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玩法》 1、闹事 九月天,暑气余威仍在,一靠近落地窗边一股闷热便向人涌来,伴着柏油马路上传来的沥青气味,熏得人头晕眼花。 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笼统坐了六七个人,俱是神色不愉,室内弥漫着低压,秘书悄悄的给各位杯中添了茶,水声响起,刺耳的像是夜半惊雷。 不知是谁声音响起,声音满是不耐:“大热天喝这么热的茶,你怎么干的?” 质问声响起,像是烈火落在荒草上,本就干燥窒息的气氛越发紧绷,秘书不敢出声,却听到身边有人道:“这茶本就是要用热水泡。”声线清冽低缓:“封一然,你冷静一点。” 秘书抬眸去看,发现出声的男人十分年轻,许是收到他视线,转头道了声谢。 本就是一副俊美的皮囊,再配上绅士的举止,轻而易举地让人心生好感。 封一然哑火,猛吸了一口气。 他挥手让秘书出去,又摸出了一根烟点上,室内几个人大都是老烟枪,烟灰缸的底部带着一卷焦褐色。 封一然又抽了两口,扯了扯领口的领带,语气很冲:“江瑜,要不我干脆带人冲进去算了?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咱们的人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封一然和江瑜是表兄弟,不过年龄一般大,大都直接连名带姓地叫。 前一段时间公司收购了冶金工厂,本来事情谈的还算顺利,结果今天不知怎么了,厂里工人突然暴动,聚在一起打伤了公司的人,如今厂子门一关不让进去,他们的人在里面生死未卜。 警察和医生也都来了,也试着谈判,但那些人就是油盐不进。 如今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封一然耐心已然耗尽。 江瑜看了一眼左边的男人,五十左右,穿着警服坐在一边,虽然没出声但听到这话显然脸色隐隐发黑。 江瑜用指腹摩挲了茶杯,如今公安的人还在这,封一然这样明晃晃说冲进去,日后怎么说?警察眼皮子底下斗殴? 他敛眸,再抬起头来道:“不如这样,我进去和他们谈谈。”说着站起身来,温缓着开口:“我先看情况把人想办法放出来,你们在外面接应。” “不行。”封一然下意识地拒绝,他皱眉道:“那里面咱们三个人已经倒下了,你进去了就成第四个了。”他沉吟一瞬:“要不让警察直接冲进去?” 话音刚落,公.安的郝局长连忙站起来:“江总,今儿这事我们也难做。”许是天热,他额上隐隐有汗珠:“工人众多,先不说人手问题,就是我们进去了也不能把几百人都抓起来啊。” 他心急如焚,如今这局势人人自危,日后要是有人拿今日事做文章记一笔,那才是得不偿失。 眼前的人不能得罪,以后的事也不敢托大。 他面前的男人抬眸,视线沉静如海,依旧温缓着出声:“这事是我们的失误,局长今日也辛苦。”江瑜笑笑:“这事于情于理该我们自己解决。” 郝局长心中稍安。 眼前的男人虽然年轻,但温文尔雅谦谦如玉,知进退有分寸,怪不得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眼看着封一然还想说什么,江瑜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语气是安慰的,却也带着一种主意已定的坚决。 工厂与办公室之间距离几十米,一个成年男人不过两分钟的路程,办公室的一众人目睹着他消失在工厂门口,几人心思各异。 身后铁门猛地关上,铁链与金属声哗啦一下子响起,再转头面前是一群工人,为首的那个神色不善:“你又是谁?进来找打是不是?” 江瑜视线在他身上微微一停,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保安制服,体格健壮,身后跟着十几号人,如今这些人蹲着,皆是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江瑜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己公司的那几人,却在地上看到了鲜血。 他心思转动一周,接着开口:“我是江盛集团的总裁江瑜,听说诸位不愿意和我们的中层谈判,我就想着和各位亲自聊聊,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又从不盛气凌人,说话间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江瑜道:“各位和我们的员工发生了一些摩.擦,听说我们有员工受伤了。” 江瑜视线盯着地上那摊血,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稳:“有名员工姓王,再有几年就退休了,他有心脏病,听说今天他也受了皮外伤。” 江瑜目光扫过众人,气息微沉:“我们都想解决问题,见血闹人命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不如大家先把他放出去,有什么事和我说。”他语气恳切:“大家都是有父有子的人,我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解决问题。” 一番话后,江瑜看有人神情已经有些松动。 他眯了眯眼,欲再开口却听到一声:“把他放了谁知道你会不会站在这听我们讲话!” 江瑜眸子一顿,视线循声去看,人群之中一人双手抱胸立着,神情不耐。 一瞬间,他眸子漆黑深沉,不过须臾间消失,便又是一副好说话的斯文模样:“我就在这里和各位交流,大家就当用我将他换出去,这里连我算上一共四位员工,他出去还有三位,各位大可放心。” 人群中有了骚动,过了几分钟之后一位员工被抬了出来,保安打开门让把人送出去,门又重新关上。 江瑜敛了敛眸,出声道:“不如大家派个代表,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几分钟之后,三位工人出现在江瑜面前,一个保安两名工人,厂服上带着名牌,分别姓刘和于。 几人找了间办公室。 江瑜率先开口:“各位具体有什么要求?” 刘姓工人皱着眉道:“我们要江盛停止收购,还按之前的来。” 江瑜语气倒是很温,说话间永远是一副不疾不徐的语气:“这点我做不到,我需要站在公司的角度考虑,收购与否其实我说了并不算。” 他修长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咱们是老国企,之前也和别家公司洽谈过收购,为何如今突然这般抵触?” 江瑜慢条斯理地道:“如今收购后我们重新注入资金,工厂会重新焕发活力,各位的福利也会增加,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另一位工人突然开口:“谁不知道你们江盛集团是金融行业,突然收购工厂也不过是看上壳了,壳一到手立马解散员工,我们这些工人到时候辛苦半辈子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江瑜看去,说话的人叫于亮,视线交汇对方缓缓移开,神情惊慌。 他指腹轻轻摩挲一二,修长的手指扣在桌上,微微一笑:“江盛主要业务是在金融没错,但我们也想发展新的业务,工厂就是一次尝试。” 他收回手看向这几人,抛出筹码:“大家怕工厂收购后裁员,我可以做出保证,我们不会轻易裁掉任何一位员工。”江瑜神情沉静,缓声道:“而且为了让工厂与江盛接轨,我们还会在工厂设置两个副经理一个总经理的职位。” 此话一出,几人心中微跳。 江盛的实力有目共睹,如若真的设置职位,哪怕是个副经理,年薪也是二三十万。 面前的年轻人又出声:“我看面前的刘先生就很好,不如日后就让他来担任副经理一职。” 轻飘飘地一声之后,办公室重新沉寂,只有几个缓缓加重的呼吸声。 刘姓工人面上带着喜色,于亮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江瑜将众人神色拢入眼中,接着拿出手机,于亮心中微跳,待细看去却发现这人又将手机收好,江瑜抬头道:“不知道能不能将剩下的人送出去,我们有医生帮着查看伤势。” 如今行势一转,几位自然是同意,江瑜却对保安道:“劳烦你亲自看看将人送出去,我也安心。” 保安和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走出办公室。 如今只剩下了三人,江瑜又开口道:“不知道各位还有什么要求?” 老刘不说话了,于亮想起自己的任务,咬了咬牙突然猛地站起来:“你别想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我们。”他突然大吼一声:“老刘,别忘了咱们还打伤了他们员工,他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之后是不是把咱们交给警察。” 于亮语速飞快:“记者就在厂子外,咱们不如把记者也一起叫过来,让他当面说!” 老刘一愣,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不依不饶,分明现在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他还未开口,却见对面的男人唇角微勾,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便。” 于亮猛地站起身拉开门,大吼一声:“大家进来把江盛集团的人围住。” 这是他常用的招数,人群混乱之下趁机打他,只要他还手众人就一攻而上,法不责众,那么多人哪能都问责。 话音一落,周围却没人上来。 有人嗤笑:“于亮,你莫不是嫌自己没得个经理职务?” 于亮张嘴欲骂,只听得一声喊:“警察来了!” 却见几息之间就有警察进来,顷刻间不少工人慌乱抱头,于亮被人扣住,手上一凉就戴上了手铐。 郝局长快步走来:“江总,没事吧?” 江瑜:“我没事,多谢局长来得及时。” 刚才假借看时间他用手机联系封一然,让接到员工之后就进来。 郝局长看着工厂的工人:“江总的意思是?” 江瑜理了理衬衫袖子,视线转到老刘身上,对方此时满是戒备地盯着他。 江瑜淡淡出声:“闹事的人是于亮,抓他就行,其他的人无关。” 话音一落,附近的工人松了一口气,江瑜看向老刘,脸上重新带上恰到好处的笑意:“刘经理,我说的话算数,日后你要为工厂尽心。” 老刘忙点了点头。 郝局长指挥一众人处理局面,江瑜在他目光中离去,只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种单位派系林立,如今闹事不过是被一个共同利益驱使,而对方抛出职位便从内部瓦解了这场短暂的团结,工人打伤员工这事可大可小,抓住一个便代表着其余人安全,无形之中又再次瓦解了一场可能存在的团结。 而对方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布好局,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江瑜回到办公室,封一然扫了几眼:“没事了?” 江瑜应了一声,又道:“我明天要上九轮号,这里你盯住。” ‘九轮号’是一艘豪华游轮,从港城出发转欧洲。 封一然不知对方为何想上去,但看了看对方的神情没有询问,只是点了点头:“你放心。” 3、家事 从九轮号下船之后,江瑜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今天下午,他接到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天的电话。 “瑜哥。”江天今年才上大学,自小被养得天真,性格平和温吞,很讨人喜欢。 江瑜温着声和他说话:“小天,有事吗?” 江天说:“我妈炖了汤,让你回来喝点。” 江瑜有空闲了就回到江家老宅去,要不就一个人住,回家这事也就是一月一两次,那是江天的家,江瑜算外人。 但江瑜这人圆滑,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不会显露出来,他只笑笑:“好,我明天回来。” 第二天是个周末,江瑜驱车往江天家里赶,江父名叫江惠民,自打再婚后就从江家老宅搬了出来,买了个平层住着,江瑜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去,门一开就是江天。 江天看清楚来人,脸上笑起来带着酒窝:“瑜哥!” 江瑜脸上也带着笑容,揉了一把江天脑袋,江天扯了嗓子喊:“妈,瑜哥来了。” 说话间,一位美艳妇人走了出来,一头卷发皮肤细嫩,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和江天站在一起说是姐弟都行。 江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阿姨。”他将手上带着的盒子递过去:“我带了一点补品,你和我父亲记得吃。” 江二夫人接过,笑说:“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几人说话的时候,江父就坐在沙发上,他打断几人的寒暄:“赶紧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江二夫人用视线瞥了一眼江父,江父悻悻地住嘴。 几人走向餐桌,如今也不过上午九点多,早餐吃得丰盛,江二夫人给江瑜盛了一碗汤:“我昨天专门熬得,你尝尝咸淡。” 江瑜双手接过,垂眸用勺子尝了一口,旋即抬眸看向江二夫人:“谢谢阿姨,很好喝。” 今日天气晴朗,玻璃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眼中看起来都有笑意,三分情意无端显出八分真挚。 这人看起来总是这样,永远一副温润的面具,瞧着便是个好性子。 江二夫人内心带着些许的复杂,人都说后妈难当,她当年嫁入这望族时还心里发憷怕继子给自己难堪,但这么多年过去,眼前的人似乎一直是这般温润有礼的样子。 她笑笑,飞快地隐去那一抹复杂:“你喜欢就好,常回家喝。”说到这,她微微一顿:“席寒呢?要是他在就让一起来吧。” 席寒也是江父江惠民的孩子。 与江瑜不同,听说是情妇所生,江家这种家族不允许一个私生子出现,故而便跟着奶奶姓席,也算是避讳。 江天一听这话,眼巴巴地望着。 他和席寒关系很好,但也快有两年没见面了。 江惠民眉头一皱:“提他做什么?他翅膀硬,连江家都离开了。” 两年前江惠民母亲席淑君去世,席寒没参加葬礼,江惠民气不过说了几句,结果对方直接与他吵了起来,后来干脆递了辞呈离了江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人虽然是父子,但犹如针尖对麦芒,一见面便生气。 江瑜听见江父的话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微笑开口:“父亲,汤凉了。” 江惠民低头看向碗中,白瓷碗里浅色汤底浮动,他抿了一口突然拿出手机。 江天一瞅,发现正在给席寒打电话,那边滴滴了两声,接着静了。 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他爸直接黑了脸,嗯,电话被挂了。 江天默默低头扒饭,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桌上只有调羹碗勺轻碰的声音,一时之间谁都没开口。 “江天。” 江天突然被叫,迷惘地看向江父,头上一撮呆毛乱翘。 江父显然因为被挂电话这事还怒气未消,伸手一指:“你去,给他打电话。” 江瑜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 江天乖乖地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是江父目光中开了免提,这回轻而易举地接通。 “三哥,是我。” 那边传来一个很清冽的男声:“嗯,小天有什么事?” 此时几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江天小小声开口:“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失真的电子音传来,对方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回来,你不用替他问。” 江父当即黑了脸,筷子一扔起身离开。 江天看了看江父背影,又看了看如今喝汤的哥哥,到底是没舍得挂断电话,从脑子里搜着鸡零狗碎的事情开口:“三哥,大哥可能要离婚了。” 大哥是江家伯父的孩子,几年前不顾家里人反对娶了个明星,现在听说要离婚了。 江瑜听到这,指尖一顿,眸中滑过一抹沉思。 江天满脸遗憾:“大嫂那么漂亮,怎么就离婚呢?” 那边语气中也带上遗憾附和,江瑜点了点桌子,突然伸手拿过手机直接开口:“席寒,是我。” 电话那边附和时的语气消失,如今听起来带上几抹认真:“你想说什么?” 江瑜勾了勾唇。 他轻笑一声,反问:“你想说什么?” 两人都清楚,江家嫁进来难,想离婚,更难。 那边似乎也在笑,玩笑般开口:“孩子都有了离什么离。” 江瑜附和:“是啊,凑合着过吧。” 电话挂断,江天还在眼巴巴地看着:“真要凑合过吗?” 他年纪小,如今一听这话脸都皱起来,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江瑜失笑,伸手掐了一把江天的脸:“凑合呗。” 这厢江家一家人其乐融融,那厢李家一片低压。 李昌伸手拍了几下桌子,一张脸满是阴沉:“我倒是没想到,反水了的人还能再反。” 今早有工人聚集在政府大楼前闹事,说是李家拆迁的时候打死了他们家人,对方把花圈搬到大楼下去了。 李成阳也被吓得不轻,缩了缩脖子:“爸,你消消气。” 李昌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我消气,怎么消气?晏书记身边的赵秘书把电话给我打来了,让我赶紧处理。”他闭了闭眼冷笑一声,伸手将桌上茶壶猛地扔在地上:“我好不容易才搭上那条线,如今还八字没一撇,直接弄了个宝献过去。” 说起这事李成阳也叫苦:“爸,都是那港商齐停弄得,他授意的。” 齐停之前是江盛的客户,他前段时间想办法把人挖到这边,对方还为了表诚意刺了江盛一回,哪能想到转头就又背刺一回。 真是绝了。 现在人也跑了,电话也不接,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昌狠狠地闭了闭眼,突然又坐在椅子上,不知想些什么后抬头看向自己儿子:“晏书记那儿子,和你关系怎么样?” 提起这个李成阳就发憷,他叫苦连天地开口:“那大爷喜怒不定,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把人往桌上撞。” 简直就是个纯纯神经病。 李昌瞪了他一眼:“做生意不行,你陪玩都不行?” 李成阳有心逼逼一句你陪那大爷玩玩试试,但到底没敢开口,憋了半响憋出一句:“还行。” 李昌语气稍微缓了一些:“别得罪他,你记着就行。” 李成阳点了点头。 他离开办公室往外面走,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人。 对方穿着一件黑衣,头发向上捋去露出光洁额头,分明是极好的长相却是眉宇中带着几分阴鸷,瞧着便不似善类。 李成阳看到他一瞬间竟然有些头皮发麻。 他用尽力气没让自己转身就跑,勉强走过去笑笑:“晏少——” 晏沉斜靠在一辆黑色越野上,他掌心绕着两条锁链,另一头拴着两只威风凛凛的捷克狼犬,大犬半蹲着能达到成年男人腰部,帅哥与动物组合吸睛得厉害。 晏沉抬了抬眼睫,显然是没心思理,只用穿着皮鞋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犬背。 李成阳心中反倒是安了,他一面没话找话地开口:“晏少这两条大犬养的真好。” 皮毛光滑眼神沉静,往人脚下一蹲简直是帅得掉渣,就是过分像狼了。 李成阳被无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就习惯了,正想着自己开溜,却见这位主突然开口:“那个港商之前是哪家的?” 李成阳微微一怔,视线茫然。 哪个港商啊? 他眼看着对方眯了眯眼,浑身一抖福至心灵,立马道:“齐停之前是江盛集团的客户。” “江盛?”晏沉重复着。 李成阳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江盛现在的一把手是江家老二,名叫江瑜。” 太阳之下,晏沉靠在车边,修长的身影垂至地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映照之下呈现出冷白色,他伸手拢了拢手掌,良久之后低笑了一声。 江瑜啊。 一双眼睛带着莫名的亮意。 * 早上吃完饭,江二夫人还邀请江瑜再待一会,被他拒绝。 离开的时候江瑜直接去了地下车库,车库里灯亮着,江瑜坐在车内伸手覆上方向盘。 四周安静,他拿出手机拨通还有好友陈覆盎的电话。 静默两声,那边很快接通:“呦,今儿大忙人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吊儿郎当的腔调。 江瑜唇边带着带着笑意:“比不上法官大人忙。” 陈覆盎背了几年法条,现在在一院里上班,两人多年交情了。 那边笑骂了一句:“别,我这一年到头来赚的钱还不如江总零头。” 那边语气中带着酸意:“要不我干脆辞职下海,来你们江盛算了。” 江瑜伸手点了点方向盘:“行啊,欢迎。”他微微坐直身子:“公检法那你熟,刚好给咱们运作运作。” 陈覆盎又骂了一声:“真够奸商的。” 江瑜唇边带着笑意,过了一会他视线越过头顶亮灯:“今天大楼那场事,谁先过问的?” 那边沉默一瞬,吐出一个名字:“晏青山。” 头顶亮光苍白,看久了竟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江瑜闭了闭眼睛,左耳出又有轰鸣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默不作声地伸手按上眉心,沉默地思索着。 陈覆盎语气笑意消失,听着带上几分正色:“江瑜,你得好好烧香拜佛了。” 江瑜微微垂下眸,手指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方向盘,这是他思考时的常用动作。 陈覆盎那边又问道:“这尊佛够不够大?” 车内没开灯,外面贴了一层膜,只有稀薄的光线落在江瑜眉眼处,照得那里冷然一片。 江瑜闭上眼睛,声音莫名地有些低沉:“够大。” 那边也笑了一声。 陈覆盎的声音传来:“大佛有个独子,太子爷叫晏沉。” 4、赛车 江瑜上次在江天家的时候,笑着给对方说大哥江博然不会离婚。 他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一来江家这种家族家风正,大房一脉虽然从商但到底有底子,生活作风不能有问题,二来江博然婚前就做好了准备,名下财产转移到基金会去,虽说两人是夫妻,但离婚之后大嫂杜诗丹能分到的属实不多。 江瑜是商人,在商言商,凡事先掂量一二,利益打头权衡周旋,心思多肠道重。 而这次大嫂杜诗丹属实给他上了一课。 江瑜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通电话吵醒,闭着眼睛摩挲着去接电话,脑子昏昏沉沉地开口:“我是江瑜。” “江瑜,是我。” 一道清冽嗓音传来,江瑜神智稍稍清醒,来电话的是席寒。 同父异母的弟弟之一,两年前离开江盛,其实不声不响地结婚去了。 江瑜闭着眼睛,他向来是好脾气,被人吵醒后也没有怨气冲天,只是声音很低地开口:“席寒,我这里是凌晨三点。” 那边男人道:“再忍忍,还有一个半小时又要起床了。” 一听这话,江瑜就知道对方没什么事。 他叹了一口气,只听到那边说大嫂离婚了。 江瑜这下有些惊讶,他慢慢睁开眼:“我真没想到。” 那边也沉默下来,两人闲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江瑜睡意不多,被吵醒之后他脑子过滤信息。 大嫂杜诗丹把要离婚这事发到了微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江家大哥没谈拢,总之现在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江瑜能想到此时网上的各种消息,他皱了皱眉,依照江家一贯家风,江家老爷子得去敲打一下众人。 想到这儿,江瑜睡意更少,等时间到后起床,白天处理工作之后下午就回江家老宅去了。 江家老宅坐落京都,坐北朝南的一处苏式庭院,如今也只有江家老爷子住着。 他一进门,便看到八角亭之处一老者观鱼。 见到他来,江老爷子招了招手,唤了一声:“江瑜。” 江瑜脸上带着笑意:“老爷子,您得空了。” 江老爷子一辈子是讲究人,如今也七十好几了,一袭中山装穿在身上服服帖帖,脚上的厚底步鞋也干净得黑白分明。 江老爷子应了一声。 他垂眸看着荷花池下那一抹游鱼,正拿着鱼食掰碎了喂鱼。 江瑜看着,便将鱼食掰碎了放在盘子里,沉默着给老爷子递过去,一时之间,只有池内嬉戏游鱼跳动,带着微微的鱼腥味传来。 江老爷子手心带着一抹食,胳膊搭在栏杆处,突然道:“你大哥的事听说了?” 江瑜知道,今天这重头戏来了。 他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他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睛,姿态站得端正,眼观鼻鼻观口,瞧着恭敬。 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转向远处,江家庭院树木有专人修剪,入目便是一棵榉树,枝繁叶茂,微风一吹树木萧萧。 古人讲究前桂后榉,意味蟾宫折桂,有对子孙高中的美好祈愿,江家也是前栽桂树后栽榉树,此番意义虽不表却也算是明了。 江家老爷子说:“我年事已高,本来不该管这些事。” 他伸手抚着栏杆:“你大哥这婚事当年你伯父伯母反对,他求到你奶奶面前让你奶奶劝劝他爸妈。” 江家奶奶席淑君两年前就去世,生前时候慈祥而又善良。 江瑜听到这下意识看去,却见江家老爷子眸中仍是清明,只是额角花白愈重,老态已经完全显露出来。 老人的老是悄无声息的,一年两年没什么,甚至三四年都不大有变化,但就在某个时间上,突然默不作声的枯姿毕现。 江瑜眸中有了波动,他道:“老爷子,这里风大,您当心身子。” 江家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去给大家以我的名义捎个信,几天后有个家宴,让天南海北的都回来,咱们一家子好好聚聚。” 江瑜:“老爷子您放心,我把该叫来的都叫来。” 江瑜做事向来稳妥,江家一共三房,江家伯父江家姑母还有江惠民,一共算起来二十几口人,天南海北各自分散,这些年只有过节时才拢在一起聚,如今这家宴出现,各自也免不了周转时间。 晚上的时候,封一然回来了。 封一然是江家姑母的孩子,他小时候江家姑母和姑父被调走,姑母担心自家孩子上学的事,就把封一然放在江宅长大,所以说起来,江瑜封一然和席寒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 封一然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接着往沙发上一坐,用手边扇风边道:“我最近要给忙死。” 他把放着的果盘塞了一口,脸上带着八卦之色:“大哥离婚这事网友知道,大嫂助理和经纪人知道,就大哥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 江瑜没有接话。 他起身到了一杯水给封一然递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透明杯沿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封一然接过后吨吨吨地下肚,伸手抹去唇边的水,又道:“就是可惜茹茹了,才那么小。” 茹茹是江博然和杜诗丹的女儿,今年才四岁。 封一然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江瑜他爸妈离婚的时候江瑜也小,便有点小心地看了看对方神色,发现对方神色毫无波动,便又放下心。 江瑜道:“老爷子说要办一次家宴,该回来的都得回来。” 封一然微一怔愣后道:“你担心席寒不回来?” 自从两年前席寒离开后就在安城安了家,对方似乎是打算和江家划清界限。 江瑜看向外间白云,伸手拇指交接转了一圈后才平声道:“他这次必须得回来。” 封一然看向江瑜,这人端坐在沙发上,面上带着熟悉的温润笑意,见他看来,又微微勾了勾唇。 封一然摸了摸下巴,半响之后道:“也是,这时间了,他该回来了。”停了一会,封一然又觉得这话不该说,便转移话题:“他不是结婚了吗?这次没准会把他爱人带回来。” 江瑜却道:“不会。” 封一然:“这么确定?” 江瑜眯了眯眼,眼眸中带着一点笑意:“要不老规矩,赌一赌。” 两人一直打赌,从小就这样,封一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种越挫越勇的气势。 封一然狐疑:“这次赌什么?” 江瑜随意道:“就请吃一顿饭吧。” 封一然琢磨了一下,觉得小事一件,江瑜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度,每回都不会让输的人太难看,他心思转了几下,点头答应下来。 “我要是自己去安城叫他,不算犯规吧?” 安城现在是新一线城市,封一然爸爸在十年前去那里任过职,也算熟悉。 江瑜笑说:“自然不算。” 时间一晃就到了江家家宴的日子。 江家人基本聚齐,江瑜同父异母的兄弟席寒也到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后又玩了几回,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走的走忙的忙,江宅里的几人聚集在一起,封一然无所事事了好一会,突然开口:“走,咱们去找找乐子。” 封一然说得找乐子就是去赛车,他朋友多,几年前入股了一家小赛车场,有事没事去玩几回。 无所事事三人组听到这个提议后就各自起身,三人开着一辆车就往赛车场赶。 他们来的时间是休息日,赛场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停着,赛场中间只一辆车疾驰着。 席寒和封一然去了极速赛道,江瑜一个人坐在观赛台上,却发现坐着李成阳一圈人。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循着赛车场看去,一辆蓝色赛车疾驰而过。 李成阳神情中带着散漫,手机拿在手上却没有看,只是频频看向赛车场内。 能让李成阳如此的,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人。 他慢慢地捻了捻手指。 李成阳百无聊赖地坐在观众台上,忽然听见一声:“李少。” 他寻声看去,却发现出声的人着一袭白衣黑裤,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再一看人脸很眼熟,这不是江瑜是谁??? 江盛和李家相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彼此都相识。 李成阳之前心理把江瑜骂了无数次,但到嘴还是一句:“江少,你也在这。” 他身边一圈人也都热络招呼:“江少好。” “江少也来玩啊。” 各方势力盘踞,彼此都一清二楚,大家底下如何面上做的绝对妥帖。 江瑜也笑笑:“我今天来这想玩玩,结果赛场有车。” 这也是解释了为什么坐这,赛道人有人占着。 有人安慰道:“那就等等,一会再上。” 这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有人递话有人跟捧,彼此之间看起来关系竟然还不错。 正说着,却见李成阳突然站起来,江瑜心有所感,目光跟着去看,果然发现那辆车停了。 车门打开,一道身影站出来,紧接着就听到李成阳热络的声音:“晏少。” 周边有人笑着解释:“晏少在这玩车,李少也跟着玩。”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这一群坐的多少人想攀上那尊大佛。 有人笑道:“如今晏少下来了,江少不上去?” 赛场是自然是可以多台竞技的,但方才那大佛不下来谁又敢上去。 江瑜还未开口,便听到一道华丽的嗓音:“想上去,得看你够不够格。” 声音自前传来,江瑜抬眸去看,一张面容映入眼帘,眉骨锐利,带着一股摄人的艳丽。 李成阳一圈人顿住。 这场的没有傻子,这话不用咂摸都知道含义,这分明是太子爷给人下脸了。 周围人视线顿住,接着默契地闭嘴。 太子爷不能得罪,这人也不能交恶。 江瑜停着半秒,笑着开口:“来了自然想在这玩玩的。” 他语气如常,仿佛没听到话音里面带着刺。 大楼的事是齐停闹得,但稍微一留心也不难猜到,这人是晏青山儿子,他就想来试试水。 如今都是彼此试探摸底的时候,两人视线汇上,一个温和平润,一个阴鸷狠戾。 晏沉眯了眯眼打量了江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我只是担心江少安全。”他是笑着,眼底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森寒,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江瑜笑笑:“如此多谢晏少费心了。” 李成阳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主什么时候有兴趣了??? 他有心不想让这两人玩,但到底是没胆子出声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 晏沉伸手指了指护栏外:“一起玩一回?” 江瑜视线在那蓝色车上一停,旋即点了点头:“好。” 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笑意温润,白衣黑裤穿在身上自有一种禁欲气息。 晏沉看起来像是有了兴致:“漂移赛?” “行。” 两人短短几句话就定好了玩法,李成阳绝望地发现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换好赛车服。 信号灯一过,两车就要开始了。 5、比赛 京都今日好天气,炎日高悬,灼热的气温让地表温度上升,人靠在车上不一会就觉得烫得厉害。 一红一蓝的两辆车停在赛道上,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照亮,等到最后一盏彻底亮起时,众人只见两辆车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引擎的轰鸣声像是钢铁巨兽的咆哮,嘶吼着向远方冲去,观众台上的众人只觉得两道影子冲了过去,速度不相上下。 李成阳看着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身边人:“来真的?” 他之前以为江瑜想玩车就是扯了个幌子,名为玩车实为过来混个眼熟,结果没想到这还真是玩车的架势。 他身边站着的人也是没想到,两人互相打量,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惊诧。 不过数秒,第一个转弯点到了。 晏沉带着头盔,从后车镜子里能看到一辆红色车牢牢咬在后面,两车同台规则之一就是前车做的动作后车也学,并且在模仿的基础上跟紧。 他视线紧紧地看着身后跟着的红车,眸子中渐渐的带着一抹奇异的亮色。 晏沉舔了舔唇,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逐渐加快,浑身血液似乎也在发烫,带着一种惊人的灼热。 他兴奋得厉害,甚至觉得自己在发抖。 晏沉抓着方向盘,他牢牢地把握住内道,同时一脚用力向油门踩去。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带着如闪电一般的气势惊掠而过,又像是一台奔驰而过的巨兽。 李成阳惊呼一声:“他在玩漂移。” 蓝色的车辆在弯道之际身影犹如鬼魅,右侧两轮几乎完全腾空,车马上就要经过加速道,这个时候轮子抓不紧就会撞出去,轻则车毁重则人亡! 紧接着,身后的红色车辆竟然没有放慢速度,仍是按照前车的玩法,老神在在的也玩个漂移。 封一然刚和席寒从直线道回来,看到场上一幕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他见鬼一样的看着席寒:“他不是说不想玩吗?” 今天来的时候对方可没见多大兴致,刚才他俩去直线道上的时候叫江瑜,对方亲口说不想玩。 席寒眉心微微皱起,沉声道:“速度太快了。” 大屏幕指示牌上显示才走了第一圈,耗时共一分三十一秒,而普遍圈速是一分三十五秒到四十五秒,两人都不是专业车手,没必要这般较劲。 席寒视线停在指示牌上:“他们一共六圈。” 按照以往玩法来看,十圈后才超速,结果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一开始就冲。 第二圈稳稳驶过,紧接着就是第三圈。 江瑜车在后。 赛车服和头盔包裹住他,安全带将他牢牢地捆在座位上,他掌心中渗出了汗水,却觉得脸颊温度急剧上升。 又一个加速赛道。 江瑜视线紧紧地注视着前方。 在护栏与蓝色车辆的接轨处,几米的距离犹如天堑。 冲还是不冲? 江瑜这样问自己。 身形快过大脑,氤氲的热气中江瑜踩住了油门—— 红色车辆像是一道犀利的闪电,径直地劈开蓝色车辆,直直地冲过去,两车挨得极近,在剐蹭的那一瞬间,接触的地方甚至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刺啦声。 他们蹭在一起,再直直地分开。 李成阳惊呼了一声:“我艹!” 江瑜竟然超车了!!! 之前晏沉在前堵住内道,结果在第三圈的时候竟然让对方冲了过去。 第四圈。 机油的气味混合着赛道上的橡胶气味扑面而来,钢铁做的巨兽互相焦灼在一起,场上形式一转,方才两车的位置做了对调。 如今是江瑜在前,晏沉在后。 弯道还在继续。 角逐在一起的车辆像是两个互不相让的巨兽,有几次车尾与车头相互蹭在一起,过分相近的距离让这场游戏更加的热血。 第五圈了。 拐弯、加速,猛打方向盘。 封一然一直紧紧地注视着赛场,长时间的紧迫让他的眼睛发酸,他开口:“江瑜要赢了。” 如今已经到了现在,内道牢牢稳住,身后的车冲不出来。 席寒道:“不一定。” 话音落下,只见身后的蓝色车辆打旋一般从右方驶出来,它像是只疯狂的巨兽,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与阵阵烟雾猛地向红车撞去。 与前几次剐蹭不同,左侧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金属相接的地方刺啦作响,火星子胡乱地飞溅,蓝车是铆足了劲撞去了。 距离太近,红车来不及躲闪。 众人只看到两车相撞的地方出现一大块凹陷,江瑜的红车闪光灯闪烁几下紧接着熄灭,而蓝车嚣张地抽身而去,带着一身的伤痕径直地冲向终点。 第六圈落幕,蓝车在众人复杂的视线内越过终点。 江瑜闭了闭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带沉思的目光注视着蓝色车辆,最终垂下眸子缓缓地驶向终点。 胜负已定。 封一然和席寒眼见着车停,两人忙向赛车方向走去,车门打开,江瑜安安稳稳地坐在里面。 看到两人着急的目光,江瑜解开安全带,他一边伸手解头盔一边安抚:“我没事。” 江瑜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李成阳一众人围住前方蓝车,在众人簇拥之下晏沉摘下头盔。 他注意到他目光,冲这边歪了歪头,唇边笑意带上几分残酷。 封一然疯狂地飙脏话。 “他有必要吗???” 就是一个游戏,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有必要这样狠吗? 相比较于愤怒的封一然,江瑜的神情却看起来冷静得多,他不见怒容,哪怕刚才被人撞了一回后也神情淡淡,只摘下头盔后说:“我没事,赛车出意外很正常。” 他身上还穿着赛车服,一股一股的热气往外涌,他道:“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锐气赛车场更衣室在西侧。 如今没什么人,江瑜打开衣柜时听见了脚步声。 回头一看,来人面容精致,单手拎了个头盔进来,不是晏沉还有谁? 江瑜顿了一瞬,接着伸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恭喜晏少。” 面前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带着青色经络,赛车服还穿着身上,身形流畅,一举一动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意味。 晏沉打量了他几眼,视线中带着玩味,突然勾了勾唇道:“江少客气了。” 两只手短暂的接触,晏沉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江少的车技也很好,改日有机会了再来领教领教。” 嘴上说着恭谦的话,他的眼神中却是带着挑衅,一股子的玩味之意。 手掌相贴,掌心温度灼热,只一瞬后分开。 几句寒暄,两人都像是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刚才赛场的事,仿佛那场蓄意的报复只是幻觉。 江瑜来这里是换衣服的。 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之后他去脱身上赛车服,赛车服用特殊材质制成,密不通风而又厚实,穿在人身上几斤重。 江瑜拉开拉链脱上衣。 而晏沉就站在旁边。 他视线游移在身边人身上,对方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紧身体恤,额头上的汗珠悄无声息地滚落,再缓缓没入在布料里。 晏沉突然发现这人很白,皮肤的颜色与黑色形成了碰撞,腰腹处流畅肌肉,再往下隐约可见清晰的人鱼线,更衣室里汗液的味道竟然带着一种无名的燥热,莫名的让人血脉偾张。 天气很热,窗口阳光照射进来,光束之下微尘跳动,丁达尔现象在窗边乍现。 晏沉的视线一下子灼热起来。 他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样子,白衣黑裤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有些着禁欲,而现在...... 晏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谁能想到一个那么正经的人,流起汗来竟然这么性感。 旁人遇见这事,怎么着也该回避一下,但晏沉没有,他就站在衣柜前,视线在他腰上转了一圈,声音莫名的发紧:“江少身材......真不错。” 一双眼中带着几分暧.昧,在伴着燥热的空气与汗味的狭小空间里,莫名的像是盆里灼热的炭火。 江瑜搭在腰腹处的手一顿。 他抬眸视线落在晏沉身上,本来应该很快移开,但江瑜停住了,他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一般,诡异地将视线多在对方脸上停了几秒,接着才离开。 江瑜手掌一停,旋即淡定自若脱下。 他仿佛没看到对方那如影随形的视线,顶着那堪称露.骨的眼神重新换好自己衣服,不过几息之间又是白日装扮。 江瑜风度依旧,接着镜子的余光整理好外衣,旋即开口:“我不打扰晏少更衣了。” 脚步踏出更衣室,在那最后一步的时候,江瑜回头,声音远远地传来,“晏少的身材也很不错......” 晏沉倏地沉下嘴角。 他眼中带着几分阴郁,只从镜子中看到一个背影,灼热明亮的阳光之下对方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只有一处镜面反射的光线透进来,亮得刺眼。 晏沉缓缓地垂下眸点了根烟送到唇边,半响之后勾了勾唇。 * 发生了这样的事,三人也没有继续玩的心思,封一然开车往回赶,一路上疯狂地飙脏话。 他愤愤道:“谁知道他从东城来到这里了?今天竟然还对上了!”这事真是晦气! 见后座上两人都没说话,封一然以为江瑜不知道,便解释道:“东城太子爷,平时嚣张惯了,没人敢惹。” 江瑜敛眸,有晏青山在,这句没人敢惹是真的。 封一然吸了一口气压了压火,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道:“当年东城例行检查,会所那早就收到消息,检查的人里估计有新手,一打开顶层包间一看,这位主在里面。” 后座席寒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么嚣张?” 顶风作案,丝毫不避讳,这都不能用嚣张来形容了,这是近乎荒唐了。 封一然点了点头,接着道:“随行的人吓坏了,后来统一口供说在打牌。” 江瑜一直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他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喟叹:“长得挺好看。” 席寒一怔,旋即视线中就带着探究之色。 江瑜笑笑,他将目光从窗外挪回来,光影交接的那一瞬像是让他的眼睛都升起一抹亮色,旋即又缓缓沉寂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很漂亮,是不是?” 6、鞭子 回到江家,江家姑母和江二夫人还有江家大伯三个人在打麻将。 江家姑母性格爽利,她一见三人回来,扬声道:“来个人,三缺一。” 封一然一看他妈打牌头就大,摆手都来不及:“亲人不能一起上桌,我不去。” 和这些长辈打牌忒麻烦,放水吧太明显了扫人兴,不放水打吧哪能牌桌上赢长辈的钱,想赢不容易想输也不容易,怎么着都难做。 封一然就直接回绝,江瑜和席寒对视一眼,席寒道:“老爷子叫我陪他说话。” 江瑜视线中带着无奈,那边还在催,他往上挽了挽袖子:“我去。” 麻将机里正在洗牌,哗啦几声响后四条牌都堆上来,几人一边摸牌一边闲聊。 江家姑母一边摸牌一边转头对江家大伯开口:“大哥,我可有阵子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江家大伯将三块圆饼明牌堆在一边:“我能忙什么。”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家里小子做生意,我得豁出去个老脸求人情。” 江家大伯就是江博然的父亲。 江家姑母用手撑了撑额头:“都难。”她一边理牌一边道:“我和国伟现在也焦灼,我俩都是心浑的,拜菩萨都不晓得拜哪个。” 她伸手打出一张一条:“哥要是有门路给我和国伟引荐引荐,免得我们都不知道给谁烧香。” 江家大伯脸上也没见喜意,出了一张二条:“吃。” 江家姑母道:“呦,刚好给你喂了。” 江家大伯将那张一条拿过来组成顺子:“我两眼一抹黑,胡乱跟着走。” 他转头看向江瑜:“小瑜,你怎么跟?” 江瑜手上摸着一张牌,他指腹在牌上摩挲一会,良久之后才跟上:“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几局下来,除江瑜之外三个人出现了疲态,正这时封一然过来说老爷子叫江瑜,江瑜顺理成章地从牌桌下来。 从前厅到了后院,江瑜来到老爷子房门外,正巧看见了江博然。 江家大哥江博然今年三十五岁,最近因为自己离婚的事焦头烂额,看见几人后也只是无精打采地问候一声,额头上一撮头发耷拉下来,瞧着狼狈。 听到脚步声,江老爷子的声音传来:“你们都进来。” 江瑜、封一然、席寒再加上江博然四个人踏入房内。 香炉中点了一柱香,此时有氤氲的檀香气弥漫,黄木桌上放着一个老妇人的照片,那是席奶奶的遗照。 江家老爷子一双眼睛看了看一地的众人,声音不大却是响彻耳边:“把门关上。” 江瑜默了默,他离得最近,伸手关门之后屋中暗了下来,四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江老爷子声音威严,斥了一句:“江博然,你跪下。” 江博然双膝一弯扑通跪下,他背挺得笔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江老爷子声音响起:“我问你,你知道我今儿为什么让你跪?” 江博然低下头:“我......”他手掌在衬衫下摆狠狠抓了两下,一片褶皱出现在光滑硬挺布料上:“我没处理好自己家事。” 江家要面子,离婚是大事但到底江惠民在前,而更让老爷子生气的事这事闹大了。 江老爷子抬手拿起一条鞭子,木质的手柄被他握住掌心:“那我该不该罚你?” 江博然声音发紧:“该。” 江老爷子挥手就是一下,破风声响起,江博然浑身瑟缩一下,脸上带着颓势。 “我第一鞭是替你奶奶教训你!”江老爷子威严的嗓音响起:“打你出尔反尔,违背诺言。” 啪! 又是一鞭。 “第二鞭是替你双亲打你,你人到中年让你二老操心劳神,不孝不忠。” 啪! “第三鞭是替你妻子打你,打你刻薄寡情,疑心多虑。” “第四鞭是替你兄弟打你,打你妄为长兄,难做表率。” “第五鞭是替你女儿打你,打你让幼女失母,家庭不宁。” 江家老爷子结结实实地抽了五下,江博然身上马甲被抽的开线,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他脸色微微发白,声音带着一丝发紧:“老爷子,您当心身子。” 江老爷子脸上不见多少怒气,只是站着将视线拢入剩下几人身上:“我今天打江博然也不只是打他,你们其余人都给我牢牢记下。” “旁人家里小子风流我管不着,我江家是讲规矩的,你们谁要是再让我听到风言风语,一样家法伺候。” 其余人都低头称是,几个大高男人都屏气凝神,低眉顺眼地挨训。 江老爷子吸了一口气,将鞭子往桌上一搭:“江瑜,我打不动了,你过来替我教训。” 江瑜沉默地上前,他看了一眼跪着的江博然,接着拿出鞭子挥手就是狠狠地一下。 破风声响起,一鞭子下去,江博然一个大男人‘嗷’的一嗓子差点跳起来。 他身上马甲顿时被打得开裂,两片布挂在身上,想叫出来又觉得丢人,只能硬生生地憋住转头用眼神示意:真这么狠?! 江老爷子到底是年纪打了,打人还受得住,江瑜年轻力气大,这一鞭子下去差点将人抽吐血。 江老爷子也被这心狠手辣的一鞭子怔住,他是让江瑜打但没想让江瑜把人打死,这一鞭子下去他语气稍缓:“我乏了,你们去外面打。” 几人看了看,席寒上前把江博然扶起来,四兄弟沉默着出去再把门关上,庭院处找个地方坐下。 江瑜伸手理了理江博然褶皱的马甲:“还行不?” 江博然摆了摆手,笑容有点苦涩:“让你看笑话了。” 封一然拿了几瓶酒,撬了一瓶递过去,几个人坐在这里喝着,远处高树繁密,巨大的树冠将落影投下,斑驳不一的树影照在几人身上。 封一然从桌下抽出了一盒扑克牌上来,曲指掸了掸上面的灰,洗了牌之后抽出几张放在几人面前:“来一局试试手气。” 他顶着众人的视线耸了耸肩:“不然坐着干喝酒有什么意思,来个彩头找找趣。” 席寒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沉闷,却是看了一眼桌子:“那就试试。” 封一然看向席寒,兴致勃勃地开口:“想玩什么?” 席寒瞥了一眼江博然:“大哥说吧。” 江博然抿了一口酒,低声吐出两个字:“德扑。” 封一然摸着下巴:“那就来几局。”他巡视一圈,伸手在旁边景观树上薅了把树叶:“拿这个当筹码,一片叶五块。” 几个人眼皮跳了跳,封一然又薅了一把树叶往江博然面前推了推:“大哥,你的。” 席寒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嫌弃叶子不干净。 四人面前都堆了一把叶子后牌局开始。 江瑜看了一眼牌,随手捏着两片叶子放在桌子中央,这是下注。 每个人手里就两张牌,封一然也扔了两片叶子:“跟!”,江博然席寒也跟着。 桌上几片叶铺着,江瑜伸手将中心牌一翻,亮堂堂的牌出现,是黑桃3、j,还有一张梅花6. 江瑜看了一眼手上的牌,再不紧不慢地开口:“还要跟吗?” 江博然沉默一瞬,又伸手抓了三片叶子放入池内。 封一然看了看自己的底牌,视线看向江瑜,他一直是脸上带着笑意,姿态闲适,看到他视线后对他笑笑。 四平八稳的。 他视线再转向席寒,发现那张清绝的脸上神情淡淡,显然心不在焉。 一个两个的,都叫人琢磨不透。 封一然手上拿着红桃a和方片k,他沉吟一瞬:“跟。” 再次翻牌,是张红桃9. 如今场上叶子翻了几倍,席寒懒洋洋开口:“不跟。” 江博然手里的牌被他捏在手上,抿了一口酒之后忽然将面前的叶子推了出来:“allin.” 封一然我艹了一声:“我也allin.” 江博然明牌,黑桃9和3. 江瑜看着,伸手又发了一张,中心牌是一张红桃8. 封一然心中微跳,心说今天莫不是要和大哥一起人品爆发。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江瑜,江瑜笑笑亮出底牌,一张红桃a和梅花j. 封一然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疯狂地拍江家大哥肩膀:“大哥,咱俩人品了!!!” 江博然看了看中心牌,再瞥了一眼自己的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江瑜伸手拨了拨牌堆,面上有些无奈:“我输了。” 封一然差点乐疯,他手气一直不行,和江瑜赌十赌九输,如今一朝得势得意非常:“江瑜,你也有今天啊!” 他用手刨了刨那堆叶子:“来,掏钱,一片五块。” 江瑜拿出手机:“转账可以吗?” 江家亲兄弟明算账,江瑜给江博然和封一然两人都转了几百块,江博然一直像霜打了的茄子,如今脸上才有点笑容。 江瑜道:“大哥赌场得意,生意场上也会得意。” 封一然将钱收下乐得不行:“不白收你钱,改天请你们泡温泉。” 他和江家大哥勾肩搭背的离开,江瑜仍旧坐在原处,唇边带着笑意。 席寒看了几眼,突然伸手悬空点了点江瑜的袖口,江瑜无奈抽出一张牌。 他用手捏着已经温热的牌:“什么时候看到的?” 席寒勾了勾唇:“出千技术不错。”要不是他心思没在牌桌上,也发现不了。 江瑜随手将牌扔在牌堆里,修长的手指悬空罩住,突然道:“大哥不容易。” 有些事,两人心知肚明。 两瓶酒一碰,江瑜回想着刚才封一然的神情,笑说:“我还落下一次温泉,不亏。” 8、晏沉的心思 江瑜泡了温泉后第二天又回到江盛。 他每日都忙,日程排的满满当当,还没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听见助理传话,说是谢秘书晚上有个会议。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众人又去开会,江瑜挑了一个不乍眼的时间去,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 一眼扫过去,几家俱是熟人。 主持的人姓谢,看起来四十左右,是晏青山的秘书。 谢秘书神情带着点严肃,也没寒暄几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会议内容,东城那有一块地刚被规划,出资要再建一个商圈,特意叫了有能力的商家来一起商量,到最后结果与否是采用招挂拍的形式。 这种会议上大家都严肃,无论底下怎样内心思量,面上事情做的过去,等结束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的走出去。 正往出走,旁边有一辆宾利停着,司机在车里等着,江瑜扫了牌子一眼发现是李昌的。 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来:“江总,好久不见啊。” 他转身一看,来人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正是李成阳的父亲李昌。 江瑜脸上出现笑容:“李总也在这。” 两人伸手握了一下,李昌笑道:“我刚才开会的时候瞧见江总坐在前头,想说话却没机会,现在正好遇见了。” 他脸上带着笑容,神情带着感叹:“几日不见,江总越发是青年才俊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齐停那事能哄的了李成阳哄不了他,李昌知道自家儿子是着了江瑜的道,但这事又能怎样?谁让自家儿子不争气,但话又说回来,自家儿子再不成器也是自家的,哪能让外人挟制? 江瑜笑笑:“李总过誉了。”他彬彬有礼地开口:“我不过就是学着做生意罢了,真论起来您是我老师。” 李昌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江瑜的肩膀:“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我谈不上。”他看向江瑜的面上又出现了怀念之色:“我看着江总又想起来了曾经,我像江总这个年龄的时候只是气盛,还没江总一半稳妥,如今老了也是空长岁数。” 江瑜听着,又笑笑。 这话一是说他年轻气盛,还到底还是为齐停的事,二来告诫让他稳妥一点。 一袭话说完,街上冷风一吹,李昌道:“夜晚了天也凉了,江总还是早些回去吧。”他伸手拉了拉领子,脸上浮现出关切的样子:“夜露深寒,别着凉了。” 江瑜点了点头,含笑着开口:“多谢李总关心,你也早些回去。” 两人都是油条,又相互推诿了几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关系多好。 等到亲眼看着那辆宾利开走,江瑜坐上自己的车。 他没带司机,路灯亮着,街道上一道长长的影子拉下来,空旷街道上没有几个人。 他正坐着,却突然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开出来,紧接着一个司机模样的人下来下车捣鼓什么,时不时的和后座的人说上几句话,神色焦急。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里面的人站出来,江瑜瞳孔微微一缩,这人正是今天开会的谢秘书。 谢良德听着司机开口说是车坏了。 如今已经是晚上十点,单位倒是有车,再叫一辆势必要让人传话,谢良德看了看时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这时,突然有声音响起:“谢科长。” 谢良德一看,发现刚才开会时见过,一个年轻人,站在身边长身玉立。 江瑜笑笑:“我刚才在车上停了会广播,结果恰好看到谢科长的车。” 他听见这个年轻人彬彬有礼地开口:“我的车在这,谢科长要是不嫌弃,我便送谢科长一回,正好也是顺路。” 谢良德沉默一瞬,脸上出现笑意:“不了。”他摆了摆手,随意开口:“江总这心意我心领了,但车的事我让司机再叫一辆就行,就不麻烦了。” 夜色之下,这位年轻人笑笑,清风朗月的神情:“行,那我先回去了,咱们有机会再见。” 说完,便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随口热心一问。 谢良德看着对方开着那辆白车消失在道路中,淡淡地对司机开口:“你明天去修车,我今晚打车回去就行。” 司机点了点头。 夜色逐渐深重,都市的霓虹灯亮起,有人驱车往家赶,而对有的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晏沉进包间的时候立马有人迎过来:“晏少,您来了。” 包间灯光昏暗,头顶一圈灯被做成了星空图案,吧台之上一溜烟的酒摆着,有人在这点了水烟,一根管子传着吞烟吐雾。 最里面的一张黑色沙发边蹲着两只狼犬,看着一圈人也不呲牙,只是沉默地蹲着,威风凛凛瞧着跟狼似的。 宋明将一盘肉给递过去,语气带着艳羡:“晏少,您这犬养的精神。”他伸手将塑料盒上的盖子掀开,又拿了根叉子放在边上:“我刚才想给喂着吃肉,结果一口都不吃。” 晏沉拿过盒子伸手掀开,里面是生骨肉,他夹了一块放在盘子里,两条犬嘴里发着呜呜的声音,看起来真是给饿着了。 宋明就见这位主以一种难有耐心的姿态一块一块的给大犬喂着肉,等一盘肉见底了他伸手招人过来,一盆温水里带着毛巾。 晏沉洗完手拿着毛巾擦水,慢条斯理的,而后慢慢地倒向沙发。 有人点烟,他吸了一口,乍亮的火光让视线中多了两簇明灭跳动的火焰,宋明只听到这主开口:“江家那江瑜是怎么回事?” 宋明一愣就想起最近的事。 先是李家和晏家交好,再是赛车场内撞过去,桩桩件件的都和江家有关。 宋明笑笑,斟酌着语气开口:“他是江家老二,以后江家的接班人。” 宋明道:“就是您知道的那个江家,祖父是江老爷子,外公姓黎,当年两家联姻,后来过几年离了。” 宋明说到这感叹一声:“这些年江家越来越低调,江瑜也只是做做生意,不过这人会来事,工商纪检法处处是兄弟。” 话说到这多说了几句,宋明道:“江家家风严,教出来的孩子没有胡闹的,就说这江瑜吧,京都多少人想把女儿嫁过去,不过听说他向来洁身自好,至今都没听说和哪家有联姻的打算。” 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右手搭在杰克头上逆着撸毛,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似饥似讽:“什么洁身自好,他是想攀一个有能耐的老丈人。” 宋明听出了这人嘲讽的语气,便明智的闭上嘴。 攀个老岳丈多正常的事,各持所需再平常不过。 不过...... 接着这话他脑中转了一圈,却突然发现能担得起江家老岳丈的人也不多。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又看到晏沉手上香烟一截烟灰落下,便招了招手,身边有人就迎了上去,半跪在晏沉身前给点烟。 杰克被逆毛撸的委屈,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哼声,晏沉见状把手搭在旁边一个体型稍小的犬上,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逆着毛撸。 这是条母的捷克狼犬,晏沉给起名叫露丝。 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手掌摊平覆在犬头上,来来回回地抚弄着,原本平滑的毛发被他揉的毛躁,露丝从鼻子里发出呜呜的气音。 露丝一叫,杰克就又把头伸了过去,耳尖微抖了几下模样乖巧地把头凑过来。 身边点烟的人一看,轻声细语地夸赞:“晏少,您的犬养的真好。” 一公一母的两条犬,帅气不说又通人性。 晏沉像是满意了,掀起眼皮瞧了给他点烟的人一眼,模样看着也干净。 他视线一落,那点烟的便又往前倾了倾,一截脖子修长,低眉顺眼地半跪着。 晏沉吸了一口烟,眯了眯眼,把手搭在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眼皮轻轻一颤,呼吸徒然乱了。 晏沉手指轻移,指腹落在喉结处,他像是在把玩着一件瓷器,视线沉沉,以一种狎昵的手法一下一下地拨弄着。 他目光落在这人脸上,依旧是低着眉,脸上带着一种羞赧的神色,敛眸时候眼睫轻颤,神□□说还羞。 这太普通了。 每一个都是如此,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哭的时候流一样的泪,像是一朵普通的白花,稍微招招手就黏上来。 他视线暗暗沉沉的,却是无趣似的把手收回来,继续放在杰克头上,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明试探开口:“晏少,这......” 他视线落在刚才点烟的人身上,语气中带着试探。 晏沉瞥了一眼。 宋明懂了,又挥手让人下去。 一圈人喝酒打牌到半夜后才回去,晏沉牵着杰克和露丝走进酒店房内。 头顶灯开着,穹顶很高,远处高楼夜景从窗子映照进来,一室空旷。 晏沉随意地往沙发上一躺,大半个身子落在沙发外,他毫不在意地又摸出一支烟点上,猩火明灭间薄唇缓缓吐出白色烟雾。 闭上眼,眼前都是那张温润的面容。 萧萧肃肃,清雅俊逸,一个好皮囊。 还有声音,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无时无刻地飘进耳中,半阖着眸子时睫毛垂下,脸上尽是那些性.感的神情。 一个平时君子的男人露出爱欲,脸上带着属于事.后的餍足,一身的气味裹染住,满帐子的石楠花味道。 他闭着眼勾唇伸手在半空缓缓描绘,指腹慢慢地摩挲着,仿若在触碰一个看不见的人。 眼睛很好看,桃花眼,唇也是很好看,颜色适中但看起来柔软极了。 他口腔里也一定是软乎的。 就像是刚出炉的布丁。 布丁里面有温度适中的水意,内侧也必定是滑嫩的,稍稍有力就能探到里面,然后被布丁的内里裹住,柔软得一戳就烂。 接着就是各种声响。 咳嗽吸气还有喉结上下滚动的吞音。 晏沉从鼻息里微叹一声,他被自己的各种幻想弄得越发亢奋,黑亮的瞳孔都放大了一点,极慢极慢地舔了舔唇。 他右手缓缓收紧,虚空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好像在按在某个人的颈部迫使对方低头。 接着呢,他继续想。 一身正装被人脱下,上身要穿得整齐,领带要是传统的温莎结,正经得不得了,于此相反的是下身。 翻身躺在床上,背部肌肉因为各种原因拢起,如同一张被人拉到满弦的弓,再一用力就会断。 晏沉的手掌收在一起,做出了一个拖拽的动作。 他想把那人弄得狼狈,比如说满面浑浊,到时候满脸痴态,那一定很好看。 晏沉发出一点气音,手向下探去。 等到空气中染上那些颓.靡的气息后,晏沉才闭了闭眼,伸手取过一旁的湿巾,垂眸一点点地拭去。 白色的湿巾沾染上杏仁白,落在地上皱巴巴的,像是一朵颓靡的花。 对面的玻璃墙上倒映出来一张面容,晏沉看着,伸手做了个合拢的动作。 江瑜....... 晏沉想,他得把这人弄到手,玩玩。 9、难为了 中午的太阳很大,江瑜在办公室的时候接到了晏沉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笑,很华丽的嗓音,极其具有辨识度:“江少,最近有没有时间?” 江瑜没想到是他,原本落在平板上的眼睛移开,笑了一声:“怎么,晏少有什么活动?” 那边道:“那天进错江少房间了,想表示一下歉意,不知江少肯不肯赏脸?” 江瑜左手拿着手机,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晏少都相邀了,我哪敢不从,什么时候?” 那边似乎是笑了一声:“两天后下午七点,兰亭楼,不见不散。” 时间一晃就到了两天后,当天晚上六点五十五分,江瑜到达了兰亭楼门口。 将钥匙交给门口泊车的门童,还没等车停好,门口就有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出来,面带笑容地开口:“是江先生吧。”他带着白手套的手做出邀请的动作:“您请随我到这边来。” 跟着男人一路向里,表面上看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餐厅,经过几层楼梯之后豁然开朗,俨然是一个隐蔽的会所。 男人将江瑜领到了一道门前:“江先生,您要见的人就在里面。” 眼前是一道暗色花门,门口紧闭着,隔音应该经过特殊处理,站在这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江瑜转头道了一声谢之后伸手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头顶隐隐绰绰的灯光落下,就在角落阴暗处有一个男人双腿分开坐在沙发上,前面有人埋头在他双膝间,周围人见怪不怪,没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江瑜视线短暂地停顿一瞬后便离开,他目光移向另一处。 沙发上晏沉坐着,半截衬衫卷起到手肘处,昏灯照着他皮肤带着一种冷白色,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一六边形的透明水晶杯,正看到他来勾唇:“江少来了啊。” 他瞥了一眼手机:“时间掐的可真准,七点不超过一分钟。” 江瑜笑,仍旧是云淡风轻:“晏少的约我怎么能迟到?” 轻飘飘的一句话,面上依旧是那无可挑剔的笑模样,很容易就让人忽略连一分钟都没有早到的事实。 晏沉眸子闪过一抹暗色,他扭头对着角落里的一处,不咸不淡地出腔:“沈起,江少来了你收敛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江瑜看去,这才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把腿间的随意人推开,接着起身往这里走来,沈起神色浪荡轻浮,叫了一声江少。 一圈都是东城的人,江瑜心里清楚,要是身边这位不授意就依沈起一人,他敢这样。 他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寒暄了几句,一众人围着坐在一起。 有人叫来侍者倒酒,流纹玻璃杯里倒了七分,周围摆了一圈。 晏沉端起一杯,往旁边那杯子上一碰,响声清脆:“那天走错江少的房间了,我赔个不是。” 琥珀色的酒泛起涟漪,在头顶灯光下半盏液体有细碎的光芒,像是夏日湖面上的波光粼粼的夕阳,晏沉脸上挂着一层带着薄薄的笑意,仿佛真的是来赔不是的。 江瑜一双眸子将对面人堪称完美的面容收入眼中,不露声色地移开,只手臂一抬,一杯见了底。 有人道:“江少痛快!” 晏沉目光在那唇上停住。 琥珀色的液体沾到唇上,入到口中,在随着喉结上下滚动滑下,一双桃花眼也像是被雾遮住,看不清眸间底色,他虽喝了一整杯但动作并不快,只是慢条斯理的咽下,穿着一身常服,但坐在这里就是清风朗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轻轻地舔了舔唇,心中把人弄到手里玩玩的想法越发强烈。 沈起视线转了一圈,心中惦记着事,他玩似的开口:“这样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我们一起玩点游戏,大家也热络热络。” 沈起转过头对江瑜一笑:“江少肯赏脸不?” 江瑜看了一圈人,也笑笑:“客随主便,我都行。” 沈起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副纸牌出来,伸手晃了晃:“玩个喝酒小游戏。”他沉吟一瞬:“也不费脑子,就九宫格成不?” 九宫格,酒场子里的常用游戏,规则也很简单,把九张牌按3*3模式摆好,玩家发手牌与桌上九张牌猜大小,猜对了继续或者pass,要是猜错了就直接喝酒,要是手牌与桌上牌一致,那就叫中柱,得翻倍喝。 酒局游戏本就是喝酒而生的,到最后基本无人生还,而这个游戏残暴的一点就是一沓牌有几张就得喝几杯,理论上讲最多能喝108杯。 江瑜视线静静地在沈起身上掠过,突然笑笑,仍旧温敛着道:“都行。” 沈起一笑,又招呼了两个人进来,江瑜和晏沉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对面坐着沈起、宋明和李成阳。 沈起将袖子挽了上去,当着众人的面洗了两次牌,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真有几分架势。 九张牌摆在众人面前,沈起道:“咱们就顺时针开始吧。” 晏沉坐在江瑜右手边,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托着一杯酒,液体在手心映下了一道淡淡光影,闻言随意一指:“就这个吧。” 他选了一张9. 紧接着从牌里摸了一张出来,随口道:“小。” 一张牌被翻过来,是张5,比9小。 紧接着就轮到江瑜了,他说:“大。” 牌一翻,是张3. 沈起一笑:“江少,你猜错了。” 宋明低头一看,那张3稳稳地盖在5上面,3比5小,江瑜猜错了。 身边有人到了三杯酒,沈起道:“江少,请。” 晏沉手指按在额头处,视线微微眯着,面上喜怒难辨。 他在观察着江瑜的反应,却见江瑜笑了笑,紧接着端起杯子,缓缓喝了三杯。 沈起笑了一声:“江少海量啊!” 这一沓牌被收走,原本三行三列的摆放顺序出现一道空缺。 游戏还在继续,轮到宋明了,他指了一张q道:“小。” 牌一出来,是张7,沈起看着那张7开口:“比7大。” 手一翻,一张10。 轮到李成阳了,他看着10道:“比10小。” 一张牌翻出来,是张k。 宋明心说这点也太背了,比10大的也就那几张,结果就让李成阳遇上了。 李成阳心里也感叹自己点背,那能有什么办法,还得喝。 四杯酒被端上来,他抿了一口发现是朗姆,这是用30ml盎司倒的,一盎司一杯,他得喝120ml。 虽然平时也喝酒,但朗姆40度左右,这才刚开始就喝了四杯,接下来还说不定怎么样。 他心里逼逼几句,喝完之后游戏还在继续。 又轮到了晏沉,他指了一张8,抿了一口酒之后道:“大。” 宋明一看,翻牌出来是张k。 他心说这样稳了,傻子都知道说小,轮到江瑜的时候果然对方说了小。 牌一翻,宋明怔住,那赫然是一张小王。 沈起的声音响起,指尖在牌上一碰,面上带着淡淡地讶异:“呀,怎么是张王。” 宋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晏沉,发现这主现在点了一根烟抽着,青白烟雾中辨不清神色,但那视线赫然是落在身边的江瑜身上。 他心中一凛,现在才反应过来,今天赫然是场局。 喝酒游戏按概率来说只要时间够久每个人都得喝,但如今江瑜那边就一人,哪怕是车轮战也能把这人喝趴下。 他心思微动,便见江瑜又笑了笑,四杯酒下肚仍是好脾气的模样,见状后看了牌一眼,只说道:“又输了。” 晏沉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双手交叉在一起,用膝盖碰了碰江瑜的膝盖,似笑非笑地开口:“江少还能不能喝?” 江瑜许是累了,用手碰了碰额头,接着很快就放下来,手搭在牌上一瞬后收回来:“愿赌服输。” 他欣赏着身边人神色,倒没有上脸,只是桃花眼看起来似醉非醉的,晏沉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 又是三杯酒下肚,游戏接着继续。 桌上牌局还在继续,接下来宋明和沈起各喝了四杯,晏沉也喝了三杯,几局下来就没有不喝的。 但只有江瑜一个人喝的最多,他输了两回,已经喝了六杯了。 这回从李成阳这开始,他指着那所剩不多的牌,挑了一张a之后开口:“大。” 一张5被翻开。 晏沉道:“大。” 一张8出现。 又轮到江瑜了,宋明提起了心,这是处在中间的数,却见这人温沉着开口:“小。” 一张牌翻开,是张10. 那张10从沈起手上发过来,再递到江瑜手上,如今一张黑桃10正安安静静地躺着。 又输了。 基本上只要是轮到江瑜,他都会输。 沈起笑道:“江少,你......” 江瑜沉默一两秒,沈起笑道:“愿赌服输啊。”他展颜一笑:“江少不会玩不起吧。” 一众人看着,江瑜又喝了四杯。 如今一共喝了10杯。 可游戏还没结束。 轮到宋明了,他只是一张6道:“大。” 一张j出现。 沈起道:“小。” 一张5出现。 李成阳眯眼睛说:“比5大。” 一张9出现。 晏沉吐了一个字:“小。” 一张4出现。 江瑜揉着额头道:“大。” 宋明提起了心,一看发现这次运气不错,是张10. 又轮到他了:“小。” 一张3出现。 沈起瞥了一眼牌局,神情轻松:“大。” 一张8出现。 晏沉:“小。” 一张4出现。 又轮到江瑜了,那一沓牌已经有了厚度,江瑜道:“大。” 那是一张7。 宋明心中开始乱跳起来,7这个数字其实挺危险的,往前数6个,刚才大小王出去往后也6个,他闭了闭眼赌了一把:“大。” 睁眼一看,是张q。 宋明看向身边的沈起,心说这人运气不错,比q大的也只有k了,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沈起却是顿住。 如今那一条长牌像是扭曲的长蛇,他此时脸色有点难看,因为本来刚才江瑜就应该输的,但是不知为何对方却躲过去了。 他喉结滚了滚,脑中飞快的计算,k已经出去了两张,现在剩下那堆里只剩下一张,按照概率算起来有三十几分之一的机会失败。 沈起视线落在江瑜身上,这人姿态还是闲适的,正勾着唇看着他,他思维却顿住。 如果说江瑜是故意的呢? 就像刚才本应该就输,但被诡异躲了过去,如今会不会故技重施。 沈起想到这只觉得心中一跳,他咬牙开口,吐出一个字:“大!” 江瑜顿住,微微向前坐直身子:“沈少确定吗?” 沈起又看了一眼那一沓牌,闭了闭眼:“大。” 这一共十二张,他刚才让江瑜喝了十杯酒,就算他输了也不过多喝两杯。 他吸了一口气,翻开一张牌。 是张q! 中柱了。 沈起当下脸色一变,中注翻倍,这有12张牌,他得喝24杯。 对面的男人姿态闲适,修长的手指悬空点了点牌,头顶灯光落在眉眼处清透,他只微微一笑,温沉着声音开口:“恭喜沈少中柱了。” 沈起才突然明白,无论他选大还是选小,从一开始他都会输。 晏沉笑了一声,他语气中带着懒散,整个人和江瑜挨得很近,他如今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才收敛了,视线落在江瑜脸上,目光中带着将人生吞活剥的劲,擦着耳边道:“江少真是好兴致。” 一个晚上,把沈起当狗遛。 昏暗中,江瑜微微偏过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莫名带着一种蛊惑意。 他的吐息中带着酒气,嗓音也是低沉的,字字带着力道,同样是擦着耳蜗开口:“彼此彼此。”他笑,语气莫名地很重,呼吸灼热得厉害:“也是难为晏少了。” 10、兴致勃勃 头顶灯光隐隐绰绰,将面容分割成半明半暗,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能嗅到对方吐息产生的酒意。 他们近得厉害,彼此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亲密的像是一对爱侣,只是一个眼底神色尽是玩味,一个清明通透不沾半分私欲。 晏沉唇边有青白的烟雾吐出,那些氤氲在一起的雾气仿佛织成了一张大网将人笼住,他视线有些露骨,几乎是一寸寸地临摹眼前人的侧脸:“你想玩玩?” 玩?怎么玩?谁定规则?又是跟着谁的步伐走? 晏沉视线紧紧地盯在他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一瞬之后,江瑜微微侧过脸,他仿若不经意地挪了挪膝盖,又将目光转到脸色难看的沈起身上,清风朗月般微微一笑,抬手道:“沈少,请。” 沈起神色难看得紧。 他目光看向江瑜,发现对方如今笑着,看起来周身清俊闲逸的一个人,他心中暗骂这个人真不是东西,果然商人的心肝都是黑的。 沈起是要脸的人,盯了江瑜半响后抬手拿过盎司,一杯一杯地往酒杯中加。 30ml的盎司,一连倒了六次之后一杯酒已经满了,他端起杯子递到唇边,直接一饮而尽。 紧接着,又是六盎司的量倒在瓶子内,和方才一样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深色朗姆酒沉积在杯子里,端起的时候泛起了波纹,像是一圈圈涟漪从杯中升起,宋明看着这种不要命的喝法,心中微微一跳。 他不像沈起那般放浪形骸,也没有晏家大佛做后盾,只是担心有人今天真喝出问题里搅的局难安。 两大杯酒已经下肚,不过也是十二杯,刚过了一半的量。 沈起伸出手用力的擦拭了一下唇上的酒液,可能是喝的太急的缘故,一下子上了脸,从脖子以上泛着热气。 正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里的江瑜却忽然开口,修长的手指虚空抵在了杯沿上:“算了,别喝了。” 他手指修长,悬在暗色桌子上时色彩对比极其明显,声音中带着一些笑意。 “沈少也喝了不少了,今日停了吧。” 沈起倒酒的手一顿,转眼看着江瑜。 江瑜这个时候却起身,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因为坐着而出现褶皱的衬衫,顺手捞过放在一边的外套,视线却是转向晏沉:“今日多谢晏少款待了,我还有些事,咱们改日在聚。” 晏沉撩了撩眼皮,突然一笑:“江少真是大忙人啊。” 他本就是极其俊美的一张脸,平时不笑时已是吸睛的厉害,如今这般散漫地勾着唇,哪怕气势仍是阴沉也难让人移开眼。 江瑜视线在那摄人的脸上视线一停,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 晏沉却是一直带着笑意,对着宋明道:“宋明,你去送送江少。” 江瑜没有拒绝,只是说了一句多谢。 宋明和江瑜一块出去,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 包厢内,此时却安静下来。 方才的灯红酒绿已经退去,舞池中跳动的男男女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有余下的酒意和烟的气味仍有余韵,一丝一毫的缓缓流转在空气中。 晏沉闭着眼睛,他就倚在沙发上,灯光照的眉间半隐在暗处,神色喜怒不辨。 沈起小心翼翼地开口:“晏少......” 没人出声,四周安静得过分。 沈起心横了横,直接开口:“我没想到那牌竟然变了。” 他自作主张地去灌酒,没想到却着了江瑜的道,其实到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怎样换的牌。 晏沉突然睁开了眼,他睨了眼身边的人,脸上却突然露出笑意。 先是低低的笑了几声,逐渐的那笑声变得越来越大,晏沉用手按住额角放声大笑,身形甚至因为这个缘故在发抖。 在满室的寂静中,唯独他像是得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意,低哑笑声不断。 宋明不敢说话了。 哪怕跟在这主身边几年了,他还是摸不清这人心思。 喜怒不定的性子,时而张狂时而沉寂,上一秒还笑意盎然的下一瞬就能动手,阴风阵阵的个性。 半响之后,晏沉才终于像是笑够了。 他伸手抹去眼角出来的泪花,转头问沈起:“你觉得江瑜怎么样?” 沈起回想着,接着开口:“有分寸,进退有度,圆滑。” 后者可能是商人的通性,可这一点在对方身上十分明显,这个圈子就那么大,他们偶尔也在长辈口中能听到对江瑜的谈论,大都赞叹其为人处世。 沈起道:“两年前江家那老太太去世,住持整个葬礼的就是他。” 那时候江家老夫人席淑君去世,来来往往的宾客如云,像这种葬礼各个派系党羽流转,彼此间试探来往是最容易出问题,但对方显然把握的很好,整整十天无任何纰漏。 两年前,江瑜二十七岁,论年龄没排在江家长位,但资辈江家三房其实比不上大房,可就是江家下一辈的继承人。 晏沉似乎又笑了笑,他手掌扣在杯子上,用掌心缓缓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子,过了半响之后忽然招手了一个人过来。 一个男孩,从外表看起来很年轻,此时神情有些胆怯地看着晏沉。 晏沉一笑,突然捏起下巴拿起酒杯就给他灌去,琥珀色的酒液来不及吞咽顺着下巴流下去,男孩面色变得涨红,拼命地咳嗽起来。 晏沉舌尖抵在下颚上,他笑了笑,两指并拢蘸着酒液在面前人脸上抹过去,指腹之下浸着一莹寸的亮色。 良久之后,沈起听到了一句话。 他语气中带着喟叹,又像是得了某种满足,总之是兴致勃勃地语调:“你说,江瑜弄起来应该比他有意思的多吧?” 一个圆滑、精明、又野心勃勃的男人,岂不比那些随手可得的更有趣? 同是纨绔,沈起不至于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可正因为他听懂了,心中才掀起了惊涛骇浪。 11、照片 江瑜喝了几杯酒,叫了一个代驾回家。 把车停好之后司机回去,他乘着电梯进了门。 公寓在公司附近,进门之后将身上衣服挂在衣架上,洗了个战斗澡后坐在沙发上查看邮件。 是董事会发来的,江南那块新成立了一个分公司,这些年效益增长也快,想要从总部再拨一些人过去。 江瑜心中其实有印象,江盛内部股东林立,彼此之间也相互争斗,其中又以一位姓丁的股东为首,这封邮件与其说是请求到不如说是要求。 丁董事长是想把自己孙子调过去成为分公司经理,之前也给他提过,江瑜全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如今竟然聚集了几个股东请示。 如今是十月份,再过上两个月就是元旦年会,再往前推上一年就到了江盛的股东大会。 丁董事长按照年龄来看明年退休,一年后的股东大会就是要重洗领导班子,要么是继续连任超期服役,要么是规规矩矩退休养老,如今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按捺不住的想要扶持亲信上位。 江瑜想到这里,眸底便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只用手指点了点键盘,再想一想李家的事,东城的地,又觉得左耳内又有了轰鸣声。 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按压着。 头顶灯光柔和,照在江瑜皮肤上有种莹润的意味,他整个人都看起来芝兰玉树,是顶温润的一个男人,可眉眼却是隐在暗处,像是一只蛰伏着的凶兽,细微之处才不经意间透露出野心。 半响之后,江瑜睁开了眼。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电脑上光线映得眉眼处一片沉静。 东城的地,必须得拿下。 * 谢良德今天休假。 他是戏迷,平时工作很忙,今天才得空买了张票来剧院看。 随行的是陈覆盎,老友的孩子,之前两家住的近,彼此之间也相互往来。 两人都低调,买了票之后坐在座位上,台上还没开启,此时暗红的帷幔还放下来遮住,只有舞台上灯光打着,几束亮色穿透空气形成了丁达尔效应。 陈覆盎倒了茶水往谢良德那里挪了挪,笑说:“今日剧院人还不少。” 谢良德向来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今天是名角登场,多少人都候着这一嗓子。” 陈覆盎笑笑:“麒派的传人,曲目是《萧何月下追韩信》,我之前听过唱片,总觉得不得劲。” 说起戏来谢良德也多了几分话:“麒派嗓音是云遮月,一会你就知道了这云遮月的趣,我和你爸小时候就爱听这个,除了苏三起解外,我俩第二个会来上几句的就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谢良德看着陈覆盎突然接了个电话,接着脸上笑意有几分腼腆:“谢叔叔,我一个朋友也在这听戏,说是想过来您看方便吗?” 谢良德视线在陈覆盎面上一顿,接着才道:“行啊来就来吧,咱一块听听。” 话落也没过多久,谢良德就见座位旁边有人过来,来人穿着一件灰色外套,很休闲的装扮,见到他了也只是笑笑,叫了一声:“谢老师。” 因着马上就要开场的缘故,声音挺低。 他周身打扮也十分低调,除了手腕上一块表之外也没见别的,表也称不上名贵,普普通通的一块电子手表,大抵和手机是同一牌子。 谢良德认得他,这是江盛的江瑜。 他视线往陈覆盎身上一停,陈覆盎转头笑笑,装作没事的样子。 谢良德心下明白了。 台上暗红色帷幔一拉,几人缓缓登场,台上老生做了几个式之后嗓音响起:我主爷起义在芒砀,拔箭斩蛇天下扬—— 谢良德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江瑜身上,而这个年轻人却稳稳当当的坐着,视线注意着台上。 他便也目光转向台上,心中却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等最后一句唱闭,帷幔拉上换场时几人说了几句话。 谢良德问:“江总也是戏迷?” 江瑜说:“算不上。”他眉间带着坦荡,只笑笑道:“之前陪家中老爷子看过几场,只听过几段。” 谢良德沉默一瞬:“江老爷子?” 江瑜这时道:“是外公。”他笑笑说:“家母姓黎,单名一个华。” 谢良德又沉默下来,江瑜也不再说话。 一场戏散去,桌上茶水也倒尽了,散场的时候陈覆盎说:“谢叔叔,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外面日头正烈,剧院现场开着空调,一出门被那灼阳一晒就觉得热气扑面而来,江瑜在陈覆盎旁边站着,开口道:“现在也是饭点了,谢老师要是不嫌弃咱们一起吃个便饭?” 他视线越过车水马龙的景象,对着谢良德笑笑:“我之前也和陈覆盎去那家吃过几次,味道还行。” 谢良德本欲拒绝,但跟着对方视线看去后沉默了,那是家普通的菜馆,就小区居民楼底下的餐馆,装修简单质朴,平时消费者也就是小区附近的居民,一百块钱能点三个素菜那种。 这种情况下拒绝就有点拿腔作势了。 谢良德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了。 三个人从天桥上穿过,此时也是到饭点,餐馆内也零零散散坐满,三个人找了个角落隐蔽处坐下,点菜的服务员站在旁边,一边拿着手机点单一边还得分神注意着未结账的几桌。 江瑜将菜单递过去:“谢老师,您看看您想吃什么?” 他叫这个老师其实很合理,中规中矩的,既不刻意亲近也不疏远,三人行必有我师,无论如何都挑不出错。 谢良德道:“你们点就好,我都行。” 江瑜视线看向旁边的陈覆盎:“你呢,想吃什么?” 陈覆盎:“宫保鸡丁,再来个......”他微微沉吟:“卤牛肉。” 江瑜看着,又加了一道炒菌和小炒菜,都是清淡的,又添了一道小吊梨汤。 三个男人,四个菜一个汤算不上多。 陈覆盎问:“谢叔叔,您喝酒吗?” 谢良德说自己开车过来喝不了酒,三个人便都没有点酒水,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送来的柠檬水。 谢良德此时却开口:“你爷爷和外公身体可好?” 江瑜将杯子微微移远些,笑说:“两位老爷子身子骨都还不错。” 谢良德点了点头:“那就好,老人家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 江瑜执起水壶添了些水,七分满的时候收手:“可不是。”他又笑笑,给谢良德那里续了一点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两周后外公寿诞,今年一过便是七十又六了。” 谢良德垂眼,抿了一口水。 说话期间菜也陆陆续续地上来,几个人吃完了饭后谢良德率先开口说要回去,江瑜和陈覆盎两人起身送了送。 高架桥上依旧是车水马龙,远处是隐隐若现的红绿灯指示牌,江瑜和陈覆盎等车辆消失之后两人找个了地方坐着,陈覆盎笑着转头:“我总是对你佩服得厉害。” 他是法官,也自认见识了不少人,唯独对眼前的人拿捏人心佩服得厉害。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更关键是永远会把握好一个度,到底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自小耳濡目染之下生的心思。 江瑜无奈:“别打趣我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吃了一顿饭之后散开。 江瑜今天中午事情不多,回到办公室休息室内午休。 他正睡得半迷半醒,就听到几声电话铃响起,拿过手机一看,江瑜又立马清醒过来。 他干脆从那张小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开口:“晏少?” 那边也是带着笑意,嗓音一如既往地华丽:“我没打扰到江总吧?” 江瑜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上:“怎么会?晏少给我打电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声音很清,此时却是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沙哑,听着有种懒洋洋地劲,晏沉几乎能想象到江瑜说话的样子。 他才醒来,正躺在柔软床铺上,听见这话闭上眼睛。 晏沉压着喘了一口气,突然开口:“江少。” 他嗓音中带着笑意,气音很低,听起来有种不明显地暗哑:“给我发张照片。” 那边似乎沉默一秒,接着开口,声音中带着讶异,细听起来还有点迷茫:“晏少要我照片做什么?” 12、寿宴 晏沉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他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按在枕头上,掌心贴着力往下摁,听到这话心说他要照片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掌心扣住枕头死死地揉了两下,嘴里却道:“给朋友介绍一下江少这个青年才俊。” 那边又笑了一声。 嗓音伴着电话传来,听起来有种微微的失真感,落在耳边竟然麻酥酥的。 晏沉伸手揉了揉耳朵,就听到那边开口:“不如晏沉也给我发张照片吧,我也给别人介绍介绍晏少这位青年才俊。” 这人似乎一直是这样,半点亏也不肯吃。 晏沉心里嗤笑了一声,却是随意捞起手机对准脸拍了一张直接发了过去。 等了半响没见回音,晏沉已经不耐,沉声道:“江少?” 一张照片发过来。 晏沉点开放大,那是一张男人的半身照,坐在办公桌前拍的,一身西装穿的笔挺,低着头视线落面前文件上,另一只手却夹着一支钢笔,交割的光影落在他侧脸上,无形中又多添了一丝氛围感。 这是晏沉第一次见他穿西装,和前几次见面的常服不同,白色硬挺的面料箍在身上,宽肩下面一截窄腰,极其挑人的颜色让他穿着浑然天成。 不是正脸,晏沉略带不满。 但视线落在那只右手上时又微微顿住,骨节分明的一只手,上面淡青色经络清晰可见,修长指尖落在漆黑钢笔上时颜色对比十分强烈,黑的愈黑白的愈白。 晏沉视线滑过一抹暗色,这手很适合抓床单。 得到了想要的,晏沉又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而另一边,江瑜放下手机,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 看背景好像还躺在床上,头上发丝看起来乱糟糟的,脸色带着些苍白,眉间带着阴郁之色,气焰嚣张到看起来总想给人找茬,但这依旧无损那张俊美到妖孽的脸。 江瑜心中感叹了一声,他本想再看几眼,但此时电脑上却有文件发了过来,他伸手摁灭手机,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的时候,江瑜驱车去了外祖家。 穿过几道栅栏,他这个车牌号也都熟悉,那边通报了一声就让放行,穿过一道长长而空旷的路,眼前一座苏式建筑的小洋楼赫然出现在眼前,外面是一层斑驳的红墙,如今有的已经老化剥落了。 门前种着一棵大榆树,枝繁叶茂的,一位老妇人正戴着眼镜坐在树底下看报纸,江瑜把车停好后叫了一声:“外婆。” 老妇人回头过来,待看清来人后站起来:“小瑜来了。” 她起来拉着江瑜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又冲门内喊了一声:“老头子,你孙子来了。” 听见里面遥遥地应了一声,江瑜笑道:“外婆,我们一块进去。” 黎老太太如今正高兴着,江瑜把她方才坐的凳子拿起来拎着进了院里,小院栽花种树,又铺了一层青石板,看起来打理地井井有条。 正进门,黎老爷子也一脚跨出了门沿,朗声道:“刚才电话打到家里,我早就知道了。” 江瑜笑着叫了一声外公,黎立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瞧着也亲切。 三人走进屋里,家具是一水的红木椅,只是时间发久颜色看起来暗红些。 黎老爷子年轻参过军,一辈子性耿直,说话是声如洪钟:“小瑜啊,你今天来这是为什么事?” 黎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江瑜笑笑:“外公,您寿诞要到了,我来这和您商量一下过寿的事。” 黎立志一摆手:“那寿年年过有什么意思,等我死了再好好办个大的。”他又拉着江瑜的手,像个老顽童一般笑:“我就你一个孙子,你到时候记得给我摔火盆。” 老两口就黎华一个女儿,和江惠民联姻之后生了江瑜,后来离婚之后虽然也有情人但没再结过婚。 江瑜无奈:“老爷子,您现在身子骨硬朗着,说这些做什么。” 黎老太太也不满:“这老物在家就有事没事给我说这些,我气不过就跑去外面读报纸,他一个人爱说不说,我懒得管他。” 黎立志瞧了一眼,终于道:“我那寿你看着办就行。”他摆了摆手,又问道:“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江瑜轻声道:“还行,最近换季,医生一直让吃着药。” 黎立志笑:“没死都不是大事,死了就更没事了。” 黎老太太又瞪一眼,这次还用手敲了下警告。 江瑜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他给外公和外婆添了水,看见柜子上一叠新的礼品后问道:“我母亲回来过?” 老太太道:“一周前的事了。” 黎华当年和江惠民结婚之后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别人貌合神离再不济也相敬如宾,可这俩夫妻愣是八字不合到极点,前者嫌弃后者窝囊,后者嫌弃前者强势,两人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后来生了江瑜之后直接各玩各的,一年到头一家三口相聚时间用一把手都数得清,就这还见面就吵,如此再撑了四五年两人离了婚,这场江家黎家的联姻也在各路视线里就此画上终点,成了典型的反面教材。 江瑜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外公,请柬还没写吧?您说想要请谁过来,我写请柬托人送去。” 黎立志喝了一口水,随意道:“除了我那几个好友之外,剩下的人你看着请。” 江瑜应了一声。 十月天逐渐转凉,中午时节还能穿短袖,晚上的时候就得穿长袖外套,转眼到了十月十四日,黎立志寿诞。 寿诞没在家里办,江瑜找了个更大的地方把老两口接了过去,布置好后黎华也回来,寿诞当天他在门口迎客。 赵雪拿着请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 三层别墅,站在门口望去一片绿草如茵,远远的也有几个熟悉面孔,她叫司机停在路边,自己和儿子走了过去。 刚把请柬递过去,眼见拐角处出现一个年轻男人,脸上带着笑意向这边走来,见到她唤了一声:“赵夫人。” 赵雪心里知道这就是今天寿星的外孙江瑜。 她脸上也带着笑意:“你就是江总吧,我听谢良德说起过你。”她笑笑:“谢良德有事抽不开身,让我过来给老爷子祝声好。” 江瑜心中也不遗憾,他知道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兆头了,视线转到赵雪身边的男孩身上,对方看起来也就十来岁,正仰头看着他,见他看来,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有礼貌地开口:“江叔叔好。” 这是谢良德儿子。 江瑜脸上的笑意很有亲和力,他微微弯腰伸出手掌,看起来极其郑重地开口:“小朋友怎么称呼?” 这个年龄的男孩心中其实都有些向往长大,一见这般架势十足的场面,当下也伸出手握住:“我叫谢竹清。” 双手交握的那一瞬,江瑜垂眸去看,谢竹清无名指那块有薄茧,指腹处也有,这是练习书法的手。 两人相握一瞬后送开,门口有人将赵雪迎了进去,他则继续在这里迎客。 赵雪和谢竹清进入,才发现里面极大,一层二层都做成了客房供人休息谈话,后院那还专门设了个儿童娱乐场,一群年龄和她儿子相差不大的孩子在那里玩。 赵雪嘱咐了几句就让谢竹清自己去玩,她则也和在场的女士谈话社交。 到了晚上,黎立志出场,老爷子简易地说了几句捧场的话,一群人也算是宾主尽欢,晚宴是自助形式,吃饱喝足之后也有人说要写字祝贺。 在场也有几个文化界的,黎立志看了几眼,忽然招了招手:“那个小朋友,你过来一下。” 赵雪一看,老寿星指的就是自家儿子。 谢竹清刚才在后院里玩了半天,头上出了一脑门的汗,见黎立志点他直接上去:“爷爷,您叫我?” 黎老爷子道:“小伙子会写字不?”他身边有人磨好了墨,在桌上铺了一张大红色的帖子,旁边毛笔砚台一应俱全。 谢竹清如实开口:“爷爷,我之前学过几年书法。” 黎老爷子大笑一声:“小伙子,我给你个任务,你今日给爷爷先写几个字,爷爷给你个大红包。” 他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唐装,在这满座宾客里朗声道:“小伙子,你能不能办到?” 谢竹清丝毫不怯场,当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自然可以。” 他向上挽了挽袖子,执着笔蘸了浓墨,当场在红帖上写字金色八个大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气的楷书落于纸上,头顶水晶灯一照,喜庆又霸气。 黎老爷子哈哈大笑,众人看这老寿星开怀,又纷纷夸谢竹清写的好。 看着儿子如此出风头,赵雪心中又喜又惊,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多虑了,老寿星几乎让每个小孩子都上台,会写字的写字会画画的画画,还有个小女孩甚至拿出了大提琴当场演奏了一曲,最终结果就是所有孩子都拿到了红包。 一群人到了晚上才散去,临走的时候也是江瑜相送。 他站在门口和赵雪说话,言语间带着笑意:“赵夫人,竹清小朋友的字写得真好。”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谢竹清的肩膀:“谢竹清小先生,你跟着谁学的字?” 赵雪说:“就随便报的班学的。” 这时有人插话:“谢太太,令公子的字写得那么好,你怎么能随便报个班呢?这得好好培养,没准以后能出个书法家。” 赵雪谦虚了几句,却是当了一回事。 眼前的男人突然笑笑:“赵夫人,要是竹清有心思学的话,我倒是有一位老师引荐。” 谢竹清蓦地睁大眼睛:“江叔叔,你介绍的老师是谁?” 旁边人道:“谢太太,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眼前这位江总的书法老师可是之前的书法协会会长。” 赵雪心中微微一跳。 她知道江黎两家在京都都能排的进一流,却没想到人脉竟然能到这个份上。 江瑜却看起来十分谦虚,神色反倒看起来挺淡然,还带着点无奈:“我老师已经不收弟子了。” 赵雪倒没有很失望,只是有些微遗憾。 眼前的男人却道:“我倒是有一位师兄,如今还收着弟子,我可以帮着介绍一下。” 赵雪有点迟疑:“这不太好吧?” 江瑜淡声道:“我师兄最具有风骨,平生只做自己愿意的事,谁说情也没用。” 他伸手拍了拍谢竹清的肩膀,语调中含着鼓励:“谢小先生,你想找老师,还得自己努力。” 谢竹清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试试!” 江瑜微微一笑。 13、一分钟游戏 百叶窗还仍旧拉着,中午明亮的阳光自缝隙透漏出来,层层光影之下能看到空气中浮尘飞舞。 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身上只披着件浴袍,腰带纯粹是耷拉在侧面,腹部一大块冷白的皮肤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里,他浑然不在意,只从床上下来就直接往客厅酒柜那边去,又捞起一支透明高脚杯倒了半杯后一饮而尽。 酒气入喉,微微带着涩味的酒精席卷了整个口腔,晏沉仿佛这才略微清醒了一点,他撩了撩眼皮,视线落在手机上,拇指摩挲着屏幕,打开相册翻看照片。 说是翻看,其实也不准确,因为那相册之中只存了一张照片,里面的人一身正装伏案工作,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身上那种精英的气质。 晏沉用指腹摩挲着屏幕,他手指一直在那侧脸上游移。 侧脸很好看,从这个角度去唇也很柔软。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渐地加深,原本摩挲照片的手指顿住,指尖直接点住侧脸。 晏沉舌尖抵住上颚,感受着酒精滑过口腔往喉咙里流去,他手指抵在额头上,接着啧了一声。 他发现在自己是越来越倒退了。 分明他就在京都,江瑜也在京都,见个面多容易的事,而他竟然就只看着那张照片单在脑子里想?! 还不只是今天在想,最起码这一周内他已经满脑子都是这个心思了,竟然还没弄到手,不单是没到手,如今甚至是连口汤都没喝到。 晏沉没忍住点了点自己额角,在脑海里做出了简短而深刻的自我反省之后,就拿出手机给别人打电话。 京都地就那么大,对方经常出入的场合也就那么几个,他们彼此关系网都庞大且错综复杂,就像是由一棵大树伸展出去的树根,彼此再往上舒展总有相交的枝系。 很快,晏沉就知道了对方今天的行踪。 兰亭酒店。 大厅极广,穹顶极高,自三楼悬吊下来的水晶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六棱形的边角亮如烛火,照得整个酒店大厅中呈现出一种暖光。 晏沉站在三楼栏杆处,他单手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缓缓在上面敲击,眯眼看着楼下的情景。 就在一楼大厅,一行人刚从包厢出来,大都是江盛的高层,几个人走在一起寒暄着,为首的男人穿着深色西装,领上系着一同色的领带,正侧脸说着什么。 很正式的打扮,看起来十分规整且禁欲,浑身上下是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劲。 晏沉勾了勾唇,看着楼下的情景,眯眼拨电话。 他看着大厅的男人微微落下几步,拿出手机挨在耳侧,接着对方嗓音传入耳中:“晏少?” 晏沉道:“江少大忙人现在在哪呢?” 江瑜向左侧站了站,和公司的人拉开距离,他一边打手势示意让他们先走,一边道:“在外面,刚吃完饭。” 晏沉听见这回答,笑了一声。 地点没露一点信息,但也不能说撒谎,只能说把话术玩得挺好。 他抬眼向下看去,却发现对方正巧不巧站在大厅罗马柱后,大半个身影被挡住,只能隐约看见一截手臂露了出来。 晏沉:“我在兰亭三楼” 兰亭? 江瑜听到这个,抬眼搜寻,视线越过那硕大的水晶灯,在一片如银的亮色之后看到了倚栏而站的男人,他身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身形修长而流畅,此时许是看到了他的目光,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种华丽的色彩似乎极配他,张扬到近乎夺目,连带着那个华丽的水晶灯都沦为陪衬。 目光直接掠过来,可能是刚才就看见他了。 江瑜淡淡一笑,接着从柱子后出来:“晏少在三楼聚会?” 晏沉直接单刀直入,声音听起来却是懒洋洋的:“朋友小聚,江少肯赏脸过来吗?” 江瑜心说这是堵着他。 他视线掠过门口的旋转门跃到街道上,透过茶色玻璃可以看到江盛的人已经全部离开,此时街道上车流涌过,留下的永远是神色匆匆的行人,他又看了看站在三楼的晏沉,唇边带着笑意:“晏少开口不敢不从。” 沿着电梯到三楼,电梯门刚打开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那景观窗前。 见他出来,晏沉唇边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走,江少。” 江瑜被那灿烂的笑容耀得眼花了一瞬,再回神过来就见晏沉走过来,他极其自来熟的将手搭在江瑜肩膀上,大半个身子贴了过去,勾肩搭背地走,十足十的哥俩好的姿势。 江瑜视线在他肩膀上那只手上一停,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迟疑:“晏少......?” 晏沉顺着他视线看去,他手依旧搭在江瑜肩上,甚至那只冷白的手还随意地拍了拍江瑜肩膀,挑眉问道:“江少不会介意我攀一下你肩膀吧?” 他这样问,其实是笃定江瑜不会拒绝。 眼前的男人十分圆滑,从那天沈起灌酒后他让对方喝了一半就可以看出,不到一定程度,像江瑜这种人也不会去扫人兴。 果然,眼前的男人只是沉默一瞬,接着唇边含笑道:“不介意。” 晏沉心中稍稍满意。 他不知道的是,江瑜的视线在划过他领口的时候稍稍一停,接着手指轻轻捻了捻,眸底神色带着兴味。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两人穿衣风格了。 江瑜,常服大多是休闲款,有必要的时候西装三件套,从领结到衬衫再到裤子,绝对是规规整整,连条褶皱都不会有。 而晏沉呢,这位穿衣向来随性,衬衫扣子就从没扣齐整过,领带几乎没系过,偶尔一次也是松松垮垮地拴在脖子上,若非那张脸太能打,属实是一副街溜子的作风。 他今天这件酒红色衬衫照例是没系最上面两个扣子,领口一片冷白皮乍现,将手搭在江瑜肩膀上的时候领口微扯,从江瑜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一颗石榴籽。 江瑜视线顿了那么一瞬之后,接着视线移开,眸底兴味愈浓。 在这两人各怀鬼胎中,晏沉伸手推开了一扇门。 入眼便是一池蓝汪汪的水,池水清澈,泳池内有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毫不避讳热吻,酒气与池水潮湿的气息涌来,一片纸醉金迷的荒唐。 江瑜神情不明,只是感叹一句:“晏少真是会玩。”先是会所,再是泳池派对,每一次都能刷新下限。 晏沉勾着唇,他脸上神情看起来竟然还有些无辜:“这是沈起叫的人,今天是他生日。” 江瑜心里好笑,这主荒唐名传得久远,难道还能冤枉不成。 正说着,那边有道声音传来:“晏少——” 寻声看去,沈起正坐在桌子前,身边一左一右的搂住泳装美女,见到江瑜后脸上笑意微微一滞,旋即笑道:“江少——” 江瑜神情不变,只淡然和他打过招呼。 那边正在玩国王游戏,沈起这一把似乎是国王,指定了两张牌的持有者去接吻,玩的尺度也大,江瑜甚至看到某回让两个人互相以口喂酒。 沈起伸手推开怀里的人,走到两人面前:“晏少,江少。”他伸手指了指后面:“走,一起玩几局。” 江瑜视线转到他脸上,晏沉道:“天大地大,今天寿星最大。”他含笑道:“江少给个面子。” 江瑜一笑,几个人走到桌子前。 三人一来,原本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自发让开腾出座位,虽然沈起今天生日,但坐在主位的显然是晏沉。 他此时向上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身边有人将酒倒下后直接灌了一大口,小腿膝盖以下还若有似无地贴在江瑜的腿上,随意道:“发牌吧。” 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一共加起来十人,和江瑜见过面的宋明也在,此时挑出几张牌来让人抽。 等到明牌之后,这把宋明是国王,他点了点牌,视线扫过周围一众人,缓缓说出要求:“4和6同喝一杯酒。” 两位是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女方喝了半杯后递给男方,男方紧接着一饮而尽。 沈起嗤了一声:“你这样玩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大的。” 宋明笑笑,没说什么。 他不像对方那般放浪,有的规则他说不出也不愿意说出来。 下一把依旧很快,这次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当国王,当场指定让2和3亲吻。 沈起是3,一听这话当场搂住一个女孩子一下子亲了过去,态度蛮横而又粗鲁,末了之后也不管女生微微发红的眼,直接道:“继续发。” 又是一局,沈起突然哈哈大笑,宋明一看,那张王牌是又让对方拿到了,沈起又是国王。 沈起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他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开口:“这局就玩个有意思的,玩one-minute-stand吧。” 一圈中有人脸色微微一变。 one-minute-stand也叫一分钟限制级游戏,被指定的两个人互相以唇舌亲吻,不上手不露点的挑-逗。 往小了说这是热吻一分钟,往大了说,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挑起欲-望的游戏。 看出来众人脸色,沈起一笑:“来,我指定号码了!”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要6和7玩这个游戏。” 宋明下意识地往周围看去,想看看是谁哪两个人拿到这两张手牌。 一声轻嗤传来,晏沉随意地将牌一翻,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是6。” 满室寂静。 沈起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了起来,他本意是看戏和玩,但一般看戏对象都是那些男男女女,谁敢玩到这位主身上。 他笑意勉强地扫过周围一圈人,只心里祈祷着7能让这位主看的顺眼一些,不然这位可不管给不给面扫不扫兴,当场翻脸掀桌子这事也不是没干过。 在一室的安静里,一道声音缓缓响起:“我好像......是7。” 黑色桌上一张手牌亮了出来,男人的指尖还搭在边缘上,身上外套已经脱下,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马甲,笑意斯文温润。 宋明闭了闭眼睛。 艹,这次真玩大了。 14、各怀心思 头顶灯光映照在男人侧脸上,面上皮肤恍若被跳动烛火映衬着,带着些莹润温雅的亮色,像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他话音落下,周遭几道视线一齐落在身上,江瑜仿若未闻,脸上笑意依旧。 晏沉方才漫不经心的神色退去,视线落在江瑜脸上,仿佛才得了趣一般缓缓坐直身子,目光落在那张薄唇上,语调中含着微微的讶异:“江少?” 他用手背抵在下巴,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自己手里的那张牌,撩了撩眼皮道:“你愿不愿意玩这个?”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听着答案。 无论是国王游戏还是one-minute-stand好玩之处都在于尺度,众目睽睽之下的神情还是羞耻反应落在这群二世祖面前都是取乐的视觉盛宴,就像是看一场有意思的戏。 但这种被人观赏的游戏放在晏沉和江瑜身上显然从未有过的事,前者是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后者是在这个圈子里始终洁身自好。 江瑜视线落在对面的那张脸上,依旧是散漫的姿态,长眉入鬓,一截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侧面,神情看起来有些似笑非笑。 他指腹在一起轻轻捻了捻,一如既往温沉着嗓音:“既然赌,那当然要服输。” 晏沉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坐到江瑜面前,勾了勾唇:“开始吧。” 昏暗灯光下,两人彼此看着对方,随着逐渐靠近气息交融,江瑜能嗅到鼻尖一股浅浅的烟草气息。 晏沉不自觉地用目光去临摹江瑜那近在咫尺的唇,唇色很浅,嗯,看起来就很柔软。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掠过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神情中带着满满的兴味,突然侧过脸昂头就贴了过去,用唇去攫取那另一张薄唇。 双唇相贴,对方毫无反应,神情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 晏沉眯了眯眼,突然毫无征兆地探出舌头。 他唇舌灵活,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霸道进攻,柔软的舌头径直地去舔对方上颚,贴着舌根研磨,灼热的吐息尽数流露。 江瑜一着没有动作,直到这时才忽然微微侧过脸,他这一举动毫无征兆,原本贴着他唇的男人突然被移开,神情顷刻间便阴沉下来。 江瑜抬了抬眼,他好整以暇将那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收入眼中,对方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怒气和占有欲,眸底覆一层薄霜。 那是一张阴沉的美人脸,妖孽而邪肆,在头灯昏暗灯光之下带着摄人心魂的锐利,江瑜笑笑,接着又侧头贴了过去。 他的气息很舒缓,微微阖着眸子,气息缓缓地滑过近在咫尺的唇,唇瓣抵住唇瓣擦过。 晏沉下意识的想含住对方的唇,却见江瑜只是微微一笑,他的吻轻轻浅浅,只是伴着气息向下,从侧脸上滑过,一路轻柔落在修长颈部。 晏沉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他似乎想要捏住什么似的,掌心用力地握住,鼻息呼吸越来越重。 江瑜的吻还在,他用牙齿轻咬住对方衬衫扣子,不知道是为了系还是解开,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般,唇擦过那凸起的喉结。 他动作总是慢条斯理的,哪怕是在玩这种游戏时也不见急躁,就像是摩挲擦拭着一件极其合他意的瓷器,游刃有余且从容不迫。 两人凑得极近,头颅抵在一起遮住有些场面,在头顶昏暗灯光下众人只能见到两人先是亲吻在一起,再是亲吻落在颈边。 晏沉又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脖颈边的吐息温热,仿佛是被根羽毛轻轻搔过,不轻不重的拨撩就像是隔靴搔痒,他突然眯了眯眼睛,下一瞬径直伸手扣住对方后颈,重重地在唇上亲了上去。 他现在才不管什么不能动手只能唇舌点到为止的狗屁规定,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要亲死姓江的。 原本那种拨撩又一下子激烈起来,他几乎是放肆的在对方唇舌里拨撩搅弄,这种暴烈的吻法甚至让口腔中带上一股血腥味,他们几乎像是在角斗一般,逼着对方去迎战和臣服。 短短的六十秒像是被人拉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晏沉听见旁边沈起出声:“一分钟时间到。” 晏沉骤然回神,他手还搭在对方脖颈上,面前人依旧是温敛如玉的神色,温沉着开口:“晏少,能放开我吗?” 晏沉看着对方的唇,眸底滑过一抹暗色,他缓缓地收回手,指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轻轻搓捻片刻,神色莫名。 江瑜敛下眸中深意,再抬眼时依旧是那副温雅如玉的神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看着一众已经惊呆了的众人:“还继续玩吗?” 沈起恍然回神,众人也被这一声惊醒过来,才恍惚着继续着刚才的游戏。 接下来的时间又有几个人轮流当国王,提出规则尺度也比较大,但有这两人在前,剩下的一切总觉得不够劲爆。 就那样玩了几局之后游戏也散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一群衣着清凉的泳装美女轮流着下水,头发湿漉漉的贴着。 江瑜手机有消息提示,他打开看还是公司的事情,寻了个安静地方回消息,听见身后脚步声后回头去看,不知何时晏沉就站在他身后。 对方倚着一面黑色墙站着,光影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分割线,照得那张面容半明半暗,他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江瑜身上,末了半响之后勾唇道了一声:“江少。” 江瑜将手机收好,他嗓音清冽平和:“晏少怎么来这了?” 晏沉突然一笑,他笑时有种满室花开的感觉,仿佛一室的艳丽就集中在这张脸上,挑着眉地开口:“觉得那里无聊。” 江瑜笑笑,还欲说什么,手机又传来消息提示音。 他向晏沉说了声抱歉,对方也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电话接通,晏沉看着江瑜神色略微严肃起来,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他低声吐出几个字:“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晏沉道:“江少大忙人又有公事了?” 江瑜否认,只说了一句见笑了。 他眉间带着一种遇到公事的严谨,西装马甲还穿在身上,身上那温润的气质稍稍减弱,取而带之的是一种斯文和禁欲感。 晏沉视线在那腰处流连几眼,突然一笑:“我一个闲人也不好再打扰江少了,免得耽误事。” 江瑜笑笑,晏沉道:“走,我去送送江少。” 两人沿着电梯下去,一直等到江瑜坐在车内,晏沉仍旧还未离开。 江瑜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他脸上出现一种略带歉意的笑容:“今天麻烦晏少了。” 晏沉手臂半撑在车窗上,他突然伸手去拽了拽江瑜身上的安全带,抬手的时候手掌碰在一起。 他的手掌似是不经意间拂过江瑜的手背,腕骨摩挲一瞬后收回。 江瑜抬眸,晏沉笑笑,随意开口:“不好意思。” 江瑜自然是说没关系。 晏沉眼看着那辆车在他眼前离去,后车尾灯没入滚滚车流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他靠在地下车库,从兜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乍亮的火光映在眼眸,温暖的簇火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苍白的烟雾缓缓升起。 晏沉眸色中带着一股深沉的意味,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睨着那一小截灰落在地上。 要是江瑜身后没有江家,要是他是个出生一般的人,他早就能把弄上床了。 江家、江盛集团。 晏沉眯了眯眼,又用舌尖抵了抵脸侧。 先从哪里下手呢? 晏沉认真思考,从哪里下手才能让他知道痛,知道疼,然后变得听话起来,反正也是个圆滑又玲珑的人,他倒很期待对方那知情识趣的模样。 别人或许没劲,但一想到江瑜要是变成这样,那一定很有趣。 一支烟燃尽,晏沉瞥了一眼,随意抛下。 * 江瑜开车回到江盛,等处理完突发情况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门被人敲响,两声之后就被人推开,一抬眼,发现是陈覆盎。 这位显然也刚下班,带着一脸的倦色,直戳戳地往办公室沙发上一躺:“资本家也不容易,都晚上了还在加班。” 江瑜道:“法官大人也不容易,为人民服务辛苦了。” 陈覆盎用手背遮住眼睛,声音很低:“前一阵子出事的罗家你知道不?” 江瑜:“听过。” 陈覆盎啧了一声:“脏得很,家里有人卷了钱跑了,他现在在里面撇关系,咬死了不吐一字。”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 还没等他开口,陈覆盎突然道:“你今天和......那位玩了?” 这话题没由来的一转,但两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江瑜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玩游戏输了,遵守规则罢了。” 陈覆盎眸中有一抹深意滑过:“你要是不愿意,能输?” 对方那纸牌玩得是出神入化,神不知鬼不觉地换牌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话音落在,却见对方笑笑,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高楼大厦,那双桃花眼里映照着窗外翻涌无尽的夜色,无数的光影似乎在他眼中聚集,但到最后眸底只剩下凉薄的墨色与高处的灯。 江瑜淡声道:“也就是玩玩而已。”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游戏还是其他。 15、暗潮汹涌 江瑜的这间办公室不算里面休息室的话六十平方米,背景是一扇大型落地窗,他不喜欢那些豪华或是太过花里胡哨的装饰,硕大的地方摆着一张现代欧式书桌,办公室西面有张茶桌,后面是一组沙发,墙上只挂着几张风景照,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一眼望去,简洁明了而又空旷。 陈覆盎就躺在那组黑色沙发上,手背盖在眼睛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总之现在没声了。 江瑜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陈覆盎口中出事的罗家其实他有印象,这家出了除个马场之外,家里还有个公司。 江盛的董事长丁贤和罗家人关系不错,曾经在罗家公司上市融资的时候还有投资,如今罗家有人进去,那家公司必然会受到牵连。 过去一阵子丁贤一直想塞亲信进来,联合股东给他施压,如今这个消息出来,对方能稍微安分上一阵子。 江瑜心想,这种还安分远远不够。 只要丁贤还在江盛一天担任董事长,这种被人施压的事情就还有可能会发生。 江瑜想到这里,一双桃花眼中便滑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站起来在窗前缓缓停驻,远处大厦依旧是灯火通明,写字楼里的灯光彻夜不灭。 他站立,接着抬手拂去袖口处不存在的尘埃。 陈覆盎眯了一会,迷迷糊糊间看见有个人影,顿时吓了一大跳,他直接一声吼了出来,还出了一句国骂。 江瑜转过脸,眉梢微挑,笑道:“你睡糊涂了还是梦见什么可怕事了?” 陈覆盎伸手搓了搓脸,苦大仇深地说道:“你都不知道给我扯个被子盖上,我着凉了怎么办。” 他搓了搓手臂从沙发上下来:“你们高管总裁是不是都喜欢落地窗,靠那么近不冷吗?” 这时节还勉强能忍受,等步入冬天玻璃保温性差,一靠近就觉得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钻。 江瑜看着他不住搓手臂的动作,揉了揉额角:“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 他看起来又是个好说话的脾气,语气温和地说抱歉,认错态度看起来属实良好。 他这样一说,反倒是陈覆盎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说没事。 他眯了那么一会现在也不困了,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走吧,别加班了,你看这天都黑了。” 外面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像是墨蓝色墨水打翻侵染过,高架桥上路灯一束束点燃,仿佛是漂浮在夜色里的灯笼。 江瑜看了一眼天色,将外套搭在臂弯上,和陈覆盎一同出去。 翌日。 上午九点,江盛会议室在进行着周一例会。 江盛的会议室有几个,一般小型会议启用小会议室,但像周一这种大型会议就采用楼层的大会议室,层层桌子沿着阶梯摆放,视线畅通无阻。 江盛的人都知道,总裁江瑜开会的时候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与场面话,每次开会时间都控制在半个小时以内,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刘界注意着台上的男人,在头顶白灯的映衬下,对方身形笔直地站着,端正的像是一株青松,他此时调了调话筒的位置,清冽干净的嗓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下一周的工作安排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的时间我说一下公司人事调整变动。” 话音落下,原本坐在后排摸鱼的刘界提起心来。 江瑜看着对面一众人都抬起了头,他敛眸点出几个名字:“方里、陈胜亮、韩系......” 一连几个人名从嘴里念出来,听到有自己熟悉的同事,众人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 一共四个名字,有个还是江盛的投资经理。 江瑜平声道:“以上人员过去曾私自接受项目公司报酬,证据确凿,违反了公司条例法规,经人事部研究决定予以开除。” 话音落下,一阵阵嘈杂声响起。 江盛主要业务是投资,从选择项目到正式投资一般要经过数道程序,而与企业直接对接的一般是投资经理,这就产生了吃回扣现象,有2%到5%不等。 假如企业方收到5000万投资,将会返回投资经理少则100万多则250万的回扣,而是5000万对江盛来说属于很小的一笔单子,对于吃回扣行为,江盛明令禁止,三令五申,属于高压线中的高压线。 江瑜将底下一众人神色收入眼中,他轻轻扣了扣桌子,敲击声经过话筒放大传到每一个角落,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 江瑜开口,依旧是神色平静:“大家引以为戒,散会。” 话音落下他未再停留,只出门而去。 刘界坐在座位上,看着周围的人起身离开,等到一圈空出来之后他起身坐在自家老大身边:“头。” 刘界口中的头是项目部经理,在江盛里属于高层管理人员,刘界是他的心腹,颇受器重。 项目经理看了他一眼,教训道:“怎么了,还不工作去在这磨蹭什么?” 刘界浑惯了,两人相处与其说是上司和下属倒更像是父与子,还是那种浑儿子和操心老子的方式。 刘界看着周围已经没有人,压低了声音道:“头,江南那分公司到底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里公司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江南分公司要设立一个总经理,这个一把手将会从总部调过去,往后直接负责分公司事务。 这个说法在公司传了很长时间,各个高层跃跃欲试,纷纷摩拳擦掌看这花落谁家。 在总部是高层,要是调到了分公司天高皇帝远,实实在在的一手遮天。 上司看了刘界一眼,皱眉道:“你操心这做什么?干好你本职的事。” 刘界嬉皮笑脸,一脸混不吝的模样:“头,我倒是不操心,反正我们家祖坟就是着了也轮不到我。” 他压低声音:“头,你有戏不?你要是能过去记得把我也带走。” 上司又瞪了一眼:“你别听那谣言,别一天天的想一些有的没的事。”他脸上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中含着警告:“刘界,你最近说话注意点,分公司的事不许再议论了。” 看着上司变得如此严厉,刘界也不敢造次,脸上那混不吝的神色消失了,伸手往自己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头,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神情也认真起来。 项目经理伸手拍了拍肩膀,视线掠向窗外,心情却怎么也没有轻松起来。 刘界不知道,但他们这些高层却是心里清楚。 分公司目前是直接由总裁领导,而三番五次提起分公司经理一事的却是董事长丁贤,对方想安插亲信分权这事不是什么秘密,这段时间不提经理一事是因为丁贤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前一阵子罗家的人被带走,股东都清楚,那人和丁贤交情很好,借着这个东风总裁正好发难,只要罗家公司那股价一崩,丁贤连任这梦就碎了。 一年后董事会将重新选择领导班子,要么是丁贤退休卸任,总裁担任新董事,要么就是丁贤连任总裁被架空,无论哪一个结果,江盛的组织架构都得换血洗牌。 再有,他也听说总裁正在谈一个东城的生意,要是这单成了,一年后的董事会换届十拿九稳。 想到这里,项目经理心里越发忧愁,这个时候要不要站队? 16、拜师 下午的时候,一辆车停在楼底下。 坐在后座上的谢竹清其实心里激动得厉害,喉咙绷得发紧,他吸了一口气去平复跳动过快的心脏,佯装冷静地开口:“江叔叔,您师兄那里远不远呀?” 自打上次参加寿宴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江叔叔的书法家师兄,他母亲的意思是这事只能由对方开口,他们家不能主动问,虽然他心里也是挠心挠肺的想但也只能憋着,好在就在昨天下午,江叔叔打来电话主动提起这事。 坐在前面开车的江瑜闻言回过头来,嗓音听起来很温:“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偏头的时候阳光落在眉宇间,脸上带着点笑意,看起来格外温和。 江瑜递了瓶水过去:“竹清你先喝点水。”他仿佛知道后座人忐忑的情绪,温着嗓音开口:“我师兄挺好说话,你到时候好好表现就行。” 他笑笑,语气中带着玩笑的意味:“像竹清这样优秀的学生,他要是不收,我就找老师告状去。” 谢竹清一喜,心里方才那紧张的感觉却真的散去一些。 从车内后视镜中能看到对方的眉宇,温润斯文的一个男人,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不像是商人倒像是老师或是文人雅士。 他想到这里有些好奇:“江叔叔,您是什么时候学习书法的?” 江瑜略一沉吟:“刚上小学的时候,八九岁吧。” 和他年龄也差不多。 谢竹清又略带谨慎地问道:“那江叔叔您什么时候拜师的?” 江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拜师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比你年龄要大。” 谢竹清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象,怕自己说话惹人分神,遂闭上嘴,只在心里寻思着一会可能遇到的问题。 可能是人心里有事的时候就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等谢竹清发现车停了之后就听见江瑜道:“竹清,到了。” 眼前是一个小区,他们给门口保安打过招呼后就往里面走,等两人站在门口之前的时候,江瑜摁了门铃。 几秒过来,门被人打开。 韩斯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口:“师弟,好久不见啊。” 他目光落在江瑜身边的谢竹清身上,笑意不减:“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学生吧。” 谢竹清看着韩斯,眼前的人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整个人有些瘦,但目光却是很亮,气质十分儒雅。 他展颜一笑,朗声道:“韩叔叔好,我叫谢竹清,今天和江叔叔来一起拜访您,叨扰一二还望海涵。” 规规矩矩的却也大大方方,丝毫不怯场。 韩斯心下对谢竹清感觉就不错,当下将人迎了进来。 韩斯的家原本是个四居室,但他和妻子只留下了主卧,其余房间全部打通做成了工作室,环境倒是通透明亮,就是满屋子里随处可见各种练字的纸。 一摞一摞的随处堆积着,有的上面浸染了墨汁,有的上面是雪白干净的。 韩斯去给两人倒水,谢竹清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他不乱看也不乱翻,规规矩矩的坐着连双脚都并在一起,看起来安静又有礼貌。 江瑜喝了两口水:“师兄,你看我给你带的学生怎么样,够不够格入你门下?” 谢竹清当下身形紧绷,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得飞快,竖起耳朵听这两人谈话。 韩斯目光落在一边的谢竹清身上,又将视线落在江瑜身上,手掌搭在膝盖上笑笑:“我这个人懒散,平时也就是随便写写,怕自己是误人子弟。” 谢竹清心脏又快速跳了起来。 江瑜一笑,他手掌扣住杯子缓缓地转:“师兄,你说这话就未免也太谦虚了,要是你都是误人子弟谁还敢说自己能做老师。” 他眼中噙着笑:“小孩子那么远登门拜访了,你连人话都没问也没叫人写字,就这样拒绝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江瑜伸手点了点桌子:“不如就写几个字你先过过目,免得让我们白走一趟。” 他转头看向谢竹清,低敛着眉,嗓音徐徐地开口:“竹清,你愿不愿意写上几个字让韩叔叔看看?” 谢竹清有什么不愿意的,他当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几人从客厅来的工作室,一张硕大的桌子前端摆放着毛笔架,旁边又置了一把黑色雕着流云图案的镇尺,抽屉没有合紧露了一条缝出来。 江瑜将桌子上一摞纸移开,腾了块空间之后铺了张纸,又用镇纸压平,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挪开地方,对一边的谢竹清道:“竹清,来写吧。” 谢竹清站在桌前,手上毛笔饱蘸了浓墨,他沉凝片刻之后笔尖触在纸上,只消片刻后几个流畅大字出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楷书大气,谢竹清书写流畅,已隐隐窥见其笔下力度。 韩斯原本站在一边,待看清那几个字后视线难移,沉吟了片刻后开口:“为什么写这句话?” 谢竹清将笔置在一边,认真回答:“我喜欢这几个字。”他用指腹蹭了蹭,微微带着些粗糙的感觉:“这是《道德经》上的一句话,意思是人说的话多,往往会陷入困境,还不如保持沉默,将话语留在心里。” 韩斯笑叹道:“我也喜欢这句话,不过我喜欢另一个意思。” 他起身拉开抽屉,挑挑拣拣地取了一块方印出来,又打开一个印泥用拇指摁住蘸了蘸,往那字的周围一盖。 篆刻的八个小字,正是那八个字,猩红的印盖在上面,远远看着相得益彰。 韩斯道:“我喜欢的意思是无为而治,就是说天地之间各有定数。”他看着眼前的谢竹清,突然道:“我也没什么给你的,就这块印你拿去吧,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将那块印章装进盒子中,递给谢竹清。 谢竹清惊呆了,愣了一瞬后回过神来之后有些犹豫:“韩叔叔,这很贵重,我不能收。” 材质像是玉做的,顶上还有一撮流苏,看着便是古朴大气。 江瑜笑了一声:“竹清,还叫叔叔呢?” 谢竹清一怔,立马改口:“老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脸上还带着一抹因为激动出现的红,又紧张又高兴。 江瑜伸手将那个盒子接过,直接放在谢竹清手掌中:“你老师给你就拿着,你是他弟子,这是见面礼。” 谢竹清脸色爆红,声音弱了下去:“我还没准备拜师礼。”他此时到有点十来岁小孩的样子,脸上带着些许羞涩。 江瑜道:“没关系,拜师礼改日补上就行,你老师平时不喜繁文缛节,也不在乎这些事。” 他伸手轻轻搭在谢竹清肩上,隔着一层布料掌心温度传来,带着安抚的效果。 江瑜抬头看着韩斯,含笑道:“师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要好好教竹清,不然我就把你这个学生带过去自己教了。” 韩斯笑着道:“我收了自然会好好教,用不着你操心。” 谢竹清原本就心里乱跳,现在听了这种亲昵的话语更是脸上热,他知道这是江叔叔给他要保险呢,心中隐隐发热, 他将手贴在脸颊上,半好奇半认真地开口:“江叔叔,我能看看你写的字吗?” 江瑜:“自然可以。” 他在桌上重新铺了一张纸,就拿着方才谢竹清用过的那支笔,下笔时微微一顿,接着写下几个字。 笔法苍劲有力,流转处锋芒毕露。 谢竹清一看便喜欢,征得了同意之后就收起来,说是要带回家自己研究。 一下午三人就在韩斯这里度过,眨眼间就几个小时过去了,眼见红日西斜,江瑜才带着谢竹清离开。 回去的时候谢竹清母亲来接,她笑着说谢谢江瑜,江瑜说自己只是稍微引荐,能拜上师还是竹清自己厉害。 几个道别之后,谢竹清回到家中。 走过玄关之处却发现门口放着一双皮鞋,他往里面一看,原来是他爸谢良德下班回家了。 谢竹清开心得厉害,絮絮叨叨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谢良德听,末了之后道:“爸,今天多亏了江叔叔了,要不是他我可能就拜不成老师了。” 谢良德一直沉默,听到这话抬眼问:“你说江叔叔还写了字,写了什么?” 谢竹清当下把那张纸拿出来卷开:“看,就是这个。” 谢良德去看,雪白宣纸上只有几个大字: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谢竹清看着他爸盯着字不说话,问道:“爸,这话什么意思?”他不太懂,但今天也不好意思问。 谢良德回神,平声解释:“这句话是说执于表象去探求大道,大道即使在眼前,也像是远隔千里。” 谢竹清挠了挠头,应了一声。 眼看着儿子离开,谢良德目光又放在纸上,目光中却带着一抹复杂。 这句话前面一句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他闭着眼睛,脑中一件件地去过滤,良久之后叹了一声。 江家江瑜,果然名不虚传。 被谢良德沉思的江瑜此时却是在参加一个晚宴。 白家老爷子寿诞,请柬发了过来,当时江瑜外祖寿诞的时候对方家里人也去,于情于理江瑜也得过来。 他这种事情上一向做的好,准备好一份寿礼送过来,如今白家老爷子露脸说了几句话后就把孙女带出来,笑呵呵地说让年轻人一起去玩。 当下众人就明白,这不单是过寿,这也是要给自家孙女物色一个合适的孙女婿。 不过这些和江瑜没太大关系,他挑了个僻静的地坐着,静静地等着晚宴结束。 他最近左耳内轰鸣又开始严重,像是嘈杂的叫声不间断地刺激着耳膜,连带着左边后脑勺都开始抽着疼,照这个节奏下去,可能再过几年左耳就彻底失聪,比医生说的四五十岁提前了不少。 江瑜想到这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神情未有丝毫变化。 他正想着,鼻尖隐隐有香水味传来,紧接着一道女声传来:“江先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 他看去,身边是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容颜美丽。 江瑜没有兴趣去交际,正欲开口礼貌拒绝便听到旁边有一道的声音传来:“呦,江少。” 嗓音带着磁意,华丽而低沉。 他寻声望去,就在几米外的雕像旁边,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足边影子狭长,神情似笑非笑。 17、试探 江瑜手指轻轻点了点,下一瞬脸上亦是出现笑容:“晏少。” 他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距离,看向旁边的红裙女士:“抱歉,小姐。”他嗓音温和,即使是拒绝看起来也分外有礼:“今日不方便,我朋友到了。” 红裙女士原本视线带着遗憾,当她目光落在站在一边的男人身上时脸色微微一变,这人生的一张好模样,不过身上酒气浓重,隔着夜风都能嗅到那种熏人的味道。 这是僻静场所,喝酒的男人和独身女性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安全,更别说带着酒意的这位还是个‘大名鼎鼎’的。 她勉强笑着说了一句话之后匆匆离去,行走间红裙翻飞,怎么看都怎么带着一种避之不及的态度。 人以类聚,就那位那种荒唐劲,能和他做朋友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江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身边人颇为自来熟的坐下,修长的双腿大咧咧地分开,他身上那件平括硬挺的西装绷紧,隐隐可见腿部紧实漂亮的肌肉纹理。 晏沉眯眼看着那一道红色倩影消失在尽头,这才转头似笑非笑地开口:“江少艳福不浅,我今倒是打搅你好事了。” 江瑜鼻尖索饶着浓烈的酒气。 这人今天喝了不少,狭长而又上挑的眼尾微微压着,带着惯有的目下无尘和嚣张,他喝酒未上脸,面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可一张薄唇许是得了酒精的浸润颜色格外潋滟。 江瑜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像是在忍住什么似的,眸中缓缓有兴味浮现而出,敛眸之时又隐去,依旧是清贵雅致的模样。 江瑜轻笑了一声,他嗓音徐徐,伴着凉风似是薄雪落在屋檐上:“晏少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不过是随便聊了几句,哪有什么艳福不艳福的。” 身边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处开了一颗扣子,腕上带着一块 金属手表,整个人是装束是闲散的,但身上那种清贵玉立的气质却越发出挑。 晏沉视线在他身上流转一圈,心中啧了一声,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宋明说的有道理,怨不得京都多少人想把女儿嫁过去。 嫁过去...... 啧。 他视线在江瑜腰上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就应酒精缘故而微微放大的瞳孔越发发亮,勾着唇开口:“江少有女友吗?” 这话其实问的没分寸,说起来他们满打满算也才见过几次面,这就开始打探人的私人情感了。 好在江瑜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 他只是微微一顿,接着抬眼,一如既往的温沉口吻:“没有。” 没有啊...... 晏沉撩眼,他手掌覆在江瑜肩膀上,用着些力道,感受着布料之下温热紧实的肌肉,脸上换上了可惜的神情。 “江少这么好看怎么会没女友呢?”晏沉视线掠过对面人的面容,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细细的毛孔,光影分割的暗色落在身上,喉咙间凸起的喉结也是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脖子上淡淡青筋。 在床上,痛苦的时候脖子上和额角的青筋也会显露出来,绷地紧紧的,忍得难受到面容扭曲,身上布满了红意。 要是江瑜这个样子。 晏沉喉结上下滚了滚。 要是对方那个样子,一定会非常非常......美丽。 江瑜感受着落在他肩上那若有似无摩挲着的手掌,眸中带着几分散漫的滋味,轻笑了一声:“大抵是我不够优秀罢了。” 晏沉从善如流地开口:“江少这就自谦了。”他手掌半轻不重地拢着布料缓缓向下,眯着眼仿佛沉吟了片刻:“我觉得......” 指间巡掠过,手掌已经停在腰侧,掌心打开着,像是一只想要吞噬肉的野兽。 晏沉吸了一口气,灼热中带着酒意的呼吸喷洒在江瑜耳侧,声音含着丝线般的暧-昧:“江少很优秀。” 在那个‘秀’字落下,他眯眼合拢手掌,只要一下就能将对方腰搂住。 晏沉脸上已经出现享受的神情,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布料下皮肉的触感,绝对是韧的,能玩一夜的那种。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对方的那一刻,江瑜却毫无征兆地起身,他手掌合拢的那一瞬,只有指间凉风流逝。 晏沉唇边笑容一滞。 他掀了掀眼皮神情不悦地去看,却发现这人微微低着头,见他看来抬眸笑笑,开口解释道:“刚才有只虫子爬过来,我怕它伤人。” 说着,便移开脚。 在那双锃亮的皮鞋底下,一只黑色多脚的爬虫已经不动了。 晏沉视线停住,接着慢吞吞地扬了扬唇。 他缓缓地收回掌心,蓦地一笑,站起身来将手臂重新搭在江瑜肩膀,悠悠开口:“既然江少嫌弃这里有虫子,我倒是有个地,不如江少去我那坐坐。” 江瑜敛眸。 他一双眼将身边人的神情都收拢进来,连带着那过分灼热的呼吸与眼底的欲-火,缓缓、缓缓地眯了眯眼。 他指尖激烈地律动起来,像是心底在无声进行着一场交战,眼中一半是耽于美色的兴味,一半却也流露出谨慎的味道。 这人身后还有晏家。 江瑜在心里提醒自己。 东城的地,还有一年之后的股东换届,要是这个时候发生什么,带来的麻烦绝对不可小觑。 他想到这些,眸底的旖旎一点点的落下,旋即便是带上霜雪般的清明。 晏沉见他不语,唇边还是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他手掌慢条斯理地合拢,凉声开口:“江少不愿意去?” 语气中已经含上了不愉,丝丝警告流露出来,伴着夜风有冷意。 路灯下,晏沉看不清江瑜脸上的神情,他只能看到对方停顿了一瞬,接着含笑开口:“自然不是。” 江瑜将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收入眼中,良久之后意味深长地开口:“晏少相邀,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视线交汇,晏沉从喉咙了发出一声笑,他极其亲昵地拍了拍江瑜肩膀,声音卷着喜意:“我就喜欢江少这种......聪明人。” 最后的三个字落音很重,似乎在故意强调什么。 江瑜唇边笑意未有波澜,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让人窥不见那双眼里的思绪。 两人沿着小路走,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一栋建筑前,两层楼高,地不大却是金碧辉煌。 上到二楼,来到一木质的门前,晏沉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江少,你打开看看。” 江瑜欣然。 开门入目就是一张大床,香薰精油的气息幽幽地绕在鼻尖,类似于玫瑰馥郁的香气,再往前就是一扇绘着图案的屏风,后面似有一池水,顶部隐隐可见氤氲的热气。 晏沉回头漫不经心把门合上,他脸上带着笑:“这是我休息的地。”他伸手摁了摁床垫,一截轻微陷下去,抬眼笑说:“这里按摩不错,我叫人给你按按。” 他看向江瑜,面容上带着几分担忧的样子:“你好像一直没休息好,脸色很差。” 江瑜眸中滑过一道暗色。 他最近左耳内轰鸣更频繁,到了现在仍然时不时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自己脸色如何,也摸不清这话是试探还是意有所指。 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接着面色如旧含笑开口:“如此麻烦了。” 晏沉勾了勾唇,接着打了旁边的电话,只片刻之后就有敲门声,一位女子端着木质的盘子走了进来。 一身淡色长裙薄如烟纱,垂眸时露出一段细嫩脖颈,手掌纤长白皙,轻声开口:“江先生。” 她神情无辜,含羞带怯,话音落下,便欲伸手去碰江瑜外套。 下一瞬,一只手掌挡住她的动作,分明还未接触,但横在面前的掌心无声地诉说着坚决。 江瑜眸色飞快地滑过暗沉,接着看向一边坐着的男人:“这是......?” 晏沉把他伸手阻挡的举动收入眼中,眸色微微一暗。 他瞥了一眼叫来的女子,面容不说是美艳但绝对无辜,眼神清澈纯洁看着也干净,是很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长相。 到底是真不喜欢还是装腔作势一眼就能看出,从对方那清明不带丝毫欲-望的眼神中就可以断定是后者。 晏沉笑容不变,指尖点着额角随意开口:“这只是为今天被打搅的好事补偿一下。” 江瑜直直地看向晏沉,平静开口:“我不需要。” 眼前的人面庞如玉,此时脸上一直带的笑容消失,看起来有几分正经样子。 晏沉心中又嗤了一声,面上却露出讶异神色,旋即招手让人下去:“留下按摩用的,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 江瑜慢慢地搓捻了指尖,视线落到角落燃的香薰上,内芯一抹烛火向下燃着,香气越发馥郁。 下一瞬,晏沉眉眼中带了点笑,半真半假地开口:“江少不要别人按,那不如我亲自来?” 江瑜视线淡淡,语气却是温和的:“怎么好劳烦?” 晏沉视线在那看起来极其柔软的白衬衫上滑过,他语气已然带上几分强硬,不容拒绝地开口:“不麻烦。”他脸上又挂起笑来:“要是江少不好意思的话,一会也给我按按就成。”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伸手覆在江瑜肩膀上。 隔着一层衣物,手掌紧紧地贴在江瑜身上,掌心在肩上游走,呼出的热气几乎擦着对方的耳尖过,气息灼热:“江瑜。” 他语气中带着玩味,酒气与呼吸热气传来,声音微微喑哑:“你怕不怕疼?” 18、不识抬举 脊背上手掌干燥,成年男人的体温高,但晏沉这好像是例外,微凉温度隔着衣料渗透进来。 掌心沿着后背自肩胛骨处缓慢向下,动作带着狎-昵情-se的意味。 江瑜敛眸,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我怕疼的话怎样?” “怕疼的话......”他故意拖长调子,手掌沿着脊背下滑,若有似无地用力,闷声笑着开口:“那就忍着。” 他可是很期待那张脸露出痛苦的神情。 晏沉语气带上暧-昧,掌心紧紧贴着,一寸寸的感受着这碍事布料下的身躯。 腰肢劲瘦有力,衬衫被他摊平向下压,隔着那薄薄的布料隐约能窥见腰内侧凹陷进去的一条竖线。 他掌心故意贴紧,指腹将衬衫揉出了一团皱,视线下移能看到金属皮带下方的紧实肌肉。 晏沉舔了舔唇,掌心还想再紧贴住下移覆上去,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江瑜回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够了。” 晏沉看向他,这人脸上既没有出现羞赧的红意也没有出现尴尬神色,对方只是伸手阻止他动作,语气如常地开口:“这次劳烦晏少了。” 平平淡淡,未见丝毫波澜。 晏沉扫了一眼已经上了门的锁,他收回手捻了捻指尖,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按得不舒服?” 他视线近乎露骨的扫视过江瑜,突然一笑:“既然这样,那就江少给我按按吧。” 江瑜神情看起来有些惊讶,微微思索时有些为难的样子,像是在斟酌考虑。 晏沉瞥见他的为难,笑得越发畅快起来。 室内芳香馥郁的味道似绵绵不绝的细雨一般索饶在鼻尖,那种甜腻的气息像是幽暗的火光一般映出来,笼着一股腥香。 屏风之后还有热气冒出来,空气中带着潮热的滋味。 晏沉盯住他眼睛,当着江瑜的面慢条斯理地脱去外衣,直接上身赤-裸趴在床上,好整以暇地开口:“麻烦江少了。” 方才坐着人的床铺不见最初的平整,床单略微凌乱了一些,枕头中间那侧也被压得有些向内凹去,各种痕迹昭示着这里方才沾染了另一个人的气味,晏沉直接躺下,上身未着寸缕,坦荡而邪肆。 床单上的躯体也是白的,如同古希腊精通肌肉纹理的雕塑家用石膏拓好模子,再精细地调上浓淡适中的蜂蜜浇上去,白中带着清透地蜜色,映着微微的光。 晏沉撑着头,意味深长地开口:“江少,你会按吗?”他意有所指地开口:“要是你不按,今晚可就走不出这里了。” 他已经把江瑜看做是他的囊中物,如今此举不过是带着猫逗老鼠般的戏谑。 江瑜看着,突然笑了一声。 他目光中带着一股亮意,却又快得转瞬即逝,只俯身道:“那我试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唇那样轻轻地擦过耳畔,气息温热。 江瑜伸手拿过床头放的一瓶精油,拧开瓶盖缓缓倒入手心,接着双手合十捂热后摸到后背上,肌肤上顷刻间就亮晶晶的一片。 一手覆上脖颈后,带着点力道按揉,声音温敛似珠玉坠地:“颈椎这里容易堵塞,要好好按按。” 拇指勾过薄薄的一层肉,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双手寸寸丈量过去。 晏沉只觉得一双手握住他的双肩,掌心用了点力,他侧着头去看对方腰腹之下,用目光打量着对方的身材。 看来看去,只能是越来越满意。 他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把对方给上了。 晏沉唇角勾了勾,接着伸手就去攥对方的衣服下摆。 他视线像是一头狼盯着肉的眼神,带着将人吞吃入腹的深意:“江瑜。” 沉哑、带着磁性,卷着从唇舌间出来,带着一种致命的性感与诱惑力。 江瑜手上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往前倾了倾身,这个动作使他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下一瞬就能去扑过去将猎物喉咙咬碎。 他血液滚烫,眸子中却又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敛眸一瞬,江瑜平声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晏少?” 晏沉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下一瞬他便直接翻身而起,一只手圈过对方的腰往他床上带。 他动作幅度剧烈,带着巨大的力道将人扑着,攥住对方一只手就往自己身下按,把头抵在对方肩膀上,闷闷地笑。 江瑜不动弹了。 那只被自己攥住的手甚至都没有尝试着往回抽。 身形有一瞬的紧绷,他能听见对方明显加重的呼吸。 是被吓着了? 晏沉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却又很快地被他抛远。 反正这人感受他丝毫不在乎,只要他自己今晚畅快了就行。 日思夜想了多久,不尽兴怎么行。 他上身贴了过去,故意让两人之间密不透风,带着酒意的气息擦着对方的脖颈,伸着舌尖去舔对方耳后,含糊而又暧-昧地开口:“我让你shuang。” 被他以为吓坏僵住的江瑜此时却是喉结滚了滚,漆黑的眸中暗暗沉沉,映照得眸底深处像是一片火光。 他的衬衫布料太柔软了,石榴籽抵在身上触感清晰,他只要略微垂眼就能看到那抹落在雪地上的殷红。 他手掌轻轻地合拢,仿佛无形中攥住了什么东西,深沉的桃花眼落在这人肩头,脑中清晰的计算着此时的胜率。 对方显然是毫无防备,只要他伸手扣住肩甩过去就能将人按住...... 这里距离白家主屋远,门也被扣上,楼下大厅没有人...... 只是以后...... 以后...... 他指尖快速律动起来,脑海中经历过一场复杂的天人交战,几秒钟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江瑜睫毛颤了颤,接着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再次浮现出清明。 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江瑜想,最起码这个紧要的时间节点上不能做。 只是念头闪现,下一瞬后江瑜直接侧头避开,他用力将手抽出来,尽量平着语气道:“晏少。” 晏沉一顿,脸上不耐神色已经出现,显然是一副被人扫了兴致的模样。 他不悦地看向对方,还是勉强扯了一下唇,遮着不愉道:“怎么了?” 他又伸手去碰对方。 这次手掌还未沾上衣角就被一只手止住,戴着表的腕骨明朗,分毫不让的力道。 江瑜声音淡淡道:“晏少喝醉了。” 晏沉压着一肚子火去看对方,白衣黑裤还好好地穿着,身上布料却是皱巴巴的,只是那副温雅的样子瞧着没变化。 晏沉唇边笑容一寸寸沉下,笑脸消去,那张美人脸上表情阴森。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语气寒凉,意有所指:“我一向以为江少是聪明了。”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语气发冷,阴恻恻地开口:“聪明人懂得取舍,也不在乎有些事,你说是不是啊,江瑜?” 最后两个字蓦地加重,语气中的警告与威胁之意用脚趾都能听出来。 江瑜神色看不出什么波澜,唇边弧度也像是测量过一般未改,淡淡开口:“晏少属实是喝多了。” 不识抬举! 晏沉神情森冷,视线凌厉如刀锋,目光中带着力道。 在这满室的寂静中,他忽然扬唇,缓缓出声,嗓音一如既往的华丽,却是如冰冷的毒蛇一般滑过:“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江少了。”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收拾,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门外,明暗交接的光影照在亮上,神情莫测。 19、山雨欲来 从小楼中出来,夜风拂过,十月中旬京都温差已然很大,风一吹便是丝丝凉意。 江瑜穿的很薄,风吹在身上略微发冷,他却连挽起的袖口都没有解下,仿佛故意借着这股风吹散身上的燥意。 他站在僻静处,影子垂落足边,等约么过了一支烟的时间后抬手将袖口挽下,修长的指尖缓缓抚平褶皱,待到身上最后一块发皱的布料被捋平后才抬步走了出去。 晚宴已经到了尾声,现在留下的基本都是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江瑜从门口出去,又和白家人寒暄几句之后就离开。 到家后开灯,头顶暖灯将屋里的家具映照出一片暖色,他脱下外套之后靠在沙发上,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揉着左边额角。 用力揉、摁能稍稍抵御耳内轰鸣带来的疼痛,但在外面,江瑜是不会做这个动作。 一个揉额头的举动给人的感觉是疲惫,就算再多一点便是推测出头疼,谁又能从中推算出他左耳问题呢,可即使这样江瑜也不会做。他这人说好听点便是为人向来谨言慎行,说白了就是心思深沉、绝不会把自己弱点暴露在外。 几秒之后,江瑜垂下手臂,他冲了澡之后上床,打开床头柜取了一片止痛药服下,动作熟练,已然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等了一会止痛药起效果,头痛减轻一些后也能睡着了,江瑜正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里,电话突然响起来。 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凉水当头浇下那般直接让人清醒,江瑜闭着眼接通:“你好,我是江瑜。” “江瑜,你要好好管管你弟弟江天,他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一有事就找他妈——” 那边声音还在继续,是江父江惠民打来的,江瑜听着大致知道了经过。 就是江天上大学,江父不愿意让孩子住校执意要让住在家里,江天不愿,江惠民生了一肚子气,半夜找江瑜发牢骚。 江父:“我给小天说了多少次,在家之后让司机接送,实在不行就再买个学区房我和他妈搬过去,他偏不,硬要挤在那四人间里,我又说让学校给安排个单人宿舍,领导都同意了小天倒回来给我凶,说我是多管闲事!” 江父气得发懵:“我多管闲事是为了谁,还不是挂念他,他要不是我儿子我管他这事?你不知道那宿舍有多差,四个人就挤在间小屋子里,连洗澡都得去公共浴室,也不知道每年上百亿拨款都花哪去了。” 江瑜听到这才开口:“父亲,拨款用于科研经费,您要是想知道具体钱款去向可以直接上网找数据。” 他淡淡出声:“还有,我和席寒都是住过四人宿舍挤过小屋子的,大家都能住,为什么小天不行?” 席寒也是江惠民的儿子,兄弟三人三个母亲两个姓。 电话顿时无声,黑暗中满室寂静。 下一瞬,江父直接把电话摁断。 江瑜闭了闭眼,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半夜,他又揉了揉额角让小区保安注意着,睡意却退去,一直到凌晨才重新睡着。 翌日,江盛公司。 杨景来到总裁办公室外间时脚步微停,面上带着犹豫。 也就这一会门被打开,小助理看见杨景后一怔,接着眉眼弯弯:“杨经理好。” 杨景是分公司的经理,今天突然被召见,刚下飞机就赶到江盛总部。 杨景脸上扯出笑意,压低声音道:“小李,你给我透个底,咱们江总现在脸色如何?” 小李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如实开口道:“挺好的。”她一笑:“咱们江总不是脾气一直都很好嘛。” 她说这话完全是真心话,她才被调到江总面前不久,干的活也是一些打杂琐事,虽然接触不多但能看得出江总有个好脾气,和别人说话是总是很温和。 杨景听到这番毫无城府的话心说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了,问个职场萌新这些事情,对方可能连现在江盛有多暗潮汹涌都没察觉到。 他勉强笑笑,附和着:“是啊,咱们江总脾气一直很好。” 他心中却一哂,掩住眸中复杂神色。 他曾经是丁贤的秘书,按照江盛的组织架构来说这个职位相当于一个分公司经理,在丁贤身边待了几年后也的确被派到分公司做经理,成为实实在在的一把手。 只是没想到罗家出事,公司被牵连,江盛投资还未收回来,这下是直接被连坐了。 杨景心里叫着苦,心说这次自己可能会被流放,一面叹息一面伸手敲了敲门,那边很快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很清冽的嗓音,听起来倒也不像发怒。 他硬着头皮推开门,入目是敞亮简约的办公室,江瑜正坐着那张办公椅上。 见他进来,江瑜抬手指了指对面那张沙发:“杨经理,坐吧。”他道:“你先等我几分钟,我把手头文件看完之后我们再聊。” 杨景自然是连声应下。 江瑜将最后一份文件看完,慢条斯理地合上笔帽:“杨经理,我今天把你召来的原因你也应该清楚,罗家名下的华强集团财务状况已经纰漏出来,从七年前就虚增利润,上市后又联合庄家抬高股价,而就在这样情况下你投了15亿,上市前夕又追了10亿。” 他声音分明不大,淡淡嗓音响在杨景耳边却宛若一道催命符,江瑜将手中钢笔摁在桌上发出清脆金属声:“杨景,你们投资委员会成员是怎么通过的?你这个分公司经理是怎么领导的?难道你在江盛这么多年还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见好就收,该投时投,该收时收,该套现时就不要犹豫套现走人。 杨景知道这是在发难,他是丁贤身边的人,现在只能是受气。 他咬了咬牙,仓促解释:“江总,我也曾几次提议收回资本,但......”他顿时语塞,华强后面的罗家和董事长交好,丁贤要投的项目他能拦住?委员会投票表决只是明面上的规矩,委员会也是人,谁敢和董事长对着干。 江瑜抬眸,仿佛丝毫未觉察到对方脸上为难神色,慢声问:“但如何?” 杨景沉默一瞬。 他吸了一口气,只是颓然道:“董事长和罗家人交好。” 一句话,已经全部解释了。 这不算什么秘密,罗家人没进去之前丁贤没少和他们一起喝茶,只是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对方要是想发难,大可说他没有职业道德素养,到时候流放发配皆是轻而易举。 杨景话落,就看到对面的男人方才脸上那种冷色略微淡了些。 江瑜眸子黑沉,却只是慢声道:“我明白了。” 杨景怔住。 这理由是真实百分百做不了假,但自己都觉得扯,就好比校长问责班主任为什么没有批评那个欺负同学的学生反而帮着掩护,班主任回答说因为那是书记儿子。 理由大概真是心中所想,但明面上怎么能通过? 可面前的这位‘校长’却只缓缓开口,语调沉稳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了。” 他一下子愣住,视线直直地盯住对方。 却见这位年轻的总裁恢复平静,只是双手交叠在一起道:“你写个检讨吧,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杨景走出办公室时都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没流放没问责,平静的处理,对方只让他写快点。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明晃和煦的暖阳洒在桌面,江瑜摊平手掌感受着温度,良久后掀了掀唇。 他眸底漆黑,带着一种尽在掌握的盎然。 晏沉今天破天荒的回到家中。 次数太少,以至于家里从保姆到麻雀,再从麻雀到晏青山都惊呆了,还好他把杰克和露丝一直亲自养着,不然家里狗见了都得冲他吠两声。 晏青山公务繁忙,会客厅里还坐着几位部下,晏沉看了一眼就兴趣缺缺地挪开视线,飘着往前走。 谢良德汇报着工作:“东城招拍挂已经到尾声阶段,我们考察甄选出了这几家有实力的企业,届时多方位合作,名单是理鼎集团、洲际集团、江盛集团......” 话音还在继续,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再念一遍,有谁?” 谢良德疑惑抬眼,却发现这位太子爷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墙边,一支烟含在唇边,森白烟雾下对方神情晦暗。 他沉默一瞬,却是照做。 安静的会客厅只有划拨打火机的声响,蹿起的火苗忽明忽暗跳动着,有火光映在眼底,半响之后晏沉勾了勾唇。 他是笑着,眼底情绪却是冷的。 20、惊变 丁贤从江盛大楼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等到送他的人离去后转眼间笑意顿消。 司机将车停在一边,他坐到后座靠着,闭着眼睛沉思一会后又开始拿出手机,语气中还带着笑意:“马总,最近生意怎么样?是好久没联系了......我想从你那拆借一笔资金......哎,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不方便啊,那就改日再聊。” “刘总,哦,是秘书啊,刘总去外地考察了,那什么时候回来?行程没安排好,行,谢谢谢谢。” 一连几个电话打过去,不是推诿就是秘书接的,要么就不在要么就不方便,傻子都知道是搪塞。 再次传来忙音,丁贤闭了闭眼额头上青筋乱跳,他狠狠地将手机向一边掷去,胸膛剧烈起伏语气发狠:“这群人,没一个能靠得住。” 前排司机兀自沉默,连呼吸都放得轻。 车内安静,丁贤点了一根烟抽着,尼古丁能短暂让他冷静,但这并非长久之计,罗家出事后投资收不回来,股东们已经不满,今日会议上杨景的那篇检讨更是让火烧到他身上,再这样下去能不能平稳着落都说不准。 那些朋友看他现在出了事,一个个也避之不及,前路还没着落,身后还有个江瑜虎视眈眈。 丁贤想到这就觉得怄气,他又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正满心怒火之际车窗却被人敲响,转头望去却是一位穿着风衣的年轻人。 丁贤语气不善:“有事?” 男人笑笑,丝毫不顾他口吻,彬彬有礼地回答:“丁先生,我这里有笔生意你应该很感兴趣。” 又是来拉投资的。 丁贤这样想着,皱眉摆了摆手:“你去和我下属联系。” 他伸手就要关上车窗,茶褐色窗户上升之际,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掌坚定塞入其中,硬生生地卡在窗沿。 男人的风衣被吹得烈烈作响,仿若未感到痛觉一般,仍是微笑开口:“罗家,华强集团。” 丁贤脸色一变。 他神情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方微微一笑,仿佛没觉察到他复杂的神色,不疾不徐地开口:“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杜兰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内人的谈话也已经到了尾声。 丁贤脚边都是烟蒂,焦褐色尾部偶见星火点点,丝丝白烟还在上升,他眉头皱着还是有些不相信:“如今护盘的最佳时间已经过去,华强股价受到重挫,庄家和大户也想减持。”他勉强笑道:“杜先生可一定要有把握。” 丁贤话语未尽,但意思已经明确,此番起死回生需要更加高昂的资金支持,就算这样还有之后复牌后面临的抛售压力和企业外债,哪一项都是一笔不小数目,要是后续资金依旧跟不上那也是白做,砸进去的钱全打了水漂。 杜兰特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他只微笑道:“丁先生,你要相信我老板的实力。” 被人一语点破心思,丁贤略带尴尬,他只笑笑:“杜先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们的本意都是一致的,需求相同自然能相交,大家一起都是朋友。” 杜兰特的微笑弧度仿佛焊在了脸上,一番交谈完毕后下车,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恭敬开口:“晏先生,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 今天又是一场江盛内部的股东会,就在小型会议厅,七八个人围坐着。 江盛这几位股东大都是五十上下,年龄最轻的也四十几岁,在这一群中年男人里,唯独江瑜一人看起来分外显眼。 会议还是处理罗家华强的事情。 丁贤率先站起来,他今日服装格外正式,往日颓唐一扫而光,连那双眼睛看起来都格外有神。 他先是做出自我检讨:“诸位,对于华强集团一事,我在这里做出深刻检讨,都是我领导不利,没有在合适时机做出判断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此事全权在我。” 丁贤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连脸上都带着自责神情,江瑜在一边看着,原本交叉在一起手掌拇指无意识画了个圈。 在这种情况下,检讨就意味着认领了责任,丁贤这种人为何要这样做。 紧接着,丁贤话风一转:“我为这事夜不能寐,为此到处托关系打听能救火的人,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一位朋友引荐之下结识了一位有实力的央企领导,对方已经愿意为华强注资兜底了。” 话音落下,几位股东的目光一道集中在他身上。 江瑜抬眸,他一向坐的端正,此时却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倾,一双桃花眼漆黑。 他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桌子,视线看向对面的另一位股东,目光交汇一瞬后又移开,转瞬即逝。 那位股东一顿,接着脸上带着笑意:“老丁,我们知道你着急,大家都着急,但你也不能这样糊弄我们大家啊,国资委有政策,华强那摊子都不好接手。” 丁贤笑笑:“老张啊,我们当然不能做违法的事,但以名下子公司是完全可以的。” 他视线一点一点地扫过众人,目光落在江瑜身上时一停,接着面带笑意:“我和几个庄家联系过了,大户不抛庄家不走,明天就复盘,届时准备一笔现金应付散户抛盘就行,局面还能收拾。”丁贤语气中豪情万丈:“他们抛我们接就是,江盛有这个实力。” 一番话下来,丁贤看着无人做声的股东们,又将视线再转到江瑜面前,他含笑沉声开口:“不知道我们江总怎么看?”尾调微微上扬,带着挑衅的意味。 江瑜睫毛落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阴影,他沉默一瞬抬眼,眸光沉静轻轻开口:“华强集团是江盛的一块心病,如今丁董有了解决方案,我们全力以赴静候佳音就是。” 丁贤朗声一笑:“还是江总最明白我啊!咱们不就是为了江盛的发展嘛。” 两人脸上具都带着笑意,众人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一派和谐之姿。 江瑜回到办公室的那一瞬,他唇角弧度才沉了下来,眉眼黑沉深邃。 他坐在茶桌前,垂目看着木桌上的青釉色茶碗,翠绿茶叶在汤中漂浮,温度早就凉透。 江瑜看着,又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接通的那一瞬,他嗓音中带着笑意:“李总。”江瑜眸色很沉,但嗓音很清,像是聊天一般开口:“你接下华强这么大的事都藏着掖着,我今天开会才知道合作方是你们。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和你一起搭班子喝茶。” 那边也笑:“江总啊,我怎么会藏着掖着呢,这个任务也是领导刚派的,上面看重得很,也叮嘱我们要和江盛好好合作,不能出任何乱子。” 半杯凉透茶水映入他眸中,那双桃花眼越发深沉,江瑜笑了一声慢声道:“华强一直是江盛的一块心病,如今你们能注资解决就是再好不过的事,咱们之后便是一起合作共同克服困难。” 那边道:“谁说不是呢,华强可是明星企业,关系多少人的工作生计,这种事情不努力怎么成,我们也大力强调要人机分离平稳着陆,争取交一个各方都满意的答卷。” 江瑜轻笑一声,又附和了几句,等到电话挂断的那一瞬,他眸子沉沉如海。 他手指蘸了茶水,沉眸画了三道横线。 这通电话信息很多,第一:国企也是刚接到要给华强注资兜底的通知;第二:罗家人虽然进去,但此事已经掀过,不允许再提。第三:哪怕日后罗家几年不能出来,公司不能受任何影响。 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毫无回旋余地。 江瑜手指顿住,良久之后缓缓抹了一条线,神色晦暗。 他被人针对了。 * 华强注资事已经到了尾声,按照江盛一贯作风,签订合同之前商业饭局必不可少。 夜晚,兰亭酒店。 丁贤和江瑜一同坐着,两人身边都带着一位副手,杜兰特依旧是那副英伦打扮,静静坐着喝着茶。 过了一会后,丁贤道:“杜老兄,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到?” 杜兰特看了看手表:“马上。” 话音落下,那扇红色木门被人推开,水晶灯映照下一张面容显现出来,俊美华贵,笑容散漫。 一室安静中,晏沉视线径直落在江瑜身上,突然一笑:“江总,好久不见。” 他视线紧紧盯着对方,却发现那张脸上未带丝毫惊讶,对方仿佛对他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开口:“晏老板,好久不见。” 晏沉心中顿时不满。 好在这场饭局自有和泥的人,有人立马打哈哈说这两人认识那就更好合作之类的话,一顿饭吃的有惊无险,场面也算过去。 中途江瑜离开,他在洗手间敛着眸洗手。 一瞬之后身后覆着一人,对方语气幽幽地开口:“江少,可是让我等了好久。” 明黄色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两个男人身影,一个温润清正,一个俊美邪肆。 晏沉勾着唇伸手覆上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他指尖沿着对方眉骨一路向下,如同把玩着一支漂亮杯子,声音低的像是呢喃:“江少怎么就不听话呢。” 江瑜感受着冰凉的手指在脸上摩挲,视线沉静,昏暗灯光下看不清他神情。 晏沉手已经转了方向,再即将触到对方喉结的那一瞬,江瑜突然欺身向前,抵住人手腕将人用力按在墙上。 身后冰冷触感传来,手腕也被对方攥住按在头顶,晏沉不怒反笑,伸腿强硬地卡在对方双腿之间强势挤入。两人上身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四目相对彼此牵制,姿态俱是强硬。 江瑜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眸中情绪不辨,温沉嗓音开口:“晏少真是大手笔,出这么多钱陪我玩。” 晏沉:“这有什么,只要江少在床上能合我心意,我花再多钱也值。”他垂眸视线掠过对方身材,脸上神情玩味突然一笑:“江瑜,你自己弄的时候爽吗?” 21、调戏 他在说那日温泉酒店的事。 分明是华丽的嗓音,晏沉身上也带着贵气,可说出来的话却着实下流。 晏沉视线幽暗,明晃晃地往身边人下三路去扫,他啧了一声,又带着好奇开口:“你当时想的是谁?好看吗?是不是活特别好?” “对了,你多久一次?每次多长时间?” “想过男人干你吗?想尝试一下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下流,他就是故意要问这些私密问题,想看着对方那张温润的脸上出现裂痕,把那身禁欲的皮给扒了,看着对方脸上露出生气或是羞赧的神情。 可惜的是,晏沉注定要失望了。 一个个问题抛过去,对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眸子未起波澜,依旧是沉静温润的样子。 江瑜敛眸,就在晏沉以为对方会直接动手的时候,他突然靠近,温热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晏少要是真想知道,我们改日再详细聊聊。” 视线相汇,依旧是那般温雅沉静的模样,晏沉眯了眯眼,一瞬之后手被放开。 江瑜松了手,晏沉却没放。 他那双长腿依旧抵在对方□□,神情肆意:“这腿力道不错,下次圈我腰上试试。” 江瑜抬腿跨了一步,越过他直接离去。 包厢中其他人还在,丁贤见到江瑜后面上重新带着笑意,视线再往后一瞧,得,这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丁贤身边有人开口:“江总和晏先生真是有缘分,从洗手间出来一前一后的。” 丁贤立马道:“可不是嘛,咱们江盛能和晏先生合作不就是有缘嘛,这次全依仗晏先生,我和江总对晏先生感激地不得了。” 晏沉心里一哂,玩味地想,江瑜这事被他给搅和了心里指不定怎么骂,还感激,感激个屁! 他眼皮撩了撩,却发现江瑜此时和丁贤站着。 他身上还是商务的装扮,眉眼在灯下看起来有种清介而温润的模样,像是溪水便饮茶观花的闲散人,端的是温良雅致。 可说起话来便是眉目带笑,一脸情真的模样:“董事长说得对,晏先生的确是我们江盛的大功臣,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举我们定会铭记在心,大家都敬晏先生一杯。” 说着,已经举起了杯,隔空遥遥一敬。 高朋满座,在满室的亮色中,流纹金色杯被他端在手上,面上含笑,周围热闹,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晏沉看着看着,突然又笑了一声。 他眼中全部都是兴味,修长手指端着杯子,含笑看着这一场曲意逢迎。 江瑜和丁贤私下斗争他知道,两个人争得你死我活还能在此刻相互搭话,彼此间一唱一和,仿佛真是一对好搭档。 他搅局坏事,江瑜能神色如常地感谢敬酒,仿佛他真成了对方的大功臣。 江瑜是真会做戏,能屈能伸,着实够圆滑够虚伪。 晏沉没忍住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就像是一个坏孩子发现了心仪的玩具,全是兴趣。 等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大家都自带司机,一群群的把人往回送,夜风吹拂过来时又是彼此相送,一个叮嘱另一个司机让路上小心,将商场上的虚伪和狡诈已经演绎到了极致。 街边霓虹灯亮起,一排排耀眼的灯光穿透了黑暗,大厦表面灯光流转,车水马龙中照耀着京都不夜城。 晏沉靠在车边,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肩宽腿长身形流畅,那张美人脸带着戏谑。 等和江瑜道别时,他伸手握住对方手掌,拇指沿着对方腕骨暧-昧地摩挲一圈:“江总今晚的宴会我很满意。” 他手指勾着圈在对方手上磨蹭,指尖慢条斯理的打转,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色气。 他当着众人面开口:“只是江总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撩眼意有所指,睨着一眼道:“要是江总再不回答,我下次就只能去你们江盛里问了。” 丁贤有些疑惑:“晏先生说的何事?”他笑着打圆场:“咱们江总竟然还有瞒着晏先生,实在不该了,晏先生要是有事也可以找我商量,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瑜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神情如常地收回手,眼睫垂下时遮住眸底神色,声音淡淡如檐上雪落在瓦上,依旧是缓声道:“晏老板着实是有心了。” 他那张脸配上那修长的身材,淡淡神情,直看得晏沉越发兴奋。 他心中越发畅快,又缓缓地捻了捻指尖,仿佛还在回味方才触感,抬眼看了丁贤一眼:“没事,多谢丁董如此客气了。” 如今已经说到了这里,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几人寒暄完毕之后各自离去。 晏沉坐在车上,身体缓缓向后倒去,唇角还勾着,明显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车内安静,电话铃声响起。 杜兰特回头解释:“是丁董打来的。” 晏沉微微一想便清楚,方才对方见自己和江瑜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商人重利而多疑,如今是来探口风了。 他抬了抬下巴,吐出一个字:“接!” 丁贤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杜先生啊,您多问问晏先生今晚啊,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一定要讲出来,我们是诚心合作交朋友。” 晏沉手指隔着车窗轻轻点了点,接过手机之后姿态依旧散漫:“我也是诚心和丁董交朋友。” 他唇边带着笑意,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听着那边道:“我们江总是青年才俊,年龄也晏老板也是相当,彼此间最是易投缘。” 晏沉听着,掀了掀眼皮,已是不耐。 两方争斗突然变成三方,最是容易起合纵连横之事,这丁贤怕他突然临阵倒戈,拐着弯的探口气。 晏沉总觉得听这话没意思,他刚才已经说了自己诚心交朋友,对方要是聪明就挂了电话就行,还在这拐弯抹角。 晏沉耐着性子听那边磨蹭,就听到丁贤道:“听说我们江总最近和东城谈生意,有块地要规划商圈,我们江盛资金有限,我实恐这事落人话柄,说我江盛办事不利......” 晏沉耐心全失,单刀直入:“有的东西他江瑜拿不下。” 话音落,他直接掐断手机,随手扔在了座椅上,懒洋洋地向后靠去。 再睁眼时就看到杜兰特神情若有所思,晏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今天心情一直不错,破天荒开口:“想问什么就问。” 杜兰特笑笑:“老板,江总会不会彻底撕破脸。” 到底也是江盛的总裁,出身不低,被这样挟制住会不会直接鱼死网破。 晏沉嗤地一下子笑出声来,他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良久之后才止住笑意。 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又放在唇边舔去,神情俱是玩味:“你知道江瑜妙就妙在什么地方?” 晏沉没等对方说话,兀自拖长声音:“他妙就妙在是一个知情识趣而又野心勃勃的人。” 打蛇打七寸,拿捏就得拿捏软肋。 江瑜不是什么贞操烈男,更不是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是为了目的会弯腰的那类人。 晏沉心情颇好的思量,这样下去应该要不了多久,对方就能知情识趣的爬他床了。 可真是期待啊。 22、夜晚 江瑜坐在后座,车外阴影在他眉宇间飞速掠去,一晚的推杯换盏下来面容带着丝丝倦意,但眸中依然清明。 他今晚没少喝,酒精作用下头脑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过滤一件又一件事情。 罗家事情被搁置,华强注资重启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丁贤身后有晏沉助阵,翻身指日可待,原本依照华强将对方逼退这一步路行不通。 明年股东大会之后换届,丁贤想连任只是依靠这次还不够,对方要想连任需要再借东风扶摇上一段路,可机会向来转瞬即逝,谁能把把赢。 要是没借到东风...... 江瑜眉心微拢,指间轻轻在座椅上点了点,没借到东风也不要紧,倘若用西风让别人上不去也一样。 就像他知道丁贤最近忙什么,对方也知道他在忙什么,下一个目标彼此都清楚,翻身之后第一把就是搅了东城的地,再顺势要江南分公司。 江瑜睁眼静静地看着窗外,视线沉静的像是一片海。 霓虹灯照耀着,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喧嚣未至,只有三三两两行人走过,偶有炸街的摩的驶过,留下一串刺耳的音响。 司机正开着车,突然听到身后的人道:“停车。” 他在路边把车停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发现头顶是一家洗脚城的广告牌,黄色背景下是亮红色字体,还带着一些粉紫色,门口站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衣着清凉。 这里名为洗脚城实为红灯区,彼此心照不宣的地方。 让司机惊讶的是,江总径直走向那里,身形都没有丝毫停留。 大楼外广告牌投下粉紫的光,一位长发女人站在那里,身穿着一件黑丝袜和小短裙,头上散乱着,脸上还带着浮肿。 她一手捂着额头,将高跟鞋脱下提在手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身后传来一个很清朗的男声:“女士——” 她一回头,却见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正站在路灯下,模样温润斯文。 她瞥了一眼,没好气的出声:“今晚我不出台。”脑袋都刚才被砸伤了,还做什么生意。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竟然径直走了过来,江瑜拿出手机找了一张照片,放大后抬手:“女士,刚才砸你的是这个人吗?” 女人脸色微微一变。 手机上的男人也是一副精英打扮,不过没有刚才那种浪荡轻狂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人模狗样的,这张照片拍摄在车内,双臂之间一个明晃晃的豪车标志显露出来。 她一愣,接着翻了个白眼:“就是他,怎么了?”她一手移开,露出还渗着血的额头:“他拿酒瓶冲我头上开。” 那一伙人玩得太下流,她受不了当众,就被用酒瓶爆头。 江瑜看到那隐在发丝下的伤痕,沉默一瞬后抬手递了张名片,嗓音伴着夜风一同落下:“要是你之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打这个电话。” 手上名片简洁,只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指间一停,还是伸手接过,装进兜里。 不知道在街边晃悠了多久,诊所已经全部关闭,她正打算往家里走时,一辆白车打着远光出现,刺目的光直接照射在脸上,刚要开骂却发现车打开后走下来几个男人,为首的那个面色阴沉目露凶光。 她心中咯噔一声,扔下鞋撒腿就往旁边窄巷子跑去。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身边一位笑道:“吆,沈少竟然连这样的都搞不定。” 今天几位突发奇想没去会所,红灯区找了个地方找找乐子,结果没想到遇到一只‘野猫’,‘野猫’当着一众人面把沈起扇了一巴掌咬了两口,沈起当下怒从心起,抄起酒瓶就照头给了一下。 沈起听着耳边嘲笑声越发窝火,他面色阴沉,伸手将袖子挽了上去,发狠说道:“把她抓出来今晚教她做人。” 一群人听着这话更是嘻嘻哈哈,像是终于找了某些乐子,纷纷像是猫追老鼠一般踏进巷子。 女人躲在暗处,听这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脏砰砰乱跳,她死死地咬着牙捂住口鼻避免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心里清楚要是自己今晚被发现估计得脱一层皮。 脚步声像是索命的冤魂一般越来越近,她旁边用来掩盖的纸箱也被人掀开,眼看着一只手越来越近,她像是被淹入海中,周身被潮水淹没,浑身发冷。 沈起看着腿上蜷缩着却还是露出来的脚,他脸上带着一抹狞笑,正要掀开最后一层遮盖欣赏对方瑟瑟发抖的模样。 一道红蓝相见的光亮起,紧接着刺耳的警笛声响彻。 几辆白车停下,里面的人出来,直冲着他道:“有群众举报这里涉嫌打架斗殴,你跟我们走一趟。” 沈起心里骂了一句,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警察同志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打架斗殴。” 他道:“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纸箱被掀开,女人浑身哆嗦着出来,她如今发丝散乱颤声道:“警察同志,他要打我,还说要带一群人今晚弄死我。” 她不管了,哪怕是被拘留也好过今晚被这人带走。 沈起脸色一变。 警察目光在两人身上一顿,接着道:“一起带走。” 眼看着身边已经有警察上前,右肩膀处记录仪时不时闪着光,沈起骂了一句,低着头就将自己手腕表卸下丢兜里。 他双手被铐住,偏过头朝女人狞笑:“老子今晚就能出来,出来后你等死吧。” 警察皱了皱眉,心说又是哪个嚣张的二代三代,摆了摆手,两人一同被带走。 女人被带到派出所,按照流程进行着记录。 等笔录做完之后,警察开口。 她看了看刚才取到的信息,皱着眉声音轻了不少:“萧丽,女,二十四岁,父母幼时离婚后归祖父母抚养。” 女警看了看现在扣手指的女人:“你这个情况要被拘留罚款的,我通知你哪个家属?” 同是女性又是警察,她对这种失足女性带着一颗怜悯心,心里清楚要是受到教育或是有条件谁也不会走这条路:“你爸妈电话是什么?” 萧丽依旧扣着手指,懒洋洋道:“不知道,我二十年没见过他们了。” “祖父母呢?” 萧丽眼睫一颤,涂着红指甲的手指一停,又若无其事道:“死了九年了。” 女警沉默一瞬:“那我要给谁打电话?” 萧丽想了想,突然双手并着取出一张名片:“你要不给这个打试试。” 电话很快接通,萧丽只听见警察说了几句,紧接着神情复杂地开口:“一会有人过来。” 她随意地点了点头,既无期待也不忐忑,麻木的像是一潭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一位短发职业装的女人走了进来:“警察同志,我是当事人萧丽的家属。” 她不顾满室讶异,只转头看向萧丽,齐耳的短发柔顺而黑亮,素面朝天却是端方雅丽。 她说:“警察同志,萧丽今晚被人公开羞辱恶意殴打,情节极其恶劣,严重违反治安条例,我要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主谋沈起。” 她微微一笑,唇边淡淡弧度让萧丽想起了故乡春天才会开的花:“听说沈起也在这里,劳烦警察同志调查取证了。”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陈覆盎再次熟门熟路的来到江盛时,江瑜正坐在办公室。 他下意识地一瞥,却发现对方拿着一张人事名单在看,神情认真,陈覆盎一乐:“江总,天凉了,你是要让谁走人吗?” 江瑜抬眸,温缓着开口:“江南分公司之后可能要调人过去,我在找合适的人当副经理。” 陈覆盎有点疑惑:“不应该找个经理吗?”亲自点将,不派个全权控制的一把手过去? 江瑜指腹触着纸平声道:“经理不由我来任命。” 陈覆盎约么猜出了点东西,不由总裁任命那只能由董事任命了,看来是这一局没走稳。 “没事,江总。”陈覆盎笑:“胜败兵家常事,下一局你赢就行。” 江瑜笑笑。 陈覆盎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景象,外面太阳正大,楼底下车辆犹如孩童玩具。 “我现在才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怪不得你们这些人喜欢站在落地窗前眺望。” 江瑜闻言也起身,他视线在对面大厦上时微微一顿,有一层楼正对着这里。 陈覆盎手贴在玻璃上:“这里视野就是广。” 江瑜捻了捻指腹,玩笑的语气:“是啊,要是谁在对面拿个望远镜,可以轻而易举看到我这里。” 陈覆盎:“看你做什么?” 一道平静声音开口:“可能是视-奸吧。” 陈覆盎‘......’了一会,无语地转头:“你开玩笑吧?” 江瑜笑笑,浓密的睫毛遮住一双桃花眼,辨不清眸底神色:“对,我开玩笑的。” 23、电话 江瑜在几天后接到了谢良德电话。 彼时正是上午,手机铃声响起时格外安静,江瑜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敛眸接通。 谢良德的声音传来,十分客气的语气。 “江总,我才在家听竹清说你给他引荐了一位老师,真是让你费心了,最近我也忙,等之后有机会我一定带着竹清当面感谢你。” 江瑜坐在那张人体工学椅上,他坐姿向来端正,哪怕是在这只有他一人的办公室腰部依旧挺拔着,脸上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谢处长客气了,竹清拜师我只不过是搭条线罢了,是竹清自己厉害才入得了我师兄的眼,不然这事谁说也没用。” 那边笑了一声,听起来很高兴,不过又马上叹了一口气:“看到竹清练字这么用功我也高兴,可惜的是现在他上了一级,每天功课重学业多,还要抽时间来练习书法,辛苦不说这心是分得厉害,我看他写的字甚至不如之前写的了,这怎么能对得起老师的栽培?不瞒你说江总,我看着都是心里是愧疚厉害,甚至想让他先别学了免得污了他老师的名头。”他笑笑,语气听起来无奈:“你说学习里别的事我偶然还能给参谋参谋提提意见,可这练字一事最看功夫了,我又不能抓着他手练啊,你说对吧,江总。” 江瑜桌边的一叠纸被他用回形针固定住,他垂眸只用指腹摩挲感受这那块凸起,眸子深沉如墨,嗓音还是带着笑意:“这是自然,书法一事只能靠自己,旁人做不了主。” 他开口,语气是一贯的进退有度:“竹清还小,我师兄都夸他说这孩子天赋高,是个可塑之才,师兄当日说无论如何这个弟子他是收定了,他是文人风骨金口玉言,谢处长你不能让人家说话不算话呀。”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玩笑意,那边听了也笑道:“是我太着急了,哎,行了江总,今日也是叨扰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瑜轻笑着说了声再见。 他将掌心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微微垂下头时眉宇间映着一层薄薄的阴影。 谢良德意思很明确,东城的地已经没办法了,这手他插不了。 大抵是心中早有准备,他也不觉得有多失望,江瑜只是闭上眼睛打算应付着接下来的事。 江盛的风向又开始变了。 敏感的人已经察觉出来某种变化,比如说那个已经被压下去的江南分公司又被人频频提起,比如说前一段时间消失的董事长最近经常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频繁地巡逻公司。 很烦,真的很烦。 因为董事长这人爱搞形式主义,怎么说呢就是爱作秀,视察公司时身后总是跟着一大推人,和别人说句话或者是装模作样地写个字在茶水间打打球聊聊天,身边人带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 被迫出境的人还得面带笑容的予以攀谈,并且时不时地点头微笑抱之以极高的肯定,仿佛对身边的闪光灯闻所未闻,心里是mmp脸上还得笑嘻嘻,社畜的生活总是这般不容易,从身到心都被公司压榨,时不时还得粉墨登场来喝戏。 好在这场戏也没持续多久,终于在一天的大会上,董事长丁贤宣布由于各种因素影响,江南那边得派一个经理过去,言辞间说是为了更好发展。 大会开得异常顺利,从股东到人事再到高层,每个人都面带笑容。 到关键时刻,丁贤立于高台之上,亲自点出一名大将担任分公司经理,实实在在一把手,当然了,副经理由江瑜任命,名义上说是二把手,但权利已经被大大削减。 这显然是一个信号,这场江盛两个高层的争斗丁贤压了一头。 散了会,江瑜回到办公室。 他将外套脱去搭在沙发上,随手拽了拽衬衫领口,神色淡淡坐在沙发上。 手机铃声响起,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极有辨识度的华丽嗓音:“江总,如今这情况你可满意?” 杜兰特看着窗前的那套高清望远设备,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他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谁能想到,一位太子爷,每天会时不时用高清远镜窥视对面的人??? 他目光悄悄地瞥了一眼对方,发现那张脸上带着畅快笑意,便自觉、十分有见识的退出去。 空旷室内只剩下了晏沉一个人。 他调整着角度,不断看着对面人的身形,一双瞳孔黑得发亮:“江总。”他语调中带着可惜,又像是一种猫哭耗子的假慈悲,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开口:“真是可惜我们江总谋划了,又是打压又是拉拢,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镜头里的江瑜穿着一件灰色衬衫,领口微微开着,隐约能看到一截锁骨,他用右手握着手机,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劳烦晏少还惦记着我。” 哦,他在低头。 晏沉调整着角度,从他这里能看到对方颈后,很干净的皮肤,看起来也很通透。 晏沉缓缓地收拢手掌,将照在手上的阳光抓住。 他说:“当是自然。”唇是勾着,但眉眼处自带一种狠意,锐利又阴鸷的模样:“我当然一直惦记着你了,这一段时间我可是日思夜想着江总啊。” 他喉咙里发出沉沉的笑意,眸子黑沉而带着某种占有欲,故意拖长了嗓音:“你那天自己弄的时候在想谁?” 晏沉用手掌触摸这玻璃,仿佛在隔空描摹着一张脸,指尖寸寸的勾勒:“初恋?前女友?还是一个擦肩而过的漂亮妞?” 他沉沉地笑,愉悦的嗓音通过电话不断传来:“江瑜,你那天超级欲。” 他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在回忆一场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语调都是享受的:“你大概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迷人,一直喘着气,额上都有青筋了,瞳孔都放大了。” “你知道你当时肩膀的颜色吗,你嗓音都变了,江瑜,你那时真好看。” 含情脉脉的语调一瞬间变了,他嗓音一下子阴鸷:“好看到让我想往死里弄你。” 晏沉微微喘了一口气。 从镜头中只能看到对方一直微低着头,这让晏沉十分不满,因为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这太遗憾了。 晏沉心想,无论那张脸是愤怒的羞赧的还是一副喷出火恨不得要杀掉他的样子,他都想看,他都觉得有意思。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兴奋,就像是高空跳伞的那一瞬,愉悦感不断攀升着。 他换上另一种腔调,询问的语气:“你说,这京都有女儿、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人知不知道我想艹你?” “或者你的属下,你们江盛的员工,他们知不知道他们总裁以后会被我压在身下?” 一个又一个下流的问题抛出来,言语中带着羞辱的一位,要是一个脸皮薄的能被他这种直白而又粗俗气死。 “他们能想到你自己弄的样子吗?” 晏沉又调了调镜头,这个角度能对准对方的身体,他打量着对方衣着,用一种叙述的口吻:“你看看你,平时西装穿的笔挺,衬衫扣子也扣到最上面,一副禁欲斯文的模样。” “江盛的人见过你别的样子吗?” “见过你事-后的模样吗?”他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语调又兴奋起来,带着粗口与暴躁:“艹他妈的真性感!” 那边突然站了起来,径直向窗边走去。 这下对方整个人完整地出现在了镜头内,肩宽腿长身形流畅,上身灰色衬衫下身黑裤。 对方的袖口是挽起的,又因为拿电话的缘故,一截手臂显露出来,腕线紧实流畅。 清介温润的模样,斯文而又禁欲。 晏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发现这种能完整观察到对方要比方才刺激得多,视觉永远给人带来最剧烈的冲击。 一直沉默的江瑜在窗边站定,他把手掌贴在玻璃上,视线掠过对面的大楼。 他开口,十分平静的语调:“想知道我自-wei时想着谁?” 高清设备能直接精确无误的捕捉到他的脸,又战战兢兢地放大,镜头里的那张脸仿佛越过了大楼之间的距离,直接来到他面前。 太近了,甚至连他掌心内侧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晏沉猛地扭镜头直接对准了面容,睫毛下的眸子黑沉,连唇微微泛起的死皮都清晰可见,他只觉得舌根处带上甜意,整个尾椎骨都开始发麻,他能觉察到自己指尖因兴奋在微微发抖。 那边一只手掌贴在玻璃上,眼神中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仿佛在会议上回答了下属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般淡淡开口:“在想怎么上你。” 24-28 杜兰特在外面站着, 突然里面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沉闷响声带着主人暴怒的情绪听的人心脏骤缩。 他心里一跳, 从门的缝隙里小心翼翼窥了一眼,那张玻璃茶几被踢翻,表面遗存下来的碎块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 白色瓷砖被砸出来一道裂缝,像是蛛网般向前方蜿蜒而伸。 而这位太子爷闭着眼睛, 轮廓分明的脸上能看到绷紧的下颔, 神情中带着阴鸷和怒火,连胸膛都能看到起伏的弧度。 他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心说是哪尊佛能把这位主气到这个程度, 正思量着却看见一双幽深的凤目,上挑的眼尾带着狠厉和压迫感, 冷冷盯着他。 杜兰特: 他沉默一瞬, 伸出手按住门把手将那条缝关严实。 晏沉闭了闭眼睛。 手机被他死死抓在掌心, 因大力手掌都泛起了一股青白色,周身不断翻涌着暗沉的气势, 末了一会竟是扯了扯唇角笑了一声,只是眸底森然。 杜兰特在外面待着,突然就听到冷冷的一声:“进来。” 他推开门, 仿佛没看见这一室狼藉, 只望着沙发上抽烟的人:“老板。” 对方现在又冷静下来,在森白的烟雾中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挺直的鼻梁下有淡淡阴影, 带着一惯的锐利与阴鸷。 晏沉掸了掸烟灰, 看着那一点点灰尘跌落在地上:“找个人把这打扫干净。” 会所里, 几个人正在打台球。 宋明没去玩,他坐在一边喝茶,瞥见门被人推开,一道卷着烟草气的人影进来,宋明立马起身:“晏少——” 其余几人也纷纷转过头去,热络地招呼。 有人亮了亮手上的球杆,笑问:“晏少要不要来两局?” 虽然开了口但他心中也知道,这位对打牌和打球兴趣都不大,像这种室内活动总是兴趣缺缺的模样。 果然,就见这位爷瞥了眼,显然是心情不愉。 晏沉靠在沙发上抽烟,他烟瘾重,如今是一根接着一根,森白烟雾后俊美面容给人一种诡谲又胆寒的感觉,像是荒草杂生之处的古刹,幽暗而渗人。 逐渐的,原本热闹的谈话声收敛下来,偶有几声也是轻声细语的,连扫向这里的视线都没有,像是这边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平心而论,晏沉长相非常好,眼尾上挑的凤目,鼻梁挺直,唇薄而性感,一张在别人身上减分的无血色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又添了一丝邪气,人都是视觉动物,按理说一张出众长相会无形之中给人加分,但到了这里却没有。 他骨相皮相皆非凡,但五官太过凌厉,又因着眉宇间阴鸷不耐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面无表情时愣是能将小孩吓哭。 缓缓的、缓缓的,以晏沉为中心,五米为半径,安静的能听到打火机被拨动的声响。 晏沉视线扫了一圈,冷不丁地出声:“沈起呢?” 宋明也疑惑,他也才想起来自己有几天没见沈起了,平时对方很喜欢这,一整天都在这待着。 有人出声,声音里带着男人懂得暧-昧:“听说前几天去洗脚城,结果被抓起来了。”那声音含着调笑:“可能是碰着扫黄的了。” 宋明心说原来如此,他心里估摸着大概是沈起他爸见儿子身边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特意没打招呼,故意让在里面磨磨性子。 晏沉一下一下拨着打火机,看着那簇火焰升起又降下,漫不经心地开口:“去把他捞出来。”他撩了撩眼皮:“就说是我让捞的。” “得嘞。” 有人应了一声,接着就出去找个安静地方打电话,一群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过了一会,那人进来,神情带着丝丝凝重。 “晏少”他语调有些古怪,支支吾吾地开口:“那边说沈少的情况比较麻烦。” 晏沉一顿,视线落在这人身上。 那人一手还拿着手机,有些迟疑开口:“说沈少这次不是行政案件了,属于刑事案件。” 话音落下,原本就安静的室内针落地可闻。 宋明听见,这次连那一直响起的、划拨打火机的声音也停下了。 * 江瑜今天回到了江家老宅。 老宅原本是老爷子年轻时修建的,后来与席淑君共生下两子一女,年长的就是江博然的父亲,其次就是江家姑母也就是封一然的母亲,江惠民在三人排行最小却也最不成器。 这三位孩子还年轻时都在江家老宅住过,后来一个个搬出去,再后来江家第三代出生,这座老宅繁荣时满院的孩子,如今却是树比人多人影凋零,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多数时间也只有保姆与安保在这。 江瑜从正门进去,一路穿过垂花门再转过一个长亭,一直往西南边走去,那里是江老爷子的住处。 如今窗棂紧闭,屋中常点的檀香气息也没有,江瑜眉梢微挑就听到修剪花草的魏叔道:“老先生今天出去了。” 魏叔年轻时就到了江家,平时做一些院子养护工作,修剪花草侍弄草坪,偶尔陪着老爷子钓鱼。 江瑜笑笑:“魏叔,我来的时间不巧了。” 他脾气好,气质温润,又时常唇边带着笑,总是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魏叔笑笑:“我听说今天刘夫人也要回家,说是在普渡寺上香,一会回来看看。” 魏叔口中的‘刘夫人’是江博然他妈,江家伯母。 江瑜道:“那我正好和伯母说说话。” 正说着,就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一辆黑色轿车正朝车库那边驶去,中途车窗降下来,就看见江家伯母正在后座上满脸笑意地招手。 等车停好后,江家伯母出来,她如今也快六十了,穿着一件翠缎面料的袄子,胸前别着一枚缠花样胸针,臂间挽着同色披风,头发盘着,见到江瑜后脸上出现笑容,叫了一声:“小瑜。” 她笑起来眼角眉梢带着细纹,像是绿色湖面上泛起了阵阵柔波。 江瑜笑笑,恭敬地问了一声好。 江家伯母手上牵着一个小朋友的手,三四岁的模样,梳着两个辫子,仰着头道:“瑜叔叔。” 这是江博然和杜诗丹唯一孩子,名叫江茹茹,自离婚之后由江家伯母带着,偶尔和父母齐聚见上一面。 江瑜应了一声,他蹲着身与茹茹持平,温着嗓音道:“茹茹,要不要叔叔抱?” 江茹茹歪了歪头,抬头看了看自己奶奶,江家伯母微笑看着她,江茹茹思考一瞬后伸开双臂:“那叔叔抱一小会。” 她这个年龄其实算起来走路比较多了,但还是喜欢被抱着,如今江瑜这话一下子问到心坎上去了,小姑娘矜持地伸出手臂,其实也是乐得不行。 江瑜将人抱起,小姑娘堪堪才三十斤,这个重量在成年男人看着轻得能忽略不计,他将人稳妥地抱起:“伯母,茹茹我先带着,您先忙您的事。” 江家伯母到底年纪也不轻,茹茹哪怕再懂事长久带着也累,江瑜借着这个正好让伯母休息会,江家伯母笑着点了点头:“她要是闹腾或者耍脾气了,你就告诉我。” 江瑜笑笑,抱着茹茹走到湖边八角亭边,湖里养了不少锦鲤,也不怕人,听到脚步声纷纷浮出湖面找食吃。 江瑜将茹茹放在八角亭的木质座位上,他确保栏杆到茹茹肩膀处不会掉下去后拿了旁边一盒鱼食递过去,笑着开口:“茹茹想不想喂鱼?” 他脸上笑意十分温和,又加之耐心和煦,在江家小一辈里有很大好感,茹茹就很喜欢江瑜,点了点头:“想。” 江瑜就把鱼食递给她手上,看着小姑娘手里捏着一把往湖面洒,一群锦鲤争相争食,鱼尾摆动之间将湖面拍出了阵阵波纹。 茹茹小孩性子,看得高兴,扶着栏杆开心得几乎跳起来,江瑜看着便一只手护住小孩。 等到一盒鱼食全部喂完之后,小姑娘被他小心翼翼地抱下来,江瑜问:“茹茹还想喂鱼吗?” 江茹茹虽然是恋恋不舍,但还是摇摇头道:“妈妈说过,鱼儿不能多喂,不然就会死的。” 她用手掌捂了捂脸,小声道:“叔叔,我有些冷。” 已近十一月,中午时还好,稍微有冷风吹便能觉察到凉意,江瑜伸手将茹茹衣服后面帽子戴好,将茹茹重新抱起:“叔叔带茹茹回房间,我们下次再来这喂鱼好不好?” 茹茹点了点头。 回到客厅,茹茹将帽子一掀,江瑜问她想吃什么,小姑娘想了一会后说要吃奶酪棒,江瑜从她零食包里拿出来一条撕开后递到手上,茹茹就小口小口吃着。 客厅投影仪开着,江瑜手上拿着遥控器,温着声音开口:“茹茹,想看什么电视节目,叔叔帮你找。” 茹茹奶酪棒还拿在手里,闻言小声道:“想看《离家千里》。” 江瑜原本摁在遥控器上的手指一顿。 《离家千里》是部电影,既不是这个年龄小孩喜欢的动漫也不是合家爆米花式电影,内容晦涩文艺,每一个镜头都几乎含着信息。 茹茹想看这个电影的原因只有一个,电影女主饰演者是杜诗丹,江茹茹的母亲。 茹茹望着江瑜,有些谨慎地开口:“叔叔,可以吗?” 她头上发丝细软,一双眼睛黑而大,却在此时像是个小动物一般敏感,她谨慎而聪慧,或许再过上不久就会看人脸色,从别人目光或是言语中推断他人心情,再从中选取漂亮话说。 江瑜指腹还摁在遥控器上,他视线是落在茹茹身上,目光却仿佛透过她看向更久远的空间,一瞬之后他便敛好眸子,依旧温着声音开口:“自然可以。” 他伸手摸了摸茹茹头发,嗓音轻而缓:“我们茹茹想看什么都可以。” 《离家千里》很快就被放映出来,投影仪与音响一起将人带进了一个电影世界,杜诗丹演技出众,导演拍摄手法极富有感染力,可江瑜却没有沉浸到电影里面,他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地轻敲一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画面上女主出来后,茹茹激动起来:“叔叔,那是我妈妈!” 江瑜伸手轻轻将她额上快要落到眼睫的刘海拨了拨,声音里带着温度:“嗯,是茹茹妈妈。” 电影实在是太过意识流和抽象化,当时这部影片出来后很多影视博主写稿解说,拉片讲暗藏的线索与人物情绪变化,茹茹实在太小,在没有杜诗丹的镜头时就移开视线,小声地对江瑜道:“叔叔,我有些想妈妈了。” 江瑜用他手心轻轻、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茹茹可以等爸爸回家后告诉爸爸,让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江茹茹道:“爸爸会带着我去吗?” 其实江瑜也不知道,但他沉默一瞬后还是说:“会。”他语气笃定:“因为茹茹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江瑜在这里和茹茹坐了一会,江家伯母就过来,她先是感谢江瑜替她带孩子,两人彼此又聊了一些家常话。 多数时间都是江家伯母在说江瑜在听,时不时地应一声。 他是那种很有耐心的男人,话虽少但偶尔附和不见丝毫敷衍,时不时一句漂亮话说得江家伯母心中妥帖,等江家伯母回神过来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几人去了餐厅,江家老爷子此时也到家了,几人正好连着一块吃午饭。 众人列坐其次,江家老爷子坐在上位,右手边是江瑜,左边是伯母,再旁边就是茹茹,等阿姨将饭盛好后端了上来,江家伯母微笑着看了一眼茹茹,茹茹会意将面前的碗双手端到老爷子面前,恭敬地开口:“太爷爷您先请。” 江老爷子一笑:“茹茹,真是乖孩子。” 老爷子左手腕带了一串佛珠,抬手间有珠串滚动,他抬手摸了摸茹茹的头,笑道:“生得越发乖巧了,我还记得之前你还在你妈妈怀里,走路都不稳当。” 江家伯母脸色微微一变,凝滞了一瞬后又笑道:“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子,长得快。” 江老爷子也笑笑不再说什么。 一众人吃完饭后江老爷子突然道:“江瑜,你陪我去后院走走消消食。” 江瑜自然应下。 两人沿着厅堂出来后就顺着石板铺就的小路慢走,远处是一潭湖水,视线眺去就是假山怪石与曲径通幽,如今也算正午,头顶树梢将影子投在两人肩上。 江老爷子抬头望了望那株柿子树,突然道:“这树当年栽的时候你们还小,如今竟然也长这么大了,岁月到底不饶人我果然是老了。” 已是十一月,柿子树已经挂果,如今已是一个个黄澄澄柿子挂在枝头,如今水果也多几乎没吃过,留下来当做观赏。 江瑜抬头看着这硕果累累的树,笑道:“老爷子您这身子骨硬朗着。”他笑笑,语气如春风拂面:“咱家向来不贪心,也不指望您寿比南山,等茹茹成年时老爷子您出席祝她事事如意,也够了。” 茹茹才上幼儿园,距离成年还有十四五年,到那时江老爷子已经是九十又三,俗称鲐背。 江老爷子笑笑:“我能活那么久?”他手掌上已经出现了老年斑,身形瘦削,一双眼睛却是永远带着清明。 江瑜低敛眉眼,看起来有几分腼腆模样:“咱家也不贪心,来个百岁就好。” 江老爷子又笑笑,伸手将手腕上戴的那串佛珠摘下来,递到江瑜手上:“戴着吧,这个给你。” 江瑜低头去看,那是一串紫檀佛珠,年代已经久远,当初是席奶奶旧物,反正江瑜小时候就见过,再后来席奶奶故去之后就到了老爷子手上,大抵也是睹物思人,手串被妥帖地照看着。 江瑜视线落在老爷子手上,那里如今空荡荡的,一截腕骨更显瘦削,像是极脆的一截冰,既坚硬又容易被折断。 江瑜一顿,接着开口:“老爷子,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这是席奶奶留下的念想,这两年时常摩挲着。 江老爷子语气带着坚决:“收着吧。”他嗓音中带着不容置喙:“这东西交到你手上,我最放心。” 江老爷子微微眯着眼睛:“江家这些孩子里面,你大哥江博然性重利不稳当,封一然更跳脱无大志,江天封小姑娘又太小,席寒”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停,瞥了江瑜一眼说:“席寒论手腕能力我能看上,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他吗?” 江瑜低敛下眉眼,平声道:“他性子闲散,不喜约束。” 江老爷子一下子笑出声来,他拍了拍江瑜肩膀:“你也不必替他找补,你我心里都清楚他心中没江家,我姑且尚在人世他做做样子逢年过节回来一趟,等我作古了他恐怕连江家这个门都不会再进。” 他像是想起什么,笑着开口:“上次家宴,我几次三番示意让他把他那个同□□人带回来见见,他给我装作听不懂,一个人回来。” 他对着江瑜笑笑,眼中带着几分自嘲:“他怕我把他爱人如何了,防着我。” 江瑜笑笑:“倒也不是这个缘故,席寒把人宝贝着呢,我也没见过他 。” 江老爷子摇摇头,两人自然而然地略过这个话题,江老爷子道:“我这个年龄也见过不少事情了,目睹了多少家衰败都是从里面乱的。”江老爷子语气中带着淡淡沧桑:“该有的不该有的,咱们家也是一件没少!” 江瑜看着恭敬地跟在江老爷子身后,视线落在远处的回廊上,神情淡淡。 他要是再听不懂老爷子言语中的意思,那也是白长这么大了。两年前席淑君奶奶去世,当时席寒在国外,后来一直到葬礼结束对方都未回来,当时就流传着说词说有人打压兄弟。 再后来席寒递交辞呈离开江盛,他转而成为江盛一把手,两年时间转眼而过,看似一切平静无波,但就像是冰封湖面下的池水,仍旧是暗潮涌动着。 这是旧事重提拨了老爷子那根心弦还是有人在泼脏水故意搅动江家,江瑜也不清楚。 他只是笑笑,唇边笑容也淡下几分:“老爷子,您把东西交给我,说实话我心里舒坦,倘若您今天没交给我东西,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该我的那便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一分一毫也不会动。” 江瑜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他在江家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向上要协通长辈,向下慈爱幼小,为人要周全八面玲珑,可即使这样还是会面临着无数猜忌和顾虑。 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面上也不太轻松:“我也和你说过这些事,你当初说不是你我也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江瑜肩膀,语气中含着一些劝慰:“你们兄弟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还是那句话,江家孩子不多,独木难成林,你们彼此扶持我也就安心了。” * 陈覆盎今天下班后往出走,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那停在门口的黑车,正要再看一眼车牌时车窗降下,里面人半张脸显露出来:“陈覆盎。” 温润俊秀的一张脸,此时带着笑意看向他。 陈覆盎一乐,接着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江瑜打开车门下去,笑说:“闲着也是闲着,找你说说话。” 如今正是下班时间,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陈覆盎视线在江瑜那辆车上扫了一眼,神情带着几分痞:“你这个人再加上车太乍眼了,有人拍个照发到网上再配点字,我就得被谈话了。” 这明显玩笑话,且不说京都藏龙卧虎,就陈覆盎自己本身也是买得起这辆车的,一院不乏有人下班是开着豪车离开。 江瑜笑笑,伸手往车前一搭,神情看着带着几分遗憾:“我倒是想蹬着共享单车来见你,只是离得远,我怕还没见着人自己就先累趴下。” 他这人装什么像什么,现在那张脸上还带着愧疚,看起来仿佛真的遗憾自己没骑自行车过来。 陈覆盎一乐:“算了,不和你贫了。” “吃了吗?我们这有晚餐,你要不跟我去吃顿饭?” 江瑜还真没吃,闻言就和陈覆盎一同进去。 一院有员工食堂,此时正是饭点,菜品采用自助形势供应的,江瑜从消毒柜里取了餐盘,随着人流打饭。 他和陈覆盎站在一起,正说话身后就有力道撞过来,连带着一个人影就扑过来,眼看着要摔下去,江瑜下意识地伸手拽了一把。 年轻男人力道大,那一手臂直接将人臂弯托起给力,免了摔个狗啃泥的结局。 欧阳雪站定后还觉得心有余悸,她伸手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谢谢出手啊,不然我就滑到了。”地面上可能是有方才打饭人落下的汤,在白瓷地板滑地不得了,稍不注意就能‘呲溜’一下滑到。 江瑜笑笑:“没关系,你没摔着就好。” 欧阳雪抬眼这才发现面前男人根本不是院里的,再往前看就看见了排在江瑜前的陈覆盎,笑着打招呼:“老陈。” 陈覆盎微笑着点点头,接着摸了摸脸对江瑜说:“我有那么老吗?” 江瑜自然是否认:“没有,这说明我们陈法官有威慑力。” 陈覆盎回头用视线搜寻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道:“刚才你扶的是我们这一个新法官,叫欧阳雪,看着年龄小吧?” 江瑜其实自己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看着挺年轻的。” 两人排着对已经到头,各自要了两份凉菜外加一碗粥,端到座位上吃着,陈覆盎才继续刚才的话语,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你知道欧阳法官的爸爸是谁吗?” 江瑜拿筷子的手一停,微一沉吟后有些不确定开口:“欧氏银行?” 陈覆盎无奈:“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瑜倒没想到自己一下子猜准了,也挺无奈:“我们之前和银行有业务往来,你让我猜,我就想起来随口一试。” 陈覆盎挑了挑眉:“没想到吧,堂堂千金来这背法条干杂事,才干了两年审判长。” 他语调中带着赞叹和敬佩:“铁面无私,我喜欢的性格。” 江瑜微一沉默,接着去看陈覆盎面容,对方也正好含笑看着他,眸中有深意。 陈覆盎缓缓开口:“从那沈家公子沈起进去,我就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 先是以故意伤害起诉,再是叫律师为人打官司,再今天来到这,一件件的哪一桩是闲事。 不过始终一点陈覆盎想不明白,他微微坐直身子:“你为什么会对上他?” 沈起是个混蛋,但混蛋太多了,江瑜又不是纪检委,哪能一个个侦察。 江瑜的手机还倒扣在桌面,黑色的薄款,样式也很经典。 他瞥了一眼手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子幽深了一瞬,接着含笑道:“单纯的看不惯罢了。” 陈覆盎见他神情淡淡,显然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就移开话题。 两人吃完饭又聊了会天,从食堂出来后就见天色暗下,江瑜和陈覆盎就此分别,他开着车回家。 他才刚进门脱下外套,手机便响起,江瑜一看那熟悉的号码,垂眸接通。 “江少——” 那边声音一如既往地华贵,声音里含着笑意。 是晏沉。 自打上次对方打电话过来被江瑜一句回了过去之后,他的电话终于消停了几天。 江瑜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原来是晏少啊。” 他下意识地走到窗前,既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而是撩起了一条缝打量对面,脑海中思考着这里有没有适合对方用望远镜窥探的方位。 那边轻轻笑了一声,含着笑意:“我猜猜江少是在想什么?是在找我吗?” 江瑜脚步微微一顿,这种被人猜到心思的感觉让他格外不愉,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他旋即伸手拉开窗帘,透明玻璃直接一览无余地照着外间灯火,只微笑着道:“晏少想看了尽管看便是。” 电话被掐断,手机亮光照射着江瑜面容,他挑了挑眉欲放下,下一瞬视频提示响起。 这次是视频电话,发起人:晏沉。 江瑜没忍住勾了勾唇,接着手一划,接通了。 屏幕中顷刻间便显示出一张俊美面容,对方坐在暗处,光影绰绰之下越发轮廓分明,唇角微微勾着,像是蛰伏着的一只凶兽,下一瞬就能将人咬破喉咙。 他打量晏沉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 画面中江瑜就坐在沙发上,头顶暖色光线下对方面上都是莹润颜色,身上外套脱下,只着了一件柔软的衬衫。 哪怕是在家他都穿的禁欲而正式,扣子也是扣到最顶端,从胸膛漫到腰腹,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晏沉视线落在对方腰上,就听到对方叫了一声:“晏少。”尾音微微加重,像是催促也像是警告。 他目光收回来,散漫地瞥了一眼屏幕,突然开口:“江瑜,我们玩一个游戏。” 江瑜眉梢微微挑了挑,双手交叉在一起,样子中带着几分兴趣:“晏少想玩什么?” 晏沉将手机靠在茶几的酒瓶上,他自己缓缓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真心话如何?” 他伸手抿了一口酒,感受着酒精顺着喉咙滑下,漫声解释道:“脱一件衣服问一个问题,被问的人真心话回答。” 他嗓音被酒精浸润之下有种靡靡的音色,一双眼睛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姿态是闲适的,但绷起的裤子却带着一种锋利的力量感。 江瑜心中再次感慨一声妖孽,目光中带着欣赏,却也含着一种即将要抽身而去的遗憾。 是,他不准备和对方玩了。 就像是一个游戏,闲暇时间可以你来我往地来两局,无论是接吻还是按摩甚至是那堪称下流的电话都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可是这个游戏一旦影响到别的地步,比如插手江盛还是江家,那就只能暂停。 江瑜一向能分清主次,也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他心中缓缓地想,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京都,大抵在沈起案子落下后会被晏青山弄走,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 思绪只是一瞬,回神后江瑜敛了敛眸,神情温和:“那就陪着晏少玩玩。” 晏沉用下巴抬了抬:“你先来。” 江瑜沉凝一瞬,接着慢条斯理地脱去衬衫,他手指修长,这样解扣子的时候竟然有种别样的感觉,晏沉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上身唯一一件外衣脱下,光-裸着坐在沙发上。 竟然真的脱了! 这是晏沉的第一反应。 他瞳孔微微放大一瞬,接着不客气地开口:“把镜头向下移。” 那边镜头丝毫未动,江瑜只是道:“该我提问了。” “问吧。” 江瑜双手交叉在一起:“东城地最后中标的是哪几家?” 果然! 晏沉心里啧了一声,他就知道江瑜这种人对这事感兴趣,沉吟一瞬后道:“理鼎、洲际、还有个启明集团。” 江瑜应了一声。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江盛这次挺遗憾的,江总。” 江盛因为一些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没中,不过这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瑜也笑笑:“那之后再接再厉了。” 他视线落在屏幕上,好整以暇地开口:“该你了。” 晏沉随意将上衣脱掉,他也穿的少,如此也是上半身未着寸-缕,话一出口就是:“怎样才能睡你?” 江瑜一滞,接着抬眼含笑:“这大概不可能。” 晏沉丝毫不在意,他懒洋洋地又换了一个姿势,意有所指:“说不定有一天你求我上你。” 他话一落下,就看到那边人笑容已经收敛,连脸上笑容都没有了。 晏沉看到这反倒笑了一声,他还记得那通电话的最后一句,现在看来也只是气盛之下的口不择言。 想到这儿,又觉得这些天淤积在心的一口气突然稍微别捋顺了,但也只是稍微。 晏沉想,等他把江瑜在床上折腾的死去活来后这口气才能真正平复下来。 他视线中又带上一分阴沉,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酒,神情阴凉地开口:“继续问吧。” 如今再问,就只有脱裤子的份了。 江瑜扫了一眼,抬眸说:“我今日有些困了,就不陪晏少玩了。” 晏沉眼皮子撩了撩,仔细观察着对面人的神色。 神情淡淡,脸上那假假的笑容也不在,连他抛的诱饵也不接了,看起来是真的不想玩了。 他心里当下不愉,冷笑一声眯着眼道:“江瑜,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哪有这样好的事。” 他这话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触到了江瑜哪根心弦,江瑜敛眸时神情晦涩,再抬眸时缓着声道:“那晏少问吧,我答了就是。” 晏沉二话没说直接站起来,当着镜头那边脱掉裤子随手一扔,他整个身影站在屏幕前,身上单薄的布料对他来讲没有丝毫影响,他只凑近凝视着江瑜,仿佛透过屏幕能直视到人内心去,他问江瑜:“你刚才为什么用遗憾的眼神看着我?” 江瑜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下一瞬,他笑,半真半假地开口:“可能是因为有人要走了。” * 晏沉很快就知道这句要走是什么意思。 晚上晏青山回到家中,看见晏沉后神情微微一凝:“去书房,我有话要和你说。” 晏沉悠悠达达地跟上,他一向懒散,此时也是唇边含着烟,慢吞吞而又懒洋洋地跟上。 晏青山神情带着几分严肃:“沈家那孩子的案子会放在一院,被人压着。” 一院能说的话的人是齐家,齐家的人和沈起爸爸曾经也是搭过班子,两人不和这事已经不是秘密,现在那女的咬死了不和解,又值特殊时期,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正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稳稳妥妥地烧在了沈家身上了。 晏沉闻言道:“要弃了?” 晏青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眸道:“为什么江家人会掺和进来?” 晏沉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又随意道:“可能是我搅了江瑜要的地,而且扶持了丁贤。”他又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还找人联系江家在外的私生子,暗示江瑜要对他下手。” 又或者是因为最近的望远镜和电话? 太多了,晏沉慢慢地想,他也说不清了。 晏青山面色丝毫没有波动,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先回东城吧,快到你母亲忌日了。” 晏沉伸手按了按额头,应了一声后就离开。 他进了浴室,将自己浸在浴缸中,在满室蒸腾的雾气里点了一支烟,潮湿与温热的水汽中唇边猩火明灭,他扬着头,唇边吐着森森的白烟。 沈起的案子说大不大说下不小,齐家人督办此案批示会落在一院,要是别人是典型的烫手山芋,到了那里却也成了树立威信的一个好标杆。 一审大概会判三年,再加上看守所时间,日后进去再活动活动,掐头去尾算下来也就里面不到两年。 沈家人也要划自己账,但大概率也会认了,毕竟这时间不算长,齐家的立了威,又兼个好名声。 至于江瑜 晏沉闭上眼睛,给齐家一个好彩头,也不至于彻底得罪死沈家,而且还能顺理成章地让他离开。 再想想刚才那个电话,恐怕连这一系列后续反应都在对方预料内,迂回地打回来,还是让他离开。 怪不得最近几个事被搅合了也没见多着急,感情是一早就打算腾出手后再收拾丁贤。 啧 在雾气蒸腾中,晏沉吐出一口烟,神情晦涩。 他哪怕是走,也得走之前把人给上了! 迂回的不行还不能霸王硬上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变故 欧阳雪下班之后回到家, 脱去身上大衣往衣架上挂,一转头就听到一声:“我闺女回来了。” 醇厚的男声,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沙哑嗓音。 她一愣, 接着惊喜地看向玄关,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 就是人到中年微微发福,肚子略有些鼓。 欧阳雪一喜, 撒着欢往欧阳谦身上一扑:“爸爸爸爸爸爸——, 我可想死你了,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我好和我妈去机场接你呀!” 正说着, 母亲也过来,瞥到这场景含笑说:“都快出嫁的年龄了, 还没个正形的, 天天往你爸身上扑。” 欧阳雪立马将她爸放开, 直直地又往她妈身上一扑:“妈妈,我也想你。” 她大半个身子挂在母亲身上, 下巴搭在人肩头:“妈,你不知道我们那院里食堂地板有多滑,我每次打饭都胆战心惊的, 就怕一不小心连人带饭摔了。” 她发丝搭在母亲胸膛上, 欧母含笑伸手摸着女儿发尾:“你走路就看着点,别像之前一样冒冒失失的。” 她伸手推了推身上像八爪鱼一样的女儿:“赶紧洗手去, 洗完手咱们吃饭。” 等到饭菜端上桌, 欧阳谦给妻子和女儿各夹了菜之后, 他仿佛闲聊一般语气随意地开口:“最近工作上的事还顺利吗?遇到事了给爸爸说说, 我和你妈帮着参谋参谋。” 欧阳雪低着头干饭,闻言语气含糊地说道:“有啊,就是那个沈家公子一案,最近说情掮客快把我们院里门槛都踏破了。” 欧阳谦与妻子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到对方眸中深意。 欧阳谦笑笑,那张到了中年有些发福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儒雅:“他们找铁面无私的欧阳审判长说情?” 欧阳雪夹了一块牛肉放在碗中:“我就接了几个说要请我吃饭的电话,我说我忙就拒绝了。” 欧阳谦抬手又给女儿夹了几块牛肉:“这事碍于被告身份是沈家的,牵扯倒是挺大。”他微微一笑:“督办此案的领导怎么给你们批示的?” 欧阳雪注意力全部在饭上,闻言想了想后道:“就是依法办案呗。” 欧阳谦指间一停,又问:“你们院长的意思呢?” 欧阳雪眨了眨眼睛:“充分尊重刑法,充分尊重主审法官裁量权。” 欧阳雪母亲下意识地皱眉又很快松开,伸手将扒干净的虾放在女儿碗里,宠溺道:“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欧阳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妈妈,一边往口中塞,一顿饭吃下来快地像是打仗,完了之后拍着肚子说:“爸妈,我先去洗澡了,咱们一会再聊啊。” 母亲侧过身叮嘱:“浴室滑,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 夫妻俩眼看着女儿离开,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神色。 母亲揉了揉额头:“这事怎么办啊?人把烫手山芋交到小雪身上了。”谁不知道这是得罪人的活,老油条都避之不及,愣是踢皮球一样踢到了女儿身上。 欧阳谦脸色也难看:“谁不知道齐沈两家纠葛深,人家指着拿这事立威,沈家着实是养出来个好儿子!”他冷笑一声:“两家有本事去别的地方斗,干嘛把战线拉在一院里。” 欧阳母亲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我就不让小雪进一院了,要是当初进公.安也比这强。” 欧阳谦眉心一直拢着,突然一惊:“小雪,你怎么出来了?” 欧阳母亲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已经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心中一跳,却见女儿神色如常的出来,又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上,还顺手夹了一块肉吃,偏过头看着欧阳谦:“你和我妈又讨论什么 ?” 欧阳谦重新带着笑,放柔了语气:“我们就说了说你工作上的事。” 欧阳雪点了点头,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之后道:“爸,我当时背法条的时候就想过,法典至高无上,我终身只为法条弯腰,这次是沈家的公子哥,下次又会变成谁家的,难道我法官锤落下去的时候还要看被告是什么身份吗?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沈家。” 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父亲与母亲,欧阳雪道:“也许你们可能觉得我幼稚天真,或许别人也会想太阳底下不平事多了,我一个小小的欧阳雪能都管过来吗,但我现在看见了遇见了我就一定要秉公执法,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任务。” 她微微一笑,神情如春日暖阳:“我这回真去洗澡了。” * 会所里今日有牌局。 晏沉坐在主位,方桌上连他一道坐了四个人,桌上牌上堆堆叠叠地放着,他身形放松地靠在椅上,也漫不经心地用手搓着麻将。 旁边人笑,故意压着的脸上还依稀可见热切,言语中带着热络:“我之前就听说了晏少,可苦于没有人引荐,今儿竟然有幸能在一起打牌,我这是三生有幸。” 谄媚的话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出口,伴着那张脸就像是一个没品的、会发声的盒子。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上颚。 江瑜也说漂亮话,酒桌上也带着笑脸推杯换盏说场面话,怎么说出来怎么就没有讨人厌的感觉呢。 他右手不轻不重地拿着一张瓷白又冰凉的麻将,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面上神情也是惯有的阴阴凉凉。 阴鸷、傲慢、漫不经心,反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身边人还在继续。 “这事就是这样的,还请晏少从中再多斡旋斡旋,我们日后定当万分感激” 晏沉瞥了一眼手上的麻将,心说这个嘈杂的盒子说了什么,他将手中牌打了出去:“五条。” 那人立马紧跟了一张。 牌桌上几人都出牌,只有麻将在一起碰撞的声响。 那人心里也慌,他好不容易才能和这位太子爷坐一桌,好话说了半天却没见对方吭一声,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发现对方那神情依旧是不辨喜怒的,他心里也没着落,忙向一边人使眼色。 顷刻间,便有人上前,低眉顺眼地去点烟,乍亮的火苗熏着一截脖子,眉眼清纯而乖顺。 晏沉是真想抽烟了,他烟瘾一向重,唇边含着一根细长的香烟,片刻之后就有森白的烟雾自唇边呵出。 身边点烟的若有似无地往着靠,穿着件衬衫。 怎么他妈的又穿衬衫,他看见穿衬衫的就烦! 又靠过来了。 怎么那个穿衬衫的就那么难搞呢?!! 想了多久还没把人弄到手。 一想起这些就生气。 那人以为有眉目了。 正巧着晏沉打出一张牌,他里面补了一张,语气中含着喜意:“晏少,您胡了。” 晏沉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牌桌上他胡了。 身边点烟的人又靠过来,这次极近,连身上香水味都能闻到。 真熏人! 晏沉闭了闭眼睛,他嚯地一下子站起来,把牌往桌上一丢,语气不大却满是寒凉:“会不会玩?这么爱喂牌别处喂去。” 桌上喂牌常有的事,甚至有人就专门干这个的,一场牌局下来要让人赢得通体舒畅,只是晏沉突然发难这一下仍是让人措手不及,一瞬之间仍旧是满堂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这事玩得不高明,但这位也不至于当场发火吧,只能说性子够喜怒不定的,让赢不行,让输,抱歉,没人试过。 众人只见这位主发完一通火之后就离开,连个转头的动作都没有。 宋明出面打圆场,说是晏少心情不好让多担待。 这也就是走个过场递台阶让下,当下也是就势离去,局面很快被控制住。 宋明一个人坐在牌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默不作声。 身边有人过来:“晏少这是怎么了,我听说要回东城了。” 宋明抹了抹脸:“不清楚。” 那人又换了个话题:“我刚才看见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咱们一会过去玩玩?” 宋明脸色一沉语气不善:“你不知道沈起怎么进去的吗?都这时候了不能收敛点?” 那人耸了耸肩,点了一根烟抽上:“听说打了个骨头硬的女的了,咱们这地方不会出这事,你放轻松点。” 烟雾里宋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上天花板:“你真信?” 那人一怔。 宋明神色木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晏沉离开了。 这是最近传的消息。 听说是晏青山叫人送回去,点对点的接送,从京都飞到东城,确保是安全着陆。 江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没发表什么意见,他手机最近只有工作消息,电话也多是业务上往来,邮件一打开也全部是工作相关。 办公室那落地窗之外也不会再有望远镜反射的光,一切都步入正轨。 一个周末,他打电话给席寒说要去安城。 一来他推测那边可能有问题,但席寒这人心思重,有些话只能当面说,江瑜说自己放个假要来安城玩两天,顺便说见见席寒的爱人,都结婚两年了还没见过面说不过去。 那边同意了,周六早上江瑜直接去机场。 他没带行李,提前一个半小时到机场,取完登机牌检测后就等时间,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瑜就往登机口去。 身边有工作人员出现,脸上带着笑容:“先生您好,您刚才的人脸识别出现了故障,我们这边还请您返回再去识别一次,麻烦了。” 江瑜微微一愣:“人脸识别出现故障?刚才还是好的,我也的确过了安检。” 工作人员脸上出现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系统的问题,只要您再重新识别一次就行,您耽误的车程费用我们会三倍赔偿。” 他语言客气,眉间却带着寸步不让的神情,人群中也有几道视线停在这里,若有若无地逼近。 江瑜视线一暗,旋即笑笑:“自然可以。” 他看了看时间,温声开口:“我能先去一下洗手间吗?” 那人微笑:“当然可以。” 江瑜一步步地往洗手间走去,进了卫生间反手锁住门,神情冷静地拿出手机发送短信,等到最后一条信息编辑发送后,门一下子被推开。 江瑜抬头还未看清脸,就看见一片白色冲着脸部过来,极刺激性的气味窜入鼻子,他拼着最后一点意识将手机丢进马桶里。 “头,手机掉里面了。” “可能是手滑了,算了,人要紧,别管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再次声明,小说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所有行为基于人设。 第26章 太遗憾了 谢良德正坐在办公室, 突然间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视线从文件转到手机上,顷时目光一顿。 沉眸一瞬手指飞快删除掉信息, 不留一丝痕迹。 谢良德目光下意识看向对面,黑色木门旁边写着字,正是晏青山的办公室, 此时门开着,隐约能瞧见里面的身影。 如今是早上八点零七分, 短信在一分钟之前发送, 也就是刚才出的事。 这样说来,那位太子爷根本还在京都。 谢良德垂着眼睛沉思, 到底是没去东城还是回去之后又跑了, 这事他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事晏青山绝对不知道! 他又闭了闭眼, 伸手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 然后起身回头道:“你给我把桌上文件整理一下, 重要的拣出来,我电脑上还有几个材料帮我保存一下。” 小李起身走来:“好的。” 他手里拿着鼠标一个个地保存, 突然角落里一个对话框弹出来,大致浏览后小李神色微微一变,目光看向对面。 这封邮件上说有重要的事要向书记汇报,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由谢处直接汇报, 但人刚刚出去了。 小李心下焦急,要是真耽误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往门口走了几步, 心说没准谢处一会就回来。 等啊等啊, 别说人了, 门口连个影子都没有。 小李闭了闭眼,伸手敲了敲对面的门:“书记您好,我这有事情向您汇报。” 他三言两语地说出来,说是东城有宅子被人动了,丢了什么重要物件,至于为什么这事要向书记汇报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上班这么久了一件事倒明白,那就是不该问的不问。 他将事情说完之后看向书记,却发现对方神色淡淡,是一惯喜怒不形于色,闻言只是抬了抬手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小李心中猜测,颔一颔首后离开。 办公室只有晏青山一人,他向身后座椅上靠去,伸手摁了摁眉心。 接着,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平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声音带着惊慌:“今早上的,晏少说要看他舅舅。”那边听着是吸了一口气,声音急切语速飞快:“跟着的人说是去了机场,接着人就不见了。” 晏青山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把人找出来。” 门又被敲响,他道:“进来。” 谢良德进来,一如既往地简洁地汇报工作,大约两分钟后结束。 晏青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突然开口:“小晏还在这。” 谢良德脸上那平静的神情出现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就像是湖面上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顷刻间,他又收敛好自己的神情,依旧是扮演着一个沉静的倾听者。 晏青山收回视线,似乎叹了一口气:“把人找出来,别让他闹出事。” 谢良德跟着晏青山的脚步离开,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 机场外,一辆黑车驶进路中央,顷刻间就驶入滚滚车流中。 车内醒着的和闭着眼睛的一共五人,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回头向后面人道:“头,这男人到底是谁啊?” 身后男人闻言抬眼,一双眼睛像是游隼般锐利,声音低沉:“不该问的别问。” 副驾驶的人遂闭上嘴,转身过去,车在道路上行驶,越过几道栅栏之后道路越发偏僻,这一条路上竟然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副驾驶的人越看越心惊,这条路哪里是一般人能进来的,他有心再想问问,可从车内后视镜里窥到头的神色,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车在一处门前停下,男人就看见一个穿着外套的人出来,长相极其出众气度更是不凡。 这男人笑笑,声音华贵:“带来了?” 头应了一声:“在后座。” 晏沉打开后座车门,果然看见江瑜靠在后座上,头耷拉着,手也是软绵绵地垂着。 他笑了一声,将人半扶半拖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半搂着就进去。 门很快就被关上,沉重的铁门又锁上,金属声哗啦一声响过,片刻后又恢复了寂静。 晏沉格外高兴。 这种兴奋感像是过了电一般在他身上游动,直逼得每个毛孔都舒张而起,心跳极速加快,就像是要拆一件合他心意的礼物那般畅快。 很久没这样激动过了。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拆拆这件‘礼物’。 他把人半拖着越过泳池,又经过一个躺椅,到了软塌前面后抽出手臂,看着失了力道就栽在榻上的不省人事的人,没忍住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江瑜就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身上外套被刚才一路拖拽卷起一大片褶皱。 一直以来的优雅斯文不在,取而带着的是几分狼狈和随性,像是个 像是个什么呢? 晏沉分出心思想了一秒,这简直像是个表面被揉地皱巴巴的礼物! 他心情颇好地盯了‘礼物’几秒,又去旁边到了一杯酒,玻璃杯中盛着暗红色液体,握在掌心时投下了一层暗红色的阴影,仰头一饮而尽,暗沉的酒液顺着唇边留下,被他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 拆礼物前的酒喝完了,仪式感已经满了。 晏沉随手将杯子一扔往软塌边走去,俯下身一手捏着江瑜脸颊拍了拍,挑唇开口:“江总,醒了就睁眼,我们要上-床了。” 话音落下,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一直含笑的桃花眼如今满是复杂,还带着丝丝震惊。 是,他知道这人对他的心思。 但是江瑜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这么大胆,机场里就敢公然劫人,沈起才刚进去,哪怕是稍微有点理智的人也不会这个时候做出这事! 晏沉又是一笑,好像是江瑜眸里的震惊让他越发愉悦。 他舔了舔唇,语气中含着赞叹,夸了一句:“下药的不错,我床上不喜欢死鱼。” 下一瞬,他伸手就去扒江瑜衣服。 江瑜额上青筋乱跳,抬手去挡,他声音里含着怒意:“晏少还是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晏沉嗤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榻上的人,目光赤-裸-裸落在对方脸上:“我自然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右手摁在腰上,语气含着笑意,舔了舔唇眯眼道:“江瑜,我想弄你很久了。”他呼出的热气就喷洒在脖颈处,伴着所有的不怀好意。 江瑜神情依旧淡淡,他就像是曾经听到这话一般,连个羞愤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来。 晏沉有些遗憾。 他啧了一声,微凉的掌心直接从衣服下摆探进去,像是一条滑腻的蛇。 隔着衣服的手被人按住,江瑜眯了眯眼,语气中带上危险和警告:“晏少还是别这样做了,毕竟你也不想和沈起待在一起吧。” 他脸上神情格外冷静,像是在谈判桌上进行着一场交锋,寸步不让的劲。 晏沉目光肆意地打量,他的手被江瑜隔着层布料抓住,强硬的力道带着温度渗出来,感受着手腕传来的痛意反倒是笑了一声,凑近在耳边开口:“江瑜,力气没恢复吧。” 他垂眼似笑非笑地掠过这一张温润皮囊 ,逼近了开口:“药效还没过?一点力气充门面呢。” 江瑜瞳孔骤缩。 是,他力气没恢复,连一半都没有,甚至到现在脑子都是昏沉的,抬手臂的动作都要他攒着劲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他抬眼看了一眼身前人,眸子沉沉,下一瞬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要是让晏沉真的看出来他没力气,那才是悬了,谈判桌上最忌别人看出虚实。 拳风带着劲道冲着脸上袭来,晏沉侧头避过,骨节擦着他脸颊扫过,带着淡淡麻意。 晏沉一瞬间沉下脸色,眸子阴沉,伸手抹了一把自己唇角,毫不犹豫地一拳打过去。 江瑜早就防范,双手合拢扣住他拳头,顺势向上掀去。 他向旁边滚去欲站起来,眼前人突然压下来,热气与酒气扑面而来,还有带着怒意过来的拳头。 江瑜吸了一口气提膝就踹,长裤下的腿锋利而带着寸劲,晏沉抬腿去避,两人几乎是腿勾着腿手绞着手的厮打在一起,不知道是谁踹翻了椅子猛地绊倒两人,江瑜抬膝盖没收回来就直接失去平衡摔在泳池里。 池水冰凉,顷刻间水意漫上口鼻,他沉下去之后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额上的水顺着发丝往脸上淌。 晏沉站在池边。 这个姿势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瑜,刚才打架使他热血沸腾,心脏一下一下跳得飞快,浑身几欲冒汗。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好似潮湿的空气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些,撩起眼皮:“江瑜。”目光几乎是一寸寸地巡视而过,就像是用眼神要将对方扒光了一般,语气中带着玩味和暧-昧:“你现在浑身湿-漉-漉的,简直像个小可怜。” “是吗?”一声反问袭来。 晏沉就见他五指并拢直接捋去额上碎发,光洁额头裸露出来,水珠顺着脸庞往下滚,浑圆的水珠慢慢沿着侧脸流下,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池水里的人在笑,唇角勾着,这个笑和之前那些面具似的笑容都不一样,就像是满室桃花盛开,他独敛一室光华。 江瑜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竖起抵在唇边,像是在亲吻也像是在做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意:“我浑身有多湿,嗯?” 那个‘嗯’字微微上挑,含着几分性感的意味。 晏沉稍稍一愣。 就在此刻—— 江瑜伸手攥住人脚踝,用力到骨节泛白,直接硬生生地将人从水池边拽下来。 成年男人的重量跌如水中,一瞬间溅起了水花无数,细密的水珠飞在空中又密集地掉下来,仿佛是一场大雨将两人覆盖。 如今两人俱是浑身湿透,无一幸免。 晏沉眼睫上全是水,湿哒哒地往下流,抹去之后才隐约能看见人,他怒极反笑,猛地一蹬泳池边的瓷壁,借着水的力道向人扑过去。 伸手扣住江瑜脖颈,摁住就往水下按。 江瑜毫无防备地被他按住呛了一口水,回神之后伸出手臂揽住腰,死死搂住水下沉,两个人像是拧成了一股的麻绳,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想彻底的把对方淹死。 口鼻中不断地窜入水,冰凉而又呛人,每咳嗽一声嘴边就有泡泡溢出,咕嘟咕嘟的气泡伴着肺里急速减少的空气,缺氧导致肺部疼得要裂开,晏沉反倒是唇边硬生生地溢出一抹笑。 要不就是他们一同溺死对方,要不就是他上了江瑜。 江瑜也撑不住了。 刚才那一下太过突然,来不及吸一口气就被摁在水池里,如今肺里的几乎没有空气,缺氧导致的肺疼和头晕加剧,他能感觉到仅剩一点的力气在飞速流逝。 他手臂一点点泄了力道,脖颈上的手掌也在松力道。 不多时,两颗头颅一同浮出水面,俱是剧烈地喘气,一时之间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伴着水声响起。 晏沉双手撑在泳池边咳嗽,几声过后转头,目光炙热地盯住后面喘气的人:“你现在没力气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江瑜眼前的画面都出现了重影,人影重重之下头顶的灯似乎都在不断摇晃,他眼睁睁晏沉一步步走来,费力地吸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脖间一刺痛,细长针尖被扎进脖颈皮肉里,注射器那端被人摁着,透明液体被全部推到里面。 他捂住脖子后退一步,面前的一切出现了重影,巨大的困意迫使眼皮合上。 晏沉勾唇看着,心中默默地数数。 五! 四!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身前人闭上眼睛,彻底晕了过去。 晏沉伸手将人搂住,拽着人放在泳池边上,他歇了一口气之后也爬出来,蹲在边上用湿漉漉的指腹沿着对方脸颊描摹。 从眉骨开始一路移到眉心,再沿着挺直的鼻梁下滑,手指抵在唇上按了按。 晏沉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这样,但你实在难搞,没办法了。” 他手指落在对方唇上按了按,指腹来回勾描,眸底带着一抹奇异的亮色:“我要拆礼物了。” 他抬手欲解对方衣服,门外有汽车声响传来,下一瞬便是一道亮光透进来。 晏青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身后有人出现,默不作声地前来将他围住,有两人抬着担架过来,晏沉眼睁睁看着他的礼物被人抬走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视线一直跟随而去。 太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上夹子,下次更新时间为21号晚上11点。 小剧场: 晏沉:(眼巴巴)(恋恋不舍)目睹着江瑜被带走(痛心疾首) 第27章 医院 江瑜再次睁眼后入目是一片冷白的天花板, 旁人初醒的一瞬间都带着茫然之意,他一双眼睛仍旧是黑白分明,看起来竟然有点无感情的空洞之感。 嗓子里干涩发痒, 浑身依旧带着一种麻木的感觉,鼻尖能隐约闻到消毒水的气息,江瑜试着活动了一下, 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衣服原本湿透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他试着活动活动了脖子, 发现那里刺痛感已经不在, 盖在身上的被子从一边开始往床下掉,他看着伸手拉住。 手掌握住一边被角, 柔软的被子尖在收拢的掌中蹭过, 停留了短暂一秒后接着往下掉,江瑜身形微微一顿, 缓缓地合拢手掌感受着手上握力, 眸间神色晦暗。 门突然被推开, 他收敛好神色抬眸去看,却见一位医生走了进来, 见他略微愣了愣,接着道:“您醒了。” 江瑜唇边出现笑意,微风和煦的模样:“也是刚醒。” 他伸手重新将挨在地上的被子捞起, 又抬手按了按, 温沉着声音开口:“现在什么时候了?”他笑笑解释说:“我手机坏了不能看时间。” 面前人气质温和,脸上笑意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使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医生说:“上午十点四十七分。”他视线中带着关切:“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瑜道:“身上还略微没力气, 其余的”他略一沉吟:“没有别的感觉。” 医生推了推眼镜:“这是正常现象, 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正说着,门被人敲了敲,江瑜一看是谢良德站在门口,他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微一颔首:“谢处长。” 谢良德回以点头示意,他抬步进来,脸上略微带着关切神情:“江总,如今感觉怎么样?” 江瑜笑说:“劳处长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谢良德:“江总这是说哪里的话,你身体不适这事大家都不愿看到,不单是我,书记也同样如此,刚才问医生你的情况,还说一会要过来看看。” 江瑜唇边一直带着笑,如今眉梢微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开口:“书记事物繁忙,我这点小事竟然麻烦他,。” 谢良德如今脸上才露出笑容:“江总客气了。 江瑜从床上下来,又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大抵过了半个小时晏青山出现在门口。 他起身迎接,微微低头唤了一声:“晏书记,您来了。”姿态是谦逊而有礼。 晏青山刻意放缓的声音隐约能窥见平日的严肃,他说:“坐下吧,我们一起聊聊。” 此时病房里其余人已经离开,门虚掩着,阳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纤尘不染的玻璃照进来,室内一片明亮的光景。 虽然说坐着一起聊聊,但江瑜等到对方落座时自己才坐下,桌上放着青瓷釉色茶杯,他抬手添上一碗热水温杯,伴着白雾袅袅的热气轻轻旋转杯子,等到杯壁生温时四指合拢拖住杯沿倒掉,抬手执起茶壶沏了一杯,七分满时收手,轻轻托起底部放在晏青山面前:“晏书记,这里只有绿茶,我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晏青山视线落在江瑜脸上,一瞬之后他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道:“我年龄比你父母大一些,你就我一声伯伯就好。” 江瑜从善如流地开口:“晏伯伯。” 他言行举止得体,既不过分显得谄媚也不冷淡,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 晏青山将茶碗放在桌上,上身略微向后靠,是一个谈话的放松姿势:“我听说你一直在做生意,怎么样,还顺利吗?” 江瑜双手搭在膝上,嗓音徐徐开口:“我经验不足难免会遇到一些困难,不过好在有一些前辈教导,目前还能应付。” 晏青山道:“江盛关系着不少人的生计,你身上担子不轻。”他看着江瑜平声开口:“遇到困难是常事,克服了就好,风雨之后才能看到彩虹。” 江瑜笑笑,抬手又轻轻为晏青山添了茶:“晏伯伯说的极是。” 晏青山目光落在江瑜脸上:“身上担子重也要注意身体,你在这里住两天观察观察,等身体好了再出院。” 江瑜手指一顿,接着笑容不变地应下:“多谢晏伯伯关心。” 晏青山脸上神情如大海一般平静:“过上几天后我带着小晏上门道歉。” 江瑜敛眸,这一回他没有接话。 晏青山起身,江瑜也站起来:“晏伯伯,我送送您。” 两人出了病房走到走廊,晏青山回头道:“回去休息吧。” 江瑜颔首,却一直目送着晏青山走远。 走廊中有轮子在地板上摩挲的声音响起,他目光触在白色盒子里的注射器时微微一停,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脸上带着笑意:“你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手机坏了。” 护士一愣,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她看着对方修长指间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指尖接着就点击屏幕,也只是过了几秒后就还给她,笑着解释:“我给朋友发了条信息,谢谢你。” 护士笑笑:“太客气了。” 江瑜回到病房后脸上笑意淡淡,默不作声地伸手捻了捻指腹。 陈覆盎到的时候就见江瑜坐在椅子上喝茶,对方手里握着一支青釉色茶碗,看着挺气定神闲的,他心里稍安。 陈覆盎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碗数量之后心中有谱了,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手机盒子递给对方:“给你买的,记得给我报账。” 江瑜掀开盒子后瞥了一眼内层,一手拿着盒子顶层盖在上面,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里面的东西装进兜里,整个过程几乎眨眼之间完成。 他手里拿着新手机,开机后看着那亮起的屏幕道:“谢谢你给我买新的。” 陈覆盎:“没事,记得给钱就行。” 江瑜笑笑,给他转了过去,陈覆盎丝毫不客气的收下后说:“你之前那个手机被水泡坏了,里面东西都找不到了。” 听他这样说,江瑜心里松了一口气。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他来不及删除短信就只能将手机扔了。 陈覆盎自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他喝了一口水后润了润唇:“我给你讲个笑话。” 江瑜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陈覆盎笑了一声:“之前我们出去学习的时候参观过领导故居,里面有领导之前坐过的凳子。”他神情严肃的开口:“于是我们每个人都在那张凳子坐了一回。” 江瑜一愣,接着没忍住勾了勾唇。 陈覆盎耸了耸肩,自己也笑:“我不像你,在家就能坐。”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沙发,语气还带着故意的感慨:“不过今天我倒是坐了一回。” 江瑜抬手按了按额头,笑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起身进了洗手间,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侧过脖子后注视着那一小片皮肤,上面针孔只有仔细观察的时候才会发现。 江瑜从兜里拿出刚才陈覆盎送来的真空采血管,动作迅速的安装好针头,另一端用在手腕绑好压脉带,手臂上血管霎时鼓起,他淡紫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江瑜捏过针头后平静刺入,看着管中暗红色血液达到一定毫升后拔出针头按压止血,将试管重新装入兜里。 出来后他和陈覆盎又聊了一会,再过一会看着对方离开。 两天之后出院,体内的东西可能已经代谢干净。 江瑜指尖轻轻捻了捻,平静的想,当时用的是什么药。 * “你用的什么药?” 晏青山看着沙发上的人,语气仍然平静,却能听出其中的压迫感。 晏沉耸了耸肩,他姿态依旧懒散:“就我经常用的。” 他眯了眯眼回忆:“五秒就睡,效果依旧不错。”他用舌尖抵了抵左侧口腔内侧软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我以前是那样闭眼的。” 他兀自乐了起来,唇边勾着,眸中带着兴趣。 室内却陷入了一场静默中。 晏青山视线看着这个儿子,良久之后闭上眼睛,平声开口:“你之前荒唐事就算了,但现在给我收敛些。” 晏沉抬手倒了一杯酒,端着抿了一口,撩了撩眼有些认真地开口:“是他先勾-引我的。” 他将‘勾-引’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听起来刻意强调着什么,竟然有点无辜的意味。 晏青山依旧闭着眼睛,只是道:“两天后,我带你上门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水里 江瑜在周日下午出院。 其实说起来除了那个让人五秒就倒的药物之外, 身体真没什么大碍,水里泡泡外加混乱之中的一两拳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出院之后就回到老宅,刚进门把车停好就看到了封一然坐在八角亭里, 见他回来站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几眼,末了开口:“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他眉心皱着, 带着眼镜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罕见的严肃,他大概知道一些事情, 对方原本是要到安城去, 结果席寒打电话说机场没见着人。江瑜平时是一个非常守时且重承诺的人,像这次不声不响爽约给人第一反应就是出了乱子, 封一然当时就有种不好预感, 结果真出了事。 江瑜坐在长椅上,目光看着远处绿草地, 唇边还带着几分淡淡笑意:“明天晏书记带着他来道歉。” 封一然几乎将不满放在了脸上:“道歉就完了?” 他还不清楚江瑜被注射药物的事, 只知道对方在机场被带走, 接着就住了两天医院。 江瑜的表现十分平淡,他甚至有心情伸手摸了摸柱子上的裂纹:“嗯, 完了。” 模样是温润的,侧脸线条流畅平滑,看起来仍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封一然吸了一口气:“不能报警吗?” 江瑜笑笑, 双手交叉在一起, 好整以暇的样子:“人的口供可以改,机场监控可以坏掉, 我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用什么报警?” 他看着封一然如此气愤的模样, 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一如既往的温雅如玉:“晏沉不是沈起,退一步来说我报警,你说结果如何?”江瑜问到这笑笑,没等封一然开口自己说:“将人传讯,他至多进去24小时。”他声音温和,眼神却是淡淡:“早知道结果的事何必让郝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以后还用不用人?” 封一然沉默下来。 江瑜未尽之言他明白,倘若这事掀过,晏南山承情之后晏沉收敛,这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谁都能想得到,但又有几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初冬的风吹拂过苍茫大地,越过江家老宅的屋檐栋梁,点过碧波粼粼的湖面,就那般吹拂在江瑜的外套,卷着衣角微微晃动。 他气质清介而温雅,仿佛是观鱼观水的闲散客,只能偶尔窥见眸底的一片沉沉墨色。 封一然摇了摇头,发出感慨:“像你这样权衡利弊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不计较这些得失取舍?” 江瑜微微一滞,接着笑意不变:“或许有吧。” 第二天上午,一辆黑色车在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下来。 江瑜在门口迎接,面上带着笑:“晏伯伯好。” 他目光落在晏青山后的晏沉身上,对方今日身上那种闲散劲终于收敛了几分,穿着一件样式正式的外套,看上去一表人才。 晏沉在江瑜脸上逡巡,旋即挑了挑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江总!”接着快步走向对方,抬手就欲搂江瑜脖颈,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间都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关系有多好。 江瑜笑容未变,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手臂,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晏少快进去吧。” 晏沉抬起的手臂就那样直愣愣地扬在空中,他没有半分尴尬地落下手臂,笑了一声:“多谢江总在这里等我们。” 他的不要脸几乎已经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挺厉害的。 江瑜陪着两人一同进去,他这次是主人的身份,步伐在晏青山前方一步处,步调也配合着对方。 晏青山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柔了几分:“家里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江瑜含笑:“祖父身体康健。”他道:“老爷子今天有事,说是一会就回来。” 晏青山心里清楚这不是有事耽搁了,这是下马威,他目光扫过身边的晏沉,却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进了会客厅,过一会后就见门口出现一道身影,江家老爷子穿着一身中山装,面上带着笑:“晏书记,不巧了,今天有事耽误了。” 几人一起起身,晏青山一向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有什么关系,我和孩子们在一起聊的很开心,江老师你最近身体可好?” 江老爷子笑笑:“都好。”他目光转到一边的江瑜和晏沉身上:“都是孩子们胡闹的事,你还亲自跑一趟。” 两人简单的几句就把基调定下,一句轻飘飘胡闹就此掀过,不论心中到底是如何心思,面上仍旧一派和谐。 中午的时候几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后晏青山有事先离开,江老爷子说要去休息,就只剩下江瑜晏沉两人。 晏沉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江瑜身上,语气中带着意味深长:“江总的能屈能伸我着实佩服。” 和没事人一样看着他,甚至连脸上表情都没变过,现在人走了还是那副温润模样。 江瑜抬眼启唇:“晏少的礼义也让我大开眼界。” 晏沉咂摸了一下这话,对方这是说他没有廉耻。 他托着下巴,只用暧-昧目光扫视着对方,他眼神几乎是直勾勾地逡巡,在江瑜脖子和腰腹之间来回流转,要是眼神能脱衣服,江瑜早就被他扒光几回了。 这视-奸一般的目光江瑜从不在乎,他只是平静起身:“晏少若是没事请回吧,我还有事情,恐怕是招待不周。” 对于这逐客话语晏沉只当没听懂,他开口:“无事,我看着江总忙就行。” 他看着江瑜的耳后的皮肤,眸子温度灼热:“江总闭上眼睛的模样真有趣。”晏沉低低笑了一声,视线仍旧盯着那一小块肌肤,手指轻轻捻了捻:“只可惜时间太短,我还没看够。” 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江瑜原本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眸中飞快地滑过一道暗沉,接着本来去书房的脚步一转,晏沉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江瑜下了楼梯来到地下室。 江家老宅地下一层被改造成了娱乐区,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和酒柜,再穿过一道门一方室内泳池出现在眼前。 地下通风系统良好,泳池中水清澈见底,自头顶模拟出来的光照在水中,光影密布。 晏沉挑了挑眉,面上兴致勃勃:“你要在我面前游泳?” 江瑜脸上笑意温和,转过头来用力一推,晏沉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入水中,溅起了一池水花。 他神色一沉,心里琢磨着江瑜可能又要故技重施把他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厉,思考着如何将人扯下来,却见江瑜半蹲在池边,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打算上手的举动。 难道猜错了? 晏沉看着岸上的人。 手掌撑在岸边,准备一跃而起时对方伸手,手掌抓住他手腕,提起后向后推去。 光滑而又冰凉的池壁本来就握不住,如今对方这样直接让他身形向后滑去,整个人又没入水中。 晏沉被呛了几口水,脸色越发阴沉。 他找准空荡又将手臂搭在池壁,欲再次上来时对方故技重施,又被推入水里。 晏沉脸色极差:“你他妈的别让我上来!” 他第三次手掌搭在边上,这次依旧被对方推入水中,池水顺着耳朵往里面灌,整个大脑都是流水的声响。 晏沉骂了一句脏话。 江瑜冷不丁地开口:“耳蜗进水的滋味好受吗?” 他抬眼去看,却发现那张脸上面具般的笑意不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晏沉眯了眯眼,仔细分辨着对方神情:“你生气了。” 江瑜道:“难道我不该生气?” 他语气仍然是平静的,唯恐眸子暗暗沉沉,似是深渊。 晏沉反倒一笑。 似乎江瑜生气这个事情要比自己上不来岸好玩得多,他反倒闲闲地在水里转了一圈,也不着急上来,只是欣赏着对方那张脸:“要是那天我爸再迟来三分钟,我就把你上了。” 他可不做什么准备不知道什么叫温柔,直接扒了就直奔主题,先自己爽了再说。 江瑜一顿,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三分钟?” 晏沉刨水的动作一停。 他阴恻恻地开口:“放心,是江总的话可以来一晚上。” 江瑜视线淡淡扫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种无言此时却带着一种极大的杀伤力,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他一跃而起,攥住江瑜领口用力将人扯下来。 江瑜面对面地摔入水中,晏沉冷笑一声欲将人往水里按,却见对方早有准备偏头避过扯住他衣领往下沉,两人像是在水中绑在一起的螃蟹,绞在一起往下坠。 江瑜吸了一口气,水中他能看到对方鼓起的脸颊,这是预先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冷笑一声上手去捏晏沉的腮帮子,要把这口气给放了。 唇边有泡泡吐出,晏沉脸颊被掐着,几口水顺势滑入嘴里,他反倒一笑,下一瞬直接凑近江瑜,唇抵住唇舌头探入对方口腔中,蛮横地去夺他嘴里的气。 薄唇相抵,舌头互相抵抗,俱是对那一口稀薄的空气掠夺,鼻尖的泡泡不断冒出,耳边的流水与口腔黏糊的声音搅在一起,晏沉死死地环住江瑜脖子,像是水中怨鬼一般贴上去,不让人有丝毫浮起来的可能性。 空气越发减少,舌头交缠越发激烈,血腥味从口腔中漫延出来,分不清是谁先张口咬的谁,淡红色的血色落在水中顷刻间散开,这不像是接吻反倒像是野兽的撕咬与绞杀。 窒息感越来越重,隔着水流能看到彼此那张扭曲的面容,眼睛在水中酸涩的厉害,晏沉却没有闭上。 头顶光影照下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池中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影,晏沉能感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濒死一般的感觉却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兴奋。 他说不清这种兴奋是因为这个激烈的吻还是这个人,像是有烟花在脑中炸开,目眩之后就是一片灿烂,他眼球似乎都在震颤,一下一下地好像要跳出来,他觉得浑身血液向大脑涌去,血液热气腾腾,他用齿尖抵住对方下唇去咬,发狠死命地咬。 接着他就感觉到了疼。 从下唇到舌尖,疼痛像条蛇一样蹿来,又像是糖果一般在口腔中散开,他分不清痛感是哪里来的,只能感觉黏腻的液体滑入口腔。 是江瑜也在咬他。 同样是不遗余力,同样的发狠。 晏沉闭了闭眼,他想笑,但他更想看看江瑜的表情,他睁大眼睛去看对方,却在这个空隙里只觉得脖间一紧,接着疼痛就不在。 是江瑜攥住他领口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清水淌过脸颊再滑过耳边,窒息感一下子离去,空气重新涌入进来。 晏沉心里格外不爽,他舔了舔唇上血液:“怎么不继续了?”一点猩红落在他唇上,在苍白的脸色上触目惊心。 江瑜向上捋了捋额上碎发,慢条斯理地舔去自己唇边血液:“怕你窒息了。” 他的唇色很浅,用舌尖卷着血舔-舐的时候看起来挺斯文,但这种温润之上的斯文就莫名的带着一股色气。 晏沉眯了眯眼,突然喃喃道:“我果然没有说错,可惜我爸不信。” 他毫无征兆地出声,江瑜没懂他在说什么,他转身就想上岸,身后突然覆上一只手臂,晏沉懒洋洋地浮在水上:“有没有兴趣试试刺激的?” 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濒死的感觉,水里扭曲的脸,感觉还不错。 江瑜一顿,接着他视线落在晏沉脸上,对方半撑着额头下巴看着他。 晏沉知道没戏了。 他眯了眯眼打算再把对方拽水里试一次,结果江瑜突然凑近,伸出舌尖,轻轻柔柔地舔了舔他嘴唇一下:“我觉得这样就不错。” 和刚才撕咬不一样,这次像是小动物的舔-舐,温热又柔软的唇,哪怕有伤口碰在一起都不疼。 江瑜退开,对着他笑笑:“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29-30 第29章 恋人 晏沉一瞬间眼神变了。 他一双上挑的凤眼本就凌厉, 如今这样定定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像是野兽锁定住了猎物,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压着火,打着旋成了燎原姿态, 灼热又逼人。 他盯着江瑜的唇,视线暗暗沉沉,接着像是品尝味道似的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有些兴奋:“再来一次。” 他舌尖很红。 水将头发全部打湿,一缕一缕地向下耷拉着, 眉骨处微微凸起侧脸下颔线分明, 脸色总是很白,冷白, 阴郁的白。 可是他的舌尖太红, 唇瓣也很红。 不是像花朵一般娇艳的、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润红,而是血迹干涸而成的暗红色, 像是古堡里的吸血鬼舔-舐了鲜血, 一方刚出土的冷白瓶子被人抹了两指血的那种红。 是一种近乎妖冶的配色。 江瑜顿了一瞬之后才移开视线。 他淡淡一笑:“还是不了。”江瑜意有所指地开口:“免得晏少再将我拖进水里, 一两次没事不代表几次三番我都能受住。” 要是运气不好有水呛到肺里,死了都不奇怪。 晏沉撩了撩眼皮, 嗤了一声:“别把你说的这么可怜,你不也把我拖着往水下沉吗?”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事你也得了好处不是?” 商人利字打头, 要没有实打实的东西, 依这人性子能这么平静的过去。 江瑜笑笑,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否认就显得太虚伪了, 他轻飘飘地开口:“共赢的局面晏书记也希望看到。” 晏沉这回直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似讥似讽。 江瑜不想再站在泳池里说话, 他转身用手撑着池壁上去, 这次身后也没有人再捣乱,他从椅子上拽了一件大浴巾擦脸上的水,身上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怎么擦还是那样,江瑜干脆就去旁边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重新换了一身。 等换好衣服将自己打理好出来后,晏沉还在池子里,他放松身体仰面躺着,双臂舒张,身下水流微微的晃,他整个人像是水草一般飘在水上。 泳池顶的灯做了蓝天白云的模样,晴朗和煦的亮光,只有潺潺的水流声响起,一时间气氛竟然格外舒适静谧。 江瑜不知怎的,原本想要离去的脚步停下,他躺在池边的长椅上,姿态放松。 晏沉睁开了眼,视线落在江瑜身上,这人换了一身宽松的棉服,像是棉麻质感,柔软而服帖地穿着,整个人状态十分闲适。 看起来就是很好上手的样子。 一点也不难搞。 晏沉觉得心中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像是羽毛一样搔刮着,时轻时重地撩拨着,不弄到手就是心痒痒。 他干脆换了一种姿势,趴在水池边上,抬了抬下巴吩咐:“你去给我拿瓶酒。”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了酒柜,里面有不少好酒。 江瑜被这大爷样气笑,他睁开眼道:“晏少,请人办事礼貌一些,还有,那酒是别人的。” 江瑜对酒需求不大,或者说他对烟酒这些成瘾性的东西都敬而远之,能不沾就不沾,这酒柜还是席寒的。 晏沉用手拍了拍水面,丝毫不在意:“我喝不得吗?” 依旧是一副肆意的嚣张样,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 江瑜唇边溢出笑容,他起身去拿了一瓶递过去,顺手还拿了杯子过去,晏沉毫不客气地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一饮而尽。 琥珀色酒液流出,气味清香馥郁,入口还有些甜润,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眼睛享受般的眯起,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才和别人上床?” 江瑜手搭在眼睛上,随意开口:“恋爱关系吧。” 晏沉:“臭毛病真多。” 江瑜:“” 他抬眼看了水中人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妙地开口:“比不上晏少不忌口。” 晏沉丝毫不在意,他随意地摊了摊手,视线看着江瑜就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那我们就是恋爱关系了。” 江瑜被这一锤定音的语气弄得发笑,他眸中光影重重,眉目扫过来时带着几抹风流,唇边带着淡淡笑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一个两天前才下药想强我的人恋爱?” 晏沉嗤笑一声,他视线玩-味地看着江瑜:“你什么人我清楚着,别给我摆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看着就扫兴。” 江瑜不置可否。 晏沉又喝了一口酒,突然开口:“我饿了。” 中午那顿饭他几乎没动几口,现在水里泡着觉得饥肠辘辘。 江瑜手指轻轻点了点椅子表面:“江家只有饭点时有食物,现在厨房关着。” 晏沉一愣,皱眉道:“这么严格吗?”他早就听说江家规矩多,却没想到竟然到这份上。 竟然真信了。 就算不到饭点难道能不让客人吃饭,再退一步说没主食还有点心零食,哪能让人真的饿肚子。 这么好骗。 江瑜唇边不自觉地扬了扬,他起身说:“你想吃什么?” “都行。” 江瑜从地下室上去,晏沉心情颇好地跟着,他没去厨房就在餐厅待着,看着江瑜进去和厨师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一碗鸡汤面就端了出来。 面条很软很薄,用筷子夹起来都能透出光,上面撒着一点葱花和紫菜,还有撕成条的鸡丝,汤底略带一些白,热气腾腾的飘着香气。 晏沉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温热而柔软,用牙齿咬着带着韧劲,很舒服清淡的一碗面,顺着口腔步入胃里,习惯了酒精的胃得到抚慰,仿佛是一股暖意缓缓漫延到四肢百骸。 晏沉放下筷子,他甚至还喝了一两口汤,手掌覆在肚子上,身形懒洋洋地向后靠去。 “我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像是草原上吃饱了犯困的大猫,一下一下甩着尾巴。 江瑜挑了挑眉:“现在下午三点,这个时候犯困?”已经过了午休时间。 晏沉眯着眼睛:“我今早四点睡的。” 这个时间点离江瑜起床时间都近了:“那你几点醒的?” 晏沉似乎已经困得意识不清了,他慢吞吞地回想:“平时都一两点吧。” 潜在意思:因为今天来你家,所以我才起那么早,你打扰我睡觉了!!! 江瑜心说到底是为什么来江家心里没点数吗,不过他到底没说这话,抬手一指:“去客房里睡吧。” 江家当然是准备了休息的地,不过晏青山自然不会下榻休息。 晏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目测了一下距离,接着不悦起身,他来到客厅沙发上,十分干脆的躺下闭上眼睛。 江瑜挑了挑眉,到底没说什么。 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着,手机响起,是陈覆盎的电话,两天前让对方去检测那管血液,现在结果可能也出来了。 江瑜视线视线落在身边睡着的人身上,接着指间一划拒绝。 他用微信聊天:【结果出来了?】 那边道:【是,找了一家权威机构检验。】 江瑜靠在沙发上,看着陈覆盎将检测报告发过来,一张图片上各项指标都正常。 对方说:【你血液化验出了依托咪酯,是麻醉药物,一般用来全麻手术。】 【问过医生了,比较安全,你能放心了。】 江瑜看着‘全麻手术’四个字,抬手下意识的想碰自己左耳,手臂抬起来一半却又放下,脸上神情依旧淡淡。 他垂眸去看闭着眼睛的晏沉。 对方睡的地方离他很近,他能很轻易地就看到他面容,呼吸韵律起伏很有规律,睫毛很长,落在眼睑处撒下一片阴影。 睡觉姿势不好,手臂张着双腿打开,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奔放样子,眉宇间隐隐还能看见戾气。 江瑜看着然后移开视线,他安静地起身从房中拿一张毛茸茸的毯子,展开后又看了两秒,接着默不作声地给盖上。 * 江盛的总裁在休了三天假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周二的时候江瑜踏入自己办公室,才工作了一个小时后助理敲门:“江总,副经理徐轩询问你方便吗?他有重要工作事情汇报。” 徐轩就是当时江南分公司江瑜派出去的副经理,经理是由丁贤确定的。 江瑜问:“人在哪里?” 助理看着手上的消息:“徐经理现在就在楼下。” 江瑜办公室在二十三楼,这几层都是江盛的办公地,徐轩现在应该在二十二楼。 江瑜看了一眼时间:“让他过来。” 几分钟之后,门被敲响,是徐轩进来了。 他先是汇报了一下江南分公司最近的事物,列出文件整理表格让江瑜过目,又谈了谈下一步规划,几件事都是正常的汇报工作。 末了,徐轩神情有犹豫之色,抬眼说:“江总,有些事情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江瑜神情温和:“说吧。” 徐轩道:“我在江南公司那边发现了经理一些不合规矩的举动。”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他神情既不见热络也没变了脸色,依旧淡淡地开口:“什么不合规矩?” 徐轩说的很流畅,大抵是已经在脑海中过了无数次草稿,一气呵成地开口:“有几笔单子不过我的手,我意外发现那些公司条件不符合江盛的投资标准,但以经理为首的委员会成员依旧通过,这些项目中少则有三千万多则七千万,总共有四五个这样的。” 他看着面前的经理,微微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我有理由怀疑我们经理和这些公司有不正当的往来交易,相互间串通一气,而且经理也批准分公司成员财务人员报销MBA费用,可依照公司的标准来看,财务人员根本不具备报销资格。” 投资经理与项目公司不正当往来交易就指的是吃回扣,将一些不符合标准的公司纳入投资范围,事成之后2%到5%的回扣,半个月前江瑜因为这事已经开除了几个人员。 江南那里的非全日制大概需要两年半时间,全程学费三四十万,江盛会进行一些员工福利去报销这类费用,不过审批制度也十分严格。 徐轩今日一来是说经理吃回扣,二来也可能暗示经理与财务人员相互串联,无论是公司内部恋爱还是不正当关系,这些都是江盛明文规定不允许的。 任何一个,就足以将经理开除。 徐轩话音落下,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总,却发现面前人依旧是神色平静,双手交叉在一起:“有证据吗?” 徐轩微微一愣,无论是吃回扣还是说经理以权谋私,这都是他自己的推测,但要说起来证据,还真的没有。 江瑜声音很淡,语气依旧冷静:“我每天都会受到各种举报信,检举揭发公司无数人,要是我每个一听都去调查处理,那江盛也不需要再工作了。” 江瑜伸手在桌子上扣了扣,咚咚咚的声音似乎能敲击入人身体中,他平声开口:“你回去接着工作,经理那里我会解决,而且”江瑜的嗓音微微一沉:“不合规投资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轩这回真愣了愣。 他是从总部调走的,自然知道总裁和董事长之间的斗争,经理又是董事长亲自点的将,要是被曝出来岂不是能正好压住董事长吗,为什么偏偏要压着。 江瑜没说什么,反倒抬眼道:“江盛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责任的员工,也不会放任不负责的员工,你好好干,该有的都会有。” 徐轩颔了颔首,从门口走出去。 江瑜敛眸看着手头的文件,轻轻用手指扣了扣桌面。 江南业务繁多,要是被曝出来投资不合规定影响颇大,甚至会让投资人不信任江盛的业务水平,为了一个丁贤给江盛抹黑,江瑜不会做这事。 他指腹轻轻地点了点桌面,心说是时候准备收拾了。 * 晏沉自几天前离开江家老宅后就没联系江瑜,却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对方竟然会是在一家餐厅。 江瑜和一群人正往里走,有男有女的,一群人谈笑风生,不知道江瑜说了什么,随行的姑娘笑得用手捂住嘴,花枝乱颤。 晏沉微微眯起眼,他缓缓坐直身子。 宋明顺着他视线看去,一愣之后道:“是林家的,还有陈覆盎,大概是一起聚聚?” 晏沉拿出手机抬手打电话,宋明不知道他给谁打过去,只听到这位语气中不明地开口:“我一会过来。” 宋明惊讶地发现江瑜把手机也拿在耳边,视线望向这里。 不知道说了什么,晏沉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 声音有些大,周围视线都集中在这里。 晏沉弯了弯唇,突然慢慢悠悠地开口:“他是我恋人。”恋人两个字从唇舌出来,不带半分缱绻,反倒满是戏谑玩味。 宋明: 骗鬼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白天忙,写完时间不定,我也没有个准确时间发文,对不住大家,但如果白天没有请假就一定会更。 第30章 追求 江瑜把电话挂断。 一桌人坐在包厢中, 七八个和江瑜年纪一般大的,有男有女,众人围坐一圈, 正中心的白色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一件暗红色夹袄,脖颈间带着一串珠子圆润的珍珠项链,除此之外身上再没有一件多余的饰品, 脸庞看起来很慈祥。 身边有人给剥橘子,分开的橘瓣上将白色经络给仔细去除了, 添的水温度正好, 绝不会出现发凉或是烫嘴的情况,有人站在后面给捏肩, 有人力度适中的给捶腿, 拣些一两句吉祥话说给老太太听,逗得人哈哈大笑。 活像是贾家风头正盛时的贾母。 而这位老太太命比贾母还要贵上三分, 儿子足够成器。 江瑜把手机装进兜里, 面上含着笑:“林奶奶, 晏书记的儿子也在这,说是一会想过来看看您。” 他离得远, 在那张宽大的白色沙发上几乎是坐到了边缘去,在一众熙攘热闹的背景里,语调略微扬高了一些。 话音落下, 原本热闹的声音微微降下去一点。 都是一个圈子的, 没道理不知道谁是谁,只听说过凡人拜佛没见过菩萨烧香, 今天怎么就转性了? 这个念头在众人脑海转悠了出现一秒, 只听到这位林奶奶笑着说:“快让孩子过来吧, 你们人多才热闹。” 江瑜笑笑, 他如今是一副好说话的温润模样,笑着道:“那我给他说一声,让他过来。” 他又发了信息,不过江瑜觉得自己就算没发这条信息依对方的性子也是想过来就过来,他重新将手机放进兜里,一边的陈覆盎用手肘怼了怼他,压低了声音开口:“怎么回事啊,他刚才给你打电话?” 听着两人关系好像还不太差。 江瑜对这事的解释是:“可能刚才看见了。”他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林老太太,轻描淡写地道:“或许是想亮个相。” 陈覆盎捂着眼睛:“真是菩萨烧香啊。” 正说着,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晏沉穿着一件浅灰色外套,脖子间纽扣松松垮垮地开着,他身子修长而又劲瘦,配着那张脸一出现就瞬间夺去所有人目光,只见他先扬唇往江瑜那里瞥了一眼,复而含笑开口,叫了一声:“林奶奶。” 宋明跟在身后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周围环境。 白色沙发,头顶是暖橘色灯,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柑橘香甜气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味和烟味,也没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大家都穿的挺正式,更重要的是,穿的起码布料挺多的。 他先是惊讶,再是为自己这种惊讶而内心复杂,默默腹诽了一句:这一段时间真是跟着这位太子爷太久了,底线已经被刷新了,看到这种正常环境竟然感到惊讶。 他反思了自己一秒,却见这位太子爷身上那种浪荡劲收敛了一些,正坐在离老太太近得沙发上,唇边含着笑意,周身气质华贵,谈笑风生间显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林老太太打量着眼前人,她定定地看了几秒钟,突然开口:“我想起来了,你是素云的孩子吧?” 很久没听过的姓名滑入耳中,晏沉觉得自己眼球在震颤,一下一下地像是要爆出来,他笑意却不变:“是,素云是我母亲。” 林老太太脸上笑意盛了一些,这会比刚才更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她乐呵呵地看着晏沉:“你小时候就乖,现在看着也乖,真是个好孩子啊。” 她话一落,周围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微妙神情。 乖?好孩子? 夭寿啦,要是这位能称得上好孩子,那他们能算得上什么? 绝世好孩子了! 晏沉无视周围一众复杂视线,他十分自然地应下:“嗯,我就是好孩子。” 那种不要脸和自信的劲都要溢出来了。 林奶奶笑得欢畅,她看向一边的孙女苏清:“小清,来,这是你素云阿姨的孩子,过来认识一下。” 意外被que的苏清一下子惊呆了。 她抬眼看了看这位传说中素云阿姨的好孩子,对面的男人冲她笑了笑,怎么说呢,是长得特别好看没错,但这种人看看就行了哪能去碰呢?! 还认识一下? 她怕折寿啊。 苏清一边耐心哀嚎,一边伸出手,面上还得带着礼貌:“你好,我是苏清。” 晏沉视线扫过对方的手,自己却没有伸,笑道:“不了,我恋人在这,我不好意思碰一位女士的手。” 众人:!!! 他们觉得自己在汽化,就像是一个天雷滚滚劈过来,将人雷得外焦里嫩神魂出窍。 恋人? 恋人在这? 稍等一下,我们想的‘恋人’和您口中的‘恋人’是一个意思吗? 晏沉抬起头,视线直接锁定江瑜的位置,脸上带着笑意。 虽然不信,但众人依旧顺着他视线看去,目光越过白色的欧式长桌,滑过看起来就舒服的沙发,一路翻山越岭,最终落在边缘坐的江瑜和陈覆盎身上。 没办法,只能锁定这个方位了。 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入得了这位太子爷的眼了? 各路复杂的目光集中在这里,错综复杂的情绪覆在陈覆盎身上,他虎躯一震,立马站起来抬腿就往一边走。 就差在脑门上写下‘不是我别看我’几个大字。 陈覆盎一离开,硕大的沙发上只剩下一个人,而晏沉依旧是脸上带着笑容,继续笑吟吟地望着那里。 一瞬间,所有视线集中在江瑜身上。 江瑜神情未变,他回眸笑说:“晏少说笑了,我哪能担起恋人这个名号?” 他神情太过自然,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依旧是一副简静从容的模样。 这便显得这是一出闹剧了。 林老太太视线含着探究之意落在晏沉身上,宋明心情复杂,他就说是骗鬼呢。 晏沉没有任何尴尬,他丝毫不在意地改口:“我对他一见如故,想要展开进一步发展,正追着人呢。” 江瑜继续微笑,没有说一句话。 这种时候解释无论说什么都会有打情骂俏的意思,只要有热度就会引发无数发散和思考,反倒是沉默以对才能隐约添一点理性。 他脸上的笑意和沉默已经表明了态度,众人明白了,这很明显是一出闹剧。 林老太太也觉察到了异样,她招了招手:“算了,不说这些了,孩子们也饿了,咱们一块吃饭。”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地忽略掉刚才的事,很有默契的一同往圆桌那里走去,说说笑笑之间坐好座位,林老太太在最上位,左右手两边分明是自己孙女和晏沉,本来就应该是江瑜了,但因为刚才的闹剧,中间又给隔了三个人。 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席面是早就备下的,是比较清淡的淮扬菜。 上菜的功夫,晏沉继续勾着唇,笑眯眯地开口:“江瑜,你怎么不坐我旁边?” 他视线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扫过,满脸写着‘你怎么当灯泡’几个字。 江瑜这回说话了,他身形微微向后靠去,勾唇平静地开口:“下次吧,改日一定坐在晏少身边。” 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 晏沉舌头抵着左颊,姿态是漫不经心的,他指尖在手机上滑动着,指腹点开了一个对话框。 一只手伸在桌下,借着桌子抵挡飞快打字:【今天穿的真好看,腰线全部勾勒出来,看的就让我想脱下。】 【江总真是让人把持不住,情难自禁。】 【你脸看起来挺滑的,能抹点别的东西吗?】 一条一条的信息发出去,字里行间全是不堪入目。 晏沉右手拿着手机,视线一直看着江瑜的位置,对方的铃声是震动的,刚才有轻微的震动传来,他看到江瑜已经瞥了一眼手机。 晏沉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直勾勾地锁着对方,他十分期待江瑜看到消息时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想错过。 令他失望的是,江瑜只是平静地挪开视线,唇角弧度都没有出现丝毫波动,只是敛眸扣了扣表带。 那一双手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慢条斯理扣表带的时候手背上有淡青色经络鼓起,有力而性感, 晏沉觉得自己呼吸徒然间乱了一寸。 他没忍住了咬下唇内的软肉,刺痛带来的兴奋一下一下的刺激着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近乎落下了残影。 【手真好看,以后把你手绑起来!】 【送你副手铐怎么样,喜欢什么颜色?】 他视线又落在江瑜脸上,这回却见到对方低头一瞬,接着指尖在屏幕上触了几下,像是发了什么消息。 晏沉:!!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那个对话框,十分迫切地想看看对方发了什么。 江瑜的消息只有几个字:【3分钟?】 上次听到这个还是在江宅,当时他一下子生气,这次晏沉看着那个明晃晃的3,沉了一瞬后又飞快打字。 这种有回应的消息一下子让他兴奋起来,就像是一场独角戏突然有人来和,带来的感觉远非一些单独的文字可比,这让他觉得这种小儿科竟然有点刺激。 服务生带着推车推门而进,半裙之下小腿裸露出来,她微微倾身为众人介绍今日菜品,晏沉看到江瑜视线落在服务生身上,听她说完后还说了一句谢谢。 他手腕上带着一块金属表,腕线流畅,抬眼说谢谢的时候正经地不得了,一派清介温润的模样。 晏沉心里骂了一句道貌岸然,但不得不说觉得自己呼吸重了几分。 他真是喜欢极了对方这种模样,越看越觉得有味道,越看越觉得自己心里越痒痒。 他指间飞快地打字:【一晚上。】 晏沉抬眼看着江瑜,心说这怎么着都得一晚上。 他到时候绝对要细嚼慢咽,磨碎了吞。 到时候全一定要全程录像,多角度全方位,母版自己留下欣赏,子版拿出去威胁对方。 真是想一想就让人愉悦。 江瑜倒是再也没回复消息,晏沉有点遗憾,一顿饭吃了近乎一个小时,等再抬眼的时候就发现江瑜不见了。 晏沉含着笑,慢悠悠地去洗手间。 一开门,对方正站在大理石水池边,透明而澄澈的水流顺着对方手掌往下滑。 晏沉倚在门边,他神情懒散着,慢声开口:“江总,好巧啊。” 这哪里是巧,这是故意堵着人。 江瑜洗完手擦干,他抬眼道:“这样有意思吗?” 晏沉喉咙里发出几个不明音节,微微屈身:“自然是有意思啊,江总。” 哪怕他没得到这个人,只要话放出去,别人谁敢沾染。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说了要追江总的,就一定会追。”他脸上带着笑意,拖长了声音:“我可是很喜欢江总。” 喜欢是真喜欢。 这种喜欢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越想心里越成结,拧成了一个疙瘩,不得到就是解不开。 晏青山管着他,经过下药事之后越来越严,像上次那样劫人已经不可能。 江瑜一笑:“晏书记由着你这样?” 晏沉唇边含着一支烟,挑唇开口:“他还能管我追谁吗?” 硬的来不了,迂回的又不行,那就是软的了。 说出去就是他追江瑜,他就不信这人能去他爸那说:管管你儿子,别让他追我。 这人做不出来这事。 江瑜低低地笑了两声。 他向前一步离近,眉目中含着笑,慢悠悠地往他跟前凑。 呼吸离近,气息交缠,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一瞬间晏沉甚至以为这会是一个吻。 江瑜侧首,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唇蹭过他耳垂:“我不太好追,辛苦晏少了。” 晏沉视线一变,下一瞬直接去含对方的唇。 这个吻很浅,蜻蜓点水似的,和前几次都不相同。 一触极离,江瑜笑笑,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晏沉摸了摸自己的唇,他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人,漫不经心地想: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洒下鱼饵,不怕不咬钩。 逢场作戏,陪他来一回。 * 江瑜出去的时候陈覆盎在车里,见他上来发动车子。 陈覆盎一边开车一边道:“他追你,我错过了什么?” 江瑜笑笑没有说话,眼中却是暗暗沉沉的。 虚情假意罢了。 不过 他想着那张脸,饶有兴致地点了点玻璃,倒是可以陪着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30-40 第31章 想法一致 江瑜今天很忙。 上午的时候华强那边托人来传话, 说是有上门来讨债的,在华强集团楼底下来闹事,拉起横幅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知从哪得知江盛是华强的大股东,还说要江盛给个说法。 江瑜处理自己的事,过了一会后助理说是国企的领导也到了。 当时因为某些缘故有个国企为华强注资兜底, 如今那个摇摇欲坠的架子仍旧未散,但依然是轻飘飘的架子, 而江盛投了不少钱, 要做的就是把这架子转手,不说赚多少, 起码别亏太多。 公司里丁贤这段时间一直在辗转各地找有能力的买家商谈, 接待和对方商议这事就落到了江瑜身上。 江盛,茶厅。 李伟笑呵呵地抿了一口茶, 他身边就带了一个副手, 一个简短的会谈做了记录之后, 几个人在茶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李伟将茶碗放下,脸上笑意不变:“江总, 华强的买家找到了吗?”他笑笑,神情出现无奈:“现在审批拨款越来越严了,一直这般兜底我们也受不住, 再这样下去不瞒你说, 我们有的部门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了。” 这话是假的,但里面情绪却是真的…… 自罗家进去后有些事就变了, 更别说当初有的贷款本来就是违规的, 里面牵扯到的账目资金凌乱的像是个盘丝洞,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注资兜底搅进这趟浑水里。 江瑜知道李伟是不想沾染这事, 当初那通电话里对方也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示意身边的人给李伟茶杯里续了一点水,声音听起来也是真情实意的:“李总,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我们董事长现在也各地找买家,只要找到了新东家,李总身上担子也能轻一点了。” 江瑜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么长时间了,李总的恩情我们都记得。”他轻轻抿了一口水,手掌覆在茶杯上:“我让底下的人辗转腾挪一些,先还上一部分钱,李总你看如何?” 李伟一笑,那张脸上顿时出现了真情实感的情绪:“好,江总就是爽快。” 他视线落在江瑜身上,目光中含着赞许。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对方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该糊弄,什么时候该来实的,要是这个时候对方再说场面话,他反倒觉得这人虚伪。 该谈的都已经谈了,李伟转头对副手道:“今天辛苦了,你先去歇一会,等到一会离开的时候我叫你。” 副手点了点头,江瑜也对身边的人说:“将林助招待好。” 随着两个人出去,硕大的茶室一共就只有两个人了。 李伟压低了声音,他脸上出现神秘的神情:“江总,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江瑜道:“不知。” 李伟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公.安抓住了个贼,赃物赃款加起来三百多万。”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好奇。 李伟语调很沉:“这个贼亲口说,是半年前从高厅长家偷的。”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这个时候抓住了个贼,是不是挺有意思?” 潜逃了半年没花掉赃款,又偏偏这个时候被逮住,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心中有数。 江瑜笑笑,又抿了一口水,面上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笑模样:“是挺有意思的。” 话语都是点到为止,两人又喝了一会茶,就到了下午吃饭时间。 江盛自然有招待级别,像李伟这种国企领导自然是江瑜陪着吃饭,他们几人沿着电梯出了江盛大门,一转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越野。 路虎卫士纯黑色外观,硬派凌厉的机械风,车窗降下时半截手臂搭在窗沿,隐约能看见里面人线条分明的侧脸,鼻梁挺直,神情淡淡,副驾驶上蹲着两条大狗,威风凛凛又帅气的模样。 江瑜脚步一顿,李伟觉察出来,顺着他目光看去,接着‘嘶’了一声:“这是晏书记的儿子?” 江瑜目光轻轻一闪,接着应了一声。 自从几天前晏沉说追他后,来过一次这里,当时两人吃了个饭,却没想到今天对方也到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要是按照以往的时间他已经下班了,今天是茶厅耽误了些时间。 李伟还在惊讶,心说怎么会在这见到这位太子爷,却见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黑漆皮鞋踩在路面,对方目光落到这里,接着眉梢微挑,抬腿就往这里走来。 晏沉开口:“你今天有事?”他语气里含着明显的不悦。 江瑜温声道:“嗯,准备去吃饭。” 李伟觉察到这位太子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沉默一瞬,脸上露出笑容:“晏先生。” 李伟重新看向江瑜,脸上出现歉意的神情:“江总,我倒是不知道你有事情,今天是我耽误了时间。”他一笑,客客气气地开口:“咱们事情已经谈完了,我就不占用你下班时间了。” 该谈的事该要的钱已经得到了,他觉察出了这两人之间气氛不明,心说也不必纠结一顿饭了。 江瑜正要应下,却看到晏沉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突然挑了挑唇:“不算占用。” 晏沉脸上露出笑意:“碰上了就算巧,我也没吃饭,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吃顿饭。”他勾了勾唇:“李总会嫌多一个人吗?” 李伟心里‘嚯’了一声。 有多少人为了和这位吃饭挤破头了都搭不上一条线,如今这位突然主动提出,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他立马笑呵呵地开口:“晏先生说笑了,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晏沉冲着江瑜挑了挑唇,那表情仿佛在说‘看,我有办法吧。’ 原本四人行变成了五人,江瑜回头问晏沉:“晏先生想坐哪辆车?” 晏沉被这称呼听得扬唇,他晃了晃钥匙:“车上有狗,我开车去就行。” 他自己重新打开车门,转头时发现江瑜站在车前,曲指在车窗扣了扣。 晏沉撩了撩眼,手掌扣在方向盘上:“江总不陪你客户了?” 一般情况下,江瑜要和客户坐在同一辆车上。 江瑜含笑道:“客户哪能和你比?” 晏沉心情颇好的用食指扣了扣方向盘,他心说这话就是听得舒服,江瑜果然是会哄人。 他倾身拉开车门,江瑜入眼副驾驶上就是两条大狗,脖子上拴着项圈,像是灰狼一般的配色,见到不认识的人视线依旧沉静,纹丝不动。 晏沉说了一句你们去后座。 两条狗轻轻一跃,身姿矫健地跃进后排,依旧是蹲着,不叫不吵闹,毛色顺滑而发亮。 江瑜坐上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养的狗?” 这是捷克狼犬,长相十分帅气的大犬。 晏沉应了一声,勾了勾唇:“我养的怎么样?” 江瑜含笑:“超级棒!” 这话不是恭维,养动物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这种大型犬,不是说给食物和水就足够,陪伴运动精神慰藉一个都不能少。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接着一踩油门就离开。 江瑜坐在副驾驶上,窗外残影从他眉间掠过,他微微一笑:“晏少。” 开车的某人发出了一声:“嗯?” “能开慢点吗?” 晏沉神情一顿,视线诡异:“你觉得我开得快?”尾调微微扬高,还有些不可置信。 江瑜心说你这不是开得快这是飞得低,而且,他视线在方向盘上一停,手指轻轻点了点,路虎卫士全车座都没有安全气囊。 江瑜说:“李总还在后面车上,我们不能离得太远。” 晏沉从后车镜瞥了一眼,果然看到那辆奔驰已经被远远甩向后面,他不情不愿地缓缓降低车速。 到了餐厅门口,门童去泊车,江瑜一众人往里面走。 坐好之后点了菜,上菜的功夫里几人寒暄。 李伟有心和在座的两位交好,故意在一边递着话,晏沉也挺给面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也算是江瑜第一次见对方在这种场合里周旋,脸上带着笑意,游刃有余的姿态。 这倒是挺出乎江瑜意料的,不是说他社交问题,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东西,只要不傻怎么着也学会了,而是对方竟然耐着性子陪李伟聊,甚至在吃饭途中还喝了几杯酒,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两个小时后饭局散去,江瑜嘱咐江盛的人将李伟送走,他自己拉开车门让晏沉进去。 他抬手护着对方额头处,眼看着对方坐在副驾驶上,眯眼瞧着他。 江瑜抬手拽出安全带给绕过胸膛给他扣上,他动作细致而耐心,末了之后道:“晏少,你回哪里?” 晏沉舔了舔唇,酒精的缘故他现在脸上带着热意,视线中颇有些不怀好意:“今晚去你家如何?” 江瑜原本扣在方向盘的手一顿,他目光逡巡过那张妖孽面容向下移去,对方修长而有力的小腿闲适微勾着,散漫中含着锋利,慵懒而又力量感。 他原本还算清明的视线快速地闪过一抹暗色,旋即笑道:“既然晏少想去,那就去吧。” 晏沉眸中顷刻一亮。 窗外的阴影掠过眉眼,两人的想法在这一刻达到了出奇的一致:今晚怎么着也得喝口汤!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剖心 江瑜的房子离吃饭的地不远, 开车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 晏沉手里牵着两条银色的锁链,两条狼犬安安静静地跟着他,江瑜开门之后打开灯, 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晏沉毫不客气地踏入。 入眼是烟灰色沙发,同色的窗帘拉着,茶几上放着几本书, 可能不久前还被翻过,隐约能看见书页里的折痕, 头顶的灯光十分柔和, 安安静静地照着这方天地,桌上一方天青色长瓶中有一支崎岖的枯藤, 多了几分苍劲的感觉。 坦白说, 晏沉挺惊讶的。 因为这间房子不是不沾人气的样板间,和他想象中豪华的装修也不一样, 整个房间装修氛围简洁而舒服, 处处充满着一种生活气息。 就比如说, 鞋柜拉开之后在某一层的架子上,一双拖鞋被取了出来, 江瑜将鞋放在地上:“新的,没人穿过。” 晏沉视线在那双棉拖鞋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换上, 他就坐在沙发上盯着江瑜。 被那样堪称直勾勾的眼神盯着, 江瑜堪称淡定。 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那般自己换好鞋,接着视线移向沙发上的人:“你的犬晚上怎么吃?” 人倒是吃了饭, 两条狗还饿着。 晏沉:“随便给点肉就行。” 两条狼犬现在一左一右地蹲在晏沉腿边, 可能是听到了话, 如今俱是转着脑袋看向这边。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人两犬都侧着脑袋看向这里, 三位动作都出奇的统一。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他去厨房打开冰箱,检查了存货之后道:“冰箱里有牛肉和西蓝花和鸡蛋,煮给它们吃行吗?” 晏沉一顿,视线怪异地看向江瑜:“你会做?” 他回忆了一下听过的传闻,只听说过很会来事,没听说过还会做饭。 真是珍稀物种! 江瑜手里拿着西蓝花,闻言道:“简单的还行。” 他说着就进了厨房。 晏站靠在门口含着根烟看。 厨房是半开放式,比起刚才很明显就能看出这里使用频率极低,但东西倒是很齐全,一眼望去刀架上少说也有五六柄各式的刀。 江瑜用其中的一把切肉,他切肉不算熟练,但是动作慢条斯理的,切出来的大小也算均匀,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意味,等到将肉类全部切好后又开始切蔬菜,完成后拿起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鸡蛋放进锅内煮。 锅内水沸腾起来,江瑜将肉煮进里面,等快要成熟的时候将蔬菜放进去,过了一会后盛到两个碗内,将煮熟的鸡蛋剥开,切块后又装进碗内。 晏沉一根烟燃尽,就看到江瑜将两碗狗饭做好,端出来放在大狗眼前。 两条狼犬连闻都没有闻一下,依旧安安静静地蹲着,只是时不时看上自己一眼,晏沉懒洋洋地拍了拍狗脑袋,说了一声吃吧之后来两只才动了起来。 稍小的那一只吃相更加斯文,大一点的那个时不时抬头看看,眼睛大而明亮。 江瑜看着问:“这两只狼犬叫什么名字?” 晏沉抬起下巴指了指大的:“杰克。”他又转头看向另一条:“露丝。” 两条犬听到自己名字,都抬头看了看,晏沉大抵是满意了,手掌做了个合拢的动作:“露丝是杰克的老婆,夫妻关系。” 江瑜: 卡梅隆知道你起这名吗? 晏沉视线又落到江瑜身上,这人还穿着白日商务打扮,腰腹处收紧,隐约可见其流畅线条,周身打扮正式而简约,但就是有一种禁欲气质。 他越禁欲看起来越正经,晏沉就越想把这张皮给扒了。 他就想看到那张脸上露出别的神情,最好是迷茫而又yin-靡,视线都涣散。 晏沉舌尖抵了抵右侧脸颊,他突然开口:“江排骨篜里总这有没有多余的睡衣。”他目光中带着暗火,目光充满了侵略感,唇齿摩挲间都生了热意:“我去洗个澡。” 江瑜目光落在眼前那张脸上,笑笑,温缓着声音开口:“晏少先进浴室,我帮你去拿。” 晏沉目光一暗,扬了扬唇:“好。” 他直接转身去浴室,只随意地合上门,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浴室,接着抬手去拽领口。 也就几息之间,浴室镜子中露出一具冷白的躯体。 头顶热水浇下,温热的水液顺着脸颊流淌下去,滑过侧脸带起了阵阵酥麻,晏沉被这股热气熏得闭上眼睛,抬脸感受着水液下滑,吸了一口气后又睁开。 墙上的镜子被蒸腾而起的白雾遮盖,他看着手掌覆在上面,光洁镜面里映出一张面容。 面无表情,神情晦暗。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透过浴室门可以隐隐看见人影,睡衣被搁置在外面的椅子上,接着脚步声又离远。 晏沉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勾了勾唇,就像是平静无波的古井中被突然投下了某颗石子,阵阵涟漪泛起,他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晏沉挑了挑唇,他曲指点了点镜面,唇边笑意越来越大。 是个好时机? 晏沉问自己。 不不不,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看时机。 就今晚。 就现在。 江瑜听到了脚步声,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响声,他回头去看,却发现晏沉不知何时已经从浴室出来,头顶额上碎发末端一滴一滴地淌着水。 他拿的那件浴袍对方披在身上,里面未着寸缕,大块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江瑜视线在对方身上一顿,稍稍挑了挑眉:“晏少?” 晏沉视线定定地看着,突然毫无征兆地扑了过来。 他动作又急忙又迅速,成年男人全力一扑仿佛一枚炮弹,江瑜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撞得向后面退了几步,紧接着就觉得舌头挤进自己口腔中。 蛮横而急切,近乎疯狂地乱搅。 江瑜抬手扣住肩膀,不断加重地呼吸声传入耳中,晏沉肩膀处手臂犹如钢筋铁骨一般将他制住,他吸了一口气手掌弯曲扼住江瑜脖颈,掌心用力去扣,同时抵着面庞道:“不想受苦就听话。” 指腹能感受到对方脉搏跳动的韵律,这种让他类似于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瞳孔都微微放大。 脖间几乎顷刻传来了痛意,江瑜脸色一沉,下一瞬手掌上移,曲掌扣住对方喉咙,平着声音道:“晏少冷静一些。” 脖颈间传来痛意,咽喉被人扼住,晏沉重重喘了一口气,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低头继续去搅对方口腔。 唇贴着唇,牙齿碰着牙齿,极其凶狠地去侵略。 彼此间脖颈上痛意渐深,鼻腔吸入的空气逐步减少,只有彼此唇舌之间的触感深入骨髓。 痛意、侵略感,蛮横到不顾一切的气势。 掐着脖子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改为顺着脖颈移入脑后,他改为死死地扣住江瑜的后脑,不允许对方有丝毫退缩。 江瑜同样地扣住他后脑,突如其来的激情没有任何预兆,抵在一起的唇被咬破,混着铁锈味的唾液顺着唇角溢落下来。 晏沉觉得自己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心脏跳动得飞快,像是有人用鼓槌拼命地敲击,血液流速不断地加快,像是一把火燃在了血管里,四肢百骸都泛着热意,烧得他就要死了。 摄入不足的氧气。 唇舌上的痛意。 满口的血腥味。 他们的亲吻向来激烈,一直夹杂着疼痛和血液,口腔中的血腥味彼此交渡,到最后几乎都会演变成撕咬。 江瑜一直睁着眼睛。 面前人似乎被一种极端的情绪控制住,隔着衣物他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而眼眸里瞳孔放大,在他耳边一声一声地喘着气。 哪怕是这种程度激烈的吻,江瑜眼中依旧带着清明。 他感受着唇上气息,忽然伸臂扣住肩膀用力去推,晏沉只觉得一股力气直直地冲他而来,他提膝去踹,对方侧身避开,接着双手环成掌去掀,肩膀被震地发麻,略微愣神之后手腕被人抓住抵过头顶,紧接着双臂一疼,腰带被人扯出来捆在手腕绑在床头。 整个动作几乎在瞬息之间完成。 晏沉仍在喘气,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回荡,一下一下的,方才那些极端的情绪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似乎那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瞬息之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被这样捆住,晏沉丝毫未见惊慌,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玩味:“怎么,你想玩刺激的?” 江瑜唇边亦是带着笑容,他如今唇上火辣辣的疼,心跳也没有平复下来:“比不上晏少,洗澡出来就想强我。” 晏沉扬了扬头,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是你勾-引我的。” 江瑜: 晏沉唇边笑容似讥似讽:“我说洗澡你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你还假惺惺地给我拿睡衣在浴室外晃!” 他向来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衣袍大开着,视线却带着审视,方才癫狂褪去就是极致的冷静:“你想做什么?” 他眯着眼打量江瑜,微微沉思,紧接着开口:“就算我今天把你强了,你也不会为这事报警或者告诉我爸,私刑或是杀人也不是你的风格,无论是私仇还是利益都说不通。” 江瑜: 他无法抑制地挑了挑眉,心中的兴趣却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分析太有道理。 晏沉舔了舔唇,沉吟一瞬:“刚才也是真抗拒,不是装模作样,所以你也不是抖m,应该对这种强迫没兴趣。” 江瑜微微倾了倾身子,平缓着声音开口:“晏少继续讲下去。” 晏沉挑了挑唇:“你要不想和我玩刺激”他拖长了声音,瞥了一眼手上紧紧扣住的腰带:“要不你想将计就计,强了?绑起来?反正就是这一类的。” 他仍是笑着的,但目光却渐渐漫上了狠戾。 江瑜: 他微微凑近,几乎用鼻尖蹭着对方。 “晏少说错了。”江瑜轻笑一声:“其实我就是想”他也故意拖长声音,吊人胃口一般:“看看你对我有多大吸引力。” 晏沉视线向下瞥去,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不少啊。” 江瑜视线同样向下,他眸中光影重重,低笑着开口:“你不也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蛰伏 晏沉躺着, 身上原本那件长浴袍已经完全松散,边缘与两边连襟处应着刚才的动作愈发向两边敞开,一大片冷白接触着空气。 他手仍旧被用腰带绑着固定住, 手腕间的因为重力的缘故牵扯出了火辣辣的感觉,这让他不得不上身挺直伸出手臂。 浴袍内成真空状态,身体的任何反应在明亮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森林中的野兽有些兴奋, 已经摆脱了沉睡状态,正兴致勃勃地渗着晶莹的水珠。 如此坦荡的状态, 又被这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 常人不说是羞愤欲死,起码脸上也该沾上一抹赧色或怒意。 但晏沉没有。 他只是将视线落在江瑜身上, 微微挑了挑眉:“你打算自己坐上来?” 难不成就这样看着彼此? 晏沉心说这也太没劲了。 江瑜神情一顿, 他视线向下瞥去,脸色不变含笑开口:“晏少似乎现在没认清局势。” 在室内的光线中, 江瑜肩上似乎都落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整个人像是一块温润的璞玉, 清介而简静,唯独尚留着齿印与血迹的唇上能窥见一丝丝的欲气。 江瑜缓慢地弯腰, 他几乎寸寸地逼近,气息与呼吸相互交缠在一起,他能看到眼前这张面容上细微的毛孔。 极其俊美的一张脸, 江瑜心想, 哪怕已经看了这么多次,依旧很喜欢看。 他沉静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欣赏了几秒后曲指搭上对方的发际线处, 指腹沿着眉心缓缓下滑。 他动作很温柔, 绝不是暴力、粗鲁和蛮横, 像是在欣赏一副油画或是在摩挲着一件瓷器,极具耐心。 先向左眉移去,指腹由眉头向眉尾掠去,这几乎是勾勒出了对方的眉骨,指尖向下,由着眼尾从后向前地勾描,蹭过浓密的睫毛,指腹停在对方薄薄的眼皮上。 眼皮下眼球在转动,清晰而生动。 江瑜指腹轻轻停留一秒钟,接着又滑到对方鼻骨上。 由山根出发,沿着挺直的鼻梁一路向下,在沿着人中下移,食指覆在对方唇上停留,沉凝的时候仿佛在思考要不要将手指探入其内。 晏沉顷刻间眼中覆上寒霜。 他目光阴阴沉沉地落在脸上的手指上,面无表情地用舌尖舔了一遍牙齿,要是对方敢把手指塞入他嘴里,他一定给把手指咬断。 好在那温热的指腹只在唇上停留了短短一瞬,接着继续向下。 滑过脖颈、下巴还有凸起的喉结。 手指仿佛是一个目标坚定的巡逻战士,不为任何沿途的任何风景停留,暗红的石榴籽与肌肉紧实的胸膛都不能改变手指坚定的意志,他依旧寸寸逡巡。 又轻又痒,像是羽毛拂过,却激起了无数电流。 晏沉闭着眼仰起头,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又兴奋了。 电流一般窜过身体,尾椎骨的麻意席卷全身,痒意与酥麻裹挟住,连带着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 他吸了一口气,又热烈又高昂的语调,语气里带着命令:“继续。” 一小块布料被洇湿。 江瑜像是终于欣赏完一副摊开的油画了。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微微一笑:“夜深了,晏少早些休息吧。” 说着,抬步离开,整个身影都消失在房间里。 晏沉睁着眼睛看着江瑜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影子也一起离开房间,到最后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晏沉顿住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 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小腹还紧绷着,又难受又生气,晏沉回想着江瑜方才的情况,不用说也和他一个样。 他原本还以为今天怎么着也得弄出来,再不济蹭蹭也行,结果对方就这样走了。 走!了! 走了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像是有一排排字在他脑海里钻入钻出,最后汇聚成闪闪发亮的几个大字,晏沉脸色出现了丝丝古怪。 这种情况都能忍得住,要不是不行,要不是真对男人不感兴趣。 不不不,晏沉想着自己那张脸,又十分慎重的补充。 应该是对人类不感兴趣! 晏沉从胸口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又撩了撩眼皮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腰带,慢吞吞地将两手腕合拢在一起,失去兴致一般七拐八拐地解开,他抬起手臂去看,腕上一圈红印子。 挺浅的,更没有勒痕或是淤青,大概一会就能消下去。 晏沉从床上起来,漫不经心地系好腰带,接着打开门就往另一间卧室走去。 江瑜靠在懒人沙发上,面前放着半杯清水。 见他过来,江瑜开口:“晏少?” 尾调微微扬高,看起来听诧异的。 语气正常,空气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气味,脸色也看起来平常。 和温泉酒店的装模作样不同,这次绝不是事后的样子。 晏沉抬了抬下巴:“麻烦江总给我找一条内裤。” 江瑜抬手指了指浴室方向,温缓着开口:“刚才已经放在浴室外面了。” 晏沉转身离去。 江瑜看着他背影缓缓消失,他微微扬着头,将剩下的半杯水尽数喝完,抬手放回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一声闷响。 江瑜捻了捻手指,眸光中辨不分明,他只是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身后墙壁将影子映出来尽数投在墙上,墙壁上明暗相间。 他的影子像是一只蛰伏着的野兽。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遗憾 晏沉穿好内裤, 又回到房间里去。 他向来是松散的,说好听点叫慵懒,平时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一个人, 现在又躺回床上,用手支着脑袋打量这个卧室。 这应该是江瑜平时住的屋子,装修整体是冷淡的灰色系, 卧室里搁置了一张桌子,离床较远地方一张懒人沙发, 一目了然的装束, 处处彰显着一种简洁的风格,推开玻璃门之后是阳台, 隐约能看到灯火通明的街景。 晏沉懒洋洋地躺着, 用视线巡视了一圈后眼前近处,床挺舒服的, 床品也挺舒服的, 他穿的浴袍也摸起来又软又轻薄。 他用手指勾着四角裤的边缘弹了一次, 觉得这件内裤也挺舒服的,他心血来潮之下查了牌子, 看到价格晏沉心里啧了一声,心说这人还挺会享受的。 晏沉舔了舔唇瓣,他烟瘾重, 便又摸了一支烟含在唇边, 划拨了一下打火机点燃后用手指夹着吸。 他作息向来日夜颠倒,凌晨三四点睡是常有的事, 现在才晚上十一点多, 脑子里清醒得很。 晏沉一边抽烟一边寻思, 江瑜就在旁边房间里, 他要是现在过去把人强了的胜算有多大。 江瑜力气挺大的,反应也挺快,而且——他又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对方好像是练过的,腕力惊人,真依靠武力把这人强了概率挺小。 晏沉心下遗憾。 今晚倒是个下药的好时机,放倒后就行,可关键是他身上现在没带药,要让人送过来再下依照对方那个谨慎性子这事也成不了。 啧,他怎么就没把药随身带着呢,否则随便打一针还是喂点什么,还不是乖乖任他搓扁揉圆。 晏沉想到这,几乎是遗憾地叹气。 他就在这种遗憾中渐渐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江瑜在早晨五点半左右准时睁开眼睛。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给助理发了信息说自己今天休假,接着就穿衣服起床。 路过客厅,看见杰克和露丝也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见到他后耳朵转了转,露丝把下巴搭在杰克颈窝处,杰克爪子搭在露丝身上,两只狗亲亲热热地挨蹭在一起。 真是夫妻啊。 外面天色只是微微亮着,东方连鱼肚白也没有,江瑜换好运动服后去了卧室,简单热身后撸了二十分钟的铁,高强度的锻炼加无氧,接着就去洗澡。 冲了个战斗澡后又换好衣服,从冰箱里取了牛奶鸡蛋做早餐,简单吃过后又给杰克和露丝做了狗饭,倒在昨晚的碗里后两只狗连嗅都没有嗅一下,只安安静静地看着。 江瑜心说这拒食训练做的真好,他试探性摸了一把后又去书房。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床上的人影动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江瑜坐在客厅里看电影,听到声音后转头去看,晏沉顶着一头乱发从卧室走出来,衣袍散乱着半睁着眼走向卫生间,里面传来水声后就是洗手的声音,接着又睡眼惺忪地望卧室去飘,路过客厅后那张脸上出现诧异的神情,慢吞吞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江瑜抬头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七分。”他看了看两只没精打采的狗:“你再不起床我担心他俩饿死。” 他试过喂点吃的,但两只狗连水都不喝。 晏沉懒洋洋拍了拍杰克脑袋,说了一句吃吧后就见到两条狗开始吃饭,他没骨头似的往上面一躺:“饿不死,我平时下午一两点喂他们。” 醒来第一时间喂。 江瑜瞥了一眼眼前还一脸倦意的人:“昨晚睡得迟?” 昨晚就在卧室,又没有局和场子,他还挺好奇不睡觉能做什么。 晏沉开口:“在想怎么强你。” 江瑜一顿,唇边竟然出现笑意,视线微妙地掠过身边人散开的衣袍:“想了一宿?” “没。”晏沉慢吞吞地开口:“想了半宿,后半宿在想用什么姿势。” 不只是姿势,他已经在脑海里路演了全程。 江瑜转头,好整以暇地开口:“晏少就这么确定我会被你压?” 他情绪微妙或是有波动的时候就会叫晏沉‘晏少’,唇齿之间流转出来,总会有一种别的韵律。 晏沉视线一凛,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瑜:“你又在勾引我了!” 江瑜: 这次真没有。 好在晏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只是神情笃定地扫过江瑜下身:“难道不是吗?” 就昨晚那架势,他某一瞬间以为江瑜要上他,脑海中怎么杀人都想好了,结果对方只是摸了脸之后转身就走。 试想一下昨晚躺在床上的是江瑜,他觉得会把人弄上七.八九十来次的,连套都不会戴。 江瑜眉梢微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你的早餐还在厨房,自己去热热。” 晏沉起身,过了一会端了煎蛋出来。 他把盘子放在茶几上,手上捏着筷子夹住一枚金灿灿的蛋咬了一口,边缘带着焦焦的感觉,中心倒是很软,还有汁流出来。 上面撒了盐和胡椒粉,吃起来味道还行。 晏沉嚼吧嚼吧咽下去:“你下次在上面撒点蜂蜜或着白糖。”他喜欢吃甜的。 江瑜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他指了指冰箱:“里面有牛奶,晏少自己再去热热。” 晏沉皱眉:“我不喝牛奶。” 他受不了那股奶腥味,总觉得难闻。 江瑜说:“我给晏少倒杯果汁?” 晏沉用筷子敲了敲碗,发出叮的一声响:“有酒吗?我想喝。” 他早上基本就是一杯酒完事,至于饭,那基本是尝上两口完事。 江瑜道:“我不喝酒,家里没有。” 他不喜欢烟酒,平时饭局上推杯换盏也是不得已,到家后绝不会沾染。 晏沉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但那表情就和上次说江瑜‘你臭毛病真多’时一模一样。 两个煎蛋吃完,晏沉继续瘫在沙发上抽烟,江瑜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对方说了一句随便后闭上眼睛,看起来还是有些困。 原本以为中午这顿饭两人能在一起吃,结果没过多久晏沉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换衣服,回头对江瑜说:“我有些事,先走了。” 江瑜点了点头。 他既没问什么事也没说吃完饭在走这些客气话,将杰克和露丝的链子给系上,看着一人两狗消失在门口。 江瑜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十七分,他今天的假期也已经过去了大半。 江瑜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点意面吃,又给老宅打了个电话,确定江老爷子在老宅之后就开车回去。 一进家门,去东南边停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也停在那,那是江家姑母的车子。 果然,就在他去老爷子的房间时,就遇见了江家姑母。 江瑜笑笑:“姑母好,今天碰巧了。” 江姑母笑笑,和江瑜寒暄了几句,脸上笑容有些勉强的样子,看得出来是藏了心事。 江瑜只当没有看到,一边却传来江老爷子的声音:“江瑜,和你姑母过来,你给我倒点茶。” 江瑜应下,和姑母一起进去。 两位长辈都在茶桌面前坐着,江瑜坐在右手位,烧了一壶水准备泡茶,他这时候像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茶叶上,慢条斯理地洗濯茶碗,几乎是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沏好茶之后先给老爷子倒了一杯,下一杯再给姑母送在手边,自始至终江瑜都是安安静静的。 江家姑母抿了一口水,看着坐在一边的江瑜,又把茶碗放下:“爸,都是一家人在这,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她神色中带上一点难色:“我就直说了,我和国伟遇到点事了。” 封国伟是她丈夫,两人是门当户对的结了亲,生了一子一女。 江家姑母抿了抿唇:“昨天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抓住了一个贼咬出了高间。”姑母微微沉默,接着艰声道:“我和国伟原本想着借着这能迈一步,结果今天就传来消息,说是高间死了。” 江瑜心中一震。 高间就是高厅长,昨晚他才听过。 江老爷子平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江家姑母捋了捋头发,将一小截别入耳后:“我是一点二十知道的,说是在家里,心脏病发作后很快就没气了。” 一点二十分。 正是晏沉接到电话左右,江瑜心说对方那个时候可能也知道了这事。 江家姑母眉头微微皱着:“爸,现在怎么办?”真是被咬出来得巧,死得巧。 江老爷子杯中茶水温热,他平静地抿了一口:“什么是怎么办,该如何就如何。” 江家姑母一震,有些犹豫:“爸,国伟年纪也大了,我想着要是再不往前走,他就没机会了。” 江老爷子目光转到她身上,眼神中未有混浊,神情如海一般平静:“你和封国伟都稳重点,别想着这个时候捞功。” 他语调很平,说话却也是很有力道:“要沉住气,不到最后一刻,没人清楚结果。” 老爷子在江家几乎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姑母心里稍安:“我就是听了点传闻,心下有些着急。” 江老爷子却是摇了摇头:“调动要多方考量,伯乐重要但也要看是不是真伯乐。” 他看向女儿:“你也别觉得是遇到事了,塞翁失马福祸未定,回去劝劝国伟让他想开点。” 江家姑母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江老爷子突然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江瑜:“你怎么看?” 江瑜给老爷子添了添茶水,在雾气蒸腾中慢声道:“死者为大。” 江老爷子一笑,瞥了一眼女儿:“你们两个大人,看事还不如个孩子清晰。”他说:“我记得你奶奶离世时他来过?” 江瑜听懂了弦外之音:“等葬礼的时候我也过去。” * 晏沉回到家里,把杰克和露丝放开让撒着欢去跑,自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洗好的水果,他捞了一个好看的懒洋洋地嚼着:“你突然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晏青山道:“高间死了。” 晏沉啧了一声:“他死得倒是挺妙的。”他摸摸下巴点评:“这回多少人白忙活了。” 勾了勾唇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场景,自己挺乐。 晏青山突然道:“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晏沉又将桌上酒瓶木塞拔开,喝了一口后扬了扬唇:“在追江瑜。”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答案太过荒唐,还是对于晏沉来说太过正经,总之晏青山对这事没有发表意见。 他只是说:“葬礼的时候,你替我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流,一切为两人服务。 晏沉:你又勾引我! 江瑜:这回真没有。 第35章 愤怒 十二月十日, 天气:阴。 京都第一场雪已经降下,天气肃冷,飘飘散散的雪花像是盐粒一般洒下, 地上积下一层薄薄的雪,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高家的院子此时裹上白霜,几支白蜡烛在角落里摇曳, 幽幽烛光忽明忽暗。 门口几辆车停下,车轮上带着防滑链, 锁链压在地上深痕醒目。 高间的妻子站在门口, 一身肃穆的黑,胸前带着一朵白花, 见到来人后轻轻颔首。 江瑜车停下之后往里面走, 一旁有人迎上来,盘中放着一束白花, 他垂手接过别在胸前, 接着走向灵堂。 高间的葬礼不算隆重, 但该有的皆有,花床上的人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经过入殓师修整的脸色看着比常人泛着一些白,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里。 现在来客陆陆续续的到, 等到客人来齐后, 举行向遗体告别仪式后就开车去火葬场。 江瑜到的时间不算迟,他年纪轻, 穿着一身黑后几乎融入了这场黑色盛宴中。 他与别人寒暄几句, 找了个僻静之处, 扫过去来客里几乎都是脸熟, 瞥见陈覆盎后对方向他走来。 陈覆盎脸上出现一些混不吝的神色:“这厅长死得挺妙的。” 这大概都是在场人的心里活动,之前以为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人,突然就心脏病死了,好端端的一条路结果以一种荒谬的方式截断。 江瑜道:“生死有命,只能让亲属节哀顺变了。” 他脸上神色倒是挺正经,淡淡地开口,神情平静。 陈覆盎有点想笑,但碍于这个场合又觉得笑不合适,毕竟是死人的事,他便努力压住唇角,和江瑜这低声开口:“高间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108和吉庆新区的事还没着落。” 陈覆盎口中的108和吉庆新区其实是一个地方。 吉庆新区是在北方省县城划定的区域 ,原本计划是要建造一个开发新区,标志性建筑就是108层的写字楼,带动周边辐射整个区域拉动经济发展,项目做了半年左右后银根缩进,108的开发商携款跑到了加拿大,整个资金链断裂,108成了烂尾楼,连带着吉庆新区也搁置下来,成了一潭烂泥的存在。 这事牵连挺广,当时高间还在国土局。 陈覆盎目光淡淡地扫过闭着眼睛的尸体,视线没什么温度,转到江瑜身上时突然一笑:“要不,我们江总把108的坑填了?” 写字楼成本本来就高,以一个地级市来算,不算地皮成本普通住宅每平方米建筑费用一千到一千二百元,但写字楼的建造成本能达到七千到九千每平方米,这还不算后期维护成本。 地产项目中住宅——公寓——别墅——写字楼——商区,五大项目从易到难,一般开发商做到别墅已经是极限。 以108层建筑来算,层极越高成本越大,打个比方一到四十层可能每平方米花费七千元,四十到九十层每平方米可能会达到九千,至于九十层以上可能每平方米建筑成本就能达到五位数,就算单层为800平方米,光一栋毛坯空架子的建筑成本就能达到六七十亿,再加上车库、人防、防水、地下、电梯、墙壁、消防等一系列投入,一栋大楼从开工到竣工再到投入使用,花费能达到两百多亿。 江瑜笑笑:“这事你惦记我?” 108不单是成本问题,还要涉及各方面因素考虑,比如银行投资已经失败一次,能不能再贷款,当地财政政策国土政策环保政策,以及各方面政.治因素。 陈覆盎明白要是真的严查108,那地方由上到下一半得重新洗牌,他也悄悄笑笑:“投资越大回报越高啊江总。” 江瑜不置可否。 就算银行能低息贷款,投入最少也得近百亿,竣工之后就算每年收入十几亿,想要回本也得十年,第十一年才能产生收入,十年时间变化太大,先不说通货膨胀,就算能回报,他有百亿投资另一个风险更低的岂不是更好。 商人都趋利避害,这种夹杂着风险的未来回报相当于天空的月亮,基本是能看不能碰。 江瑜神色谦虚:“这事至关重要,我们江盛难担重任,还请陈法官另请高明。” 他脸上神情十分正经,仿佛真的是在某个会议现场的发言,陈覆盎看到这样就乐。 两人也就是说着玩,108指派人这事轮不到江瑜和陈覆盎。 两人在这低声交谈着,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老陈?”脆生生的。 陈覆盎转头去看,发现欧阳雪穿着一身黑站在一边,脸上表情挺新奇的。 欧阳雪是当时负责沈起案子的法官,陈覆盎口中的千金小姐,不过这位小姐没一点千金的架子,性子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沙子。 陈覆盎同样压低了声音:“欧阳法官。” 欧阳雪大大咧咧地往两人面前走,陈覆盎给两人介绍:“这是江盛的江总。” 他视线又放在欧阳雪身上:“这是我们院里的欧阳法官。” 江瑜笑笑:“欧阳法官你好。” 打了招呼后三人就站在一块,雪还飘着,洒在空中和盐粒似的,冷风呼呼往脸上刮。 好在这地方还稍微避风,院里有个喷泉建筑,呈同心圆模样,如今倒是没有开喷泉,只大理石砌成的内层里沉着一湾水,刺骨冰凉。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前方一阵骚乱,抬眼去看发现门口一辆越野车停下,车门打开,一双漆皮面的皮鞋出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上面下来,身姿颀长。 这辆越野车在一众奥迪里看着十分乍眼,但当看清人影后那长相明显更吸睛,陈覆盎一顿后看向江瑜,目光中还有调侃:“这位太子爷怎么来了,莫不是因为你?” 他可现在还记得,当时一起吃饭时那位主可是直接开口,说是要追求某人。 江瑜嗓音温沉:“应该是替晏书记来的。” 虽然晏沉说追求,但两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彼此互相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某种界限。 晏沉似乎是看到了他,目光在这里一顿后移开,和一旁的人说着话。 他神色不算热络,旁边的人倒是笑得热烈,要不是气氛不适合,身边人能笑成一朵花。 陈覆盎看着看着,转头对江瑜道:“这主不像是来向遗体告别的,倒像是砸场子的。” 江瑜闻言去看,看清表情后自己也笑了。 晏沉那张脸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唇几乎是抿在一起,眉间压着不耐和倨傲,整个人看起来都阴郁,满脸写着‘老子好烦’。 仿佛下一瞬就能暴起,把灵堂掀翻了都不意外。 就在几人身后,一道愤怒的视线落在欧阳雪身上。 高明宇袖子上带着一黑色袖箍,他如今才上初中,眉间都是难以掩盖的怒色。 他还记得他爸死的那段日子,他爸几乎是不停的打电话发信息,可是接通的少说话的就更少,那间卧室几乎是烟雾缭绕,焦黄的烟蒂落了满地。 他爸满眼都是红血丝,眼中带着的情绪近乎癫狂。 压死他爸的是最后一个电话,那个女声用公事公办的嗓音开口:高厅长,下午的时候我们会来高家检查,希望你能配合。 那通电话被挂断后,他爸就喃喃地开口说完了,手机滚落在地上,接着大口大口地呼气,鼻息里气体不断地涌入,旋即就歪头倒向一边的椅子上,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接着母亲就走了进来,一愣之后脸上出现一抹古怪的神情,这情绪太过怪异,接着就大哭起来,家里顷刻间就变了天。 那好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中,寒冬季节里,仿佛那些窗户与墙壁都不存在,而他坠入了冰窖中,从头到脚都是冰凉。 高明轩以为家里会变天,可是,当他父亲死了,一切却没有发生。 没有检查的人,没有打不通的电话,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像是心脏重回了躯壳,四肢百骸重新有了温度,人总是贪心的,过去了一个坎,总会想更多的事。 高明轩就开始不断的想:要是我爸没死呢?没死的话该多好!我们家什么事也没有啊! 他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母亲,母亲微微一怔之后也喃喃:要是他没死…… 语调太过低微,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可是那则电话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他心上,就像是满腔情绪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胸腔里的沸水哗啦一下泄出来,脑中昏然有一个念头:是那通电话害死我父亲的! 那通电话是欧阳雪打来的。 高明轩心想,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他怨毒的视线扫过欧阳雪,目光在身后桌子上一顿,接着慢慢地向几人走去。 地上薄雪被踩的泥泞,人走在上面不小心就会打滑,欧阳雪突然看见了一个带着孝字袖箍的半大孩子,那孩子猛地向她跑来,接着就是伸手大力推她。 欧阳雪猝不及防,猛的被狠狠推了一把,接着身形不稳向一边栽去,她看到那凸起的尖锐桌角心里只有念头:要是后脑勺磕在上面,应该能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了吧。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预想而来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头触到了冰凉的衣服上,她抬眼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江瑜站在了桌子前面,伸手拽着她手臂,而自己的头触在对方衣服上,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欧阳雪一怔,桌子上尖锐的角正好磕在对方背部,也不知道撞得怎样,她着急地起身站稳:“对不起对不起,江总你没事吧?” 江瑜后腰那里传来钝痛。 这几天人虽然穿的比较厚,但实木桌子一角撞在腰上渗透衣物的感觉仍是火辣辣的,不用想可能青了一片。 他忍住痛意,面上没有显露出异色:“没有事,欧阳法官不用担心。” 这事怪不了欧阳雪,对方也不是故意,他方才离得近,眼睁睁看着有人血溅当场也做不到,他这伤顶多就是肌肉青一块,真换成了欧阳雪对方昏多久也说不定。 陈覆昂眉头皱起来,目光落在高明轩身上,语气很冲:“你刚才为什么要推欧阳法官?” 高明轩也被吓了一跳。 他是想推欧阳雪没错,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推江瑜,如今他看着神情淡淡的江瑜,心里隐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他下意识地想溜,拔腿就要往后院跑去,身边却突然伸出来一支手,拎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 晏沉神色难看,直接拽着高明轩走向喷泉。 众人就看到这位阴鸷的太子爷伸手按住高明轩后颈,接着用力将头按在喷泉冷水里,看着那不断扑腾的人语气冷冷道:“想去陪你老子?我成全你。”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 硕大的灵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独陈覆昂小声开口,对着江瑜道:“我没说错吧。” 江瑜:…… 作者有话要说: 陈覆昂:看吧,我就说他来砸场子的! 第36章 祝你好运 众人看着这位爷像是拎小鸡一样把高明轩按住后颈丢水里, 沉闷的咳嗽声带着水中的吐气声响起,脸周围的水渗出了泡泡,咕嘟咕嘟地翻个不停。 周围有人走上前去, 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惊慌色:“晏先生,这孩子刚没了父亲,做出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还望晏先生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一般计较。” 他好言好语地相劝, 那知这位主根本连个眼神都欠奉, 修长的手指依旧按压在高明轩后脑上。 江瑜看着那本来胡乱扑腾的手已经开始缓慢,脸上的泡泡已经开始减少, 他抬步上前, 嗓音平静地开口:“晏先生。”他抬手搭在晏沉手臂上,温缓着声音开口:“水里凉, 算了吧。” 陈覆盎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喷泉雕塑, 如今高明轩的头被摁入水里, 大半上身浸在水里。 他心说十二月的天水能不凉吗,别把高明轩给冻死了。 晏沉撩了撩眼皮, 接着将高明轩从水里扯出来,口鼻间一接触到空气,火辣辣的痛意漫上来, 高明轩大口大口地喘气, 神情惊惧的看着晏沉,拼命地咳嗽。 晏沉手散漫地从他后脖松开, 他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高明轩, 阴阴凉凉地开口:“火葬场门开着, 烧一个是烧两个也是烧, 你那么舍不得离开你老子就下面陪他去。” 他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地传进附近人耳朵中。 江瑜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眸色微微暗沉,这次葬礼来的可不是那些公子哥们,出席的人年龄在四五十之间的大有人在,可能大多数人也听到了。 江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从兜里取了一张方帕递过去,淡声道:“晏先生擦擦手。” 他方才摁住高明轩脖子的时候,手一直在水里泡着。 晏沉依旧神色不愉,却伸手接过方帕,垂着眼沾手上的水意。 有脚步声传来,一位女人神色匆匆的赶来,素白的一张脸带着惊慌神色,她先是跑到儿子面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儿子没事后微微放下心来,接着走向众人面前,干着嗓音开口:“江先生、晏先生、欧阳女士。” 高夫人嗓音中带着干涩:“是我没教好明轩。”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唇极其细微的颤抖了一下:“明轩也是刚没了父亲” 话到最后,她声线已经有了细微的颤抖,沙哑得厉害。 欧阳雪性子软,看到面前的女人一身黑,又是爱子心切,到底是不忍心看她在众人面前如此,便别过头去语气中带着微微僵硬:“我没有事。”她说:“刚才江总江先生替我挡了一下,他可能受伤了。” 桌上的角没有包住,又是刚才带着力扑过去,磕碰难免。 视线转到江瑜身上,连方才漫不经心擦手的晏沉动作都停下,几道明晃晃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江瑜淡淡开口:“可能有些淤青,不碍事。” 高夫人立马道:“我让医生过来给江先生看看。” 江瑜拒绝了:“只是皮外伤,不至于叫医生。”他微微一沉吟:“这里有擦伤的药吗?我自己涂涂就好,夫人忙自己的事。” 马上要开始进行向遗体告别仪式了,高夫人作为高间的遗孀,需要全程陪护。 高夫人茫然一瞬后点了点头:“有。”她叫了一人将江瑜领去客房,自己在这里还守着接下来的仪式。 领江瑜去客房的女孩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袖子上同样带着一块黑色的袖箍,江瑜温声道:“谢谢你替我拿药。” 女孩笑笑,颔了颔首之后就离开。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抬手欲关门的时候一道目光冷冷地看向这里,脸上仍带着阴沉,不似善类。 江瑜笑笑,顺手将人拉进来,接着扬手将外面的冷气与喧嚣一起隔在门外。 他眼中带着笑意,随手将一瓶药放在旁边桌子上,语气温缓地开口:“晏少。”桃花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唇也勾着,斯文又好脾气的模样,一身的温润。 晏沉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停,似乎是沉默了一瞬后脸上原本阴沉的神情略微缓了缓,他抬眼问:“你伤严重不?” 说着,他手臂就伸在江瑜腰侧,贴着摩挲了片刻后手掌贴着衬衫就往下移,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皮肉触感:“让我看看。” 他手很凉,可是对方的腰侧很热,一热一凉那般接触着,感觉意外的舒服。 晏沉原本手摸着,摸着摸着就止不住的心猿意马起来。 腰肢劲瘦有力,感觉能玩一夜。 他贴着对方的手掌已经缓缓下滑,马上要沿着西装裤的缝隙溜进去的时候,对方开始脱外套了。 江瑜动作没有磨磨蹭蹭,反倒是很迅速脱掉,黑色衬衫露出来,肩宽腿长身形流畅,看着就十分养眼。 晏沉抬了抬眼皮,他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差心情在这一瞬得到了缓解,像是一股细雨洒在了燥热的火口上,大部分的火焰已经悄无声息地扑灭。 他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想,以后把这人关起来给穿上衣服,他不高兴了就让对方脱,反反复复来上十次八次的,直到看腻了为止。 江瑜顶着身后晦暗的目光仿若什么都没察觉到,他只不紧不慢地解开衬衫下摆的扣子,再卷起下边缘向上推去,露着一截后背开口:“劳烦晏少帮我涂点药。” 他下身穿着一件西装裤,布料硬而挺括,一块金属皮带勒在腰间,往上是半截露在外面的皮肉,肌肉光滑紧实,沿着脊背有一条微微凹陷的腰线,再往上就是卷起来的黑衬衣。 分明露的不多,甚至还没有上次在赛车场换衣服时暴露的多,但露出来的白色皮肤与周身的黑衣黑裤形成明显对比。 晏沉喉结滚了滚,视线骤然点燃了一把火,几乎是亮得惊人。 他嗓音带着一种不太明显的沙哑,视线定定地盯着,如一簇灼热的火:“你在勾-引我?” 这就是在勾-引吧? 脱了衣服让抹药,还半遮半掩的,搞个琵琶半遮面。 他视线渐渐地变得笃定:这绝对是在勾-引!! 江瑜手上拿着药瓶,闻言掀了掀唇,慢条斯理地开口:“那晏少是抹还是不抹?” 晏沉顿住,接着一把夺过江瑜手里的药,挑了挑唇视线暗沉,狠狠开口:“抹!” 他一定给好!好!地!抹! 江瑜缓缓勾了勾唇,接着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 晏沉视线落在腰后,江瑜其实挺白的,又兼腰后那地方常年不见天日,那一截皮肤看起来就更白,所以上面那一块青紫相见的瘀痕看起来就格外明显。 像是雪地上的泥脚印,看着挺碍眼的。 晏沉伸手拧开瓶盖,对准那一小块肌肉按压喷药,一股雾状散开后鼻尖就索饶着药味,晏沉把瓶子放下,掌心直接摁了上去。 他手心用力地摁着,大力地揉,手心与腰侧的肌肉贴在一起,掌心的缝隙里温度灼热。 江瑜闭了闭眼睛,差点被这摁法激的呻出声来。 纯粹是疼的! 瘀伤本来就一碰就疼,偏偏晏沉手法像是在揉捏一个面团,每一次按揉下去疼得像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排山倒海一般传来,江瑜原本脸上好整以暇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偏头吸了两口气,大冬天的他竟然觉得额上有了汗。 另一边,晏沉揉得爽极了。 他手就摁着对方皮肤,几下之后那块竟然都有了指痕,看起来红红的,在白色皮肤上莫名带上几分色气。 晏沉视线渐渐地发暗,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用指腹轻轻地蹭那块伤痕,掌心摁出来的力道始终有限,要是换一种别的工具,留下的痕迹会更漂亮。 比如鞭子。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用细细的蛇鞭落在对方身上该是怎样的场景。 会哭吗?像是那种小白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声地恳求让放过他。 晏沉想到这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他觉得就算是哭,江瑜也不会哭得那般丑。 他觉得舌根底下泛起了甜意。 这股甜意让他的手有些战栗,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他用力地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别那么兴奋,掏出手机打算留点照片做纪念,结果江瑜已经放下了衣服,遮住了皮肤上的痕迹。 晏沉的手机还握在手上,他打开摄像头,语气命令:“衣服撩起来,我拍张照。” 江瑜温声开口:“不了,我怕照片满京都传。” 晏沉: 他阴恻恻开口:“江总放心,要是艳-照我才会满京都传。”他从喉咙了发出一声不明笑意:“猜猜我先发给谁?” 江瑜看起来有些兴致,思考一瞬后问:“陈覆盎?” 晏沉顿住,接着扬起来一个大大笑容,意味不明地开口:“以前首先发的是他。”可现在他有了新人选,就是刚刚确定好的新角色。 陈覆昂是江瑜好友,那发个艳-照杀伤力挺大的,拿这个威胁江瑜倒是挺好,不听话就发给朋友再是圈子里的,要是再不听话就发到江盛员工群里。 他哼笑一声:“不如江总再猜猜我现在第一个发的人是谁?” 江瑜笑容未变:“多谢晏少给我抹药。” 显然是不想再进行这种猜猜猜环节了。 晏沉捻了捻自己的指腹,这里还存在着方才的触感,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极力让自己激烈的心脏恢复正常。 他视线落在对方面容上,然后勾了勾唇:“不谢谢我?” 江瑜眉眼间都是笑意,抬眼间看起来有几分风流韵味,嗓音低沉地开口:“晏少想我怎么谢?” 怎么谢,当然是躺平任上了。 晏沉心里这样想,就看见江瑜微微靠近他,接着偏头在他唇角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和他们以往的那种激烈对抗丝毫不同,江瑜的唇几乎是轻轻落在他唇角,唇瓣寸寸辗转厮磨,温热的像是一汪泉水,亲起来十分舒服。 唇上酥酥麻麻的,他甚至有点被亲得懒洋洋的。 一个缠绵的吻结束,江瑜微微移开了唇,笑看着他:“这个谢谢可以吗?” 晏沉视线一直注视着,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后突然捻了捻指尖,今天的江瑜和之前比起来十分好说话。 不论是这个吻,还是刚才猜猜猜,要是对方之前,一定会反唇相讥。 鼻尖还有方才药水的味道,他淡淡地想,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原因其实他也清楚,无非就是今天高明轩的事。 他逡巡过对方眉目,心说这人还挺容易感动的,晏沉不由得思考自己需不需要再做一些事情让这种感动加深。 比如讲些情话,将人保护住,再适当地露出一些脆弱。 晏沉心想,似乎这个看起来可行度挺高。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瑜,同样回了一个笑容:“可以。” 虽然他更喜欢对方直接躺平,但是算了,这种亲亲也挺舒服的。 江瑜也笑笑,转过身重新穿好衣服。 他将门打开,两人一齐出来,一前一后的回到灵堂中。 向遗体告别仪式已经进行完毕,接下来就是去火葬场,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江瑜看着也就坐上陈覆盎的车离开。 他在副驾驶,陈覆盎开着车,心思没在路上。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那位今天砸场子是为了你吧?”他手掌搓了搓方向盘,觉得自己开始激动起来:“听说108期间,高间倚着靠山是大佛,现在他儿子为了你能揍高间儿子,这算什么,一怒为蓝颜吗?” 江瑜瞳孔颜色很深,他脸上带着笑意:“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江瑜看着窗外平坦的柏油马路,平声开口:“高间的事我们都清楚,大佛不需要这些人,现在盯他的人不少,我要是那位我就直接表态,让别人知道高间不是我的人。” 江瑜说:“怎么时候表态最清楚,得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 什么日子能比得上今天。 江瑜好笑道:“法官大人,你不是说他是来砸场子的吗?怎么到最后自己忘了。” 陈覆盎也笑:“我以为他是因为你。” 江瑜沉吟一瞬:“有这个理由,占了三分。” 但要说起来全部为了他,那太扯了。 陈覆盎沉默一瞬,然后摇摇头:“法律条文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还是喜欢法律。” 他继续说:“但我多嘴一句,那位主性子你知道,他看上的怎么都会得到,你怎么打算的?” 这种你来我往之间的试探游戏终有一天会停止,在耐心耗尽的那一刻,总会真刀真枪的面对。 江瑜笑笑,他脑中想起方才客房里的吻,又想起晏沉像是拎小鸡似的把人摁在水里,他捻了捻手指:“他可真是个美人。” 他愿意看他演戏,他也愿意看他装模作样,台上能一分钟就扮一分钟,何必计较摁高明轩为自己真心有几分。 陈覆盎停顿了一会:“那我祝太子爷好运。” 他视线看向江瑜,轻声道:“我也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试试 已到年关, 江盛近期越来越忙。 十二月下旬,公司各种年报资产事项聚集在一起,从高层到基层, 几乎都开始了一种紧张感。 江盛近期的大型会议也是一个接一个,各个地区的总经理已经陆陆续续回到总部,管理层联合股东会议也逐渐开始。 江盛, 会议室。 江南分公司的副经理如今在汇报工作,全程平稳, 快到结束时, 他话锋一转:“有一件事我想当着各位股东及领导的面汇报。” 话音一落,几位股东抬起头来, 董事长丁贤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这位经理说的话绝对对他不利。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边的江瑜, 对方只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 闻言只是抬起头来, 平静开口:“说吧。” 副经理道:“我实名举报江南分公司经理以公司接待名义冲销发票,利用职务之便报销莫须有单据, 数额已达到八十六万。” 丁贤脸色隐隐发黑。 江盛有些隐形福利,比如说到达一定级别会有公务接待费,而作为分公司经理, 这种金额额度能达到几十万。 在额度之内拿发票报销就是这其中隐形福利的一种, 这算是违规但也不算重大错误。 对于经理这个人,他平日也会收到一些举报信, 大多数他都会压下, 却没想到今天有人当面捅出这些事, 这事已经是对人不对事明显是冲他来的。 丁贤压下心中怒气, 面上神色有些严肃:“这事我知道了,对于超额报销这事,我在公司年会上让他做出严肃检讨。” 挪用公款冲减报销这事被他一句‘超额报销’轻飘飘地掀过,明显的压事情态度。 江瑜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扣了两下,神色依旧平静。 分公司经理沉默一瞬,就在丁贤以为这件事情要掀过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超额报销只是其中一件,经理在江南分公司一手遮天,利用公司制度钻跟投机制的空子。” 钻跟投机制空子是对一个高管严厉指控,若是事情查实,那便全无职场前景。 丁贤心中蓦地一沉。 他又将目光转到一边神色淡淡的江瑜身上,这人依旧不紧不慢,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江瑜像是突然有了兴致,平静开口:“你知道这个指控意味着什么吗?没有证据你这番话可以被告诽谤罪名。” 副经理拉开椅子,沉重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他起身在在座的每个人面前放了几张纸,丁贤目光落下,心中更是一跳,这里面详细陈列着经理这几个月的事物,其中甚至包括了几个银行流水,涉及数目不小。 丁贤神情惊疑不定。 这番证据太完整,整个体系罗列的清清楚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张纸的重量。 他视线快速地扫过,越看越觉得心中越凉,既愤怒于经理搞出这些事情,又同时隐隐有些发寒。 怪不得最近关于经理的举报信越来越少,不是他压下,而是另一个人压下,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向他刺来! 果然,股东里有人已经发话,声音凉凉地开口:“老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这个分公司的经理是你指派去的吧,你看看现在闹得这些事,还好今天是咱们的内部会议,要是传了出去,这岂不是说明我们江盛内部混乱投资机制有问题嘛!” 丁贤内心中压着的火气越来越大。 他心中恨不得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经理抽上一巴掌,但眼前这个局面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吸了一口气,面上做出一片愧疚之色:“经理之前是我秘书,出了这种事是我管教不严,我向董事会做出深刻检讨!” 职场人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是常有的事,哪怕丁贤心里已经骂爹,但面上仍是得做出一副自责样子。 一直没说话的江瑜却在此刻开口:“这和丁董有什么关系?” 硕大会议室里十几道目光一起集中在他身上,江瑜双手交叉在一起,温着嗓音道:“丁董身边已经有好几任秘书,离开之后都发展的很不错,也为江盛的发展做了不少贡献。分公司经理出了这些事我们都不愿看到,但问题还是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耳边的年轻的男声清冽,看似句句都为他开脱,但丁贤不至于傻到心里一喜。 果然,下一瞬江瑜开口:“江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在坐的都出了不少力,眼看着江盛一步步强大起来,绝不允许因为个别人的行为而抹黑整个江盛。” 江瑜视线落在丁贤身上,微微一笑:“丁董,你说呢?” 丁贤一口牙被他咬得发紧:“是,江总说的有道理,分公司经理的职位我看他是干不下去,要换一个人!” 当初他亲自亲自点将,如今也是他亲自罢免。 江瑜的意思他很清楚,对方不准备穷追猛打,但一切都得回到正轨上,他要的不只是一个分公司的经理,还有江盛董事长的位置。 他闭了闭眼睛,心中不由得无奈且酸楚。 股东中还有人开口:“老丁啊,听说你最近在到处找买家,华强的买家有眉目了吗?” 有个屁眉目! 丁贤心里又骂了一声。 华强收购是承债式收购,想要让江盛回本,起码得出价二十五亿,能吞的下这块肉的买家哪有这么好找,他在内地寻遍无果之后香港又去了几回,那边出价仅有十几亿,吃定了他找不到人接手。 丁贤说:“买家已经找到了,目前还在商议价格,再过几日也应该就有结果了。” 那位股东点了点头,会议到了最后尾声阶段,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已经散去,丁贤没有走,一转眼看去,发现江瑜也没有走。 两人仍旧坐在座位上,视线交汇,江瑜笑笑,主动来到丁贤身边。 他坐在丁贤对面,背部依旧笔直:“丁董,最近连续飞香港,忙坏了吧?” 丁贤脸上笑意维持不住,他语气中难免带着点讥讽:“我老了,比不上江总年轻有手腕,要是江总出手,买家绝对立马出现,倒是省了这飞来飞去了。” 他话里夹杂着锋芒,棍棒相向。 江瑜仿佛没听出来里面的阴阳怪气,他面上依旧不见丝毫不愉。 江瑜摇了摇头,认真开口:“华强是个烂摊子,又是承债式收购,一次性拿出二十多亿的买家本来就不多。” 承债式收购要接手对方所有债务,粗略估计也得几亿才能偿清,要想彻底收拾干净得近三十亿,能拿得出这个钱的人华强对其吸引力不大,拿不出这个钱的人只能眼馋,说的再直白点:能看上华强的华强看不上,华强能看上的又看不上华强。 这就导致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局面,找不到合适的能接手的买家,除非价钱大打折扣。 丁贤视线中这会带上了疑惑,他敏锐地觉察到对方无意和他呈口舌之快:“江总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话语中方才的阴阳怪气也消失,语气缓和起来,是个说事的态度。 江瑜嗓音温沉,他语气中带着沉稳,缓缓地开口:“我觉得丁董年龄也大了,也几乎为江盛贡献了一生岁月,如今也是时候安享天伦之乐了。” 丁贤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人,目光精锐犹如一只狡猾的老狼。 顶着那视线,江瑜慢条斯理地开口,一步一步加着筹码:“我相信丁董就算退休,江盛的员工也不会忘了您,而丁董在江盛的这些日子也是英明神武,无论是华强还是别的事情,都丝毫影响不了丁董。” 他看着面前已经初显老态的男人,起身道:“丁董好好想想吧,不急。” 丁贤看着江瑜离开会议室,良久之后仰头看向头顶的灯,会议室中的LED灯光洁而冷白,照得整个硕大的房间空荡荡的。 江瑜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让他在一年之后的股东大会里退位,同时推举对方为新一任董事长,公司的丁派的人不生事不内乱,作为交换,江瑜会让他风风光光的退休,他会是江盛依旧风光的前董事长,而华强这个他职业生涯里的黑点将会由对方接手。 头顶的灯光刺眼,丁贤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他回想着这些年的董事长之争,也就是从两年前开始,江瑜流露出对这个位置的兴趣,当时他心说一个年轻人而已,不值得费心思,可接着就是罗家倒台华强投资牵连,他当时以为死路已到,结果半路杀出个杜兰特,这个架子奇迹般的撑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峰回路转之际,又生了波澜。 兜兜转转,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化,而唯一不变的就是江瑜的目标,哪怕道路曲折异变无数,对方看上的总会得到。 他咬牙切齿地仇视对方,他相信对方也如此,但江瑜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他让他风光退休,说实话,他都有些佩服这个年轻的总裁,最起码他在这个年龄里不会有如此心思。 丁贤将自己的筹码拿出来,他当然可以拼死反扑,公司里还有他一手提拔出来丁派的人,江瑜不可能每个都开除,但是有必要吗? 他现在退休,公司的福利少不了他,那些员工后辈见到他依旧会恭恭敬敬的,但他有种预感,就像刚才会议上他轻飘飘压下了报销单据后,紧接着就会有一个更大的后手出现,这让他不由得想到,如果他不同意对方这个提议,江瑜会不会也有一个更大的后手等着他。 头顶灯光太刺眼了,他眼睛有些花了,可能真是老了。 丁贤闭上眼睛,突然想到对方临走前看他的眼神,十分平静不带丝毫的担忧和忐忑,如今他才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那是笃定。 对方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 * 十二月二十六日,近年末,圣诞节已经度过,元旦马上就要来临。 江盛的公司年会在今天举行,年会地点选择了一个温泉酒店,江盛的年会和大多数公司没什么区别,先对上一年工作进行回顾,对下一年目标进行阐述,接着高层和领导部门做述职报告,对优秀员工给予表扬和嘉奖,江瑜总结性发言之后结束,大家在客房休息一阵子后到了晚宴时间。 晚宴从晚上八点开始,宴会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彼此敬酒往来,高层股东轮番劝酒,江瑜喝了几杯之后又让司机开车去下一场。 年关的日子,开年会的公司不少,今天就有三家公司同时举行,江盛作为这些公司的大股东自然要出席,江瑜是最恰当人选。 他辗转三家晚宴,连带江盛算上四家,等到最后一次酒喝完街道上已经璀璨灯火了,高架桥上的灯光看起来就像是几道曲折的线,蜿蜒着不知要伸展到何处去,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因为江总说一会有人要上来。 等了大约几分钟后,从酒店里走出一个男人,长相极其俊美,就是满脸写着不好惹。 晏沉把门打开坐上来,他今晚也喝了不少,几乎一进门就能闻见满身酒气,他坐在后座,伸手戳了戳一边的人:“江瑜。” 江瑜睁开眼,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因为酒精的缘故看起来似醉非醉的,甚至有些潋滟感觉。 晏沉扬了扬眉,桃花眼看起来本就多情,平时这人身上那种温润的感觉能压住桃花眼的轻浮,现在可能是喝的多了,那种醉朦朦的感觉显现出来了。 晏沉视线在对方唇上一顿,同样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唇上好像还有一层水意,和平时那种禁欲斯文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看着视线暗了暗,伸出手指想探进里面搅一搅,结果刚伸手对方就握住手腕止住他动作:“晏少。” 语气还加重,带着一点警告。 晏沉嗤了一声,从对方手中抽出了手腕,十分自然地开口:“我还以为你醉了。” 醉了的话就好了。 他瞥一眼身边人,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依照对方这谨慎的性子,醉了也不可能任由他上车。 江瑜把头靠在椅子上,对司机说让开到家里去,左耳内又开始了轰鸣声,他微微侧了侧头不动声色地掩住:“多谢晏少关心,我清醒得很。” 晏沉:“所以我才遗憾,虽然我床上不喜欢死鱼,但要是你我也能勉强入口。” “那让晏少失望了。” “没事,江总下次多喝点一样。” 两人在后座上一言一语,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顿觉压力无比大,这江总和晏先生说的话几乎是一次比一次露骨,感觉下一秒就直接奔十八禁去了。 好在路程不算远,江瑜的家很快就到。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往上是直梯上升,江瑜和晏沉按下电梯上去,指纹解锁之后开了门打开灯就往里面走去。 江瑜身上沾染了不少酒气,他从衣柜里取了睡衣,回头对坐在沙发上的人道:“晏少先坐着休息会,我先去冲澡。” 晏沉随意地点了点头。 起初,他还是坐得住。 可就是沉默了几秒之后,晏沉忽然抬头,视线扫过浴室的门。 隔着一扇玻璃,他能听见里面的水声,模模糊糊中能看见个人影。 晏沉一顿。 洗澡、冲凉、没穿衣服。 有些事几乎不能细想,只要脑子中有一个念头就好像是燎原之势,顷刻间就觉得自己热起来了。 硬挺面料的西装裤遮不住任何底色,什么都一览无余。 江瑜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这样一番场景。 他视线转到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抽烟的人,在烟雾缭绕中对方唇边溢着白雾,修长的双腿分开着,姿态懒散,眼神却充满着侵略意,暗暗沉沉的。 像是草原上甩尾巴的大猫,唇边的血迹与锋利的爪子都诉说着不好招惹的气势,可是某些时候变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江总在看哪里?” 华丽声线冷不丁地出口,带着玩味。 江瑜收回视线,手指却是轻抚过眼前人的喉结,他缓缓抚弄到耳后,垂目盯着身下人,自言自语道:“吸引力果然很大。” 甚至他开始兴奋起来,左耳的疼痛在这一刻好像都减弱。 是酒精的缘故吗? 江瑜说不清楚。 晏沉抬眼,目光在面前人身上转了一圈,下腹停留片刻之后勾了勾唇,他眯眼道:“上个床?” 江瑜低低地笑,笑意回荡在耳畔:“我说过,只和恋人上床。” 晏沉头颅向后扬了扬,抬手摁灭烟蒂,他一方面觉得眼前人事情真多,又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太能忍得住。 他吸了一口气,视线看向对方的手。 那个曾经被他说适合抓床单的手,现在看来也适合做一些别的事。 “试试?” 江瑜顺着晏沉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接着又扫过对方手掌,左耳是疼的,连带着额上都抽痛。 他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合拢手掌,手背上有青筋凸起:“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坏兴致 头顶灯火葳蕤, 落在面前人身上是一种柔和的光,像是身上披着月光似的,浑身带着一种温润的劲。 晏沉视线牢牢地将人盯着, 他黑沉沉的眼睛将人圈起来,像是一只善战的猎手盯住了猎物,下一瞬就能飞奔过来将人撕碎吞下去。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江瑜只觉得面前人一瞬间站起来, 眨眼间就出现在他面前,紧接上唇上一痛, 口腔里蹿入了一条带着酒气的舌头。 唇舌相贴又长驱直入的感觉激的人头皮发麻, 相互啃咬在一起舌尖上的痛意不断传来,仿佛是溺水又像是撕咬的两个人, 一口氧气在两人唇中渡开, 舌尖的痛意与发麻的酸意连通着感官和意识,连口腔中啧啧的水声都变成了激烈的催化剂。 他们的吻向来如此, 极端而又激烈, 彼此相互不服输, 却是带着一股狠意要让彼此臣服。 他们像是两条相互伴生在一起的藤蔓,密不透风的裹挟缠绕在一起, 牢牢的禁锢中带着痛意和侵略感,江瑜感觉到一只手沿着他的腰下滑,目的性极其明确的来回巡掠。 江瑜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伸手想要去抓住晏沉的手腕, 却被他快速地反扣住固定在身后,手肘牵扯住肩膀被反折, 牵连出细密的痛意。 唇舌厮磨的感觉还在继续, 江瑜用舌头推拒着自己口腔内的舌头, 向后扬了扬头避开对方的吻:“晏少。”他略微动了动被反折在一起的手, 自臂膀向肩膀咬噬出刺痛,江瑜忍下眉心微皱:“这就有点说不过去吧?” 面前的人避开了他的吻,晏沉却也不生气,他目光中像是带着钩子,直白而又赤~裸的盯着面前人,忽然提膝向面前人踹去,江瑜猝不及防之下背部受到一击,闷~哼一声向前栽去。 他倒在沙发上,紧接着身后就传来重量,一道大力压向了他脊背。 耳边是晏沉极重的呼吸声:“自然是恋人了那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晏沉死死地钳住身下人,他视线中带着痴迷,瞳孔都看起来放大了一些,舔了舔唇:“感受到了吗?” 江瑜闭了闭眼睛,目光滑过一抹厉色。 他反着抬腿向身后人踹去,来势汹汹的劲力狠狠地向晏沉袭去,对方狼狈地侧头避过那气势汹汹的一腿,紧接着起身扣住手腕往茶几上撞去,晏沉只觉得手上一麻,力道略松,顷刻间江瑜已经挣脱出来。 灯光下,他抬手略微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目光不善的看向这里。 晏沉盯着那视线,只觉得一种战栗感从脊椎骨向上传来,他心跳如雷,一下一下砰砰地撞,恨不得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再次感觉到了热血沸腾,冲击力与紧张刺激多巴胺不断分泌,这种愉悦与头皮发麻的刺激感远远超过任何人给他带来的感觉。 他心里有一同野兽,叫嚣着让他扑过去,狠狠地将人撕碎。 晏沉觉得自己眼球又在震颤了,他兴奋地咬了咬舌尖,接着手握成拳向人砸去,江瑜急忙避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侧颈切去,两人你来我往之下同时出力,互不相让。 晏沉身上还穿着那件西装裤,紧绷的布料让他抬腿间颇有点施展不开的意思,而江瑜的动作显然更加收放自如,无论是抬膝还是出肘的时候都深暗‘稳准狠’的道理,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最大程度下保留力气。 又是一拳冲着面门而来,晏沉反倒不躲了,他迎面应下,同时抬腿狠狠踹去,哪怕自己挨着一下也得让对方难受,典型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态度。 他愿意这样打,江瑜不愿。 江瑜收回手后退几步避开,同时勾腿去缠斗对方长腿,晏沉重心不稳向沙发上跌去,江瑜看准时机用膝盖压住对方的背部,同时飞快地止住对方双手。 方才还是晏沉压制住对方,转眼间局势就产生了逆转。 晏沉额头抵在沙发上,喉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江瑜匀了一下呼吸,膝上力道不减,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穿过对方发丝扯住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晏少真是好样的。” 他微微俯下身子,盯着那双眼睛道:“答应恋爱的下一秒又想强了我。” 晏沉脸上俱是笑意,他挣了一下将自己头发解放出来,视线暗暗地扫过面前人:“江瑜。” 他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偏过头用脸颊缓缓蹭了蹭对方的手掌,看到对方那微微放大的瞳孔满意的一笑,舔了舔唇开口:“你喜欢我这张脸。”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口吻。 掌心触感光滑,江瑜轻轻摩挲着那张面容:“没错。”他语气很轻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晏少这张脸的确很让人心动。” 晏沉又笑笑:“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恋人。” 他眼中带着玩味而又兴奋的目光:“你喜欢我的脸,我也喜欢你的身体,这是一拍即合的事,你又何必在意我是不是想强了你。”他抬起头来,又故意蹭了蹭对方,神情阴鸷乖张,意味深长地开口:“你既然看上了我的脸,那我想做什么你也得受着,好歹咱们还有一个恋人的名份,说出去也不算是折辱了你江总。” 他的话语裸露而直白,却也带着一种极端的清醒。 江瑜扬了扬唇,也含笑道:“刚在一起你说些话,当真是坏我兴致。”他笑笑,语气倒是温声细语的:“今天和晏少刚确定关系,是个好日子,我也是真高兴。” 晏沉发出了嗤的一声笑:“江瑜,你高兴是因为你离你心中的位置又近了一步,你独揽大权江盛现在唯你马首是瞻你才高兴的,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哄人开心的话。” 江瑜轻轻笑了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美人脸,觉得每个毛孔都浸润在愉悦的氛围里,连额上的疼痛都能让他忽略。 真是让人开心。 江瑜低下头,沿着这张妖孽的面容轻柔的亲吻,细细的沿着侧脸亲吻,用鼻尖亲昵地蹭他鼻尖。 晏沉不喜欢扭头仰望这个动作,可是两人挨得太近,下肢贴在一起推挤碰撞,什么情况都藏不住。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到那张薄薄的唇上:“你给我……出来,嗯?” 江瑜贴着他耳边,缓缓开口:“抱歉,我不喜欢。” 晏沉闭了闭眼,感受着越发紧绷的感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瞥了一眼身边人的手,视线微暗,含义深刻。 他忽然用力,江瑜以为这人想挣脱压制,却见晏沉舔了舔唇,声音喑哑:“我要看着你。” 江瑜含笑瞥了他一眼,原本扣在对方腕上的手松开,缓缓地从晏沉眉间滑下,一路到达目标地。 他隔着一层布料,这种感觉像是隔靴搔痒,说不清在灭火还是点火,晏沉腹部越发紧绷,凸起的腹肌形状明朗。 江瑜的手不止落在他身上。 互相挤压带来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同样的温度和热量,像是电流从身上淌过,而眼前的一幕也极其刺激着神经。 声音、画面、按压的力度。 甚至是掌心的湿度。 多重刺激着感官,喉间甜意一股股的冒出来,晏沉仰头大口的呼吸,他像是一个溺水之人,除了呼吸之外说不出别的话。 良久之后,石楠花的气息散开。 晏沉看着面前的人,同样是加重的呼吸,胸膛及小腹处又一处杏仁白,那是方才他弄的。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同样有对方的痕迹。 石楠花的味道越发浓烈,盯着那气味的来源处,晏沉有些遗憾方才没有弄到江瑜脸上。 他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从兜里拿出手机要拍照,江瑜没有挡住自己或是慌张,他直接抬手夺去,语气中带着警告:“不许拍照。” 晏沉耸了耸肩:“我留下来自己欣赏。”这副样子真不多见。 他再次强调:“就单纯自己欣赏,不会发给别人。” 自己还没看够,目前是没心情发给别人。 江瑜不为所动,他只垂眸快速滑过,确定没有拍下照片之后才将手机还给对方,接着起身。 晏沉还保持着方才跪坐的姿势,看着眼前人离开后开口:“你要做什么?” 一道声音远远传来:“洗澡。” 晏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杏仁白,接着抬眼点评:“你毛病真多。” 刚洗完澡又去洗,就因为沾了点东西。 他眯着眼睛想,等以后弄到嘴里一定逼着让咽下去。 江瑜再次从浴室里出来后,就看到晏沉依旧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地上一堆皱巴巴的纸。 他指了指浴室:“去换身衣服吧。” 干涸在衣服上面,看起来着实不太雅观。 晏沉瞥了一眼,又看着一身干净清爽气息的人,勾了勾唇:“我都没嫌弃你在意什么?” 这样说着,他却走向浴室,过了一会换了身衣服出来,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 晏沉摸了摸肚子,忽然开口:“我饿了。” 江瑜一顿,接着目光微妙。 晏沉扬了扬唇,微笑开口:“我亲爱的江瑜,这不是骚话也没有挑逗你,我真饿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瑜也觉得饿。 他今晚参加了四个晚宴,却也只是动了动筷子,接着就喝酒,谈笑后又立马转到下一个场子,吃的东西也是几口。 江瑜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我亲爱的晏沉,让我喂饱你。” 他话音落下,就见对方也挑了挑眉,两人面容同时出现微妙的神情。 晏沉眯了眯眼:“你故意的。” 江瑜拿着意面,扶着厨房的橱柜笑。 冰箱里还有虾,江瑜做了两盘番茄肉酱面,两人就坐在餐桌上,就着水煮虾吃了两盘,干干净净的一条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后,两人视线看着对方:“睡觉?” “睡吧。”江瑜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了。” 回家的时候都十二点了,两人又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到了深夜。 上次晏沉来这里两人一人一间卧室,如今身份发生了变化,晏沉十分自然地去挤对方的床,两人大男人盖着被子,彼此间一点睡意都没有。 床头一盏灯开着,昏暗的亮色像是外间月色,在这寂静中晏沉忽然开口:“你左耳怎么回事?” 江瑜下意识地看向对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带着笑容,视线却是审视的意味,晏沉微微一笑:“刚才打架的时候你碰了两次,现在也是平躺着,我观察过你侧躺的时候一直朝右。” 江瑜不得不佩服这人敏锐的观察力。 他吐出一口气,半真半假地开口:“我左耳听不见。” 左耳经常有轰鸣声,疼痛中带着嘈杂,这个时候外界的声音的确听不见。 晏沉一顿。 江瑜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就见晏沉突然凑到他左耳处,呼出的气息回荡在耳蜗,他轻声开口:“江瑜。” 声音很轻,含着笑意,十分华丽动听的声音,温柔的像是情人私语。 “我想C你。” 江瑜: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辛苦了。 小剧场: 江家兄弟恋爱,小情侣确定关系后做的事情。 有请我们的席三席寒同志说一说。 席寒: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但当时和小朋友很高兴,然后就拥抱亲吻,小朋友很开心,很乖。 【好的,有请江瑜说说。】 江瑜:激吻、打架互殴,他又想强我,然后被我镇压。 明晃晃的差别啊,啧啧啧。 第39章 好东西好货色 夜色寂寂, 卧室里月色的灯开着,暖色又静谧的灯光落在晏沉面容上,映得他眉眼间的阴鸷都淡了几分, 唇边微微勾着,神情似笑非笑。 晏沉支着头,看着那张温润的面容:“怎么, 能听见吗?” 江瑜伸手摸了摸左耳,耳道内的疼痛还在传来, 一下一下的, 像是有人用棉签在耳蜗里捅,半个脑袋都疼。 他只摸了一瞬后就收回手, 淡定开口:“另一只耳朵还能听清楚。” 晏沉伸手摸上面前人的耳垂, 挺白的,又带着一种凉意, 摸起来手感很舒服, 他用指尖捻了捻, 感受着那一小块软肉在指腹滑动:“江总不妨说说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言语陷阱就体现在这里,他说的是‘我刚才说的是什么’, 无论江瑜回答‘你想C我’还是沉默都能让他找到空隙,旋即见缝插针地开口。 江瑜的耳垂被他揉捻的有些热,这种热意从耳垂向周边传递去, 他闭着眼睛平静开口:“我想C你。” 这次轮到晏沉‘’了。 他收回手, 神情不善地掠过身边人,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中带着明明暗暗的火:“你倒是会说话。”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警告, 一股子嚣张桀骜的劲。 江瑜扬了扬唇, 他闭上眼睛, 安静的忍受这股来势汹汹的痛意。 旁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晏沉勾着唇看着这张脸,慢条斯理地开口:“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忍受痛意?” 看见一下子睁开眼的人,晏沉脸上笑容越发变深,他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欣赏一个有趣的戏剧一般开口:“是不是很疼?已经头痛欲裂了还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江瑜视线静静地看着他,视线沉静的像是窗外夜色,晏沉笑容越发扩大,就在他以为对方会忍不住反唇相讥的时候,江瑜又闭上眼睛。 他半阖着眼,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嗓音轻得像是雪落在地上:“很疼,一直很疼。” 不知怎的,晏沉原本戏谑的笑容却缓缓消失,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眸底滑过一抹近乎怪异的神色。 气氛静谧下来,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声,气息吐纳之间的声响,静的好像是整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 耳内的轰鸣声渐渐消退,如今只有一道平稳的耳鸣声,好似心电图波澜消退余下一道直线发出的蜂鸣,江瑜眉宇间缓缓松懈,这股疼痛终于要离开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晏沉,对方仍旧支着脑袋看着他,感受到他视线,微微挑了挑眉。 江瑜看着他,他也看着江瑜,两个目光交汇,彼此谁也没有开口。 静了几秒之后,江瑜勾了勾唇,温声细语地开口:“劳烦晏少将这事保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左耳有问题。” 晏沉从喉间发出一声笑。 他捻了捻手指,既没说好也没说应下,只是开口:“旁人都不清楚?” 江瑜随意点了点头:“晏少是唯一的知情人。” 晏沉拖着长长的尾音,手指一下一次地轻点在枕头上,带着兴味开口:“这还是个秘密呀。” 江瑜闭着眼勾唇:“嗯,是秘密。” 夜色如墨,天空中只有一轮月色,淡淡的银辉已经被高楼大厦遮盖住,远处只有摩天大楼的轮廓隐隐可见。 在这寂静里,江瑜听到晏沉的声音:“既然这样,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嗓音华贵,伴着里面含着的笑意像是悠扬的大提琴,他听起来是十分愉悦地开口:“我也经常疼。” 他说话态度轻佻,像是讲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先逗了自己一般兀自扯着唇。 不知道江瑜信没信,他伸手摁灭那盏月灯,黑暗一下子包裹住两人,江瑜开口:“夜深了,晏少睡吧。” 一张床上,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被褥与床单铺成了一个舒适的大网,像是海中的孤岛,只有呼吸悄无声息地交缠在一起。 * 翌日,江瑜睁开眼,穿过卧室窗帘缝隙中窥见暗暗的天色,冬日天色亮得晚,五点半的早晨外间只是一种青白色。 他视线收回来,转头就看见一张脸,晏沉看起来睡得很熟,闭着眼睛时睫毛很长,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从被子中伸出来,另一条却是还蜷着,胳膊又是展开放在头边,整个睡姿极其奔放,一张大床占了近三分之二。 人生第一次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还是自己的恋人,这种感觉 江瑜思考了几秒,觉得还不算差。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又换了一身衣服去运动,结束后拿了杯牛奶和面包自己去书房。 晏沉在家,依照上次的时间看对方醒来得十一点以后,江瑜不打算今天去公司,他打开电脑处理一些事情,又在看华强的财务状况。 底下的人将华强情况已经梳理出来,涉及的产业很多,房产影视酒店旅游新能源,总之是这些年新产业应有尽有,江瑜甚至看见还有份在中东买石油的合同。 看着那份签订的石油协议,江瑜揉了揉眉心,心说这是搞笑。 一般出油量高的油田被王室掌握,只有次等的会流入市场,但私人跨国买卖开采,百分之九十八都是骗局,以次充好都还是其次,甚至某些情况下一块根本没油的地都能说成大油田,从实地考察到勘测再到经验结果,上上下下一条心造假,有的造假做局说是中东某个王子的亲属,套用关系才能购买,几百人演戏糊弄一个人。 江瑜沉眸翻看,那一沓厚厚的资料不知不觉翻看中剩下三分之一,他放松身体向后靠去,伸手闭着眼按眉心时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一声过后就是连续几声,砰砰砰地传来,此起彼伏。 江瑜一看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十点钟,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循着声音去了健身房。 这个健身房是自己改造的,里面放了跑步机哑铃,又在墙上打孔吊了沙袋,早上起来有时候会练练。 他来到健身房,晏沉着了一身紧身黑衣。 贴身的半袖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亮晶晶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淌过凸起的喉结隐入布料里,腹部之下的人鱼线清晰明朗,荷尔蒙与野性强势的冲击过来,邪肆而又霸道。 而他正低首慢条斯理地脱手上的拳套,垂眸用牙齿咬住手套的边缘,半张侧脸上线条流畅,听见他的脚步声后撩眼去看,一双锐利的凤目直直扫过来,像是盯住猎物的豹子,一瞬之后挑衅般开口:“江瑜。” 江瑜眸底神色暗了暗。 一个妖孽般邪肆的美男出拳强悍有力,桀骜而又嚣张,抬腿间修长的双腿凌厉似刀,哪怕是这种带着汗味的场景都能让人血脉偾张。 他顷刻间就觉得自己热起来了,像是一把火烧在了身体内,激的那古井无波再也不在。 晏沉撩眼,一双锐利的视线扫过江瑜,接着扬了扬唇。 他将拳套随手扔下,岔开腿坐在史密斯机下,抬臂抓住手把,这个动作让他的肩膀一下子延展开,双臂打开与肩平行,肩背的肌肉一览无余。 几个合拢张臂的动作,肱二头肌充血后越发明朗,一层晶莹的汗水覆在上面,他侧头看向走进来的江瑜,视线中像是带着钩子:“我一醒来你人都不在了。” 江瑜视线缓缓落下,面前一截脖颈暴露在空气里,随意的好像他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能拢住,他手掌无意识地合拢,声音倒是轻慢:“我早上醒得早,看你睡着就没叫。” 晏沉舌尖在唇上游走了一圈。 他抬眼,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出一口热热的气,呼吸很重:“你早上吃过饭了吗?”几个平常的字眼说出来也好像含着热意,就像是一个炭火放在两人面前烧着,呼气与吸气之间俱是热意。 江瑜含笑:“喝了杯牛奶吃了面包。” 晏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伴着隐约汗水的味道索饶在鼻尖,他从唇舌之间摩挲着字眼,嗓音低沉而性感:“那你想不想再吃点别的?” 江瑜勾唇视线向下,定格一瞬后又挪开,他用手捏了捏晏沉的脖颈,夹着点皮肉揉捏一瞬,接着慢声说:“晏少还没吃东西呢,我怎么能先尝。” 晏沉笑容一顿,接着眯了眯眼,他还想再开口时却见江瑜收回手退了一步:“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温沉着声音道:“空腹无恙易导致低血糖,晏少还是悠着点来。” 悠着点来几个字微微加重,像是在强调着什么似的。 晏沉舔了舔焦渴的唇,呼出了一口气:“我早上都行。”他早上很少吃东西,确切的是他根本就没早上。 江瑜问:“有忌口的吗?” “不喝牛奶不吃葱姜蒜,菜里多来点糖。” 江瑜去厨房之后熬了小米粥,又在冰箱里找了点蔬菜煮着,给晏沉热了片面包让先垫垫肚子。 晏沉坐在沙发上啃面包,他抹了一层厚厚的果酱之后才下口,等到吃完后又喝了点蜂蜜水,过了没多久江瑜就让他进厨房端粥。 看着卖相很好的粥,再看看面前的小菜,晏沉看着江瑜的目光就像看一个稀有物种,他挑了挑眉怪异开口:“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上次的煎蛋和昨晚意面已经刷新认知了,这次感觉更厉害,三个菜加金灿灿的小米粥,直接再次颠覆某人。 江瑜开口:“早餐比较简单,午餐的菜我就不行了。” 都是很简单的凉拌菜,照着菜谱下佐料,遇到不会的去网上搜,视频里几乎是手把手教,江瑜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晏沉就不一样了,这主长这么大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他一面心中感叹稀有物种啧啧称奇,一边在闲适中喝了一碗粥。 吃过早饭,江瑜从房中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晏沉面前。 晏沉挑眉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块男士手表,表盘在阳光下是墨蓝色,还有星空图案,微微旋转间流光溢彩,低调而又华贵。 他懒洋洋地开口:“给我的?” 江瑜微微一笑:“确定了关系自然得有礼物。” 他执起,晏沉见状抬臂让带上,江瑜缓缓地扣好,他动作慢条斯理的,却也是赏心悦目。 晏沉垂眸打量几眼,他很少带表,如今是第一次,看起来还不错。 他饶有兴致地摸了摸,忽然开口:“要是你把这表送给陈覆盎,够他进去几年?” 江瑜微微一顿,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提他?” 晏沉扬了扬唇:“随口一说。” * 晚上的时候,晏沉回到家。 晏青山回来后破天荒地见到儿子,彼时他靠在沙发上,足边趴着两条狗,正抿着一杯酒看电视。 保姆将公文包接过,晏青山脱下外套递过去:“你今天倒回来得早。” 晏沉伸手去拿遥控器,腕间表露出来。 晏青山道:“你不是不戴这些吗?” 晏沉瞥了一眼,随意道:“江瑜送的。” 晏青山听到这个名字后平声问:“他送你东西做什么?” 晏沉咽下酒之后慢吞吞地开口:“他说是恋爱礼物。” 晏青山神情平静:“你别和他胡闹。” 晏沉一下子笑了,他伸手点了点额头,眯眼回想着白日种种,咂了一下唇道:“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能心平气和的跟一个想强自己的人确定恋爱关系躺在一张床上,第二天做饭送礼物搞得和热恋似的,能是什么好人。 晏青山静静地看着他。 晏沉摊了摊手,满意开口:“还好我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送花和代号 江盛的车在机场外, 以江盛高管加总裁秘书的组合候在机场,秘书手上举着牌子,忽然开口:“李董到了。” 高管急忙去看, 果然在人群发现一个老人身影,看起来五十左右,应经常染发的缘故, 头发黝黑。 高管脸上堆起笑容,跟着人员往出走, 语气热情:“李董, 一路辛苦了。” 李董笑着招了招手,他笑起来格外精神:“你们也辛苦了。” 秘书拉开车门, 抬手护在车门顶, 含笑道:“这都是该做的,我们江总已经备好洗尘宴等着李董呢。” 李董是香港的一个集团董事, 目前流露出接手华强的意愿, 双方也交谈了几次, 这次到京都打算再次商谈议价。 李董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人,一行五人上车, 前方是一辆黑色奥迪开路,后方是辆奔驰跟着,三辆车一起向酒店出发。 到达包厢里, 江瑜起身迎接, 脸上带着笑容:“李董一路辛苦了。” 两只手相握在一起,停了一瞬后松开。 桌上菜肴已经备好, 一边的秘书给倒茶, 在香气缭绕的氤氲气息中, 几人开始交谈。 这种饭局式的谈判没有人会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先兜兜圈子聊聊时事,政要教育娱乐历史换着聊,要是年龄相仿家室相当大概也会交流养生教育家庭这些事,但此次两个人一个是六十三岁的富商,子女成群,一个满打满算二十九岁,嗯,刚确定了恋爱关系。 两人从孩子教育与养生层面没有任何可交流的地方。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自有人接话暖场,看起来也是一片和睦,江瑜抬手将一只小盏递到唇边轻抿时,袖口略微滑下,左手腕上一串佛珠露出来。 李董视线一顿,笑道:“江总也信这些?” 江瑜顺着他的目光落到左手腕上,那是席奶奶的旧物,上次老爷子交给了他。 江瑜手指拨弄几下,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李董脸上就带上了笑意,他从脖间掏出了一枚玉牌,雕成了一个貔貅模样,外面又刻上一圈符号,不知什么材质的链子坠着。 他掏出了微微晃了晃:“江总,这是一位大师给的,我已经带了几年了。”他笑笑:“不知道江总的这位大师灵不灵?”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知道这是误会了。 李董相信风水财运这些事,早年还听闻建了一座风水大楼,为了转运。 他含笑开口:“我也带了一阵子,平时心中烦躁时倒也觉有些用处。” 闲着就拨了拨捻了捻,静下来也就平静了。 李董目光略微变了变:“我对佛学也颇有研究,这些年也潜心向佛,一直想结交一些内地的大师。”他眼角皱纹应着笑意挤在一起:“不知江总能不能引荐一下这位大师。” 对佛学研究是假,想要让‘大师’做法改运是真,风水也好迷信也罢,李董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事。 江瑜用指尖轻轻拨了拨,含笑道:“自然可以。” 江瑜从来不相信这些,他是典型的无神论者,但面前的李董想要大师便给找个就是,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江瑜从不吝啬做顺水推舟的人情。 话音落后,面前李董笑意更深。 菜肴已经上齐,几人开始用餐,等吃的差不多之后侍应生收了残局又备好茶水。 江盛这次来的高管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人,他笑着给李董添上水:“李董,我们再谈一下华强收购的事。” 饭也吃了天也聊了,是时候该说正事了。 李董身边带着的人道:“我们做了详细的规划,华强是承债式收购,打算出价十六亿。” 江盛高管摇了摇头,他方才也和这位喝了酒,如今面上关系看起来也亲近不少:“兄弟,你们报出的这个有些低啊。” 江盛过去投资了二十五亿,这只是金钱交易,那些软性关系给的方便撇开不谈也罢,起码得上二十亿才亏得不惨。 高管聊天时江瑜是不谈生意的,这算是来往拉扯试探,到了李董和他谈的时候已经是一锤定音的地步了。 两个公司的高管来来往往,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李董笑呵呵地开口:“行了,你们也都休息一下。” 江瑜心说来了。 果然下一瞬李董开口:“江总,咱们也别浪费口舌了,你心目中的价位是多少?” 江瑜道:“按照这些年江盛的投资来看,我心中的价位是二十五亿。”他笑笑道:“不过应是承债式收购,降下两三亿也是应该的。” 李董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江总这个价位就有些高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略微沉吟一瞬后道:“我再加上一亿,一共十七亿,这些钱两年内结清。” 他笑笑,眸中带着精光:“江盛也可能找了别的买家,我敢保证这个价钱不低。” 江瑜抿了一口茶,白色的小盏温润,他轻轻在指腹中转了转:“两年时间太久了。” 李董:“账上没那么多钱,我得慢慢挪。” 江瑜含笑开口,面上看起来也是真情实意:“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得再回去和我们董事商量商量。” 李董靠在椅背上,面上还是笑意:“行。”他手掌轻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那就再商量商量。” 一顿饭也吃完,江瑜让江盛的人陪着李董在附近转转,他自己扯了个借口离开。 他坐在车内闭着眼睛,手指在手串上轻轻捻着,脑海中还是纷纷杂杂的事。 这顿饭已经清楚,对方报出的价钱至多不超过十八亿,他算了算这些年的投资,又觉得有些亏。 现在要不就是十八亿卖出去,要不就是资产重组分割了卖,要是后者就得重新剥离出来,结果也是未知。 江瑜心中权衡了片刻,心中到底是偏向后者,他商人思维,骨子里又具有冒险精神,比起一个不太满意的结果,他倒是愿意拼拼,四成把握就能够让他去做。 这厢一个脑子里俱是利益谋算,把自己想得耳朵都疼,那厢一个会所喝酒。 晏沉背靠在沙发上,面前的星空夜灯绕得他眼睛有些晕,他有些无聊地咬了咬烟蒂,伸手掸了掸烟灰。 宋明其实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这位太子爷的性子。 在这里的时候通常是懒懒散散,心情好的时候纡尊降贵般说几句,一两句话能抵定海神针,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好,上一瞬还看起来还神情淡淡,下一瞬当场掀桌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今天看起来还不错。 宋明心中谨慎地评估着,就见这位突然开口:“花准备好了吗?” 说起这个宋明心中就有种被雷劈的感觉,这位主中午说要鲜花送人,他想着也就是一两束,最多也就是包成一束九十九朵玫瑰,他心思说起来还算缜密,多嘴问了一句:晏少需要多少,结果这位懒洋洋地开口:就一车吧。 他把车钥匙扔过来,说了一句:就前面两个座位留下,后面的全部装花。 宋明眼皮子跳了跳,就那辆黑色越野装满起码得上千朵,最近又是圣诞元旦双节到,鲜花本来就比平时畅销,预订晚了连普通花束都包不出来,中午醒来说的下午就要,空运都来不及。 宋明到处托人,几乎把附近几个区大大小小的花店都翻遍,总算是勉强塞了一车花。 他点了点头:“已经准备好了。” 晏沉伸手把烟摁灭,来了兴致出门去看。 众人目送着这位主离开,一个个脸上带着深意,有人冲宋明扬了扬眉,神神秘秘地开口:“‘沉瑜落晏’真的假的?” 自打上次吃饭时这位太子爷开口说两人是恋人之后就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当时一个否认了,但有人想起大概在一个半月之前这位主说过要把人弄到手玩玩。 玩玩,品品这意思,一股子的不良信息。 这话到旁人嘴里还是玩笑,但到这位嘴里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晏青山是什么人,一尊能把‘直升机’摁趴下的大佛。 但显然其中某一位也不是好惹的,不信瞅瞅太子爷身边的沈起,还在里面踩缝纫机呢。 众人吃瓜看戏,有人合计给这事取了个代号,有说借鉴一下太平洋战争中美国进攻贝里琉岛的行动代号‘僵局’,正好应景,有人说既然这样还不如叫‘不可想象的行动’这是二战后西方想要进攻苏联的计划代号,评估不现实之后被取消,更应景! 说来说去地扯了不少历史,后来干脆说别想西方的了,想想我们的,有人寻思‘沉瑜落晏’不错,既减少主观猜测又附和客观规律,妙得是其中还有名字。 宋明显然也是知道这代号的意思,闻言道:“我也不清楚。” 众人遗憾,突然有人开口说:“不如咱们设个局赌一赌?” 晏沉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押注赌了,他看着宋明的成果还挺满意的。 黑色越野一共五座,后面三座外加一个大容积后备箱,此时塞着满满当当的玫瑰,花瓣之间互相推搡挤压几乎是一朵压着一朵,黑色硬汉牌车型,里面却严严实实塞着精挑细选的红玫瑰,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 晏沉挺满意的,他上车后给新鲜出炉的男友打电话:“你人在哪?” 鼻尖俱是馥郁的玫瑰香气,香味几乎要把人包裹住,晏沉心说要把江瑜好好香香。 那边道:“在老宅。” 晏沉一手搭在窗沿上,右手拿着手机:“我过来?”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心中挺笃定的,江瑜一般不会拒绝他。 果然下一瞬,对方的嗓音就从里面传来:“我接你还是你自己过来?” “自己来,你等着就行。”他这一车花,不送过去闪一闪江瑜的眼睛怎么能行。 江瑜放下手机,脸上带着笑意。 江天支着下巴,有些好奇地开口:“哥,一会谁过来啊?” 爷爷又不在家,家里也就他们两个人,冷清得过分了。 江瑜笑笑,伸手摸了摸江天头上乱翘的呆毛:“一个哥哥,你不认识。” 江天点了点头,突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哥,我喜欢上了一个姐姐。” 他才上大学,被江二夫人养得单纯,少见的纯情。 江瑜笑了一声: “喜欢就自己争取。” 江天叹气:“她可能猜到我心思了,说我这个年龄要好好学习,还说我像是她弟弟。”他愁得挠头:“别的我还能努力努力,年龄我能怎么办,我妈把我生迟了。” 江瑜说:“这算是拒绝了你,你要尊重她的选择,不要再打扰她。” 江天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头上呆毛落下,叹了一声气:“我没想死缠烂打,我就想着给她买花送过去,让她知道有个人一直喜欢她,她是个很美好的人。” 江瑜点了点头,温着嗓音道:“很好。” 江天满脸忧伤地叹气:“我跑了好多花店,都说把花卖完了,连粉色玫瑰都没了,真是奇了怪了。” 江瑜:“大概是节日到了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沉瑜落晏’代号由读者65749158提供,感谢~~ 江天:买不到花,好奇怪。 40-50 第41章 真情假意 一辆越野从公路的那一边飞驰而来, 此时正是下午,夕阳在黑亮的车表面镀了一层光晕,伴着引擎声响停在江家老宅门口。 江瑜看着车门打开, 一只黑色的皮鞋踏在地上,紧接着里面的人影出来,伴着那张美人脸的还有一大束娇艳的玫瑰。 一边站着的江天有些呆愣, 视线久久在那一大束花上挪不开眼。 好家伙,实在是太大的一束花了, 单手举起来的时候能将四个人脸遮住, 关键是每一个都娇艳欲滴,吸睛得厉害。 晏沉看着在门口的人勾唇一笑, 随手将花递过去:“送你的, 喜欢吗?” 江瑜伸手抱住,目光在那大花束上逗留一瞬, 接着伸手搂了搂晏沉, 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身躯接触的时候在耳边道:“感谢晏少送的花,很喜欢。” 他声音清冽而含着笑意, 低着嗓音开口的时候带着磁性,莫名有种撩人的意味。 两人一个拥抱之后很快退开,江瑜给晏沉介绍江天:“这是我弟弟江天。” 晏沉视线落在江瑜身边站的男孩身上, 也就十八九的年纪, 头上一撮呆毛乱翘,看他的视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满脸稚气单纯, 就差把好骗两字写在脸上了。 晏沉得出结论, 唇边笑意越发深厚。 江瑜对江天道:“这是晏哥哥, 之前来过老宅一次, 你那时还在上学。” 江天心说这位哥哥长得真好看,就是满脸写着不好惹的样子,他冲对方笑笑,叫了一声哥哥。 晏沉耐着性子应了一声,心说这两个兄弟真不像。 原本现在应该进去,晏沉却忽然扬了扬唇,他下巴微抬着冲江瑜指了指后备箱:“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金黄色的光晕落在他脸上,侧脸都呈现出一种暖黄色,映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种骄矜的意味,罕见的,他呈现出的不是阴鸷的感觉,反而有种意气风发的劲。 江瑜脸上的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直含着笑,手掌扣在后备箱,用力打开的那一瞬,满车的玫瑰都朝着他涌来。 无数鲜花带着馥郁的香气向他袭来,大朵而又鲜红的玫瑰堆堆挤挤地塞了满车,像是将整个花海缩小在这一方小天地,鲜艳而盎然的生命在这里急不可耐地怒放,钢铁的硬性与柔软的花激烈碰撞在一起,仿佛是一片花河在急速的翻涌着,它们跳跃着奔腾着,到最后汇聚成了这一车热情的色彩落在了江瑜眼里。 “哇——” 一道惊叹的声音响起来,尾音扬高,充分表达了主人的震撼。 两道视线一齐落在身上,江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羞涩地开口:“我还没见过这么多花。” 一车啊,两米外他都闻到了香味。 江瑜手上还抱着一大束花,他脸上俱是笑意,浅浅金红色的光晕落在他脸上,那张脸被勾勒出温润的模样,缱绻而又怦然心动:“晏少真的费了心思。” 晏沉一直扬着唇,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你就说喜不喜欢?” 江瑜含笑开口:“自然喜欢。”他目光落在那张脸上,视线中都像是涌动着某种交织的丝线:“你送的我都喜欢。” 晏沉低低笑了一声,面上尽是愉悦。 江瑜叫人把车开进去,三人一齐向里面走,江天跟在旁边,视线没忍住一路追随着那花车移动,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哥哥怀里的一大束玫瑰,心中默默流泪。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买不到花了。 因为花都在他哥哥这里!!! 一车的花啊,一朵都没给别人留。 不管江天心里是如何想的,三人进了老宅,一起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江天几乎是抬眼看花低头干饭,看一眼花吃一口饭,跟下菜一样。 晏沉向来不管这些,不知道为何,江瑜竟然也没开口,一顿饭吃完后江天乖乖会自己房间,江瑜让人把花拿出来放在自己房间里,他这里的房间不大,当初建的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布局,这种小的套间一共四个,江瑜和席寒都有,要是有客人来访就住在二楼客房里。 晏沉直接躺在沙发上,他打量着这个房间,挺有年代感的布局,和上次去的客厅完全不一样,柜子里放的是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有汽车玩具海报奖杯唱片光碟磁带,都是十几年前甚至而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东西,一个时代的缩影依稀可见。 晏沉还看到了一个游戏机,成年人手掌那么大,下面是按键,只能玩俄罗斯方块的那种。 这些东西零零散散放着,大致就能推断出人生某个阶段的时光,晏沉道:“你从小在这?” 江瑜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从六岁住在这。” 江惠民和黎华离婚的时候他四岁,过了两年后席寒来到江家,席奶奶那时候就把两个孩子一起接到这里,后来封一然上学的时候也来到老宅,三人一起在这老宅里长大。 晏沉随手拿起游戏机,看起来还挺有兴致,他伸手在上摁了摁,屏幕没什么反应:“坏了?” 江瑜接过看了看,手指划开后面的盖子看了看:“应该是电池没电。” 他找了两节七号电池装里面,摁了开机键,几秒之后声音响起,黑白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方块,上上下下地移动着。 “我操。”晏沉吐出两个字:“这么强,将近三十年前的古董了。”他晃了晃游戏机:“你还记得当时电脑不,大屁股,看起来特别笨重。” 江瑜点了点头:“记得,我当时用那个玩游戏,就只有单机。” 晏沉啧了一声,懒洋洋地开口:“我爸当时给我一台,我玩了几天坏了,他还说我。” 江瑜忍不住笑:“陈覆盎小时候也做过这事,他一杯水浇到上面,让陈叔叔打了个半死。” 那时候平均工资大概一百八,陈覆盎爸爸买电脑花了近一万二,没稀罕几天就让儿子浇水了,把陈覆盎抽的哭爹喊娘,连家都不敢回。 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他伸手点了点额头,像是陷入了回忆里:“还有摄像机,我给摄像机浇过水,一杯下去镜头全黑,气得我当时就砸了。” 江瑜说:“那晏少砸得有点早了,你把电池和储存拆下,用纸把表面水吸干,再加上干燥剂或者放在木炭里,等完全干透之后还能用。” 晏沉指间一顿,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听话。” 知道的这么清楚,绝对是自己也浇过。 被一语道破,江瑜倒是十分淡定,他仍旧是那副温雅如玉的模样:“谁还没个不懂事的年岁。” 晏沉低低地笑。 两个人小时候经历某种程度上讲重合挺多的,谈起这个来就有种滔滔不绝的感觉,很奇妙的一种感受。 晏沉将那柜子上的零碎物件翻了一遍后又重新躺在沙发上,这个沙发不大,两边都带着扶手,他那双大长腿挺憋屈弯着,支着额头对江瑜说:“刚才你弟弟看你的眼神跟小狗似的。” 眼前人是长了几百个心眼子,他那个弟弟则完全是个傻白甜,就眼巴巴地看着花瞅瞅自家哥哥,发现没人理之后低头干饭,讲难听点被人戳一次后连还手都不会,是只会自己哼唧的那种人。 江瑜看着满室的鲜花,大的花束被放在桌子上,零零散散的花枝他有的插进瓶中,有的就直接推在桌子上,瞧着又震撼又浪漫。 说起这个江瑜就笑,他大致给晏沉讲了江天买花的事,末了之后说:“我方才还给小天说是节日的缘故。”他目光含笑看着对方,手指轻轻拨了拨花蕊:“原来是晏少的手笔。” 晏沉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江瑜:“你知道你弟弟的事,也没说送他几支花。” 江瑜笑笑,他手上拿支玫瑰缓缓地放在对方侧脸上,慢条斯理地用花瓣吻着对方的脸,低着嗓音听起来像是诱哄似的:“这是晏少给我的东西,我哪能送给别人。” 脸上触感柔软,缓缓下滑的动作带着某种旖旎的意味,晏沉也自己拿了一朵往江瑜喉结上蹭,看着那花瓣在对方凸起的喉结上滑动,喉结滚了滚。 他脸上挂着笑,手上动作倒是轻柔的,眸底含着狠厉的劲:“你要是刚才敢说要把花给你弟弟,我就能在他面前上你。” 他言语淡淡,看江瑜的目光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开车送花那是第一次,大概这辈子也就一回,要是对方敢转手,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江瑜指腹轻轻捻了捻花枝,听到这话后目光微微一沉,他抬眼看了这张美人脸,轻笑一声后忽然伸手捏住晏沉双颊。 晏沉没想到对方忽然捏他脸,嘴巴被掐的张开,紧接着对方另一只手将花枝往上推了推,厚实紧密的花瓣抵在唇边,略微一用力就塞到了他口腔中,大半个花苞擦过唇被含着。 晏沉一愣,紧接就勃然大怒。 他一下子坐起来,伸手一巴掌拍开捏着自己脸的手,吐出花后视线阴阴沉沉地盯着江瑜,咬牙切齿地开口:“江瑜,你好得很。” 玫瑰不小,他方才毫无征兆地咬住,现在吐出来时沾了些唾液,又兼咬的缘故,花瓣上看起来亮晶晶的,却又有种颓靡的滋味,像是揉碎了似的。 江瑜将那支花拾起,又捏着杆轻轻地吻在对方脸颊上,语调倒是很温和:“晏少说话还是注意点,我不在乎之前的事,但对我恋人的有些事还是在意。” 晏沉满脸阴沉:“你为这事生气?” 江瑜淡淡开口:“我男友说当着我弟弟的面上我,难道不该生气?” 晏沉视线紧紧盯着对方,看样子是余怒未消,他口腔里还残存着花的香气,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表后冷笑一声道:“你到底用了几分心思我清楚着,别一副被我伤害的样子。” 人只会被自己在意的事情伤害。 江瑜反问:“那晏少有几分心思?” 一块名贵的表,一车热烈的花,轰轰烈烈而又花团锦簇,大张旗鼓的像是博人一笑,或许这种事物对旁人说还可能被迷了眼,但对两人来说真不算什么。 因为有,而且很多,所以从不会吝啬。 晏沉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他竟然扯了扯唇,身子缓缓倒向沙发:“江瑜。”他眯眼望了望对方:“你觉得还有谁能让我开车送花来?” 虽然是随口让人准备的,但的确是自己开车过来,带着满车的香气,晏沉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给第二个人做这种事。 他伸手敲了敲自己手腕上的表,脸上神情意味深长。 江瑜平静开口:“我不会给另一个人挑一块表亲手系上。” 对什么人做什么事,江瑜太清楚了,就像他之前会给晏青山亲手沏茶,但这个举动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江盛客户身上。 花是让人准备的,但亲自开车送过来。 表对自己不算什么,但却是亲手系上的。 假意和真情掺杂在一起,像是太极图的阴阳两面,彼此在不断地交汇。 江瑜垂眸,将那支花递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 晏沉一顿,接着伸手勾住人脖子,亲吻了上去,他把那支花捏在手上,用低沉的气音开口:“在江总身上作个画?” 把花瓣揉碎,涂到身上去,那样子应该很好看。 江瑜轻眯起眼,呼吸停在对方寸余处,神情自若,贴在晏沉耳边道:“不如晏少好好浇灌一下这朵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野营 玫瑰上带了些含糊的杏仁白, 原本层层叠叠的花瓣被沾湿,深色的攥痕与晶亮水意混合在一起,暧-昧的细丝含糊拉扯着, 花蕊里还有一颗滚圆的水珠。 这一方天地中气息粘稠,石楠花腥甜的气息索饶在鼻尖。 那支被□□的玫瑰花瓣已经惨兮兮的,最外层花瓣凋落的七凌八落, 江瑜捏着花杆轻轻转了一圈:“晏少浇花的功夫不错。” 晏沉躺在床上,他手上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懒洋洋地吸了一口, 花瓣方才的触感还隐约残留着,他瞥了一眼现在同样餍-足的男人, 一口烟喷在对方侧脸上:“我能把你灌得更满。” 江瑜抬手摸上那张美人脸, 光滑的触感让他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他掌心在脸颊上摩挲着:“我吸得二手烟真不少。” 江瑜身边抽烟的人很多, 就光江盛的几个高管没有不吸烟的, 但他们绝不敢在江瑜面前抽。 晏沉闻言又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草的气息在肺里转了一圈,他挑衅一般又对着江瑜喷了一口。 江瑜这回笑了一声, 下一瞬伸手捂住对方的唇,鼻子却留出来,半口的烟雾从鼻腔喷了出来。 掌心下的触感柔软微凉, 江瑜垂睨着对方眼睛, 那眸底神情冷冷地盯着他,凌厉而具有压迫感, 看着就不似善类。 江瑜缓缓移开手掌, 温沉着声音开口:“我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别对我喷。”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侧颊, 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臭毛病真多。” 这样说着,他侧着脸,口腔里的白烟顺着唇角流出。 他又开始止不住地打量江瑜,对方看起来也是闲适样,他目光滑在对方脖颈上,他刚才把花瓣捏碎了将花汁抹在对方脖子上,那种颜色啧,真不错。 他对眼前人有种很痴迷的感觉,宁愿与对方隔靴搔痒,哪怕这种小口味的清淡菜也觉得十分美味。 这种前餐不会让他减少兴趣,反而让他越来越食髓知味。 江瑜盯着那暗暗沉沉的目光笑了一声,这种类似于‘视奸’的眼神与下流的话语激不起心中波澜,他起身去洗了一次手:“一会有什么安排?” 现在是晚上八点左右,离睡觉还早。 或许应该去看一场电影? 江瑜心中出现这个念头,却又很快抛弃,说实话挺没意思的。 晏沉一支烟燃尽,他随手丢在烟灰缸里:“去山里野营怎么样?” 野营倒是很平常,但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开车找地方再搭帐篷生火,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后都是凌晨一点多,不说黑夜里不便,就气温来说此时外间已经是零下,出去差不多就是找罪受。 江瑜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开口:“行。” 晏沉满意看了他一眼:“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两人从房间起身,江瑜去准备东西,晏沉负责找地址,九点一刻,一辆黑色越野行驶出了江家老宅大门。 从江家老宅到郊外山上,开车时间两个小时,彼时道路两边灯火葳蕤,昏黄的路灯连成了一条线向远方延伸,时不时有车从旁边越过。 江瑜开车,晏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他支着头看着昏暗中对方的侧脸,光线不太好,只能依稀看到鼻梁的轮廓,神情不用想,绝对是简静从容的。 车内空调很足,晏沉将车窗降下去,自己手肘搭在窗沿上,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吹进领口中将人冻得一激灵。 晏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啧了一声又把车窗关上。 出了市区路上车辆就越少,从立交桥上下来明显地感觉到车辆显著减少,从车内看路上建筑也发生变化,大楼消失,取而带之的是小村庄。 晏沉看向窗外,突然开口:“那个矮矮房子是什么?”建的很矮,目测也就一米五左右,顶上盖着瓦片,门口处有一个白炽灯亮着,隐隐还能看见里面有红点。 江瑜将车速放慢,看了看说:“我也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马路上也只偶尔有一辆车开过,四周静悄悄的。 江瑜把车靠边停下,自己打开车门:“走,下去看看。” 两人从车上下来走了几步,晏沉透过窗户去看,接着兴趣缺缺地开口:“是个小的土地庙。”刚才看到的红点是燃到一半的香。 两人刚打算回到车里继续赶路,就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怒吼:“你们干什么的?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旁边出来,带着满身酒意,目光不善地打量两人。 江瑜和晏沉看了一眼,皆是没有开口。 这种质问太过荒谬,无端被人怀疑成小偷解释是最下策,浪费口舌罢了。 江瑜对晏沉说:“上车吧,我们继续赶路。” 晏沉神色已然不耐,眉间带着烦躁,这主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说过话。 男人看两人要走,神情越发豪横,伸手指着两人道:“你们去哪?我今天告诉你们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庙,几百年历史了,你们要不把偷出来的东西留下就别想走,信不信我打电话叫一堆兄弟把腿卸——” 晏沉握住他的手猛地向反方向折去,一声吃痛的惨叫传来,男人下意识弯着身体减轻手上疼痛,晏沉眉间阴鸷,一脚揣向男人膝盖,而后拎着后颈压爬在地上,漆皮鞋踩到男人来脸上,犹不解气地再踹两下,阴沉着脸开口:“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江瑜下意识去找摄像头,这小庙周围都没有,唯独路上有个抓拍,他打了电话交代几句,然后摁灭手机。 男人此时冷汗已经出来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路边要是有人停下在这里看,他就说对方偷东西,反正这里连摄像头也没有,再叫几个人壮势,大晚上的多数人为了息事也就给钱了,这事一般没人动手,现在打人成本太高,一巴掌下去就能赔几万。 折手的时候还想着这次让多赔点钱,等到踹膝盖的时候已经顶不住了,再等到背上挨得那几下就只有一个想法:这次真踢到铁板上了。 江瑜看着,伸手牵着晏沉的手,淡淡开口:“走吧,别因为他影响心情。” 晏沉一脸阴沉地移开脚,他眉眼中全是狠厉,似乎已经是愤怒到极点,胸膛都在起伏着,又阴沉沉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从肺里呼出了一口气,接着毫无征兆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扬着唇看着江瑜。 他的情绪似乎总是很极端,经常像是冰与火的碰撞,上一秒还在兴奋下一瞬就能冷静下来,要不就是笑着笑着突然就面无表情,旁人的情绪有个明显地递变过程,到了他这里这个过渡期被无限制的缩小,像是被压缩的弹簧,松开后下一秒就延展开来。 江瑜心中有个怪异的念头滑过,闪的太快,他来不及捕捉。 两人牵着手重新上车,这次倒是一路顺畅,夜晚十一点二十三分,车开到山上,找了一个平坦避风的空地搭帐篷。 山间很冷,但今夜少风,一种干肃肃的冷意将两人包裹住,江瑜把营灯先挂好,白色的亮光洒下略微驱散黑夜。 因为是晚上,他带的帐篷是自动的,直接打开后一拉就行,接着两人将防潮垫铺好,又拿了睡袋放在垫子上。 晏沉看了一眼,脸上出现怪异神色:“你竟然拿的是木乃伊睡袋。” 他还以为怎么着是双人睡袋。 木乃伊睡袋形状像是法老的棺椁,肩部宽向下逐渐紧缩,还带着一个头兜,空间很小。 江瑜动作没有停:“半夜温度零下十度,这种的保暖性强。” 晏沉耸了耸肩,他伸手按了按睡袋,摸起来软绵绵的,他问江瑜:“你现在困吗?” 江瑜说:“冻清醒了。” 帐篷最多是抵御风寒,山间温度绝对是零下,刚从车上下来还好,现在就觉得冷了。 帐篷里空间很小,头上灯发着淡淡的光,他能看到江瑜脸上莹润的神色,晏沉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下次我们徒步进山区,带个五斤的包玩上三四天。” 这次顶多算山上住一晚,车一直开到山顶上,瓶装水和食物还有火石这些都带着,他车上就能充电,没任何挑战性。 江瑜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好。 里面准备好了就去外面,车上带了木柴,用七八根长的柴搭好锥形框架,按照这个框架又添了点柴,晏沉拿出火石和细绒,一抹猩红的亮光在他眼里跳跃,那抹灵动的火燃在干燥的木柴上,火舌缓缓舔舐边缘,暖意融融的篝火升起,连带着两人眉眼间都熏上一层暖色。 晏沉勾着唇看着江瑜:“现在还冷吗?” 江瑜其实刚才就好多了,他笑笑:“不冷了。” 篝火在黑暗里亮起,这一块都被这抹火焰熏出暗沉沉的光,可见度增大,两人能看出搭帐篷的山顶是一块平坦的白色岩石。 晏沉站起来:“我车里还有酒。” 江瑜没动,他就坐在火堆旁边看着一道人影离开又回来,手上拿着一瓶酒。 江瑜笑说:“白酒?”还是五十三度的。 晏沉打开后灌了一口,抹了一把嘴之后递过去:“你没喝过?” 江瑜一下子笑了:“怎么可能。” 前几天年会的时候什么酒都喝,一晚上中外古今的酒都得喝便,几种混着来。 他接过后也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一下子在口腔中刺激,火辣辣的滑过喉咙,但渐渐的就有一股暖流升起,暖烘烘的热。 晏沉舔了舔唇,他干脆直接躺在地上,看着江瑜笑:“你这次可不讲究了。”他还以为对方照样说自己不喝酒呢。 江瑜皱了皱眉:“起来,别躺这。”连个防潮垫也没有,寒气逼人。 晏沉双手枕在头下,漫不经心地开口:“死不了。” 江瑜把这副样子气笑,他又拿了一张防潮垫铺好:“来,睡垫子上面。” 分明帐篷已经搭好,但这位就是不进去。 晏沉一脸‘你毛病真多’的样子看了一眼江瑜,接着旋转身子滚着来到垫子上,他就像后背长眼睛似的刚刚好睡在垫子上,接着得意洋洋看着江瑜。 江瑜: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也学着对方样子躺在垫子上,头枕在胳膊上。 幕天席地,一方篝火在身边燃着,偶尔有木柴噼啪声响起,山间的夜静得出奇,头顶天空能看到星星,时亮时暗的,这方天地中只有他们两人,彼此酒意和呼吸声都清晰,万籁寂静下火焰燃着,连一直鼓噪的心声都静下来。 晏沉又灌了一口酒,他伸手摸了一把脸,语气疑惑:“这是下雪了?” 江瑜抬眼看,在黑沉沉的天空里,大朵大朵的雪花像是鹅毛一般从空中洒下,浩浩荡荡的姿态,天幕中纷纷扬扬,不一会儿身边就有了薄薄一层。 他从没以这种角度看过雪。 躺在地上,雪落在脸颊上,先是轻飘飘,再是湿湿凉凉的。 晏沉没有起来的意思,他侧了侧脸:“你是不是耳朵又疼了。” 江瑜应了一声。 晏沉啧了一声:“你这毛病怎么来的?” 江瑜点了点耳朵,温着声音道:“小时候发烧到四十度,病好之后就这样。” “没人管你?” 江瑜闭了闭眼睛,他觉得开始疼了,像是之前无数次那般,刺耳又吵闹,他的语调倒是很轻松:“有阿姨照看。” 晏沉正要开口,突然听到手机响起,他看着江瑜拿出手机划了一下后讲话,过了半分钟之后摁灭。 “这个点打电话?”凌晨一点多了。 江瑜说:“我母亲在国外,可能忘记时间了。” 有木柴发出声响,江瑜突然想到,晏青山年轻时妻子就病逝。 他下意识地懊恼自己失言,却见对方支着看着他,毫无征兆地开口:“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 他嗓音轻松,没有半分介意,像是问了一个平常问题。 哪怕是以江瑜心思,这一瞬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好在晏沉没有想让他回答,他发出一声笑,像是朋友之间分享一个笑话那般,用慢吞吞地语调愉悦开口:“病逝是假的,她是自-杀的。” 江瑜心头微震,知道这种秘辛的人一把手都数得过来。 他在此时止不住地猜想对方告诉他这些的目的。却听见晏沉语气享受般开口:“这个地方适合野-战,我们要不要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下药 江瑜轻笑了一声, 鹅毛似的大雪从天幕中落到眉心上,他伸手抹去,指尖带着些许的冰凉。 山间的夜又冷又静, 篝火中木柴的噼刨声时不时乍响,偶尔有星火出现,还没落在地上又涅灭。 江瑜道:“野-战就算了。”他支起头, 视线由远及近,远处是黑沉沉的山, 依稀能看见轮廓, 越野车还停在不远处,车顶已经有了一层白毛毛的雪, 再近处是篝火, 暖融融又热烈的色彩。 他干脆将手放在胸膛处,嗓音很温和地开口:“这种天气我们会冻死。” 幕天席地寒气逼人, 鹅毛大雪飘着, 皮肤裸露在外不一会就被冻的麻木。 晏沉又往身边滚了滚, 他几乎和江瑜挨在一起,两人像是躺在床上似的。 晏沉的手触在江瑜耳朵上, 他指尖逗弄着耳垂,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接着手指慢慢地移到耳后:“这里疼吗?” 江瑜说疼。 他将手指往上挪了挪, 一直滑到耳尖的位置, 接着伸手摁了摁:“这里疼不疼?” 他的手指很凉,不知是天气还是别的缘故, 像是一块冰放在皮肤上, 起初感到刺激后又觉得挺舒服, 江瑜心中一笑, 缓着声音开口:“有些疼。” 晏沉干脆支着头,他仿佛突然对这些有了极大的好奇,带着一种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态度开口:“是不是从耳朵一直传到脑袋上。” 有一片雪花飘到了江瑜睫毛上,视线顷刻就模糊了起来,江瑜眨了眨眼又应了一声。 江瑜伸手按了按额头,温沉着嗓音开口:“我父母关系一直不好,貌合神离都算不上,后来生了我之后”他微微沉吟,像是斟酌着字句:“也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差,后来离婚了我父亲另娶,没几年他们就有了江天,我住在老宅里。” 他静静地说,晏沉也听着。 这种故事太过乏善可陈,让人听着心里起不了半分波澜,却偏偏像是一行枯燥的文字,看一眼就都觉得寡淡。 晏沉支着头坐起来,将那瓶白酒递过去:“来,再喝点。” 江瑜抿了一口,他喝的很斯文,晏沉能看到对方喉结滚了滚,那是将酒精咽下去的动作。 他眼中生出了一抹笑意,那簇猩红的火苗在他眸底跳跃,隐秘的期待与痴迷交织在一起,这让他脸上神情有种癫狂感。 晏沉低下头,他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握着酒瓶的手骨节用力到泛白。 冷气在肺叶中转了一圈之后再出来,晏沉目光重新看向江瑜,他语调中听起来含着笑意:“我妈死的时候我大概五岁,就在我家的阳台上。” 看到江瑜视线看向他,晏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声音里的笑意太明显了。 他分着心思想了一秒,发现自己表现的太愉悦了,毕竟一个正常人不太会在说起自己妈的死因时忍不住笑出来。 晏沉闭了闭眼,他极力压了压自己唇角,尽量用平缓的、带着深沉的语调开口:“听说我外公也是自杀的。” 晏沉手指点了点额头,他的神情很得意地开口:“我经常能看到她。”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峰,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她就站在那望着我。” 山间清肃,大雪飘飘,一层薄薄的雪已经覆盖在地上,入眼看去白茫茫一片,这方天地里只有两个人。 昏暗中,他觉察到江瑜的目光动了动。 晏沉笑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唇贴着唇将那一大口酒渡过去。 浓重的酒液在两人唇边推搡,辛辣刺激的液体被推到了江瑜口腔中,有些来不及吞咽的液体顺着两人唇角滑下,晶亮一片。 晏沉堵着对方的唇,他伸着舌头在对方口腔里乱搅,直到确定那口酒已经被完全咽下之后才移开了唇,对方那张薄唇上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润泽。 颜色其实一点也不艳,甚至可以说很淡,但就是看起来美味极了。 江瑜手覆到额头上,他就像是酒喝多了似的的,哪怕是抬手臂这个动作都酸软,他浑身开始轻飘飘的,像是躺在了云端上。 江瑜捂了捂额头,吐出一个字:“你——” 他现在的症状像是喝醉了酒,但江瑜清楚,他酒量不可能这么差。 这是药物的缘故。 晏沉低低地笑。 他脸上出现愉悦的笑意,眸底全是露骨的焰火,不加掩饰的兴奋与痴迷一同出现,整个人表情都带着一种狂癫。 晏沉笑的肩膀都开始抖动起来,随手将那瓶酒扔在地上,毫不在意地直接半跪着在地上,伸手去摸对方温热的后颈。 兴奋与期待席卷全身,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对方脖颈,呼吸都加快的开口:“我亲爱的江瑜,我们终于要上床了。” 极近的距离中,他看到对方闭了闭眼,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光线太暗了,看不清对方的脸上的神色。 晏沉也不在意,事实上他被这种喜悦包围着,无暇去顾忌其他。 他手臂穿过对方腋下将人半搂半抱着往帐篷拖去,语气中甚至带着宠溺:“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但你说会冻死,那就去里面。” 从篝火到帐篷也就几米的距离,晏沉掀开帘子将人推到防潮垫上,江瑜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对方的吻就往脸上落。 湿漉漉的,又十分急切,甚至都有啾啾的声响,十分清晰地落在耳边。 江瑜此时脑子中却很荒谬地想,杰克和露丝看见骨头都不像他这样迫不及待。 不知道是不是江瑜这种毫不抗拒的样子让对方满意,他指尖抬起,五指从侧面插入江瑜发间,愉悦开口:“这次可没有人突然出现坏我好事。” 江瑜视线动了动:“你把药下到酒里,故意说那些话让我多喝,其实一晚上都在想怎么迷-奸我?” 而那些酒对方可能全部吐了,或者提前吃了一些药物。 江瑜说不清楚是哪个,但晏沉没有丝毫与他相同的症状。 晏沉手掌往下覆在对方脖子上,这种揉捏对方后颈充满掌控欲的动作让他十分满意,他发出一声哼笑:“怎么能说是迷-奸,你不是很清醒吗?”他一手向下去解对方腰带,又用鼻尖亲昵地蹭对方鼻尖,满足的感慨:“还是这次好。” 他就要在对方清醒的时候进入,让他完完整整地感受到所有的感觉,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过。 可能是看到对方那暗暗的视线,晏沉凑到江瑜耳边,用愉悦的嗓音开口:“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你说的话就全部是肺腑之言吗啊?” 他呼出的热气都伴着愉悦嗓音:“你说你耳朵是因为发烧,又说父母离婚自己住在老宅,听起来确实可怜。”他啧了一声,伸手抬起对方的下巴含笑道:“你江瑜什么人,就江天那副傻白甜模样他妈有多厉害,就算她脑子让驴踢了要苛待你,难道你真任由她动手不成。” 怎么可能,那时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在,哪个收拾不了一个继母。 江瑜却在此时笑了一声:“我可没说继母苛待我。” 他脸上笑容淡淡的,桃花眼瞥来时带着笑意,是惯有的那副样子。 晏沉从善如流地开口:“所以你说这些虚虚实实的话留了空间让我自己猜,我脑补出来的东西好也好不好也罢,总之要让我对你”他沉吟一瞬,有些犹豫:“可怜还是同情?或者是心疼,又或者让我觉得你对我交心。” 晏沉拿不准这个,他有时候也会猜不透对方的目的,不过这些没什么关系。 他视线热切地看着对方,手掌插入发间拽起,迫使江瑜目光落在自己这张脸上:“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吗,那就看着我。”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愉悦开口:“看着我怎么C你。” 身上外套已经被脱下,衣服在逐渐减少,江瑜皱了皱眉:“你不冷吗?” 晏沉随手将外衣扔掉,视线直白地落在对方身上:“没事,我保证你马上就热起来。” 他去脱对方裤子,却在身侧的裤兜那里摸到了手机,晏沉突然响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含混地笑了一声:“你勾得我差点都忘了DV。” 这可是第一次啊,怎么能不留念。 江瑜眼睁睁看着一道人影出去,也就半分钟之后又进来,一手拿着摄像机另一支手还带着三角架,他一边飞快地支起架子,调试着角度让镜头对准地上的人,确保全部入了镜头之后才来到江瑜身边。 他唇边尽是暧-昧笑意:“先录制六十分钟的,宝贝你好好表现。” 江瑜闭上了眼睛。 晏沉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睫毛落下时投下的阴影,面无表情地阖上眼,瞧着甚至有些乖。 晏沉其实不喜欢对方这副样子,可又一想着对方能这样躺在这,那点不够劲也能忽略。 他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一手急切去撕对方衣服,江瑜却突然睁眼,那双眼睛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对方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亲我。” 晏沉顿住。 他垂睨着身下人,江瑜那双桃花眼盯着他,又说了一遍。 咬得很清晰的字眼,面无表情地开口。 晏沉勾着唇去含对方的唇,他以为对方要狠狠地咬他一口,结果江瑜的舌尖一下一下点着他下唇,很温柔亲昵地触碰。 晏沉一怔,下一瞬脖间有刺痛传来。 他像是慢动作一般转头去看,一支注射器刺入脖颈,液体被全部推到了里面。 困意袭来,他眼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看到了对方冷静的眸子。 晏沉慢吞吞地想道:江瑜从车上下来就没进去过,所以这支注射器是打江宅出来时就揣进了兜里,篝火旁喝酒谈话的时对方就防着他。 啧。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车祸 胸膛处趴着一个人, 头顶短而硬的发质戳在下巴上,还有些毛茸茸的触感,刚才极其兴奋的人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的癫狂与热情褪去。 江瑜将注射器扔下,针头处还带着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也像是力气耗尽,伸着手臂喘了一口气。 胳膊酸困, 提起来都要积攒些力气。 江瑜吸了一口气, 伸手罩住对方的脑袋把他往旁边推,如今像是睡得很沉的人没有丝毫反抗力道, 脑袋从他下巴移到地上, 手也是软绵绵地垂着。 胸口的重量终于移开,刚才呼吸不上来的胸闷感消去, 江瑜手臂撑在地上尝试坐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 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 外面雪还在下着,温度零下五摄氏度, 帐篷保温性差,冷的像是冰窖,哪怕是铺了防潮垫依稀都能感受到地上的寒意, 就从刚才到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躺在地上, 手完全冰凉。 江瑜坐在地上搓了搓手,麻木的感觉消下去一点后他将目光放在晏沉身上。 他手扣住对方后颈将人脑袋抬起来, 另一只手穿过肩膀将对方由趴着的姿势改成面躺的姿势, 做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出了汗, 额上有细密的汗水渗出。 江瑜干脆又歇了几秒, 他垂眸看着这张闭着眼睛的脸,睫毛很长,脸色依旧是带着苍白,唇倒是有些颜色,阴鸷和锐利此时没那么明显,和清醒时相比竟然有种安静的感觉。 安静。 见鬼了的安静。 他闭了闭眼睛,接着手掌落在对方脸上轻轻地摩挲,偶尔有鼻息落在手背上,像是羽毛拂过。 江瑜手指一路向下,指腹停在对方唇上,比起对方经常无血色的面容,这张唇就看起来红润多了。 他手指塞入对方唇内,穿过牙床在口腔内搅了搅,温热又湿润的触感一下子让指腹有了温度,江瑜眼神暗了暗,却是抽回手指没再碰。 他看了一眼还在架子上的DV,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摸了摸那张脸轻轻开口:“你真得感谢自己下的药。” 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外加这里温度太低又没有双人睡袋,今晚怎么能这样轻易放过。 江瑜又看了一眼晏沉,接着尝试着站起来,站着的时候都觉得小腿都有点不听使唤,提了几次气之后将一边睡袋拿过来,拉开拉链将晏沉的腿往里面塞。 木乃伊睡袋空间狭小,他身上力气又不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对方装进睡袋里,给带上头兜之后整个身躯就被包裹住,睡袋能抵御零下二十多度,今晚的安全有保障。 江瑜看着那张脸总觉得有些便宜对方,他撩开帐篷在地上攥了团雪后揪住领口塞进里面,下意识想看对方反应,结果还是那张闭着眼睛的面容。 真是幼稚。 这样想着,江瑜把睡袋拉链彻底拉了上去,自己进入另一个睡袋中。 一番折腾下去又过了近半个小时,江瑜终于闭上眼睛。 晏沉醒来,眼前是稀薄的白光。 脑袋闷闷的,手和脚都舒展不开,整个人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这种感觉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 体内像是藏着一座火山,岩浆翻滚着要将他烧透,将皮肉烧焦骨骼融化,他下意识地去找头侧的仪器,抬着眼睛却看到身边睡着的另一个人。 躺在睡袋里,闭着眼睛,只露出一点面容。 他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温润俊逸的一张脸,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这种舒服像是一场雨落在火山上,很好的熄灭了他心中的一些东西,晏沉眸中渐渐出现笑意,他勾着唇将拉链拉开,手臂伸出去摸对方的脸,手指在唇边摩挲着,蠢蠢欲动地往对方唇里探。 一道视线传来,视线平静,淡淡地望着他。 晏沉唇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意:“江瑜。” 他改为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又从睡袋里爬出来一点,倾着身子要去亲对方,他鼻尖极其亲昵地蹭对方,温热的吻就要落下,看起来喜欢的不得了。 他自然的模样甚至会让人觉得刚才下药是幻觉。 江瑜侧脸避开对方的吻,从睡袋中伸出手挡住对方,不带情绪地开口:“晏少还是休息一下吧。” 晏沉勾着唇,对这种抵挡丝毫不在意,他拖长了声音开口:“你刚才不是让我亲你吗?我来亲你了。” 要不是刚才他真低头去亲了对方,那支药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地打入体内,可能现在两人还在做。 啧。 一想起这个就觉得遗憾。 他评估了一下现在自己的战斗力,力气恢复一成,这个时候要上对方简直是天方夜谭。 晏沉干脆支起头,兴致勃勃地打量对方,虽然现在没力气做些什么,但脑海里意淫还是可以做到:“你怎么会想带上药?” 他在江宅表现很好,甚至就在玩玫瑰的时候都没打算下药,当车开到这里后一瞬间才有了计划。 至于为什么有药,上次躺在对方公寓的床上没药时就做了深刻反省。 江瑜视线落在那张脸上:“我准备物品的时候在晏少车里看见了DV。”他嗓音带着淡淡温度:“晏少不像是有闲情逸致录风景的人。” “当然。”晏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带着兴奋和期待:“我只会录你被我艹的视频。” 江瑜平静开口:“那晏少还是早点睡吧。” 潜在意思:你去梦里录。 晏沉发出一声笑,他又用手戳了戳江瑜的脸,干脆把睡袋拉开从肩膀以下全部伸出来,一支手臂直接放在对方的睡袋中间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搂住对方的腰:“我想搂着你睡。” 江瑜发出了一声笑。 低低的,声音里带着磁性,听起来耳朵酥酥麻麻的。 江瑜也将胳膊从睡袋里伸出来,晏沉勾唇准备看对方要把他手打下去,结果江瑜慢条斯理地把手臂放在他睡袋上。 晏沉抬眼:“江总?” 江瑜含笑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也想搂着你睡。” 晏沉: 他磨了磨牙,给了对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身上湿湿的。”晏沉摸了摸胸膛,有些疑惑地开口:“刚才我怎么出了那么多汗。”衣服有一坨现在还是潮潮的。 江瑜微微一笑,温柔地开口:“可能是太热了。” 晏沉也不在意这些,闭着眼睡去。 两人各自搂住对方,睡袋相抵,像是两个蚕蛹似的靠在一起,一觉天亮。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山峰上空升起,半边白云被染的火红,磅礴而又耀眼。 晏沉从睡袋里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掀开帐篷。 苍山覆雪,遍地皆白,巍巍大山厚重沉凝,在这极其辽阔的场景下,他一人站在篝火堆旁。 冷气袭来,晏沉眯了眯眼:“你醒的真早。” 在家时醒的早,山上醒的也早。 江瑜回头,指了指旁边的DV:“录了日出,晏少要不要看看?” 晏沉抬眼看天空,太阳中心看起来是白的,外面有一层金边,周围是带着点金红的云,他实在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他往篝火边走了走,昨晚的早就灭了,江瑜又点燃了新的,此时上面搭在两口小锅,有肉汤的香味飘来。 晏沉用铁夹子拨了拨木柴,银色钛锅上面的盖子半搭着,里面汤汤水水快要沸腾:“是什么肉汤?” 江瑜说:“昨天厨师熬的羊肉汤。” 冬天是适合喝羊汤的季节。 暖烘烘又热气腾腾的汤能驱散严寒,晏沉闻着越发浓郁的香气舔了舔唇,干脆坐在一边开口:“现在能喝了吗?” 江瑜用夹子夹住边缘把锅从火上拿出来:“太烫了,等一会再喝。” 盖子掀开,山间气温也低,不过一会就能入口,晏沉用勺子舀了一口咽下去,只觉得身上都暖和了。 他捞起里面的羊肉吃了一口,羊肉一点都不膻,肉质却十分紧实,嚼吧嚼吧咽下去之后说:“可惜没酒。” 不然现在喝酒吃肉多痛快。 晏沉扫了一眼周围:“那瓶酒呢?”虽然里面有药,但喝几口也没关系。 江瑜说:“倒了。” 晏沉看了江瑜一眼,满脸神情都是‘你毛病真多。’ 吃完饭之后把东西收拾好,帐篷与睡袋全部装好放在车内,两人开着车往山下走。 下了雪之后道路湿滑,轮胎上没有防滑链,车轮压在雪上隐约能听到咯吱声,盘山公路不算宽广,但好在只有这一辆车。 下山的一段路是江瑜在开,晏沉手搭在车沿上,一路对车速表现了极大的不满:“你能不能开快点,不行就我来,这个速度鸟都比你快。” 江瑜对于这种级别的挑衅他完全不在意,只是温沉着嗓音开口:“四个轮子和天上飞的应该有区别。”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侧脸:“这条路上开快才有刺激感。”他微笑着开口,眸中跃跃欲试:“可遇不可求的道路,你不打算试试吗?” 山路盘旋而下,路上积雪深后,弯道众多,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护栏,撞上哪个对这辆全车无安全气囊的越野来说都是灾难,这种玩命游戏江瑜一向没兴趣,他笑笑:“扫了晏少兴致,不好意思。” 晏沉闻言懒洋洋的,他百无聊赖,只一下下划拨着打火机。 山路行驶到最后阶段,一个弯转过,一辆白色轿车跃入视线,左前轮半悬空,歪歪扭扭地向这里驶来,显然是因为道路缘故失去控制。 江瑜神情微变,急忙向右打方向盘。 黑色越野右前轮转弯,接着不知经历了什么,左前轮旋转,整个车右侧迎了上去,白色轿车与之相撞,越野副驾驶外端位置直接撞进去一片凹陷。 巨响袭来,白色轿车停下,铁皮相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晏沉手从方向盘上移开,他受到的冲击太大,整个人向后狠狠地拍在座椅上,他神色阴鸷地盯着那辆白车,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晏沉骂了一声,直接打开车门下去,伸手拉开对方的车门将人提出来,暴怒开口:“你TMD会不会开车?” 江瑜闭了闭眼。 晏沉刚才猛地向左打了方向盘,副驾驶位才会被撞上去,不然撞得是自己那边。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白车刹住车,如果司机紧急情况下油门刹车混踩,如果撞得再重一点,晏沉现在不一定能打开车门站出来。 无数念头涌入脑海,这一刻江瑜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感性,一个是理性。 他从车上下来,白车司机被吓得腿发软,额上有冷汗冒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语无伦次又哆哆嗦嗦地开口:“人没没事吧?” 晏沉看着更觉得碍眼,想叫人直接处理,偏过头看到江瑜目光落在司机身上。 那道审视的目光让他眯了眯眼。 接着扬了扬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喜欢你 山间路上雪被压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江瑜过来伸手握住晏沉的手掌,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对方手背,语气都是温和的:“先别管这些了, 一会有人处理,你先和我去医院。” 晏沉瞥了江瑜一眼,神情还带着些许阴鸷, 他缓缓松开刚才拽着男人领口的手,不发一言。 江瑜就一手牵住晏沉的手, 目光淡淡地落在白车司机身上, 中年男人如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起来胆子不大, 他很平和地开口:“路上雪这么大, 上山做什么?” 江瑜比起晏沉来给人感觉就要温和许多,温润而清介, 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司机闻言微微一变, 支支吾吾地开口:“也就是出来看看。” 江瑜眸子黑沉沉地将人盯住, 也没有说话,男人却在这种目光下觉得无处遁形,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我孩子想看鸟,我就想着给他抓几只看看。”却被想到车到半路上打滑,差点失控撞上人。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辆被撞得凹陷进去的越野车, 心里计算着怎么能私了这事。 男人伸手往衣兜里掏了几下:“兄弟, 我看着你们也没事,你们这车也有保险来赔。”他脸上出现一个讨好的笑:“这样吧, 我再给两位一万块钱, 咱们这事就掀过行不行。” 晏沉目光在那张脸上逡巡了一圈, 只觉得心中越发烦躁, 他面无表情地寻思着怎样将人弄死,捏着他手腕的人转过头来,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掌心。 司机看着这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咬了咬牙:“我再加点,一万五怎么样。” 车损坏由保险公司赔,两个人都没事,这一万五怎么算都是赚了。 江瑜觉察到被他牵着的手越发大力,他又摩挲了一下对方手腕,轻哄一般的口吻:“叫的人马上要到,我们一会就能下山。” 话音落下没多久,几辆车就沿着路口出现,男人脸上神情微微一变,交警这次怎么来的这么快。 一辆白色车在三人面前停下,车门打开后两个穿着白大卦的医生下来,男人心说这车也没有120的标识,结果隐约可见上面一应俱全的医疗设备。 晏沉视线落在担架上,脸色沉得要命:“抬走!”他额上有青筋暴起,语气森然地看着江瑜:“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气息发沉,拳头握得咯咯响,丝毫不让人怀疑松开手后生龙活虎得能把白车车主打趴下。 江瑜看他这样抗拒也没有坚持,只是和人一起坐上那辆白车,从上车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晏沉是一路臭着脸。 他靠着枕头上,手上还夹着测心率的东西,有护士要拿着氧气管让对方吸,晏沉阴恻恻地开口:“把那个该死的氧气管离我鼻子远点。” 他眉眼间全是阴冷,身上气势暗沉,脸上神情能将人吓哭。 护士有些发怯,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站的男人,江瑜说:“算了,拿走吧。” 晏沉伸手欲把指头上的东西拆掉,一只手制住他动作:“晏少,心率必须得测,起码在片子出来之前你得带着。” 晏沉撩了撩眼,神情不耐:“我一点事都没有。” 要是别的事情江瑜早就由着对方了,但他担心有些看不见的内伤,执意让对方拍了片子,该上的仪器也上了一遍。 晏沉第一次见对方这样油盐不进的模样,他懒洋洋地靠着枕头:“我又死不了,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江瑜坐在一边,窗外光影落在他眉眼间,安静了一会之后才开口:“晏少为什么向左转方向盘?” 他身上那些深沉与圆滑都不在,眉心微微皱着,某一瞬面上神情竟然有些像是一个疑惑的孩童。 晏沉挑了挑眉,突然一笑,抬手覆上对方的后颈,呼吸吐在江瑜耳畔:“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 他指尖在脖子揉捏着,拖长了声音开口:“自然是因为喜欢你。”他目光看着对方眼睛,微笑开口:“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这就是调情了。 晏沉等着对方说些甜言蜜语的话,你来我往之间相互勾搭撩拨一下,也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他现在正有些无聊,极需要用这些情-趣排解一下。 晏沉等了几秒,却发现江瑜没有开口。 要是之前对方绝对会顺势来上那么一两句,怎么今天没有。 他视线在那张脸上逡巡,对方那张薄薄的唇此时却像是蚌壳一般撬不开,许是觉察到他视线,江瑜唇边带着淡淡笑容:“我自然也喜欢你。” 他答话的时候也只是带了五秒钟的静默,可就是在这几秒时间,晏沉眸中却出现了一抹暗暗的笑意。 江瑜说:“晏少有想要的东西吗?我去楼下带点。” “给我买包烟吧。” 晏沉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门口,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眸子有些愉悦地眯起。 江瑜沿着楼梯出来,鼻尖消毒水的气息淡下,他拿出手机拨了陈覆盎的电话:“知道事了吗?” 那边的嗓音直接传来一声怪叫:“现场痕迹说轮迹原本向右的,结果紧要关头打了一把方向盘,真是他舍命相护?” 天空阴沉沉的,冷气索饶在唇边,呵出的气都是白雾,他目光落在远处的长廊里,平静地开口:“好好查查那个司机,我给郝局那里打声招呼,把银行流水调出来,你再注意一下他亲属周边人,有没有涉及国内外转账。” 江瑜淡淡道:“银行流水通讯信息资金转移海关出口,这些能查的地方都注意一下。” 许是他语气太过严肃,陈覆盎声音里那些玩笑意味也消失:“你觉得有人指使,那你怀疑是谁?” 江瑜没有说话。 冷风吹在他脸上,连带着拿着手机的右手温度也降下来,他抬头看着两个大楼之间的天空,空楞楞的一道白。 “我去,你不会怀疑是他吧?”陈覆盎声音压低了一些。 江瑜声音很低,他的嗓音在风中几乎被吹散,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陈覆盎听:“大雪铺路他上山,说给儿子看鸟的时候眼神慌张,他不敢见交警。” 陈覆盎心说商人果然不是谁都能做的,紧要关头被相护的时候竟然第一反应是观察司机,他心说这心思未免也太过冷静一些,嘴上却道:“行,那我注意一下。” 电话挂断,江瑜重新将手机装进兜里,他抬眼看着身后的大楼,闭着眼睛还是在山路上的那一幕。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握上方向盘,整辆车在一瞬间倾斜,咬啮的地方有火星落下。 江瑜垂眸看向自己左手的佛珠,他指尖沿着纹路轻轻划拨几下,木质的触感温和而又平润。 这个熟悉的动作却不能平复主人焦灼的心。 买了烟拿回病房,晏沉点了一支含到唇边:“片子出来了,我没事。” 他当着江瑜的面伸手摘掉手上仪器,从床上站在地上:“这破地方我待的发闷。” 江瑜应了一声:“我刚才给晏书记说了这事。” 虽然对方也可能已经知道了。 晏沉挑了挑眉,忽然来了兴致:“你怎么给他说的?” 江瑜道:“如实开口。” 那就是将他如何紧要关头忽然打了方向盘也一并说出来。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侧脸,伸手触上对方脸颊,语气中带着意味深长:“你倒是挺诚实的。” 江瑜笑笑,把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拿下来,递到唇边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吻:“我向来诚实,晏少今天才发现?” 温热的吻落在手背,这个动作要别人做出就有种臣服的意味,到了他这里却只剩下调情。 晏沉心说这坏东西现在又冷静下来,又开始游刃有余了。 他抬眼看着对方,那双桃花眼带着笑,眼尾还微微上翘,像只眯着眼睛的狐狸,他竟然有些怀念对方刚才那突然少语的模样了。 他又用掌心摸了摸对方的脸,带着暗示开口:“亲手背有什么意思,我倒是希望你亲别的地方。” 也摸摸蹭蹭了几次,但最多就是用手。 他现在还是十分期待对方的唇。 江瑜抬眼看了一眼对方,忽然笑道:“下次吧。” 这话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晏沉几乎是瞬间接话:“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做不到,他就 他视线带着危险,凭谁都能看出脑子里不是好念头。 江瑜微微一笑:“当然。” * 陈覆盎再次来到江盛大楼差不多已经是一周后。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向对面沙发的人:“你要的东西都在这。” 桌上有沏好的茶,陈覆盎毫不客气端过喝了一口:“你自己看还是我说给你听?” 江瑜视线落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捻了捻佛珠,只是开口:“你动作挺快的。” 陈覆盎放下茶碗,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江瑜手指倏地一停。 陈覆盎摊了摊手:“别这样看着我,那个人大雪上山是为了捕鸟来卖,是个倒鸟的贩子。” “大雪封山鸟没食,扫出一片空地撒上泡过酒的谷子,醉倒鸟后拣来卖,现在国家保护动物那么多,他不敢见警察。”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只觉得对方脸上神情像是大海,就那般静静地坐着,光线照得他脸上半明半暗。 陈覆盎有些遗憾地开口:“江总猜错了,早知道就和你赌一场了。”不然这次他还能赢。 江瑜平静地像是一汪海。 这个时候他却是想起当日感受。 相撞的那一瞬,他此身始知心悸为何物。 * 晏沉被跳得过快的心脏惊醒。 混乱的像是要炸开,十分让人怀疑是不是要猝死的前兆。 他翻身从床上下来,下意识地拿起边上的酒一饮而尽,酒精入喉带来的刺激感顺着喉咙下滑,胃里一阵一阵的发酸。 晏沉骂了一声,接着向洗手间走去,撑在盥洗台前吐了几口,一晚上喝的酒被吐了出来,嗓子火辣辣的。 他嫌弃地打开水龙头,舀了几捧水往脸上泼去,等洗干净之后抬眼看着镜子,洁净镜面倒映出来的脸有些苍白,表情有点阴冷。 晏沉兴趣缺缺地移开,看了一眼手机,忽然想起距离下山已经过去七天了。 这个时间够江瑜把该查的东西查完了,仔仔细细分毫不差地查一遍。 他想着对方看司机的眼神,下车后打量的目光一半是惊悸一半是冷静,他看那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怀疑他。 挺符合那坏东西的性子的,但这次的确猜错了。 晏沉伸出手指敲了敲镜子,忽然想知道对方现在的眼神中是不是还带着冷静。 那股冷静还剩多少,七分?五分? 镜子中的人微微一笑,愉悦地开口:“你要是喜欢我了,那就得想好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宝,你想想自己为什么打方向盘啊!!(疯狂摇肩膀。) 第46章 新的游戏规则 晏沉从洗手间出来, 却听到了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他走出去,却发现是晏青山回来了。 晏沉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已经是早上六点五十, 晏青山每天醒来会沿着周边跑步半小时,回来之后洗澡吃早饭,多年坚持雷打不动。 他懒洋洋地看了眼对方, 顶着一头乱发就往卧室里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醒了就一起吃顿饭。” 晏青山住的地方是分配的别墅, 医生与警卫配齐, 来往车辆严格检查,晏沉平时不怎么在家住, 偶尔回来也是半夜, 那时晏青山已经睡下,白日出门的时晏沉还睡着,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却连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晏沉撩了撩眼皮, 看着晏青山换好衣服后坐在餐桌上,保姆将早餐端上来, 粗细搭配,荤素均衡,又因为医生检测晏青山近期血压略微偏高, 桌上多了道芹菜。 晏沉舀了一勺杂粮粥, 勉强尝了一口后就失了兴趣,右手搭在椅背上, 一副不想多尝的样子。 晏青山的口腹之欲很淡, 或者说他现在对很多事物欲-望都淡, 生活状态已经到了极简的一步, 喝了一口粥之后开口:“让阿姨给你重新做?” 晏沉说:“不了。” 昼夜颠倒带来的一个影响就是胃口变差,他刚才又吐了一回,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晏沉觉得嗓子有些干,喉咙深处又有些痒,他勉强压了压又觉得压不下去,干脆起身挑了瓶酒出来,拔下木塞倒入杯里,又铲了满满一铲子冰加到杯子,端起来直接就是一大口。 晏青山视线在冰块都要溢出来的杯子上一停,接着转向自己儿子:“你最近太过了。”他说:“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他语气仍是很平静,一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只是尾音微微加重,不知道说的是儿子喝酒之事还是其他。 晏沉右手一下一下点着杯壁,脸上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心里有数。” 晏青山望着儿子:“下山的时候是怎么回事?”他神情其实不严肃,一直是那种无波澜的样子,但无形之中就会有一种压迫感。 晏沉一下一下用勺子舀着粥,支着头:“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无论是江瑜还是别人,自会有人全盘告知,他不觉得这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晏青山目光很沉,筷子搭在空碗上,单刀直入地开口:“为什么要转方向盘?” 晏沉心里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坦白说,他能把原因列出个三四五六条来,诸如清楚自己不会有事吓吓江瑜找找刺激看自己会不会被撞死死等一系列的原因,但这些原因都是浅薄的,就像是一把敲在鼓边缘的锤,虽然也有声音,但就是清楚中心点不在这里。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下齿,又灌了一口酒。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淡淡的甜味与辛辣融合在一起,口腔一时之间都有些发麻,晏沉眯了眯眼干脆无比地开口:“不知道。”他唇边勾起了一点笑容,伸手点了点额头,随意开口:“犯病了吧。” 气氛瞬间沉凝下来,空气都在收紧。 晏青山闭了闭眼:“不要胡说。” 晏沉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电视里早间新闻已经结束,不知道是哪个台放着电视剧,王爷对主角喜欢的不得了,两人你侬我侬彼此缠绵,结果主角要离开,王爷卑微请求对方为他留下。 晏沉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懒洋洋地开口:“这个编剧脑子有问题。” 他在晏青山目光中懒散地开口:“主角明显就是喜欢他,他竟然去请求对方。” 晏沉忽然一笑:“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再把人困住,等腻了之后再踹,反正主角喜欢他。” 晏青山说了声胡闹。 晏沉没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他又重新回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晏沉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对话框:【在做什么?】 * “哥,你在做什么?” 耳边传来江天的声音,江瑜回神看了看桌上的扑克,封一然和江天已经出完牌了,该他了。 他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随手下了两张牌:“对5。” 封一然:“对8。” 江天紧跟:“对Q。” 江瑜扔下两张2,其余两人视线一交汇,一起开口:“不要。” 江瑜笑笑,手里的牌一齐下来:“由5到K。” 江天低头数了一遍,发现果然是整整齐齐的:“要不起。” 江瑜最后一张牌撂下,江天一看崩溃开口:“哥,你竟然拿大小王。”三人玩斗地主,对方刚才出了一张大王,他以为另一张王在封哥哥那,结果还在他哥手里。 江天差点抓狂:“谁玩斗地主把炸弹分开了打啊啊啊。” 他要是拿两个王一定稀罕得厉害,结果对方生生分开打。 江瑜笑笑,双手交叉在一起:“还玩不玩?” 封一然手上还有一把牌,丢进牌堆里道:“我找两口吃的垫垫肚子。” 桌上就剩下两人,江天点了点自己桌上零钱,喜笑颜开:“哥,我今天赢了13块。” 三人玩斗地主的时候找了彩头,一局一块,对江天来说钱虽然不多但得到的快乐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他有时赢了他哥!! 江瑜伸手按了按江天头上呆毛,十分真情实感地开口:“小天真厉害。” 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发过去,勾着唇打字:【赢了5块。】后面还带着一个黄脸表情,小人坐在地上笑。 男友:【啧】 江瑜甚至能想到对方说这个字的神情,那张美人脸绝对是漫不经心又懒洋洋的。 男友:【咱俩玩,我让你赢更多。】 江瑜勾了勾唇:【斗地主。】 男友:【】 男友:【把杰克带上,给它发牌就行。】 江瑜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江天坐在一边,就看见他哥眼中都是笑意,不知道手机那边人说了什么,眉梢眼角都带着愉悦。 他瞅瞅人,心说那边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同事,朋友应该也不是,江天想到了那天的一车玫瑰和晚上两人离开的车响,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不会是恋爱了吧。 他心里打了鼓,又觉得越看越像,江天小声开口:“哥。 ” 江瑜视线看向他,神情很温和:“嗯?” 江天有些害羞,又没忍住问道:“你在和晏哥哥聊天吗?” 他听了一些传闻,比如说对方在追自家哥哥,又比如说这个晏哥哥之前在东城,为人嚣张又荒唐。 江瑜含笑道:“是。” 江天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晏哥哥真的喜欢你吗?” 虽然他觉得很喜欢,但是感情不是一车香香的花就能说清楚的。 江瑜指尖微微一顿,旋即不动声色地收敛好,神色温沉:“小孩子才说喜欢。”他伸手摸了摸江天的头:“我们大人都是相互勾引的。” 江天顿住。 他脑海里不断地闪过‘相互勾引’几个大字,憋了憋,到底是脸皮薄,耳尖一红道:“哥,我去看看封哥哥。” 江瑜看着江天离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捻了捻,接着垂眸整理桌上的扑克。 他动作慢条斯理的,一沓一沓的洗牌又合拢,仿佛整理的不是扑克,而是凌乱的思绪与心脏。 他问自己:我喜欢晏沉吗? 答案毫无异议:当然喜欢。 那张脸那般好看,和他玩也很有意思,怎能不喜欢。 但那是之前。 江瑜伸手放在胸膛的部位,如今心脏一下一下极为平稳地跳,仿佛当时窒息一般的心悸只是他的错觉。 但江瑜知道,那不是错觉,他不是江天的年纪,分得清楚什么是愿意玩的喜欢什么是喜欢,这两者截然不同,甚至后者让他有一种心慌感。 晏沉是一个观察力细致又极其敏锐的人,江瑜不觉得自己在医院的表现可以让对方无视。 对方知道自己怀疑他。 对方知道自己查了司机。 江瑜冷静地想:对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 晏沉喜欢他吗? 江瑜答案可以肯定,喜欢! 江瑜冷漠地想:这种喜欢算的了什么? 他们就像在进行一场无硝烟的战争,进行着一场不见血的拼杀,彼此角斗追逐你来我往,要是其中一个发现另一个喜欢他,会做什么? 感动、欣喜、报之以相同情感从此恩恩爱爱。 江瑜知道不可能,无论是他还是对方。 他要是对方,只会乘胜追击利用感情攻破薄弱,外加不择手段彻底的把人据为己有,必要的时候敲碎骨头剪断羽翼让永远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江瑜甚至都在怀疑,对方这次意识到车祸有用,下次很可能会亲手策划一起。 无论是两人谁受伤他都不愿看到。 江瑜垂睨着已经整理好的一副牌。 一副牌局对自己不利如何? 答案是重新开始新的游戏规则。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按照百分制的话,目前两人心动50.对江瑜来说他还在冷静思考,对晏沉来说他还可以不择手段,喜欢不是爱,这本文就写的就是两人彼此驯服的过程。 明天晚上12点整,吃肉。 第47章 一夜 江瑜的公寓阳光总是很好。 餐桌上, 对面俊美的男人手上捏着叉子,盘子里盛的是已经切割好的牛排,表面有一层层焦褐色, 内里肌红蛋白顺着纹路流出,透着一种嫩嫩的粉。 晏沉尝了一块。 坐着他对面的男人身着常服,手掌搭在杯壁上抿了一口清水, 神情温雅如玉:“合你口味吗?” 晏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冒出来一句:“还行。” 他吃过的美味太多, 江瑜做的实在难说是珍馐, 只能是不难吃的地步。 江瑜笑笑,目光落在晏沉身上, 很温和地开口:“我之前晚上饿了给自己加餐就会煎块牛排吃。” 晏沉又吃了一块, 咽下去之后看了一眼手边的果汁:“有酒吗?” “没有。”他目光落在对方那张总带着苍白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脸色又变差了一些, 江瑜说:“酒精刺激太大, 你平时少喝点。” 毫不夸张的说,对方是把酒当水喝。 晏沉闻言撩起眼皮, 唇边勾出一个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关心我?” 笑容在那张脸上算不上良善,反而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戏谑, 却依旧是勾人得紧。 江瑜伸手碰了碰自己额角, 脸上笑容还带着一点无奈:“你是我男友,我不关心你我关心谁。” 这个‘男友’两个字很好的取悦到了晏沉, 他眯着眼视线如有实质一般落在江瑜身上, 桌子底下抬起腿沿着对方裤腿磨蹭:“我是你男友”他拖长了声音,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那你喜不喜欢你男友?” 小腿已经搭上了他的膝盖, 还蠢蠢欲动地往上面探。 江瑜也没有合拢膝盖,只是略微动了动右腿,吐出两个字来:“喜欢。” 这般坦荡是晏沉没有想到的。 他视线在对方脸上一停,看江瑜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一点审视,旋即不动声色地敛去,同样是笑着开口:“我也喜欢你。”他语气带上一点撩人的暧昧,半真半假地开口:“我早就说过,我很喜欢你。” 一张让江瑜极其喜欢的脸上带着笑意,眉峰压低笑的时候邪肆而摄人,却带着某种缱绻缠绵的意味。 江瑜轻笑一声。 他平时也经常笑,温润且端方,整个人像是一块璞玉,很容易让人感到舒服,这个笑却是有些锐利,像是有满树花盛开,绮丽而夺目,近乎侵略意味的笑。 笑够了,江瑜敛了敛神情,向前微倾身,却是和平日那般温和地开口:“喜欢,你不就是想上了我?” 晏沉一瞬间顿住。 自然,江瑜说的是一点都没错。 但对方这样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没想到,就像是两个人一起打球,你来我往之间都是有来有回,在他看来,江瑜说一些调情的话才正常,结果对方却直接撕碎了那一层布,任由球掉到地上。 晏沉刹那间觉得有股没由来的火气从心底上升。 不知道是对方这般不解风情还是别的缘故,他当啷一声扔掉叉子,连带着那些切好的牛排都发出了轻微震动,他一寸寸地压下唇角,眯眼看着那张温润面容,字字清晰:“江瑜,我想C你。” 他扯了扯唇,视线满是压迫:“老子一直以来就想C死你。” 方才的缱绻不过瞬间分崩离析,他眼中带着的情绪让人胆寒。 江瑜神色未变,他只是继续喝了一口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咱们干脆点,打个赌,赢了的人提要求,输的人满足。” 晏沉微微挑了挑眉,他整个人向后靠去,静了几秒之后才开口:“你真狡猾。” 他猜得不错,对方明显是喜欢上他了。 可对方怕他用着这份喜欢拿捏他,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一层窗户纸,让那些旖旎的情感彻底暴露出来,这样哪怕他想掌控对方也失了地利。 果然是个商人,冷静精明,不愿意吃一点亏。 江瑜手掌放在膝上,好整以暇地开口:“晏少愿意吗?” 晏沉舔了舔唇:“你输了今晚就让我上。” 江瑜应下:“可以。” 晏沉视线掠过那张薄薄的唇,因为有水的浸润看起来十分柔软,他视线暗暗:“我还有个条件。” 江瑜笑笑:“你说。” 晏沉看了看掌心,忽然一笑,视线直白地落在对方唇上:“我想试试你口腔有多湿。” 阳光落在水杯上,折射出来的光落在餐桌上出现一层透亮的色泽,对面的人双腿随意放着,腰肢上隐隐能看到肌肉走向,江瑜捻了捻指腹,他说:“行啊。” 语气倒是很平常,嗓音中还带着温缓,绝不是故作镇静。 艹! 晏沉顿时便觉得一股热血冲入了脑中,呼吸霎时间重了几分,他都不想思考对方为什么这次这般好说话,直接分了分膝盖:“来吧。” 江瑜含着笑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客厅沙发:“那里高度合适。” 两人走向沙发,晏沉目光紧紧盯着面前人,他还在考虑这人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反悔,却看到对方膝盖直接触到地上。 腰带的金属声响起 晏沉喉结一直上下滚动着,从脊椎骨窜上来的电流往喉间涌着,舌根之处一片甜意。 房中一切都是寂静的,没有虫鸣鸟叫,没有嘈杂之声,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太清晰了。 什么响声都是清晰的,水声呼吸声心跳声,视觉与触感都刺激着他,所有的愉悦感将他包裹住,他心跳在不断地加快,几乎都要跳出。 不只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愉悦感更深,他按着对方脖颈的手渗出了汗水,却是觉得已经兴奋到手掌发颤。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眼前的场景,黑色的发,薄薄的唇,还有他着迷一般的看,瞳孔放大,脸上神色近乎扭曲。 晏沉极重地吸了一口气,他掌心用力对方将对方后颈扣住,阻止移开的动作,沙着声道:“不许躲。” 江瑜十分平静。 已经做到了现在这一步,其实躲不躲也不重要。 过了一分钟之后他站起来,味道不是很好,他想: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晏沉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享受与痴迷,他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眼前人,那怕是做了刚才那种事看起来依旧是游刃有余,半点不见狼狈。 他起了恶劣心思,扬唇暧昧问:“味道怎么样,喜欢吃吗?” 江瑜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晏沉只看到对方看了他一眼,接着一只手就绕到脑后扣住他脖颈,唇上顷刻间覆上一张薄唇。 鼻息相抵,石楠花的味道索饶,一条舌头窜入他口腔,接着那些液体就全部被推入进来,直接被哺了满口。 江瑜在他耳边问:“晏少喜欢吗?觉得味道怎么样?” 口腔味觉灵敏,那些气息索饶,温度都在不断上升,晏沉躺在沙发上低低地笑,他伸手触到对方唇角,眉梢眼角都是:“我觉得”他舔了舔对方唇角,嗓音都发颤:“真不错。” 江瑜也笑了一声。 他去漱台前刷牙漱口,又用清水洗了几次脸,带发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才重新来到沙发边。 晏沉身形松散地倒在沙发上,浑身懒散。 江瑜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后含笑道:“这么快,还想上.我?”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仪态却是无可挑剔,端正而禁欲。 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或许是因为你活.不好。”虽然如此,但他依旧是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面上除了满足还带着更深侵略意。 隔靴搔痒、食髓知味,江瑜做的越多他就越想要的更多,他就越期待彻底侵犯,这绝对不是抚平贪婪而是更助长焰火。 他越来越迫不及待了! 江瑜仿佛没看到他那般将人吞吃入腹的神情,问道:“想好第一个赌约了吗?” 晏沉沉吟一瞬,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笑容:“射击俱乐部比一比枪法怎么样?”要赌就赌个十拿九稳的。 江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才道:“行。” 晏沉微笑着开口:“我亲爱的江瑜,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他能接触到枪。 这句话其实不带有炫耀的意味,单纯的发出一个疑问。 江瑜伸手把水杯放下,透明的杯沿磕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听说过。” 晏沉唇边笑意不减:“那你想换吗?” 江瑜说不了。 晏沉从沙发上站起来,兴致高昂地开口:“走,现在就去。” * 京都这些年射击俱乐部不多,且都是会员制,里面证件一应俱全,设备完善,全程教官跟随。 江瑜和晏沉去的时候是在早上,里面人很少,场内空间倒是很大,近1500平方米的空间内放置了100条靶道 突击□□被固定在架台上,枪被保养得很好,枪身干净,黑得发亮。 实行的一直是枪弹分离,教官把子弹拿了过来,一共三十发,7.63*39mm的子弹,握到手上有金属冰凉的质感。 江瑜伸手点了点,拿起一个问:“来几回?” 晏沉看他姿态很熟练,不由得问道:“你以前经常来这玩?” 江瑜点了点头:“和席寒来。” 江家这方面一碗水端得很平,他会的对方也会,很多东西都是两人一块学。 和江天有年龄差,故而很多事江天没参与进来。 晏沉看了一眼子弹,随意地挑出来三枚:“每人就三发,加到一块看总和,点大的赢。” 江瑜点了点头:“谁先开始?” “你来。” 晏沉退到背后,就坐到后面椅子上看着。 从他这个方向能将江瑜所有动作收入眼中,看他认真地打开弹夹,慢条斯理地填充好子弹,再神情认真地调试着枪支,把护目镜护耳器戴好,一切都准备就绪。 此时那些光就洒在他身上,从后背照着,半身都沐浴在光中,身上气质变得严肃起来,端着枪的时候身姿端正,身上线条极为流畅。 晏沉不由得舔了一下唇,他眸子里尽是愉悦。 江瑜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端起□□射击,耳边有枪声响起,100米外的靶子顷刻间便多了一枚弹孔。 第一发,八环。 江瑜极为平静,再一次扣动扳机。 第二发,九环。 突击□□稳定性好也安全,但后座力大,不过两下之后就感觉肩膀那块被震发麻,他左臂也隐隐有些痛。 江瑜皱了皱眉,又甩了甩手臂,继续最后一回。 他神情格外冷淡,神情冷静地推膛、瞄准,食指扣在扳机上纹丝不动,接着几秒后食指坚定地向后勾去,发射! 一枚子弹从弹道被推了出来,在空气中穿梭,接着直直朝前方射去。 还是九环。 三发子弹的难处就在这里,没有调整状态的机会,每一次都必须竭尽全力。 江瑜重新将□□架好,慢慢地甩了甩手臂。 晏沉不知何时站到跟前,瞄了一眼前方战绩,勾起唇角道:“挺厉害的。”业余能到这个水平,真挺不错的。 但是他神情格外轻松,眉间带着几分肆意,目光放肆地在江瑜身上打量着,仿佛已经看他的所有物。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 江瑜把他神情收入眼中,笑一笑,依旧是清朗的模样。 晏沉看起来没什么压力,他戴好护目镜而护耳器,接着便开枪。 第一发,八环。 江瑜唇角带笑看着。 第二发几乎连着,是九环。 这个成绩和江瑜方才的一模一样,要是下一次再发挥好的话,正中靶心也不奇怪。 江瑜眸中滑过一丝暗色。 晏沉挑了挑眉,转头看江瑜:“我的成绩怎么样?” 江瑜抬眸打量着他,眉梢眼角的阴鸷早就不见了,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势在必得。 他轻轻捻了捻指间,突然凑近,薄唇擦着耳廓,说话间所有的气息气都是灼热的。 他贴着问晏沉:“晏少,我的口腔有多湿.润?” 声音沉哑语气幽微,从唇齿间漫上来,一下子将人的心搅乱。 晏沉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凑近,只留下暗.昧的一句话后便退开一步。 他耳尖依稀还残存着气息的温度,如同一支蜡烛熏烤过,不会很炽热,但整个耳廓都滚烫起来。 江瑜问口腔湿不湿? 当然,晏沉喉结滚了滚,眸子像是有一簇幽火升起,这人现在仍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他知道他口腔里的温度,他甚至都知道他喉咙口有多紧 压下去的情.欲又被一句话挑起,如同火势又遇疾风,刹那间就漫延开来,风过境之后到处都是熊熊烈火。 晏沉闭了闭眼,他如今能感受到自己现在脉搏跳动得有剧烈,呼吸频率被迫改变,显得急促而又凌乱起来,心跳一下一下冲击着胸膛,连带着手掌都微微发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射击这类竞技及看重心态,心平如水一般才是最好的,否则很容易影响正常的发挥。 而对方显然是故意的。 江瑜看着站在靶道上静立的人,唇间扬了扬,温声清朗地开口:“怎么不继续了?” 晏沉目光有些阴沉,半响之后竟然勾了勾唇:“当然要继续。”唇角的弧度是翘着,但眼中不见半分笑意,目光看起来竟然有些骇人。 若是常人已经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但江瑜没有,他笑容没变,只慢慢开口:“那就麻烦快些。” 晏沉收回眼神,重新将视线放到对面的靶心。 他瞄准,食指轻轻地扣动扳机,最后一颗子弹便刺破风声直直地射过去。 也许还不到一秒,但这一瞬绝对是两人都心焦的一瞬,两双眼睛一同跟随着子弹,看到它落到上面才缓缓收回。 第三发:八环。 晏沉输。 他将□□架好,缓缓地收回指尖,再走到江瑜面前。 分明是输了,面上却没有郁色,反而是脸上一直带着笑,瞳孔黑得瘆人。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江总,好手段。” 江瑜也笑:“晏少,过奖了。” 两道目光交汇,彼此间才明白的战意沸腾,像是有无形的火焰升起,烧灼得激烈。 两人一同走出去,外面车水马龙,立交桥上的车流如流水一般,那些车鸣声响在耳侧,远处红路灯在闪烁着,一切喧嚣而又热闹。 晏沉突然开口:“这么久了,你还没去过我那,现在去坐坐?” 他那里有些东西,绝对能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江瑜应下。 晏沉带着人往他那走,四十分钟的车程,江瑜来到晏沉的房子,二百多平米的平层,装修倒是挺豪华,不过看起来像是样板间,几乎没住过几次。 江瑜走向窗前,落地窗对面就是摩天大厦,入眼望去整个风景尽收入眼,视线极其空旷,他笑着道:“很漂亮,阳光也很好。” 晏沉随意道:“你喜欢就住过来。”虽然他觉得江瑜那住着舒服,这人十分注重细节,一眼看过去不觉得哪里豪华,但床垫椅子都用着舒服。 江瑜说:“我那住惯了。”他那间公寓是自己装修的,花了很多心思。 晏沉从抽屉里取了包烟撕开点了一根:“你有什么要求?”毕竟第一个赌输了。 江瑜手指点了点玻璃窗,偏过头道:“没想好。” 晏沉伸手掸了掸烟灰,他反正也是随口一问,从刚才就想好了,打定主意是对方走不出这个房间。 他又看了眼江瑜,笑道:“去卧室里看看?” 江瑜站起身,微微一笑:“好。” 刚进卧室,落锁的声音响起,江瑜连身都来不及转过去,就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床上,后背被震的发疼。 江瑜闭了闭眼睛,睁眼之后道:“又故技重施?” 晏沉俯身压住人,视线中几乎带着熊熊大火,他发狠地去咬对方嘴唇,唇齿相连在一起攫取着氧气,另一只手去拉开抽屉找东西:“你难道不清楚我心思吗?”他想强对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反正也跟着进屋进卧室,这事铁板钉钉。 他几乎是急切地伸手去抽屉里的东西,贴着对方耳边道:“我本来是打算温柔点的,但你把我勾的神魂颠倒。” 江瑜翻身去将人压住,瞥见对方手里的东西,一手用力摁住胳膊温着声开口:“想温柔点家里还有手铐?” 晏沉用手刀去劈,却被对方偏着头避过,他要抬的腿也被对方腿压住,绞在一起缠绕着,他胸膛起伏着,眼中全是迫切和愉悦:“所以说是想温柔些啊,这个手铐专门给你准备的,喜不喜欢?” 还没等江瑜开口,他又迫不及待地道:“我还给你准备了鞭子和蜡烛,都在这个卧室里,今晚保证你难忘。” 江瑜避开手腕上冰冷的触感,抬膝往晏沉胸膛上压,双手去扣住对方手腕往头顶上摁:“晏少真是个会玩的。” 他掌心翻转,用力的捏住对方手腕去摁骨节上的凸起,晏沉只觉得手上一麻掌心就松开,接着腕上一凉传来一道金属响声,他右手被牢牢拷在了床头。 对方将他左手腕攥住,接着慢条斯理地递到唇边亲了亲,大半个身子制住他,垂睨着开口:“屡教不改。” 晏沉就笑了:“艹,你这个斯文败类的样。” 江瑜唇边也带着笑意:“不喜欢?” 晏沉瞳孔都因为兴奋而放大,几乎是喘着气大声道:“我他妈的喜欢极了,我看你就*,真想再*你一脸。” 江瑜将人放开,起身拉开衣柜在,入眼就是鞭子和蜡烛,各种各样的都有,涵盖方方面面,他淡定无视找了件睡袍:“我去洗个澡。” 晏沉就躺在床上看着他出去,不一会人就进来,喘着浴袍带着水意。 晏沉眼睛一亮:“出水芙蓉。” 然后这朵芙蓉花就亮了亮自己手上的东西:“刚才看见的。” 晏沉看了看那瓶油,甚至有些骄傲:“我想你的时候就准备一件,看见柜子里的东西了吗?都是你的。” 他到现在哪怕一只手被铐住还没有危机感,原因是他曾经不只一次想强江瑜被镇压,甚至在对方家里也被用腰带绑住手腕固定在床头,但什么都没发生,这次理所当然的,晏沉觉得什么都不会发生。 江瑜没说什么,只是居高临下地拆装包装。 他动作不快,甚至是不疾不徐的,倒出来之后用指腹捻了捻,鼻尖有股馨香的气味:“挺好闻的。” 晏沉支着头,他盯着那双手道:“很适合抓床单,或者白龙缠柱。”手背皮肉很薄,覆着一层青色血管,骨节分明而有力。 江瑜笑笑,下一瞬指尖就贴上来。 触感像是上好的玉石。 江瑜是个好的驯兽师。 林中凶兽一跃而起对他亲昵有加,浑身爱蹭,欢快的都要流泪。 江瑜一点都不吝啬,他一点点的抚着凶兽的脑袋,沿着他头顶打转。 凶兽流泪了,晶亮泪水滴在江瑜手背,自己满身都是,哭得狼狈。 江瑜垂首,他指间轻轻拂去泪水,然后慢条斯理地涂抹在美人脸上,微微一笑,贴着耳边道:“手不止抓床单,还有”两个字一出,晏沉神色一变。 他瞳孔骤缩:“你敢!” 江瑜的食指修长,骨节与骨节距离很长,灵活而又有力,大抵极其适合弹钢琴。 晏沉额上青筋暴起,右手狠狠攥在一起,血管凸起。 一曲华章结束,江瑜笑笑:“找到了,是不是?” 晏沉看着那张唇,他像是钉在砧板上的鱼,眸光却是很极为凶狠:“你真舍得下血本。” 江瑜轻笑一声:“能收回来就好。” 他看了一眼归顺的地方:“现在该我收利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视频 此时正是下午, 阳光穿透玻璃照进来,室内一片艳靡色彩。 床上男人被拷住的右手紧绷着,骨节攥起来到发白, 他面上神情似痛苦又似愉悦,一张极其艳丽的面容近乎扭曲,他像是被扼住脖颈的鸟, 扬起头来脖上青筋暴起。 而这一切的施予者与他对比看起来却格外冷静,不急不慢地观察反应调整节奏。 江瑜的手掌放在晏沉脖颈上, 指尖轻轻地擦过喉结向上, 温热的手掌捏着对方下巴用指腹来回摩挲,神情斯文的像是在殿堂欣赏一副油画。 一副极其美丽的油画。 他唇边起了小小的弧度, 低下头温热的吻落在对方脸颊上, 带着笑的声音低低响起:“感觉怎么样?” 江瑜垂目欣赏着眼前的油画。 冷白的玉质表面泛起了淡红色,石榴籽落笔却极为绮丽, 殷红的笔墨点缀在画布上, 画面下方是茂密的丛林与凶兽, 此时江水横流,两只皆是狼狈。 他手掌触上画布, 指尖游移在石榴籽上,指腹一寸寸沿着那抹红摩挲,似乎觉得这笔触极其精妙, 勾描了许久之后才收回指腹, 接着垂首,用唇去触碰。 微痛、发麻, 像是电流窜过。 晏沉嘴里发出了一道无意识的音节。 接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面前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晏少看起来很激动。”一只手掌触到他心脏处, 隔着血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鼓噪, 耳膜都在震颤,而对方像是医生一般开口,语气还带着微微疑惑:“心脏不舒服吗,跳得好快。” 晏沉直直看着这一双桃花眼,眼尾向上,眼角的地方微微勾起,此时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 江瑜眼底有着一层火,却硬生生地压住,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与斯文,细听起来气息都不稳。 优雅,斯文,游刃有余,披着一张温润的皮。 简直让人看着就想撕碎,逼着露出别的神色,其他人都没见过的神色,如此这般才能填满所有的欲念。 晏沉伸出另一只手向上捋额间碎发,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脸上却是硬生生地勾出一道笑:“你不也很激动吗?” 放肆的神情出现在那张脸上,带着痛快和挑衅,晏沉嚣张至极地晃了晃手腕,银白色的手铐发出了碰撞的金属响声,他向前躬了躬身,擦着对方的耳尖将滚烫的话语递过去:“你TMDC的爽吗?” 华丽的声音像是大提琴一般悠扬,却偏偏吐出这种下流的字眼,粗口伴着热情的体温袭来,两人像是绞在一起的火焰,恨不得直接将对方融化,彻底地烧成灰烬。 江瑜在笑。 起先是低低的笑,接着胸腔震动,俯下的肩膀跟着抖动起来,那些愉悦的情感将他包裹住,他一张脸上全是愉悦的笑意。 江瑜趴在他耳边,不再清冽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忽略的暗沉,舌尖在耳垂上捻磨了一圈,卷着灼烫又热气腾腾地开口,他说:“我TMDC的真爽。” 一个从未说过脏话的男人突然吐出下流的字眼,像是他彻底把人弄脏一般,这种反差感与独占的感觉几乎像是一颗子弹一样击中晏沉的心脏,顷刻间一股兴奋感将他包围起来,从脊椎骨窜出来的酥麻到了舌根处,连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甜意。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点燃了火焰,仿佛是汽油浇到了干柴上,除了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再也无法有更多反应。 大量的多巴胺急速分泌出来,他们争先恐后地窜到他每一个神经末梢上去,再急不可耐地从毛孔里冲出来,这种将人逼上云霄的愉悦感与刺激牢牢地冲刷着他,让他口中溢出更多的无意识的字眼。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在叫什么,连右手腕上出现的勒感都丝毫不在意,只是视线牢牢地将人盯住,眼中情绪癫狂而兴奋。 甚至某次对方动作稍微慢一点的时候,带着某种不算太体贴的体贴时,他几乎是粗着气抖着音大声说:你是不是没吃饭。 江瑜第一次出现了被气笑的反应。 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等到第二次的时候手铐已经被松开,不过那时候两人都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忌这些,彼时两人正在啃咬着对方的唇,血腥和疼痛加剧着反应,神智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其中的某一回晏沉翻身而起跨坐在人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几乎是带着挑衅的动作,江瑜由下至上望着他,神情中也全是沉迷。 这个动作与表情几乎是再一次取悦到了晏沉,他故意腰沉的很重,带着满满的侵略感,下跌的时候满意听着对方的声音。 汗水滴到了全是皱痕的床单上,氤氲成了一道湿痕,很快又消失不见,唯独那些推挤起来的褶皱像是一朵花。 房中的最后一道光线也全部退去,黑暗悄无声息地侵蚀这里,鼓噪的心跳声渐渐平稳,晏沉身上全部是汗-津-津的。 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天花板,黑洞洞的,室内已经全部暗下,窗外有阑珊的灯火,他伸出手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轮廓。 晏沉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个,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连带着眼球都在震动,而他的身体很累,精神却极为亢奋,几乎是欢愉的能够起舞。 他朝虚空笑了笑,侧着脸看向一边的人,分明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他绝对知道江瑜没有睡着。 他伸手朝着床头开关那里摁了一下,昏黄的灯亮起,晏沉视线转向身边人,突然勾了勾唇:“我房间里有监控。” 江瑜抬眼,他眯眼去看头顶的灯,却只看到了一处暖黄。 晏沉凑过去,打开手机对着他晃了晃,画面里两道人影交缠在一起,还有那些呼吸声。 看到江瑜神情顿住,晏沉笑得满意,眸底却是一股暗沉色:“你说我把这个视频发给谁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最爱的水果:脐~橙。 第49章 遇见 暖黄色的灯落在身侧人眉眼处, 将浓颜的一张脸映照出来,鼻梁侧面隐隐可见漫下来的阴影,唇边笑意让他面容看起来平添了散漫劲, 却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 江瑜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停了一瞬,接着他面不改色地移开眼,只侧躺着支着头道:“晏少想发给谁?” 他的语气很随意, 像是两人在聊一个平常的话题,谈论的只是一段无伤大雅的视频。 晏沉挑了挑眉, 他目光从对方上身挪开, 肩膀处还带着一个明晃晃的牙印,他不由得用舌尖舔了舔牙齿, 隐约还能回忆起刚才啃上去的感觉:“我觉得都行。”他微微低头, 凑到江瑜肩膀边,伸出舌头又舔了那个已经暗红发紫的牙印, 琢磨着用犬齿把这点皮给咬透, 用商量的语气开口:“发给陈覆盎吧, 我觉得他和你关系挺好的。” 江瑜没有作声,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唯独撑着头的手掌指间一下一下轻点着。 这是试探。 江瑜清楚,如果自己表现出对这个视频在意,那之后这个视频可能将会十分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生活中。 毕竟面前的人, 江瑜抬了抬眼, 那张脸有多好看人就有多恶劣。 晏沉扬了扬唇,指腹在屏幕上点了点, 拖长了声音开口:“发了啊。” 他此时像是个幼稚园的小朋友附身, 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对方脸, 语气中带着笑意:“发到他邮箱里了。” 江瑜抬眼, 看了他一眼。 晏沉勾了勾唇,面上都是笑意。 头顶的灯落在二人身上,照得眉眼处俱是暖融融。 江瑜看着身边满脸笑意的人,他唇角也出现淡淡笑意:“很有趣?” 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有趣。”他将视频保存好,和人躺在一块,视线不住地巡掠:“江总以后还是听话点,不然这视频出现在谁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瑜笑笑:“是吗?”他直接开口:“你不会发的。”嗓音倒是笃定。 晏沉慢吞吞地开口:“我之前的事大家都清楚,又向来不在乎颜面。”潜在意思:一个□□视频而已,就算清楚另一个人是他,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突然笑了一声,伸手触上身边人的脸:“你就不一样了。” 江瑜带着笑意看着他,伸手抓住那只手游移到自己肩头,碰了碰那枚牙印。 一枚清晰无比牙印就在他肩头,齿痕深深的陷入皮肉中,带着那些无与伦比的激情,连带着还有深刻的独占欲。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对方。 晏沉突然笑了一声,他俯下身眸底全是阴沉,语气里带着压迫:“你知道就好。” 江瑜伸手摸了摸身侧人的脸,含笑开口:“把那个视频删掉。”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喝醉了吗?” 江瑜笑了一声,低头去亲了亲晏沉的脸:“我不反对拍视频和照片。”其实对这个人,他也有些蠢蠢欲动地想留念。 晏沉挑了挑眉。 江瑜接着道:“我只是不信任网络云盘这些东西。”他垂眸摩挲着这张脸,嗓音中带着笑意:“等我以后拿了胶片设备,我们慢慢拍。” 晏沉舌尖侧脸颊滚了一圈:“找谁冲洗?” 江瑜说:“可以在我那改造出一间暗房,我来冲洗,找个地方晾干就行。” 他说的简直头头是道,显然是已经想过这些问题。 晏沉一下子笑出来,他亲了亲眼前人那张脸,舌尖上卷着愉悦,闷笑着开口:“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啊。” 他眸光中滑过一抹暗色,眯着眼打量这个人,心说这次就算了,下回他艹对方的场景一定要彻彻底底录下来。 室内又陷入了黑暗,江瑜闭上眼,从唇边发出了一声笑。 等晏沉再次醒来,看到的是一片金色云霞。 大床上只有他一人,床单卷的不成样子,隐约可见含糊的液体,空气中还隐隐能嗅到石楠花的气息。 晏沉沉默地扫过,他盯了几秒之后又闭上眼睛,接着翻身而起,不过向来流畅动作略微忽然一滞,像是被牵连到什么痛处一般,整个人都顿住了。 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接着又面不改色,直接站在地上推门就出去。 一向无人的厨房此时却站着一个身影,身姿颀长姿态端挺,身影在蒸腾的雾气里忙碌着,气定神闲而又慢条斯理。 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江瑜回头问:“要喝粥吗?” 晏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只是眯眼打量着眼前人,视线直勾勾地盯着。 一碗粥被放到了眼前。 生滚鱼片粥,上面有切得细小的葱花,又淋了点香油,香味直接往鼻子里窜。 晏沉捏住勺子搅了两下,尝了一口后问:“你做的?” 江瑜无奈极了:“你房里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做?” 打开冰箱都是酒,没米没面又没菜,他能直接变出来吗? 晏沉丢下勺子,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点了根烟抽,姿态散漫。 他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眼前人,眸底带着一种近乎晦暗的神色,慢慢地扫过对面人的腰腹,突然开口叫名字:“江瑜。” “嗯?” “你活.好烂。” 江瑜: 他轻轻地放下勺子,也向后靠去,轻轻敲了敲桌子,视线瞥向他意味不明地反问:“烂?那是谁一直在叫?” 晏沉一下一下地扣着打火机,手臂依在脑后:“我装的。” 江瑜竟然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嗯,爽到泄出来也是装的。” 晏沉扯了扯唇边,露出一个有些森然的笑容,他眉间都是阴鸷:“下次我要把你干到失-禁。” 江瑜没再说话。 他对这种口头的威胁一向是忽略,也不会在这种话语中执意与对方挣个高低。 等到两人喝完了粥,江瑜将垃圾略微收拾了一下,出门离开。 * 一月中旬,年关将近,京都天越发寒凉。 江盛几个地区经理来总部,几个汇报工作结束后向外走去,不约而同的竟然有些沉默。 沈往看着身后的几个身影,忽然笑笑:“几位有没有兴趣去喝喝茶?” 李目杨景走向前,三人眉间却都都有愁云,勉强点了点头,找了间茶馆叫了一壶茶谈话。 沈往率先开口:“你们都听说了公司组织架构变动的事了吗?” 李目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滚烫,他眉头皱起来:“知道了,我们能做什么,还不是任由他搓扁揉圆。” 早在几个月前就隐隐有预感,结果等到这一瞬到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在今日的会议上,江盛的总裁开会宣布了一件事。 从年后四月份开始执行组织架构变动,本来江盛按照地区划分的公司彻底实施打散重组,未来江盛名下所有公司将不涉及地域限制,接下来成立的公司按照业务范围来划分,有将主要精力放到风险投资上,有的主要关注上市项目,而有的公司统一进行并购重组。 目前所有的分公司将在从年后二月到四月这两个月时间内全部撤销重组,所有公司从上到下人员统一就地免职,再参加岗位岗位竞聘活动,走完所有程序后再开始新的任命职务。 这场由上而下,大刀阔斧的改革即将轰轰烈烈的进行,而面对这场风暴,有受益人自然也有利益损害者。 之前按照的确划分,有的公司因为地理优势很容易走到前头去,地方经理一家独大,实属实的天高皇帝远,而变动之后,业务将会有统一交流,彼此延伸的更远,揽大权捞油水这些问题能有效的避免一部分,而最明显的利益损害者,就是曾经这些分公司的经理。 沈往闭了闭眼睛,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睡好:“我熬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容易,他一个年纪轻轻的总裁凭什么一句话的事将我们拖下来?”他冷笑了一声:“丁董资历比他成熟那么多,都从想过要改组织架构,他凭借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有了恨意。 杨景看了看窗外,又垂头丧气地盯着面前的茶水:“丁董会议上根本没说话,看样子是同意了。” 李目道:“丁董现在是打了退休的主意,公司的事已经不管了,会议上要说话也基本都是同意,整个江盛现在几乎是他大权独揽了。” 杨景眉眼耷拉下,语气里带着惆怅:“丁董当初还是委婉的,一个公司太强就去扶持另一个,谁像他这样?”他向后坐了坐,靠在椅子上:“当时江南分公司的那个经理,就是涉及跟投机制的那个,现在过得”他沉默几秒:“不像以往那般好了。” 沈往原本握住杯子的手忽然瑟缩了一下,他身形极快地颤了颤,仿佛是打了一个寒颤。 李目自嘲道:“算了,我们这些人就听天由命吧,反正是一代天子一朝臣,咱们是当初丁董调上来的,现在下去也是正常的。” 李目道:“接着就是嘉奖功臣了,不过没咱们的份。” 沈往勉强喝了一口水,敷衍一般说了几句,他垂着眼角,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 江瑜中午有个饭局,与普度寺的悟正大师一起吃素斋。 上次李董以为江瑜手上的佛珠是高人所赠,说让江瑜引荐一位大师,江瑜就托人找到了这位悟正法师。 普度寺的僧人,早年出家,据说是某个项目开工时亲临现场看了风水选了时日,结果正巧不巧地躲了一场血光之灾,此后‘悟正’的威名就不断显赫,从富商大贾到达官显贵皆有来往,又听说给某某官员布置过家里的风水,结果那位官员攀上青云梯一路高升,仕途通达。 反正是越传越邪乎,悟正这个名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恨不得说是真佛现世,世间仅存的修行之人。 江瑜从来不信这些,但还是与人约上饭局。 地方选在了一家有名的素斋,刚进去之后就看到几人出来,为首的那个面容俊美邪肆,眉目挑来时带着几分阴鸷。 江瑜: 他实在没想到能在这将人遇见。 晏沉脚步一顿,转头回去对身边人笑道:“舅舅,我爸说下午来看你,你先回去休息。” 他身边的男人五十左右,闻言用手拍怕晏沉的肩,爽朗的笑了一声。 悟正法师就看到一个满身贵气的男人朝这边走来,其后的一行人由礼仪小姐带着往一边走去,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几眼,笑笑后试探性地开口:“江总,你们这是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心里有数 江瑜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枣红色大衣,内里套了一件古巴领的丝绸衬衫,由下颔到锁骨处那一大块肌肤都露着, 霜雪似的白与暗红色交相辉映,一股子的华丽浓稠风。 他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眉眼中含着笑, 对着悟正法师道:“认识,这位晏先生是我恋人。” 悟正法师穿的是件黄色僧袍, 闻言双手合十冲晏沉笑笑:“怪我眼拙了。” 晏沉瞥了一眼:“没关系。”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绅士而又十分好说话的开口:“大师谦虚了,今天不过凑巧遇见了, 按照佛家怎么说, 相逢是缘。” 悟正这么多年来也结交过不少达官显贵,如今见这位晏先生满身贵气, 就知道又是一位人中龙凤。 他脸上出现笑容, 又与人攀谈几句, 三人在礼仪小姐带领下进了准备好的包厢,晏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跟上, 显然是打算再蹭一顿饭。 江瑜让悟正点菜,悟正摆手说客随主便,江瑜就把菜单拿过来, 这种素斋馆一般背后都有寺庙来加持, 饭菜是三菇六耳瓜果梨桃,他点了几道招牌菜, 又点了一碗甜汤。 没一会素斋上来, 先是酸甜香辣四道开胃小菜, 用的菌子和一些野菜做成的, 再是素菜荤吃,素的佛跳墙和牛排还有红烧肉,晏沉刚才吃了红烧肉,现在吃了块牛排,觉得自己也尝不出这是大豆做的。 江瑜舀了碗甜汤递过来,他用勺子舀了一口,玉米的清甜味与米香混在一起,他一边满意地看了眼对方,一边听人说话。 悟正先是坐不住,他道:“江总,最近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他视线落在对面人脸上,温润清贵,左手上带着一串佛珠,此时正一下一下搓捻着。 江瑜笑笑,双手放在桌上,抿了一口清茶后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我有一个香港来的朋友,他对佛法向往已久,又早就仰慕大师才华,故想托我引荐引荐大师。” 悟正脸上出现笑意:“我对佛法也就是略知一二,哪里能称为大师,都是一些缪传罢了。” 江瑜只是笑笑,目光扫过一桌饭菜,直接道:“我觉得这里的菜不如普渡寺的斋饭,大师觉得如何?” 悟正微微一愣,这家素斋食材用的倒是不错,小菜里有鸡枞菌,佛跳墙里有黑松露,可再是不错的食材,三个人吃了近五千的价格也是高昂,反观普度寺,即便有素斋也是一人一二百的价位,比不上这种商务素餐厅。 他心思一转,就明白面前这位江总的言外之意,旋即笑说:“我们普度寺也只有寺里素食,比不上这里膳□□贵,至于味道,就只能是各花入各眼了。” 江瑜笑说:“我倒是想让别人多尝尝普渡寺的斋饭。” 悟正说:“江总对佛法袒护对普渡寺的仁爱心肠着实是有心了。”他脸上笑意加深一些,又问道:“江总的那位朋友不知现在何处?” 伸后就是椅子,江瑜却没有靠半点,身形端正着:“前些日子在京都,最近应该去了几个省里转转。”他指腹捻了捻左手腕上的佛珠:“前些日子见到我腕上戴的这个,就想见见大师,说是也想找些东西戴,静静心。” 悟正这下明白了。 什么时候觉得静心,觉得安全了心才能静下来,这种人他也是见的多了,至于手上佛珠,可能这位江总顺水推舟说是他给的,行,他给的就他给的吧。 悟正看了一眼手上佛珠,笑说:“这东西得看眼缘,他日我见了这位朋友,再细细说。” 江瑜一勾唇:“有劳大师了。” 悟正说:“我一会还要回寺看看佛经,就不叨扰两位了,改日若是有机会,我再和江总聊。” 江瑜的声音从后面飘出来,嗓音带笑:“大师慢走。” 他目送着悟正由礼仪小姐带着往外走,收回目光后见到晏沉一手捏着勺子,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和这秃驴交好了?” 江瑜: 他唇边流露出笑意,纠正道:“这是悟正大师,精通佛法,普渡寺的住持。” 晏沉漫不经心地开口:“佛法,精的是钱道吧?”一说是开餐厅,立马变了个嘴脸,回寺里看佛经是假,商量谋划倒是真。 他视线扫过江瑜,突然一笑:“你呢,想让他在哪个‘朋友’面前说几句好话对你生意往来畅快点?”江瑜这人不肯吃亏,不论是大还是小,他愿意扔下两三百万开餐厅,那就表明要对方带来的价值绝对要比这高。 江瑜含笑看了晏沉一眼,他看着那张美人脸心思轻动,伸手摩挲了一下,轻着嗓音道:“晏少太聪明了,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华强收购虽然黄了,但是能资产重组拆开了卖,一部分卖给李董,到时候让悟正说上些‘散财消灾着手眼前’之类的话,那两三百万回来是分分钟的事,再退一步来说,悟正结交的人也不少,万一哪天能用到也有可能。 晏沉扬了扬唇,伸手覆在江瑜脸上,揉了一把之后亲昵地拍了拍:“你也别说这些话哄人,我不吃这一套。”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嗓音里含着笑:“我听说东城那块地你又入手了,这次换成了技术标?” 江瑜把脸上的手拿下来,他其实有时候也想揉揉对方的脸,但像这种面团似的揉法自己倒没试过,他纠正:“晏少,这是江盛技术达标经过检验之后的结果,不是我入手不入手的问题。” 晏沉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要不咱们这次赌一赌,你能不能顺利拿下?” 江瑜叹了一口气,面上全部都是无奈神色:“我亲爱的男朋友,你对我下手良心不会痛吗?” 晏沉伸手搭在自己胸膛上,摸了一会道:“一点都不痛。” 他视线一点点地掠过对方脸上,半真半假地开口:“我就是觉得江总太累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江瑜问:“我在哪休息?” 晏沉微微沉吟一瞬:“到时候给你准备个大屋子,你住进去什么事都不用管,我给你安排好一切,这样行不行?” 江瑜视线在那张脸上逡巡过,脸上带着稀薄的笑意:“晏少太操心我了。” 晏沉发出一声笑,他眉峰微挑着,神情看起来倒是愉悦:“你是我男友,我不操心你操心谁?” 这是当初江瑜说过的话,被他改了一回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江瑜顿了一瞬后弯了弯唇,晏沉目光落在就落在对方的唇上,颜色挺淡的,但看起来很柔软,也很好咬的样子。 他忽然向前一伸,勾着手臂就把人脖颈搂住,张嘴含住,紧接着用舌头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软软的。 有清茶的味道。 还挺香的。 晏沉想着,又用舌尖去勾描对方上颚,急速又飞快地来回拨划,他亲的正起劲的时候,就觉得有条舌头滑到自己嘴里,擦着上颚过去,从他舌根一下一下地往回勾。 啊,回应了。 晏沉顿了一瞬,接着伸手一手扣住后脑,一手攥住江瑜领口,把整个人向他这边压住,亲的更起劲了。 时不时的有啧啧的水声传来,从口腔清晰地传入脑海中,搅得脑海中都是这个画面,一吻结束后,两个人都是气息不稳,彼此唇上水光潋滟。 江瑜抿了抿唇,接着笑道:“这次晏少倒没咬我。” 他俩接吻,平时多一半都带着血腥,从唇角到下唇都下重口咬过,有时候恨不得把一块肉都撕扯下来,和打架似的。 晏沉舔了舔唇,忽然又凑近,轻轻的在江瑜下唇咬了一口,含吮似的,末了之后道:“不咬你你难受是不是?” 江瑜笑看着,往前倾了倾,在晏沉上唇轻啄了一口,盯着人眼睛道:“挺甜的。” 他桃花眼漆黑而深邃,头顶灯影落在眼中,像是一片明明的星火,无端有了深情缱绻的滋味。 晏沉笑容顿时微妙起来,他直白而又露骨地看着对方,意有所指:“你应该接受不了洗手间吧,所以别在这挑-逗我。”虽然他挺想把对方摁在马桶上的。 他视线在江瑜身上转了一圈,肩宽腿长的好模样,看着就想让他扒衣服,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盯着对方唇道:“或许你愿意在里面给我咬一次?” 江瑜视线下移,接着挪开:“这人来人往的,晏少长点心。” 晏沉耸了耸肩,脸上神情倒是很随意。 江瑜看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递过去,晏沉接过之后套在指头上抡了两圈:“车钥匙。”他略略抬眼,眸中带着点兴味:“又是礼物?” 江瑜道:“那天从山上下来你车不是被撞了,我给你找了辆差不多的,你一会有时间去看看喜不喜欢。” 晏沉问:“一模一样?” 江瑜:“基本上一样,加了安全气囊。” 晏沉原本抡着钥匙的手指一停,掌心稳稳的把钥匙一攥,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就知道。” 江瑜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又说:“我最近要去国外出差,可能要五天左右。” 晏沉笑意敛了一下:“都快要过年了还出差?” 现在都腊月二十三了,离过年就剩下几天,街上早就有了节日氛围,一串串的灯笼挂在树梢,商场上福字年货什么的都摆上,一副迎接新年的样子。 江瑜道:“没办法,事赶到这时间了。” 晏沉啧了一声:“那江总就去吧。” 江瑜笑了一声,两人从斋菜馆出来,江瑜随司机回去,晏沉坐上车对前排司机道:“去我舅舅那。” 车行驶过路上,拐过一条重满银杏树的路,这时节已经是落叶凋零,树木依旧高大,车停稳后晏沉下去,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他舅舅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一包烟。 晏沉道:“舅舅。” 林正风转头过来,他年纪也是五十上下,结婚很多年但没要孩子,闻言笑道:“小晏刚才见朋友了?” 晏沉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放松着往后靠了靠,指尖夹住看着青烟缓缓上升,突然开口:“舅舅觉得刚才那人怎样?” 林正风双手搭在膝盖上,回想着刚才见到的一面:“年轻人看着挺精神的,不错。” 晏沉抬手将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后唇边有白色烟雾吐出,他面容也隐在缭绕的烟雾里:“他是江瑜。” 他是江瑜,不是他叫江瑜,两者意思天差地别。 林正风一顿:“原来是黎立志的外孙啊。”他脸上笑意薄薄的:“前几年我听过有人想结亲,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看着挺优秀的。” 晏沉直接道:“我对象。” 林正风微微一怔。 晏沉勾了勾唇,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掸了掸烟灰道:“他是挺不错的。”他垂睨着那一截灰在空中落下跌到地上,淡淡道:“不怪人想结亲。” 他慢条斯理地站在鱼缸边,那里面养着一条金龙鱼,浑身鳞片像是黄金一般耀眼,晏沉将手贴着鱼缸上面,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鱼养着花鸟市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难免被人看上或是看上别人。” 他伸手敲了敲鱼缸,看着那条鱼游走,微微笑着开口:“我喜欢鱼,就得把他养在缸里,我宁愿把它鳞片拔了让他身价变低变得不值钱,反正只要我一个人看着就好。” * 江瑜回到江宅的时候,江天正在院子里玩。 老爷子得了一只鹦鹉,浑身羽毛漂亮,豆大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瞧着一股子灵动意。 江天正在和鸟玩,伸手喂食,顺便教说话。 江天字字清晰地说着你好,鹦鹉歪着头,时不时用爪子挠挠脑袋,愣是一声都不吭。 江瑜看着,伸手轻轻地去摸鹦鹉额头。 江天一惊:“哥,这鸟咬人,你小心点。” 江瑜伸出手指摁住鸟喙,另一只手又摸了摸鹦鹉脑袋,手底下触感毛茸茸的,他温声开口:“哥哥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回来了! 50-60 第51章 受伤 直线形状外观线条流畅的大厦外幕墙由玻璃制成, 站在内里的高处可俯瞰底下街景,对面的摩天大楼半隐在云霄之中,入眼望去一片磅礴浩瀚的景象。 江瑜抬眼看着, 那些天光之景似是给他眼中覆上一层深邃的暗影,他手上端着一杯酒,垂眼晃了晃却未曾入口。 “——江!”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瑜回头去看,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站在身后, 一头金发熠熠生辉:“你为什么独自站在这?”她笑着开口, 脸上全是热情的样子:“是因为我招待不周吗?” 江瑜手掌托住玻璃杯,拇指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唐娜夫人误会了。”他唇边带着笑, 窗外漫天光影落在脸上, 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窗外风景很漂亮,我只是来这里欣赏景色。” 唐娜脸上出现笑容:“你和我丈夫真像, 哦, 这样说可能会造成误会。”她笑容爽朗, 大大方方地开口:“你和我丈夫来自一个国家,你们都喜欢站在这里眺望远方, 我女儿也是。” 她笑着招了招手:“媛,过来和你父亲的伙伴打声招呼。”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很清晰,咚咚的几声清响过后一位女士出现在这里, 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一件项链, 身着一声红裙,毫不扭捏地开口:“江, 你好, 我叫唐媛。” 江瑜与她伸手短暂地相握了一会, 唐娜夫人离开, 留下两人靠在窗边。 唐媛伸手拨了拨头发,因是混血的缘故发色带着母亲的金,如今妥善盘在一起:“江,你不回家过年吗?”一开口竟然是纯正的国味,她笑笑:“我十五岁之前都在国内,这些年才来到这里陪我母亲。” 江瑜看了几米外的宴厅,此时觥筹交错,男男女女笑语漫上,他脸上出现轻微的无可奈何之色:“等这些谈妥了我再回去。”他唇重新勾着:“希望能有时间让我准备春节。” 唐媛一笑:“我父亲喜欢慢着来,他说做生意要谨慎,要了解合作方。”所以这种意义不大的宴会才会进行。 江瑜笑笑,轻抿了一口酒。 他手机有声音响起,江瑜说了一声抱歉后垂眸,唐媛就看到眼前的这位男人眼中出现一点笑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她了然,十分体面开口:“母亲又向我招手了,我去看看,江你请便。” 江瑜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接着又低头看着手机,对方那一条消息刚发过来。 【我到了,你在哪里?】 江瑜发了位置过去,他自己略微扯了扯领口,把杯子往窗台一放,直接就出门离开。 沿着电梯而下,路边一辆车停着,他开门坐到副驾驶上,驾驶位上男人将座位调低半躺着,一双腿随意抬着,锃亮的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带着惯有的傲慢。 晏沉听到声响后转头,他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转了一圈,头发被向上梳起,领口衬衫平整,那蓝色正装口袋里还叠着一块白色方巾露出边缘,袖口微微挽起,一截腕线裸露出来。 很正式的打扮,却又不是会议上那种古板禁欲的装束,而是含着某种随意韵味的装束,宴会席上的打扮,清介而贵气。 他目光犹如实质一般的扫视一圈,神情不愉:“江总谈生意,是用□□吗?” 江瑜也将座位调低了些,靠在椅背上:“这话怎么讲?” 晏沉手掌触上对方腰腹,隔着两层衣物去搓揉下面的肌肉,手上放肆地来回游走几下,看江瑜的眼神完完全全是自己的所有物,他往那边偏了偏头,闭上眼嗅了一口后说:“好浪的味道。” 身上的香水味有柑橘和柠檬的味道,深处还隐隐带着一些麝香,清爽之余又带着点不可言说的肉-欲,仿佛是暧-昧的勾缠着什么,又清爽又闷骚的一个味道。 江瑜眉梢微挑,依旧是那副月明风清的样:“这边只有这一个香水了,随意喷了点。” 晏沉脸上出现一点笑:“是吗?”他眸子黑漆漆地看着对方,笑容有些玩味:“我还以为你特意喷了这个勾引谁呢。” 江瑜一下子笑了,车内温度很暖和,他将领口扣子解开一些,低头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不紧不慢地道:“晏少觉得我在勾引谁?” 额上的吻轻轻的,温热的唇很柔软。 亲起来也很舒服。 晏沉摸了摸脸,江瑜在很多时候会选择亲他的脸,从额头开始,有时候细密的吻就沿着侧脸寸寸向下,不知道这种举动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的他脑子转了一圈发现想这个有些多,心说总归自己这张脸对方是越来越喜欢了。 晏沉心情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他伸手在对方腰腹上狠命地按,接着歪了歪头把脸凑近,一张美人脸离江瑜不过毫米距离,唇边勾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的满意吗?” 清霜似的皮肤,眉入鬓角,眼尾上挑弧度带着压迫感,唇上颜色很深,这些顶好的五官连带着阴郁气质汇聚成了一张邪气俊美的面容,仿佛是古堡里的吸血鬼。 江瑜手掌覆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一遍,声音里含着笑意:“太满意了。” 他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快三个月的时间了,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厌烦,甚至连新鲜褪去的平淡都没有,越发的喜欢看这张脸。 晏沉哼笑了一声,指腹触在唇上擦过去,神情满意而直白:“那今晚你看着脸我上你。” 打上次两人下床后他就惦记着,一直到现在。 晏沉没有忍住,他不愿意忍,视线直白而又明晃晃地打量着对方,一点一点滑过江瑜肩膀和腰腹部,在落在笔直修长的长腿上,他目光仿佛是穿透肌理一般细致地扫视一圈,再舔了舔唇道:“我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把你那身皮扒了。” 江瑜伸手点了点晏沉额头,语气听起来还有些无奈,含笑开口:“晏少千里迢迢过来满脑子都是这个?”他轻笑了一声,躺回自己的椅子上:“我还以为你想我了。” 今天农历腊月二十八,离春节只有两天,对方飞过来了。 这个时间点,异国他乡,总是会延伸出浪漫的感受。 晏沉瞥了一眼,略略用手盖住脸:“别装模作样的矫情了。”他用腿蹭了蹭对方的腿,感受着裤子下紧绷的肌肉,又把大腿挨在一块,狭小的空间里挤如四只腿,像是八爪鱼似的彼此勾连着:“江瑜,你问问自己,看到我是想上床还是想含情脉脉的说些酸话。” 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去咬对方的上唇,含在嘴里像是吃果冻一样的用牙齿厮磨了一遍之后才放开,垂睨着眼嗓音华丽:“都是男人彼此清楚着,你这种话留着骗鬼吧。” 拜托了,哪有什么看着眼睛牵着手抱在一起倾诉思念之苦的心,满脑子都是不可言说。 江瑜舔了舔刚才被咬的地方,不疼但是麻酥酥的,他低笑了一声:“晏少真是”他琢磨了一下词,发现晏沉说的还不能用大煞风景来形容,因为他没觉得对方这些话败兴致,反而更有点跃跃欲试了。 晏沉眼神落在江瑜身上:“真是什么?” 江瑜声音清晰地开口:“妙不可言。” 晏沉顿时满意了。 他坐起来一脚踏在油门上,车辆行驶在路上,窗外的风呼呼地往里面钻,带着一股风驰电掣的意味:“走,去我那。” 车辆行驶过街道,一路向南开去,天色渐渐变暗,路上车也越发减少,很多时候只有这一辆车。 拐过路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汽车马达轰鸣声,刺目灯光扫向他们,江瑜微眯起眼向后去看,一辆车出现在身后视野里。 晏沉从后视镜中看到那辆车,眯了眯眼睛,接着前方有一辆白色卡车出现,横着挡住去路。 车上有人下来,江瑜脸色微变,对方伸手一下一下地敲着车窗。 他手里赫然拿着一把枪。 江瑜作势要打开车门,下一秒动作一晃,抓住对方手腕扭过去,一声哀嚎出声,立马几声踹门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干脆利落的一下响。 玻璃上出现细密的裂痕,像是蛛网一般蔓延。 耳膜处传来一声巨响。 晏沉还没等对方说话,直接调转车头向来路飞驰而去,面无表情地撞开身后的车,一脚油门落下。 车辆伸后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江瑜手里握着刚才拿到的枪,皱着眉道:“跟的太紧了。” 他猛地推开车门,抬手就像身后射击,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刺耳的碰撞声冲天而起,江瑜闭了闭眼,用力关上车门。 晏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那辆车已经不动了,他心下知道是打中了轮胎,刚想吹声口哨赞美对方枪法准的时候,视线掠过江瑜左臂时一顿。 那里原本的蓝色西装已经被暗红色血迹全部晕染开来,碎布搅合着红色的血肉,温热的鲜血直呼呼地顺着手腕流淌着。 江瑜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落在左臂上才觉得不对劲。 刚才太过紧张,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着,生死之际这种痛感被无限缩小,现在这股劲过了之后才觉得麻木,像是强悍的电流穿过,只有撕碎一般的疼意。 他额上顷刻间就出现汗珠,急速地喘着几口气。 晏沉视线滑过阴鸷狠戾,下意识地伸后摸去,原本踩在油门上的脚挪开,转头就想拉开车门。 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他。 江瑜声音很冷静:“左臂被子弹擦过,没什么大事。”他反手将人拉回来,力道极大,字字透着冷意:“对方少说五个人,你打算把他们全都杀了?” 晏沉冷笑,目光瞧着骇人:“我还怕这?” 江瑜觉得自己都在眼前发黑,他用力地摁住对方手:“知道你不怕。”他又吸了一口气:“赶紧开车找个安全地方,你报警就行,剩下的别管。” 江瑜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可能很不方便接触外界,他顺手将手机递过去:“你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把人叫来让把生意继续谈下来。” 他用右手捂住胳膊,指缝里有血渗出,江瑜还能冷静的思考,自两年前席寒离开后一直没回来,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把对方叫回来,恰逢其时。 晏沉满脸阴沉地扫过一眼,最终还是拨了手机号码。 他开车很快,油门基本上是踩到飞起,江瑜没觉得过多久就到了,几个医生把他围住,剪开袖子处理伤口。 江瑜这才看清了左臂,伤口表面有一层暗色,几毫米深的伤,时不时的渗着血,医生给缝了两针,接着包扎伤口。 他对医生说了谢谢,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缘故竟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卧室内,门口站着人影,拖着长长的影子,看不清神色。 江瑜顿了一下,接着出声:“晏少?” 晏沉慢慢的走过来,他定定地看着江瑜,脸上神色看起来极为怪异,不知道想到些什么,面容晦暗而诡异。 江瑜沉默一瞬,又出声:“晏沉。” 黑暗中,对方的眼睛很亮,瞳孔黑漆漆的,他垂眼亲了一口江瑜,嗓音粗粝的像是砂纸打磨过:“难受吗?” 这不对劲。 江瑜心中一跳。 他努力去看对方神色表情,却只能感受到晏沉的指尖,紧接着就是极重极重的呼吸声,那些气体仿佛是沿着他口腔径直涌入肺中,丝毫的不受人控制。 他喘着气,像是一条被放在太阳底下的鱼,声音粗重而又含着莫名的兴奋:“江瑜。” 他压上来:“你受伤了,身上又没有任何药。” 晏沉声音含着古怪的笑意,听起来甚至有些神经质:“我现在把你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伤口与血 话音落下, 一只手就摸到江瑜领口,近乎急切地去撕扯外衣,纽扣丝线处发出极轻的崩裂声, 摇摇欲坠的悬浮着,但紧接着就乱七八糟地跳到地上。 江瑜皱着眉,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抓对方手腕, 大力地攥住钳制,抬腿就抵上对方腹部, 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凉意:“晏少真是不挑时候。” 两人鼻息相抵, 彼此的气息像是喷洒在对方脸上与脖颈处,晏沉莫名的觉得他们像是在泥沟里纠缠的两条鱼, 浑浊而又暧-昧, 又是浑身沾满了淤泥与脏水,他的口鼻就像是被浸透在污水里, 连呼吸都要很用力。 他大力地吸了一口气, 肺叶中的气泡一点点的逼退, 胸腔难受得要命,他却硬生生地挤出来了一个笑。 他用尽力气把江瑜压在身下, 又挣脱了手腕上的钳制,发狠而又激动地继续去扯江瑜衣服,布料下皮肤隐约暴露出来, 在黑夜里像是清霜一样。 晏沉死死地盯着, 像是一只野兽盯着自己的肉,黑夜里只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某个神经不受控制的跳动, 一伸一缩地在他脑中打着转, 接着是眼球开始震颤, 鼓鼓的仿佛要掉出来。 他觉得是自己太兴奋了。 兴奋到右手都开始不听使唤, 心脏一下一下激烈地动,耳膜鼓胀,砰砰的都是心脏的声音。 晏沉咬了咬舌尖,他想稍微冷静下来,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他近乎妥协一般地叹气,然后很快低吼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急切又兴奋,连带着几次将人压住。 死死地摁住。 快了。 就快了。 马上就能了。 毫不留情地探入,疯狂地行动,把人皮肉都打开,刀剖肉挑,露出个白骨红肉来。 他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了一声低哼,这是除了自己心脏震动之外的声音。 晏沉掌心搭在对方缠的纱布上,手掌能触到绷带的经络走势:“疼?” 江瑜的声音很低:“很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的缘故,他声音听起来也轻飘飘的。 晏沉略微一顿,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定格键一般停住,低着头极力去看对方神情。 下一瞬,一股大力将他掀翻过去,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被倾倒过来,一只手扣住他肩膀,将他死死地压在柔软的被褥间。 江瑜右手成肘横抵在晏沉胸膛,另一只手去触碰开关,一声轻响之后房间灯亮起,刺破一室黑暗。 晏沉被压在床上,脑袋抵在枕头上,胸膛剧烈地起伏一下后反倒不动弹了,只是眯着眼去打量眼前人。 江瑜神情倒是很平静,脸色有些发白,唇上颜色也变得很淡,原本平整妥帖的上衣被他扯得不成样子,纽扣已经全部报废,从领口到胸膛处那一大块皮肤露出来,样子看起来很狼狈。 晏沉轻轻地从唇里发出一声嗤笑,目光有些玩味,却是慢吞吞地开口:“你现在这副样子真像被我糟蹋了。” 江瑜淡淡地勾了勾唇,他神情平静地看着晏沉:“糟蹋?” 声音清晰的重复这两个字,语调中不辨喜怒。 不知道这幅样子又触到他那根神经,晏沉似乎一下子起了兴致,他视线露骨而直白地在江瑜身上逡巡,有些兴奋地开口:“就是一副被我折腾到下不了床、干到腿软的程度。”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视线缓缓地滑过面前人的身体,上身的衣服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单薄的仿佛是一张透光的塑料,只要他一拉就能将人扒拉出来。 像是把一个软软的荔枝从皮里剥出来,一口咬下去绝对很美味。 晏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他的目光暗下来,又仿佛是生了簇火,灼灼地盯着。 江瑜从唇里发出轻轻的一声笑,他靠近低下头,声音不紧不慢的:“我被你折腾到下不了床?”他垂睨着身下人,又重复道:“干·到腿软?” 又是这幅斯文的样子。 淡定,唇微微扬着,好像是天塌了都这样平静。 一层温润的面具挂在脸上,掩饰住精明且野心勃勃的一颗心,内里全部是算计和谋划,必要时不择手段,虚伪而又狡诈。 晏沉就觉得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揉着自己的神经,又像是一盆火在他心脏处炸开。 他兴奋地扬了扬头,用唾液去滑润干涩的喉咙,大叫着开口:“我真想现在把你嘴堵住,让你说不出任何话。” 江瑜对这时时刻刻讲颜色的人已经彻底淡定了,他用左手食指沿着对方唇上轻抹,动作像是给对方涂润唇膏似的来回打着转:“晏少大可把这些话再多说点,看看明天腿不舒服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动作很有狎~昵色彩,就仿佛下一瞬那支修长的手指能直接撬开薄薄的唇,再把食指和中指一起塞进来,随着舌头狠狠地搅和。 等到抽出手指的时候,指腹与侧面全部是水光。 晏沉毫不在意,他脸上全部是漫不经心的神情,唯独抬着眼瞥了一眼江瑜,忽然开口:“你总是在勾引我,借着我的心软和喜欢为所欲为。” 比如说当初露营时他都把这人放倒了,结果江瑜让他亲,低下头之后就给了一针。 还有刚才,衣服都撕开了,结果喊了一句疼之后心软,就被压在了床上。 江瑜笑了一声。 他视线看着现在躺下勾着唇的人,如今倒是懒洋洋的像是吃饱喝足的大猫,可他清楚一爪子挠过来时,绝对是带着血沾着肉。 他清楚着,但却愿意继续下去,就仿佛是摸一把皮毛揉一揉头,又愉悦又满足。 江瑜这样想着,松开右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左臂上就是一疼。 他脸色顿时一白。 晏沉的手就放在纱布上,屈指摁在上面,一点一点加着力道。 他是笑着,眼底却带着一层暗色,满脸阴鸷的模样,拖长了嗓音问道:“现在疼不疼?” 白色绷带浮出一抹暗红色,刚缝和好的伤口似乎被他摁裂,江瑜能感受到某种液体出来。 江瑜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指尖触上黏腻,晏沉缓缓去看,他目光定定地盯着,瞳孔放大一点,神情竟然有些古怪。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语调很轻:“疼不疼?” 撕裂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后背上起了一层毛毛汗,这种疼痛带来的愤怒让江瑜却平静下来,他淡淡地看着对方,突然低下头去。 晏沉只觉得唇上一热,紧接着舌头抵住他牙齿撬开,他舌尖被对方含着厮磨,先是温柔地舔,这种柔情仅仅持续一瞬后就化成了尖锐的痛意。 舌尖被对方咬住,尖锐而深刻的疼痛由口腔到大脑,像是电流一般直接蹿过来,连丝毫躲避都做不到。 血腥。 口腔里的铁锈味。 指尖的黏腻触感。 暗红色的血液。 车玻璃上蛛网一般的裂纹。 这些触感声音光影汇聚在他脑海中,似是冲天而起的火光,用灼热逼人的力度烧灼着他,胸口全部都是堆积的郁气,嘶吼着响彻着,连神经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有液体顺着唇角滑下,落到下巴处湿哒哒一片,晏沉又大力地吸了一口气,他几乎是在喘息,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面前,瞳孔却没有焦距,仿佛是在看一个不存在的人。 “晏少——” “晏沉——” 声音由远及近,清晰的响在耳边,晏沉视线缓缓向下,只能看到一张面容。 江瑜手掌插进对方黑发里,掌心扣在脖颈上,声线平稳镇静:“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就眨眼。” 黑长的睫毛眨了一下。 江瑜掌心用了点力,声音温沉:“按我说的做,吸气——呼出来——再吸气,放轻松一点,你做的非常好——” 他极其冷静,温热掌心传递着温度过去,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一声咒骂飞出来:“艹,老子不是生孩子。” 江瑜:…… 他打量着面前人,唇上颜色暗红,眼睛黑沉沉的,唇边到下巴处还有湿痕,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轻慢的笑容。 他慢慢地收回手,掌心中还依稀残存着头发的触感。 毛茸茸的。 晏沉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湿漉漉的唇角,直直地看着江瑜,低笑一声凑过去沿着对方的下巴一路舔到唇上,再在下唇上轻咬了几口,然后将自己舌头探到对方口中愉悦地乱搅一通。 江瑜仅仅是一愣之后又很快回应,两条舌头彼此缠绕着像是两尾鱼,亲的啧啧做响。 半响之后,晏沉觉得自己舌头有点麻。 他在江瑜唇边落下一个亲亲,发出了啾的一声,然后他又轻轻舔了舔唇边的水丝,兴致勃勃地开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把嘴巴堵起来怎么样?” 江瑜脸上出现笑意。 他手掌沿着发根插入头皮中,屈指按在对方脖颈上,指腹轻轻揉了揉旁边细嫩的皮肉:“先堵晏少的如何?” 晏沉舔了舔唇,半响之后一笑:“一起吧。” …… 很多事都有第一次。 就比如说晏沉。 他尝试着咬冰淇淋。 味道不好,但是能接受。 冰淇淋化了之后汁水淌出来,黏黏腻腻的。 晏沉摸了一把嘴,他重新和对方并肩躺在一起,视线一寸寸地看着江瑜。 对方正抽了一张纸,展开用手掌捂住打算吐,神情倒是很淡定。 晏沉一笑,手指摁在对方喉结处:“咽下去!” 江瑜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吐出来,他把纸巾团在一起:“你下次多吃菠萝再说吧。” 晏沉嗤了一声:“你臭毛病果然多。” 江瑜抬眼,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旁边床铺,被子早就被乱七八糟地卷在一起,床单上也皱巴巴的,就是没有东西。 他看向对方,晏沉眉峰微挑:“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和你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爱我几分 江瑜视线倏然微妙了一瞬。 他手上的纸巾已经被折好, 江瑜很少将用过的东西乱扔,哪怕是这种黏黏糊糊、沾着液体的东西,他都妥善地折好, 看起来有棱有角的,最起码给了一个体面的‘善终’。 晏沉就睡在江瑜身侧,一张床上两个长手长脚的男人难免会挨挨碰碰, 更何况两人几乎是有意识地和对方靠近,晏沉视线又落在那张脸上, 将这个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收入眸中。 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 伸手戳了戳江瑜肩膀,另一只手支着头:“是不是我咽下去之后你挺高兴?” 他目光还带着些玩味又有点兴致, 丝丝餍足出现在那张面容上:“啧, 你口味挺重的啊。”他伸手去摸对方胸膛,手掌毫不客气的上面按揉, 垂目打量着这种清雅的面容, 点评道:“闷.骚。” 江瑜唇角抑制不住地掀了掀, 他从眼中透露点笑意出来:“我哪闷骚了?” 他指腹点了点晏沉的眼角,那里似乎还有点东西, 可能是刚才溅上去的,也可能是由于刚才随手乱抹沾上的。 他伸手揩去,极其细致地给擦干净, 内心却真的带上了点丝丝兴奋的感觉。 大抵是男人的劣根性。 晏沉勾着唇角, 闻言思考了一瞬,又改口说:“你是清.骚。” 他目光看向对方, 也就一会的时间, 现在又是个衣冠楚楚的样, 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很闲散, 身体自然地放松着,从贴着的衣物中隐隐能窥见肌肉走向,线条流畅肌肉紧实,无论是视觉还是触感都带给人极大的享受。 这简直是个极品。 真是 越尝越喜欢,仿佛是上瘾一般。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上手,仿佛是在摩挲着一件艺术品似的,又好心地给江瑜解释:“清.骚就是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无时无刻都在勾引着、引诱着,浑身散发着‘我很美味’的信号,可别人看来还是冰清玉洁的样子。” 晏沉一锤定音:“就是你,又清又骚。” 江瑜: 他只能唇边起了笑容,做出倾听的样子,然后把他胸膛上的手拿出来。 “晏少早点休息吧。”江瑜微笑着,以不容撼动的力量将人胳膊抽出来:“我去洗澡。” 晏沉散漫地笑了一声,他看着江瑜起身离开。 浴室很大,头顶的花洒与浴缸上面的出水口都打磨的锃亮,白色的嵌入式浴缸看起来很干净,瀑布从上面倾泻而出,隐隐水汽漫上来,黑色大理石台面偶有沾染的水珠,看起来十分圆润。 江瑜站在镜子面前,他抬着手臂去看胳膊上的伤口,绷带上暗红的血液已经洇开,丝丝缕缕的纱布上还带着点血痂,他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胳膊,一股咬啮般的痛意袭来,不用想,伤口绝对是裂开了。 江瑜看了一会,手指在手机上打出一个名字。 【林勋才】 一目十行的扫完那些人物经历,江瑜只在一句话上停留。 【20xx年,他在京都病逝。】 病逝。 江瑜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他闭了闭眼,回想着刚才晏沉的神情,眸中的笑意缓缓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沉沉的眸色。 静了那么一两秒之后,他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曲指退出界面,接着伸手摁灭。 腊月二十八,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一分,快要新年了。 他走在浴缸前,倾身将水打开,瀑布在翻腾着,水位渐渐上升,他躺在了浴缸里,左臂搭在边沿。 晏沉进来时就看到了这副样子。 雾气升腾中,一具性~感的身体沉在浴缸里,波动的流水在身上环绕,亮亮波纹之下能一览无余地看见风光。 宽肩窄腰,流畅优美的肌肉,紧实的胸膛,腰腹侧面清晰的人鱼线一路蜿蜒向下。 还有森林。 林中的兽。 晏沉看着,眸子又一亮,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江瑜: 他没忍住伸手点了点额头,在湿气腾腾的浴缸中冲对方笑。 晏沉勾着唇,一步一步地走进。 他视线直白,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随手扔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从门口到浴缸几米的距离已经全身坦荡,旋即一只脚触在水里,紧接着整个人就进去。 江瑜用右手将人环住,湿淋淋的皮肤触在一起,温度相互传递,他含笑道:“慢点,小心滑倒。” 晏沉发出一声笑。 他同样伸出手臂将人脖颈搂住,额头抵在对方额头上,唇就贴在江瑜唇上。 沿着下唇开始亲,温热的唇瓣擦过对方侧脸,接着是鼻子和眼下,他亲到对方眼皮上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眼球在活动。 接着是眉骨、眉峰,额头,他亲的很细致,简直就像是用唇在测量对方的长相,一点点的用薄唇浸润衡量,无论是温度还是气息都完完整整地传递过去。 耳鬓厮磨不过如此。 一场细密的亲吻结束,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身下都是温热的水,他们泡在里面,彼此相贴。 江瑜脸上带着笑,晏沉也是。 唇轻轻地啃咬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 晏沉居高临下打量着,江瑜就躺在浴缸里,由下而上看着他。 水浸到江瑜锁骨上,很温热莹润,热气腾腾。 他的眼中有一层火焰升起,灼灼的,在桃花眼中近乎是闪着亮意,沉迷而享受的模样。 晏沉勾起唇,手按在对方胸膛上,近乎挑衅地动作,视线全是侵略意。 江瑜的左手还搭在浴缸外,右手在晏沉膝盖上扣住,掌心摩挲过去,是忍耐也是催促。 很迷人。 很性-感。 这简直是极大的满足了某种掌控欲,这让晏沉觉得他简直是这一切的主宰。 他又开始兴奋了。 蛮横,癫狂,甚至是不知今夕是何年。温热的水与冰冷的沿壁形成对比,他撑着外大理石台面的掌心微凉,手背却全是热意。 过山车还是跳楼机? 那些游乐场上的玩意,他三岁还是四岁就已经全部玩遍,自此后便是懒得看一眼,因为之后再也带来不了刺激了。 不过这次倒是感觉到那种直入云霄的快乐了。 借着重力完全下落,被拉上来,再次沉下去,快乐在积累,像是跳楼。 亲吻也是少不了。 晏沉勾着唇将对方完全拽进去,又去俯身堵住唇,鼻子边气泡咕嘟咕嘟的作响,一连串的泡泡连续冒出。 脸色是扭曲还是愉悦是痛苦还是兴奋是在叫喊还是咒骂都已经不重要,说了什么喊了什么骂了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什么时候两人位置调换也不清楚。 水漫上口鼻,唇堵住呼吸,濒死一般。 晏沉在水里,散漫地闭上眼睛。 他给江瑜的,对方总会完完全全地还回来,比如不让从浴缸里探出来呼吸,比如死死地摁住。 气息只能由对方渡过来,追逐着舌头嬉戏。 晏沉放任自己,可是甚至还没有感受到窒息时,一只手托住他肩膀将他从水里捞出来。 空气一下子漫上来,晏沉吸了口气,神情轻慢:“不敢玩?” 江瑜垂睨着,他的唇落在对方侧脸,不紧不慢地勾描着:“不用那些。”他一手托着对方的脖颈,掌心扣在上面,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用那些,我也能保证会很刺激。” 跳楼机变成了过山车,直上直下的快乐变成了绵延不绝,每一个拐弯还是俯冲总会头皮发麻,而过山车的快乐还会积累。 在过一个顶点的时候,突然停了。 马上就要完全降下,享受肾上腺素极致喷发时,停了。 耳边有声音响起,带着一些哑意:“说点好听的如何?” 晏沉睁眼,他手探入水中,盯着那双眼按在自己膝盖内侧亲手打开。 他吐出一个个字眼,兴奋而迫不及待。 过山车完完全全地降下去了。 等到浴缸里的水变得浑浊时,两人躺在一起。 晏沉从房间拿了一支烟点上,烟雾伴着湿意,他半阖着眼睛,又笑了笑,懒洋洋地开口:“猜到多少了?” 他告诉江瑜的太多了。 凭借着在山上的话,还有今晚自己的表现,对方完全可以勾勒出一个真相。 江瑜开口:“给我一支烟。” 晏沉挑了挑眉,伸手递了一根过去。 香烟细长,江瑜含住,偏过头触上,两根烟尾的末端触碰,一瞬之后火光乍亮,连两人的眸子里一瞬间都有猩红点点。 这是晏沉第一次看见对方抽烟。 食指夹住递到唇边,淡淡青色烟雾缭绕,仿佛是屏障一样将人围住,几个呼吸之后唇角有白色烟雾呵出,姿势竟然是意外的熟稔。 晏沉咬了咬烟蒂:“你还装模作样地说不喜欢烟草味?”这明显不是第一次。 江瑜说:“我家里的都抽烟,小时候也试过,后来觉得不好就没再抽。” 席寒封一然包括大哥,这些哪个不是烟酒都沾,大环境如此,他尝试过很正常。 晏沉轻轻嗤笑一声。 江瑜吸了一口问:“诱发因素是什么?” 林勋才‘病逝’,晏青山的夫人林素云‘病逝’,林正风结婚多年无儿无女。 这是遗传的。 基因里的镌刻。 晏沉懒洋洋地开口:“你耳鸣的诱发因素是什么?” 江瑜静了一瞬。 也就是说目前还不清楚。 他垂目看向手中的烟,接着手臂伸出将那还修长的香烟在大理石台面上摁灭,星火乍亮一瞬后寂无,烟身被摁的有些扭曲。 一团焦褐色落在表面,黑色烟灰和着水意,江瑜看着,撩了一把水冲洗。 大理石重新光洁起来。 江瑜起身擦干身上水意,扯了件浴袍穿上,他系好腰带,动作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紧不慢,温沉着声音说:“水都要凉了,赶快起来吧。” 晏沉一直在身后看着。 他看着江瑜穿衣,看着他系腰带,看着他走出去。 他视线重新转到那支被摁灭的烟身上,良久之后勾了勾唇,眸中凉薄而又算计。 江瑜。 晏沉心情极好地眯了眯眼 你现在爱我几分? 够不够心甘情愿地让我拔鳞?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手表 晏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江瑜躺在床上。 床后面只开着一盏灯, 亮度刚好能让他看清楚脚下的路,江瑜面容上有阴影,从眉目那里分割开, 一半昏暗一半白,此时正闭着眼睛。 江瑜睡姿很好,平躺的时候占得空间不大, 几乎在床上留下了五分之三的宽度,晏沉笑了一声, 空落落床铺的另一半立马被占满。 晏沉伸出一条腿搭在对方腿上, 另一只手大咧咧地圈过来揽在人腰上,江瑜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也伸出左臂揽在他腰上。 两人的姿势顷刻间变成面对面, 肢体交缠在一起,几乎是熊抱。 面容相对, 睫毛投在眼睑上的阴影都能看清, 脸上都是彼此的呼吸, 连胸腔里的心跳韵律都能感受到。 晏沉表示对这个姿势很满意。 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鼻子,又把手指搭在江瑜眼皮上, 指腹去摸浓密的睫毛:“你怎么这么早就睡觉。” 江瑜睁开眼睛:“快十二点了。”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刚才在浴室里有激素加持不觉得如何,现在躺在床上困意不断上涌, 眼皮几乎不听使唤。 睁开眼睛睫毛擦过的时候指腹痒痒的, 晏沉捻了捻,面上带着微微自得:“你身体真差劲, 我现在精神得很。”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想想两人作息习惯。 他一向是昼夜颠倒, 又有些倒时差的缘故, 现在精神奕奕, 江瑜早上五点半醒来,锻炼之后去公司,白天谈生意下午参加宴会,傍晚的时候受伤,打了针缝合之后又被摁开,下水又泡了一回,一天尽是连轴转,不困就有鬼了。 江瑜把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去,轻轻捏了一下,闭着眼睛说:“嗯,晏少的身体好。” 晏沉一乐,还想说什么时,电话响了。 他有些不悦,觉得有不长眼的人打扰他兴致,看都没看直接伸手一划挂断。 江瑜睁眼看了他一眼。 晏沉丝毫不在意,继续一副谈心的样子:“你毛病就一直多,每次都——。” 手机铃声又响起。 清晰而坚定,颇有几分锲而不舍的样子。 晏沉一脸‘我看谁坏我兴致’的样子垂眼看屏幕,江瑜就看见他扬了扬眉,将手机贴在右耳上。 仍旧是躺着,一条腿搭在自己腿上,声音懒洋洋的:“爸,嗯没事江瑜,江瑜胳膊擦伤了,也没什么大事。”他撩了撩眼看向眼前人,扬着唇直接一口啵在脸上,嘴唇与脸颊发出了‘啾’的一声,看到江瑜一下子睁开眼睛睡意全消,满意一笑后继续用手指捏住手机,懒懒散散地说:“过年回家?算了,我不回去,嗯嗯嗯嗯。” 几个‘嗯’从口中发出来,态度却和乖巧没关系,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敷衍,但其实这已经算是晏沉为数不多的耐心。 等一个电话结束,他把手机往旁边柜子上一抛,挑了挑眉:“真胆小。” 刚才就亲了一口,结果江瑜眸子滑过震惊,一下子连睡意都没有了。 江瑜伸手按了按额头:“嗯,不及晏少胆子大。” 最起码江瑜做不出和长辈通电话时突然亲人这个事,不做声吻一下还行,这样巨响亮的‘啵’一声,打死江瑜也做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那两条捷克狼犬,问晏沉:“你不在的时候狗怎么办?”他还记得上次喂狗的时候两只都不吃。 晏沉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有泪花渗出来,他伸手一抹:“我爸喂。” 江瑜稍稍一顿。 晏沉一笑,他看着身边人,慢吞吞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想他怎么这么纵容我?” 江瑜抬眼笑笑,看着这张脸,也亲了一口后半真半假地开口:“晏少被纵容是应该的,我也想纵着。” 晏沉啧了一声,勾着唇冷不丁地开口:“因为他愧疚。” 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床铺,漫不经心地道:“林素云,就生我那女的,在我三岁的时候自杀,吊死在花房里,眼球都爆出来脖子都快嘞断了。” 晏沉神色轻慢,像是说着别人的事:“她临死前给我爸办公室打了三个电话,都是秘书接的,他那时候在基层,听说在视察工厂。” 江瑜安静地听着,思绪却纷纷杂杂。 二十多年前的晏青山在江州市。 二十多年前林素云在沧源市。 一北一南,隔得不只是距离,还有派系之间的调转。 晏青山愿不愿意由北到南?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促使林素云自杀的因素是什么,家中遗传的疾病,除此以外是否还有别的因素。 陪伴?关心?早察觉到变化时悉心让治疗? 或是是如果当时接到了电话。 江瑜不想再想那些了,他只是手臂覆在对方腰上,隔着一层布将温度传递过去。 夜里静悄悄的。 晏沉伸手摸了摸手臂,斜睨了江瑜一眼,突然一笑:“知道你在哄我,但是”他脸上神情玩世不恭:“你看我有伤心的样子吗。”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摊了摊手:“我那时候太小,基本不记事,林素云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晏沉伸手摸了摸江瑜左耳:“你呢,怎么发烧到四十度的?” 江瑜点了点额头,有些无奈:“风寒感冒,黎华和江惠民在吵架,没人管。” 晏沉狐疑:“你不是告诉我家里有阿姨吗?” 江瑜说:“那时快过年,阿姨都放假回家了。” 两人基本一年见几次面,过年的时候是避无可避,一见面说不上两句话就吵。 “吵完之后呢?” 江瑜想了想,温着嗓音开口:“记不清了,可能都找情人去了,我在床上躺了两天,烧自己退了。” 晏沉目光落在江瑜身上,哼笑了一声去亲他:“那你命还真大。”小时候躺了两天,没吃没喝,要不是身体还算好,烧死都有可能。 江瑜弯了弯唇:“可不是。” 晏沉把人啾啾地亲了两口,忽然手伸向脖颈,从松松散散的衣领里拽出一条项链来,十字型的,有金属质感,微微晃动间上面有暗光滑过,他道:“这个给你。” 江瑜神情微讶。 晏沉伸手,江瑜一怔后抬起来头,这个动作让他脖子从床铺间抬出来,一条项链就被轻松的戴上。 晏沉低着头,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低垂的头让他能遮住眼底的晦暗,他垂睨着面前的人,衣袍松散姿态放松,这条项链安安静静地系在对方脖颈上。 真好。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手指克制拿出来,没忍住轻轻咬了咬舌尖。 有点痛,可能是舌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该变得平静一点。 晏沉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却没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看见江瑜的目光,他又扬着唇睡倒在对方身侧。 一只手重新环住腰,江瑜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人,温声道:“睡吧,明天我们出去逛逛。” * 大年二十九,上午十一点左右。 街头人不多,有几个进行艺术表演,晏沉瞥了眼便兴趣缺缺,他一只手被江瑜牵着,满脸拽的样子。 某人的起床气还没散,现在见谁都是臭脸,生人勿近到了极致。 江瑜把人牵着:“过年了,你想买些什么?” 虽是异国他乡,但现在买个中国风味的东西简直是轻而易举。 晏沉撩了撩眼皮:“都行。” 江瑜看着,就带人随意地走进了一家古董店,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饰品,牛头装饰飞毯匕首,另一边柜子上有一个喇叭状的留声机、一件小提琴安放着,透明柜子里还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江瑜甚至看见了一部四十多年前的手机。 店主是位老年人,用英文说随意参观。 晏沉原本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待扫过柜台内的一件东西时,一下子来了兴致,含着笑意用英文道:“这个拿出来我看看。” 店主从柜子里拿出来,向两人介绍:“这台相机是我最近才收的。” 经典款的Leica,黄铜顶盖黑漆镀层,旁边饰有红色Leite标志,仿制1984年原版,造型古朴而又厚重,无声诉说着胶片时代的辉煌。 晏沉一连说了两遍‘I like it.’当把相机拿在手上的时候满脸笑容,转头对江瑜道:“宝贝,你高不高兴?” 江瑜微笑着开口:“高兴。” 晏沉脸上神采飞扬,笑容含着丝丝暧-昧,视线近乎直白地扫过江瑜身上,意味深长地开口:“我们回去好好拍些照片。” 店主丝毫不懂为什么刚才还一脸不耐的男人突然就嗨了一般兴奋起来,他脸上带着笑容,报了一个价位之后就见对方十分阔绰的出手买下,还把他店里仅剩的一卷胶卷买了回去。 看来是真的喜欢摄影。 来的路上江瑜牵着晏沉走,回去的路上晏沉拽住江瑜走。 两人顺序颠倒过来,方才慢吞吞又臭着脸的人现在简直是神采飞扬健步如飞,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床上去。 等到一卷胶卷用完,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两人俱是气息不稳。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含糊的一声,他朝江瑜晃了晃,满脸遗憾地开口:“用完了。” 江瑜说:“等之后多买点胶卷。” 一卷也只能拍36张左右,刚才装的时候还浪费一段距离,也就拍了33张左右。 晏沉拿在眼前看了几遍,又是回味一般地看了一眼江瑜,神情带着几抹轻佻:“你这张好色气。” 江瑜瞥了一眼,这是刚才亲的时候拍的,角度里能看到睫毛和嘴唇,他挑了挑眉换了另一张,并且点评:“晏少这张也能拔得头筹。” 晏沉看着里面的自己。 闭着眼睛勾着唇笑,神情全是享受,他不由得啧啧两声:“原来我刚才样子是这样的。” 他摸着脸感慨:“怪不得你那么喜欢我的脸。” 江瑜: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太有道理了。 江瑜遮着额头笑。 手腕上接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他睁开眼睛一看,一支手表被对方拿着往腕上套。 江瑜伸手摸了摸表盘:“送我的?” 晏沉扬了扬唇:“你喜欢吗?” 江瑜说:“挺喜欢。” 晏沉含笑道:“里面有定位。” 他视线掠过江瑜脖间的项链,一瞬之后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瑜:“你戴还是不戴?” 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 晏沉勾着唇看向相机里的自己,里面那个和他面容一样的男人,神情全是痴迷。 他微笑着开口,盯着人,又重复了一遍:“江瑜,你戴还是不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很久很久之后,两人互相搂着又说话。 江瑜:宝贝,你给我交心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害怕。 晏沉:这怎么讲? 江瑜:第一次山上,你交心之后就下药。第二次,你交心之后就送带着定位的礼物。 晏沉: 第55章 不够 江瑜视线落到自己手上, 敛着眸的时候神情沉静,他抬眼看着晏沉,半响之后忽然轻笑了一声:“耗费了几天心思, 为了这个?” 他手指触着那块表,修长的搭在上面,墨色与白色相配, 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晏沉笑意不变:“为了你我花费再多心思也值。” 他视线从表盘上移开,面上神色有些无辜:“宝贝, 你有时候会和别人谈笑风生, 我看的难受。”他耸了耸肩:“你也可以在我身上装个定位,我倒是没什么关系。” 江瑜挑了挑眉:“晏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他微微沉吟, 思考一瞬后道:“算了, 我口中的词不太好。” 晏沉倒是有点兴致:“你在心里骂我?” 江瑜道:“没有。” 他看着一脸不信的晏沉,伸手在那张脸掐了一下, 用上力气去拧, 脸颊肉向两边扯去, 晏沉脸上发麻再变热,火辣辣的痛传来, 有些震惊地看着江瑜。 他说:“你竟然拧我脸???” 尾音硬生生地扬高,神色上连阴鸷都没有,全是不敢置信。 他捂着脸像是困兽一般在室内走来走去, 脸上神情变化了几次, 青青白白,异常的精彩纷呈。 晏沉看着现在仍旧优哉游哉坐着的某人, 捂着半张脸咬牙道:“你他妈的要是揍我我都没这么震撼。” 那是拧脸啊, 食指和大拇指掐着, 接着就旋转一遭。 江瑜笑了一下:“不可以, 揍你算家暴。” 晏沉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没说什么好话。 江瑜看了他一阵,接着伸手捏住那块表,表链被从中间分开,他曲指系在自己手腕上。 ‘咔嗒’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金属的表链被缚在手腕,骨节分明且带着某种禁欲的色彩,疏朗而又优雅。 江瑜对晏沉晃了晃手腕,脸上带着笑意:“如你所愿。” 对面的人太好说话。 唇角微微勾着,那双桃花眼看起来都带着笑意,周身沉静温敛,微勾的眼形让他看起来无端深情。 连神仙都能溺闭其中。 晏沉静静看了江瑜几秒钟,带着审视和打量,他眼睛黑漆漆的,眼眸里的惊讶却缓缓退去。 晏沉平静下来,他微微勾了勾唇,用额头蹭了蹭对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含糊不清的笑意:“宝贝,你这次真听话。” 江瑜也用额头去蹭他,嗓音很温:“晏少现在舒服了?” 林素云的死亡因素多个原因造成。 再往深处猜一点,很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缺乏陪伴抑郁自尽。 而晏沉把这些秘辛全部说与他听,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看,我随了林素云。 看,我需要安全感与掌控欲。 江瑜声音里含着喟叹:“晏少真是精通阳谋,我认输。” 每一次的交心与谈话,都是带着目的。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往心坎里踩,别说什么感情真心算计不来,要是真谋划起来,连人带心都能端走。 额头相抵,温度不断的传递过来,温暖舒服的像是泡在温水里,晏沉有些享受地蹭了蹭,撩了撩眼皮似笑非笑:“宝贝,你说得这样白就扫兴了。” 他勾了勾唇把头抬起来,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你不也知道的很清楚嘛。” 晏沉认真端详了一下江瑜的脸,眉峰压得很低:“你要是这会真脑子一热,眼睛全是心疼地看着我,既生气又无奈的把表带上,或者是直接翻脸和我吵架,而不是在这里说我用的什么阴谋诡计,我才相信你认输。” 江瑜有点好笑地看着晏沉,又抬起手腕晃了晃:“晏少,那你说我是戴好还是不戴好?”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脸颊,忽然道:“算了,和你说这些没意思。” 江瑜也说:“是,都新年了我和你在这说这。” 两人视线相汇,都觉得自己刚才傻极了。 江瑜站起来,环视了一周:“把这里布置一下,到底是过春节。” 晏沉随意点了点头。 大年三十这天,这间两人住的房间被装饰着带了新年氛围。 晏沉早上醒来就看到卧室门上贴了一副对联,他瞅了瞅后开口:“你写的?” 江瑜将毛笔搭在砚台上:“随便写写,应个景。” 晏沉看着,右手执起笔写了个横批,虽谈不上是入木三分但也能算的上是铁画银钩,江瑜神情顿时惊讶了起来。 晏沉平时的处世风格还有语言词汇,很难让人想象这人竟然练过书法。 属实是气质不搭,格外不搭。 晏沉品了品江瑜那眼神,神情得意:“我爸在家练字,看着看着就会了。” 江瑜说:“晏书记真是博学多才。” 晏沉抬起头来笑意微妙:“他又没在这,你拍马屁他也听不见,省省心吧。” 江瑜无奈:“我要是拍马屁能用‘博学多才’这几个字吗?” 词是好词,但同级用都得掂量掂量,江瑜脑子抽了才会这样拍马屁。 晏沉咂摸了一下:“好吧,说的也是。” 他把笔一撂,支着下巴道:“接下来做什么?” 江瑜也不太确定,平时这个时候都在江宅聊天,他想了想问:“晏少想做什么?” 晏沉沉吟一瞬:“你会包饺子吗?” 江瑜: “不会。” 和面调馅捏合一系列工具,少一步都不行,这简直是在为难人。 江瑜提议:“要不我们去超市看看,买点回来。” 晏沉立马说:“那算了,我不吃了。” 他本来就对食物不甚在意。 晚上除夕团圆饭的时候叫人送来吃的,晏沉看了几眼伸手就拿了一罐啤酒喝,饭菜几乎是一口没动。 江瑜看着,挑了两颗坐果子递过去,晏沉挑了挑眉,嗷呜一声张口叼住,牙尖舔过指骨,温热濡湿的触感传来,还带着微痛。 江瑜食指直直地往对方口腔中探去,勾着舌头缠了一圈,晏沉吐出来,把啤酒罐往桌子上一放,满脸阴鸷地开口:“找艹是吧?” 这话说的又霸气又有侵略意,仿佛下一瞬就能把人摁下。 江瑜转了转手指,指腹上一片濡湿,目光淡定地在晏沉腰腹以下转了一圈:“用哪艹?” 晏沉顿时冷笑一声,伸手扯了扯领口,眯着眼睛道:“我今晚睡死你。” 然后他就扑了过来。 两个身躯亲吻着,跌跌撞撞地倒向床上 晏沉身材修长劲瘦,他从小腿到膝盖那段距离格外修长,如今左腿膝盖触在床上,一手撑在床铺上,背部肌肉拢起,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身后有热度贴着,一只手插入发间拽着,他被迫扬起脖颈,一截弧度露着像是献祭一般。 江瑜手掌触在对方腰侧。 他低头就能看到手上的景象,很白很窄的一截腰线,但是极其有力量,指腹搭在上面都能感受到其下的爆发力。 他一寸寸摩挲。 晏沉眸色热烈,扭过头道:“你就不能痛快——唔。” 两指手指完完全全地探入口腔中,搅着舌头戏弄。 晏沉骂了一句,张嘴就咬, 钝痛传来,江瑜不躲不避,在身后耳边温声慢语道:“晏少好好咬。” 晏沉原本兴奋的神情微微收敛。 江瑜抽出手指,两指在他脸上并拢一抹,留下一串水光,他在对方耳边低低地说好好感受你的唾液多湿。 晏沉从嗓音里发出了含糊的一声。 他额头抵着枕头,一只扣在后颈上的手迫使他整个上身都俯着贴着床单,他嗓音已经沙哑下来,却还是兴奋而迷醉:“正面,我想看着你。” 第三次的时候情景逆转,晏沉重新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瑜。 江瑜很淡定,手指扣在对方膝盖上:“你就这么喜欢这样子?” 晏沉抹去额上的汗:“是。”他嗓音拖得很长:“喜欢死了。” 酣畅淋漓的一晚上结果就是大年初一两人都没出门。 晏沉补觉,江瑜醒了之后煮了甜汤,让漱口后硬给喝了一小碗,晏沉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两人就待在房间中,等到晏沉彻底醒来后发现还是白天,他才恍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江瑜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看着装,转头道:“你睡吧,我得去趟医院。” 晏沉听到医院两个字稍微清醒一些:“怎么了?” 房间内很安静,他听到江瑜淡定的声音:“我在发烧,温度降不下去,可能得输液。” 晏沉从床上下来伸手一摸江瑜额头,果然是很热,他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又疑惑又微妙:“你竟然发烧了。” 江瑜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脑子没想什么好东西,他扬了扬左臂:“是伤口发炎了。” 晏沉目光飘忽。 这个伤口经历坎坷,被摁开被泡水,可能还被抓了几回,属实是多灾多难。 到医院后病房输液,江瑜接到了电话,转头对晏沉说:“一会席寒过来,他说看看我。” 晏沉点了点头,看了一圈道:“你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江瑜笑笑说:“都行。” 晏沉从侧门离开,等到门合上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屏幕上一个红点正亮着。 他还有些不满意,又略略勾了勾唇,指腹划拨了几下,病房里有声音出现,应该是席寒过来了。 两人正在说话,嗓音很清晰地传过来。 晏沉伸手点了点手机,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 表中有定位,项链里除了定位还有监听,要不是技术人员说项链太小放不下摄像设备,他绝对会再加个进去。 但这块表和项链能在对方身上戴多久。 晏沉半阖着眼睛,心想项链应该能比表更久一点,但多久他也没数。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道:“应该有八分吧。” 但是不够。 爱情还有安全感这些东西太虚无缥缈,他还是喜欢能攥在手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提问:两位的安全感是什么? 晏沉:【翘着腿】把人关起来自己看,不让别人见,最好依靠我。 江瑜:【微笑】想戴表就戴,想摘表就摘。 提问:两位觉得爱情可靠吗? 江瑜、晏沉异口同声:完全不可靠。 【达成了惊人的一致性。】 小剧场2: 晏沉到底有多爱吃脐橙。 三回里最少有一次,最低标准。 小剧场三: 某年某月某日。 江瑜切水果,给对方递过去。 晏沉一口叼住:“我知道你想要了,但现在人多,你别勾引我。” 江瑜看着切好的脐橙: 第56章 银行行长 病房内有消毒水的味道。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 身姿颀长,眉骨锋利沉寂,给人一种疏离冷淡的感觉。 席寒看了几眼坐在椅子上的人, 摘下手套道:“你的伤怎么回事?”单刀直入,语气神情都算不上客气。 江瑜脸上没有丝毫不愉,他抬了抬左手臂:“炎症还没消, 可能还得一阵子。”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看着对方接过之后说:“这阵子辛苦你了。” 他受伤的时候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就来了, 算算时间国内是半夜, 差不多就是把人从被窝里叫醒。 两人也是许久未见,江瑜聊天一般开口:“你之后什么打算?” 席寒轻轻转着手上杯子:“等你出来后回安城去。” 江瑜笑笑, 玩笑一般地开口:“还不到三十就退休, 太早了。” 席寒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江瑜神色如常:“如果我这次受伤的不是手臂, 你还是得回来。” 席寒看了半响, 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我在安城待得挺好的, 那地方清静,没有纷杂的事情。” 江瑜看着他, 席寒穿好衣服:“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江瑜目送着对方离开,慢慢闭了闭眼睛。 耳鸣的声音又开始出现, 搅得人头痛。 身边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 用英文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是他的医生。 江瑜一笑,正要说自己谢谢的时候顿住, 他目光在手腕上一停, 再抬起头来时开口:“我想要止痛的药物, 伤口有些疼。”他看着医生, 平静开口,声音很清晰:“我想要抗焦虑类止痛药。” “之前服用过吗?” 江瑜微微一笑:“之前医生一直让我服用这类药。” 等到医生离去,江瑜垂眼看了看手腕间的表,轻轻摩挲了脖子上的项链。 动作温柔缱绻,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沉静。 晏沉上来后拎着纸袋,他唇边还含着一支烟,随手将袋子放在桌子上:“给你带的吃的。” 江瑜拆开袋子一看,发现是沙拉。 他将盖子打开,尝了一口之后看向对方,晏沉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吞烟吐雾。 江瑜视线在烟雾里稍微停了停,含着笑意开口:“晏少,别在病人面前抽烟。” 晏沉微微一顿,撩了撩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江瑜的脸色看起来不错,唯独唇色有些淡,却依旧是清风明月般的样子,甚至是这些天更显得温文尔雅。 他咬了咬烟尾,又抽了一口说:“你不是也抽烟嘛。” 江瑜微笑着开口:“我是病人。” 晏沉轻轻嗤了一声,一脸‘你毛病真多’的样子看着江瑜,旋即伸手指腹捏住烟尾,随意地摁灭。 眼看着那点火星子涅灭,晏沉走进,看着对方吃沙拉,餐盒放在桌子上,右手拿着叉子,缓缓往口中送。 江瑜见人盯着自己,挑了挑眉,喂了一块肉过去,晏沉张嘴咬住,在嘴巴里嚼吧嚼。 “晏少觉得味道如何?” 晏沉咽下去,有些嫌弃:“我不喜欢吃草。” 晏沉吃饭很挑,主要是这位经常喝酒喝到饱,吃饭是随意两口糊弄过去,水果就更不必说,但凡放在冰箱里的哪怕烂了都不会碰一下,想让他吃就只有洗干净放在手臂范围内,拣出好看的放在上面,这位主心情高兴了纡尊降贵般吃上一口,两口都少有,三口就是谢天谢地了。 江瑜看着里面的绿色蔬菜,轻笑了一声。 晏沉坐在人身边,眸子扫过他嘴唇,忽然眯着眼开口:“你唇上沾了酱。” 江瑜一顿,知道这人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就听到他语气飘忽的开口:“真像是我的——艹。”他脸上出现了酱料,白色的。 顺着唇角抹了一指,斜涂过去,连带着下唇都沾着黏腻。 江瑜将指腹缓缓地蹭干净,他动作很轻,指腹蘸着一点酱料缓缓涂抹,就像是沾了一点颜料在勾画,末了之后收回手:“像什么?” 晏沉扬了扬眉,毫无负担地继续开口:“像我弄在你脸上的□□。” 江瑜唇角笑意不变:“我的错,竟然对你脸皮抱着期待。” 羞涩和不好意思这两种情绪这辈子别想在这人身上看到了。 晏沉突然贴上来,脸贴着脸将酱料给江瑜蹭过去,两人脸颊相触的地方顿时一片黏腻。 江瑜: “晏少幼不幼稚。” 晏沉显然是心情不错,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他眸光将江瑜整个拢进去,忽然开口:“江瑜。” 江瑜抬眼,应了一声。 晏沉的眸子有一抹暗芒滑过,轻着嗓音道:“我以后养着你怎么样?”分明是像情人一般呢喃的语气,江瑜手掌却一顿。 他将餐盒重新装进纸袋里,用湿巾慢慢地擦干净手指,动作不疾不徐的:“晏少打算怎么养我?” 晏沉轻轻敲了敲椅子,另一只手覆在江瑜的手背上,他动作慢慢地覆住,再一寸寸地拢好握紧:“就好好养着,你少费些心就行。”他亲了一口江瑜:“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看到你。” 江瑜另一只手将人下巴扣住,亲回去之后道:“晏少真是有心了。”他慢条斯理地抚着抚面容,嗓音里同样含着笑意,半真半假地开口:“定位还不够,那我男朋友就有点贪心了。” 晏沉语调拖得很长:“没办法。”他当着江瑜的面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对我男友太痴迷了。” 江瑜笑着点了点他下巴:“我不也是。”他抬起手臂,手腕上表轻轻晃晃。 江瑜总共输了一回液之后烧降下去,又过了两天,晏青山打电话来,正值新春之际,晏青山电话里说让晏沉回来拜访舅舅,两人离家也快十天,于是坐上飞机各自回国。 两天之后,一切复工,寒冬腊月喜气洋洋的日子,一桩案子却悄然发生。 * 龚新海正在家中,他五十多岁模样,身形微胖,此时家中电话响起,一声一声地催着人。 他正喝了酒,此时脑子不是特别清醒,一脚轻一脚重地往客厅里走去:“谁啊?” 他疑心是哪个拜年的人,心中滑过淡淡不悦,心说这人不挑时候。 他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几秒之后眼睛蓦地睁大,手掌一颤竟然让电话掉到了地上。 地板与红色座机发出声响,沉闷的像是砸在人心上。 龚夫人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看见丈夫脸色白着,额头又大颗大颗汗珠冒出来,她疑惑开口:“你怎么了,这个样子见到了鬼呀、” 门铃响起,龚夫人看了看门的方向,疑惑开口:“现在谁敲门呀。” 她走上前打开门,看到几名男男女女站在门口,脸色大变,为首的那个她认识,或者说这是很多人都熟悉的一张脸。 龙鹏。 纪委的。 龚新海脸色顷刻间变白,他勉强挤出一个笑:“龙书记来这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大阵仗。” 龙鹏没有说话,身边的一位男人熟练的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照着念了一遍。 龚夫人完全没有听清具体内容,但中心意思她懂了,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 她脑子嗡的一声。 龚新海嘴唇动了动,他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嗓子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龙鹏身边的男人开口:“龚行长,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龚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龚新海被带走,坐上一辆白色的车。 * 江瑜还在江盛,手机响起,他接听。 那边道:“刚知道消息,龚新海被带走了,去了红昌宾馆。” 那边只说了这样一句,江瑜明白了。 他直接开口:“我知道界限是什么。” 电话挂断,江瑜摁了摁眉心。 龚新海,温支银行行长。 目前是与江盛交易最频繁的银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1、 晏沉:亲一口,顺便想如何才能把男友圈起来。 江瑜:亲一口,顺便想想男友坏心思。 面上:你侬我侬,恩恩爱爱,腻腻乎乎。 2、 某年某月某日: 晏沉:宝贝,我想养你。【含情脉脉】 江瑜:你想搅合我事。【冷漠】 晏沉:【无奈】现在不是了。 那你啥时候是啊喂! 3 【二月二特别版】 话说有一天,晏沉对着镜子看,转头说:“我是不是该理发了。” 江瑜把手插进发梢揉了揉,触感很好:“正月不能理发。” “为什么?” “死舅舅。” 夜里,晏沉手拽着江瑜头发,神情享受,过了一会,由江瑜拽着晏沉头发。 第二天,江瑜头发短,手掌抓不住了。 晏沉【惊讶】“你是不说正月理发死舅舅吗?” 江瑜:【神情无辜】“我没舅舅。” 第57章 慢慢来 一声电话响起, 床上的人努力撑了撑眼皮,一张冷白的面容上尽是不耐,几乎是有些烦躁地接通了电话:“说什么事。” 那边说了几个字, 床上人原本胶着在一起的眼皮撑开,一双眼睛中不耐缓缓褪去。 晏沉听到那边的人开口:“事情就是这样,人已经被带到红昌宾馆了。” 晏沉困意一下子全部消散了。 他几乎是顷刻间便从床上翻身而起, 身上睡衣大敞着,行走之间下摆浮动, 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胸膛。 那边说:“涉嫌个人经济问题。” 晏沉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他来来回回地在卧室走了两圈,似乎这种漫无目的地动作才能缓解一些惊讶, 赤脚在地板上踩着, 不知为何又忽然定住。 晏沉说了声:“我知道了。” 手机被摁灭,指间划拨了几下, 屏幕上一个红点出现, 地址正是江盛大楼。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又找了个号码拨出去, 言简意赅地开口:“我要一份录像。” 已经是下午,落地窗的窗帘却依然拉着, 厚厚的布料几乎是严严实实遮住光线,室内昏暗,只有一台电脑屏幕的亮意照进来, 里面画面持续着。 背景是一间类似于宾馆客房的房间, 后面是床,旁边有一把软皮椅子, 墙壁用白色柔软的材料护着, 杜绝一切尖锐物体。 里面坐的男人几乎在瞬间就颓唐起来, 领口耷拉着, 鬓间白发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短短一下午,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排骨篜里银行长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一道声音想起来,清晰而威严:“这个账户里的资金来源是谁?” 龚新海眼神似乎垂了垂,他那双手在裤子上摩挲着,低低地开口:“雄浩商业老板。” “6月14日,这笔资金汇到海外账户,目的是什么?” 龚新海视线向左下看了看,这是回忆时的动作,他说:“对方向我借一笔贷款。” “8月9日,你乘车到郊外一处别墅中度过,室内有600万现金,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龚新海声音低低的:“启明金融的老板。”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喝水的缘故,他的声音格外干哑:“去年五月份我给他借了一笔贷款,这是他赠送的。” 不断有提问声响起,清晰而又严肃,这种一问一答的话语间无数个公司的名称被提起,偶尔也有地方某位人名出现,同样的问题会被反反复复地询问,不间断地提起。 晏沉看的烦了。 他不耐地倒向椅背,脊背与椅子接触在一起,眉心拢起,指间划拨了一下打火机,一簇跳跃的火光出现在眉眼,香烟被点燃。 他咬了咬烟蒂,头向后扬着,闭着眼睛倒在椅子上听声音。 “光华公司贷款,你们有没有发生钱权利交易?” “没有。” 陆陆续续的传来,一些大额的交易贷款公司不断被提起,晏沉曲指掸了掸烟灰,又递到唇边吸了一口。 一道声音响起。 “江盛与温支自五年前交易频繁,贷款数目巨大,这是怎么回事?” 一双眼睛睁开,眸间漆黑。 温支与江盛交易往来十分频繁,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他要这份录像的原因。 晏沉口中有白烟呵出,他向前倾了倾身,好整以暇地盯着屏幕。 龚新海说:“五年前安城融华工程建设项目,江盛是责任方之一。”这也解释了巨额贷款的原因。 “其中有没有涉及利益交换?” 晏沉散漫地咬了咬烟蒂,官商勾结钱权交易金钱行贿这种手段太低级,对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果然,下一瞬龚新海的声音响道:“没有,这是安城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后开口:“江盛每年按时还钱,也没拖欠过贷款。” 后面还有声音传来,晏沉伸手直接关到电脑,屏幕瞬间漆黑。 香烟顶端有烟灰出现,颤颤巍巍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晏沉曲指轻飘飘地掸了掸。 他回想着刚才龚新海的话,轻轻地转着指间的打火机。 贷款。 晏沉微微眯了眯眸子,他自言自语:“江瑜,这次是老天都在帮我。” 他微微一笑,这次兴致盎然地拿起被扔在床上的手机,伸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令行长,不知道现在方便吃顿饭吗?” “那就晚上八点见。” 摁灭手机,室内重新恢复安静,晏沉心情颇好的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红点,伸手覆在上面,良久之后做了个合拢手掌的动作。 一辆车被从家中开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晚,院中边缘有树,枝干苍劲,横斜着的影子崎岖。 晏沉随意地推门,客厅的灯还亮着,头顶柔和的光照在沙发上,洒下一室静默。 他视线在会客厅扫了一圈,发现那间房门紧闭着,显然是没有人到访。晏沉收回视线,接着又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怪了,你居然还醒着。” 都快十二点了,平常这个时间都睡下了。 晏青山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他调了个新闻频道,主持人正说些什么。 晏青山抬手将声音调小,侧过头开口:“你要录像做什么?” 原来是这事。 晏沉将鞋脱掉,踩了一双拖鞋踏进去,随意地伸脚踢了踢地上皮鞋:“就随便看看。”黑漆皮鞋底部触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响,却没有依照原位摆在地上,反倒是横斜着,歪歪扭扭的。 晏沉啧了一声,又没有伸手摆整齐的兴致:“只是拷了一份,又不是捞出来。”他收回脚,往自己的卧室里走去。 晏青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离三月只剩四十几天。” 晏沉回头,微微挑了挑眉。 晏青山坐在沙发上,一手置在膝盖上,他的影子倒映在沙发后的墙壁,沉沉又磅礴的延伸到四周,他目光落在晏沉身上,黑眸中平静如汪洋:“这段时间不要有任何事。” 晏沉脸上带上笑,他眸中含着深意:“当然。”他不自觉地用指腹微微摩挲着手机,微笑着开口:“你没发现我现在好了不少吗?” 天幕沉黑,星月浮现,白日高耸的建筑都被夜色笼罩,城市的夜晚比起白日来安静不少,夜色褪去后东边一抹亮光出现,明亮而又柔和的晨光照在树枝上,空气还是微冷。 江家老宅的空地上此时站着一老一少,两人俱是穿着宽松的衣服,足上布鞋还带着亮晶晶的晨露。 江老爷子做了一个收势的动作,江瑜站在一边,将外衣递过去披上:“老爷子,功练完了添件衣服。” 江老爷子每天早上都练金刚功,无论寒冬还是酷暑坚持,江瑜要是回老宅了就陪着老爷子一起练练。 江老爷子披上,自己伸手系好,看到江瑜左手臂时微微一顿:“我这段时间没见着你人,还没问你伤恢复的如何。” 江瑜受伤这事老爷子知道,曾经问过一次。 江瑜目光落在自己左臂,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但有时用力时还会隐隐作痛,有牵拉的感觉。 他面上没什么异色,神情很轻松:“多谢老爷子关心,当时就是擦伤,已经好了。” 江老爷子和江瑜一起往餐厅走,步伐都不快:“好了就行,你以后也要注意,生意固然重要,但身体健康才是关键。” 佣人将早饭已经准备好,早餐清淡,江瑜给老爷子盛了一碗粥轻放在桌上,温声回答:“多谢老爷子教诲,我记着了。” 江瑜在长辈面前一向谦顺,他用掌心试了试温度之后又将比较软烂的菜放在老爷子面前,做好这一切之后才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脊背挺直:“让老爷子操心了。” 江老爷子吃了一口菜之后忽然道:“递交的履历如何了,港城的央企那有消息吗?” 江瑜抬眼,笑着道:“没。”他面上神情很谦和:“我也只是试试,符合条件的人很多,都在观察期,具体结果公示还得等半年。” 江老爷子说:“央企经理这次是社会公开招募,竞争自然大。”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的孙子,仪态端正清俊,无论是心性还是手腕他都满意,江老爷子面容不由得变得柔和些:“你自小是个有主意的,我对你能力向来放心,想要的就要去追求,年轻人就该多练练。” 江瑜敛眸,他不动声色地抚了抚手腕上的表,应了一声。 等陪着老爷子吃完了饭江瑜去了江盛。 他刚进办公室,身边电话就响起,接听之后对面很客气:“请问是江总吗?” 江瑜坐在椅子上,声音里含着笑意:“我是江盛的总裁江瑜。” “江总好江总好。”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也是笑着的:“我是温支的副行长令其,不知道江总今天方便吗?我们需要共同商议江盛与温支之间的业务往来。” 还是来了。 江瑜平静地想,他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文件,用手指轻轻地摁了摁边角,眸色有些幽深,声音里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含着笑:“当然方便,我在江盛等着令行长莅临。” 挂断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闭上眼。 江盛的茶厅此时坐着几个人。 绛黄色的茶桌形状像是一颗被拦腰横放的大树截面,表面有属于木料的纹路,一圈一圈的汇成了年轮,秘书将茶水倒上,袅袅的白雾升起,又很快消散在了空中。 令其抿了一口茶,又将杯子放下,他笑着道:“江总这里的茶当真不错,入口清香回甘,回味悠长。” 江瑜也笑笑,他坐在对面,语气客气:“令行长喜欢的话一会带一些回去。” 令其笑笑,他换了个坐姿,将手掌放在膝盖上,一副交谈的姿势:“江总,咱们也是老客户,龚新海的事想必江总也清楚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江瑜敛眸。 龚新海目前还在红昌宾馆,从进去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根本没有移交法院,按照依据来说令其现在还得称呼一声‘龚行长’,但如今这样指名道姓,某些原因已经彻底明了。 令其知道龚新海一定不可能再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消息如此灵通,一个副行长根本做不到。 一瞬之间,思虑良多,江瑜面上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令其开口,面上带着叹息之色:“江总,不瞒你说,现在所有银行都在严查自省,我们从上到下必须要做出一次清扫,彻底杜绝所有违规贷款。” 江瑜颔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色,手指轻轻点了点:“应该的。” 令其视线落在对面男人身上,分明很年轻,身上气势也算不上锋利张扬,甚至有些温润如玉的感觉,他说了这些也是安静地听着,面上未起丝毫波澜,根本让人猜不透心思。 令其面上换成了另一张表情,他仿佛叹息了一声:“江总,我查了银行业务信息,江盛这些年与我行交易频繁,五年前安城融华工程建设江盛贷了八十亿,一共分十年还,前五年每年八亿已经还了,现在还剩下四十亿,这些数目太过巨大。”他脸上出现忧愁的神色,一副操心劳神的样子:“现在出了龚新海这事,各个银行都在自查贷款自我规范,违规放贷这些事丝毫不能再犯,总行已经做了批示,一定要我们在限期时间内追回放贷违规资金。” 令其说了这么多,看着对面还垂眸饮茶的人,面上最终露出可惜的神色,仿佛是十分为难的开口:“江总,江盛剩下的这几十亿得尽快还了啊。” 他话音落下,就见对面的男人抬眼,视线静静地看向这里:“江盛的贷款算是违规贷款吗?” 他的声音并不高,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并不显得锐利逼人,可一双眸子却是很深沉,目光扫来时却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心思,所有的一切无处遁形。 令其略微怔愣。 自然不算,违规贷款基本都牵扯行贿,江盛硬要说只是手续不太完善,可这些太有弹性,全看人如何对待。 他收敛好神色,借着一口茶掩饰自己神情,末了开口:“我倒是失言了,违规贷款自然是算不上”他沉吟一瞬:“可是目前宏观调控,银行银根紧缩,像是这种工程项目每一个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批,据我所知,当初还是有些手续未经审核,算得上是特事特办。”他说到这又笑笑:“江总,总行命令已经搁了下来,我一个副行长也是为难。” 江瑜敛眸一瞬,指腹缓缓地摩挲茶碗,一瞬之后又放开,他双手交叉开口,缓着声音开口:“多谢令行长告知这些。”他一笑,面上还是客气,又仿佛有些无奈:“令行长也清楚,四十亿对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就算抽调腾挪也需要不少时间。” 四十亿,连带着利息算下来全部是一笔巨款,没有一个公司会在账上放着那么多现金流。 令其笑笑:“当然了,我也不是今天就要,总行给的期限是一个月,江总按时给了就行。”他脸上笑意看起来十分和善,似乎是经过斟酌之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江总,江盛可以先还上本金,那些利息我去给总行说说情,倒是还可以再宽限些时日。” 江瑜脸上出现惊讶又喜悦的神色:“如此就多谢令行长了。”他看了秘书一眼,秘书会意将柜子里的茶拿出来,江瑜接手后撕去包装,倒进金色的罐子中去。 一共五份,令其三份,身边左右跟着的人每人一份,由秘书拿在手中,一会直接放在车上。 令其神色诧异:“江总,这是” 江瑜神情带着淡淡的笑:“只是一点茶叶而已,朋友家自己种的,令行长就算不愿意要,也该让其他人尝尝。” 令其看向身后人,他身边的一男一女脸上露出笑意,有人开口:“行长,我们想再喝这茶。” 令其笑着摇了摇头,转头道:“让江总看笑话了。” 江瑜含笑将人送了出去,等重新进到办公室,那个一直挂着的笑意消失。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江瑜清楚。 时间到了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天边都是红云,西方是火烧云一片,一室的金灿。 门口有个身影出现,懒洋洋地倚在门边,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落日的霞光,见他视线扫来,笑吟吟地开口:“宝贝,想我不?” 两道目光汇聚,像是无形之中有某种丝线轻轻一碰,各自带上一些不知名的深意,一瞬之后又重新带上笑意。 江瑜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温声开口:“当然想你了。” 晏沉勾了勾唇,他盯着江瑜的目光仿佛是盯着自己的猎物,含着玩味与占有欲,笑了一声之后开口:“今晚去我那。” 江瑜视线在他身上一停,含笑道:“好。” 两人开着车直接去了晏沉的地方,进了门之后换了衣服,江瑜扫视了房间一眼:“吃过晚饭了吗?” 晏沉神情似笑非笑,他视线直白地扫过:“你觉得我现在想吃的是饭?” 江瑜眉梢微挑,脸上带着笑意,他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开口:“那我男朋友想吃什么?” 晏沉眼眸落在他身上。 穿的闲适居家服,但是扣子仍旧是扣在最顶端,脸上带着装模作样的疑惑,眸子中却是笑意。 真是斯文又温润。 真是禁欲又温雅。 真是虚伪又狡猾。 真是太他妈的迷人了。 他瞬间觉得一把火在自己身上烧起,几乎是顷刻间兴奋了起来,他随手扯了扯自己领口,快步一下子贴近,抬腿挤进对方腿间,双臂撑在四周:“吃你怎么样?” 江瑜含笑将人搂住,手掌贴在面前人后颈,他掌心摩挲了片刻,手掌将对方的下巴固定住,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口:“好啊。” 他吻落在对方脸上,忽然道:“时间很多,我们可以慢慢来。” 晏沉眯起了眸子,兴致盎然,眼中却带着说不上是占有还是破坏的情绪,他伸手将人脖子上的项链扯住,满意地开口:“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1、小剧场 某年某月某日: 晏沉:【兴致勃勃】宝贝,我们来玩玩。 江瑜:【目光如炬】你想耍什么花招? 晏沉:虽然但是我只想和你来一场play。 2、 你们爱对方吗? 爱。【异口同声】 “有多爱?” 晏沉:“想把他撕碎又想拼起来含住的那种感觉。” 江瑜:“想把他打死又想亲他的感觉。” 3、 你们想要对方干什么? 晏沉:“让我完全掌控。” 江瑜:“稍微收敛一点就行。” 晏沉最喜欢吃的是脐橙。 江瑜最喜欢的下章说吧。 第58章 囚禁游戏 脖子上的项链被人扯住攥在手里, 链条一下子勒进去皮肉中,不痛,但从后颈传来的牵制感让江瑜很不喜欢。 他伸手覆上对方的手掌, 温柔却也是用不容抵抗的力道一点点抚上掌心,手指缓缓地松开对方攥在一起的拳头,手指擦着慢慢靠近, 指腹间的力道与温度一起传来,两只手完完全全地扣在了一起。 掌心贴着掌心, 指缝挨着指缝, 十指相扣的姿势让他们完完全全的贴合,不留一丝空隙。 江瑜仿佛这才满意了。 他微微偏过头, 去含对方的唇, 熟练地撬开对方的牙关,仅仅就在一下秒便感觉到一条舌头滑入自己口中。 唇舌间每一处被扫过, 蛮横又肆无忌惮, 江瑜心情愉悦, 舌尖去勾缠对方的上颚。 很快,自己口腔中的舌头就退出了。 失守了阵地, 现在要回来找场子,凶狠地交缠勾连,彼此掠夺着对方口中的空气, 恨不得要咬死对方。 手也开始不安分地乱动, 蛮横地撕扯,江瑜轻松地制住对方手腕, 他微微退开了一点, 在两人之间拉出了一点距离。 晏沉被打断了兴致, 脸上格外不悦:“怎么回事?” 江瑜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手指擦过对方潋滟的唇,他指腹轻轻地唇上摩挲:“我们都还没洗澡。” 晏沉口中发出了低低的一声‘艹’,他张口道:“老子会被你这样弄萎的。”他视线扫过对方下腹,转了一圈后又对着江瑜说:“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 明明都那么激动了,竟然还能硬生生地停下。 这简直就是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江瑜眸间有一抹暗色滑过,他面上不显,只是起身走向浴室。 头顶暖风打开,又伸手将浴室所有的灯全部打开,轻响之后就是格外明亮的环境,一览无余地照着浴室,镜子里的男人笑笑,又伸手拧过浴缸上的开关,热水流淌出来。 他随手脱掉外衣,踏了进去。 浴缸里的水还很浅,只有勉强浸到腰部,江瑜心情颇好的将手掌放在水面,耐心等待着。 五—— 四—— 三—— 还没到有数到‘二’,浴室的玻璃门啪的一下被人打开,一张俊美的面容出现在门口,晏沉满脸邪肆的扯了扯衣领,接着踏着大步走来。 身材劲瘦有力,线条流畅而又紧实,冷白的皮肤像是玉质的,每一处都完美的仿佛造物主恩赐。 江瑜手臂搭在浴缸沿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 他手指不自觉的相互搓揉了几下,却又像是在吃大餐前的克制,努力地表现出刻在骨子里的温雅。 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他视线直白而又坦荡落在对方身上,全身被浸透在水里,从发梢都腹部全部都是湿意。 晏沉便自然而然地也踏进浴缸中。 江瑜笑了一声,自己往一边挪了挪,伸手环住对方的腰,他轻笑着开口:“小心滑倒。” 两个男人的重量让浴缸里的水一下子满了。 热水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漫上两人的胸膛,温热的水流舒服地环绕住,在这一片雾气腾腾又湿气的空间中,仿佛某种悄无声息的热浪升起。 江瑜舀了一掌清水落在对方肩头,他手指慢条斯理地搭在上面,好像在弹奏一架钢琴似的,轻妙地跳动几下,掌心从肩头处不疾不徐地下移。 他手指轻轻地点住石榴籽。 小小的一个,颜色却十分鲜艳,在这冷白色的画布里似是极为娇艳的一笔。 晏沉发出了呼吸声。 他目光向对方望去,眉眼中还带着阴鸷,却又是有些兴奋,毫不遮掩的带着将人吞吃入腹的欲念。 江瑜笑了一声。 他轻轻捻着,感受着指腹的触感,在对方耳边低低笑着道:“很喜欢我碰你这?” 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目光直白地看向对方,舔了舔唇磨了磨牙尖:“让我咬咬你的怎么样?颜色很浅,我能保证给你变的很红,就像成熟了那——唔!” 一声无意识的音节从喉间发出来。 江瑜轻轻地用牙齿咬了咬,他上齿与下齿合拢,末了再是舌尖勾缠,就像是他们平常接吻的那样,互相咬着彼此的唇,用舌尖厮磨,只是这次一个人的唇变成了一颗鲜艳的石榴籽。 “——艹!” 晏沉几乎是猛地弹动了一下,他整个上身都颤动了一下,像是一条被人从水里捞出的鱼。 江瑜满意地笑。 他像是一个十分具有耐心的猎手,斯斯文文又不疾不徐地覆上对方的手腕,将他们牵引在脚踝处,又带着力道按着。 手臂搭在浴缸,接着一只冷白的脚踝也搭上。 腕上传来金属触感,晏沉睁开眼睛,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将它慢条斯理地缠绕在手腕上。 项链一寸寸的缠绕,先落在手腕再绕在脚腕,膝盖打折,小腿与大腿贴紧弯曲。 手腕与脚踝被缠在一起,金属链子在体温上浸透温热。 晏沉动了动手腕,他挑了挑眉:“想玩这个?” 这个链子没有丝毫的禁锢力,他只要轻轻抬手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江瑜将人亲了一口,他丝毫不急切,只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另一边的手和脚也同样被一条腰带绕住。 晏沉两只手与脚都落在了浴缸沿上。 沿壁带着凉意,透过皮肤丝丝凉凉地传来,晏沉吸了一口气,他目光却是轻佻地看着江瑜:“就这个捆绑手段,你未免也太嫩了一点。”他微微眯了眯眼:“我当初能把几个MB并排绑成螃蟹。” 江瑜略一挑眉,反问:“你确定要和我说这些?” 晏沉一下子闭上嘴。 好吧,是他扫兴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浴缸里,但现在这个倚着的动作不能让他很舒服,因为腰部几乎都悬空。 江瑜看着眼前的画面。 很坦荡,一览无余。 几乎是一个倒写的‘W’字母。 完完全全的打开。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眸间暗色越发深沉,唇边又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 他突然伸手,掌心贴在那张已经被浴室水汽沾染了的镜子上面,动手擦出了一块清晰的画面来。 仿佛是白雾被吹散,只有一点画面显露出来,剩下的都是虚焦,在这浴室明亮的光线里,镜子画面中周围都是白色的水汽,水汽上隐隐反射着冷白的皮肤,寡淡的千篇一律,可唯独一块地方被真切地映照出来,花蕊颜色暗红。 一片寡淡之中的红,纤毫必现,清晰绝伦,微微翕和。 晏沉视线顿住。 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完全消退,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在这一瞬犹如雕塑。 江瑜的声音响起来,含着笑意,却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轻轻地咬着耳廓:“晏少觉得好看吗?”他低低地开口,声音亲昵又撩人:“我觉得非常非常美。” ‘啪——’ 金属链子断裂的声音响起,搭在浴缸沿上的手脚分开,十字形的吊坠从脚踝上弹开,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只有几声脆响发出。 那条被晏沉亲手给江瑜戴上的项链,现在也由他亲自崩断。 江瑜微微一笑。 两道目光交汇,下一瞬激烈蛮横的吻便开始。 撕咬与啃噬,血腥与疼痛,掠夺与逼退,无数几乎暴烈的情绪在两人周身交缠,像是遇到了火光,完完全全地激发出来。 浴缸里的水溢出来,水波在不断晃动着,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带着水意的两个人从浴缸里出来,又一同跌跌撞撞地倒向了大床上,只有丢在浴室里的衣服还皱巴巴堆在一起,仿佛是一朵颓靡的花。 晏沉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乏善可陈,唯独能看到对方额上晶亮的汗水滚落,滑过江瑜下巴后又跌落在他身上,他哑着声说:“换我在上——” 江瑜垂睨着面前人,他的吻从晏沉额角一路向下,从眉骨落在眼皮,再细细密密地交换一个吻,他声音很性感:“我喜欢这样看着你。” 如此贴近的姿势,彼此间将对方神情都收入眼睛。 晏沉脸上浮现愉悦的笑意 几番酣战,方才收敛。 室内静悄悄的,窗外的细密的小雨飘着,水珠蜿蜒在一起,汇聚成一道小小的细流,映照着外面景色微微扭曲。 一支烟被点燃,微微的猩火亮起,映照着眉心一点昏黄。 晏沉神情中有种冷漠意味,在极端刺激之后他的精神通常会分成两种,要不就是持续的亢奋,整夜整夜不睡觉,要不就是陷入了一场低迷中,仿佛是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麻木,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而这次他是后者。 昏黄的一点火,细细微微的光没带去丝毫亮意,反而映照出他眉眼间的漠然,像是面对着一场看不到边际的虚空,瞳孔没有焦距,视线也不知道落在哪里。 江瑜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许餍足,这种声线让他听起来嗓音有种特别的沙哑,很好听:“事后烟?” 晏沉眸光发生了微微闪动,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在了湖面上,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室内很黑,江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晏沉安静地注视着身边的位置,虽然在黑暗中他也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但他仍旧看着那里,定定而又执拗地盯着。 江瑜的声音很温沉,像是一场窗外绵绵的细雨:“我耳朵有些疼。” 左耳又开始出现轰鸣声,额头开始发疼,闷闷的仿佛是有人棍子用在敲,他怕疼,但是多年来也习惯了,这次越发来势汹汹。 晏沉神色有了波动,他慢吞吞地拉开床头柜,从覆着薄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药丢过去,江瑜伸手打开床头的灯,一抹亮色撕破黑暗。 他坐起来垂眼扫过药盒,止疼药,不是常见的非甾体内消炎药,而是属于抗焦虑类止痛药物。 他平静地拆来盒子取了一片,拿过一边的清水送服下去。 晏沉视线在江瑜身上微微一顿,他目光再重新落在药盒子上,接着扬了扬唇:“什么时候怀疑的?” 从对方向医生说起药物的时候他就清楚江瑜在试探,但还是会给准备好药。 江瑜也清楚项链可能有问题,但也会戴着。 有些事,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江瑜把药盒放回抽屉,他伸手揽住身边人:“从你将表给我的时候。”说了定位,其实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东西。 晏沉懒洋洋地笑笑,他与江瑜一起靠在床头,指间的烟燃着:“你戴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久,不错。” 对于监听对方被发现这件事,他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倒开口问道:“我听你和你爷爷说,递了履历给港城那里的央企?”他睨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本科读金融,硕士学法,两年前博士学位到手,有超过五年的管理经验,家庭也够格,所有的软性条件硬性条件和潜规则你完全符合。”他轻轻一笑,神情喟叹:“去那里待上三五年,再回来后摇身一变,最起码是地级市里二把手。” 晏沉拍了拍手,神情中带赞扬:“江盛只是个跳板,你改革还是创新,揽权还是放权,都是让你履历锦上添花,这条路铺得够久。” 江瑜面上很随意:“我哪里想那些,现在连个经理职位都没有一点底气,谁考虑过三五年后的事,至于什么市里的二把手,这些更是没影子的事。”他显然是不想多谈这些。 晏沉嗤笑了一声:“想没想过怎么想的为了位置谋了多久,你比我清楚。”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大,豆大的雨点嘈嘈杂杂地砸在玻璃上,水珠似乎在空中爆开,再扭曲着滑下去,拖出一长串湿痕。 窗外的夜景越发朦胧,远远看去,像是一张画布,明明暗暗的迷离光线,细细密密的雨珠,房中又安静又吵闹。 江瑜视线落在那端燃起的烟上,顶端一抹猩红,白烟像是隔了一道屏障一般将两人包围起来,只有身边人的呼吸声传来。 他开口,嗓音淡淡的:“无论是定位、监听还是录像我都可以带,但你要告诉我。”说话间,他拿出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这也是晏沉给的,这些天也一直戴着,刚才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 晏沉轻轻挑了挑眉,神情中有些漫不经心:“这些其实没什么意思。” 无论是项链还是手表,戴着的时候也就戴着,想摘下也能轻而易举地摘下。 不痛不痒的东西。 江瑜轻笑了一声,他伸手滑过对方脊背,一下一下地来回轻抚:“晏少觉得什么有意思?” 晏沉饶有兴致地看着江瑜,他面容半隐在黑暗中,手指愉悦地点了几下,沉吟一瞬后开口:“囚-禁游戏比较有意思。” 他眯了眯眼睛,修长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掸着烟蒂,仿佛在脑海中密谋着一场大戏,他华丽的嗓音伴着雨声响起:“我把你关起来,你每天只能见我一人,最好锁在笼子里再也出不去。”他笑了一声,似乎是得了某种趣:“这样我觉得比较有意思。” 他将烟尾摁在床头柜上,丝丝火光趋于黑暗,最后一支光涅灭后微笑着开口:“江瑜,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小说,人物话语请勿当真。【因为是我瞎扯的。】 江瑜:不,我觉得没意思。 小剧场: 某天晏沉开口:“好久没玩游戏了。” 江瑜:“想玩什么?” 晏沉【兴致盎然】:“捉迷藏,我们俩藏着,让别人来找。” 江瑜【若有所思】:“藏在哪?” 晏沉【摸下巴】:“我觉得一个私人岛屿不错,我们去那,你别带手机,咱们悄悄的走。” 江瑜:“这不就是你说的囚禁游戏吗?!!” 晏沉:【遗憾】“看出来了?”【阴恻恻笑】“直接打包带走!” 第59章 还钱 雨点密密麻麻又急不可耐地砸在玻璃上, 似是一场激烈的爆珠落下,又像是子弹不断的冲击,空气中似乎无形的东西在收紧。 晏沉脸上带着笑, 他那张俊美阴鸷到逼人的脸上却没有因为这个笑变得柔和,反倒是有种异样的锐利,眸子暗暗沉沉, 从眉骨到唇边含着逼人的邪肆。 像是只凶狠的野兽,脊背拢起, 瞳孔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流露出攻击的意愿,蓄势待发。 某种危险的气息悄无声息的散发出来。 江瑜视线与对方相汇, 他瞳孔很黑, 睫毛在眼睑下方覆着一层阴影,让人捉摸不透眼中的情绪。 停顿了一秒之后, 江瑜唇角重新微微扬起, 略微向前倾去, 额头相触在一起,鼻尖摩挲, 再微微一笑,似有无限缱绻:“我觉得这个不太好。” 江瑜低着头蹭了蹭,他唇贴上对方的唇, 含吮厮磨了片刻, 再轻轻咬了一口,语气温和:“晏少的脑子想点好的。” 唇抵在一起, 气息完完全全地吐露, 缱绻而又缠绵。 晏沉勾着唇看着他面前这张脸, 接着伸手一搂, 两人抵在一起黏黏糊糊地亲了一场,末了之后相互搭着腰,江瑜伸手关掉灯,嗓音很温:“夜深了,快睡吧。” 晏沉在黑暗里眯了眯眼睛,他手臂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摸了一把之后闭上眼睛。 一夜好眠。 江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就是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卧室东面的窗帘仍旧是拉的严严实实,室内看起来仍旧昏黑。 江瑜偏过头看了身边人一眼。 被子只勉强盖到胸膛,肩膀完全露出,一只手向上伸放在头边,另一只手向他这里展去,左腿倒向右边,右腿又是蜷着,整个人一副要冲天的样子,仿佛下一瞬就能□□骑个马飞出去奔腾。 睡姿怎么看怎么狂放怎么看怎么豪迈,一张大床差点放不下他。 江瑜看了几秒,然后默默地往上拽了拽被子给这位大爷盖上。 他悄悄地下床,拿过一边的裤子去穿,微弯着腰的时候,就听见后面一声响亮的口哨音。 流里流气。 江瑜连面色都没改一下,三两下的把长裤穿好,系好皮带之后转过头,晏沉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支着头看着这里,接受到他目光后轻佻地扬了扬眉:“臀挺翘啊。” 他曲掌弯成了一个弧形,又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摸着下巴点评:“肌肉很紧实,你再接再厉保持住。” 江瑜侧过身,伸手隔着被子在腰腹下拍了拍,意味深长地开口:“晏少更紧实。” 晏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你竟然再和我开黄腔。” 这坏东西平时端得厉害。 江瑜脸上露出笑:“我就不能跟你说点有颜色的话了。” 晏沉顿时脸上出现笑容,他兴致勃勃地开口:“那我给你说个更黄的。” 早起穿衣服外加洗漱的伴奏就是一场露骨的黄色笑话,华丽的嗓音,俊美妖孽的面容,伴着一个异常粗俗的段子,末了晏某人还追着问:“黄不黄,是不是特别色?” 江瑜擦干净脸上的水,又揩了掌心上的水珠:“嗯,特别黄特别色。” 晏沉神情顿时满意。 他就从床上懒洋洋的下来,趿着一双拖鞋跟在江瑜后面看着对方刷牙洗脸,又打了一个哈欠,擦去眼角的泪花疑惑开口:“我怎么老打哈欠?” 江瑜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看早餐食材,他把鸡蛋拿出来:“因为现在是早上五点四十。” 按照晏沉一向习惯,这会应该正与床板平行,离起床时间还有八个小时。 晏沉慢吞吞地踢了踢拖鞋:“我要回去睡觉。” 江瑜说:“先等一会,你吃完了早餐再去睡。” 晏沉揉了一把脸,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又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浑身惫懒地靠在椅子上:“我从来都不吃那玩意。” 他语气甚至还有点骄傲,仿佛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江瑜这回连话都没说,直接将煎好的鸡蛋端出去放在晏沉面前:“撒了糖,蒸的鱼肉马上就好,吃完了你就去睡觉。” 晏沉慢吞吞地嚼着蛋:“我发现你每次都起的很早。”不管睡得多晚,到点了就起床,雷打不动的作息,床上多眯一会都难。 江瑜坐在他对面吃早餐,平声说:“习惯了。” 晏沉拖长了声音,嗓音平淡,语气敷衍:“哇,好厉害。” 江瑜笑了一声:“你这话留在床上说。” 晏沉神情顿时又微妙起来,他轻轻地啧了一声,用筷子愉悦地敲了一下盘子:“清骚样。” 江瑜: 两人吃完了早餐,江瑜去了公司,晏沉重新回到床上睡他的回笼觉。 * 江盛的这几天,所有人都知道某种大事已经悄然发生。 半个月前的紧急会议上,江盛总裁江瑜已经向各个子公司发出通知,最近时期公司业务全部收紧,由各地抽调钱腾挪至总部,账面现金流只剩下十之一二,一时之间,整个江盛由上到下全部哗然。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近十年来,从来没有紧缩到这个程度。 杨景从江盛总部大楼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沈往。 他们最初同为董事长丁贤手底下的人,后来丁贤退位之后每人得了一个自公司经理的职务,这原本是山高皇帝远一手遮天,结果一场组织架构变革之后大大削弱了子公司经理的话语权,变得不尴不尬起来。 沈往显然也是看见了杨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出去聊聊。” 两人找了个茶楼坐着,挥手让茶艺师下去,沈往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一口,抬眼看着对面的人,两人同一个大学出来的,又同样在丁贤手下干过,关系挺亲近的,说起话来也没多大顾虑,沈往问:“你那里怎么样?” 杨景摇了摇头:“情况差的很。”他吹了吹茶碗:“我给你交个底,我那公司账上资金不到这个数。” 他出了三个指头。 沈往:“三千万?” 杨景叹了一口气:“还不到,满打满算两千九百万。”他眉眼耷拉着:“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见那么少的钱。”他又抬头看了对面的沈往一眼:“你那比我好吧?你之前那就比我这赚钱。” 沈往冷笑一声:“五千多。” 杨景吸了一口凉气吗,喃喃道:“我以为你那最起码能有一个亿。” 沈往分管的子公司是属于江盛效益最好的公司之一,近乎占据了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之前每天光资金流水就能吓死人,结果现在账面上就留了那么点钱。 沈往神色有些嘲讽:“那点钱就是续命呢。”他脸上神情很沉:“二级市场被掏空,各个地区都在紧缩凑钱,这都不是勒紧裤腰带,这是吊着命。”他哼了一声,扯了扯唇压低声音:“我估摸现在整个江盛连三个亿都拿不出了。” 杨景手上的杯子被打翻,灼烫的茶水从他手上浇了过去,他随便擦了擦无暇顾及:“不会到这个程度吧?” 之前账上流动资金放了十几亿,这些钱每天维持着江盛全部运转,就像是一道坚实厚重的大门,只要钱在总能带给人无尽的安全感,而现在这个大门急速变薄。 华强摇摇欲坠的时候,还能拿出五千多万。 沈往冷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掌放在桌子上:“我那算是效益好的,留了五千万,江南那边留个四千万,东城那也留个五千万,整个西北加到一起留六千万。”他手掌上四个手指已经贴在了掌心,只留下一个小拇指还翘着:“剩下的地区加一块能留个一亿多就不错了,你说到没到这程度?” 杨景算了一下:“你不算我还不知道,一算直接被吓一跳。”这太少了,再来个稍微大点的风浪,不被掀翻也得脱层皮。 沈往收回手,继续道:“流动资金这抽了十多亿,二级市场也卷了十几亿,听说就这还拆借了不少,能借的都借了,目前手上的东西也在吃钱,东城那听说陆陆续续投了二十亿进去,现在还长着嘴嗷嗷待哺,还得往里面填。”他手一摊,整个人往椅子上一靠:“下一步是什么,就只能是卖了!” 杨景叹气,他说:“银行呢,再贷点吧?” 沈往:“我老婆就在银行,她回来给我说银根紧缩,贷款难得厉害,就算能贷,从抵押担保到审批,流程下来黄花菜都凉了,现在听说这么急用钱就是要给银行还!” 杨景擦了擦眼镜:“我现在就只希望能安安稳稳的。” 沈往却反倒看起来不着急,他喝了一口茶:“怕什么,资金链断抵押是公司的事,我们大不了就跳槽。” “现在跳槽,你找到下家了?”杨景微一思索:“这个时候不太好跳吧?”就算能跳,下家也会在这个时候压薪水,有点得不偿失。 沈往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却又很快地被他遮掩过去,他开口:“没事,反正能找到下家。” 只要拿出对方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 江瑜此时正和令其行长交谈。 同样的茶室,令其满脸笑容:“江总真是一言九鼎,说到绝对会办到,我佩服。” 他身边带着的人也露出笑容,茶厅中气氛其乐融融。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令行长客气了。”他手指轻轻地点在桌子上:“我紧赶慢赶地凑出了三十五亿,几乎掏空了整个江盛。”他脸上出现无奈的神情,又含着笑:“剩下的钱还希望令行长再宽限些日子。” 令其清楚着,在不到二十天内,能凑出这么多钱几乎已经是一个公司的极限,下一步要是再逼就是敲髓洗血,硬生生的咬肉。 他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却又当着江瑜的面换了一副笑容:“江总,不瞒你说,这事挺为难的,总行逼得急,我们底下的也难做。”他看着江瑜,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但是江总这个人爽快,我去试试和总行那边交涉交涉,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尽量让江总喘上一口气。” 江瑜笑说:“那我就提前谢谢令行长了。” 令其摆摆手:“江总实在是客气了。” 江瑜一路将人送到电梯口,目送着令古离开,他回到办公室,整个人倒向了椅背。 他视线很淡,平静地落在窗外,远处桥上车水马龙,车辆就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玩具,对面的摩天大楼依旧耸立着,玻璃上映着白日里的亮光。 银行催债一事基本已经翻篇,但他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江瑜隔着层布料慢慢按在左臂上,这曾是擦伤的地方,他闭着眼睛思索良久,很大一会后才睁开眼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姑父。”他嗓音中含着笑意:“老爷子几天前和我说久不见你,说是让我给你通个信,你有时间了就回老宅来喝喝茶。” 他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着,这是江瑜思索时不自觉的一个小动作,他指腹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指侧,声音很客气:“那就定下了,到时候再见。” * 会所包厢中。 晏沉放下手中的球杆,身边有人自觉接过,他重新将手机拿在手上,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屏幕。 还了三十五亿,这个数和他预想的差不多,现在江盛基本是没钱了。 晏沉不自觉地抵了抵脸颊内侧的软肉,他靠住身后沙发,脚搭在面前桌子上,鞋尖晃了两下之后对眼前的李成阳招了招手,懒洋洋地开口:“过来。” 李成阳慢慢地走过去:“晏少?” 很多次了,他看着面前的人还是有些心理发憷。 可能是第一次留下的印象太深,外加对方那说变就变的脸让他心里直打鼓,他见了对方总有种耗子见猫的感觉。 不过这也没什么丢人的,李成阳环视了周围的一圈人,这里面比他家里强的人也多,哪个见了不是笑脸相迎,没啥丢人的,毕竟大家都是全力倚父,谁也别笑话谁。 这位主其实最近两三个月基本不来这,不知怎的,最近这两天倒是过来喝酒打球,心情好了还和人聊上一两句。 就像现在。 晏沉显然是很愉快,他和颜悦色地看着李成阳:“你爸在东城还能再吃多少?” 周围几人视线一变,全都竖长耳朵听着。 李成阳憋了憋,如实开口:“我不清楚。”他能知道公司的事,他就是一个陪吃陪玩的人。 晏沉显然是很愉快,他说:“算了。” 他看着一副鹌鹑样的李成阳,耐着性子说:“给他说一声,让他现在能把江盛吞多少就吞多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李成阳原本就要点头:“好——啊?”尾音夸张地扬高,显然是震惊得厉害。 江盛的一把手不是这位的恋人吗? 当时送一车花的时候他们可都看见了,现在满车花的照片可还在群里流传着。 晏沉摸了摸下巴,瞳孔深处很冷,他扬了扬眉:“趁他病要他命,去把江盛撕下一块肉。” 半年后央企的经理职位会评选出,现在所有人都在观察期,起码三年之内的公司管理都会纳入参考事项。 东城已经投了二十多亿,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交了份白卷,连带着江盛都陷入凝滞中,这会直接影响到江瑜。 这是他管理能力不足导致的问题。 这条鱼身上的鳞片就真的掉了。 晏沉不由得勾了勾唇。 周边其余人目睹这一切,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指间飞快地在屏幕上敲,一个名叫‘沉瑜落晏特别观察行动队’的小群中此时消息一条接一条。 【赌一赌:我说吧我说吧,这两人就不可能是恋人!】 【寂寞少爷:+1谁他妈的谈恋爱想的是要把对方弄死。】 【拜菩萨:当时谁设局的,出来看看,输的裤衩都不剩了。】 宋明看了看手机的小群,指间轻点。 【晓风残月:再观望观望。】 作者有话要说: 60-70 第60章 照片 李成阳回到家时发现他爸正坐在餐桌前, 吃着一碗粥,配上些小菜,吃的正香。 他走过去坐在对面, 叫了一声:“爸。” 李昌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瞥了这儿子一眼:“嗯。” 李成阳抓抓头发,这些年李昌生意越做越大, 不在家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像这种父子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挺少, 乍一回还挺让人难适应。他借着捋头发的动作理了理思路:“爸, 咱理鼎现在状况怎么样?” “还行。” 李成阳摸不准这句还行是什么意思,他发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外之音, 干脆就直接开口:“爸,太子爷今天给我说了个事。” 李昌放下手机, 他将桌子上没吃完的粥往前推了推, 神情带上些谨慎:“说什么了?” 李成阳道:“说是现在江盛情况不好, 让咱们能吞就吞。” 李昌沉了沉视线,他神情中不自觉带上属于商人的精明。 江盛遇到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温支银行动作很大,多少同行盯着,都在估摸着现在这块肉能不能上去撕一口, 蛋糕就那么大, 江盛占多了旁人自然剩少了。 他视线中带着思索的意味,两只手相互握在一起, 拇指对着画了个圈:“那位和江瑜关系怎么样?” 李成阳如实开口:“听说是恋人, 好像还送过花, 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他认识的时间不长, 平时宋明等人玩的时候会一块把他带上,但有时候他们说什么他也插不进去。 李昌微微嗤笑了一声:“两个邦邦硬的男人谈什么恋爱,那是胡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警告地看了一眼儿子:“你别跟着那些人去学着玩男人。” 李成阳脸上顿时变了变:“我不好那口。” 李昌如此稍微满意了一些。 他靠在椅背上,面上沉静,脑子却不断地思索,江盛这次一下子出去那么多钱,不知道账上还有多少。 理鼎这里还有两三个要从江盛跳槽的人,之前都是子公司经理,现在暗中联系他,倒是能从那里知道些内部财务消息。 要是真没钱 李昌不由得想着,要是真没钱那可就是肉喂到嘴边,不咬一口都说不过去。 * 江家老宅一如既往的平静,树影婆娑,八角亭前挂了一盏纱灯,投下的光影像是被筛了一次,落入池水中波光粼粼。 江瑜面前坐着一位男人,也已经到了五十多岁,眼周围有细细的皱纹,面上看起来很和蔼,唯独一双眼睛里偶尔泄露出肃穆。 江瑜脸上带着笑,和人寒暄着:“姑父,老爷子前阵子还和我念叨说你久不回来,没人陪他说话。” 提起这个老丈人,封国伟眸子有了波动,他眼中流露出淡淡笑意:“最近事情多脱不开身,小瑜,你让老爷子多担待些。” 他和江家姑母当初就是江老爷子和他父亲撮合在一起的,两家本来交情就不错,有了这门亲事后越发亲近。 封国伟爸爸已经去世近十年,现在指点迷津的人全是江老爷子,无论是仙人指路还是背靠大树,封国伟清楚,他能走到今天,离不开自己老丈人。 江瑜笑笑,抬手倒了一杯茶轻轻推过去:“这有什么,我还要多谢姑父将龚新海的事告知,不然我就更被动了。” 封国伟神情轻轻一动,他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话说到明面上就要有明面上的意义,不然不如不说。 江瑜却笑笑,面上依旧温雅着,带着一个小辈的谦顺:“姑父,吉庆新区108烂尾楼的事还没有着落。” 108。 封国伟不由得静了静,他废了那么多心思,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高间死了。 真是死得妙极了! 封国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小瑜,你还是太年轻。”他伸手扣住茶杯,缓缓地摩挲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到了现在很多事没意义了。” 江瑜敛眸一瞬,抬起头来伸手按了按左臂:“如果赵茂耕再次出现呢?” 封国伟猛地看向江瑜。 赵茂耕,当年108工程承办方,后来卷款潜逃国外,参与多起行贿案,是典型的黑匣子。 江瑜手指挪开,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如今按在那里的时候仍会暗暗作痛,国外枪击是直接奔着让他死的念头。 封国伟突然笑了一声:“如果他再次出现,那就有意义了。” 江瑜笑笑:“我期望看到烂尾楼彻底消失。” 封国伟起身离开,江瑜将他送至台下,他目送着封国伟离开,自己重新坐在石凳上,垂眸将剩下的茶水喝完。 身边有脚步声传来,光影被挡住,江瑜抬眼看向来人,神情中顿时诧异:“老爷子?”清瘦精神的一道身影,眸中一直清明,不是江老爷子还有谁。 他连忙起身走向江老爷子,伸手扶着人走上亭子:“老爷子,您怎么还没睡?脚底下有台阶,您当心。” 江老爷子坐到江瑜对面的凳子上,视线落在江瑜身上,半响之后突然笑了一声:“你啊。”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叹息,目光却又是赞赏的,神情格外复杂。 江瑜敛眸一瞬,干脆道:“借了老爷子的面子。” 江老爷子不在意那些事,他只是看着江瑜问:“你还记得我教你下棋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江瑜指尖动了动,他平着声说:“主将相争两局胶着时不一定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而是找到一个平衡点,达成新的稳定局面。” 江老爷子抬眼:“那你找到了吗?” 江瑜不由得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他看着远处的树影,夜色之中他声音清晰地传入江老爷子耳中:“我找到了。” 江老爷子定定地看着,良久之后他道:“夜深了,去睡吧。” 江瑜点了点头,温声道:“您也去休息。” 拾阶而下,两道身影在月色中拉的很长,江瑜将老爷子送回房间,他自己去了自己卧室,躺下后闭上眼睛,第二天早上去了江盛。 下午的时候,他面前电话响起,是大楼保卫科的人打来的:“江总,理鼎的李总来了,现在在楼底下。” 江瑜沉眸还没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道笑呵呵的嗓音:“江总,不告而来,给你添麻烦了。”那边微一停顿,语气中带着询问:“江总现在方便吗?要是方便的话咱们见一见,一起聊聊。” 都到楼底下了还问什么方不方便,这是典型的堵人。 江瑜声音含着笑意:“当然方便,我们这随时恭候着。” 那边哈哈一笑:“行,那我就过来了。”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电梯门打开,李昌一眼瞧见站在这里的男人,他满脸笑意:“江总,今天不告而来多有冒昧,还望你海涵一二。” 江瑜站在电梯口迎接,和人手短暂地握了一下,他脸上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李总客气了,你能来,我们江盛是蓬荜生辉。” 两人场面话说了几句,江瑜将人迎到了茶厅,一般江盛的接待工作都从这里开始。 秘书将茶水沏好放在桌上,李昌笑着抿了一口,他视线落在这张茶桌上,轻敲了一下笑着赞叹:“这张桌子是真的好,好木头发出的声响就是不一样。” 江瑜笑说:“李总真是谬赞了。” 李昌说:“我从来不说违心的话,向来是有一说一,这话全是是发自肺腑。” 江瑜也轻敲了桌子一下,他抬眼笑着开口:“这张桌子今天被李总这样夸,着实是够本了。” 李昌又笑,他向身后的椅子靠了一些,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换了一副语气道:“江总,实不相瞒,我今天来这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他叹了一口气:“江总,东城的那块地咱们是合作方,所以有些事情我不能瞒你,现在项目即将开始了,我们理鼎和州际那边的人算了一下,咱们之前投的资金还不够。” 江瑜脸上出现惊讶的神情,他吐出两个字:“不够?” 李昌叹了一口气,脸上无奈:“可不是不够嘛,先前用了七七八八,现在账上剩下的钱也不多,要是真开工了一两周也就消耗干净了,江总你是知道的,这种工程一但开工可就不能停下来,不然我们大家都不好交代,江总你说是不是?” 江瑜抿了一口水之后淡声说:“的确是这个理。” 李昌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揉了两下:“我为这事愁的几天几天睡不着觉,心说咱们这好不容易揽下的活,不能交一个残次品出去,不然怎么向大家交代?我和州际那里的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咱们几家先再出点钱垫垫,先把眼前这事应付过去,确保项目要按时开始。” 他说完话后就看着江瑜,发现对方神情倒是没有多大波动,依旧是一副温润的样子。 李昌说:“我知道这事有些为难,但这实在是没办法的法子了,现在是车轱辘推到半山腰,咱们就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江瑜放下手中的杯子,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他揉了揉额角,神情无奈:“李总你应该听说了最近江盛的事,我也不兜圈子,江盛现在拿出钱是真困难。” 李昌心说我要是不知道这我来你这做什么。 他面上却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江盛这事真没办法,不过这钱也是迟早要还的,江总就当是提前还了债吧。”他伸手碰了碰桌子:“我知道江盛现在困难,谁都有个困难时候,这样吧。”他微微沉吟,斟酌了一会后道:“这次我和州际那先多垫些,我们两家各自先出二十五亿,江总你少拿点,就先出十五亿,我们将这燃眉之急给解了。” 江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说:“十五亿江盛现在拿不出来。” 李昌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伸手拍了拍江瑜的肩膀,嗓音为难:“要是这样的话,按照当初的协议,那就只能” 江瑜平静地接过话:“只能退出。” 李昌视线一顿:“现在退出可划不来,江盛在里面已经投了二十多亿,江总要是现在退出,那这笔钱可是全打了水漂。” 江瑜垂了垂眼,嗓音很淡:“是啊,全打了水漂。” 李昌面上露出不忍的表情,他停了好大一会才开口:“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主意。” 李昌说:“要是江总实在拿不出钱,直接退出还不如将江盛手底下的项目转到理鼎这,我给江总折点钱,也好过你一分都不留。” 江瑜抬了抬眼,李昌接收到那个目光后笑了笑,又收敛好神色:“当然,这是不得已的办法,江总能拿出来钱更好,那才是共赢。” 江瑜轻轻点了点头,他缓着声开口:“多谢李总今日相告。” 话说到这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李昌站起来:“我还有些事,也就不叨扰江总了,日后咱们有机会再好好聊聊。” 江瑜站起来,陪着他一起出去,他这次乘着电梯一同下去,看着李昌离去后才收回视线。 “江总——” 身后有声音传来,江瑜转身,面前的女人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高扎成一束马尾,浑身透着职业女性的爽利与大方。 欧阳雪有些惊喜:“果然是你,我刚才看见了一个背影,瞧着有点像。”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衣黑裤,同样是一副商务装扮,腕上戴了块表,周身气质温敛而禁欲。 江瑜笑了一声:“欧阳法官。” 欧阳雪对江瑜挺有好感,第一次她在法院差点滑到的时候就是对方把她拽住,第二次是在高间葬礼上,熊孩子闹事,对方又被撞了一下。 欧阳雪脸上浮现出笑意:“江总要是方便的话我们聊聊。”她开口:“上次我还没有向江总道过谢。” 江瑜微微一笑:“好。” * 手机上的红点一直没有移动。 从下午16:22开始,一直到18:09分,红点没有丝毫移动,按照定位坐标显示,那是一家咖啡厅。 晏沉看着手机上别人拍来的照片,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眸子有些幽暗。 照片中是一男一女,只有两人的侧脸,晚霞落在两人面颊上,像是柔光一般的照耀着,俊男美女皆是商务打扮,脸上俱是带着笑,看起来真是登对极了! 晏沉勾着唇,对身边的人微笑着开口:“照片拍得不错。” 他身边的男人立马道:“晏少,一听您问谁在那附近,我立马就开车赶了过去,这还是外面车里拍的,要是离近点就更清晰了。” 晏沉笑了一声,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语气中含着赞扬:“拍得真不错。”他仿佛是很高兴,唇一直勾着。 他身边人满脸笑意:“晏少您满意就好,以后遇到这事您给我知会一声,我保证——” 他突然住了口,仿佛是一台留声机被人按下暂停键。 面前人忽然面无表情起来,抬腿一脚就向眼前的桌子踹去,锃亮的鞋猛得触到台面,桌子被踹的一震,桌角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几个瓶瓶罐罐里的酒全部倾倒,杂七杂八地落了一地。 一室凌乱。 晏沉满脸戾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全是阴沉,目光恨不得要去把人撕碎。 他闭了闭眼睛,吸了几口气之后勉强压下心里的火,伸手扯了扯领口,自言自语地开口:“只是为了借钱而已。” 只是为了向欧阳雪她老子借钱。 他目光很幽暗,视线静静地盯着某处,忽然毫无征兆地起身,直接离开。 会所内众人从刚才起就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现在人走了之后还没人开口,过了快一分钟后才有人道:“我刚才都要吓死了。” “我也是,真是喜怒无常,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刚还是笑着,就一下子阴沉了。”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到拍照的人身上:“所以你到底拍了什么?” 那男人欲哭无泪:“我哪知道啊,就一张男女喝咖啡的照片,隔着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拜佛上香 下午的咖啡馆人很少, 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轻盈的音乐伴着咖啡的香气一同涌来,轻松而又悠扬。 欧阳雪瞥到手机屏幕上时一停:“竟然都六点四十分了。” 两人从四点多就坐在这里, 不知不觉间聊了快两个小时,而她竟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欧阳雪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入对面男人身上,白衣黑裤, 腕上戴着一块表,袖口微微向上挽起, 闲适而俊逸, 这人完全符合千百年来国人对男人的一贯审美,沉隽温润简静从容, 一言一行之间绅士而有涵养。 是个能轻而易举就取得别人好感的男人。 欧阳雪这样想着, 心中却没有半分风花雪月的思想,作为女性与法官的双重直觉告诉她, 男人这种生物一旦迅速夺得你好感, 那绝对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应对。 正想着, 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面容俊美神情阴郁, 可哪怕是再傲慢的一张脸,众人目光还是若有若无的打量。 对方视线很快落到这里,接着长腿一迈, 径直走了过来。 欧阳雪微微一怔, 却发现对面的江瑜已经站起来,顺手将原本放在座椅上的外套挪开, 让出一个让人进去的位置, 然后这位主十分顺理成章地走了进来坐到对面。 从始至终, 这两人表现得格外自然, 仿佛这场聊天从一开始就是三个人。 江瑜冲对面的欧阳雪笑笑,他一边重新坐下,开口说:“我恋人过来了,欧阳小姐不会介意吧?” 欧阳雪看向里面的人,这位主的大名她听过,之前在高间的葬礼上突然发难说‘烧一个是烧,烧两个是烧’这话她到现在还记得,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狂到没边。 晏沉挑了挑眉,下一瞬冲欧阳雪露出一个笑,他极为绅士地开口:“我刚才经过外面的时候看到我恋人和一位美丽的小姐攀谈,进来之后才发现是欧阳小姐。”他面上带着笑意,看起来颇为和善地开口:“你们继续聊吧,工作上的事要紧,不用在意我。” 接着,他拿出手机来,很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闲闲地看起手机来。 欧阳雪顿时明了。 都是成年人了,什么话能听不懂,另外这位大爷犹如一尊佛一般杵在这,他说不在意,别人真能忽略了不成? 欧阳雪站起身,笑说:“其实也聊了那么久,现在都快七点,我也该回去了。”她看了看两人:“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罢,体面而又礼貌地笑笑离开。 江瑜没去送,他只是在欧阳雪站起来的时候站了起来,如今又重新坐下,侧头看着自己身边玩手机的人,温着声音问:“有人给晏少带话还是我身上又放了什么东西?” 晏沉舒舒服服地靠着,抬手将手机递过去,脸上神情玩味而意味深长:“看看这张照片,真是郎才女貌,坐在一起旁人准认为是一对。” 江瑜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脸上带着笑意:“别说这些话,我和谁一对晏少心里不清楚吗?” 晏沉撩了撩眼皮,他目光落在江瑜身上,仔仔细细地将人扫描了一遍,突然微笑着开口:“我就不能吃个醋,过来耀武扬威一回。” 他懒洋洋地拨了拨手机,又挑了挑眉语气加重:“我还和你没喝过一场两小时的咖啡。” ‘两小时’三个字咬得极重,刻意的在提醒这个时间。 江瑜从善如流地道:“现在我就和晏少一起喝。” 他进入手机小程序里,接着递过去,温着声开口:“晏少看看有没有想喝的。” 晏沉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额外加了5泵糖浆,江瑜看了看又点了一份牛肉酥,另外加了两份焦糖酥。 咖啡很快就做好,连带着甜点也一起端过来,江瑜将那杯厚厚一层糖浆的咖啡放到晏沉面前:“尝尝怎么样?” 晏沉这杯咖啡糖浆太过充裕,上面一层金黄色,颜色看起来倒是很漂亮。 晏沉尝了一口,懒洋洋地摸着杯子:“很甜。”他对咖啡向来没什么感觉,今天完全是为了某种心思,反倒是那份焦糖酥被一口一口地吃完。 他吃着,江瑜要了一杯热水喝,末了问道:“吃这么多甜的,会难受吗?” 晏沉嗜甜,平常只要能加糖的都会加,早餐吃个煎蛋都得撒上糖,就像这杯咖啡,只要加上几泵糖浆,他也能喝完。 晏沉表情很惊讶:“吃甜的怎么会难受?” 江瑜闭上嘴。 两人到底是没有再坐上两个小时,晏沉吃完了两份焦糖酥之后站起来:“走,出去逛逛。”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街边路灯已经完全亮起,昏黄色的路灯连接成了一条条线,一直延伸到远处。 两人沿着道路前行,前方不远处熙熙攘攘,门口是几根大红色漆柱,红墙上盖着蓝瓦,墙上檐顶色彩鲜明,建筑造型庄严,空气中隐隐还有佛乐。 这是个小寺庙,如今快到建寺的纪念日,门前时不时的有身穿僧袍的和尚进出,寺内燃着香烛,如今一眼看去夜色中隐隐有红点浮现,檀香缭绕,肃穆非常。 晏沉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口瞧了几眼,突然对身边的江瑜说:“你要不要进去拜拜?”他唇勾着,带着一点兴趣:“给菩萨上柱香说不定就好了。” 江瑜笑笑,他目光落在寺内,隔着墙能看到寺内修剪得方正的绿化,在夜色中隐隐能看到一个轮廓,旁边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收回视线,笑说:“好,那就进去看看。” 两人一起踏进寺庙。 晏沉显然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他东看看西看看看,神色中还带着好奇:“刚才经过的张着嘴巴的是什么?” 江瑜看了一眼:“执金刚,哼哈二将。” 晏沉用手戳了戳,然后得到了僧人一个眼神,这主丝毫不在意,抬眼就和人家对视,他长相本就带着侵略意,如今瞳孔漆黑,眯着眼看人时一脸不好惹,那僧人看了看,接着假装没看到转身离开。 晏沉冲江瑜扬了扬眉,一脸自得。 江瑜没忍住,笑了一声就把人牵着往殿内走,他在功德箱内塞了些钱,晏沉用脚碰了碰那个红色箱子:“哟,这还能扫码,佛祖也与时俱进了。” 江瑜就看到身边站着的那个和尚脸都黑了。 他把人牵在自己身边,拿了一把香在蜡烛上点燃,香烛顶端被明亮的火焰吞噬,明黄色的光影落在他眉目,一脸清俊温和。 晏沉见他也不跪不叩首,身形挺拔的站在殿内,腰笔直的跟一棵翠竹,可能是因为刚才投的钱比较多,那僧人也当做没看到,低头诵着经。 晏沉视线落在前方墙壁,台上塑着神像,金色外形身披绸缎:“这是菩萨?” 江瑜说:“这是佛。” 晏沉摸了摸下巴:“这是释迦摩尼?” 江瑜:“这是三生佛。” 晏沉哪里懂这些,闻言摸了摸下巴:“能保佑你财源广进吗?” 江瑜淡定地开口:“你说的那个是财神。” 晏沉合拢掌心,微笑着开口:“那我们一起去拜。” 江瑜侧过脸,声音含着笑意:“宝贝,那是道教的神,我们现在在庙里。” 晏沉终于‘’了一回。 不过他脸皮向来厚,耸了耸肩后从兜里摸了烟出来:“我出去抽根烟,你在这里拜。” 江瑜看着他离去,他目光又重新放到眼前的佛像上。 明黄色的台面,暗红的长桌,三尊金色佛像垂目而坐,手上香烛顶端袅袅青烟散开,一簇簇的星火明明灭灭。 伸后有僧人前来,引渡在一边,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施主可有烦心事?”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法师明悟,有些烦心事。” 僧人念了一句阿弥陀福:“潜心向佛,佛祖会保佑你的。” 大殿内佛像陈列,三尊大佛神情慈悲,细细密密的香灰散在佛龛之前,周遭猩火点点,隐隐的有诵经的声音传来,零零散散的汇聚成了某种宿命一般的佛音,缥缈庄严而神威。 江瑜随手将那一簇香烛插在台上,漫不经心而闲散,他视线落在那三尊巨大的佛像之前,温着声音道:“我不信这些。”大佛金身落在他眼,连带着眸子中一抹明灭的亮色,但最终一切趋于黑暗,他淡淡开口,声音近乎漠然:“我信我自己。” 晏沉一支烟刚抽完,江瑜就出来了。 他望过去,对方站在殿门之前,一手垂至身前,冲他一笑:“走吧,回家。” 一进家门,晏沉用脚蹬下皮鞋,转过头看了一眼江瑜,目光顷刻间就变得火热起来。 他像是野兽一般直接扑过去将人搂住,从身后抱住后灼热的吻就漫上来,牙齿带着狠劲去啃咬对方的唇,江瑜未见惊讶,单手将人环住,手臂上肌肉隆起,两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倒向沙发上,重重地拥吻起来。 他们向来是干柴见烈火,热油遇水滴,只需要一触碰彼此就点燃起来,带着无尽的烧灼与火热,扯着将对方要往死里烧,熔化掉皮肉和血管,连骨头都要烧成灰。 晏沉躺在沙发上,他忽然用手勾住眼前人脖子,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脖颈,带着暗示性的狠狠搓了搓,喘着气哑着声,视线火热地盯着唇:“先给我一次?” 江瑜垂睨着眼前人,他也是一副剧烈的样子,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说:“好。” 晏沉顿时满意,他手掌越发用力地将人往下压,感受着手心绝妙的触感,急不可耐一般。 江瑜视线向下,突然道:“还记得第一次做吗?” “嗯?” 江瑜笑笑,他慢条斯理地蹲下,从下至上看着眼前人,勾起唇道:“你说给我听。” 他笑笑,神色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流意,薄唇动了几下:“你口述,说的越详细,我让你越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你爱上我了 室内安静, 窗外灯火明灭,远处高楼轮廓隐隐浮现。 晏沉剧烈地喘着气,他胸膛起伏着, 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张脸也不知是愉悦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江瑜由始至终显得格外冷静。 他掌心揉捏着一点大腿的皮肉,轻轻摩挲着, 时不时用指腹按揉过去,手掌温热而带着力道, 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一下滑过, 激起刺激无数。 晏沉闭了闭眼睛,他整个人都忍不住绷起, 腰部肌肉拢着, 腹肌上淡青色血管与皮肉绷成了一条直线,细小的血管仿佛是一条条蚯蚓, 而他彷如是首尾绑住垂死挣扎的鱼。 江瑜舔了一口, 声音含着笑意:“开始吧。”手指轻轻地捻了一下, 灵活的像是一尾鱼,意有所指地开口:“说吧, 越详细越好。” 晏沉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呼吸声。 又粗又重,从嘴里急促地呼吸,心跳砰砰地加快, 急剧又热烈的要从口腔里蹦出来。 他张嘴:“你他妈的真是会玩——唔。” 一声无意识的嗓音从喉间挤出来。 命脉被人捏住, 呼吸都变了。 江瑜轻轻松开手,笑了一声:“我要是晏少, 这个时候就不会逞强。” 晏沉立马开口:“那你躺下, 换我来上你!” 江瑜又笑了一声。 这回倒没有重新捏住命脉, 相反, 他极其温柔地亲了一口。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事江瑜做的极其顺手。 一松一紧,舌尖擦过,像是接吻一般。 轻飘飘又温柔,仿佛是一朵云坠落下来,将人包裹在里面,这朵云里含着水,温热又舒适。 晏沉咬了咬牙,他手掌下意识地用力要继续将人往下压,他想再次追寻这片云,最好再尝试着深深被包裹,他要全部陷入这朵云里,然后用力搅烂。 可是云追究是云,就那么一下之后又飘走,让他苦苦追寻。 江瑜轻着嗓音,他心情不错地点了点肌肉,手掌覆在小腿上:“说吧。” 他面容冷静,像是稳坐在庭前的法官,好心的提醒道:“就从手铐说起吧。”他注视着这张完全掉进欲念中的面容,嗓音清冽,仿佛在做着一场审判:“当时手铐在哪里?” 晏沉死死地吸了一口气,粗着嗓音,咒骂一般:“在老子的手腕上。” “真棒!” 仿佛是为了顺应这句赞扬,江瑜低下头,云朵又来了。 这次比上次久一些,云朵里的水也更多一点,细密的云紧实地包裹住。 “接着呢?” 江瑜的耐心发挥到了极致,他循循善诱:“接着呢?继续说下去,我想听。” 晏沉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他嗓音沙哑的厉害,蒙上了一层别样色彩:“我的手腕被绑在了床头,你站在床前看我然后艹你拉开老子的脚日!” 江瑜对这种程度的话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他将人亲了一口,鼻尖蹭着鼻尖,姿态亲昵:“记得真清楚,是因为印象深刻吗?” 晏沉手背上血管凸起,他几乎是发狠地在江瑜唇上咬了一口,淡淡的咸腥在两人唇边散开。 江瑜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被啃了一口的地方,不用想,绝对是破皮了,他反倒是笑了笑:“继续说吧,还没结束。” “艹”晏沉又从喉间发出了一串脏话,他脸上烦躁与渴望交织在一起,手掌急促地插入对方发间。 太短了,抓不住。 晏沉额上有青筋暴起,他脸上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热气腾腾而又滚烫,这些汗珠似乎往他眼睛中流去,他便狠狠地、狠狠地攥着掌心头发:“然后你手指就并拢艹。”他面容扭曲中,恨声沙哑,低吼着开口:“这样过了一会,你进来了。” 江瑜低下头去。 他向来说到做到,给糖给的很大方。 逼仄,温暖,陷入了一场温暖的云里。 全身毛孔在这刻仿佛全部张开,他们争先恐后的散发着热气,急冲冲地要释放出某些因子,又像是从身体里的一团火烧了出来,焦灼又热切地要冲破某些禁锢。 晏沉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焦距,他眼前的天花板似乎都流动起来,白色的墙壁在这一瞬变成了一道由巧克力做的糖,他们在他眼前翻滚着,又像是牛奶一样跳跃着。 晏沉脖子扬起,从腰腹到脖颈后方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他只用手掌牢牢地将人扣住,接着死命地向下压。 江瑜皱了皱眉。 嗓子生出的不适感太强烈,他低咳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脸上还是溅上一些。 晏沉嗓子发甜。 他兴奋的视线盯着对方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吼了太多的缘故,现在嗓音哑着:“艹我真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太满足了。 他无法自抑地盯着,从脊椎骨开始发麻了起来。 江瑜伸手抹去,目光落在这张美人脸上,一如既往的好看,甚至脸色都带着微微的红。 坦白说,他愿意做这些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看对方激动且兴奋的神情,浑身上下肌肉都在细细的发颤。 他眯了眯眼,突然低下头将人亲了一口,口中的液体故意渡到对方唇里:“就这么激动?”声音还沙哑着,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性感,神情却是斯文。 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唇被摩得很红,不是第一次做,但依旧是轻而易举地就让他兴奋,他几乎是一下子被点燃起来:“老子快要猝死了。” 心脏跳得快,不像他自己的,呼吸急促,好几次他觉得能从胸腔了跳出来。 江瑜弯了弯唇,他掌心隔着一层布料贴在对方胸膛上,感受着那重重跳动的心脏,询问一般地开口:“接下来会不会跳得更快?” 晏沉咬了咬舌尖,仰着头大叫:“会,会从喉咙里跳出来。”有些放大的瞳孔牢牢地将人盯住,这种温润又斯文的表相让他神魂颠倒,他又疯狂地想撕碎这幅样子,手掌扣在自己膝盖内侧,迫不及待地开口:“所以你快点干!” 由沙发到大床,再辗转到浴室,最后一次是在浴缸里。 浴缸边溢出水,沾了一地,洁白的缸壁都染上了温度。 等到原本清水变得浑浊了起来,战事终于落幕。 江瑜先起来,他站在一边重新冲干净身上,又用毛巾擦水份之后穿好衣服,看了看还躺在浴缸里的人。 任由水浸在胸膛,闭着眼睛懒洋洋的。 现在真像只吃饱喝足的大猫。 他伸手插在对方发间,揉了揉头皮之后说:“起来,水都凉了。” 晏沉睁开一双眼,掌心随意撩撩水,他目光落在江瑜身上,此时对方已经换上了睡袍,从领口下方绕过去,腰带也系的严实。 很正经的装束,但看着依旧让人热血沸腾。 晏沉慢吞吞地从浴缸中起来,擦干后套了件黑色浴袍,他仿佛是在刚才的酣战中用尽了情绪,如今陷入了空白中。 两人一起走向卧室,几乎同时额头挨上枕头。 半夜的时候,江瑜睁开眼睛。 他视线平静地看了一眼身边,床侧已经没人,摸起来透着股微凉。 他没开灯,循着一点声音开门出去,阳台的推拉门半开着,一道人影站在那里,单手拿着手机放在左耳边,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酒,此时轻轻晃着,像是对谁吩咐一般嗓音华贵:“继续问他要钱,那五亿赶快追来。” “东城那里也加紧,再把他逼紧些,没理由?不会找个理由吗” 江瑜淡淡地看着,突然开口:“晏少,没人告诉你做坏事要背着人吗?” 他的嗓音带着凉意,与窗外的风一般,凉凉落在耳边。 晏沉回头去看,在几米外的走廊里,江瑜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视线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面容仍旧如大海一般,永远激不起波澜,平和而静谧。 两人目光相汇,隔着几米远,彼此足下影子拉得很长,有风吹起,身上一黑一白的浴袍轻轻浮动。 晏沉微微挑了挑眉。 他脸上丝毫没有出现被抓包的尴尬神色,随手摁灭手机往旁边一撂,手肘靠在身后栏杆上:“我还以为你今晚会睡得很熟。”毕竟刚才两人那般疯狂,常人怎么着也得好好补充一□□力。 江瑜勾起唇角,眼中却没有笑意:“比不上晏少精神,凌晨三点这在谋划。” 晏沉轻轻啧了一声。 夜风吹来,远处是摩天大楼的轮廓,远远的一个黑色的虚影,他身上浴袍松松散散,胸膛处一片冷白露出,还隐约带着些吻痕。 晏沉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他又握着酒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转头问江瑜:“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江瑜未答,晏沉耸了耸肩,又自己抿了一口。 江瑜开口,他走了过去,两人只隔了一米多距离:“我其实挺好奇。”他勾了勾唇,指间轻轻点了点冰凉的栏杆:“晏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晏沉忽然一笑,他视线落在眼前人侧脸上,拖长了声音:“我不喜欢你和别人待的时间太长。”他嗓音中含着笑意:“就像欧阳雪,你们谈了两个小时。”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吃醋了。” 他就像一个热恋中的人,声调很甜腻。 江瑜也笑了一声:“是吗?”他嗓音很温沉:“突然出现在咖啡厅,不是因为怕我向欧阳谦借钱?”他黑眸将对方脸上神情收拢过去:“现在还没向欧阳谦施压?打算怎么做?暗示还是明示?或者由欧阳雪那入手?” 晏沉目光牢牢地盯着对方,唇角一寸寸地敛平,忽然开口:“我不喜欢你的地方就在这。” 太清醒。 又太冷静。 他嗤笑了一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酒精的气息伴着凉凉的夜风一起吹来,晏沉感受着喉间液体滑下:“吃醋太低级,我喜欢从源头上斩断一切。” 只要这个人还在,就有可能和无数人去喝咖啡聊天,那样他太不舒服,就只有将这条鱼身上的鳞全拔了,不那么招眼后才安心。 江瑜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定位监听这些还不够?” 晏沉神情轻慢:“这些怎么能够,我说了,我对囚禁游戏比较感兴趣。” 凉意渐渐漫上,江瑜伸手拢好浴袍:“你就不怕我们彻底闹掰吗?” 晏沉随意地戳了戳栏杆,他又拔出木塞倒酒,烈酒一杯一杯的如水般灌了下去,他眸子似乎没那般清明,反倒看起来漫上一股兴奋:“你不会。” 江瑜笑了一声:“晏少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他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唇因为酒精的浸润透出一股潋滟来:“凭我很喜欢你这张脸?” 晏沉低低地笑。 他嗓音在夜色里犹如大提琴一般:“当然不是。”晏沉慢吞吞地开口:“你和我搅合的这段时间,不论你承不承认,你名声差不多烂了,以后想找个比我家室背景好的没可能了。” 他沉吟了一瞬,又对江瑜说:“要是找个没我好的,我放出话,谁敢跟你在一起就是和我过不去,也没人敢理你,这个圈子里你联姻这条路走不通。” 江瑜说:“说的有道理。” 晏沉愉悦地开口:“所以你辈子就和我绑在一起了。”他又喝了一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一双眼睛倒是越发的亮:“至于说你和我闹掰,之后咱俩当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可能。” 晏沉说:“首先我就不可能让你舒舒服服的走,再者,你那么拎得清的一个人,哪能真做出一副贞操列男的样,你只会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让咱们都在一个相对舒服的空间里。” 他笑了一声:“寻死觅活还是以死相逼都不可能,我们也不是玩他逃他追的人,兜兜转转到最后其实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江瑜视线动了动:“晏少真是了解我。” 晏沉眯了眯眼,得意道:“多谢夸奖。” 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身上酒味已经浓重,他身形都开始晃晃悠悠的,眯着眼瞧着江瑜,忽然咧嘴一笑:“恨我吗?” 江瑜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晏沉忽然笑起来,他张开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仿佛要去赴一场极乐盛宴,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开口:“不如你把我从这里推下去。” 他笑着开口:“只要我死了,我说的那些才能确保不会发生,不然我活着一天你可能都不安生。” 江瑜心头一震。 晏沉突然笑了起来,他做了一个让江瑜怎么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以极快地速度跃到栏杆上,忽然纵身一跃,当着江瑜的面跳了下去。 江瑜想都没想,手臂攀上栏杆,身形跟着往下跳。 他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想不了,只有自己心脏鼓噪的声音,耳边有风声传来,头顶是一轮浩大的明月悬在高楼之上。 没有被摔死,没有砸成两摊肉泥,反而落在楼下阳台上伸出来的平台上,也就三米多高的距离,还铺了一层气囊,落在上面连脚都不会崴。 江瑜反而彻底白了脸色。 他额上有冷汗流出,心仍旧惊悸着,后背中出了一层毛毛汗,夜风吹来沾在身上,黏腻又狼狈。 晏沉在一边,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轻轻开口:“江瑜,你跳下来了。” 晏沉注视着第一次这般狼狈的男人,神情却全是满足:“这个是我刚让人修的,你还没见过,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个平台,你以为我从二十三楼跳了下来,而你跟着我下来。” 江瑜喉结滚了滚,他似有所感,抬眸看着对方,眼中不复方才平静。 一轮皓月横悬高楼,夜风呼啸,天地寂寂。 晏沉像是终于找到了弱点,唇勾着,神情却是残酷,他声音笃定:“江瑜,你爱上我了。” 这场狩心游戏,谁先动心谁输。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辛苦了。【鞠躬】 第63章 爱情与算计 一袭巨大的圆月从楼层上方之间的空隙伸出来, 横啮在乌黑天幕中,夜风寂寂地吹拂,远处是如豆大的万家灯火, 隐隐之中有不知名的呼啸声传来,却好像天地之间只有这两人。 晏沉看着江瑜。 月色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容,连带着那发白的脸色都收入眼中, 额上有一层冷汗,那张温润的皮囊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晏沉笑了起来。 这和平时那张脸上玩味轻慢的笑容不同, 带着纯粹的开心和喜悦, 眉间被干净的笑容映照透亮,像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幼童。 晏沉觉得自己太开心了。 他心里被一种满足的情绪包围着, 像是踩在轻飘飘的云端上, 又仿佛是温水将他浸润,舒服到从心到身都散发高兴。 他看着江瑜, 像是没有忍住, 又像是单纯的复述这个令他喜悦的事实, 晏沉又重复了一遍:“江瑜,你爱上我了。” 夜色之下, 江瑜静静地看着他。 会怎么样? 晏沉期待地想,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还是会矢口否认顺带羞辱一顿? 他视线牢牢地盯住对方,不肯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神情。 江瑜抬手抹去额上的汗, 又理了理因为刚才动作还散开的浴袍, 修长的手指在腰带上穿梭几下,连印出的褶皱都被抚平。 只在转眼之间, 方才那种狼狈模样就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 江瑜突然对晏沉笑了一声, 他视线落在对方期待的面容上, 扬着唇轻声说:“是,我爱你。” 晏沉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结。 自己找出的结论与对方亲口承认,带来的快感完全不同,他甚至觉得在这一瞬心脏猛地骤缩了一下,像是被人捏在掌心。 江瑜声音带着一种温和的意味,清冽的声线伴着头顶的月,带着几分缱绻和缠绵,撩的人心脏一下一下地发紧。 晏沉甚至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他连接下来准备好的话语都没说出口,对方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承认,来的太过容易,甚至让他有些懵。 他瞪大了眼睛,神情带上审视的意味。 江瑜似有所感,他抬眼将对方神情收入眼中,平声开口:“我爱你,爱一个人不丢人,这没什么不好承认,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晏沉舔了舔唇,他手开始不自觉地拢了拢,仿佛凭借这个动作掩饰心中的几分焦灼。 江瑜突然走到他面前,一米多远的距离,一个呼吸之间就能到。 晏沉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放大的脸,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应该不是要接吻吧?对方应该没这个心思,这是要打他吧,算了,来一拳也行 江瑜伸出手,夜色之下他的手掌倒是看的很清楚,骨节与骨节之间很长,他抬手拢了拢晏沉的衣领,接着将松散的浴袍系在一起,裸露在夜风下的一大片胸膛被遮住,腰带阻隔住凉意。 做完这一切,江瑜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淡淡道:“想问直接问就行,不用废尽心思搞出这些。” 他在说今晚喝酒跳楼的事。 晏沉耸了耸肩,神情放松了一下,脸上恢复了之前的一贯的表情,他微微笑着开口:“宝贝,你太冷静了,不做出这些怎么才能知道你心意。” 只有把这人逼到极致,将那张温润的皮囊撕碎,让他的理智和冷静都丧失不见,这样才能在狭缝之处窥见一点心意。 江瑜微微弯了弯唇,他当着晏沉的面拿出手机,伸手拨通了一个号码,接着开口:“李总,是我,我想和你谈谈东城的事我打算退出明天你来江盛一趟,我们签协议。” 晏沉这会真的震惊了。 他眼睛瞪地大大的,神情看起来像是要裂开,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奇观一样。 江瑜重新将手机装进兜里,看了晏沉一眼:“你下一步不就是要我退出吗?如你所愿了。”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下颚,他忽然开口:“你不是想去港城的央企吗,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故,能被选上吗?” 退出东城开发区,之前投的钱大多打了水漂,加上最近江盛资金紧张,这简直是明晃晃地诉说着个人管理能力欠缺。 江瑜说:“可能选不上。”他抬了抬眼看着面前人,淡声道:“所以你会后悔吗?” 晏沉看着他。 江瑜虽然在询问,但他的神情上没带着丝毫疑惑,明显是心中已经有答案。 晏沉扬了扬唇。 对方真是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对方那样。 他拖长了声音,嗓音中带着愉悦:“自然不会后悔。”他神情中带着某种幽暗又怪异的情绪,是欢愉也是满足,认真开口说:“早知道,我会更狠。” 江瑜扬了扬唇发出一声轻笑。 他们两人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 从楼层上去,两人再次躺在了同一张床上,晏沉闭上眼睛,他的心还是很亢奋,血液流速似乎都在加块,他丝毫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又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躺着的人,同样是闭着眼,面容隐在黑暗里。 难道对方真的这样放弃了? 他视线看向黑暗里的某项虚空,突然眯了眯眼,他静静的想,这有点不像对方的作风。 * 李昌和洲际的老板到江盛的时候是上午。 他们各自带着人,从电梯里出来后就寒暄,脸上俱是带着半真半假的笑容,神情变化要比翻书快。 江瑜带着笑,将两人迎进小型会议室中,三方坐在桌子上,各怀心思。 李昌脸上神情无奈而遗憾:“江总,昨晚接了电话之后我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特地来江盛看看,刚好我和老于碰见了就一起上来。”他微微迟疑:“江总真的要退出吗?” 江瑜还未开口说话,洲际的老板就笑了一声:“老李啊老李,你就是心太软,在商言商,咱们就不说这些场面话了。”他转头看向江瑜:“江总,咱们协议上写的很清楚,东城现在缺钱也是急迫,你们江盛要是能拿出来十几个亿那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拿不出来咱们就按照协议走,你退出让能者上。” 李昌立马绷起了脸:“老于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我们都共事了这么久,起码的义气应该有。” 他转头看向江瑜,笑呵呵地开口:“江总有所不知,老于就是这个性格,你莫要见怪。”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瓜分江盛占有的蛋糕。 江瑜神情说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是臭着脸,他迎着两人目光开口道:“于总性格爽利,当初协议上也是白纸黑字签了,如今大家都是按规章做事,这没什么指摘的。” 他笑笑,干脆地开口:“李总和于总报多少数?” 李昌和于总对视一眼,沉吟了片刻:“我们出九个点。” 九个点也就是九亿,比起江盛在东城投的钱来说只是三分之一的数,摆明了是趁机咬一口肉。 江瑜笑笑,他双手交叉在一起:“这个价钱太低了,两位再添点。” 李昌笑道:“不瞒江总说,江盛退出后剩下的资金问题要由我们两家负责,我们现在也拿不出再多的钱。” 江瑜单刀直入:“再添两亿,可以后我就签字。” 李昌和于总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目光中的神情。 一封拟好的协议递过去,江瑜垂眼,右手握笔,龙飞凤舞地写出自己名字。 二月十三日,江盛彻底退出东城项目区开发建设,据知情人透露,此次协议江盛直接损失可能超过十五亿,江盛中层管理人员出现跳槽现象。 二月十四日,江瑜最后一笔贷款向温支银行汇去,之前债务全部清除。 此时距离东城项目开工仅剩半个月。 江瑜走出江盛大楼,回到江家老宅,老宅中树木依旧,池水中碧波荡漾,只是枝条没有春苞露出,微风还带着凉意。 江瑜给席寒拨去电话,言简意赅地开口:“我得到消息,赵茂耕今天可能动手,你现在在哪?” 席寒说:“刚出车库一会路上要经过一座桥。”那边的声音很冷淡,显然也是烦躁了:“躲反正是躲不过去了,不如迎上去,你后续工作做好就行,早点结束吧,我想回安城去。” 江瑜道:“注意安全。” 二月十四日,京都一架高架桥上发生一起车祸,黑色豪车与一辆货车相撞,现场情形惨烈。 交警与警方迅速出动,本以为是一场普通车祸,结果调查发现这是一场商业蓄意谋杀。 席寒神情讶异:“谋杀?竟然有这种事情。”他皱了皱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突然想起年前,我们江盛有人在国外受了枪击,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警方展开调查,最终发现主谋为赵茂耕。 赵茂耕,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吉庆新区与108的负责人,携款百亿潜逃出国,此时再现身重新牵扯出当年烂尾楼事件,特派纪委小组前去调查,时节敏感,不少人彻底睡不着。 * 谢良德看着面前人。 晏青山在练字,他书法很好,平时午饭过后在休息室会铺开宣纸写上许多,每次只留下最满意的那一张,其余皆是彻底放进粉碎机中,不留痕迹。 谢良德安静地给宣纸压上镇石,当秘书三年,他很清楚对方习惯——晏青山写字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晏青山右手执笔,垂眼看着雪白的宣纸,突然开口:“108的事怎么样了?” 谢良德道:“听说现在查出来了一个区长。”他沉默一瞬后补充:“是赵茂耕供出的。” 晏青山笔触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开口:“一个区长怎么能够。” 谢良德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现在这时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眼前这位,一件小事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再引发一场剧烈的海啸。 晏青山问:“组长是谁?” 谢良德说:“组长是封国伟。” 晏青山笔尖一顿,忽然抬了抬头:“五天前时候江家老爷子还过来和我喝茶。” 谢良德一震,到了这个位置,哪个做事不是深思熟虑。 晏青山抬手将毛笔放在砚台上,转着手腕吸饱墨汁,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个疮这个时候爆好过别的时候,封国伟好过别人。” 谢良德垂眼。 晏青山看着宣纸上的字,平静地开口:“先把东城那停了,安顿好吉庆和108,事要一件一件干。” 一沓一沓的字写出来,白纸上布满了墨痕,晏青山轻轻搁置住笔,开口说:“今天的都扔,一张都别留。” 时至二月二十五日,纪委小组在吉庆新区查出区长两名,两人交代出国土局副厅长,副厅长承认,这一切由当初厅长高间主使,介于高间已死,清查名下所有资产,同时,晏书记特批要在一年内重新建设吉庆新区与108,彻底肃清历史遗留问题,引进新的项目团队为江盛重工。 这场108烂尾楼事件最终以较为平妥的方式度过,始于高间终于高间,自此后再也掀不起波澜。 晏沉坐在沙发上。 听见开门声,往门口看去,晏青山回来了。 他懒洋洋地收回眼,晏青山经过他面前突然开口:“跟我来书房一趟。” 晏沉撒着拖鞋飘去。 门被关上,晏青山站在书桌后,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和江家那小子最近还在胡闹。” 他一句话,已经为这事定下了基调,既然是胡闹,就要停止这种行为。 他能和江家达成某些合作,有些事没出风浪的开始又结束,但并不意味着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被摆了一道。 晏沉找了个地坐下,看了晏青山一眼,对方神情没变,但他知道现在绝对是生气了。 他懒洋洋地扯了扯唇,忽然开口:“好啊。”晏沉神情轻慢,他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开口:“正好我也腻了,找个地把人绑过去,先奸后杀,尸体灌上水泥沉海里去,如此才消了恨。” 晏沉抬头微笑着看向晏青山,慢吞吞地开口:“满意不?” 晏青山与他对视,晏沉松松散散地看着,最终面无表情地训斥:“胡闹!” 晏沉懒洋洋地起身离开。 他躺在浴室的浴缸里,在雾气缭绕中点了一支烟。 东城的项目还没开始就停,这不是交了一张白卷,这是停了一场考试,和对方管理能力没有丝毫关系。 108能拿下来,北方省份银行自然会贷款,资金又有了一大笔回笼。 江盛依旧□□,江瑜依旧牢坐第一把交椅,大权在握,履历上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找到赵茂耕绝不容易,起码在这短短一个月内不会找到,晏沉想到那场国外的枪伤,轻轻嗤了一声。 江瑜可能三四个月之前就做了准备,一直在私下里逼对方现身,而那时候他还连动手的意愿都没有露出,他却一直防备着。 晏沉眯了眯眼,他唇边有白色烟雾呵出,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对方的举动。 那时皓月当空,清辉如银,而江瑜恐怕只有跳下去在空中的那点时间里脑子才什么都不想,等站稳之后心中已经谋划了。 爱是真,算计是真,不会放弃前途和利益也是真。 他永远清醒,永远冷静,永远野心勃勃,爱情阻挡不了对方步伐,不会影响到丝毫判断力。 晏沉低低地在浴缸里笑出声来,他笑的浑身颤抖,肩膀耸动,半响之后静静开口:“果然是江瑜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缺德 江瑜这几天很忙。 江盛开始派人去往吉庆新区, 项目部的几个人外加一个信得过的心腹过去勘察,江瑜一边制定计划一边想着各方面的协调之事,私事上席寒进了医院, 这几天也快要出院了。 他想了想,抽了一天的时间,打算在江宅门口亲自迎接。 天高云淡, 晨曦的光晕洒下,照得原本光秃秃的树枝都出现一两抹亮色, 江瑜站在两座石狮子之前, 瞥见一辆车行驶过来,车内两个人一同下来。 江瑜眉间带着笑意, 对着席寒道:“回来的有些晚, 我一早就在这等着了。” 席寒说:“怎么着,在这等着还让我跨火盆子不成?” 江瑜笑笑, 席寒步子明显长于对方十几厘米左右, 这就让他无形之中将身边人护住, 席寒牵的人叫殷言声,皮肤很白眸子黑沉, 短发板寸看起来很干净利落,看起来酷酷的。 他落在两人一直牵着的手上,接着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脸上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对着席寒说:“我哪是等着你,我是看着言声的面子上才等在这。” 他转头对殷言声笑笑, 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温着声音开口:“这次你回家了就多在这待些时日, 家里人都想见你。” 随着几人说话间, 已经从门口走了进去,殷言声看着走在身边的人,他已经在安城见过对方一次,面上看起来温润,说的话也很让人舒服,是个很容易取得别人好感的人。 殷言声说了一声:“好。”席寒在这,他自然会陪着。 他对人际交往这块向来不怎么样,平时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比较冷硬,其实性子很软。 三人从门口一起走进去,中午的时候吃完饭,江瑜和席寒坐在那间八角亭上。 湖面有粼粼的湖水,伴着头顶细碎的阳光落下,像是轻飘飘的一层金箔。 江瑜将手中席面上菜单递过去:“你自己选,这是两天后家宴上的菜,席面备八择一。” 席寒随手翻了翻,他挑着选了一桌又将菜单合上:“家宴?老爷子要回来。” 江瑜应了一声,他一边用手机给厨师那边发消息让准备,一边对席寒道:“家里能回来的都让回来。”他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对席寒说:“你爱人第一次回家,这是大事。” 席寒微微扬了扬唇。 他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烟,却又想到自己已经打算戒烟之后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含片含住,声音倒是没有受影响:“姑父那怎么样?”五年前安城项目建设,去的人是席寒,当时他还在江盛里。 江瑜说:“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席寒神情放松了一些,他目光落在对面人身上:“我听说吉庆108那,你打算接手?”席寒说:“听说那水很浑。”那不只是资金断裂前任跑路的事,可能还牵扯到派系之间的政治因素。 这就是谈正事了。 江瑜微微坐直了一些,他看着远处游鱼,手掌轻轻地搭在石桌上:“再浑也得去做。” 当时高间葬礼上,陈覆盎开玩笑说让他试试108,当时不以为然,结果兜兜转转下来还真落到自己手上。 席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声音很低:“你摆了晏青山一道”他在江瑜的目光中停住,改口说:“你给晏书记提了犀利又宝贵的意见,这事怎么了的?” 江瑜对这转话还有点想笑,他说:“老爷子和人喝过茶,姑父那里也站表了态。” 席寒懂了。 这事到这里就没有什么再说的了,已经是绑在一块,别说现在108的水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江瑜也必须得走下去。 江瑜声音很温沉,他目光落在远处长廊上,如今那上面布着枯藤,他道:“接下来这几个月,你可能还得留在这里。” 两人说话丝毫不费力,席寒几乎挑了挑眉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你要去吉庆盯着?”吉庆在北方的一个省城,从京都出发,坐飞机到省会的机场,再转动车到县城,光路上得花费五个小时。 江瑜点了点头:“最起码得盯三四个月。”他语气倒是很温和:“我三月中旬就过去,在那找个地住下,平常可能就不回来了。” 席寒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很烦。 江瑜反倒笑了一声:“别躲清闲了。” 两人在这聊了一会,席寒回到自己房间,两天之后,家宴如期举行,家里大大小小几乎全部出场,连江家大哥的小孩茹茹也跟着自己奶奶过来,一群人吃完饭后又散开。 江天在江家老宅待得时间长,直到众人都走之后他才坐在江瑜面前,头上头发毛毛躁躁的:“哥——”嗓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就有心事。 江瑜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好感度不小,最起码要比江惠民大,他伸手在对方黑发上揉了一把:“小天,怎么了?” 江天叹了一口气,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猫不在了。” 席寒当初捡到了几只小猫自己养着,后来车祸住院后养猫这个任务就分配到了江天身上,江天帮着照顾了半个多月,如今还回去之后颇有点舍不得。 江天补充开口:“我没有想要三哥猫的意思。”他拿出手机给江瑜看之前拍的照片,三只猫圆滚滚地躺在秋千摇椅上,毛茸茸的一团:“可不可爱?” 江瑜笑着开口:“真可爱,小天将小猫照顾得真好。” 江天有些得意,又看了几眼照片,突然道:“哥,我要去猫咖。” 江瑜说:“行。”他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来:“我带着你去。” 江天一下子眉开眼笑。 猫咖很多,两人挑了一个离家近的,江瑜开车也就是半个小时过去,到店之后点了两杯喝的,江天一看到那么多猫就高兴起来,用买的小零食喂,江瑜在一边坐着,他没有上手,倒是有几只不怕人的贴着他裤腿蹭了蹭去。 江瑜笑了笑,一转头,就见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唇微微勾着,目光向他这里瞥了一眼,接着就走过来。 江天还在逗猫,发现自己身边多了道阴影,他好奇抬头,是曾经来过他家里的那个哥哥。 江天一愣,接着就看到他哥给人让了位置,两人自顾自地坐下,江天茫然地眨了眨眼,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晏哥哥。” 晏沉目光在那张傻白甜脸上一停,接着扬了扬唇,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问江天:“喜欢小猫?” 江天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喜欢,毛茸茸的,多可爱。” 晏沉勾了勾唇,对着江天道:“你看起来倒是很乖,也很可爱。”话是对着江天说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江瑜身上,眸子带着若有如无的深意。 这是两人经过那天晚上后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几天。 江瑜面上带着微微的笑,他心情颇好地点了点自己腕上的手表:“我觉得也是。”他转头看了对方一眼,视线落在那张侧脸上,鼻梁看起来很高挺:“这里的确有人很可爱。” 江天视线有些茫然在两人面上扫过,他发现这两人都带着笑意,周身围绕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晏沉听到这话微微嗤了一声。 有只猫顺着他的裤腿爬了上来,爪子勾着布料刺进去,尾巴一摆一摆的,晏沉抬腿晃了晃,懒懒散散地开口:“下去。” 猫哪能听得懂这,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往上爬。 尖尖的指尖刺进布料里,往上走的时候带着微痛,晏沉这回跺了跺脚:“滚下去。” 连弯腰伸手拨开的耐心都没有,和训练狗似的,只负责发号施令。 江瑜看着,弯腰伸手将待着对方裤子上的猫抱起来,再交给一旁看着的江天:“你晏哥哥心情不太好,我陪他出去走走。” 他站起来,对江天道:“你先在这里玩,我一会过来接你。” 江天反正是接过猫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猫咖里。 一出门,外面传来微冷的空气,方才猫咖中那股隐约的气味消散了一些,晏沉一手插在兜里:“你倒是对你弟弟挺有耐心的。”陪着对方来这里逗猫。 江瑜伸手点了点腕上的表,含笑开口:“我本来没耐心,但想着晏少说不定会来,就陪他上这里坐坐。” 晏沉轻轻嗤笑一声。 江瑜视线看了周围一眼,他只在里面坐了一会对方就出现,明显的就待在这里,他说:“我们找个地谈谈。” 晏沉偏过头去看,江瑜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外面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面容倒是没什么变化,那张脸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他目光中滑过一丝晦暗,手指缓缓地摩挲了几下,却是点了点头:“好啊。”他语气加重,似有所指:“是该找个地。” 晏沉抬手一指,指着不远处的大楼道:“我在哪里,上去吧。” 两人走了天桥过了马路,也就十来分钟,就到了晏沉的地方,进门之后是个小型的私人会所,由侍应生带路,到了晏沉的房间之后关上门自己离开。 江瑜打量着这里,从窗外看过去是对面的商厦,室内装修的挺好,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桌子上摆着几瓶酒,俱是已经开封。 他目光在那还剩下半杯液体的酒杯上一停:“你看起来喝了不少。”像是几种酒混着喝。 晏沉走到沙发上坐下,他伸长了腿往后靠,毫不在意地开口:“还行吧,洗了个澡就去找你。” 他微微阖着眼睛,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阴影,现在看起来才露出一点困倦意。 江瑜走进,伸手摸了摸他眼睛下方,淡着声音开口:“昨晚几点睡的?” 晏沉想了一会,不太确定:“好像是五点多。” 这不是昨晚了,这是今早,差不多是江瑜起床时间。 江瑜视线落在晏沉脸上,对方脸上不带困意,反倒是眸子神采奕奕,看着精神。他手摸了摸对方的脸,温着声音道:“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含混的一声笑,捻了捻指尖:“不了,一会有机会睡。” 自然是有机会睡。 他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知道你不喝酒。” 江瑜看了看,抬手倒了两杯,一杯递过去,另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他坐姿端正,看起来就像是参加着某个会议。 晏沉抬手枕在自己脑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真不愧是你。”他视线有些暗沉,眸眼中仿佛是刀锋一般扫来,不自觉就带上几分狠厉。 江瑜抿了一口水,脸上没有多少波澜:“不得已为之。” 晏沉嗓音里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得了,你找赵茂耕花费了多长时间自己清楚,什么是不得已为之,这明显是在那等着,只要我动手,你立马把他推出来挡着。” 他唇勾着,视线如刀:“从龚新海被查银行要钱,你就知道下一步就是东城,所以你就干脆直接放弃,但你还不能直接退出,因为这会影响到你的履历和资金,你铤而走险让赵茂耕回来,逼着他对你和江盛的人动手,联系好警方直接查,牵扯出当初108一事,再顺理成章地接手,这样一来资金和项目的问题都解决了。” 江瑜看了一眼茶碗中的茶,十分平静地开口:“晏少手段高明,我不得不防。” 晏沉又笑了一声。 他手掌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轻敲着,他视线睨过去:“东城停了后最大的吃亏者是李昌和那个洲际,接着就是晏青山。” 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你以为他不知道赵茂耕是你推出来的?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目的是什么?是,你是接手了108,也根本没出任何波澜,他取上不行退而其次的取中,也算是一个政绩。” 晏沉扬了扬唇,脸上还带着好奇:“我挺奇怪,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他微微侧着头,拖长了声音:“你底气是什么,你爷爷你外公还是你姑父,还是你江家继承人的名号?” 江瑜将杯中水饮尽,他身形向后靠去,手掌搭在沙发边缘,抬眼看过去:“是你。” 晏沉一顿。 江瑜视线直直地看向沙发上的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就算晏书记真的不在意江家,不在意黎家,不在意所有的外部因素和环境,他铁了心不惜拿自己和我计较,还有你在我前面。” 江瑜微微扬了扬唇,声音很轻,却是很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他说:“你爱我,不是吗?” 晏沉看了江瑜几秒钟。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张脸上出现迷人的笑容,不由得拍了拍手赞叹:“论把握人心,还是你厉害。”晏沉答案出乎意料地干脆:“是,我爱你。” 江瑜心中微震。 他第一次掩饰般的拿起茶杯,又想喝一口的时候手上却一松,茶碗落在地上摔成两半,他缓缓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第一次脸上神情和裂开一样。 晏沉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对方:“茶里有药,你这次身上可是什么都没带,哦,你还没有力气了。” 江瑜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眼皮忍不住地合上,耳边声音都很模糊。 晏沉微微笑着开口,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声音亲昵:“宝贝,别这样看着我,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爱是爱了。 囚禁游戏也得继续下去。 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得意洋洋】你爱上我了。 江瑜:【干脆利落承认】是,反手算计,追求利益。 江瑜:【笃定】你爱我! 晏沉:【干脆利落承认】下药,继续囚禁游戏。 可真是缺了大德呦。 几个小时之后,江天:我哥哥呢?怎么还不来?【继续和猫猫玩。】 第65章 独占欲 江瑜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云。 白云舒展在机翼旁, 大朵大朵金黄而又绵软,蓬松的像是一朵朵棉花糖。 他沉默了几秒,大脑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加载, 先是在会所里聊天、接着他喝了几口茶、再然后就是一道不断走向他的身影 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怎么能有人执着到那个样子。 江瑜额头贴在窗子上,看着窗外的云,心中莫名的荒诞加无奈。 和晏沉待在一起, 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稍微放松就可能着了他的道, 就像现在, 他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江瑜不抱丝毫希望的去摸自己外衣口袋,果然一切通讯设备都不在了。 他转了转头看向前方位置, 在三四道座位之前,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微微扬了扬眉:“宝贝, 你醒了?”语气听起来还带着关切, 丝毫看不出是他放药将人迷倒的。 江瑜沉默地看着晏沉。 晏沉回报之以微笑。 目光汇聚在一起, 丝毫不避不闪,论脸皮厚度与心理素质强悍的程度简直是难逢敌手上天入地独一份。 漫长的一分钟之后, 江瑜败下阵来,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额角:“晏少,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目前在什么地方?” 晏沉悠悠达达地走过来坐在江瑜旁边, 他伸手帮着按了按江瑜的太阳穴,心情不错地开口:“下午六点三十二分, 地方嘛”他拖长了嗓音:“反正不在国内。” 江瑜在心中计算, 按照每小时八百公里的速度来算, 四个小时时间都能飞到尼泊尔去了。 可真是够厉害。 他不由自主地再看了一眼窗外, 突然开口:“怎么不走水路?” 航空管制那么麻烦,又值这个时期,这架飞机能飞到这对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晏沉目光带着笑意,他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悠悠开口:“水路不安全。”晏沉心情极好地开口:“在这我不担心你跳下去。” 江瑜看向窗外漂浮的云顿时沉默了。 也是,三万英尺的高空,氧气稀薄温度极低,长了翅膀都不一定能活。 他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掌摊平放在膝盖上,转头看向晏沉:“晏少放心,跳下去这事做一回就够了。” 晏沉嗓子里顿时发出了含混的一声笑。 江瑜垂头看了看自己腰腹,两条交叉的安全带被捆的很好,他目光落在晏沉身上,腰腹那里空空如也,对方翘着腿,足尖一下一下地晃。 他伸手拽出对方座位上安全带,一手从腰后绕过去再伸出来,两条带着接触在一起,顺沟槽和孔穿过金属扣件‘咔嗒’一声给扣好,接着拽了两下后又松开,再平静地看向别处。 晏沉又勾了勾唇,足尖点的越发频繁,显然是心情越发的好。 江瑜过了一会又开口:“会不会对晏书记有影响?” 晏沉撩了撩眼皮,散漫地反问:“你以为我这十几天都在睡觉?” 那就是已经处理好,并且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了,有这个心思与脑子做什么做不好,偏偏想着玩一些囚禁游戏。 哦,还真让他成功了。 江瑜心中又开始漫上那种荒诞又无奈的情绪,这种情绪太具有麻木性,甚至让他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他只把头靠在身后座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他不说话,晏沉也没再说话,两人安静了一两个小时后,耳蜗中传来一些阻塞感,飞机正缓缓的降落。 江瑜睁开了眼,两人从舱门一同出去。 刚一出去,一股冷风向两人涌来,京都这时节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两人都穿的是薄毛衫,领口那里皮肤暴露在冷气中,带着肃肃的凉意,晏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点都没有平时嚣张样子,看起来跟只鹌鹑似的。 还还挺可爱的。 江瑜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走了不远的距离,路上连一个人都没有,大约十分钟后一栋建筑出现在视线中,二层楼的建筑,顶端是尖尖的屋顶,西侧的一个房间外围罩着玻璃,余下的外部墙壁刷着明亮的红色油漆,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风车,正时不时地晃动。 晏沉抬了抬下巴,冲江瑜道:“进去吧。” 江瑜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入眼是铺着花纹地毯的客厅,墙壁是淡淡的黄色,茶几上摆着一套描金线的瓷器,靠近墙壁那里摆着酒柜,再往西面是旋转楼梯,沙发上搭着几块挂布,东面是一个壁炉,整齐的木柴堆放着,房间布置呈现出一种岁月感。 江瑜心想,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甚至能称的上温馨。 他这样想着,就看到沙发旁边一个黑色箱子半开着,一条二指来宽的锁链露出来,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看到江瑜的目光,晏沉笑了一声走到箱子面前,他勾着唇蹲下,一样一样的从箱子中拿出东西,锁链手铐脚镣腰上系的脖子上挂的一应俱全,等到这些东西摆了一茶几之后,原本温馨的房间瞬间变了味道。 这简直是阉割般五十度灰的拍摄场所。 晏沉有些得意,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银色金属,眯着眼看向江瑜:“喜欢吗?我专门为你做的。” 江瑜只觉得自己眼皮跳了跳,他单手撑在沙发上,目光直直看向晏沉:“晏少,我不是犯了天条,用不着这样。” 晏沉扬了扬唇,接着又慢慢地重新装回去,末了之后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向对方。 江瑜带着打量的目光去了房间内的其他地方,卧室厨房浴室阳台一应俱全,冰箱里还存放着肉类和食物,甚至绿色蔬菜的叶子还没有发黄,这里不是装修精致的样板间,反而处处带着生活的痕迹。 江瑜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看起来晏沉对这很熟悉,可能是在待过不少日子。 他巡视一圈之后回来,看到壁炉如今还没燃起,便坐在椅子上燃了团木屑丢进里面,又挑了几根细的木头塞进去,看着火舌缓缓地舔舐到木块上,着了之后关上壁炉捂着热气一点点升起。 他又走到茶几前,将那套青绿色的描金线茶具重新冲洗了一遍,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晏沉面前,在热气腾腾的白雾中开口:“一会想吃什么?” 晏沉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水,又瞅了瞅江瑜的样子,对方现在是靠在沙发上,外衣已经脱去挂在衣架上,脖子上最顶端的扣子解开两颗,姿态是格外闲适懒散。 这不像是被囚禁的人,连半点失去自由的惊慌样都没有,反而是反客为主,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整得还挺宾至如归。 晏沉表情顷刻间怪异起来,他支着下巴望着江瑜,视线就好像在看一个珍稀动物。 江瑜没忍住微微勾了勾唇,再平声问了一遍:“一会想吃什么?” 晏沉敛了敛神情,又抬起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十分好说话地开口:“都行,你看着做。” 江瑜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块冻牛肉出来,又找个番茄切成小块,他一边切菜一边对晏沉道:“过来给我帮忙。” 晏沉还以为是遇到什么事了,匆匆地赶来,扫了一眼厨房后发现依旧是窗明几净,里面的人模样闲适,丝毫不带惊慌:“你叫我来做什么?” 江瑜指了指旁边的蒜:“去,把蒜皮扒了。” 晏沉看着那几头圆鼓鼓的蒜,目光停在白色外衣上,神情顿时微妙起来:“你竟然叫我做这些。” 他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吃惊,油壶倒了都不服一下的主,突然有一天被人叫来厨房打下手。 晏沉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商量:“扒蒜我不会,换个别的,不然我把你衣服扒了?” 江瑜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倒是带着听不出什么情绪:“晏少,注意一点。” 晏沉咂摸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摸出了一些规律,江瑜只有在心情好或是心情差的时候叫他‘晏少’,前者大多数时候是对方和他调情时,后者就像是现在,憋着一口气。 晏沉反倒是勾了勾唇。 他站着把那两头蒜外面的白衣给扒了,然后丢在江瑜面前,神情有些得意:“看,好了。” 那模样,仿佛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江瑜将蒜切了一刀,丢进锅里之后开口:“晏少做的真好。” 晏沉挑了挑眉,顺手在对方腰上摸了两下,揩了几次油之后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手感真棒!” 江瑜反手就将他腰那里圈住,手臂伸过去从衣服下摆伸进去,也摸了一把之后说:“手感真棒。” 晏沉一下子用舌尖点了点脸颊,伸过去在江瑜脸上啵了一口,发出老大的一声响。 江瑜转头侧过脸,又在他脸上啵了一口,也老大的一声响。 晏沉顿时神情愉悦起来,他在对方耳蜗那吹了一口气,含住耳垂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宝贝,你好浪啊。” 江瑜含笑,又在他耳蜗里吹了一口气,热气伴着微微低哑的嗓音:“宝贝,你好浪啊。” 这是在学他说话。 晏沉一下子嗨了起来,他舔了舔唇,视线直白地落在对方身上,口中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宝贝,你真的好棒啊,快来干.死我啊。” 江瑜: 他到底是没说出来。 晏沉‘嗤’地一下子笑出声来。 他笑地直不起腰来,又得意又满意地看着江瑜:“你说啊,不是学的很开心吗?继续啊。” 江瑜瞥了他一眼,视线里也带着笑意,突然开口:“好的,今晚就努力。” 这回轮到晏沉敛了神色,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瑜一眼:“你行吗?今晚要不要比一比谁坚持的时间长?” 眼看着话题已经往十八禁上去,江瑜明智地闭上嘴,他知道要是再说下去,今天晚上这锅番茄牛肉汤就得糊了。 大抵半个小时后,一锅炖的软烂的汤就出炉,热乎乎又带着浓浓的番茄味,淡红色的汤汁上撒了一点点绿色蔬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一锅汤,半个小时之内两人分食而完。 等到江瑜把一切都收拾好自己走向卧室,就看到晏沉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双手垂放在身侧。 难得的斯文姿势。 整个人只占了床上的一小半空间。 江瑜撑在对方上方,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在想什么?” 晏沉目光从头顶的天花板转到对方脸上,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眸中一点点的被笑意浸透,他伸手拽住对方的衣领把对方向自己拉过来,接着撑起一边的手臂起身,眨眼间坐在江瑜腰腹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张面容,直接伸手拽对方外衣,扣子横七竖八地崩了一地后道:“在想今晚该怎么睡。” 江瑜问:“那想好了吗?”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含糊的笑意,他低着头一口咬在对方唇上,血腥味直接从两人唇齿间散发出来,被他一下一下地舔去,手臂按在对方的胸膛上,拖长了声音说:“自然是想好了。” 江瑜笑了一声:“那我看看你想的怎么样。” 晏沉没忍住,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他取了条领带将对方双眼蒙起来,再轻巧地打了一道结固定在脑后,俯视着身下的男人。 眉眼被遮住,只能看到唇上带着笑容,头发倒是短短的,黑发与枕头上形成明显地对比色彩。 一条领带能有多坚固,可对方就是没有摘下来,双手只是放在他腰侧,很顺从的姿态。 这简直是太棒了! 晏沉几乎是瞬间就兴奋起来。 他只觉得从神经元漫上一股愉悦感,像是电流一般窜到他身体中,再携带着细细密密的小火花疯狂地在他身体里碰撞,连带着一股股的热意。 他想把他咬碎,想把他含住,想把他掐死,想把他护住。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脑海中交锋,像是水与火碰撞在一起,一边拼命地拉扯一边死命地往回收,而他被两种同样疯狂的情绪裹挟住,几乎都要忍不住地大吼大叫起来。 冷静点。 晏沉,你冷静点。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诉说着,吵闹着,嘈嘈杂杂地在他脑子里吼叫,晏沉闭了闭眼睛,接着急切地往下。 世界好像在这一瞬寂静了,那些嘈杂又吵闹的声音都不在,这一瞬仿佛全部静谧,只有细微的末端感觉出现。 清晰的像是慢动作,好像是一个容器,他能完完全全感受着装满水的举动。 他又觉得有股极大的战栗从身上爆出,就好像是一朵灿然的烟花在身体里炸响,逼着他找出一个倾泻口。 激动,兴奋,这些丰富的情绪堆积在一起,让他的神经都在狂舞。 腿上与腰上的肌肉绷成了一条线,他的动作近乎狂野,有时候脸上会露出癫狂而又失神的表情,伴着愉悦与热切交织在一起,心脏鼓噪。 江瑜伸手将他手掌握上,手指交握在一起,细细密密地触碰,时不时的一个吻。 晏沉舔了舔唇,他不太满足这个吻,视线落在对方的脖子上,那里时不时有淡青色的血管露出来,里面的液体流动着。 他低下头,用舌尖去触碰对方的脖子,能感受到脉搏在跳动,眯了眯眼下一瞬牙齿就深深地嵌入其中。 江瑜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 口中有鲜血味涌现出来,晏沉吮了一口,满嘴的血味,他那一口直接将对方脖子咬破,血都流了出来。 晏沉笑了一声,他唇角上移,将口腔里的血贴在对方唇上,含糊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疼吗?” 江瑜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伸手拿开自己眼上的领带,突然来的强光让他眯了眯眼,接着按住对方的肩膀,两人位置就做了对调。 晏沉躺在床上,他目光落在对方留着血脖子上,慢慢地舔了舔牙齿,声音又粗又重:“我咬得真重。” 他该轻一点。 他该更用力一点。 他该舔舔对方的伤口。 他该将牙齿嵌在里面再撕裂些。 无数个念头纷纷杂杂,但江瑜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这两股念头只能在他身体里打架。 江瑜伸手抹去脖子上的血液,他指腹捻了捻,突然伸手覆在对方胸膛上,感受着掌心下的心脏,若有所思地开口:“晏少今晚太激动了些。” 心跳已经到了剧烈的地步,之前也有过,不过没到这个程度,他扣在对方手腕上,脉搏也是激烈。 晏沉扬了扬头,声音被笑意浸透的沙哑,眼中却全是兴奋:“因为今晚在这。” 江瑜挑了挑眉,他没有急着动作,反而低着头一下一下亲着对方,从眉骨亲到眼皮上,这个动作使晏沉闭排骨篜里上眼睛,他感受着温热的触感,只是一下一下地呼着气。 等到一分钟之后,江瑜终于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他这才不紧不慢起来,自己掌控着节奏,观察着身下人神情。 晏沉的手被他握着,还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指缝与指缝贴在一起,温度都传递过来。 等到房中重新归于寂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晏沉躺上床上,他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视线有片刻的虚无,他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幽暗深邃。 身边人与他躺在一起,彼此之间都是对方的呼吸声,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刚才喊的厉害,晏沉嗓音微微发哑,他说:“给我一支烟。” 江瑜将柜子上的烟和打火机递过去,他点燃了一根之后转头看向江瑜,故意喷出一口烟面向对方,烟草的气息围绕在两人周围:“要不要来一支?” 江瑜突然笑了。 他将对方的手握住,温着声开口:“我很多年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有个舍友抽□□,他卷在烟里递给我,也这样对我说话。” 晏沉挑了挑眉:“然后呢?” 江瑜平静地开口:“然后学校里没人再见过他。” 晏沉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他吸了一口烟,反手扣住对方的手,唇边有白色烟雾呵出,回忆着说:“我几年前好像是在十年前吧,在佛罗里达遇到过一场持枪抢劫。” 晏沉神情十分随意:“一个黑人,从巷口里堵着我,拿枪对着我让我掏钱。” 晏沉咬了咬烟蒂,用舌尖轻轻拨了一下:“我给他掏钱包的时候,拿出枪射击,他一下子倒在地上。”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伸着,其他手指贴在掌心,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我补了七下,清空了整个弹夹,第二下击中心脏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他勾了勾唇,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手指轻轻地一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知道他死了,但我还是开枪打中了他的手,把他腹腔打到凹陷下去,再捡起了钱包离开。” 江瑜没有说话。 这一切都是合法的,在这个州里很容易取得枪支许可证,如果在街上有人挥拳头而你感受到了威胁,可以立即拔枪自卫甚至击毙,对于这种被人用枪指着头来说,清空弹夹不算什么异事。 晏沉反倒笑了笑,他说:“你猜我钱包里有多少钱?” “多少?” 晏沉眯着眼道:“也就十几美金。” 他香烟尾端一点猩火亮起,烟雾缭绕在一张脸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江瑜。” 钱包是他的,所以被抢会死。 只要是他的,那就永远就只能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辛苦了。【鞠躬】 晏沉‘美德’之一:执着。 第66章 警告 夜色沉寂, 壁炉里红色的火光烧灼跳跃着,一面墙壁上都带上暗红色的光影。 身边的烟草的气息缭绕,映照的那张妖孽一般的面容朦朦胧胧, 带着几分邪肆的意味。 江瑜手掌还覆在晏沉的手掌上,他修长的手指在对方掌心上一顿,声音很轻缓:“这就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原因?” 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国度, 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屋子,任何通讯设备与电子设备都被拿走, 只能见到一个人看到一张脸, 出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到看不到尽头。 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晏沉翻过掌心, 他手指扣在对方手掌内, 指尖一下一下摩挲着对方的指缝,想了一会道:“算是吧。” 他丝毫不觉得心虚, 甚至脸上还带着莫名的得意。 江瑜笑了一声, 他面上也见不得有多少怒意, 反而情绪一直十分平稳:“可你不能一直这样。” 晏沉像是来了兴致,他抬眼看了一眼江瑜, 唇边笑意有些深:“我可以。”他心情不错地用指腹勾了勾对方的手掌,仿佛是在撩拨似的一下一下划着,嗓音和脸上都带着餍足:“就像现在, 你不还是在这吗?” 晏沉说:“你不还是在这里好好待着吗?你出不去, 就算出去也没有任何作用,这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 排外又十分严重。”他脸上出现遗憾, 侧过脸看向江瑜:“宝贝, 你得步行十几个小时才可能见到人, 然后语言不通,就算你发挥魅力,克服语言障碍借到一匹马。”他笑着开口:“你觉得你能跑赢过我?” 他把所有的路堵死,不留下任何缝隙。 江瑜反倒笑了一下,声音很稳:“所以我没打算离开。”从飞机上下来落地,他就没有打算离开。 江瑜继续道:“我不排斥和你待在一起,你也看出来我很享受,但如果这种下药绑架囚禁的事情再次发生。”江瑜微微沉吟,他眸子滑过一抹深意:“我得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晏沉微微扬了扬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一派冷然之色:“你是说想分手?”他在这一瞬瞳孔漆黑,带着渗人的阴沉。 江瑜否认:“自然不是。”他声音很平静,淡淡地开口:“我爱你是真的,你爱我也是真的,我动心次数很少也很难爱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无论是何种原因,我都不会和你分手。” 江瑜是商人,自幼开始权衡利弊,让他爱人很难,而对于一个让自己那么动心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分手,这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劲。 只要他想要的,怎么都会属于他自己。 晏沉神情微松,方才一刹那间那种嗜人的劲才敛了下去,他左手上莫名间带上灼热,转头才发现烟已经燃到了尾部,一截烟灰落在他指上,莫名滚烫。 他转头在一边烟灰缸里摁灭,江瑜抽了一张湿巾,将对方手掌拿过来,垂眸缓缓地擦拭。 晏沉手指动了动,那里有些冰凉,他看着对方垂眼时覆在眼睑上的睫毛:“那你说的重新审视是什么意思?” 江瑜沾染干净,将一张沾了灰的湿巾丢进一边的垃圾桶,又取了一张说:“我在想我们之间该如何相处。” 晏沉视线动了动,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打算如何相处?” 江瑜说:“你有你的方法,我也会有我的应对措施,但如果真的那样”他声音很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像是平静海面上的波浪:“到那时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舒服。” 这场谈话非常直白,直白到不符合江瑜平时的说法风格,但中心意思很明确。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视线直直落在那张灯下温雅如玉的脸上,面部线条柔和舒适,但内里坚固的犹如钢铁一般,依旧是寸步不让。 江瑜有他的坚持,这条原则清晰无比,不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就褪色,这就像他一向追求的利益那样,永远的悬在头顶。 晏沉觉得有些烦。 一股烦躁从他的心中升起,偏偏他又不能直接发泄出来,只能是任由心火暗暗烧灼,搅得心烦意乱。 江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了他一眼,他抬手捏住身边人的下巴,目光落在脸上左右端详了片刻,低垂着头开口:“其实晏少,我挺好奇。”他垂首轻轻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对方的唇角开口:“我敢说我和别人没有超出界限的接触,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任何暧昧或是过界的行为,但你似乎一直对我露出极大的掌控欲。” 他的行为放在任何一段关系中都能称的上是范例,绝对没有出现过安全危机,但到这里竟然丝毫行不通,先是定位监听,这次直接成了囚禁。 江瑜挺好奇,促使对方做出这些的因素是什么。 晏沉用舌尖闲闲地舔了一口对方的指腹,他反问:“你追求利益权利是因为你小时候没有丝毫权利吗?” 人们总喜欢往自己追求的东西上强加一个原因,比如说对金钱感兴趣的人小时候可能缺钱,对权利感兴趣的人可能曾经受过权利的侵蚀,但有一群人不在此类。 有的人天生就爱追求名利,有的人从幼时就展现出领导别人的欲望,这些都是天生,从骨子里带来的东西。 晏沉心中的郁气还没有散,一把火仍旧是在腹内烧着,这种烦躁让他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对方的指尖,憋着气说:“天生的。” 一个人出现,就那样站在那里,他脑子里就拼命地告诉自己去把对方放在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搅得神经都在跳动。 他又一向自己舒服了就好,自然会照着做。 “天生的。”江瑜声音低了下去,嗓音轻地仿佛是呢喃,他抽回手指,将带着唾液的指腹抹在对方脸上,那里一派亮晶晶的痕迹:“你之后想做什么告诉我,就像这次的事,我说不定会答应。” 他嗓音很轻,挺起来有股温柔缱绻的味道,仿佛是低哄着和人说话,很容易打破别人心房。 晏沉却是嗤了一声,他伸手攥住对方的手,眼中全是清明:“告诉你做什么?让你拿着电脑处理工作?还是提前交代好某个人,到时间了你没出现就让他过来接你还是抢人?”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似笑非笑地开口:“宝贝,别把你那深情的样子放在我面前,我很清楚你是什么人。” 江瑜: 好吧。 他收回手,果然,他们两人都太了解彼此,在某些方面都寸步不让。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江瑜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突然开口:“十二天。” 晏沉面上懒洋洋地看向他,那双上挑的眼睛带着几分兴致。 江瑜说:“从今天算,我能在这里待十二天,在这时间内我不会有任何离开的想法,也不会做出任何事。” “十二天之后”晏沉算了一下时间,摸着下巴开口:“三月中旬你要去吉庆?” 江瑜应了一声:“我要有三天的缓冲期。” 晏沉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宝贝你真是既想要这又想要那,什么都不想耽误。” 江瑜这回静静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十二天是我的极限,你也不用再试探。”他唇角微微弯着,面上温润,眸子里却是沉沉:“这种事情是第一次,但也要是最后一次。” 晏沉唇边笑容倏地一下消失,他眯眼看着身边人,丝丝危险的气息漫延出来:“你是在警告我?” 江瑜说:“警告谈不上,但的确严肃。”他微笑着,低头用鼻尖蹭对方地鼻尖,温声细语地开口:“相信我,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想看到之后的情景。” 晏沉眼中暗沉翻涌,眸光像是刀锋一般刮在对方脸上,他心中的怒火又开始起来,嘶吼着要然后把身边的人咬碎,晏沉呼了一口气之后,忽然上手去拽对方领口,猛地去咬江瑜的唇。 唇上灼热的痛感再一次漫上,紧接着自己下唇也传来痛意,尖锐的刺痛伴着血腥味交缠在一起,顷刻间就像是电流相互撞击,彼此带着啃噬的念头将对方唇咬住,几乎连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他们彼此抱住,舌尖用力的去攫取对方的空气,直到呼吸都急促起来,脸色因为缺氧而微微发红,晏沉松开圈上对方脖子上的手,重新倒向床上,舔了舔自己的唇。 刚才咬的,现在还带着麻麻的痛。 江瑜低头,轻轻地含住晏沉的下唇,舌尖慢慢地舔去对方渗出了的血液,温柔地看不出就是他刚才将人唇咬出血来,他慢条斯理地吮了一口:“考虑的怎么样?” 晏沉闭了闭眼睛,他又很快睁开看了对方一眼,像是在挣扎之后说:“可以。” 江瑜笑笑,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晏沉瞥了一眼,笑容突然又微妙起来:“亲额头有什么意思。”他伸手碰上江瑜的脸:“要不明天来个晨醒服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和正文无关】 信任危机 江瑜做饭一向亲力亲为。 某天,晏沉做好了几个菜,得意地翘尾巴:“快来尝尝。”热情地将筷子递给对方。 江瑜:【缓慢谨慎地咀嚼】 晏沉:“怎么了,不合口味?” 江瑜:“主要是怕下药。” 晏沉: 第67章 回去 江瑜低头打量着眼前这张脸。 脸色仍旧很白, 黝黑的瞳孔现在看起来隐隐发亮,唇上还因为刚才被咬破的缘故带上几分深色,配着脸上的笑容, 看起来是一副夺目的样子,让人很难移开眼。 江瑜笑笑,他与对方挨得很近, 说话时呼吸就不断地落在对方的脸上:“晏少真是三句话不离颜色。” 刚说着正事,就能一下子扯到别的地方去。 呼吸洒在脸上有些痒, 可他两只手都放在江瑜脸上, 他不想用手触碰自己脸上痒痒的部位,晏沉干脆抬起头把自己脸颊贴上对方脸颊, 然后像是猫用气味腺标记似的使劲蹭了几下, 他颇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我这叫坦率。” 脸上不再痒痒后,他又重新枕在枕头上, 一边用手摸江瑜脸一边问:“怎么样, 有兴趣吗?” 江瑜表现出微微思索的样子, 他抓住自己脸上的手道:“晨醒服务”四个字从他唇中咬出来,伴着那有些正经的语气, 让晏沉一下子就嗨了起来。 这种用正经禁欲的神情说着一些带着颜色的话简直是在戳他的心脏好吗?! 简直是看上一百遍都不会腻。 他语气开始兴致勃□□来:“就是你把我亲醒,当然了,亲哪里你自己有数, 最好动作轻柔一点, 看看我能不能醒过来。” 江瑜翻身躺在一边的床上,他面上带着笑意:“醒过来?你确定不会直接出来?” 晏沉思索了两秒, 他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 对方的黑发微微蹭在床单上, 看起来有些凌乱, 眼中带着笑意,唇上还是沾上点水意——他刚才咬的,领口松散一截平直的锁骨隐隐可见,这副样子简直和平常是天差地别,他敢说只有他才能看到对方这副样子。 这简直太棒了! 晏沉一下子翻身,他手臂支在对方肩膀侧面,大半个身躯压上去,面对面的躺在他身上,低头语气带着愉悦:“我又不是枣泄,当然不可能直接出来。”他思考了几秒之后低头诚恳开口:“时间会快一些倒是真的。”毕竟他在兴奋的时候很难控制住自己。 江瑜一下子笑了。 他伸手抚上对方的脖颈,手指没入短短的头发中,掌心仍旧是扣在脖子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让他眼睛眯了眯:“行。” 江瑜问:“明天几点要服务?” 晏沉歪了歪头,低头在对方唇角上啵了一口:“不能你睁眼后就开始吗?” 江瑜略一挑眉:“我早上五点半起床。” 晏沉一脸‘你毛病真多’的样子看着对方,感慨道:“你坏习惯真不少啊。” 江瑜: 晏沉低了低头,又在对方眼睛侧面啵了一口,这次顺便左右两边都各来一下:“算了,就你醒来的时间吧。” 这种诱人的条件简直是一块甜滋滋的蛋糕放在面前,除了睁眼迫不及待的享用外,他简直一刻也等不及。 江瑜应了一声:“好,我醒来后就叫你。” 晏沉翻身从对方身上滚了下来,屋内壁炉里的柴火燃着,有轻微的噼刨声响起,映照的房中暖意融融,他突然看向窗外:“好像下雪了。” 江瑜抬头去看,不知何时大朵大朵的雪花在窗外飞舞着,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沾在窗户的玻璃上,六边形样子,几秒之后就贴在玻璃上融化,只留下一串水意。 两人都支着头看着窗外,雪花静静地飘落,渐渐地堆在窗台上,仿佛是一把晶莹剔透的盐。 良久之后晏沉慢吞吞地开口:“真好啊,我想起了在山上那次。” 江瑜目光微动,那是在山上野营的时候,当天晚上也有一场雪落下,就在帐篷外,青山覆白,幽静寒粹,彼时也是第一次说些不知真假的话。 晏沉转过头看向江瑜,脸上还带着遗憾:“要是你那次被我放倒,我早就艹了你。” 很好,气氛一瞬间消散,什么呢喃的氛围都没有了。 江瑜重新躺在床上,温和地冲对方笑了笑:“宝贝,睡吧。” 晏沉叹了一口气,接着与江瑜躺在一起,伸手拽了拽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抬起手臂往对方腰间一搭:“睡觉。” 江瑜侧过身,也在对方腰上放了一只手臂:“晚安。” 屋外的雪还在飘,不多时积在门口,厚厚的一层落下,像是给这入目可及的天地之间盖了一层柔软的棉被,壁炉里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刨声,渐渐的被暗红色的火焰浸染,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身边静静的呼吸声。 一夜好眠。 江瑜睁眼的时候外边天色很亮。 窗外的地面覆上一层雪,入眼皆白,远处风车顶端都盖了绵密的雪,仿佛是一层厚厚的霜落着,天地之间静悄悄。 江瑜转头看向身边人,晏沉将被子盖到下巴下面,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覆在那张锐利的面容上,彼时看起来竟然很安静,睡得很熟。 他看了几秒钟,接着从床上起身,先走到外面去打开门,口鼻处顷刻漫上一股冷萃的空气,隐隐含着树木的气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又缓缓吐出,肺中浊气消失干净,连头脑都清晰起来。 他不由自主思索起来,外间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度左右,积雪深厚地广人稀,飞机时间是五六个小时,房屋中地毯风格温和明亮,布艺上线条多不对称,壁炉里的木柴横截面细致,燃烧起来油脂丰富,再联系对方说的语言不通有草原,江瑜基本能确定自己所处的国家。 他手指轻轻捻了捻,却是什么都没做,站了一会后回到屋中,又给壁炉里添了些木柴,洗漱完毕之后回到卧室,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 江瑜微微笑了笑,他俯下身,目光落在床上人的面容上,像是一个食客面对自己喜欢的菜肴考虑着从哪里入口。 江瑜想了想,目光落在对方的眼皮上,晏沉的眼皮很薄,凑近还能看出上面细小的毛细血管,有淡淡的紫色,很浅很浅。 就从这里开始。 他想着,低下头,一个吻就落在对方眼睛上。 唇下的触感变了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眼球滚动的动作,似乎在沉思着要不要睁眼,他笑了一下,吻又往下。 吻落在对方鼻梁上,像是丈量一般缓缓向下,滑过鼻尖时蹭了蹭,接着就覆在对方唇上,昨晚咬出来的伤口还隐约可见,他略略沉吟,唇贴着唇厮磨了便片刻。 闭着眼睛的人还没有睁眼,是打定主意要贯彻这个叫醒游戏。 江瑜的吻一路往下,落在对方喉结处,轻轻地咬了一口。 晏沉眼睛紧闭。 江瑜这回笑了笑,接着,他放弃了这种边缘之外的试探,直接低下头覆上对方的命脉舔了一下,力道很重。 晏沉一下子装不住了。 他像是一条鱼似的,腰部肌肉重重的跳了一下,伸手覆上江瑜的脖子,催促着开口:“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江瑜说:“叫醒了吗?” 晏沉睁开眼,微微向下打量着身边人,发出了含混的一声笑:“醒是叫醒了,还没服务。” 江瑜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低下头去。 晏沉手背上血管鼓起,他闭着眼睛,肌肉拢成了一块一块的,额上有青筋鼓起,从嘴里吐出无意思的音节,接着就:“艹艹” 一声一声,伴着重重的呼吸声。 江瑜抬起头,他视线将如今对方的样子收拢过去:“宝贝,你已经很性-感了,不用再说dirty talk。” 晏沉睁开了眼,他视线沉沉地看了一眼江瑜,接着从床上趴过来,毫不含糊地吮了一口。 江瑜手一下子探入对方头发中,失控一般攥住对方发根:“艹” 晏沉撩了撩眼,舔了舔唇:“现在明白我心情了吧?而且”他微微扬了扬眉,脸上笑容带着玩味:“我给你说说什么是dirty talk.” 他贴近对方耳边,灼热地吐出几个字眼,退开的时候脸上神情得意。 江瑜眸色有一瞬的发暗,他轻笑一声,突然凑近过来,启唇在晏沉耳边说了几句话。 晏沉眸子一下子变了,像是一把火直接烧起,灼热得厉害。 平时连orgasm都不说的人,突然吐出这么多字眼,简直是在撩拨,既然都在撩拨了,那不发生点什么,简直说不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滚在床上。 叫醒服务终结,取而带之的是更刺激更兴奋的晨间运动,可喜可贺 一切结束之后,江瑜去洗了澡。 他重新换好衣服之后进来,发现躺在床上的人连姿势都没换,仍旧是刚才的样子,双眼看着头顶天花板,浑身舒展着,大大咧咧又坦坦荡荡。 江瑜伸手拽过被子给盖上:“你需要休息会吗?” 晏沉慢吞吞地将目光落在江瑜身上,他伸手懒洋洋地抓了抓自己头发:“你在侮辱我。”这事还用得着休息,他脑中残留的余韵还没过去,还在最后的咀嚼享受。 江瑜被噎了一下,接着面上带着笑容,又伸手摸了一回对方的脸,明智的换了个话题:“想吃什么?” 酒足饭饱思□□,反过来也一样,食欲和性-欲属于人类最基本的两大需求。 晏沉说:“都行。” 江瑜道:“我先去做早餐,你洗完澡之后整理卧室。”江瑜视线落在地上皱巴巴的纸巾上:“把垃圾收拾干净,开会窗通风。” 晏沉懒洋洋地应下。 他仍旧躺在床上,看着江瑜出去之后闭上眼睛,过了那么几秒之后又睁开,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他随意套了一件衣服去浴室,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水汽,坐在床边又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抬手去拽床头柜上的充电器。 许是带了水意的缘故,插孔处发出了豆大的蓝色电光,转瞬即逝,晏沉掌心猛地一抬,他手指刚才被电了一下。 电。 又是电。 晏沉闭了闭眼睛,他缓缓地收回手,目光却急速阴沉下去,他的牙齿无意识地咬在口腔内侧,狠狠地用牙尖厮磨,等到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漫上舌尖之后,他突然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他贴在镜子前,视线一寸寸地掠过里面的人。 眼球没有震颤。 呼吸较为平稳。 他手触上自己的胸膛。 心脏还不是很快。 他目光突然落在自己左手上,左手小拇指在无意识的跳动着,一下一下地抽震。 一分钟后,左手平静下来,好像是他重新接管了这副躯体,一切恢复正常。 晏沉视线缓缓地从自己左手上移开,他面无表情地吐掉嘴里的血沫子,再漱了漱口,又一次低着头吐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舔了舔唇,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接着转身离开。 江瑜早餐做的很快,两人吃完饭之后面面相觑,江瑜问:“你有什么安排?” 晏沉躺在椅子上,椅子推到了壁炉旁边,他摸着下巴道:“没安排,要不咱们再去上床?” 江瑜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下午再来吧,不然我们一天就只有吃和做-爱了。” 那日子就真的成了上床下床吃饭上床下床了。 晏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江瑜说:“接下来的十天都这样吗?” “可以都这样。” 江瑜陷入了微微地沉默,顿了一瞬之后开口:“那我给你找点事。”他目光落在窗外雪地上:“先堆雪人,再铲雪,顺便还可以打个雪仗。” 晏沉说:“我不打雪仗,好幼稚。” 江瑜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推门出去,晏沉侧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就见江瑜冲他笑了一下,接着一团雪白的东西就飞到了下巴。 啪—— 一个雪球散开,丝丝凉意从脸上漫上。 晏沉嚯地一下子从椅子上下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外面,伸手就团了一个大雪球给对方扔过去,看着砸中江瑜后开始得意洋洋起来。 江瑜反击,晏沉回击,两人之间的雪球‘咻咻咻咻’地向彼此飞去,到最后连团雪球的步骤也省下了,直接捧起一块雪就向对方砸去。 一地的脚印与人身体的痕迹漫上周围,伴着两人的哈哈大笑声与不住的脏话,一同响彻在这间屋子外。 十天之后,一架飞机准时停在机场。 舱门降下后两人出来后,一道身影来到两人面前:“江先生,晏先生,请跟我来这边。” 两人走到一辆黑色奥迪面前,门被打开。 江瑜看到里面的人之后略微惊了一下。 里面的人是晏青山。 他调整好自己的神情,谦逊而恭敬地开口:“晏伯伯。” 晏青山应了一声,他视线落在晏沉脸上,停了一瞬之后对着江瑜开口:“这些天,你受委屈了。”绑架,再将人劫走,限制自由。 晏沉笑容顷刻间玩味起来,他啧了一声,对晏青山道:“他哪受委屈了?” 江瑜敛了敛眸,在这几天里对方曾打过电话,晏沉报了平安之后就很快挂断,不是晏青山不想找,而是这段时间他不能大张旗鼓的找,自然,晏沉选择这个时间动手也是考虑了这点。 江家那里没有消息,显然是两家已经通过话。 江瑜脸上笑意未变,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语气谦顺:“晏伯伯,这是我和他闹着玩,我们出去渡了一个假放松回来,只是走时匆忙,没有来得及告诉您。” 晏沉立马说:“你看吧,我说了是闹着玩的。” 晏青山语气温和下来:“快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江瑜颔了颔首:“晏伯伯您慢走。” 晏沉勾着唇,抬手递了个飞吻。 等到目送着那辆黑色奥迪消失,江瑜坐上了另一辆车。 席寒开着车,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你最近过得看起来不错。”脸色很好,神采奕奕,简直是精神焕发。 江瑜笑了一声:“是不错。”他温着声开口:“我突然离开后怎么处理的?” 席寒声音很冷淡:“有人打电话让我去接小天,我看了街道监控之后就知道了。”不用想,绝对是被人带走了。 席寒言简意赅道:“几天后晏书记打电话过来,大致说了一下。” 江瑜眸中敛下沉思,晏沉带的地方,晏青山都可能不知道,他问:“你给小天怎么说的?” 席寒:“说你去旅游了。” 江瑜:“谢谢。” 席寒说:“不用谢我,老爷子在家等着你,你去给他说吧。” 回到江宅,江瑜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去找了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招了招手,面上看不出什么异色:“过来陪我下会棋。” 江瑜走过去,在对面坐在,执了黑子,一局对完,他道:“老爷子棋艺越发精进,我不敌甘拜下风。” 江老爷子淡淡道:“我能赢是因为棋子摆放位置准确。” 江瑜垂眼,做出恭听的模样。 只听到江老爷子道:“听说你要去吉庆?” 江瑜道:“是,三天后就出发。” 江老爷子道:“公与私、里与外还是要分开,不然容易误事。” 江瑜反倒笑了一下:“老爷子,这段时间让您操心了。”他语气谦逊,却带着淡淡坚决:“孙子的事让孙子自己解决,您保重身体,过段时间我们爷孙两个好好下下棋。” 他突然微微扬了扬唇,看了看手腕上的佛珠:“您和奶奶伉俪情深,这种福分我也想沾沾。” 江老爷子问:“你想清楚了?” 江瑜道:“自然。” 那天晚上他让对方答应这是最后一次其实也是试探,他说如果有下次他会采取手段也是骗对方,如果当时晏沉没有答应,他会当场采取手段,他们之间绝不会有这十二天的朝夕相处。 但是晏沉答应了。 江瑜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委屈求全,他是商人,只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继续。 江老爷子说:“你想清楚就好。” 江瑜颔了颔首,恭敬地离开。 而另一边,晏沉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他对面,晏青山将人盯住,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晏沉一顿,接着轻轻晃了晃手掌:“还行。”他轻轻晃了晃手掌,微笑着开口:“要是控制不住,我再想办法。” “他对你影响太大了。”晏青山说:“尽快结束。” 晏沉反问:“我说结束,你信吗?”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说实话吧,除非我和他都死了,不然就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1、江瑜:我家里人不太喜欢你。 晏沉:一样。 异口同声:为什么呢? 【晃肩膀】你俩心中没点数吗??? 2、假如晏沉回去晏青山让中医给把脉,就会出现以下场景。 医生:令公子这精血两亏,肾阳有损,需要好好休养生息。 晏青山:胡闹! 晏沉:【摸下巴】对着医生开口:“你再去给江瑜把把脉吧,我估计他也虚。”毕竟两人一起玩的。 晏青山: 第68章 烂尾楼 三月十二日, 江瑜正式启程吉庆新区。 吉庆新区地处北方雍州省,为三县城交接地带,背靠着青黎山峰, 沿途又有渭河穿行而过,算得上是依山傍水,秀色万千。 时至上午, 一辆黑色汽车穿行在柏油马路上,街边行道树上新叶还未长出, 光秃秃的树枝遒劲有力, 偶有树木影子萧萧而下,头顶太阳洒下光辉。 刘助理坐在副驾驶上, 给后座的人介绍情况:“江总, 咱们现在处在吉庆新区的中心,往东走就是阳书县, 往南走就到了门昌县, 沿着这条101道往北面就到西青县。” 刘助理是江盛的人, 几天前作为侦查员先来到吉庆新区,待了几天之后发现还挺喜欢这里, 小县城都不大,满打满算也只有两条环线,开车半个小时就能绕县城一圈, 节奏慢空气新鲜, 再也没有堵不完的车和把人都要挤死的地铁。 江瑜其实也了解这些,但并未打断助理的介绍, 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 蓝天下白云朵朵, 柔软的像是棉花糖, 他问:“阳书县是不是有个大学?” 刘助理说:“对,有个双一流大学。”阳书县是典型的农业县,县城里有座挺出名的双一流大学,每年都会在这里举办农业产品展销会,如今交通发达,国内外交流会时常举行。 江瑜手搭在膝盖上,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挺好的一个地方。” 刘助理也笑着说:“可不是,我来这几天,觉得内耗都好了不少。”话说到这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在老板面前说这话这不典型的找事吗,他重新引了一个话题说:“江总,您让找的房子也离这不远,我们现在需要看看吗?” 江瑜说:“去看看。” 司机调整了方向,又行驶了十几分钟的路,在一座大门前停下,一个单元住宅楼房出现在眼前。 江瑜从车上下去,刘助理介绍说:“这是您的房子,当初是财政局建造的,后来单位员工搬了之后也空着,您看看还满意吗?” 这房子是他找的,需要满足干净和方便这两点要求,同时离108大楼和行政中心都要近,户型也要好,刘助理还考虑了一些其他因素,比如说从小区出来走几步就是美食街,早中晚三餐都有,离超市购物区都不远,医院也开车十分钟就到,同时这里又没有幼儿园之类地方,白天清静晚上也不会有车辆经过扰人清梦。 打开门进到房内,三室两卫两厅的布局,坐北朝南户型通透,客厅尤其大,从占据半面墙壁的窗户有阳光洒进来,满室敞亮。 江瑜看了看,又在室内转了一圈后笑说:“这客厅挺大。”简直能骑着自行车走两圈。 刘助理笑说:“这房子140多平米,没有公摊面积,十五年前建造的,那时候很少有四室,所以客厅很大。” 江瑜笑着道:“挺好的,你找的地方不错。” 刘助理说:“那江总,家具的事怎么办,还需要换吗?”房间是找到了,也能拎包入住,但有的家具看起来老旧一些。 江瑜:“家具我自己挑就行。”他嗓音温沉:“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就好,你也忙了几天了,回去休息吧。” 刘助理顿时脸上带上笑容。 江瑜让助理和司机回去,自己下午去家具城挑了沙发和茶几,墙上挂上了几组照片,洗衣机和厨房用品也买了一套,两个卧室布置好之后,另一个小的次卧放了书桌和椅子,直接改成了一间小书房。 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工人将家具搬来,该装的装该扔的扔,到了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房间基本成型。 三月十五日晚上,江瑜收到区长邀请,说是去吃顿便饭接风洗尘,这也是正常事,晚上的时候如约而至。 霁月酒店。 在门口刚把车停好,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和一位中年男人出来,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这位就是江盛的江总吧,久仰久仰。” 他热情地伸出手,那张微胖的脸上带着笑容:“我今天听说江总来到吉庆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咱们好设宴给江总接风洗尘。” 江瑜笑着与他握手,唇上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完美,他也十分客气地开口:“吕区长客气了,我也就提前两天过来修整一下,你要是前几天邀请我我还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两人寒暄了几句,客套话说了不少,彼此面带笑意向里面包厢走去,进门之后座位上也已经坐了几人,见推开门之后都站了起来。 握手交谈几句之后又重新坐下,圆桌上方空出来-三个位置,江瑜选了旁边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吕区长笑着开口:“书记被重要事耽搁了,江总不要介意,咱们再稍等一会。” 江瑜敛了敛眸,一桌人坐着,唯独最上位空着,来迟了谁扯不出一两句话混混场面,吕梁这个区长却直接说‘重要事’,这是暗指在书记眼中108和江盛算不上重要。 才见第一面就如此使阴,看来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已久。 他笑笑,面上倒没有什么波澜:“怎么会介意,咱们大家都等一会就行。” 吕梁又笑着给介绍桌上的其他人,除了四大班子之外,国土城建财政各来了一人,另外还有一名市里的银行长,江瑜在这种场面向来是如鱼得水,寒暄场面话顺溜,一群人俱是面带笑意,气氛和谐地不得了。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门被推开,一位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进门,当下桌前所有人站了起来:“王书记来了。” 来人头发黑黢黢,脸上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斯文,江瑜知道,这是吉庆的区委书记王家克。 比起吕梁的长袖善舞,这位看起来就沉默一些,只脸上带着一丝笑说:“我来迟了,让大家等太久了。” 他目光转到江瑜身上:“这就是江总吧。” 江瑜道:“是,我是江盛的负责人。” 一群人往里面站起来挪了挪位置,王书记坐下,他说:“大家都等的饿了,咱们也不局于形式,坐着边吃边聊。” 刚才凉菜已经上来,如今陆陆续续的几道热菜上桌,只动了几筷子之后王家克就开口:“江总,咱们基金会上的款项什么时候能到账?”他笑了一下:“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些事,108烂尾一直是大家的一块心病。” 江瑜手掌放在白瓷杯子上:“书记,纾困基金会是采用母基金——子基金——项目的嵌套模式,江盛出30%,地方财政还有拨款占30%,余下的由社会资本和金融机构承担,后面这一块已经好了,等到地方拨款到账,我们就可以立即启动。” 吕梁接话:“咱们按照原本计划是三月十八日正式复工,现在是十五号,按照目前进度在预期时间内能开工。” 他向一边的财政还有银行长那里看过去,一位笑呵呵的男人立马道:“书记你就放心吧,咱们这一桌都希望能顺顺利利的完成108,拨款已经下来了,现在就是最后阶段,你放心,明天一早就打到账户上,绝对不会耽误项目复工。” 王家克说:“那就好。”他又道:“施工队那些找好了吗?”108复工由江盛与吉庆政府合作,双方各自出面,江盛重工负责资金和技术,但承包商与施工队是当地人员,主要负责项目是钢结构、土建二次结构施工、装饰装修、绿化、防水、消防等工程。 吕梁说:“也到位了。”他笑呵呵地开口:“等这个工程开了,咱们区的建筑工人也不用再跑远了。” 王家克其实也没问几个问题,饭局上聊了几句,途中有位省里的大秘也过来喝了两杯酒,等到吃完饭后事情基本定下,一群人出门回家。 江瑜自己开车,他没有喝酒,包间里的暖气挺热,他站在室外吹风,就听到身后有声音:“江总,你也没走啊?”声音伴着酒意传来。 他转过去看,来人正是区长吕梁,对方刚才喝了几杯白酒,如今脸上有些红。 江瑜抬了抬唇:“吕区长,我在这吹吹风,一会回去。” 吕区长笑笑,往前走了几步,和江瑜站在一起:“江盛能接手108的事,可真是了不得。”他抬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笑呵呵地道:“我早就听闻说江总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真是青年才俊。” 江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区长谬赞了,江盛和108也要靠着吉庆扶持。” 这话是真的。 接盘烂尾楼不只是供水供电解决电梯车库这些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涉及债务纠纷,没有上百亿填不满债务这个无底洞,江盛能接手108除了当时客观因素外,还包含着一笔账。 江盛进行过测算,除了这些年土地溢价和房价上涨之外,还有很大原因为中央和当地政府出台的各项扶持政策与优惠,这些东西不会让江盛亏本,只是赚多赚少与多长时间才获取收益的问题。 吕梁眯着眼睛,身上带着一些酒意,呈现出三分醉态:“这是利公利民的好事。” 江瑜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又附和了两句,他说:“吕区长,我回去还得再看看基金,今天就失陪了,改日有时间再聊。” 吕梁立马道:“好,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和江总好好说说话。” 他看着江瑜离开后闭了闭眼,回到车上掏出手机,上面屏幕上几个未接来电,挑了一个回拨过去,那边飞速开口:“姐夫,承包商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吕梁说:“没有,江盛负责技术,不管这事。” 那边道:“我还真松了一口气。”声音开始笑嘻嘻起来:“这都投了百亿资金,油水得有多丰厚,姐夫你随便捞一笔就赚大发了。” 吕梁当即出了一身汗:“黄闲你给我听好了,这个项目多少人盯着,前前后后三四个人都进去了,你要是再敢说胡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小舅子。” 吕梁平时沾过便宜,但这种大项目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谁想这个时候捞油水,那完全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黄闲说:“知道了姐夫,我以后注意着点。” 吕梁叮嘱:“我让你拿到这个承包商已经够意思了,你带着你那帮人好好干,别想着偷工减料,正规渠道下来你也能赚不少,别贪小便宜。”他压低了声音:“我今天看江盛来的那个人,年纪轻轻说话办事都稳当得很,不是个好糊弄的,你别在他眼皮底下搅事情。” 黄闲:“各行如隔山,他能分得清钢筋多少粉刷几遍,姐夫你就是太谨慎。”听见那边还想说什么,黄闲急匆匆地开口:“我听我京都的朋友说,这位江盛的人可能是得罪大人物了,不然没道理跑来吉庆接手这个烂摊子,图啥呢?” 吕梁:“你别拿这些野消息当真事。” 黄闲:“真的。”他神神秘秘地开口:“听说是和某个太子爷关系不和得厉害,好像把太子爷跟班送进去了,两人咬着没完,一个恨不得把一个弄死。”他压低声音:“这次不是会议结束了,太子爷越发稳了,他特地来这避避风头。” 吕梁嗤笑一声:“真有这事你能知道?” 黄闲:“嘿,你别看不起人,听说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我是听会所朋友说的。” 吕梁说:“别说这些了,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工程的事。”他挂断电话,顺着酒意闭上眼睛。 而与此同时,传闻中得罪了人的江瑜正在家里换上衣服,视频电话里一张人脸出现。 晏沉看着手机屏幕,画面不断地移动着,能听见水声:“你打算做什么?” 江瑜说:“洗澡。” 晏沉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吹了一个口哨,兴致勃勃地开口:“宝贝,你把视频打开,我们来□□。” 江瑜: 作者有话要说: 外人:听说关系不好,掐得要死。 两人:一见面就亲亲,晚上打视频腻腻歪歪。 第69章 脑震荡 江瑜已经走到浴室里, 干湿隔离的装修,他把手机放在玻璃架子上,单手解着扣子说:“裸-聊还是算了吧。”风险太大, 谁要是做些什么,轻而易举地能看到视频。 江瑜自认还要点脸面,接受不了自己□□传播。 晏沉脚搭在茶几上, 他将手机拿到面前,画面对着天花板, 有白呼呼的雾气出现, 隐隐能听到水声:“你开始洗了吗?” 可能是室内空间狭小外带水汽的原因,江瑜的声音听起来很立体:“开始了。” 水声很清晰, 淅淅沥沥的, 晏沉见过对方洗澡,如今听见这水声他能轻而易举从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湿漉漉场景。 比如说水是如何顺着脸颊滑下, 再滑过喉结往胸膛上流去, 肌理被热水冲刷的温热, 对方也许闭着眼睛,那些热气会把他脸熏出淡淡红意, 看起来就十分色气,大概率像他们做完时的样子。 晏沉被自己脑中的想象弄得有些兴奋起来,要是人在他身边他们此时已经亲的啧啧作响了, 但可惜的是目前只能干看着眼馋, 甚至连看都不能看尽性。 一想到这,晏沉简直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聊着天, 也就大概七八分钟后, 画面终于不是浴室头顶的天花板, 江瑜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正用一块毛巾擦头发。 移动了几下后,画面定住,手机可能是放在支架上,对方坐在了沙发上。 晏沉也把手机固定住,自己往后靠了靠:“你今晚是不是有饭局?” 江瑜手指曲着插入发里,拢了拢额上的碎发之后将毛巾放在一边:“和区长那些人吃了饭,说了些关于项目的事。” 他已经穿好了居家服,棉麻的布料,偶有发梢的水意凝成珠顺着发根滑下,客厅的灯落在肩上仿佛是清介的月光。 晏沉看着看着目光就变了,他往屏幕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暧-昧:“你把镜头拉远点,我看看你。”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下一瞬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 他不疾不徐地调整了手机支架,确保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能出现在屏幕里后向沙发靠去,手指抬起落在锁骨外的扣子上微微摩挲着,看不出来是想扣好还是想解开。 整个人姿态好整以暇,桃花眼瞥来带着笑,却是无形中开始撩人。 晏沉啧了一声,足尖点了两下,身上裤子因为这个缘故绷紧,修长的腿与劲瘦的腰一览无余。 他兴致很高的开口:“你又在勾引我了!” 江瑜目光落在对方小腿上,往上滑过腰腹再缓缓落在那张脸上,骨相皮相俱是无可挑剔,皮笑肉不笑的时候都有种邪肆的俊美,更何况这般真情实意地扬着唇笑。 江瑜心说这到底是谁在勾引谁,他指间搓捻了两下,含笑开口:“晏少误会了,我浑身遮的严严实实,连个多余的肉都没露,哪能是勾引你。”他微微一停,平静而温沉着嗓音说:“若说勾引起码得脱件衣服吧。” 晏沉舔了舔唇,他被这坏东西撩的兴致大涨,干脆直接开口:“算了,我们一起脱。” 江瑜唇边笑意越发深。 他手指在扣子上摩挲了片刻,头顶灯光倒映在眼中,阴影勾勒出几分风流的意味:“行。” 晏沉笑容顿时玩味起来,他眉梢微微一扬:“裤子也得脱。” 江瑜:“开始吧。” 两人都调整了手机支架的位置,让自己仅仅肩部之上的位置出现在镜头中,接着手指不约而同地触在纽扣上,指间微微动了动。 江瑜还好,动作慢调斯里的,晏沉就直接粗暴多了,伸手胡乱地一扯,顷刻间胸膛处就敞开了些。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火焰。 晏沉嗓子微微沙哑起来,他手未出现在镜头之中,视线落在屏幕上,半是戏谑半是玩味:“裤子脱了吗?” 江瑜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开口,只是慢慢扬着唇。 晏沉勾唇笑了笑,缓缓地往前倾了倾,他的视线仿佛能直接穿透屏幕落在人身上,眼中笑意越发明显,慢声道:“我也脱了。”他手指微微捻了捻,对江瑜说:“一起将镜头往下?” 江瑜轻笑了一声:“好。” 镜头缓缓向下,从喉结开始缓慢降落,掠过平直的锁骨与劲瘦的腰腹,再往下时就到了关键部位。 晏沉紧紧盯着屏幕,他视线含着侵略意,口中却道:“三秒之后一起向下移。” 镜头一寸寸地逼近,三秒时间转瞬即逝,晏沉舌尖抵在侧脸颊上,在最后的‘一’之后往下拉镜头,一条黑色的长裤出现在屏幕里。 他猛地抬头去盯对方,却发现对方也笑看着他。 预想而来的画面没有出来,两条长裤妥帖平整地穿在对方身上,画面格外和谐。 都想看对方,结果都是套路。 晏沉一下子把手机重新撂在桌子上,他将镜头重新拉远,脚又搭在了桌子上:“你一点都不诚实。” 坏东西心思就是多。 江瑜也笑:“晏少不也一样。”彼此间都是半斤八两。 晏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他经常懒散,能坐着绝不靠着的一个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你是不是要睡了?” 现在快晚上十二点了,依照江瑜的作息,也到了上床时间。 江瑜说:“是,到休息时间了。” 晏沉便随意地摆了摆手:“那你睡吧。” 江瑜应了一声。 三月十八日,吉庆108大楼于早晨九点开工,上午七点的时候,承包商外加建筑工人来到大楼前,进入蓝色围挡之中。 江瑜本来就起的早,这种事情自然是早早到了现场。 工程还没开,却看见承包商带着一众工人在楼前摆上桌子,桌上香炉里插了几柱香,白酒放在桌边,摆出一副祭祀的样子。 有位工人手里还抓了只彩色羽毛的大公鸡,鸡冠通红,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黄闲头上戴着安全帽,点了几柱香插在香炉上,又恭恭敬敬地朝在北面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鲁班祖师爷在上,保佑我们工程进度圆满,保佑我这次发大财。”他伸手在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酒,手一抬浇在地上:“第一杯敬黄天,各路神仙来保佑。” 又将另一杯酒浇在地上:“第二杯敬后土,孤魂野鬼别沾边。” “第三杯敬祖师爷,保佑我们顺顺利利。” 他面色虔诚,接着跪着磕了几下,站起身之后道:“祭。” 身后工人闻言直接伸手捉住公鸡,用刀在鸡脖子上一抹,鲜红的血液当即喷了出来,淅淅沥沥落了满地。 黄闲转过身面向众人,大声道:“为了让工程顺利进行,大家都给祖师爷磕上三个响头,心里虔诚一点,不然谁坏了规矩都不好。” 当下几位离黄闲近的人膝盖着地跪下,接着陆陆续续一片人跪在地上,乌泱泱地磕了几下。 江瑜站的地方不远,目睹了全程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他身边的人道:“江总,你有所不知,项目工程开工前一般都要举行仪式。”那人笑呵呵道:“杀只鸡图个吉利,就是个心理安慰。” 江瑜手指轻轻在动了几下,祭祀仪式都是其次,对于这种心理安慰他不反对,让江瑜真正不满意的是这个承包商,为人冒进,从刚才大喊着让别人跪就能看出,居功自傲又好大喜功。 他心思转了一圈,面上却没有显,只是道:“原来如此。” 仪式还在继续,黄闲又拿了鞭炮出来,一圈一圈的红色鞭炮外加几个手臂粗的雷王,一截引线露在外面,已经开始摆架势要点燃。 江瑜对身边人淡淡道:“赵经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吉庆新区禁止燃放鞭炮吧?” 赵经理一愣,接着道:“是是是,瞧我这记性把这事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沟通,让这些人不要再放了。” 江瑜笑笑:“有劳赵经理了。” 赵经理过去说了几句话,黄闲闻言一顿,转头道:“赵哥,这开工前放炮是规矩,我干工程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的,怎么今天就不让放了?”他嬉皮笑脸地开口:“赵哥,我再给你加两条烟,你给咱们通融通融行不,大家都在这看着。” 赵经理说:“黄老弟,这不是烟的事,你别为难我了,现在也快九点,你和弟兄们收拾一下赶紧动工吧。” 黄闲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冲几个工人道:“别摆了别摆了,炮不让放了,都收拾一下直接进去。”末了转头对赵经理说:“现在行了吧?” 赵经理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情愿,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黄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上赶着给有钱人当狗。” 上午九点,工程正式开始,在万众瞩目中,吉庆108这个烂尾写字楼开始它的复工之路。 江瑜越发忙了起来。 资金与技术方面问题由江盛负责,江瑜又从来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动嘴皮子的人,经常到现场来看,结果二十号就出了事。 当时江瑜和江盛的人在108楼层中巡视,经过两天动工还没有明显改善什么,一众人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施工对目前还在底层,往上六七层还没有踏入。 江瑜正听着身边技术人讲解,时不时说两句的时候,头顶发出脆响接着有东西落下,江瑜戴的安全帽发出了嗡的一声响,脑袋就闷了一下。 水泥板的一角落了下来,边缘处擦着江瑜的脑袋,好巧不巧地砸了一下。 “江总——” “江总,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耳边纷纷杂杂的声音传来,起先是极为缥缈的声音,停了那么三四秒之后才逐渐清晰,江瑜闭了闭眼睛,眼前有重影出现,他声音倒是很平稳:“我没事,大家都没受伤吧?” 大家互相看了一圈,有的胳膊被擦了一下,但好在彼此都没什么大事。 江瑜只觉得耳鸣在一瞬间就响了起来,他左耳在这半分钟内近乎嘈杂,脑子都开始晕乎乎的——估计有些震荡。 出了这事,巡视工作进行不下去。 江瑜伸手按了按额角,平着声音说:“大家没伤着就是好事,我也什么事。” “叫技术部和安全部的人来这看看,扫除楼里的障碍,确保此类事之后别发生。” “和施工队协调,再检查所有安全帽安全绳。” 一项项命令有条不紊的下达,几人从六楼又下到一楼,江瑜对身边人道:“你把车开着,我们得去一趟医院。” 离108最近的医院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在车上时已经联系好医院,进了院中直接挂急诊拍CT,半个小时后江瑜就躺在了床上。 好消息是没有颅内出血。 坏消息是他有点头晕恶心,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医生建议好好休息,最起码今天必须得留在医院观察。 江瑜躺在床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流年不利。 不知是不是和被砸了有关,江瑜觉得有些困,他闭上眼睛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他看着窗外的云霞还微微有些愣神,就听见旁边一道阴阴凉凉的嗓音传来:“你睡得我都以为你死了。” 他转头去看,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床侧,脸上隐隐带着些疲惫,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 “晏少?”从京都到这得五个小时,对方可能是知道后直接赶了过来。 晏沉应了一声,他脸色很难看,现在才慢慢地坐下,目光紧紧落在江瑜脸上。 两人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开口,有长达十几秒钟的静谧。 江瑜脸上带笑意,他从床上起来,被子滑到胸膛处,率先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晏沉正要开口,就听到楼道外传来一声哭腔,女孩子的声音。 他立马就烦躁起来,焦躁了一下午的心就好像有了一个宣泄口,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阴郁着一张脸就要出去,浑身上下阴风阵阵。 江瑜道:“这是医院。”他嗓音很轻:“可能也是身体出现问题,晏少别给人找麻烦。” 晏沉一顿,接着转身:“我不找麻烦。” 眼看着他出去,江瑜从床上下来,跟着出去。 楼道的窗户处,一位二十来岁的女生站着,哭的满脸泪水。 晏沉站在旁边:“你为什么哭?”他身上气势太过惊人,又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起来就绝非善类。 女生被吓住了,愣了几秒后弱弱开口:“我男朋友刚查出癌症。” 晏沉烦躁地皱了皱眉:“你别哭,他死了我给你介绍个新的。”他当下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给女生看:“看看这个,叫宋明,他老子刚升,我把他介绍给你行不?” 女生一愣。 晏沉见她没反应,手指在上面划了一下,继续说:“这个石油的,好像是厅局级正职,他妈在法院,这个行不?” “这个也不错,市面上六成翡翠都他家的,你看看愿意不?” 女生大着胆子一瞧,手机上只有一张聚会的图片,她云里雾里又忧又怕,不自觉又哭了出来,嗓音呜呜咽咽。 晏沉烦得厉害,又刚才答应江瑜不给人找麻烦,压着火气道:“你实在挑不出来,我让他们三个一起给你当男朋友,你别哭了。” 江瑜本来耳朵就不好,被吵得又出问题怎么办? 江瑜: 他过来把人牵住,彬彬有礼地开口:“抱歉,他在和你开玩笑。”说着,牵着手把人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睡死你 重新进到病房, 江瑜顺手将蓝白相间的门关上,他这才把和对方扣在一起的手松开,伸手在晏沉脸上轻刮了一下, 语气感慨:“晏少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独树一帜。” 哭男友得了绝症,直接说死了给介绍新的。 晏沉不在意,他坐在床上随手一指门口:“现在哭声不停了吗。”他微一沉吟:“我把那三个人的微信给她?” 晏沉还真说到做到, 说了让三个人给做男朋友,那少一个都不行。 江瑜:“不必了。”他往上捋了捋袖子, 露出一截手臂来:“晏少先在这等会, 我洗完脸之后我们回家。” 晏沉视线转到江瑜脸上,对方看起来倒没有什么病弱的样子, 比上次中枪状态好得多, 他目光落在江瑜头顶:“你能离开这?” 江瑜说:“CT结果已经出来,有点轻微脑震荡, 回去注意休息就行。”他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到里面, 开着水龙头洗脸, 末了擦干后出来:“待在医院还不如待在家里。” 论舒适程度,医院和家里根本不能比, 江瑜也不喜欢医院的氛围,总觉得不太轻松。 晏沉其实也不喜欢医院:“行。”他忽然又道:“我这次来带着杰克和露丝。” 江瑜一想明白了,晏青山现在更忙, 地方京都两边跑, 不一定能抽出时间喂狗。 他问:“现在在哪?” “在你那,叫人带去放进屋里了。” 江瑜问:“有吃的吗?” 晏沉:“中午喂过一次, 晚上再喂就行。” 两人说着, 已经从医院病房中出来, 乘着电梯走到楼下, 彼时正是下午,西面的天空落下一层金色霞光,天高云淡,抬眼能看到山峰轮廓,仿佛是用水墨勾勒出来,静静地浮在天幕。 医院离家很近,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悠悠地走,路边已经有了夜市,夜摊已经摆好,一眼看过去十分热闹。 江瑜问:“想不想进去看看?” 多数都是夜市的食品,炸串烧烤手抓饼以及各种各样地方特色小吃,另一边摆着零零散散的小商品,微风将食物的香气吹拂过来,伴着时不时的说话声,热闹而生动。 晏沉摸了摸下巴:“那就看看。” 两人沿着街道口进入,如今人还不算太多,晏沉在一家糖葫芦的摊子前停下,糖葫芦放在一辆特制的三轮车上,车外面罩了一层玻璃,从外面能很清晰地看到各式各样的品种,晏沉眯了眯眼,转头问江瑜:“你要吃什么口味?” 江瑜一扫,发现现在的糖葫芦不只是山楂,还有草莓山药圣女果等一系列的口味,夹心的糯米的也数不胜数,他说:“原味的就好。” 晏沉拿了一串原味,又把豆沙和糯米各拿一串,付过钱之后提溜在手上晃了晃:“回去再吃。” 两人继续往前,晏沉又见一个小摊卖棉花糖,几个大大的棉花糖装进塑料袋中,又被色素染成五颜六色,十分吸引小朋友的眼球。 晏沉看向江瑜,江瑜说:“我不吃。” 晏沉一脸‘你毛病真多’的样子看了眼江瑜,耸耸肩对着摊主说:“给我拿两个,要蓝色和绿色。” 他嗜甜,一路走来买的都是甜味的东西,等路过一个卖手工龙须酥的摊位前,江瑜丝毫不意外看见晏沉又停下脚步。 龙须酥是现做,一条焦黄色的麦芽糖被捏在手中,双手像是拉面一般反复拉扯,每一次都浸在炒制熟透的糯米粉中,等拉扯成细如发丝后,摊主用剪刀间断,捻了一段放在手心,从头到尾地包好放在盒子中,再递给晏沉。 晏沉手上已经没有拿东西的地方,江瑜接过他手上的糖葫芦和棉花糖,他看了看这三样小吃:“今晚够吃了吧。” 晏沉瞅了瞅说:“再往里面看看,说不定有更好的。” 往里面去没有甜食了,晏沉对油炸串不是很感兴趣,路过一家游戏摊前停下,这是射击游戏,摊位前架了几柄玩具枪,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摆着一个个小气球,气球架子的上端放着毛绒玩具和汽车模型,摊子前的横幅上写着:一次二十,子弹十发。 有几个年轻人聚在这,摊位前有个男生正扛着一把枪,瞄准了几秒后手指扣在扳机上,只听砰的一声,几米外的气球应声而碎,人群中霎时一串惊呼。 老板笑呵呵道:“能打爆十个气球,最上面的那一栏东西任挑。” 奖品按照价格高低摆放,最上面的除了毛绒玩具就是汽车模型,价值要远远超过二十元,第二层是打中七个的奖品,已经成了梳子,最后一层是参与奖,一个小小的牙刷。 那男生气势正高昂,应了一声,对旁边的女生说:“你喜欢哪个熊,一会自己挑。” 女生有些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情侣间的小泡泡不住冒着。 等到接下来男生开枪就没有刚才那般顺利,一连几发都空枪,到最后也只中了一半,老板笑眯眯地递了一把梳子过去:“谁还想玩?”他吆喝着,视线看向周围的一圈人:“一把二十,打爆十个奖品自己挑,我们这有玩具熊和汽车模型,还有机□□型,都来看看玩玩。” 晏沉侧过头去看江瑜,懒懒散散地开口:“你想要吗?我给你把那一排奖品都给你打下来。” 他语气太过漫不经心又自信,身上气质又摄人,挺直的鼻梁下淡淡阴影落在侧面,又锋利又吸睛。 江瑜还没说话,一边的老板听见了这话,满脸笑容开口:“来,试试。”他说:“我这摊子摆了几个月了,一次性打十个气球的一把手都数的过来。” 晏沉瞥了一眼,看起来有了兴致,他把手上的龙须酥交给江瑜,迈着步子就走到摊位前,随手就拿起了枪。 仿制的AK—47被他端起来,视线与瞄准孔平行,手臂上肌肉拢起,接着干脆利落拉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晏沉视线对准,手指按在扳机上一扣,一声轻响过后气球纹丝未动,是发空枪! 晏沉低头看了看,弹道被老板移动过,瞄准没用,他又连续打了两枪,这次依旧是空。 人群中有唏嘘的声音,江瑜面带笑意,手上拎着对方买的甜食。 三次之后,偏移弹道的规律被找了出来,往右能偏三四厘米的样子,晏沉这回抬起了手,连续的扣动扳机。 他没有丝毫停顿,一排架子上的气球被连续打爆,从左到右一个不露,一连七下,弹无虚发。 “我艹,厉害厉害。” “NB啊,把把都全中。” 因为刚才浪费了三下,这次只打曝了七个气球。 晏沉开口:“再来一局。” 老板给他换了一把枪,这次直接瞄准,十下轻响之后,那一排气球完全空了。 “全中!全中了!” “这是个高手啊!” 人群中欢呼声爆发出来,江瑜去看。 晏沉的左手拖着枪柄,右手握着枪托,手臂上肌肉拢起,身形劲瘦而流畅,等那几枪过后他懒洋洋地瞥来,唇微微勾着。 张扬肆意,自信狂放,懒散而漫不经心。 江瑜手指不由自主地相互捻了捻,仿佛在克制着什么,目光中有一簇火升起。 他只觉得一下子就有股电流窜到了身体中,带着满足感和无与伦比的征服欲,浑身血液在这一瞬似乎都滚烫起来。 太美了。 还有比这更迷人的吗? 没有了,也不会再有。 江瑜视线滑过一抹暗色,他几乎是移开目光,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刚才一下子激动的心脏。 晏沉将枪放下,来到江瑜面前:“你挑个喜欢的模型。” 江瑜顿了一秒之后看向对方,他此时已经平复下来,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唯独眸子有些发暗:“左边第二个。” 老板见状立马把模型拿了下来,他知道今天是遇到了高手,当下就希望对方把奖品拿了赶紧走人,不然这生意得亏死。 好在两人此时都没有心思在这里玩游戏,拿了模型之后就回家。 进了门,江瑜打开鞋柜取了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晏沉一看微微扬了扬眉:“给我都准备好了。” 江瑜换了鞋将买的甜食放在茶几上:“上次去超市,很多东西都买了两份。” 杰克和露丝还在房间,见到晏沉了激动地摇尾巴,江瑜走上前去摸了摸两只的头,这么长时间两只狗也认识他了,小幅度地晃了晃尾巴。 他笑了一声,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就见晏沉打开电视机,此时靠在沙发上捻了一块开始龙须酥在吃。 有白色的碎屑站在唇边,江瑜抬手轻轻抹去,指腹擦过对方的唇,垂眸道:“甜不甜?” 他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对方的唇,来回打着转。 晏沉撩了撩眼皮,突然笑了一声,接着就凑过来。 沾着甜味的舌头一下子窜到江瑜口中,他把口中半化的龙须酥推在对方口腔中,舌尖贴在上颚上来回清扫,吮着口腔中的气息,在里面乱搅一通后离开,拖长了调子开口:“你觉得呢?” 很甜。 非常甜。 江瑜没有说话,只是气息微微散乱,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晏沉忽然伸手攥住江瑜的衣领,掌心用力将整个人向自己这里扯来,眯着眼语气暧-昧:“今天看我看的Y了?” 呼吸清扫在脸侧,他视线中全是侵略意,像是找到猎物致命弱点的兽,又迷人又危险。 江瑜闭了闭眼,嗓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是。”他喉结滚了滚:“晏少的确迷人。”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了含混的一声笑。 他侧过脸,故意将呼吸喷洒在对方颈侧,舌尖一下一下吮着对方耳垂,手掌也渐渐的下移。 他们彼此身上温度都升高,温热的两只手互相触碰,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火已经点燃了起来,快到关键部位的时候,晏沉咬了江瑜耳尖一口,拖长了声音道:“我要看电影。”他目光热切,显然也是呼吸不稳,却是眼睛放在电视上。 江瑜轻笑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自己理了理刚才散乱的衣领,也坐在沙发上。 是电影频道放映的一部犯罪悬疑片,十个人在孤岛上,每天都有人离奇死亡,悬疑感拉到满分。 背景音乐配合着导演的拍摄手法,层层渲染气氛。 江瑜冷不丁地开口:“凶手是法官,他第一次假死。” #剧透得猝不及防。# 晏沉目光一下子落在江瑜脸上,面无表情。 江瑜回报微微一笑,依旧温雅如玉。 晏沉忽然站起来,伸手拽开自己衣领,接着猛地向江瑜扑过去:“艹,老子今晚睡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70-80 第71章 妥协 江瑜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 他头发略微长了一些, 身上衣服穿的妥帖,听到这话冲晏沉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看起来依旧温雅的笑容, 仿佛体贴到了极致,抬手做了个继续的动作:“不急,晏少看电影吧。” 晏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瑜, 对方笑得很好看,一双桃花眼像是自带强劲魔力的漩涡, 吸引着、引诱着、拉扯着他往对方身上靠近。 他近乎急切地伸手勾住江瑜的背, 死命地往他身上压,手掌顺着脊椎骨一路向上扣在脑后, 阻隔出所有退缩的可能。 一个激烈的吻缠绵着。 舌尖触上舌尖, 彼此侵略一般在对方口腔中扫荡,都有些气息不稳, 但都不愿意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分开了太久的缘故, 这次亲吻十分激烈。 …… 冷静下来后, 原本贴得密不可分的身躯也稍微退开了些,隔着一段空隙, 江瑜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目光再落在对方身上,声音带着哑意, 自言自语道:“我有些失控。” 不然这种连衣服都还穿着就快速磨蹭不是他的风格。 这种感觉像是食堂里大口吞咽方便面, 虽然能让自己不那么饥饿,但显然是毫无用餐风度, 江瑜更喜欢细嚼慢咽, 缓缓从各方面仔细品味一场盛宴。 对比他, 晏沉就显得不在意多了。 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 抽了一张纸擦去手上的东西,目光还是灼热,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只是一场开胃小菜,正餐还在后面。 他不由得舔了舔唇,露出一种闻到肉香但没有吃饱的神情:“你打算在这反思一下吗?” 江瑜一下子笑了,他擦干手指慢慢敲击着:“去卧室里。” 晏沉扫了客厅一圈,他有时候根本不懂江瑜在想什么,是沙发不够大还是不够渴望,明明这里就可以但还是要停下去卧室,要是换了他,晏沉思考了一秒,他绝对在门口就扑了上去。 江瑜看了看目前还趴在地上的两条狼犬:“好歹避着杰克和露丝。” 晏沉:“他们□□的时候也没避过我。”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江瑜: 他直接起身往卧室中走去,晏沉啧了一声,抬步跟着。 刚一进门,金属锁声就传来,江瑜关上房门,走到晏沉面前慢慢地吻下去。 唇面触着唇面,很温柔的一个吻 卧室的房中有一架穿衣镜,可能是刚买的,不算很大,但足下有四个轮子,推拉移动都很方便。 此时它被搁置在床边。 江瑜低头不紧不慢地亲吻着身下人,他的吻从对方额头上落下,再缓缓地滑到唇上,温柔而缠绵,与动作截然相反。 他微微低头侧了侧身,这个动作能将他们身形完全照到镜子中去,他偏头问:“好看吗?” 晏沉目光落在镜子中。 密不透风的身躯,泛着汗意的拢起的肩胛骨,还有彼此毫无遮掩的表情。 他喉结滚了滚。 镜子中江瑜的神情很斯文,唇微微勾着,偏过头对着他低语,可真像是在说着什么严肃的话。 而他神情上全是痴迷,脸上带着享受和迷醉。 晏沉心脏一下子跳动起来。 剧烈,疯狂,亢奋,呼吸急促。 他要撕碎对方这副面具,把他狠狠地踩烂,逼着他露出别人没见过的神情。 他喉间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接着按住江瑜的肩膀翻身而起,手掌一寸寸的滑下,大脑里疯狂地叫嚣着去占有去撕碎。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晏沉低下头,他的牙齿落在对方脖子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 他的舌尖下有脉搏跳动,一下一下,激烈而有力,就在这层浅浅的皮肉下面有血液不断地流淌着,灼烫而充满着澎湃的生命力。 只要他稍微用力,他的牙齿就能咬开对方的皮肉,脉搏被含在唇里,连着整个生命力都掌控,似乎这个人都在他的掌心中。 他用舌尖再次碰了碰对方的脖子,感受着脉搏跳动,然后眸子满意地眯着,张口就咬住那一点皮肉。 不是调-情一般地轻咬,而是撕扯着,仿佛野兽叼住猎物那般啃咬。 江瑜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发哑:“你是口欲期没过好吗?”为什么这么喜欢咬人。 晏沉几乎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铁锈味,他吮了一口后满意地看到又血丝顺着皮肉出来,声音因为欲念的缘故格外喑哑,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怕了?” 他近乎挑衅一般地盯着,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侵略意。 他想把他咬死,犬齿发痒,最好连血带肉的咬,撕下一块皮肉来。 江瑜闷闷地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同样沙哑,不知是被愤怒还是愉悦。 两个人的位置又重新调动。 这次晏沉的额头几乎触在镜子上。 冰凉温度贴着他,带着和背后截然不同的火热,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镜子。 耳边是江瑜的声音,他贴在他脖颈后问他兴不兴奋。 晏沉几乎兴奋到癫狂。 …… 等到一切都结束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睡意。 晏沉躺在床上,他目光落在身边人面容上,如今看起来有些餍足,看着是个闲适的模样。 气息还交融着,呼吸声也能听见。 晏沉往床边侧了侧,伸手勾起上衣,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探了两下,一个小盒子被拿出来抛在江瑜面前:“戴上。” 江瑜抬眸,一手拿过打开,盒子是一块表,黑色表盘,同色表带,相比较他手上的这块,面前的明显表盘更大些。 他手指在上面随意滑过,拆开后解开自己手上这块,将新的戴在手腕上:“里面有什么?” 晏沉‘唔’了一声,思考了一瞬之后说:“都有。”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 晏沉把玩着那块刚被取下来的表,指尖在表带上不住地摩挲:“我试过,但不行。”他目光落在江瑜手腕上:“还是得让你戴着点东西才舒服些。” 他又补充:“不是戴这个就万事大吉,只是相对让我好受一点。”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 江瑜没有说话。 晏沉随手拽过湿巾擦了擦,接着团在一起扔在地上,他视线懒洋洋的扫过有些脏的镜面又收回来:“我想抽烟。” 但是装烟的裤子在地上,不是很想捡——他还在回味刚才刺激,咀嚼着余下的欢愉。 江瑜抬手拉开床头柜,取了一支烟后却没有递给他,晏沉只看到对方夹着香烟,接着把一支细细的东西塞了进去,再将打火机与烟一起递过来。 晏沉含住,点燃后吸了一口,味道和之前有些许不同,变得更平和一些,他眯了眯眼:“沉香条?” 江瑜应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晏沉又吸了一口,之前烟草的味道浓重,现在阻隔了些辛辣的味道:“还行。” 他不是很喜欢,但也不是非常排斥。 晏沉突然道:“你觉得这玩意能润肺?” 前几年沉香烟插火的时候商家做出各种各样广告,说是可以润肺润喉,分解尼古丁,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直接说插上这个吸烟都能变成一个好事。 江瑜看了身边人一眼,他看着对方唇边呵出的烟雾淡淡开口:“不吸才能润肺。” 晏沉顿时嗤了一声,他轻慢地开口:“我抽烟有十几年了。” 简单的一句话,但是两人都懂彼此的意思。 戒烟这事不可能。 江瑜应了一声,神色没有丝毫的惊讶,十分平静。 晏沉咬了咬烟蒂,偏头看向江瑜,微笑着开口:“宝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比如讲些‘为了我戒烟’的话?” 江瑜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我这么说你会戒吗?” 晏沉思考了一瞬,然后诚恳开口:“大概不会。”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是那天生的掌控欲一样,日积月累之下已经在骨子里根深蒂固,想用外物去改变近乎痴人说梦。 晏沉说了之后就看着江瑜,他不想错过对方脸上丝毫的神情,但江瑜连哪怕是细微的失望和不愉都没有,只是应了一声,显然是早就清楚这个答案。 晏沉啧了一声:“你真是” 他又不知道用什么词去描述,想来想去开口:“真清醒。” 有的人总认为爱情是奇妙的,就好像两个人只要爱上彼此就能一定磨合成功,不喜欢的习惯全部改变,看不惯的举动全部停止,爱情仿佛是神奇魔法,将所有不好都变成好,使所有改变都变得心甘情愿,这样一来,连‘爱情’本身都变得诱惑起来。 【因为他爱我,所以愿意为我改变】 多么令人沉醉且迷惑性,古往今来,多少人陷入这种误区。 但江瑜不会,他会永远清醒,连这种思考都不会有。 江瑜反倒笑了一声:“多谢晏少夸奖。” 晏沉又啧了一声,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突然道:“明天雍州省一把手要来吉庆新区。” 这点其实和以往有些不同,按照之前的习惯,新上任的封疆大吏会先去几个工业城市,再去财政大市,像吉庆这种地方,一般会排在后面。 江瑜:“嗯,明早大概十一点到。” 晏沉一下子顿住,他静静地看了江瑜几秒,倏地笑了:“我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出院了。” 因为他来、因为身体本身没事,因为不喜欢医院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明天那位封疆大吏要来,而江瑜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晏沉说:“什么时候都不耽误正事,江总这点我佩服。” 晏沉不由得思考一瞬:“这些消息只有贴身大秘清楚,你既然早知道了那就是秘书告诉你的。”他撩了撩眼:“这么短的时间和二号首长关系这么铁,废了不少心思吧。” 江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晏沉也不过多纠缠,他只是勾了勾唇:“还好你是脑震荡,要你是脑出血,你不得撑着去见他。” 他话语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地阐述一个事实。 江瑜笑了一声,他视线落在对方面容上,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问:“意外吗?” 晏沉伸手掸了掸烟灰:“不意外。” 就像江瑜知道他不可能戒烟一样,他也清楚江瑜不可能放弃明天的机会。 他对掌控欲完全是天生,江瑜对权利追求也是天生。 他们都不会为了对方去改变。 他们都不会为对方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辛苦了。 第72章 好笑 三月末的天气很好, 吉庆新区天高云淡,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远处青黎峰轮廓可见, 隐隐有出尘之感。 而无论是对于吕梁还是王家克来说,他们二人都无心去欣赏这吉庆的好天气。 接待人员在路边等候,远远看到几辆车行驶过来在路边停稳后, 两人迎了上去。 王家克那张原本沉默寡言的脸上露出笑容:“书记,你们来了。”他目光招呼在车内, 一辆类似于大巴的车, 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大秘和身边人, 还有工商城建和环保, 吕梁开口:“舟车劳顿,大家一路上都辛苦了。” 被唤作书记的人已经年近六十, 姓季, 头发因为经常染的缘故看不见花白, 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个子不高, 但也不算瘦削。 季书记说:“不是让别接车吗,怎么又在这?” 吕梁心中犯难,虽然说了让不要等候, 但这事大家都宁愿等在这, 哪怕被不轻不重地说上两句也好过真没接车导致领导心生不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日积月累之下这简直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则:不论领导说了几遍不要接车, 地方上的人还会站着这里等待。 好在季书记没有在这上面过多停留, 只是说:“算了, 去吉庆108看看。” 行程很紧,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都做了详细安排。 吕梁一行人迎了上去。 108的工地照常施工,在蓝色的工地围挡之中隐约可见钢筋与水泥制成的大楼,它像是一座残破的高塔一般矗立在这,无声地眺望着远处人来人往。 王家克道:“书记,小心脚下。” 他介绍说:“这次的江盛负责人一直在这里,我们全力协作,一定会解决掉这个历史残留问题。” 季书记道:“人在吗?我和他说说话。” 这点自然也被考虑进去,只是几分钟之后江瑜就到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橘黄色的工作服,头上安全帽还戴着,身后记者给了一个特写镜头。 江瑜衣服还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灰,这让他看起来没有平日那样闲散,不过精神倒是很好,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书记您好,我是这次108工程的负责人。” 季书记走上前,江瑜一行人陪同介绍,从基金到项目实施状况,再到工程进度的各方面进行了阐述,等到一个多小时后这位才离开。 已经到了中午,头顶烈日最大,工人们也停止了建设,大家不约而同地走向工地旁边的食堂打饭。 一位穿着长袖留着短发的女人走到江瑜面前,落落大方地开口:“你好,我是雍州台记者,江总方便接受采访吗?” 江瑜微微一笑:“自然。” 记者向身后摄影示意,一架黑色的摄像机对准江瑜,身后背景是大楼的框架:“江总,我们知道你是江盛的负责人,你愿意给我们讲解一下108目前的状况吗?” 江瑜没有看镜头,他只是温和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记者,声音清晰:“从108动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周,在这两周中我们完成项目勘察与准备工作,经过几次会议确定了复工方案与流程,目前一至六楼已经完成了初步建设,而陆续的水电工程仍在继续。” “在这场复工中遇到困难了吗?” 镜头内的男人笑笑,分明穿的衣服上还带着灰,但给人感觉十分具有亲和力:“自然,在任何项目中都会遇到困难,但我们在江盛的齐心之下已经克服了这些,我们相信在之后的建设之中依旧能度过一个个挑战。” 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还在继续,不知不觉中,记者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提了十个问题,之前也有过,但那些大多数都是提前做过沟通,像这种没有模板一气呵成的问答,第一次进行的这般流畅。 她笑笑,心下虽然还有些遗憾,但知道哪怕再继续采访下去也剪辑不了这么多,只能遗憾地作罢:“感谢江总今天的采访。” 江瑜笑笑,温声道:“应该的。” 等到他目送着记者离开,才转身回到工地旁简陋的房间中,房间上层用石棉瓦盖的,里面只放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江瑜坐下后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他如今面上一直带的笑容才消失,只余下淡淡的疲惫。 一上午精神紧绷,不允许有丝毫差池,如今放松之后才觉察到左耳内的轰鸣如潮水一般涌来。 仿佛是海浪在奔腾, 江瑜闭了闭眼,伸手在额上按了按,只一瞬后他又放下,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门突然被敲响,江瑜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抬眸看向门口:“进来。” 进来的是江盛的人,在工地担任监理,年龄不算太大身上气质稳重,道了一声:“江总。” 江瑜抬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王监理直奔主题:“江总,我和小组成员发现了一笔材料问题。”他拿出一张纸,看着上面的数字开口:“目前项目主要采用石横特钢筋,材质和规格主要为HPB300,价格为7100元/吨,目前我们采购了90吨,我今天白天查看了一下,只剩下了一半。” 王监理看了看他面前的男人,年轻,长相俊逸,待人接物看起来十分温和,他有些谨慎地开口:“我们做过估测,从数据上看消耗速度不应该这么快。” 话说到这已经很明显了。 不管是有人私下交易还是何种原因,都是项目队中有人作祟。 江瑜脸上没带着丝毫怒气,他闻言只是问道:“今天是哪块的项目实施?” “C-1。” 江瑜应了一声,站起来道:“王工先去吃饭吧,等吃完了你和我一起去C-1。” 一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黄闲招呼着周围人:“走,时间到了,上工。”他随手将安全帽戴好,又吸了口嘴边的烟,对着还坐到地上的几位年龄大些的工人道:“都TMD别撒懒了,磨磨蹭蹭干什么?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身后工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话,黄闲平时嚣张,还仗着一些背景,说起话来一向是毫不客气。 他们陆陆续续地起来,黄闲在工地上来回巡视,时不时地指点一番,就听见身后有人道:“黄工。” 他回头一看,来的男人长相很好,普通衣服穿在身上和商场里买的一样,他咧了咧嘴:“江总怎么来了?” 他手往兜里掏了两下,欲递烟的时候被伸手挡住,江瑜说:“烟就不必了。” 他站定在一处地上,手指轻轻敲了敲身边的墙柱,刚浇好的水泥柱,手指覆去还带着淡淡湿意:“黄工,我刚才查了一下,咱们的钢筋已经没了一大半。”江瑜说:“几天之内全部用完,黄工这速度消耗有些快。” 黄闲视线沉了一瞬后又很快笑开,吊儿郎当地开口:“江总你不是干工地的不知道这些消耗速度,就单以农村自建房来说,起码得是每平米30的8-10,咱们现在建的是写字楼,每平米耗用得翻上两到三番。” 他一下一下压着手指:“这个数目算下来,消耗快也是应该的。” 江瑜挪开手指,反倒应了一声:“是,每平米打上500钢筋才能消耗完。” 他丝毫没有顾忌,语气中也是毫不客气。 黄闲微微变了脸色:“江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指着我们弟兄们偷材料。”他向周围使了个颜色,离黄闲近的几个人已经若有似无地围上来。 他们一众人,而这里只有两人。 江瑜神情不变,淡淡说:“是与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他招了招手,门口处一辆黄色铲车开了进来,四只轮子在地上压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黄闲脸色变了变,他现在明白对方说‘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浇灌的水泥柱已经完成,想看看就只有挖开。 这一铲子下去,近乎10天的工时工费全部就打了水漂。 黄闲站在柱子之前,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个笑意:“江总你这是何必,你也赶工期我们也赶工期,这一铲子下去你损失比我们大多了,我们顶多是重做,你扔的全部是真金白银。” 他又笑了一下:“现在这种楼从使用后每年都会维修养护,咱们不差这一回。”黄闲又混不吝地往柱子前站了站,嬉皮笑脸地开口:“兄弟们干这个也不容易,江总你想挖得从我身上过去。” 这是赤-裸-裸的赖皮了。 江瑜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沉沉地开口 :“铲!”一个字,却是带着千钧之力。 身后铲车缓缓向前,大型铲子在机械操纵下举了起来,毫不含糊地向黄闲招呼过去,钢铁缝隙里的泥沙顺着风落在黄闲脸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面上麻酥酥的,他闭着眼睛咬牙喘气,心说就不信了还能真被铲死不成。 钢铲离得越来越近。 五十厘米—— 三十厘米—— 二十厘米—— 他甚至能感受到金属边缘泛起的冷意,就那样直直坠在皮肤上,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黄闲骂了一声,在求生本能下连滚带爬地挪开,就在那起身后,只听‘刺啦——轰’的一声,铲子边缘牢牢地刺进柱子中,接着就是金属与钢筋触碰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碎块伴着空气中的粉末一起飞扬,呛得人鼻子发痒。 一下。 两下。 三下。 钢筋铁骨的内里裸露出来,一根根钢筋仿佛是将巨人皮肉扒了露出的血管,一支一支的耸立着,还有不少在中途就被折断,扭曲着、盘旋着,仿佛是一条条遒劲的枝干。 在场的人没有人说话。 他们静静地看着横截面上的钢筋,零星的散落着,在一平方米中撑死不过70根。 偷工减料。 不单是偷工减料,还有将剩余的钢筋拿出去又转手倒卖,反手赚了小十来万。 江瑜黑沉沉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黄闲身上,他面上没有多少怒意,只是一双眼睛中情绪冰冷,转头道:“明天让新的承包商接手。” 王监理点了点头。 江瑜目光转到黄闲身后的那些人上,那些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俱是安静地看着他,视线中带着某种戒备。 江瑜视线扫过,接着平声开口:“我会去和新的第三方承包商谈,大家愿意留在这里的可以放心,各位的待遇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我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去针对任何一个人。” 他话峰一转,语气微微加重,无形之中某种压力上来:“但如果再次发生今天这种事情,耽误我们整个工程进度,那我就得和大家好好翻一翻账。” 有沉默蔓延开来,这是常事,这里很多人之前都跟着黄间,如果突然被踢走,心不齐很正常。 江瑜眼中冰冷的神情缓缓消失,就像是他们本身就不存在一般,他语气重新变得温沉起来,身上的那种令人舒服的亲和力无形之中又散发出来,他说:“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今晚江盛在凤鸣楼中包了几桌饭,大家下了工之后好好吃一顿热乎的。” 晚上凤鸣楼的宴席江瑜没有参加,他等到五六点之后直接回家,一开门就见晏沉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 晏沉从屏幕前懒洋洋地抬起眼睛,正准备散漫地打声招呼,然后就愣住了。 谁告诉他,为什么他那个一向讲究、平时温润贵气的男朋友会穿着一件沾满灰尘的外衣,踩着一双表面不知是泥土还是水泥粉的鞋子,正微微弯着腰换鞋。 晏沉勾起唇角:“宝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门口的人,一下子将电脑丢在茶几上,乐颠颠地开口:“你搬砖去了?” 江瑜将今天的鞋丢进垃圾桶中,又站在玄关之处解开衣服——他不想让灰尘进到房间中,脱下之后卷起来扔在垃圾桶里,抬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刚回来。” 他浑身衣服在几个呼吸间就全部脱下,顷刻间就是一副清凉的样子,腹部肌肉收紧在一截窄腰上,人鱼线向下蜿蜒而去,肩宽腿长的一副好身材。 晏沉十分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现在变成工地诱惑了。” 他也不嫌弃江瑜身上的灰,伸手就往对方腰腹上摸去,来来回回摩挲几下:“手感不错。” 江瑜冲他微微颔了颔首:“多谢晏少夸奖。” 晏沉视线一下子就变得直白起来,他毫不客气地扫过对方,忽然笑了一声:“工地上班有什么意思,又苦又累。”他眉梢微挑,伸手将人下巴抬起来,逼近之后道:“你不如跟了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这话简直像是个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 江瑜没忍住闷笑了一下,他一天的心情似乎在这回家后达到了一个巅峰,不由得顺着对方话说下去:“晏少,我胆小,不明白跟是什么意思?” 晏沉舔了舔唇。 坏东西在和他玩角色扮演呢。 这算是什么,霸道少爷强取豪夺的故事? 晏沉心情微妙了一秒之后开口,他手掌顺势插入对方头发中,一腿强劲地挤对方□□,指间挑起了一撮黑发后在鼻尖嗅了一下,嗓音华丽而低沉:“江瑜。”他手指缓缓向下,冰凉的指尖带着几分轻佻意覆在对方身上,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危险:“你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吧?” 江瑜: 他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晏沉说:“你笑什么呢?”他看着江瑜在不住的笑,自己也被这种笑传染似的,没忍住弯着腰大笑。 江瑜好不容易笑够了就往浴室里走去:“晏少这台词属实是”他斟酌了一下:“够接地气。” 晏沉咂摸了一下,诚恳开口:“我也觉得好烂。” 他低低笑了半天,忽然开口:“宝贝,我们聊一聊你今天和那个女记者谈话的事吧?”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眸底却是冷的,微笑着开口:“我有些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做了修改,补充了一个情节是:晏沉重新送了江瑜一块里面什么都有的表。 今天考教资的都过过过!明天四六级的也都过过过!!! 第73章 蜡烛 江瑜已经到了浴室。 他手掌覆在花洒上, 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之后脱下身上唯一的布料,转过身对门口的人挑了挑眉:“打算现在聊?” 排风扇已经打开, 浴室内没有太多水蒸气,但气息总带着些潮-湿。 晏沉抱着手臂倚在门口,他视线毫无顾忌地落在里面人身上, 像是在看自己喜爱的所有物,盯了几圈之后仿佛才稍微满意了一些, 抬了抬下巴道:“就现在聊。” 江瑜觉得水温已经差不多, 他站在花洒之下,仰起头冲了冲脸颊, 接着摸了一把顺着额头留下的水珠之后道:“雍州卫视的记者, 跟着一把手来的,看了108工程之后向我提问了几个问题。” 这点晏沉当然知道。 他连两人之间的对话十分清楚, 记者提了什么问题江瑜如何回答也一字不差的知道。 晏沉靠在门上, 懒洋洋地开口:“宝贝, 我有没有说过,你和别人讲话我都不高兴?”他自然明白不会有什么, 也清楚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可谁让他占有欲惊人呢? 性子如此,改不了, 晏沉也不打算改。 水已经将身上全部打湿, 江瑜伸手从架子上取了一支沐浴液出来,挤在手心搓出了一些泡泡, 然后往身上涂了一些, 他看了晏沉一眼:“过来给我往背上涂点。” 晏沉走上前去, 他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会不会被淋湿, 直直地往江瑜身旁一站,挤在手上给往后背抹去。 江瑜说:“说过。” 有泡泡从掌心相贴的位置滑出,白色的,摸起来滑溜溜,伴着掌心下温热紧实的肌肉,触感说不出来的好。晏沉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眼睛眯了起来:“知道还聊了半个多小时?” 江瑜轻笑了一声,姿态很放松:“工作上的事,没有办法。” 晏沉扬了扬唇,他脸上笑容带着几分讥讽:“确定不是我们江总故意散发魅力,想得到这位雍州卫视记者的好感?” 得到一位重要记者的好感,明天新闻上播放的内容自然会多偏袒一些,这是个响亮的广告,效果比每年江盛投下的大笔公关费还要好。 江瑜身上已经全部是泡泡了,他搓了几下,仔细的将身上那些细微的灰尘洗掉,语气中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晏少当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晏沉扯了扯唇嗤了一声,他脸上浮现出感叹:“江瑜,你真是机关算尽啊。” 他回忆着今天刚进门时对方穿的衣服,再想想自打来到吉庆这里对方从头到脚的衣着风格,那是和在京都截然不同的装束。 人们想看到什么样的人,人们期待看到什么样的人,江瑜总是心里一清二楚,他会完完整整的按照心中构想付诸出来,连一些细枝末节都会考虑进去。 江瑜这回没有出声。 他在温热的水里一点点洗去身上的泡沫,又拿了一支洗发液去洗头,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晏少分明知道我不可能和别人有什么。” 无论从私人感情还是客观因素,两个人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而按照江瑜的性子,他也不可能去找别人。 晏沉目光落在对方的头发上,现在那短短的黑发中已经全部是蓬松的白色泡泡,他们像是一朵云一般罩在对方的头上,有的甚至还调皮地滴落在额间,他伸手五指分开插入对方的黑发中,指腹轻轻在对方头皮上搓了几下:“我当然清楚。” 晏沉倏地笑了一声,他的嗓音很好听,那张邪肆面容上沾染了笑意,闲聊似的开口:“你猜猜假如有一天,我发现你做了错事,我会怎么对你?” 他语气很好,‘错事’两个字咬得也不重,但莫名就带上了丝丝危险的气息,仿佛是一条危险的毒蛇,吐着黏腻而猩红的信子。 头皮被按揉的很舒服,江瑜沉吟一瞬,还真的开口回答:“把我杀了,分-尸后喂给杰克和露丝?” 客厅里杰克和露丝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声以表示自己听到了。 晏沉脸上有些惊讶,亲昵地把手上白泡泡抹在江瑜脸上,嗓音沾上几分笑意:“宝贝,你怎么会觉得我能这样宽容?” 江瑜: 他说:“晏少真是妙不可言。” 晏沉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有的人相爱最开始看到的都是对方好的一面,接着在与对方相处中才慢慢发现不好的一面,爱情中的激情褪去劣根显现,这个过程可以叫做‘褪金身’,但到了他们这里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伪装自己,给对方看到的全部都是真实。 手段用尽的坏,机关算尽的阴,威胁与利诱齐在,谋算和野心具存,下药威逼强迫控制监视定位窃听算计利用,一切都存在过。 晏沉啧了一声,忽然道:“要是别人,我说不许他和任何人说话,那就绝对不会杵逆我。”他控制欲上来把人关起来,谁敢说半个不字,还不是任由他搓扁揉圆,他也不会这样不高兴。 江瑜也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喟叹:“要是别人” 他话语未尽,但晏沉飞速接口:“你也不会戴上表,和别人做任何事也不会顾忌。” 江瑜说:“晏少倒是知道的清楚。” 晏沉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他的面容在浴室的光线中看起来十分俊美,眸子漆黑:“可谁让你就遇见我了呢?”他脸上神情有些得意,玩味地开口:“宝贝,你运气不好,遇见的偏偏是我。” 江瑜眼中沾染上笑意:“运气”他拖长声音,低头在晏沉唇上亲了一下,像是含一块糖似的,吮了一口之后才放开:“一般吧。” 晏沉立马手握成爪,往下三路去抓。 江瑜手掌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挡住对方,他握住手腕后拿上来:“在卧室衣柜里帮我拿件家居服。” 晏沉缓缓抽回了手,视线由下至上,又落在沾了水意的石榴籽上,他立马凑过去舔了一口后满意地听到人一声低哼,得意洋洋的从嗓子里发出含混的笑意,接着转身去了卧室。 江瑜洗的差不多了,他重新站在花洒之下冲干净,晏沉把衣服拿来放在门口椅子上。 等到再次出来后,晏沉就发现他男朋友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烟灰色的长衣长裤,布料很柔软,袖口处有一圈白色纹,很简单的款式,但穿在身上就是很好看,简静从容的模样。 他脚搭在茶几上,目光缓缓在身上转了几圈,伸手将桌子上一罐啤酒抛了过去:“没有扣子,是怕我撕开吗?” 他们有时候激烈了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是扯住衣领撕,江瑜不少衬衫都是这样报废的。 江瑜抬手接过,看了一眼后却没有打开,重新放在桌子上,反问:“这样的你不会撕?” 晏沉手掌捏住布料试了试质感,接着得意地开口:“能撕开。”不过这回需要双手揪住衣领撕,或者在床头柜里放一把刀,那样应该也挺快的。 江瑜笑了一声,伸手把从他衣服下摆往上面探的手拿出来:“不缺那点脱衣服时间。” 晏沉闻言摸了摸下巴:“宝贝,你不觉得撕开才有情-趣吗?” 江瑜诚恳地开口:“宝贝,我觉得一般。” 晏沉: 他落在桌子上的那瓶啤酒上,又拿了过来勾住环打开,有麦芽的香气溢出来,他往江瑜那里推了推:“你洗完澡不渴吗?” 江瑜现在懂了,对方是直接把啤酒当水喝的人,而递一瓶啤酒这事就相对于倒了一杯水。 他垂眼看了看已经拉开环的易拉罐,这个举动大概就相当于不单把水倒好,还仔细的试了试水温。 做完这个类比之后,江瑜心中顿时就带上几分啼笑皆非的奇异。 有点贴心,但不多。 但还是算得上贴心。 他抬手喝了一口,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响起,江瑜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吕梁打来的。” 应该就是为了今天黄闲的事。 他将手机拿到右耳边,向右边划拨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吕区长好。” “没有打扰。”江瑜看了看身边人,手指微曲着随意点了点桌子:“方便讲话。” “是,材料出了问题,也不算什么大事,找出问题解决了就行,项目没有收到影响” 晏沉偏过头看向江瑜。 对方就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很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窗外的光从侧脸上勾勒下来,他半张脸在阴影中,从随意敲着桌子的手指可以看出对这通电话态度漫不经心,但即便是这样,声音里的笑意听起来却是情真意切。 温沉清冽,带着一种真情实感的动容。 虚伪、狡猾、笑着捅刀还能让人感激涕零的那种人,和那身温润的皮囊丝毫不沾边。 晏沉舔了舔唇,他琢磨了一下这些形容词,心里却是痒痒的,仿佛是猫爪子挠心。 他凑过去,冲江瑜扬起了一个坏笑,接着伸出舌尖去舔了舔对方的唇角,接收到江瑜视线后笑得越发放肆,他往对方耳边吹着气,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胡乱地到处游走。 东摸两下西揉两把,手掌像是一尾活泼的游鱼。 江瑜用左手按住某人作乱的手,声线中毫无波动:“吕区长实在是客气,劳烦你费心了。”那边好像讲了客气话,他笑笑:“没关系,磨合是必要的事情,之后江盛落地吉庆的事还要多依仗吕区长。” 挂断电话,江瑜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唇边露出一个笑,晏沉微笑着回望过去,不避不闪,一脸‘我就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看着对方。 江瑜能怎么样。 江瑜觉得计较这事真没必要,他问:“晚上想吃什么?” 晏沉说:“你看着做。” 江瑜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多,他起身往厨房走去,晏沉跟着去打下手。 要说这段正式的同居经历有什么重大改变的话,那就是晏沉学会了扒蒜掰蘑菇择绿叶菜这些事,从油壶倒了都不扶的主进化到能分清简单调味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江瑜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虾,还有一盒鱼片,他拿出来看了看:“今晚吃虾仁鱼片粥行吗?” 冰箱里还有凉菜和牛肉,伴一下就行。 晏沉随意地点了点头。 江瑜于是就处理虾,挑出虾线虾头虾身分开炒制虾油,再把黄澄澄的油盛出来之后说:“黄色调料盒是白糖,拿出来给我。” 晏沉挑出来后看到江瑜往菜中放了一点,调料盒重新回到他手上,他看了一眼后掀开盖子,直接用勺子舀了半勺往嘴里送去。 江瑜看的微微皱眉:“宝贝,你吃糖有些多。” 这种绵白糖都能打开尝一尝往嘴里送,实在是太嗜甜了。 晏沉合上盖子,瞥了江瑜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坏习惯多了去了,吃糖这种小事就不必拿出来专门说了吧。” 抽烟酗酒赌钱飙车打架在会所荒唐,吃糖这种小事和这些比起来着实上不了台面。 晏沉永远对自己有些清晰的认知。 江瑜:“说的也是。”他有些好奇:“晏少怎么那么爱吃糖?” 晏沉在这一瞬的神情突然有些怪异,他视线突然晦暗漆黑,扬了扬唇说:“糖是甜的。” 药很苦,糖是甜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丝明显的嫌恶滑过,带着绝对的抗拒和厌恶。 江瑜敛了敛眸,他把米下到锅中,用勺子搅动着,看着里面的翻滚的汤底突然开口:“你出去买把小葱回来。” 刚才忘记,冰箱里也没有。 晏沉神情顿时震惊住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买菜?” 江瑜用勺子搅了搅锅里,好整以暇地开口:“或者晏少来这搅?” 晏沉看了看锅内的白米,又瞥了瞥江瑜:“算了,我去买菜。” 江瑜笑笑:“出门左转大概五分钟就有卖菜的阿姨,你不要自己挑,直接问阿姨要小葱。” 晏沉伸手比了个‘OK’的姿势,潇潇洒洒地出门而去。 江瑜听着关门的声音,脸上笑容淡下来,他拿出手机给席寒发了条短信。 【你留意帮我找个好的精神医生。】 那边很快发回来一个消息:【OK。】 江瑜手指点了点,彻底删除了那条短信。 也就几分钟,晏沉重新回来,把小葱往江瑜面前一扔,接着潇潇洒洒地去洗手。 江瑜慢慢悠悠地把小葱切好,再煮好粥将两人喂饱。 等到晚上大概九点多时候,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屏幕一黑,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 两人面面相觑,江瑜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好像是停电了。” 对面的那一栋楼窗户也黑了。 晏沉突然开口:“我去买蜡烛。” 江瑜:“哪里买蜡烛?”现在这种东西用的太少。 晏沉听起来心情很好:“今天刚看到,你在这等着,我保证五分钟就能买到。” 江瑜于是就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时间,从对方出门到门再次打开,用了四分钟。 黑暗的客厅里,晏沉借着手机光亮点燃蜡烛,烛火幽幽,一抹亮色在他眉宇间升起。 有芳香的气味升起,带着几分玫瑰的馥郁。 江瑜低头看了看这一排蜡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的确是蜡烛,但颜色很娇嫩,气温十分芬芳,连蜡油都十分快速的生成。 因为这是情-趣低温蜡烛。 怪不得能回来这么快,这是楼下24小时成人用品店买的! 晏沉勾着唇伸手端了一支,他微微倾斜一些,看着红色蜡油滴在茶几上。 很美的红色。 落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他舔了舔唇,抬眼目光灼热地看着江瑜,眸中有两簇跳动的火焰:“宝贝,我们玩玩这个。”他语气含着浓浓的笑意,愉悦地开口:“我保证不烫。”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我的 客厅昏暗, 窗外光线尽数涅灭,只有零星的几道光微微亮着,浓雾似的黑暗中有橘黄色的烛火闪烁, 只能隐隐约约映照出面容轮廓。 在这黑暗中,晏沉的面容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从眉眼向上沾着融融的光, 鼻梁以下的部位只有一层浅浅的阴影,昏黄而又跳跃的光摇曳在那张妖孽似的面庞上, 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衬得他仿佛是地狱走来的使者。 邪肆而华丽、带着一种浓重的贪念, 脸上神情愉悦而热切。 江瑜目光注视在那张脸上,他又将视线转到这一堆散发着热气的蜡烛身上, 指腹轻轻地捻了捻, 忽然问道:“真想玩?” 晏沉盯着眼前人,他极慢极慢地舔了舔唇, 声音中带着笑意:“当然。”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而是迟早的问题。 晏沉轻轻晃了晃蜡烛, 在微微凹进去的中心里,一滴红色的蜡油缓缓滑落, 他拖长着语调:“宝贝,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总是会得到。” 就像计划着将人关起来, 到底是得偿所愿, 今天不行还有下次,无非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江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些。 他轻轻靠在沙发上, 双手随意放在膝盖上, 几秒中之后说:“行。” 江瑜取了一支蜡烛拿到手中端详了一阵:“多少度?”质感触着还行, 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安全性应该还不错。 晏沉笑了一声,满是愉悦地开口:“四十度。” 这个温度差不多就是冬天洗澡水的度数,有热意,但还算不上烫。 江瑜问:“什么时候开始?” 晏沉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结,两簇幽深的火在他眸中窜起,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就现在。” 他已经忍不住期待那般景色。 暗红色的液体落在皮肤上,红与白形成对比,一定很美。 江瑜答应他的事都会做到,就像今天已经说好玩这个,那就不担心会中途反悔。 江瑜应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卧室:“去里面。” 四盏烛火静静地刺破黑暗,墙壁上投排骨篜里下了淡淡的影子,晏沉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只觉得这些焰火仿佛是浇在了他身上,从身上传出来的兴奋感让他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咬了咬舌尖借着疼痛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尽数倾斜的手腕,几滴暗红色的液体直直倒了下去,它们轻轻滑落在暴一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 江瑜睫毛动了动。 只是这个轻微的动作就让晏沉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愉悦感。 晏沉手指触在那些红色的液体上,还未干涸,表面还是流动的液体,他伸手抹了一把,指腹上沾染上了红意:“烫吗?” 江瑜沉吟一瞬:“有点热。” 晏沉嗓子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笑意,他目光落在那滴暗红色的液体上,像是鲜血的颜色,比那还要深一些。 落上去,就像是打下了一枚烙印,虽然很短暂,但还是无法抑制的生出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晏沉感觉到自己心跳陡然加快了。 他迫切地想要继续这个游戏,大脑中疯狂叫嚣着多留下痕迹,最好是每一寸都沾染,这种叫嚣着的声音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倾斜蜡烛,顺着肩膀一路向下。 他甚至觉得蜡烛都不够。 他不想借助这些外物了,他要用自己的牙齿留下痕迹。 晏沉低下头,犬齿抵在肩膀上,深深的咬了一口,他感受着牙齿下的肌肉有一瞬的紧绷。 是咬重了? 晏沉分心想了一秒,但他很快又不再顾忌,又一个重重的印子落在肩膀上。 晏沉抬起了头,他眯眼用指腹摩挲着那个还灼烫的牙印,满意地开口:“我的。” 他手滑在了对方脸颊上,手掌落在了江瑜的唇上:“我的。” 接着掌心又上滑,这次落在对方鼻子上:“我的。” 这个举动有些像是圈地盘,江瑜从嗓音发出了一声笑,他手臂微曲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拂去身上结痂的蜡油,眸中被烛火映照的暗暗:“玩够了?” 晏沉发出了一声含混的笑:“你今天倒是很配合。”自始至终任由他动作。 江瑜说:“我哪回不配合?”他看了眼烛火摇曳的蜡烛,意味深长的开口:“你玩够了现在就轮到我了。” 晏沉低低笑了几声,由衷地感慨:“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他冲江瑜扬了扬眉:“我们果然都不是什么小清新口味。” 江瑜伸手覆在晏沉胸膛上,这让他很容易的将对方按到在床铺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接着低头去亲了亲对方的唇。 “晏少很喜欢蜡烛?” 晏沉的下唇被含住,感受着对方的牙齿在轻轻咬住厮磨,他含糊地开口:“一般,不过”他语气突然变得愉悦起来,就像是在谈论什么高兴的事:“我喜欢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下回我们可以试试鞭子,你喜欢什么样的痕迹?” 额头抵住,吐息温热,江瑜的声音里都含着几分喑哑的笑意:“晏少真是会玩。” 气息落在脸上有些痒,晏沉笑了一声,就觉察到一只手掌覆在他眼睛上,遮住室内的光线。 对方低缓的声音响起来,伴着微烫的液体落下:“感觉怎么样?” 晏沉那一小块皮肤颤了一下。 晏沉吸了一口气,他说:“这么快就开始了,你真是连丝毫的准备时间都不给我——唔。”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滴液体又落了下来,掉在喉结上,猩红的一点,仿佛是雪地上怒放的玫瑰。 晏沉喉结滚了滚,连带着暗红色的液体也滚了滚。 江瑜伸手轻轻抹去,语气也很斯文,他仿佛是在会议室内分享自己的见解,正经而商量的口吻:“晏少猜猜下一滴会落在哪里?” 晏沉眨了眨眼,对方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掌还没挪开,只能看到微亮的光线从指缝透出来一点。 他仿佛真的在征求对方的意见,缓缓地提出一个个建议:“四肢内侧?胸膛?”他轻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或者是这里。 另一只手覆上,晏沉几乎是顷刻间跳动了一下。 他有些急切地追随着,好在对方没有故意吊着他,大大方方地给予。 晏沉感觉到从喉间窜出来一股甜意,他又重新闭上眼睛:“你比我想的还要会玩。” 手心沾染上水意。 江瑜抬手抹到对方脸上,这次干脆利落的宣告答案。 石榴籽周围落了一滴。 暗红色。 江瑜把蜡烛重新放在桌子上,他垂睨着接着用舌尖拨走,手掌覆在上面。 他慢条斯理的感受着这颗石榴籽的成熟度,用指腹来回感受着:“我觉得这颗会很好吃。” “晏少觉得呢?” 他将手掌拿下来,语气中带着询问:“成熟了吗?”不等对方回答,江瑜自顾自开口:“颜色很红,软Y度也合适,味道应该不错。” 晏沉目光火热,他被对方这种正经的谈话弄得亢奋起来,张口用同样的话语回击:“我觉得你那里的味道更好,你能直接给我喂到嘴里吗?” 江瑜意有所指:“晏少似乎有些太急切了,一直在流眼泪,就那么渴望吗?” 晏沉从善如流地开口:“我一向很急切你不知道吗?否则你的那些衣服是怎样报废的,对了,你今天的话真多,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所以没有力气了吗?那这样你就躺平换我——” 他‘呜’了一声。 他声音有一瞬的失真,却执意把剩下的话说完:“那样你就躺平换我来。” 烛火微微摇动。 在墙上投下影子。 一滴滴的蜡液落在桌子上,最终猩火熄灭,一室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回家睡觉 四月份的天, 万物复苏。 吉庆新区地处北方,这几天最是舒适,楼底下种的桃花也开了, 一枝树干从窗口横倚过来,满树的粉嫩花朵。 碧叶粉花,灼灼其华, 伴着几声浓稠的鸟叫,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瞥一眼都让人心生愉悦。 而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却烦躁地皱着眉, 在这清脆的鸟叫声里骂了一声脏话,显然心情差的厉害。 晏沉满脸凶意的睁眼, 他眸子黑沉, 带着肉眼可见的起床气,拳头伸在被子上砸了一下:“艹, 天天在这叫。” 从三月末开始, 这该死的鸟就落在树上, 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开始叫,晏沉起床气向来大, 这要是个闹钟早就砸了,但无奈是个长翅膀的,他只能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伸手把被子蒙在头上, 翻个身继续睡。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之后,他哗啦一下掀开被子,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踩着拖鞋去卫生间, 放完水之后阖着眼睛洗手, 又慢吞吞地打算飘回卧室睡回笼觉, 目光不经意地看到沙发上的人,阖成一条缝的眼睛蓦地睁大:“你怎么还在这?”平常这个时间点对方已经出门了。 江瑜目光轻轻在对方穿着浴袍的身上一顿,腰带早就因为睡姿脱开,一大片胸膛裸着,肚脐之下有着一串稀稀疏疏的腹毛一直蜿蜒到内裤中去,很野性而性-感的模样。 他目睹了从上厕所到清醒的这个状态,此时看到对方眼睛睁大头发乱糟糟地站在这,心中觉得还挺有意思。 江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之后才道:“今天周六,我可以早上九点去。” 晏沉看江瑜的目光简直像看一个壮士,他抓了抓头发走过去,由心佩服:“你是真强悍。” 晚上两人闹那么晚,第二天早上依旧雷打不动的早起,平时早上八点上班绝对会在七点五十就到,从来不会迟到。 江瑜笑了一下,两人作息习惯不同,他倒了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递到晏沉面前,看着对方喝了几口后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这段时间其实做早餐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来几分钟路程就有早餐店,二来按照某人起床的时间,这顿饭其实都能称得上午餐了。 晏沉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地开口:“甜的。” 江瑜对这个答案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他起身打开冰箱,找了几片厚切吐司出来,又往牛奶里加了蛋液,搅成黄澄澄的液体后将吐司泡在里面,等煮好虾后捞出吐司放在锅里煎,定形之后盛出来撒上蜂蜜,又盖了一层草莓块。 晏沉洗漱完,一手把自己甜点的端着,另一手端着煮好的虾放在餐桌上,江瑜又冲了两杯燕麦端出来,两人的早餐就做好了。 晏沉用勺子舀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后又自己添了点蜂蜜,这回满意地眯起眼睛:“我之前讨厌牛奶,但现在吃起来还不错。” 江瑜在剥虾,他早上大部分时间会选择吃肉,褪去虾壳后递到对方唇边,晏沉张嘴叼住之后嚼吧嚼吧咽下去:“这个肉甜,我下次还买那家。” 买菜这事已经交到了晏沉手中,虽然冰箱大部分都是酒,但起码还有果蔬肉的影子。 江瑜应了一声。 晏沉过了一会突然开口:“听说二把手要来了。” 108一直被多方观察,上次雍州省一把手来视察一次,过去二十多天后二把手又要过来,上面一句话底下连轴转,又要严加管控,确保没有丝毫纰漏生出。 江瑜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他抿了一口牛奶后笑着开口:“晏少消息果然灵通。” 晏沉闻言勾了勾唇,他屈肘轻轻敲了敲玻璃杯,浑身惫懒地靠在椅子上:“雍州这地挺有意思的,五年换了两个一把手。” 一把手是从京城调来的,二把手一直扎根本地,这些年上上下下早就连成了一张网,有句话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地头蛇挤走了两条龙,就看这第三条的手腕了。 他脑子思索了一瞬,当时一把手没有按照以往经验去工业城市而是选择来吉庆可能也和这有关系,对方也想把吉庆好好包装包装,顶个门面用。 晏沉不由得舔了舔唇,眸子幽深起来。 二把手也清楚,不然不可能前后脚过来,虽然在108上达成一致,但也并非不能找事。 他眯了眯眼,脑子几乎是飞速运转,只要和二把手达成一致,拖着打擂台也不是不可能,等到真打起来108绝对不可能按照规定期限完成,债务堆在一起耗不死也得脱层皮,到那个时候江瑜会有什么办法,他要是没办法那就只能 肚子中的坏水一下子就翻腾出来,晏沉思维开始完全的散发,他停下咀嚼的动作静静的思考,深沉的目光停在杯子上。 “宝贝,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这道思考,晏沉抬眼看向江瑜,对方脸上带着丝丝微笑看着他,袖子挽起至肘边,一派沉隽温润。 晏沉敛好视线微笑着开口:“除了你我能想什么?” “是吗?”江瑜不轻不重地开口,上身微微向前倾了倾,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对方下巴,脸上也带着笑意,温声慢语地说:“我还以为晏少又想什么坏心思。” 晏沉脸上立刻出现一副无辜样,微挑的眉毛带着些讶异:“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会算计自己宝贝的人吗?” 江.宝贝.瑜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着声音说:“自然不是。” 要是常人这时候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但晏沉不是,他那如城墙一般的脸皮丝毫不知什么见好就收为何物,哼笑了一声后开口:“你把我想的那么差,该怎么补偿我?” 江瑜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开口:“晏少想要什么补偿?” 晏沉思索了一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子上敲,末了后靠向椅背:“我明天离开的时候送我。” 已经快到清明,晏沉在吉庆新区也来了二十多天,这个日子得回去扫墓。 江瑜答应下来。 眼看着已经到了八点半,江瑜穿好衣服出门,晏沉把两人餐具收拾好后喂了狗,睡了一个回笼觉之后出门去名仕。 名仕是一家台球厅,地下室里开的,算起来是吉庆这地方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之一,晏沉自从来这第三天就摸到了这里,平时江瑜工作的时候来了兴致就来这玩玩。 他刚一进去,身边就有道声音招呼:“晏哥来了。” 小唐跑过去,哥长哥短叫的亲热:“晏哥,一会来几局,你喜欢的那个球桌我给你留着。”他目光看向对方身边两条威风凛凛的大狗,伸手要去摸的时候被大犬眼神盯得发毛,讪讪的收回手:“晏哥,这台球厅里所有人都夸你的狗养的好。” 应该是十几天前,这位客人突然牵着两条狗就来到名仕,既不要球妹陪玩也不要教练教,一个人在这打几局,等到不玩了就去前面酒厅喝酒,待一下午后又离开,无论是球技还是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总之人在这很出名。 他见人没有接话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对方一直是这样,心情好了说几句,但大多数时间都爱答不理,也没人说高傲,这人给人感觉就是不理才正常。 他叭叭地开口,又夸了一遍狗,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晏哥,方哥想买你的狗,说是报价一万块,托我问问你卖不卖。” 晏沉挑了挑眉,他面容上浮现一丝玩味:“买我的狗?”他嗓音很华丽,尾音微微上扬,让人听不出声音里含着怎样的情绪。 小唐说:“晏哥,我说你这狗是好品种,养的威武气派。”他讨好的一笑:“方哥就是那个也常来店里玩的。”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两个胳膊都有纹身的那个。” 他向左右两边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一会方哥可能要来,听说他黑白道上都有人,晏哥你可千万小心点。” 小唐说到最后就看到眼前这个长得更妖孽似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响在台球厅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脸上神情玩味而愉悦。 晏沉眼中出现兴味:“好啊。”他声音散漫地开口:“我等着他来。” 晏沉打了两局,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分钟后,一道身影站在他身边,狭长的影子遮住光线:“兄弟,来支烟。” 他撩了撩眼皮去看,发现站在身边的是一个花臂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链子,此时正夹着根烟递过来。 这就是方哥。 晏沉饶有兴致地用舌尖抵了抵侧脸,连看都没看那一根烟。 方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收回手,脸上重新带上笑容,目光落在旁边蹲着的两条狗身上:“兄弟,你这捷克狼犬养的真好,能不能卖给我。” 台球厅不禁烟,前面还有酒厅,平时赌球的混子也来,吵着闹着叫嚷着,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那两只狗还安静地蹲着,见惯大场面似的,让他一看就心生喜爱,想买来养在自己身边,平时也让这么蹲着。 晏沉心情不错,他伸手敲了敲球杆:“不卖。” 被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方哥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勉强扯了扯唇:“我也真心喜欢你这两只狗,价钱也好商量,两只我给三万元,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以后你只要开口,我能办到的都给你办。” 眼前人喋喋不休,像个讨厌的发音盒子一样吐着声音,晏沉耐心告罄,看了一眼杰克,冷声道:“咬他。” 上一秒还带着笑意,下一秒脸上阴沉下来。 方哥一愣,接着就看到那平时忠心耿耿蹲在的大狗突然一跃而起,站起来和人一般高,一下子窜到他眼前长着嘴露着犬齿。 他甚至能感受到狗嘴里吐出的热气,牙齿森森白。 方哥当下就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站不稳似的往后摔去,犬类的齿碰到他脖子,当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狗要直接咬喉咙! 他当下冷汗直冒,浑身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眼睁睁看着犬齿抵在自己脖颈上,一层薄薄的皮肤被用牙齿抵住,稍一用力脖子上一块肉就没了。 杰克用牙齿抵住皮肉没动弹,只是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晏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方哥,神情有些阴冷:“扔出去。” 杰克收到命令,改为叼住后衣领,连拉带拽地将人拖出去,地上留下一条身体擦过的痕迹。 众人被这变故直接看的惊呆了。 一向不可一世的方哥就被一条狗拖走,这场景又震撼又滑稽。 小唐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出去的狗重新跑回来,又像什么没发生似的蹲好,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前人一眼,发现对方神情还有些阴冷,眉间带着一股郁色。 一瞬间气质就阴沉下去,眉间带着股戾气。 他呐呐开口:“晏哥,我给你拿些酒,你打打球消消气。”说罢,也不等回答,径直取了几瓶酒过来放在柜子上。 晏沉冷冷地瞥了一眼,又将心思放在球桌上,他漫不经心地打了几球,周围聚集的人却越来愈多。 时间到了下午。 当江瑜踏进名仕的时候就见前方酒厅一处被围的水泄不通,几个球妹在跳舞,而灯光昏暗处晏沉静静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酒,正百无聊赖地揉着狗头。 江瑜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信息,结果对方这时候揉狗头揉的兴起,一点没看手机。 江瑜看了看那挤在一起的人群,到底是放弃了自己去对方那的想法,他招手叫了一位服务生样子的人:“你好,能帮我给里面的先生带句话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说了一声行。 江瑜道:“让他少喝些酒,早点回家休息。” 不知道那边跳了什么,不断有喊叫声响起,服务生点了点头,接着送酒的机会靠近人群。 他手上还拿着酒,看到小唐了开口:“唐哥,你给你身边的人带句话,客人让带的。” 小唐:“什么?你说什么?” “带句话。” 小唐:“哦哦,带句话啊,我听到了,你说吧。” “喝些酒,回家早点睡觉。” 小唐愣了一下,实在太吵,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往里面座位走了走,弯下腰道:“晏哥,那有个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晏沉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人群外的江瑜身上,对方看到他脸上带着笑。 晏沉也下意识地勾了勾唇,心情颇好地开口:“你说吧。” 小唐道:“那人说让你喝完了酒跟他回家睡觉。” 江瑜注视着晏沉的方向。 他看到对方原本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接着目光带着深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江瑜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 【男友:够花啊,还托人说骚话。】 江瑜:? 他还没想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对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牵着两条狗来到他身边。 晏沉愉悦地开口:“知道我明天要走,忍不住了?” 江瑜: 晏沉一把牵住江瑜的手:“走,回家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满足你 江瑜在一个下午接到了王家克的电话。 这位区委书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江总, 你前几日来这开会的时候落下了一个文件,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我让人直接给你送去吗, 地址有没有变化。” 江瑜原本在看文件的目光挪开,他顿了一下,旋即开口笑道:“书记客气了, 我正好有空,一会开车自己来取。” 王家克应了一声。 江瑜挂断电话, 视线落在手中的文件上, 过了一会他直接开车去了行政中心。 已经是下午下班时间,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 江瑜到王家克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坐着椅子上, 手中还拿着一份材料在看,窗外的光反射在镜片上, 看起来很沉默的一个男人。 他敲了敲门, 声音清冽:“书记。” 王书记放下材料, 抬头看向门口,从椅子上起来:“江总来了。”他抬手指向一边的黑色沙发, 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中间一排的能容纳三个人,左右两端各一个单人组合, 可能是年久的缘故, 扶手处皮质簌簌,隐隐约约可见丝丝裂痕。 江瑜抬手, 十分客气谦逊, 他坐的时候微微落后对方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的坐下。 王家克将前些日子落下的文件拿出来, 现在用个牛皮色档案袋装着,他脸上浮现出淡淡微笑:“这些日子也是辛苦江总了。” 天气已经开始灼热起来,有时甚至能听到树上知了的叫声,江瑜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休假,偶尔还不得不回到京都处理江盛突发情况,其余日子一直在吉庆,基本都是连轴转。 江瑜脸上出现笑意:“书记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108能够按时交工,无论是我还是江盛才不算辜负大家的期望。” ‘大家的期望’一句话就将江盛与吉庆政府拉到统一战线上。 王家克自然也听懂,他脸上浮现笑意,目光却是看向窗外:“我之前还不在吉庆的时候就见过108,当时驱车经过,看到那么高的大楼耸立在地上,只是风吹雨打了几年,可惜了。” 江瑜安静地听着。 就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个突然来了兴致想给一个不太熟的人讲讲自己几年前的心理路程,而一个充当着优秀的旁听者,眸中情绪随着对方话语变化而变化。 王家克说:“我来到这以后,看了很多次108,如今这么大的项目交在我手上,我要看着他发展起来。” 江瑜手指轻轻动了动。 今日对方把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已经出来了。 写字楼盖好只是其次,重要的是有实力的企业入驻吉庆新区,提供工作岗位引进人才,这才能带动经济发展,实现良性循环。 江瑜笑笑,当下和缓着声音开口:“吉庆这个地方很好,包括江盛在内的很多企业都想留在这里,日后还要多依仗书记。” 他语气客气,心中却想到刚来吉庆时的那顿饭,当时王家克来的稍晚一些,被吕梁在背后扇了阴风,现在看来这位书记一定是心里清楚。 王家克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也与接下来事项有关。”他目光落在江瑜脸上,那张看起来不善言辞的脸上带着笑意:“等到招商引资,也要江总为吉庆再费些心思。” 招商引资这事难易程度和地区有很大关系,发展好的地方是‘等上门’不用费劲,企业自己就来和政府商谈,可到了发展不好的地方就变成了‘走出去’,需要人员主动考察洽谈,而第二种情况下一家有实力的企业入驻打头政带动就变得格外重要。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书记说这话就太客气了,自江盛复工108后,我们都期望看到108正式投入使用那一日。” 他笑笑,脸上神情看起来十分诚恳:“不管是于公还是与于私,我们江盛都会尽最大努力。” 王家克脸上带着微笑。 江瑜从行政大楼出来后没有再去108,他直接回到家中,洗了澡之后拿出电脑远程处理京都江盛公司事物,睡觉之前看了看手机,已经是4月下旬了。 四月下旬吉庆下了一场大雨,这场雨一直持续了四天,108工程因为天气原因暂停,等到天气放晴,工程项目重新开始。 4月25,吉庆新区正式出台公告,详细说明招商引资项目,一共涉及五大方面26个项目,几乎囊括了吉庆新区的方方面面。 江盛也在其中积极出力,起着带头表率的作用。 在这各方努力下,如火如荼的势头中,吉庆新区第二届经贸洽谈会也正式举行。 行政中心大厦礼堂。 头顶水晶灯璀璨,大屏幕上展示着吉庆新区的外貌地形,不断有人从门口进来参加这次会议。 这些大多数是有投资意愿的商人,在政府的邀请之下齐坐一堂,彼此寒暄。 江瑜来的时间靠后一些,第一排的位置空着,他迈上台阶坐了上去,刚一落座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头发扎成一把,一台摄影机架在座位旁边,此时目光专注地看向台上。 他目光扫过对方胸膛上的工作牌,【记者:谭月】。 谭月显然也看到了江瑜,愣了一下后笑道:“江总,又见面了。” 在三月份吉庆108开工的时候,谭月跟着季书记来过一次,还给江瑜做了一个采访。 江瑜也笑笑:“谭记者也过来了。” 谭月说:“记者嘛,哪里有新闻就往哪里跑。”她声音很爽朗,说话间自信无形中就散发出来:“我之前曾经在一天内给跑了三个地,赶场子一样的连轴转,那种感觉”她一笑如实开口:“总觉得下一秒我就会倒下去。” 江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谭记者为社会奉献的决心和力量我十分佩服。” 各行各业都少不了一些潜规则,特别像这种驻地记者,受到的困囿更多,有人言报道是为长者讳为强者讳为高堂之上者讳为执权柄者讳,很多东西就算写了也发表不出去。 而谭月初入茅庐那年就顶着压力报道强拆事件,真正做到了一位记者的职责。 谭月闻言笑了笑,如今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大厦礼堂座位几乎被坐满,唯独江瑜周围几个位置空着,他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心中考虑着一会是哪家的企业。 正想着,一道人影自门口出现,接着径直走了过来。 江瑜起先还没注意,等到人走近后愣了一下,接着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晏沉穿着一身黑,目不斜视地走近,接着坐在江瑜身侧位置,他也不说话,唯独勾着唇看着笑,见到对方愣了一下时脸上就带上得意,心情十分好。 主持人站在台上宣读程序,江瑜却觉得对方这脸上得意神情十分养眼,他弯了弯唇,压低了声音开口:“晏少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上次清明前后对方离开,到现在也过了近二十天,虽然平时也视频聊天也能见到彼此,但真的在这看见后心中还是高兴。 晏沉扬着唇,黑眸中带着几分深意,意味深长地开口:“本来我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江瑜视线落在他脸上,直觉告诉他对方话语还没说完。 果然,下一瞬就见晏沉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看着江瑜似笑非笑道:“然后就传回来了这个。” 江瑜视线一瞥,手机上是张谭月的照片,能清晰的能看到对方脸上笑容。 江瑜视线落在自己左腕手表上,可能是刚才喝水抬手臂的时候拍了照,正正好好是对方笑。 男友千里迢迢的赶来给惊喜,结果手机上传来一张别人的照片,对方正和别人聊得高兴,一想就觉得有些扫兴。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啼笑皆非的感觉。 二十多天,第一次和谭月说话,可偏偏碰巧是对方来的这一天,还正巧拍了一张对方笑得开心的照片。 江瑜低低笑了两声,他对自己和对方的运气都感到无奈:“碰巧拍的,说了几句话。” 台上已经是区委书记致辞结束,到了自由交流环节,吕梁过来,原本是要向江瑜打招呼,见到旁边做的晏沉后稍微一愣,接着脸上带上笑容:“江总,这位是?” 江瑜介绍:“晏沉晏总。” 吕梁微微一怔,他也算知道一些京中圈子的事,这个名字不算陌生,目光下意识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心中暗暗考虑两人关系。 他面带笑容开口:“我们这次有不少项目期待有实力的企业前来注资开发,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要是晏总感兴趣一会让人向你好好介绍介绍。” 晏沉扬了扬唇,看起来不算烦躁,却是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自然,要是不来这,我还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令人流连忘返的事和人。”他看向江瑜,笑吟吟地开口:“你说是吧,江总?” 江瑜眉梢微挑:“晏总说哪里话,这哪有什么令人流连的事。”他笑笑看向对方,和缓着开口:“要是人,还有一些。” 晏沉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江总倒是一如既往说的好听。” 吕梁听着这两人夹枪带棍的话,不由得想起了黄闲说的话,难道那些传闻真是有影的事,两人之前真的不和。 他回神过来,笑道:“江总和晏总你们先聊,我还得再去沟通一下。” 江瑜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到这个洽谈会结束后江瑜和晏沉一起离开,江瑜刚一进办公室,就觉察到一股大力抵上他,门被猛然关上。 晏沉抬手按在门上,自己身躯和门之间形成了一个空间,他看着现在带着笑意的人,突然一手攥住江瑜领口,那双带着侵略意的目光宛如实质一般扫过,接着便抬手勾住对方脖子自己唇迎了上去。 起先只是浅尝辄止地碰了碰,唇面干燥焦渴,舌尖碰到一起的时候就泛起了甜意,这点甜蜜引诱着他不断向口腔内侧探去,舌尖狠狠扫过对方上颚,一手覆在脑后不允许有丝毫退缩。 啧啧的水声几乎都响起,相互攫取着呼吸,唇舌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恨不得把对方吞下去,一个漫长而激烈的吻结束后,两人都是气息不稳。 江瑜缓缓舔了舔刚才被咬的唇,他做这个动作总是格外色气,伸手轻轻抹了抹唇,眼中勾勒着笑意:“我一会还有个会,还好晏少没咬破唇。” 晏沉含混地笑了一声。 他坐在沙发上,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服下摆,目光落在江瑜身上:“你这副样子真诱人。” 禁欲而斯文,清隽且温润。 他舔了舔泛红的唇,视线一寸寸地扫过,语气中带着暧-昧:“一会要给员工开会对吗?我真想把你身上咬出痕迹。” 他眯了眯眼,神情轻佻而放荡,瞳孔因为幻想而微微放大:“真想让你一身吻痕的和别人讲话,穿着妥帖的西装下全是我留的痕迹,把口水弄你一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自己避开。” 江瑜原本整理领口的动作微微一停,他目光看向靠在沙发上的人,对方懒洋洋地倚着,一双眼睛倒是很亮。 很好看的眼睛,连带着那张脸都吸引着人,不加掩饰地说着渴望。 他原本重新系扣子的手指一停,转头问:“真想这样?” 晏沉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盯着。 眼睛更亮了。 江瑜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抽去领带,锁骨之下的皮肤露着,他对着晏沉微微笑着道:“来,满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泥石流 窗外稀疏光影照在室内, 映衬得江瑜那张面容温润的像是一块璞玉,眼睛带着微微笑意,恍如夏日夜空中的烟火, 璀璨而又迷人。 晏沉眸中仿佛有一簇火被点燃,他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地来到江瑜面前, 勾着笑猛地攥住对方的领口,凑近后含混的笑了一声:“又在勾引我了。” 他语气亲昵, 若有似无的鼻息故意喷洒在对方耳蜗处, 伴着温热的吐息。 江瑜稍稍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问道:“那晏少是来还是不来?” 晏沉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落在眼前人脸上, 对方神情不见诧异, 反倒有一种坦然,那就是笃定他一定会照做。 晏沉舔了舔唇, 心中的贪欲几乎如野草般疯长, 他没去管江瑜那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神情, 而是低下头,迫不及待一口咬在了对方平直的锁骨旁边。 唇下的皮肤温热, 晏沉用了力气,只是须臾之后一个红色的痕迹就印了上去,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水痕。 江瑜笑了笑, 伸手插入对方发中, 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颈后肉。 晏沉没有管后脑上的手掌,而是低着头, 仿佛一头巡视着自己领地的狮子欢快的打下烙印。 他双唇间咬着一小块温热的皮肤, 用上些力道去吮, 白森森的牙齿抵在肌肉上, 心中有两道声音搅在一起,杂乱而疯狂的向他大脑中涌去。 一道让他烙下红色的吻痕,单单吸破毛细血管就好。 一道疯狂地叫嚣着让他用力下狠劲,最好用牙齿咬破对方皮肉,撕开肌理,流出来鲜红的血液。 截然不同的情绪几乎同时出现,晏沉闭了闭眼睛,努力克制住暴虐的想法。 他取了折中的法子,用牙齿咬住薄薄的皮肉,上下齿抵住辗转厮磨,留下了一个红色的齿痕。 晏沉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就在皮肤上,一个红色的齿印烙在上面,连带着周围一圈皮肤都红了起来。 真好。 晏沉十分满意,他如法炮制,又将这项杰作重复。 锁骨下有了。 胸膛上有了。 连肋骨处都被啃了一口,红彤彤的,又有个光洁的水印。 晏沉抬起头,他眯眼打量着对方脖子下的一大片区域,就像是一块画布上被人蘸着墨涂过,原本光洁不在,现在只剩下暗红的痕迹和牙印,伴着水印分布着。 如今怎么看都是一副色气满满的景象,和温雅沾不上半点边。 晏沉满意地舔了舔牙齿,伸手覆在对方胸膛上:“江总现在这副样子”他拖长了声音,嗓音中带着浓浓笑意:“看着真想让人睡。” 他靠近江瑜耳边,嗓音压低,兴致勃勃地开口:“下回我弄出来抹到你身上涂匀了好吗,那个味道重。” 江瑜目光向下瞥了一眼自己乱七八糟的胸膛,接着十分淡定地重新系好扣子遮掩住,他转头看向对方:“晏少真是” 晏沉颇不以为然地接话:“我口味重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他甚至还笑了两声,视线重新落在江瑜身上,笑容带上几分微妙的弧度:“说起来你口味也不轻啊,咱们有多合拍你忘了吗?”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刻意放的轻缓,华丽的嗓音如大提琴一般动听,又带着几分暧-昧:“要是忘了,我今晚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江瑜伸手触上对方的下巴,他手掌带着几分力道将人松松钳住,目光暗暗落在对方唇上,他用指腹微微摩挲着对方唇角,向前凑近,压低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晏少说话真是厉害,不知道吃别的东西时也是不是这样厉害?” 晏沉一顿,整个人神情又微妙了些。 他像是看到稀有物种似的看向江瑜:“不错呀,现在学会了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说骚话。” 虽然之前他们什么话都说,但那地点不一样,当时是在床上,现在可是在办公室里,门一开都是江盛的员工。 江瑜微微弯了弯唇,他指腹暗示性的在对方唇瓣上抚摸着,一点一点地擦过对方唇角,声音又轻又缓,诱哄似的开口:“现在想不想吃点别的东西?” 晏沉微微挑了挑眉:“在这?” 他扫视了一圈,就是个最简单基础办公室布局,一面是桌子和椅子,另一面是沙发和茶几,门旁边的窗户外就是走廊,如今还隐隐能看到人走过的痕迹,那扇白色的门看起来也十分脆弱,用脚一踹就能打开。 坦白说,晏沉觉得这种地也就自己这种不挑的人能接受,江瑜根本连想都会不会想。 但是江瑜就点了点头,嗓音中带着笑意:“就现在,你闭眼,我喂你吃。” 耳边的呼吸若有似无,跟撩拨似的,晏沉瞥了一眼江瑜,接着带着‘我看你能做到什么份上’的心思闭上眼睛。 江瑜看见人睫毛覆在眼睑上,指腹触上对方唇瓣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嘴巴张开。” 晏沉缓缓地张开。 接着,就感受到手指触在他牙齿上来回摸了两次,指尖还故意戳了戳脸侧的软肉,很快手指就抽出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他更加惊讶,接着就感受到一块东西放在舌头上,晏沉咂摸了一下,睁眼看向对方。 江瑜手里还拿着剥下的巧乐力包装纸,金色的一张纸,被他捏在指腹晃了晃,唇弯着看着他。 晏沉当下咬碎那块巧克力,嗤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真转了性子,想在这来一回。” 原来是块巧克力。 还挺甜的。 江瑜闷笑了两声,伸手又按了按对方脸颊:“今晚喂你吃。” 晏沉重新坐在沙发上,双手抵着后脑靠在沙发上,眯着眼道:“你今晚得全部咽下去。” 这话题真是越说越奔放了。 江瑜心中小小的反省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时间,又再次理了理衬衫:“我得去开会了。” 晏沉看着对方陡然正经下来的样子,没忍住舔了舔唇,他仰着头眯眼问:“还有几分钟?” “五分钟。” 晏沉站了起来,他笑着走进,仿佛是暗杀似的一口咬住江瑜的脖子,在喉结旁边狠狠地吮了一口之后放开,满意地看着那新鲜出炉又无法遮住的痕迹,心情极好的抬手替对方理了理衣领:“去吧宝贝。” 江瑜盯着他几秒,晏沉神情得意,要是有条尾巴他现在就能翘到天上。 江瑜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在这等我。” 晏沉应了一声。 江盛在吉庆这边项目人不多,来来回回陆陆续续留下的也就二十几个人,会议室也不大,江瑜去的时间已经坐满,隐隐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刘助理将主要会议内容整理出来,看着这踏着点入的人:“江总,这是本次会议的主要呃”他声音突然出现短暂的卡壳,像是一小截磁带没录上,静了半秒之后再接上:“内容。” 他目光落在江瑜脖子上,虽然极力掩饰,但在某一刻神情还是不可抑制带上几分惊讶。 江总的脖子上有个很大的咬痕! 凑近些甚至能看到齿印,在齿痕上还有红色的斑驳痕迹,深深浅浅覆盖着,先咬后吮,而做这一切的人根本没有想过丝毫遮掩,故意明晃晃的留下痕迹,唯恐别人看不见似的。 刘助理觉得自己发现了某个不得了的事。 他用尽毅力克制住自己探寻的目光,将对方要做的事情安排好,再僵着连回到自己座位上。 江瑜站在台上,身后屏幕开着,他开口:“大家久等了,我们的会议从现在开始。”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交谈,目光落在自家总裁身上,然后眼睛蓦地睁大。 台上人身姿颀长,身上衬衫依旧穿的妥帖而平整,开会时一如既往的简洁,浑身上下带着禁欲而温敛的气质。 但是—— 他脖子有个明晃晃的咬痕! 啊啊啊啊啊! 这种震惊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江盛的人坐在底下,大家无论心中怎么想,但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视线认真地盯着台上的人,神情严肃而认真。 整个会议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开完,留下几个有问题想再多说几句的和江瑜交流,其余人下班回家。 刘助理原本是下班的一员,他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突然顿住,神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开经贸洽谈会上江总脖子上没东西。 刚才有吻痕。 对方从洽谈会上出来就只去过办公室。 所以——可能是江总的恋人在办公室里留下的! 想通了这点之后刘助理带着试试看的心情,站在门口往那间办公室里一瞥。 有一道身影靠在沙发上,脚嚣张的搭在茶几上,正懒散的拿着手机在玩。 刘助理正看着,却发现对方突然回头,视线准确无误地看向这里。 看清那张脸后刘助理一愣,他见过这人,这是晏老板,当时前任董事长还没卸任的时候这人和江盛打过交道,力挺前董事长,和自家总裁不和很久。 所以这人怎么会在办公室? 难不成江总脖子上的痕迹真是他留的? 刘助理简直都要惊呆了。 晏沉看着对方的视线,突然心情极好的把手机丢在茶几上,扬唇一笑:“想知道你们江总脖子怎么回事?” 没等刘助理开口,就见这位抬了抬眼,带着几分散漫开口:“我咬的,有意见?” 刘助理: 你们不是一向不和吗? 他脸上带着笑:“不敢不敢。”接着去办公室给对方倒了一杯水,自己才下班回去。 江瑜和晏沉也再次回到那个家中。 两人吃过晚饭,说不清是谁先开始吻上对方谁先开始上下其手,总之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密接触开始,结束的时候外边天幕全黑,整个城市陷入了沉睡之中。 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睡意,额上还带着汗。 晏沉一边平复着气一边抽了支烟出来:“你明天有什么计划?” 江瑜说:“早上休息,下午我们去爬山怎么样?这里有青黎峰,听说上面很好看。” 晏沉有些奇怪:“不是应该早上去爬山吗?” 江瑜看了他一眼:“你愿意凌晨四点起床爬去吗?” 晏沉:“不愿意。”让他早起,那还不如直接不睡。 江瑜笑了一声:“那就现在睡,我们明天下午去。”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晏某人照样睡到十一点,两人吃了午饭之后驱车去青黎峰。 青黎峰景色秀美,两边都是山谷,一道青山盘旋而上,山川之中沁凉,草木繁盛而幽绿,人走在其中自有一股凉寒冷气。 有的路有台阶,有的没有,两人闲庭散步一般慢慢地往山上走,一条河水顺着山道蜿蜒而下。 晏沉在溪水里洗了洗手,水很清,却是奔腾地留着,触到手上一股凉意:“江瑜你快看,水里有鱼。” 江瑜凑过去,就在这溪水中,几尾鱼游着,时而快速时而慢。 江瑜应了一声:“是小鱼,野外的,基本长不大。”最大也就三四厘米,黑色的,和蝌蚪差不多大。 晏沉不知道被戳到了哪个点,突然笑起来,等笑完了之后愉快开口:“小瑜小瑜小瑜小瑜~” 他边叫边笑,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声音还叫得格外缠绵悱恻。 身边还有同样爬山的行人经过,听见这话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江瑜: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我比晏少早生七个月。” 晏沉继续勾着唇,语气亲昵:“小瑜~”接收到江瑜视线,他又去看溪里的鱼,继续叫:“小瑜小瑜小瑜小瑜。” 江瑜不由得笑笑:“你对着它叫能应你吗?” 晏沉十分得意:“看,这不和我说话呢。” 江瑜:“继续上山吧,还有一段距离。” 两人又沿着小路爬山,可能是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泥土松软,有的地方踩上去还会有泥浆。 江瑜视线落在河流上,那里原本应该水位不深,但这些天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水流几次从河道溢上来。 两人继续上山,突然间南边有轰隆的声音响起,江瑜微皱眉头说:“好像是雷鸣。” 夏日中雷阵雨频繁,通常来势汹汹,两人现在又在山中,连个正经避雨的地都找不到。 江瑜看了看南边天空的暗色,突然开口:“现在下山吧。” 晏沉视线看去,那里天色几乎是阴暗下来,一朵乌云罩住,昭示着一会将会有暴雨出现:“那走吧。” 困到山里了更麻烦。 山路崎岖,都是台阶怪石,上面还有些湿滑的青苔,比上山的时候更难走。 两人就沿着来时的路往下走,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轰隆的响声,南边天幕乍亮,一到闪电蜿蜒而下,如同直直地劈开半边天似的。 紧接着雨就落了下来,夏日雨疾风骤,起先还只是小小的雨滴,不过几下,就开始有桂圆那么大的雨点,斜斜涌来劈头盖脸地往两人身上砸。 一时之间尽是嘈杂雨声,两人顷刻间就成了落汤鸡。 江瑜身上全湿了,冰冷的雨水就直直地往衣服上落去,身上湿湿黏黏的,雨落一片。 台阶两边的黄泥被不断地冲落下来,一直往台阶上涌,脚下都是湿滑的,下了台阶走到青石砌成的路上,旁边就是沁凉的潭水。 原本水应该是清澈见底的,能看到水下的鹅卵石,但如今卷着黄泥浑浊一片,犹如黄河入海一般奔腾地急速涌动着,里面水窝翻涌着向下游冲去。 晏沉此时阴沉着一张俊美面容,他耳边都是水声和雷声,分明江瑜就在他身边,两人声音都听不清。 远处像是传来一阵轰鸣声,像是天崩地裂似的,地面都在急速地震动,暴雨之下仿佛一场灾难,只看到远处的山好像如同泄洪之水,原本的泥土卷席着植被急急地往下涌,来势汹汹宛如嗜人巨兽。 晏沉心头巨震,接近着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拉住。 江瑜抓住人低吼:“跑!” 他心里沉得厉害,知道是遇到了泥石流,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只在雨中急速地跑。 这时候什么讲究都没了,两人撒开腿就往别处去,满山的游客径直往高处去,有人在雨中喊着:“往两侧跑——不能下山——” 声音淹没在雨水中,气势汹汹的泥浆携带万钧重力呼啸着过来,山上石块与泥水向下冲击,人群中不断有尖叫声传来,几乎每个瞬间就有人闪避不及,被卷在泥水顺势而下。 只有轰鸣声与倾泻的声音传来,晏沉只觉得身侧有黑影冲击过来,像是某个石块掉下,他来不及躲避,身后有一股大力猛地将他往旁边推去,接着一直攥着的手松开。 他心下一沉,就看到又有一处山洪倾泻,就在他旁边,江瑜直接石块击中,身形不稳之下被泥浆冲到,携卷着往更低处滑去。 人群之中有哭声传来,无数人拼命想上方跑,晏沉却突然猛地转身,径直往山下倾泻的地方跑去。 “喂——回来,你这是在找死。” “回来——” 身边像是有人要抓拦他,晏沉步履丝毫不停,他径直地追着那道泥浆中的身影,拨了一个号码之后将手机递给身边人,一字一句沉的厉害:“你拿好手机里面有定位,救援来了之后就把手机给他,听到没有?!” 他说完不管对方如何看,直直地看向泥浆中的人。 被石块击中,对方站不起来。 再这样下去,只需四十多秒,或者再有一场倾泻,对方就被裹挟着冲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他不能看不到江瑜。 他得去把他抓住。 “喂——” 男人失了声,在这漫天的泥水与轰鸣声中,无数人想上拼命的跑,妄图抓住一线生机,唯独一人径直转身,跟着泥浆的步伐向下。 接着,果断跳到了这泥水石块中,一同携卷着顺流冲下。 “有病啊——这么不怕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医院中 江瑜陷在了泥水中。 从山上涌下来洪水倾泻而来, 伴着淤水里的木柴泥沙和冲击下来的动物尸体一起涌上,半身陷在其中,仿佛是被一个深渊拖住, 只能随波逐流。 江瑜头疼,他被山上下来的石块击中,左侧半边脑袋木木的疼, 眼前止不住的发黑。 江瑜伸手去够旁边的水里的木板。 他的掌心离那块飘在水上的木块并不远,目测距离也不过一米左右, 平日里伸手就能碰到的如今却格外困难, 身上浑水流淌着将他不断的向下冲击,水中的碎石撞到腰腹, 一片钻心的疼意。 江瑜眼前的东西出现了重影。 仿佛是被烈日晒到昏厥, 耳鸣不断传来,原本手臂开始有千斤重, 他一次次的伸手去抓经过的木板, 又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在眼前飘走。 江瑜用力摇了摇头甩去眼前的黑影。 流水将他不住往远处冲去, 人就像是这水上的一片叶子,在大自然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江瑜看到了被水流冲断的大树,原本成年人合拢手掌能抱住,如今拦腰折断, 巨大的树冠已经被水冲走, 徒留下半截横啮的裂痕泡在水中,仿佛是被腰斩的巨人。 江瑜看准时期抱住树木, 泥水中的碎石和树杈顺着身体刮了过去, 带着一阵绵密的痛意, 树根底下的土地也被冲的松软, 江瑜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 他身上力气全部几乎用尽,只要再来一次倾泻,他也不清楚会被冲到那里去。 “江瑜——” “江瑜——” 耳处传来一道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到了耳边变成了渺渺的声音,他抬眼去看,只看到一道人影过来。 晏沉神情阴鸷,他伸手抓住江瑜的肩膀,让人半靠在他身上,视线迅速的去扫描对方身上,从头到脚几乎都湿了,下半身完全看不出衣服原本样子,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侧脸和额上都有被刮伤的痕迹。 他将对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用尽力气拽着人沿着垂直方向走,脚下的淤泥和洪水冲击着,像是两条裹挟在沉重淤泥里的鱼,沾着一身厚重黏腻的土深深浅浅的往安全地走。 原本几米的距离这时候被无限拉长,每一步都走的艰难,脚下重新触到厚实的土地时,两人几乎是失力一般同时倒在地上,连动一下都艰难,只是看着天空喘着气。 晏沉用力将身边人翻了个身,他用袖子擦去对方脸颊上的泥水,小心翼翼地将对方脑袋放在地上,伸手拍了拍江瑜的脸:“你还醒着吗?” 对方情形很不好,脸上有细密的伤口,身上衣服也被树枝刮的破破烂烂,他手上有黏腻的触感,晏沉伸手一看,在黑褐色的泥水里的混着一丝红。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拨开对方的黑发,在左侧前额的位置,隐隐的血丝渗出来,不知道流了多少,从额上混着泥水淌下去。 狼狈到极致的样子。 晏沉视线一暗,他闭眼遮住眸中的阴郁,扯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摁在对方头上止血。 他清理对方口鼻上的泥沙,掰开下巴做了几次人工呼吸,手指一直按在对方脖颈上感受脉搏。 温热的,还有跳动。 一下一下。 晏沉只觉得自己眼球震颤了几下,他自言自语的开口:“你活着吗?” “嗯。”一声很低的声音传来。 晏沉低头去看,对方睁开了眼睛。 江瑜说:“还活着。” 他仿佛已经是用尽力气,说上几个字就重新闭上眼,晏沉声音很冷,伸手钳住对方脸颊迫使这人睁眼,他低头凑上去,黑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对方,神情骇人:“不许睡,听到没有?” 江瑜知道不能睡,可是他眼皮不听使唤,只是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去应对方。 晏沉看着,低头一口就咬在对方唇上。 这一口和亲吻无关,完完全全像是野兽的撕咬,狠劲和暴虐一同而来,带着啃咬下肉的力道冲上去,江瑜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都疼的一激灵,再次睁开了眼。 视线中,晏沉的神情阴鸷的厉害,铁锈味与泥土的味道充盈着口腔,他向旁边转头吐掉口中混着泥沙的血:“别一会直升机来了看到老子和尸体待在一起。” 到这个时候说话还这么烈。 江瑜竟然有点想笑,他也真的笑了笑:“不会。” 阴沉的天空之上,一架绿色直升机出现在天幕上,轰鸣声伴着旋翼传来,江瑜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被抬到了担架上。 江瑜再次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眼是白色的光影,似乎在眼前晃动了一瞬后才静止下来,接着一切才开始步入正轨般的平稳,视觉似乎终于和大脑连接上,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天花板,一件灰色的仪器,鼻腔中若有似无的酒精味道。 这是在医院。 江瑜转了转头,他看向一边,一道人影坐在椅子上,哪怕闭着眼睛时那张俊美而又苍白的脸上都带着阴郁。 是晏沉。 对方低垂着头,似乎是困极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道低哑的声音:“晏少。” 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江瑜没想到自己的嗓音这样虚弱,声音十分低。 可是就在这般低沉的嗓音之下,晏沉却一下子睁开眼,他黑沉的眸子人盯住:“你醒了?” 江瑜点点头,手臂撑着床上欲坐起来。 他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发现身上已经被清理过,衣服也换成了病号服。 晏沉慢慢收回视线,他伸手按在了床边将床升起来,看着江瑜靠在床上后开口:“感觉怎么样?” 江瑜说:“除了口渴之外其余都好。” 晏沉伸手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之后递过去。 江瑜接过之后抿了两口,干涩的嗓子得到浸润,他抬手放在了一边,对着身边人问道:“我睡了多久?” 晏沉说:“九个小时。”他目光在对方包着纱布的头上转了一圈,冷不丁地开口:“你闭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声音很低,依旧是平时那中华丽的声线,轻飘飘的嗓音伴着窗外的风一起落下,带上莫名的诡谲与怪异。 江瑜一顿。 他抬头去看对方,视线与晏沉目光交汇,在黑漆漆的眸子中看到自己身影,对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江瑜声音很温:“晏沉。” 他少见的叫他名字,带上几分认真:“我好好的,我们都活地好好的。” 晏沉神情漠然。 身后的光线没给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亮,他眼神沉沉如黑渊,视线没有丝毫波动地盯着眼前人,瞳孔内毫无焦距,像是落在了虚空之中。 空气静了下来。 两人呼吸的气音都能听到。 良久之后,晏沉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一声。 这个笑意就好像一滴石子被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一种麻木的神情被打破,他脸上重新出现娴熟的笑容,微微俯下身来,嗓音亲昵:“对,我们都没事。” 晏沉伸手摸了摸江瑜肩膀:“想吃什么,我去楼下买。” 江瑜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掌心与对方扣在一起,唇边带上一丝笑意:“不用,我不饿。”他轻缓着嗓音道:“你来我身侧躺会,休息一下。” 晏沉耸了耸肩:“行。” 他脱了鞋上来,两个男人挤在医院的床上,江瑜伸手将自己被子分给对方一半:“闭着眼睛睡吧,你也很久没休息了。” 晏沉应了一声。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彼此间心跳的韵律缓缓合一。 晏沉闭着眼睛,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又掀开被子站在地上,看到江瑜投来的目光后解释道:“去趟卫生间。” 他伸手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出来,往上伸手一抛又接住,勾唇道:“顺便抽根烟。” 晏沉伸手将门关上。 他将卫生间的通风扇打开,指间一拨,一簇昏暗的火光跳跃出来,香烟顶端出现一点点猩红。 他唇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唇角一点点的抹平,面容藏在升起的烟雾中。 他的视线开始一点点地游移,漫无目的地扫过卫生间里的角落,轻慢而怪异。 他目光最后落在了镜子中。 视线中似乎有了波动,他一点点地凑近,贴着镜子观察着眼前景象。 他的眼球在转动,滴溜溜的晃动,又一下一下的震颤着,似乎下一瞬就能掉出来,眼珠子黑洞洞,旁边眼白看起来白森森,又有红血丝从眼角部分晕染开,丝丝脉络彼此交接,仿佛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遮来。 树的根脉、蜘蛛的网丝、或者是肌肉纹理中勾连的脉络,黏腻的凑在一起,叫嚣着要从眼球中冲出来。 晏沉手掌覆在胸膛处。 他感受着其下的跳动,时而迅速时而缓慢。 晏沉低下头:“你想跳出来吗?” 他停了一下,仿佛在听躯体中某项器官的言语,过了一会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能出来。” 他手垂在身侧,突然又看向镜子。 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打开门,重新躺在了江瑜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梦境 医院的病床不算宽, 两个男人躺在上面几乎是身体挨着身体四肢缠着四肢,不用翻身就能碰到彼此。 江瑜伸出手臂搭在对方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在躯体上来回按压, 不带任何情-欲的摩挲着,仿佛就是去用手掌感受着身侧这具躯体的坚韧和美感。 晏沉翻过身,改为面对面的看向对方。 他借着头顶的白炽灯的光亮, 目光在江瑜脸上逡巡,脸色带着点苍白, 唇上也没有什么颜色, 如果忽略头上的纱布,看起来倒是不错。 晏沉覆在对方的脸上, 像是搓揉面团一般揉了两下, 又在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来回搓了两下,懒洋洋地开口:“想要了?” 这话说的霸气, 仿佛江瑜只要吱一声, 他就能立马满足对方。 江瑜: 他顶着头上的伤, 目光往对方身上看了看,同样有被树枝刮破的伤痕, 同样有的地方上了药,简直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刚捡回一条命,还有心情想这些, 江瑜也挺佩服对方的。 “不想。” 晏沉轻轻啧了一声。 他同样将手臂圈在对方腰上, 身体上的温度彼此传递,医院房门紧闭后基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静的像是在一个孤岛上, 晏沉突然开口:“你最近来医院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 江瑜感受着对方手臂已经顺着衣服滑进去, 在腰腹间一下一下摸着, 他也不阻止,只是有些无奈地开口:“好像真是。” 第一次,被对方下药,醒来就到了医院;第二次,国外枪击,伤口发炎去了医院;第三次,被108大楼内坠物砸到;第四次,爬山遇到泥石流。 晏沉问:“你一共进过几次医院?” 江瑜这回很干脆地道:“四次。” 晏沉: 他被噎了一下,慢半拍地开口:“还真是进医院频繁了。”一共四次,都发生在这半年中。 江瑜笑了一声,也挺无奈。 两人都睡不着,江瑜拿出遥控器打开床对面的电视机,调了一个雍州卫视新闻频道,里面正播报着青黎峰受灾情况。 【今天雍州吉庆新区青黎峰因强降雨引发泥石流,多条道路塌方而中断,青黎峰泉水村河道下游二十米处形成塞湖,造成多处生产被淹,目前已造成11人失联,4人遇难】 画面由直播间切换到现场,消防官兵早就到达展开施救,也有人自发组成志愿者,大家齐心协力抗击着这场天灾。 江瑜看着,慢慢地移开目光,他视线落在窗外,城市中的霓虹灯映照在他的瞳孔中,一向黑沉的瞳孔带上几分橘红的亮意。 他又缓缓地收回目光,再次将视线投到身边人那张脸上,晏沉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就在空中那般交汇,彼此间谁都没有说话。 江瑜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又伸手覆上对方额上,试了一会温度之后说:“我好像发烧了。” 晏沉把头探过来,额头贴着额头这样试了试:“好像有点。”他又懒洋洋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温度计:“测测体温。” 水银温度计,顶端是蓝色的盖子。 江瑜心说这温度计的样子这么多年就没变过,他放在腋下,过了五分钟之后拿出来,在灯光下看了看那条水银线:“38度8.” 他取出来一张消毒湿巾擦了擦顶端,又抬起对方的手臂将温度计置在腋下,晏沉不喜欢这种触感,撩了撩眼不太高兴地开口:“我又没发烧,测体温做什么?” 江瑜没说话,只是伸手压住对方胳膊避免体温计移动,安静地看着时间。 五分钟之后取出,江瑜一看:“38度3。”同样发烧。 两人都被水里冲出来的树枝划伤,又泡了那么长时间脏水,免疫系统工作体温上升正常。 他伸手拉开床边的抽屉,果然看到了放在里面的退烧药,晏沉声音响起:“医生说一次一片。” 江瑜用水送服下去,问对方:“你要不要也吃点?” 晏沉满脸厌恶地看了小药片一眼,声音冷得过分:“我不吃。”他神情中的抵抗情绪太过明显,江瑜敛去眸底神色,重新将药盒放回抽屉里,声音毫无波动地开口:“那就不吃。” 他关了电视,又将头顶的灯关掉,室内暗下来,只有窗外的霓虹灯亮着,隐隐刺破黑暗。 江瑜这次在医院观察了七天,其中吕梁说了几次想过来看看,但都被江瑜委婉拒绝,对方也开始进行灾后建设工作,后来也就作罢。 等到江瑜出院那日天气很好,两人坐在车内往家里赶,黑色的车行驶在马路上,一路穿过婆娑树影。 江瑜和晏沉坐在后座,江瑜头上的纱布已经取下,这些天的休养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弯着唇笑的时候依旧温文尔雅。 他抬眼去看窗外景象,司机车开得不快,光影掠过他眉目处照得那双眼眸都带着细碎的星光,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江瑜在看到其中一座的时候目光微顿。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外侧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贴玻璃板,几年间的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抹去,如今仿佛是一个巨人伤痕累累的身体被修复好,正尝试着重新站起,再次成为吉庆新区的标志建筑。 晏沉往窗外一看,略略挑了挑眉:“差不多了啊。”内部不知如何,单看外部已经明显焕然一新。 江瑜唇边带着微微弧度:“快了,大概一个月之后能竣工。” 晏沉勾了勾唇,他冲江瑜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这也算不负江总这么长时间来的辛苦。” 江瑜轻笑了一声,温缓着声音开口:“不负大家的辛苦。” 晏沉轻轻嗤了一声。 他百无聊赖地伸手戳着座位上的皮具,指尖一下一下地抠挖着,真皮座椅套被他指甲滑出淡淡痕迹,江瑜看着伸手拨去对方的手,好笑开口:“你怎么像茹茹似的?” 茹茹是大哥江博然的女儿,小朋友上车之后手不愿意闲着,东摸摸西蹭蹭,用手指头去抠椅子。 晏沉抬了抬眼皮,然后慢吞吞地收回手指。 江瑜把他的手握住,晏沉就用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一点点地蹭进去来回摩挲,连手指与手指挨得指缝也不放过,一根手指蹭完换另一根。 说无聊吧也无聊,说有趣吧也有趣,但总之就是闲的长草。 江瑜没管这些,他只静静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108竣工后,需要一个推广的契机。 他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名,又浮现出一张张人的面容,一双桃花眼被光影掠过,莫名的带着几抹深沉的意味。 晏沉一抬头,目光与他对上,支着下巴懒懒散散地开口:“你又要耍心机了。” 这坏东西使心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目光黑沉,像是蛰伏着的兽,面上却包着一层温润的皮囊,看起来像是个衣襟落花的闲散客。 江瑜唇上挂上淡然的弧度,微微含笑:“晏少说笑了。” 晏沉有些困,他打了一个哈欠头向后枕在靠椅上,又嫌不舒服干脆靠在江瑜身上,只说道:“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江瑜伸手揽过对方,让晏沉靠的更舒服一些。 他心中淡淡的想,对方果然很了解他。 了解方方面面。 过了一会到家,江瑜轻轻把对方叫醒,晏沉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换了鞋之后回到卧室,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我要补觉。” 他一向起来的晚,今天出院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现在困得哈欠一个接一个。 江瑜从衣柜中取出一条薄被子搭在对方身上:“需要开空调吗?”五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中午的时候太阳灼热,街上已经有不少穿着短袖的人。 晏沉应了一声,江瑜把空调打开调成二十六度,又去将窗帘拉住隔绝光线,拉窗帘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接着接听:“父亲。” 电话是江惠民打来的。 江惠民说:“听说你吉庆的一座山上发生了泥石流,你没事吧?” 江瑜将电话扣在左耳处,另一只手拉上那道灰色的窗帘,滑过轨道的时候有金属声响传来:“没事,我已经出院了。” 江惠民说:“你阿姨和小天说不放心,要来这看看你,我们一会就到。” 江瑜看着一下子暗下去的卧室,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眸间淡淡无波,声音听起来却很温和:“父亲现在在哪,需要我叫人接你们吗?” 江惠民说:“不用接,你把地址发给小天就行。” 江瑜说了一声好。 他应下之后挂断电话,晏沉把眼睛睁开,散漫地问:“我需要见吗?” 江瑜有些诧异:“晏少想见?” 晏沉瞥了江瑜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说呢?” 坦白说,如果今天来的是江老爷子,那晏沉还会从床上下来见上一面,收敛一二应付应付,但来的是江惠民,他就没有这兴致了。 对于一个连晏青山面子都不怎么给的人,让他去在江惠民面前装乖,那简直是在难为人。 江瑜轻笑了一声,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睡吧。” 晏沉听见他将门关上,良好的隔音阻挡住门外生源,他闭着眼睛陷入了一场梦境中。 晏沉知道自己在做梦。 当然,如果这个梦是从小就做到大的,那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就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站在阳台,远处是一颗树,天花板上用来撑晾衣架的地方此时挂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垂着,一个女人将她的脖颈套在上面,脚尖离地,一下一下晃着。 她自杀了。 晏沉抬眼去看,在散落的头发间能看到一张脸。 面容涨成了猪肝色,眼睛凸出来,脖颈间一条深深的勒痕,或许她曾经活着的时候很好看,但这时候一点都不体面。 人死了没什么体面的。 晏沉神情轻慢。 他勾着唇,伸出手臂随意地碰了碰对方悬在空中的小腿。 手掌刚一触上,眼前的一幕消失,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静静注视着他。 晏沉低低地笑了笑,愉悦开口:“看够了吗?” 没有人回答。 他迈了一步,眼前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是一条长长的隧道,漆黑深邃,岩壁之上有水流滴落下来,掉在岩石上发出幽幽声响。 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晏沉随意伸手触上,指间带着黏腻,是鲜红的色彩。 他无所谓地捻了捻手指,步伐不停地往前走,那里隐隐有道亮光。 晏沉心情不错,他带着几分兴致,自言自语地开口:“我今天没心情玩这些,我要出去。” 只要追着那道光,就能走出去。 他也会从这荒诞的梦境中醒来。 身边似乎有人在拉扯着他。 无数只手臂从墙上伸出来,他们疯狂拉扯着他,叫嚣着让他留下,一会出现成一道道身影,一会变成一张张面容。 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老人的。 他们不让他走。 晏沉嗤笑了一声,他目光随意地扫过,丝毫不在意有谁让他留下,只抬步往前走。 突然间,他的手触上了另一只手臂。 冰凉潮湿,带着黏腻。 晏沉目光一寸寸的向上移。 他看到一张泥水中的脸,头发脏污,眼睛紧闭,一丝丝的血从黑发中渗出来,接着,那张脸极其迅速的灰败下去,他伸手去碰,却像是烟灰一般散在空中。 晏沉原本轻慢的神情突然滞住。 * 江瑜送走了江惠民之后来到卧室。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窗前,晏沉倚在墙边,低头拢住火,点燃了唇上的烟。 猩红的火光闪在他眉间,眉眼被烟雾遮住。 江瑜视线在地上烟头一停,他伸手拉开窗帘让阳光重新透进来:“什么时候醒的?” 晏沉看着窗外:“在你们聊天的时候。” 从这里可以看到院子中的三人,江惠民打开车门让江二夫人坐在副驾驶,又转头对江天说了什么,江天坐在后座,脸上带着笑。 晏沉慢吞吞地开口:“你爸爸对江天不错。” 很亲昵的样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江瑜视线中没有丝毫波动:“阿姨生的,他很喜欢小天。” 确切的说,江惠民三个孩子,他唯一真正把自己看做江天的父亲。 晏沉说:“我还以为他是个混蛋。” 江惠民和黎华那点事不是什么秘密,互相看不上,互相养情人,闹出私生子,让大儿子发烧留下耳鸣后遗症。 江瑜反倒笑笑:“其实也算不上。”他沉吟了一瞬,对晏沉道:“江家老宅你去过,湖边没有栏杆,小天小时候学会走路时经常往那里去。” “每次小天走到湖边,他都紧张得厉害,伸手牵住唯恐小天掉下去,又不舍得让小天彻底不去。” 晏沉慢慢地看了一眼江瑜,他忽然开口:“需不需要我杀了江天?” 江瑜: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认真的?” 晏沉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开玩笑的。” 晏沉闭上眼。 他心中有股暴虐气息。 他似乎压制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沉独特的宠夫技巧。 第80章 生日前夕 距离青黎峰泥石流灾害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洪水已经褪去, 主干道于七天之前恢复运行,受灾损失核算完毕,灾后重建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各地人员与企业也积极捐款进行慈善活动。 谭月和摄像师重新到达青黎峰旁边的小村庄时,看到一辆卡车停在路边,旁边的山峰上依旧能看到洪水冲击而过的痕迹, 大片土地被冲成了崎岖深邃的沟壑,仿佛是一道极深的伤疤。 谭月神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地面上还有泥水, 三四厘米厚的淤泥有的干涸成土块, 有的仍旧湿-润着,鞋底踩上去不一会就被沾满。 再往前走, 踏上村子的主干道后就好了许多, 淤泥已经被清扫出来,水泥地上沾着泥水, 但车已经能完全通过。 谭月走了几步, 就见到一位老人站在门口, 手上拿着扫帚在扫地面上的泥水,年龄看起来六十多岁, 身后是他的房屋,这座自建房在泥石流中遭到了损害,门外贴的瓷砖上带着泥点子, 看起来有些脏。 谭月向前走了几步, 离得近些了问道:“大爷,您怎么在这?没有去临时住所吗?” 灾难发生后吉庆新区批了几个临时住所供受灾人居住, 一个房间有四个床, 食堂和医院都有, 虽然条件有些简陋, 但起码温饱和安全问题都能解决。 大爷笑呵呵的用方言道:“去了,我都回来了。” 谭月作为记者的敏感性激发出来,她问:“为什么回来?是因为临时住所不好吗?” 大爷摆摆手:“闺女,临时住所好得很,有热水,还有吃的和洗澡的地,还有医生问我们有没有个头疼脑热,我还见了领导,都是好人呐。”他口音有些重,说到‘都是好人’的时候笑笑,用手比了个大拇指。 他见谭月还想听,干脆就放下扫帚,拿了两个板凳出来,一个给谭月一个自己坐:“但那地方再好都是临时住所,又不是我家,我哪能一直住那?” 他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我住惯我这院子了,这些天打扫一下收拾收拾,没什么不能住的。” 谭月目光落在这间自建房上,农村的二层小洋楼,院子敞亮,门前还有一棵核桃树,能隐约看出在泥石流发生前是座极其漂亮的屋子。 她仍旧不同意:“大爷,前几天水电都停了,现在有的电路还在抢修中,您在这吃住不方便。”前几天的时候,通讯被毁,水电具停,连口热水都不到。 大爷伸手一指:“方便着呢,要是有需要管那个车要,那里面什么都有。” 谭月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那里一辆卡车停在路上,正是来时见到的那辆。 她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离开,重新走到车前去看,红色的斯堪尼亚被改造成侧面打开的形状,里面配着电箱和水箱,里面有几个人坐在,此时有人看到了她转头问:“有什么需要的?” 摄像机被放在车上,此时就一男一女两个人,见两人都没答话,车里的人又问道:“我们车上现在还有吃的和药,帐篷和被褥现在还有几套,你要的话我去给你取。” 谭月笑笑:“我不要。” 她上了车,目光不经意的巡视一圈,车上放着整整齐齐的被褥和帐篷,几个药箱放在显眼地方,还有一些速食食品和清水:“你们是志愿者?” 那人道:“不是,老板掏钱让我们来的。” 谭月心中微动:“你们老板是谁啊,在这做慈善。”看起来已经来了很多天,一直留着帮助这些村民。 车上的人看了看前方,忽然开口:“老板过来了。” 谭月去看,在村口的道路上,一辆白车汽车驶来,停到路边之后车门打开,一道身影从车上下来。 谭月微愣,接着有些惊讶地开口:“江总?” 来人穿着一件灰色短袖,下身黑色长裤,除了左腕间一块表之外再无长物,看起来十分温和。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惊讶,接着淡笑着开口:“谭记者。”他目光中带着丝丝笑意:“谭记者在暗访?” 谭月听出来他在开玩笑,不由得也笑着开口:“算是暗访吧,收获满满。” 江瑜笑笑,两人沿着村口道路走去。 谭月说:“我没想到江盛除了捐款之外还做了这些事。”比起那些金额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切切实实的让这些村民得到了温暖,受灾捐款需要层层审批,无论是投入建设还是发放到灾民手里都需要时间。 而那辆车上没有任何江盛的标志,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今天对方凑巧过来,可能没人知道江盛还做了这些。 江瑜唇边笑意温和:“政府做了很多事,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小事。” 谭月爽朗一笑:“江总,坦白说你如果只是捐款,那我只觉得你是个成功的商人。” 她道:“很多企业都会捐款,那些钱抵过税后就会成为昂贵的广告费,当然,我并不是说那些不好,他们同样伟大。”她耸了耸肩:“只是我个人原因,我始终觉得带着利益。” 她突然笑了一下,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有时候我会在想,那些企业倘若真的想做慈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缴税,国家自然会把税收分配到需要的地方。” 江瑜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谭记者的见解很独特。” 谭月看向对方:“所以今天江总的所作所为让我有些惊讶,我听说江总也是这次受灾人员?” 江瑜看向远处,那里青黎峰依旧耸立巍峨:“是。”他开口说:“我男友救了我。” 谭月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个,在她看来无论是‘被谁救’还是‘被男友/女友救’都属于私事,没有必要向一个外人提,而对方说起这个就显得故意让人听似的。 思虑只是一瞬,她换了一个话题道:“江总怎么会想到有些老人不愿意住临时住所?” 江瑜声音伴着微风吹来,嗓音清冽:“故土难移是常事,老人们对青黎峰感情深厚。” 他声音听起来很温沉,无形之中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意味:“提供物资只是小事,如今看起来搬离也不现实,就只能从另一方面考虑。”他目光掠过眼前的山峰:“长久来看,植树造林是防止泥石流最好的方法,但因为时间关系和各种原因,这点不太现实,我们就只能从周边防护入手,比如建造周边防护措施加强洪坝修缮,之前也有江盛专家过来勘察,提出了一些建议” 手表中的监听设备将声音完美的传输过来,晏沉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神色不明的听着两人对话。 男人嗓音清冽,女人声音爽朗,聊到尽兴处的时候伴着女人浓浓的笑,话题已经无形之中拐向了江盛重工,伴着一些名词,还有女人极其开心的声音。 晏沉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上拿着一柄匕首,锋利的刀锋在指间滑动,一不留神之下划破手指,指腹上顿时出现淡淡血痕。 晏沉抬了抬手,神情阴沉地拿起匕首向对面墙壁掷去,破风声响起,尖锐的顶端被粗暴的钉在墙面,尾端还在空气中微微颤着。 他站起来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去冲洗手上血迹,留下的清水伴着微微的红意,过了许久之后重新清澈,他看着镜子中男人阴沉的面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谭月正说着,突然一道电话铃打断了她的声音,身边的男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江瑜微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谭月:“请。” 江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几步,手指一划,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来,声音中带着低低的笑意:“宝贝,目的达到就不要再说话了。”那边嗓音拖得长长的,沾染着黏腻的尾音,江瑜几乎能想到对方说话时的神情,绝对是唇微微扬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以为你先提到男友,我就不会生气了吗?不会的,该生还得生。” 江瑜弯了弯唇角,听起来好脾气的应下:“好,不说了。” 那边嗤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江瑜回头对看向谭月,脸上重新带上笑意:“不好意思谭记者,江盛还有些事,我得回去。” 谭月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对方开着车离开。 江瑜一进门,就被一道身影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温热的身躯贴上他胸膛,带着灼热的气息。 紧接着,一条舌头从唇上挤了进来,粗-暴的在口腔里乱搅,舌尖贴着上颚狠狠擦过,带着主人的怒气发泄过来,下唇被含住啃咬,伴着细密的刺痛。 江瑜在怔了一瞬后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揽住对方的腰,伸出舌头同样的加强了这个吻。 一个黏腻的深吻之后,江瑜把人放开,他亲了亲对方发红的唇瓣,低笑着开口:“晏少今天真热情。” 晏沉舔了舔唇,他嘴唇看起来十分潋滟,闻言扬了扬眉:“我哪回不热情了?” 江瑜笑了笑:“是,都热情。” 他换了鞋之后扫过客厅,目光在钉在墙上的匕首微微一停,一截尾端以僵硬古怪的姿势留在墙外,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江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抬眼问道:“晏少明天打算怎么过?” 晏沉懒洋洋地开口:“明天什么日子?” 江瑜:“你生日。” 晏沉才突然想起,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还真是我生日。” 他不在意这些,只是说:“都行,随便过。” 这算是两人在一起过得第一个生日,江瑜问:“你之前生日怎么过的?” 晏沉摸着下巴思考一瞬:“就是吃东西喝酒,然后参加一些party,没什么意思,你生日怎么过的?” 江瑜想了想:“有时候回家吃碗长寿面,有时候借着生日谈生意。” 晏沉瞅了江瑜一眼:“你过得也没多比我有意思。” 还真是这样,现在想想的确挺无趣。 江瑜又问:“所以你打算明天怎么过,不然我们出去吃顿饭?” 晏沉微笑着开口:“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生日这天就别给我添堵了。” 江瑜:“我的错。” 晏沉最后定下基调:“点个蛋糕,你给我煮碗长寿面。” 江瑜应下。 他换了衣服之后去厨房,晏沉慢慢悠悠地过来打下手,他一般做些扒蒜的活,手指触到蒜上的时候江瑜目光微微一停。 指腹那里有道伤,伤口外侧皮肉微微发白。 他眸色暗了下来,伸手右手将对方手掌拿了起来,目光紧紧的落在上面:“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晏沉瞥了一眼,沉吟了一瞬后如实开口:“玩匕首,不小心划伤的。” 江瑜说:“别扒蒜了。” 他牵着对方的手站起来,从抽屉中拿了碘伏用棉签涂上,又给贴了张创可贴,指腹边缘触着贴合处:“以后玩匕首时小心点。” 他做这些的时候唇边的笑意消失不见,面上少见的没什么表情,神情看不出喜怒。 晏沉拇指慢慢翘了翘,他目光慢吞吞地挪到江瑜脸上,又缓缓地移到自己手上,眸中渐渐滑过了然的笑意:“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声音里含着愉悦,听起来微微沙哑,带着一股幽暗的怪异:“我才不会是林素云。” 他看着江瑜,伸手亲昵地摸了摸对方脸颊,又额头抵着去对方:“宝贝,我要是哪天不想活了,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80-86 第81章 冰与火 晏沉嗓音一向很好听, 特别是这种沾染着笑意开口的时候,华丽而又低沉,仿佛大提琴发出的鸣音, 发话时好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江瑜坐在沙发上,由眉骨到下颔的线条清晰利落,一双深邃漆黑的桃花眼懒散看过来, 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那晏少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江瑜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毕竟我还想多在这人世间停留几年。” 晏沉对江瑜这样淡然的反应有些不满,他也说不出是哪里不满, 总之就是不太高兴, 伸手覆上对方侧脸上揉了一把,语气中带着喟叹:“你真是个坏东西。” 手上触感很好, 晏沉原本揉对方脸的手掌化为摩挲, 他仿佛是一点一点的感受着一块璞玉,用掌心寸寸丈量过去, 视线落在江瑜眉眼上, 拖长了嗓音道:“明知道我看到你和那个记者谈话我不高兴, 你依然我行我素;我打了电话提醒过之后才停止,但那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轻轻地嗤了一声:“看起来好脾气的听我话, 其实寸步都不让。” 他神情略带嘲讽地落在江瑜面上,哼笑了一声:“真不愧是江总啊。”晏沉伸手,一下子钳住对方的下巴, 迫使江瑜抬头看着他, 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坏东西。” 坏东西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好整以暇地开口:“或许晏少运气也不好。”他将之前对方说过的话还回来。 晏沉一怔, 旋即笑了起来, 他手从江瑜脸上挪开:“嗯, 运气是挺一般的。” 江瑜轻轻捏了捏对方脸颊:“我去做饭。”他要负责把两人喂饱,虽然大多数时候晏沉很好养活,这倒不是说他不挑食不挑口味,而是某人你要是不给他做饭,他就能喝酒喝到饱。 晏沉摆了摆手:“快去吧,我都要等不及了。” 匕首还钉在墙上,江瑜经过的时候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离开。 吃完饭洗漱完毕之后躺在床上,五月中旬的天已经很热,室内空调开着,两人盖了一张蚕丝被并排躺着。 晏沉转过头看着身边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我二十八岁生日。” 江瑜也没有睡,他手臂伸在外面,闻言一只手臂曲着搭上对方的腰:“是要我在零点送上祝福吗?” 晏沉道:“不用。”他懒洋洋地开口:“我觉得过生日这事没有必要,经过这一天依旧是二十四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变,做这些没什么意义。” 江瑜轻笑了一声:“总得来点仪式感。” “好吧。” 虽然这样说了,但两人还是闭上眼睛,江瑜再次睁眼的时候看了一眼表:23:58分。 离零点只差了两分钟。 他看着分针在表盘上转了两圈,看着那条细长的针一点一点移到12的位置上,当三枚针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之后,江瑜转过头看着身侧人,轻声开口:“晏沉,生日快乐。” 闭着眼睛的人一下子将睁开,眸中神采奕奕,凑过来在江瑜脸上啵了一下:“快乐快乐。” 那么长时间的闭眼只是做作样子,两人都没有睡着。 江瑜问:“你经常失眠吗?”对方现在基本和他一起睡,两人几乎同时闭上眼,但晏沉照例上午十点之后才会清醒,总是睡不够的样子。 晏沉说:“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事情,结果越想越睡不着。” 江瑜若有所思,又问道:“刚才在想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能让对方苦思冥想,闭着眼一个多小时毫无睡意,反倒看起来越发精神。 晏沉瞥了一眼江瑜,唇边有点微妙的笑意:“在想生日当天怎么做-爱。” 江瑜:“挺别致的。”他点评。 晏沉一下子来了兴致,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用蛋糕涂满身体然后吃光怎么样?我们还可以喝些红酒,我觉得你身体上倾倒酒液一定很漂亮,或者我们还可以玩得再刺激些,你说呢?” 江瑜唇上带着微笑,伸手在对方脊背上拍了两下,温和着语气道:“宝贝睡吧,梦里有。” 晏沉说:“梦里没有。” 他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江瑜侧头去看,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生日当天,但晏沉起床时依旧是十点左右,这个时间点还是江瑜站在床边叫他起床。 晏沉伸手拽被子蒙上脑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为什么我过个生日都不能睡觉了?”之前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江瑜俯下身,伸手将被子往下拽了拽:“因为长寿面已经煮好,你再不吃就坨了。” 晏沉有了点兴致,闻言睁眼道:“你做的?” 江瑜应了一声,他重新站起来:“都盛出来了。” 晏沉翻身从床上下来,洗漱之后坐到餐桌前,一碗面被放在桌上,细细的面条加上一枚荷包蛋,旁边是两根嫩嫩的小青菜外加两片牛肉,卖相看起来很好。 晏沉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宝贝,你厨艺和我扒蒜的技能都增长了。”这几个月同居,双方在很多事上达成默契,比如说江瑜走进厨房里,晏沉就自觉跟进去,他这段时间去厨房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江瑜笑了一声,夸奖道:“是,晏少扒蒜十分厉害。” 晏沉筷子上捞着一条面,咽下去之后开口:“我叠被子很厉害,一会给你表演一个速叠豆腐块。” 他说着就加快速度,五六分钟之后站起来往卧室里走去,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被子,扭头对江瑜道:“你看着时间,三分钟之内我就能叠好。” 江瑜拿出手机,设定了一个一百八十秒的闹钟,末了道:“开始。” 他就看着晏沉叠被子。 白色的蚕丝被摊平捋顺对叠成三折,有用手掌测了一个掌心的距离分成四段,末了之后捋顺对折,已经有了豆腐块的样子。 江瑜有些惊讶,晏沉转头看了一眼,他一边用手指将多余的角塞进去,同时将边缘捋顺,做一些修整的活,豆腐块基本就成型,看起来有棱有角。 晏沉十分得意,转过头冲江瑜挑了一下眉:“我厉害吧?” 江瑜拍手赞叹:“厉害,晏少太厉害了。”刚两分钟过了一点就叠好了,还颇像那么回事。 晏沉伸手拍了拍被子,一点都不谦虚地开口:“这个被子不算好叠,太软了撑不起来。” 江瑜立马道:“可不是,要是专用被子,晏少能叠得比这还好。”他神情认真,绝对是情真意切,夸奖的时候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晏沉一下子笑了,边笑边道:“你果然够有意思,叠被子这事都能被夸出花来。”他又将叠好豆腐块重新铺平,对着江瑜道:“之前我舅舅教给我的,现在我教给你。” 江瑜说好。 这个生日过得和晏沉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在卧室叠了四十来分钟被子,等到江瑜试了多次之后勉强弄出来一个满意的豆腐块,两人才从卧室离开。 下午的时候蛋糕被送来,等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人正式切蛋糕。 晏沉瞅了一眼送的纸质王冠,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掉,手里拿着刀叉问江瑜:“你想吃哪块?” 奶油胚子,上面做了造型,点缀了几种水果,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 江瑜其实对这些没什么要求,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蛋糕:“是不是应该点蜡烛?” 晏沉一脸‘你毛病真多但我还是宠你’的样子看了江瑜一眼,低头在桌子上找了找,然后道:“我没找到蜡烛。” 他掏出烟盒摸了一支香烟,伸手将烟蒂插进蛋糕中,细长的香烟像是蜡烛似的陷在里面,晏沉用打火机点燃顶端,猩红的火光亮起,香烟顶端有青色烟雾升起,他冲江瑜打了一个响指:“蜡烛。” 江瑜看着那支香烟,微微沉吟后重新看向晏沉。 晏沉微笑道:“差不多就得了。” 他又将那支充当蜡烛的烟拿出来,接着唇边带着笑意,手指抹了一块奶油后抬手横涂到江瑜脖子上,视线带着将人吞吃入腹的深意:“我们开始下个环节。” 脖子上带着黏腻的触感,江瑜反倒笑了一声,他用指尖轻轻触上奶油,抬手放到唇边舔了一口,对着晏沉道:“很甜。” 晏沉觉得他的兴致顷刻间被点燃了。 他迫不及待地凑近,舌头热情地窜到对方口腔中,唇舌相碰的一刹那奶油的甜味飘飘渺渺的在鼻尖缭绕,这些甜味化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电流,细细密密地刺激着他。 他又伸手抹了一大块奶油,这就像是之前恶作剧抹到别人脸上一般,不同的是这次直接涂到另一个人身上,手指上沾染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捻了捻,晏沉低头缓缓舔去,拖长了声音开口:“真的很甜。” 蛋糕的香甜,奶油的丝滑,以及上面点缀的草莓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些气息仿佛渗进了他的骨血中,悄无声息地侵入在他发肤肌理中,他贪婪地嗅着这股令他迷醉的气息,用牙齿啃噬着上面的甜意,着迷一般地开口:“我想把你吞下去。” 江瑜顿了一瞬,他目光打量着眼前人,忽然笑着意味深长地开口:“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 他曲指抹了一大块奶油,又慢条斯理地涂在对方脸颊上,手指在唇瓣上游移将那一点白色抹进去,低声问:“想让奶油涂在哪里?” 他的手指已经缓缓向下,沿着喉结掠过,最后落在石榴籽上,曲指一点,暗红色石榴籽周围覆上白色奶油。 江瑜说:“很漂亮。” 他先是忽然得了趣,又取了一块切好的草莓重新点缀在奶油上:“你希望我怎么吃这块蛋糕?” 晏沉吸了一口气,他看向对方,扬起了头低低地笑:“奶油涂在哪里都会吃吗?那我希望你再往下涂然后直接吞进去。” 江瑜含笑,他手指这次又抹了一块奶油,曲指缓缓地涂抹好:“口味果然一如既往的重。” 晏沉将自己刚才抹的奶油舔去,他有一小块的皮肤因为刺激而微微颤抖,吸着气说:“这还算重?宝贝,这只是家常菜。” 他手指按在江瑜后脖上,微微一用力:“那你满足我吗?” 江瑜说:“当然。” 晏沉抬头望着天花板,神情中的享受和痴迷交织在一起,头顶的水晶灯倒映在瞳孔中,他的视线不知道落到何处去。 就像在坐过山车,在即将下坠的那一刻,另一辆过山车毫无征兆地挤了进来,前后两车夹击一同狠狠落下,让这列轨道几乎瞬间就溃不成军。 大浪滔天,巨潮涌来的一瞬间侵入,带着绝对的刺激。 晏沉仿佛是一尾突然被电击的鱼,他重重战栗,要不是江瑜将人摁住他能一下子崩起来,哪怕被肩膀上手掌压着都能感受到身躯在那一瞬的发抖,他狠狠一口咬在对方唇上,顷刻间血腥味就传到口腔里。 唇上的疼痛未能改变江瑜的节奏,他只打量着对方绷紧的肌肉,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血迹:“不喜欢?” 晏沉看着对方。 江瑜脸上还带着方才的奶油,那双眸子倒映着暗火,唇边的血与神情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对方很疼,当然,因为他咬得很用力。 流血了,当然,他那一口下得太重。 晏沉觉得自己该心疼的。 可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声音在疯狂的叫嚣嘶吼着,暴虐的念头如野草一般疯长,一半让他去爱眼前人,一半让他去伤害眼前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纠缠着,仿佛一道深渊出现,拉住他往里拽。 他心脏跳得迅速,史无前例地快,目光逐渐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几分扭曲。 晏沉伸手掐上了江瑜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开枪 江瑜是亲眼看到晏沉伸手的。 两人离得太近, 彼此吐息都尽数接纳,但也就是因为这极近的距离,江瑜连躲都来不及。 脖颈上一下子传来热意, 曲掌扼住咽喉,顷刻间一股火辣烧灼的痛意从喉间传来。 江瑜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耳边是晏沉的喘气声,极重极粗, 对方瞳孔有些放大,黑漆漆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在暗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怪异而癫狂的样子。 江瑜伸手覆上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温热的手掌搭在上面,声音很轻:“放开。” 晏沉视线中有了波动, 他眸光闪了闪, 似乎在考虑眼前人的提议,视线依旧牢牢的盯着, 带着一种怪异的神经质。 江瑜不说话了。 他只伸手覆上去, 垂眸去亲吻面前人的唇角, 手指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扣进对方的指缝中去,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加重力道去泄对方手上的劲。 他的动作很温柔, 哪怕是在这种被人掐住脖子的姿态下,但于此截然相反的身下的动作。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又粗又重,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 额上细小的青筋鼓了起来, 连带着面容都扭曲几分。 江瑜手上加重力道,他又重新叙述了一遍:“晏沉, 把手放开。” 脖子上的手缓缓泄去力道, 空气重新畅通无阻的涌进, 晏沉眸中深渊一般的漩涡缓缓褪去。 他听到对方的咳嗽声, 大概连续咳了五六声,期间加杂着嗓子中的闷音,他的视线落在江瑜脖颈上,那里带着一圈被他扼出来的红痕。 从喉结上方的动脉处,沾着一圈暗红色,还能看到几个深色的指印。 晏沉瞳孔骤缩一瞬,他目光定住,右手手指微微颤了几下。 他想说话,可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凝滞到僵硬,最终试了几次才勉强开口:“你——” 江瑜把头抵过来搭在他肩膀处,顿了一瞬后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就是你说的刺激?”他呼出了一口气,音调听起来还算轻松:“我对窒息没有兴趣,以后不许再玩。” 晏沉喉结滚了滚,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之后,他脸上才重新带上一惯的表情:“今晚有点扫兴啊。” 江瑜转过头看了看:“怎么,还想继续?” 晏沉说:“算了。” 他伸手拉开床头柜,取了一包烟直接撕开,接着另一只手划拨打火机点燃,递到唇边狠狠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气息扫荡在肺里,激烈的流转一圈,带来的作用却极其有限,他焦躁地舔了舔唇,没等一支燃尽就重新点燃下一支。 唇边白烟溢出来,浓重的烟草气息在房间回荡,一支燃尽的烟蒂被扔在地上,顶端猩火乍亮一瞬之后又熄灭,徒留下焦褐的痕迹。 一支手伸过来取走唇边的烟,江瑜反手摁灭在烟灰缸内,他从床上下来说:“跟我来浴室清理一下。” 晏沉看了江瑜几秒然后从床上下来,跟着去了浴室。 花洒打开,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江瑜拿着手持花洒浇到对方皮肤上,流水从肩头漫下洗去身上奶油的痕迹:“温度怎么样?” 晏沉懒洋洋地开口:“有点烫。” 江瑜又往下调了两度,这次在自己手臂上试了试后才落到对方胸膛上,等全身都浸湿之后涂上沐浴液,伸手在涂了奶油的部位揉搓,滑腻腻的感觉全部消失后又用清水冲刷干净。 白色的泡泡随着流水倾泻下来,浑身重新变得清爽,江瑜又洗干净自己,两人裹了浴袍之后重新回到卧室。 卧室顶灯被打开,明黄色的光落下,刚才昏暗的气氛顿时消失,江瑜将弄脏的床单换上新的,又将凌乱的蛋糕清理出去,室内重新变的清爽。 他洗完手之后重新上床,空调开着温度微冷,江瑜给两人盖上被子,伸手搭在晏沉腰腹上:“睡吧。” 晏沉应了一声。 从晏沉生日之后有些事就发生了变化。 比如说他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看到对方坐到沙发上,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去了公司。 晏沉默了默,两人在房里待了一天。 第三天,照例醒来在沙发上看见江瑜,对方腿上放着电脑,见他醒来后抬眼说:“早餐在厨房,自己取。” 第四天、第五天照旧,反正不是在客厅就在书房,偶尔的时候还站在阳台看风景或者在卧室窗台上洒了一把米喂鸟。 晏沉认真瞅了瞅,发现那只鸟一口都不吃,他转过头对江瑜诚恳建议:“它不吃,我们把它窝戳了吧,省的在树上叫天天吵我。” 江瑜亲切地摸了摸晏沉的脸,然后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就这样过了几天,晏沉早上起来下意识地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巡视,发现沙发上没有人后又走到阳台书房去看,依旧空荡荡的没个人影,他犹不死心地的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依旧没人。 晏沉从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出来,伸手拉开环之后喝了一口,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时,门被人推开,江瑜提着东西进来。 晏沉目光在对方的手提袋上转了一圈,然后挑了挑眉:“你都几天了,还没去上班?” 应该快一周了吧,一直没去108,前几天还时不时的有电话来催,这几天连个电话都没了。 江瑜晃了晃手上袋子,伸手把门关上,晏沉接过对方手提袋放在桌子上,上下颠了颠:“挺重的,买了什么?” 江瑜洗了手之后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之后说:“肉、蔬菜和水果,你没发现家里都没吃的了吗?” 两个男人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前几天补了一次货,基本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晏沉神情微妙了起来,他打开电视看着雍州的新闻频道,看到谭月的身影之后啧了两声:“啧啧,这个记者上次写了一个板块报道江盛,怎么样,效果是不是立竿见影。”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散漫地开口:“央企那有消息了,应该是你。” 江瑜转过头看向晏沉,晏沉冲对方扬了扬唇:“宝贝,小道消息,不过八-九不离十。你大概三四天之后会收到信函,一个月之后全社会公开。” 他神情有些得意,凑过来道:“为了提前告诉你这个消息我费了不少心思。” 他看到江瑜还是淡定地坐着,脸上别说激动了,连个高兴都没有,不由得不满地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你知道了?” 江瑜弯了弯唇角,伸手攥住对方的手指:“我上哪知道去,晏少消息灵通,佩服佩服。” 晏沉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哼笑,他摸着下巴开口:“提前恭喜你得偿所愿。” 江瑜笑了一声,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这话可不像你说的。” 晏沉瞬间懂了,他目光一下子玩味了起来,脊背放松向沙发上靠去:“也是,我应该说你小心点,别让我搅了,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江瑜挑了挑眉,顺着对方的话讲下去:“这个时候飞了,除非我身上有丑闻爆出来。” 晏沉饶有兴致地开口:“也对,个人作风问题,道德层面问题,或者干脆简单一点性丑闻艳照,或者说心理有问题酗酒反社会,鸭子就飞了。” 挺好搅的。 江瑜弯了弯唇,眸中缓缓沾染上笑意,不紧不慢地问道:“那晏少会搅吗?” 晏沉面上出现思考的神情,沉吟了一瞬之后道:“那得看你表现了。” 江瑜缓缓凑近,偏过头在对方脸颊上落在一吻,接着道:“那我好好表现。” 脸颊上痒痒的,晏沉不满足,重重的在对方侧脸上啵了一口:“嗯。” 两人腻腻歪歪地坐着,等到下午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时间还过得挺快,大概晚上的时候,晏沉去冰箱里找酒,结果发现一台架子上空荡荡的。 他看向江瑜,神情忧伤:“你买食物,怎么就没记得买啤酒呢?” 江瑜说:“忘了。” 晏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撑在窗前,看着远处夜景说:“或者我们出去吃顿烧烤,这几天满大街都是啤酒烤肉小龙虾。” 江瑜也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时候隐隐有几个昏黄的路灯,长长的连成一条线,他眉梢微微动了动:“我以为你不愿意出门。” 晏沉瞥了江瑜一眼,手指在窗台上点了几下:“我又不宅,只是不喜欢别人看你而已。”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要是能找到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我不介意你是在家还是出门。” 江瑜看向旁边人,在昏朦的夜色下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清霜似的皮肤,鼻梁弧度挺直优越,懒散说话的时候有股傲慢的意味,他笑了一下:“是不喜欢别人视线长久停留我身上吗?” 晏沉转过身,他目光落在江瑜身上,逡巡了一圈之后才道:“说实话吧,连瞥一眼我都不高兴。”他眸子一点点地眯起来,隐隐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和那个记者聊了那么长时间,还是你故意算计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江瑜对他语气里的威胁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淡淡开口:“后者我能保证之后少发生,至于前者”他缓缓开口:“这我没有办法。”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记得十二天了吗?” 江瑜顿住,然后边笑边说:“记得。” 晏沉满意了,他抬头将人亲了一口:“走,出去吃点东西。” 两人临近出门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路上只有几个行人,大排档边的烧烤摊人倒是不少,两人也不知道哪家好吃,干脆挑了一家人少的店,点了烤串之后让上了啤酒,露天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正聊着,旁边有一群人推推搡搡地过来,为首的那个男人前呼后拥,周围围了五六个男人,嘴里嚷嚷着:“方哥。” 被叫做方哥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两只手臂上花臂裸露出来,脖子上一条大金链子,正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抬眼扫了一圈,落在晏沉身上时却猛然顿住,眸光阴森。 他还记得当日在台球厅,就是这个男人让狗咬着领口把他拖出去。 他视线阴阴沉沉地扫过,发现那边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一丝冷笑滑过唇角,对着周围人吩咐:“盯着那个桌子上的人,一会走的时候跟上。” 江瑜和晏沉两人吃完了饭,结了账之后站了起来,江瑜说:“十一点半了,回家休息吧。” 晏沉大概喝了两三瓶啤酒,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开口:“今晚有点意思。” 江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将对方手握住,晏沉脸上出现无辜的样子:“你可看着呢,我没去招惹别人。” 江瑜应了一声,牵着人就回家。 离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没开车,如今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已经进了梦乡,两人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路过一条巷子,路灯坏了没有修理,里面乌黑一片,只能借着手机手电筒亮光走过。 江瑜站在巷口前看了看,对晏沉道:“换一条路吧。” 晏沉神情微妙了起来:“你今晚怎么圣母心发作的这么强烈?”这巷子里有什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被盯了一路都没生气,反而是三番五次的想平息事。 江瑜视线落在晏沉身上,对方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他不愿意这个时候再生出事来,只说道:“最近在拜菩萨,应该宽容一点。” 晏沉一下子笑出声来:“行,宝贝,我听你的换一条路。” 两人都准备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几个脚步声,吊儿郎当地声音响起:“现在换路,是不是太迟了些?” 江瑜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们慢慢地转过身,就在前方黑暗的巷子里,七八个男人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方哥。 前面三个男人自发的绕过来站在江瑜和晏沉身后,前后将两人堵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缓缓逼近。 方哥抱着臂站在一边:“兄弟,还记得我不?” 晏沉饶有兴致地开口:“记得。”他拖长了声音:“方哥啊。” 方哥唇边笑容有些狰狞,他一步步地逼近,身后一伙人慢慢悠悠地跟上:“那天在台球厅,你挺狂的啊。” 他阴沉地扫了两人一眼,突然笑道:“要不你今天跪下来求我,要不你今天留下一条腿,选哪个?” 江瑜一下子沉了脸。 他伸手一拳猛地揍了过去,方哥只觉得一股劲道的拳风直冲面颊,连躲都来不及,接着面上一热,脑子听到了轰的一声,几秒之后才感受到疼意,左臂被人拉着往韧带上一扣,他连反应都没有就感觉到有膝盖狠力顶上了他肚子,整个人硬生生地被踹着后退了几步。 晏沉一下子兴奋起来,没忍住吹了一声口哨:“帅死了。” 身后一伙人扶住方哥,方哥恨声道:“一起上,给他们点教训。” 晏沉哼笑了一声,后背自发地靠在江瑜背上,他还有心思开口:“你四个我四个。” 话音落下,他抬手就往身边人侧颈切去,同时躲开身上的一拳,出拳就往人太阳穴上砸去。 还没到一分钟,两人周围就躺下了三个人,剩下的徘徊,绕在两人身边没人敢上来。 江瑜眉心皱着:“走吧,别打了。” 晏沉慢慢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往出走,身后方哥死死的将人盯着,忽然从腰间摸了一把细长的刀来,直直的刺向江瑜。 身后脚步声响起,江瑜侧身避过,曲肘猛地向对方砸过去,同时利索地扣住对方手腕撞在墙上,方哥闷哼一声,反射性的丢下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切太快,几乎在眨眼间就完成,江瑜突然看到晏沉直直地看向自己,跟着目光向下看去,腰间被刀刃刮了一道口子,身上短袖被割开,边缘处能看到皮肤上的细细的划痕。 江瑜看到对方眸子后心中沉了沉:“我没事。”他飞快地开口:“只是一点皮外伤,连药都不用上,你放轻松——” 他声音蓦地消失,在身侧几米的距离,对方手里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方哥的头。 巷口的几点光线穿透进来,隐约能看到面前的情形,刹那间,几米长的巷子没有任何声音。 方哥眼睛睁大,脸上顷刻间苍白如纸,身后原本跟着的几个人也屏住呼吸。 晏沉视线极暗,他眸子中流淌着阴郁,拇指压下保险栓。 他打算开枪杀人。 江瑜出声,他缓缓地逼近,脚步慢慢地挪动:“晏沉。”他连声音都放的很平和,以最不刺激的嗓音开口:“我们都没有事情,我们都没受伤,你把枪放下好吗?” 晏沉似乎有了波动,他缓缓地抬了抬头,接着抬手黑色的枪口对准了江瑜。 江瑜顿住。 他缓慢地抬起手,脚步停住,没有再前进一丝一毫。 晏沉静静地看了几秒,接着手掌落下,他目光似乎变成了虚无,虚虚的焦距落在地上人身上,同样过了几秒之后食指微曲。 他要扣动扳机。 砰—— 江瑜一下子将人撞到,枪口倾斜,子弹擦着方哥的头过去,他死死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像是死了一样。 江瑜一手按住晏沉,同时抬腿踹了对方一脚:“还不快滚。” 方哥愣了一分钟,他这才睁眼发现自己手脚俱在,头上还完好,他腿软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被人架住胳膊,几乎是拖着酥软的腿挪了出去。 晏沉视线一直暗暗,他眼中仿佛是晕开了一方墨,神情漠然地盯着江瑜,接着转过头抬手对准墙壁。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在这个午夜的巷子中。 晏沉清空了整个弹夹。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离开 午夜的风由南而北, 漫过了昏黄高耸的路灯,掠过了街边零星的烧烤摊,带着微凉的气息卷在了狭窄的巷子中, 一束极窄的光线落在墙角,照着隐隐的亮意。 就在这个方寸宽的巷子中,几枚弹壳掉落在地, 圆钝的古铜色弹头滚在水泥铺就的路边发出叮的一声响,像是石子投入到瓷器中。 江瑜良久都没有动弹。 他看着方哥被人架着离开, 看着那一群混混神情惊惧, 看着对方抬手射击,看着子弹击到墙内, 再看着晏沉脚边落下一枚枚弹壳。 巷子中太黑, 江瑜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能感受到一束目光牢牢地落在自己身上, 瞳孔因为那些极端的情绪幽暗如海, 眸光像褪去火光的刀, 又像是锁住猎物的野兽,一寸寸的落在他身上。 他就只是盯着他, 一句话也不说,握住枪的右手垂下,食指不自然的弯曲。 目光相撞, 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个沉默如深渊,一个平静如大海, 在这一刻的静默之下藏起来的内容彼此心中肚明。 ——晏沉得离开了。 强压的情绪在今夜终于暴露出来, 所有以为能压制住的愤怒像是一把熊熊烈火一般燃烧出来, 簇亮的尖锐与痛意被撕开, 带着斑驳到狠戾狼狈的痕迹彰显出来。 晏沉的面容有了波动。 他仿佛是一尊泥捏的人偶中被注入了灵魂,这具躯体里的精神重新回归,黑眸略微动了动,他看着江瑜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弹壳,看着对方拿出手机对墙面子弹射击过的地方拍了照,再看着他手指在屏幕上轻滑,有条不紊地打了几个电话。 一道道命令发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抑制住事态传播。 江瑜重新将手机放进兜里,往前走了几步,他握住晏沉的手:“走吧,回家。” 十分钟的路程,两人穿过那条黑黑的巷子,重新走上街道的时候两道身影在路灯之下被拉成细细的一条,再然后忽然变短。 江瑜打开门让人先进去,客厅的灯被打开,头顶暖色的灯照在面容上,带着一种莹润的痕迹。 晏沉坐在沙发上,那把空了的□□被随意地扔在茶几上,他靠在沙发上,目睹江瑜掏出几枚弹壳放在茶几上。 暖黄色的灯照在古铜色的弹壳上,衬得金属表面有种类似于黄金的色彩,沉郁而厚重,像是个工业时代艺术品。 晏沉伸手捻了一枚把玩着,他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看着江瑜忽然问道:“怎么处理的?” 江瑜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言简意赅地回答:“让人把子弹取出来,枪是电影道具。” 晏沉懂了。 明天那里大概会有剧组过来,很多人听到巨响后不一会想到枪,大多数会联想到鞭炮之类,至于那些混混警局那里打个招呼就行,成不了事。 他脸上浮现出笑意:“挺好的。”他甚至还有心开了一个玩笑,兀自说道:“我杀人放火,你处理现场,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他唇扬着笑了两声,见江瑜没有反应,唇边笑意一寸一寸地捋平,眸光渐渐幽暗了起来。 江瑜目光落在晏沉脸上,在开枪的那一瞬对方被他撞倒,半个身子靠在墙上,如今有半张脸上沾了灰。 他用手指碰了碰,指腹上落下灰色痕迹,轻声道:“去洗干净。” 晏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洗漱台前侧过脸去看,镜子里的人从侧脸到脖颈上蒙上一层灰,晏沉眼中滑过一丝嫌恶,他干脆扯开领口脱下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 大抵十多分钟后,晏沉带着一身水意从浴室走出来,额上发被水流浸透,湿哒哒往下滴水。 他浑不在意,只是五指分开向上捋了捋,鬓角处的水珠滚落下来,滑过侧脸滴落在领口,布料被浸的氤氲。 他没像以往那样穿着件浴袍出来,而是重新穿了一身短袖长裤。 江瑜看着,伸手取来毛巾包裹在晏沉头发上,他用毛巾一点点地沾去水意,擦到半干的时候又取了吹风机过来,五指插进发中梳理。 头皮被按摩的很舒服,晏沉眯了眯眼睛,他享受般扬了扬头,一边吩咐道:“手指往右按,对,使劲,用指腹揉揉。” 江瑜垂眸,看着那双半阖着的眼睛,脸色依旧是清霜似的白,神情懒洋洋的,依旧是一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手指依言用力,轻轻地按压起来,等到头发全部吹干,他收好吹风机。 晏沉慢慢地睁开眼睛,头顶的灯让他眼睛有些刺痛,他眼睛下意识地眯起,忽然开口:“我用枪指着你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杀了你吗?” 江瑜垂眸:“你想听什么答案?” 晏沉目光从茶几上的枪身上移开,他视线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又缓缓落在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勾着唇笑笑:“想听听你心里的答案。” 江瑜面上没什么波动:“我向来现实。” 向来现实,所以停下脚步。 向来现实,所以不相信电视剧中演的那些,在心思混沌之时一句喊话就可以唤回人意识。 晏沉缓缓吐出一口浊息,他微微坐直,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像是步入了某种谈判桌上,撑着腰尽可能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最后平静地开口:“我也现实。” 江瑜目光落在那张脸上,晏沉反倒一笑:“你其实也发现了,我这段时间不正常。” “你寸步不离的陪了我一周,想看看我情况能不能好转,今天早上你也不是为了买菜,而是为了试探结果观察我的反应,108快竣工了,你必须得出门。”他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笑意,轻轻嗤了一声:“还是一惯的作风,不能耽误正事。” 他又笑了笑,神情带着些散漫:“我今晚也不是为了吃烧烤,你对我影响大的程度我也害怕,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克制住,挑了一个人少的时间出门,结果遇到这事。” 他道:“我们的运气好像一直不太好,总会被一些突发事件打破原有计划。”他伸手点了点额头,懒懒地看着江瑜,倏地一笑:“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分开吧,接我的人很快就到。” 江瑜神情没有什么波动。 从晏沉刚才开枪的时候他们都想到了现在的结果,无论之前对方怎样,街上开枪杀人这事不能做,但现在,他却做了。 晏沉控制不了自己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夏日雷阵雨多,天空中偶有一道冷白犀利的闪电,隐隐能听到几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玻璃上,水珠蜿蜒成小溪留下,扭曲了整个窗外的景色。 闪电,雷鸣,瓢泼大雨。 江瑜没有说话,他起身站在窗边,观着窗外的大雨,天空之上有硕大的闪电浮现,像是黑夜伸出了一道经络鼓胀的血管,蛮横的舒展着,外间的雨连成了线,远处树枝被吹得摇曳,枝干肃肃的立在雨中。 他神情平静,眸子却犹如外间夜色一般漆黑,翻涌着无穷无尽的暗色。 身后有声音传来:“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雨有什么好看的?” 江瑜转过身,他身后是斑驳的雨幕,脸上以往带着的笑容消失,视线落在晏沉身上,就在晏沉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江瑜屈指点了点玻璃:“车来了。” 他猛地去看,在连成线的雨幕中,一辆黑色车缓缓驶来,车灯穿透了黑暗,一束光照向这里。 晏沉站起来。 江瑜打开门,沿着楼梯下来,见到车门已经打开,晏沉回头道:“我上车了。” 江瑜突然伸手将他的手腕握住,掌心中被塞了一串东西,硌的人掌心发疼。 晏沉进到车内,司机显然知道要去哪里,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借着光亮他抬手打量着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串佛珠。 * 六月二日,吉庆新区108正式竣工。 在礼乐大厅正式举行剪彩仪式,各方政商界人士云集,一起观看这盛大又意义非凡的仪式。 雍州网络卫视全程直播此番仪式,现场气氛热烈,江盛总裁江瑜作为吉庆新区的商界代表发言。 聚光灯下,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清冽而又平和的嗓音清晰的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春华秋实硕果在望,我谨代表吉庆新区企业对各位出席庆典的领导和来宾表示热烈欢迎,对为项目建设付出辛勤汗水的建设者致以衷心的感谢进一步加强吉庆与和周边地区联系我们将在日后建设和发展中做出更大贡献,同时也希望社会各界人士对江盛进行监督审查,为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最后一个字落下,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江瑜抬眸看着台下,他站在高位,台下一张张面容尽收眼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在半秒的停顿之后,他唇角扬起笑意,轻轻颔首,在簇拥之下离台。 江瑜坐在第一排,身边依次有省内大秘,王家克,吕梁、还有四大班子和国土城建环保一把手,列坐其次依次排开,唯独他面容最为年轻耀眼。 有人亲切的拍了拍江瑜的肩膀,一张笑脸浮现在眼前:“江总,今晚庆功宴一定得参加,大家都等着这一天。” 江瑜弯唇含笑道:“一定去。” 庆功宴一直在夜晚十一点才结束,从酒店出来,一股燥热就袭击在肩头,室内残存的冷意当即消退,风一吹,沾染了酒精的脑袋越发晕乎乎。 宴会上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江瑜坐在了车上,说了地址之后靠在座位上,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听到司机说:“江总,您家到了。” 江瑜温声说了谢谢后下车。 房间里很静。 头顶灯光投下冷白色光影,电视关着,茶几上没有酒瓶,也没有一道懒洋洋的身影躺在上面。 江瑜洗了澡之后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书房。 电脑中有一封来自央企的邀请函,他点开后一目十行地扫完,然后平静地阖上电脑。 他闭上眼睛,脊背放松靠在椅背上,神情冷淡。 江瑜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相见 京都六月, 天气一如既往的燥热,江宅门口那对石狮子被晒得发烫,院中树木成阴, 柳叶成细长狭窄的一寸,一池湖水上有翠绿荷叶摇举,蛙鸣和蝉鸣时时传来。 江瑜回到江宅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家中没什么人, 保姆坐在八角亭里乘凉,见到江瑜后站了起来:“江先生回来了。” 江瑜笑笑, 目光转向江老爷子那屋, 如今房门紧闭,观鲤台上也不见身影:“老爷子没在家?” 保姆说:“两日前离开, 应该再过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江瑜应了一声, 他回到房中,将外套脱下搭在衣架上, 身上衬衫和腕表被卸去, 重新找了一身衣服洗了澡穿上, 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距离晏沉离开已经过了一周时间,这段时间他们有时候会打电话聊天。 他手指在号码处点了一下, 一个号码拨出去,耐心的等待对方接通。 他垂下眼,看着手表上一根细细的针游走, 等到转了近四分之三圈之后那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江瑜。” 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江瑜拿起手机, 他目光落在窗外院中,一截回廊上有爬山虎的痕迹, 翠生生的覆着:“我回到京都了。” 那边应了一声:“挺快的, 怎么没在多待几天?” 江瑜说:“事情处理完了, 自然回来了。” 晏沉:“挺麻利的。” 江瑜听着这散漫的声音弯了弯唇:“你现在在哪?” 那边低低的笑了两声:“宝贝, 想我了?” 江瑜站了起来,他接了一杯水饮了一口,说:“对,想你了。” 晏沉在那边啧了一声,嗓音就带上了笑意:“你是晚上寂寞了吗?”他拖长了声音开口:“是不是想我想到Y了?现在听我声音就饥渴起来?” 两句话不离颜色,江瑜都习惯了。 他手指轻轻在玻璃杯上点了点,透明杯子里的液体成了一支放大镜,指腹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说:“有点。” 话音落下,就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艹,像是某样东西被打翻在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我去,你今天转性了。”他声音一下子变了味,唇齿之间擦过的字眼染上暧-昧,莫名的撩人:“或许我们尝试一下电话做-爱。” 晏沉的声音兴奋起来:“你要不要试试?” 江瑜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电话□□有什么意思,你把视频打开,我们来一次视频做-爱。” 那边一下子笑开了:“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浪,是憋出问题了吗?啧啧,竟然能主动要求这个。”他笑了好大一会才道:“你一个连裸-聊都不愿意的人还能跟我视频做这种事,打死我都不信。”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的情绪必须平稳下来,和你视频做-爱我心脏会跳得太快,以后再说吧。” 江瑜弯了弯唇,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他抬眼看着窗外,眸中没什么笑意。 什么情况下对方才能拒绝这个提议? 除非是现在不适合见他。 江瑜下午去了江盛。 推门而进,一众目光集中在身上,接着就是一众的问好声。 “江总好。” “江总回来了。”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从工位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去没什么变化,窗台放着两盆绿萝,茶桌旁边还有一盆兰花。 助理手上拿着块抹布:“不好意思江总,我不知道您今天来公司。”这几天空气质量不太好,两日没打扫桌上就出现淡淡浮尘。 江瑜抽了一张纸揩了一下,果真见到一层淡淡灰意:“没关系。”他目光落在那块抹布上:“我自己来,你去给花浇点水。” 助理将抹布递过去,自己拿了小水壶接了水浇,就听见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植物你一直负责养吗?” “对,我想着夏天到了,室内多点绿植看着凉快。” 江瑜看向那盆兰花,叶子翠绿,带着勃勃的生命力,他温声赞扬:“你花养的真好。” 助理笑着开口:“我爸妈就是卖花鸟的,店里全部都是植物,我自小看着他们养。” 江瑜说:“平日这种兰花该怎么照顾?” 助理道:“兰花不喜阳光,平时要放在阴凉的地方,这几天热,一两天就得浇一次水,但也不能太频繁,否则根烂了就死了,早上的时候可以用喷壶喷点水,要是发现有黄叶了得用干净的剪刀剪下” 她一条条说着,把自己知道的养护兰花的知识说出去,期间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花草,她带上门之后离去,办公室又恢复安静。 江瑜伸手点了点腕上的表。 三点十七分。 两人聊了将近十分钟,他的手机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江瑜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神情平静。 晏沉在哪里?疗养院还是家?在接受治疗还是静养?没像之前那般打电话来警告是没听到还是状态不好? 他尝试着打了两个电话,一个向晏沉家里打去,一个向工作地打去,前者是保姆接,后者秘书接,两个电话都十分客气,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晏青山很忙不方便拜访。 江瑜声音带着笑挂断了电话。 如今还有一个人——林正风。 * 林正风今天和妻子在家。 结婚多年,两人没有孩子,非但不寂寞,反而过得格外滋润有趣。 两人正在房里说着话,家中电话响起,林夫人接听,过了一会她转头奇怪道:“警卫说黎立志黎老爷子来拜访。” 稀罕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来了。 林正风稍稍一停,旋即说:“让人进来。” 夫妻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看到门口有两道身影走进,年长的看起来精神抖擞,身后跟着一年轻人,温润清朗的模样。 林正风站在出了门,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笑意:“老领导好。” 黎立志脸上带着笑意,摆了摆手:“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就是个糟老头子。”他看着林正风说:“家里孩子说想要拜访一下你,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干脆就跟着过来看看,没打扰到吧?” 江瑜适时开口,谦和有礼的样子:“林叔叔好,叶阿姨好,小辈贸然拜访,叨扰到您了。” 林正风说:“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坐坐。” 几人一起进门,在客厅里坐下,保姆把茶沏好端来,江瑜从盘子上接过一一放在众人面前。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黎立志道:“我看你这院子里的花养得好,精神。”他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向门口那盆花,低着头端详着。 林夫人站了起来,也来到黎立志身边:“几个月前搬来时朋友送的,我也就随便浇了浇水。” 客厅离院子较远,两人出去后室内就余下了江瑜和林正风两个人,门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听不真切。 江瑜抬手为林正风续了茶,他坐的很端正,上身微微前倾,是个恭敬的姿态,他单刀直入地开口:“林叔叔,我今天来您可能也清楚,我是想问问晏沉的事。” 江瑜继续道:“我和晏沉在年11月24日确定了恋爱关系,到现在也半年时间,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去了吉庆新区,五月末他离开,现在也快十天,我没有见过他,手机偶尔也打不通。” 林正风听他说完,抿了一口茶后问:“你想说什么?”他语气不是很客气。 江瑜道:“林叔叔,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他顿了一瞬,轻声说:“我想去看他。” 林正风定定地看了江瑜一会,他神情有些复杂,就在江瑜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林正风却直接说:“祁山疗养院。” 林正风说:“你们既然谈了那么长时间,他有些事你应该也知道。”他声音不大,这时候语气也恢复了正常,江瑜却觉得有淡淡的冰霜逼来,卷着向他心中刺去。 他说:“小晏之前很排斥那里,这次主动要求去治疗,究其原因,你应该心中有数。” 他突然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江瑜看:“这是我前些日子看到的画面。” 江瑜抬眼去看。 大抵是监控视频,黑白画面,晏沉靠在床上和身边护士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不耐,满脸阴鸷的样子,过了一会突然伸出了手,接过杯中水将药片咽了下去,接着在床上坐了一会倒头睡去。 他似乎睡不安稳,眉一直皱着,脸上不耐,过了一会又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后从腕上拿串佛珠伸手拨了拨,越拨眉头皱的越紧,江瑜以为他会把那串佛珠扯断时晏沉又放下。 他从抽屉里翻找什么,身体背对着监控,几秒之后手上拿着一沓照片翻看起来,一张一张的看。 他像是满意了,掀开被子把照片铺了一床,留下了一张自己拿在手上,又盖上被子,这次直接把头蒙上,露在外面的胳膊缩进去,连带着唯一一张照片都藏进去。 整个人像是一只缩在巢里的鸟,又团成一团,江瑜看了半天,恍然间才发现对方不想让监控拍到那些照片。 林正风一直观察着对面男人。 脸上表情不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沉稳,看到那段视频时视线有细微的变化,像是石子投入了池水中,微微复杂一闪而过,他瞳孔颜色很深,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像是幽潭,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林正风声音发沉:“我看不清照片里是什么,但想来也应该是你,他去治疗的时候你被人簇拥着出尽风头,真是体面又气派。”他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资本家果然都唯利是图,精打细算到极致,没什么不能割舍和交换的,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话说的已经是相当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林正风就见对面男人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异色,反而对着林正风低缓地开口:“林叔叔,您教训的是,我知晓今日您能见我也是看了外公的面子,但您告诉这些我心中感激不尽。” 江瑜微微一颔首:“贸然打扰是晚辈不是,今天晚辈失礼了,也耽误了您的时间,往后,我再寻个时间,专门上门赔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正风眼前这位不单是笑脸,姿态依旧是谦和有礼,芝兰玉树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 林正风陡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气闷一般地移开眼。 江瑜再次微微颔了颔首,推门离去。 江瑜和黎立志从院子出来后,祖孙二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时正六月,银杏树最是枝繁叶茂,斑驳树影投在路上,有灼热的风吹来。 江瑜说:“今天多谢外公了,要不是您,我真是没办法知道消息了。” 黎立志笑着拍了拍江瑜的肩膀:“小瑜,一家人说这话就客气了。”他别过头咳嗽了一声,又缓缓开口:“我这张脸能帮到你我心里倒是欣慰,你家老爷子那你怎么办?” 江瑜伸手帮着外公顺气,轻声道:“老爷子也讲理。” 从外公家离开,第二天的时候,江老爷子就回到了江宅,江瑜站在门口迎接,末了祖孙俩一起走进去。 江老爷子的屋是离池水最远的,人老了受不住湿寒,屋内空调也不开,江瑜进去之后只打开窗和门,穿堂风一刮,倒也有几分凉意。 江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支白瓷盖碗,他笑着道:“我也是多日未见你,一晃神也快三个月。”他转头看着眼前的孙子:“我听说你遇到了泥石流,倒也是遭罪。” 江瑜说:“劳老爷子牵挂,好事多磨罢了,人安安稳稳的到了。” 江老爷子抬起茶托用盖子微微拨了拨茶:“昨日见你外公去了,他身体如何?” 江瑜温声道:“还好,就是天燥生了火,略微有些咳嗽。” 江老爷子说:“你叮嘱着让他保重身体,平日有空闲时间也多去那看看,他就你一个孙子。” 江瑜应下。 江老爷子转了转茶盖,突然开口:“几日前我有个学生打来电话给我道喜,我思来想去这喜只能出在你身上。” 江瑜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复而平声道:“央企那传来消息,说我入了备选,大抵为这事恭喜。” 原本拨茶的水声停了下来。 一道目光落在江瑜身上,带着审视,几秒之后茶碗被放在桌子,发出了铛的一声,茶托被激的一震:“一个备选,为这事恭喜。”他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声音沉沉:“那他这喜就贺得不明朗了。” 江瑜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紧,接着又缓缓松开:“老爷子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这副样子在老爷子看来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胸膛有些起伏,江瑜道:“老爷子您消消气,保重身体。” 江老爷子一下子睁开眼,目光像是一道电直直刺向江瑜:“我原觉得家里你是最省事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他突然笑了一声:“你倘若这次没入选,我都生不了这么大的气,只说一句日后还有机会”他顿住,声音又平了下去:“可你偏生搞出一个备选,你把这事当儿戏吗?我竟然不知你狂妄到这种地步!” 最后一句声音蓦地发沉,仿佛是一道闷雷重重的砸了下来,震耳欲聋。 江瑜抬起了眼,他顿了一瞬之后道:“港城离这太远,那个央企如今资源也冗杂,内里抱团分化严重,我也听说日后要出政策削减整改,不算是个好去处。” 他又开口,声音温缓:“入了备选我在内一共两人,虽然没有选上,但也算是入了眼,日后要是有空缺也是优先推荐,就我知道的两年后青州省有家央企也要开始遴选,其实也就是一年半,从长远看不比港城差。” 江瑜又道:“姑父才往前进了一步,又和我们家走的近,我这时候去未免太夺人眼,不如先静下来,总之也就两年时光。” 江老爷子呵了一声:“这么说,我要赞扬你想的长远,事事为家里考虑了?”他伸手拂去茶杯,一下子甩在地上:“两年时光,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你知道35和37差了多少?55和57又差了多少?你既然提起了你姑父,你难道不知他眼看着年龄大废了多少心思?!” 江瑜安静地听着,过了半响他突然开口:“老爷子,我在吉庆遭遇泥石流的时候,我没想过自己往后还会有很多个两年时光。” 江老爷子一下子怔住。 江瑜唇微微发抖,他慢慢敛眸,声音倒是平静:“我被泥沙裹挟着往下冲,看到山洪倾泻,泥水卷着碎石和动物尸体从我身边冲走,我突然才明白,泥石流不会因为我是谁停下。” 江老爷子默然。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的看着江瑜,好半响道:“你不后悔就行。” 江瑜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不瞒您说,我最近后悔了两次,一次是我明知道和记者说话他不开心,我依旧照做;另一次是那夜大雨,我没留他。” 江瑜说:“后悔的滋味不好受,起码我不想再尝试。” 他站了起来:“或许这个选择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我最不后悔的。” 江瑜弯腰鞠躬,恭恭敬敬地道:“老爷子,孙子不肖,您受累了。” 从京都到祁山疗养院四个小时飞机,末了转高铁和汽车,一共七个小时的车程。 江瑜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彼时阳光充足,绿草如茵,江瑜从门口进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神情有些懒散。 他走过去,还有几步的时候对方突然睁开了眼,表情上有些诧异,像是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这里。 江瑜弯了弯唇:“在想什么?” 晏沉一下子扬起了唇,他仍旧是那副随意又万事不上心的样子,神形惫懒的轻慢,只是轻声道:“也没想什么,就像之前那样,想了你一整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治疗 彼时已经是下午, 天空蓝的像是一面瓦蓝光滑的镜子,疗养院建筑大多只是两层,抬眼就可看到远处苍翠植被与山顶缭绕的云雾。 晏沉四肢舒展地靠在椅子上, 发梢被太阳浸润成金色,侧脸隐隐约约可见颧骨的痕迹,鼻梁挺直, 唇薄而淡,比上次见面瘦了一些, 整个人气质却越发锋利阴鸷, 像是一柄出鞘的剑,稍不留神就会被刺到。 但江瑜却蓦地想起来对方睡觉时的样子, 团成一团再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像是只眷巢的鸟。 江瑜伸手摸了摸对方那看起来金色的发梢,被太阳晒得温热, 来回掌心都沾染上了温度:“想我怎么不说?” 晏沉嗤地一笑, 挑眉看向江瑜, 这副玩味又轻蔑的表情让他一下子生动起来,又恢复之前的模样:“为了不打扰你工作和往后任命啊, 怎么样,这个答案够感动你吗?” 江瑜坐在椅子上,和对方凑得近, 彼此肩头相触着, 他目光看向前面一片一片的绿茵地,又看向远方刷着红漆的房子, 绿色的花园与建筑交相辉映, 构成一副油画般的色彩, 江瑜说:“是吗,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他声音含着笑意:“故意让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故意让我去找你舅舅,故意泄露出你在这里,然后引着我来找你。” 清朗的笑意伴着轻缓的嗓音,好听的像是山间泉水落地的轻响,晏沉听他说完,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畅快,起先是低笑,接着肩膀颤动,整个上身都被牵引着抖动起来,愉快的笑声伴着远处的鸟叫袭来,眼角都有泪渗出来。 江瑜看着他笑,伸手覆上对方后背,一下一下的给顺着气。 好半响,晏沉才止住笑意。 他把眼角渗出的泪胡乱地擦在江瑜衣服上,抬起头勾着唇,神情肆意:“不然呢?难不成我还一个人继续在这里把你从天亮想到天黑。” 他伸手钳住江瑜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在那双桃花眼中看清自己身影后满意地勾着唇,凑近了拖长声音开口:“宝贝,我就是故意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可你还是来了呀。” 他嗓子里发出了含混的笑,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眸底带着一些恶意和得意,满脸嚣张又轻狂,一字一句宛如利剑一般刺去:“谁让你爱上我了呢?” 这回轮到江瑜笑了。 他抬手握住对方捏住他下巴的手,覆在手背上牵下来,边笑边开口:“是,谁让我爱上你了。” 晏沉靠在江瑜肩头,他仿佛才满意了,瞥了一眼眼前人,又翻转手腕去摸对方的掌心,散漫地开口:“你自然可以不来,等我度过这段时间也去会港城去找你,不过你可以猜猜那时我们相遇的情景,我保证没有现在愉快。” 江瑜握住掌心的手指,含笑看了他一眼:“不错,到了这里还有心思想这些,看起来状态挺好。” 晏沉扯了扯唇,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神情:“这些东西我自小就受过,有什么可怕的。” 江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们晏少有钢铁般的意志力和常人所不及的执着。” 晏沉睨了他一眼,江瑜牵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你住的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晏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建筑,就一层,外墙刷着红色漆,窗户被砌成了白色,屋顶是尖尖的三角形。 室内装修也尽可能的温暖平和,除了偶尔见到一些检测仪器之外,看起来就像是一所家庭居室。 晏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你身上有什么解闷的玩意吗?”他这几天饮食起居被严格管控,电子产品也被严格控制时间,疗养院倒是有图书馆,不过这位一向不爱看书,闲的晒太阳头上长草。 江瑜想了一下回答:“有手机,你要玩吗?” 晏沉支着下巴:“好没趣啊。”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瑜,目光赤-裸-裸的对方身上游走:“要不我们去上床?” 江瑜转头看向他:“你确定?那个床可是能时时检测上面躺的人情况,还有这间屋子,监控比小天考试的教室还多。” 这简直就是全方位直播,不单能看到录像,连呼吸频率心跳次数陷入深度睡眠后的时间都能反应出来,从里到外完完整整裸-露。 晏沉思考了一瞬,又目光看向窗外:“小树林里呢?” 江瑜说:“我刚才扫了一眼,看到了三个伪装成鸟巢的监控。”他眉梢微挑:“而且我们真的在小树林里做了,不出一晚上,会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里面住的人,晏沉算是最小的那个,剩下的那些见了大多得叫爷爷奶奶伯伯,要是两人真去小树林里,那不出半日得传遍疗养院的角角落落。 江瑜觉得自己还是要一点脸的。 晏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让江瑜知道他有多遗憾,他故意将叹气音拖得很长很长,差不多就是:“哎~~~~” 余音缭绕,哀转不绝。 江瑜唇角几乎是翘起,他努力的向下压了压,换了一个话题道:“你晚餐打算吃什么?” 花园外有餐厅,每个房间还配了小厨房,无论是自己做还是统一吃都行。 晏沉瞅了瞅江瑜:“你要给我做吗?” 江瑜说:“你如果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坦白说,江瑜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他做的东西只能说不难吃,至于说口味绝对比不上这里的厨师。 晏沉又无所事事地靠在沙发上:“算了,你赶了一天路别做了,累得慌。” 江瑜看了眼时间:“到饭点了,去吃饭。” 晏沉似乎不太想去,但看着江瑜出门,还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出了门。 两人沿着树荫走过,花园尽头就是餐厅,两人算是来的比较早的,自助形式,各式各样的菜肴摆放在台上,其下用火温着,口味都很清淡,卖相倒是很不错。 江瑜端了两碗不同的菜和蒸鱼,又拿了主食放在餐盘里,晏沉只拿了一蛊汤端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就是盛放的鲜花。 江瑜现在才知道晏沉为什么这十多天里看着清减了许多。 一蛊排骨莲藕汤,他用勺子舀了几口后就放下,慢慢地靠在椅子上,两人当时在吉庆的时候吃的都不少,出去吃烧烤能吃三百多串,现在这食量,别说一个大男人,连胃口小的女生都不一定能吃饱。 但晏沉脸上出现不耐的样子,他没什么食欲,喝了几口也就是做做样子,如今手指来回搓捻着,典型想抽烟的姿势。 江瑜瞥了他一眼,晏沉慢慢地收回手:“我知道你没烟,我也没有。”他轻轻啧了一声,语气不善:“真是的,酒不让喝烟不让抽,还他妈的让我禁欲,越管越宽,也就是我这次配合,要是放在几年前,哪个敢收我烟。” 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了变化,带着几分煞气,听着似乎下一瞬就能冲过去将人揍趴下。 江瑜看着,伸手夹了块鱼肉递到唇边:“尝尝这个。” 深海鱼,颜色雪白,肉质鲜嫩,很甘甜的口感。 晏沉似乎想别过头去,脖子扭了一半又顿住,不情不愿地张嘴咬住嚼,皱着眉扬着头咽下去,姿势像是吞药。 江瑜问:“怎么样?” 晏沉恹恹地说:“好难吃。” 他伸手遮住额头挡阳光:“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受了药物影响,没胃口。” 两人草草地吃完了饭,临走的时候江瑜拿了些水果,重新回到房间后一切都没有变化。 江瑜从卧室经过柜子的时候顿住,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开抽屉,里面一张牛皮文件袋,上面扣着章。 有这个章说明是机密,平时收拾房间或者是医生都会自觉避开,没人去动这东西。 江瑜顿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袋,伸手一掏,毫不意外地拿出了一沓照片。 那是两个人当初在国外时用莱卡拍的,基本都是床照。 江瑜看了几张发现大多数是自己,闭着眼睛的,把头抵在对方额头的,还有亲腿根给咬的,少有的是两人合照,接吻的,互相搂住的,身体交叠在一起的,总之都是私密照片。 江瑜哪怕早都想到照片里是什么东西,看到这些还是木了两秒。 晏沉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把下巴抵在江瑜肩膀上:“呀,你从哪找到的?”他语气亲昵:“宝贝你真是太聪明了,你站在这个地方监控里绝对看不清照片内容。” 江瑜侧头瞥了晏沉一眼,身后的人在他脸上啵了一下:“真的。”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我怎么会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呢?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江瑜脸上恢复了淡定,他重新将照片装好封进袋子中,放回抽屉里去:“你来这治疗就带这些东西?” 晏沉奇怪地开口:“除了我自己和这些,我还得带什么?” 江瑜: 他脸上出现一抹微妙又复杂的神情,缓缓开口:“你知道你舅舅说你看我照片时,我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自己避免露出太复杂的表情吗?” 当视频里晏沉用被子裹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照片是什么东西,不夸张的说,整个人都僵硬住。 晏沉瞅了瞅江瑜的脸,笃定地开口:“我能想象到。” 江瑜无力覆住额头:“你知道就好。” 这副无奈又无力的样子简直太少见了,晏沉凑过来又往江瑜脸上啵了几口。 两人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扯东扯西地聊了几个小时,等到半夜的时候才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的吃过早饭,晏沉需要治疗,做MECT. 江瑜顿了一会,轻声问道:“害怕吗?” 无抽搐电休克治疗,物理治疗的一种手段。 晏沉脸上还是无所谓的神情:“还行,反正全麻无痛,氧气面罩扣上麻醉剂一推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闭了一会眼睛,又突然睁开对着江瑜说:“你陪我。” 江瑜握住他的手说:“好。” 去了治疗室,晏沉躺在床上,被医生用束缚带捆住,黑色的带子手掌那么宽,先是从手上开始固定,再延续到四肢,再固定在病床上。 晏沉从一开始脸色就非常不好,他脸上都是阴沉的神色,眉间带着戾气,胸膛急剧地起伏着,有好几次江瑜以为对方会挣扎的时候,他都没有挣扎,只是仰着头,脖子和额角上的青筋露出,一条条狰狞的布在清霜似的皮肤上。 他像是一只野兽。 一只被束缚着、用铁链捆住的野兽,剧烈地喘着气,又生生的被钉在了床上,只是浑身肌肉紧绷,徒劳地看着头顶一片虚无。 晏沉转头对江瑜道:“你出去。”他要求江瑜陪他,现在又让他出去。 江瑜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身后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 晏沉说:“你站在门口,我结束后一睁眼就要见你。” 江瑜的声音传来:“好,你睁眼就能看到我。” 麻醉剂被推入体内,门被关上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江瑜靠在墙上,眼睛慢慢闭上,他的身影被拉在墙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晏沉和他插科打诨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如何。 从他到疗养院见到对方,已经十几个小时,也就是这个时候,江瑜才清晰认识到对方的情况。 好像是一只大猫被锁在笼子里,又用铁链绑住,连爪子都不能伸。 ‘小晏一直很排斥那里,这次却主动要求去治疗。’ 林正风的话出现在脑海里。 有护士经过,看着治疗室前站着的男人身影,轻声开口:“先生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护士声音顿住。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简静从容,沉敛温润,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只是突然间像是有什么忍不住,按在墙上的手掌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包山庄 江瑜一直抬头看着治疗室的灯, 等到那盏白色的灯熄灭后他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小腿处传来麻意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在这站了四十多分钟。 江瑜无暇去顾忌这些, 他目光只牢牢锁住门口,那扇白色的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推着一道人影出来。 晏沉坐在轮椅上, 神情有遮不住的很疲惫,眉间却仍是带着些躁郁, 他近乎急切的去找江瑜的身影, 等到目光锁定住后才徒然间放松了一点,脊背缓缓向后靠去。 江瑜看着晏沉, 哪怕是坐在轮椅上看起来都没有很虚弱, 手臂搭在扶手上,修长的腿踩在脚托, 轮椅被他几分坐出了‘龙椅’的架势。 江瑜接过护士的工作, 自己推着轮椅站在晏沉身后:“感觉怎么样?” 晏沉扭过头说:“脑子有些木。”他又伸手拍了一下扶手:“老子他妈的真不想坐这玩意, 医生偏要我坐。” 有人做完MECT后会出现肌肉酸痛无力的感觉,还有的会出现头痛恶心等一些反应, 住宅区离医疗区有段距离,医生怕他走不回去,特意准备的轮椅。 江瑜慢慢地推着轮椅调转放向:“也就坐一段路程, 晏少忍着点。” 两人沿着道路返回, 等回到住宅区,晏沉从轮椅上下来, 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 江瑜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 他没有放在桌子上, 而是自己端着杯子递到对方唇边, 晏沉吸了几口之后移开脸:“不想喝了。” 江瑜放下,自己坐在对方身边:“早餐想吃什么?” 做MECT之前需要禁食,两人都从昨天下午那一顿之后都没有吃东西,现在早上九点左右,也不算太晚。 晏沉说:“随便。” 正说着,门被敲响,两名护士进来,一位端着椭圆形的盘子跟在后面,站在前面的看起来年龄大一些,声音轻柔地开口:“晏先生,吃药了。” 她将瓶子里取出的药剂递到晏沉手上,另一只手放了水杯,晏沉眸子中滑过明晃晃的嫌恶,却是放入嘴里灌水咽了下去。 他喝了很多水,仿佛是故意要将药从嗓子眼冲到胃里去,等一杯水被饮尽之后才放下,伸手狠狠抹去唇边沾染的水意。 护士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瑜眉心微微皱着问:“这是什么药?” 护士说:“做完MECT后舒缓大脑的。” 晏沉此时凉凉的声音响起来:“宝贝,你忘了之前我给你说过什么吗?” 护士下意识地看去,却见这位刚做完MECT的病人靠在沙发上,唇是勾着眉间带着几分阴鸷,视线瞥来时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她还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却见和她说话的温敛的男人转身走了过去,声音和缓:“我的错,应该直接问你。” 晏沉从嗓子里哼了一声。 他不满意江瑜刚才和护士说话,却是很满意对方上道的行为,靠在沙发上一会后却突然伸手勾出垃圾桶,躬着背低着头呕了几下,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全是清水和药,白色的片剂混在液体里,江瑜在身后拍着脊背,看着他重新抬头后重新到了杯水递到唇边:“漱漱口。” 晏沉吐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他含住又吐出来,抽了湿巾后狠狠地揩去唇,一下子丢在垃圾桶里:“艹。” 江瑜这才明白为什么护士没有离开——晏沉吃完了药都会吐,他还得吃第二次。 晏沉缓了一会后又招了招手,护手重新把药递给他,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次,这次一直等候了半个小时后见他没吐才收拾好垃圾才离开。 江瑜闭了闭眼睛。 他心中像是生了一片荆棘,这些东西直戳戳地往柔软的血肉里长去,一片细密的疼意里发着酸。 江瑜若无其事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口空气才能逼退他心中的酸意,顿了几秒后才道:“我让人把早餐送过来,你想吃什么?” 晏沉目光扫了江瑜一圈:“随便。”他又靠在沙发抱枕上,腿搭在茶几上,晃了晃脚尖扬唇说:“你这回上道。” 早餐送来的很快,也就十来分钟后有人敲响了门。 两个餐盒被打开,除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杂粮粥外,还有炖的蛋羹和水果小番茄。 晏沉一如既往的胃口不好。 杂粮粥被他舀了两勺之后放下,蛋羹尝了一口,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看着餐桌上的菜,毫无用餐兴致。 江瑜顿了一下,端过一碗粥用勺子盛了炖蛋羹送到唇边:“再吃点吧。” 吃的太少了。 晏沉看着嘴边的蛋羹,淡黄色水嫩柔软,上面浇了些生抽,简直毫无食欲。 他勉强张口含住又皱着眉咽下,再次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好难吃。”他点评说:“像是做好后放了几天、发着苦味和咸味的臭鱼汤,口感和腐烂的鱼肉一样。” 这个形容杀伤力太强。 江瑜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唇边,嫩滑而又柔软,发着淡淡的香味。 江瑜放下后开口:“我去给你做牛奶泡吐司,多浇点糖浆。”这个早餐他曾经给对方做过,当时晏沉挺喜欢吃。 晏沉摇摇头,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是饭的问题,是我的缘故。” 他夹了一根小青菜咀嚼了很久后咽下去:“水兮兮的,像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又松又散。”又拣了块红色番茄咬了一口,末了直接丢道:“又酸又涩,苦死我了。” 他被药物影响到了味觉,吃什么都觉得难吃。 江瑜听他说完,突然往前移了移,他唇抵在晏沉的唇上厮磨辗转了一圈,舌尖挤如对方口中,先是含住对方舌尖轻咬吮-吸,再轻缓地放开,再往对方口腔里扫荡了一圈之后才撤出来。 江瑜轻轻舔了舔唇,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声音又轻又缓地开口:“接吻是什么味道?” 晏沉喉结微滚。 他目光牢牢地锁住对方的唇,江瑜的唇颜色一直很淡,但不是那种寡淡无味的色彩,而是看起来很禁欲的颜色,唇又很薄但十分柔软,表面几乎没有干皮,接吻的时候那点水光看起来就十分明显,很润泽的感觉。 他接吻的时候很喜欢咬对方的唇。 只要牙齿用力就能把表皮撕破,上下两排牙齿叼住一点皮肉厮磨,要不了多久就有血渗出来,舔的时候是口腔里都是铁锈味,原本颜色很淡的唇就看起来时深时浅的多了一层红,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色气。 晏沉觉得有一把火扔向了他脑海里,这把激烈又熊熊燃烧的火将他钝感又麻木的大脑烧开了一个豁口,风一吹就成了燎原之势,一下一下的直冲天灵盖。 他一下子凑过去,伸手圈住江瑜的脖子往他这边压,唇重新贴着对方的唇上厮磨,江瑜伸手扣住对方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面对面接吻又互相把对方搂住的姿势让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脸颊贴着脸颊,吐息伴着吐息,连骨骼也相互触碰在一起,心跳的频率与呼吸频率一致,这个亲吻不算太激烈,却像是一汪温水一般将两人浸润,等到分开的时候彼此都呼吸不稳。 晏舔了舔唇,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瑜,仿佛在回味刚才的感觉,末了之后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江瑜轻笑了一声。 他重新坐下,伸手覆上晏沉的手,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开口:“既然你不想吃东西,我们就把药停了吧,你也别做MECT了。” 既然那般抗拒,那般不愿,那就不做了。 他也不想让对方再做。 晏沉顿了一下,然后扬了扬唇,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这话可不像你说的,你怎么这次不现实了?” 突然让停止治疗,仅仅凭借着愿意或者不愿,一种近乎天真的行事。 江瑜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咨询过医生,你这个情况没到非做不可的地步,我们先把药和治疗都停了,观察一阵子再看。” 他不单咨询过这里的医生,还咨询过自己当初找的大夫,详细描述了晏沉的情况,两方都说没到非做不可的地步。 MECT的效果因人而异,多陪伴一些时间,说不定效果更理想。 晏沉笑了一声,目光看向江瑜,微风将黑发吹得轻轻浮动,懒洋洋地开口:“观察多久,任命快下来了吧,你大概有十多天要去港城了。” 依照对方那一向不耽误正事的风格,大概至多半个月要离开。 江瑜说:“我不去港城。” 晏沉挑了挑眉。 江瑜轻描淡写地道:“晏少的消息这次不太准确,我没有收到任何任命的文件。” 晏沉一下子顿住。 他下意识地想拿手机,手掌伸到一半又想起自己现在没电子产品,直接伸手去拿江瑜的手机,对方手机没密码,他划了两下打开,翻到联系人里面的时候才想起这里面没储存的号码。 江瑜伸手一点,一封信函被调了出来:“看,是备选。” 晏沉一目十行地扫完,静了半响之后才把手机重放在餐桌上,他脸上神情十分复杂,就像是看到一条金龙鱼伸手拔了自己一直爱惜不已的、金灿灿的鳞片,又随意扔在地上。 简直是世间罕有的景观。 江瑜再次开口:“这次可以把MECT停了吧,毕竟我们有很长时间。” 不是十二天,不是七天,再也不会被催的很紧。 他可以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康复。 晏沉喉结滚了滚,他似乎在思考着说些什么,几次张了张口之后突然一笑,仍是带着玩味的神情:“宝贝,你不会以为你放弃这个任命之后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就会得到改善吧?” 他手掌搭在桌子上,语气随意:“其实大概率不会,就像你今天和护士说那两句话我还是不开心,我现在脑子里依旧叫嚣着找个地把你关起来,最好让别人看不到你。” 这好像是本能,只有在清醒的时候他才会克制住自己,勉强不让自己做出这些事。 而MECT能让他清醒一些。 窗外微风轻抚过颜色鲜艳的郁金香,一簇簇的浮动,翠绿的枝干与顶端红色的花蕊交相辉映,远处红墙白窗的房子伫立在青草地上,金黄色的光晕染着屋顶,在往上是瓦蓝瓦蓝的天,几朵白云隐隐在浮动,有几声浓稠的鸟叫声。 江瑜轻笑了一声,他开口:“没这样以为过。” 微风将他的头发吹得轻轻浮动,一双眼睛里盛着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我包了一个山庄,就你和我两个人,不会有人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还有两章结束,各位想看什么番外在评论区留言。【可能很难都写,点赞多的应该会写,如果小可爱留言但我没写的,多担待一些。(跪着磕一个。)】 目前定的番外是:见家长,还有两年后。 【正文完结】 第87章 半夜飙车 晏沉看着对面的人, 那双桃花眼中盛着笑意,漆黑的眸子仿佛是带着魔力,像是漩涡一般将他牢牢的吸引住, 连灵魂都被溺闭在其中。 他顿了两秒之后一下子笑开,强势又凶狠的在江瑜脸上啵了一下,捧住对方的脸边笑边道:“艹, 老子越来越喜欢你了。” 原本捧住的手掌缓缓上移,来来回回又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他仿佛是看着一件自己极其喜欢的宝物, 触碰的再多都不会厌倦。 江瑜笑着将自己脸上的手握住,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你今天再休息一下, 明天上午我们就离开。”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一辆车停在祁山疗养院门口,晏沉没什么行李, 把照片整理好给疗养院管理人说了一声就离开。 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笔直的路途充满着阳光,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后明显能感觉到天气凉爽起来,空气中的燥热消失, 取而带之的是微微凉风。 晏沉看向窗外,车在盘旋而上的山路上行驶,都市里的摩天大楼与车水马龙已经消失, 道路一面是青山, 另一面是悬崖。 半个多小时后车在山庄门口停下,江瑜和晏沉下车, 门口一块牌匾上写着几个隶书大字:【乘月山庄】 外围用青砖圈起来, 外墙上还围着电网, 隔着围墙能看到里面高大的树木, 江瑜带着晏沉走进去,一路上有一片活水湖,一群的野鸭组着队游,庭院中还能看到种植的果蔬野菜。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后,一座四合院出现在两人眼前,外层仍旧是青砖,最中间的庭院放着一口大缸,里面有一株荷花和一尾游鱼。 江瑜推门进去,居室厨房会客厅一应俱全,卧室屋顶有一扇天窗,打开的时候能看到寂寂星空。 江瑜问:“喜欢吗?” 其实这里论雅致比不上江宅,论豪华比不上晏沉住的地,非夸起来就只能说质朴自然了。 晏沉扫了一圈,一路走来就能看出这个庄园绝不是江瑜的,外面布局散乱,垂钓和采摘区混乱,草木种植也完全看不出搭配,他点了点头:“还可以。” 关键是只有两个人,这点就很满意。 “你怎么想到这的?” 江瑜说:“之前有个客户投资失败把它抵给我了。” 晏沉心说果然如此,他找了个地坐下:“这原本是打算做度假村的?”应该是休闲垂钓和户外运动一类的,外面湖水很清。 江瑜坐在一张黄木椅上:“是,后来排污方面一直不能达标,老板遭遇石油帮赔了一大笔钱,没钱再投资就闲置下来。” 晏沉笑了两声,他慢悠悠地走到江瑜面前,俯下身揪住对方的衣领,手掌已经自顾自探入其内,肆无忌惮地盯着眼前这张面孔:“宝贝,比起说山庄来源我们做一些别的事吧。” 他舔了舔唇,贴近江瑜耳蜗:“你觉得呢?” 江瑜喉结滚了滚,视线一片暗色。 唇齿相贴,久违的激动和兴致被挑起,简单的触碰已经满足不了,唇舌勾缠在一起,彼此疯狂的攫取着对方口腔内的氧气。 手从衣襟下钻了进去,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发热的皮肉,过热的温度从两人身上蔓延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衣服变得碍事起来,晏沉干脆上手,一手用力攥住对方领口往下扯,只听刺啦一声,妥帖的衬衣被撕裂开。 江瑜闭了闭眼:“宝贝,你其实可以等我自己解开。” 晏沉与他面对面的坐着,一张不大的黄木椅容纳两个男人太过逼仄,这就导致晏沉不得不跨坐在对方身上,膝盖顶在椅子内侧。 一个完全面对面的姿态,就好像是他把对方锁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骨骼贴着骨骼,心脏贴着心脏,呼吸的韵律都一致。 晏沉喉结微动。 他只有稍稍的一低头就可以把对方面容尽收眼底,鼻尖抵住鼻尖,额头贴在额头。 久违的激动又一次席卷了全身,仿佛是有电流窜过,从心脏处蔓延到四肢百骸,又像是有惊人的火光从身体里燃烧,从肌理到骨骼都完完全全烧灼,恨不得涅灭成灰。 江瑜哑声问:“要不去卧室?” 晏沉低下头,他一点点地啃咬着面前人的唇,意味深长地开口:“我觉得我们都忍不住了。” 亢奋,急切,带着融为一体的渴求。 江瑜手覆在对方后背上,十几天的疗养院时光让对方清减了不少,凸起的脊椎骨节用掌心就能清晰的触到,他一点一点的按压,就像是弹奏一场随性而激烈的钢琴曲。 弹奏的手指还在移动,轻点触碰,大张大和,一会飞扬一会轻柔。 钢琴曲进行不下去了,因为手指被禁锢在方寸地,逼仄而狭窄。 晏沉几乎瞬间就唔了一声。 奇异的感觉再一次席卷全身。 晏沉低下头,他去咬对方的鼻尖,时轻时重的啃咬,神经被拉扯着抖动,头皮发麻。 江瑜低笑着开口:“迫不及待了?”他手指微动意有所指:“这么渴望。” “当然。”话语上一向对晏沉造不成什么羞耻,或者说他根本没什么羞耻心:“不然我这次怎么都没让你先咬。” 他渴望更深刻的交流,皮肉连着皮肉,骨血带着骨血,心脏脉络交缠,彼此跳动清晰感受。 江瑜说:“好。” 随着话音落下,几乎在瞬间后,晏沉就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吐息落在对方耳边,带着热意和长长的喟叹。 按压触碰,咬合压力。 仿佛是清楚地剖开一个橘子,撕去外层脉膜,再将那层间隙的白膜去掉,一支筷子压在紧实的果肉上,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探入。 太清晰了。 一寸寸,一步步。 从皮肉到肌理,再到内里,完完全全的被勾勒,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样子。 晏沉手扣在对方的肩膀上。 火没有被浇灭,反而越发旺盛了起来。 他飘在了空中,主动高高抛起沉沉落下,坠入了一场梦境一般的愉悦里。 一场结束后,两人都没有动作。 晏沉将头抵在对方肩膀上,心脏还在鼓噪地跳动,理智才一点点的回归。 腰后一只手搭着,长时间一个动作让腿肌肉有些紧绷,晏沉慢慢地下来,与江瑜同时坐在了椅子上。 江瑜低目一扫,椅子已经被弄脏了,沾着污浊。 他没去管那些,只是看着身边人:“感觉到饿了吗?” 晏沉点了点头,他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体力真的退步了。” 不然两个人不可能这么快结束,一个开胃小菜吃完都感觉到了累,虽然精神还处于亢奋的状态。 江瑜在对方腰腹上扫了一圈,点评道:“依旧很厉害。” 很多天没好好吃饭,昨天刚做完MECT,今天还有精力吃一颗完完整整的脐橙。 他将人拉起来往浴室里走,自己冲了澡之后穿好衣服,又放好水将某人放进去:“你先在这泡,我去找点东西喂饱我们。” 晏沉大半个胸膛浸在水里,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江瑜进来,和他一起带来的是香甜的气息,江瑜把浴缸旁的架子撑起来,带来的零食放在架子上:“先吃点甜品垫垫。” 晏沉视线扫了一圈,有蛋挞和蛋糕,都是甜食,他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又放下:“有酒吗,或者烟也行。” 江瑜拿出一包烟放在盘子上,兜里的打火机递给对方,晏沉立马有了兴致,含了一根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在疗养院都快憋死我了。” 江瑜看着他唇边溢出烟雾:“你在里面十三天没有抽烟。” 他们两人之间实在有默契,彼此一句话就了解对方的意思,晏沉眉梢微挑:“可是宝贝,我真的要憋死了。” 江瑜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晏沉脸上神情有些得意。 他等着水温渐渐转凉之后披了件浴袍出来,晃晃悠悠的来到厨房,江瑜已经将饭做好,两人填饱了肚子之后看向外面阳光,不约而同的选择去睡个午觉。 黑甜沉的一觉醒来后已经是下午,晏沉转头看向睡在他身边的人,罕见的,他醒来对方还睡着,睫毛还覆在眼睑上投下阴影,江瑜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安静。 静静的呼吸,静静的闭眼。 他观察着对方的面容,停了一瞬后没忍住手指放到对方鼻尖下面试了试,有温热的呼吸洒在指腹,晏沉缓缓地摇了摇头。 梦境已经过去,害怕的事不会发生。 他想到这点后又笑了笑,接着整个人趴在对方身上,捧着江瑜的脸愉快地开口:“江瑜江瑜江瑜江瑜——” 热情又欢快,一声高过一声。 江瑜被这过分热情的声音唤醒,睁开眼的那一瞬就看到一张笑容满面的脸,不知怎的,他想到一个GIF动图,一只哈士奇踩在被子上前爪疯狂按压着将人叫醒 江瑜甩了甩脑子里的画面,诡异的沉默了两秒之后才应了一声,伸手将晏沉的手握在掌心:“什么时候醒的?” 晏沉从江瑜身上下来,躺在对面说:“刚醒。” 他睡得很饱心情愉悦,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太阳没有中午那般热烈,从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树木,高大而翠绿。 江瑜从床上起来,中午睡得时间有些长,他瞥了一眼外间天色说:“出去摘点菜钓鱼。” 晏沉对两样都不感兴趣,但看到江瑜起身自己也起来,换了衣服后跟着出去。 早上到的时候基本直奔房间做-爱,现在才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前行,菜园和湖水离得近,水面上有一群鸭子游过来,嘎嘎的叫。 江瑜缠好鱼线抛饵,晏沉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支着下巴道:“不用打窝能钓到吗?” 江瑜:“可以。” 果然,没过多久浮漂移动,江瑜缓缓的收鱼线,一条草鱼挂在杆上,尾巴还不住扑腾。 晏沉拿起渔网一抄,草鱼就落入网里,他拽着鱼鳃拎起来打量,末了后开口:“今晚吃它。” 很好,晚饭有着落了。 晏沉又瞅了瞅湖水,瞥见里面一群游鱼之后顿住,江瑜见他目光停住,自己也跟着去看,一群指头大小的鱼游走。 很小的鱼,银白色,只在水质好的区域里出现。 晏沉冲江瑜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拿起渔网缓缓地沉在水里,他像是一只盯着鱼的猫,颇具耐心的一点一点抬网,等到某一瞬后忽然猛地抬起来,一网银鱼被兜了出来胡乱扑腾。 江瑜问:“你想吃这些吗?” 晏沉说:“太小了,塞牙缝都不够。” 他看着这一网鱼,俱在里面甩着鱼尾跳动,晏沉觉得没意思,刚要重新浸在水里的时候又停住,一条银白色小小的鱼淡定的趴在草地上,鱼鳃一张一合。 和那些跳动的鱼相比,又呆又傻。 他勾了勾唇,伸手准确的攥住那一条,感受着湿滑的触感握在掌心,心情极好的拿给江瑜:“看,小鱼。” 江瑜低头,目光和一条鱼对上,躺在晏沉手心里的那一条张着腮,连蹦都不蹦一下。 晏沉用指腹摸过去,就像是摸猫摸狗一般的抚摸,鱼摆烂般的任由他摸,丝毫不挣扎。 于是晏沉就又欢快起来,他一边叫一边笑,又一边摸:“小鱼小鱼小鱼——” 叫得乐不可支。 江瑜缓缓地开口:“我是瑜,瑕不掩瑜,不是鱼。” 晏沉哈了半天,笑得弯下腰:“你也发现我在叫你啊,你看看你那名字,江瑜江鱼,要是跟你妈姓就是黎瑜鲤鱼,来来回回都是鱼。” 他摸着下巴笑眯眯地开口,语调缠绵又粘稠:“小鱼~” 江瑜看着他笑,突然开口:“小鸟,燕子。” 晏沉一下子顿住。 江瑜继续道:“小鸟。” 晏沉面无表情起来。 江瑜无视他神情:“小鸟小鸟小鸟~” “艹。”晏沉声音暴躁:“老子哪里是鸟了,就因为姓晏?你去把我爸叫声小鸟试试。” 江瑜依旧:“小鸟小鸟小鸟~”刚才晏沉叫得多欢快现在他就叫得多欢,甚至语调都缠绵起来。 晏沉说:“好吧好吧我服了。” 两人简直像是幼稚儿童一般互相起外号,叫了半天后哈哈大笑,晏沉回去的顺手摘了两根黄瓜,拍扁之后当晚餐也吃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两人白天钓鱼摘菜散步,时不时来一场爱的交融,晏沉胃口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天下午,晏沉突然开口:“我们晚上来一场户外烧烤怎么样?” 江瑜自然是满足他,两人一起切肉穿串,等到晚上的时候在亭子下支起烧烤架燃起炭火自己动手烤肉。 小羊肉和几条鱼穿成串在烧烤架上往下滴油,低到炭火上发出滋啦一声响,等到油脂滴落后肉质颜色发生变化,撒了一把孜然香味就扑面而来。 又热又烫的口感,带着辣味,肉香与孜然完美的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味蕾。 晏沉拿了几瓶酒出来,九度的啤酒,倒在杯里冒着雪白的泡沫,他把两个玻璃杯互相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后将其中的一杯递过去:“干一杯!” 江瑜笑笑,也不愿这个时候扫对方兴说医生不让喝酒之类的话,接过之后抿了一口,冰镇的,喝起来十分清爽。 两人就着酒吃完了烤肉,睡觉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江瑜把手臂搭在对方腰上,轻轻拍了两下,说了一句晚安。 夜间有风,带着凉意,江瑜在半夜里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他手臂下意识地往身侧一伸,掌心触到的不是温热的身体而是有些冰凉的床铺。 江瑜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打开床头灯,亮度席卷了整个屋子,江瑜在卫生间和浴室找了一圈,没有人。 时间是凌晨2:23分。 他披了件外套出去,夜晚的山庄黑而静,只有几声虫鸣时不时传来,借着月光能看到泛着波纹的湖水,鸭子都在岸边沉睡。 江瑜找了一圈又回到卧室,他几乎是飞快的调出山庄四周的监控,同时盯着几处监控查看身影,在凌晨2:12分的时候一道身影走出了山庄,同时发动停在门口的车。 江瑜起身就往外走,从四合院到门口一大段距离他走了七分钟,山庄牌匾下的灯亮着,投下的昏黄的影子。 江瑜站在门口眺望,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夜间无灯,一共有五个急转弯,道路内侧是大山另一边是悬崖。 他隐隐的能看到一辆车行驶在这山路上,车灯穿透黑暗,速度极快的行驶,一圈又一圈的绕着山路环行——对方在飙车。 加速、减速、换挡、走线、转弯、漂移。 夜间仅借着车灯,在这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飙车,稍有不慎哪怕是一个微小的错误就有可能跌下山崖或是撞上大山。 夜间的风很凉,久了竟然有些刺骨,风刮着山间的树惊颤而过,带着隐隐的引擎声。 江瑜就站在门口,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一直望着不断穿透黑暗的车灯。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白车沿着山路行驶至门口,一个漂亮的摆尾之后停下,晏沉打开门看过去,惊讶地开口:“你什么时候醒的?” 头顶的灯投在江瑜脸上,他神情看不清喜怒,只是问:“为什么半夜飙车?” 晏沉如实开口:“醒来睡不着,我找找刺激。” 飙车,他常做的事,行驶在道路上感受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追逐着风驰电掣的感觉。 江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听不出情绪地开口:“找刺激是吧,很好,我也喜欢找刺激。” 这个时候晏沉还没觉得如何。 他看着江瑜当着他的面坐到车里,油门一踩,白车像是离弦的箭一般从眼前蹿了出去。 接着,那辆白车行驶在山路上,引擎带着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发动机的轰鸣声仿佛一头巨兽咆哮,在嘶吼着前进。 江瑜在飙车。 同样的疯狂,同样的不顾一切。 晏沉原本轻松的面容僵住。 他急速地环视四周,山间道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着车灯照亮前方,弯道众多,要是刹车减速慢了一些或者拐弯脱力,很可能掉到悬崖下面粉身碎骨。 晏沉觉得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受到战栗惊慌的情绪,他嗓子被好似被堵住,手指颤了两下,接着大声开口:“江瑜,快停下——” 车灯隐入山峰对面,风声依旧带着引擎声,对方没有停下。 晏沉唇哆嗦了,他往山下跑了几步,用尽力气嘶吼:“江瑜,你快把车停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晚上出来飙车了——” 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山间石头被风吹得惊颤起来,声音竟然有些发闷。 这种轰鸣声竟然在此刻变成了巨大的阴影将他吞没进去,卷着他的勇气和身上温度,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寒冷和惊慌,晏沉说:“你停下好不好,我们回家去商量。” “江瑜,你停下行不行!我们好好谈谈。” 他一声一声的喊,喊得嗓音发哑,喊得声嘶力竭。 那辆车依旧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车灯时隐时现,引擎依旧在嘶吼着向前,对方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愿。 晏沉道:“你停下,我什么都答应你,江瑜,我什么都答应你。” 飙车考验着体力和脑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注意力难以集中,出事的概率越大。 晏沉觉得自己嗓子里开始充血起来,他的心被捏着似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巨大的惊慌席卷全身,他的手掌一直颤抖。 他从来没有这样怕过,当初能在赛车场上毫无顾忌地撞过去,现在却只是看到对方这般都会怕得厉害。 晏沉咬了咬舌尖,他迫使自己冷静一些,又开口道:“你不是希望我戒烟吗?我听你的,只要你停下,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是不是还对央企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保证下一个就是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停下行不行!” “他他妈的快停下啊。” 他一声一声地嘶吼,威逼利诱,搜肠刮肚的说出了无数的话,只是那辆车依旧行驶,一圈又一圈。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晏沉绝望了。 他的唇颤抖着,声音粗粝:“江瑜,我求求你停下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 引擎声停止,车灯照射过来,最终停在了他身边。 晏沉几乎是一下子打开车门扑进去,他急切的搂住身边人,力道大的手掌都在发颤:“江瑜江瑜江瑜” 他一声声叫着,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只是恨不得把人揉入他的骨血中去,最好再也不分开。 江瑜坐在车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慢慢开口:“知道我刚才的感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领证 夜间山风凛冽, 车门还没来得及关,肃肃的夜风将车门撞出一声一声闷响,只有一盏车内灯亮着, 呈现出昏昧的光影。 江瑜的声音就伴着这种隐隐绰绰的光一起落下,很静的声音,依旧听不出里面含着怎样的情绪。 晏沉觉得自己喉间像是被堵上了一块沾着水的海绵, 他喉结勉强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知道了。” 他把头贴在江瑜的额头上, 鼻尖蹭着鼻尖, 极力感受着从对方面颊上传来的温暖,像是搁浅的鲸鱼渴求大海一般渴求着对方的温度, 声音低了下去:“江瑜, 我不该晚上飙车。” 晏沉一出生便站在云端上,过往二十八年肆意狠厉, 这一生谁都不在乎谁都不入眼, 连自己都不见得多爱几分, 唯独这一刻忽然明白恐慌为何物。 和前两次不同,这次是将‘心悸’这种情绪无限拉长放大, 他清晰的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自从车子发动的那一瞬,失去对方的恐惧就如影随形。 晏沉喃喃道:“江瑜, 我以后听你的, 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做” 他骄傲了二十八年,也目中无人了二十八年, 在这山间冷风刮过的夜中,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终究低下头为一个人妥协。 江瑜反倒笑了, 他伸手回搂住对方:“你又不是我下属,我要你听我话做什么?” 他的嗓音也微微哑着,同样被饱胀的情绪浸透,清冽不在,江瑜道:“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想要让他为自己改变是一件非常傻的事。” “我母亲和父亲结婚的时候,江黎两家都在想,两人结婚有了孩子会变好。” 江瑜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第一次真实的裸露出嘲讽:“怎么可能,他们就是那样德性,如何会改变。” 晏沉嗓子干涩。 他目光牢牢地盯住眼前人,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对方阻止,江瑜说:“所以,我从爱上你的那一刻,我从没想过你去改变什么,同样,我也不会要求你去改变什么。” 江瑜吸了一口气,声音很稳:“我半夜醒来,你不在我身边,我找了庄园的角落,你都不在。”他唇边笑意带着淡淡的自嘲:“我甚至想跳进湖里潜下去看看你在不在” 一股酸涩顷刻间漫上胸膛,刺激得晏沉眼眶都发红,他急切地亲吻眼前人,微凉的吻沿着对方眉骨向下:“对不起,我不该半夜飙车,我不该这样” 江瑜抬手制止了对方的道歉,他慢慢的将头抵在晏沉的额头上,声音同样很轻,他说:“晏沉,好好的。” 请你像爱我那样爱你自己。 因为看到你这样我同样难受。 从山庄门口在到四合院的卧室,两人重新躺下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卧室天窗的木板打开,透明玻璃将一片夜色呈现,天幕上繁星点点,有几片树叶落下,打着旋慢悠悠的飘在天窗上。 晏沉睡不着,江瑜也睡不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窗户,遥遥地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一轮弯月轻轻挂在天幕。 晏沉手臂弯曲搂在江瑜腰上,一条腿也十分霸道地压在对方腿上,整个人基本都贴上去:“你睡得着吗?” 江瑜如实说:“毫无睡意。” 晏沉翻了个身,他改为面对面的看着江瑜:“我在思考一些事情。” 江瑜:“你说。” 晏沉搭在对方腰上的手缓缓上移,他伸手点了点江瑜的脸:“你说我们领证怎么样?” 两年前同性婚姻法已经颁布,两人完全可以领证。 江瑜说:“可以。” 晏沉不满:“你怎么这么淡定?”一点都不激动,就好像他说了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为了表达他的不满,他伸手在江瑜脸上揉了一把。 江瑜伸手,回之以同样的按揉:“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和结婚没什么区别。” 那一纸证书对江瑜来说其实没什么意思,他看了太多离婚案例,早已掀不起波澜,他更相信一些纯粹的东西,比如说情感和自己的心。 晏沉一下子少了大半兴致:“说的也是。”他其实对证书也不太在意,不然早就扯着对方去领证了。 但晏沉还是开口:“算了,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江瑜这回带着点兴致:“那明天我们就得离开山庄了,你愿意?” 晏沉思考了一瞬,他似乎在‘离开山庄’和‘领证’之间权衡了一会,接着开口:“愿意。” 他改为伸手去揪住对方头发,夹着指间轻轻地拽着:“咱们待在这已经二十几天了,补物资的车来了四回,也该出去看看了。” 江瑜闭着眼睛笑:“我还以为得再过一个月。” 没想到竟然晏沉这么早提出,颇有些意料之外。 晏沉笑了一声:“我说了克制就会克制,也不能经常让你不见别人。”他神情有些自得,勾着唇又开口:“当然了,你别以为万事大吉,该怎么样还得继续,手腕上的表不能取下,见到——” 江瑜接过他的话:“见到女士自觉拉开距离,最好你在场,最多只能有工作上的交接。” 他说着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脸上神情轻松。 要是别人见自己爱人自觉遵守这些说不定会心里生出一些小小的反思来,但晏沉不会。 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笑,亲昵地开口:“宝贝,我恨不得让你连露丝都不碰。” 露丝就是那条捷克狼犬。 江瑜怔了一下:“认真的?” 晏沉嗤的一下子笑出来:“假的。”他马上又道:“不过露丝是杰克的妻子,它大概会吃醋,所以你少摸露丝。” 江瑜对这番言论已经不想发表意见了,他问:“我一直没问你,名字是来自电影吗?” “当然。”晏沉声音变得懒洋洋起来:“我实在搞不懂露丝为什么会嫁人生子。” 江瑜说:“因为那是杰克希望的,她应该带着杰克的爱意好好活下去。” 晏沉啧了一声:“我不理解杰克,也不理解他们的爱情。” 他声音还是散漫的:“我要是杰克,我就把露丝拽下去,让她陪我一起死。” 依旧是晏沉的风格,极端而暴烈。 江瑜笑说:“要是你就没有这场电影了。你要是露丝,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晏沉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要是露丝,我也会从木板上跳下去,陪着杰克一起死。” 江瑜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轻缓着声音开口:“睡吧,我们明天去领证。” * 第二天两人起了一大早,从乘月山庄出来到机场再到京都,等两人分别从家里取了户口本到民政局时上午上班已经结束,两人找个地吃完饭后休息一阵,等到两点的时候进去。 晏沉扫了大厅一圈:“人真少。” 不用排队,领证那里都没什么人。 江瑜说:“大多数人领证时看黄道吉日,而且一般会选择上午。” 二人都不讲究这些,看着人少反而更开心些,交了证件之后签字拍照,依照流程走了一遍,大概半个小时后结婚证就拿到手了。 晏沉低头看着两人手中的证件,也没显得多激动,装好后牵着手往出走,江瑜说:“晏伯伯最近在京都吗?” “没。”晏沉说:“家里就保姆,你要是想见他得过几天。” 江瑜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面容有些怪异起来:“所以晏伯伯不知你回来拿户口本。” “是啊。” 江瑜停在了原地。 晏沉见他面色微妙:“怎么了?” 江瑜顿了几秒之后开口:“所以你爸不知道你结婚?” 晏沉更疑惑了:“你和我领证要他做什么?” 江瑜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他心中此时抑制不住的想,当初108高间的事,还有吉庆泥石流,外加晏沉病情复发,桩桩件件都将晏沉牵扯进去,而且都与他有关,还有这次领证甚至没有通知对方 江瑜觉得这久违的耳鸣好像一下子来了。 晏沉见这人突然顿住,脸上神情变幻精彩纷呈,他凑过去在对方脸上啵了一下:“宝贝,怎么了?” 江瑜声音有些虚弱,他抚了抚额头:“只是在想见家长的事。” 简直一想就压力大了好吗?! 晏沉啧了一声,又亲了亲江瑜一口,扬唇道:“随便见,又不会吃人。” 江瑜诚恳道:“谢谢,没有被安慰到。” 两人从民政局出来走在大街,此时太阳正大,行道树下倒是有浓阴,手牵手的走了几步,江瑜看见路边两个小孩迎面走来。 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姑娘,至多是幼儿园大班,背着书包手牵着手走着,小男孩和小姑娘挨得极近,时不时凑过去亲一下小姑娘的脸。 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和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人相遇,同样手牵手,同样刚刚亲完脸。 小男孩看见这两人牵手,伸手晃了晃小姑娘的手。 晏沉挑了挑眉,晃了晃江瑜的手。 小男孩一笑,凑过去亲了小女孩一口:“嘿,这是我女朋友。”神情炫耀。 晏沉转头看了一眼江瑜,神情淡淡,看起来不像炫耀:“这是我爱人。” 小男孩哈了一声,满脸骄傲:“我以后要娶她。” 晏沉这次发出了一声嗤笑,他松开江瑜的手从包里拿出结婚证,弯下腰与小男孩对视:“小朋友,不是我想炫耀,但你正好撞上了。” 他勾着唇,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笑意,两个红本本展开对着小男孩,得意地开口:“给你看看这个,这是结婚证,刚领的,你还得十五年才能领,真是的,这有什么可炫耀的,你看看这个结婚证,上面写的是我们的名字,代表着我们要” 他还要说下去,江瑜牵着手就把人带走,他笑着开口:“晏少多大了?” 晏沉:“二十八。” 江瑜声音含着浓浓的笑意:“最多四岁,晏四岁。” 晏沉:“怎么,不满意?” 江瑜:“不敢不满意晏少。” 晏沉啧了一声,又笑道:“走,回家洞房花烛。” 太阳将两人牵着手的影子拉的很长,头顶是蓝天白云,路上晴空万里,江瑜笑着开口:“好,回家。” 手掌牵着一起,十指相扣,一直会到永远。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