢真纪真姐姐,但是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有点害怕,所以才会故意闹脾气。 降谷零则有点忧心忡忡。 “……我不是很喜欢他……” 他含糊着开口, 声音吞吞吐吐的, 一边说小心地觑着诸伏景光, 生怕他误会他是出于恶意嫉妒之类的糟糕思想, 在看到他脸上只有疑惑而没有什么排斥厌恶的想法后才又慢慢继续道:“不是因为他被真纪真姐姐收养了, 但是我感觉他和夏油有点像……不, 他比夏油还不行……我感觉他笑得好虚假, 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有一肚子坏水的人。” “而且他也不喜欢我。”降谷零孩子气地皱了皱眉, 继续道:“我感觉到了,总之我和他就像之前我和夏油那样,两看相厌。” 诸伏景光露出了忧心的表情。 “夏油哥哥、和你、现在已经和好了吧?”他问。 降谷零表情带了点别扭和不自然:“算、算是和好了吧?总之我发现他好像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也不是不能和他说话。” 其实说起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改变还得多亏了五条悟——要不是五条悟平时太会捣乱太能气人,在某些时候导致夏油杰和降谷零不得不一起出主意联手制住他,他们也不会在渐渐的相处中慢慢了解,开始缓和关系。虽然算不上什么关系很好的好朋友,但也不至于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彼此谁也不搭理谁了。 当然这一点无论是降谷零还是夏油杰都不会感谢五条悟的,绝对不会。 诸伏景光的脸上露出了笑,“那,zer你和夏油哥哥、可以和好,说不定、以后、和阿治……也可以!” 降谷零:“也不一定啦,万一他和夏油不一样也说不定。” 诸伏景光一脸信赖:“我相信zer,zer人很好、又很厉害,肯定可以、以后和阿治也做朋友的!” ……其实他也没多好,有多厉害啦。 降谷零被诸伏景光直白肯定的夸赞夸得有点脸红又有点压力,连忙换了个话题:“哪有,hir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想了想,他又道:“那个阿治看上去很聪明的,hir你会不会被他欺负啊?” 降谷零天马行空地想着,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忧愁地看向好友,信誓旦旦道:“hir你不要和他走太近哦?他看上去很会骗人的样子!也、也不能因为他是被真纪真姐姐收养的孩子就一直和他玩……,不管怎么样,我们才会是关系最好的好朋友对吧?”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依旧是一脸纯白的笑容:“嗯,我和zer以后也一直都会是、最好、最好的朋友的!不过阿治不会欺负我……,他,很瘦弱,打不过我的……还有真纪真姐姐和桃子它们在,就像五条……别担心!” 降谷零眼睛眨了眨,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虽然五条悟之前住在真纪真家里的时候经常会无意或故意捣乱捉弄人,但算起来吃亏最少的其实不是降谷零或者夏油杰,而是诸伏景光来着。 原因无他,五条悟每次又做了什么的时候,诸伏景光都会一脸真诚地询问他的意思,有时候搞不懂的话就直接去找真纪真或者托尔,大部分时间不仅不会吃亏,偶尔还能反过来将五条悟给坑到坑里去,但他本人却浑然未觉…… 降谷零想,这大概就是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吧?他家好友看上去有点白切黑啊。 于是又一下子放心了。 两个小孩一起在楼上又玩了一会,才重新欢快地下了楼。 楼下只剩下了太宰治,据说是因为到了真纪真教导夏油杰“学习”的时间了,太宰治不乐意学习“枯燥无趣的小学知识”,于是一个人去了新的属于他和夏油杰一起的卧室,而真纪真和夏油杰则待在了书房。 下午的时间里太宰治一直透着点怏怏不乐,双目无神、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的样子,却也一直没再作妖些什么小动作,就连晚饭吃饭也没像中午那样挑食了。倒是让降谷零有点惊讶和不太好意思——这样子就好像真的是他想太多、误会了人一样。 然而吃完饭之后,太宰治安安静静不作妖的原因就找到了。 晚饭之后一般是真纪真和狗狗玩耍的时间,由于今天让托尔带着它们出门兜风了好久,还多增添了一个给狗狗们洗澡的事件。 看着真纪真准备离去的身影,身形纤细瘦弱的男孩吃完饭赶忙从餐桌上跳下来,眼巴巴地绕在真纪真的身边:“你准要要去哪里?我真的不可以不去么?但是我真的不想去嘛!我不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么?” 仰头摇手撒娇卖乖样样俱来,动作熟练极了,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可爱极了,简直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可惜遇到了“不是人”的真纪真,她只是微笑着拒绝:“但是我平常也是要上班的呀,难道治君你要一个人待在家里么?但是我不在家的时候,葡萄它们也会在家里到处走动的哦……唔,对了,葡萄它们就是那几只乖狗狗们。我现在要准备去喂它们吃饭,顺便给它们洗个澡了。” 夏油杰贴心地说:“治君不是讨厌狗么,要不然先去下面等一会怎么样?” “这个嘛……”太宰治犹豫了下,又觉得忍一忍也不是不行:“不了,我也要一起上去。只要它们不扑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转而又一脸希冀地看向真纪真:“不待在家里的话那可以带我一起上班么?” “不行啊。”真纪真说着,再度残忍拒绝太宰治:“上班这个嘛……我的工作有要求,不可以带孩子一起啊,所以治君还是要去上学。”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幼稚园的内容对治君来说应该不难的,为什么要拒绝呢?” 太宰治的眉眼耷拉下来,一脸怨念地望着她。 他本来以为今天遭受到的重创已经够多了,结果没想到还能够更多——下午她带着夏油杰去书房的时候因为他稍微玩闹了一下,真纪真居然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治君的年龄好像也是应该在幼稚园上学的年龄”,看上去还很认真的样子,把他一下子吓得够呛。 太宰治已经开始后悔了——提到幼稚园他只能想到许多大大小小无比吵闹幼稚还爱哭的萝卜头,把他自己和幼稚园联系到一起只觉得更别扭了,简直像是身上有一百只蛞蝓在爬一样别扭。 太宰治闭上眼,躺倒在沙发上开始乱滚:“总之我不想去,才不要去幼稚园——去幼稚园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都是要去幼稚园的吧?” 谜底揭穿,托尔恍然大悟,双手托腮陷入幻想,嗓音充满了憧憬:“我记得附近的幼稚园的小孩子都会戴上小黄帽一起牵手上下学,看上去好可爱哦!” 啊,还要戴听上去就很愚蠢的小黄帽!太宰治更不想去了。 “阿治是、怕生吗?” 诸伏景光贴心地询问,“别怕,大家人都很好的!” 太宰治停下了滚动——主要是真纪真一直都没有制止他,他滚来滚去这么久已经开始头晕了,转而看向真纪真,可怜巴巴地说:“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好可怕哦,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会被校园暴力的吧?我只想和妈妈待在一起嘛!” “真的不会是治君欺负其他人么?”真纪真轻笑,把他从沙发上端正身体,将他变得杂乱的头发缕顺,“治君可以试着接触一些其他同龄的孩子试试看呢,一个人的话会很寂寞的。如果到时候真的不适应的话,再退学好了。” 她的语气颇为轻描淡写,就像退学也只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话说到这份上了,太宰治也看出来她的意愿是不会再改变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发誓——等入学以后一定要争取当天入学当天退学,幼稚园那个地方他是一天都不会多呆的! 第64章 第六十二只幼崽 即使太宰治的心里再不情不愿, 但他要去上幼稚园这件事还是被真纪真一锤定音定下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含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想不开和真纪真说也想待在书房里和夏油杰一起“学习”。 如果有时光机,他一定会回到过去捂住当时一无所知的自己的嘴巴,一言不发, 保管让真纪真完全忘记他还需要上学这件事。 当天晚上, 太宰治原以为他第一次住进真纪真家, 又和完全不熟的夏油杰住在上下铺会失眠睡不着, 但或许是这天经历的事情太多, 他只在床上默默神经紧绷了不到一个小时, 便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的意识,结结实实地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难得还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他都还有些茫然, 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住了。 太宰治醒来时,夏油杰也已经醒了, 还很贴心地顺便帮他拉开了窗帘,清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暖洋洋的, 顺便把他也给彻底吵醒了。 刚醒来的太宰治看上去头发有点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浅灰蓝色的卡通睡衣,眼神迷茫中还带着一丝水汽——阳光刺眼,刺得他眼睛一时都要睁不开了。 他这幅模样倒是比昨天看上去更像个小孩子、更可爱了。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 在心底评价。 不过他的睡眠也太浅了些……夏油杰自认下床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但是没想到还能吵到他。 他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五六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有点记不太清了,但是应该反正是没有像太宰治这么敏锐聪明的。 不过再聪明也不过是个现在已经失忆了的小孩子, 夏油杰也拿不准他的生活常识还记得多少, 于是直接开口问道: “抱歉……不小心把你吵醒了, 要起床么?先刷牙顺便洗把脸吧,需要帮忙么?” “啊……不用了。” 刚醒过来的太宰治反应都比平时要慢了半拍,脑袋空白了一瞬才回想起来说话的是他目前的“室友”,声音也变得懒洋洋慢吞吞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目光顺便撇过桌前的闹钟,已经六点半了,比他平时的生物钟晚了半个小时。 真是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和完全不熟悉的人同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但是他今天早上不仅生物钟都乱了,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醒的,直到窗帘拉开才彻底醒来。 他的警惕心什么时候下降到这种程度了?太宰治有点纳闷。明明之前住在医院里的时候,就连有医生护士从病房外经过都能将他惊醒的。 夏油杰不放心地又问了他一句:“治君你还记得怎么使用牙刷牙膏么?” 太宰治拉长了语调:“夏油君,我只是失忆了,但是不代表常识也完全都忘光了……” 而且他失忆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现在连刷牙这种常识都记不住啊? “啊……抱歉,是我想当然了。”夏油杰歉然一笑。 他立马补救:“额,这个时间其实还早,治君你还要再睡一会么?” “不用了,我习惯早起。”太宰治垂着眼睫一脸丧气地回答。 明明是被他吵醒的,却说是自己习惯早起……果然是个很会为人着想的人。难道是经常睡得很少么,怪不得看上去那么消瘦,看来他以后起床时动作还是再轻一点的好。 夏油杰眨了下眼睛,没说话了,只默默观察着太宰治。 对暑假时没和真纪真他们一起去过游乐园的夏油杰来说,昨天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宰治。 在没有主观意识的影响下,夏油杰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很好——毕竟他生了一幅好皮囊,长相精致,模样乖巧,而且身体看上去似乎还不是很好的样子,脸上虽然还留有一点婴儿肥,但身材相比同龄人来说的确瘦弱了许多,而且脸色苍白眼下还带了点黑眼圈,就显得稍微有点病恹恹的,一看就是很需要人照顾的类型。 身为独生子女的夏油杰一下子就忍不住把自己带入到了“兄长”的角色当中。 也因此在真纪真把他安排到和太宰治住在一起时,夏油杰也没怎么反对。老师的意思无非也是想要他稍微照顾一点太宰治,夏油杰也正有此意。 今天是日曜日,同样不需要上班上学。 家中人口一下子从四个人变成六个,家中氛围一下子便变得热闹了不少。 早饭做得很是简单,吐司面包、煎蛋还有一杯牛奶。 真纪真家里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气氛很是随意。真纪真目光在夏油杰和太宰治的身上一扫而过,轻声询问他们:“杰君和治君昨晚住得还习惯么?” 太宰治立刻张口大声抱怨:“一点也不好,一个人睡真的好可怕哦,昨天晚上我做了好多噩梦,一直都没有睡好。真纪真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夏油杰眼神凝固了——他昨天晚上睡得好像比他要晚一点,明明他睡得不是挺香的么,他怎么没听到他做噩梦的动静?而且他不是和他一起睡的么,虽然是上下铺,怎么就变成他一个人睡了? 好在真纪真一眼便看穿了这小混蛋又在撒谎,毫不心软地开口:“没关系的,多适应适应就好了,而且杰君不是也在么,你不会一个人的。” 明明房子里早就被托尔加上了能够帮助睡眠的魔法阵,这小混蛋怎么可能一直做噩梦。 坐的位置靠近太宰治身边的夏油杰确信他听到了太宰治说了声“切”。 “杰君睡得怎么样?”真纪真又问。 夏油杰的脸上下意识地扬起一个温和明亮的微笑:“虽然一开始有一点认床,但是昨天我睡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最近和真纪真待得比较多的缘故,他嘴角笑容的弧度看上去和真纪真越来越有些相似了。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一声很小声的“啧”的声音。 夏油杰疑惑地转了下头,没找到那个声音是谁的,却发现了另一件事。 主要指的是太宰治的面前——餐桌上所有人都在好好的认真吃饭,但唯独太宰治,摆在他前面的面包吃了一大半,唯独留下了一大圈的圈边;煎蛋只吃了蛋黄,蛋白一点没碰;牛奶更是一口没碰。 真纪真还没发现,夏油杰先是眉毛一跳,擦了擦嘴角的牛奶渍,不赞同的目光立刻投了过去,小声道:“治君不喜欢吃鸡蛋和牛奶么?挑食的话会营养摄入不均的。” 太宰治一脸无辜:“但是它们一看就不好吃。” 他是什么挑食的小孩子么……不对,他还真是小孩子。夏油杰一噎。 听力敏锐切对“挑食”这件事格外敏锐的托尔笑得一脸和善:“不可以浪费食物哦。” 太宰治立马表演了一个变脸:“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吃饱了。” “肯定是因为你以前一直都吃得太少,所以胃口才会变得越来越小的。”夏油杰一锤定音,肯定地说:“所以现在才更要多吃一点,慢慢地胃口就会变大了,治君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瘦弱了。”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一样。夏油杰想,更坚定了让他多吃点的想法。 托尔:“杰你好聪明,原来是这样,那我下次做饭给他多做一点!” 另一边的诸伏景光也凑了过来,悄悄话一般小声说:“真纪真姐姐说过,一直挑食不吃饭的话,会长不高的……” 他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了太宰治一眼,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一眼同情道:“会长不到,一米六……” 太宰治的嘴角一僵,虽然很自信他长大以后身高肯定能超过一米六,但是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身高低于一米六什么的他才不想要,那样的话他一定会被什么人狠狠嘲笑的吧?简直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寒。 夏油杰满意地看到太宰治皱着眉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其实就算这个原因也无法打动太宰治的话他还有其他几个pnbcde,总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多吃一点。 说起来那些方法还是他从老师那里学的,之前五条悟还住在老师家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留下蹭饭,也听老师还有托尔姐姐她们提起过五条悟在吃食方面同样很挑剔,但老师却也总有法子能让他在最后乖乖吃饭。 ……不,他怎么能拿治君和悟君相比呢?明明治君比悟君无论是性格还是哪一方面都要好多了,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夏油杰在心里默默谴责了一下自己。 他摸了下太宰治的头,被他下意识地躲了下也不在意,伸出手向他递过去,小声道:“不喜欢牛奶的味道话可以吃颗糖。” 掌心摊开,赫然是两颗小小的金平糖。 ……应该是没有毒的吧? 浓郁的奶味泛滥在口中,太宰治皱着眉没说话,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将糖含在了嘴巴里,让金平糖的甜味慢慢覆盖过牛奶的味道。 “等下要和我一起去跑步锻炼么?” 夏油杰又问,漂亮的紫色凤眼中满是真诚的关心:“要多锻炼锻炼身体,这样的话才能变得更健康强壮一点,治君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太瘦弱了,很容易生病的。”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跟着点头:“太弱了,会被,欺负的。打架会挨打。” 锻炼身体……太宰治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一僵。他讨厌任何会让肌肉酸痛劳累流汗的运动。锻炼身体是不可能锻炼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不了,我身体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啦,只是看上去瘦了一点而已,其实很健康的!”他干巴巴地拒绝。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他的细胳膊细腿,觉得他这话委实没什么说服力。 真纪真适时说话了:“我也觉得治君你的确需要锻炼了……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有看过你的病历和体检单,你的身体现在的确算不上很健康,完全是亚健康、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会生病的状态……就像杰君说的那样,适时的锻炼的确有助于健康体魄。”说着还悠悠地叹了口气。 太宰治下意识觉得心虚,而后又觉得不对——他有什么好心虚的?身体差又不是他的错,明明要怪只能怪失忆以前的那个他不注意嘛! “这样吧,正好葡萄它们每天也需要锻炼,今天不然一起好了!”真纪真拍了下手,笑意盈盈地和太宰治展示围绕在她身边的五只狗狗们——与昨天不同,经过了昨晚太宰治看着真纪真给狗狗洗澡之后,今天真纪真试着将狗狗们都带了下来,只要不围绕在太宰治身边距离或者他过近,真纪真在的时候,太宰治基本上和它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也不会刻意做什么。 “葡萄和柚子还有哈密瓜的体型太大了,跑得也太快,而且昨天还玩了很久,今天就先不出门了;桃子和芒果都更乖一点,等下麻烦杰君和治君锻炼的时候带着桃子还有芒果一起,可以么?” 太宰治长长地“诶”了一声,脸上满是不情愿:“不仅要锻炼,还有跟它们一起?今天真的不是世界末日么?还是愚人节?一定是的吧?” “要帮我好好监督治君不要偷懒。”真纪真揉了揉乖巧端坐在她面前,笑得像天使一样治愈的萨摩耶和边牧,而后抬起头笑得一脸天然:“治君加油哦,偷懒的话是会被桃子和芒果追上的哦!治君也不想输给狗吧?” 第65章 第六十三只幼崽 日曜日 晴 上午八点钟。 虽然太宰治很想说“只要他不跑步就不会输给狗”, 但事情的结果显而易见的还是他被真纪真一力镇压了。 不管太宰在心里有多少不甘愿想要立刻跑路, 反正最后他还是被夏油杰拖着走了——他生无可恋地和夏油杰在前面跑,桃子和芒果在后面慢悠悠地追。 当然,还要再重申一次——晨跑完全不是出自他本意,他更没有想要和狗比赛的意思, 实属被迫。这个比赛的结果无论是输了还是赢了都让人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但事情的发展总也不会让他开心, 只能说未来类似的锻炼必然不会减少——还是因为太宰治的身体健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小小的身体却有那么多的亏空, 真纪真只能猜测他过去说不定是遭受了什么虐待,现在只好借着晨跑之类的活动让他多锻炼身体, 更想好了如果不是太宰治自己提起, 永远不过问他以前的记忆, 反正她也不是很在意。 毕竟就算有再大的脑洞, 也有谁能猜到太宰治看似五六岁的身体居然会是由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意外变小的,而他身体的亏空也是由于没失忆前的他自己作死不规律饮食作息作的呢?就连真纪真也猜不到。 “治君,真的有这么累么?” 夏油杰好笑的看着躺在沙发上表现得“快要死掉了”模样的太宰治,伸手把他半拉起来, 又顺便递了杯温水, 笑意温和:“跑步以后不要直接躺下, 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吧。” 太宰治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某种很有既视感, 看久了居然都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有人示好, 他也懒得拒绝——他和夏油杰无恩无怨无缘无故的,这水里应该是没毒的……吧? 夏油杰就没想那么多了。就像真纪真和他说有空闲时带着太宰治一起锻炼,他也是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一样,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做而已。 上午九点钟。 夏油杰和真纪真两个人去了一家距离稍远的、废弃的医院。 在她的影响下, 夏油杰已经从想要“逃离咒灵”的想法逐渐转变到了想要“利用、控制、毁灭咒灵”上, 真纪真对此没说同意或是反对,只是偶尔兴致起来时会给他讲一讲咒术界的一些“常识”,偶尔再带着他去寻找咒灵练一练手,就像今天。 家里附近的地区有托尔和真纪真在,已经没有多少咒灵了,真纪真想要带着夏油杰“实践实习”,就只好带着他到稍远些的地区去。好在现在季节还在夏季的尾巴,东京又是一座繁华且极容易让人有压力的大都市,咒灵这种东西并不难找。 医院、学校、墓地、监狱……像这些人群聚集、且容易产生负面情绪摩擦的地方相对来说都比较容易产生咒灵,这些还是真纪真在五条家的藏书中得到的知识。* 虽然她没有咒力,但这也不影响她能教导夏油杰——反正他身边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拥有咒力,而且也没有人规定要当老师必须也拥有咒力——毕竟没有灵能力的灵幻新都能当影山的老师,她为什么不能呢?*虽然这个老师她当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相当不称职,但真纪真依旧当得理直气壮。 好在夏油杰也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又或者说他压根没发现——在他眼里的真纪真就像百科全书一样无所不能,稚嫩的小少年只理所当然的觉得,老师知道的那么多、又能看见咒灵、控制它们,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呢? 真纪真向来是“实践是最好的老师”这一教条的信奉者,书面上的知识知道的再多,也比不过实践来得让人印象深刻。像这样带着夏油杰外出寻找、祓除咒灵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行动起来更是熟门熟路——由夏油杰出手引开咒灵、与咒灵搏斗,再由夏油杰动手将它变成咒灵球,然后夏油杰动手扫除咒灵造成的痕迹,最后两个人离开回家。 真纪真将之美其名曰锻炼孩子的动手能力。 毕竟夏油杰的咒术古怪——或许是小朋友心里还潜藏在着一颗中二的心,他的咒术名为“咒灵操术”;这一咒术能够将被他制服的咒灵变成他的驱使物,完全被他所控制。其表现与被真纪真支配的咒灵很有些相似,也难怪当时真纪真支配咒灵时夏油杰会一幅激动得难以自抑的模样。 只是想要施展这个术式,还必须要夏油杰自己动手补到最后一刀,不然咒灵只会自我消散。 好在夏油杰也不是一般的小孩子,面对的也只是三级四级的咒灵,还有真纪真作为最后的看护,因此倒也算不上辛苦。 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空荡破败的房间内,黑发妹妹头的小男孩站在坍塌的病床前,发丝紊乱,一身黑衣上上下下沾上了无数灰尘,手腕处更是有数处淤青。 他没怎么注意自己的状况,而是皱着眉低头看着手中黑漆漆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圆球,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闭着眼睛咬着牙,仰头一口将那颗圆球直接吞了下去。 真纪真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臂支撑着他不摔倒在地,看着他弯下腰一幅难受到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任何东西的难受模样,没说话,只安静地握住他的手臂。 好一会,等到他终于缓了过来,真纪真才轻声问他:“杰君还好么?这次的味道怎么样呢。” 夏油杰脸上还沾着灰尘,眼圈红红,眉眼疲惫,属实说不上好,却仍努力笑着说:“老师,我还好,虽然还是很糟糕,但是我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 或许是因为咒灵球是咒灵变成的,它的味道尤其糟糕——“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无论尝过多少遍都让夏油杰无法适应。* 但是老师已经为他想过许多办法了,他不想再让她担心。 看来这次还是和以前一样,失败了。 真纪真将他乱了的发丝放下,擦去他脸上的灰尘,望着眼前的小少年坚定明亮的眼睛,心情有些奇妙。 夏油杰是她心血来潮收的第一个学生,和诸伏景光、托尔对她来说又不太一样。她在他身上引导了一些东西,然后安静地看着他自我选择了一条有些奇怪的道路,并且还想要继续走下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剥开外层包裹的糖衣递到他嘴边:“那试试这个呢?是橘子味的。” 吞咽下咒灵球后的数个钟头他都是尝不出任何味道的,这点夏油杰没有告诉过真纪真。但棒棒糖出现在嘴边的时候,夏油杰还是下意识地咬住了它。 甜蜜的柑橘味道从口中迅速泛滥,一下子盖过了原本顽强地残留在口腔里属于咒灵球的那股难言的味道。 “!”小少年没有说话,但他惊讶睁大的眼睛已经将他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说了个分明。那双紫色的眼睛亮得像是最璀璨的紫水晶,里面满是惊喜。 真纪真弯了弯眼睛,只是说:“那看来这次还是有一点用的。杰君要记得哦,这次的味道是橘子味的。那么总有一次也可以让咒灵球的味道变成可乐味的。” 她摸了摸他的头,又一次对他温声道:“我说过的,无论杰君的选择是什么、想要做什么都可以,随时想要停止、后悔也可以,只要你做的事情是你真正想做的就好,我会看着杰君的。” 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呢?真纪真罕见的有些好奇。 夏油杰立刻也笑弯了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重重点了点头,声音坚定:“我不会让老师的期待白费的!” 下午两点四十分。 夏油夫妇的搬家工作还在进行当中,为了帮父母减轻些负担,夏油杰空闲时候也会去帮着一起收拾。这个时候,他身上已经看不出来半点上午狼狈的模样了。 昨天是夏油杰第一次离开家没有和父母居住在一起,夏油夫妇难免有些忧心他会有什么不习惯的,在收拾房屋又拉着他聊了许久。 夏油杰一边微笑着听着父母的唠叨,一边放空自己的思绪飘远。 父母的话无非是希望他在东京好好生活学习,照顾好自己借住在老师家里的时候不要给老师增添麻烦,有事情尽量自己解决或许告诉父母,也不要去麻烦老师,当然最好的话还是能和他们一起搬回到九州宫崎县的老家去…… 这些话他早已听过了许多遍,父母说个开头他便能在心里把下一句顺畅地接下去。倒也不觉得有多厌烦,只是听得多了,稍微有一点点……仅仅只有一点点的,有些无趣。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毫无疑问是老师还有街坊邻居眼中的学习优异性格好的乖孩子。因为他性格早熟,又自幼拥有咒力能看见咒灵,因此心疼父母,向来很听父母的话。 不给父母添麻烦,也不给老师和其他人添麻烦;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弱小的人。排在前面的是其他人,最后的才是自己。 过去的几年里,他的父母都是这么做的,于是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自从遇到老师以后……他的生活好像又发生了一些偏移。 性格开朗粗线条,但是非常厉害能干的托尔姐姐。 和他一样能看见咒灵的,超级厉害的老师。 莫名有敌意,却告诉他说“不需要他的同情和帮助”的降谷零。 看上去是弱者,却同样不需要帮忙也生活得很好的诸伏景光。 失去了记忆,性格糟糕却力量强大,做任何事都我行我素的五条悟。 同样失忆,来历不明,没有任何亲人的太宰治。 他在老师的身边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过去普普通通、平凡中带着晦涩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充满了五颜六色,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但是他却又好像遇到了许多的人,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不是所有看上去比他弱小的人都是弱者,也不是所有“弱者”都需要他的帮助;他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但他也可以更随心所欲一点。 他开始后知后觉地,在他们的身上感到了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羡慕。 和真纪真的接触越多,渐渐的,夏油杰开始不再事事以父母的话为准则要求自己,而是慢慢变成了老师。 在以前,除却看不见咒灵之外,在夏油杰心里父母一直都是最高大也最正确的人,但遇到真纪真之后,那个“正确”的人的方向微妙的拐了个弯——他开始发现,老师比父母要懂得更多,知识更加渊博,力量更加强大,因此也自然而然的,更加的“正确”。 那么,在父母的“要求”与老师的不同或者相反的时候……抛却一些原有的规则,转而选择一些其他的,“正确”的方向,也是没问题的吧? 看似认真倾听、实则神游天外的小少年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 有时候,他也想不那么的懂事,不再把其他人放在第一位,想要像五条悟那样、像老师说的一样,更“任性”一点点试试。他想要变成和老师一样厉害的人。 夏油夫妇习惯了孩子的乖巧听话,完全没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小差。 他们还在继续说话:“……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话,我们也不想要麻烦小林小姐……说到底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老家就好了,还是你这孩子太任性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们也不会这么为难。……算了,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要记得一定要听小林小姐的话,不要——” 下一句一定是“不要给小林小姐添麻烦”。夏油杰知道,但他现在想要稍微任性一点,不是很想听到这句话。 “爸爸妈妈。”他抬起头,第一次打断了父母的话:“我才不会给老师添麻烦的。我已经长大了。” 在父母讶异的眼神下,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坚定地望着眼前的父母,声音平静:“老师说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老师。我会听老师的话的,但是老师说,我不是麻烦,不管做什么也不会给她增添为难。你们放心好了,老师会照顾好我的。” 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像极了真纪真。 夏油夫妇惊讶中又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好像真的已经长大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第66章 第六十四只幼崽 夏油杰从家里离开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 真纪真正在和诸伏景光一起喂狗, 目光在他身上轻盈地转了一圈:“杰君今天的心情很好啊。家中的事情都忙完了么?” 看来上午的那根棒棒糖的确很甜?果然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这句话没说错。要不下次多给他准备几根好了。 “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还要多谢老师。”小少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浑身散发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家里那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爸爸妈妈他们明天就要回九州了。”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不用担心,如果杰君你想念父母的话, 随时都可以和他们通话。还好你回去的时候伤口都处理好了, 不然我都要担心被夏油太太他们发现, 他们还以为我会虐待体罚小孩子。当然如果杰君你自己感到后悔了的话,现在想要改变主意也还来得及。” 夏油杰脸上的笑意立刻变得有些羞窘无奈:“老师,明明就不会……你怎么也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我才不会改变主意呢。” 声音轻却很是坚定。 “嗷呜!” “汪!” 真纪真笑了笑,想说些什么, 结果他们聊得太久冷落了围在身边的狗狗们,不满真纪真的注意力被转移, 有狗子开始直接嚣张地跳到了夏油杰的身上冲她撒娇。 脚边突然多了一只体型不小的哈士奇,小少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老、老师!” 接收到他求助的目光, 真纪真哑然失笑地摸了把狗头:“葡萄, 乖一点,下来。” “要一起来喂他们么,杰君?”她问。 她和诸伏景光的行为读作喂狗写作吸狗, 不过是一边喂狗一边和狗狗们玩闹, 一会摸摸狗头一会捏捏爪子再一会梳梳毛,看着别提有多悠闲了。 夏油杰还在犹豫, 诸伏景光已经冲他笑着将手里的狗粮递了一半过去给他, 夏油杰只好接过, 目光蠢蠢欲动:“那, 我试试?” 虽然他之前也经常来老师家,但这么近距离的和狗狗接触玩耍还是头一次呢。 没过多久,真纪真就满意地又收获了一只沉迷吸狗无法自拔的幼崽。 她就说,没有人会不喜欢狗的——太宰治例外。 *** 夏油杰念的学校名叫帝丹小学,距离附近不算远也不算近,和诸伏景光还有降谷零现在就读的青春学园小学部也不算近也不算远;真纪真想了想,索性就将太宰治也丢去了帝丹小学——旁边的米花幼稚园。 嗯,放学后还能和夏油杰一起,完美。 ——然而虽然真纪真想的挺好,让她没想到的是,仅仅将太宰治送到米花幼稚园还不到三天,她就收到了来自老师的四通电话,以及经历了两次被叫家长。 木曜日,天气晴朗,下午四点钟。 国会会馆八层,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本部,一个靠近窗户的普普通通的办公桌前,一个身穿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纤细身影正在认真地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她的头发颜色是比较少见的橘粉色,编成一股麻花辫垂在身后,耳前两缕半长不短的发丝垂在肩头,侧脸看上去既温柔又严肃——这两个看似矛盾的词语放在她的身上只让人恰当极了,平时看上去温和的人在办公时认真的样子显得格外严肃又可靠,也格外的有魅力。 在工作疲惫的时候偶尔抬头看到这样的身影,简直能让人一下子消除整个身心的疲惫,连工作效率都不知不觉加快了呢,难怪小林小姐会被大家在私下里称为特搜部的“部门之花”——不少人在心里发出感慨。 然而这几天,感觉小林小姐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没解决的难题一样…… 有人隐约看出了这点,而办公桌就在真纪真旁边、平时也对她多有关注的风间鹤也更是看得分明。 放置在一边的手机微微震动,风间鹤也只看到小林小姐顺手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小林小姐立刻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和对面交谈了几句话,眉头越来越紧,表情也越来越无奈,电话挂断后刚是长叹了一口气。 距离稍远,他只模糊听到了几句“哭了……”“孤立……”“……受伤”之类的话。 “小林小姐。”风间鹤也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了出来:“你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问题了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么?” 真纪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似乎看出了他的某些心思,她收起了忧愁无奈的表情,笑容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从容:“是我家里养的孩子,最近在幼稚园里出了点事情,所以老师刚刚打来了电话。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风间君不用担心。” 风间鹤也在她的目光下先是脸一红,而后脸上的笑容又立刻僵住,仿佛化作了一座石像——对、对了,他想起来了,小林小姐之前曾经说过,她家里收养了一个孩子来着,他怎么还差点忘了这件事呢,哈哈…… 欸,好像有一点不对:“……欸,但是小林小姐你之前不是说那个孩子已经在上小学了么?” 他记得小林小姐还和同事们聊过附近的小学都有哪些来着,他当时也在场来着。 真纪真点了点头,笑容自然:“啊,不是景光,是我最近收养的另一个孩子,治君现在只有五岁,所以目前还在上幼稚园。” 又、又收养了一个孩子?风间鹤也再度石化了。 真纪真没在管自己旁边这位看上去有些奇奇怪怪的同事,将手上的工作快速处理完,待到下班时间一到迅速离开了座位,不出意外地还顺带收获了不少同事羡慕的目光——能顺利下班是每个打工人的梦想,但可惜的是特搜部的工作很多时候并不算很清闲,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大多数时间都能够做到准点上下班的也就真纪真了。 离开了办公室,真纪真立刻开车赶往了米花幼稚园。 或许是经历的次数多了,这一次她的心情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两次那么担忧不解,路上已经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头疼。 等到她在幼稚园里接到太宰治的时候,真纪真就看到一个小小的、穿着校服的身影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衣着整洁坐姿端正,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一看就是在走神;站在他面前双手抱胸一脸愁容,正在不断说着些什么的则是苹果班的老师,津久野美奈。 还好,起码这次没有其他被惹哭的小孩站在他身边;看上去也没有受伤。真纪真稍微松了口气。 “小林女士!”看到真纪真出现后,津久野美奈立刻就像看到了救星般激动地朝她挥了挥手:“你终于来了!” 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真纪真!”太宰治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她笑得无辜极了。 回想前几次见到这位老师的场景,真纪真脸上维持着温和中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津久野老师,请问治君这次又做了什么了?” 津久野美奈露出了牙疼的表情:“额,其实这次也不完全算是小林君的错……但是他还是把高堂君、前田君他们给气哭了……而且……” “小林君!”低头看到正在打哈欠的太宰治,津久野美奈更无奈了:“请你端正一下态度,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真的不可以再这个样子了……” 太宰治完全没有其他小孩被老师批评就感到害怕畏惧的模样,只眨了眨眼睛,说:“我听到了,但是津久野老师也不要总是生气哦,不然容易加速衰老,会长很多的皱纹的。” 她会生气到底是因为谁啊?!津久野美奈一点也不觉得贴心,反而感觉自己更生气了。 *** 太宰治坐在副驾驶座上,扭过头无辜地看着真纪真:“你生气了么?” 真纪真正在回想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送太宰治上学的第一天,他总共惹哭了三个小孩子,还引发了一场斗殴,他自己一个人半点事也没有,其他人哭着要回家;第二天,他还不小心被人推搡摔倒受了伤,当然其他小孩也没多好,两个小孩子被他惹哭到一路哭着狂奔回家;今天又被其他几个小孩子集体孤立了,结果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最后那几个小孩子又反过来被孤立了,最后又哭着回家了。 还有老师和她说的“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的时候都什么都不做除却发呆就是在睡觉,也不喜欢搭理老师和其他孩子,建议去医院检查一下智力方面……” ——虽然老师们的原话肯定不是这么直接,但大概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真纪真才发现她实在是对太宰治放心得太早了。他根本没有一点乖巧,不如说是“小魔星”更加合适,简直比五条悟还要让人头疼。 她按了按眉心,一边开着一边分神回答他:“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明明治君你可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为什么最后要选择这么做呢?我知道治君其实很聪明。” 太宰治一脸苦大仇深的牙疼表情:“明明是他们实在是太幼稚、太吵了,还非要黏着我……” 他讨厌小孩子!尤其是那些完全看不懂人眼色,只知道哭和吵闹的小孩子,在幼稚园的这几天对他来说简直比坐牢还痛苦。 还有各种课程在他眼里简直和弱智没什么区别,无论是认真听讲还是回答问题接受老师发自内心的表扬都让他有种智商被拉低到了和三岁小孩一样的感觉,完全让人开心不起来。 “治君在幼稚园的这几天就没有一点觉得开心、有趣的时候吗?”真纪真又问。 太宰治肯定地摇头:“一点也没有。” “好吧,我知道了……看来治君你或许的确不适合幼稚园。” 真纪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没等太宰治松了口气,便又听到真纪真说:“这样的话,直接试试小学怎么样呢?治君你更喜欢青春学园还是帝丹小学?” 太宰治唇边还来得及扬起的笑容当即一僵:“……如果我说两个我都不太喜欢呢?” “这样啊……” 真纪真眨了眨眼,于是又相当宽容地给出了第三个选项:“那或许治君可以尝试一下家庭教师?” ……所以他不管怎么选,都还是逃不过要上学的命运是吧?这个腐朽的世界他真的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第67章 第六十五只幼崽 真纪真先是将太宰治送到了帝丹小学读了两天。 不过让真纪真没想到的是, 虽然只在米花幼稚园就读了三天的时间,但得知太宰治要离开幼稚园的时候,苹果班的小孩子们居然还哭了好几个…… 真纪真惊讶地多看了一眼, 结果很快就破案了——哭了的两个男孩子完全可以说是喜极而泣;剩下一个哭了的女孩子也很好理解……她是看着太宰治的脸哭的, 可以说是颜控的真实悲伤了。 而就在送太宰治入学帝丹小学的第一天,真纪真毫不惊讶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接到了来自老师的电话。 只不过这次还不仅是老师, 还多了一通来自警察的电话——因为太宰治在放学的时候发现了一名诱拐犯、并且成功地将对方送入了警察署里。 于是下班后,真纪真是在帝丹小学附近的警察署里见到太宰治的。 有着一头黑色微卷发、相貌精致可爱的小男孩一脸郁闷地坐在小小的椅子上, 脸颊都鼓成了包子脸。他坐着的椅子大小都能看出来比其他人的要小上一号,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不小心跌下去摔倒;手上还拿着一杯温水和一块小蛋糕, 一看就是被好心人投喂的, 看上去别提有多可爱了。 “治君,没有受伤吧?” 真纪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确认了他毫发无伤且也没看出来有受到惊吓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向周围询问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收到了来自多位在场警官们的赞赏——据说“小林治同学”“机智敏锐聪慧还会动脑筋, 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不仅糊弄住了诱拐犯, 还机灵地发现了路边路过的便衣警察,当即便在诱拐犯的眼皮底下镇定地和那位警官秘密交流上了, 在诱拐犯什么都没能察觉到的情况下就联合警官直接将人送到了警察署里, 全程临危不惧色不变没有半点害怕,实在让人敬佩”。 对着太宰治夸了又夸, 简直要将他夸成一个绝世神童天生的警察预备人员一样。 老师也是态度十八度大转变:“是我错怪小林同学了……小林同学实在是个聪明又好心的好孩子!小林女士你放心, 我一定会好好用心教导这孩子的!” 当然与警察其他人脸上洋溢着的赞赏不同,太宰治的表情不仅看不出来有什么高兴,反而像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懊恼和郁闷。 真纪真当即挑了挑眉, 提出了想要稍稍见一面那位诱拐犯的想法。 对方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性, 长相敦厚老实, 在见到真纪真后当即一幅恨不得立刻冲过来的模样,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表情狰狞:“你就是那个小兔崽子的父母是吧?你给我等着,敢坑我,等老子出去以后一定要他好看,我他妈明明什么都还没干!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在他被警察再次制住,真纪真离开时只是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放心吧,凭你的智商,等你出来以后也还是只有被人坑的份……啊,你能不能出来说不定呢。” 成功地将对方气得更激动了。 在警察署里真纪真还是一副温和淡定的模样,等到带着太宰治从警察署离开,这才忍不住笑意,笑着问他:“没想到我们治君还是个这么热心肠,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好孩子,看来一直是我对治君的了解不够多了。治君,被警察叔叔阿姨们表扬的感觉怎么样?星野警官还说要给你发放感谢状作为鼓励呢。” 太宰治:“……” 要说他现在的心情,简直和身上有十万只蛞蝓在爬一样难受。 他明明只是放学时无聊提前逃学了一个小时,路上遇到了一个笨蛋诱拐犯想要逗他玩玩找找乐子,没想到不小心玩得太开心差点翻车;拉住那个便衣警察也只是想要随手祸水东引而已,谁让他看上去就锻练得很好的样子……没发现他原来是个警察这点是他大意了! 明明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想要做好事,被人这么误解简直比他被人当成是坏蛋还要难受别扭。 太宰治转入帝丹小学的第二天,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午间,真纪真再次收到了来自老师和警察署的电话——小林治同学再创佳绩,成功地将一个臆想严重的跟踪狂送入到了警察署。 真纪真有一次地在警察署里接到了再次满脸都写着郁闷的太宰治。 过了没两天,警察署又将感谢状送了过来;事情还很快就传到了帝丹小学里,太宰治于是又收获了无数老师赞赏的目光和许多小学生惊讶崇拜的眼神。 太宰治……只觉得更想退学了。 不明觉厉的托尔/景光/夏油杰/降谷零:这不是挺好的么? 托尔相当郑重地想要将感谢状裱到客厅墙壁中央,以表示对它的重视,可惜被太宰治惊慌失措地阻拦出了,最后被阻止的托尔仍是一脸可惜。 太宰治本人:笑不出来.jpg 真纪真数了数,在转入帝丹小学的四天里,除却依旧气哭了三个小学生之外,太宰治一共向警察署输送了五位危险犯罪人才,包括小偷抢劫犯诈骗犯……连警察署里的许多警官都对他眼熟了起来。 真纪真不得不思考,难道太宰治真的天生是个适合做警察的好苗子……? 转入帝丹小学的一周后,太宰治终于扛不住了,主动找真纪真提出了再次退学的想法——由于他向警察署里输送的“人才”太多,目前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以及学生家长对他的印象简直好得出奇,无论他再怎么故意捣乱摆烂都能给他加上一百倍的滤镜,自发找出各种理由自我催眠。 照这样下去,想要在学校里听到他的不好的话估计这辈子是不太可能了。 考虑到太宰治的人生安全问题,思考过后真纪真还是同意了。 虽然说到目前来说太宰治遇到的都是些战斗力一般的普通人,但是再这么下去遇到拿着危险武器的犯人导致受伤完全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一次太宰治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校上学了。于是最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家中学习。 而在太宰治从帝丹小学退学、转变为在家里自幼学习之间的日子里,还发生了一间小小的插曲——诸伏景光的生日到了。 原本之前真纪真是打算在家里和景光一起度过的,但不久前诸伏景光的失语症好转,再加上家里又多了两个新的“家人”,真纪真索性就带着家里所有人再加一个降谷零一起在那天在外面玩耍度过了。 其实真纪真原本还想过联系诸伏高明,两个孩子毕竟是同父同母、从小长大关系极好的兄弟,但可惜的是那个孩子似乎并没有想要联系她和诸伏景光的想法;好在在景光的生日前一天,真纪真还是在屋子前的邮箱内收到了来自诸伏高明对景光的生日祝福和礼物,也算是半个圆满了。 生日当天,一群小孩子还是选择了之前在暑假时去过一次的多罗碧加游乐园。 上一次他们去的时间是暑假,到处都是人挤人,有一些项目根本就没怎么玩过瘾;于是这一次还是选择了它——毕竟多罗碧加乐园也是东京最大最出名的游乐园之一,而太宰治和夏油杰也正好还没来过。 这一次和之前相比明显情况好了许多,起码天气没有上次那么炎热,排队的人数也没有那么多。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牵在一起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太宰治看上去似乎不是特别喜欢游乐园,蔫嗒嗒地跟在真纪真的身边一步也不肯分开;夏油杰在托尔的“带领”下跟着她四处新奇地看来看去。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真纪真姐姐!我们一起去鬼屋玩吧!” 降谷零一手举着地图一手拉着诸伏景光,一路“哒哒哒”的小跑到真纪真的面前站定,眼睛亮闪闪的,两个人一起向她投来了希冀的目光:“我们上一次就没有去过鬼屋!听说里面好像很吓人很好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吧!” 小孩子天性活泼喜欢冒险,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好奇心,这点真纪真并不意外。不过…… “你们觉得呢?会害怕鬼屋么?” 真纪真低头询问身边的其他几人,“如果不喜欢鬼屋的话不可以勉强自己,这里也还有很多其他的项目。” 她用鼓励的目光看向其他人,希望能有一个聪明机智的小孩快速站出来勇敢地和她说“我不喜欢玩鬼屋”,这样她就能顺势提出“这样的话,那么我和xx就一起呆在外面先转一转其他的项目好了,你们和托尔一起进去鬼屋里面玩就好。” ——没错,虽然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真纪真的确不太喜欢鬼屋。 未穿越前的她就一直对鬼屋有着天然的紧张和惧意,穿越后她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游乐园,这个暑假间的那次不算;潜藏在脑海深处在两个思想可以说一个堪比现充一个更是宅女,她一个人压根没有想要进入游乐园的想法,也就更别说进过鬼屋了。 真纪真自己现在也实在拿不准自己待会如果真的进入了鬼屋会是什么样的……但是万一她真的在几个小孩面前表现得不好那不是也太丢人了吗? 可惜的是也许是她之前在他们眼中树立起的形象太好,几个小孩压根没往她会害怕鬼屋这方面想,一个个胆子大到不行,就连看上去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太宰治也投出了同意票。 “鬼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太宰治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神秘微笑:“其实这个世界上鬼并不可怕,比真正的鬼更可怕的是人心,更不要说是人假扮的鬼了。嘛,不过这个鬼屋进去看看也不是不行,不知道由人假扮的鬼会是什么样的呢?” 真纪真忍不住嘴角一抽,忽然有点想笑。 这句话倘若由成年之后的太宰治说出口的话还能有几分帅气和逼格,但看着眼前五短身材、浑身只显得可可爱爱的小孩来说,就只剩下了几分小孩子装作大人的故作深沉的可爱了。 “人类可真是有想象力,是为了训练胆子或者是为理解鬼神么?” 托尔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托着手肘,表情认真故作严肃地分析,而后严肃不过三秒立刻破功,举起手好奇地看向真纪真:“小林小林,我们一起进去吧!” 真纪真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急,在线等,她现在还能有什么借口可以打消他们进鬼屋的想法吗? 第68章 第六十六只幼崽 “一定要去鬼屋里玩么?里面的鬼都是假的, 由工作人员假扮的啦,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不然还是换一个项目吧?” 她慢吞吞地说, 脸上的笑容和往常相比略有些不自然。 太宰治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变化,好奇地胡乱猜测:“欸, 难道真纪真你是害怕鬼屋么?” 夏油杰看着她, 善解人意地开口:“老师你不喜欢的话其他的项目我也可以的。” 托尔眼前一亮, 从原本只是一般感兴趣立刻变成了迫不及待想要立刻拉着真纪真一起进去:“如果小林你害怕的话可以在里面和我一起牵着手走哦!如果有鬼出现的话, 还可以直接躲到我身边抱着我, 我会保护好小林的!” 她声音雀跃脸上带着莫名的红晕,其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真纪真:“托尔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啊……放弃吧它是不可能成真的。” 太宰治的话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着好玩,谁承想这次居然误打误撞直接猜中了事实。旁边还有着夏油杰和托尔在一边添油加醋, 以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另一边殷殷切切地看着她。 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真纪真立马假装若无其事地反驳:“哈哈,我怎么可能会害怕鬼屋呢?既然你们都这么想进去玩的话那就一起进去好了。” 这个鬼屋并没有年龄限制,除了婴儿和孕妇之外都能进入。 真纪真觉得……那它里面应该不会有多特别恐怖吧? 抱着这样的美好希望,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真纪真拉着托尔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这座鬼屋内部仿的是吸血鬼古堡, 里面的灯光打光都是猩红昏暗的, 连脚下的路都不能完全照清。 而为了迎合环境, 鬼屋里四处还都有从各个方向吹拂的冷风, 时不时还会响起细小的小动物走过窸窸窣窣的声音、蝙蝠扇动翅膀的声音、水滴一滴滴“滴答”落到地面的声音……可以说气氛是烘托得很是到位了。 鬼屋里的建筑类型采取的也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窗户都呈拱形结构,彩色的玻璃花窗被灰尘污垢覆盖得黯淡至极, 一根根断柱矗立在里面, 显得格外逼真。 布满蛛网的椭圆墙角和屋顶, 沾染了血迹的棺材和地板,偶尔从角落里路过的黑影,古旧破败的墙壁和家具,以及从拐角和各个被人忽视的地点里突然冒出的、伪装成吸血鬼和医生、木乃伊、病人的工作人员…… 额,虽然似乎乱入了些什么,但不重要,恐怖氛围感还是拉满了的。 重要的是,真纪真惊奇地发现,她心里对这些东西全然没有一丝波动,连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穿越还能壮胆…… 嗯,感谢穿越,她的形象保住了。 牵着她的手的托尔紧紧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气馁极了:“说好的小林你害怕鬼屋呢?” 真纪真笑得低调含蓄:“我可没说我害怕鬼屋呢。好啦,我都说了,这些都是假的,没什么好可怕的。” 而和她相反的就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了。 这两个孩子进来前一个比一个更好奇更兴奋,结果进来以后就吓得仅仅手牵手抱作了一团,每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简直就是又菜又爱玩的真实写照。 比他们俩要好许多的是夏油杰。 毕竟是经历过了长相各种扭曲非人的咒灵的小孩,除却这座鬼屋营造出的氛围的确很容易引人沉浸在其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之外,由工作人员所扮演的鬼怪根本不能真正吓倒他。 而且性格严谨多思的小少年似乎还将这座鬼屋当做了一个解谜游戏在玩,经常一脸严肃地站在各种角落里盯着什么…… “老师……” 夏油杰从光线幽暗的房间拐角处骤然出现,拉了拉真纪真的衣角,面色凝重地将声线压低,小声说: “我感觉到了,这里有存在诅咒留下的痕迹。所以老师你之前不太同意我们进来这间鬼屋里,就是因为发现了这只咒灵么?” 黑发紫眼的小少年眼神清透明亮,里面盛满了恍然大悟的敬佩。真纪真先是一怔,而后又想了起来:像鬼屋这种人来人往人流量极大(每天都会迎接许多游客)、还充满了人类身上的负面情绪(紧张刺激恐惧害怕等等)的空间,的确很容易滋生诅咒。 虽然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方面——平时戴上眼镜时,她很少会关注与非日常有关的事物;不过夏油杰既然提到了诅咒,那应该就是确定发现了什么了。 真纪真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向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找到它了么?” “我刚刚找到了……但是不小心被它溜掉了。” 夏油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等下一定还会再找到它的!看上去只是个四级咒灵,应该不难解决。” “四级咒灵造成不了多大的危害,杰君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今天我们是出来玩的,杰君你也只用好好享受游玩鬼屋的乐趣就好了,不用那么着急。” 真纪真也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夏油杰迟疑着点头。 “你们在干嘛?这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么?” 太宰治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狐疑地在真纪真和夏油杰周围打量了一圈,眼神犀利:“你们不会在背着我偷偷想要提前溜走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当然不会。我和杰君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而已。”真纪真笑容镇定中带着无奈,“走吧,前面不是还有很多地方都还没看过么?” 太宰治颇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进来前对鬼屋也算得上感兴趣,结果进来到处转了一圈就变得兴致缺缺,看什么都觉得无趣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吓到分毫。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好玩,这些也太假了。” 说话间太宰治又从另一个角落里探出了头,索然无味地抱怨:“不管是道具还是场景布置、还有声音气味的各种细节、还有那些工作人员……根本就一点都不像,一眼都能看穿,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和其他正常逛鬼屋的游客相比,太宰治看上去更像是专门来捣乱的——不仅不会被吓到,他还要喋喋不休地将鬼屋里穿帮和故弄玄虚的地方用嫌弃的口吻一一讲出来,还能翻过来在各种出其不意的反过来将鬼屋的工作人员和诸伏景光他们给吓一跳。 “这个番茄酱味道的血浆,闻得我都要饿了。”黑色微卷发的小少年掀起房间棺材里被子的一角叹着气说道。 “小林小林,原来你在这里!”托尔拉住真纪真的手,大松了一口气:“你们也走得太慢了啦,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走错了呢,还好我找到你了。” 说话间,她顺便若无其事地踢掉了路过的一名从角落里突然爬出来的血衣工作人员的头,又若无其事地顺带将那颗滚落在一边的头重新安了回去。 工作人员趴坐在地上将“头”安好,“深深地”看了一眼托尔,充满怨念地伸手往另一边爬远了。 ——托尔和太宰治算是同一种类型,虽然算不上去故意吓别人,但也对探索鬼屋很感兴趣。人类的各种小把戏自然吓不倒龙,于是她便顶着一张永远不会惊慌失措的镇定脸拉着真纪真四处转悠,看看到工作人员时不仅不紧张害怕,还会好奇得拉住他们想要掀开外层彻底挖掘他们扮鬼得秘诀…… 好好的一座鬼屋硬生生让他们玩出了乐园城堡的感觉。 “抱歉托尔,是我走得太慢了。”真纪真说。 之前一路上她都是和托尔并在一起走的,夏油杰过来找她时两个人便又分散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这样一直牵着手的话就不用怕再走散了!” 托尔牵起真纪真的手笑得一脸得意。 “唔,这个木乃伊看上去倒是好像有点有趣。” “哇啊!!” “好可怕!”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太宰治随手打开一间半关的房间门,迎面便是一具浑身缠满了绷带的木乃伊。 刚从另一间房间里走出来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顿时又被惊吓到,发出了一声惊叫,当即抱住了走在他们前面的真纪真和托尔。 太宰治倒是反应良好,只惊讶了一下便饶有兴味地对着木乃伊评头论足了起来,甚至还伸出手好奇地触摸了它几下。 “虽然说是假的,但是看上去好像很新鲜的样子……连绷带上都没有什么灰尘。它的缠绕手法我好像没见过,哎呀,不记得了……欸,我也好想像它一样把绷带就像这样全部缠在身上……”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甚至已经悄咪咪地从木乃伊身上拽下了一截绷带开始往自己身上缠。 真纪真扭头看到他的动作,顿时嘴角一抽:“治君,不要破坏公物。” “哦。”太宰治悻悻住手。 “不过,真纪真,你有没有发现有一点不太对劲?” 太宰治吸了吸鼻子,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木乃伊身上的绷带,声音轻快,唇边笑意浅浅,眉头却是不自觉皱着的:“你闻到了么?是鲜血的味道。” 不是番茄酱的味道,也不是动物血的味道,而是腥咸难闻、带着铁锈的,令人作呕的真正的人类鲜血的味道。很浅,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明显了。 “什么?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后面半句更是轻得近乎呢喃自语,离他稍远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甚至没能听清,同时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真纪真眼皮一跳,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扔下这句话,真纪真默不作声地推开了故意做得破败的房门。向里面快速扫了一圈后,她径直推开了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华美棺材—— 里面赫然是一具真正的人类的“尸体”。 第69章 第六十七只幼崽 当然, “尸体”这两个字是要加上引号的——因为真纪真发现,躺在棺材里面的年轻女人虽然看上去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双唇发紫、似乎没了呼吸,但皮肤还未冷却, 心跳尚有微弱的起伏,还未步入真正的死亡。 年轻的女性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了件艳丽如火的红色长裙, 红白色的丝巾缠绕在脖颈, 脖子上还挂了条细长的银质十字项链;她的长相明艳妆容精致, 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棺材里, 双手交叠握在胸前, 胸前锁骨处被人划出了一道十字型的伤口, 看上去甚至有种凄厉的美。 若不是她躺在里面一动也不动近乎已经死去,倒很像是一名合格的吸血鬼npc或者工作人员了。 真纪真拉开丝巾,果然在她的脖颈处发现了已经泛青紫色的手指捏痕。而血腥的味道也是从锁骨处传出来的。出血量不多,伤口也已经凝固住了, 又有棺材盖住, 也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真纪真:……她就知道只要她一出门就准不会碰到什么好事。 这么几年了,只要她心血来潮出门游玩,十次里总能有四五次会碰到什么突发案件, 然后陷入出门——遇到案件——破案的循环,导致她现在都和警视厅的许多警察都变得熟悉了。 顾不上什么, 真纪真带着几个小孩赶忙联系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呼叫了警察和救护车——进入鬼屋前所有人都要先交出手机,因此在里面他们是暂时联络不上外界的。 差点出了一件命案, 这个鬼屋自然是没有办法再继续闲逛玩下去了;而作为第一个发现并且报警的人, 真纪真他们也不得不留在鬼屋前等待着警察们的到来。 同他们一起被迫留在这里的还有一些其他也在鬼屋的游客, 在得知了鬼屋里有人遇害之后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有些乱糟糟的。 性格使然, 真纪真大致观察了一圈里面的游客和工作人员,却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表现不对的人。 其他人要么是没有发现那个棺材里面还有人;要么就是将她当成了鬼屋的工作人员或是假人道具,连掀开棺材的勇气都不一定会有,更别说像太宰治和真纪真那么敏锐,一下子就闻出真人的血液味道,更近距离发现她是个将要死去的活人了。 “喂,小鬼,看我干嘛?” 低沉散漫、带着股危险意味的嗓音在一片杂乱的噪音中响起,真纪真却被吸引了注意,而后便发现只是一个没注意,自家不省心的小孩被人提溜了起来。 说话的男人站着的位置原本在角落处距离他们稍远,说话时便已经走到了两个小孩身边。虽然因为背对的原因只能看到他是黑发黑衣,但也能看出来他的身材高大壮硕,身高大约有一米八,身材肌肉饱满,两只手一手提着太宰治一手提着夏油杰,看着便极不好惹的样子。 “放、放我下来!” 头一回被人这么提溜,两个小孩立刻瞪大了眼睛在半空中不断扑腾,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果然,她身侧只剩下了降谷零、诸伏景光和托尔在了…… 真纪真嘴角立刻一抽:“杰君、治君,你们在干什么?” “真纪真!救我下来!” “老师!” 太宰治和夏油杰立刻同步抬眼向她望去,只不过一个表情焦急中带着期待,另一个则是一脸羞愧,真纪真毫不怀疑此刻给个地洞,夏油杰恐怕就能立刻钻进去。 真纪真:……该说不说,他们两个被人提在半空中完全找不到地的模样看上去竟然有点滑稽的好笑。 好悬她忍住了没真的笑出声,不然太宰治和夏油杰估计能记一年。 不过她忍住了,降谷零却没有。小孩先是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个小伙伴在空中拼命划拉的样子,而后便忍不住眉眼一弯,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虽然立刻记得捂住了嘴巴,但那副模样谁都知道他是在掩耳盗铃。 太宰治和夏油杰顿时更羞恼了。 “原来是你家的小鬼啊。”黑发男人扭头朝真纪真的方向望了过来,嗤笑了一声,动作更大地将他们俩一起晃了晃,声音更恶劣了:“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 而后毫不客气地将两个小孩直接一个接一个丢了过来,表情不耐:“记得把这两个小鬼头看好,下次说不定可就遇不到我这样的好说话的人了。” 他扭过头后,真纪真便顺势看清了他的模样。 青年的长相和他的声音相符,看上去很是年轻,面上还带着一丝青涩,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他的样貌是和壮硕的身材颇有些不搭的俊秀,带着丝秀气,但眼睛的形状看上去却很是桀骜,嘴角处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黑色的浓眉不耐烦地拧起,又给这张脸增添了一丝危险野性的魅力。 是个很冷漠且危险的人,但是身上没有什么凶意,不算是特别的危险。 真纪真一眼下定了结论。 至于他会不会和凶手有关系,这点真纪真却并不能确认。这个人像是对生命毫无敬畏的那种人,就像就算有人真的死在了他面前也会毫不犹豫地当做没看到直接跨过去的类型。 青年过于随意的动作惊起了身边的一串惊呼,他的附近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出了一小片空白。作为家长的真纪真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她张开手和托尔将两个小孩一一稳稳接住。 “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托尔惊讶地瞪起了眼睛。 将两个小孩扔过来后,青年没管周围其他人的态度变化,而是脚步一转重新找了处不起眼的角落,懒洋洋地靠在了墙上,随手点了只烟开始闭眼养神,好似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他无关。 真纪真于是也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转而低头看着两个刚刚突然“不见”的小孩。 两个小孩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害怕,就是都有着些许心虚,不过在真纪真和托尔的询问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自从发现鬼屋里发生了案件之后太宰治的心情便不太好,看到里面的那个女人还未死去后,他心里莫名的涌起了一些复杂的羡慕和遗憾的心情——居然差一点点奔赴向死亡……他都不知道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在思绪不定时,他便一个人悄悄地观察起了周围的人群。和真纪真一样,他对于凶手是否还在附近这件事也有些好奇。而那个黑发黑衣的男人,太宰治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 不管是他下意识地寻找隐秘、容易让人忽视的地方,还是他身上明显充斥着的危险和黑暗的气息都让太宰治对他产生了好奇的心情,他又是个胆子极大的家伙,于是仗着自己外表看上去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便想要靠近他的身边再进一步地观察他。 而夏油杰也差不多。小少年虽然知道那名年轻女性的受伤与咒灵毫无关系——她身上并没有存在咒灵的气息,却也忍不住往那个方向上想。于是他悄悄地、放出了一只被他收服了的四级咒灵。 而后在发现太宰治的小动作之后,出自对他的不放心,夏油杰也跟了上去,于是也发现了那个青年。于是事情也很明显了——他和太宰治一起走了过去。 不过他们两个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和青年搭话,便被感觉敏锐又性格不耐烦的青年一手一个提了起来。 “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嘛——” 太宰治拉着真纪真撒娇狡辩,开始随口乱扯:“谁让他看上去就很可疑!就算他不是凶手,说不定也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抱歉老师,我不该直接跟过去的。”夏油杰低着头羞愧道歉,“是我没有看好阿治。” “知道危险还专门悄悄跑过去?难道治君你是在学校里当破案天才当上瘾了么?” 真纪真都要被太宰治气笑了,狠狠戳了戳他的眉头,戳穿了他:“我看你就是觉得刺激好玩,想要找乐子,没想到这次居然翻车了是不是?” 太宰治表情立刻一僵,转了转眼睛无辜地看向她——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一个柔弱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罢了。 “还有杰君你,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把治君拉回来就好了,反正他是打不过你的,不要太纵容他了。”真纪真说,“阿治他就是喜欢往危险的地方去玩,你这次也是,仗着自己身手比一般人好一点就敢乱来,下次遇到了危险了怎么办呢?” 托尔站在真纪真身边,先是给两个小孩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有受伤之后也跟在真纪真加入了训话队伍,连连点头。 夏油杰低头乖乖挨训——这次的确是他有点自大了,觉得自己能够应对一般的大人,结果没想到人家感觉居然那么敏锐、身手也好的出奇——那个青年将他和太宰治提起来的时候一脸轻松,就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重量一样,力气简直大到离谱。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庆幸。 其实他们俩也发现了太宰治和夏油杰悄悄去了另一边的……但是还好他们两个胆子小一点,也不想离开真纪真的身边,就没有好奇跟过去,不然被训的人又要多加两个倒霉蛋了。 好在挨训之后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都重新乖了下来,直到警察和救护车赶来之后都没再做什么小动作。 进来鬼屋想要游玩一趟居然碰到了一件未遂的杀人案件,众人的心情一时都不太好。好在的是救护车和警察来的都很及时,受伤的女性很快就被送往了医院,如果抢救及时的话,说不定应该能脱离生命危险,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作为第一报案人,真纪真自然也要去做笔录,将自己得知的线索一一告知警察。 这次她又一次碰到了熟悉的警官——警视厅来的人是剑持勇警部,一看见她便笑开了眼:“小林小姐,我听说这次也是你报的案?真是好久不见了!” 真纪真笑容无奈:“好久不见,剑持警部。经常见面对我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对她来说,每次碰到剑持警部就意味着她又碰到了什么案件……这样的“见面”还是来得少一点比较好。 剑持警部摸了摸头,笑得一脸爽朗:“哈哈,我倒是挺开心的,毕竟每次一看到小林小姐你在,我就觉得这起案件又能顺利解决了!” 这可是他这几年多次在案发现场遇到小林小姐累计起来的心血经验之谈! “不,我想,这次的案件不需要我也能很快破案了。”真纪真说。 这起案件与之前相比,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被害人并没有真正遇害,只要她还活着,抓住凶手的可能性就大得多,更不需要真纪真来帮忙破案了,这点真是万幸。 剑持警部的表情更坚定了:“果然,我就知道碰到小林小姐你就不会有解决不了的案件!” 真纪真:……这种信任还是大可不必了。 第70章 姐弟 离开警视厅时, 真纪真又看到了之前那个在鬼屋前见到的黑发青年。 本来她还以为他之前那么隐藏自己的存在,说不定会直接找机会趁机离开现场,没想到他居然没走,也到了警视厅。 青年的气息很特殊, 对真纪真来说, 他的气味与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其他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鲜明的气味能让她一下子辨别出来, 但黑发青年却像是没有味道的白水,什么都闻不到。 还有就是夏油杰提醒的她——青年的身上缠绕着诅咒存在的气息, 但他却没有在他本人身上感受到咒力的存在——就像真纪真一样。 莫名的,看着在警视厅门口大刺刺叼着烟的青年, 真纪真有了种“他们还会再见面”的预感。 既然还会再见, 真纪真现在便索性将青年抛在了脑后, 趁着时间还很早,又带着几个小孩继续玩耍。 “现在的时间还早, 你们还想去哪里玩?还打算继续回游乐园么?” 真纪真问。 托尔:“嗯, 不管去哪里, 只要是和小林在一起我都可以哦!” “还可以继续玩吗?”这是诸伏景光、降谷零和夏油杰。 “回鬼屋回鬼屋,那个木乃伊身上的绷带我还没拆完!”这是一扫刚才的生无可恋,眼神开始发光的太宰治。 “就这么不喜欢警视厅,喜欢那个木乃伊么, 治君。”真纪真有些好笑。 “本来就只是游玩的过程中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因为意外放弃自己的快乐呢,而且意外也已经结束了不是吗?”真纪真说,“说好了今天可以带着你们玩到晚上的。” 不过鬼屋的话真纪真还是带着夏油杰和太宰治又去了一趟。这次主要是为了夏油杰, 小少年之前将咒灵放了出去, 结果因为青年的事情后一时间忘了将咒灵收回来……指望没有智商的咒灵自己有本事从鬼屋离开找到他是不可能了, 只能让夏油杰自己再回来重新回收一次这样子。 但是站在门口还好,想要进去是不可能再进去的了,出现了意外,作为案发现场的鬼屋自然是要被封锁的,这一事实也让太宰治郁闷了好一会。 最后离开游乐园后,真纪真又带着几个小孩去了海洋馆又顺便在外面吃了大餐才回家,好在除了在游乐园外的旅程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这一天的生日游玩也就顺顺利利地过去了,之后的生活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个月后。 “小林小林,你说他受了这么多的伤,为什么还说不要去医院呀?” “托尔姐姐好笨啊,肯定是因为这个人是个坏人,不想进入医院然后被警察抓住。真纪真真纪真,我们不如直接报警把他抓起来好了,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喂小鬼,我再说一遍不许说我笨!你今天又把狗粮换成了我的肉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痛!反正真纪真又不吃,给狗吃也不算浪费粮食嘛,干嘛又打我,真纪真是不会喜欢暴力龙的!” “真纪真姐姐,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老师,我觉得阿治说的也有道理,他身上的伤口那么重那么深,还有……那种气息,太危险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先把他绑起来呢?” “姐姐,他是不是要醒了?” “好了,你们先让一让。” 真纪真将趴在床边的几个小孩一一拉开,看着躺在床上,和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发男人,平静开口:“既然已经醒了,那就不要再装睡了。” 原本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呼吸轻缓的黑发男人睁开了双眼,绿色的眼眸里一片幽深,浑然没有刚睡醒之人的迷茫。 “啊,被发现了。”黑发男人自然地开口,丝毫没有被人拆穿的慌张,语调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散漫和理所当然:“谁让这群小鬼叽叽喳喳的那么吵,就算是死人躺在这里都能被吵醒了。” “大叔你好没礼貌啊,明明还是真纪真姐姐救了你。”降谷零眉头皱紧,不满地开口,眼中还有对他的警惕——这个人明明都已经醒了还装作没有睡醒的样子,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哈,大叔?”黑发男人睁大了眼睛,“老子他吗明明都还没满二十岁,凭什么你喊她姐姐喊我就是大叔?” 其他人都向他投去了不敢置信的目光——就他这身材长相,他居然还没满二十岁?哪里像了? “啊……抱歉抱歉,谁让这位大叔你长得太着急了,我们还以为你已经三十岁了呢。”太宰治笑眯眯地开口,一幅傻白甜的模样,“大叔你不会和我们生气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黑发男人又不生气了,转而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啊,我不生气,毕竟你喊的也不算喊错了,呵呵。” 太宰治反而笑容一滞,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了,这位不知名的先生,现在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家门口么?”真纪真打断了话题,靠近黑发男人,双手背后笑着开口:“我记得我们好像也只见过一面?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解释的话,我就把你送到警视厅了哦?” 原本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只是昨晚半夜,这个浑身都是伤口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她家的门口,在见到她后毫不客气地开口喊她救治他,还要求不准把他送到医院里去,接着就直接睡了过去,态度自然得就像真纪真和他是多年好友似的。 他之前给她留下的印象不浅,真纪真自然是认出来了眼前浑身是血的青年就是上个月曾经在鬼屋前见过的人。但是按照真纪真不喜欢麻烦的性格,本来应该直接打119把人送到医院就结束的。但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又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他的伤也没那么严重,出于那么点好奇,她就暂时把人留下来了。 “甚尔,这就是我的名字,以前姓禅院,现在没有姓。”黑发男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半点紧张的氛围,语调依旧带着懒洋洋的:“你是我姐,我出事了来找你,你来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禅院,咒术界最顶尖的,存在了上千年的咒术师家族御三家之一,难道是和五条有关么?还是说……诶?? 原本还在想青年和咒术师的关系,以及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的真纪真下一秒就听到了更离奇的事,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甚尔君,我暂时先这么称呼你吧。”真纪真微微直起身子,疑惑开口:“你是在开玩笑么?这个笑话并不怎么有趣。” 甚尔立刻大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直接带动了伤口的微裂,又让他咳嗽了两声。 青年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戏谑道:“不相信的话你自己去查查看啊?我妈在嫁入禅院家之前姓小林。恭喜你,多了个弟弟,开心吗?” 他又扭头看向太宰治,笑意嚣张:“小鬼,听说你是我姐收养的小孩,哟,刚刚叫的没听清,再叫声舅舅来听听?” 看着一群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愕,他笑得更大声了。 甚尔本人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这件事的。 一个月前,他去鬼屋做任务踩点见到了真纪真之后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又觉得她和她身边的小鬼看上去都很有意思——她本人身上和他一样毫无咒力,身边却有一个已经拥有了咒术的小鬼头,以及另一个年纪小小心眼却有八百个、身上气息还无比黑暗的小鬼。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找人查了查真纪真。 真纪真的身份并不难差,甚尔看完之后直拍大腿直呼绝了——这是哪来的绝世冤大头?自己还是单身,但是却已经养了一二三四个小孩了,还是免费养。 再一看又发现原来真纪真和他身上还有着那么点血缘关系,他老妈嫁入禅院家以前姓氏就是小林,怪不得他看真纪真会有种熟悉感。呸,什么冤大头,这是行走的活的提款机!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绝世好金主、啊不是,监护人吗? 于是在这一次出任务趁着受了点伤,甚尔毫不犹豫地跑来找真纪真来了。 嗯,看,他还是个伤残人士呢,既然都养了那么多陌生小鬼,那多养一个他也没问题吧? “喂,表姐,我还没成年,这段时间住在你这里靠你养没问题吧?” 似乎断定了她不会拒绝,甚尔摊了摊手,直接耍起了无赖。 第71章 天予咒缚 “这是假的吧?”反应最大的是太宰治, 小男孩指着甚尔的手微微的抖:“真纪真,他是不是在撒谎?” 难不成他还真要喊这个家伙叫“舅舅”吗?呕, 那也太恶心了吧? 甚尔的话太过魔幻, 真纪真沉默了一瞬,联系了那对“远在国外通信艰难平时持续掉线”的“父母”,结果这次几乎是立刻得到了回复。 结果就是, 甚尔的母亲, 的确就是真纪真的“父亲”的姐妹,所以她真的一夜之间多出了一个便宜表弟。 真纪真低下头和他靠近,仔细对比了一下他的长相和记忆中的“父亲”和“姑姑”的相片,也的确发现了一些相似之处, 比如说他们都有一双碧绿的眼睛…… 虽然事实离谱,但好在真纪真有一颗还算强大的心脏, 几乎是立刻便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甚尔君为什么会抛弃禅院的姓氏, 出现在这里呢?”真纪真又问, 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禅院家是一个大家族, 甚尔君就这么离开没问题么?” 她记得自己之前曾经搜集到的一些资料里有记载过,身为站在咒术界金字塔最顶尖的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家规极严, 且傲慢自负, 是不允许普通咒术师冠上“禅院”的姓氏,也不允许“禅院”家的咒术师流落在外的。 但“甚尔”说自己以前姓“禅院”, 现在没有姓氏,不就是说他离开了禅院家么? “抛弃”。甚尔喜欢这个词。 不是被禅院家丢弃, 而是他主动舍弃了禅院家。 于是他笑了起来。 “当然是因为我是个毫无咒力的天予咒缚啊, 在禅院家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没用的废物, 那群老不死的当然就把我丢出来了。”他半真半假地回答。 “咒力”和“天予咒缚”是什么听不懂, 但“废物”和“丢弃”他们还是能听懂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被家里的人给赶出来了吗?好过分!单纯的小孩脸上的表情立刻由怀疑人生变成了同情怜悯和愤慨。 结果看到周围几个单纯的小孩瞠目结舌一脸愤慨的表情,甚尔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逗你们的,不会都信了吧?当然是因为禅院家待得没意思,太恶心了,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反正就算我不见了他们也不会在意。” 禅院家虽然嫌弃他是个“废物”,但也做不出来把他丢弃的举动,毕竟一口饭禅院家还是出得起的,而且身为御三家之一的他们还想要脸。 但他自己厌恶极了禅院家的垃圾氛围,在那里一刻也不想多呆,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满十八岁便离开了禅院家,还顺带舍弃了“禅院”这个姓氏,反正他自己也勉强能养活自己。 他离开了,估计禅院家会一边满意家族终于少了一个没用的“天予咒缚”,一边恼怒他是自己舍弃了禅院家而不是被舍弃吧?啧,禅院家就是这么傲慢又恶心的东西。 真纪真的眉梢挑了起来,一针见血:“那甚尔君想要回去么?” 甚尔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嗤笑:“怎么可能,我离开了就算死在外面也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去禅院家。” 他的声音里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懒洋洋的腔调,反而充斥着冷漠与厌恶,显然是对“禅院”讨厌极了。 真纪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甚尔君现在是想留在我这里?” “对啊。”甚尔理直气壮地说,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你都养了那么多毫无干系的小鬼,再多养一个亲表弟的我也没问题的吧?” 当然真纪真的回答也很爽快:“当然可以,这不是什么难事,这里还有很多空闲的房间,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甚尔君现在有什么工作,在做些什么,又住在哪里呢?” 看在她很有可能就是他接下来的长期饭票和提款机的份上,甚尔掏了掏耳朵,虽然有点不太耐烦,但还是回答了她:“没什么工作,在接单子给人当打手,住在……在雇主家里。” “我记得甚尔君刚刚说过自己还没有成年……” 假装没听出来他刚刚的停顿,真纪真脸上的笑容浅淡从容,又笑着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么甚尔君有上学么?” “哈?”掏耳朵的动作停顿住,甚尔一脸“我是不是没听清”的表情看向真纪真:“谁要去跑去上学啊?” 开什么玩笑啊,从他还在禅院家的时候就没有出去上学过,离家出走以后怎么可能脑子进水想到去上学啊?谁会在乎一个咒术师有没有上过学? 甚尔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这个便宜姐姐是不是脑子有哪里不太对劲?她不会还想让他去上学吧,果然能收养一二三四四个毫无干系的小鬼的女人脑子不可能没有问题! “甚尔君,我知道你以前都没有上过学,但是你现在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普通人没有教育文凭的话是很难找到工作的,哪怕是只有小学文凭……但是我没想错的话,甚尔君你应该连小学文凭都没有吧?”真纪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旁边几个小孩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情的表情。连小学也没有上过……好惨! 太宰治幸灾乐祸地开口:“啊,那这样的话,甚尔舅舅是不是还要和我们一起从小学开始上起啊?以后是要和我一起来上学吗?” 太宰治,目前屈辱的就读小学二年级。 “但、但是甚尔叔叔的年纪读小学的话太大了吧?”降谷零说,满脸纠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上去好像老师啊?” 甚尔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上小学更是更更不可能的,还不如他在外面一直流浪呢! 好在真纪真还有点良心,没真的按太宰治说的那样想让他直接就读小学,但也好不了多少:“小学的话没有必要……但是我觉得,甚尔君要不要试试读一下国中呢?” 真纪真不确定地说,自顾自陷入了某种思绪:“虽然我觉得以甚尔君的年纪就读高中是最好的选择,但高中的知识点虽然算不上很难,但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上过学的话,想要理解高中的知识还是很困难的,但初中的话就很简单了……” “停停停!”甚尔受不了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可能去上学!” 确定了,这个女人的脑子果然有问题! “为什么呢?”真纪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甚尔君脱离禅院家,不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么?但是作为普通人也是要正常读书工作的,不然在这个社会是生活不下去的哦。” 甚尔舔了舔牙齿,脸上的不耐烦终于又显露了出来:“别开玩笑了,谁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啊?” 就算他毫无咒术、成不了咒术师,也不可能当一个什么普通人。他脱离禅院家,想的可是要杀掉那些“高高在上”的咒术师。 “你也是天予咒缚吧?”甚尔大刺刺的开口,绿色的眼眸里一片冷漠和桀骜:“还有你身边的这个小鬼,啧,也不知道天予咒缚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但是不觉得咒术师很碍眼么?” 那些老不死的还骗他说天予咒缚很难见到,但他在外面还没多久就一次性见到了两个……难道天予咒缚早就烂大街了?啧,他就知道那些老不死的家伙的话不能信。 “老师……?”夏油杰不安地拉住了真纪真。 这个人很讨厌咒术师,他看出来了,但是为什么?他还说老师是什么“天予咒缚”,那又是什么?这些老师都没有和他说过。 “天予咒缚?是说我么?”太宰治若有所思,笑了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呢,这是什么东西?” 咒术师又是什么?拥有特殊力量的人么?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不一样的力量体系? “姐姐……”听到了完全听不懂的词汇,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下意识的靠近了她身边,神色不安。 “小林和咒术师才没有什么关系呢!”唯有托尔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变化,她拉着真纪真凶恶地朝着甚尔龇了龇牙,转头又对真纪真求表扬:“我会一直保护小林的!” 真纪真的反应则是将食指竖起立在唇边,对着甚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甚尔君,还是不要再谈论这些问题了。我们家都只有普通人,没有你说的‘天予咒缚’哦。很遗憾,我和治君其实都不是呢。” “天予咒缚”,指的是天生就被强制性地给□□加上的“束缚”,以牺牲某种先天的条件(咒力或肉.体),置换为某一方面强大的力量,所牺牲的条件和得到的力量因人而异。 甚尔是最典型的天予咒缚,他自出生起便以全部的咒力换取了肉.体的绝对强度,因此身上没有一丝半毫的咒力,也是因此才会被禅院家歧视——就算肉.体再强,对身为存在了上千年的咒术师家族的禅院家来说,都比不上拥有咒力的人,因为身体的强度再强也有限,而拥有咒力的咒术师的潜力却是无限的。也因此,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甚尔对禅院家来说就是无用的“废物”。 普通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咒力,也因此才会有吸收了人类产生的,因负面情绪和咒力而诞生出咒灵。但身为天予咒缚的甚尔身上没有一丝咒力,他也没有在真纪真和太宰治的身上看到半点咒力,也因为自身一下子便自然而然地将真纪真和太宰治也往“天予咒缚”上猜测了起来。 “怎么可能?”甚尔不信,冷笑:“你当我傻吗,你和这个小鬼身上根本就……” “甚尔君。”真纪真打断了他的话,仍是笑眯眯的:“转移话题是没用的,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去上学的。不过你放心,会等到你伤口痊愈以后再说的。” 这女人怎么这么敏锐?甚尔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啧”,扭头面向墙壁吹起了口哨。 第72章 消散 上学问题暂时被放到一边, 甚尔实在是怕了她了,最后搪塞说咒术界有专门的咒术学校,勉强打消了真纪真让他去读书的想法。 当然上学是不可能去上学的, 哪怕是咒术高专也是一样, 他可是打定主意杀咒术师的人。她不是说自己只是普通人么, 那他到时候随便找人糊弄一下就好了——反正普通人也不会知道咒术高专是个什么模样。 打定了主意,甚尔对真纪真提出的上学要求也就只剩下敷衍的点头和“嗯嗯嗯”了。 接下来的几天, 甚尔就在真纪真家中养伤度过。他的伤口说严重也不严重,虽然看着流了许多血,但是按照他的身体强度, 在普通人身上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势在他身上可能连一个星期都不到就能完全痊愈, 去医院都没什么必要。 不过他现在有人养,自然也就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紧巴巴地过日子,于是每天就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用干,除了暂时不能乱走也不能抽烟喝酒赌牌, 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 “喂,小鬼。”甚尔靠近太宰治,双手嚣张的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一脸好奇:“你真不是天予咒缚啊?没事在身上缠这么多绷带干什么,你身上不是一点伤都没有吗?” 这身体强度比他来说简直差远了,也就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但他身上的的确确半点咒力也没有……这么神奇的么?不应该啊?还是说天予咒缚还能有别的能力? 他身上缠了那么多绷带, 他还以为这小鬼哪里有受伤呢, 结果也没看到……啧,不愧是真纪真养的, 真是个和那女人一样奇怪的小鬼。 “放、放手, 放开窝!”太宰治不断挣扎, 可惜人小力气也不大,在甚尔手底下完全挣脱不开。 真纪真在上班,托尔带着狗狗出门买菜去了,他今天还是一个人上课上了一半偷偷将老师糊弄走然后准备溜出去的,现在可谓是求助无门只能任人宰割,当即一幅生无可恋的表情:“甚尔舅舅,天予咒缚到底是什么?” 甚尔随口说:“这个啊,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简单来说我就是天予咒缚。” 太宰治表情木然:这解释讲了和没讲有什么区别吗? “听不懂的话你直接去问真纪真那女人好了,她肯定知道。”甚尔光棍地说。 那女人才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连五条家都能随便进出,怎么可能会是听不懂话、不了解咒术界的人。不过他也挺好奇的,她一个表面上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到底是怎么和五条家那个敏锐到了极点的六眼小鬼扯上关系的? 想到了五条悟,又看了看太宰治,甚尔觉得实在有意思——五条悟和眼前的“小林治”这两个小孩,一个是天生就注定了站在咒术界顶端的五条家六眼,一个是毫无咒力脑子却不知道怎么长得那么七拐八拐的“普通”小孩,本来是应该毫无牵扯的,结果一个两个都失忆过,还都和真纪真有过牵扯,多好玩啊。 “小鬼,你认识五条悟吗?”想到这里,甚尔直接出声问。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到了什么便要问什么。 “那是谁?”太宰治疑惑抬眼。 “一个和你一样曾经失忆住在这里过的小鬼,只不过住了没多久就回去了。”甚尔状似无意地说,“你说等你恢复了记忆以后真纪真会不会也把你赶出去?” 太宰治瞳孔一缩,而后恢复了自然,朝他翻了个白眼:“才不会的,我和他又不一样,真纪真把他丢掉又不会把我赶走。” 五条悟,他想起来了,诸伏景光他们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个小孩,他曾经在真纪真见过,就在他落水那天。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连名字都改了,就算哪天恢复记忆了,有人找太宰治和他小林治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那个小鬼她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了。”甚尔一本正经:“不过你多喊我几声舅舅,平时没事给我点钱,说不定到时候我和真纪真说说话就不把你丢了。” 太宰治死鱼眼,他是真没见过像甚尔一样的人,又能冷漠又能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太宰治立刻反击:“还不如甚尔舅舅多讨好我一点,毕竟不管怎么样我才是真纪真名义上的孩子,我会和真纪真说让她早点帮你找一间学校的,甚尔舅舅想要早点上学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完成。” 来啊,互相伤害啊! 甚尔立刻一阵牙疼。他这两天天天听真纪真和这小鬼念叨“上学”的问题,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只恨不得这辈子再听不到这个词。 “小鬼,想知道什么是天予咒缚是吗?”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和善”极了:“能看得到这个吗?” 他从口中掏出一个咒灵——没错,作为一个□□强度无比强横的天予咒缚,他一向是将咒灵这样藏匿在身上的——甩了甩,而后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太宰治,见他眼神茫然地看着他,对眼前咒灵毫无反应,想了想决定用咒灵逗一逗太宰治玩玩。 反正这小鬼心眼比八百个还多,胆子更是极大,他也不担心会把人给吓坏。 “什么?这里有什么?”太宰治茫茫然地看了眼做着不明的甚尔,目光准确地移到了他手下咒灵的位置——他的动作像是在甩着什么东西,但是他只能看到一片空气,还有一股极淡的令人厌恶的气息。那里是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是他看不到的么?妖怪?还是他说的什么有“咒力”的其他存在? “没关系,等下你就知道了。”甚尔漫不经心地说,让咒灵靠近太宰治。 嗯,就让咒灵把他往上丢一下再接住吧?他是用完全零咒力换取的肉.体的绝对强度,这小鬼又没有咒力身体还弱得不行,那他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我回来了……等等,你们在做什么?阿治闪开——” 刚进门的夏油杰睁大了眼睛,看到丑陋的咒灵靠近太宰治的那一秒心脏骤缩,只来得及朝他大喊了一声。 太宰治在他出声前一秒就往后跳了一步,毕竟甚尔的“不怀好意”他又不是看不出来,猜也能猜到附近有个他看不见的存在。可惜他看不见咒灵,躲避了、但是没能完全躲避。 但就在咒灵碰到他的那一秒,太宰治的眼前骤然出现了只有他能看得见的光芒,他不由自主地茫然开口:“人间……失格?” 与此同时,触碰到他的那只咒灵瞬间完全消散在了这片空间内。 “……消散了?”原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惨剧的夏油杰睁大了眼睛,表情茫然。 “我咒灵呢?”甚尔反应极快地拉住了太宰治,同样一脸茫然:“没了?你把那只咒灵哪去了?” “人间失格?这又是什么?”太宰治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去,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懵了:“我的……异能?这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这就是甚尔说的“天予咒缚”?但是他感觉好像不太对啊? 十分钟后。 “知道那只咒灵值多少钱么?” 甚尔双手抱臂皮笑肉不笑:“在黑市能卖两千万,就他妈这么没了?” 他到手才三个多月还没捂热乎呢! “这也怪不到阿治身上去吧?” 夏油杰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小少年再好的脾气在甚尔的面前也得破功,如今原本温和礼貌好脾气的形象连渣也不剩了:“要不是你先想用咒灵吓唬阿治,它也不会消失。” 刚才他也拿出了两个咒灵试探着靠近太宰治,结果也是和之前甚尔的那只咒灵一样,刚触碰到太宰治就立刻消散的半点也不剩,夏油杰能感觉到,在那一刻他和那只咒灵之间的联系也是完全断掉了。 “这是什么能力?”看多了动画片的小少年沉思:“传说中的净化么?阿治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里有哪里不对劲?” 经过了夏油杰和甚尔的一通解释之后,太宰治终于搞懂了“诅咒”“咒术师”“天予咒缚”都是些什么东西,此刻还在头脑风暴思考中,闻言抽空摇了摇头:“没有,我感觉和平时一样,什么特别的也没有。” 他对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没有半点熟悉感,无论是“咒灵”还是“咒术师”对他而言都有一种初次接触的新鲜感,“诅咒”倒是感觉到了熟悉,但他熟悉的“诅咒”和他们口中的“诅咒”感觉又不是同一种东西。 换而言之,他失忆前肯定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咒术师。但他对“人间失格”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就像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还隐约想起了“人间失格”似乎是他的异能……但是异能又是什么?又想不起来了。 而且“咒术”和“异能”之间还能互通的么?“人间失格”还有能把咒灵消散的能力?他从前怎么不知道? “是他把咒灵搞没的,不找他找谁?”甚尔无赖道:“不然找你报销么?年龄这么小的咒术师卖到黑市里也是能值不少价。” 天生的咒术师啊,看上去还是个天赋极高的受到上天眷顾的未来天才咒术师,跟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鬼差不多。巧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咒术师天才”。 充满恶意的眼神在夏油杰身上游走了一圈,鲜少直面这么浓烈的负面情绪的小少年当即身体一僵,有种被某种大型凶猛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夏油杰表情绷紧,眼神坚定:“老师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有老师在,就算他再危险他也不会出事的。而且他相信老师,她肯定不会将那么危险的人放在家里的。 啊,所以难道甚尔和阿治待在家里也是老师故意安排的么?不过为的又是什么呢?夏油杰若有所思。 “那女人是给你灌了什么**汤了么?”甚尔收回了眼神,冷漠嗤笑:“她还说她是个普通人呢你也信?” “而且你只不过是她的学生,我可是她亲表弟,真出事了你猜她还会不会护着你?” “总之要么赔钱要么把你们两个卖到黑市要么给我打工抓咒灵还钱。” 夏油杰的心神有一瞬间的动摇,而后又警惕地看着甚尔:“不管你说再多老师的坏话我也不会信的,老师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夏油杰宣布甚尔后来居上,成功登上他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第一。 “对哦,真纪真才不会的。”太宰治坐在沙发上晃了晃腿,眨巴眨巴眼睛,煞有其事地开口:“不仅不会,说不定她还会再也不让你去到黑市。而且什么咒灵什么钱?证据呢?哪里有咒灵?我分明就什么都没干。” 这两个小鬼怎么这么难骗,还想赖账?甚尔服了。 第73章 秘密 降谷零觉得, 自从甚尔来了以后,其他人都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好像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和hir。 “他们”特指夏油杰、太宰治和甚尔, 他最近经常看到他们几个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似乎在说些什么——虽然这么形容小伙伴们是有些不太好,但是事实好像的确没差。而在他想要靠近听清楚的时候, 他们又说根本什么都没有。 虽然掩饰的很好, 但一切都瞒不过降谷零——的直觉。毕竟他也的确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的确有秘密。 小少年想了想, 决定当一名小侦探, 自己挖掘出这个秘密是什么。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诸伏景光, 但是制止了他去找真纪真直接询问的想法——因为想也知道,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真纪真姐姐,真纪真姐姐肯定也会直接去询问他们。 这样的话秘密是说不定会被挖掘出来, 但是总依靠真纪真姐姐也不太好,他们是小大人了, 有的事情也可以自己解决了——当然,这是明面上正经的说法, 实际上就是两个小孩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侦探魂开始发作了, 而且找家长一步得出答案没有成就感, 他们想要自己玩。 于是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 决定采取分头行动。 福尔摩斯小分队,出动! 降谷零先找上了夏油杰。 “杰!”眼尖地看到穿着白衬衣的妹妹头小少年正在拿着本书往书房的方向走, 降谷零赶忙朝他挥了挥手, “你要去书房么,正好我也要, 一起吧?” 夏油杰手上拿着《人间失格》——对没错, 就是太宰治写的那本, 看向降谷零的眼神古怪。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 之前降谷零和他的关系好像也没这么亲密吧? 哦,好像五条悟在的时候有过……所以这次…… “降谷,你有什么事找我么?”进入了书房后,夏油杰将手上的书放回书架,直接询问他,语气不太确定:“你是想问甚尔君的事么?” “对!”降谷零眼睛一亮,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秘密不想让他们知道呢,没想到夏油杰居然会这么配合? 夏油杰“哦”了一声,说话忽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那个,降谷,其实,我觉得,甚尔君也不算是什么坏人,虽然他性格是挺差劲的,但是他,那个,我觉得,嗯,也没有必要一定去和他对着做什么事……” “停停停!”降谷零越听越不对劲,表情逐渐变得古怪,最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觉得我找你是为了和甚尔对着干?” 夏油杰:“难道不是么?” 降谷零气结:“当然不是了!我是想问你们几个最近偷偷摸摸的到底是怎么了!” 夏油杰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也不能怪他猜错了嘛,谁让降谷零上一回这样主动找他还是要和他“结盟”一起“反抗”捉弄五条悟,这回他记忆回顾,一下子就往他又想和他“结盟反抗甚尔”上猜。毕竟甚尔性格也不太好,和降谷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当然甚尔和他的关系也很差;但他觉得甚尔比五条悟厉害多了,总觉得就算他们真的结盟了可能也干不过他一个人。 而后又有点紧张和莫名的心虚——他这么问是发现什么了么?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吧,也就聚在一起聊了聊和太宰治的“咒术”有关的事情,而后悄悄在降谷零和诸伏景的光背后试了试他们俩能不能看见咒灵、有没有咒术而已……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降谷零还在试探:“你们是不是在瞒着我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真纪真姐姐还不知道吧,要是让她知道了,小心她让托尔姐姐罚你们吃一周的青菜还要每天跑两千米。” 夏油杰先是脸绿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了自然,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可能是降谷你感觉错了吧?只是甚尔哥哥不是身体还没有好么,但是他又抓到了阿治在背后故意捣乱,但是阿治又不想让这件事被老师发现被罚,所以让我和甚尔为他保密。降谷你可以也不要告诉老师么?” 降谷零似乎信了他说的话,点了点头,冲他甜甜一笑:“原来是这样啊,好吧,只要真纪真姐姐没有发现,我不会告诉她的。” 夏油杰终于松了口气:“那就谢谢你了,降谷。” 三两句话后,降谷零离开了书房,眉头纠结地皱了起来。 夏油杰在撒谎。他们之间果然有秘密,但是连真纪真姐姐都知道了。所以那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虽然他找的借口还不错,毕竟太宰治会捣乱这件事太正常了。但夏油杰是个很少会撒谎的人,他说话时的那些不自然和紧张还是被降谷零发觉到了。这也是他第一个来找夏油杰直接问的原因,如果他问的是太宰治或者甚尔,降谷零打赌那两个脸皮极厚的家伙百分百不会有丝毫紧张。 他来找了夏油杰,而诸伏景光则是趁着他们都不在,去了夏油杰和甚尔的房间悄悄地一探究竟。也不知道hir有没有发现什么,夏油杰还在书房里,他先去找hir汇合好了…… “哟,小鬼,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甚尔一只手提着诸伏景光往外走,纳闷道:“你们两个想在我房间里干嘛?” “甚尔哥哥,放、放我下来!” 诸伏景光在半空中扑棱了两下:“要呼吸不过来了!” 被发现了!降谷零心里一个咯噔,第一反应转身就要跑。 对不起了hir,不是我不讲义气,实在是敌方太过强大,我先走一步,等一下再来想办法解救你! 结果甚尔三两步大跨步直接走过来将降谷零也提了起来,眉头高高挑起:“跑什么?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吧?” 在真纪真不在的时候,甚尔脸上的冷漠显现得更加明显,只是单纯的站着皱眉就让人无端有些发憷。 降谷零双手在半空中划拉了两下,一脸无辜:“甚尔哥哥!那个,你的伤还没好吧,这样会不会让伤口变深啊?你先放我和景光下来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甚尔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丢在沙发上。沙发柔软又富有弹性,两个小孩被丢上去也没觉得痛,只是被弹性带着又在沙发上蹦了两下。 “说吧,你们两个想要跑到我房间里干嘛?”黑发的青年双臂抱胸大刺刺站在沙发前,看上去眼神冷漠语气不善。 他的影子被灯光投影在沙发上形成了一大片阴影,显得格外像一名极道成员反派**ss。 降谷零在沙发上坐稳,乖巧地双手背后,干笑了两声:“没有啊,我和hir只是随便转转而已。” 诸伏景光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倒是没觉得有多害怕。 他在真纪真身边待的时间是几个小孩里最长的,虽然加起来也算不上特别久,但受真纪真的影响也不小,已经锻炼到了从最初看到有人持枪就觉得害怕,到如今在鬼屋里看到“死人”也能很镇定的地步,很有真纪真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了。 何况甚尔只是长得凶了点,说话语气坏了点,动手不客气了点……而已,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吧? 长相乖巧稚气的小少年清脆开口,漂亮的蓝灰色眼睛力一片干净澄澈,一上来就打了记直球:“甚尔哥哥,你和夏油还有阿治他们是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秘密吗?” 直接问出来了! 降谷零有点紧张,他不会要灭口吧? 降谷零看人向来都很准,甚尔身上的危险气息明显,这也是他不太乐意靠近他的原因之一。 “想知道吗?”甚尔倒是没否认,而是问:“那你拿什么来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迷茫。 “zer,我们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么?” “hir,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这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诸伏景光试探性地开口:“我,我拿零花钱和一个月的点心和你换可以么?” 他喜欢吃甜点,托尔做了许多,但由于他还在换牙期,真纪真怕他牙疼,每天都在控制他吃甜食的摄入量,忍痛放弃一个月的点心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心痛的了。 甚尔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零花钱有多少?” 诸伏景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十万三千零五十円。” 诚实的小孩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都加在一起说了出来。 眼看着甚尔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降谷零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只有六千円。” 这还是他一整年加在一起才攒下来的零花钱,虽然只有诸伏景光的零头,但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也已经很多了。 甚尔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狮子大开口:“给我十五万,我把秘密告诉你们。” “不说就不说,我去问真纪真姐姐,她肯定知道!” 降谷零一噎,当场气急,指责他:“你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 真纪真确实知道。 虽然一开始太宰治并不太想把这件事告诉真纪真,但是架不住甚尔毫不在意,没有丝毫想要保守秘密的想法,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这是件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的自觉;而夏油杰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真纪真党——虽然他表面上答应了太宰治暂时不告诉真纪真,但是当真纪真问了起来的时候,夏油杰只犹豫了一秒便将事情对她全盘托出了。 太宰治:……就很气。 不过真纪真也没有要将这件事保密的想法,她不告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更多的只是不想他们被吓到而已,如果他们自己猜到了或者想要知道的话,就像降谷零之前猜的那样,真纪真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 眼看着骗不着人秘密卖不出钱,甚尔也不气馁,戳了戳降谷零气的鼓起的包子脸,笑容玩味地问他:“如果我和真纪真说不许把秘密告诉你,你猜她还会不会告诉你?” 他强调:“我可是她的亲表弟,你只不过是借住在这里的小孩,就算我让她把你丢出去也是可以的!” 降谷零瞳孔一缩,倔强道:“我才不信,真纪真姐姐才不会那么做的!” 眼看着小伙伴在被欺负,诸伏景光立刻同仇敌忾:“姐姐说过,zer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的,她才不会骗人,不可以赶zer走!” 甚尔撇嘴:“这小鬼又不是自己没家,干嘛要一直赖在这里?早点给我回自己家里。” 俨然一幅已经把自己当做这个家里的主人了的模样。 嗯,真纪真现在可是他的金主……啊呸,提款……也不是,监护人,也就是说她的钱也就是他的钱,让他说,养一个诸伏景光也就勉强算了,干嘛还有花钱养太宰治夏油杰和降谷零?这不是糟蹋他的钱吗?让他说就应该把这几个小鬼都通通丢出去。 降谷零眼圈一红,抿着嘴不说话了。 诸伏景光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真纪真姐姐说,以后这里就是zer的家了。” 第74章 解密 降谷零努力眨了眨眼睛, 抿着唇不说话,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明明是没想哭的!谁让甚尔非要一直说要把他丢出去……虽然他知道,以真纪真姐姐还有景光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做, 但是他总是那么说,搞得他心里越来越慌。 诸伏景光的话一下子又将他带回了之前的那个下午, 真纪真姐姐蹲下来摸着他的头, 很认真地和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以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 降谷零一下子又想哭了。 降谷零会也住进真纪真家里是出于一个很戏剧的原因——他的父亲, 降谷先生, 在某天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失踪,或者说逃跑——降谷零不知道是他出于什么原因, 但他就是那么的不见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 他不见的前一天一切还都和往常一样,喝了许多的酒, 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那天他喝醉以后没再咒骂任何人, 也没怨天尤人, 而是头一回沉默着摸了摸他的头, 说他长大了,接着第二天降谷零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一两套衣服, 以及家里的钱——由于降谷先生的不靠谱, 降谷零一直都是知道降谷家的存款会放在什么地方,但那些钱大部分就和降谷先生的不见一起不见了。 降谷先生不见的前两天, 降谷零还没在意, 因为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只不过降谷先生失踪的时间没那么长过而已。 但是当他第三天仍未归来后, 降谷零向真纪真求助,报了警之后降谷零才发现,他的父亲,大概或许可能,是自己主动抛弃他离开的,没有任何人的勒索胁迫之类的东西,他主动离开了这里,只给他留下了一栋房子。 ——他被抛弃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是降谷先生觉得他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还是不想要他了,什么原因都好,但是唯有结果是很明晰的只有这个,他被“留下”了。 降谷零第一次很残忍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小少年头一回有些崩溃,但是好在真纪真留在了他的身边,得知降谷先生的离去后,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奇怪,降谷零没看出来是什么,但是接下来,她蹲下来摸了他的头安慰了他。 降谷零没忍住,第一次主动地拥抱了真纪真。当然,他还是也有记得礼貌地向真纪真提出“可不可以抱你一下”的请求的。 真纪真同意了,虽然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似乎更奇怪了点。 于是降谷零获得了一个很轻,也很温暖很温柔的拥抱。 神奇的是,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拥抱,但降谷零原本躁动、不安、悲伤的心情却很快就在这个拥抱中被抚平抹去了,他很快就变得平静了下来。 在和真纪真的拥抱中,他听到真纪真用很轻快又认真的声音问他,要不要和她成为新的家人,搬到这里来住,又用手掌很温柔地牵住了他的手…… 于是降谷零就这么晕晕乎乎地同意了,接下来的发展就像按了快进一样快速,他几乎是立刻就从原本的降谷宅搬到了小林家,甚至和诸伏景光住在了一起。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降谷零很怀疑,这些其实都只是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爸爸不见了,然后他才和真纪真姐姐还有hir住在一起……这也让小少年有点羞愧,这个“梦”好像也太无厘头了,说这是个糟糕的梦,但他现在其实也没有太过悲伤;但要说这是个美梦,似乎也不太对。 但甚尔出现之后,降谷零就不怀疑了——他的梦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这么可恶的人呢?他肯定不是假的,梦里的人肯定不会像甚尔这么可恶、这么讨厌、这么会打击他! 眼看着降谷零咬着牙眼圈发红,一脸倔强,似乎快要忍不住哭出来的模样,甚尔愣了一下,少见的有些发慌——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孩子哭。在禅院家,只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从来没见过别人在他面前哭过,除了他妈,还是一个成年人;跑到外面了之后就更不用说了他,他一直在做着刀尖舔血做任务过日子的生活,甚尔只见过他的任务对象在他面前哭过。 “喂,小鬼,你不会要哭了吧?真哭假哭啊?” 甚尔心里有点慌,下意识地想要抽根烟或者喝口酒冷静一下,但随后他便想起他的烟全被真纪真给扔了,酒也还在外面的地下室里,还被上了锁,想要抽烟、喝酒只能等他伤好以后,他还被真纪真威胁说还不许在小孩子面前…… 这小鬼不会真的要被他说哭了吧?这么脆弱的吗?完蛋了,要是被真纪真那女人知道不会要把他赶出去吧?虽然甚尔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虽然嘴上很嚣张地说着“把他们都丢出去”,但是甚尔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过只能骗骗小孩了。 总之甚尔更烦躁了,揉了把脸之后,他在降谷零面前蹲了下来,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难对付的劲敌:“真哭啊?啊没哭啊。牛逼!” 甚尔松了口气放松下来。还好,眼泪没掉下来,嗯,没哭! 降谷零:…… 黑肤金发的小少年没忍住打了个嗝,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全憋了回去。 他这么一说他还怎么可能哭得出来!他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zer,你还好么?”诸伏景光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哭!” 那种被什么大型野兽盯着的感觉又出来了,只是这次少了那种刺痛的危险感。降谷零冲着诸伏景光摇摇头,然后僵着脖子很大声地盯回去盯着甚尔说。 甚尔扯了下嘴角,很敷衍地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那副冷漠又懒洋洋的状态。 想了想,他又威胁道:“喂,小鬼,不许告状,听到没有?” 万一这个小鬼回头去和真纪真告状,他说不定还是要死定了。 降谷零想了想:“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不然我就告诉真纪真姐姐,说你想赶我走。” 甚尔一阵牙疼:“你们干嘛一直惦记着这个?” 降谷零不说话了,只乖巧地和在诸伏景光一起坐在沙发上,也不催促,但就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行行行,我说。” 甚尔举手投降。 反正他也没答应太宰治要保密不能说出去,而且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什么“不许和普通人提起咒术”这种咒术界规则他更是直接抛在了脑后,反正他现在都离开了禅院家,也没承认自己是咒术界的人了,自然是想和谁说就和谁说。 他打了个响指,又掏出了只咒灵,将两个小孩从沙发上提起来一小截而后又很快地放了下去,全程时间不超过0.5秒——咒灵和普通人接触太多总会对人体造成危害,这两个小鬼还是和咒灵接触越少越好。 “感觉到了么?”他说:“这个是咒灵,夏油那个小鬼是咒术师,小林治那个小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能看到它,完了,这个就是秘密。” 降谷零:…… 诸伏景光:…… 两个小孩同步眨了眨眼睛,而后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茫然不解。 刚刚他们俩好像离开了沙发一瞬,但是太快了仿佛错觉一样,还什么都还没感觉出来。 “咒灵”是什么,“咒术师”又是什么,他们能看见什么? 他们俩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啊? “这里是有妖怪吗?”降谷零试探性地问。 诸伏景光:“是宝可梦吗?” “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真纪真姐姐也能看到吗?” “好了,你们的问题我回答完了,这是新的问题。我走了。”甚尔直起身,转身离开。 再不走又要被缠着问来问去了……还是让真纪真那女人自己给这两个难缠的小鬼解答好了。 于是这天晚上,下班以后,真纪真就被气势汹汹的两个小孩用好奇的目光拦住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手拉着手,两个人的身上还穿着同款一模一样的暖橙色的卫衣和白色休闲裤,脸上的表情也是神同步,看上去简直像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看得真纪真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果然有时候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打扮得一样看上去也很有趣! “景光和零君这是怎么了?”她笑着明知故问,“怎么一起堵在这里,是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于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又将白天对着甚尔和夏油杰的问题又对真纪真问了一遍。 “这个嘛,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真纪真并不惊讶,也没有为难,而是就像早就料到了一样,如同往常为他们解答其他问题一样,微笑着为他们详细解释了所有疑问。 “景光你还记得我们从长野回来的时候,在列车上碰到的那位突然离世的社长么?” 看到两个小孩瞪大了眼睛晕乎乎的模样,真纪真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其实那个时候那位社长先生之所以会突然死亡,也是因为他那时也已经被咒灵缠上了,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被咒灵所杀害的。” “我还记得……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咒灵,就像电视剧和动画片里的妖怪一样!诸伏景光努力消化着这一事实,他看了看降谷零,降谷零也看了看他,都觉得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那、那真纪真姐姐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降谷零向她发出控诉,“为、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和hir呢?” 两个小孩觉得有点伤心,感觉好像被“排斥”了一样。 真纪真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没有瞒着你们……你看你刚刚问我,我不是都告诉你们了么?明明你们之前也没有问过我,不然我都会告诉你们的。” 她叹了口气,表情无奈:“景光,零君,之前你们问过的其他问题,我有不告诉你们过么?”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交换了两个眼神。 是、是这样的么? ……好像是的,之前好像不管他问什么,真纪真姐姐都会告诉他的。 ……那就是他们做错了? 但、但是他们之前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是,可是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有咒灵的存在,但是姐姐你是知道的!”诸伏景光脑筋一转,指出漏洞,“其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真纪真循循善诱:“但是世界上我知道,但是景光和零君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难道要我全部都告诉你们么?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又想知道什么内容呢?所以说,还是要你们主动提问,我才能告诉你们对不对?” “至于其他人嘛,杰君是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到了,还有甚尔君也是。治君其实也看不到,是前两天被甚尔君捉弄的时候才知道的。” 只不过真纪真觉得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并不是咒术,它与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不一样,太宰治的身上也没有咒力……“人间失格”更像是另一种能量体系。它的作用范围也并不只有咒术,连她的支配能力也能接触,被她支配的动物在触碰到太宰治的时候甚至能被解除……因为之前真纪真从未让被她支配过的动物接触过自家小孩,因此也就一直没发现。 这点也是意外的有意思,只是就连她现在都还没能搞懂,就更没必要告诉其他人了。 好像也对? 两个小朋友又动摇了。 “那,那真纪真姐姐,你还知道家里有什么别的其他人知道,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吗?” 降谷零歪着头问。 “零君你可真是小机灵鬼。”真纪真失笑。 但想了想,看着厨房的方向,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告诉了他一个不太算是秘密的秘密。 “秘密的话……托尔其实是一头龙哦,是龙女仆来着。”她说。 “诶!?”降谷零骤然睁大了眼睛。 接着他又转头狐疑地看向诸伏景光:“……景光你怎么不惊讶?难道说你也知道么?” 说好的他们两个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呢? 诸伏景光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点心虚:“……这个,我知道,托尔姐姐不小心说过的。我不小心忘记了。”声音越来越小。 糟糕了,因为知道的时间很早,他都把这件事当做是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了……完全忘记了zer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不是故意不告诉zer的,这一刻,诸伏景光忽然觉得他完全能够理解真纪真了! 降谷零扭头看向真纪真,表情委屈:“那其他人也都知道么?”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之前悟君应该知道,治君大概自己猜到了,不过杰君和甚尔君他们应该也还不知道。” 毕竟脑洞再大,最多想到咒灵,也没人会往托尔是“龙”的方向上想,这就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了。 “好吧,那真纪真姐姐你也不要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问你再告诉他们!”降谷零平衡了。 “好的,我知道了。”真纪真笑弯了眼。 当天晚上,真纪真带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乘着托尔在天空中飞了半夜;而甚尔则因为欺负降谷零被扣了一个月的烟酒,外加担任太宰治的身体锻炼老师一个月。 甚尔:说好的不告状呢? 诸伏景光表情无辜神似真纪真:说好的不告状的是zer,而且他也只是和真纪真讲了一件事实而已,不算告状。 第75章 旅行 早上七点四十分。 阳光透过街道两边层层叠叠的梧桐树叶洒落在地面上, 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并不刺眼,连热度也似乎被那些高大的梧桐树挡住, 只剩下荫凉。 三两只鸟雀端坐在高高的树梢,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 看上去休闲又惬意。 太宰治垂下眼睑恹恹地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水,往旁边的一棵梧桐树上一靠,声音里还带着喘息:“不,不跑了……我要休息了。” 他宣布,跑步就是他的一生之敌! 他身后跟了只高大又漂亮的德国黑背,油光水滑, 背部黑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泛着光,眼神锐利明亮, 四肢矫健线条流利,一看就是被人养得很好。 他一停下, 那只原本正慢悠悠走在他身后的黑背立刻大步向他走了过去,也不多做些什么,只“嗷呜”一声咬住了他的裤腿,昂首挺胸地咬住裤腿往前继续走。 太宰治拽着裤腿,努力使劲不让它走,气急:“停停停停停!给我停下来!再往前跑你这个月的狗粮我全部给换成猫粮还要把你藏起来的零食全部找出来吃掉!我知道你藏哪了!哦, 我还要告诉其他狗你偷偷藏了小零食!” 像是能听懂话一样, 原本脚步坚定不移的黑背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扭过头愤怒地冲着太宰治“嗷”了一声。 你要不要再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连狗都威胁, 你还是个人吗? 原本在他身后慢跑着的夏油杰见他停下, 立即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跑来, 刚好听到他这番威胁狗狗的话, 瞬间无奈了。 “治君,别为难哈密瓜了。你还是继续加油跑吧,还剩两圈了,就快要结束了。” 夏油杰为他加油打劲,“你再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要再加训半小时……” 太宰治倦怠地抬起眼皮,声音充满了无赖和虚脱:“但是我觉得我累了,人为什么要跑步?这样的人生不如死掉算了……” 类似的话太宰治几乎每天都要说个三五遍,夏油杰已经获得了习惯性免疫,已经不再像最初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时的惊慌失措了。 而且看着他脸上只覆着一层薄汗,几乎是脸都没红的样子,夏油杰对着他实在说不出口“太累了就休息休息”这样的话来。 夏油杰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平复了下有些紊乱的呼吸,只好道:“不,治君,你只是出现了错觉,我觉得你还可以继续!” 他左右看了一下,而后压低了声线:“虽然说真纪真姐姐已经跑完了,但是甚尔哥哥还在前面。虽然他现在没发现,但是万一被他发现了你在偷懒的话,你还想像上次那样和他一起跑么?” 说是“一起跑”,但是实际上就是甚尔强行拖拽着他,速度跑得飞快不说,还一边跑一边嘲笑他的体能,在他停下后太宰治甚至觉得有一瞬间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 虽然太宰治觉得投入死亡的怀抱也挺好的,但是这种窒息死法他觉得还是算了吧,不然死后百分百还要继续再被甚尔嘲笑,到时候他说不定还要再被气活一次。 回想起之前的事,太宰治立刻动摇了。 “嗷呜嗷呜~” 原先跟在夏油杰身旁的大型阿拉斯加犬在看到他加速后也跟着一起加速,在他停下后还往前又跑了一截,发现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又扭头转过来重新向他跑来,先是给了自己的小伙伴黑背一个怜悯的眼神,而后不停地扒拉着夏油杰的裤腿,小声地呜呜咽咽起来,催促着他赶紧继续往前跑。 你看都是主人家的幼崽,你跟着的那个幼崽怎么就那么讨狗厌还那么废呢?连跑步都跑不动,还是我跟着的这个幼崽跑得最快,能自由奔跑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夏油杰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它的狗头,然后向太宰治伸出了手:“要和我一起跑么?” 虽然说他已经要跑完了,但是后面一截路跟着太宰治和他一起走过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太宰治一脸嫌弃地摇头:“你那只手可是刚刚摸过狗的,好多细菌,我才不要一起!” ……因为他天天都要被狗拖着往前跑,他差点都要忘记这小混蛋不仅不爱跑步爱偷懒还讨厌狗了。 夏油杰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带着柚子一起向前跑去。 眼见着夏油杰和柚子离开,高大的黑背犬立即着急地再次拽着太宰治的裤腿想要往前跑。 讨狗厌的笨蛋幼崽快点跑啊!它和他都被那只愚蠢的阿拉斯加给嘲笑了没看到吗?快点跑起来超过他好让它嘲笑回去! “好了好了,我这就起来。”太宰治懒洋洋地站起来,看着腿边焦急的黑背,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狐疑了起来:“我说,草莓,你这么着急不会是要发.情了吧?” 他若有所思:“怎么都快秋天了还能发.情?对象是西瓜还是夏油?要不我还是和真纪真说一声把你们都送去医院再做一下手术吧?就算是狗讳疾忌医也不太好。啊,我果然是个好人。” 他今天甚至都还没在衣角上涂胶水或者撒辣椒粉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他也变得实在太好心了吧? “嗷汪!!!” 名字明明叫做“哈密瓜”·还要惨遭污蔑的黑背立刻出离愤怒了。 别拦着,它今天就要咬死这个幼崽! “哈密瓜!治君!你们这是怎么了?” 跑得比太宰治快了整整一圈半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已经手牵着手再度跑回到太宰治面前了,身后还跟着一只哈士奇、一只萨摩耶和一只边牧。 看着愤怒的黑背和忽然手脚敏捷躲闪着它的进攻毫发无损的太宰治,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个抱住黑背安抚,一个将一人一狗隔开。 降谷零:“你又做什么惹哈密瓜生气了,怎么还在这里偷懒?” 太宰治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开口:“我怎么知道它怎么了?我可没有偷懒,那都是因为青菜忽然发疯,才耽误了我的跑步。” 诸伏景光、降谷零:……你看他们会信么?还是他们长得像傻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和真纪真家中的五只狗狗简直堪称相看两厌,简直是属于谁都不喜欢谁,就连脾气最温和的萨摩耶桃子见到了太宰治都要绕着走,哪天要是太宰治不招惹狗狗生气了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啧,还剩五分钟了,你们三个小鬼在那搂搂抱抱磨磨唧唧的干嘛?” 不远处,甚尔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双手抱胸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向他们的方向走来,连眼皮都是半掀不掀的,看上去简直就像刚睡醒一样。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三个小孩,开口:“吵死了,老子的睡眠美梦都被你们给吵醒了。还不快跑,再跑不完的等会我带着他一起跑三千米。” 刚刚他本来还在惬意地靠在树上睡觉做梦,结果忽然就被一声狗叫给吵醒了,梦都没了,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爽极了。 虽然他的伤还没好,但是由于逗小孩翻车了,他也只能听真纪真的来给这几个小孩做体能锻炼监督,用真纪真的话来说就是“反正你都闲得能干别的事了,不如再多干点正经事”。虽然听上去挺没意思的,但是有钱拿,那它就是个好工作。甚尔觉得他完全可以胜任。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赶忙松开太宰治和狗,两个小孩拉着手继续向前跑,诸伏景光还不忘回头提醒太宰治:“阿治你还剩两圈,一定不要再偷懒了,加油!” 太宰治:……诸伏景光一定是故意提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最后时间结束,果不其然,夏油杰又是第一个跑完的,已经换了身衣服坐在一边给柚子喂零食了。 本来降谷零是可以和他一起到的,但诸伏景光的身体素质一般,降谷零选择了帮助带着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一起跑步,两个小孩就手拉着手跑完了最后一程,可以说是并列二三,相互勾着肩走到了另一边休息。 而比他们更早跑完步的真纪真不算做在比赛内,一早跑完进屋里去等着他们了。 而太宰治这次果然也不负众望地没能跑完,被甚尔狞笑着拉过去强制跟着他跑了三千米——前面一小段路甚尔带着太宰治一起跑,后面大半截路甚尔拎着太宰治一起跑——甚尔跑,太宰治被他拎在空中“飞”。 甚尔跑完后,太宰治面如土色地跑到一边干呕,只觉得跟甚尔跑步简直比在街道跟人火拼还要刺激多了。 跑完步,甚尔的坏脾气似乎也随风散去,神清气爽地拎着太宰治回家:“你的体能也太废了,怪不得那女人说要加强锻炼。走了,别吐了,回去换衣服等下吃饭了!” 太宰治一脸的生无可恋:“放我下来!” 太丢脸了,自从碰到甚尔,他的形象就没好过,不是被拎起来就是在被拎起来的路上,而且,就这么丢脸着丢脸着,他感觉自己好像都快要丢脸习惯了……更可怕了! 屋里,真纪真他们早就在饭桌前坐好,等他们两个一到就准备开饭了。 “甚尔君,治君,快过来坐。”真纪真朝他们挥了挥手,笑意盈盈:“等下吃完饭再检查一下,要带的东西也没有遗漏的。” “快点快点啦!” 托尔双手合十紧紧握在胸前,眼眸亮得仿佛在发光,身后长长的尾巴欢快地摇起:“都已经八点钟了,要是赶不上车你们就死定了!” 家里的人口越增加越多,真纪真想了想,趁着这几天有空闲有假期,决定索性带着他们一起出门旅行,举行一次家庭旅行活动。 “用得着那么着急么?”甚尔的动作仍是不紧不慢的,他拉开椅子坐下,语调慢悠悠的,吃饭的动作却很是迅速:“反正你不是龙么,就算赶不上列车直接飞过去不就得了?” 托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福,这个家里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托尔是龙这件事也已经无人不知了。 拜托,都有龙了还坐列车干什么?直接乘龙不是更快更好么?听上去超酷的诶! “但是那样的话小林不就浪费了买车票的钱了么?”托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而且我才不想让你坐在我背上呢,所以都给我通通去坐列车啦!” 真纪真跟着点头:“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是要遵循人类的普世规则哦,甚尔君,人类世界里是没有‘龙’这一交通单位的。” 所以乘龙是想都不要想了。 看着手里的票,甚尔继续叹气:“所以为什么还是北海道啊?不是说去冲绳的吗?” 啊……他还以为能去冲绳岛上玩呢。 “明明是只有甚尔哥哥你想去冲绳,我们都想去北海道的。”降谷零冲他吐了吐舌头:“甚尔哥哥说想要去冲绳看漂亮姐姐,我们都听到了!” 太宰治难得乖巧地快速吃完了早餐,眼神闪亮亮的:“我吃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这幅积极模样还是头一次见,真纪真忍俊不禁:“如果你们都收拾好了的话,随时都可以。” 太宰治脑子里现在只被一样东西完全占据了——北海道!帝王蟹!松叶蟹!红毛蟹!螃蟹宴他来了! 诸伏景光、夏油杰和降谷零也露出了乖巧的笑容,毫不掩饰对这趟旅行的期待:“真纪真姐姐,我们也吃完准备好了!” 真纪真眨了眨眼睛:“好吧,那我们这就出发?当然甚尔君你不想去的话留在家里也是可以的哦?” 一扭头,结果甚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了大门口,一脸莫名其妙:“哈,你再说什么鬼话?不是说要出发了么,怎么还在磨磨蹭蹭的?” 什么冲绳,他明明想去的就是北海道! 第76章 北海道之旅1 东京到北海道札幌的直线距离有八百多公里, 乘坐新干线,出了东京不久便是白雪皑皑的富士山,列车一路经过仙台、盛岗、青森、函馆之后再进行列车换乘, 到北海道后,新干线绕着路一路沿着海走, 铁路路程差不多有一千公里,到最后到达札幌时都已经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天已经快要黑了。 不过虽然耗时长了点,但一路上新干线的沿途风景都很美,城市、乡村、原野、山林、海洋、风雪……家里几个没出过什么远门的小孩全程都精神奕奕,最后下车后都没看出有什么困倦。 到札幌时天色已经从黄昏渐渐向黑夜走去, 雪粉吹在脸上,虽然算不上很冷, 但东京与北海道间的温差明显,几个小孩还是纷纷打起了喷嚏。 “是雪诶!不愧是北海道!”降谷零伸手接住眼前的雪花, 眼睛亮晶晶的:“明明东京这个时候还很热,好神奇。” “啊啾!”诸伏景光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满脸好奇:“但是感觉天气也没有长野的冬天那么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雪呢?” “北海道这里现在的温度其实只有零下3°,好像是说因为北海道地区附近经常有暖流经过,所以才会经常下雪,和温度的关系不太大。”夏油杰一本正经地解释。 真纪真抬眼看了一眼依旧是一身轻薄衣衫的甚尔, 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甚尔君不冷么?” 路上他们都已经纷纷换上了厚重的衣服, 但唯有甚尔几乎什么都没换, 还是那一身轻便衣物, 虽然帅气是帅气了, 但是看上去实在让人怀疑会不会被冻僵。 说实话, 她都觉得有点后悔选择的是北海道而不是冲绳了……天气有点冷, 虽然只有零下几度,但是还是冷到她都有点困倦了。失策了,忘记了一到冬天她就想找个地方直接冬眠睡过去,反应都比平时要稍微慢个半拍。 “冷么?”甚尔向前哈了口气,气息在空中凝成薄薄白雾,青年一脸无所谓:“一点点吧,感觉还好。” 他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太多,外界的温度对他来说影响不是特别大,不过是零下几度而已,要是换做是零下十几度大概他还会觉得冷一点。 “阿嚏!阿嚏!” 站在旁边的太宰治已经快要把自己裹成一个球了,揉着脸颊向手心哈气:“明明就很冷……真纪真,我们什么时候到旅馆?”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冻死了!这个时候他一心只有快点到旅馆里找个温暖的地方休息,半点也想不起来别的了。 “快了。”真纪真踩在雪地上往前走,札幌的地面上是厚厚的一层层积雪,但温度还不足以结冰,踩在上面还有轻微的响声。 “我们订的旅馆是就在附近,还有前面一段路就要到了。明天的话再准备去滑雪,今天可以先休息休息或者泡一会温泉。” 从东京到北海道就好像一路从夏天直接步入到了冬天,札幌的空气都是带着冷意的,让一群只有几岁的小孩子都有点不太适应。 好在他们虽然人多,但带的行李并没有那么多,带着行李一路走了没过多久,就到了提前预定好的旅馆内。 “好气派的旅馆!”小少年仰望前方装潢精致漂亮的旅馆,又眼巴巴地看了眼真纪真:“真纪真姐姐,住在这里会不会很贵?” “这样的高级旅馆,一看就很贵了,把你这样的小鬼卖了说不定才够住。不过又不是你掏钱,怕什么。”甚尔懒洋洋地搭话,“不错,出来玩就是要住这样的地方里嘛。” 真纪真订的旅馆是当地比较有名的、也是唯一的一个高级旅馆,因为地势很好,靠近滑雪场,再加上里面的装潢也很高级,还附带一个露天汤池,价格要贵上不少。不过好处是服务不错,而且再加上最近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热的旅游季,住进来的人也不会很多,空闲房间也会多一些。 “甚尔君说的也没错。”迎着小少年不知道在忧虑些什么的眼神,真纪真有点纳闷,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有在哪里给了他们她没钱的错觉…… 她索性开口道:“出来游玩这一点还是不用担心的……其实我还是挺有钱的,这点钱还不用担心我会负担不了,就算再养十个你们都能养得起。” 虽然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务员,但真纪真的存款真的还不算少。虽然其中有很多一部分来自“父母”的馈赠,听上去有点像是在“啃老”——她的卡上的钱多得躺在上面什么都不干再挥霍上十年也挥霍不完。 太宰治眯起眼睛抗议:“你还想再养十个小孩?真纪真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花心了吗,其实有我一个就够了吧?” 托尔大惊失色:“诶,小林你还想再养十个小孩子么?会不会太多了点?那样的话家里会爆炸的吧?” 脑补了一下家里再多出十个不知名小孩到处乱跑捣乱的场景,托尔成功把自己吓到了。 甚尔也向她发来嘲笑:“再养十个,你是想开一家孤儿院吗?钱多得花不完的话还不如给我好了。” 真纪真无言:“我只是打个比方啦,不是说真的要再养几个小孩子。养你们几个就已经够我头疼的了。” 说实话,光是现在家里的这几个就足够热闹了,要是再多几个不晓得还好闹成什么样。真纪真沉思,难得有些不确定:距离她生日许愿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这个“愿望”也该到期了吧? “欢迎光临!” 推开旅馆外的大门,就有热气从大厅里吹来,将冷空气挡在外面,真纪真一瞬间变得清醒了许多,窝在她怀里的太宰治也活了过来,重新跳到了地面上。 身穿和服的短发中年男性坐在前台,他的样貌平凡普通,眼神却很亮,额头和手臂上围了圈绷带,笑容和善极有亲和力。看到他们从外面走进来也没起身,而是很是随意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询问:“请问诸位几位,要几间房间?” 这趟家庭旅行由于一共有四个小孩外加三个大人,真纪真一共订了三个房间——她和托尔一间;四个小孩一间;外加甚尔单独一人一间。 甚尔吸了吸鼻子,趴到了前台,盯着柜台上的酒盅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老板,这个酒怎么卖?” “哎呀,客人,您的眼光真不错呢。” 似乎是老板的中年男性笑了起来,将房间钥匙递给他,目光好奇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倒了杯酒在杯子里一饮而下,眯着眼睛道:“不过很可惜,这个酒不是在我们旅馆里卖的,是外面的酒馆里卖的酒,就在外面滑雪场底下五六百米处的那家最大的酒馆,现在的话应该还没有打烊喔?” “啊,好可惜。”甚尔遗憾道。 这酒闻上去就很香,一下子就勾得他酒瘾上来了。但是既然老板不卖,那就只能等会再跑出去去酒馆买酒了。 “甚尔君,伤好之前禁烟禁酒哦。”还不待甚尔说话,真纪真先一步开口道。 甚尔“啧”了一声,心情不太爽:“其实我伤已经差不多要好了,我都好几天没喝酒了,只喝一点又不会有什么事。” 真纪真:“谁让甚尔君的年龄还小,而且麻烦甚尔君在孩子们的面前勉强做一个好榜样了。” 老板忙笑着打圆场:“哎呀。两位的感情看上去真好,这位先生还是听一听夫人的话吧,如果受伤了还是不要饮酒的好,您家的孩子看上去都还这么小,学会了饮酒可不太好。” 甚尔和真纪真的脸色却都忽然变得奇异了起来。 “叔叔说错了哦,甚尔和真纪真才不是那种关系呢。”太宰治也被呕到忍不住出声,笑得天真无邪:“甚尔是妈妈的弟弟啦。” 甚尔眯着眼睛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没大没小,记得叫舅舅。” 猜错了关系的老板尴尬地笑了两声:“抱歉抱歉,可能是我酒喝多了,猜错了客人的关系,实在抱歉。” 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又朝着后院的方向喊了一声:“小春,小春——有客人来了,快点出来了——” “嗨,我来了!” 一个穿着白色朴素外衣的年轻女孩子急促地应了一声匆匆赶来,她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扎着高高的马尾,身材娇小,长相清秀甜美,脸蛋白皙,看上去青春活泼又靓丽。轮廓依稀能看出来和老板有四五分相似,很容易看出来两人间的血缘关系。 真纪真摇了摇头表示对老板的话并不在意,太宰治又将目光在老板和“小春”的身上来回转移,而后好奇地开口询问:“大叔你这是身体也受伤了么?受伤了还要坚持做生意,不会觉得很辛苦么。” 老板下意识地用受伤的手臂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笑容亲切和善,混不在意:“哈哈,其实只是上个月不小心出了趟车祸,到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快可以拆除了。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忙,还有小春和秀一郎帮忙,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事。” “小春,麻烦你把这几位客人好好带到房间里安置好。”说着,老板有扭头和“小春”交代道。 “嗨,我知道了。客人们请跟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老板看上去那么温和,“小春”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却有些勉强,声音也有些僵硬,看上去很是怯懦。 “客人们的房间在三楼,晚饭一般在六点钟准备好,早饭在早上八点,客人们可以到一楼大厅,或者在房间里吃都可以,可以和我们说一声就好。温泉在后院里,虽然是露天公共温泉,但是最近客人并不算多,几位想要什么时候去泡都可以。” 少女带着他们向楼上走去,在离开了老板的视线范围后,少女的状态明显轻松了许多,变得落落大方起来。但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又带了些紧张: “啊,对了,不过、不过客人们最好不要、不要在晚上的其他时间到处乱走动,而且后厨是、是不允许客人随意进出的,还请不要到里面去,有事的话可以到、一楼大厅里找我或者秀一郎……秀一郎是我的兄长,一般不是在后厨就是在大厅里。” 老板和这名少女之间看上去似乎有些古怪……不过他们也只是来旅游住宿的,老板和少女间的关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真纪真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也叫你小春么?”真纪真语气温和带笑,和她闲聊:“附近的旅馆不多,我还以为这里会有很多客人呢。” “啊,可以的,我的名字是冰鹰春奈,叫我小春或者春奈都可以。” 少女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小而轻,渐渐显出了几分和长相相符的开朗:“因为最近其实是旅游淡季,而且因为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些变故,我们家的旅馆停业了一段时间,最近才开始重新营业,所以现在人很少,目前除了几位客人们之外就只有两位客人了。” “变故?是因为底下的那位大叔出了车祸的缘故么?” 太宰治状似好奇地开口询问:“大叔和小春姐姐长得很像,是小春姐姐的爸爸么?” “是的……那位是,我的、我的父亲,冰鹰建吾。”冰鹰春奈的声音又重新黯淡了下去,脸上带着不自知的迷茫,小声说道:“一个月前,……父亲大人,和妈妈不小心出了车祸,很严重,导致妈妈在车祸中当场去世了,所以才导致旅馆歇业了一段时间。” “啊,抱歉,不小心让你们听到了这么糟糕的消息。” 冰鹰春奈似是回过神来,停下了话语朝他们鞠了一躬:“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听牢骚了。” “不,是我们该道歉才对,害你想起了这么伤心的事。”真纪真脸上带着歉意,给了太宰治一个眼神:“治君,要向春奈小姐道歉才对。” 诸伏景光轻轻地碰了碰冰鹰春奈的胳膊,小声安慰她:“小春姐姐,一切都会慢慢变得好起来的。” 太宰治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小春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啦。小春姐姐也可以叫我阿治哦。” 明明是故作可爱的动作,但太宰治长相精致乖巧,年龄又小,这么做起来显得可爱极了,让人一下子就放下了心防。冰鹰春奈当即摆手笑了笑:“不会啦,我知道阿治不是故意的,不用道歉。” 至于甚尔在另一边小声的吐槽“我快要吐了”,太宰治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几位的房间就在这里!连着的三件房间,外面不远处就是滑雪场哦,从房间里打开窗户就能望过去,雪景很漂亮呢。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再叫我就好。” 太宰治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笑容纯真可爱:“小春姐姐再见!” “阿治,你怎么了?”夏油杰疑惑出声:“你很喜欢春奈小姐么?” 他今天的态度未免也太……殷勤,了点,平时的太宰治哪有这么乖过。 “说不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看上人家了呗。”甚尔随口说道,笑容中不怀好意:“真没想到,小鬼你才五岁都学会春心萌动了啊。” 太宰治笑容一僵:“我才不是!” 真纪真不置可否,只提醒他:“好了,都先去休整一下吧,等下还要下去吃饭呢。治君你也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起码不要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啦,我只是单纯觉得小春姐姐很有趣,所以想多和她说说话嘛。”太宰治笑得一脸无辜。 这对父女看上去多有趣啊,太宰治有预感,他们身上绝对藏着什么秘密。天气太冷,他对滑雪不是很感兴趣,但对于挖掘冰鹰建吾和冰鹰春奈这对父女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这段时间过得太无聊,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第77章 北海道之旅2 真纪真眯了眯眼睛, 声音加重:“治君?不要当做没听懂哦。” 太宰治垮下了脸:“好啦,我知道了,不会做危险的事啦。” 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 “老师, 春奈小姐和老板是怎么了么?” “姐姐,什么是危险的事?” “我也想知道!真纪真姐姐你快说嘛!” “没什么……”真纪真笑眯眯地揉了揉他们的头发, “只要你们不要和那位老板走得太近,接触太多就好,毕竟冰鹰先生还受了伤还没好,万一你们调皮捣蛋把人家气到了,或者害得人家再次受伤住院怎么办?我们也只不过就在这家旅馆里住两天,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样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小声嘀咕:“我们才不会调皮呢。” “就是,要说调皮, 那肯定是阿治啦,我们明明都很乖。” 托尔一拍手心:“啊, 我知道了,这就是电视上演的那种桥段吧?呦西,我会看好他们的!” “啊,这你放心,我才不可能让那老家伙有讹我的机会的。”甚尔信心满满。 夏油杰给了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一幅“老师你说的只有我完全听懂了”的模样:“老师你放心, 我都懂的。” 真纪真:……感觉甚尔君和杰君的脑回路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扭头又看了一眼太宰治, 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而且尤其是你, 治君。万一悄悄做了什么事被人抓住了, 其他人我觉得说不定还能跑得掉, 但是以治君你的体力……” 余下的话她没再说出口, 但未尽之意大家都能自行体会到, 一个个忍不住小声地“噗嗤”笑出声来。 太宰治表情羞恼:“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他只是平时爱偷懒爱摸鱼不爱运动了点,体力还是没那么糟糕的好吧?他只是没尽全力而已! “好了好了,我知道治君其实也很厉害。先去放好行李,休息一会吧。” 真纪真敛住了笑不再逗他。 其实确如太宰治说的,虽然偷懒是偷懒,但是太宰治的确格斗还不错——甚尔亲自认证,虽然原话不太好听,“跟那几个不爱要命的鬣狗似的做派,还学了个四不像,看着挺蠢的。不过虽然跟他完全不能比,但是在跑路上勉强能应对几个蠢货”。 翻译过来就是说太宰治的格斗流派杂且黑,但是对上一两个普通成年人还是能顺利跑掉的。对一个年仅五岁的幼童来说,已经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只是太宰治平时实在太过喜欢偷懒,真纪真不太想让他知道了以后更加理直气壮地摆烂,还是平时多逗一逗他比较有趣。 将其他人都赶去了自己的房间后,原本显得有些拥堵的房间只剩下了真纪真和托尔,立刻变得空荡了起来。 真纪真将行李箱打开收拾衣物,托尔将窗帘拉开,推开窗户,夹杂着寒意和冷气的微风便顺势吹了进来。窗外还有着白色的落雪簇簇堆在窗檐和窗户上,顺着托尔的动作飘落而下,消散在空气中。 窗外的天气已经从黄昏走至了黑夜,只是还未完全黑透;空中挂着几点疏星,月亮还没有出来,但也依稀能看到不远处滑雪场的方向,还有其他地区泛着暖色的夜灯和三三两两的行人。 托尔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真纪真,声音惊喜活泼:“小林,你快来看,这里的景色好漂亮哦!” “嗯,的确很漂亮……是和东京的冬天完全不一样的雪景。” 真纪真走了过去笑道。 看了会雪景后她悄悄地拉紧了身上的大衣——景色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让人觉得冷。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没有冷风的地方走了两步,真纪真忽然好奇地问她:“托尔之前没有在人类的世界里看过雪么?” “看过是看过啦,但是那不一样啊。” 托尔脸上的笑容灿烂明亮:“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在,什么景色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是我和小林一起看雪,这样的心情和之前看到的景色完全不一样!” 之前不管是她独来独往四处游历时,还是被人类封印时,所有的景色和一切对她来说都很单调乏味没什么区别,雪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自然景色又或是魔法产物,最多注意到的就是雪崩;但是自从封印被真纪真解开,她找到她以后,待在真纪真身边,她看到的所有一切以前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觉得很新奇很有趣,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无聊。 “嗯,我知道了。”真纪真似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以后每一年我也都会陪着托尔一起看雪的。” “好啊好啊!”托尔立刻迫不及待地应下,朝她伸出手:“我们拉钩!这样就不能反悔了!” 有点幼稚,感觉变成了小孩子一样……但是看着眼前心情好到简直要飘花的龙女仆,真纪真默了默,还是纵容地伸出手和她进行了小孩子一样的拉钩。 算了,幼稚就幼稚吧,反正除了她自己和托尔也没有人会知道。 拉完钩后,托尔双手撑着脸颊躺在床上,向她好奇地询问:“小林,下面的那个老板是有哪里不对劲么?” 真纪真之前的那套说辞纯粹就是哄几个小孩玩的,托尔才不信有那么简单呢——好吧,其实是凭她的直觉,她也不太喜欢冰鹰建吾。而且真纪真以前可也没专门说过要离谁远点,凭借着对真纪真的了解,托尔也不信她只是随口一说。 “是啊。那个人……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真纪真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和她解释:“你有没有发现,春奈小姐在他的面前的态度很紧张?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点‘畏惧’。但是对待我们,却明显很友善亲近的样子。” 简直像是表明了在说冰鹰建吾身上有令她害怕的地方。 “诶?好像是这样。”托尔懵懂地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有哪里不对么?” ……也对,她一头龙对于人类之间的感情不太敏锐也很正常。 “人类之间的情感都是很奇怪的,一般来说在刚认识的普通人和熟悉了许多年的亲人间,很少会有人选择靠近刚认识的人,而疏远自己的亲人。这是疑点之一。” 真纪真无奈地笑了笑,见她还是有些茫然,索性抛却冰鹰建吾身上一切可疑的疑点,用龙能直观理解的方式整理着措辞,简单粗暴地开口:“当然如果托尔你还是不能理解的话,他身上最大的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身上的气息太混杂了,简直不像是个人类。” 其实单凭冰鹰春奈的态度这点也不足以说明什么,也有可能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一般,相处时就是这样的态度而已,其他的一些疑点也是同理;但是其他的都还只是普通的还未被能证实的“疑点”,但唯有这点真纪真是可以确认的。 一踏进旅馆里,她就闻到了……被掩盖住的很糟糕的气味,比一些咒灵身上的味道还要混乱,连戴上眼镜都挡不住的难闻。简直像是将腐烂了无数天的食材用沤水的底料一股脑煮成“火锅”般难闻。 但是也不是咒灵,更不是妖怪……他身上所展现出的气势又和普通人一样。奇怪的味道,奇怪的“人”。真纪真没什么兴趣探究他的秘密,但是更不想靠近他。 “诶?不像是人类么?”托尔惊奇地睁大了眼眸,宝石一样橙红的眼睛里闪着漂亮的光:“但是我感觉他的气息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使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吧?” 真纪真说,朝着托尔眨了眨眼:“不过虽然说我讨厌一切非人类,但是我们只是出来玩暂时住在这里,只要不和他多接触,就算他有什么不对劲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来旅游的而已,就算老板真的不是人,只要没人做什么多余的事,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也在这个旅馆里待不了多长时间,时间一到就会离开了。 结果托尔的反应却是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像是掉色了一样:“原来小林你讨厌非人类吗?那也会讨厌我吗?” 她也不是人类啊!但是小林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呢? 这注意力是不是跑得有点歪? 真纪真沉默了一下,而后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是很讨厌,但是是托尔的话就没关系。托尔是不一样的。” “托尔是我的女仆嘛,这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就算是龙也一样。”她将额头亲昵地贴了贴托尔,金色的眼眸透过薄薄的镜片温柔地注视着她,目光温和又澄澈:“而且托尔是我的第一个‘家人’哦,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所以我很喜欢托尔,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的。” 小林真纪真,平等地讨厌所有包括恶魔、诅咒、妖怪、鬼等等一切的非人类的存在。 这一点倒并非是出自另外两个意识,而是出自其本身心底最深处的坚定自我意识。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算是半个人类至上主义者。这点或许也是她当时穿越后未能完全变为“恶魔”的原因之一……“要是会从人类变成恶魔还不如直接死掉毁灭掉算了”,或许是这样的想法太过深刻,以至于“玛奇玛”的意志没能完全覆盖,所以她现在还能是个人类而非恶魔,这点真是让真纪真大松了一口气。 她对自己的物种非常满意,完全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 当然,这个“非人类”的物种里自然也是包括“龙”在内的,括号托尔除外——因为在真纪真的眼里,对她而言,托尔作为她的“家人”和“女仆”的属性远远超过了“非人类”的属性,因此她就算是“龙”也不是讨厌的存在。是的,就是这样的偏心和理所当然。 “真的吗?我也最最喜欢小林了!” 她就知道,小林果然也很喜欢她!大悲变大喜的龙女仆感动地瞬间直接将她扑倒。 被龙压倒在床上动弹不得还被蹭来蹭去,真纪真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托尔你先起来啦!” 虽然外表变成了人类但是体重还是很有分量的,她快要被她的胸闷死了! “……哇哦。” 敲了好几下门都没反应,于是不耐烦地直接把门推开的甚尔吹了声口哨,打量了两眼被压在床上的真纪真和压在真纪真身上的托尔,别有深意地开口:“精彩啊。”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俩的好事了?我这就走?” 第78章 北海道之旅3 “完·全·没·有。” 真纪真额角崩出十字, 咬牙努力保持微笑:“甚尔君不要误会,没有打扰。” 托尔脸颊顿时爆红,慌乱地从她身上爬起:“对、对不起小林我不是故故故意的!我这就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打扰?” “甚尔哥哥,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真纪真姐姐和托尔姐姐是在背着我们偷偷地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让我看看, 让我也看看!” 几个小孩子听到声音努力从门外探着头想要往里钻, 可惜被甚尔的身影完全挡住, 但越是遮挡就越让人好奇了……到底是有什么是他们不能看的? 而口中说着“我这就走”的甚尔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是好整以暇地靠在门口看着她们收拾好,才懒洋洋地开口:“这就结束了?早知道我就再晚点过来的。小孩子不准看,里面都是不能播的内容。” 语气里居然似乎还带了几分可惜。他怎么就没拿上摄像机呢?刚刚那一幕没拍下来真的是太可惜了。 真纪真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走吧, 甚尔君, 不是要下去吃饭么?”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 一行人就下去吃晚饭了。 用餐的地点在一楼专门设置的大厅里, 靠近内院的地方开了小半扇门, 能看到部分漂亮的夜景,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 除了他们外,大厅内还有刚才见到的冰鹰春奈和一个身穿朴素浴衣, 身材高大长相温和的青年男性,长相轮廓与冰鹰建吾有七八分相似,额上蒙了条汗带, 估计就是冰鹰春奈口中的兄长冰鹰秀一郎了;却没见到旅馆的老板冰鹰建吾——据说由于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冰鹰建吾这一个多月都是一个人在屋内吃的。 饭桌上, 太宰治简直堪称“交际花”, 一边吃饭一边分外积极地和冰鹰兄妹聊天,仅仅是一顿晚饭的时间就不仅将几人的关系拉进了许多, 还不着痕迹地谈知道了许多消息。晚饭吃完, 太宰治和冰鹰春奈、冰鹰秀一郎相互“阿治”“秀一郎哥哥”“小春姐姐”地称呼起来了。 这家旅馆算是一家家庭经营式的旅馆, 是冰鹰建吾和已经去世的冰鹰太太在十多年前创办的产业,经营得一直很好,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 可惜上个月初冰鹰夫妇出门时不小心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冰鹰太太当场死亡,据说冰鹰先生本来也被医生误判成了死亡状态,但是好像又被抢救了回来,虽然说目前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但前段时间他们还是关闭了旅馆,生意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直到前段时间才慢慢开始重新营业。 而冰鹰春奈和冰鹰秀一郎一个才十八岁刚上大学,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受伤才被迫暂时接手旅馆,一个二十五岁,自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自家的旅馆内帮忙做工,但兄妹两个都不是非常擅长经营的人,因此旅馆的生意起色一直不大,这两天甚至除了真纪真他们外就只有两名客人。 有点奇怪又很有意思的是,虽然冰鹰春奈之前在冰鹰建吾的面前时表现得对他很害怕的样子,但当太宰治问起时,她却又认真地说他们兄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回答时她的脸上还带着不明所以的茫然,似乎是真的认真那么认为的。 太宰治当然不信,但也只是笑了笑没多问,而是只记在了心里——他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天生敏感,几乎是无师自通,当然也能看出来冰鹰春奈的不对劲几乎全然出自冰鹰建吾。但是可惜的是真纪真偏偏不让他太靠近……可恶,这种明明知道乐子就在那里却偏偏不能碰的感觉真的跟猫抓似的难受。 太宰治立刻蔫头蔫脑地垂下了脑袋。 “想什么呢?”吃完饭上楼的路上,真纪真轻轻敲了敲太宰治的小脑袋瓜,故意问他:“治君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么?” “当然没有。”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太宰治仰起头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心里万分好奇:“真纪真你有看出来他们的秘密是什么吗?” 嗯,他专门照镜子看过的,他这个角度看上去是最可爱最能让人心软的!一定不会有人能忍心拒绝他的吧? “对陌生人好奇太多可不好。”真纪真却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笑眯眯地说:“虽然我并不反对治君你的好奇心,但是别忘了,我们也不过只是一个暂住几天的过客而已,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哦?” 解密最烦答案只知道了一半,万一到时候秘密解开了一半,结果却要离开了,难受的他自己。 太宰治垂着头小声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才不觉得冰鹰父女间有什么几天都查不出来的惊天秘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说到底他其实就是无聊了而已,冰鹰父女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但真纪真越是这么说,太宰治就越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 ——难道他是到了传说中的叛逆期了?原来他这么早熟的么?太宰治状似冷静深沉地分析。 *** 或许是因为换了新的环境,这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夏油杰也没能睡着。 因为今天一路上赶车就赶了很久,再加上天色渐深,吃完晚饭后真纪真也就没带着他们去泡温泉,而是在附近略微转了转便都洗漱休息了。 夜色已深,但窗外的月色尚好,他们睡的这间房间没拉窗帘,朦胧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入地面,映照出一片柔和的银白色霜影。 但夏油杰却没心思去赏月亮,只觉得这月光实在扰人,亮得人难以入眠。 迷迷糊糊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夏油杰从半睡半醒中再次醒来,打着哈欠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将窗帘拉上。 结果站在窗前不经意扭头一看,夏油杰差点将自己吓得心脏骤停——床上除去他原本应该还有三个人,结果现在在月光下只剩下了两个起伏的身影!有一个人不见了! 扭头的动作立刻变得僵硬,夏油杰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稳住自己,攥着窗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又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结果还是只看到了两个睡得正着的身影。最后他迈着极轻的步子就着月光努力分辨了一下床上的人—— 金色头发的肯定是降谷零,他旁边和他靠得极近的肯定是诸伏景光;而剩下那个怎么也找不到的肯定就是太宰治了。 衣服和鞋子也跟着人一起不见了,被子也没有乱上半点——很好,应该不是“失踪”而是他自己走出去的。 但是大半夜的,他出门做什么?怀着对太宰治的担忧和疑惑,艺高人胆大的小少年暂时将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放下了一半,快速轻手轻脚地穿戴好衣物,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径直打开了房门准备出门找人。 夏油杰琢磨着,如果能找到的话是最好,但要是找不到阿治的话还是要把老师和托尔姐姐喊起来的好。难不成这件事这家旅馆的“秘密”?每个晚上都会有人失踪?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其实很没有根据且相当无厘头,但听了一晚上太宰治的“秘密”论,夏油杰还是忍不住往各种奇怪的地方猜测。 好在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出门后没走几步就在楼梯处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背影。 “甚尔哥哥?阿治?”夏油杰试探性地用气音小声问,直到看到那两个身影转过来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将心脏完整地放回到了胸腔里——的确是甚尔和太宰治没错,看上去也很正常是清醒的样子。 不过……“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是你啊,小声点小声点!” 甚尔搭在太宰治肩膀上的手先是一僵,在看到他身侧没有其他人时又一松,不放心的又探头往后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跟上来吧?” 尤其是真纪真不在吧? “只有我半夜没有睡着才发现了,真纪真姐姐应该已经睡着了。” 大概猜到了甚尔大概在想些什么,夏油杰有些无语地回答。他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八成的可能是自己决定半夜出门的。 狐疑打量的目光在甚尔和太宰治身上转了一圈,夏油杰又问了一遍:“你们这是打算现在出门么?做什么?” “好巧啊,你也是睡不着出门么?” 太宰治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很乖的笑:“我睡不着,结果恰巧碰到了甚尔叔叔打算晚上出门玩,所以就一起走了。杰你要跟着一起去么?” 夏油杰于是将谴责的目光对准了甚尔:“甚尔哥哥,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带着阿治一起出门么?明天再出门不可以么?” 甚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明明他打开门的时候太宰治就已经自己收拾好关上门一幅鬼鬼祟祟准备偷偷摸摸干点什么的模样了,甚至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也是“好巧,甚尔叔叔你也睡不着么?要一起出门么?”结果现在又在夏油杰面前装是他把他带坏的?偏偏夏油杰还真信了……真的是好绿茶一小鬼! 甚尔也不废话,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揽过夏油杰便带着他一起继续往下走:“少废话,来都来了,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出门好了。乖学生,你也不想被真纪真发现半夜不睡觉偷摸跑出去吧?” 第79章 北海道之旅4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夏油杰被他带得踉跄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明明我只是看到你们不见了来找你们的!” “但是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你还不是半夜偷偷摸摸跑出来了还没让人知道。” 甚尔脸上还是一派冷淡的表情, 声音却显得懒洋洋的,完全没把夏油杰的挣扎放在眼里:“走啦走啦,你小声点, 万一把那女人吵醒了我们三个那就一起玩完。” “……你们到底要去哪?” 夏油杰挣扎中也有些好奇和动摇, 原谅他其实还真没做过这种事,趁着家长没发现偷偷摸摸做坏事什么的……对他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怎么说呢, 在紧张和担忧中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好奇和刺激。 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都是甚尔强行拉着他一起走的,不是他主动跟着一起去的!而且他也不放心让太宰治一个人跟着甚尔出门, 这两个人哪一个都看上去就很不靠谱,他跟着过去还能监督他们!嗯,就是这样! 在心里给自己多做了几遍心理建设,夏油杰的挣扎也越来越松了。 甚尔看得明明白白, 面上还是一贯的不动声色, 心里却有些发笑——他就知道夏油杰这小鬼是个口是心非的,虽然嘴上说着不好,看这不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了?摆明了就是自己也好奇想出去玩嘛。只要他稍微强硬一点,他这不顺利“投敌”了。 他稍微卖了个关子:“别问那么多, 是个好地方, 等会带你出去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把你给偷偷卖了的,你也值不了几个钱。” ……这人说话可真是一直都这么气人……夏油杰一噎, 也只好不再发问了。 三个人静悄悄走到一楼, 没想到一楼大厅里还留了两盏灯, 柜台处冷不丁地抬起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冰冷的视线具有穿透力一样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幽幽出声:“这么晚了,几位客人这是要出门去哪?” 夏油杰被吓了一跳,面色微白,条件反射般往后一退,直接躲到了甚尔的身后——大半夜的这家旅馆里不会真的是有鬼吧!? “冰鹰叔叔晚上好,这么晚了你也还没睡么?” 太宰治表情未变,笑眯眯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是啊,为了方便晚归的客人们,我一般都会在这里待到很久。” 对方也笑着应声,神情自若,灯光映照出了一张看上去有些熟悉的脸庞,没有半点鬼怪的模样:“没想到几位客人这么晚了也还没睡啊,晚上的天气很冷的,要注意不要着凉啊。” 原来是旅馆老板冰鹰建吾……脸色苍白是因为被灯光反射的吧? 夏油杰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一瞬间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刚刚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他照着灯光又看了一眼悬挂在大厅墙壁上的时钟,才发现居然还没到十点钟。好像也不算特别晚? “老头,这么晚了还不睡不担心身上的伤一直不好么?”甚尔忽然出声道,“你身体素质还不错啊。” 在面对陌生人时他表现得一本正经,脸上全然都是冷漠之色,声音也不像是与真纪真还有夏油杰他们说话时的那种带着懒洋洋的散漫腔调,而是充满了冷淡;再搭配上他嘴角略显凶意的疤痕和格外幽深的绿色眼眸,不管说什么话都像是要故意跟人找茬一样。 ……好,现在看上去最失礼的肯定不是他而是甚尔哥哥了。 虽然看上去像是不讲理来找茬的人,但是夏油杰和甚尔相处了好几天,觉得也算了解了他的为人——他虽然表面上冷漠又凶恶,实际上只是有点毒舌,心地还是好的。于是小少年心一跳,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礼貌出声:“抱歉,冰鹰叔叔,甚尔哥哥的意思是你也早点休息比较好,这么晚还不睡对身体也不好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记得小客人你的名字是夏油杰对吧?夏油君不用担心,我也不是一直守在这里的。” 冰鹰建吾的性格不错,在面对甚尔那么没礼貌的话时都没有生气变色,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是温和和善,还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之前没受伤之前我可是每年都会去参加马拉松拿奖牌的,身体比你们年轻人还要好,所以这次伤才能好得这么快。” 他又指了指柜台后方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障子门,眯起眼睛笑了笑:“再等会我就要进去休息了,到时候就是秀一郎在这里替我的班了。倒是几位客人,这么晚了还要出门么?天色这么晚,很不安全的。” “啊,带这两个半夜睡不着的小鬼出门玩一会。”甚尔说,“到时候给我们留个门就行。” 什么叫带他们出去玩……分明就是甚尔哥哥自己想玩,又在颠倒黑白了。 夏油杰腹诽,却也没出声反驳。怎么说呢,不知不觉他都已经习惯甚尔这不着调的作风了。 “我还以为一般旅馆只用留一扇门和灯就好了,没想到冰鹰叔叔这么用心。” 太宰治甜甜地和冰鹰建吾又打了个招呼,十足十的毫无戒心的傻白甜模样:“冰鹰叔叔放心,有甚尔叔叔在,我们肯定不会出事的,甚尔叔叔可厉害了!” “走了,你这小鬼,磨叽那么多干嘛。”甚尔不耐烦地拎起太宰治的衣领,一把把人捞起就往外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的!”太宰治笑容僵在脸上——可恶,他的形象又没了!他就知道他和甚尔果然不对付!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生气了! 走出旅馆,夏油杰和太宰治都被屋外冷风吹得一个激灵,甚尔倒是浑然没感觉的样子,夏油杰和太宰治对视一眼,都有点羡慕——身体素质好什么的在这种天气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甚尔带着夏油杰和太宰治随意扫了个方向,双手插兜迈着步子向前走去:“再不把你拖出来你还想和那老头聊多久?还要不要出来了?” 太宰治呵呵一笑:“我本来也没想出来,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一起出门的。” “不出来放你和那老头聊到明天惹出来什么事?”甚尔掀起眼皮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万一被真纪真那女人发现了肯定又是我背锅。” 想也知道,太宰治这滑不溜手的小泥鳅精出了什么事肯定会把锅全扔到他头上。甚尔觉得他算是看透了,小林真纪真那女人对这小鬼向来偏心,反正到时候倒霉的又是就他一个。 夏油杰疑惑:“……那位老板怎么了,是哪里有什么问题么?” 为什么他总觉得甚尔和太宰治之间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知道。”甚尔十分干脆利落地开口。 “……什么?”夏油杰错愕了。 迎着小少年不解地眼神,甚尔手一摊,十分光棍地开口:“管他有什么秘密,我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 甚尔对冰鹰建吾的不喜来自直觉,真让他说些什么具体的原因分析之类的,他一时间还真不好说。但光有直觉就够了,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直觉”就已经是最充分的理由之一了。 “诶,那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是直觉呢。”太宰治歪了歪头无辜道。 夏油杰简直要笑了:“治君,你觉得这样的理由我会相信么?” 这个理由或许对一般人来说很正常,但太宰治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五岁小孩,他聪明得简直不像是个小孩子,夏油杰现在可不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会被他糊弄住。 “好吧,既然杰你不信的话那就算了。” 太宰治收起了表情,脚步踩在月光下的影子上,边走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有什么问题说不上,我只是觉得他很有趣而已。比如冰鹰春奈和他之间的奇怪关系,还有她口中的那些好心‘提醒’,比如冰鹰建吾的眼神,还有他身上的伤口……一个伤重到曾经被医生误下死亡通知单的人,仅仅一个月就伤好到几乎快要看不出来的地步,作为普通人来说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甚尔哥哥不也是这样的么?”夏油杰下意识地反驳:“甚尔哥哥之前伤得也很重吧?” 结果还不是没过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看上去活蹦乱跳好得不得了,半点看不出来之前躺在床上不能乱动的模样。 夏油杰看了一眼甚尔,剩下的话尽在眼中。甚尔气笑了一下:“老子和他能一样么?我他吗是天予咒缚,那老头又不是。” 况且他之前伤得也没那么严重好么?就是单纯血流得多了点看上去惨了点,纯粹是他为了方便碰瓷故意装的。 夏油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还有么?” “剩下的杰你不如自己猜一猜?”其他的太宰治却不肯再说了,只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就像甚尔君说得那样,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一切也都只是猜测和直觉而已。” “好了,目的地到了。” 甚尔突然停下了脚步,将太宰治拎了起来,推开了一扇大门,打断了两个小孩之间的谈话。 “橘子……酒吧……?”夏油杰瞳孔放大,仰头看着门前的招牌,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甚尔。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甚尔摸了摸鼻子,神采飞扬,半点心虚也没有:“没来过吧?今天我就带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好地方。” 如果不是来酒吧,他怎么可能悄悄半夜出门,还不能让真纪真发现? 太宰治木然:“说得好,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拎着走?” 第80章 酒吧里的意外1 去酒吧就去酒吧, 干嘛还要把他给拎着?这举动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太宰治怒了。 “谁让你这个小鬼看上去太矮了?”甚尔戏谑。 他用行动表明他不仅要拎着他, 还要晃两下,就跟晃玩具似的,“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 万一到处乱跑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跑丢了我去哪找?就跟我一块乖乖待着吧你。” 太宰治不忿,随手一指站在旁边的夏油杰:“那为什么不拎着他?” “你确定你要和他比?这可是个乖宝宝, 比你乖多了。” 甚尔说着,把夏油杰推到了靠近吧台位置前的椅子上——“乖宝宝”虽然在甚尔嘴里听上去极有讽刺意味,但某种意味上也没说错。长相乖巧的小少年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呆呆的站在那里,脸颊还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与酒吧格格不入的纯良气息, 活像小白兔进了盘丝洞。 哪像他手里拎着的这个小鬼, 人小鬼大的,看着比夏油杰小多了,表现却比他看上去还要熟练,熟练得简直像回了老家一样, 哪怕他脸上笑得再乖巧心也是黑的, 真是奇了怪了。 “我去点两瓶酒,你们俩在这里乖乖坐着别乱走啊。” 夏油杰条件反射般皱眉:“甚尔哥哥,老师说你的伤还没好, 不能喝酒的。” 眼神中满是谴责。 甚尔嗤笑:“小鬼, 你说我为什么要趁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带你们到这儿来?伤口这玩意, 放着它就会自己好的。” 真纪真不让又怎么样?阳奉阴违这种事还不简单么? 夏油杰沉默了。 早知道是酒吧,就不听他的话跟着他一起过来了……这下好了,万一真被老师知道了他和阿治大半夜的一起跑到了酒吧,老师一定会很生气吧? 酒吧内的氛围与其他地方都不相同,灯光是暖色调的,却透着股昏暗;周围坐着的人群都是一水的成年人,有人衣冠楚楚有人妆容精致还有人气息颓废,所有的桌前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透明酒杯,不同色泽的酒液在灯光下变得波光粼粼;嘈乱的声音和酒液的香气都朝着他飘来,夏油杰坐立不安,只觉得似乎到处都有人在打量他。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窘迫拘束,夏油杰强制将目光转移到了太宰治的身上,只是看着看着忽然有些稀奇:“阿治你不觉得难受么?” 虽然听上去不那么恰当,但与拘谨的夏油杰相比,太宰治的表现甚至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了。 与腰背绷直的夏油杰不同,太宰治没坐到他身边,而是不安分地一个人费劲爬到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他的个子比夏油杰要显得小巧得多,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双脚甚至还不能沾地,身上却没有那种“小孩子强行装大人”的滑稽感。 他状似认真地看着桌子上的单子,与周围环境几乎完美地融为一体,坐姿悠闲散漫,视周围一切好奇打量的目光如无物,看着别提有多自在了。 太宰治抬头,丝毫不以为意:“为什么会难受?” 夏油杰也从椅子上下来,坐到他身边,而后顺手帮他把乱了的衣服理好,轻声叹气:“你不觉得周围人的目光看上去都很奇怪么?” 太宰治和夏油杰同样都是黑发,一个是乖巧的妹妹头一个是可爱的卷发,相貌也是同款的纯良,粗看之下甚至有几分像是兄弟;再加上一个同样是黑色短发,长相清秀的甚尔,甚至让人有种“老父亲带娃一家三口来酒吧”的错觉。甚尔一进门他们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好奇的恶意的都有,夏油杰简直如芒在背。 “还好啊。”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眸光清亮,“只要学会无视他们就好啦。”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酒吧,还被许多人好奇或恶意地打量,但这里的气息太宰治意外地并不讨厌,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他甚至隐隐有种“习惯了”以及“怀念”的感觉。 或许是和他失忆前的某些经历有关?太宰治猜测,或许他失忆以前应该经常去过酒吧,而且还有一段时间没去了。 所以失忆前的他到底是做什么的?难道他失忆前的监护人是在酒吧干活的打手? “你们俩怎么坐到这里来了?看得这么认真,小鬼你也想喝酒么?”一扭头发现夏油杰和太宰治坐到身边的甚尔取笑道,把自己的位置换到了他们俩中间。 “诶,甚尔叔叔你掏钱么?”太宰治眼睛亮起,举起手冲着吧台后的调酒师喊:“老板,请给我一杯柔顺剂味道的啤酒!” 老板调酒的手一顿,向太宰治和甚尔投去一言难尽的目光,想必是以为是甚尔教的:“不好意思,本店里没有那种味道的酒。” 太宰治也不失望,依旧兴致勃勃的:“这样啊,那给我一杯加了洗洁精的鸡尾酒!” 老板皮笑肉不笑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好意思,这个也没有。” 甚尔嘴角一抽:“这可不是我教的。老板有没有牛奶?小孩子还是喝牛奶算了。” 主要是他想起来,万一他们俩喝醉了明天被真纪真发现了就不好了。 “客人你们是来本店踢馆的么?”老板冷笑了一声,而后气势汹汹地转身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牛奶:“不好意思,这个本店还真有。” “诶——不会吧,来到酒吧里还只能喝牛奶?” 太宰治不甘不愿地将装着牛奶的杯子推远,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喝这个……算了算了,要不然给我一杯金酒好了。这个应该有吧?当然威士忌也可以,不管是波本还是田纳西都可以哦?这几种酒,这里应该都有的吧?” “小鬼不许喝酒。”甚尔敲了敲他的头,“给我好好的喝你的牛奶好了。” “老板,再来杯龙舌兰!” “好的,一杯龙舌兰。”老板回答,“不过,先生,带小孩子来酒吧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有什么。”甚尔笑容肆意,“反正又丢不了,有什么好怕的。” 夏油杰往旁边坐了坐,小脸紧绷:“甚尔哥哥,还是不要喝太多了吧?万一喝醉了我真的会告诉老师的,你明明伤还没好。” “呵呵,我怎么可能会喝醉。” 甚尔动作一顿,想了想,将面前的酒杯递到夏油杰嘴边,诱惑道:“乖宝宝,要不要尝一尝酒的味道?这杯酒呢叫马德拉,度数也不高,味道很甜的,要不要来尝一尝?只喝一口的话肯定不会喝醉的,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真纪真的。” 透明的玻璃酒杯里装着浅褐色的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宝石般漂亮的光泽。夏油杰身体后仰,犹豫:“……不太好吧?我还没到饮酒的年龄。” “怕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甚尔怂恿,“你真的不好奇么?” “为什么他可以喝酒我就不行?”太宰治眯起眼睛,他觉得他要闹了,“不公平,我也要!” “这样的话,公平起见,这杯酒不如让我来喝呢?” 娇柔妩媚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侧传来,一只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搭上了甚尔手上的酒杯,试探性地贴近甚尔握着酒杯的手。 突然插话的女人坐在甚尔和夏油杰中间,披散着一头金色大波浪卷发,妆容精致,红唇魅惑,红色的亮片裙闪着细碎的光,称得她身材火辣极了。她完全无视了太宰治和夏油杰,朝着甚尔递了个秋波,极具暗示意味地舔了舔红唇:“这位帅哥,可以认识一下么?” 甚尔勾起嘴角,声音慵懒低沉:“哦?这位小姐今晚请客么?” 和从前冷漠的笑、懒洋洋的笑都不同,这个笑容充满了荷尔蒙,性张力满满,看得人脸红心跳,连空气似乎变得燥热了起来。 金发女郎瞬间红了脸颊,眼神迷离,娇笑了起来:“当然,今晚我请客。” “阿姨,你还好么?” 太宰治冷不丁开口,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阿姨你的脸好红哦,一定是因为穿得这么少感冒了吧?爸爸,你要不要帮忙送阿姨到医院里看看医生?” “阿,阿姨?”金发女郎的笑脸扭曲了一瞬,眼神也从迷离中清醒过来,咬着牙声音颤抖开口:“小朋友你在喊我吗?” 甚尔眼皮一跳,脸色也变了:“喂,小鬼,我警告你别乱喊!” 他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大好青年哪来他这么大一儿子? “我,我没有乱喊啊,对不对哥哥?”太宰治拉了拉夏油杰的衣角,又茫然地看了一眼甚尔,明明也没说什么,脸上和眼神中却写满了委屈。 “啊,阿治你说得对。”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夏油杰干巴巴地说道。 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跑酒吧来搞艳遇,还是带着儿子一起? 看着“一脸委屈”的太宰治和“忍辱负重”的夏油杰,周围的人瞬间脑补了一出“渣男父亲半夜带着俩儿子逛酒吧碰到艳遇就不认儿子”的大戏,一时连吧台后的老板看向甚尔的眼神里都满是谴责。 活久见,真是人渣啊人渣! “啊,阿姨,你脸上好像有东西掉到杯里了耶!” 太宰治再接再厉,眨巴眨巴眼睛,又指了指甚尔手中的酒杯,向她递了张卫生纸:“是白色的,粉末一样的东西……爸爸你也看到了吧?阿姨,你的脸上是沾了灰尘么?要不要擦一擦?” 什么灰尘,估计是这女人脸上的妆容花了吧? 周围静默了一刻,接着就有人憋不住小声“噗嗤”笑了起来,然后又有许多人被笑声感染接二连三笑出声来,一时间酒吧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81章 酒吧里的意外2 “呵, 呵呵……” 金发女郎的脸瞬间变得全黑,额头青筋崩起,强忍住想要握住酒杯泼向甚尔的欲.望, 眼中怒火熊熊:“还带着儿子来泡酒吧, 你有病吧?算了, 不废话了,五百万, 你喝不喝?” “什么, 五百万一杯酒?”甚尔眼睛一亮, 这又是哪来的冤大头? 他迅速地摊开手:“可以, 先给钱,我就喝。” “你他吗疯了吧, 我说的是你给我五百万!”金发女郎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话。她的面容又扭曲了一瞬, 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开口。 “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甚尔毫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掏了掏耳朵,瞬间变脸:“你是不是在做梦呢?你也值五百万?滚, 这酒老子扔了也不给你, 浪费我时间。” “不请客就滚远点,别耽误老子喝酒。” “你, 呵呵,你好得很, 我记住你了!!”金发女郎气得胸前起伏不定, 最后朝他翻了个白眼, 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了, 还附带一个冷笑:“也不看看儿子都多大岁数了还学人家当小白脸, 你也配?” 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刚刚的争执中被洒了一半的马德拉,甚尔无语地抹了把脸,小声咒骂:“莫名其妙,真是晦气。” 甚尔觉得自己都要委屈死了——他不就是想找个冤大头把今天晚上的酒水单给买了么?正好那女人也是冲着他来的,这不是一拍即合。结果被太宰治这么一搅合,不仅埋单没了,还要被人白白扣上一个“人渣”的帽子,这杯好好的酒也不能喝了,他简直要冤死了。 他一个年轻力壮青春正好的大好青年怎么就不配当小白脸了?明明是这女人没眼光! “好儿子,玩够了么?”甚尔一把把太宰治揽住在怀里,狞笑:“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有了你们俩这么个好大儿?” “咳、咳咳……那你现在知道了。”太宰治一脸无辜:“明明人家也是为了帮你嘛,我才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的不怀好意。” 刚刚她手上的动作简直明显爆了好么?不过她的演技还真好,把对甚尔的搭讪演得真实极了,要不是手上下药的小动作太不走心,连太宰治都要以为这只是甚尔的一个小小意外的酒吧艳遇了。 他方才同样用演戏拆穿回去不是刚刚好,估计那女人都没反应过来他是在演戏。嗯,才不是为了报复她刚才完全无视了他们俩只看到了甚尔……他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小孩呢。 甚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你就不能等她给我付完账以后再拆穿么?” 看是看出来了,但是那可是要给他掏钱埋单的金主,他就不能装一会没看见?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太宰治拉长了语调。 “咳、咳咳。”小声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甚尔和太宰治扭头一看,夏油杰手中正捧着酒杯咳嗽,眼神好奇,面色微红,唇角还沾了些许液体——一看就是在趁着他们没注意在偷偷喝酒。 “喂,小鬼你喝了多少?” 甚尔被他吓了一跳,忙把杯子拿走,而后拍了拍他的背,有点慌:“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别的也就算了,龙舌兰你也敢喝!?” 完蛋了,马德拉是低度数的葡萄酒但龙舌兰可不是,这可是40度的烈酒!这小鬼居然就敢直接上口喝?他原本还真以为夏油杰是个乖小孩,谁想到他看着不声不响的,叛逆居然藏在了骨子里头!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头晕,还有点委屈:“甚尔哥哥,你撒谎……明明就一点也不好喝。” 他的声音慢吞吞的,眼神也失去了高光,散漫而没有焦点,一看就是已经把自己给喝醉了。 骗子,不是说味道很好的么?结果他刚刚就尝了一口,又辣又苦,还有点酸,还很烧喉咙……哪里好喝了?夏油杰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果然他就不应该好奇尝试。 “我让你尝的是马德拉又不是龙舌兰,这两种酒能放到一起比么?”甚尔简直要气笑了,“你也是个小酒鬼小滑头,刚刚还说喝酒不好呢,一转头自己就喝上了。” 夏油杰不说话了,又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紫色眼睛像盛满了水晶似的,安安静静地盯着甚尔和太宰治,坐姿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看上去别提有多乖巧了。 “啊,他喝醉了。” 太宰治直起身子凑过去伸手在夏油杰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淡定道:“甚尔叔叔,我们回去吧?” 甚尔不太满地“啧”了声,但也没反对,将吧台上的几杯酒都豪饮而尽,站起来把夏油杰一把捞起,掏钱埋单:“老板,买单。走了。” 后面的一句是对着太宰治说的。 太宰治看着他手上掏出的卡,表情一凝:“甚尔叔叔,你手上的卡……” “啊,是真纪真的。”甚尔表情自然道,“晚上忽然想起来钱没带,去她那里顺手拿的。” 太宰治:……好,不愧是你。 酒吧另一角,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处,连灯光也照不到的地方,有两个低着头,看不清楚身形的人隐匿在黑暗里。他们穿着黑色的大衣,气息沉闷,看上去与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周0围却没有一个人好奇地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上一眼,就像完全无人注意到一样。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动静,两个人默不作声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和暗号。 「他们要走了」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确定,感觉太敏锐了,不好靠近,怀疑目标已经起疑了」 「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动手吧?」 「人太多了,容易丢失目标。等目标出门再动手」 「走吧,跟上去。」 “目标”已经推开了酒吧的大门,黑暗中的两个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地如影子般再次消失在无人处。 酒吧里依旧灯光昏黄,欢声笑语盈满空间,觥筹交错,几个人的消失也无法引起任何关注。 “砰砰” “砰!”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夜色幽静,月光洒落在地面,映照出两道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向前安静地行走。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那两道身影明明没有回头,却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提前预判了一样,齐齐默契地一个闪身转到了旁边的小巷子口中,让那两颗子弹都落了个空。 与他们的动作同步的,还有那道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回头朝着后方枪声传来的方向处“回礼”的一声枪响! ——被发现了。 身穿黑色大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警铃大作,依靠身体的本能反应躲过子弹,眼神错愕:“怎么可能……”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说不定那一枪就打到他身上了! “该死的,我身上的枪不见了!”另一道女声响起,声音里饱含怒火:“肯定是刚才,谈话的时候被顺走的……但是怎么可能!?” 清冷明亮的月光洒在空中,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形相貌,其中一个身材壮硕高大的年轻黑发男人一手持枪,神情警惕;另一个则是个金发女人,黑色大衣下是一袭红裙,正是之前和甚尔搭讪的那名年轻女郎。 “居然到现在才发现,马德拉,你不会真被那个小白脸给迷住了吧?” 黑发男人怒瞪了她一眼,伸手又扔了一把枪给她:“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龙舌兰,大家都是代号成员,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回应他的则是一记毫不客气的白眼,她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像是在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把那个家伙给杀掉!” 气死她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不仅被对方的男色.诱惑给迷住了不说,还被对方耍了一道,连身上的枪是什么被对面顺过去的都不知道……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耻辱过! “‘礼尚回来’,这个成语是这么说的吧?”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在巷口处响起,语调散漫,听不出半点惊慌,“真没想到出来玩还能碰到杀手……札幌可真是处处都是惊喜。啊对了,还要谢谢你们的枪,还真挺好用的。” 这话听上去也太嘲讽,太欠扁了……太宰治嘴角一抽:“甚尔叔叔,小心对面恼羞成怒哦。” 甚尔嗤笑:“难道你还会怕?” “那当然了。”太宰治眨了下眼睛,理所当然地说:“人家只是一个单纯无辜的只有五岁的小孩子嘛。” “少来。”甚尔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眼神有些复杂:“你要是单纯无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有脑子了。” 有那家的五岁小孩能像他这样,和人打个照面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家身上的枪给摸到手还不被人给发现的? 第82章 酒吧里的意外3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怎么办, 似乎被人盯上耶。” 打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冷空气便径直往脖子里钻。太宰治冷不丁打了个颤,若无其事地笑道, “甚尔叔叔, 都怪你太高调了吧。会不会是你的仇家?” “不知道。”甚尔说,脸上是混不在意的模样,看上去和太宰治竟有几分惊人的相似,越发让人相信“父子”之说了。 “小鬼,到时候你自己找地方躲起来或者跑路, 我可带不动那么多人。反正你对咒术免疫, 他们也怎么不了你。” 甚尔低头看了看怀里晕晕乎乎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的夏油杰,有些不爽。 在那个金发女人过来之后, 他就察觉到有人在似有若无地盯着他们,她走后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 反而更浓烈了。 甚尔猜测对方可能是有备而来专门盯上他的咒术师或是诅咒师。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但还是尽早解决为好——不然万一拖到之后再拖到了真纪真面前,解释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说不定又要被禁酒, 那就出大问题了。在酒吧里不动手也是同理。 “甚尔叔叔, 你的人缘可真不好。不过没关系, 这个时候就需要我来帮你了。” 太宰治说着,手腕变戏法一般一翻, 一只小巧的手.枪挂在他短小圆润的手指尖努力地转了两圈堪堪停下。年幼的男孩手指快速灵巧地将弹匣拆掉看了一眼,而后吹了一声口哨。 “格.洛克g19, 里面居然还有10发子弹, 运气真好。呐, 甚尔叔叔你会开枪么?” “小鬼, 这枪你是从哪拿到的?”甚尔第一次有些惊到了,眼睛微微睁大,连脚步都停顿了一下:“你居然还能认出来型号?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连他都认不出来——作为“咒术师杀手”,甚尔动手最多靠咒具和一些冷兵器,很少会使用到“枪”这种玩意。这小鬼才五岁,他是从哪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的?真纪真那女人都教了他些什么东西啊? “从那个染了假发的阿姨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捡到的。” 太宰治面不改色,将弹匣重新装了回去,笑嘻嘻道:“我的运气真不错,对吧?” 脸颊白嫩可爱的小男孩和冰冷危险的手.枪看上去着实有些不搭,但在太宰治身上却诡异地显得很是融洽。他避过了“他是怎么认出来它的型号”和“熟练度”的问题,把手中的枪.支随意地抛向甚尔,转而道:“当然,现在它是甚尔叔叔你的了。惊不惊喜?”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它的型号的。 但就像是本能一样,在感觉到那个金发女人身上的不对劲之后,他便下意识地靠近了她顺手将她藏在身上的枪顺了过来——动作顺利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就像是他早就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了一样,隐蔽得连甚尔和那个女人自己都没能发现。 在摸上那把枪的时候,他的心里不仅同样没什么波动,还几乎是立刻便从脑海中翻到了有关它的资料——格.洛克g19,格.洛克g17的缩小型,全长为177mm,枪管长102mm,口径为9mm parabellum,标准弹匣容量为15发,很好用…… 仿佛这些内容早就刻入了他的脑海深处,只需要一个照面便能从中浮现出来。 唔……所以他失忆以前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太宰治不解地皱起眉,难道他以前真的是在什么政府军队组织里长大的? “什么运气,我猜是你从那个女人身上拿的吧?动作可真是有够快的。” 甚尔接过手.枪轻哼,又有些棘手:“这玩意要怎么用?我可没用过枪。这年头诅咒师和咒术师怎么还开始用上这玩意了?” “咦,他们平时都不用枪的么?难道是只用咒术?那可真够落后的。”太宰治吐槽。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甚尔哪个笑点,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咒术界的那群家伙不就是一些落后的老古董么?几千年了还是只知道抱着咒术用,简直烂到透了。” 太宰治却忽然面色古怪:“这样啊……等一下,我觉得,甚尔叔叔,或许他们有可能不是你说的咒术师,他们的目标一开始也并不是你,只是你倒霉,被当成了他们的目标……” 他想起来了,刚才还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五百万”的一杯酒。好端端的,为什么那个女人会突然提到“五百万”? “那杯酒,也许就是他们的交易暗号之类的东西……”太宰治自言自语道,面色越来越古怪。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挺对的,所以他们这是什么倒霉体质? “哈,什么意思?普通人?”甚尔扭头,手上还在摆弄着那支手.枪,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没什么。”太宰治摇了摇头,多想无益,反正不管对方到底是故意找上了他们还是把他们误认成了目标,到了现在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比较好。 “呐,甚尔叔叔,你觉得他们会选在什么时候出手?再走下去,说不定我们都要把他们给甩掉了呢。” “啊,如果是我的话,早就结束了。当然如果是那群蠢货的话,估计会选择在现在动手吧。”甚尔嘴角勾起,笑道。 “啊,好巧,我觉得也是耶。”太宰治歪头露出了同款笑容。 接着下一秒,“砰砰”接连两道枪声自身后传来—— 时间回到现在。 “甚尔哥哥,还有阿治,发生什么事了?” 接连的三道枪响将夏油杰也从酒醉状态唤醒了过来,小少年眨了眨眼睛,对事情的发展有点懵然。他刚才似乎听到了枪的声音? “啊,杰你醒了啊。”太宰治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细碎的小白牙:“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被人追杀了而已。” “哦,这样啊。”夏油杰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平静道:“那需要我帮忙么?” 太宰治好奇:“你要怎么帮忙?” 夏油杰沉思:“唔,放咒灵去咬他们?” 甚尔毫不客气地嗤笑:“就你那三两只小猫似的咒灵,挠人我还嫌力度不够呢。你们俩都给我一边呆着去,少给我添乱就行了。” “哦,好吧。”夏油杰顺从地点了点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而后拉着太宰治往小巷深处的另一边走:“走吧阿治,我们不要给甚尔哥哥添乱了。” “等、等等!”太宰治忙睁大了眼睛,想要拉开他:“我还没看过瘾呢!” 让他近距离看完啊! 可惜的是夏油杰似乎还在醉酒状态,丝毫不听他的话,毫无迟疑和停顿地拉着他就走。 另一边———— “走吧,对方只有一个人一支枪,还带了两个拖油瓶,这总不能还让他跑掉了吧?” 龙舌兰靠着墙壁道,和马德拉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轻视:“而且目标的枪法很烂……就算有枪也不会用。” “还用你说?”不同于在酒吧里时的妩媚动人,马德拉的脸色冰冷肃杀宛如机器,率先走了出去:“从来没有人能在戏耍了组织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那五百万今晚就当他们的买命钱好了。” 两人来自同一组织,组织成员以酒名作为代号,“龙舌兰”与“马德拉”便是两人的代号。 三天前,他们接到了来自组织的任务——到北海道这里来找一个组织的神秘合作伙伴,同时顺便完成在这里的一项交易。 前一项找人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后面一项交易任务,他们与任务接头人的时间定在了今天晚上,地点就在酒吧里,代号是一杯“龙舌兰”,一杯“马德拉”,外加一杯“琴酒”,接头人是名脸上有伤疤的男人,任务定金是五百万美金。 在甚尔他们进入酒吧以后,他们便很快锁定了他——脸上有疤;点了“马德拉”和“龙舌兰”;虽然他还带了两个小孩子,“琴酒”也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孩点的,但也可以算是他点的。而且他甚至还点了“田纳西威士忌”——“田纳西”同样也是组织成员,只是今天的行动他懒得过来,待在了安全屋里。这些总不可能都是巧合吧? 于是马德拉很快就直接上去试探了,同时还不忘记顺便和人调个情——男色.迷人,那男人长得真的很帅,而且最重要的是身材好极了,充满了男性荷尔蒙,马德拉不介意在交易的时候顺便和他来上一发。 可惜的是她没想到那个男人是个傻逼,出来交易带的那两个没眼色的小孩子居然是他儿子,而且还装傻充愣不肯交钱,俨然一幅想要临时撕毁交易的样子——这绝对不能忍,没有人可以这样戏耍组织。交易停止,可以,但马德拉和龙舌兰同样决定送他上路。 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将她身上的枪顺走了又怎么样?拿了枪却不会用,枪枪打偏,照样是个废物。 两个人手握着枪,丝毫不顾及会不会有路过的行人发现,冲出去往对面藏身的地点继续开枪。 接连不断响起的“砰砰”枪声织就成嚣张的乐曲,遍地皆是肃杀的味道。 甚尔从巷口试探性地探出头,胡乱地向外连开了几枪,而后一脸牙疼地把枪塞了回去——这玩意他是真的用不来,没有一枪是打中了人的,实在有够不好用的。 “真是个没用的垃圾玩意!”小声地骂了一句,甚尔索性将它收起,连带着外套一起脱下往巷子里一扔,弯腰,弓背,肌肉绷起,脚步一蹬,直接如豹子般一个闪身就那么冲了出去! “什么东西——?” 一道黑色的影子?还是闪电?还是说其实只是幻觉? 黑色的身影迅速从眼前闪过,快得简直捕捉不到,视网膜内只残留下一道残影。 龙舌兰与马德拉皆是一愣,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肾上腺素飙升,两个人默契地靠在一起后退一步,双手握枪向着黑影的方向开火猛烈连射!! “找我么?在这儿呢。” 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只手搭上了两人的手腕。 什么时候——? 这个速度,他真的还是人类么? 龙舌兰和马德拉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间冷汗布满后背。还来不及反应,男人搭在手腕上的手指一个用力,如同铁铸般的力道直接迫使两人手上的枪.支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只听到对方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声线慵懒戏谑,自带一股嘲讽的意味:“不好意思啊,两位,一来就把你们俩的枪卸了。好了,现在游戏结束了。” 第83章 酒吧里的意外4 这家伙, 是什么怪物么? 龙舌兰和马德拉心下骇然,却仍不肯束手就擒,没去管掉落在地面的枪, 手臂肌肉绷紧,默契地一同发力, 用手肘向他胸狠狠口撞去,同时脚下齐齐用力向他扫去! 近距离作战,这个时候枪支已经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了, 但他们的身上还藏的有冷兵器, 只要与他稍稍拉开距离, 不管是用动作将他逼退还是迫使他主动退让, 只要能摸到身上的刀, 就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可能性! 两人的动作发了狠劲, 反应也算迅速,普通人要是挨上了那么一下骨折都有可能, 但在甚尔眼中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差了不止一点,既慢且轻,他甚至懒得躲闪, 不退不让,两人的力道打在他身上甚至没能让他的身体晃上一下。 这人身上的肌肉都是钢铁做的么?简直跟打在了一堵墙上一样…… 两人的眼中划过一抹愕然, 接着又化为扭曲,表情发苦——刚才那一下子不仅没能给对方造成什么威胁,他们反而被反作用力震得手臂发麻。 就这,对方还很是欠揍的向他们发来了嘲讽:“哎呀好痛——你们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你们是没吃饭么力气这么小?身手就这, 还学人当杀手呢, 下辈子还是换一行干吧?” 语气平铺直叙, 但由于内容过于嘲讽, 让人气得牙痒痒——简直能把死人都从棺材里气活了。 龙舌兰和马德拉自然是也被他气了个半死,马德拉忍不住瞪着他恨声道:“落到你手里算我们技不如人,但你们撕毁交易在前,等着吧,组织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躲得了这一回,我就不信你回回都能躲过去!” “组织,什么组织,里面全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废物的组织么?” 甚尔将他俩踹到制服在地,顺便捡起了之前掉在地上的两把枪,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要都是你们这样的水平,那我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甚尔说的是实话。 对付普通人并不需要有多大的技巧和谋略,对甚尔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一场战斗,连猫抓老鼠都说不上。纯粹是他刚刚被太宰治在手上塞了把枪,正新鲜着想要试一试这玩意怎么用,才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摆弄枪顺便和他们耍了几下而已。 事实证明枪这种东西好用是挺好用的,就是他刚接触,一时间还不太能上手,准头烂得堪称人体描边大师。以后他再找时间再练练吧,这玩意以后拿去对付咒术师说不定有奇效。 但这话听在龙舌兰和马德拉耳朵里自然又是一波嘲讽,一时间连龙舌兰也没忍住冷笑。 他以为组织是什么?像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碾碎一个人,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也根本不只有一种方法。 “甚尔哥哥,你受伤了么?” 绕着绕着路从小巷子口另一处出口走了出来的夏油杰牵着太宰治,揉了揉眼睛,又抽了抽鼻子,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含糊。他将手上拿着的外套顺手递了过去——这是他回头在巷子里捡到的:“给,你的外套。” 他闻到了,空气里有血的味道。 甚尔低头,他腰际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应该是刚刚躲闪得时候没来得及,被子弹擦了点边,腰腹部的血肉模糊了一片,血液洇湿了周围衣物,连地面上都沾上了血迹。 刚刚运动的那么一下动作有点猛,他感觉之前其他还没好完的伤口似乎也有些隐隐想要再度开裂的样子。 “哦,应该是之前躲闪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擦到了。” 甚尔没在意,这点伤口在他眼里跟破了点皮没什么区别,别说是在外面了,就是更早之前在禅院家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受的伤都比这要严重得多。就这点小伤口,夏油杰不说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他从夏油杰手里接过外套,但也没穿上,而是就那么搭在了胳膊上——万一再沾上血迹和味道就不好了。 酒还没醒,见甚尔的态度平淡,夏油杰便也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问他:“那要去医院包扎一下么?” “给,绷带,不用谢。” 太宰治笑眯眯地递过去一截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绷带。 甚尔随手胡乱缠了两下完事,摩挲着下巴,开始光明正大地使用童工:“的确不像是诅咒师和咒术师……喂,小鬼,要不要来看看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口中又是“组织”又是“交易”的,这回说不定还真是他倒霉被认错成了他们原本的任务目标。但要他制定任务杀人还行,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别的什么……虽然说他也不是搞不定,但他更懒得费那些心思。 反正太宰治那么聪明甚至不像是普通的五岁小孩,甚尔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唔,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和某一方在进行什么交易,接头的暗号是……酒?金额是五百万?” 太宰治也没推拒,双手背后走到龙舌兰和马德拉的面前,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他的个头太小,龙舌兰和马德拉跪倒在地的姿势刚好和他平视不用他再仰起头。 龙舌兰和马德拉都没说话,却有些莫名其妙——他说这些人尽皆知的废话干嘛?而且那个男人刚才口中说的“诅咒师和咒术师”……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啊? “是那杯马德拉?”太宰治说着,看着他们的反应又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止……还有……伏特加?龙舌兰?哦,是龙舌兰。怪不得你们会找上我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舌兰和马德拉还是没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注意力开始忍不住放在太宰治的身上。 即使只是在一个小孩子面前,他们也不会掉以轻心。 “还没猜到么?还是不敢往这方面猜?”太宰治笑着说,“恭喜,你们找错人啦——甚尔叔叔只是今天晚上恰好跑到酒吧喝酒,然后恰好点了那几杯酒而已,他根本不是你们的任务接头对象。好倒霉哦甚尔叔叔。” 甚尔没说话,不过他觉得太宰治说得对,他的确很倒霉。 只是出门喝个酒而已,都能因为巧合恰好被当做任务目标,简直是飞来横祸莫名其妙,他不倒霉谁倒霉? 夜色寂寂,漆黑的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空中只有一轮半圆的月亮亮得出奇,三两颗疏星被衬得黯淡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街道上甚至连盏路灯都没有,但就只靠着那轮月光和在地面积雪上反射出的微光居然也能将眼前的一切看得七七八八。 更远处倒是还有一两家店子还在亮着,明亮多彩的电子霓虹灯明明灭灭地闪烁,还有两三户人家点了灯,甚尔猜估计是被之前的枪响声惊到的,白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不过却也照不到他们这里来。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空空荡荡的。 他忽然有种想要把这两个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干脆就在这里通通干掉的冲动,即使他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决定,但起码可以让他心里的烦躁减少一点。 把他们两个都干掉了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今晚的事了,他不过就是半夜喝个酒出来玩还碰上了个不是艳遇的艳遇而已,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在这里继续旅游滑雪泡温泉喝酒呢,怎么能让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事情扰了乐子? “不过你们居然也知道咒术师么?” 太宰治不知晓甚尔一瞬间居然转过了那么多念头,回过头继续问龙舌兰他们,有些惊奇——他们的呼吸在刚刚甚尔还有他提到“咒术师”的时候乱了一瞬,被他捕捉到了。 他们还是没说话。 好在太宰治也没指望他们的回答,而是仰头问甚尔:“甚尔叔叔,他们的确是普通人对吧?” 甚尔点了点头——他虽然是零咒力,但他的肉.体太强,甚至能突破界限“看”到咒力,自然也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算了,就算把人在这里杀了又怎么样?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还有没有人盯上他,更重要的是……他看了眼饶有兴致的太宰治和身后还在打着哈欠,眼睛半睁不睁、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夏油杰,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他之前从禅院家离家出走后在咒术界里的黑市里接了不少单子,也杀了不少数的咒术师,杀人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甚至隐隐在享受那个过程,就像把在禅院家感受到的恶心全部发泄出去了一样。 但是在他一时兴起跑来找真纪真之后,他就再也没和人动过手过。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好像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亲戚家的“表弟”,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他的监护人一样,对他要求这又要求那的,还总说什么他的伤还没好所以不可以做这个也不能做那个……好在她的要求虽然多,但是待遇同样也很好,提的那些要求也差不多是踩在他的底线上,因此甚尔还算愿意暂时听她的话。 在这段时间里,他好像真的陷入到了一段与普通人毫无差别的普通日子里。远离了咒术师和咒术界,远离了那些战斗和逃亡,时间好像忽然就被放缓了一样。 但他现在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和不靠谱。远离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有那么简单轻易?就算他不去招惹他们,也总会有别的什么来主动招惹他。算了就这样吧,他想,后面的不管还有什么要来就来好了,干掉了两个还有无数个,总还会有别的什么东西。 反正他就在这里,要来的话……那就让他们继续来好了。 “……所以你们是从哪里知道咒术师的?你们组织里有咒术师?没有?那就是任务目标里有咒术师?也不算是……那就是最近认识的人里面有咒术师?哦,原来是这样。那个人就在北海道?哦,这下猜对了。” 太宰治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他还在继续询问那两个人。 真的是……好巧啊。 太宰治在心里感叹。 对方的组织刚巧就在北海道这里知道了咒术师,刚巧就在这里接到了任务,刚巧就把他们误认成了任务目标……他们来北海道的这趟旅行完全是临时起意的,今晚会到酒吧里点那几杯酒更是巧合中的巧合,谁能想到居然还会碰上这种事呢? 这种巧合可真是……让人完全愉快不起来啊。唔,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幕后黑手”?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软糯,语调轻快活泼,龙舌兰和马德拉却感觉有寒意席卷了全身——这真的是个五岁的小孩子么?明明从始至终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像他们这些受到过组织的专业训练过的人,明明就算是专业的警察也别想在他们口中得到半点有效的信息。 可眼前的这个小孩子都是怎么猜到的?每一次都精准地得出了所有的正确答案。还是说他难道是会读心么?这家伙跟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样,也是个怪物! “欸,别这么看着我啦,我会害羞的,我可不会什么读心术哦。” 像是没看到他们两人眼中暗藏着的恐惧一样,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依旧很甜,就像一个真正的普通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纯真可爱,无论哪个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他补充道:“只是你们的专业素养太差了,所以才会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啪啪啪!” 夏油杰双手用力地鼓起掌来,脸颊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惊讶敬佩:“阿治好厉害!” 这家伙……这下好了,一瞬间他刚刚营造好的什么氛围都没了。他这不会是故意的吧? 太宰治呼吸一窒,忽然有点烦躁,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 在烦躁夏油杰的开口打断么?似乎不是,他喝了酒还在醉酒状态还没清醒,只是凭着感觉做事而已,况且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好问的了。那是在烦这两个人?可类似的眼神他早就在其他人的的眼里见到了不知道有多少遍,早就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懒得再思考这些,他随口换了个话题: “感觉警察应该差不多快要到了……甚尔叔叔,这两个人要怎么办?” 附近周围虽然没有几家住户,也没有人看到了他们的长相,但刚才的枪响声那么大,不可能没人听到。算算时间,如果速度快的话警察赶到这里也就再过几分钟左右的时间。 太宰治问:“要杀掉灭口么?再问下去估计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像他们这种人,如果背叛所在的组织的话代价必然不小,短时间内我也没有把握能问出来什么东西。虽然他们是认错了人,但是要是把他们放走的话同样也很有可能会招致对方的报复,总之我建议还是直接灭口的好,虽然也有可能导致会被警察抓去盘问啦。” 他仔细向甚尔解释分析利弊,语气平淡随意,就像在陈述一件再简单普通不过的事情。甚尔似乎是在发呆还没有回答,夏油杰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反应平淡,而是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严肃到:“阿治,不可以杀人。要报警。” 即使是听到了即将要被杀的消息,龙舌兰和马德拉也没有再开口,甚至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再说别的也已经晚了,但两个人都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开口多泄露一句有关组织的话语——如今最倒霉也不过是死在这里,赌一手对方不会杀人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去;但要是作为叛徒回到了组织,那就连死亡都是奢望,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可能。 “切,真是无趣的反应。” 太宰治小声嘀咕了一句,撇了撇嘴不太耐烦地回他:“我知道啦——杀人不好嘛。” 他本来也就是想顺便诈一下他们的。当然直接干掉他们也的确是最方便快速的最优选就是了。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还是有点不太清醒,但还是坚持着拉了拉甚尔的衣袖:“甚尔哥哥,记得报警。杀人不好。老师会担心的。” “啊,知道了知道了,啧,果然还是直接干掉比较省事吧?” 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这是龙舌兰和马德拉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下一刻眼前一黑,两个人齐齐失去了意识。 “真是有够麻烦的。反正警察应该也快来了,啧,走吧。” 将从两个人身上搜刮到的所有现金全部塞进衣服里,再将两支枪重新丢在他们身上,甚尔带着夏油杰和太宰治一路沿着旅馆的位置往前走:“走了,回去睡觉!” 夏油杰眨巴眨巴眼,被带着一路向前走去,还有些迷糊:“甚尔哥哥,他们死了么?” 甚尔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只是把他们都打晕了而已。” 刚才那句话那么说只是想顺便随口吓他们一下而已。 “好吧。”夏油杰放心了,笑得眯起眼睛,嘟囔道:“那我们现在回去睡觉。” 回到旅馆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旅馆一楼大厅里还留着他们出门时看到的那两盏灯,只是柜台后坐着的人从冰鹰建吾换成了冰鹰秀一郎。 “你们回来了?” 冰鹰秀一郎为他们打开门,笑容亲切温和:“快进来吧,外面可冷了。太好了,你们回来了这下子客人就都回来完了。” 第84章 滑雪 “秀一郎哥哥晚上好。” 太宰治抬手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冰鹰叔叔是已经休息去了么?这么晚了真是辛苦了。” “小客人晚上好, 我爸爸他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前段时间受了伤,在和我换完班就去睡觉了, 就在这后面的房间里。” 冰鹰秀一郎朝着身后障子门的方向努了努嘴,他与晚上时见到他们时的那身打扮略有不同,换了身蓝色浴衣,头上束着同色汗巾, “不算辛苦, 你们回来了就好了。这么晚了, 几位客人出门没碰到什么意外吧?甚尔先生是受伤了么?” 他的目光准确地落到了甚尔的身上。 这个冰鹰秀一郎似乎……太宰治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而后又几乎是立刻恢复了自然。 甚尔把外套搭在肩上,稍微遮挡了下伤口:“啊,晚上太黑,没注意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估计明天就好了。” “那就好。我这里也还有一些消炎之类的酒精和药物, 如果甚尔先生需要的话尽管说就好。”冰鹰秀一郎笑道, 懒懒打了个哈欠, “既然你们也回来了,那我也能放心去睡觉了。几位客人们也早点睡吧。” 太宰治朝着冰鹰秀一郎挥手:“秀一郎哥哥晚安!” 目送着三人走上楼梯的背影,冰鹰秀一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直到三个人的影子都渐渐被黑暗吞没, 连脚步声都渐渐消失, 才关上灯,向后方拉开嵌藏在背后墙壁中的障子门, 缓步走了进去。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真纪真好托尔一早便早早醒来, 拉开窗帘便能看到晴朗的阳光从空中洒下,晴空万里无云。打开窗户,连空气里的寒意都比昨天要轻上许多。 “真纪真/姐姐/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 待到去叫其他几个小孩子们起床吃饭时,看到他们的样子,真纪真不免有些纳闷和好笑:“杰君怎么看上去很困的样子?你们是昨天晚上认床么?还有治君呢?” 与看上去精神奕奕、朝气蓬勃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同,夏油杰看上去有些蔫蔫的,连连打着哈欠不说,眼下还有了一圈黑眼圈。 “还有甚尔君。”真纪真眉梢微挑,“今天是终于感觉到冷了么?连外套都穿上了。” 要知道昨天他都还一直是只穿了一件背心,半件衣服都没添。结果今天不仅穿上了外套,脸上看上去似乎也比昨天白了点……难道北海道这里居然还能养肤的么? 她状似无意地玩笑道:“一个两个的,难道你们之间是又有什么秘密了么?” “是啊,昨天晚上趁你没发现跑出门玩了算不算。”甚尔双手向后伸展了一下胳膊,随口说道,“所以今天这不是都玩累了么?” 他身上原本的那件衣服破了个口子又沾了血也差不多算是报废了,他今天索性就换了一件。昨天的伤口也处理完了,但他怕真纪真闻到血腥味猜到什么,索性又在外面披了件外套遮盖一下,为此腰上还多缠了几圈绷带。 “真的吗?”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睁大了眼睛,好奇发问:“你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去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好玩么?” 他怎么就直接就说出来了? 夏油杰愕然,紧张地心跳飞快,这下是半点瞌睡都没了:“只是昨天晚上的月亮太亮了,有点认床没怎么睡好……老师不用担心。阿治还在里面,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虽然心里紧张,但他还是勉强做到了面上毫无异色,就像真的只是简单的认床而睡得太晚导致的发困而已。 “不好玩,趁着你们都睡了悄悄去的,带上你们就没意思了。”甚尔说,虽然说的都是真话,但看上去居然更像是在骗人玩。 “骗人。”降谷零果然不信,“我和hir明明就没看到你们有出门过。” “不好玩的话为什么还要去?”诸伏景光不解。 真纪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道:“既然不好玩的话,那下次还是不要再去了。” 还好没人相信……夏油杰松了口气。 他下次再也不做这种骗人的事情了!害得他提心吊胆的,一点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咦,阿治你是受伤了么?怎么身上缠了这么多绷带?” 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太宰治身上的新形象,托尔忍不住惊呼。 黑发鸢眸,五短身材的小男孩不仅把自己用衣服裹了个严严实实,手上和脑袋上露出了的地方还缠上了不少绷带,并且神色恹恹,看上去的确像是哪里受伤了的样子。 甚尔和夏油杰心中纳闷——昨天晚上也没有看到他身上有哪里受伤啊,而且按照太宰治平时就算没有受伤也会时不时地叫上两声的习惯,真要是受伤了的话他昨天晚上不应该早就叫起来了么,怎么可能会忍到今天? 夏油杰心里又比甚尔多了两分不解。他昨天喝了酒之后的记忆就一直有些模模糊糊的记不真切,但他和太宰治睡在一起,今天也没看到他哪里受伤啊? “啊,这个啊,我没有受伤啦,这只是一种潮流哦潮流。”太宰治抬起一只绑了绷带的手臂和他们挥了挥手,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这是目前最流行的一种新的潮流……” 见其他人都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太宰治忙往后退到了甚尔的身后:“好吧我说,还不是因为这里太冷了,用绷带绑住正好可以稍微防一防寒,你们不觉得这个主意超棒的么?我真的没有受伤。” 他简直要佩服自己了,居然能够想出这么妙的主意!从现在起,绷带就是他的本体,绝不可以和他分开! “……好吧。”真纪真扶额,“总之只要没有受伤就好。走吧,下去吃完早饭,带你们去滑雪。” 瞬间引起了一片欢呼:“好耶!” 早饭的时候还是只见到了冰鹰春奈和冰鹰秀一郎,不见冰鹰建吾的身影,倒是顺便还见到了另外两个住在旅馆里的旅客,是一对年轻的大学生情侣,巧的是今天和他们一样准备去滑雪场玩,于是便和真纪真他们相约着一起过去。 他们去的滑雪场就在旅馆的附近,路程很近,还不到半小时的距离。一路上,真纪真也算是了解了这对情侣的情况。 两人的名字叫做仁村光和日下惠子,这两天刚确定情侣关系。他们俩都是北海道大学的学生,今年大三,趁着这几天没有课程来到了这里玩耍。原本还约了两三个朋友一起,只是他们今天都有了别的约,今天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起了。 到了滑雪场后他们便又分开了,真纪真带着几个小孩站在高处看着周围的景色。 群山巍巍,白雪皑皑,远处的雪山仿佛和天空连成了一片,天与地都是白色的,白云似乎触手可及。看着这样的景色,连心情都会变得好上不少。 因为都是第一次来到滑雪场接触到滑雪,真纪真带着他们选择的是初学者用的雪道。 这里的专业教练很多,一行人便稍稍分散开,戴上滑雪道具换上服装跟着各自教练进行学习。他们选择的雪道坡度较为平缓,雪场的雪细软且厚,就算偶尔摔倒两下也不会很痛,身边还跟着教练,真纪真索性放心大胆地让他们自由玩耍了。 几个小孩子人小胆子大,好奇心也强,也不怕痛,摔倒了就很快再次爬起来继续,还有空去嘲笑摔倒了的其他人。除却太宰治外,三个小孩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玩得不亦乐乎,甚至跃跃欲试想跑去坡度更高一些地雪道去玩耍。 太宰治倒也不是学不会的问题,相反,他上手得很快,只滑了一两圈便掌握了技巧,甚至没怎么摔倒。但他同样也很懒,滑了两圈在得知不能跑去滑高级雪道后便对这项运动失去了兴趣。 玩得最疯的是甚尔。他上手极快,身体素质可以说是站在了人类的顶峰,很快就从初学者的雪道换到了初级雪道最后又换成了坡度极高、难度极大的高级雪道…… 雪道的级别越高,坡度就越陡峭,无论是垂直度还是坡度的变化光是看上去都显得吓人,看上去就很刺激,有一种可堪与跳楼相娉美的感觉……太宰治可羡慕可馋了。 真纪真和托尔同样也在初级雪道。 难得出来玩,真纪真放松了许多,兴致勃勃地跟在教练地身边,听着教练讲述着技巧慢慢滑动,拉着托尔一起滑行。 她喜欢尝试各种从未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滑雪也是如此。摔在雪场上的感觉不仅不痛不冷,还别有一种放松的快乐。什么事都不用想,只需要尽情滑行就好了。 对龙来说人类滑雪的速度与她们飞行的速度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托尔不太能理解人类对于这项运动的喜好。但是和真纪真在一起的话,喜欢上它好像也不太难。托尔立刻积极表示有了她在,教练甚至都可以不需要了……她才不可能会让小林摔倒呢! 神奇的是在真纪真表示和托尔一起滑雪不需要教练再跟随的试试,年轻高大的滑雪教练突然变得扭扭捏捏,将一张名片塞进了真纪真的怀里,几乎是明示一般说“如果有别的需求也尽管可以找我”……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直把身边的托尔引得心动不已,害羞地表示如果真纪真有需求的话不用去找他,找她就够了……真纪真又是惊到身体一震。 “好了好了,不要想那些东西了,来一起滑雪不好么?”真纪真笑着朝她伸出了手:“来一起吧?” “好!”金发的龙女仆立刻有兴高采烈地拉着她的手一起往下划去,直到一同滑到雪道尽头,才意犹未尽地扭头看她,声音清脆地提议:“小林,要不要试试在这里在空中飞起来看雪?” 这还是她悄悄听到那对人类情侣之前说的,听说在空中从高中看下去会感觉很浪漫呢! 真纪真:……糟糕了,这次她好像真的有点心动。 第85章 好奇 虽然对这个提议很心动, 但真纪真还是忍痛暂时放弃了这个听上去很美妙的提议。 又滑了几圈,真纪真正准备歇一会,就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鬼鬼祟祟”——虽然这个形容不是很好,但对他们两个的动作却也相当形象——地朝她小跑了过来。 “真纪真姐姐, 真纪真姐姐!还有托尔姐姐!”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小声唤她们。 “零君还有景光, 怎么了?” “你们是也想来这里来滑雪么?” 真纪真和托尔齐齐扭头。 “诶, 不是啦。”降谷零摆手, “我们是来问另一件事的!” 诸伏景光眸光闪闪:“姐姐,你知道杰和阿治他们是怎么了么?” “杰君和治君?”真纪真怔了下, 扭头。 稍远处, 甚尔还在高级赛道进行堪比跳楼一般的自由滑雪;而另一边, 太宰治和夏油杰已经跑去悄悄休息了, 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嗯!”诸伏景光煞有其事地点头, 眉头皱起, “感觉他们又有秘密在瞒着我们。” 真纪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拍了拍身上的雪,闻言不答反问:“欸,景光你们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这回不是直觉,我和hir是推理出来的!” 降谷零笑容得意,摇头晃脑的模样看上去煞是可爱:“我有发现哦,夏油和阿治今天都起得很晚, 而且他们今天早上对视过不止三次了!” 金发的小少年竖起手指比了个“三”, 一本正经道:“虽然看上去很平常, 但是平时的话他们才不会看上去像今天那么奇怪。还有甚尔, 他平时才不会穿那件外套, 我前两天才听到他说过那件外套看上去很丑, 穿上去一定会显得不够帅气, 他一定不会穿的,但是他今天却突然换上了!” “而且夏油的身上还有酒的味道!因为爸爸以前经常酗酒,所以我对酒的味道很敏感,夏油的身上有着酒的气味,我肯定没有认错!但是昨天晚上的饭菜里根本就没有酒。” “所以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他下定结论。 托尔小海豹鼓掌:“哇,居然看出来了这么多!” 真纪真也有些惊讶,不吝鼓励:“看来零君很有做侦探的天赋哦!那你们还有发现别的什么么?” 降谷零不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就听到诸伏景光补充:“还有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和zer都有看到,杰君的衣服上沾上了血迹,他起床时身上穿的衣服和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穿的也不一样。” 别的还可以说是猜测,但加上这两点可以说是铁证了。 托尔眨眼:“既然发现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们不去直接问他们呢?” “因为他们肯定不会说啦。”降谷零泄气,小声嘀咕,“就像之前我和hir问他们那次一样,他们才不会想要告诉我们呢,就算被我们发现了也一样。” 诸伏景光也很苦恼:“姐姐,普通人就真的不可以知道这些事情么?” 两个小孩子看上去都对此耿耿于怀很在意的样子。 托尔叉起腰,一派理直气壮:“谁说的,才没有这样的规定呢!我在小林还有你们面前都没有伪装过哦!” 她从见到小林的第一面就是龙的模样,之前在景光他们面前伪装了一点也只是因为小林说可能会吓到他们,后面被发现了以后就完全没有再掩饰过……她觉得自己作为证据就很有说服力了! “好、好像也是……”托尔姐姐可是龙耶,甚至连人类都不是!但是也没有隐瞒过他们什么事情。 因为托尔平时的表现太过于平常,从而经常性不自觉忘记这件事的两个小孩立刻又支楞了起来。 “虽然很多事就算是普通人也有知晓的权力,但你们还是孩子嘛,有些事情还是要等到长大以后才能知道……不过不包括昨日的事情。” 真纪真也道,轻描淡写地揭穿了被甚尔他们隐瞒的事情,转移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注意力:“昨晚的事情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甚尔君在半夜偷偷带着他们出门了,所以才不想被知道。” 真纪真之前也有隐瞒过他们一些事情,但对她来说这些隐瞒都是有必要的,在她眼里其实没有什么普通人和特殊人的区别,只有小孩子和成人的区别。虽然部分举动在其他人的眼中可能有些独断……但幼崽还是需要呵护的! 不过隐瞒是隐瞒,被发现了的话就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太宰治他们昨天晚上出门的事真纪真其实也是知道的……但有甚尔跟着,虽然他看上去很不靠谱,但实力还是很有保障的,真纪真还是很放心他和他们一起出去的,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了。小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偷偷出去玩了?”诸伏景光瞪圆了眼睛,自言自语:“怪不得他们今天看上去那么困。” “好过分……”降谷零心情低落,“居然要偷偷的过去……”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和他们一起呢?明明他们昨天都还是睡在一个房间里的。 降谷零一时心里又有了种被小伙伴“排斥”在外的酸涩感。 诸伏景光拉了拉他的手安慰他:“也许他们出门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做呢?zer,我们会一直一起的。” 他又仰头问真纪真:“真纪真姐姐,他们昨天晚上又遇到危险么?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夏油杰昨天的衣服上有蹭上去的血迹,他看到了的。 真纪真歪头想了想:“是甚尔君的伤,不过应该没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血腥味是从甚尔身上传来的,真纪真的嗅觉很灵,其他人的身上并没有受伤。这点也是真纪真假装自己没发现的原因之一。 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zer你看,说不定甚尔哥哥他们是不想我们担心才不说的。” 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要拉上小伙伴一起的情感,对真纪真来说暂时还无法理解,因而她也就只能和托尔一起看着诸伏景光拉着降谷零自我排解了。 而诸伏景光也不愧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降谷零认证的绝对好友,没一会降谷零就又笑得开开心心地和他手拉着手走了。 好像没她们什么事了? 真纪真和托尔:“……果然还都是小孩子。” 不过景光和零君的感情看起来可真好啊……望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亲亲热热地牵着手一起边聊边走,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脚印,活泼童稚的话语还飘荡在空中,真纪真便忍不住感慨。 小孩子的一切似乎都很简单单纯,烦恼是为了小伙伴有了别的小秘密,开心是有好友安慰陪伴,似乎一切都不用那么复杂。前方的路就在那里,那里是坦荡明路和太阳,无论是会跌倒还是受伤,只要牵着好朋友的手,一起走过去就是了。 而她作为家长呢,也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只需要站在一旁看着就好了,只用站在那里就可以了——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向前行走,他们总还是要走属于他们自己的路的。 ——发现家里幼崽叛逆地瞒着她偷偷半夜跑出去玩的“老母亲”·真纪真不由得发出了惆怅的感慨。 被诸伏景光开解过之后,降谷零似乎也想通了,不再去思考太宰治、夏油杰他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转而贴心地开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他和hir之间也还有和其他人都不能说的小秘密呢,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结果倒是看得夏油杰颇不好意思——有些异常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才好,结果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却已经主动为他找好了新的理由,搞得他心里更心虚愧疚了。 中午终于如了太宰治来北海道最大的愿望,吃了一顿螃蟹宴。以至于到了下午回到旅馆,他这一天都表现得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作妖。 他们回去的时间不过下午四、五点钟,一楼大厅里还坐着他们之前见过的那对大学生情侣当中的男生仁村光,柜台后坐着的却并不是冰鹰建吾,而是冰鹰春奈。对方一见到他们便不安地向他们鞠了一躬,表示兄长秀一郎今天带着父亲去了医院复查身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今天的晚饭便只剩下她来做了。 “我的手艺比不上兄长,只能算作一般,希望客人们不要嫌弃。”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真纪真也并不在意。 趁着时间还早,他们便又去泡了会温泉。 甚尔却是有些犹豫:他腰上的伤口虽然开始结了疤,但还是很明显……真要泡温泉的话那不是一眼就能看到了? “你们去泡吧。”他随口找了个借口:“滑雪的时候不小心有点用力过猛,伤口好像有些崩裂了,我先去换件衣服,还是不泡了。” “啊,好可惜。” 降谷零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说,甚尔哥哥,要好好锻炼和保养身体啊,不要做超过身体极限的事情。连温泉都只能错过,也太可怜了。” 甚尔额角绷起青筋:这小鬼说话好欠揍,他想打人。 甚尔走后,太宰治则眼珠一转,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糟糕了,我之前好像把甚尔叔叔的绷带都拿到我那里去了……我去还给他,顺便等下帮甚尔叔叔去上药再来泡温泉!” 这的确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真纪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和甚尔君一起么?” 有了昨天晚上那一出,她忽然觉得让这两个人凑一起好也不好——一个能让咒术无效化一个肉.体强度极为强悍,安全是有保障了,但也更有胆子到处乱跑了。总觉得他想出惹什么事来。 “真纪真你放心!”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太宰治义正言辞道:“我肯定不会和甚尔叔叔一起做什么坏事的!” 真纪真只能算勉强放心。最后还是挥手让他走了——太宰治虽然说调皮捣蛋的前科很多,但保证了的事的确不会违反。而且反正起码现在还有她和托尔在这里,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吧? 然而事实证明她放心的好像早了。在真纪真他们一起下楼之后,太宰治却也没有去找甚尔,而是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嘛,他是保证了不和甚尔一起做什么坏事,但是却没说他一个人的时候不做什么。 ——他记得之前,冰鹰春奈有说过,不要到后厨里去……但是怎么办,冰鹰建吾和冰鹰秀一郎都不在,他真的有点好奇后厨里是有什么秘密,才不能让他们过去的? 太宰治观察过,厨房的位置在一楼靠近后院的方向,要从一楼那边穿过。冰鹰春奈还在一楼的大厅里,似乎是在低着头和仁村光说些什么。趁着无人注意,他动作灵巧地猫着腰小心穿过走廊,朝着旅馆厨房的方向走去。 五点多的天空还没有黑,呈现出一片火烧似的橙红色,就算走廊上没有点灯,也能将路照得分明。 这家旅馆的厨房很大,外面是单独的一间房间,窗户在高处,以太宰治的身高就算踮脚别想看见什么东西了。而且厨房门是关着的,太宰治推了两下,没推动。应该是上了锁。 太宰治:……不仅不想放弃,反而更感兴趣了怎么办? 这个厨房里是有什么秘密么,还要专门用锁给锁住?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了一根回形针,将回形针掰直了,又捣鼓了几下,不到半分钟,他再次伸出手,这次顺利地将门推开了。 太宰治抬脚走了进去。 厨房里没有开灯,里面也没有人。太宰治重新关上门,顺手摸索了几下,将灯打开,房间里瞬间变亮了许多。 房间里空空荡荡,灶台上放的有锅和厨具,旁边放的是做饭用的调料,分门别类地放好;冰箱里装的是各种肉类和蔬菜,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正常的厨房的模样。 太宰治却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摸到流水台后的某一小块墙壁,他的动作才顿了一下。下一刻,他将整块墙壁往旁边一拉——里面赫然还有一条“地道”! 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呢?太宰治的眼睛亮起,心脏快速砰然跳动了几下——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几分激动和刺激。 他就知道,这里肯定是有藏着什么秘密! 第86章 发现 下面看上去像是什么地下室。但与上面过分昏暗的厨房相比, 它看上去又明亮地不像话,白色的光照在下面, 与上方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太宰治还以为自己是走到了外面。 他这回倒没那么急着进去,而是随手在上面捡了点东西,朝下面随手扔了下去, 耐心等了好一会, 在过了好几分钟都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之后才关上暗门谨慎地沿着楼梯往下走。 他的动作也极为灵巧,脚步踩在楼梯上不带出半点声音, 就像猫咪踩着肉垫走在地板上一样。走了十几级台阶步入最下方太宰治才发现, 这间地下室看上去竟然像是一间实验室, 还是生物或是化学类的实验室。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装的是白炽灯,照得整间房间亮如白昼。房间内实验台、各类试管、试剂瓶、草稿纸还有一些太宰治认不出来的仪器应有尽有,大多摆放在实验台的桌面上, 没有半点灰尘,看上去应该是被主人经常使用。 太宰治眼尖地看到了实验室前方一角的桌面上放上了一叠草稿纸和一支笔,旁边还有一个锥形瓶和两三个大小不等的试管和量杯,量杯里放的是玻璃棒,锥形瓶里还装了小半瓶黄绿色的液体;旁边的酒精灯、滴定管也似乎都没有归放回原位。 就像是主人似乎刚才还在做着实验, 结果下一秒就突然不见了一样。 但他的确没有在下面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有点奇怪。 但虽然心里怀疑,太宰治还是脚步不停地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比起害怕, 倒不如说他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奋——他还真想看看那个实验是要做些什么呢。 但走过去拿过来看了几眼草稿,太宰治便大失所望——那张草稿上记载的与其说是什么实验, 更像是一些随笔记录……上面一个方程反应式都没有,而是用极为潦草的笔记写了些不知所云、句不成句的话, 什么“生与▇的间距”、“宿▇的▇▇时间”、“转化方向逆行”、“容器▇▇方向”之类的话…… 其中一些还因为字迹太过潦草而辨认不出来。 小心地凑近锥形瓶, 太宰治踮起脚尖站在椅子上, 靠近瓶口轻轻嗅了两下,闻到了一股潮湿铁锈般的味道。太宰治……好吧,这个味道他是真的没有没有闻出来到底是什么,说到底他对于实验的了解还是不怎么多。 索然无味地将手上的锥形瓶放回桌子上,太宰治刚跳下椅子,突然又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那声音极轻,窸窸窣窣的,又带了点闷,有些像是碰撞到了什么…… 太宰治耳朵一动,看向了另一侧右前方实验台下的柜子。 动静似乎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他脚步一转,刚要往那边去,却忽然又听到了一道声音响起—— “治君,你在做什么?”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楼梯口处的方向传来,太宰治下意识一抬头,便看到真纪真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一贯的微笑。 “……真纪真?” 太宰治停住脚步,有些惊疑不定,讪笑着开口:“好巧哦,真纪真你怎么会也走到了这里来?” 真纪真似乎叹了口气,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语气平淡:“这话不应该是由我问治君么?怎么会突然走到主人家的实验室里来?明明都和你说了不要到处乱跑……难道你是一路迷路走到这里的么?好啦,现在先和我回去吧?” “欸,我还想再看两眼呢。”太宰治眼神闪烁,向前走了两步,竖起一根手指擦了擦脸颊,状似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了……不过真纪真你不应该是在和甚尔叔叔他们一起泡温泉么?怎么突然出来了?” 真纪真脚步不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突然不见了,春奈小姐说似乎看到你跑到了这里来……治君,乖一点不好么?不要乱动主人家的东西啊。” “是我错了,抱歉……” 太宰治拉长了语调,听上去却不像是有什么诚意的样子,他站到发出声响的柜子前停下了脚步,而后弯腰一把拉开了柜子。 “啊,但是我果然还是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拉开柜子后,太宰治便与一双布满了恐惧与茫然的眼睛撞了个正着——小小的柜子里,赫然装的是气息微弱的旅馆的主人,冰鹰建吾之子冰鹰秀一郎! 没承想见到的居然是一个人,愣神之下,反应慢了半拍的太宰治被“真纪真”抓了个正着。 “都说了不要乱跑,治君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听话呢……” 幽幽的话语响起,带着凉意的气息贴近,接着橘粉发色的女性一把走过来拽住了太宰治的手臂,力道如铁。 然而还不待太宰治有所动作,下一秒,便看到“真纪真”的身影变成了“冰鹰建吾”,接着又立刻如同死人一般身体后仰,突然向后摔倒在了地上,同时缠在额头上地绷带裂开,大脑处的皮肤向上撕裂开来,露出了一个蠕动着的、活生生的脑子。 太宰治的瞳孔放大,心脏漏跳了一拍,表情控制不住的发懵。 一个活生生的——脑子? 似乎同样没想到自己突然会倒下、事情变成这个结果,“冰鹰建吾”的“脑子”也同样陷入了一阵发懵:他怎么就、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没有感觉到半点咒力波动,但他的咒术却突然失效了? “啊……你果然不是真纪真,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他不是真正的真纪真这点他毫不意外,但他突然间倒地露出了一个“脑子”却真的一时间把他也给吓到了。难道这就是他真正的秘密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太宰治缓缓出声,吐出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你真实的模样么?一个……脑子?” 他似乎已经缓了过来,蹲下身戳了戳“冰鹰建吾”的身体,一脸好奇:“还有嘴……你会说话么?会动么?唔,有人类的思维这一点应该是肯定的了……好神奇,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会动的大脑欸。” 一时间,三个真挚的疑惑出现在了的羂索大脑里: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干什么? 眼前的“大脑”,又或者叫他真正的名字——羂索,陷入了思考当中。 他是一名活了一千多年的咒术师,能够不断地更换新的肉.体以不断存活下去,一个月前他夺取了一名名叫“冰鹰建吾”咒术师的肉.体,继承了他的旅馆和实验室,一天前他遇到了一家三个人身上都没有一丝咒力的“天与咒缚”,今天突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发现了秘密实验室,然后想要把他带走,于是碰了他一下…… 记忆回笼。 这恐怕是羂索这一千多年来最迷茫的、最脆弱的时刻了……谁能想到,他不过只是轻轻地触碰到了这个小孩子一下,居然就突然间所有的咒术便全部都失灵,一瞬间变回了最初、也是最真实的模样? 紧接着,一个名字瞬间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咒力无效化。 作为一名活了上千年的咒术师,羂索对这个情形算不上陌生。或者说,眼前的这个男孩其实正算是他忌惮、找寻了数年的“克星”……但这个时机不对!他不应该是现在还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咒力无效化”的面前! 以及……“咒力无效化”的能力有这么强的么?他分明没有感受到一丝咒力的波动? 等等,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只剩下了一个脑子、身体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他得先摆脱眼前的困境,活下去离开这里才行…… *** 真纪真还在泡温泉。 旅馆后院里的露天温泉分有两个单独汤池,中间用屏风细心地分隔了开来,分成了男汤和女汤,有效地避免了一些尴尬的情况。 男汤那边三个小孩在已经好奇地“扑通”下了水,开始你泼我我泼你地开始玩闹了起来,活泼清脆的笑声布满了这片空间。 温泉的水汽在空中升腾起一片氤氲水雾,真纪真撩起水靠在石头上开始懒洋洋地放松享受水波的温热。 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做什么去了,都十来分钟了还没有回来……不过那孩子那么聪明,又有甚尔跟着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一个好家长不应该给孩子太多的束缚才对。 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奇怪,明明她之前也没有像这样觉得不安过?万一这次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呢?要不还是去找找他好了?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转了几圈,又挣扎了一会,真纪真还是艰难地从温泉中站了起来。 她在附近还没有支配过什么动物,现在一时间倒是只能靠自己去找了。 她刚一动作,在温泉里游泳的托尔立刻望了过来:“欸,小林,怎么了?” “没什么。”真纪真摇摇头,捡起衣服穿上,“托尔你们先继续泡,我等下就过来。” “好吧,那小林你早点回来哦!”托尔朝她挥手。 在上楼的途中,真纪真还碰到了手捧着装着陶瓷细口酒瓶的托盘,正在上楼的冰鹰春奈。 “春奈小姐。” 出乎意料的,真纪真叫住了她,她从后面向她靠近:“可以等一下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这是酒么?” “欸,客人是你啊。” 冰鹰春奈似乎有一瞬间紧绷,而后又放松了下来,转身面向她微笑道:“这是给甚尔先生准备的梅子清酒,我正要给他端上去呢。” 她脸上的笑容俏皮可爱,与往常一样,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样啊。”真纪真歪了歪头,还带着水汽的橘粉色发丝垂在肩头微微摇晃。 她伸出手,拿起托盘上的酒瓶随意晃了两下,闲聊般好奇问道:“这酒是春奈小姐你们家自己酿造的么?我有点好奇呢。” 冰鹰春奈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点了点头,同样笑道:“是的,因为度数很低,所以就算稍微多喝一点也不会醉的。客人你也要喝一点试试看么?” “这样的话——” 真纪真靠近她,倾倒出瓶子里透明的酒液倒在托盘里的酒杯里,将酒瓶放下,端起酒杯凑近她唇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脸上的微笑不变:“可不可以请春奈小姐你先喝一杯来尝一尝味道到底如何呢?不然的话,自己酿造的酒,自己却没有喝到的话不是也太可惜了么?” 第87章 发现2 “欸, 欸欸?” 冰鹰春奈似乎有些被她的动作惊到,忙往后退了两步,端着托盘的手也有些不稳, 托盘上的瓶子轻微地晃荡:“客人你在说什么呢?那个, 我们家酿的酒, 我肯定也是有喝过的啦!” 她的表情茫然且真实, 像是真的在困惑不解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靠近,又说出了这番话。 真纪真眨了眨眼, 手掌被挣脱也没再继续动作,神色不变:“那春奈小姐为什么要拒绝呢?这杯酒闻起来真的很香呢……真奇怪,难道在梅子酒里面添加氰.化物还能让风味变得更美味么?” “唔, 或者我要叫你‘仁村君’?好像也不对, 那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么, 这位不知名君?” “啊呀, 这也能看出来的么?这位小姐的眼力可真不错, 我忽然有点喜欢你了呢。” 原本清甜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喑哑, 变成了男性的声音, “冰鹰春奈”藏在托盘下的左手手腕翻转,忽然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真纪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佻傲慢,放在“冰鹰春奈”的脸上显得维和极了。 “作为奖赏, 我将我的名字告诉你——你可以叫我田纳西。那么,永别了, 这位聪明的小姐。”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田纳西漫不经心地想, 可惜聪明过头了就显得愚蠢, 她难道以为她在认出了他以后还能安全离开么? 别做梦了, 他可不是什么手软或者喜欢废话的人,更不像是龙舌兰和马德拉那种还能把自己给玩进局子里的蠢货,他更喜欢快速地解决掉一切麻烦。 不过枪的动静还是有点大了……啊,好可惜,要知道他原本的目标只有“甚尔”一个人,他还打算不惊动任何人的。算了,那就只能一起都干掉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位组织的“合作伙伴”来处理好了。 “说错了呐,我可不是靠着这双眼睛看出来的。而且我也不觉得会是永别哦,这位田纳西君先生。” 真纪真纠正他的话,脸上笑意盈盈。她侧过身体,顺手一下轻巧地掀翻托盘打到他左手手腕上,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右手。 怎么会……她不是个普通人么? 真纪真外表的伪装性极大,大概没人会想到这样一个穿着浴衣,看上去温柔宁静毫无威胁,就像是世间最常见的普通女性的人居然还能还手。再加上她的速度快得出奇,田纳西居然有些反应不及,子弹还未来得及上膛出枪,左手手腕处便传来一阵骨裂般的剧痛,让他一下子左手发麻,手心受力不住地松开了枪,右手同时也被攥了个正着! 手.枪和托盘连同酒瓶一同打翻在地,劈里啪啦响了一通,但此刻也无人在意这几声动静了。 这个速度力道还有反应速度……碰到硬茬子了!她真的是个女人么? 田纳西愕然,但也反应极快地下蹲踢腿横扫,试图再次捡回枪,同时右手变换姿势试图反制真纪真。 真纪真握住他的手不松,踢脚将掉落在地面的枪.支再度踢飞,同时动作极轻极快地跳到田纳西身后,顺便手掌用力将他的手臂向后弯折——只这么看似轻飘飘的一下,田纳西的胳膊便传来了极轻微的“喀嚓”一声——他的手腕和肩膀齐齐骨折了。 好痛!!这个力道,她果然不是个女的吧?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滴落,“冰鹰春奈”的脸下,属于田纳西本人脸瞬间苍白如纸。 “啊呀,抱歉,好像不小心太过用力了一点,不过我想田纳西先生应该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痛苦吧?” 毫无诚意的温和女声从背后响起,田纳西咬着牙刚打算放弃变得软绵绵的左臂向侧边翻滚,便又一下子被又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狠狠踹飞,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压在地面。 形式再度逆转,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三五秒内。 这一下子,他的内脏不会要出血了吧? 田纳西将涌上喉咙的腥甜咽下,终于有些绝望了。他清晰地明白了一个事实——真正不慌不忙有恃无恐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人。他本来就不是组织里以身手见长的成员,面对真纪真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小丑竟是他自己。 只不过到底他和她谁才是真正的组织成员??这女人不会是要在这里打死他吧!? 抬脚踩在田纳西的后背上,真纪真神色就和之前一样,笑容温和没有丝毫火气:“那么,现在田纳西先生可以和我聊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想要毒害甚尔君了么?还请不要试图欺骗我,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万一一个控制不住就事情不太妙了。” *** “出什么事了?” 真纪真和田纳西刚才那两下动静闹出的声响不小,尤其是托盘打翻、酒瓶打碎在地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甚尔一下子惊醒,挣扎着爬起来套上衣服,打开门赶了过来。 只是当他赶来事事情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望着倒在地面,身穿女装却一脸狼狈昏倒在地的陌生男人和旁边衣着整洁一如往常、表情若有所思的真纪真,甚尔只觉得自己明明只是睡了十来分钟,却仿佛已经错过了十集剧情。 “……你这是做了什么在杀人灭口么?”他迟疑着开口。 不是他说,但是这场景真的看上去很像什么凶杀案现场。 “你想到哪里去了?”真纪真扭头无语道,又问:“甚尔君,你认识龙舌兰和马德拉么?” 甚尔的表情凝滞了一瞬,而后又若无其事般开口:“认识啊,两种酒嘛,一个烈酒一个葡萄酒,不过味道都不怎么样,不建议喝。怎么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真纪真挑眉,下巴微抬指向倒在地上的男人,“这位先生的代号是田纳西威士忌,我这么说的话,你可以理解了么?” “真纪真姐姐/小林/老师!” 从温泉里同样听到了动静,而后又从温泉里隐隐看到他们的动作的其他人也换上了衣服,急匆匆地从后院里赶了过来。 托尔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真纪真,而后想了想,熟练地掏出手机:“我知道的哦,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报警了对不对?” 待在真纪真身边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每次一出门总会她们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的!这个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报警! “这个是不是就叫案发现场?”她抬眼望向真纪真,一脸兴致勃勃。 这个动作未免也太熟练了吧!? 真纪真张了张嘴,却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不太肯定地说:“这样说的话好像也没错?” “他身上穿的是和春奈姐姐一样的衣服……”降谷零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田纳西,又抬头看向真纪真:“真纪真姐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跟着他们过来探出头的还有一个不知道刚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宰治,一张小脸和衣服上沾上了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尘,看上去有些滑稽又好笑。 但他本人似乎毫无察觉,仍旧兴冲冲地在往里面挤:“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么?” “春奈小姐应该是在二楼的房间里,还有仁村君和日下桑还在三楼他们的房间里,去帮忙把他们解救出来吧。” 真纪真揉了揉他们的头,递过去一串钥匙,吩咐道,“如果这个人没有骗人的话,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钥匙是田纳西从冰鹰春奈手中拿到的,旅馆二楼里是主人家的住所,三楼和他们相对的另一边都是客人的住所。 “好!!” 真纪真的话一说,三个小孩便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转身拿过钥匙先小跑着跑开了。 “治君,你先留下。”真纪真手疾眼快地一把揪住太宰治的后脖颈,冲他和善地微笑:“治君,说好的你去给甚尔君换绷带,到底是去哪里换的呢?” “哎呀,哎呀,真纪真,我知道错了!” 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太宰治忙转身迅速道歉:“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哦!” 他目光闪闪,不着痕迹地踢了踢昏迷在地上的田纳西,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稀奇语气开口:“我在厨房发现,居然有人可以只剩下一个脑子也可以顺利活下来,而且还能说话!呐呐,原来缸中之脑这种东西居然是可以真实存在的耶!” 真纪真:“只剩下一个脑子?什么东西?” “哈,小鬼你是在做梦么?会说话的脑子?”甚尔同样愕然。 “是真的嘛,就是那位冰鹰建吾先生,哦,不过他说他的名字叫‘羂索’,是一名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咒术师。我刚才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就直接把头给掀开了,露出了一个脑子,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呢。” 太宰治笑得无辜,“好可惜的是他跑得太快了,不然我就也能让真纪真你们也看到了。” 第88章 结束 美好的假期只度过了一天就要被迫中断, 这让真纪真分外不爽,也看田纳西和他口中的“组织”格外碍眼。 ——据田纳西所言,只要他们组织还在, 就会有成员源源不断地接近甚尔, 直到他们再也无法说出组织地消息为止。 在田纳西眼中的“组织”仿佛要比真纪真还要来得可怕得多, 好像所有阴影所覆之处皆是组织的所至之处, 实力强大无所不能……总之要多厉害有多厉害,简直就像是什么邪//教的狂热粉丝。 但这点真纪真却是不怎么相信的……要是组织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话, 想必她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隐藏在阴影之下的东西是未知的,而未知总会放大人心的恐惧, 就算是蝙蝠都能变为秃鹫。只不过……真纪真想, 当它哪天浮于水面之上, 显露出自己真面目, 那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当组织将麻烦找上他们的时候, 自然也就会是再度浮出水面之时。 据田纳西所说, 他还有两个同伴, “龙舌兰”和“马德拉”,在昨天晚上在酒吧外和甚尔交过手,在之后被警方带走,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被他救出来了,放在了组织的某处安全屋养伤。 这件事目前只要他们三个知道, 然而田纳西性格骄傲自大,本想要在独自解决甚尔, 但没承想在见到甚尔前就遇到了真纪真。变装是他的强项, 同时也是爱好, 他伪装成“仁村光”只是为了方便与“冰鹰建吾”商讨合作事宜, 伪装成“冰鹰春奈”则是为了方便靠近甚尔对他下手。只是没想到真纪真过于敏锐——她认人大多时靠的是“气味”而非外貌,虽然她对仁村光、冰鹰春奈都不怎么熟悉,但“冰鹰春奈”的气息与“仁村光”的一模一样这点怎么想都不可能。 不出意外的话组织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田纳西落到了真纪真手里,但马德拉和龙舌兰在经历了警局半日游事件后想必就不会再那么自大了,应该会通知组织的成员继续派人进行暗杀。 赶在警察到来之前,真纪真又稍微审讯了一下田纳西,有关组织和“冰鹰建吾”的关系——据赶过来的冰鹰春奈和冰鹰秀一郎所说,他曾看到过田纳西与“冰鹰建吾”交谈的场景,冰鹰秀一郎还是因为猜到了“冰鹰建吾”并非自己父亲本人而被他暂时塞进柜子里的。 而冰鹰春奈只是本能地对“冰鹰建吾”感到了惧怕,或许只能算作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只是这件事在组织内部似乎也算是什么机密,连田纳西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或许是与“冰鹰建吾”的一些咒术有关,其他的具体交易内容不是他这种成员能够得知的了……他甚至连“羂索”的真正名字都不知晓。 真纪真只好作罢。 在北海道警方赶来后,她便顺手将田纳西交给了他们,以“故意杀人未遂”为名。 “实在抱歉,本店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冰鹰春奈颤抖着向他们鞠躬道歉,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落:“其实我也想过爸爸自从车祸之后就变了许多,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给客人们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实在是太抱歉了!” “这也不是你的错,它只能算作是一个意外。” 真纪真极轻地叹了口气,眼中带着淡淡的怜悯,但更多的则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平静:“不要想那么多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之后要怎样选择生活都要看你们自己决定。” “羂索”到底为什么会选中“冰鹰建吾”,一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意外”,一直伪装成“冰鹰建吾”面对他们的羂索又到底对待他们兄妹是什么样的想法,厨房下面的实验室又是什么时候建造、拿来做什么用的…… 这些一切都随着“羂索”的逃脱而成了解不开的谜团不得人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被解开的那一天。但生活还要继续,离开了“冰鹰建吾”,冰鹰兄妹的未来生活如何都算作是一件好事。 “您说得对,我和兄长打算之后将这家店关掉,以后换个地方再重新生活。”冰鹰春奈说。她的大学还没有念完,而兄长则打算远离这里,去大城市里再多去闯荡历练几年。 兄妹两人又对着真纪真他们道了许多遍的歉,最后还将他们这几天的住宿费用全部免去了。 那对倒霉的大学情侣则在那天醒来之后,也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里。 而真纪真却淡定地带着他们又在北海道停留了一天,才回了东京,淡定地仿佛这些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在后面的一天倒是没再遇到有什么奇怪的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那么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我说,你该真不会那么天真,就当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了吧?” 甚尔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睛似睁未睁。 阳光从高出照在屋檐下,拉出长长的一串阴影,投映在他身上,将他半笼罩在其中,显得神情莫名。 “难道不是么?” 真纪真反问,她靠在庭院的栏杆处,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甚尔,而是随手将手中的鱼食又撒了一点扔在了池塘中。阳光在她的位置刚好全部洒下,照在那头橘粉色的长发上,泛起漂亮的宝石般的光泽。 鱼食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清澈的水面之下,几只红白相间的锦鲤却像是吃饱了一样四处游荡看也未看,任由那些鱼食渐渐沉入水面之下。 真纪真也不在意,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湖面,眼睛的焦点似是在那些锦鲤上,有似乎哪里都不在。 之前的那家旅馆内发生了案件之后自然是不能再住人了的,于是真纪真又换了另一家略远处的酒店。 酒店后还带了一个小型池塘,里面养了许多观赏鱼类,看上去漂亮极了,还能让旅馆自行喂食。真纪真的喜好从不掩饰,她中午空闲时会到这里来逗一逗鱼,于是便被甚尔逮了个正着。 “冰鹰建吾先生突然恶疾突然去世,那位‘不具名’先生则是想要报复社会,于是假装主人家在酒水中投毒想要谋害人命,结果却被人意外发现,避免了一个惨剧的发生,如今正在警局当中坐牢忏悔……难道事情不是全部结束了么?” 这些就是事情发生后,对外的全部说法了,哪怕是对着家里的几个小孩子也一样,甚至没有告诉他们田纳西的身份。事情的“真相”并不合适让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冰鹰兄妹,真纪真也只是选择性的告知了他们部分涉及到了“冰鹰建吾”的真相而已。 就算是两件事都全部知道,有所怀疑的太宰治,真纪真对他说的也是“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 虽然他们心里半信半疑,但真纪真这两天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甚至只是换了家酒店仍在按照原定的计划游玩,那天之后也没有再发生其他的意外事故,于是便心很大地将事情抛在脑后了。 ——在真纪真身边待得久了,好像很容易变得粗神经……意外事故的发生如同生活中的任何普通小事一样不需要在意,反正很快就能解决;任何事情只要她说“没事”就一定能顺利解决,不需要任何怀疑和不安。 甚尔嗤笑:“别开玩笑了,到底结没结束你心里有数,你当我是那几个傻子一样好哄么,我有眼睛,当然能看出来只要那几个家伙嘴里的‘组织’还在,事情就不可能那么简单结束。” “我说,甚尔君不会想要在这次旅行之后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吧,就因为你觉得他们盯上的是你,所有想要当那种幕后的‘无名英雄’,将一切独自背负在身上而后悲情地离开?就像那些电影一样?” 似乎也被自己口中的话逗乐到,真纪真忍不住笑出了声,唇边笑意盈盈,“唔,甚尔君觉不觉得我好像还挺有编剧天赋的?按照这样的剧本拍出来的电影说不定还能大卖一笔呢。” “哈?”似乎也想象到了某些画面,甚尔露出了被恶心到不行表情,伸手恶寒地搓了搓胳膊:“别开玩笑了,这种垃圾电影会有谁去看啊,刚进去就被恶心出来了吧?不,这种垃圾剧本说不定连投资都拉不到,更别说拍出来了。”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他心里偶尔升起的“要不还是走了算了”的想法立刻全部消散地一干二净——哪怕他没那么想过,但他要是真的走了,不就证明他在真纪真心里就是那个傻逼么? “哇,甚尔君说话真的好伤人……好吧,看来我是做不了编剧这项工作了。”真纪真叹气。 “不过你还真放心啊,放我这么一个被他们盯上了的人就这么在外面游荡,就不怕玩火上身把自己给玩进去么?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我,担心我会离开,就算会出事也要把我放在身边?” 甚尔勾起嘴角,话语说得暧昧却又随意,笑容放荡肆意,一派玩世不恭的模样,仗着她不回头,落在真纪真身上的眼神却藏着疑惑和探究。 说实话,他是真的看不透眼前的这女人。 原本他找上她不过是出于一点好奇,他在外面的时候行事与在禅院家时的性格行事皆有所不同,偶尔甚至乐意为了满足自己一点点的好奇心去一些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处的事,那次去找真纪真也是一样,在确定她大致无害之后,便毫无负担地就以那种姿态找上门了。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他,不说好奇,怀疑和害怕总该有吧,但真纪真没有。 她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惊讶了那么一次,而后便迅速地接受了他的说辞,淡定地将他安排在了家里,甚至不怕他会做些什么不好的事——虽然他也的确没做什么就是了,还反过来被这女人拿捏这给几个小鬼头当了几天的跑步监督。 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奇怪的女人。 原本他以为她家里都是些普通人,结果却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小的东拼西凑出来的四不像的“家”里居然卧虎藏龙,一个天赋奇高的咒术师小鬼,一个身上毫无咒力的咒力无效化,还有一头女仆龙和两个普通人…… 简直就是离谱,在知道那个看上去蠢兮兮的金发小女仆居然是一头真正的还会魔法的龙之后,他忽然间就觉得他这么个天与咒缚也不算什么东西了。 当然果然最离谱最奇怪的还是真纪真。 哪有人能闲得到处捡没人要的小孩养的?能这么干的要不是傻子要不就是别有所图。甚尔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而她养了这么一群千奇百怪的家伙居然还能把一切都当成是普普通通,还是真的毫无所图,对他们身上的各种秘密视而不见,没有丝毫其他的想法,就像她真的只是喜欢做“慈善”把他们当普通小孩子养……就连他这么一个看上去成年了的、一看就与危险挂钩的家伙她也毫无异议地将他顺手就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里,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明明目前来说与他这个半路相认的“表弟”划清界限是最明智的做法吧,再不济多警告他几句也行,但真纪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是因为不在乎还是不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甚尔忽然开始感到好奇。 “甚尔君,不要故意说一些会引人误会的话啊,虽然你这么说的话也不算错。” 真纪真声音里带着无奈,却依旧是如清风一般平静,不急不缓的:“因为甚尔君是我承认的家人,我确实还算喜欢甚尔君。甚尔君也可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而我身为比你年长几岁的‘姐姐’,来解决这些麻烦不是很正常么?甚尔君也说过自己还没成年吧?将危险丢给还未成年的弟弟未免也太差劲了一点。所以只需要知道事情已经解决掉了就好了。” “啊,说到这一点,甚尔君以后还是不要再半夜跑去酒吧了……你的饮酒年龄也还没到吧?未成年禁止饮酒哦。” 她转身双手竖在眼前,向甚尔比划了一个“叉”。 “哈?”甚尔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没听清。 他没听错吧?这家伙真的是把他当成和那几个小鬼一样的未成年的小孩子来对待了啊!? 而且他还怀疑一件事…… 甚尔木着脸眼神死:“你这家伙也太霸道了吧?只要还没满20岁在你眼里不会都是需要你去保护的小孩子吧?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真纪真假装没听到他这句吐槽,又转回身继续道:“至于甚尔君口中的‘玩火上身’……就算都是火焰,磷火与青白色火焰之间的温度也是有区别的啊。我倒是也很好奇,对方会是哪种火呢。” 她说着,一边朝着在不远处树梢上到处蹦来蹦去的糯米团子似的白色小鸟招了招手。没过一会,那只羽毛看上去像是棉花团一样蓬松柔软的小鸟便犹豫着从树梢上飞下,准确停在了她的手指上,好奇地用鸟喙试探性地啄了啄她手心里的鱼食。 真纪真将掌心摊开任它啄食,另一只手伸出手指轻轻顺着它的头顶,下巴和背部来回娴熟地抚摸,彻底沉迷于逗北长尾山雀的快乐。 甚尔:“呵呵,被我说中开始装没听到了是吧?” 好在虽然还在和“糯米团子”玩耍,真纪真倒也没忘了继续与甚尔的交谈。 “这个又不是重点……” 确实没法反驳的真纪真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而且甚尔君也不用太过于担心,目前来说还是很安全的,北海道的警官的办事速度很快哦,据说另外两位在逃人员也已经再次被捕入狱了。而且以后的事情……嘛,那又有谁说得准呢?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对方哪天轰然倒塌了也说不定,对吧?” 想要在北海道内寻找两个不知道长相的可疑人员并不容易,但当大致位置得知了之后,对于真纪真来说便算不上什么难事了。或许是那天晚上甚尔带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伤还一直没好,他们甚至买好了离开北海道的票,只差一点就要逃掉了,好在真纪真和北海道的警察的速度比他们还要更快上那么一点。 他们口中的那个“组织”真纪真稍微有一点点的头绪,她或许曾在那个地方与他们不经意打过交道。虽然目前还没想起来,因为田纳西他们与“组织”现在也是单线联络的缘故也暂时找不到和他们有关的线索,但没关系,她的时间很多,她总会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 不止是田纳西口中的“组织”也好,还是太宰治所说的那个只剩下了脑子的咒术师“羂索”也好,都是一样的。 “总之,不要太担心那么多啦,甚尔君。” 手中的北长尾山雀羽毛柔软,真纪真在玩够了之后再度将手指轻扬,将它放归于天空。她将手中剩余的鱼食全部洒向鱼群,回身微微踮脚安慰般拍了拍甚尔的肩,踩着地面上的阳光转身离去。 “啊,我知道了。”甚尔转身跟在她身边藏在阴影里随口应道,垂下眉眼深思。 嗯……磷火他知道,青白色火焰是什么样的火,温度很高么? “据说附近还有一种鱼特别的美味,甚尔君要一起去尝尝么?” “那个我听说过,据说一定要配上清酒味道才最好,你懂吧?” “啊,好可惜,那就只能让甚尔君站在一旁看着我吃了。” “喂,只是一点点又不会有什么事!” “未成年人在说些什么呢?说起来等回去以后甚尔君也该要去上学了吧?学校需要我去实地看一眼么?” “不用了!!谁要去真的上学啊?!!” *** 在札幌的冰鹰一家的旅馆事件就像他们在北海道之行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消散在了其他的记忆中。 从北海道回到东京之后,便又是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日常生活。没过几日,就连太宰治也将这件事渐渐不在放在心上了——日常生活毫无变化,又有真纪真在,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人能顶着,他没事思考那么多干嘛?还不如把精力都放在怎么捣乱逃课和逃避锻炼上。 有那些时间他还不如多看看真纪真书房里的那些——他上回刚看把坂口安吾写的《太宰治情死考》看了一半多,可惜从北海道回来以后,那本书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找不到放到那里去了。可恶,人到底为什么要上课? 甚尔就更是撒手不管了。反正真纪真都那么说了,他就自然而然地摆烂了,只当事情完全与他无关。嗯,反正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除非加钱。 真纪真闲暇时倒是会顺手查一查那个“组织”相关的讯息。田纳西、龙舌兰和马德拉相继在一周内于北海道的监狱内自尽身亡,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个“组织”却并未急着出手,没有任何动作,一时间就像毫不知情一样,时间就这样又慢慢过去了一个月。 直到时间步入十一月,在某个清晨,一个来自于某位真纪真只记得名字的表姐送过来的大型“邮件”,暂时性地打破了这个家里的宁静。 此后,平静一去不复返,这个家里再一次地进入了一段,为期相当长的,鸡飞狗跳时间。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份大型箱子里面,装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还不满一岁的小孩子。 第89章 信件 “急启: 正值红叶满秋的季节, 久疏问候,祝你别来无恙。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情十分忐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呢?我的名字是汐华美智子, 或许你大概还有些印象, 在十二年前的花山院家的家族聚会当中,我们曾遥遥见过一面, 我的父亲与你的母亲是同族的兄妹, 所以我姑且也可以称得上是你的表姐。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或许有些唐突, 还请原谅,可我实在无法寻找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 去年夏季的时候, 我曾去了一趟埃及, 在那里旅游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 当初的我对他陷入了非常疯狂的迷恋。(事实上,现在的我想到他只剩下了茫然和恐惧,尽管他的确长得非常的帅气有魅力,但我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疯狂的迷恋他了)在当时的迷恋下,没过多久,我就有了一个孩子。等我急匆匆回到日本之后的没几个月,就在今年的4月16日,我就生下了这个男孩,我为他取名为汐华初流乃。 尽管离开了那个男人,但是对于这个孩子, 我想,作为母亲, 我还是爱他的。但生下这个孩子, 实在是太消耗我的时间、精力、金钱以及一切了, 那个男人并没有留给我任何东西, 而我身为一个独身在东京生活的可怜的单身女性,也没有多少多少钱财和精力来照顾这个孩子。 (涂抹的痕迹)在我走投无路之前,(涂抹的痕迹)一个星期前,我收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邀请,但是那份邀请并不允许我将这个孩子也一起带过去。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也不可能再去埃及寻找那个男人,(其实我很怀疑我是否还能在埃及再找到他)因此现在的我只能来求助你,亲爱的,希望你能暂时帮我抚养初流乃一段时间,等我攒到钱之后再回国将他接走,又或者你可以将他看作是我临出国前送给你的一个不需要任何回礼的礼物。 我知道以我们间的关系,这个要求实在很失礼,但是我觉得,不管是对我还是初流乃来说,你都是最好的选择了。我有预感,你会照顾好他的,亲爱的。总之,还请你收下他,拜托了。 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到你了,时间匆忙,我就先写到这里了……不吝感激,请勿回信。 草々 平成x年 11月 14日 汐华美智子 小林真纪真小姐” “这可真是……一份了不得的礼物啊。”真纪真苦笑。 她将这份信收起放在桌上,扭头去看汐华美智子和信一起送过来的那份“礼物”。 半岁的孩子已经不需要襁褓了,此时正在被托尔手足无措地放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小小地打呼噜。 也不知道汐华美智子将他送过来前都做了些什么,这个孩子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实在睡得太熟了。 诸伏景光、降谷零、夏油杰和太宰治齐齐围在他的身边,眼神中都带着惊奇和迟疑。 ——想要靠近他,但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小,也太过脆弱了,让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 眼看着真纪真将信件放下,太宰治立即走到桌子旁将它拿了起来。还没看完,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就将那封信直接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甚尔叔叔你做什么?还给我。”太宰治抬头。 “这写什么玩意?” 一目十行地将这封信看完,甚尔随手将它丢在一旁,赶忙扭头看向了被几个小孩子团团围住的不明物体。 “不会吧,直接就把自己的孩子就这么丢给一个根本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了?这个女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喂,真纪真,我说你不会真的要去当这个冤大头替别人养孩子吧?” 他伸出手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拎起,或许是因为重量太轻又或是其他的缘故,将他拎到一半,他又换成了两只手将他托起,动作莫名显得有些僵硬,似乎还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旁边的托尔倒是没阻止他的动作,只是目光忍不住紧紧跟在他的身上:“甚尔你会抱孩子么?小心点不要太用力,他会痛的。” 没理会几个小孩的惊呼,和拉着他的裤腿和衣袖让他将把手中的这个小孩给放下来的动作,甚尔如临大敌地盯着这个还在闭着眼睛的、小小的孩子看了好一会,才对着真纪真凝重开口:“喂,我说真纪真,要不还是把这个小孩给扔了吧?” “为什么?”真纪真目光随着那个孩子而动,走到甚尔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一边开口:“可是美智子小姐已经把他送给我了。他有名字的,他叫初流乃,汐华初流乃。”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婴儿的脸颊柔软得就像一团,一戳就陷进去一个小小的涡,收回手指又会恢复成原样,手感极佳。 这个小小的孩子看上去可爱极了,皮肤白皙,无论是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看上去小小的,但精致又小巧可爱,依旧依稀可以看出长大后一定好看极了。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一些柔软的黑色的头发,但也能从脸上的部分轮廓里看出来他带着的属于父亲的外国血统。 真纪真没忍住又碰了两下,心情奇妙。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像这样小的孩子……他甚至还不会说话走路,只知道睡觉。和诸伏景光、太宰治、甚至甚尔他们也完全不一样。 甚尔忍着僵硬将怀里的初流乃扔到了真纪真的怀里,甩了甩手,一脸怀疑:“你和那个什么汐华美智子的关系很好么,这就直接叫名字了?那封信上不是说你们都十多年没见过了?这个女人可是毫不负责任地将这个小孩扔给你就直接出国了!” “事实上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她的确算是我的表姐没错。” 真纪真接过初流乃,立刻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但面上仍保持着淡定开口:“而且你不觉得她的这份礼物很有趣,也很让人惊喜么?” “什么惊喜,明明就是惊吓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要养他吧?” 甚尔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 真纪真刚想说话,就感觉到怀里的小小的身体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乎随时都会醒来的样子。 “他是不是要醒了?” 真纪真有些无措地望了望其他人。 “真纪真姐姐,我也想看看!”其他人也拽了拽她的手。 “他会哭么?” “他是不是饿了?” “等等,这么小的小孩子要吃什么?” 房间里瞬间乱了起来。 第90章 决定 ——此时要说的很重要的一点是, 不管是真纪真还是其他人,都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这么小的孩子。 真纪真最早接触的小孩子是诸伏景光。可诸伏景光也已经有七岁,并非完全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他有自己的记忆思想, 会表达自己, 尽管最初的那一小段时间他偶尔也会自闭,但他很少任性,性格也很安静,总而言之是个非常让真纪真省心的小孩。 后面的其他几个小孩子也是一样……起码他们至少都能开口说话走路, 思想明晰, 尽管偶尔破坏力也很强……但总体来说,都能听懂她的话, 不会造成什么交流障碍。 可是目前在她怀里的初流乃……他只是一个只有七个多月的小婴儿,别说能自我开口表达了,连听懂她说话都不一定。 ——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真纪真她……此时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茫然和无措当中。 “呜哇——” 怀里的小孩子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睁着一双黑葡萄般漂亮的眼睛四处看了一圈,似乎是发现了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周围也没有熟悉的人, 立刻小嘴一撇, 眉头一皱, 挥舞着细胳膊小腿开始小声地哭泣。 他的哭声和其他的小孩子哭还不太一样,声音也小小的, 并不有多尖锐刺耳,猫叫似的小,哭得还很有节奏, 一下一下的, 哭个不停, 眼泪不要钱似的从眼睛里落下, 看上去委屈极了。 “怎、怎么办,他哭了?” 真纪真简直手足无措,将他放下也不是拿起来也不是。初流乃还在挣扎,这么小的孩子,力气稍大一点真纪真都怕会把他碰坏。 向来不管做任何事、面对任何事物都从容淡定,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的真纪真此刻显得茫然无措极了,脑海里简直找不到任何一种应对方法——初流乃实在太小了,他根本就听不懂她说的话里有什么意思,自然也不会给她任何的反馈。 “他为什么会哭,是我不小心做了什么么?要怎么样他才能不哭了?” 她伸手有些笨拙地将初流乃换了一个他更方便扑腾动作的姿势抱在怀里,看着这个小家伙的眼神简直如临大敌。 降谷零站在一边试着给他做了个鬼脸,似乎是想要逗笑他,结果初流乃扭过头去根本不看他,还是一心一意地哭。 诸伏景光试探性地掏出了自己的玩具熊想要安慰他,可惜初流乃小手一挥头一瞥,完全不接受“贿赂”,还是自顾自地哭。 “啊啊啊他居然哭了!”托尔站在一边同样无措,“怎么办怎么办,是饿了么?是不是要给他喂点吃的?给他喂肉可以么?” 他们龙在小时候哭的话不是吃肉就是挨揍。但是人类不能挨揍的吧? “不行吧?小孩子的牙齿还没有长出来,是吃不了肉的吧?” 还是靠谱的小大人夏油杰及时出声阻止了托尔的动作,迟疑着思索道:“小孩子喝牛奶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我去拿牛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瞬间跑得飞快。 “哇,他好能哭。” 太宰治苦不堪言地捂住耳朵,他脱下鞋子站在旁边的沙发上勉强与真纪真怀里的初流乃“平齐”,而后凑近他,戳了戳他的脸颊,对着他摆出了一幅冷酷无情,带着深深的威胁的表情,命令道:“不许哭了,再苦的话把你丢出去!” 初流乃被迫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镇住了,哭声停顿了一瞬。 但还没当太宰治露出笑容,初流乃下一刻睫毛动了一下,而后扭过头小手抓住真纪真胸口的衣服,埋在她怀里不再看他,又立刻重新继续哭了起来,声音变得还更大了。 太宰治笑容一僵。 真纪真安抚般拍了拍初流乃的后背,默默望向太宰治,眼神里带着微微谴责:“治君,你吓到初流乃了。” 太宰治委屈。她这是凶他了吧?为了这个小鬼头凶他了! 这女人有了新的小孩就忘了旧的孩子了……这个负心的家他是没办法再呆下去了! “谁说他一定是饿了,万一还有一种可能,他是不舒服想要尿了呢?” 袖着手站在一边看好戏的甚尔戏谑出声,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适与不怀好意,“小孩子可不会说话强行忍住自己的**,不舒服了可是会直接表达出来的。” 还有这种事?? 真纪真瞳孔地震,表情和太宰治一样僵硬。 怀里的初流乃此时已经不怎么乱动了,小小的藕节似的手臂抓住真纪真的衣服,哭声也小了一点。最起码眼睛里的眼泪已经没有了……导致他看上去很像是在干嚎假哭。 但应该不是假哭吧……?真纪真想,他还这么小,眼泪现在还糊在脸上,应该,或者只是有点哭累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也不像是想要方便的样子? “真纪真姐姐!”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端着杯牛奶小跑过来,递给她:“这样他可以喝么?喝了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哭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饿醒的,在喝了牛奶之后没过一会就停止了哭泣,也不再闹了,安安静静地窝在真纪真怀里,不舒服的时候就动一动小手小脚,自动给自己找好了最舒适的姿势。 安静下来的初流乃和哭泣时的他简直是两个人,一个是让人手忙脚乱的恶魔,一个是乖巧可爱的天使。他似乎也不怕生,被那么多人围着也没露出什么害怕的表情,而是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还露出了一个纯真可爱的无齿笑容,简直能把人心都给萌化掉。 所有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额头冒出了一头的汗。 “笑笑笑,就知道笑。”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戳了戳初流乃的小脸蛋,心里开始不平衡了:“妈妈,他有我可爱么?他好能哭啊,要不我们还是把他丢了吧?” 可恶,真纪真当初就没有对他这么好过!她刚刚还为了这么个甚至还不会说话的小鬼凶他了,他不能接受! 初流乃听不懂太宰治的险恶用心,面对着太宰治的戳戳乐也依旧笑得无邪。 “怎么能把他丢掉呢?”降谷零第一个反对。 初流乃让他有点联想到了他自己,再加上他和太宰治一直有点微妙的不太对付——具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冲突,但他们两一个人想干什么另一个就不太想让他做成什么,没事就给对方添点小麻烦,已经算得上是某种另类的“默契”了。 他伸手拉了拉真纪真的手,仰起头睁着一双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真纪真姐姐,我们不要把他丢掉好不好,我可以帮你照顾他!” 为了申援小伙伴,诸伏景光也迟疑着跟着开口:“那个,我也可以和zer一起帮忙。” 声音里还带了点不确定——他们应该是能帮到忙的吧? “哟,这是家庭议会开始了吗?”甚尔摊靠在沙发上,抬起眼皮懒洋洋地举手:“那我也投反对票。这个家里这么多的小孩已经够闹腾的了,再多一个还只会哭不会说话的不就更吵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小鬼又不是没有父母,把他给他们丢回去不就好了?”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可是那封信上不是说了……” 剩下的话隐于口齿之中,但看过信的人都知道——初流乃的父亲在埃及找不到人,他的母亲如今也去了国外,想要找人是大概找不到了。 夏油杰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有了堪称没有的父母。他望向初流乃的眼中有着同情和怜悯。虽然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立场表态,但天然的对于弱者的同情让他依旧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过得好一些。 “家庭会议么?”托尔听到这个词之后立马变得正襟危坐,严肃着一张小脸,可惜因为长相可爱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实在严肃不起来。 她像最正经的学生一样端正地举起手:“我觉得丢弃幼崽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在我的老家里,这样的行为是会被唾弃的!” 当然不只是唾弃,还有一系列相当严厉的惩罚——丢弃还没断奶的幼崽这种行为是可耻的,绝对不允许的! “我可没说过要把他丢掉。”真纪真纳闷,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初流乃扔掉了么?明明她一直都是想要把他留下的? “既然是美智子小姐送给我的礼物,那初流乃就是我的了。”她用相当肯定的语气说道,而后说完这句话又带上了些许迟疑和不确定:“虽然我也不知道像初流乃这个年纪大小的孩子要怎么养比较好……不过应该也没那么难吧?” 第91章 “父子” 初流乃看起来很乖很好哄的样子, 其实也没有很闹腾,照顾他的话……应该没那么难吧? 毫无照顾小孩子经验的真纪真单纯地想。 “这可不一定。”托尔拿着牛奶幽幽道,“在我们老家那里, 很多种族刚出生的幼崽都是很弱小很需要照顾的,万一没有照看好, 甚至可是很容易死掉的……幼崽可是很脆弱的生物。” 她强调:“所以一定要很仔细很仔细地看着他才行哦!” “但是你不是还要上班么?”甚尔抱胸挑眉,幸灾乐祸道:“难道你打算抱着这个小鬼一起去上班?” “这怎么可能?”真纪真下意识地反驳,那样子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真的不能丢掉么?果然还是把他丢掉好一点吧?嗯,决定了,等今天晚上就偷偷把他给丢掉就说他自己走掉了好了……”太宰治依旧怨念地在一旁念念有词。 “好啦好啦, 不会忘记治君不管的。”真纪真不由分说地将太宰治一把揽在怀里, 揉乱了他一头毛茸茸的卷发:“治君也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才不会忽视掉治君的, 就算又有了初流乃也一样。”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但依旧嘴硬:“哈,我会在乎这种事情么?才不可能!” ——虽然这么说, 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半点没动, 简直乖极了。 “啊,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轮到强大的托尔大人出手了。”托尔以手托住下巴, 表情凝重:“首先要让我开启魔法阵, 联系一下另一个世界的法夫纳、露科亚他们……” “用不上那么麻烦吧?”夏油杰头皮一麻, 有种不妙的预感:“人类和其他生物也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吧?” “不一样吗?”托尔一脸失望地停下了跃跃欲试画魔法阵的手,小声嘟囔:“好可惜, 我还想试试这个新的魔法阵还能不能同时联系上法夫纳他们还有其他物种的生物呢……” 所以其实你的真实想法根本就不是怎么更好照顾初流乃, 而是想要试验新的魔法阵吧!? 一时间, 所有人心中齐齐划过这个想法。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 托尔干笑了两声, 又连忙补救:“当然我也有确认过这个魔法阵不会对其他东西造成什么破坏啦!又很大的可能性是能够成功的!” “好了,不需要那么麻烦。” 真纪真还是出声否决了托尔的不靠谱建议,选择在网络和书籍以及向有经验的同事们请教来获得新的抚养经验。 “我不在家的时候,初流乃就交给托尔和甚尔君一起照顾了,麻烦你们了。” 她很快就下定了主意。 万万没想到看好戏居然还能被火烧到自己身上,甚尔立刻坐直了身体:“喂喂,我可不会带孩子,万一把这小鬼带出事了怎么吧?就他这么弱小的样子,我一个没注意不会就死了吧?” 托尔同样忙不迭出声道:“小林,我觉得我一个人也可以完成这件事,我可是你身边最完美的女仆!完全不需要这个人的帮忙!” “怎么会呢,我相信甚尔君的能力,肯定不会让初流乃有事的。”真纪真脸上笑眯眯的,“如果只有托尔一个人的话,会很辛苦的,但是甚尔君出门的时候也可以将初流乃一起带上,一方面也可以带他接触到外面新的环境,一方面也可以让初流乃监督甚尔君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去做危险的违法的事情……甚尔君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是不是一举两得呢?”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等一下,这女人不会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跑出去接外快了吧?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甚尔眼皮狂跳。 “什么?”诸伏景光立刻敏锐地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猫儿一样的大眼睛清凌凌地望向甚尔,里面满是惊奇:“甚尔哥哥会去做违法的事情么?” 降谷零立马跟上,谴责:“甚尔哥哥,不可以做坏蛋,会被警察抓进警察局里蹲小黑屋的,照片还会被登在每日报纸上批评,很可怕的!” “呵呵,我怎么可能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甚尔扯了扯嘴角,无赖道:“只要我跑得够快,就不可能有人把我抓进去。” “真的吗?只要跑得快就不会被抓吗?”降谷零问。 甚尔自信点头,光明正大地教坏小孩:“是啊,你看上次在北海道被抓的那个家伙,不就是因为没跑掉才会被警察抓住的么?” 夏油杰先是不自觉地点了下头,而后反应极快地找到了其中的漏洞:“不对,那个人的同伴一开始也很快就跑掉了,但是他们第二天就也又被抓住了!所以甚尔哥哥你举的例子是不对的!” ……这话题是怎么跑歪的?真纪真沉默了一刻,眼见着他们越扯越远,迅速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不管跑得有多快,也不要做违反法律的事情,除非你能够将法律修改掉。不过我看甚尔君目前大概还没有能够修改法律的能力,所以还请你之后在照顾初流乃的同时不要做违法的事情了,我会注视着甚尔君的。” 甚尔恶寒地搓了搓胳膊:“真可怕啊,你这女人,不要突然说些这么令人恶心的话。” 真纪真肉眼可见地晃了晃身体,一幅被打击的的模样:“甚尔君,人身攻击也太糟糕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霸凌么?” 其他人瞬间同时“刷”地向甚尔投去了谴责的眼神。 甚尔:……真敢说啊,现在明明是你们在霸凌我吧?? 等一下,这小鬼不会接下来真的要给他来带吧?认真的么?? 总而言之初流乃接下来生活就这么定了——真纪真不在家的时候一半时间交给托尔,一半时间交给甚尔。 不得不说初流乃还是比一般的小孩子要省心许多的。这个孩子平时相当的安静,偶尔也会翻个身动一动,但大多数时候更喜欢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四周,只有有需求的时候才会“淡定地放声大哭呼叫人类的仆从为他服务”——来自太宰治怨念的形容。 真纪真说的“会好好注视着甚尔”的话并不是空话,鉴于初流乃的年纪实在是太年幼太稚嫩脆弱,出于不放心,真纪真还是浅浅支配了一只乌鸦和几只小小的老鼠,在外时偶尔注视着甚尔和初流乃。 当然,偶尔也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们俩提供一点点的帮助——比如在甚尔试图带着初流乃去玩柏青哥或者参与一些其他赌.博类游戏的时候,淡定地从天上提醒他一下;又比如在甚尔试图带初流乃与某些危险的东西接触的时候,稍稍的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 自从被迫答应出门要带上初流乃之后,甚尔出门遇到危险的事情的确少了,除却他真的有老实地减少了一部分过于危险的任务外——不减少也不行,他还得带上个孩子,还有只乌鸦一直在监视着他,让他把这小鬼随便扔给别人帮忙带一下都不行。 而另一方面,在发现了乌鸦是真纪真的“眼线”之后,甚尔还无师自通地挖掘出了它的另一方面的“妙用”——可以偷懒让乌鸦帮忙带孩子顺便规避危险——毕竟谁会防备一只普普通通的小乌鸦呢? 当然也不是没有弊端的。 比如出任务的时候带上个孩子总被人怀疑—— “我说,你前段时间失踪那几天不会是和人生孩子去了吧?” 黑发黑西装一身精英打扮的青年男人站在宽阔空旷的房间里,手上夹了根还没点燃的烟,看向甚尔的眼神中带着怀疑和惊叹,似乎还有某种钦佩和批判的意味,总体而言非常复杂。 “可真有你的,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不过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那些危险的任务,我该说不愧是你,还是说你可真是个人渣好呢?” “老子再说一遍,这小鬼根本就不是老子的儿子,老子只是给人暂带而已。” 一夜之间“被”有了儿子的甚尔翻了个白眼,语气是十足十的不耐:“而且就这些任务的难度就算带个拖后腿的小孩我又不是完不成,你说对吧,没有半点用就知道拖后腿的jj?” 他恶劣地拉了拉身边躺在沙发上安静睡觉的黑发小孩嫩生生的脸蛋——因为这孩子的名字有点难念,他偶尔含糊不清的吐字里还经常带着类似“啾”的发音,甚尔索性简称他叫“jj”了——简单又好念,这不比“初流乃”好念多了?至于他原本的名字又有什么重要的?反正他自己也听不懂没法反驳没有发言权,而且叫他“jj”的话他也会有反应应声,甚尔觉得简直不能更合适了。 被他捏着脸蛋的初流乃从睡梦中被成功捉弄醒,先是动了动,爬向甚尔咬着他的大拇指磨了磨不存在的小尖牙,而后不舒服地吐了出来,皱了皱眉毛和鼻子,嘴巴一撇,似乎准备要哭。 早就熟悉了他这一套的甚尔手疾眼快地摸出来一个不知道原本放在哪的奶瓶塞进他嘴里,熟练地威胁:“不准哭,哭了今天减餐。” 初流乃于是同样熟练地抱着奶瓶喝了起来,完美无视掉甚尔的威胁。 眼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配合默契、一看就知道排练过不止一次的动作,即使自认已经有些熟悉了甚尔的性格,猜到了初流乃和甚尔本人的关系的确不大,但青年还是忍不住出声调侃:“呦,没想你你居然还有替别人养孩子的一天,不会是你前女友吧,这么有面子?原来你是这么‘替人着想’的人?看你这动作,这是私底下练过多少次了?” 真难得啊,这可是被人在暗中称为“人形的无情兵器”的甚尔的笑话,这次可得一次多看点饱饱眼福。这也太有意思了。黑发青年忍不住抽出打火机将烟点着。 甚尔眼睛不爽地眯起,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他手中的烟,义正言辞地开口:“把烟给我熄了,不知道在小孩子面前不能抽烟吗?这小子吸了二手烟出事了你掏钱么?” 妈的,连他都天天要被真纪真那女人面提耳命,以“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抽烟”这种见鬼的理由没收了所有的烟,这家伙凭什么能在他面前抽烟? 黑发青年怔了一下,先是将刚送到嘴边的香烟碾灭,而后抬眼不敢置信地望向甚尔:“不会吧?你这家伙……我说,你接下来不会真的要进化成家庭主夫了吧?” “少说这种恶心人的话。”甚尔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少说那些废话了,这次任务的情报呢?给我。” “我走了,养孩子费钱,最近多给我塞点不用杀人钱多的任务。”在青年掏出情报之后,甚尔没有丝毫废话地将情报随手塞进初流乃的怀里,而后随手将初流乃提在自己怀里,大跨步地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青年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惊疑不定,低声喃喃:“那孩子不会真是他的吧?走哪都带着,还这么注意,简直比对他自己好多了……他居然还有了责任心?这家伙的秘密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早就离开的甚尔丝毫不清楚自己的清白又被人怀疑了,还在怨念地提着初流乃一路絮絮叨叨:“就因为你,害得老子又被人当成是人渣父母了,明明老子及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还在……给我记住了,不管你真正的父亲是谁,你长大后得管我叫爹才能弥补老子的损失知道了吗?一定要给我记住了!” 初流乃回以甚尔一个天真纯洁又困惑的眼神:他还是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他说什么呢他听不懂。 第92章 变化 带上初流乃出门的好处兼弊端之二—— 总是和乌鸦对话很容易被人当作是神经病。 带着初流乃走到一处空旷无人的角落, 甚尔左右随意望了眼,朝着不远处的树梢勾了勾手:“喂,快点过来。” 天气晴朗, 阳光明媚,站在高高的树梢上的乌鸦身形优美, 黑色的羽翅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身姿端丽,不动如山,似乎是在全身心地享受阳光,看都没看他一眼。 谁知道他这是在叫谁呢, 反正不可能是在叫它, 它只是一只无辜的小乌鸦而已。 “别装了,都多少回了, 真当我是傻子么?”甚尔不屑冷呵了一声,又朝它勾了勾手:“你是真纪真的傀儡还是什么东西?算了不管了,反正都无所谓……总之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乌鸦, 快点下来给我带路, 这个地方怎么走来着?”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结果每次他想趁着反正也没人会发现的时候想玩点什么, 天上总有一只乌鸦回回都能“恰到好处”地跑出来坏他好事……简直邪了门了。再加上它那漆黑的身形和波澜不惊的眼神, 甚尔打赌, 这该死的破鸟要是和真纪真没有关系他把真纪真的名字倒过来写。 其实他甚至还怀疑过它是不是就是真纪真变的,可惜苦于没有证据证明只能作罢。 当然好处也不会没有的。鉴于这只乌鸦只是只普普通通的鸟——起码它看起来是, 总没有什么人会专门去防备一只鸟, 因此甚尔开始琢磨着让这鸟顺便给他的任务帮帮忙, 比如现在这样。 “地点告诉你了, 不是酒吧或者什么赌场了, 这回你总不会不认识路吧?快点带我过去,耽误了时间完不成任务我就把你烤了赔钱。顺便最快回去、最安全的路你找好了吧?到时候记得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在前面领路……” 没有得到乌鸦的回应,甚尔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哪怕有路过的人朝他投去无法理解的惊异表情也面不改色,还能顺便回以一个威胁的眼神。 连乌鸦都要压榨,这家伙可真是…… 似乎终于受不了了甚尔的唠叨,树梢上的乌鸦扇了扇羽翼,终于张开了翅膀,扭头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与甚尔和初流乃相隔数十里,远在东京另一边的某件居酒屋内,被几个精英打扮的年轻男女围坐在中间的真纪真眉梢动了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中与乌鸦同步划过一丝无语。 “小林桑,怎么了,是不舒服么?还是在场的男性里面都没有你看中的?” 坐在她身边的短发女性似乎一直在关注她,很快捕捉到了她的异常,贴心地靠近她小声询问。 周围的年轻男女们都在快活地聊天喝酒,在一旁笑闹,但唯有真纪真脸上仍是一派平静淡定,看起来似乎与这周围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只是想到了家里一个性格有时候很让人头痛的表弟,和其他没什么关系。”真纪真回神,转身宽慰她,“岛山小姐不用在意我。” “好的。”岛山明菜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和她玩笑:“说起来小林桑会同意来参加这次的联谊还真让人没想到呢,我都做好了会被你拒绝的准备了。啊呀,总觉得小林桑这几个月变得比之前活泼接地气多了,真好啊。” “有么?”真纪真有些惊讶,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回以浅浅一笑:“我的变化很大么?” 谁知道这个问题似乎对上了岛山明菜一直藏在心里的想法,她立刻更靠近了一点,兴致勃勃地向她距离:“有啊,真的很大呢。其实小林桑可能都不知道吧,很多同事在私下里都有将你称为我们部门的高岭之花呢,像这样的联谊,小林桑你可是从来都没有参加过……” 她感慨般摇头叹了两声,又像是要说什么秘密般小声道:“小林桑有发现今天来联谊的男生和女生都有好多么?我敢打赌,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为了见你过来的,为了猜测你今天破例过来联谊的原因是什么,只可惜你今天似乎谁都没看上。” “原来是这样么?”真纪真眨了眨眼睛,这个她是真的没想过……怪不得她说这里怎么那么多人都没事看她两眼,她还以为是一些其他的原因,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过她这次来参加这趟联谊可不是因为她“变了”什么的理由,她只是恰好要找一个人,估计也就只会参加这一次罢了,而且她本身也很少收到类似的邀请。这点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变化吧?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以为意,岛山明菜一只手揽过真纪真的肩膀,挑着眉头又继续煞有其事地细数,带着些微酒气从她身上飘散:“我觉得小林桑你自己大概是因为每天和自己相处的缘故,才没有发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吧,但是我们都有发现哦!虽然小林桑的性格一直都很好,但是之前总是莫名给人一种距离感……但是要是换做是三个月前的你,我可连向你发出邀请都不敢……” “诶?为什么?” ……所以这才是她之前几乎从来没有收到聚会邀请的真相么?真纪真后知后觉地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总是就是有那种感觉啦,感觉向你发出邀请的话一定会被有礼貌地拒绝掉,就是这个样子。甚至还有一些人连向你搭话都会觉得紧张。不过最近几个月小林桑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多了许多,甚至还会和大家聊一些有关家庭和孩子的问题,慢慢就觉得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感觉小林桑也变得接地气了许多,也更像人了……咦,我在说什么鬼形容……总之就是感觉变得更容易接近了……真好啊,小林桑是遇到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了么?”岛山明菜摇着手指晃晃悠悠道。 “岛山小姐你喝多了,要醒醒酒么?”真纪真先是无奈地将还带着酒气靠在她身侧的岛山明菜推远了一些距离,而后若有所思道:“变化么……或许是因为我现在身边多了一些家人吧。” 变得“更像人”了么?也就是说她的变化方向是好的方向吧?说起来,她最近似乎也的确很少出现脑海里两个思维打架的情况了……最近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要忙的事情也多,真纪真险些连自己也没发现。 看来她当初许下的生日愿望果然是有用的?想到家里的几个小孩,真纪真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 “我还没醉呢,暂时还不需要醒酒啦。”岛山明菜挥了挥手稍稍直起身子,恍然:“怪不得,果然家人的陪伴会让人变得更好呢。不过说起来,小林桑你参加这次联谊,虽然也算不上标准的联谊会啦,但是你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看上么?” 真纪真默了默,她能说她完全忘记了“联谊”里带有的和“相亲”差不多的性质么? “好过分啊妈妈,原来你今天晚上下班之后没有回家,就是为了来这里参加联谊了么?” 稚嫩清脆的小男孩的嗓音幽幽地响起,一个毛茸茸的黑色的卷发小脑袋突然从一边冒了出来,他望向真纪真,脸上泫然若泣的表情格外真实:“妈妈你是想要给我再找一个父亲么?可是你再不回去的话,我和弟弟他们就要饿死了。” 岛山明菜还没来得及愕然,坐在真纪真附近的其他人先发出了惊呼:“什么?小朋友你说的妈妈是小林桑么?小林桑你已经有孩子了??” 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还带着某种“梦碎”了的悲痛。 “是啊。jj也在家里等着妈妈了,他还没满一岁,离不开大人的。”男孩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真纪真:“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治君,就你一个人么,你是怎么过来的?”真纪真皱眉。 她记得她之前也没有和他说过她在哪? “还有托尔姐姐,不过她走得比我慢一点。” 太宰治乖乖解释——他看了天气说今天晚上要下雨,所以和托尔一起来接她来了。当然这句话里的真实性存疑……起码真纪真不记得今天的天气会下雨。 真纪真站起身望去,果然在居酒屋的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了格外显眼的托尔。 “小林我在这里!”托尔兴高采烈地朝她挥手。 “等、等等,小林桑,这是你的孩子么?那个,可是,小朋友你看起来也有四五岁了吧,你怎么可能会是小林小姐的孩子啊?” 岛山明菜打了个激灵,瞬间自发醒了酒,“你该不会在恶作剧吧?” “治君是我的养子。”真纪真额角一跳,简单解释道。 既然太宰治和托尔都一起过来了,她再留在这里也似乎不太合适了。她要找的人之前也聊过了,她又没有真的想要和人联谊的想法,索性还是离开好了。朝着身为宴会发起者的岛山明菜歉意地笑着打了个招呼,真纪真牵起太宰治向托尔走去。 “啊,这就要离开了么?”岛山明菜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居然完全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虽然这段时间感觉小林桑变了许多,但她在对待对于拒绝的事情这方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快速坚定且干脆利落啊。 不过,哎呀,小林桑在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还有那个小孩子的面前,看上去真是和在其他人面前、和以前都不一样了,看起来似乎和这个世界一点隔阂都没有了,真好啊,果然这就是家人的力量吧? 望着真纪真和托尔以及太宰治的背影,岛山明菜双手托腮一脸姨母笑:忽略到性别的话,这幅画面真像是一个温馨的一家三口呢…… 等、等等?一家三口? 一个离奇的念头从心里划出,岛山明菜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所以难道小林桑她从来不参加联谊的原因就是这个么?不会吧,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93章 疑问 一手牵着太宰治一手牵着托尔, 直到走出居酒屋,真纪真迎着夜风,将随风飘晃的发色捋到耳后,垂眸再次发问:“说吧, 怎么会想到突然来找我, 我不是有说了今天会回去得稍晚一点么?” 太宰治的理由也太假了, 她才不信。 “这个……小林你在说什么,我才没有担心什么呢。”托尔眼神漂移了一瞬。 太宰治嘴角一抽:果然……亏他之前还和托尔说过不要在真纪真面前露陷, 她还信誓旦旦地和他说绝对不会……他就知道托尔果然靠不住。 队友已然露出了马脚, 太宰治索性也不挣扎了, 仰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淡淡, 也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想了想决定以进为退:“是我错了,不该听到托尔姐姐说妈妈你在参加联谊聚会就那么着急,就算你真的有了男朋友,就算他以后可能会讨厌我对我们不好,就算他以后可能会让你丢掉我们,我也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够开心就够了……” 他垂着眸子, 声音低落, 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一看就是在强颜欢笑、口是心非,看得真纪真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治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只是个联谊会而已, 我怎么觉得你甚至都已经想到我与人结婚之后的事情了呢?” 脸上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再没了捉弄他的意思, 真纪真玩笑道。 危机似乎解除了, 然而太宰治却没变得多高兴, 反而睁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她,脸上假装出的伤心瞬间变成了真的生气:“你没有反驳我的话,难道你真的要给我找个后爸么?有后爸就有后妈,果然我就知道这个负心的家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什、什么?小林真的有要结婚的人了么?以后还会比所有人都要重要?”托尔大惊失色,一把狠狠抱紧了真纪真的腰。 “不要不要,小林不可以和别人结婚!” “托尔,你先松手……!”差点被龙女仆胜似撞击般的一抱给撞到,真纪真连忙稳了稳身体。这家伙一着急就会忘记收敛力气,她差点要背过去了。 “我才不要!”托尔把头埋在真纪真身前,狠狠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在空中乱晃,声音因为被埋在衣服里变得闷闷的:“我松开了的话小林会不见的!” 太宰治学着甚尔双手拢在袖子里,在旁边凉凉开口,煽风点火:“等她和别人结婚了之后,说不定她还会把你丢掉呢。哦,说不定也会把我们全部丢掉。”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在这里既不会不见也不会把你们丢掉。”真纪真忙拍了拍托尔安慰她。 而后又皱着眉狠狠敲了敲一点也不安分的太宰治的头,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我会给你找‘后爸’了?我参加这个聚会只是为了找一个人而已,根本没有联谊的想法,你想多了。” 太宰治眼神怀疑:“真的么?等我们长大以后也不会变么?” “唔,我想想……放心吧,不会的。”思考了一会,真纪真笑了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有耐心极了:“对我来说家人只有你们而已,就算你长大了,只有治君还需要我,那我就一直都会是治君的家人。至于恋人,对我来说啧是完全不需要、也没有考虑过的东西。” 太宰治却又垂下了眼眸偏头不去看她,声音轻地像是一缕烟:“可是……要是哪天你突然不见了呢?要是突然去了哪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如果是去了很难很难、几乎不可能回来、也没有办法联系的地方,你会慢慢把我们忘掉么?” 托尔同样抬头看她:“小林你会突然不见么?” 老实说,真纪真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突然分开……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要说到分离,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无法联系他们。 可是孩子的想象力都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奇怪。 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对他似乎很重要……真纪真想了想:“很难的话,意思是说还是有办法回来的对么?” 见到太宰治终于又抬头,真纪真继续道:“虽然似乎无法向你保证现在未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忘记的,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意外去了很远也无法联系的地方的话,我会努力想办法回来的。” 她的话说得其实很平淡,里面几乎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却意外让太宰治有了实感。 “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地方遥远到我无法回来,就算有的话,我也可以将它变成没有。”真纪真语气平缓,话里的内容却嚣张极了:“治君偶尔也可以试着去相信一下,世界也是会有奇迹存在的。” “啊……奇迹这种东西……虽然听上去真的很不可靠……” 想到了某些事情,太宰治意味不明地小声道,“听上去也太像骗小孩子了吧?” 奇迹啊……已经遇到了一次奇迹的人,还会再次遇到“奇迹”么?像他这样的人,也能拥有这种东西么? “可是我相信小林,而且奇迹是真的存在的哦,我和小林的遇见就是一个奇迹!”托尔立刻拆台,表情笃定,目光闪闪发亮。 “这样的话,那就换成相信我好了。”真纪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奇迹会骗小孩子,但是我不会的,我就在这里。” “哇,但是听上去更像骗小孩子了耶。”太宰治眸光闪了闪,无表情棒读,“说大话可是会舌头打结的。” “诶,好伤心,我明明说的是实话。”真纪真轻笑。 回到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在家里了,就连甚尔也带着初流乃回去了。 “终于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会领着多出来的一个人一起回家呢。” 甚尔随口吐槽了一句,戳了戳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初流乃,又对着她抱怨:“这小鬼好难带,说好的在家的时候让这头龙带的呢?连回来了以后也是我在,累死我了,她今天根本就是在偷懒吧?” “怎么可能会有多出来的人……甚尔君不要瞎想。” 真纪真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坐到初流乃的身边,默默用眼神谴责甚尔:“而且jj很乖,就算在家里,照顾他也根本就没有多麻烦吧。” 别以为她不在家就没看见,透过家里的五只狗狗的眼睛,真纪真看得一清二楚,“辛苦照顾jj的不是零君他们么?”还有被她支配的五只狗狗,甚尔根本就半点力都没有出吧?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现在就连真纪真也更喜欢直接叫他jj了。 甚尔眼神先是漂移了一下,而后又理直气壮起来:“但是我看着他们也很累啊,这叫心累。” 真纪真无言以对。 真纪真猜不到太宰治为什么会问出“她不见了怎么办”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的确在她心底留下了一抹痕迹,让她手上的某些动作稍稍加快了些许。 譬如“组织”——事实上真纪真前去参加联谊会也是为了找到某个和组织相关的人。 时隔一个月,真纪真终于完全想起来组织给他的熟悉感是在那里了,她的确曾经接触过他们的一角——在两年前,以及几个月前她带着诸伏景光曾经在回东京的列车上遇到的那起案件里,涉及到的石田和哉、松岛淳两位前议员,以及上杉组,与这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在两年前的一起贪污案件当中,前议员松岛淳正是在“组织”的暗中帮助下才顺利地将他的对手石田和哉以及石田背后的上杉组一同拉下马,几个月前他被发现身后的一系列事情,也或许正是因为他被“组织”抛弃了的缘故。 但是这些内幕,到目前为止,也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挖掘出里面的异常;又或者即使察觉到了什么,也没能抓住与“组织”相关的信息。 由此可见,“组织”的确是个很有来头的组织,连议员内都有渗透,还能在隐蔽这方面做得这样好……真纪真去联谊会上寻找的那个人,也正是与两年前的那起案件有过同样接触的人、同时也发现了某些线索的人。 而除了这两次之外,她与组织的交集,又或者说“缘分”还不止于此——两个多月前的夏日祭中,她们遇到的那起杀人案件中的与害人横山美咲小姐的父亲,横山社长,同样与组织有所牵扯。 出于一些小小的意外,真纪真了解过横山社长,他是三木药业的社长,所经营的会社是一家与生物技术相关的企业,背后为他源源不断提供资金的,真纪真之前有顺手查到过一些资料,只是当时并没有多少在意;前段时间她又翻了翻,意外发现同样与组织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在担心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的担心又究竟是不是和组织有关,而组织最近也一直没什么大的动静,但为了减少一些隐患,她还是先稍稍加快一些进度吧…… 只有把组织的视线用其他更大的动静转移——比如涉及到“卧底”“叛徒”之类的事情,那么他们也就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会再去关注甚尔了吧? 一个庞大的组织,想要连根拔起是很困难的,他们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那么,真纪真想,她就暂时先定一个比较简单一些的小目标好了——比如,先把组织赶离出日本。 这样的话,没有人盯着,危机自然也就能顺利无伤解决了。 第94章 校园祭1 “……真纪真姐姐!”降谷零好奇地伸出一只手在真纪真眼前挥了挥, 将手中托盘上的小蛋糕摆放在她桌前,“你是在想什么吗?” 真纪真从思索中回过神,朝着降谷零歉意地笑了笑:“抱歉, 零君, 是我刚刚走神了。不过这一身很适合你哦, 很帅气呢。” 黑肤金发的小男孩今日身上穿的是一套白衬衫搭黑色西装系蝴蝶结领带,脚上是一双小小的黑色圆头皮鞋, 眼睛前还架了副没有镜片的小小的金色眼镜,打扮很是正经,看上去既帅气又精致可爱。再搭上手中放着蛋糕和饮料的托盘, 活像一个缩小版的专业管家,精英范十足。 “谢谢您的夸奖, 这位美丽的女士。”降谷零先是脸红了一下, 而后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放在真纪真的桌前, 矜持地微笑着将手放在胸前,像模像样地向真纪真行了一礼。 接着这幅正经模样维持了不到三秒就立刻破了功,小男孩笑弯了眼, 眼睛亮闪闪地向她邀功:“怎么样, 真纪真姐姐,我发挥得怎么样?” “非常不错,我忽然觉得我的家中似乎缺少了一位专业的管家,请问这位管家先生愿意到我家里就职么?”真纪真煞有其事地问道。 “我愿意!”小少年笑得更灿烂了,收好托盘向她搞怪地敬了一礼:“那就说好了,真纪真姐姐不许反悔!” “当然。”真纪真向他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桌子上造型精致的小蛋糕:“这些都是零君你做的么?而且景光呢, 他不在这里么?” 今天是青春学园一年一度的秋季学园祭, 中学和小学皆有参与, 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自己的主题活动,早在一周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便与真纪真越好了邀请她在今日前来参加。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他们的班级举办的应该是是英式主题的下午茶,身穿西装和女仆装的小孩子打扮得可爱极了,一本正经地招待客人,看上去很是像那么回事。 该说不说真纪真其实还真的蛮喜欢这个主题的……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把托尔也一起带过来了——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有了什么小秘密,这次的校园祭托尔竟然罕见地拒绝了,今天的校园祭居然只有真纪真一个人过来。 只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居然只有降谷零一个人……真纪真有点纳罕,按照这两个小孩如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诸伏景光居然不在么?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啦,还有景光。这里的糕点有一部分是我们提前准备的,不过给真纪真姐姐你的都是我和景光自己动手做的!” 降谷零挥了挥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有些奇怪,像是在强行忍住自己不要笑:“hiro他……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吧……真纪真姐姐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把hiro拉过来!” ——没过一会,降谷零就拉着一个金色长发、黑白色女仆装的小小身影走了过来。 真纪真向前倾过身体,声音里满是不确定和惊讶:“……景光?” 金发蓝眼的“小女孩”头发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般披散在身后,打扮得如同女孩子最喜欢的洋娃娃般精致可爱,可看那样貌不是诸伏景光又是谁? 因为他年纪尚小,脸颊轮廓圆嫩,还未张开的样貌本就是难辨男女的清秀,还带着一团稚气,因此扮作女孩子也不显得维和,再搭配上这头假发和衣裙,就像是个真正的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诸伏景光扭捏着躲在降谷零的身后不肯出来,好半天才害羞地露了个头:“姐姐……” “没关系的,这样的景光也很可爱。”不如说简直不能更可爱了…… 只是打扮成了女孩子的样子,怪不得他会不好意思躲起来。 真纪真努力敛起嘴角的弧度,只是眼眸中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柠檬水一饮而尽缓了缓,新的疑惑又浮上心头:“只是景光今天怎么会打扮成这样?” 看他这个态度,想来这个模样应该也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了。 “因为大家打扮成什么样子全都是自己抽签的啦,hiro的运气不太好,所以就只能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了。”降谷零把胳膊搭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笑容狡黠。 “真纪真姐姐,你不知道,还有隔壁班的男生跑过来问hiro是不是我们班上刚转过来的女生呢。” “zero!说好的不准说的!”诸伏景光脸颊一红,气得立刻给了他一拳。 “hiro,淑女,你现在应该淑女一点!”降谷零紧急躲避,“而且真纪真姐姐又不是别人!” 真纪真则趁机拿出相机,给两个小孩都拍了好几张照片——嗯,等洗出来以后直接放进钱包里好了! 不过虽然诸伏景光在真纪真的面前很是害羞,但是在其他客人面前倒是一派落落大方——除了基本上不开口这点。他们班上抽到反串签的学生同样也不只有诸伏景光一个人,在有同样遭遇的小伙伴的面前,连丢脸的感觉都减轻了许多。 在他们的摊位上呆了没多久,很快两个小孩就换下了衣服,带着真纪真又去逛了几个其他班级的摊位,而后又到了一处搭建舞台的地方。 真纪真看了看诸伏景光,又看了看降谷零,似有所悟:“是零君等下要上台表演么?” 一路走到这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角色仿佛一下子调换过来了,降谷零脚步迟缓左顾右盼,诸伏景光则是满脸好奇和期待。 “对!”这回轮到诸伏景光解释了,换下了假发和女仆装的小少年狠狠地点了点头,声音雀跃:“zero之前答应了戏剧部的堀同学,要来上演今天的舞台剧的,姐姐你要不要猜猜zero要表演的是谁?” “不可以说!”降谷零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了诸伏景光的嘴,表情羞恼:“反正、反正等晚上一会就知道了!” 诸伏景光拨开降谷零,躲到真纪真身后吐了吐舌头:“我不像是zero,答应了不提前说肯定不会说的啦!” “诶?好吧,那这样的话,我就拭目以待了。” 真纪真眼中划过一抹温柔的笑意——这两个孩子比一开始的时候活泼多了,或许这就是“成长”? “降谷!你是来排练的么?”严肃中带着稚嫩的嗓音响起,不难让人听出这道声音里的开心。棕色头发、表情一板一眼的男孩拉着降谷零的手就要急匆匆地往后台方向走去:“走吧,我带你去换衣服!” 第95章 校园祭2 “等、等一下, 堀同学!”降谷零急忙拉住他,“现在时间还没到吧,可以不要那么着急吧?” “但是多排练几步就能更熟练一点, 等下上台就能发挥得更好一点!”棕发的小男孩被迫停下了脚步, 但还是努力想要说服他。 接着他似乎才发现站在降谷零身边的真纪真和诸伏景光,先是愣了一下, 接着表情变得笃定起来:“我就说,所以降谷和诸伏你们两个果然是亲兄弟吧!” “那个, 你是降谷同学的妈妈么?你好, 我是戏剧部的堀,请问可以借一下降谷同学么?”他向真纪真鞠躬询问道。 ……还挺有礼貌。 “堀同学你好,我是零君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小林。不过如果你想借零君的话, 需要问过他自己的想法才行。” 降谷零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笨蛋堀, 真纪真姐姐才不是我的妈妈!都说了我和景光是朋友不是兄弟啦!” “诶诶?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堀的脸也立刻变得通红,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狗, 松开降谷零手忙脚乱地向真纪真大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猜错了!!” 降谷零似乎也被他这超正经的道歉吓了一跳,声音小了起来:“没、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吧……” 堀摸了摸脑袋, 一脸天然:“抱歉, 我看到小林姐姐和你还有诸伏站在一起, 还以为你们都是一家人……现在看来小林姐姐应该是诸伏的妈妈吧?果然从肤色这点其实就应该看出来了, 是我太笨了……但是为什么降谷你要管诸伏的妈妈叫姐姐呢?难道你也是诸伏的长辈么?那这样的话我也叫小林姐姐会不会也变成诸伏的长辈?” 这回不止是降谷零,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笨蛋堀同学, 这是我的姐姐不是妈妈!就算你叫姐姐也不可能变成长辈的!” “啊, 对不起, 原来我又猜错了。”堀垂头低落道。 现在的小孩子都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的么?她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了……难道是她真的年龄大了有代沟?真纪真沉重思考起来。 “堀!”远处的一个女孩子熟稔地朝着这边挥手,“你要的道具我找到了,在这里,你要来看一下么?” “啊,我这就来!” 堀同学立刻满血复活,和真纪真他们又礼貌地挥了挥手,恢复了之前板正的模样:“那个,我先去继续排练了,降谷你等下要排练的话就过来找我好了!我先过去了,小林姐姐还有诸伏再见!还有降谷,你可千万别忘了,你的戏份可是很重要的,你可是最重要的xian——” “我知道了!!” 差点暴露自己要演什么的降谷零迅速地上前一步捂住堀的嘴巴,干笑:“那个,不用说了,堀你快去吧,等下我再来找你!” “……好吧。” 堀疑惑的目光在降谷零和真纪真、诸伏景光身上来回巡视了两圈,而后困惑地离开了。 堀走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堀同学的奇思妙想太多了,有时候他们也无法理解他的那些“神奇”想法。 真纪真有些好笑:“那位堀同学看上去似乎和你们不是同一个班级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因为堀同学很乐于助人。”诸伏景光说。 “其实是因为堀他的性格一直都很自来熟啦。”降谷零说,表情有些迟疑:“我也不太记得是因为什么愿意了……总之莫名其妙的就变成朋友了。” 诸伏景光歪了歪小脑袋,一本正经道:“是因为zero和堀同学一样很自来熟,所以很快成在一起成为朋友了。” 降谷零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hiro你不要把我和堀放在一起比较啦!” “真纪真姐姐,我们先去外面吧,等会再过来好了!”降谷零拉着真纪真兴致勃勃地向外走,“外面还有好多好玩的——” “零君慢点!” 真纪真伸手拉住他,旁边一个戴着黑色礼帽,身后背着半人高的黑色长包,双手插兜低着头的高大男子从旁边匆匆路过与他擦肩,双方相撞之下,对面之人黑色大衣口袋里掉出一个白色的药品瓶子和一张看上去折叠过许多次的字条。 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将掉落在地上的字体向外吹过一小段距离。对方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好半天才慌乱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赶忙低着头匆匆去捡那张字条。 还好有真纪真拉住他的那一下,不然只怕降谷零会直接被他撞倒在地,而不只是简单地这样踉跄一下了。 真纪真弯下腰将滚落到脚边的白色药瓶捡起,里面有东西碰撞发出的响声,声音清脆;瓶身没有显示任何的包装。 她将药瓶递还给对方,声音轻而缓:“先生下次注意,小心点。不管做什么,还是要多注意周围才更安全一点。” 对方接过药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拘谨地冲她略微点了下头,右手将药瓶放回口袋里,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去。 真纪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好奇怪的大人……不仅没有道歉,连道谢都没有。” 降谷零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痛的肩膀,小声嘀咕,“明明我刚才没有看到他的……” “是有什么急事么?”诸伏景光同样小声道,“他看上去好匆忙、好着急的样子。” “或许是有自己要紧的事情要做吧。”真纪真说,收回了看向对方背影的目光,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走吧零君,你还打算带我去参观那里?” 三个人又在学校内转了一会,赶在舞台剧开场之前,降谷零带着诸伏景光和真纪真再次回到了舞台剧的后台,与同伴一起准备舞台剧,顺便将真纪真和诸伏景光一起赶往了前方观众席的位置。 “保密工作这么严格的么?”真纪真眉梢挑起,这下倒真有了些好奇——降谷零到底扮演的是谁,到现在还不想让她知道? “在我们的舞台剧之前还有好多的节目,真纪真姐姐你和hiro先看一些别的节目吧,当然舞台剧也可以不看的。” 降谷零眨巴眨巴眼睛,将节目单递给真纪真,一脸诚恳。 诸伏景光狠狠摇头,笑容乖巧:“这可是zero你第一次上台表演,你放心,我和姐姐肯定会给你留纪念的,姐姐对不对?” “对。”真纪真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微笑:“零君放心,我会好好拍摄的。” 降谷零立刻跨下了脸。 降谷零离开后,没过多久,真纪真和诸伏景光旁边的位置忽然又多了一个人:“老师,诸伏,我有来迟么?” 黑发妹妹头的小少年微喘着气问,表情是肉眼可见地一松:“还好今天放学地早一点……” “夏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诸伏景光也惊讶了,“你不是说今天还要上学,所以没有办法过来的么?” 来的人赫然是夏油杰,闻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也没想到……本来以为赶不上的,但是今天放学要比平常要早,我想到你们说今天青学有校园祭,所以就直接过来了。而且路上还恰好碰到了和你们同伴的同学在谈到降谷,他们说你们要来看舞台剧……还好这附近的舞台这里是最大也最好找的。” “你们的同学说降谷要表演舞台剧,是什么样的呢?”夏油杰好奇问道,“老师你知道么?我没有来迟吧?” 诸伏景光在心底为降谷零默哀——好惨,这大概就是要被“宿敌”看到了吧? “没有来迟,杰君你来得刚刚好,只是零君的扮演人物我也不确定。” 真纪真将节目单递给夏油杰,冲他眨眼微笑:“不过没关系,待会就能知道了。”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节目单,第一眼便看到了上面的第一个舞台剧,名字叫做《灰姑娘·改编版》。 第96章 校园祭3 “《灰姑娘·改编版》……”他小声地念出了上面的字, 好奇地猜测:“所以降谷会出演什么角色?唔,是王子么?难道是灰姑娘的父亲?” 他的话是看向诸伏景光说的,然而诸伏景光确却是似乎不是很想说的样子, 有些吞吞吐吐:“那、那个……都说是改编版的啦,那肯定是和原版的灰姑娘不太一样的……嗯、嗯, 等会等zero出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zero,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诸伏景光默默地想, 但是就算现在隐瞒过去了, 等会你一出场表演的话,根本就还是什么都会看到了啊!现在我只能帮你祈祷夏油在今天的舞台剧之后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了…… ……降谷到底是要出演什么,才会让诸伏这么一幅不好说的模样?他总不会演的是灰姑娘吧?夏油杰有些好笑地想。 嗯, 那样的话……感觉有点奇怪啊? 等到主持人报幕, 帷幕拉开,舞台剧正式开场之后,夏油杰和真纪真这才知道了为什么叫“改编版”——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位叫仙杜瑞拉的女孩子。他勤劳又善良, 但在仙杜瑞拉的父亲去世后, 他一直饱受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继姐的欺负……” 旁白响起,灯光打照在舞台上, 映照出了舞台上, 身穿破旧裙子, 正在辛劳擦地板的“灰姑娘”——堀同学。 真纪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万万没想到!堀同学,原来你才是那个灰姑娘么!! 诸伏景光拉了拉她的衣角,眼睛亮亮地提醒她:“姐姐姐姐,要记得拍照!” “这是, 灰姑娘吗??”旁边的夏油杰显然也惊呆了, 手上的节目单滑落在地。 “灰姑娘”还在台上一边擦着地一边说着台词:“啊, 好累啊,这片地板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擦完呢?我要赶在天黑之前把家务全部做完才行……” 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了小声的惊呼,大概也没有想到原来这里的“灰姑娘”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别说,堀同学的演技其实也还是挺好的……真纪真默默的想,起码这段表演看不出任何的违和感……和之前台下看上去一板一眼的模样不同,台上的堀脸上幽怨可怜的表情相当到位,表情丰富极了。 真纪真已经听到前边座位小女孩小声地说着“仙杜瑞拉看上去好可怜”了。 接着,三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男孩登上舞台,站在了“灰姑娘”的身边,开始表演冷嘲热讽: “仙杜瑞拉,你又在偷懒了!” “哼,今天不把家里都打扫干净,你不许吃饭!” “明天我要带着家里的孩子去参加国王为王子举办的舞会,但是有一个人不可以去,你知道是谁吗?” “是你啊仙杜瑞拉,谁让你没有合适的、漂亮的裙子呢?” ……原来就连继母和两个继姐也是男孩子扮演的,所以这出舞台剧是整体反串的么? 舞台上的剧情还在继续,在欺负灰姑娘的继母和两个姐姐离开之后,想要去参加舞会的仙杜瑞拉躲在一边偷偷哭泣,这个时候“仙女教母”也出场了—— 只见舞台上,穿着闪亮漂亮的蓝色长裙,手中拿着魔法棒的、金发黑肤的“仙女教母”站在仙杜瑞拉的面前,挥了挥手中发光的魔法棒,一本正经地问:“哦,可怜的仙杜瑞拉,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泣?” ——所以零君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仙女教母”么? 真纪真手中诚实地快速按下快门,忍不住轻笑出声:怪不得他不愿意提前告诉她,而景光表现得这么积极,原来是因为零君也反串了女孩子…… 坐在她身边的夏油杰开始了疯狂的咳嗽,一边咳一边忍不住地笑:“咳咳咳,这个是降谷么?咳咳,真是没想到……嗯,还是,咳咳,居然还挺合适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脸上的线条大多还很柔和,无论是扮作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一般都不会有太多的违和感,反而有种另类的有趣。 诸伏景光认同地点点头,小小声地说:“我也觉得!zero可适合了!” 舞台上,不经意看到观众席上某个熟悉的身影后,降谷零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当场裂开,连台词都卡了一下——救命啊,为什么那个夏油那个家伙也会出现在这里啊??既然他都出现了,不会其他人也在吧?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知道他在校园祭上穿着裙子演仙女教母的秘密了?? 此时此刻,降谷零万分希望舞台上能出现一道裂缝,让他立刻钻进去。 “你就是仙女教母么?那你可以让我参加王子的舞会么?” 堀同学不着痕迹地拍了下降谷零,一边说着台词一边默默给了他一个谴责的眼神:看吧,就说了还是要早点过来多排练几次,现在忘词了吧? “……是、是的,仙杜瑞拉,我可以让你成功去参加舞会,但是需要你完成一些考验。” 降谷零回过神,努力无视掉台下的夏油杰继续表演,尽管表情动作有些僵硬,但好在台词还是顺利地说完了:“仙杜瑞拉你想起来了吗?其实你并不是人类,而是一条生活在大海里的小美人鱼。想要参加舞会,你必须要换上小红帽的斗篷,吃掉魔法苹果,还要在12点的钟声想起之前返回家,不然你的的腿就会变成鱼尾的。” “哦,是的,仙女教母。”仙杜瑞拉顺畅地接上台词,“那么我要怎么才能获得小红帽的斗篷和魔法苹果呢?” “仙女教母”降谷零挥舞着魔法棒指着一个方向:“你需要从这里去找到小红帽帮她杀掉狼先生,小红帽就会将她的斗篷送给你了;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座小矮人的屋子,里面有一位昏睡的白雪王子,魔法苹果在他那里,你可以找到七个小矮人,唤醒白雪王子,就可以获得魔法苹果了。” 仙杜瑞拉问:“可是我只有一个人,万一打不过狼先生怎么办?你可以帮帮我么?” 仙女教母一脸严肃地摇头:“不行的,仙杜瑞拉,你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依靠捷径获得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不过你不要担心,小红帽会帮你的,朋友一起努力的力量是可以战胜一起困难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仙女教母。”仙杜瑞拉于是踏上了寻找小红帽和白雪王子的路途。 “这不是灰姑娘的舞台剧么?” 帷幕拉上,这一幕结束后,夏油杰又惊呆了,半天没有缓过来神:“为什么这里还会出现小红帽和白雪、王子?” ……原来这还是一个混合了小红帽和白雪公主的混合童话版的灰姑娘么? 这神奇的剧情走向真是让人完全猜不透呢……真纪真一脸复杂,能写出这个剧本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了不起呢…… “因为这是改编之后的灰姑娘呀。”诸伏景光一脸理所当然,完全没觉得又哪里不对劲,“所以肯定和原本的灰姑娘不一样,据说还有文学社的岸边学长也来帮忙修改了一部分的剧本,改变了许多的故事,所以现在看上去很有趣吧?” “啊,的确……”夏油杰张了张嘴,“的确是很厉害的剧本。” “……之前的活动里可以在这里换取饮料,我这里有柠檬水和各种汽水,你们想换哪一种?” 微微压低的男性的声音在过道的另一边响起,真纪真耳朵一动,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推着小车向一对父子问道。 被他询问的男孩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卡通签:“是这个么?都可以换么?” “对,孩子和家长可以一人一杯。”男人微微垂着头,推车上摆着十几杯颜色不同的饮料,他又问了一遍:“你想换什么?” “我向换一杯可乐,我知道叔叔是喝咖啡对不对?”小男孩雀跃地询问旁边的男人。 男孩叔叔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算了,你自己喝就好了,我不需要。” 对方却摇头:“请放心,我们的咖啡都是自己手磨的,这里有美式、拿铁、还有摩卡,请问需要那杯?” 似乎是因为真纪真看他的时间有些长了,诸伏景光也扭过头看了过去。 诸伏景光看了他两眼,忽然小声疑惑道:“咦,真纪真姐姐,他看上去好像刚刚和zero撞在一起的那个大叔哦。” “是很像。”真纪真似有所思地点头。 “你们是在说谁?”夏油杰也转了过来,看到推着饮品车的男人和另一边端起杯子的两个人后,猫着腰向推着推车的男人小声道:“这位叔叔,请问可以给我一杯咖啡么?” 本欲离开的男人看了夏油杰一眼,朝着他摇了摇头:“抱歉,我们的饮品不对外出卖,只活动交换,我要走了。你想和咖啡的话可以去外面再买。” 他指了外面的一个方向。 “诶……好吧,那就算了。”夏油杰可惜道。 “杰君,今晚最好还是不要和咖啡了。要喝柠檬水么?”真纪真道,递给他一杯水,重新扭头回来:“下一幕要开场了,继续看舞台剧吧。” “好。”眨了眨眼睛乖乖点头接过柠檬水,夏油杰和诸伏景光重新将目光放在舞台剧上。 于是,他们在台下就看到仙杜瑞拉一路和小红帽(男孩子版)一起干掉了变成了狼的外婆,获得了小红帽的斗篷x1,小红帽的友谊x1;又带着小红帽一路寻找到了被七个小矮人(女孩子版)守护的白雪王子——同样是由穿着王子服饰的女孩子扮演的。 在吃掉魔法苹果救醒白雪王子之后,仙杜瑞拉终于可以去参加舞会了。在舞会上,大家惊讶地发现原来白雪王子就是举办舞会的王子,最后在舞会结束后,白雪王子凭借着拿着掉落的斗篷和水晶鞋找到了仙杜瑞拉,最后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在这之后,这个既剧情神奇还附带有着各种哲理的台词的舞台剧终于结束了。 落幕后全场的掌声响起一片,表演者们手拉着手上台致谢,真纪真和夏油杰齐齐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们便收到了降谷零的眼神示意,悄悄离席一起直奔舞台后台。 降谷零刚换下仙女教母的服装,一回头就看到了真纪真他们。 “晚上好,降谷仙女教母。”夏油杰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真是特别精彩的一场演出,还好我赶上了没有错过。” 降谷零的脸一黑,虽然被肤色掩盖住了,但依旧能让人看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差了:“你怎么也来了?你今天不是学校还要上课的?难道好学生还会逃课的么?” 夏油杰无辜摇头:“当然没有,只是今天老师意外地放学早了一会,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今天青学有校园祭,所以就过来了。还好距离不远,而且路上还有好心的同学指路,不然说不定我就要错过今晚你这么精彩的演出了。” “这位同学你的审美真不错!”换好衣服出来的堀一手用力的拍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眼神中满是欣赏:“我也觉得今天晚上的演出很棒!同学你看上去有点眼生,是外校的么?” 又扭头看向降谷零:“降谷,难道他是你和诸伏的兄弟么?” 降谷零脸更黑了:“我和他才不是兄弟!而且都说了我和hiro也不是……” 每次都要解释一遍,降谷零深深地心累了。 第97章 校园祭4 力气好大!他这是故意的么?看起来好像又不像…… 夏油杰揉了下肩膀, 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扭曲了一下。他怀疑的目光在堀的身上停留了一秒,而后又移开了。 看他笑得一脸天然的样子,应该只是单纯的力气比较大吧? “你是台上的仙杜瑞拉么?表演得真的很棒。”他诚恳道, “我是夏油杰,是降谷和诸伏的朋友,并不是青学的学生。” “也、也没有, 其实我刚才的表演也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挠了挠脑袋, “这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而且降谷今天的表演也很好, 虽然中间好像有点忘词了, 如果多排练一次的话应该就会更完美了吧, 当然如果降谷能加入我们戏剧部, 那就一点瑕疵都没有了。”他又小小声又快速地加上了一句, “唔……”堀似乎还想说什么, 降谷零忽然捂住了肚子,小脸皱作一团, “好像之前不小心吃多了, 我肚子有点痛我先去一趟厕所你们先聊我等下回来!” 快速一口气地说完这段话, 降谷零拉着诸伏景光如旋风般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留下夏油杰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难道肚子痛也会两个人一起上厕所的么?” “诶……?”堀的手还伸在半空中, 在看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背影消失后,又扭头对着真纪真补充般说了一句:“降谷真的在表演方面很有天分, 如果到了戏剧部的话一定可以和我一样成为王牌的!” 真纪真想了想:“我记得零君现在已经有参加网球部的社团了……” 堀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了一丝纠结,接着如调色盘般来回变换, 最后换成了肉疼忍痛割爱, 煞是有趣:“没关系的, 降谷很喜欢打网球的话, 同时参加两个社团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多抽出一定时间练习练习……” 这孩子的眼神也太有趣了,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之前一样正经得不得了的表情,但眼神中的情绪已经可以再去出演一部新的戏剧了。真纪真有些好笑,但还要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会和零君说的,堀同学,不过这个决定还要需要零君自己来做。” 堀垂下了脑袋:“那完蛋了,降谷肯定还是不会答应。” 另一边—— 降谷零拉着诸伏景光往外跑出了好一段距离,直到附近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才堪堪停下脚步:“堀他没有跟过来吧?” 诸伏景光正撑着膝盖微微喘气,闻言扭头看了一眼,摇头:“没,没有。不过我们好像跑得太远了……这里好像都没有什么人了。” 他们这段时间天天在甚尔的折磨下锻炼跑步,刚刚奋力跑起来只一会也跑出了好远的距离。 青学的校园面积算不上小,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跑到了哪个偏僻小路,现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天色渐深,附近也只有几盏灯亮着,两个人的心里都渐渐有了些不安。 “要不我们先往回走吧?”诸伏景光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那hiro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边跑过来的么?”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赫然是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 “……我好像也不太记得了。”诸伏景光抿唇。 “……咦,前面好像有人!”降谷零的耳朵动了动,有些惊喜地扭头向前方更深远处地方向看去:“我好像听到有人的声音了!” 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而且听上去还是成年人的声音! “……认识……忘记……” “……两年前……” 诸伏景光安静下来,果然顺着风声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两个男性的对话声音。 “那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诸伏景光有些犹豫地拉了拉降谷零。 这么晚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是学校里的巡逻老师么?但是也没有看到别的灯光。听声音感觉也不太像。那会是坏人么? 但是就这么掉头走掉的话,他同样有些犹豫。 “总不可能会是有妖怪、或者是咒灵吧?但是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们也看不见它们嘛。” 降谷零玩笑般说道,然后就被没好气的诸伏景光打了一下——这家伙怎么什么地方都要乱开玩笑。 降谷零安慰般拍了拍诸伏景光的手,两个在奇特的地方胆子奇大、且莫名富有好奇心的小孩手牵手,谨慎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走得更近一点之后,声音就听得更清了,连人影都恰好被附近的灯光照得清晰。 不起眼的灌木丛边,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对峙。 站在稍左边的男人黑发黑眼身材高大、表情凶狠,身穿着黑色的宽大大衣,拿着一张白色的字条挥舞,神情激动,连声音都越发大了起来:“……你怎么能忘记她呢?你凭什么忘记她啊!!” 而他对面的男人灰发绿眼一脸文气,明明看上去比对面的男人瘦弱了许多,表现得却极为淡定,甚至还有些不耐烦,没有丝毫害怕:“我说你说够了没有?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女人,她凭什么能让我记得,凭她在跟一块木头一样无趣吗?” 他伸手一把夺过对面人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接着嗤笑出声,声音戏谑冷漠:“‘自知无颜面对’……你看那个女人不是自己也很清楚么,是她自己太脆弱了,所以才选择自杀的,上面还写了让你不要来找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好眼熟……”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下意识地躲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后悄悄偷听,连问路都忘记了问。也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方的身上,这才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附近多了两个小小的尾巴。 “是在哪里见过呢?”降谷零苦思冥想。 “是下午之前撞到你的那个叔叔。”诸伏景光惊讶地小声道,“我和姐姐刚才在那边又见到他了,他在给人送饮料,就是对面的那个叔叔,他们的声音是一样的。” 虽然声线有些压低了,但是因为刚刚才见到过两面,站在他对面的人他也同样见到过,因此诸伏景光一下子就将他们联想到了一起。 两个小孩猫着腰集中注意力继续偷听,断断续续听了一会,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大致是左边叫“今井”的黑发男人的女友“小葵”在两年前被迫受到了灰发人“松原正人”的欺负,最后不堪忍受留下字条自杀了;而由于松原是咒术师,还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因此今井一直找不到和他有关的消息,用了两年的时间直到现在才终于在现在找到了松原,结果对方却已经完全遗忘了那个女生……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得了相似的厌恶愤懑:这个叫松原的家伙实在是太坏了!! “像你这种人,果然就是应该去到地狱才能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吧!” 在松原扭头想要离开之时,今井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黑色的手枪。 他双手握住枪指向松原,表情因为激动显得格外狰狞:“给我去死吧你这个混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个激灵,几乎是差点就要当场叫出声来!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在他们发出声响之前,有两只手分别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冷意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嘘……安静点。偷听的时候不要发出额外的声音哦,会被人发现的——就像这样。” 第98章 校园祭5 ——被人发现了!! 在他们身后的那个身影贴近到他们身侧,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顿时寒毛直竖,不受控制地齐齐打了个寒战,大脑疯狂报警——他们后面的人到底是谁?ta是那两个人的同伙么,ta想做什么。会把他们杀人灭口么?? 也来不及细想那个声音仔细听还有些耳熟,两个小孩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脑子里开始自动脑补起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几乎一个比一个糟糕、一个比一个悲惨。 .然而还不待他们想得更多,接着下一秒,捂住他们嘴巴的手便稍稍松开了一点,接着他们便听到那个冰冷压抑的声音在下一刻变成了一个熟悉的、温柔的、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的声音:“好了,不吓唬你们了。下次还敢不敢两个人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来偷听别人说话?” ——是真纪真的声音。 两个小孩原本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松懈起来,几乎是瞬间要松倒在地。 等等,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还是不太相信刚刚吓唬他们的居然会是真纪真,一时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哎呀,好像真的吓到了……景光,零君,真的是我,不是别人。”看着两个身体又不自觉开始绷紧的小孩,真纪真无奈道。 “降谷,诸伏,是我和老师。”夏油杰的声音也同样出现在了身后。 夏油杰忍住想笑的冲动——连他也没想到,真纪真居然也有一天会“变坏”,趁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注意,伪装成别人去吓唬他们。 这的确不像是真纪真会做出来的事情……如果说是甚尔哥哥或者阿治反而可能性极高。 在听到夏油杰的声音之后,两只被吓得不行的小孩这才再次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看到这回果然真的是夏油杰和真纪真,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两个小孩瞬间同时扑进了她的怀里,两双不尽相似的大眼睛立刻控诉地看向她,里面水汽弥漫,满是信赖和委屈,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太坏了!她居然故意吓人!! 真纪真把他们两个搂在怀里,同时手疾眼快地再次捂住嘴巴,控制住不让他们两个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到那边还在对峙的两人,小声地安慰。 “抱歉,吓到你们了,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同样也很有危险。嘘——现在不要出声了,不要惊扰到他们了。” 真纪真指了指松原和今井的方向。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这才又想起来差点被他们遗忘了的那两个人。 今井和松原正人的对峙并没有因为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遇到的这段小小的插曲受到影响,还在继续上演着只属于他们的剧情,只是形势倒转了过来—— 也不知道在刚刚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原本拿枪指着松原的今井此时已经被松原所制服,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连胳膊都断了一只;他手中的枪也到了松原正人的手中,被他拿来反过来指着今井。 “真是太可笑了……你以为拿着枪就可以杀掉我了么?”松原正人冷笑,将枪对准今井:“普通人就是普通人,也妄想可以和咒术师相抗衡么?别做梦了,真是可怜、可悲又可笑的家伙。” “虽然说咒术师也有不能杀掉普通人的说法……不过用你的枪来干掉你,应该也算不上违反规则吧?” 看到这一幕,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急得直拉真纪真的胳膊——他俩的嘴巴还在被真纪真捂住,现在还说不了话。 就连旁边一直安静围观的夏油杰也忍不住开口唤她:“老师……” 同时手中掏出“精灵球”蓄势待发,准备从松原正人手中救下今井。 然而这一回,从来都很好说话、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对人友好善良的真纪真却是第一次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收回一只手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动作。 “不要动,看下去。别着急。”她轻声说。 三个小孩咬了咬唇,虽然还是忧心忡忡,心生疑虑,但怀揣着对她的信任,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她说的话没有任何动作——与真纪真相处了那么久,他们对她的信任和依赖已经刻入了脑海里。 果然,就在松原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今井忽然间又开口了:“今天你身边的那个小孩,其实根本不是你的侄子,而根本就是你的儿子吧?” ——他说的是那个舞台剧的时候坐在松原正人身边的男孩! 今井的声音平淡毫无起伏,松原却立刻变了脸色。 他弯腰拉起今井的衣领,第一次眼中有了怒气:“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你猜啊。”今井微笑,慢吞吞地说:“猜猜我在他身上做了什么?一条命偿还一条命,很公平的吧?” 似乎被他的这句话刺激到,松原的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手也有松开的趋势。 “你!不对……你对我做了什么!” 下一秒,松原甩了甩头,想要努力将脑海中的恍惚甩去,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今井——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头晕?而且还越来越晕了……!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松原猛然瞪大了眼睛——是之前的那一杯咖啡被动了手脚!? “你这个……该死的……蚂蚁……” “多可笑啊,你这种人,也会有珍视和害怕的东西么?” 趁着松原精神恍惚、动作迟缓的那一秒,今井立刻从地上暴起反过来将松原踹到一边,眼神狠戾:“不过我可不是你这种人渣……你的私生子一点事都没有。” 松原已经晕了过去,他捂住断了一只的胳膊将枪重新捡起,摇摇晃晃地走向松原。 “咒术师又怎么样,不也还是人类。”他自言自语道,此刻也不急着靠近松原了,而是靠在树上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 “的确很可笑啊……因为是咒术师就开始不自觉地看不起其他人,将普通人都当做蝼蚁了么?因为过于自大,甚至都已经不将自己看作人类了。” 他微微喘着气,从药瓶里倒出来了三颗子弹,先是将枪里的子弹倒出来,而后又开始笨拙地将这三颗子弹一颗一颗塞进枪里——那把枪里的子弹原本是空包弹,而非是真正的子弹。 “就算拥有了常人没有的力量,蠢货也依旧是蠢货,垃圾也还是垃圾。真是太可惜了,就算是了不起的咒术师,也依旧是个人类,也照样会被药物放倒。” 虽然药效生效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晚了一点……不过还好,现在还是起作用了。 “既然律法拿你这种恶心的渣滓没有办法的话,那我就自己来动手好了。”他握紧枪,向松原的方向走去。 “真纪真姐姐……”三个小孩一时间显然被这样反复反转的事情发展震撼到了,好一会都缓不过神来。 夏油杰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今井,目光灼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莫名震动。 “走吧。”真纪真拉过三个小孩从背后离开,不再关注接下来的发展——事情这一回便是真的结束了,后续的结果已经不需要再看了。那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复仇。 “好了,故事看完了,现在该回家了。” “可、可是……” 降谷零一边自动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一边还在不断扭头回望。 他眼中光芒闪烁,有些茫然:“那个人,他是打算要杀掉那个人么?我们、我们不去阻止他么?” 这显然和他之前所了解到的常识不太一样—— 虽然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很坏,但是、但是也不应该放任他被杀吧?把他交给警察不可以么?他们就这么走掉的话,那个人会被杀掉的吧?这样是不对的吧?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但同样频频回头向后看去,神情低落;而夏油杰则是垂着头沉默不语,看了一眼真纪真,若有所思。 真纪真笑了笑,柔声问他:“为什么要去阻止他呢?” “因为,因为这样是不对的吧?”降谷零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满是不解:“做错了事情不应该交给警察去处理么?” “但是,这件事是没有办法交给警察去处理的……”真纪真说,“零君有听到刚刚他们的对话么,这件事律法是没有办法判刑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交给警察和法律的话,那个人大概率是会被无罪释放的。” “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一些事情,是现有的法律和警察体系无法解决的。” 降谷零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固执道:“那这样的话,不是更应该将法律完善么?” 接着他的神情又变得低落下来:“他……杀掉对方之后,死掉的人也无法活过来吧?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呢?” “因为他的心已经被仇恨所吞噬了。”真纪真的声音平静,“就算阻止了他这一次,下一次也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的眼睛里除去仇恨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真纪真并没有出去阻止他,她也没有任何要去阻止他的理由。对她来说,并不是所有的“罪行”都需要被阻拦。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诸伏景光茫然抬头,他的话与其说是询问真纪真,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他这么做的话,那个死去的人,会觉得高兴么?他接下来……又会怎么样呢?” “复仇这种东西,更多的其实是对于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慰藉,对于死去的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真纪真轻声说,“我不去阻止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接下来的结局的觉悟了。法律和警察都并不是万能的,他们也是有疏漏的。有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而他接下来或许会被警察抓住,收到法律的制裁;也或许会逃亡在外。但总之都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现在事情只能这么结束了么? 她的话说完,一时间,三个小孩都有些沉默下来,茫然地跟着真纪真的脚步往外走去,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 他们渐渐远离了那片区域,脱离了那片黑暗,前方的道路逐渐璀璨的灯光照得越来越亮。 三声枪声从身后传来,周围树上停歇的雀鸟被惊起了一片,纷纷张开翅膀向着不同的地方飞去。 而真纪真牵着他们的手继续向着前方走去,没有丝毫停顿。 第99章 不同 目睹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冲击似乎很有些大,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小孩还在一路怏怏地回想和思考着这件事。 “真纪真姐姐,普通人……在面对有特殊能力的人面前,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回到家,吃完晚饭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又手牵着手找到了真纪真,低声问。 真纪真正在给葡萄洗澡。 个子高大的哈士奇乖乖地蹲坐在地板上,雪白的皮毛淋了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真纪真洗到哪里它便配合地大爷似的抬一只腿、转一下,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过来后便双眼放光想要立马站起来向他们冲过去。 “葡萄,回来!”真纪真反应奇快地一把拉住它的小短毛,不轻不重地拍了它一下:“没洗完澡哪里也不许去。” 哈士奇委委屈屈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真纪真毫不意外地朝着他们俩招了招手:“景光,零君,要过来帮我一起给它们洗澡么?”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走过来蹲到她和葡萄身边,戳了戳葡萄的额头——它头顶上还有一小块泡沫没有冲洗掉,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降谷零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一直潜藏在心底的一个迷茫的疑问:“真纪真姐姐,我还是想不通……法律和警察对他们不起作用,那就只能像那位今井先生一样么?” “零君和景光都是这样想的么?”真纪真凝眸看向他,想了想,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太相关的问题:“零君和景光是怎么看待‘普通人’和‘松原’那样的咒术师的呢?” “他们都,很厉害,比普通人都要厉害,和我们都不太一样。”诸伏景光微微垂着小脑袋,那双圆润的灰蓝色眼眸眼尾有些耷拉,比往常少了许多活力,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他小声说:“都像甚尔哥哥还有托尔姐姐那样厉害……还有夏油也很厉害。姐姐,普通人是不是都很弱小啊?好像什么都不会。” “很厉害么?”真纪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可是你们不是也在学校里看见了么?很厉害的咒术师也倒在了普通人的面前。” 降谷零眨巴眨巴眼睛:“可是他差一点就要被咒术师打倒了。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晕倒了,他就要输掉了。” “零君是觉得是运气么?”真纪真摇了摇头,“可是这可不是运气……而是智慧。” “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他会晕倒了。他之前在舞台剧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那个时候他递给了那个人一杯咖啡……景光应该也有看到。我猜那杯咖啡里添加了一些药物,所以在后面他才会突然晕倒。”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有些懵懂。 “咒术师之类的……其实也只是拥有了一些特殊力量的普通人而已,虽然拥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但依旧是人类,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其他地方也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们有觉得杰君还有甚尔有什么地方长得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么?” 真纪真耐心道,“并不是有了不一样的厉害的能力,就一定会比普通人厉害。普通人不是也做到了咒术师做不到的事情么?” “有么?”降谷零迟疑问道。 “有很多啊,比如……就算托尔很厉害,也没有办法能够让你们两个乖乖吃西蓝花。” “还有——就算咒术师很厉害,但是他也会输给今井。在智慧这方面,咒术师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位松原先生,现有的法律对他不起作用的原因并非是单纯因为他是咒术师,有特别的力量,而是今井先生所说的‘没有证据’,因而无法定罪。法律也是普通人所制定的,因此它也不是万能的,而在法律之外的东西……有时候无法用对错去界定。今井的选择是他自己做下的,只要他自己不后悔,同样不也够了么?” 真纪真又说,“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如果景光和零君你们对于这方面感兴趣的话,或许我可以找一个时间和你们慢慢聊一聊?” 诸伏景光的注意力忽然有些偏移,有些纠结地又问另一个问题:“好像家里其他人都很厉害……但是我和零就什么都不会。姐姐会不会觉得更喜欢阿治他们呢?” 真纪真有些惊讶:“怎么会呢?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 “说起来……我其实更喜欢普通人哦。” “诶?”两个小孩神同步般睁大了眼睛。 真纪真弯了弯眼眸,眼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深处还潜藏了一些他们现在还看不懂的东西:“特殊的只是少数,拥有特殊的能力并不能算作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好事……我对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感……相较而言,我更喜欢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获得的东西。” “而且,我难道不同样也是普通人么?”真纪真歪了歪头,一脸无辜:“难道零君和景光会因为这个不喜欢我么?或者会觉得我很差劲?” “当然不会!!”两个小孩疯狂摇头:“真纪真姐姐是最厉害的!” “哦,那以后……景光和零君想必也会喜欢更厉害的其他人多过喜欢我吧。”她叹了口气,状似失落道。 “不会的,就算其他人很厉害我也只喜欢真纪真姐姐的!”降谷零严肃着一张小脸保证。 “我也是!”诸伏景光狠狠点头。 “呜呜!” 一旁洗完澡擦干了毛发被挤到一边的哈士奇幽怨地嗷呜了一声:你们这两个幼崽说话归说话,抢他的位置干嘛? 而另一边—— 夏油杰虽然没有像诸伏景光还有降谷零那样,忍不住在当晚又立刻再次找了真纪真谈话,而是默默地将见到的那几幕放在了心里; 但最近几日,今井和松原正人的对峙、以及今井最后的那几句自言自语总是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占据他的思绪。 从某种程度而言,看见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比对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还要大一些。 夏油杰性格早熟内敛,很早就在父母还有其他方面的影响下渐渐建立起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事习惯和想法。 譬如他从更小一些的时候就懵懵懂懂地开始知道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也觉得拥有特殊力量的自己虽然很受到困扰,但也同样比其他人要更厉害,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其他的普通人…… 但是青学的校园祭上那一幕却带给了他另一种不太一样的冲击。 老实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运气原因,在遇到真纪真之前,夏油杰其实几乎没见过任何与咒术界有关的人。 就算到现在,他遇到的也寥寥无几:除却之前的五条悟和诅咒师安原信也,就只有甚尔和只打过几次照面的诅咒师“羂索”,以及“松原正人”了。 而除却松原正人之外,包括羂索,带给他的印象也都是“强大”的。夏油杰也同样一直觉得:拥有咒术的人都是强于普通人、和正常的普通人不太一样的(虽然甚尔是天与咒缚算不上咒术师,但他依旧与普通人不同)。 松原正人给他的感觉一开始同样差不多,虽然和真纪真一起躲在后方,但夏油杰也看得出来,松原正人再怎么样也要比今井要强得多——这也是他在当时看到松原拿枪对着今井之后升起了想要去救今井的想法的原因。 只是之后的发展却是夏油杰所没有想到的——看上去极弱的今井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却在一瞬间将松原反过来击倒了,以及他所说的那几句话…… 夏油杰罕见的陷入了迷茫。 他忍不住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我说,大半夜的,你到底还要不要睡觉了?” 睡在他下铺的太宰治蓦地睁开眼睛,声音里满是纳闷:“你最近到底在纠结什么?” 都持续好几天了,他怎么还没恢复正常? “啊,抱歉,我把你吵醒了么?”夏油杰小声道。 “没有吵醒。”太宰治冷漠道:“因为我到现在还没睡着。” “……抱歉。”夏油杰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半夜比较容易让人思考,又或许是黑夜容易让人有倾诉的欲望,夏油杰不自觉地小声向太宰治问出了一个问题:“阿治,你觉得,到底什么是强者什么又是弱者呢?”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忽然奇异地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你不会以为,强弱之间,看的是哪一方拥有的力量更大吧?” “……难道不是么?” “这要看你指的是哪一方面的力量了。” 太宰治勾起嘴角,黑暗中他的声音越发清晰,稚嫩的嗓音却显得格外冷漠散漫,“将核.武器的钥匙递给一个一岁的婴儿,你会觉得他算是强者么?” 夏油杰怔了怔:“当然不算……但这是特殊情况吧?” “为什么不算?难道他手中握住的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么?”太宰治反问。 夏油杰一时语塞。 得不到他的回答,太宰治又继续随口道:“单纯的以力量来区分强弱是最愚蠢的做法……聪明的人即使手中没掌握有任何利器,也能用其他的方法干掉一个空有力量的蠢货。强弱之间的区分,不止包括武器和力气,更重要的还有脑子。” “那……阿治你是怎么看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呢?” 黑暗中的安静还未持续多久,夏油杰又忍不住出声问了另一个问题。 的确很可笑啊……因为是咒术师就开始不自觉地看不起其他人,将普通人都当做蝼蚁了么?因为过于自大,甚至都已经不将自己看作人类了。 真是太可惜了,就算是了不起的咒术师,也依旧是人类。 就算拥有了常人没有的力量,蠢货也依旧是蠢货,垃圾也还是垃圾。 今井当时说的那些话并非是对他说的,但直到现在,仍会不时回响在夏油杰的脑海里。 他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偶尔……在有的时候,他又是否同样像今井口中的那个人一样,将普通人与自己做出了区分?难道他也不自觉地开始变得“自大”了么? “啊……你这家伙居然还没睡啊。” 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暴躁:“有什么好看的?咒术师和普通人除了拥有咒力能看见咒灵外还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人类么?难道说咒术师连物种都已经改变了?” 夏油杰声音呐呐,忽然有些不确定:“……那应该还没有吧?”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太宰治奇怪道,“咒术师也不过是拥有了一些力量的普通人,又没有发生变异。” 似乎猜到了夏油杰这几天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凉薄:“拥有力量又不是把脑子也同时进化了一遍,就算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咒术师,也有可能会死在看似羸弱的普通人手里。” “……确实是这样啊。”夏油杰轻声道,脑子里乱作一团。 在他印象中的“强”与“弱”的概念被彻底颠翻了,过去的那些还未完全稳固建立起来的概念刚刚发了芽、还没来得及成长,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散飞到了不知道哪里。 所以其实他以前的一些想法都不是真正正确的……夏油杰默默自我反省,但又忽然陷入了另一个新的迷茫:既然普通人和咒术师没什么区别,那他吃那么难吃的咒灵玉(虽然现在在真纪真和托尔的实验下已经没有味道了)、那么累地努力打咒灵变强的意义是什么? “好了,很晚了,该睡觉了。”太宰治平静道,堵住了夏油杰薛定谔的下一句话。 他又不是真纪真,没有大半夜的给人当人生导师的兴趣爱好……刚刚多说的那几句也不过是看在夏油杰是他的“室友”、而且人勉强还行的份上,再加上他大半夜的睡不着同样也很无聊,索性张口就来——反正现在不管他乱说些什么也不会挨揍。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又打了个补丁:“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真纪真随口说的,不要当真。” 他可不是什么好老师……开导别人这种事从来都不适合他。 倒不如说让他去给别人当人生导师才会真的误人子弟吧?真的不会将人从正路引入歧途么? 而且说起来他现在看起来只有五岁吧?真的会有人会选择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当做正论么?听上去似乎更荒谬了。 ……算了,看在这个听众也没超过十岁的份上。太宰治默默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知道了……阿治晚安。” 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夏油杰小声说完,在床上又默默翻了个身。 第100章 震撼 【一】 虽然不知道夏油杰到底有没有真的将太宰治的话当成“正论”,但在又迷茫了两天又和真纪真简单谈谈心之后,他渐渐也就开始放下了这件事——像他这样的小学生除却要思考咒灵咒术师等等人类大事,还需要每天上学写作业顺便监督照顾jojo已经看着太宰治不让他乱碰一些危险物品…… ——没错,虽然还只有不到十岁,但夏油杰已经渐渐有了爱操心的趋势,无论是只有一岁每天都待在不靠谱的甚尔身边的jojo,还是本身就很不靠谱天天自己寻找危险刺激的太宰治,他都忍不住比真纪真还要操心注意…… 于是分起心来,渐渐就开始忘记另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后面的时间缓缓流淌过,不知不觉地,第一个新年居然就这么相互磨合着过去了。 让真纪真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甚尔居然也真的就这么一直住下了——倒不是她对他有什么意见,想要赶他离开,而是甚尔这家伙单从长相上来看就不像是能一直安定下来的样子,更不用说从他的性格等其他方面来看了。虽说她一直有给甚尔留下属于他的房间,但她其实也一早就做好了他从哪天起忽然消失不辞而别的准备。 然而意外的是,甚尔本人好像并没有那种想法。尽管有时候也会突然消失几天,但时间最长也没超过半个月,最后还是回来了。就像他似乎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另一个“家”一样。 他消失将近半个月后又重新在某天早上突然出现的时候,几个小孩都愣了下,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又惊又喜了好半天。 真纪真本人倒是淡定得很,脸上也没表现出半点吃惊的样子,反倒是惹得原本同样淡定的甚尔有些不爽了起来。 “我说,我突然回来,你这女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或者开心么?”他不爽道,“还是说我在和不在一点区别都没有?” “不过是出门玩了几天后舍得回家了,”真纪真眨了眨眼睛,奇怪道:“这也需要意外么?你又不是离家出走?” 甚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自然:“正常人家里忽然有人失踪了好几天又突然出现都会愣一下的吧?所以说你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的眼中浮现出微不可察的一丝笑意。 “不过你回来的有点不巧……托尔昨天刚决定今天是蔬菜日,也就是说,今天你要吃不到一块肉了,只有各种蔬菜。” 真纪真微微歪头冲他微笑,声音轻快:“欢迎回家,甚尔君。” “啧……我今天有事要出门,明天再回来!” 甚尔转身就走。 “pa、papa?爸爸!”坐在毯子上和桃子还有哈密瓜一起玩耍的初流乃直起身子,好奇地朝着甚尔的方向望了过去。 小孩子的忘性一般都很大,一个星期见不到人就能把人给忘干净,但初流乃算是半个例外——这孩子在认人这方面很有天赋,就算有将近半个月没见过甚尔也还能记得他。 只是这记忆缺了一截,他只记得自己似乎认得他了,但具体是谁却也还是一时半会分辨不清,最后凭借残缺拼凑的记忆对着甚尔乱叫了起来。 “喂,这小鬼怎么回事?怎么又开始乱叫人了?”又一次“喜当爹”的甚尔嘴角一抽,“到底是谁教他喊的?” 虽然说他以前是说过要让初流乃叫他“爸爸”才能勉强弥补他的损失,但初流乃从会说话开始便开始被他逗着喊过许多次,次数一多起来甚尔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更别说初流乃对真纪真的称呼还是“妈妈”,真纪真也从来没让他改过……这么仔细一想的话事情忽然就有点可怕了啊! 于是甚尔就忽然地改掉了让初流乃喊他“爸爸”的习惯,转而又叫他喊起了“舅舅”,还强行勒令家里所有人都不准再教初流乃喊爸爸。 明明半个月以前这小子就学会了叫他“舅舅”,怎么半个月不见又开始喊“爸爸”了?到底是谁又教他的? 真纪真几乎是立刻将目光锁定了太宰治——她是知道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两天太宰治一直在试图忽悠初流乃对着他叫“爸爸”的……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他的脸实在是长得太嫩,半点说服力都没有,至今效果甚微。 太宰治已经在初流乃刚出声的时候就猫着腰偷偷地溜走了——以他的经验之谈,再不走的话被甚尔抓到就来不及了! “jojo,不是爸爸,这是舅舅。”真纪真纠正道。 “妈妈?papa?”初流乃遂扭头望向真纪真,眼神中带着迷惑不解。 “不是爸爸,是舅舅。”真纪真耐心地又纠正了一遍。 “舅、舅舅。”初流乃滴溜溜转着黑色的大眼睛,有模有样地学舌。 真纪真点了点头,微笑:“现在说对了。” 她就知道初流乃是很聪明的小孩,她果然是个好老师! “这小鬼学得还挺快的啊。”在一旁无聊听着他俩对话的甚尔挑眉。 再次被他的声音吸引走注意力的初流乃又将头扭到了他的方向,眉眼弯弯,接着脆生生地对着他又喊了一声:“爸爸!” 真纪真:“……” 甚尔:“……” 感情刚才还是白教了。 【二】 老实说,五条悟有想过很多次再见到真纪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可能性是她已经忘记他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是绝无可能被任何人忘记的,但五条悟又觉得真纪真并不能算是那个“任何人”的范畴内。 倒不是五条悟觉得她不算是人类……而是他觉得她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奇怪得多了,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纪真会是各种各样的“例外”。 还有一个可能性是她看到他会惊喜开心地不得了,把他再次带回家上贡各种甜食给他——当然五条悟内心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反应,但他同样也知道这个可能同样不大,可能也就有那么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 普通人或许会是这样的反应,但真纪真……要是她真的是这么个反应,五条悟的第一反应绝对会是“她是不是别人伪装的”。 以及第三个可能性是她会稍微惊讶那么一下,然后很平淡地问他为什么会出现,然后平淡地问要不要把他送回去——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当然也是五条悟最不期待的,虽然它的可能性在五条悟的推测里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 ——但无论五条悟有想过多少种可能性,都不包括他眼前真实见到的这一种。 “我是离开了三年么?还是说这里其实是平行世界?还是说我其实是在做梦?”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眼睛瞪得溜圆,看向真纪真的眼中满是惊愕和茫然,活像一只浑身都炸了毛的猫。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只是过去了半年,结果你不仅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啊??” 他的话一说出口,无论是开门的真纪真还是坐在地上拿着小饼干逗着初流乃玩的甚尔都被震撼到睁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停顿,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场面忽然变得沉默了一瞬。 唯有年纪尚小听不懂又没在看他、满心满眼只有小饼干的初流乃不受影响,趁着甚尔的动作停滞的那一瞬间,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的胳膊“嗷呜”一口咬住了他手中的饼干。 在这里这片空间里渐渐响起了初流乃“咔嚓咔嚓”吃饼干的声音之后,真纪真和甚尔终于开始回过了神。 “好久不见,悟君。” “被结婚生子”的真纪真定了定神,率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冲他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要先进来么?” “你居然都没有反驳我??”五条悟自来熟地迈了进去,只看了一眼甚尔和初流乃,选择继续用眼神控诉真纪真,不满极了:“难道是真的被我猜中了?你怎么能这样?” “喂,真纪真,把他丢出去吧?” 被他完美忽视了的甚尔丢掉手中被初流乃啃了半截的饼干,扯了扯嘴角,比他还要不满,话中意有所指:“我们家什么时候什么莫名其妙来历不明的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阿猫阿狗?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五条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啊……这么看的话的确很像是某种犬类。” 他摇了摇头,忽然扭头怜悯地看了一眼真纪真:“你的眼光变差了。” 这熟悉的气人的感觉……果然是五条悟。真纪真原本对他半年不见的几分陌生和距离感瞬间消散。 “悟君。”她加重了一分语气,平静微笑:“不要乱说一些奇怪的话。” 五条悟更委屈、更生气了,还有一分茫然:“你居然为了他凶我?” 他哪里有说奇怪的话了?而且明明他和她认识得更早,他以为他俩是一国的? ——她变了。 甚尔冷笑:“到别人家里都不知道要有一点礼貌么?这就是五条家宝贝得不得了的六眼神子?” 五条悟这才将注意力真正转移到了甚尔的身上。 他这是认识他?这家伙也是咒术界的人?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甚尔,没说话,微微垂下眸子似乎在思索回以着什么;而甚尔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也冷着一张脸似嘲似讽地任他盯着。 接着五条悟重新掀起眼皮,那双绚丽夺目的苍天之瞳中带着几分干净纯粹的茫然和疑惑,他出声道:“你谁?” 第101章 矛盾 【三】 对于五条悟的“困惑”,甚尔只嗤笑了一声,毫不意外。 “啊,不用在意。”他懒洋洋道,仿佛刚才那幅嘲讽的模样只是五条悟的错觉:“五条家的大少爷不记得像我这种普通人也是应该的。” 五条悟扭头故意小声地“切”了一声。 真纪真:“……” 她想了想:“甚尔君你之前是在禅院家见过悟君么?” 同为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彼此有来往打过照面好像也正常? “差不多吧?”他满不在意地挖了挖耳朵:“是在禅院还是在五条家来着?好像也没区别,记不清了。” “你是禅院家的人?”五条悟有些诧异,眼中情绪奇异:“可是你身上……和真纪真一样,一丝咒力都没有。” 他的六眼根本没有在他身上捕捉到一丝咒力的存在——这样的情况,他之前只在真纪真的身上见到过。 “所以我现在不叫禅院,叫小林。”甚尔说。 五条悟“啧”了一声,假装没听到:“为什么禅院家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啊?这个屋子是你的吧,难道他是什么小白脸么?” 真纪真:“悟君不要乱说,甚尔君是我的家人,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甚尔:“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真纪真无言:“甚尔君,不要添乱。” 甚尔身前的初流乃仍在状况外,吃完了饼干就开始往甚尔身上爬,一边爬还在一边努力争抢回真纪真和甚尔的注意力,不满地出声为真纪真又添一把火:“妈妈、爸爸……爸爸!” 甚尔一下子笑出了声,眉飞色舞地将初流乃一把提起来:“诶,joojo,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么?”五条悟不满极了:“怀孕生小孩最起码都要十个月吧?我只离开了半年而已,这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是真纪真的啊?” 他刚刚只是由于画面冲击太大一时间有点发懵说话没过思考而已!又不是真的没有常识! 太宰治悄咪咪地将书房的门拉开一角,偷偷看了半分钟,佯装自然地拉开门,笑容灿烂:“家里这是有客人过来么,妈妈?” “这又是谁!?”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蓦的扭头看向真纪真:“为什么他也在这里啊?” 这不是他之前还住在这里和她一起去游乐园回来的时候从河里捞到的那个人么?怎么连他也会出现在这里啊?他还在叫她“妈妈”?? 真纪真悠悠的、悠悠的叹了口气。 【四】 “所以,可以和我说一说,你为什么会突然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么,悟君?” 在将一起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顺利解释完之后,真纪真递给五条悟一杯茶,坐在沙发上问道。 “哦,说来话长,那不重要,总之我目前离家出走了,没有地方住,所以就过来找你了。”他相当自然道。 与在半年前初见时、以及他回到五条家时一身和服的打扮不同,他这次身上的衣服相当新潮,上身是一件黑白经典配色的套头卫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脚上穿的是白色运动鞋。至少看上去不像是临时起意的离家。 真纪真的动作一滞:“离家出走?” 她没问具体原因——问了五条悟也不一定会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就这么离家出走的话,你家中没问题么?会很快被找到的吧?” 五条悟:“这不重要,我给他们留了字条。” “我说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啊?”甚尔不耐烦道,扭头去看真纪真,“我说要不把这小鬼头拿去黑市卖掉吧?” 他盘算了算:“这小鬼半年前再黑市的悬赏价格少说有二十个亿,半年过去怎么也该涨到三十个亿了吧?再砍一砍价格几家一起卖的话,到手一百个亿应该也不是做不到吧?” ……有这么涨价的么?真纪真忍不住撇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甚尔君你可真是会算数。” “啊,我也觉得。”甚尔表情自然地收下夸奖。 “不太好吧?”太宰治腼腆羞涩地笑了笑:“要不然还是直接把他送回家吧?离家出走的话他家里人会很担心的吧?就像如果我不见了的话真纪真肯定也会很着急担心一样。” 不……担心是担心,但是不是担心你,是会担心是不是又有人被你忽悠进了警察署或者又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真纪真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太宰治。 话说他这话听上去怎么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啊对,也可以反手卖给五条家。” 甚尔一点头,左手握拳击在摊开的右掌上:“让他们家拿钱把自己家的尊贵大少爷给赎回去。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加无下限,这么宝贝怎么着也得卖个几十亿吧?” 五条悟表情冷漠,言语中自带几分天生的傲气:“能做到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 至于太宰治的话……他压根直接略了过去,甚至理都没理。总觉得他说话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年纪虽小,但自信和傲气这种东西却从来不少——他出生在五条家,又有着家传的无下限术式和数百年一现的“六眼”,从一出生起便站在了无数咒术师的顶端,也是无数诅咒师眼中的“肥肉”;但从他出生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能真正得手对他做得了什么,他的实力这些也都是他的自信和傲气的来源。 而在除了真纪真之外的其他人面前……五条悟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听话好说话”的人,最简单的“无视”反而才是常态。 他失忆的那段时间虽然说看上去是“熊孩子”了点,倒不如说同样也是他最好沟通说话的一段时间。 “好吧,我不会将悟君送回去的。”真纪真稍稍打断了他们的机锋,“那悟君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呢?” “而且……悟君之前住的房间是甚尔君在使用,似乎空间是足够的……那么悟君甚尔君一起住可以么?” “哈?要和这家伙/这小鬼一起住?我才不要!” 甚尔和五条悟异口同声道。 五条悟皱紧眉头,露出了一幅牺牲极大的表情:“那间屋子以前是我先住的吧?既然这样的话,把他赶出去我再住进去也不是不行……” “老子的屋子老子来了就只能住老子一个,就算以前住的是你现在它也是老子的。”甚尔被气笑了,眼神沉沉:“你他妈做什么梦呢?” 五条悟:“哈,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那是老子的屋子!” 甚尔:“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老子的!” “哎呀,这是要打起来了么?” 太宰治左右看了一遍甚尔又看了一遍五条悟,语气无辜,眼神中却流淌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打起来打起来! 真纪真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迟疑地眨了眨眼睛,一脸状况外:“如果你们这么不愿意的话……家里还有一间空闲的房间?” 只是一间房间而已,没有必要这么争执吧? “让他搬!!” “让他住!!” 五条悟和甚尔目光同时移向真纪真,异口同声道。 被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的真纪真:“……” 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插那个话? 【五】 总而言之,在经过了“友好协商”之后,五条悟还是顺利地住了下来——和甚尔一起住同一间。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吃了绝世大亏,委屈大了。 五条悟再次住进小林家,只觉得一切似乎都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除了一点—— “我感觉我上当受骗了。”五条悟一脸深沉地站在真纪真的面前,声音幽幽。 真纪真正在抱着怀里雪白的萨摩耶和黑白相间的边牧看电视,闻言奇怪地看了故意挡在电视前的他一眼,很是有耐心地问:“怎么了?是被阿治或者甚尔君欺骗了什么么?” 这个家里似乎也就他们两个有时候能克制得了五条悟了——甚尔是纯粹的肉.体压制,以及靠大人的智慧经验;而太宰治同样也是五条悟的“克星”——任何咒术在他面前都不起半点作用,再加上他小脑袋瓜一转便是一个黑得不行的点子,五条悟一开始猝不及防吃了好几个暗亏。 再加上有时候他们两个甚至还会联手……五条悟就更容易吃亏了。 不过五条悟倒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有时候总会吃一些亏,但他总有自己的办法——最简单快速的就是“告状”。他直觉奇准,脑子还转得快,一觉得自己吃了亏就来找真纪真告状一通,有时候甚至还能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有没有吃亏的时候凭借本能就反击了回去。 总的来说双方都还算有输有赢,不过五条悟输的稍微多一点就是了……因为他性格原因,除却太宰治和甚尔之外,有时候诸伏景光、降谷零和夏油杰都会被他或有意或无意得惹气到……更让人生气的是他本人大多数时候甚至完全没意识到。 因此有的时候,五条悟看似是在1v1或者1v2,实际上他是在1v3、1v4…… 不过有的时候,夏油杰或者诸伏景光也会出于一些“不忍心”小小地提醒或者帮忙一下。 ……虽然有时候的情况下反而会收到五条悟莫名奇妙的慰问。 比如关怀对着他不说话做嘴型的夏油杰:“夏油你是生病了么?嗓子不舒服的话多喝热水,那把今天的甜点留给我吧?” 于是遂直接端走了放在他桌子上的蛋糕。 再比如宽容对假装找他有事的诸伏景光:“你是迷路了么?好可怜。不过没关系,柚子很聪明也很会认路的,可以让他带着你。” 于是遂将柚子的牵引绳和带它跑步兜风的任务一并交给了他。 虽然他或许大概有可能的确是出于好心……但夏油杰和诸伏景光觉得这样的“好心”还不如没有呢。因此最后还是导致了五条悟继续独自“对抗”太宰治和甚尔,战绩很是惨淡。 不过以五条悟的性格,反而是会越挫越勇、越输越不服输的类型,他不仅没觉得被太宰治和甚尔打击到,反而像是将之当成了什么重要又有意思的事情了起来,隐隐有了乐此不疲的意思…… 最后偶尔导致甚尔和太宰治反而觉得有些憋屈内伤了起来。 但概括而言,除却一些小小的玩闹和矛盾之外,真纪真觉得他们的相处还是十分融洽的。目前这个家里可以说是又热闹了许多。 所以可能这就是现在小孩子之间的友谊的体现? 真纪真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和他们之间的代沟好像有点很深重。 第102章 日常(上) 【五】 “啧,所以他们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吧?” 五条悟的话将真纪真的思绪重新拉回,她听到五条悟不满地继续说:“不过这一回和他们两个都没关系,我说的明明是你。” 他靠近真纪真,那双漂亮的、猫儿似的蓝色苍天之瞳中满是谴责控诉:“我说,现在这里住了那么多的人,除了我之外,分明一个人都没有付出或者交换过任何的‘代价’吧?说好的‘等价交换’呢?” 结果只有他一个人与她定下了约定……所以他其实当时根本就是上当受骗了吧!? 啊呀…… 真纪真忽然向后仰了仰,做出了一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有这回事么?” “抱歉,悟君……我好像不太记得了呢。”她歉意地回答。 “不要装记忆力衰退,你还没有到那个年龄吧?”五条悟用怀疑地目光近距离紧紧盯着她,几乎要与她脸贴着脸,想要仔细辨别她的破绽。这个距离真纪真简直可以一根根数清楚他的睫毛。 只是那副眼镜似乎隔绝了一些什么……使他就算在这么近的距离也无法完全真切得看清她眼中的神情。 真纪真平静地眨了一下藏在那副普通金属框眼镜后的眼睛。 “毕竟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她果然没再回避,而是直率地回答了他原因,而后又问:“那悟君你的意思是?” “这不公平——” 五条悟说着,稍稍拉后了一丝距离,摘下了架在她鼻梁上的眼镜。 “可是——等一下——”没猜到他的动作,也没想到他的意图居然会是这副眼镜,真纪真完全没做任何防备地被他顺利摘下眼镜。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拿回来。 “除非你把这个眼镜给我。” 五条悟快速向后,甚至已经好奇地将她的眼镜架到了自己的眼前。 原因什么的,他其实也大致能猜得到……毕竟她也没掩饰过。不过这些其实也不重要!只要能把她的眼镜拿到手就好了! “诶——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除了眼前多了两片薄薄的镜片,他眼中的世界似乎与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五条悟失望地撇了撇嘴。 戴上之后什么也没发生……这明明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没有半点度数的普通眼镜而已。难道他猜错了?这幅眼镜上面真的什么秘密都没有、一点也不特殊? “可恶,那这回打赌我不是要输了?”他小声嘀咕。 “那悟君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么?”真纪真叹了口气,不明白好端端的,他突然要拿她的眼镜做什么。 “不要。”他不假思索地拒绝。 不适地在镜片后眨了眨眼睛,五条悟伸手扶着镜片,忽然又靠近了她一点。 真纪真嘴角微微勾起,一如往常的弧度:“怎么了么,悟君?” 五条悟的眼睛却略有些惊奇地睁大了些许。 “你的眼睛里有圆圈耶。”他说,“真奇怪……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注意呢?” 真奇怪——一般人的虹膜上会出现这样的黑色圆圈么?但是为什么他以前一直都没怎么发现呢?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双眼睛……是因为这次她没有带上这副眼镜么? 在去掉眼镜之后,这双金色的眼睛似乎有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让真纪真也显得有些陌生……多了一丝让五条悟觉得莫名不适的距离感。 说不清道不明,除却这双眼镜,她其实与往常毫无任何区别……但那丝“距离”与“隔阂”确实真是存在的。 五条悟皱了皱眉,直觉地对这种感觉感到不太舒服。 “这很失礼,悟君。”真纪真嘴角的笑容敛起,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将金色的眼睛遮盖住,轻声道。 五条悟一手掀起眼镜,有些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更不对劲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这个眼镜其实是什么封印么?难道你是有什么……双重人格之类的么?” “还是说你其实什么咒灵……不对,咒灵的话我不可能看不出来的,难道是地狱来的恶魔么,眼镜就是封印这样的设定?” 他脑洞大开,围绕着真纪真转着圈,一个一个神奇的想法往外冒。不过话里的猜测倒是没多少逻辑,只是纯粹猜着好玩而已——毕竟她看起来虽然像是变了一点,但变得也不多……与往常不过细微的区别,但也依旧是真纪真本人没错。 “恭喜你,答对了哦,悟君。” 真纪真忽然开口说。 她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眸中有种非人般的魔魅,语气温柔轻快,却不像是玩笑:“的确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呢……不过没有奖励。” 五条悟忽然怔了怔。 “好啦,既然被你看出来了……” 真纪真向他靠近,忽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眼镜,重新戴回了自己的眼前,再度遮盖住那双金色的眸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那么,游戏结束了。”她一把揉乱了五条悟的白发。 “喂!!”五条悟气结:他还没玩够呢! 真纪真挑眉:“下次记得不要乱摘我的眼镜哦……不然一不小心会出现恶魔的。” 五条悟不甘不愿地回答:“知道了——” 不行,他下次一定还要再找个机会再把她的眼镜摘下来一次!可恶,他还是好好奇!! 【六】 眼镜事件之后的一个星期内,真纪真又躲过了十七次“偷袭”——全是为了想要摘下她的眼镜。 这十七次偷袭还不止包括的有五条悟,还有太宰治、甚尔、甚至还有诸伏景光——不过诸伏景光是光明正大地直接问,算不上偷袭……只不过结果都差不多罢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真纪真都会再在三秒钟之内再度将眼镜取回去,没能给她造成半点困扰。 “集体偷袭”地源头自然是五条悟。 在第二次试图“偷袭”摘下她的眼镜没有成功之后,太宰治就歇下了这个心思,顺手将五条悟卖了个干净:“真纪真你要小心哦,五条和甚尔他们还专门打了个赌,之前是猜测你的眼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作用,现在是想要比谁能将你的眼镜取下来一天,输掉的人要倒立走路一天呢。” 他笑嘻嘻地拽了拽真纪真的头发,给五条悟和甚尔上眼药:“居然拿你的眼镜做赌注,他们是不是都好坏?简直太可恶了,半点也不尊重你。不像我,还专门过来告诉你这个。” 真纪真挑眉:“难道治君你没有参加么?” “有啊。”太宰治爽快地承认了,仰起头看着她:“不过我是为了打听他们想做什么才参加的哦,而且我已经放弃了。” “不管是戴眼镜的真纪真还有摘掉眼镜的真纪真明明都是你嘛,我才不想参加他们呢。” 他说得义正言辞极了,就像真的是主动放弃,而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做不到一样,惹得真纪真又看了他好几眼。 “治君不喜欢悟君么?”真纪真忽然好奇问道。 明明他们两个之前也没怎么打过照面,而且一个十岁另一个只有五六岁,在平时的时候都能显露出接近成年人般的“稳重”和聪慧,但凑在一起时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四岁……也是很神奇了。 “不喜欢——反正就是、超级不喜欢。”太宰治把语调拉得长极了,眯起眼睛理直气壮道:“所以真纪真你可以把他赶出去么?” 从第一次见面起,太宰治就和五条悟很不对付。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真要是的话大概直觉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就像是看得了同类因此相斥,又或者是相反的东西,但总之,两个人打一照面,就彼此都确认了:他和这家伙绝对会很不对付。 而事实也证明了的确如此,这两人相性差到只要将他们两个放进同一个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不出三秒他们就能吵起来。 这孩子很少想这样直率地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呢……真纪真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 “唔,大概不太行……不过悟君应该也待不了多久了,或许明天就要离开了吧?”她说。 五条悟毕竟还是五条家的孩子,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事实上他能在这里待上这么久真纪真就很意外了——五条家居然会放心让五条悟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五条悟是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又在她这里待了这么久,五条悟也该回去了——不然五条家就真的又要坐不住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宰治立刻拍手,眉开眼笑。 真纪真的预感果然没错——第二天之后,五条悟就拍了拍手说了自己又要回家了的事情。 太宰治和甚尔自然时只有开心的份,就差打算在五条悟离开后立刻开个欢送会了。 托尔和诸伏景光、夏油杰、降谷零的心情还稍微短暂地低落了一会。 之所以是“一会”是因为五条悟又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想我的,不用伤心了,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其他人:……谢谢瞬间就没感觉了呢。 甚尔和太宰治刚疯狂扬起的嘴角一瞬间拉了下去,托尔没好气地将他往外推:“快走开啦,再不走的话把你的甜食全部都换成咸口的!” 【七】 五条悟说的话果然没食言,接下来的每年他没事都要跑过来住一段时间,具体时间与长短不定,短则半天长则十天半月,倒是渐渐有点像是小林家编外家庭成员了。 夏油杰曾经好奇地问过他这样做的话他家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么,五条悟回答他:“不会,因为只要我坚持要这么做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后来他还面色凝重地掏了一张黑卡递给真纪真,表示:“如果你有钱了的话应该可以把房子再扩建一下吧?这样我就可以把甚尔那个混蛋给丢出去了吧?”被夏油杰当场撞见了个正着。 搞得夏油杰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五条家对五条悟算是太过溺爱还是不在意。 这个问题直到一年后,真纪真终于带着目前数目庞大的一家人重新搬了新家才算解决。 搬家的原因除却受不了五条悟的唠叨之外,也是因为几个小孩开始渐渐长大了——总需要再大一些的空间的。 换的地点自然还是在东京,只是换成了比之前大了两倍的大型别墅,就连家里的狗狗平时快乐奔跑的地区也扩大了许多。 当然变化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再也不会有人因为房间原因吵架了。现在完全可以实现一人一间,还有极多空余……不过托尔还是坚持更喜欢和真纪真一个房间就是了。 对于房间改变这点,最为满意的其实是甚尔——因为他那段时间谈了个恋爱,万分不愿意再和糟糕的臭小鬼住在一起,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男人。(甚尔语) 惹得五条悟气得不行,最后想了个损主意,专门抱着两岁的初流乃跑到甚尔女友面前让初流乃喊甚尔“爸爸”给他捣乱——把当时正在思考准备跟人求婚的甚尔气得脸都绿了。 尤其甚尔的那张看着就很不良家妇男的脸,一眼看过去的确很浪荡的样子……说他是抛下儿子的人渣父亲实在很有说服力。简单来说就是“不像是装的。” 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他们的关系、证实了自己的清白,事后甚尔足足到处追杀了五条悟半个月才终于罢休。 第103章 日常(中) 【八】 在汐华初流乃的记忆里,在他很小的时候闹出过很多笑话,至今仍被他当做是自己的黑历史。 比如他小时候一直以为真纪真是他的母亲,而甚尔是他的母亲——甚至他还有一个同母的哥哥“小林治”,以及一个同父的弟弟“伏黑惠”。 最关键的是那些黑心的大人们也从来不向他解释,还总是拿这个逗他——虽然他那不着调的舅舅总是向他辩解说他有解释过只是他当时没信,但初流乃相当怀疑,以甚尔的性格和人品,这话委实不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渐渐长大了一点,初流乃才靠着自己的聪慧冷静地推断出了一件事:他以为的他妈不是他妈,而是他的姨母;他以为的他爸也不是他爸,而是他的舅舅。 他推断出来的依据很简单——真纪真姓小林,甚尔姓伏黑,怎么想也生不出来一个姓“汐华”的儿子吧?! 但这件事也不影响初流乃对真纪真的感情,在经过了激烈又冷静的思考之后,得知了事情真相的初流乃沉着一张白嫩圆润又可爱、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郑重而又纠结地向真纪真问出了一个问题:“那样的话,那我还能叫你妈妈么?” 看着眼前不到一米高、小小的脸蛋上脸色不断变化的初流乃,以为他会问他真正的父母、又或者会哭出来的真纪真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勾起了嘴角:“当然……如果jojo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 她顿了顿,脸色忽然有些纠结:“不过甚尔那里的话……” “啊,这个。”她看得眼前小小的孩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看起来居然轻松了许多:“我刚刚就在想,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也挺好的。” 老实说以甚尔那不着调的性格,他是真的觉得他不是他父亲这一点真的挺好的。 就是有点对不起小惠……初流乃有些愧疚地想,可惜小惠没有办法像他一样换一个父亲了。 真纪真欲言又止:“……” 虽然但是,她觉得初流乃真正的父亲和甚尔想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似乎比甚尔还要更烂一点。 而且仔细回想一下,她和初流乃的父亲关系也有些微妙…… ——两年似乎有人在找初流乃的样子,真纪真稍微查了查,是初流乃父亲那边的人手的样子。 于是真纪真又去稍微查了查初流乃父亲的资料——结果就惊讶地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还有吸血鬼这种生物。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初流乃因为他的缘故连续发烧了好几天,于是真纪真就顺手给他的敌人们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顺便帮他们打败dio的进度稍稍加快了一点…… 所以简单来说,真纪真也能算得上初流乃的半个“杀父仇人”。 想了想,真纪真还是简单告诉了他有关那一部分的事情。 初流乃有点被打击到——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是一个比甚尔还要糟糕的大人。 但很快他就缓了过来,还能顺便宽慰真纪真:“没关系的,就算他还没死,但是他之前在我心里和死掉了也没有什么分别,所以我现在就当他继续死掉了也是一样的。” 真纪真:……虽然很欣慰,但是似乎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九】 在初流乃又长大了一些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黑历史了,甚至还学会了反过来记录其他人的黑历史——此处多指伏黑惠,因为只有他年纪比他还小,黑历史比较好存;而其他人要么没有什么黑历史,要么滑不溜手就算有黑历史又恰好被他收藏到,也会用花言巧语想法子消除掉,又要么是对于那些东西根本完全不在意…… 总之结果就是,在初流乃手中黑历史最多的就是伏黑惠了。 哦,记录黑历史这一点也还是他和太宰治以及甚尔学的。 以至于未来已经长大了的伏黑惠每年最不想过的一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因为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收到自己各种各样的黑历史作为“礼物”。 初流乃对着他平静微笑:“没关系的,小惠,这也是我当年在你父亲那里学到的,这些不算什么的。” 太宰治无辜微笑:“我只是觉得小惠过去的那些事情很有趣很可爱而已,这怎么能叫黑历史呢?小惠真是让我好伤心。” 五条悟一脸自然的得意:“哈,那个混蛋以前那么喜欢故意欺压我,他有了儿子父债子偿不是很自然的么?而且你那个时候的那些样子不觉得也很有趣么,这是生日惊喜啦惊喜!” 伏黑惠额头青筋暴起:每年都要收到四份自己的黑历史作为生日礼物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好么?他真是谢谢你们了啊!当然最要谢的就是导致他收到足足要乘四的黑历史的老爸! 伏黑惠小时候的黑历史尤其好记录。 譬如他和曾经小时候的初流乃一样,也叫过真纪真“妈妈”,也同样没人阻止过他,包括他两个亲生爸妈——也因此小时候的伏黑惠一直以为自己有两个妈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还诧异过为什么有的人只有个一个妈妈。 他也同样以为他和初流乃是真正的兄弟过……还伤心过为什么初流乃的脖子上有好看的星星标记而他却没有,还被初流乃用三颗金平糖才哄好。当然在得知初流乃不是他的哥哥的时候,他表现得更伤心了,足足一天都在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甚尔——这样的话不靠谱的老爸那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承担了么!? 又譬如小时候的伏黑惠还因为名字很像女孩子的原因,被人忽悠穿过好一段时间的女装。小裙子与假发准备齐全,各种打扮一个没落下,还留下了不少的照片。 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过去已不可考,很难说清当初到底是谁忽悠的他,但伏黑惠猜测,太宰治、五条悟、他那不靠谱的老爸的可能性都很大,甚至初流乃、夏油杰的可能性也不小……总而言之就是几乎每个人都有嫌疑。 最终因为嫌疑人数量过多,且各个都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说话简直跟玩宫心斗一样……伏黑惠不得不含恨放弃寻找出真正的嫌疑人这件事。 再譬如与初流乃一样,小时候的伏黑惠和初流乃都被“称呼”这一问题困扰过许久。 ——此处同时还要强烈谴责太宰治。 因为这家伙不仅擅自悄悄涨了自己的辈分,让小时候的伏黑惠和初流乃都喊过他叔叔舅舅,并且还试图偷偷摸摸地削减其他人的辈分,比如喊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叫哥哥……导致小时候的初流乃和伏黑惠几乎对着谁都是“哥哥”“叔叔”乱喊一通,后续是五条悟、夏油杰也开始一起加入了这场“称呼大战”里,最后连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一并被卷入了“战争”中…… 当然最后他们也全部都被真纪真给制裁了就是了。 ——总而言之,伏黑惠小时候乃至长大以后的黑历史有那么多,导致了他长大以后都一直习惯性地冷着脸一幅酷哥模样少有表情,都有多亏了有这些家伙的存在给他带去了极大的锻炼。 【十】 在小小的伏黑惠心里,最靠谱的大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纪真。 不管是他小时候被不靠谱的大人们或者年幼的“哥哥”或是“叔叔”们欺负、逗哭的时候,还是有什么困扰他的事情无法解决的时候,只要找到真纪真,那就一定都能轻轻松松地解决。 简直就和哆啦a梦一样靠谱的存在,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她……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她生气或者着急过。 不过就这一点上,初流乃倒是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其实是有的哦。” 穿着背带裤、背着小书包初流乃牵着戴着小黄帽的伏黑惠的手往家里的方向走,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其实妈妈也是有过着急的时候……据说是在我小时候、两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开始发烧,而且还是连续发烧了好几天,那个时候不管是去医院还是托尔姐姐的魔法都起不了作用,悟哥说就连找了咒术师和除妖师也只能缓解,没有办法让我退烧。景光哥和零哥说,那个时候妈妈就很着急。” ——现年八岁的初流乃小朋友,对于真纪真的称呼依旧还是选择了叫“妈妈”。而对其他人在分不好辈分叫法的时候,很机智地选择了“叫叔叔会显得年纪很老的样子”的说法,对于除了甚尔之外的人一律叫“哥哥”。 现年只有四岁的伏黑惠小朋友一脸惊讶,被小黄帽压住的黑色短发都有些炸开了。他担忧地仰头看着初流乃:“那后来呢?” “后来的话……后来妈妈终于找到了原因,发现原来是我亲生父亲那边的原因导致的。” 初流乃拉着伏黑惠停在红灯的人行道前,尚且年幼稚嫩的脸蛋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淡定:“因为他导致我的替身觉醒了,所以我才会一直发烧。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妈妈就和托尔姐姐一起去了一趟埃及,和当时同样有种差不多原因的承太郎先生还有花京院哥哥他们一起……干掉了我的父亲,然后我的发烧就退了。妈妈也就不着急了。” “诶??”第一次听到了这个故事的伏黑惠睁大了眼睛,有些没缓过神来:“干、干掉了你的父亲?” 初流乃点头表示肯定,语气淡定得与真纪真如出一辙,仿佛口中说的那个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一样。 “嗯。妈妈说虽然主要是承太郎先生在出力,但是她也给承太郎先生提供了许多帮助,所以如果我伤心或者生气的话也可以找她……不管我不会生妈妈的气的,因为如果不是她去埃及找了那个人的话,那个时候说不定我会发烧到死。所以其实是妈妈救了我才对。而且和甚尔叔叔不一样,我的亲生父亲叫迪奥,实际上是个吸血鬼,而他用的身体其实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的头加上承太郎先生的曾祖父、乔斯达先生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纠结,显然这件事对于年纪尚小的他来说冲击还是稍微有一点点大的,直到现在还在困扰着他:“所以说,我的亲生父亲大概是有两个人……” 说起来,他一直管空条承太郎和他的外祖父乔瑟夫·乔斯达叫“承太郎先生”和“乔斯达先生”的原因也在这里了——无论是迪奥本人还是被他占据了身体的乔纳森·乔斯达,他们的辈分都很高——乔纳森是乔瑟夫的祖父,而迪奥也是乔纳森的兄弟,也就是说比他大了那么多岁的乔瑟夫要叫他“叔叔”,空条承太郎在辈份上那就更小了…… 怎么说呢,初流乃表示他实在叫不出口——当然也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承太郎看上去实在是太高太壮太像不良了。 也因此,在称呼花京院典明为“花京院哥哥”的时候,初流乃只能选择折中一下,叫他为“承太郎先生”更合适了。 “因为他变成了吸血鬼的原因,所以在晒到太阳之后连身体都会变成灰尘消失不见,所以妈妈在承太郎先生干掉了我父亲之前,她专门提前去给他拍下了一张照片在回来的时候送给了我。” 初流乃回过神继续说着,顿了顿,又转头问伏黑惠:“那张照片就在我房间抽屉里面放着,小惠你想看么?” 伏黑惠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好奇:“可以么!我还没有见过吸血鬼,是电影里的那样么?” 初流乃想了想伏黑惠说的那些电影里的吸血鬼模样,对着他很是肯定地摇了摇头:“特别的健壮,和电视上的吸血鬼一点也不一样。感觉有的像甚尔叔叔?不过他的头发颜色是金色的……这一点和电视上一样。” “哦,那好吧。”伏黑惠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妈妈和托尔姐姐从埃及回来了以后还带回了一支黄金色的箭,我把它和那张照片也放到了一起,她们说它有可能是从外星来的。” 初流乃拍了拍伏黑惠头上的小黄帽,牵着他从已经变成了绿灯的人行道上走过,又继续说:“那支箭很神奇……我的替身‘黄金体验’就是被它变出来的,小惠你要看看那支箭么?” “嗯,我想看!” 伏黑惠跟着初流乃的步伐往前走,一边好奇地重重点了点头,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第104章 日常(下) 【十一】 看完迪奥的照片和黄金箭只后,伏黑惠给出了评价:“看上去和你一点也不像。” “这支箭看上去很特别……它有什么用么?” 初流乃不在意地笑了笑:“妈妈说我长得比较像另一个妈妈。” 他每年暑假的时候,妈妈都会把他送到意大利在汐华美智子那里度过一个假期,汐华美智子就是黑发黑眼,与他更为相似一点。 “这支箭的话,它可以选择制造替身,”初流乃说,“虽然承太郎先生说不可以随便用它去制造替身使者,不管妈妈也说这支箭可以自己选择,所以不用担心。” “所以它这是没有没有选择我么?”伏黑惠有些失望。他就没有见过替身是什么样子的。 初流乃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看上去很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它觉得你已经有‘影子’咒术了,所以就不能再有替身了吧?就像我也看不到咒灵一样。” 伏黑惠被说服了。 “那……还有一个生气呢?” 他将箭和照片一起放回抽屉里,拉了拉初流乃的手,又好奇问:“真纪真姑姑真的有生气过么?” 真纪真的脾气向来很好,他怎么也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生气? “也有过的。”初流乃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还记得!就在……唔,是在三年前吧?甚尔叔叔也知道的——因为那个时候,就是甚尔叔叔告诉了妈妈那件事,她才会那么生气的。” 他回忆道:“我的记忆很好的。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正在妈妈的身边,忽然甚尔叔叔给妈妈打来了一个电话,他说治哥被人在咒术师和普通人的黑市里都挂上了悬赏……所以,那个时候,妈妈生气了。” 「真纪真,我觉得我要告诉你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天是周末,天气很好,真纪真带着初流乃在牵着狗狗在外散步,忽然接到了甚尔打来的一个电话。甚尔的声音懒懒洋的,声音里带了些奇异的语气,有两分像是幸灾乐祸。 他那边的背景里有许多人嘈杂吵闹的声音,像是在什么热闹的人群里。真纪真想了想,没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直接问了出来:「是什么?」 「你的那个便宜儿子,我是说大的那个,黑心肠子喜欢找刺激的小鬼头。」 甚尔慢吞吞道,「我在黑市的悬赏里看到他了……有人悬赏十个亿,要他的小命。无论是在地下普通人的黑市还是在咒术界的黑市悬赏上都有,好像还是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真纪真的脸色当即冷了下去,嘴角的弧度消失,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我知道了……多谢你,甚尔。」 手中的手机被她用力到甚至裂出了一道道痕迹,她的声音同样冷了下去,后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声音压得有些低,当时的初流乃没注意。 但他当时的确有被吓到……年幼的初流乃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衣角,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纪真那么生气,他的某种雷达简直在疯狂作响。 真纪真生气的时候并不会表现得有多愤怒严厉,但她只要将那张常年带笑的面容冷下去,便显得格外的冷漠有距离感……当温和之人卸下那层表象,就像刺骨的寒冰一样冰冷,显露出更深层次的深渊,也足够让人害怕。 生气时候的她比起人类,甚至而更像是某些非人的存在。 「抱歉,jojo,有些吓到你了么?」真纪真回过神来低头望了一眼初流乃,语气温和了些许,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没能笑出来。 「抱歉……但是我现在有点生气。」她说,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人想要对我的家人做些什么……但是,这件事的话,是绝对不行的的。」 「那,要怎么做呢?」初流乃懵懵懂懂地问道。 「会把他揪出来的。」真纪真说,扯了扯嘴角——初流乃无法将之称为“微笑”——因为那个笑容并不能让他感觉到有半点的温度,也毫不温暖,像是锋利的刀剑,甚至有一分的……扭曲。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想要做什么、他的最终意图又是什么……我都会让他好好待在地狱里去慢慢算计的。」她平静地低声道。 她的眼神明明是看向他的,却又似乎落到了别的地方,眸光似乎有些沉,但又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怎么也落不到实处,而像是落到了虚空中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那双金色的漂亮眼眸像是一片深渊……初流乃有些呆愣愣地望着她,那一刻忽然莫名地感觉到冷。直到真纪真回过神来又将他抱入怀中,他才慢慢缓了过来。 纵然那个时候他还未能搞懂她话里的那些意思……但那句话、以及她当时所露出的那种神情,初流乃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掉。 “哇,好酷!!”伏黑惠很给面子地“啪啪”鼓掌,眼睛亮闪闪的,满脸惊叹:“那后来呢?” “啊……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妈妈那几天心情都不怎么好,脸上的笑都少了很多,连托尔姐姐都不敢说话太大声。” 初流乃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他那个时候也才四五岁,能记得的事情本来也就有限,更别说那件事真纪真本来就也没怎么与他多说。只是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是难得一见的压抑,所以才有了很深的记忆。 “不过我想妈妈应该是把事情解决了吧?”他猜测道,“因为后来又恢复正常了,而且治哥也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不过如果小惠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问问治哥?”看到伏黑惠有点失望的样子,初流乃又提了个建议:“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记得的。”毕竟他是当事人嘛。 “啊……这个嘛……”伏黑惠忽然纠结了起来。 【十二】 最后伏黑惠还是去问了太宰治。 毕竟其他人现在都不在家,而且就算在家里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诶,那件事嘛……” 翘了课提前跑回来的太宰治“喀嚓”一口咬掉了伏黑惠的糖,句子的尾调拉得极长——虽然说他其实也没多喜欢甜食,但他前几天又换了一颗牙,最近被真纪真严禁吃糖;但正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真纪真越禁止他越想要偷偷吃几颗糖,尤其这糖还是伏黑惠主动忍痛“送”给他的。 将糖一口吞掉,他摸了摸下巴,表情煞是认真地悠悠道:“那个时候真纪真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哦,于是把人从日本给翻出来了。接着她又发现那个大坏蛋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还有一个想要颠覆世界的惊天大秘密的大反派,于是破坏了他的终极计划了之后,她就把人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这样又那样了一遍……然后事情才终于结束了。哎呀,那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再惹真纪真生气了呢。” 伏黑惠小脸纠结地皱成一团,看向太宰治的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控诉:“所以‘这样’和‘那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根本就没说!” 他就知道找这个人根本就不靠谱!! “因为‘这样’和‘那样’都是不可以对小孩子说的内容,那些内容可都是很血腥很暴力的。” 太宰治笑盈盈的,一脸坦然,完全没有欺骗小孩子的羞愧。“如果真的说出来的话,我怕你晚上会做噩梦,到时候你爸爸估计就会来揍我了……哎呀哎呀,想想就好可怕,所以还是不告诉你好了。” 仗着身高优势,他低下头拍了拍伏黑惠的小脑袋,动作散漫,半点认真的架势都没有。 伏黑惠眉毛皱得更紧了:“你胡说,那家伙才不会呢!” 太宰治说的话伏黑惠一点也不相信。 不管是他口中的“内容很血腥很暴力”、还是甚尔会揍他的话……根本一点都不可能嘛!真纪真带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很温柔、温暖的感觉,而甚尔……呵呵,算了吧,他要是突然说为了他去揍一顿太宰治,伏黑惠都要觉得他是不是突然吃错药了。 他就知道来找他就是一个错误……他又被骗了!伏黑惠板着一张小脸背着手不高兴地走掉了。 太宰治望着他的背影,状似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可是难得说的是真话呢……既然不相信的人话,那就不被相信的话,没办法了。” “而且他不会把真纪真给当做什么圣人了吧?”他小声地嘀咕着砸了咂嘴,表情奇异:“他和甚尔那家伙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 明明甚尔那家伙又心黑又油滑,他又是从小也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的,结果伏黑惠明明才五岁,却偏偏养成了一幅直肠性子,而且平时做得最多的表情就是板着脸……和他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尽相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变异的。难道是更像他妈妈的性格多一点么? 不像初流乃那家伙……明明也就才七八岁,却越长大越不好玩了,笑起来的模样和真纪真有九成九的相似,潜藏着的黑心肠也和她以及他们像极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伏黑惠刚刚又提起那件事,太宰治都快要把它给忘记了。 连他都要把那家伙给忘记了——那个叫“羂索”的诅咒师,在好几年以前他曾经在北海道见过他一面,当时他还见到了他的真面目——一个只剩下“脑子”存在、依靠咒术使用着他人的身体而的家伙。 在安静地蛰伏了三年之后,他终于再一次地出手作妖了——他将太宰治相关资料给挂上了黑市中,以十亿元的价格追加了悬赏。 实在是太宰治“无效化”的能力是太bug了——他完全不需要“看见”,只要被他无意中触碰到,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会想要立刻逃跑、逃不掉的就会立刻消散;再强大的咒术和咒具在他的手中也会失去任何意义。只要有他这么个突然横空出事的家伙在,那么羂索的计划就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性。因此他必须要把他铲除掉。 然而羂索计划得很好,但他却没料到的是除却太宰治之外,真纪真更是超出规格之外的bug……尤其他选择的是直接出手指向太宰治,就比对着真纪真本人出手更让她无法忍受。 她倒是还记得没有对人类使用“支配”的能力……但除此之外,也没好到哪里去。 短短一个星期内,咒术界的诅咒师直接少掉了三分之一,整个咒术界都似乎变得干净了不少;那些真的敢去找太宰治麻烦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羂索本人更不用提,完全能称之为“死不瞑目”。所以说……他说的“很血腥很暴力”这一次是真的完全没说错嘛。 那段时间就连被悬赏太宰治本人都没有真纪真那么生气……不如说不仅不生气,他当时看上去似乎还觉得那件事很好玩一样,完全没把它放在心上,甚至还跃跃欲试想要在那段风口浪尖的时候多跑出门几次。 当然结果后面自然也被真纪真狠狠教训了一通。 太宰治拍了拍手,忽然决定去找一找真纪真——说起来今天都快一天没见到她了,也没有见到托尔……也不知道她们是去了哪里? 难道是去咒术高专了么?好像也有可能,毕竟是那两个家伙新学期开学,之前刚入学的时候真纪真没去,这回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两个应该一早就一起找真纪真死缠烂打要她一起过去了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忙工作?毕竟他记得前段时间她也说过对目前的这份工作依旧有些腻了,正准备换一份工作来着? 第105章 聚会(上) 家入硝子从入学的时候就开始觉得自己的两个同期有病——真心实意的。 明明当初看上去是两个长得还人模人样的帅哥来着。 结果一个是不知道到底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看不懂气氛的ky,还总是被害妄想症觉得是自己太优秀导致别人在孤立针对他——讲道理明明是他用言语和行动孤立了其他所有人吧!? 另一个则是看上去很正常实则更不正常,没事总喜欢把“老师”念叨在嘴上,平时笑起来很温文疏朗是很帅气,但是和咒灵打架的时候还一直微笑就有点问题了,据说放假回去还要免费给人养儿子……听上去就很离谱啊! 据说还是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平时的动作读作吐槽互损写做漫才表演……一个捧哏一个逗哏简直完美无缺。 更可怕的是这两个家伙实力不仅强,还总喜欢说自己很平常,把“一般一般啦”挂在嘴边……完全没有考虑过像她们这种真一般人的想法和感受啊! 家入硝子日常觉得夹在他们两个漫才中间心很累。 “喂,悟,你手里拿的是酒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杰?” “给我放回去……你该不会忘记你上一回喝醉了之后的事了吧?” “才不要,买都买了。而且上一回我也没喝醉吧,只是多吃了几块酒心巧克力而已?” “连吃酒心巧克力都能喝醉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喝酒啊?更别说你都还没到饮酒年龄吧?” “哈?别以为我不知道,甚尔那家伙可是和我说过的,你小时候还不到10岁的时候就已经和他到酒吧喝过酒了吧?” “……” 身后的两个笨蛋同期还在吵吵闹闹地拌嘴,家入硝子忍无可忍地回头挥了挥拳头:“够了,把酒丢掉赶紧结账啦!你们两个再纠结下去都要天黑了!” 今年这一届和京都高校的姐妹交流赛是在东京这边举行的,比赛的胜者自然是他们东京校——有这两个家伙在,想不赢都有点难吧? 本来比赛结束后说要和老师他们一起庆祝的,结果他们两个说什么有老师在的话会很无聊,于是拿了夜蛾老师的钱包,直接拉着她偷跑了出来自己庆祝。 硝子在心里为夜蛾老师划十字:虽然不知道夜蛾老师扭头忽然发现聚会的主角、以及他的钱包突然消失不见是什么心情……但是她也是被胁迫的那一个!有事的话就找五条和夏油就好了! “哇,真凶啊硝子,这个样子小心以后是会嫁不出去的!”五条悟从后方探头。 夏油杰立刻微笑着反驳:“但是也不必是每个咒术师都必须要结婚吧?如果碰到了糟糕的人的话,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是不好。” 家入硝子额头青筋直跳,皮笑肉不笑:“我还真是多谢你们这个对我单身一辈子的诅咒了啊。” 夏油杰脸上的温和笑容一滞:“抱歉,硝子,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欸,老师?” 似乎看到了某个不应该出现在附近的身影,细长微弯的眼眸睁大了些许,流露出一丝惊讶,夏油杰下意识地出声唤了句,身体也很诚实地往那个方向前倾,像是想要向那里走去。 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五条悟—— 在他发出疑问的下一刻,五条悟便立刻消失在了原地,转而出现在了前方某个人的身旁。 “喂,你们在搞什么?”家入硝子吓了一跳。 她抬眼向五条悟所在的方向望去。 五条悟身边站着的是一名背对着她的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的年轻女人,她有着一头橘粉色的长发,编成鱼骨麻花辫的样式垂在脑后,这样的发色和打扮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张扬热烈,也不显得老气,通身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极具包容感的“温柔”。 夏油杰也慢了一拍地也向他们走了过去,那个年轻的女人微微转过身体,向夏油杰挥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露出的脸庞果然是如家入硝子想象般漂亮又温柔,但同时又不失有力量感——怎么说呢,不是那种表层上的“她一定很能打”的力量,而是“她一定很有能力”的从容自信的力量。 单看脸的话,她看上去约莫不过二十岁出头,非常年轻,鼻梁上架了副金属框眼镜,很有知性的味道,和五条悟夏油杰站在一起却也丝毫没被盖过半点风姿。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和她说了些什么,她扭头看了一眼她,然后笑了起来,向她挥了挥手,笑容也生动好看极了。 家入硝子忽然觉得耳朵似乎有点发烫。 “真纪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要上班么?”五条悟毫不见外地搂着她的肩膀,声音清脆语调活泼。 个子高大已经足足有一米七几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鼻梁上挂了个小小的黑色墨镜。身上穿的分明是再普通不过、毫无特点的黑色制服,穿在他身上却像是什么什么模特一样。 纯白的短发在空中肆意飞扬,他将墨镜往下拉,露出一双湛然璀璨的苍蓝色眸子,脸上神采飞扬,笑容清爽灿烂:“我懂了,你是不是今天专门请了假想来找我们的?这个袋子的包装看上去好像是涩谷那里一家点心店里的……我懂了,一定也是送给我的礼物吧?” “想多了,悟,我只是刚辞职回家而已……这是买给托尔的,可不能给你。”真纪真挑了挑眉,躲过五条悟伸手去拿袋子的手。 “不过这个时间……你们不是也应该在学校么,怎么会在这里?” 太宰治没猜错,她今天不在家的确在因为工作的原因,目前已经完全离职了——老实说在特搜部的这份工作她能坚持这么多年才想要离职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托尔本来是和她一起去的,回来时因为临时又有了其他事情要做,已经提前回去了。 “老师,好巧。”夏油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黑发的少年头发扎成松松垮垮的丸子头,表面看上去乖巧,仔细看却似乎带了点违和感——耳朵上带了粒小巧的黑玉耳饰,身上的制服看上去很是正常,下半身裤子的裤腿却宽宽大大,透出一股散漫闲适的味道,完全只乖巧到了表面上。 “因为今天结束了京都友校的交流赛,为了庆祝,我们就出来聚餐了,哦,那个就是硝子,我和悟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同期女生。” 真纪真扭头,看到了一个棕色齐耳短发的可爱女生,身上是和五条悟还要夏油杰差不多的黑色制服,但看上去比她身边的这两个要乖巧得多。她脸上是几乎要习以为常的无奈,看向的自然也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可想见在之前在他们两身边遇到过多少次“意外”。 抱着歉意的心态想法,真纪真对她笑了笑。 想必这次也是被他们一起拉出来的吧?——正常“聚餐”应该不好穿校服?他们这看上去就像集体从学校溜走了出来聚餐一样。 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一个在真纪真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还是个看上去远离尘世无悲无喜的“神子”,另一个小时候更是软萌乖巧得不行,结果一个个这几年里变得越来越活泼,在入学高专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放飞了自我,夏油杰更是从真·乖巧变成了芝麻包子馅的,让真纪真甚至有一分心虚……就怕五条家和夏油夫妇哪天找上门来痛心疾首地让她赔给他们一个原本正常的小孩。 “那个,你好,我是家入硝子,是这两个家伙的同期。”硝子镇定地介绍自己。 “你好,硝子——我可以这么叫你么?我是小林真纪真,可以叫我真纪真。是悟和杰的……唔,姐姐?大概可以这么说吧。”真纪真说。 “一起去嘛,真纪真,反正你都辞职了,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吧,不如跟我们一起过去玩好了。” 五条悟现在的身高已经比真纪真要高出了半个头,他半弯下身子趴在真纪真肩膀上,一句话说得慢吞吞的,语调拉得长长的,又绵软又含糊,听上去像是有只猫在耳边挠啊挠。 硝子莫名觉得他简直像是在撒娇一样,看向他的眼神震惊到像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搞什么啊,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软”的时候吗!? “悟,起开,不要把重量都压在老师身上。”夏油杰习以为常地把五条悟扒拉下来,看向真纪真:“老师要一起来么?” 硝子继续震惊——所以这家伙天天挂在嘴上的“老师”就是真纪真么?可是真纪真看上去完全不像啊,也太过于年轻了吧! 真纪真无奈地看了一眼五条悟:“不要去学阿治的说话,悟。你们的聚会,我过去不太好吧?” 说实话,他这样说话,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很像太宰治……反而让她觉得别扭极了。还好太宰治本人尚且不知道有人在背地里这么“学他”。 “才不要,我就要学。”五条悟懒洋洋地笑,带了点得意,像只偷到腥的猫,调子慢吞吞的。 “谁让他没事总要说我坏话,我就要这么说话,一直说到你烦为止。” 哦,原来是在故意学别人说话的腔调……硝子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样的话五条大概是没被人掉包的。 “五条你好好说话。”她受不了地揉了揉耳朵,“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恨不得我的耳朵聋掉了。” “太过分了硝子,你又和杰一起孤立排挤我。”五条悟一秒恢复了正常,大声抱怨道。 “我们可是三个月都没见过了耶,快点同意啦!” 硝子表示直接无视了他,转而看向真纪真,眼中有些期待:“真纪真小姐你要一起过去么?就是一个小型的聚餐啦,因为之前赢了学校的比赛,这两个家伙想要庆祝才突发奇想举行的,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离这边也不远,也花不了很长时间的。”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真纪真以及她和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的……毕竟这两个人之前提到她的次数一点都不少,对她还像是有些“推崇”的样子,搞得硝子在心里一直建立起了一个高大深沉、实力强大又可靠的年长长辈的形象。 但是如今一看到真正的真纪真直接全部推翻了,这两个形象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这也太割裂了。 而且话说她总觉得真纪真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在哪里呢? 第106章 聚会(下) 打着为他们庆祝比赛胜利的旗号,真纪真最后还是一起过去了。 时间还算很早,他们选的聚会地点是在银座的一家高级高级日料店,一看就超级贵、还需要提前预订的那种。 硝子默默为夜蛾老师的钱包默哀了一秒。 饭桌上的氛围很是融洽,硝子没怎么插话,倒不是拘谨,而是忙着好奇地悄悄打量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里要说明的是,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家族里,有咒术天赋、而且还愿意把还在送进高专学校里就读的人都很少,有的是根本不了解咒术师,有的则是家族里更乐意进行家族式培养,而非送到咒术学校里,也因此,咒术高专的学生是极少的,硝子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甚至只有他们三个。 而五条和夏油的性格虽然有点奇怪又糟糕,但在咒术师群体里居然还算得上是“比较好”的那一类,而硝子的性格同样和他们没什么冲突,也因此三个人的关系也还不错,偶尔也会像今天这也一起出来聚餐什么的。 ——以上这些都是前提。 而在之前的每次相处和聚餐里,五条和夏油他们两个多是一起打打闹闹互损的状态,两个人谁都不服谁,其他人几乎没有能插进去的份。五条悟是大多数时候把人当空气,很少搭理;夏油杰比他多了些礼貌,但也只是礼貌而已,更多像是仅出自自己良好的家教。 身为同伴的硝子虽然慢慢也融入了他们两个当中,但他俩也很少对硝子有什么特别的“女性优待关注”之类的礼貌在,当然其他人就更少了。 但不管是在哪里、哪一次、对着谁吧,硝子都没见过他们俩像今天的这次聚餐这样的表现和态度—— 怎么说呢,真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花孔雀一样,争奇斗艳向坐在对面地女性展示自己身上靓丽的羽毛。又有点像是小孩子,在面对亲近的大家长争取注意力求夸奖。 态度也亲昵极了——五条对外所谓的“洁癖”没了,没骨头一样贴在真纪真身边,得意地炫耀自己在交流会上赢的场面; 夏油对外的“礼貌”和疏远也没了,一边保持微笑一边和五条相互拆台,还在不着痕迹地踩着五条抬高自己——旁观的硝子个人客观评价,很有点“绿茶”的味道了。 家入硝子大为震惊。 这可是五条和夏油欸!虽然平时总是相当真情实意地说自己“也就一般般啦”、但是在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也总是傲得没边超有距离感的两个人欸!还能有这种态度的一天?她估计五条家主来了,五条悟不一定会是这样的态度吧? 而作为夹在两个人中间的那个,真纪真本人的态度也相当平常,像是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一样,调和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的模样,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能让五条悟和夏油杰从吵架变得平静下来。 她甚至还能有余力抽空顺便关心看上去疑似被“冷落”的硝子……语气温和又包容,说话时还会用眼睛认真专注地看着她,给人一种“这个人在很认真地关注着我”的感觉,简直能让人瞬间心动起来。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又开始吵起来的五条和夏油,又看了看真纪真托腮含笑倾听的模样。 家入硝子似乎有点明悟了……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王? 啊……莫名感觉似乎没有丝毫违和感呢。 “……老师,我听悟刚刚说你辞职了,真的么?” 夏油杰蹙着眉,眼中是明显的忧虑:“是工作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么?” 但是他记得她不是据说又快要升职了么? “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在那个地方上待了有……唔,已经有将近九年了哦?觉得有些腻了而已。想要换些有趣的工作,或者偷懒一段时间。”真纪真半开玩笑道。 她在特搜部的确没出任何问题,介于她的能力以及“出身”——东大法学部毕业、国家i类甲等公务员考试与司法考试出身,就注定了她的“仕途”的一帆风顺。 但这个位置呆久了也有些无趣,目前来说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她自然而然地也就选择了离开。反正她又不是没有那个底气。 .“欸?” 家入硝子先怔了怔,瞳孔都有些放大:“真纪真小姐的意思是,已经工作九年了么?” 真纪真点了点头。 “……等等、难道是什么黑心企业么?九年的话……岂不是从未成年就开始工作了?那不是雇佣童工了么?” 家入硝子的思维都有些陷入了混乱。不管怎么看,真纪真都只不过才二十多岁吧?那九年前的话,肯定还是个未成年吧?说不定也就才十二三四岁?这么一想的话这个企业妥妥的是在违法雇佣童工啊! 结果她的话一说出口,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脸色都一瞬间变得古怪极了……古怪中还有点“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 “虽然被说年轻是很让人高兴啦……不过我其实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哦,政府部门还不至于到执法犯法、要雇佣童工的地步。” 真纪真笑弯了眸子,眼中笑意浅浅。 “谁让你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五条悟挑了挑眉,吐槽她:“托尔也就算了,但是说实话你真的不是妖怪咒灵变得么?当初第一次见到你和现在的模样根本一点区别都没有,该不会到二十年后你还是这个样子吧?” “欸欸欸?”家入硝子觉得今天收到的惊讶格外多:“骗人的吧?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 无论是从外表状态气质还有骨相眼神上来看,都完全不像啊? “我也不知道呢。”真纪真不太在意地微笑,“可能是我的体质有哪里比较特殊也说不定?不过虽然说我从七年前认识悟和杰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了,但是说我是妖怪或者咒灵这种话听上去很失礼哦,悟。” 五条悟毫不意外:“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人类至上主义者。” 夏油杰:“可能再过两年的话,我和悟还有零和景光阿治他们站在老师和托尔姐姐身边,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是同龄人吧?” 家入硝子:“不用以后,现在感觉就很像了。” 等等,但是这样的话她刚刚猜测的不是全都推翻了吗?所以她刚刚都瞎想了些什么啊……! 家入硝子以头抢桌,不可自拔地陷入了莫名的羞愧当中。 “……说起来,杰你最近很忙么?黑眼圈似乎有点严重呢。” 她听到真纪真问夏油,声音若有所思:“是盘星社那边的事情太忙了么?” 接着是夏油带了点心虚的回答:“其实也还好……老师你放心,我还能处理地过来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也不会硬撑,会向你求助的。” 家入硝子下意识地在心里吐槽:才不是,夏油的黑眼圈明明是和五条天天一起熬夜打游戏又从来不护肤熬出来的,完全和其他没有关系。 但是…… “夏油和盘星社也有关系么?”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她今天第几次震惊了,家入硝子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冰冷无情的震惊机器。但是这可是盘星社哦?据说从在短短几年内快速从非法宗教团体转变成合法会社的存在。 有传闻据说它们背地里可能有不止一个咒术师家族在运作,才能转型得这么快速。不过自从转型之后盘星社就反而更“低调”了,很少有人能见到它们真正的话事人。 “是啊,杰现在可是盘星社社长呢。”五条悟笑嘻嘻道。 ——真纪真、夏油杰和盘星社的关系要追溯到好几年前,最早大概是太宰治黑市悬赏时期,那个时候的盘星社还叫“盘星教”,是个不折不扣的非法宗教集体,在当时内部同样有诅咒师对太宰治身上的天价悬赏动心出手过,理所当然地全部折了进去。 接着就整个组织一齐被真纪真团吧团吧从里到外都好好“休整”了一通,而后在洗白之后去年被真纪真当作生日礼物以及练手之作送给了夏油杰——不管他想要做什么,盘星社都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练手对象,反正就算练坏了也不用心疼。 老实说夏油杰也有被这个礼物给震惊到。 硝子也很震惊。 她看了一眼夏油,感慨:“真厉害啊,真纪真小姐,还有夏油。” 可恶,这就是吃软饭的快乐么?看来是她误会了,夏油和五条他们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吧(震声)。 夏油杰沉思:总觉得硝子刚刚的那个眼神好像很失礼的样子,错觉么? 最后还是真纪真提前结的账。 因为学校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吃完饭后他们三个又要再度和真纪真分开了。分开前真纪真还收到了来自太宰治的电话,五条悟当时在真纪真的身边又故意学着他阴阳怪气了好一通。 而在和她分开之后,望着身边笑着斗嘴的两个同期,硝子突然间单手握拳击“啪”地拍在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里啊!” ——找到了!真纪真小姐给她的熟悉感来源! ——夏油这家伙脸上的笑分明与她像了个九成九,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嘛! 怪不得夏油一直叫她“老师”……受到的影响的确很深嘛。 旁边两个人向她投去不明所以的目光。 “我就知道,那个家伙,只要真纪真晚回去一个小时都要给她打个电话。” 五条悟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步伐悠闲散漫,吐槽道:“那家伙是什么不安的jk么?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和jojo一样,真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不满地纠正他:“别乱说,悟,阿治今年也才十二岁而已,完全算不上是jk吧?” ……这个回答,家入硝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夏油到底是在赞同五条的话还是在反驳他。 “阿治又是谁?”她问。 “他啊,和jojo一样,都是真纪真收养的小孩……那家伙好几年前特别热衷到处捡小孩养,那家伙就是其中最难搞的一个,黑心肠的不得了,而且还特别喜欢仗着年龄装可怜无辜,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天都离不开真纪真。” “别乱说,悟。阿治只是年龄还比较小。” “啊啊,受不了了,杰你对那个家伙的滤镜也实在是厚到没边了。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纪真真的不见了的话,他会不会原地爆炸。” “欸,真纪真小姐还收养了很多人么?” “是哦,我也曾经在老师那里住过好几年,直到前两年才搬回去。悟也是,当初还是失忆状态被老师捡回去的。” “哇,原来五条还失忆过么?真是让人想象不到是什么样子。” “说话好好的杰你干嘛突然揭短?想打架么?” “原来说实话也叫揭短了么?我还以为只有像你之前在老师面前说我坏话那样才是?不过我答应了老师今天不打架,所以悟你还是一个人打吧。” “……喂,你们两个不要突然又打起来,真纪真小姐应该还没有走远吧?小心我打电话给她让她再看看你们两个现在这样‘成熟稳重’的样子哦?” “……硝子你果然是和悟/杰学坏了吧?” ——然而。 此时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 如同“诅咒”一样,在今日与他们的见面之后,真纪真如同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完全地消失不见了。 连同托尔一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任何线索踪迹,两个人突兀地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找到有关她们的丝毫踪迹。 直到数年之后——如同当初的消失那般,两个人再度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了。 第107章 深坑 眼前的,是巨大的、目测直径有将近两千米的深坑。 天空的颜色用肉眼也很难再分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有黑色的风暴的灼热气息,带来无法散去的热气,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气味弥漫在空中。 脚下的土地也好任何建筑也好,全部都呈现出像是被剧烈的火焰烧灼过般的痕迹,没有半点活着的人类或虫鸟走兽的存在身影,只余下了一地灰烬。 深坑之外更加深远一些的距离外的平民区和商业区的灯火明明灭灭,如同和此处是两个割裂的不同的世界。 完全可以说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真纪真站在深坑中,心情极度糟糕。 她身上还是之前与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见面时身上穿的简单白衬衫与黑色西裤的打扮,之前拎着的点心袋子也还在手上,橘粉色的长发微微被风吹起,被她伸手又拂去身后。 整个人干净整洁得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事实上,她自己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没想错的话,那她应该是又“穿越”了——这里是一个新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真纪真下意识地伸手触碰眼前——她的眼镜在大概是在“穿越”的过程中不知道遗落到了哪里。 眼前少了眼镜的遮挡,那双狭长的异类般的金色眼睛便完全暴露在了这片区域前,在带来了胜过常人无数倍的良好视力的同时,也带着无法掩饰的非人般的魔魅感。 而与眼镜一同不见的,还有和她一起过来,本应该和她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托尔。 这里看上去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大爆炸……难道是与她们刚刚过来时有关么?但似乎无法解释这黑色的火焰。 真纪真思索中,目光在扫过前方一片区域时忽然凝住了——不对,和她猜想的不同,那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虽然看上去不知道是死是活,但在这片区域的正中心内还能保留有完整的躯体——普通人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已经说明了他的特殊。 心念一动,真纪真迈开步子,脚下坑坑洼洼坎坷不平的道路在她脚下如履平地,几乎是转瞬之间,她极为快速地出现在了他身边。 对方是个一身黑衣、黑色长发的男性,身形高大,身上衣服的款式虽然看上去有些老派,但材质很好。她蹲在那人身边,将他简单翻了个身,发现他居然似乎还活着。 他的肤色苍白容貌秀丽,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相貌,轮廓中带着欧洲人特有的深邃。看上去很年轻,介于成年左右。虽然幸运的一点是身上没有少掉任何部位,但也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很容易会死掉。 真纪真想了想,轻轻戳了他两下。 对方的感官似乎也很敏锐,即使是在昏迷中,她只翻动了他一下,便立刻条件反射般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金绿色的眼眸,很漂亮,但里面除却对于生的挣扎的渴望之外,还带着干净的迷茫。 真纪真眼眸闪了闪,友好地对他露出了微笑。 “uver(救我)……” 他先是下意识伸手极轻地触碰到了她一下,而后才发现了她,接着声音微弱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又像是终于支撑到了极限,紧紧蹙着眉头又晕了过去。 就好像刚刚在她的触碰下醒来,就只是为了看她一眼、说这么一句话而已。 “法语么……法国人么?”真纪真挑了挑眉,看来这片土地上的语言环境变化不大? 她又戳了他几下,结果这次也许他是真的昏死了过去,一点反应也没有了。起码几个小时内,应该是不会再醒过来了。 真纪真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相同的存在,而更像是评估一个比自己要低等的,不确定是否有价值的、是否能用的工具。 虽然说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会死,但是受了严重的伤势还能活下来……这人本来就不是个普通人吧。 如果将他带走的话……附近十分钟内就会有人赶过来,对初来乍到、完全不了聊这里的环境和情况的她来说不是很方便行动呢。更别说她还要寻找托尔。 不管怎么看,将他留在这里似乎都是最好的选择。 真纪真松开手,重新站了起来,转身神色淡淡地抬眼又望了眼天空。 被黑沉的空气扭曲了遮盖住的天空的颜色实际应该是火焰般的橘红色,很漂亮的颜色。 远方一千多米的坑外,一边是嘈杂的各种市井吵闹声,而更远些的另一边则是平静的海洋拍打海岸的水声。 坑底则是一片废墟,几乎找不出几个完整的人类。各类原本应该是建筑物、土地之类的东西呈现出像是熔化般的模样,遍地灰烬。 这里是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地狱般的幽静。 几秒钟过后,真纪真又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迈开步子,又停顿了一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黑发男人的体重和体格都不小,身量也比她高上不少,但真纪真将他提起时动作轻松极了,仿佛他根本没有半点重量一样。 不管是五感还是从身体强度上而言,都比之前要灵敏了数倍……但真纪真却不怎么高兴。它们像在向她展示一个她不怎么喜欢的事情。 皱了皱眉,她习惯性地想去扶一下眼镜,结果下一刻又想起来眼镜在她“穿越”的过程中便已经遗失再也找不到了——一时间更烦躁了。 “算了……” 她垂下眉眼,眉目一如往昔般温和,将黑发男人拎起扶在肩上,拖拽着快速向外移动,轻声自言自语道:“看在……你向我求助了的份上。” 「uver。」 刚刚的那个时候,她确实听到了的。 而且……“我还是觉得,我更喜欢人类嘛。”她在心底说。 半小时后。 站在陌生街道的街头,托尔一只手牵着一个赭发蓝瞳的男孩子,一边茫然地垂头叹气。 “真是的……完全不明白这里是哪里……既不是另一边的世界也不是那边的人类世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托尔神情沮丧,还有些焦躁:“而且小林也不见了……明明我是和小林一起落到这个世界的!结果居然只捡到了你。” “kobayashi……”被她牵在手中的小男孩看着她,学舌般重复她的话道。 他看上去年龄很小,看上去约莫六至八岁之间,长相白嫩可爱,最亮眼的便是那双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如同婴儿般纯白,看向任何事物的眼中都带着好奇,脸上的表情有些呆呆的,像是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表情般笨拙。 听到托尔提到他后,他又立刻又握紧了托尔的手,跟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nakaharachuuya……”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叫中原中也了。”托尔再度叹气。 “你放心好啦,找到小林的话她才不会丢掉你呢,小林很厉害的,是她的话肯定会有办法找到和你有关的事情的。”她笃定道。 中原中也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小林……”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糟糕的样子呢? 托尔一时间又无可自拔地陷入了懊恼当中。 “难道真的像爸爸说的那样,我和小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所以注定了不可以待在小林身边么?”说完,她又立刻狠狠的摇头,否定了这样想法——她和小林都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明明之前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所以果然还是爸爸的问题吧!”她生气地握了握拳头。 ——事情还要从更早之前说起。 在一切的开端之前,需要特别注明一件事:那就是托尔其实并非真纪真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土著”的龙。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也被人封印在另一个世界的龙,真纪真与她相遇的地点也并非是在真实世界中的某个真实地点,而是在她二十四岁许下愿望的当天的梦境里—— 她在梦中遇到了一头被封印的龙,而后拔掉了龙身上的剑,于是获得了自由的龙寻找着她的气息,从另一个世界追了过来,并在路途中了解到了一些有关“女仆”的知识,于是在她的身边,成为了一位“龙女仆”。 也就是说,一人一龙原本是身处在并不相同的两个世界里的。 只是托尔一直没有说起过这点,她们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真纪真和托尔也就都没有将这件事当一回事而已。 然而就在今天,意外突然就发生了——托尔的父亲,龙族中混沌势力的领袖终焉帝,出现在了托尔的面前,要将她强行带回去龙类的世界里去。 托尔当然是不愿意的,而后来不巧见到了那一幕的真纪真也同样不乐意,于是双方就顺理成章地起了冲突,于是又顺理成章地打了起来……中间或许是终焉帝或是托尔地魔法出了什么问题,总之意外之下,真纪真和托尔就出现在了那处“深坑”里。 只是托尔的运气大抵不太好——她出现的时间比真纪真要早一些,却并没有见到她,而是当场遇到了一场大爆炸和打斗——正是使得那个深坑出现得大爆炸。 好在她不是人类,而是一头货真价实、肉身强健的龙,因此那个爆炸倒是对她没造成什么伤害。 接着她便又在那片深坑废墟当中捡到了中原中也——一个像是完全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名字的人类模样的幼崽。 似乎是出于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托尔的缘故,中原中也便跟在了托尔的身边。 托尔没把他的“失忆”当回事——毕竟之前家里前有五条悟后有太宰治,都是“失忆”过的,见得多了那么两个,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而以她这么多年对真纪真的了解,见到中原中也的话,真纪真肯定是不会拒绝再多养一个他的……所以她才会默认了中原中也一路跟着她。 只是…… “如果今天真的再找不到小林的话,我就带你去森林里住吧!” 压下纷乱的诸如“如果小林和她分离其实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想法,托尔握住拳头不甘地小声道。 完全没理解她话里意思的中原中也懵懂得点了点头,表情中还带了点雀跃,似乎已经开始期待“住森林”了。 ——不过惊喜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是托尔么?这里!” 熟悉的柔和嗓音从街道拐角另一处传来,托尔猛地扭头,接着下一秒就在那里看到了笑盈盈向她挥手的真纪真。 “小林!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下一刻,龙女仆立刻泪眼汪汪地径直飞奔扑到了真纪真的怀里。 第108章 失忆 真纪真揉了揉托尔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很想你,托尔。” 虽然这次分别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但期间发生的事情简直比过去数年加一起还要让人难忘。 好在她还是找到了托尔,还算幸运……也好在横滨地方不大,找起人来还算方便。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托尔紧紧抱住她:“我再也不要和小林分开了!” “托尔是我的家人……只要托尔不希望的话,我是不会和托尔分开的。”真纪真微笑道。 “kobayashi……?” 被托尔暂时“遗忘”的中原中也站在原地歪了歪头,好奇地看向真纪真。 “这个就是小林!啊,对了,小林,这是中原中也!” 托尔从真纪真怀里分开,拉着中原中也给她介绍:“我到这里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好大的爆炸……说起来这里好像要比原本的那个世界要危险一点的样子呢……” “他是我在爆炸介绍之后在中心发现的,但是他好像没有没有以前的记忆的样子,只记得‘中原中也’这个名字了。” “中原中也……难道这孩子的父母是那位‘中原中也’的粉丝么,还是单纯的重名呢。”真纪真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浅浅地笑了笑。 说起来她之前捡到的那个法国人放在怀中的帽子上也有绣着“arthurriud”的字样…… “阿蒂尔·兰波”,再与“中原中也”这个名字放在一起,虽然不知道这里的着两个人是否有什么关系,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历史上的那名有名的法国诗人兰波和被誉为“日本的兰波”的诗人中原中也。 事情好像有一点有趣呢。 托尔眨了眨眼,表情是与中原中也如出一辙的茫然懵懂。 ——虽然和真纪真一起在人类的社会里生活了十多年,但托尔对于诗歌的爱好和敏锐感几乎为零,对于“中原中也”倒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想法。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托尔的手臂——真纪真的那个笑容,似乎并不能使他放下心防,他反而从潜意识里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看着真纪真的眼神中带着自己也未知的、如同遇到强大的天敌的小动物一样的警惕。 “真是个敏锐的孩子。” 真纪真不以为意地微笑道,转而又问托尔:“托尔你是想要养他么?” “欸?”托尔望了一眼真纪真,又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是有一点啦……因为他看上去也好像没有地方去、一个人也没有办法生存的样子。” 托尔的眼神半是迟疑半是困惑,直觉从真纪真的话语和态度中感觉到了她的某种变化。 “小林你,不想养他么?是会给你带来麻烦么?” 其实她“想养”中原中也,还有一部分想法是因为觉得真纪真捡到他的话一定会同意的,就像她之前毫不犹豫地将太宰治、夏油杰、降谷零他们纳入“家入”的范围内一样。而如果真纪真没有那样的想法的话,托尔也不会那样好脾气且快速地同意中原中也一路跟着她的。 当然她的想法也并非出错,如果是之前的真纪真的话……的确是、一定会是这样的想法。 真纪真歪了歪头,笑容温和平静,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还好吧?我觉得他有点有趣。” 这个孩子……虽然有着人类的身躯,但是看上去并不怎么像是真正的纯粹的人类呢。 她又将目光移向了中原中也,带着些评估的眼神,还有一些纯粹的好奇。 “中原中也。”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口舌上下触碰口腔,清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你要和我们走么?” 中原中原拽着托尔站在她身前,一时间没说话,钴蓝色的清澈眼眸中不解的情绪明晃晃地浮现在其中。 他的身体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微微绷紧,摆出了像是防御反击般的姿态——像是在自我意识还在懵懵懂懂地未察觉到时,这幅敏锐的身躯就已经察觉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自发地调整好了状态。 然而在这份敏锐之外,这个孩子本身的思维又太过浅显又懵懂……导致大脑仍未跟上身体的反应,未能察觉到那份“危险”究竟是来自于何处,眼神与脸上的表情都直白地、不设防地又向真纪真展露出他的“无害”来。 ——简直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兽,无知无觉地同时坦露出自己的獠牙、柔软的腹部、以及自己的一切一样。又如同一张干净毫无痕迹的白纸。 真纪真难得又奇异地怔了一下。 “中原,你也不愿意么?” 神经有时候极为粗大的龙完全没察觉出任何异样,低头看了眼被身边小孩紧紧攥住的手臂,无知无觉地发问。 中原中也被她的话语打断了一下,犹豫着发出了一个不明的音节:“我……” “好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真纪真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和下来。 她的表情变得纯粹而温柔,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又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遍,声音温和:“中也君,你愿意和托尔以及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起生活么?我会努力试着也将你当做‘家入’的。”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中原中也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他眨巴眨巴眼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跟着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当做、家人?” 他的话语明显是跟着她刚刚学习到的,就像是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子。 声音轻而软,说话的调子拉得慢吞吞的,像是在模仿她的腔调,但又带了点小孩子学说话时控制不住的饶舌和吞音,听起来就多了两分含糊。 于是他学真纪真的语调感觉是到位了,相似度却只有三五分——少了她特有的那份平稳,又有种小孩子特有的稚拙的可爱。 在让人想笑的同时又觉得有十成的柔软的可爱。 “是的,家人。”真纪真略弯了弯眼眸。 中原中也于是将攥着托尔的手松开,转而握住了真纪真的手心。 ……果然小林还是那个小林嘛,她就说,看到中原中也的话,她肯定会收养他的。 心头莫名其妙的石头落了地,托尔自发地牵住了真纪真的另一种手。 “走吧,今晚我先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真纪真道。 远处之前她们曾经出现在的那个爆炸的深坑处,现在已经被军警围得水泄不通,不管是为了寻找之前身在那条街道的亲友也好、还是想要探寻那条深坑的秘密也好,无数数不尽的人类也同样一波波地向深坑处涌去,但又很快又被军警隔开。 起码这几天的话……那片地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安定了。好在一路上应该没人是知道她们是第一批出现在那处深坑的。但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最好也还是要减少出门频率、减少见面的可能性。 打定主意,牵着托尔和中原中也,真纪真带着他们七拐八绕从各种小巷子里走了一圈,最后绕进了一个无人的房屋里。 路途中,真纪真顺便给托尔简单解释了一下她动用了一些方法,目前得知到的一部分消息—— 这里和她们之前所在的世界很有几分相似,这里也还是在日本、此处是神奈川县的横滨市区,一些城市的大体位置、以及它们的历史都是差不多的。 只是比起她们之前那个世界而言,它们同时也还有着不小的差异……比如这个世界的科技与时间大概是与另一个世界相较大概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差不多的水平。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在这个时候,还存在着席卷了世界的“战争”。也因此,目前,横滨这个近海的港口城市也经常会发生一些乱象。 至于一些其他的东西,由于她接触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才半个小时,短时间内也没能得到更多的讯息了。 “哇——!小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眼前的屋子从外部看上去位置偏僻又隐瞒普通,但打开后便能看到其中内有乾坤,不仅面积比外部看上去要大得多,而且房屋内的各项设施应有尽有,只除了没有任何人影。 托尔一脸叹服地望向真纪真,眼中金光闪闪:“好厉害,这里我们可以住下来么?”明明她都打算找不到地方住的话就在城市之外随便找个洞穴之类的地方了。 “嗯。”真纪真点了点头,“这里是一个的秘密居所,只是两天前就已经废弃了。” 横滨这座城市,除却像之前的那场大爆炸外,隐秘地迎来死亡的人不在少数,像这个房子的主人那样的——一家人于某天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己家门内而无人得知的,也并不在少数。 而既然人都不在了,而她又恰好透过“老鼠”的眼睛看到了这里,那她最近先占用它一段时间应该也没问题吧? “?”中原中也再度跟着她学舌,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新奇。 “对,,是一种很容易死掉的人的职业代称。”真纪真耐心解释。 “呀!小林,那他又是谁呀?”托尔先是走进房间内,而后又一脸疑惑地退了出来。 她站在门框处向里面指了指里面躺在床上的人,被吓了一跳:“难道他是这个房子的主人,睡着了么?” “……啊。” 真纪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之前好像不小心把那位“兰波”放在这里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忘记了。 她站起身望了过去,后知后觉地补救问:“他还好么?还活着吧?” 简单传统的房间内,一张单人床前,托尔和中原中也齐齐围在了兰波的身边。大概是没有得到足够及时有效的救助,他的脸色比一开始真纪真见到他时又白了几分。 “是我从那场爆炸中捡到的,我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或许是托尔你时没有注意到他。他或许也和那场爆炸有关……等他醒来,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她走上前摸了摸兰波的额头——还好,还有呼吸,也没发烧。那就应该没问题了吧? 真纪真松了口气。 在异世界的第一个晚上很快就这么平淡地度了过去。 而第二天一早,真纪真很早便醒了过来。 天也刚蒙蒙亮,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托尔都还没醒。 真纪真安静伸手悄悄拂开身边的托尔和中原中也,没惊醒他们,披了件从衣柜里随便找出来的羽织,转身移步又走到了兰波所在的房间。 她靠近在他床边弯下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橘粉色的长发还没有扎成麻花辫或是马尾,而是单纯地披在了身后,随着她的动作松松散散地垂在了床上,溪流一样散落在兰波的身侧。 “还没有醒过来么?” 她有些困扰地小声说了一句,像是在抱怨一般的语气,而后又再度伸出手想要触碰的他的额头。 就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皮肤的下一秒,肤色苍白的黑发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警惕、迷茫、空白、痛苦——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 那双狭长的金绿色眼眸中划过的就是混合了以上这些情绪的东西。 明亮、透澈地流淌在其中,还来不及——抑或是忘记了掩饰,居然给人一种意外的“干净”的感觉。 这真的是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 真纪真收回手指,神情自若地对他笑了笑:“cava?tutereveilles?” 柔软的、带着淡淡的温暖的触感。 兰波从昏迷中醒来时,还在混沌中,最先感受到的就说从额头处传来的极轻的触感。 即使那丝触碰没有半点想要伤害他的意味,但他还是极快地睁开了双眼。 而当他睁开眼睛后,意识一时间还未完全清醒时,那抹触感便消失了。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消散,让他有种“那其实只是他的错觉”的错觉感。 他将目光移到了半弯下要靠近她的女性身上。 “普通人”。 无论是从此时的姿势、肌肉的分布、还是眼神和反应来看,似乎都是一个不具备威胁性的普通的年轻女性。 因此,“没有危害”。 ——这是兰波的第一反应。 而在下意识地快速评估完之后,他微绷的心神立刻稍稍松了些,而后便将注意力移到了她的脸上和她刚刚的话语里。 他面前的年轻女郎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龄,面容精致,带了几分英气,笑着的模样有种温柔恬静而带着包容性的美丽。 橘粉色的长发随着她的起身和靠近从床上滑过,发尾在空气中荡来荡去,让人有种想要抓住它的欲.望。 “cavapasl.”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同样用流畅的法语回应她。 只是一夜未醒,刚开始张口说话时他的嗓子有些干涩,声音也显得呕哑嘲哳。 接着便是茫然——他试图从脑海中找到与眼前这个态度自然的女性有关的记忆,结果不管再怎么寻找,只有一片空白。 而除了眼前之人外,其他也是如此。 无论什么都想不起来。倘若再要硬去向更深处探寻的话,能够感知到的唯有从大脑深处传来的刺痛感而已。 ——换言之就是,他“失忆”了。 兰波从床上稍稍撑起,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茫然如坠梦中的表情。 “你刚醒,很久没有喝水,嗓子会难受也很正常的。” 真纪真没注意他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向桌前的杯子倒了半杯水递给他:“要先喝一杯水润润喉咙么?” “……谢谢。”兰波抓住床单的手指紧了一分又松开,接过水杯低声道。 “你……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兰波攥紧杯子,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轻微发抖——失去记忆,无名的恐慌导致他抖得越来越狠,方法有股不知名的寒风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他伸手又按了按脑袋,脸色顺利地又苍白了几分——现在白得几乎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他抬眼望向真纪真,急切地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你知道我是谁么?” “啊啦。”真纪真惊讶地抬起眉,无意义地喟叹了一声。“没想到……你也失忆了么?” “也?”兰波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是的,因为这里失忆的人甚至并不只有你一个,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先冷静一点。” 兰波的力气极大,攥住真纪真的手臂如同钢浇铁铸般,然而真纪真仍在若无其事地保持着表情不变,神情从容而平静。 她不急不徐道:“我的名字是小林真纪真。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我和我的同伴托尔,是在昨天因为意外误入了一处爆炸的地方,而我和她也是在坑里捡到你和中原的。中原中也……是昨天和你同样身在爆炸坑中的一个孩子。而他同样也没有任何以前的记忆了。” “爆炸?中原中也?”兰波松开了拉住真纪真的手,又捂住了脑袋,脸上呈现处茫然与痛苦交织的状态。 “我……想不起来了……”兰波喃喃自语道。 他脸上的皮肤甚至都因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扭曲,青筋暴起。 “会想起来的。没关系的,总有一天,都会想起来的。不用焦虑。” 真纪真又伸出手,将兰波的一只手拉开牵起,与他十指交叉相扣,给了他一个拥抱,轻柔而熟练地温声安抚他。 她的声音平静、轻缓,像是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再焦躁的心情都渐渐缓和下来。她的手指柔软细长,骨节分明,温暖干燥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到他的手指和掌心,原本冰冷的手掌都似乎在她的温度下逐渐柔软了起来,血液在指尖的血管里重新流动。 兰波逐渐开始平静下来。 在他的呼吸平稳下来后,真纪真才再度松开了她。 她从背后的柜子上拾起一顶圆顶礼帽,递给他:“这顶帽子,是我捡到你的时候在你身旁的。我们刚刚一直在用法语交流,我姑且认为你是法国人……上面有用法文绣了‘阿蒂尔·兰波’的名字,我想这或许是你或者你重要的人的名字?” 兰波接过帽子,手指在上面一一拂过。 “阿蒂尔·兰波……”他握紧手中的帽子,垂下眼眸轻声呼唤着这个名字,犹豫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他才恢复了平静,抬起头温文有礼地向她道谢。“所以是你救了我?多谢你,小林小姐。” 那双原本极漂亮的金绿色眼眸中此刻浸染了几分忧郁和疑惑,兰波问她:“小林小姐……为什么会救下我呢?” “叫我真纪真就好了。” 真纪真微笑着,声音轻快,眉眼弯弯:“因为那个时候,在看见我的时候,兰波你向我求救了哦。因为,我不喜欢恶魔,只喜欢人类,也很喜欢你。” 第109章 想法 兰波怔了怔,试图理解她的意思:“……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求救了么?” 真纪真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求救”这一点……他的确尚还有着模糊的印象。 似乎是在他支撑不住自己的意识涣散之前,见到了一个色彩极为明亮的身影……于是下意识地,在生的本能之下,他向她发出了求助的讯息。 所以,当时的那个人就是小林真纪真? 她口中所说的“喜欢”,即使失去了记忆,兰波也能凭借本能地感觉到那并非是“爱恋”层次之中的喜欢。 但同样的……他同样也能察觉到,她说的“喜欢”的确是真诚认真的、而非是什么轻浮玩笑。 ——就像她是认真的这么想着、因而这么回答了的。 脑海中划过这样的认知,接着又被兰波下一秒立刻划过——按照真纪真所说的,他也不过是和她初次见面,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肯定”的想法?或许是其他有些“误会”在其中也说不定。 那就……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向她“求助”了的缘故? 以及——恶魔。den。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因为,那个时候,差一点就会出现从地狱而来的恶魔哦。” 真纪真眉眼弯弯,玩笑般笑道:“但是因为听到了你那个时候的求救,所以又回去了。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也要感谢你才对。” ——原来他刚才不小心已经说出口了么。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若有所思:“啊,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的话,也算是和兰波你建立了‘契约’了呢。” ——这是一段没有主语的回答。 虽然她的回答看上去很坦然且乘客,但兰波无法从中分辨出,她口中的“恶魔”究竟是比喻还是什么……她像是回答了他的疑问,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明。他只能暂时再将这个疑问放在心里。 虽然她的想法兰波目前还有些存疑,但不管怎么样,她的确是救下了他的性命,这一点他也不会否定的。 “这里是横滨,日本神奈川县的港口城市横滨。因为我也不确定你的身份,而且我和托尔也是误入这里而来的,也并不了解这里的地貌,所以没有办法将你送到医院,只能暂时用急救箱简单包扎了一下,你的衣服放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真纪真指了指衣架的位置以及角落里的急救箱,问他:“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后面需要去一趟医院么?” 兰波摸了摸胸口以及后脑的地方,果不其然找到了被简单包扎照料过的痕迹。 他身上的衣服是一件深蓝黑色的日式男式浴衣,布料崭新,应该也是真纪真给他换过的。 兰波又向她道了次谢。 他的身份不明,兰波自己心底对“医院”同样有着抵触的心理,真纪真没有将他带去医院也算是歪打正着。 “我的伤并不怎么要紧。” 兰波斟酌着说,“即使不去医院的话,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会怎么恶化。” 伤口虽然还在作痛,但他的身体对于这样的伤口似乎并没有什么虚弱到难以忍受的程度,甚至他有种“只是普通的小伤”的感觉。 “小林,小林你在吗?” 托尔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外传了过来,还带了点懵。想必是醒了过来没看见真纪真,还以为她不见了。 “我的同伴在呼唤我,我先过去了,如果身体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呼唤我就好。” 真纪真直起身体,向兰波点了点头,向门外托尔的方向走去,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真纪真走后没一会,兰波便撑起身体在房间内简单检查了一下。 看上去是很普通也很传统的日式房屋,生活用品样样俱全,通过里面的衣物等东西来看,应该是一间很少被人使用的男性的单人房间,也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什么危险的用具或是可以用来监控或是窃听的东西。 检查完后,他再次回到床上,开始在脑海中回放之前的一幕幕,思考起真纪真来,接着又忽然想起被他忽略了的一件事—— 她刚刚和他对话时说的都是法语,而刚才另一个人呼唤她的时候说的则是日语。 一瞬间,兰波分辨出了其中的不同。 是因为已经猜测到了他的国籍,然后处于试探而在一开始就用了法语和他交流么?而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他和用法语和她交流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异样。 兰波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而后又冷静了下来—— 冷静点,她对他应该是没有敌意的。 不管是刚才的安抚,还是和他之间的对话,温柔而慰贴,看不出半点做戏的地方,就连在听到他失忆后的反应也很真实,而且就算是演戏,也用不到像刚才那样安慰他……如果真的能有人做戏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也太可怕了点。 但就目前而言,他脑海中的雷达虽然会对她保持有一点的警惕,却也没有真的向他发出过“危险”“可疑”与“不可信任”的报警。 起码目前来说,他是安全的。 兰波垂下眼眸继续思考:而且她刚刚还提到了另一个同样被她在爆发废墟里发现的、同样失忆了的人…… “中原中也”,名字听上去很陌生,至少不会像“兰波”这个名字一样能够给他带来熟悉的感觉。但是既然在同一处地点被发现的话,这个人会和他有关系么? 另一边—— 早上起床时发现原本应该和他们两个同样睡在床上的真纪真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托尔有一瞬间的发懵,忍不住地想——难道昨天晚上见到的只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觉么? “我在这里。” 真纪真打开门走了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别多想,没有不见,我只是去看了一眼昨天带回来的那个人而已。” 托尔这才松了口气。 床上的中原中也坐在她旁边,眼神好奇。 “就是和中也君同样在昨天的那个巨大深坑里发现的人,只可惜遗憾的是,他也失去了记忆。” 真纪真说。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倒是没太失落。 “失忆很重要么?”他其实甚至还有点疑惑。 老实说真纪真和托尔和他说的很多事情,他大多其实都是没怎么听懂的。 作为一个自我意识也就刚诞生没多久——也就最近,他一直都处于混沌的黑暗当中昏昏沉沉,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在黑暗当中,有什么东西——金色的——撕裂了空间,将他从黑暗当中拉了出来,于是他才第一次见到了世界。 也就是说,“中原中也”这个人格,其实也就是从昨天起才算是真正地第一次出现在、了解这个世界的。 他对于世界以及各类事物的认知,与婴儿其实并无分别。而比婴儿尚好一些的是,他并未完全依赖于本能,还有着良好堪称快速的接受和学习事物的能力。 托尔昨天和他说的“爆炸”啊、“世界”啊、“失忆”啊、“糟糕”啊……他其实都完全没能理解。没有任何的印象和想法。 他会选择跟在托尔身边,也只是因为她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与他长相相似、又有着智慧的生物而已——即使她并非人类,但这点并不重要。 凭借着本能,在感觉到对方“极其强大”的同时,又没能在她身上发现任何对他的恶意,于是他就这么跟着她的方向走了。他只要知道这是安全的,就没事了。 而面对真纪真的时候,同样是人类的外貌,但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对她有着微妙的警惕——因为从她身上向他散发显露出的“危险”太明显了。就算她没有敌意也是同样如此。 好在不知道又是为何,她后来又主动地将“危险”藏了起来,转而变得温柔而明亮。 而最终让他选择握住真纪真的,则是真纪真当时对着他说的那一句“家人”。 听上去……是很温暖的东西。 于是,出自懵懂的意愿,在感知到的危险消退以后,他选择握住了她的手。就算“找不到”之前的记忆,也没有关系。中原中也……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揉了揉中原中也的短发,真纪真将他简单梳理了一下,带着他与兰波见了个面,而后留下了两个人交谈的空间,她自己则带着托尔出了门。 托尔不解地眨眼:“小林,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留在那里出来啊?” “一个是因为兰波君和中原君或许会有不太好让我们知道的事情,自己聊一聊,还有一件事是,起码现在,我们也需要在外面通过一些东西更了解一些这个世界。” 真纪真牵着托尔,走进了一家书店里。 “帮我也来找一找这个世界的历史相关的书籍、以及目前时政相关的报纸吧,托尔。”真纪真眉眼弯弯。 “啊,好的!”托尔与她一同寻找起来。 昨天只是大致粗略地了解了一小部分横滨有关的事情,但她还需要知道更多,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书籍和网络——而鉴于这个世界的网络暂时还没能发展起来,于是就只剩下了书籍。 考虑到中原中也那看上去比起失忆更有些像是原本就一片空白的情况,真纪真又拿了几本教育小孩子用得上的书籍——当场教导初流乃以及伏黑惠的时候有了经验,这一次的挑选就格外顺利。 而用来买书的钱自然是从那间房屋的主人、以及其他部分“无人区”找到的无主之物。 在书店里翻了半个小时之后,真纪真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第110章 傲慢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是有点奇怪在的。 比如真纪真之前只粗略地了解到这个世界是目前又掀起了一场战争,但战争的原因到现在似乎有些模糊,只知道由欧洲的部分国家率先掀起,而后席卷到了亚洲、乃至全世界,目前的主战场貌似移到了太平洋,打得相当激烈; 只是真纪真以经验而判断,敏锐地发现这场战争所投入其中的“士兵”与“武器”与在明面的情况与实际情况不太相符……影响战争局势的除却这两样外似乎还有着一些其他、隐于暗处而无法让普通人得知的“特别因素”在其中。 介于还有小道中流传消息称这场战场已经演变成了“异能者间的战斗”,虽说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真纪真直觉说不定是真的。 ……好在这个世界里在普通人中并没有大幅流传有“恶魔”的讯息,真纪真也暂时没发现有其他恶魔或是恶魔猎人魔人之类的存在,不然她简直都要怀疑这里其实是某个她“熟悉”的世界,所以才会导致她的身体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又比如这个世界的文学史似乎残缺、又或是匮乏到了一定程度…… 难以置信,就连她所寻找的,在原来的另两个世界里存在的人类文明历史相关的书籍在这个世界都少了一半多,什么中原中也、兰波以及其他的著名的人类作家、文学家的名字更是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和书籍中,就像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 ……难道目前在她家中的中原中也和兰波与她所了解的历史中的那两个人之间是“异世界同位体”之类的关系么? 真纪真陷入了思索当中。 这样的话,难道其他的作家也会是同种的情况么?不同年龄、时代的作家,消散在了文学的时代和历史上,其“同位体”一一出现在了现在的时代里。 ……看来这个世界果然很有趣。 但单就大部分文学的消逝而言,又显得极为无趣了。 真纪真轻叹了一声,合上手中的书和报纸,带着托尔离开了书店。 真纪真又带着托尔在外面买了一些其他的用得上的衣物用品,以及几份早餐,这才带着托尔慢悠悠地返回临时住所。 而真纪真和托尔离开后,兰波和中原中也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尴尬地发现居然发现没什么好交流的——两个人都是“失忆”状态,在“情报”方面是做不到有什么可交流的了。 中原中也更是连最基础的交流都有些问题……他甚至连有些简单的字句的语法和理解都无法顺利做到。 但虽说如此,兰波倒也没多气馁。 虽然他对于他的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但在看到他之后,倒是有一丝细微的熟悉感……他有一种预感,在中原中也身边,他总有一天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 只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倒是需要想法子留在他们身边了。 别说他带着中原中也独自跑路的可能性有多小——一个失忆还受了伤的人想要带着一个同样失忆了的小孩子跑路,就算成功离开了,想要生存下去也是一个难题。 就目前而言,留在他们身边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待到真纪真带着在外购买的东西回来,早饭结束后,兰波便试探性地向真纪真提了出来。 “真纪真小姐,你们也是意外到来横滨的话……那之后你们是打算离开么?” 这回他又从法语换成了日语。他的日语意外地也很不错,除了偶尔能看出来还有一丝不太流畅,以及不带有什么口音之外,几乎看不出来不是母语。 “我们是想要离开的哦,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话……还没有办法离开呢。” 真纪真有些遗憾道:“所以我打算目前先停留在横滨这里,在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可能要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问题她和托尔出门的时候也有聊起过。 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她们原本的世界自然是肯定的。 真纪真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 不喜欢自身在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是一点——她在这个世界之后,身体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到现在已经完全是“恶魔”的形状了,唯一庆幸的是好在精神方面目前还算是稳定; 还第二点原因是她讨厌战争,而战争导致的哀嚎在这个世界遍地都是,让她更觉得不喜欢。 但从这个世界回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个世界好像有点奇怪……有点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又好像没有,而且我找不到开辟到其他世界的路。” 托尔搅了搅手指告诉她,表情纠结:“之前我们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因为我和爸爸的魔法失误,属于偶然性的事件,而且在我们到这个世界以后那个通道就消失了。再加上我昨天也试了试,同样也没有办法和在其他世界的同伴联系到。也就是说,我现在找不到离开的方法。” “虽然也有可能等到爸爸他想起来到这个世界找到我们,但是不同世界之间的流速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这边度过了一百年,另一个世界才过去了一年,所以这个方法也不太可行……” 真纪真点了点头,倒是不怎么意外。 她隐隐有种“说不定能在这个世界前往地狱”的直觉,只是她目前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以玛奇玛在地狱的树敌数目之多,只怕她一回到地狱就要再度重返人间了。 而除此之外,她想要再使用其他的办法从这个世界是没有了——这个世界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意志,而拒绝她们的离开。 但不管怎么说,她和托尔都是要离开的……另一个世界还有家人在等着她。 况且……她也答应过太宰治,不管可能性如何,她都会想办法回去的。 “离开?” 原本正在翻着真纪真从外带回的购物袋的中原中也探出了脑袋,疑惑地拉了拉真纪真的手。 “嗯,不过离开的时候会告诉中也君的,如果中也君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 真纪真回过神,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眼眸弯成月牙。 “毕竟我昨天和中也君说过的哦?会把中也君也当作家人来对待。回家的话当然也要带上家人一起。” 中原中也眼眸亮了起来,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一起!” 得到了答案的小孩于是又开开心心地放心扭头继续玩自己的去了。 “兰波君目前的情况也是准备待在横滨的吧?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呢?如果你一个人离开的话,我会很担心的。” 真纪真对着兰波眨了眨眼睛,毫无异样地直接便提到了这个话题。 “大战还在继续,外面的危险有点多呢。” “如果不会给你们添麻烦造成困扰的话,是我的荣幸。”兰波优雅地笑了笑。 “其实我的情况也比兰波君也没好多少,包括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也是,兰波君完全可以将我和托尔当做是从另一个世界突然到此的意外来客。如果能有人一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真纪真坦然笑着说。 “不过……兰波君愿意留下的话,可以顺便和我定下一个‘契约’么?” 兰波没有回答同不同意,而是问:“是什么样的契约?” “我希望,兰波君可以答应我,不管遇到了什么都不要轻易地死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请呼唤我的名字吧。然后,请努力活下去。” 真纪真将手指贴在脸颊上,声音慢声细语的,脸上笑意温柔,居然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兰波的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 “为什么?”他问。 他以为她会提出一些……别的什么的要求。 尽管在微笑着,但真纪真脸上的却并非是羞涩之类的暧.昧的表情。 “因为兰波君对我很重要。”她说,“那个时候兰波君向我发出了求助,而我也选择了兰波君,所以当时的我才能稳定下来。如果兰波君死掉的话,我会很困扰的。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回答。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身体在逐渐恶魔化……若说原本的她还只倾向于半个玛奇玛,但到今天完全稳定下来时,已经是趋于与电锯人对决时的玛奇玛了。 而丢失了那副眼镜之后,就连精神方面也被身体的变化影响;更别说这片土地、乃至这个世界由于战争的缘故,人类对于“支配”的恐惧每日都有增无减,再度强化了属于“支配恶魔”的力量。 如果不是她本身经过了那十多年的锻炼,现在的自我意识还算完整,那个时候恰好遇到了兰波求救、而她又下定决心不收取任何代价救下他,又在之后以自己的意志又将中原中也接纳作为新的“家人”,或许再那么下去,她会被同化为“玛奇玛”也说不定…… 当然无论如何,她也都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而从这种层面上来讲的话,现在的中原中也和兰波便像是稳定她的“锚”。 兰波是她作为“真纪真”而第一个伸手救助的人类;而中原中也是她的“家人”、同时也是她的“观察对象”——有着人类外形于非人内核的中原中也能否作为人类而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呢?真纪真是这样想的。 如果兰波突然死掉了的话,有一半的可能她还是“真纪真”,还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她继续向“玛奇玛”而迈进……但她目前只想做“真纪真”呢。 “当然,作为契约的代价,唔……我目前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给予你的呢。”真纪真苦恼地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 “有了!那么这样吧——代价是,兰波君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一个你希望的、我可以做到的要求,不管是什么都可以。那么,这样可以么?” 兰波的表情更奇异了。 这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只有他一个人受益、极不对等的“契约”。对她自身而堪称没有半点好处。她为什么要与他定下这样的一个约定?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所谓的“喜欢”么?但是——无论是从神情还是肢体语言,他都能看出来她对他绝非是那种“喜欢”。兰波以一个法国人的直觉如此笃定着。 “这样真的好么?”他情不自禁问道,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疑惑。 “这样的契约对真纪真小姐你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吧?” “不对哦。” 真纪真摇了摇头,否认道:“虽然看上去是对兰波君你只有益处,但是这份契约里——其实也剥夺了兰波君你追寻死的权力呢。也就是说,哪怕兰波君你主动想要放弃生、寻求死亡,也是不可以的哦。” “那么,如何呢,兰波君愿意和我定下这份契约么?” 真纪真用那双魔魅般的金色眼睛沉静而认真地注视着他。 她的嗓音甜蜜而轻快,似乎很愉快的样子,眼眸都微微弯起。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橘粉色的长发上跳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那双眼瞳中都似乎有温柔的波光在闪烁着。 在她的注视下,兰波的所有的未尽的思绪似乎都沉入了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漩涡深渊中,于陡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眩晕。 一瞬间,兰波完全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 “这是何等傲慢的发言、何等傲慢的契约。”他叹息般开口道,长长的睫毛颤动般眨了眨,盖下眼眸中的金绿色,而后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纪真小姐,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那么,我同意了。”他说。 第111章 教学 没有拒绝的必要。 兰波思索着,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并非是一个会去主动寻死的人,就算对自己的过去毫无记忆,他的人格也能准确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真纪真口中所说的,对他来说益处远大于遥未可知的弊处,他自其中也没有发现什么陷阱漏洞……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 隐隐约约间,兰波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轻易地遇到真纪真口中的那种无可逃脱、必死无疑的困境。又或者说,连他都无法活下去的情况下,那真纪真又如何呢? 这是他源于潜意识中、就连目前的自己也尚未有所察觉的傲慢。 兰波点了点头。 真纪真笑意盈盈。 中原中也一脸茫然。 “契约?” 眼看着两个大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才慢了无数拍似地反应过来,左看一眼真纪真,然后又往右看一眼兰波。 小孩的语调慢吞吞的,尾调上扬,带着满满的好奇。 “对,这是建立起我和兰波君之间的联系的约定。”真纪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那,我?”中原中也歪了歪头,没想通。他指了指自己。 “啊呀,中也君也想和我定下契约么?”真纪真颇为新奇有趣地看了他一眼。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又跟着真纪真的话说:“联系。” 真纪真:“中也君的意思是,也想和我建立联系么?” 中原中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之前说过的,会和他成为“家人”的。 所以是不是应该也和他签订一个“契约”来建立联系? “还有,托尔?”他犹疑着补充。 虽然他表情有点呆呆的不太会说话,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上去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在直觉这方面简直是如同野兽般的敏锐。 “这个嘛……正因为我将中也君当做家人,家人可不是因为契约而建立起的关系。托尔的话,我和她也已经有其他的契约了哦。”真纪真佯装为难。 而在看到中原中也身上萦绕着的,忽然出现的莫名低落的情绪时,她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可以和中也君定下另一个约定——只要中也君还将我当作家人,那么只要中也君呼唤我,我就会达到中也君的身边。如何呢?” 中原中也表情没怎么变,但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他点头清脆应声,这回满意了。 也好在托尔又出门去寻找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不在家,不然估计当场就要纳闷——她什么时候和真纪真签订什么契约了? 啊……当然,有可能让真纪真现场与她再签订个什么“契约”也说不定。 兰波站在他们两个身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中也君……” 他斟酌着语句,在中也扭过身后,委婉对真纪真道:“这个孩子的模样,看上去完全变为了一张白纸。” 眼含困惑担忧,表情真挚中暗含隐晦,真纪真莫名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潜台词——这孩子除了失忆之外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吧?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正常的六七岁小孩子是这样的么?除却话都无法连贯说完这点之外——毕竟他一个失忆人士也不确定正常小孩子这个年龄段是否能完整说完一句话,但中原中也甚至连表情都不太会做,就……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所以不会是还有其他的后遗症吧?毕竟谁也说不准他的失忆到底是为何。 真纪真:…… 老实说他这问题乍一听似乎真的还挺合理,也还挺委婉——没直接说“中原中也是不是因为失忆还变傻了”。 回头一看,中原中也还在好奇地扒拉着真纪真从书店里带回来的书,完全没意会到兰波意有所指的“诋毁”。 ……貌似佐证更明显了呢。 “不,兰波君你应该是想错了。” 真纪真保持微笑:“中也君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我更倾向于他原来就是一张白纸。” 她顿了顿,又继续:“不用担心,中也君的学习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智力方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兰波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反正……他暂时是还没从中原中也地那张小脸上看出有什么智慧来。 不过中原中也虽说呆了点,但也有优点——这孩子不像其他普通小孩一样爱哭闹、各种坐不住四处捣乱,没人理他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就能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坐着半天没动静,安静乖巧得简直像是个精致的人偶,无比让人省心。 这点兰波尤为满意。在真纪真回来前,两个人就那么一个发呆一个思考安静地对坐了小半天。 看他还是一幅不怎么相信的样子,真纪真也不多解释什么,而转身从买的那些书籍里找出适合教导小孩子的启蒙书籍,开始实施现场教学。 在原来的世界里,初流乃的启蒙差不多就说真纪真一手带出来的,当然中间还间或包含着太宰治和甚尔的捣乱。而伏黑惠小时候,每每一到周末,他都会被甚尔丢给真纪真,可以说他的启蒙也有真纪真一半的参与。 至于太宰治……那孩子算是天上奇才,并不能算作是普通小孩子当中,在学习这一方面上真纪真也很少将他当做小孩子来对待。 在这里教一个中原中也,对她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兰波摇了摇头,闲着也是无事可做,索性开始找出了其中前两天的报纸,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偶尔分几个眼神好奇地看着真纪真教中原中也。 真纪真和中原中也的确可以说的上是一对“好师徒”。 在简单的字词组方面,中原中也的学习可谓进展飞速——只要认真教导过他一次,几乎就不再需要第二次第三次的重复教导。 读音方面,除了偶尔读长句子会有小孩子特有的一些咬字不清、卷翘舌不分、说快了容易吞音之外之外,跟着真纪真的学得有模有样,就连语气和声调都模仿了个七八成。 真纪真同样也教导得很细致认真。有时候小孩皱着眉头不了解其中的字词含义,真纪真也能很快察觉,然后用他能够理解的语句解释清楚。她还奉行鼓励政策,夸奖的话毫不吝啬地脱口而出连连夸奖,夸得中原中也都有点脸红了。 看上去居然很有几分寓教于乐。 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快,看上去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兰波忽然多了那么点好奇心。不知不觉间,原本有八分在报纸上的心神居然大部分又分给了真纪真和中原中也他们两个,手上的报纸看完都忘了换了。 真纪真也觉得教导中原中也很有意思。 按照她之前给初流乃、伏黑惠启蒙甚至教导太宰治的经验来估算,年龄不那么大的小孩子往往都精力旺盛,自制力也不高,少不了活泼好动,就算性格他们几个长大后有的性格沉稳,在五六岁的年龄也少不了各种精力分散爱玩爱闹。 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真纪真总要稍稍停一会给几个小孩一些“放风”玩耍的时间,好不让他们觉得枯燥,也顺便好让他们消化消化。 ——当然了,太宰治又是另一种情况。他绝不算自制力差的那种人,但就算精力不旺盛的时候他都要没事去搞一些小动作小事故来——不仅在真纪真教他时捣乱,还要给其他人捣乱,扰乱真纪真的教学进度。 等她无奈地瞪他的时候,末了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他只是觉得太无聊了所以给她增添一点小小的乐趣而已…… 最后在她的收拾下勉强安分一段时间,接着再无聊地捣乱,再接着被她收拾、周而复始,完全诠释了什么叫生命不止作死不息。 咳,扯远了。 综上所述,总而言之,为了防止小孩子坐不住,几乎每过一段时间,真纪真的教学都要停一停。 但中原中也不一样——这孩子的精力同样旺盛,但他似乎就完全没有分心或者是玩耍的想法,真纪真教了两个小时,他就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听了两个小时,半点分心或者精力不能集中的情况都没有。 乖巧得简直让人咋舌——这是什么全世界老师都会喜欢且梦寐以求的认真学生啊! 更别说他学得还快,进度飞速,格外让人有成就感。 “好啦,先休息一会儿吧,中也君。” 真纪真看了眼时间,放下手中的书微笑道。 “中也君,真的是一个很聪明也很乖巧、让人省心的学生呢。” 她笑着揉了揉中原中也的头发。 中原中也的头发是偏橘的赭色,发色饱满盈亮,远看之下和真纪真的发色还有几分相似。他的头发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要长一些,发质也很好,光滑柔顺又有韧性,还不像太宰治的头发那样有诈骗性——看起来蓬松柔软,摸上去却还带了点扎手。 真纪真没忍住又悄悄多揉了两下。 想到太宰治,真纪真忽然有些忍不住感慨起来:“我家里还有一个叫阿治的孩子,虽然和中也君一样聪明,但是却最喜欢捣乱,总觉得无聊。要是……” 她本来想说“要是他哪天能变得和中也君一样乖巧就好了”,但是又一想到要是哪天太宰治真的安静下来再不捣乱,那她估计会反过来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样想想竟一时间又觉得,说不定他还是偶尔恶作剧一下、活泼一点比较好…… 想到这里真纪真便又忍不住失笑着摇摇头,止住了话语。 要是什么? 中原中也蹭了蹭她的掌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