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养的小阿芜》 1、第 1 章 月黑风高。 满天的乌云遮住了月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楚璟炎穿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双手背在身后,踏进了遍地尸体的康王府。 康王被仅剩的几个侍卫护在身后,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楚璟炎施施然的站在他的面前,挥手屏退了自己的官兵,看着眼前既愤怒又不甘心的康王,不带任何感情的喊了他一声:“二哥。” “是他让你来的?”康王咬牙问道。 “是。”楚璟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圣旨扔在了地上。“皇上让我来送你一程。” 明黄的圣旨被扔在了污秽的血泊中,楚璟炎毫不在意的踩了上去,缓缓从腰间抽出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长剑,剑尖直直指向了眼前的康王。 “二哥,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 “老三,你当真要杀了我?”康王盯着他的剑问道。 “犯上作乱,谋权篡位,乃是死罪。二哥,你在准备发动政变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自己会失败的觉悟。” “哈哈哈,好一个做好失败的觉悟……”康王突然朝天仰头大笑,随即看着楚璟炎恶狠狠的说道:“楚璟桓那个废物能顶什么事?要不是有你在,他以为他能坐稳自己的皇位吗?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对他那么忠心?” “你错了,我效忠的从来都不是楚璟桓。”楚璟炎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我要保的是楚国社稷的安定,这也是我要杀你的原因。” “老三,我死了以后,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康王不死心的想要说服楚璟炎倒戈自己。 楚璟炎冷笑了一声问道:“二哥,难道你当了皇帝,你就不会对付我吗?” “……”康王没有说话,暗自攥紧了拳头。 没错,如若他当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楚璟炎。 因为楚璟炎手握重兵太过危险,绝对是一个必须除掉的心腹大患。 轰隆隆—— 一道闪电劈开了黑夜的浓幕。 冷风刮过,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潮气,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侍从将早已备好的雨伞递给楚璟炎,没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越下越大,楚璟炎身姿挺拔站在雨中,一手撑伞一手拿剑,眉宇间显出一丝不耐烦,沉着声又问了一遍:“二哥,到底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 自古以来,皇家最忌讳的便是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总是避免不了,一切都是因为贪恋“权力”二字。 虽然皇帝是下定决心要致康王于死地,可是不管怎么样,楚璟炎还是想给他留下最后的体面。 而作为反贼的康王心里也很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既然皇帝派楚璟炎来这里,那么就一定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可是…… 康王的手悄悄摸向了后腰,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好,你让他们把毒酒端上来吧。” 楚璟炎闻言收回了手里的剑,转身示意手下将早已备好的毒酒端过来。 就在楚璟炎转身的瞬间,康王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迅猛冲向他,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朝他直直刺去。 只要他能控制住楚璟炎,那么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康王心里这样想。 然而他的短刀还没触到楚璟炎的脖子,自己的腹部就已经被长剑贯穿。 楚璟炎背对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慢慢抽回了自己手里的剑。 “啊——” 康王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二哥,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在战场上我什么没经历过?难道就凭你这点本事也能暗算我吗?”楚璟炎的话语是极尽的嘲讽。 “唔……”康王捂住腹部咳了一大口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楚璟炎的剑尖滴落着血珠,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说道:“你若是能安分守己,好好做你的闲散王爷,又何至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呵呵,他一直在借着你的手铲除异己,你以为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康王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忿怼的问道。 “我跟父皇有过承诺,所以我必须辅佐他坐稳皇位。”楚璟炎用白帕轻轻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有一天他会毁了大楚的基业……我也一样也会杀了他。” 楚璟炎的眼神透露着嗜血的杀意,黑夜中的闪电映照出他阴森的侧脸。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他楚璟炎不能杀的。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雨幕中的康王府被重兵层层把守,而这些官兵是只听命于楚璟炎的玄甲军。 此时,处理完城外叛乱余孽的淮王楚璟旭也赶来了康王府,他将叛贼马莽的头砍了下来,手里的蓝色布裹还在不断渗着血珠。 “三哥,你交代我的事情办完了。” 楚璟炎看着他手里提的人头,说道:“这次还好在事情闹大之前平息了叛乱,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于皇室来说始终是一件丑闻,对外……就说康王是因病过逝吧。” “这……恐怕瞒不住吧?”楚璟旭面露一丝难色。 “瞒不住也要瞒。”楚璟炎眼神泠冽的看了他一眼。 “是,我知道了。” 楚璟旭虽然与楚璟炎不是同母兄弟,但是他从小就一直都受到楚璟炎的照顾,甚至就连他的一身武功都是楚璟炎教给他的,所以他跟楚璟炎之间的兄弟感情也最为深厚。 暴雨如注冲刷着染血的地面,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清理着现场,一场秘密的镇压叛乱的行动在悄无声息中落下了帷幕。 而京城东区的红乐坊则是如往常一样歌舞升平,充斥着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是那些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最喜欢流连的娱乐场所。 此时百花楼的老鸨正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瘦弱不堪的女孩儿,皱着眉头长吸了一口烟,然后将黑金色的烟管在楼梯的扶手上轻轻磕了磕。 “我说……她这也太瘦了吧?就凭这个样子,你也想要二十两?就算是论肉按斤卖,她也值不了这个钱啊。” “那,那你说多少钱?”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寒酸长相刻薄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狠狠抓着身边瘦弱的小女孩。男人的大手提着她的后脖衣领,就像是提着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准备被卖去妓院的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亲外甥女——阿芜。 “舅舅,求求你,放了我吧。”阿芜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我会洗衣我会做饭我会干家务,我会当牛做马伺候你和舅娘,求求你不要把我卖到妓院……” “闭嘴!”李成范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老子不把你卖掉,拿什么来还我欠下的赌债?既然你那短命的娘都不在了,那么现在你就得听我的,少在这里哭哭啼啼耽误我谈价钱!” “哎哎哎,谁让你打她的脸了?”李成范打了阿芜耳光,站在一旁的百花楼老鸨不高兴了。 只见老鸨用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挑起阿芜漂亮白净的脸蛋,啧了啧嘴很是心疼的说道:“你把她的脸打坏了,我怎么让她伺候客人呢?” 李成范一听,心里一喜,上前一步,笑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愿意买下她了?” 老鸨很是轻蔑的瞟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不买她了?我只是说她不值二十两银子。” 说完,她手里比划了一个数。 李成范见到老鸨手里比划的数,一下子就急了,他松开抓住阿芜的手,在胸前也比划了一个数字,嘴里讨价还价的说道:“不行,不行,最起码得这个数……”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阿芜就趁着他松手的空隙,不顾一切的跑出了百花楼。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哗啦啦——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路面湿滑满是积水,已经被饿了三天的阿芜,强撑着孱弱的身体跑了没有多远,就突然眼前一黑摔进了泥泞的水坑。 单薄破烂的衣裳裹着她一身细瘦的骨头架子,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发育迟缓,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李成范气喘呼呼的在身后追了过来,他看到倒在地上体力不支的阿芜,二话没说就一脚踹在了她柔软的侧腹。 “唔……”阿芜痛苦的嘤咛了一声。 “死丫头,你再给老子跑啊?”李成范抓住了她及腰的头发,他手上用力发狠的往后一拽,阿芜就被他毫不费力的提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那要债的人说要砍了你舅舅的手指头,你居然还要逃跑?你要是跑了,我拿什么去抵债?我今天就要替你那死去的短命娘,好好教训你一下!” 李成范将这些天被追债的怨气尽数撒在了阿芜的身上。 无力反抗的阿芜抱着身体蜷缩在地上,被迫承受着李成范发泄似的辱骂和殴打。 血水混着雨水流进她的眼睛里,让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亦如她看不清自己未来的道路一样。 她对未来还应该有什么期许吗? 爹爹娘亲已经不在了,舅舅又是个混蛋,她只是个贫苦无依任人欺凌的孤儿。 没有人会在意她,没有人会可怜她,更没有人会来救她。 绝望的阿芜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被舅舅打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她就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一直受苦了。 “娘亲……” 意识模糊中,阿芜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阿芜,不要哭,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活着就是娘亲活着……你幸福就是娘亲幸福……娘亲会一直在天上保佑你……” 八岁的阿芜因为接受不了娘亲即将离自己而去,趴在病床前哭着喊着要跟娘亲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阿芜的娘亲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好好的活下去,才在临终的时候对她讲了这样的一番话。 而阿芜正是因为带着这样的信念,才在娘亲离世以后依然坚强的活下去,哪怕四年里受尽了舅舅一家的欺辱。 “不能,我还不能死……” 阿芜看到前方驶来的一辆马车,周围还有拿刀随侍的官兵,她虽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官家的人。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阿芜咬牙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体力不支的瘫倒在了马车的面前。 “大胆,是什么人敢拦官车?!” 喀喇喇—— 倒在地上浑身湿透的阿芜听到了侍卫拔刀的声音。 而阿芜的舅舅李成范也在此时追了上来…… 2、第 2 章 李成范看见阿芜竟敢拦下了官车,上前一步抓起她的头发,动作粗暴的把她往路边拖,一边拖一边愤愤的骂道:“死丫头,就会连累老子,官车你也敢拦?还不赶紧跟我离开!” “放开我,你放开我……”阿芜的头发被他拽痛,拼命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控制,可惜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微弱。 阿芜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助,她近乎绝望的冲马车里的男人哭喊道:“大人,求求您,救救我!” 她用尽全力喊出的一句话,尖锐到几乎破音,划破了暴雨的黑夜,让每个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放开她。” 马车里的男人发了话,低沉威严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恐惧的压迫感。 男人话音刚落,还没等李成范反应过来,他就被旁边的侍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哎哟——”李成范正脸朝下摔进水坑,吃了一大口的泥水,门牙都差点被磕掉了。 马车里的男人打着伞走了下来,侍卫们一字排开站在两旁,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楚璟炎一步一步走到阿芜的面前,然后将伞举过她的头顶。 此时的阿芜满身泥泞狼狈不堪,脸上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只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了,她只能勉强睁开自己另一只眼睛,趴在地上望着眼前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 她颤抖着向前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楚璟炎下摆染血的衣角。 那是他在康王府杀人被沾染的血迹。 “求求您,带我走,我不想被卖去妓院……” 阿芜现在就像一只可怜又无助的幼崽,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把楚璟炎当成自己最后的希望。 楚璟炎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然后抱起了伤痕累累的阿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害怕,以后没人敢伤害你了。” 楚璟炎的胸膛宽厚又结实,阿芜靠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放了下来,浑身伤痛的她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李成范见楚璟炎抱着阿芜往马车的方向走,要钱不要命的他竟然不知死活的在后面喊了一句:“大人,您就这样把她带走了吗?” 这怎么成呢? 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当舅舅的也养了她这么多年。 如今他还指望卖掉她换银子呢! 要是阿芜就这么被带走了,他拿什么去还自己欠下的赌债? 此时天空骤然劈过一道闪电,黑夜中照亮了楚璟炎一半的侧脸,脸上的表情比地狱里的阴森修罗还要可怕。 楚璟炎抱着阿芜回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李成范心里咯噔一下,当时两腿就吓得发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回,回大人的话,草民是阿芜的舅舅……她,她的爹娘都不在了……这些年来一直是草民在养着她……” “哦,原来你是她的舅舅——”楚璟炎拖着长长的尾音,“所以就是你要把她卖去妓院的吗?” “不,不是……”李成范听出了楚璟炎语气里的不善,支支吾吾的想要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然而楚璟炎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你跟妓院的老鸨谈了多少价钱?” “十,十两银子……”李成范结结巴巴的如实以告。 “呵呵,十两银子。”楚璟炎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楚璟炎的笑声落在李成范的耳朵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李成范,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大,大人!您把她带走吧!银子我不要了,不要了!”李成范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哎,这怎么行呢?既然你是她的舅舅,她又没有签过卖身契,我怎么可以擅自把人带走呢?强抢民女的事情我可从来不会做。”楚璟炎俨然一副讲道理的样子。 “只不过十两银子我没有……”楚璟炎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一千两银子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李成范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刚才还在为自己性命担忧的他,在看到银票以后立刻就沉浸在了喜悦里,暗自庆幸自己今天走大运了。 官家果然就是不一样,出手那是相当阔绰啊。 楚璟炎随意的将银票丢在了地上,李成范立刻像狗一样跪爬着去捡地上的银票。 “那么就这样说好了?”楚璟炎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李成范还没有从发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既然你拿了银票,那么就意味着你把她卖给我了,对吗?”楚璟炎的语气很是平静。 “当然,阿芜以后就是您的人了。”李成范捡起打湿的银票往自己的衣袖里塞。 “很好。”楚璟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你这个舅舅也就跟她再无关系了,对吗?” “大……大人……您的意思是……?”李成范塞钱的手僵滞了一下,他察觉出了楚璟炎话里的不对劲。 楚璟炎的眼神瞬间变得嗜血而狠戾,只见他抱着阿芜转身往马车走去,背对着李成范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带着那一千两到阴曹地府去吧。” 李成范听完楚璟炎的话,七魂瞬间被吓掉了六魄,只见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求道:“大,大人,求求您饶了草民吧……” 然而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侍卫动作利落的一刀抹了脖子。 脖子颈动脉的鲜血瞬间喷了三尺高,李成范抽搐的倒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穿着暗卫服的荆风抽刀回鞘,转身跪在马车面前,态度十分恭敬的问道:“王爷,咱们现在是继续回皇宫吗?” 楚璟炎坐在马车里抱着浑身湿透的阿芜,看着她瑟缩在自己怀里不断发抖,摸了摸她通红的脸蛋竟然是烫的吓人。 楚璟炎皱了皱眉,吩咐道:“先回宁王府,派人去把张太医叫来。” “是,属下遵命。” 此时,皇宫里的宸华殿灯烛通明,宣德帝楚璟桓还在等待宁王回宫复命。 * 啪嚓—— 青釉云纹茶盏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楚璟桓背着手在殿前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盯着跪在地上的密探,脸色阴沉的问道:“你说宁王救下了一个小丫头,然后直接回了宁王府,是吗?” “回,回皇上的话,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密探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太监总管曹守忠在一旁说道:“皇上,这宁王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他的眼里还有您这个皇帝吗?” 楚璟桓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将自己的拳头握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康王叛乱一事总算平息,至于宁王那里……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朕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更何况他手底下的三十万玄甲军始终是个威胁。” “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咱们不是还有赵将军吗?他的亲妹妹是皇后娘娘,赵氏一族对皇上您那绝对是忠心不二啊。” 楚璟桓冷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皇后杀了萧淑妃,朕为什么不治她的罪?” …… 阿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十分柔软的大床上,房间内的布置极尽奢华,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华丽装饰呈现眼前,从小过着穷苦日子的阿芜还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房间里安神的紫檀香从三鼎炉中燃着丝缕白烟,袅袅升腾到空中弥漫着沁人的香气。 阿芜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心里疑惑的猜想:我是已经死了吗? 就在这时,端着铜盆的春兰走了进来,她看到阿芜已经醒来,赶忙放下手里的铜盆,走到她的床边高兴的说道:“姑娘,您可算醒啦,您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了。” “你是谁?我现在是在哪里?”阿芜怯怯的看着她问道。 “回姑娘的话,我叫春兰,是王管家派来伺候您的,您现在是在宁王府。”春兰对阿芜的态度很是恭敬,毕竟她可是王爷亲自带回府里的人,尹管家又再三嘱咐自己照顾好她。 “宁王府……”阿芜回忆起了雨中的一幕,还有那个人温暖的怀抱。“那么救我回来的那个人是……” “姑娘,救您回来的那个人就是王爷呀。” “春兰姐姐,请问一下,王爷他现在人在哪里?”阿芜是个有恩必报的孩子,既然知道是宁王救了她,那么她必须得好好跟他当面道谢。 “王爷被皇上召见进宫,现在还没回来呢。还有啊,姑娘不必对我这么客气,我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怎么敢当得起您的姐姐呢?您以后喊我春兰就行了。” 阿芜低下头咬着嘴唇很卑微的说道:“可是……一直以来……我也都是在伺候别人啊。” 阿芜乖巧又可怜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十分怜爱。 春兰看到她身上受的伤和骨瘦如柴的身子,也能想象到阿芜过去经历了怎样的虐待。 春兰刚看到阿芜的时候,甚至以为她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后来春兰才知道她是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的发育迟缓,所以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更瘦小一些。 春兰虽然是王府里的一个丫环,可是宁王府向来都是按着规矩办事,从来不会虐待府里的下人,更不会让下人们吃不饱饭,甚至他们的日子过得比外面的普通老百姓还要好。 相比之下,阿芜就比自己可怜的多了。 春兰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上前握住阿芜的手,问道:“姑娘,您应该饿了吧?我让厨房去准备饭菜。” * 楚璟炎处理完康王余党之事从宫里回来,刚刚下了马车,就被等候在王府门口的尹管家迎了上来。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尹管家一脸的着急。 “怎么了?”楚璟炎皱着眉问道。 “阿芜姑娘……她出事了!” 3、第 3 章 楚璟炎大踏步的走进阿芜的房间,看到她正捂着肚子痛苦的躺在床上,额头上疼出细密的冷汗。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们,包括平日里负责王府膳食的那几个厨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璟炎见此情形愤怒的问道。 “回,回王爷的话,姑娘下午醒来以后,奴婢看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于是让厨房准备了一点饭菜,可没想到姑娘吃了饭菜没过多久,就开始喊着肚子疼……”春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答道。 尹管家也战战兢兢的垂手立在一旁,说实话,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膳食出现问题。 如果阿芜姑娘在王府里中了毒,那么他这个做管家的也难辞其咎。 此时,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厨工吓得砰砰直磕头,一个个哭天抹泪的说道:“王爷,奴才敢对天发誓,膳房端来的饭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呀!奴才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饭菜里下毒啊!” 楚璟炎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他们不敢下毒,可是最近天气炎热,若是因为食物变质引起阿芜的腹痛,那也够这几个奴才死上八百回了。 他这轻轻的一声冷哼,满屋的下人们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虽然宁王爷从来不会故意去为难府里的下人,可是宁王府的规矩是出了名的严厉。每个人都必须做好自己职责分内的事情,但凡有人不守规矩犯了错,那么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要知道楚璟炎“活阎王”的这个称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这些年来,为了稳固大楚的社稷江山,楚璟炎的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鲜血,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毕竟,他若是不心狠手辣杀伐决断,也没办法统领三十万玄甲军,更没办法在朝堂上立足于今日权势滔天的地位。 可是阿芜不懂得这些事情。 她记忆中在雨夜里温柔抱着他的男人,此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脸凶狠的训斥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们,这不免让她感到了害怕。 阿芜不知道,其实这才是楚璟炎真正的样子。 他可从来没有对谁温柔过。 阿芜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到了,她悄悄的一点一点往床边的角落挪动,即使肚子疼也不敢哼出声音了。 楚璟炎注意到阿芜的异常,只见她惨白着一张小脸,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楚璟炎还以为是她肚子疼的厉害,便说道:“阿芜,肚子疼的厉害吗?别担心,太医很快就到了。” 可楚璟炎没想到他刚一伸手,阿芜就害怕的向后瑟缩了一下。 楚璟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着下人们发脾气把她给吓到了。 楚璟炎虽然比阿芜大了整整十岁,但至今尚未娶妻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像阿芜这般大的孩子。 楚璟炎坐在床边跟她解释道:“阿芜,我不是在对你发火,我是在生气那些奴才们没有照顾好你。” “……”然而阿芜依然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不敢看他。 恍惚间,阿芜想起了自己的舅舅。 每次李成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骂阿芜来出气。 所以阿芜最害怕有人在她面前发火,不管那个人生气的理由是不是因为她,总之最后遭殃的一定是她。 就在楚璟炎不知该拿阿芜怎么办的时候,张太医匆匆赶来了宁王府。 “微臣见过王爷。”张太医想要跪在地上行礼。 “不必多礼。”楚璟炎微微抬了抬手,“张太医,阿芜一直腹痛难忍,你快来给她看一下。” 张太医今年五十有余,本来只是个默默无闻摆摊卖药的江湖郎中,后来怀才不遇的他被楚璟炎提拔,所以才有了机会进太医院当了医官。 张太医不仅是楚璟炎在太医院培养的心腹,也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高超的太医,所以楚璟炎才会找他来给阿芜看病。 张太医在给阿芜把过脉之后,又跟下人们详细的询问了一遍今日的饮食。 张太医拿出银针一一试过盘里的剩菜,在确认过饭菜没有问题以后,他对阿芜腹痛的病症已经有了结论。 说起来,这个叫阿芜的小姑娘也实在是可怜。 张太医收起银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楚璟炎见他摇头叹气,心里一沉,敛神问道:“张太医,阿芜她有什么事吗?” 张太医见状赶忙跪在地上拱手答道:“王爷不必担忧,阿芜姑娘她没有中毒,也没有生命危险。”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暗自庆幸得救了,自己的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然而楚璟炎的表情依然很凝重:“张太医,既然你说食物没有问题,那么她为什么会突然间肚子疼呢?” “呃,这个嘛……”张太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看得出来王爷很重视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是如果王爷知道了实情,那么他一定会很生气吧? “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快说!”楚璟炎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 张太医吓得浑身一抖,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爷,经过微臣的诊断,阿芜姑娘应该是患上了胃滞症。” “胃滞症?”楚璟炎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没错,如果微臣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阿芜姑娘大概至少四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什么?!”楚璟炎觉得自己的心紧缩了一下。 “微臣猜测不仅仅是这几天,阿芜姑娘应该是长期都处于这样一种食不果腹的状态,而且……”张志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楚璟炎的脸色。 “说下去!”楚璟炎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张太医咽了咽口水,考虑到自己主子盛怒的情绪,斟酌着言辞继续说道:“阿芜姑娘应该从来没有吃过带荤腥的肉食,所以……哪怕是用清水煮的鸡肉,她的肠胃也没有办法消化和吸收,包括一切口感过硬的食物……总之,阿芜姑娘目前只能吃稀粥之类的流食……” 啪嚓—— 张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摔在地上的茶杯碎裂声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她以后只能靠吃流食活下去了吗?”楚璟炎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可怕,满屋子的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差,差不多是这样。”张太医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开始他才犹豫着不敢说。 楚璟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她这病还能治好吗?” “这……依着阿芜姑娘目前的体质来看……应该是很难……”张太医不敢欺瞒楚璟炎,做好最坏的打算,如实以告。 就在楚璟炎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浸着薄汗的手突然在身后握住了他。 那双手实在太过瘦小了,只能勉强握住楚璟炎的几根手指。 “王爷,是我让您生气了吗?”阿芜眼神怯怯的看着他,“您在生气我不能吃饭吗?对不起,我会努力吃饭的,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楚璟炎有些心疼的抱住了她。 阿芜的下巴抵在楚璟炎的肩膀上,她又感受到了雨夜中那个让自己心安的温暖怀抱,她吸了吸自己酸涩的鼻子,想起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王爷……我会努力吃饭的……求求您不要抛弃我……我不想回去以前的地方……呜呜呜……” 阿芜抽抽噎噎的哭着,明明不是她的错,可是她却一直在道着歉,生怕自己会被楚璟炎再次送回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地方。 就连满屋子里的奴才们都心疼起了阿芜。 大家觉得阿芜的身世那么可怜,本以为她被王爷捡回来就可以享福了,却没想到她现在连基本的食物都吃不了。 …… 楚璟炎抱着怀里的阿芜,感受着她小小的瘦弱的身躯,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抱她。 这些年来,楚璟炎习惯了人们用畏惧又疏远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从来没有体会到被一个人依赖亲近的感觉。 可是怀里的阿芜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她的眼神里是对他满满的依赖和害怕自己被抛弃的恐惧。 就像那天雨夜楚璟炎见到她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主动接近楚璟炎,可是那天雨夜阿芜却拽着他染血的衣摆,把他当成了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希望。 阿芜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她当时那脆弱又无助的眼神,让楚璟炎心里的某个地方深深触动了一下。 房间里楚璟炎抱着怀里哭泣颤抖的阿芜,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阿芜,不要哭,从今以后我楚璟炎养着你。” * 淮王楚璟旭听闻自己那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三哥,前几天不仅在路边救下了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把她带回府里当成宝贝一样宠着,心里不禁觉得十分好奇。 依照楚璟旭对自己三哥的了解,楚璟炎可绝对不是那种心怀怜悯的大善人。 不管怎么样,楚璟旭还是决定亲自前往宁王府一探究竟。 说起来楚璟旭也是宁王府的常客了,不需要下人们在前面给他领路,他就轻车熟路的往楚璟炎的书房寻去了。 平日里楚璟炎都是待在自己的书房处理政务,然而这一次楚璟旭却意外的扑了个空。 “咦,三哥人呢?” 楚璟旭这次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尹管家得知淮王来到府里以后,便急急忙忙赶来书房寻他。 “哎哟,淮王爷,您来也不通知一声,那些奴才们怠慢了您可怎么办?” 楚璟旭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就别整这些虚礼了,我又不是外人。尹管家,我问你,我三哥去哪了?” “回淮王爷的话,王爷还在后堂大厅用膳呢。”尹管家陪笑着说道。 “啊?这个时间在用膳吗?”楚璟旭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按照他对自己三哥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吃完了呀。 “走,你带我去看看。”说着,楚璟旭就跟着尹管家往后堂大厅寻去。 然而这一看不要紧,眼前的这一幕差点让楚璟旭惊掉了下巴。 4、第 4 章 楚璟旭看到楚璟炎正一手端碗一手拿勺,一脸慈爱的喂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喝粥。 在朝堂上杀伐决断呼风唤雨的宁王爷,这怎么还在家里照顾起孩子来了? “三哥,你这是……”楚璟旭张了张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阿芜额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右眼还没有完全消肿,嘴角有一块淡淡的淤青,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乖巧。 她本来正在低头喝楚璟炎特意吩咐厨房为她熬制的营养蔬菜粥,在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以后,她立刻怕生的躲在了楚璟炎的身后。 阿芜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到访的男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楚璟旭心里不禁赞叹:好可爱的一个小丫头! “啧,你怎么来了?”楚璟炎语气中有一点不高兴。 今天他好不容易哄着阿芜多喝了几口粥,他正打算趁着机会哄着她把碗里的粥全部喝完,结果楚璟旭这家伙就来了。 楚璟旭听出楚璟炎的一丝不悦,赶忙示好的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你捡了一个小丫头回来,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 说完,楚璟旭就绕过大大的能够容纳十二人的圆桌,来到楚璟炎的面前弯下腰,向躲在他身后的阿芜,自认为很是友善的打了一声招呼:“小丫头,你就是阿芜吧?” “唔……”阿芜面对着陌生人有些惊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第一反应就是仰头看向楚璟炎求助。 楚璟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阿芜别怕,他是我五弟,楚淮王。” “淮,淮王……好……”阿芜不懂那些繁琐复杂的规矩礼仪,楚璟炎也没有让人教过她。 楚璟旭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跟他打招呼,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他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是越来越可爱了。“嗯嗯,你也好,你也好,哈哈哈……” “唔……”阿芜被他笑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羞红着一张小脸躲到了楚璟炎的身后。 “五弟,你别逗她了。”楚璟炎用手护着阿芜,扳起脸来训斥自己的弟弟。 别看淮王楚璟旭在朝堂上也是个狠角色,可是楚璟炎沉着脸一发话,楚璟旭立刻就不敢笑了。 毕竟,以前楚璟炎教他习武的时候,可没少揍过他。 哥哥是好哥哥,但教训起弟弟来那也是手下一点都不留情。 楚璟旭心有余悸,木剑打在掌心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说起掌心……楚璟炎的左手掌心有两条又深又长的刀疤。 三年前,楚璟旭在战场上因为轻敌中了契丹人的埋伏,楚璟炎为了救自己的弟弟,情急之下用手挡下了挥向楚璟旭的致命一刀。 楚璟旭至今还记得鲜血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感觉。 如果不是楚璟炎当初舍命救他,楚璟旭三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回想三年前,那是极其惨烈的战争。 契丹觊觎中原广袤的土地和富饶的经济已久,多年来他们养精蓄锐厉兵秣马一直在筹划着入举中原的计划,直到传来楚国明宗皇帝驾崩的消息。 楚国新皇登基,朝政动荡不稳,契丹知道自己大军进攻中原的绝佳时机到了。 开战初期,外强中干的楚国就连连败退,契丹派使臣送来了蒙田将军的人头示威,十分嚣张的站在大殿上要求楚璟桓立刻签署降书。 当时满朝文武都被蒙田将军的人头吓破了胆,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反抗契丹使臣的当众羞辱。 如今契丹军队骁勇善战势如破竹,蒙田将军又惨被敌军斩首,大家都觉得楚国的气运已经尽了。 甚至有大臣开始建议楚璟桓签下降书割地求和,用这种方式来保住自己刚刚坐上不久的皇位。 就在这个时候,穿着一身白色孝衣的楚璟炎,手中拿着剑犹如修罗煞神一般出现在了大殿门外。 他一言不发走进了大殿。 剑尖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嘶嘶的响声。 “宁,宁王……”刚刚还在建议皇上签下降书的大臣,看到楚璟炎走到自己的面前禁不住两腿颤抖。 然而楚璟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剑抹了那个大臣的脖子,喷出的鲜血溅到了他白色的孝衣上。 “啊……”在场所有的大臣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楚璟炎还没给大家反应的时间,他又转身一剑杀死了刚才在大殿上嚣张跋扈的契丹使臣。 金华大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有那不经事的文官,已经吓瘫在了地上。 楚璟炎凛厉的眼神透露着肃杀的狠绝,他一步一步走到大殿前方的台阶上,将染血的剑指向满朝的大臣们,声音冰冷的说道:“契丹派来的使臣已死,今日这一仗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凡是卖国求荣者——杀、无、赦。” 当时楚璟旭看到楚璟炎站在大殿上,眼神睥睨的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霸者气场让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楚璟桓也不敢说话。 当时那个场景给楚璟旭留下了很深的震撼,他一直都觉得楚璟炎才是那个应该坐在皇位上的人。 可是楚璟旭并不知道,他们的父皇在临死之前逼着楚璟炎发下了毒誓……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 * “翠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华清宫寝殿床榻上层层的粉色幔帐里伸出了一只洁白似藕的手臂,郑淑仪肩膀光|裸裹着衾被,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宫女翠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见郑淑仪醒来赶忙走来到床边伺候。 “主子,现在已经是辰时了。”翠儿挽起一边的床幔挂在金钩上固定住。 郑淑仪伸着胳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娇软无力的让翠儿服侍自己穿衣。 “主子,咱们是先用早膳还是先去给皇后请安?” 郑淑仪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腰:“昨晚皇上差点把我折腾坏了,我现在身上酸乏的厉害,先用早膳吧。” “可若是先用早膳的话,咱们就来不及去皇后那里请安了,奴婢怕皇后会对娘娘您有意见……” “怕什么?”郑淑仪很不以为然的白了翠儿一眼,“皇上都已经多久没踏进她的寝宫了,皇后不过就是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罢了。要不是因为赵婉祯背后有赵家的势力在为她撑腰,不然你以为她皇后的位置能坐的稳吗?” 郑淑仪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深得皇上宠爱,便开始不把赵皇后放在眼里了。 其实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她十六岁进宫选秀被纳入皇上后宫,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从小小的庶六品贵人升级为了正三品淑仪。 这等恩宠可以说是无上的光荣,郑淑仪的娘家原本家道衰落,可她进宫以后不仅让父亲升了官,就连她那不争气的哥哥也在衙门谋得了一官半职。 郑淑仪觉得赵皇后固然有赵太尉当靠山,可是太尉的官职再大能大的过皇上吗? 更何况皇上昨晚已经答应了她,等过几天找个合适的时机就要封她为妃。 郑淑仪心里有很明确的目标,她认为只要自己牢牢抓住抓住皇上的心,然后再为皇上诞下一个小皇子,那么皇后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希望。 * 另一边,宫里的各位嫔妃们已经早早来到椒房殿给皇后请安。 皇后赵婉祯梳着高寰髻头戴镂花嵌珠金凤冠,穿着一身大红的百鸟朝凤曳地长裙,雍容华贵的端坐在大殿正前方的座榻上。 赵婉祯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揭开茶盖微微抿了一口。 就在抿茶的同时,赵婉祯微抬眼皮扫了一圈坐在底下的嫔妃们,却唯独不见郑淑仪的身影。 赵婉祯重重放下杯子的茶盖,眉宇间有些不悦的开口问道:“怎么不见郑淑仪?” 坐在下首座的刘惠妃早就看郑淑仪不爽了,便在一旁火上浇油的说道:“皇后娘娘,那郑淑仪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她仗着自己有皇上的宠爱,竟然连每日例行的请安都敢不来了。” 其实不用刘惠妃开口挑唆,赵婉祯也早就视郑淑仪为眼中钉了,奈何皇上喜欢她的那股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所以赵婉祯一直都不怎么好对她动手。 如今郑淑仪居然敢堂而皇之不来请安,简直就是没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就在赵婉祯打算让人去把郑淑仪强行请过来的时候,郑淑仪居然自己慢慢悠悠一步三扭的来到了椒房殿。 “皇后娘娘,真是对不起,臣妾来晚了。”郑淑仪嘴里说着抱歉,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还未等皇后赵婉祯发话,郑淑仪就自顾自的落了座。 刘惠妃见状在一旁训斥道:“郑淑仪,你也太没规矩了,皇后娘娘还未治你不敬之罪,你竟然就敢擅自落座?” 郑淑仪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流苏摇步钗,很是不屑的瞪了刘惠妃一眼,朱唇一抿掩嘴笑着说道:“姐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呢?只不过……”郑淑仪很做作的扶了扶自己的腰肢,“妹妹我夜夜都睡不好觉,这腰呀更是酸的厉害,我实在是扛不住这样的折腾,所以今天才来迟了一些……姐姐您就比我幸福多了,我可羡慕姐姐能夜夜睡个好觉呢……” “郑淑仪,你……”刘惠妃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坐在大殿前方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赵婉祯却突然开口问道:“郑淑仪,本宫听闻你最近腰部有所不适……对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的确是腰部酸疼不适,所以臣妾才不得不擅自提前落座,皇后娘娘您不会因此就责怪臣妾吧?”郑淑仪有些挑衅的看着赵婉祯。 “呵呵,本宫当然不会生你的气,本宫岂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只是……”赵婉祯冲自己身边的苏嬷嬷使了个眼色,“苏嬷嬷待在本宫身边伺候快二十年了,她最近正好学了一点推拿的手法,既然妹妹腰疼的厉害,不如就让苏嬷嬷为你缓解一下疼痛……” 郑淑仪虽然不知道皇后要做什么,但她总归是没安什么好心,于是便出言拒绝道:“皇后娘娘,苏嬷嬷是您身边伺候的老人了,臣妾怎么敢劳烦苏嬷嬷呢?” 赵婉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道:“郑淑仪不必如此客气,苏嬷嬷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奴婢,她伺候你也是应该的。” 这时,苏嬷嬷来到郑淑仪的面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淑仪娘娘不要紧张,过程中可能会有一点疼痛,您忍一下就好了……”说完,苏嬷嬷的手就摸向郑淑仪的腰间,捏住她腰间的细肉狠狠的掐了一下。 “哎哟——”郑淑仪发出一声惨叫。 苏嬷嬷一只手死死按住郑淑仪的肩膀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则继续发狠的掐着她的腰间的细肉。 “你,你放开我家主子!”宫女翠儿见状便想冲过来救郑淑仪,然而她却被苏嬷嬷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苏嬷嬷指着翠儿骂道:“呸,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在这种场合放肆?” 苏嬷嬷明面上是在骂翠儿,实际上是在替皇后暗讽郑淑仪。 赵皇后今日铁了心要教训郑淑仪,满殿嫔妃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刘惠妃更是乐得看郑淑仪的笑话。 反正到时候皇上责怪也是责怪赵皇后,两个人斗起来她刘惠妃正好渔翁得利。 郑淑仪今日在皇后这里受了大辱,她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郑淑仪从椒房殿出来以后,哭哭啼啼的就往紫宸殿去找皇上告状了。 可是当她到了紫宸殿门口,却被守在门口的曹公公拦了下来。 “淑仪娘娘,可不敢乱闯啊,皇上正在里面跟宁王议事呢。” 郑淑仪听闻便问道:“曹公公,那皇上什么时候能议完事呀?”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无奈之下,满腹委屈的郑淑仪只能先行离开了。 话说,这紫宸殿的对面就是风光旖丽的长春湖,湖中间有一个碧瓦飞甍的四角凉亭,在那里既可以欣赏接天莲叶的荷花,又可以看湖里游来游去的五色锦鲤逗趣。 郑淑仪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所以她便打算去长春湖中间的四角凉亭等候。 当然了,她也可以选择在紫宸殿门口跪着,不过郑淑仪平日里可是娇气惯了,她可不想跪在毒日头底下。 * “哎呀,这天气也太热了。”郑淑仪挥着手帕一边抱怨着,一边加快了前往凉亭的脚步。 此时,阿芜正倚靠在凉亭的栏杆上,开心的看着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原来,楚璟炎担心阿芜整天在宁王府里待着无聊,正好今日他也要进宫跟皇上商议一些事情,所以便把阿芜带来皇宫玩一玩。 楚璟炎让阿芜在凉亭里先等着自己,他答应阿芜等自己处理完事情以后,就带她在皇宫里四处转一转。 此时,郑淑仪看到阿芜待在凉亭里,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以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难道是最近刚进来的宫女吗? 那她胆子也太大了,大白天的不好好干活,竟然跑这里来偷懒了。 长春亭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待的地方? 真是没有一点规矩! 郑淑仪一脸鄙夷的看着阿芜,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说道:“你,给我滚开。” 阿芜突然听到身后郑淑仪的声音,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脸色不善的女人有一些害怕。 宫女翠儿见阿芜傻愣愣站着不说话,便上去用力推搡了她一下,开口骂道:“你这个没长眼的小贱蹄子,看见淑仪娘娘还不赶紧下跪?!” 阿芜单薄的身板哪里禁得住翠儿这样的一推?只见她被翠儿推倒在了地上,柔嫩的掌心也被地面擦伤了。 “嘶……”阿芜眼泪都疼了出来。 郑淑仪就是仗着自己的美貌才获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是她发现眼前的这小丫头竟然比自己还要好看,不免心里就对阿芜心生了一丝妒恨。 郑淑仪上前一步捏着阿芜的下巴,说道:“哭什么哭?你表现出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是不是想要勾引皇上?你赶紧给我滚,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阿芜虽然很害怕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可是她跟楚璟炎约好了会在凉亭这里等他,如果她现在走了的话,到时候楚璟炎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想到这里,怯弱的阿芜鼓起勇气对郑淑仪说道:“不,我……我不能离开这里……” “什么?”郑淑仪的眼睛危险的眯成一条线。 真是岂有此理,赵皇后今日给她难堪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一个小丫头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郑淑仪在皇后那里受了气正无处发泄,便打算拿着阿芜好好出自己的一口恶气。 5、第 5 章 郑淑仪虽然有心想要教训一下阿芜,可她却不屑于自己动手。 因为她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淑仪娘娘,而阿芜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小宫女。 她若是亲自动手打一个贱婢,会有失自己淑仪尊贵的身份。 因此郑淑仪好整以暇的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指使翠儿将阿芜暴力的拖拽下了凉亭,然后将阿芜的头整个按进了湖水。 郑淑仪满意的看着阿芜被翠儿一次又一次的按进水里,在旁边恶毒的笑着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你不是喜欢看鱼吗?在水里看的岂不是更清楚?本宫今天让你一次看个够!” 阿芜被翠儿在身后扯住头发往水里按,任凭她怎么挣扎翠儿也不肯撒手。 挣扎的过程中口鼻被灌了好多次湖水,每当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翠儿就会扯着她的头发拉起来,可她刚得以喘了一口气,就又被翠儿重新按进了水里。 阿芜在水里挣扎的越是痛苦,郑淑仪在岸上看的就越是爽快。 死丫头,我整不了赵皇后,难道我还整不了你吗? 今天遇上我,算你倒霉。 郑淑仪把自己今天在皇后那里受到的气,尽数发泄到了阿芜的身上。 “翠儿,给我继续把她往水里按,不要停!” 郑淑仪沉浸在虐待阿芜的快乐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了一大群人。 “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的是皇上楚璟桓,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翠儿已经被宁王楚璟炎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翠儿捂着肚子当场就呕了一大口鲜血。 “皇,皇上……”然而还没等郑淑仪说出话来,楚璟桓已经走到她的面前重重扇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郑淑仪一下子被打懵了,要知道楚璟桓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平日里不要说打她了,就连对她说句重话都未有过。 此时的郑淑仪并不知道,楚璟桓打她其实是在救她。 “皇上,您居然为了一个小宫女打我……”郑淑仪捂着自己肿起的半张脸委屈的哭诉。 “住嘴!”楚璟桓看了一眼楚璟炎的方向,“朕已经答应宁王要册封阿芜为永乐郡主,你知道你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 “什么……”郑淑仪被吓瘫在了地上,“她,她竟然是……怎么可能……” 楚璟炎看到浑身湿透不断在地上咳嗽的阿芜,瞋目裂眦愤怒到了极点,他一只手将阿芜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翠儿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翠儿被楚璟炎掐住脖子几乎无法呼吸,她拼命在空中扑腾着自己的两条腿,脸色涨红艰难的哀求道:“宁,宁王……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是郡主……都是……都是淑仪娘娘吩咐奴婢做的呀……” 然而楚璟炎没有给她求饶的机会,手上用力直接掐断了她的脖子。 楚璟炎像丢一块脏抹布一般将翠儿丢在了地上,然后他又抱着阿芜转身走向跪在地上的郑淑仪。 郑淑仪见翠儿就这样被楚璟炎掐死了,简直快要被吓坏了,她不断摇着头哆哆嗦嗦的说道:”不,不是我指使翠儿干的……” 当然了,楚璟炎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谎话。 “三弟,别这样,她毕竟是我的……” 楚璟桓挡在了楚璟炎的面前,郑淑仪毕竟是他的宠妃。 楚璟炎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皇上,三年前你就应该了解我是什么人。” 楚璟桓听了楚璟炎的话,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郑淑仪见状连跪带爬的来到楚璟桓的脚下,再也没有半分淑仪娘娘的端庄,紧紧抓着楚璟桓龙袍的下摆,眼神惊恐的说道:“皇上,你不能不管臣妾啊……” 楚璟桓蹲下身子抚了抚郑淑仪的脸庞,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将自己的衣襟从她手里抽出。 他是真的喜欢郑淑仪,不然也不会夜夜到她的寝宫,可是…… 郑淑仪就算长得再美,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美人虽然难得,但江山只有一个。 江山美人让楚璟桓来做抉择,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山。 要怪只能怪郑淑仪命不好,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宁王的人,楚璟桓就算是有心救她,此时也无能为力。 “皇上,皇上……”郑淑仪绝望的看着楚璟桓离开的背影。 此时长春亭就只剩下了楚璟炎带来的随从。 楚璟炎进宫除了有佩剑的特权以外,他还有四个形影不离负责保护的侍卫——荆风、荆云、荆雨和荆雷。 这四个侍卫都是武艺高强的大内高手,而且他们只听命于楚璟炎一人。 那天晚上,就是侍卫荆风杀了阿芜的舅舅李成范,出刀又快又狠,刀法干净利落。 楚璟炎将阿芜抱回凉亭,他自己坐在石凳上,然后让阿芜坐在自己的腿上。 郑淑仪哭的脸上妆都花了,仍然垂死挣扎的说道:“你,你不能动我!我可是淑仪娘娘!我是皇上的女人!” 楚璟炎听完之后冷笑了一声:“皇上我都杀得,更何况是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在父皇面前发了誓,你以为他坐得稳这个皇位吗?”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我现在就要去禀报皇上,让他治你的罪!” “好啊。”楚璟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前提是你能活着。” 说起来,楚璟炎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唯一一件让他觉得后悔的事,就是他让阿芜的舅舅李成范死的太痛快了。 当楚璟炎知道阿芜常年被李成范虐待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他真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一刀一刀剐了那个畜生。 不,不应该仅仅是剐了他,应该在他快死的时候再把他救活,等他醒过来以后,再接着一刀一刀的割掉他身上的肉才痛快。 这是楚璟炎一直想做的事情,可惜李成范已经死了实现不了。 那么,他今天必然不会轻易的放过郑淑仪了。 不然的话,楚璟炎可就又有一件后悔的事情要懊恼了。 楚璟炎感受到阿芜在自己怀里发着抖,她看向郑淑仪的眼神依然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楚璟炎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好好教育一下孩子了。 整天这样胆小怯弱怎么行?那以后不是还要受人欺负吗? 楚璟炎之所以要逼着皇上将她封为永乐郡主,就是希望她能摆脱过去的一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自卑怯懦小心翼翼的活着了。 更重要的是,楚璟炎不希望有人因为阿芜的出身而看不起她。 楚璟炎想要告诉阿芜,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更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敢欺负她,那么他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阿芜……”楚璟炎将她额前被打湿的头发掖到耳后,语气十分温柔的问道:“那个女人刚刚是怎么欺负你的?” “唔,她……她让人把我按进水里……”阿芜声音怯怯的说道。 “哦,是这样啊——”楚璟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给身边的侍卫荆风使了一个眼色。 跟在楚璟炎身边多年的荆风心领神会,立刻抓起地上吓得花枝乱颤的郑淑仪,如法炮制的将她一头按进了湖水里。 “啊!——”郑淑仪被猛的灌了一大口湖水,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就被荆风拉出了水面,然后继续将她的头按进水里面……如此反复的折磨。 现在的郑淑仪真的是悔不当初,她本来以为阿芜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宁王的人,甚至还被皇上封为了永乐郡主。 要知道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被封为郡主,那可是楚国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宁,宁王……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郑淑仪断断续续根本说不了完整的话,“呜呜……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永乐郡主……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郑淑仪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然而楚璟炎丝毫不为所动。 楚璟炎微微侧脸贴到阿芜的耳边:“阿芜,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欺负你人的下场。” “嗯……”阿芜看着被按在水里痛苦挣扎的郑淑仪。 楚璟炎双手捧着阿芜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开始对她进行着自己的教育:“阿芜,你记住,如果你被人欺负了,那么你就要千倍万倍的还回去。哪怕那个人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你也不需要害怕,因为我永远是你的靠山,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芜懵懂着点了点头,好像懂了一些,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不过当她看到骄纵不可一世的郑淑仪此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那些看起来很可怕的人,在遇到比自己更可怕的人之后,就会变成这样难堪的样子啊。 经过这一次事件之后,满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宁王身边的永乐郡主,是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轻视阿芜了。 6、第 6 章 郑文卓是个整天不务正事的纨绔子弟,二十多岁的年纪了,郑老爷为他在衙门里谋求的差事也不肯去做,家里尚且娶了几房侍妾,还经常跑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而且自从他的妹妹进宫当上了淑仪娘娘以后,他平日里的恶行痞风越发不知道收敛了。 郑文卓不仅好色嗜酒,而且还特别爱面子,他极其喜欢在人前显摆自己。 在青楼里遇到喜欢的角妓,他甚至能豪掷千金只为讨得美人的欢心。 郑文卓的父亲虽然是朝廷二品光禄大夫,可是像他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早晚有一天郑家的家底都要被他败光了。 其实郑家这几年一直在走向衰落之路,如果郑淑仪没有得到皇上的宠幸,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连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郑老爷是个资质平庸之辈,在官场上也没什么人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他一辈子也做不到光禄大夫的位置。 可以这样说,郑府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全都是靠着郑淑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今天,是郑文卓十分高兴的一天。 因为他看上了很久的一个小艺妓,终于要在今天公开拍卖初夜了。 百花楼有百花楼的规矩,前来参与竞拍的客人无论身份地位高低,最终都由出价最高的那个人赢得□□的权利,哪怕那个人是个邋里邋遢的乞丐也是一视同仁。 这就刺激着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们卯着劲儿往上叫价,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美人被别的男人夺了第一次。 今晚准备□□的艺妓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前来竞拍叫价的男人们竟然是把百花楼的大堂挤了个水泄不通。 话说这□□的初夜拍卖那也是要有个过场的,不能是上来就直接竞价。 百花楼会先让□□展示一段才艺,擅长唱歌的唱歌,擅长跳舞的跳舞,擅长乐器的就弹一曲琵琶,总之呢,就是为了向来竞价的客人们充分展示一下□□的多才多艺,让他们更加喜欢这个□□,从而给出更高的竞拍价格。 而今天这位艺妓跳得一支惊鸿舞,更是获得了满场的掌声,把百花楼大堂内热烈的氛围推上了高潮。 美人一曲舞毕,百花楼的老鸨秦三娘走到舞台中间,宣布今晚的竞价开始。 “我出一千两!” “我出一千五百两!” “我出三千两!” 底下的男人们叫价越来越高,秦三娘站在舞台上都快笑的合不拢嘴了。 “三千两第一次,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 底下的人都沉默了,三千两真的算是天价了。 “三千两第二次——” 郑文卓自信满满的坐在后排的桌子上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他拍了拍手上沾的花生碎屑,准备走上台去领着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共度良宵,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人群里有人喊道:“五千两!” “什么?!”众人全都惊讶的向声音来源看过去。 刚才喊出高价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太尉的大公子赵盛昌。 “是你。”郑文卓一脸不悦的看向他。 “你好呀,文卓兄。”赵盛昌端起桌前白色的酒盅对他客气的举了一下。 “哼,想不到盛昌兄跟我的爱好倒还一致?” 赵盛昌轻轻笑了笑说道:“自古英雄爱美人,我又不是个柳下惠,当然也想一亲芳泽了。不过嘛,这百花楼一向是不管身份地位价高者得,文卓兄如果喜欢的话,想必应该不会舍不得这区区几千两银子吧?” 赵盛昌知道郑文卓是个爱面子的人,所以故意拿这样的话来激他。 果不其然,郑文卓咬了咬牙,继续加价喊道:“六千两!” “八千两!”赵盛昌继续跟着喊。 这下子,满场的客人包括百花楼的老鸨秦三娘,全都看呆了,这简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最高价了。 秦三娘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她怕自己会因为狂喜而晕过去。 “……”郑文卓沉默着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怎么样啊,文卓兄?要是没钱就认输吧,不丢人。”赵盛昌满脸的嘲笑和讥讽。 此时跟在郑文卓身边的小厮好心的劝道:“少爷,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如果老爷知道的话,一定又要生气了。而且今天咱们也没带那么多钱啊……” 可是好面子的郑文卓哪里肯就这样算了? 他猛推了自己的小厮一下,怒骂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本少爷没钱吗?” 他赌气来到赵盛昌的面前,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问道:“我出一万两,你小子跟不跟?” 赵盛昌坐着不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文卓兄,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现在能拿得出一万两吗?” 赵盛昌说的没错,郑文卓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四千两银子,而且这些钱还是他瞒着自己的父亲,威逼利诱府里的账房交给他的。 “我就问你还加不加价了?”郑文卓怒气冲冲的问道 赵盛昌勾起嘴角看着他:“只要你能拿得出一万两,我就放弃。” “好,这是你说的。”郑文卓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问老鸨秦三娘要来了纸和笔。 他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一万两的欠条,然后按上了自己的红手印。 郑文卓将这张欠条交给了秦三娘,说道:“我现在凑不出一万两银子,不过我可以回府拿房契抵押给你,莺莺的初夜我要定了。” 赵盛昌看到郑文卓按手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于是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趁人不注意走出了百花楼。 * 另一边,郑文卓刚把欠条交给秦三娘,郑夫人派来的小厮就来百花楼找他了。 “少爷,出事了,夫人让我赶紧叫您回去!”小厮满脸大汗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事啊?至于这么慌慌张张?”郑文卓一脸的不以为然。 “哎呀,少爷您就别问了,您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啧,真麻烦,那就走吧。” 郑文卓觉得自己的爹是朝廷二品大员,自己的妹妹又是皇上的宠妃,现在他们郑家风头正盛能有啥大事发生? 然而郑文卓刚一踏进府邸,就感觉到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低沉气氛,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去后堂见自己的娘。 “娘,发生什么事了?”郑文卓看到她坐在椅子里伤心落泪。 郑夫人看到自己儿子来了以后,赶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一边哭一边埋怨道:“卓儿,你跑哪儿去了?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你妹妹出事了!” “什么?”郑文卓听了心里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郑夫人用手帕拭着泪,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宫里来传话的太监只说是出了事,让你爹马上进宫……可是你爹都去了那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消息……我担心的不得了……偏偏你又不在家……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郑文卓虽然心里也很忐忑不安,可眼下也只能先宽慰郑夫人:“娘,你别担心了,妹妹在宫里能出什么事呢?” 然而他话音刚落,小厮就在门外禀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郑夫人一听赶忙就往府外去迎接郑老爷,然而郑老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回来的还有郑淑仪的尸体……郑夫人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 郑老爷进宫以后连皇上的面都没有看到,接待他的太监总管曹公公只说郑淑仪是失足落水死亡,其他的一概不愿意再多透露。 “郑大人,不想惹祸上身的话,你就不要多问。皇上能够允许你把郑淑仪接回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回去之后不要张扬,悄悄的把人葬了吧。” 郑老爷虽然心里有满腹的疑惑,可是他知道自己女儿一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不然的话,曹公公也不会是这个讳莫如深的态度。 郑淑仪死了,郑家的靠山没了,一个家族的兴衰起落就在一夜之间。 当初被捧的有多高,现在摔的就有多惨。 郑文卓知道郑淑仪死了哭的最是伤心,不过他不是为自己的妹妹伤心,而是伤心自己的靠山没了。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欠下了一万两不知道该怎么办。 百花楼的秦三娘拿着他按下手印的欠条,嚷嚷着要去官府告他,可现在就算借给郑文卓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郑老爷啊。 就在郑文卓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南宫卫士郎家的齐公子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借给他一万两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这事十分蹊跷,先不说这齐公子是如何知晓他在百花楼的事情,且说这小小的一个五品卫士郎家的公子从哪里弄来的一万两银子呢?要知道一个五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千两银子。 然而郑文卓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眼下谁能帮他还了一万两的欠债,他就算跪地当人家儿子都愿意。 郑文卓拿了齐公子的一万两解决了百花楼的问题,他本以为事情都已经摆平了,可是却没想到他的这一行为把整个郑家都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郑文卓这边刚收了钱,赵太尉就在皇上那边参了一本,理由就是郑文卓的爹徇私枉法,贪污受贿。 要知道官员腐败贪污受贿那可是重罪,轻者革职查办,重者抄家问斩。 败家子郑文卓直到全家都入了大狱,他才意识到那天晚上赵盛昌是故意在百花楼跟他叫价,目的就是为了一步一步将他们郑家逼上绝路。 郑文卓当真是悔不当初,知道是自己的愚蠢害了郑家,在刑部审理大堂上跪地痛哭流涕,直言是自己收下了卫士郎齐公子的一万两银子,再三强调跟自己的爹没有一点关系。 然而以皇后为首的赵家下定决心要把郑家赶尽杀绝,又岂会给他们翻供的机会? 负责审理这件案子的刑部官员宋大人心里也很清楚,郑家先后得罪了赵皇后和宁王,哪怕他们真的是被冤枉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起宁王,宋大人就心有余悸。 当初宁王在大殿上杀契丹使臣的时候,宋大人就站在不到一米的距离,当时血都溅到了他的脸上。 赵皇后一直都想整郑淑仪,却因为皇上对郑淑仪的宠爱,所以一直都不敢动手。 可郑淑仪偏偏不长眼睛要去动宁王的人。 否则凭着皇上对郑淑仪的宠爱,赵皇后也绝对不敢对郑家下手。 想到这里,宋大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在郑文卓声泪俱下的忏悔声中,提笔在判纸上画下了红签…… 7、第 7 章 白天的时候闷热潮湿了一天,竟是连一丝风都没有,入夜以后就突然狂风大作,没一会儿就噼里啪啦下起了暴雨。 荣亲王原本计划着天黑之前赶到汴京,却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路上耽搁了行程。 雨水冲刷着路面泥泞湿滑,荣亲王的马车好几次陷进了泥沼中,好不容易来到了汴京城门下,却发现城门实行宵禁早已关闭了。 自从出了康王谋反的事情,楚璟炎就下令汴京城实行严格的宵禁政策。每天晚上只要过了戌时,城门就要准时关闭,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城,也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城。 现在正下着倾盆大雨,狂风肆虐,荣亲王此行浩浩荡荡一百多人,哪里肯就这样在城门外过夜呢? 荣亲王派自己的手下去跟守卫城门的官兵交涉,然而城门司校尉陆浩死活都不同意放他们进城。 “宁王有令,戌时已过,城门必关,违令者斩。”陆浩穿着一身银色盔甲,腰间佩着一把官刀,在暴雨中也没有撑伞。 “陆校尉,你知不知道坐在马车里的是什么人?”荣亲王的手下威胁道。 “凭你是什么人,宁王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陆浩的态度十分坚决。 “放肆——”陆浩的话激怒了坐在马车里的荣亲王,他掀开车帘对着陆浩恼火的骂道:“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城门司校尉,竟然也敢在本王面前拿腔拿调?” “卑职不敢。”陆浩虽然嘴里说着不敢,可是却丝毫没有开城门的意思。 “既然不敢,为何还不开城门?”荣亲王一张脸阴沉的厉害。 “宁王有令,卑职不敢擅自作主,还请荣亲王容许卑职去请示了宁王,再做定夺……” “什么狗屁宁王!”荣亲王暴怒的打断了他的话,“宁王下的命令又如何?他再怎么权势滔天,他也得认我这个皇叔!怎么?他杀了老二还不满意,现如今还要拿我这个叔叔开刀吗?” “……”陆浩低头拱手没有说话,却偷偷给身边的卫兵使了个眼色。那个卫兵心领神会,趁人不备冒雨骑马离开了。 “今天本王一定要进城,拦我者死!” * 阿芜因为在雨天里受过伤,所以只要一下雨,她就浑身酸痛不适,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屋子里早已熄了蜡烛,轰隆隆的雷声响过,闪电将原本漆黑的房间照的大亮,随后又迅速陷入了黑暗。 阿芜害怕的躲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忽明忽暗的房间,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听过的那些鬼怪传说。 噼啪—— 天空又一道闪电劈过。 阿芜抱着被子瑟缩了一下,探头朝外间值夜的春兰喊道:“春兰,春兰!” 春兰听到阿芜在卧房里叫她,赶忙披了一件外衣,手里拿着一盏烛台,掀开帘子走进来询问:“郡主,怎么啦?” 阿芜身上穿着白色的亵衣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两条腿搁在床沿边,正是一副准备下床的样子。 “春兰,你帮我穿衣,我要去见王爷。” “郡主,外面正下着雨呢,您身子弱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春兰担心阿芜的身体。 “可是我现在就是很想见王爷……”阿芜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春兰当下心里一软,寻思要挨骂就挨骂吧。 “好吧,那我去给您拿衣服。” 阿芜因为是刚刚睡醒,所以长发并未束起,此时外面风大雨大,春兰担心阿芜的长发被风吹散打湿,所以在给她穿好衣服以后,贴心的将她那一头及腰的长发从后脖领口处掖到了衣服里面。 春兰帮阿芜抚平了衣服的领口,又命小丫鬟拿来了特制防雨的油衣。 普通老百姓下雨天一般都是穿用竹叶和茅草编织而成的蓑衣,而阿芜身上穿的这件油衣则是用软丝制成的,外面涂了一层桐油,穿起来轻便又柔软,价格也十分昂贵。 外面狂风暴雨,府里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丫鬟们提着琉璃灯在前面引路,春兰则为阿芜撑着雨伞,生怕她被雨淋着染了风寒。 尹东盛守在楚璟炎的院外,见到阿芜顶风冒雨的来了,赶忙小跑着迎上去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啦?春兰,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劝着点郡主啊?” 阿芜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说道:“尹管家,你别怪春兰,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她也没办法。” “郡主,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尹东盛接过了春兰手里的伞帮阿芜撑着。 “我没事。”阿芜看到楚璟炎的房间暗着,便问道:“尹管家,王爷已经休息了吗?” “回郡主的话,王爷他人现在不在府里。” “哦……他不在啊……”阿芜有一点失落,“那你知道王爷去哪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奴才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王爷本来都准备歇息了,后来有个官兵跑来不知道跟王爷说了些什么,他就……郡主留神,小心脚下台阶。”尹东盛担心雨天湿滑阿芜会摔着。 在尹东盛说话的时候,春兰已经进房间把烛灯都点亮了。 丫鬟们帮阿芜脱下了毡笠和雨衣,又赶忙给她沏上了一杯热茶,喝下去好暖暖身子。 因为楚璟炎不准下人们在房间逗留,阿芜喝了一口热茶之后,对他们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我自己在房间里待一会儿。” “是,我们就守在门外。”春兰领着丫鬟们退出了房间。 他们出去以后,房间里就剩下阿芜一个人,她本来就是睡梦中被雷声惊醒的,劳了这半日的神,她也有些倦困了。 阿芜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强撑着精神想要等楚璟炎回来,可是她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没一会儿就那样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 北城门下,荣亲王与看守城门的校尉长官陆浩仍然剑拔弩张。 荣亲王这次是接到皇上密召回京,他自恃是先皇的胞弟,哪怕皇上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句皇叔,因此也没把楚璟炎看在眼里。 说起这荣亲王,当年契丹人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打到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的劭峪关,他当时脚底抹油溜的比谁都快,奏请回封地的折子还没递上去,他就拖家带口连夜逃出了汴京城。 原是荣亲王这几年不在京城,因此不知道自己这三侄子的厉害,他见一个小小的五品城门司校尉竟然敢拿楚璟炎来压自己,不由分说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荣亲王见陆浩跪在地上执意不肯开城门,怒极反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难得宁王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看门狗,不过人们常说好狗不挡道,如此看来你虽对宁王忠心,却未必是一条好狗……既是这样,不如由我来取了你的狗命!” 说完,荣亲王就夺过身边侍卫的佩刀,怒目圆睁,高举着要砍向跪在地上的陆浩。 陆浩虽然有一身好武艺,可他毕竟只是个五品城门司校尉,所以不敢以下犯上跟荣亲王动手。 就在这生死紧要的关头,城门身后的长街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 紧接着,黑夜的雨幕中一枚暗镖飞过,正好击落了荣亲王手中的长刀。 哐啷—— 长刀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楚璟炎已经骑马来到了眼前,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大侍卫。 楚璟炎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马,看着气到表情扭曲的荣亲王,明知故问的上前问道:“皇叔,是谁惹你生气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养的这条好狗!”荣庆王瞪了楚璟炎一眼,“今晚下这么大的雨,我都到城门口了,这狗奴才却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城,真是岂有此理!” 楚璟炎看了跪在地上的陆浩一眼,笑了笑说道:“皇叔不必跟一个奴才生气,他也是被我吓破了胆,所以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只是……皇叔这次突然进京,怎么不提前告知侄儿一声?若是侄儿知道皇叔今日进京,必定会亲自前来迎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楚璟炎明面上是一个孝顺的好侄子,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敲打荣亲王。 楚璟炎这是在暗示荣亲王,想要进城只能得到他的同意,否则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没用。 荣亲王负气一挥衣袖说道:“老三,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好听的,横竖你父皇已经不在了,想必你如今也不把我这个亲叔叔放在眼里了。我只问你一句,今日到底放不放我进城?” “放,当然要放。”楚璟炎并不恼怒,“侄子我冒雨前来,不就是为了来迎接皇叔进城吗?来人呀,好好护送荣亲王进城,但凡有一点闪失,你们项上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楚璟炎看起来是派人保护荣亲王,实际上是要派人监视他。 可是不管怎么样,楚璟炎在人前也是给足了荣亲王面子。 那荣亲王也仗着自己是先皇的胞弟,料定楚璟炎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大摇大摆的重新坐回了马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了。 荣亲王离开以后,楚璟炎拍了拍跪在地上的陆浩的肩膀,目视着荣亲王离开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干得好。” “宁王谬赞,卑职只是做了自己职责分内之事。”陆浩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他放了荣亲王进城,他就真的死无葬生之地了。 * 睡的迷迷糊糊中,阿芜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 她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正是刚刚回府的楚璟炎。 “王爷,你回来了……”阿芜很自然的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偏着头朝他怀里拱了拱。 “阿芜,你怎么就睡在椅子上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明天我一定要好好罚那些伺候你的奴才们。”楚璟炎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往床上抱。 “王爷……你不要罚他们……你又不准下人们随便进你房间,他们只敢在外面伺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进来……他们又哪里知道我睡着了呢?”阿芜因着睡觉的缘故,说话还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娇娇软软的。 “好,你说不罚那就不罚了。”楚璟炎的耳根子在阿芜的面前就特别软。 楚璟炎将阿芜抱在床上,先是帮她脱了外裳,然后又体贴的帮她掖好了被子的四个角。 阿芜躺在楚璟炎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却见楚璟炎坐在床边不动,于是便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袖,天真无邪的看着他问道:“王爷,你不上来一起睡吗?” 楚璟炎抚了抚阿芜额前的碎发:“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气,仔细再冻着你。” 阿芜也是被楚璟炎宠惯了的,她听他这样一说,果然就改变主意,不打算让他上自己的床睡觉了。 “唔……外面电闪雷鸣的,我一个人有点害怕……要不然你就在床边陪着我吧?” “好,我陪着你。”楚璟炎握住了阿芜伸出被子外面柔软的小手。 如此,阿芜才终于心安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8、第 8 章 眼见着阿芜一天天的长大了,楚璟炎开始考虑送她上学的事情。 可是国子监像阿芜这般大的学生早已开始学习四书,而阿芜却连字都不会写,于是楚璟炎决定亲自教阿芜识字,等她有了一定基础以后,再把她送去读书也不迟。 楚璟炎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在明年开春之前教会阿芜,然而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顺利。 第一天。 楚璟炎摆好了纸墨笔砚,拉着阿芜坐在书桌前,他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刚想让阿芜照着临摹,阿芜就被窗外一阵好听的鸟叫声吸引了。 “咦,外面是什么鸟叫的这么好听?” 说完阿芜就跳下紫檀圆椅跑出了书房,只留下楚璟炎一个人拿着笔站在原地无人理会。 第二天。 楚璟炎吸取教训让小厮们在外面拿着杆子驱鸟,这一次阿芜终于肯拿起笔好好写字了,然而她写了还没几个字,就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往楚璟炎怀里一靠。 “……好困啊,阿芜想睡觉了。” 楚璟炎其实心里想说不行,可是不知道为啥,他那句“不行”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我抱你去床上睡?” 第三天。 楚璟炎特意挑在阿芜睡醒午觉以后教她写字,然而天空却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阿芜立即放下笔跑出书房,伸开手臂在院子里开心的转了几个圈。 “王爷,下雪了,你快来看呀!” 楚璟炎是很想板起脸教训她不要贪玩,然而手上却拿起银狐斗篷走了出去,他将保暖厚实的斗篷披在阿芜身上,低下头帮她把带子系好,一边系一边说道:“阿芜,你就这样跑出来,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亦是如此。 楚璟炎一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可是他一遇到阿芜就变得没有原则了。 就连在他手底下办事的官员们都知道,要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跟宁王请示,那最好是挑在阿芜郡主在的时候,因为宁王从来不在阿芜郡主面前发脾气,他们也就免得挨宁王一顿臭骂了。 楚璟旭来宁王府见自己三哥如此惯着阿芜,忍不住在一旁说道:“三哥,你当初教我的时候,咋没这么好脾气呢?我那时偷一点点懒,犯一点点错,你可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打呀。现在你教阿芜写字,别说打她了,哪怕骂一句我看你都舍不得。” 楚璟炎端起茶杯兀自抿了一口,斜了他一眼说道:“阿芜跟你能是一样的吗?” 楚璟旭无奈的撇了撇嘴,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劝道:“三哥,严师才能出高徒,这不是你以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你看看,你都教了她三个月啦,她现在会写几个字?你现在既然养着她,你就应该好好管教她,不然呐,我看她早晚就被你惯坏了。” 楚璟炎放下茶杯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对楚璟旭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这一次,楚璟炎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管教一下阿芜。 这天晚上,阿芜吃过晚饭以后,就被楚璟炎叫到了书房练字。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阿芜本来约好了要跟春兰一起出去看花灯,但是楚璟炎的态度很坚决,所以她只好坐在书桌前老老实实的练字。 楚璟炎看到阿芜写出来的字比以前大有长进,心里暗忖果然还是要对她严厉一点。 阿芜心里记挂着出去看花灯,她写了没一会儿,仰起头看着楚璟炎,眨巴眨巴眼睛,娇声娇气的说道:“王爷,阿芜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楚璟炎最受不了阿芜对着自己撒娇,当下一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又想起白天楚璟旭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硬生生将那个“好”字从嘴边咽了回去。 “不行,你才写了半柱香的时间,最起码要等这柱香燃尽才可以休息。” 楚璟炎本来是想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严,可是阿芜不仅没有听话,反而赌气的将笔扔在了桌子上。 楚璟炎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杀伐决断,大臣们见了他没有一个不恭敬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阿芜敢在他的面前耍性子了。 “阿芜,你把笔拿起来。”楚璟炎觉得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 然而阿芜听到他这样说,转过身看向他,小嘴一撇委屈的问道:“你凶我?” “我,我没有……”楚璟炎见她这个样子,语气立马就软了下来。 “哼,你有,你就是有在凶我。”阿芜不肯听楚璟炎的解释,委屈着一张小脸背转过身,竟是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楚璟炎看到阿芜哭了,简直心疼的不得了,一时间也忘记自己的原则了,弯腰把阿芜抱在自己怀里,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安慰道:“阿芜,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逼着你写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芜靠在楚璟炎的怀里,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抬起头看着他问道:“真的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楚璟炎承诺的点了点头,现在阿芜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阿芜听到他这样说,眼泪瞬间就止住了,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委屈和伤心,反而是满脸的高兴。她倒像是预谋了很久,就为了等楚璟炎这句话似的。 只见阿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兴奋的说道:“今天是花朝节,我现在就要出府去看花灯!” “等一下——”楚璟炎在后面拽住了她的胳膊,阿芜受到惯性的作用,整个人转了个半圈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楚璟炎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啊,我听不懂。”阿芜眼神心虚的避开他,只作一副天真的样子佯装不知。 楚璟炎知道阿芜是故意哭给他看的,可是他看出来又怎么样?阿芜一哭他就心软了,哪怕知道她是存心的,他也心甘情愿被她骗。 管教阿芜? 他还真当不了那个“严父”。 将来,哪怕她任性闯了祸,他楚璟炎一概给她兜着就是了。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9、第 9 章 阿芜虽然被楚璟炎宠的有一些娇纵的性子,但她也就只在楚璟炎的面前任性,她从来没有在下人们面前耍过自己的小姐脾气。即使他们不小心犯了错,她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动辄打骂,甚至还会帮他们在尹管家面前遮掩。 就说这一次阿芜要出去看花灯,楚璟炎本来不放心想要一起去的,可是阿芜考虑到春兰到时候会拘谨不自在,所以便不准他跟着来。 “春兰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连一天休息都没有。我今天说好要放她一天假,让她尽着兴玩。你要是跟着来,她又要唯唯诺诺立规矩,到时候话都不敢讲一句。” 阿芜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准他跟来,无奈之下楚璟炎只好依着她的意思,特意多派了几个侍卫在外面保护她。 花朝节在民间有一个重要的风俗叫做“赶花会”,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剪彩绸的丝条挂在花枝上,女人们也会头戴簪花携伴出游逛花会。 花会上不仅有珍奇的花卉售卖,还有各种娱乐杂耍的演出,大街上有卖花灯的、有卖脂粉的、有卖糖人的、有卖馄饨的,还有算命的和卖艺的……一眼望过去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阿芜头上戴了一朵粉白色的海棠花,斜斜的插入右边的云鬓,恰好她今天又穿了一身粉白色的绮罗裙,看上去倒是相得益彰的搭配,再加上她纤腰细肩的袅袅身姿,乍一看倒真像是画里画的花神了。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悄的回头看阿芜,若不是她身后跟着一帮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随从,估计早有那贪恋美色浪荡的公子哥上前搭讪了。 可即使这样,阿芜还是觉出了一点不自在。 阿芜拽了拽春兰的衣袖小声问道:“春兰,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他们为什么老盯着我看呀?” 春兰知道阿芜是不习惯路人的眼光,她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拉着阿芜去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 “小姐,您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面具?只要戴上面具,他们就不会老盯着您看啦。”在外面春兰怕引起骚动,所以不敢直接喊她郡主。 “唔……”阿芜看着架子上各式各样的面具陷入了选择困难,最后还是在老板的推荐下,选了一款狐狸样式的半遮脸面具。 阿芜戴上了那张半遮脸的狐狸面具,果然没有人再一顾三回头的盯着她看了,阿芜瞬间觉得轻松自在了许多。 前方不远处搭了一个很大的圆台,圆台上方挂满了各式造型的花灯,一眼看过去粗略估计大概有上百盏,竟是把夜空照的似白昼一样明亮。台子底下围了黑压压的人群,时不时还传来一声声赞叹叫好的声音。阿芜被眼前的热闹吸引,便拉着春兰朝人群中挤去,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然而光凭着阿芜这个瘦弱的小身板自然是挤不到前面去的,不过奉楚璟炎的命令暗中保护阿芜的侍卫们早已经为她辟出了一条路,所以她很轻松的就来到了最前面的观赏位置。 侍卫们都穿着便服暗中行动,因此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大家都被站在台子上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吸引了。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倒是跟阿芜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一身华贵又不失淡雅的白衣,面若冠玉长身玉立,言谈举止一看就是贵门读过书有涵养的公子。 台上挂着无数盏花灯,每盏花灯底下都系着一条红色丝缎,每条红缎上都用毛笔写着不同的谜语,谁要是能对出全部花灯的谜底,谁就能够夺得今晚猜灯谜的桂冠。 等阿芜赶到的时候,那位公子已经猜出了最后一盏花灯的谜底。 台下的女人们不禁都犯起了花痴,平时扶风弱柳的小姐们竟是硬生生把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都挤到了后面。 阿芜虽然不至于像她们那样夸张,可她也的的确确被台上那位清贵儒雅的公子吸引了。 这次花灯谜活动的一等奖是托盘里那颗泛着绿色幽光的夜明珠,然而他却对那颗夜明珠丝毫不感兴趣。只见他走向相反的另一边,从托盘里拿起了那幅不起眼的字画。 那幅字画是柳公卿的遗迹《洛神十八赋》,柳公卿这个人生前也没什么名气,这本是主办方拿来凑数的奖品。 围观的人们啧啧称奇,直说这位公子真是个怪人,放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不要,倒是对那幅卖不了几个钱的字画视若珍宝。 可是那位公子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评论自己,反而是心满意足的拿着字画离开了,走的时候很是潇洒,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阿芜平日里对这些字画之类的并不感兴趣,甚至就连楚璟炎教她练字都觉得厌烦,可是现在看到跟她同龄的那位公子如此富有才学,她不禁开始反思起了自己。 阿芜整日里待在宁王府,身边也没有同龄的玩伴,如今看来她竟跟同龄人有这么大的差距。 那位公子是满腹的诗书才气,而她却连字都不会写…… 阿芜越想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心情瞬间就低沉了下去。 春兰察觉到身边阿芜情绪的低落,因不知缘由阿芜又不肯说,于是便领着她去河边看人们放花灯祈福,希望她能高兴起来。 阿芜还从来没有看过人们放花灯,当她看到燃着蜡烛的荷花灯被放进河里,在黑夜里熠熠闪着亮光,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每一盏花灯都带着人们的心愿和祈盼,或是祈求家人平安顺遂,或是祈求财运亨通,或是祈求美好姻缘…… “小姐,不如咱们也放一盏花灯祈个愿吧?”春兰在一旁提议道。 “好呀,那你去买两盏花灯过来,咱们一人放一盏不是更好吗?”暖心的阿芜也替春兰考虑到了。 “哎,那您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春兰转身离开去买花灯了。 阿芜身子一向羸弱,出来站了这么长时间,不免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便想到旁边的石栏上靠着歇一会儿。这荷花灯里面都是用红蜡燃着亮光,河边青石板上难免就会留下人们滴落的蜡油和溅出的水渍。阿芜提着罗裙上石阶的时候,夜里没注意到脚下有凝固的蜡油,她不小心踩上去,脚底打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阿芜心想糟糕了,这一摔可就要掉到河里去了。 到时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周围的人怕是也要拿她取笑了。 阿芜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着噗通一声掉进河里浑身湿透。 就在这紧要的关头,石阶上有个男人伸手拉住了她。 10、第 10 章 阿芜抬头往上一看,竟然是刚才遇到的那位公子! “姑娘,你没事吧?”那位公子待阿芜站稳以后,就立刻很有涵养的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他周身气质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与楚璟炎的棱角锋芒完全不同。 “我,我没事,多谢公子刚才出手相救。”阿芜脸上微微泛着红,还好她戴着狐狸面具看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春兰买好花灯赶了回来,她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心里不禁纳闷郡主怎么会和那位公子聊在一起。 “小姐,我把花灯买回来了。”春兰扬了扬手中两盏漂亮的荷花灯。 那位公子看了一眼春兰手里提着的花灯,微微低下头对着阿芜问道:“小姐,可是要放花灯?” 他听见春兰喊阿芜小姐,所以也跟着改了口喊小姐。 “嗯嗯,是呀。”阿芜此时已经蹲在了地上,跟春兰头对着头开始鼓捣起荷花灯,准备点蜡烛放进河里了。 “既然是要放花灯,那须得在纸上写下心愿方可灵验,将那带着心愿的纸先在花灯里的蜡烛烧了,然后再把花灯放进河里,这样小姐的心愿就可以传达到花神那里了。”他以为阿芜是不知道放花灯的习俗,所以在一旁好心的提醒。 “唔,这个……”阿芜有些难为情的咬着嘴唇,可是她和春兰都不会写字啊。 那位公子倒也是个聪明人,他一眼看出了阿芜的难处,便很贴心的说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放花灯还有一个习俗规定,那就是纸条上的心愿需要找人代写,若是自己写在纸上那就不灵验了。正好我粗堪学了几个字,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让我来帮你写,如何?” 阿芜一听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公子了。” “客气了,不知小姐的心愿是什么?”他握笔的手很是修长。 阿芜用食指抵着下巴仔细想了想,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吃上大鱼大肉!” 那位公子听了之后笑了笑问道:“小姐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看小姐应该也是出身贵门之家,怎么可能会吃不到鱼肉这种食物呢?” 春兰听他这样问在一旁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身体一直都不大好,脾胃比常人要虚弱很多,平时只能吃些粥类等容易消化的食物。虽然我家老爷平时很注重小姐的饮食,但总归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因此小姐的身体一直都没能调理过来。” 他听春兰这样一说,不禁对阿芜很是同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小姐的身子单薄,透着些弱柳的病姿,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 阿芜先前听他说自己粗略识得几个字,可他写在纸上的字既俊秀又飘逸,甚至比那些书法大家写的还要好。 相比之下,阿芜越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她暗中下定决心,回府以后一定要好好练字,再也不贪玩了。 那位公子帮阿芜写好心愿,正欲对她说些什么,这时旁边跑来一个黑衣打扮的男人,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话,只见他略皱了皱眉头,将纸条交给阿芜说道:“小姐,我还有要事,需要马上离开,请恕我先失陪了。”说完,他就神色匆匆的跟着那个黑衣男人一起离开了。 “哎,你……”阿芜本欲叫住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他已经消失在了黑夜的人群中。 * 东宫寝殿。 满殿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皇后赵婉祯高高坐在内殿的暖榻上,一双凤眸透着藏不住的威严怒气。 “本宫再问你们一遍,太子到底去了哪里?”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小太监春旺哆哆嗦嗦的回道。 “哼,不知道?”赵婉祯冷笑了一声,“我料你对太子是忠心的,自然不愿意说。既然如此,那就拖出去打四十大板,我看你到底说不说!” 说完,两个太监就要拖着春旺出去挨板子。 春旺吓得脸色都变了,当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皇后娘娘饶命啊,太子殿下……他……他出宫了……” “什么?!”赵婉祯猛的站了起来,“来人呀,立即出宫把太子找回来!” 春旺本来以为自己说出来就没事了,哪里想到皇后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还要了他的性命。 赵婉祯听着外面春旺被打的咽了气,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奴才最重要的就是要对主子忠心,本宫只不过要打他四十大板,他就吓得把太子给招了出来,像这种卖主求生的狗奴才死一万次也是罪有应得。” “不忠于太子者,死;不忠于本宫者,死。因此,春旺说也要死,不说也要死。你们以后都小心伺候着太子,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宫让你们都跟春旺一个下场!” “是,奴才记住了。”满殿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楚子轩回宫以后得知春旺被打死的消息,心里很是难过,毕竟春旺是从小就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了。 楚子轩跪在赵婉祯面前,一脸不忿的说道:“母后,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您要骂要罚儿臣都认,可您为什么要打死春旺呢?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太监,难道他还敢拦着我出宫不成?” 赵皇后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心肠太过慈悲,处事不够狠决,没有半点帝王的霸气和野心。要不是因为她哥哥赵太尉的缘故,他哪里能坐得稳这个太子之位呢? “轩儿,他出卖了你的下落,你可知道?” “他说出我的下落,难道不是母后逼得吗?他既然听从母后的意思,说出了我的下落,您又何必还要杀了他呢?” “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奴才罢了,你竟然敢这样质问本宫?别说是死一个春旺了,本宫今日就算把你身边的奴才们全杀了,又如何?”赵皇后见着自己儿子如此妇人之仁,心里简直恨极了。“从今天开始,本宫会命人对你严加看管,再有一次偷跑出宫,就不会是像今天这样死一个春旺这么简单了。” 赵皇后临走的时候,看到楚子轩手里拿的那幅字画,蹙眉很是不高兴的说道:“成日里就只对这些没用的东西上心,你也该好好把心思往朝政上放一放了,你舅舅费心给你拉拢大臣,你却连见都不愿意见,像你这个样子将来如何能有出息?” “母后,儿臣本来就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若是弟弟们能担当大任,这太子之位让给他们又何妨?”楚子轩腰杆笔直的跪在地上。 “住口!”赵皇后生气的扇了楚子轩一巴掌,“你知道底下有多少人盯着你的太子之位,而你居然还想要主动让位?我看你真是读圣贤书读糊涂了!” * 阿芜自从花朝节那一晚回府以后,竟然老老实实的主动练起了字。 没有进过宫的春兰虽然不认得太子,但是奉命在暗中保护阿芜的侍卫荆云却是认得的,他回去以后就把阿芜遇到太子的事情禀告给了楚璟炎。 楚璟炎是楚子轩的亲皇叔,虽说他对自己这个侄子擅自出宫的行为感到不满,可是既然阿芜能因此开窍而愿意好好练字,那倒也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 如若不是因为这样,楚璟炎必然是要狠狠训斥他一顿。 要知道太子擅自出宫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那么皇子们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必然又会引起朝局的动荡和腥风血雨。 楚璟炎并不在乎谁是太子,他只在乎楚国江山社稷的安定。 虽然楚子轩在朝政上没有什么天分,但是也比底下那些不是坏就是蠢的皇子们要强多了。 说起来,楚璟炎一直都对赵皇后背后的赵家势力不满,要不是因为底下那几个皇子们一个个都难堪大用,他早就想把赵家势力尽数铲除了,楚子轩的太子之位自然也是难保。 先不论楚子轩本人是好是坏,且说他的这一太子身份给了赵氏一族多少为虎傅翼的底气。赵皇后为了稳住自己的后位,自然希望赵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而赵太尉也是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为了在朝堂上获得更多的权力,自然也要保住赵皇后以及楚子轩的太子之位。 总之,他们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楚子轩没有办法摆脱赵家带给他的束缚,更没有办法独善其身。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然而赵氏家族肯定不会同意他这样做。 楚子轩即便不想被染黑,无形之中也成为了赵家的护身符。 若是将来他顺利登基,那么到时候他沦为傀儡皇帝,恐怕赵太尉就要把持整个朝政。 因此,楚璟炎对自己这个侄子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真心想废了楚子轩的太子之位打压赵家的势力;另一方面,楚子轩又是那几个皇子中还算不错的人选。 要怪就只能怪宣德帝楚璟桓自己没什么本事,生的那几个儿子也都跟他一样没什么出息。 但凡底下的皇子们能有一个雄韬伟略的人物,楚璟炎不论他母妃出身高低,定然会全力辅佐他登上太子之位。 楚璟炎因为觉得自己的侄子们都不争气,因此见到他们总是黑着一张脸,那几个皇子们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经常,他们在皇宫偶然遇见楚璟炎,吓得远远的就绕道逃走了。 实在避不开,才会颤颤巍巍的上前问候一句三皇叔。 楚璟炎本来就觉得他们没出息,见着他们那副怯弱似鼠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出息的东西,在这里闲逛什么?还不赶紧读书去?” “三,三皇叔,侄子是刚下了学……” 可跪在地上的皇子一句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楚璟炎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就这样,皇子们每次见了楚璟炎都要莫名其妙挨顿训,然后他们就越发害怕楚璟炎,然后楚璟炎就越发觉得他们不成器,然后他就骂他们骂得更凶了。 11、第 11 章 没有了郑淑仪的存在,刘惠妃又重新获得了楚璟桓的宠爱。 如果说楚璟桓当年娶赵婉祯是出于政治联姻,那么他纳寒门出身的刘氏为妃就是真的喜欢了。 可刘惠妃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美貌终究也抵不过时间的无情,不然也不会有后来郑淑仪的专宠。 不过刘惠妃有自己的底气,那就是她的儿子楚子鸣。 楚子鸣不仅仅是大皇子,也是楚璟桓最喜欢的儿子。 刘惠妃虽然不像赵皇后那样有娘家人当靠山,但她有儿子楚子鸣当靠山,正经的是母凭子贵,宫里亦没人敢轻视她。 楚璟桓常说大皇子楚子鸣最像自己,若不是因为楚子鸣非嫡出,再加上楚璟桓需要依靠赵家的势力,不然他早就想立楚子鸣为太子了。 而楚子鸣自己对太子之位也是有想法的,明明他才是老大,凭啥老二能当上太子? 论才干、论武力、论谋略,他哪里不如楚子轩? 就因为他不是皇后生的儿子? 楚子鸣恃才傲物又自视甚高,他满心眼里不服气楚子轩,可是无奈又改变不了自己非嫡的现实。 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扳倒赵氏一族的势力,把赵婉祯从皇后的位置拉下来,让自己的母妃刘氏成为楚国的皇后。 再说这皇帝楚璟桓也是整日里忧心重重,目前压在他心头上的有三座大山,一个是楚璟炎手底下三十万玄甲军的兵权,一个是赵太尉在朝堂上越来越大的野心,另一个就是北方契丹人的虎视眈眈贼心不死。 本来一开始,楚璟桓是打算借着赵家的势力来制衡楚璟炎,可是这几年下来他发现自己对赵家的纵容竟然是养虎为患了。 楚璟桓不喜欢赵婉祯这个皇后,也看不上楚子轩这个太子,可是无奈他现在忌惮着赵家的势力,所以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把刘惠妃母子扶正。 如果说宁王、赵家和楚璟桓是三方势力互相牵制的情况,那么很明显楚璟桓属于弱势的一方。 现在楚璟桓要么选择联合赵家来整垮宁王,要么选择联合宁王来整垮赵家,可是目前这种情况,任何一方的倒台都意味着另外一方势力的无限扩张。 很简单的问题,倘若赵家倒台了,朝廷中谁还能制衡宁王?倘若宁王倒台了,朝廷中谁还能制衡赵家? 这是一个死结,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对楚璟桓不利。 可是维持现状的话,楚璟桓又不甘心自己处处被人掣肘,那他这个皇帝当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赵婉祯毒害萧淑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楚璟炎要杀郑淑仪,他也只能放手不管。 楚璟桓和楚子鸣父子俩的立场是一致的,无论是宁王还是赵家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于是楚子鸣便给自己父皇出了一个主意,皇叔祖荣亲王前几年为避战乱逃到蜀邑封地,说起来荣亲王在蜀邑也养了十万的兵,现如今为什么不把他请回京城发展成自己的势力? 楚璟桓立刻就接纳了楚子鸣的建议,当天就连夜写了一封密函,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蜀邑。 满纸上都在控诉着楚璟炎是如何残忍的杀害手足,以及自己是如何念及兄弟情义来劝阻楚璟炎,最后二弟康王依然逃脱不了被灭满门的下场。他只口不提康王意图谋反之事,一再表示自己管服不了楚璟炎,故意说要请荣亲王回京主持朝政。 那荣亲王也是个急脾气的人,他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将信件重重拍在桌子上。“老三,这是要造反啊!他父皇死了没几年,现在竟然连老二都杀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荣亲王觉得老大楚璟桓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闷嘴葫芦一样是个实心眼,而老三楚璟炎从小就长了一身的反骨,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恰好荣亲王回京那天晚上下起了暴雨,而他又被城门司校尉以宁王下达的宵禁令为由拒开城门,因此他对楚璟炎的意见就更大了。 楚璟桓见荣亲王对楚璟炎不满,他就更加积极的讨好荣亲王,想要把荣亲王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今年正好赶上了荣亲王的六十大寿,楚璟桓为了讨得荣亲王的欢心,也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孝心,特意在皇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宫宴,专门为荣亲王庆贺六十大寿,甚至还在诸位王公大臣面前尊称荣亲王为皇叔父。 楚璟桓在人前给足了荣亲王面子,而荣亲王也是真的很受用这种待遇。 只见他端着酒杯在宴席上笑的合不拢嘴,虽然满头白发倒也是精神矍铄。 楚璟旭坐在楚璟炎的邻桌,微微向外侧着身子,一脸不屑的小声说道:“三哥,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阿谀奉承的本事?” 楚璟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波澜,轻轻斜了他一眼问道:“你气什么?”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楚璟旭撇了撇嘴。 楚璟炎气定神闲的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坐在宴席上方的楚璟桓,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够窝囊了,你看他讨好二皇叔的样子,跟那些屈膝媚骨的奴才又有什么区别?五弟,你应该同情他,不是吗?” “三哥,要说损还是你损呀。”楚璟旭笑着将杯里的酒一仰而尽。 说来也是有意思,这老大楚璟桓整天琢磨着怎么保住自己的皇位,而老五楚璟旭就整天琢磨着怎么让自己的三哥篡位。 楚璟旭一直很不服气楚璟桓总想着干一仗,但楚璟炎认为当年跟契丹的战争消耗了太多的国力,现在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安定的生活,没必要再起祸乱争端。 能不能做是一回事,可不可以做是另一回事。 楚璟旭跟楚璟炎相比,就是少了三分冷静,多了七分冲动。 不过好在他总是肯听楚璟炎的话,至今为止倒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次宫宴不仅邀请了诸位王公大臣们,也邀请了正二品官员以上的诰命夫人和公侯小姐一同进宫赴宴,宴席结束以后还在长春湖准备了盛大的烟花节目助兴。 阿芜一向很喜欢看烟花,可是她又不能吃宴席上的鱼肉珍馐,因此楚璟炎便特意让她晚来赴宴,只要能在放烟花之前赶到宫里就行了。 眼见着夜色渐渐暗淡下去,宴席也进行到了一半,楚璟炎料想着阿芜应该到了,然而却始终不见人来。 楚璟炎心下暗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12、第 12 章 这个世界上会有母亲恨自己的孩子吗? 四皇子楚子凌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母爱的感觉。 他的身上经常会有着各种各样被虐待的伤痕,而这一切都是他的生母李贵人亲手造成的。 李贵人在生下楚子凌之前曾是楚璟桓最喜欢的妾侍,可是她生下楚子凌之后就再也得不到楚璟桓的宠爱。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楚子凌脸上天生自带的一块红色胎记。 那块胎记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左半边脸,而且那块胎记的形状极其诡异,它并不是完整的一个轮廓,而是像人血泼溅上去留下的不规则形状。 当时负责接生的产婆们全都吓得瘫在地上,她们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胎记,再加上当时外面雷雨交加,黑夜中一道闪电突然劈中了院里那棵几百年的连枝柏,霎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不详的征兆。 楚璟桓向来是个很迷信的人,特意命人去请了光普寺的弘渡法师,从法师嘴里他得知楚子凌是个千年难遇的天煞星命格。 从此以后楚子凌就成了一个不详的存在,楚璟桓不愿意见这个儿子,连带着楚子凌的生母李贵人也从此失宠。 李贵人本想着生一个儿子将来能有个指望,却没想到生下这个儿子却把自己拉入了深渊。 楚璟桓登基为帝以后,当初与她一同进府的刘氏被封为了刘惠妃,然而她却只被封为了一个小小的六品贵人。 李贵人得不到楚璟桓的宠爱,便将一切怨恨都发泄到了楚子凌的身上。 楚子凌知道自己是母亲痛苦的根源,所以每次李贵人发疯似的用头钗戳着他的胳膊,他从来都没有躲避,也从来都没有喊过疼。 李贵人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 楚子凌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害怕父皇会把她直接打入冷宫,无人照顾自生自灭。 楚子凌虽然名义上是四皇子,但是宫里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皇子看待,甚至就连那值班的小太监都敢欺辱他。 楚子凌活了十五年,也痛苦了十五年。 仅仅是因为脸上那块胎记吗?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 每个人看向他脸上的那块胎记,眼神里都充满了嫌恶。 于是楚子凌就故意将自己左半边的头发散下来遮挡,平时走路也总是侧着身子低着头,生怕会被人家看到自己的脸。 楚子凌和李贵人住在宫里最偏的一个宫殿,平日里要用水都要走好远才能到水井的地方打水,负责伺候他们母子的宫女太监们早就跑了,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不受宠的主子,所以李贵人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楚子凌亲自照顾。 今天皇上为荣亲王在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宫宴,楚子凌手里提着两个装满水的木桶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莺莺声乐,然而这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今天应该会有很多皇亲贵戚经过这条宫道,他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因为他是见不得人的存在。 可是他低头走得太急了,没注意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刘惠妃,手里提着的水桶竟是洒出了一些到刘惠妃的衣裙上。 话说这刘惠妃正因为今晚宴会上坐陪的人是赵皇后而感到愤愤不满,风光全都让赵皇后出尽了,而她却连上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她又被楚子凌迎面撞上沾湿了衣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想也没想扬起手来就扇了他一巴掌,嘴里骂道:“该死的小畜生,你是没长眼睛吗?!” “惠妃娘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楚子凌挨了一巴掌脸上浮现清晰的指印。 “哼,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了?”刘惠妃心里不爽便想拿着楚子凌出气,“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因为楚子凌弄湿了刘惠妃的裙子,所以刘惠妃便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抓着楚子凌的头就把他按进了盛满水的木桶里。 楚子凌喘不过气拼命的挣扎,于是旁边的太监也帮着一起按住他,刘惠妃则在旁边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偶有路过的嫔妃或者皇戚全都没有上前劝阻,甚至还在背地里偷偷嘲笑楚子凌的狼狈。 大家都知道楚子凌在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失宠十五年的皇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没有人愿意对他施以援手。 就连楚子凌本人也很清楚,所以他没有期待任何人会来救自己。 那些嘲笑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是仇恨的种子扎根在他的心中,一日一日用他的心头血来浇灌。 在这宫里全都是该死的人。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当楚子凌再次从水桶里抬起头,看向刘惠妃的眼神竟然可怕的骇人,刘惠妃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的说道:“该死的,你拿什么眼神来看本宫?信不信本宫戳瞎你的眼睛?!” 就在刘惠妃拔了金钗准备动手的时候,从空气中突然破空划过一个小石子刚好打落了她手里的金钗。 宫女们赶忙扶住她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几个太监则护在刘惠妃的面前,尖着嗓子大声质问:“是谁胆敢冒犯惠妃娘娘?不要命了吗?” “你说谁不要命了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首的那个太监一看,瞬间就吓得退了回去。 “荆,荆云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春兰也扶着轿子里的阿芜下来了。 在宫中坐轿是阿芜的特权,那些太监们即使没有见过阿芜,也知道她是宁王府的永乐郡主。 “奴才,见,见过永乐郡主……” 除了刘惠妃,那些宫女太监们全都吓得跪了一地。 与其说他们怕的是阿芜,不如说他们怕的是“活阎王”楚璟炎。 其实也难怪他们会吓成这个样子,毕竟郑淑仪死了也不过一年的光景,大家都很清楚惹到永乐郡主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在做什么?”阿芜蹙着一双秀眉生气的问道。 当阿芜看到他们把楚子凌一次又一次的往水桶里按,不禁就想起了自己被郑淑仪按在水里欺负的场景。 她平时很少动气,可这一次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13、第 13 章 刘惠妃没有想到阿芜会出现在这里,她虽然贵为四妃之首地位高于阿芜,但她却忌惮着阿芜背后有宁王撑腰,所以即使阿芜命人打落了她手里的金钗,她也不敢当面有什么微词。 只见刘惠妃主动上前拉起阿芜的手,装作一副亲昵和善的样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说道:“哎呀,原来是永乐郡主呀,真是出落的越发是个小美人了呢。” 刘惠妃身上薰着浓重的脂粉香,阿芜揉了揉感到不适的鼻子,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有些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 “呃,郡主你……”刘惠妃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然而阿芜并没有理会刘惠妃,而是绕过她来到了楚子凌的面前。 楚子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阿芜看不到他的脸,于是便提起裙摆蹲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阿芜刚蹲下来歪头看他,楚子凌就像受到惊吓一样,然后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了。 阿芜很是不解,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的问道:“难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阿芜觉得就算她长得不好看,他也不至于像躲着洪水猛兽一样躲着自己吧? “不是……”楚子凌依然低埋着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抬头?” “我……”楚子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自尊心让他没法说出自己的苦衷。 他怎么会觉得阿芜难看呢? 正是因为阿芜像小仙女一样好看,所以他的心里才会更加自卑,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脸上丑陋的胎记。 “咦?你……流血了?”阿芜看到他散乱的头发下若隐若现的红色,于是她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丝帕想要帮他擦拭血迹。 “不,不要!”楚子凌慌张的想要避开,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阿芜看到了他左半张脸诡异的红色胎记,顿时受到惊吓跌坐在了地上。 “郡主!”春兰赶忙上前将阿芜扶起来,“您没事儿吧?” 刘惠妃见到阿芜被楚子凌吓到的样子,便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郡主,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那个生下来就带着诅咒的四皇子楚子凌,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免得招惹一身的晦气。” 而此时的楚子凌正像只受伤的困兽一样蜷缩在角落,不断用手去拨弄额前的长发试图遮住自己的左脸,泛红的眼圈将他的内心展露无疑。 没关系,他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可是…… 为什么他的心还会这样刺痛? 阿芜看到楚子凌这副卑微无助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为什么? 他明明是大楚国的皇子,为什么却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难道仅仅因为脸上的那块胎记吗? 简直是太荒谬了。 自从出了郑淑仪那件事,阿芜就对皇宫里的人没什么好感,这两年她很少进宫来玩,因此也不太了解宫中的情况。 阿芜本来觉得自己失去双亲已是可怜,可楚子凌虽然双亲在世却没有得到过一丝的关爱。 相比之下,他才是那个可怜人啊。 刘惠妃见阿芜站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便上前一步假装关心的说道:“郡主,我知道他刚才把你吓到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替你出这口气。” “谁让你替我出气了?”阿芜转过身白了刘惠妃一眼,“我要你现在立刻给他道歉。” “什么?”刘惠妃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你刚才命人把他按在水桶里那样折磨,难道就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阿芜看起来是个娇娇柔柔的小美人,平时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可她生起气来有多难哄,楚璟炎比任何人都清楚。 宫道上还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现在阿芜态度如此强硬,这不免让刘惠妃在奴才们跟前丢了面子。 只见那刘惠妃咬着牙恼怒的说道:“郡主,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了,且不说本宫是四妃之首,你见了我不下跪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还要我去跟一个贱妾生下的孽种道歉?” 负责保护阿芜的侍卫荆云听了刘惠妃的话,在一旁冷笑着说道:“惠妃娘娘,按照宫规郡主的确应该向你下跪行礼,只是我怕你到时候没那个命来承受郡主这一跪。” “你……”刘惠妃愤怒的用手指着他正要发作。 这时刘惠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紫莺劝住了她:“娘娘,千万不可冲动啊,您想一想当年郑淑仪的下场……” 刘惠妃经过紫莺这一提醒,当下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郑淑仪…… 刘惠妃深吸了一口气,不免有些后怕。 没错,她绝对不能为了逞一时之气,得罪了阿芜背后那个杀伐狠戾的宁王爷。 “哎呦,郡主,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让你给我下跪行礼呢。”这刘惠妃变脸比翻书还快,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 刘惠妃此刻是努力想要讨好阿芜,然而阿芜双手抱胸并不想理她,无奈刘惠妃只好顺着阿芜的意思给楚子凌赔罪,然后带着身后的一众奴才们灰溜溜的离开了。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吹起阵阵冷风,春兰知道阿芜今晚要进宫看烟花,担心她晚上吹风会着凉,所以特意带了一件保暖的披风。 春兰给阿芜把披风的带子系好,温声对她劝道:“郡主,咱们也该往宴席那边去了,不然王爷要着急了。” 阿芜看了一眼天空中出现的淡白月牙,心里也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她并没有立刻回身上轿,而是走向了瑟缩在角落里浑身湿透的楚子凌。 “给你。” 楚子凌眼前出现了一方浅黄色的丝帕,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雅兰香。 “你头发都湿透了,不擦干会着凉吧?”阿芜抱着膝盖蹲在他的面前。 “……”楚子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阿芜,十五年来她是第一个主动关心他的人。 阿芜见楚子凌看着自己不说话,便主动拽过他的手,将浅黄丝帕放在了他的手里,表情带着一些内疚的说道:“那个……我当时不是故意要大叫的,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其实脸上有胎记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小的时候也经常被人欺负,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如果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 楚子凌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被自己的亲人嫌弃、厌恶,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任何人的关爱,可现在阿芜却一脸认真的说要保护他。 不知是不是被风迷了眼睛,楚子凌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眶,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了。 “哎,你别哭啊……” 阿芜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哭,一时间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那方丝帕被握在楚子凌的手里,阿芜也没有想太多,就打算直接用手帮他擦眼泪。 然而就在阿芜的手刚要碰到他脸颊的时候,一个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制止了她的这一行为。 “阿芜,你在做什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席前来寻她的楚璟炎。 14、第 14 章 楚璟炎一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即便他是楚子凌的三皇叔,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个侄子产生过一丝的怜悯。 如果今日不是因为阿芜,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还有楚子凌这么个侄子。 按理说,楚子凌被人欺负的这么可怜,阿芜关心他一下也很正常,可是楚璟炎心里就是有一股莫名的火气。 他上前一步攥住阿芜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其实很多时候,就连楚璟炎本人都没意识到自己对阿芜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 阿芜的身高才刚刚够到楚璟炎胸膛的位置,楚璟炎的高大把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娇小。 此时的阿芜并不知道楚璟炎在生气,她很自然的顺势抱紧他的腰,仰起头露出开心的笑容,甜甜的喊了他一声:“王爷。” 而楚璟炎心中那股无名的怒火,在阿芜的主动投怀以后,就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跪在地上的楚子凌看到举止如此亲密的两个人,暗自握紧了手中的浅黄丝帕,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是羡慕,是自卑,是嫉妒,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是种什么心情。 阿芜对于楚子凌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是他一辈子都不敢高攀的存在。 可是这个小仙女竟然会主动关心他,甚至还很认真的说要保护他。 楚子凌活了十五年,他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被人厌恶、嫌弃,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温暖。 如果可以的话,哪怕他永远只能站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只要他能够远远的看着阿芜,那么他也心满意足了。 楚子凌不敢奢望太多,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爱。 …… 宴席上王公大臣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喝的有些醉意,皇后赵婉祯趁着没人注意她这边,举起酒杯用袖子遮住脸,偷偷给自己的侄女赵湄儿使了一个眼色。 赵湄儿今年十五岁了,模样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是赵太尉最疼爱的小女儿。 赵婉祯为了进一步巩固赵家的势力,便想要让楚子轩娶赵湄儿为太子妃,所以一直致力于撮合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无奈楚子轩对自己这个表妹没有一点兴趣,经常以各种理由躲着不见她,于是赵婉祯便打算趁着皇上举办宫宴的机会让赵湄儿接近楚子轩。 按照原本商量好的计划,在宴席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赵湄儿找机会去给楚子轩敬酒,在倒酒的时候她假装晕倒,然后赵婉祯就可以找个理由让他送赵湄儿回椒房殿寝宫休息。 “表哥,我敬你一杯。”赵湄儿的眉眼中含着难掩的倾慕和娇羞。 “多谢表妹。”楚子轩对她客气中又带着一丝疏远。 其实楚子轩并不是讨厌赵湄儿,毕竟赵湄儿是他的亲表妹,只是他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楚子轩有意的疏远其实也是为了赵湄儿好,既然他已经决定不会娶她,那么他就不应该给她任何的希望。 长痛不如短痛。 只可惜赵湄儿并不懂得楚子轩的心思。 按照赵湄儿和她姑姑定好的计划,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假装晕倒,然后让楚子轩送她回椒房殿。 可就在她的手抚上太阳穴打算装晕的时候,原本喧闹的宴席突然瞬间安静下来。 宴席上的王公大臣们都目不转睛的看向宁王手里牵的那个绝色倾姿的小美人。 大家都知道宁王两年前在民间捡了一个小女孩一直养在身边,后来还逼着皇上把她封为了永乐郡主。可是这永乐郡主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现如今他们见到永乐郡主的容貌以后,终于能够理解宁王为什么会如此宠爱她了。 赵湄儿这次进宫特意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希望能够引起楚子轩的注意,可是自从阿芜出现以后,楚子轩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赵湄儿心里简直恨极了。 赵皇后那边也是满肚的怨气。 她们记恨阿芜破坏了自己筹划已久的计划。 就这样,阿芜明明什么都没做,无意间就变成了赵家姑侄的眼中钉。 * 阿芜一向不喜欢生人多的场合,若不是因为今晚会在长春湖放烟花,她是绝对不会来参加这场宫宴的。 满场的宾客只有楚璟旭是阿芜认识的,所以当她看到坐在宴席上的楚璟旭时,便一路小跑过去开心的喊道:“淮王叔!” 别看当初阿芜不好好学练字的时候,楚璟旭私下里还劝楚璟炎对阿芜严厉一点,实际上他自己对阿芜也是宠溺的不得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楚璟炎对阿芜的宠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而楚璟旭还保留着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理智。 那一丝丝一丢丢的理智告诉楚璟旭,阿芜这样贪玩不好好练字是不对的,这种行为是必须制止的。 然而楚璟旭害怕会惹得阿芜不高兴,所以楚璟旭就在他三哥那里狂吹耳边风,苦口婆心的劝楚璟炎出来管教一下孩子。 只不过楚璟炎的严厉管教还没坚持一天,就在阿芜的眼泪攻势下丢盔弃甲宣告失败了。 * 这场宫宴毕竟是楚璟桓为庆祝荣亲王的六十大寿举办的,荣亲王是今晚宫宴的主角又是辈分最高的长辈,所以阿芜需要先去拜见一下荣亲王然后再入席就坐。 正当阿芜准备跟着楚璟炎去见一见这位皇叔祖的时候,却在无意间瞥见了坐在左首位的楚子轩。 阿芜看到楚子轩的时候,楚子轩也正在看着她。 其实从阿芜在宴席上出现以后,楚子轩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虽然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阿芜脸上戴着那张半遮面的狐狸面具,可楚子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阿芜看着楚子轩的眼光中渐渐浮现出惊喜,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宫里再次见到花朝节那位温文尔雅的公子。 “哎,你……” 阿芜正欲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宴席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只听到身后有宫人在大喊:“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15、第 15 章 在宴席上落水的人是赵湄儿,而推她落水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她的亲哥哥赵盛昌。 自从阿芜出现在宴席以后,太子楚子轩的目光就没有从阿芜的身上移开过半分,那赵湄儿看在眼里嫉在心里,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个扭曲的麻花,被阿芜抢了风头的赵湄儿愤然的就要离场。 可是这一次皇上举办宫宴的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有了能够接近太子的机会,作为哥哥的赵盛昌怎么可能让赵湄儿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说起这赵盛昌也是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之人,他完美的继承了赵家的作风传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草芥,一切都以赵氏整个家族的利益至上,当初郑淑仪的哥哥就是着了赵盛昌的道,所以最后才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 赵盛昌见赵湄儿装晕的计划失败,便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想个法子补救,恰好赵湄儿又耍起性子吵闹着要离席,他就心生一计将自己不会游泳的妹妹推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借此引起宴席众人的注意,而赵皇后也正好趁此机会让楚子轩将落水的赵湄儿送回了椒房殿。 赵皇后的命令楚子轩不敢违抗,他奉命将赵湄儿送到了椒房殿的寝宫,嘱咐宫女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他心里念着宴席上的阿芜转身便要离开。 “表哥——”赵湄儿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抱住他,满脸委屈眼泪涟涟的哭问道:“我刚才落了水,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表妹,你别这样……”楚子轩有心想要推开她,可赵湄儿却抱着他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此时大殿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噼啪声,从椒房殿门口能够远远望到长春湖上空绽放的绚丽烟花。 赵湄儿哭哭啼啼的纠缠了楚子轩许久,等他好不容易把赵湄儿安抚好,匆匆赶回宴席寻找阿芜的时候,阿芜已经在烟花放完以后随着宁王一起离开了。 楚子轩独自一人站在夜晚的凉风中,耳边不闻宴席上的欢笑和喧闹,怔怔看着阿芜坐过的空无一人的座位,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落的情绪。 这种情绪对于一向清贵自矜的楚子轩是很陌生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楚子轩从一生下来就有着尊贵无比的皇室嫡子的身份,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东西,不管是他想要的还是他不想要的,周围的人无需他开口就会双手捧到他的面前。 楚子轩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不懂得失去是一种什么感受,便也不会珍惜自己得到过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太子之位那么不屑一顾。 可今天晚上,他不仅错过了阿芜,甚至就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跟她说。 十六年来楚子轩第一次知道,原来得不到的东西是如此的令人着迷。 “阿芜……”楚子轩喃喃的喊着她的名字。 * 那天晚上阿芜本来是想等楚子轩回宴席的,可是楚璟炎要走,她就想也不想跟着一起离开了。 阿芜的确是对楚子轩有好感,但也仅仅是有好感,还达不到喜欢他的程度。 毕竟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都会对长相俊逸文采又好的少年有倾慕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在阿芜的心里,谁都没有楚璟炎长得好看。 楚璟炎虽然眉宇中带着一种恃气凌人的锋芒,可是他换上一身浅白常服教阿芜练字的时候,倒也像个儒雅有气质的教书先生。 不过阿芜还是最喜欢楚璟炎练武时候的样子,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他会脱了外套,露出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汗水顺着他的脖子一路滑落到紧实的腹肌。阿芜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她看到楚璟炎手里的剑又快又疾,一套连招下来她甚至只能看到剑的残影。 楚璟旭的武功是楚璟炎教的,所以他经常会跑来宁王府跟楚璟炎切磋武艺。 这比武切磋嘛,讲究的就是个你来我往。 其实楚璟旭是打不过楚璟炎的,但他也不是一点反手之力都没有,否则这些年的武功他白练了。 可当他抓到楚璟炎的一个破绽,想要趁机发起进攻的时候,在一旁观战的阿芜却突然从廊檐下冲到院子里,竟然张开双手挡在了楚璟炎的面前。 可是楚璟旭招式已出收不回来了,眼见着木剑朝阿芜直直刺去,楚璟炎为了护住阿芜直接一脚将楚璟旭踹飞了三米远。 “咳咳,三哥,我肋骨都差点被你踢断了。”楚璟旭虽然嘴上这样抱怨着,不过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在庆幸阿芜没有受伤。 楚璟炎此时也有一些动气,他将阿芜拽回廊檐下,第一次沉着脸教训她道:“阿芜,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阿芜见到楚璟旭因为自己被踹了一脚心里也很内疚,其实她也知道两个人是在比武切磋,可是当她看到楚璟旭拿着剑刺向楚璟炎的时候,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冲了过去。 楚璟旭见阿芜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便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捂着胸口走到楚璟炎的面前说道:“好了,三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心疼她怕她会受伤,你就好好说嘛,干嘛要扳起脸来训她呢?一会儿她哭了,我看你怎么办。” 阿芜看到楚璟旭嘴角没擦净的血迹,像个做错的孩子一样拽了拽他的衣角,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淮王叔,对不起……” 这楚璟旭对阿芜也一直都很溺爱,此时他见到阿芜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责怪她呢? “没事,没事,你淮王叔抗揍着呢!”说完他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而下一秒就忍不住咳了起来,毕竟楚璟炎那一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即使肋骨没断肯定也有了内伤。 不过好在楚璟旭有武功底子又身强体壮,所以回府养了差不多半个月就完全恢复了。 楚璟旭养好了伤,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楚璟炎切磋武功,这段时间可憋坏了他,他可是属于一天不练剑手心里就犯痒痒。 虽然阿芜已经有了上次的教训,可是当她看到楚璟炎有危险的时候,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跑出来护在楚璟炎的面前。 等阿芜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时候,她人已经站在了楚璟炎的面前,而楚璟旭又再一次被楚璟炎一脚踹飞了出去。 “咳咳……阿芜啊……再这样下去……我早晚要被三哥踹死了……”楚璟旭趴在地上欲哭无泪的说道。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呜。”阿芜自责的捏着自己的衣襟,站在院子中间仰头大哭。 最后楚璟炎和楚璟旭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特意命人在廊下进出的地方修了个围栏,他们切磋的时候就命人把围栏锁上,这样阿芜就不会再冲进院子里来了。 其实,他们都只是怕阿芜会受伤而已。 16、第 16 章 宣德五年八月,邻国契丹发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夺权政变。 这场政变的起因就是由于契丹大王耶律宗五年前败给了楚璟炎率领的军队,导致契丹不仅没能成功侵占楚国的领土,最后还丢尽脸面的签下了投降的停战协书,并且每年都要以战败国的身份向楚国进献金银和贡品。 这场败仗让契丹国上下的臣民对耶律宗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他们开始质疑耶律宗本人的执政能力,使得耶律宗的王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威胁。 耶律宗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就开始对质疑自己的臣民实施严酷的打压,然而他的这一做法却使得自己更快的失去了民心和支持,导致契丹人反对耶律宗的呼声越来越大。 耶律宗的庶弟耶律齐是个有野心和抱负的人,他早就想要杀了耶律宗自己坐上王位,于是耶律齐便趁着这个机会发起了政变,将耶律宗以丧权辱国、欺压百姓等十八项大罪当众斩首在虎门台,然后他自己如愿以偿成为了契丹的大王。 耶律齐上位以后便撕毁了当年与楚国签署的和议协定,他刚刚登基急于向契丹的臣民证明自己的能力,他要让契丹的臣民知道他比自己的哥哥耶律宗强了不止千倍万倍。 野心勃勃的耶律齐要再次向楚国发动战争,他要一洗契丹国五年前战败的耻辱。 …… 最近这段日子,楚璟炎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 虽然楚璟炎什么都不说,但阿芜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几天不断有朝廷的官员神色凝重的前来宁王府议事,书房里的烛光经常亮到深夜,灯火映照的窗前人影幢幢,偶尔还会听到楚璟炎的几声训斥。 站在书房里的几位大臣全都大气不敢喘一声,间或悄悄的用袖子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楚璟旭看完那封八百里加急的边关奏折,十分愤怒的将它摔在桌子上,用拳头敲了敲桌子上的奏折,转头对坐在太师椅上的楚璟炎说道:“三哥,这耶律齐胆子不小啊,刚登上皇位没多久,他就敢再次发动战争,当年我没能在战场上杀了他,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楚璟炎没有说话,他沉思了良久,沉声对楚璟旭说道:“这一次,你不能跟我上战场。” “为什么?”楚璟旭的情绪有些激动,“三哥,这个耶律齐当年设计害我中了埋伏,还害得你为救我受了伤,现在他主动挑起战争惹事,我正好可以报当年之仇,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呢?” 楚璟炎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让你留下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楚璟旭愣了一下。 “五弟,你怎么不想想,若是我们都走了,那么阿芜怎么办?难道要带着她上战场吗?”楚璟炎在说出阿芜的名字以后,眉宇间难得出现了一丝愁容。 楚璟炎不怕打仗,哪怕前方的战场再凶险,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现在他有了阿芜,他的心中就有了牵念,让他如何能够放心的离开她去打仗呢? “……”楚璟旭此时也沉默了。 是啊,若是他们二人都去战场,那么阿芜怎么办呢? “三哥,要不然这次就让我当统帅吧?阿芜离不开你,你才是那个应该留下来的陪她的人。” 楚璟旭是一番好心,可是却换来了楚璟炎的教训。 “五弟,黎民社稷家国天下,这八个字还需要我再来教你一遍吗?”楚璟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人比我更舍不得离开阿芜,但也没有人比我更有能力去打这一仗。耶律齐这个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而你性格冲动又经常意气用事,在战场上你跟他交手会吃亏的。” “可是,阿芜她……”楚璟旭还想继续劝说却被楚璟炎打断。 “好了,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 这一仗,不知道会打多久。 若是楚璟炎自私一点,他真的很想把阿芜带在身边,可是他不会这样做。 他不会把阿芜带到任何一个有危险的地方。 所以让楚璟旭留下来照顾阿芜,是楚璟炎没有办法的最好的选择了。 * 待书房人都散去以后,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楚璟炎揉了揉额间眉心,虽然他已经很疲惫了,可他还是打算去看一眼阿芜。 今晚他一直在书房里跟大臣们议事,总感觉似乎冷落了她…… 负责在外面守夜的春兰看到楚璟炎来了,赶忙起身想要跪拜行礼,然而楚璟炎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担心阿芜会被这边的动静吵醒。 楚璟炎用眼神示意看了一下门外,春兰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然后她恭敬的低着头倒退出门外,伸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现在正值秋末的季节,晚上温度会变得很低,阿芜身子弱禁不住受凉,所以她的房间早早就将水晶珠帘换成了厚实保暖的棉布门帘。 楚璟炎侧着身站在门帘前,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掀开了门帘。 虽然他已经尽量放缓了脚步,可睡眠一向很浅的阿芜还是醒了。 “……是王爷吗?”阿芜的声音带着一点软糯的鼻音。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楚璟炎见阿芜已经醒来,干脆快走几步来到她的床边。 “唔,没有。”阿芜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向床里内侧挪了挪,给楚璟炎留出一个足够躺下的位置。 其实楚璟炎本来打算看阿芜一眼就走,可是他又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出征打仗,因此他也想多陪阿芜一会儿。 楚璟炎刚一躺到床上,阿芜的小脑袋就就拱啊拱钻进了他的怀里。 阿芜心里是很开心的,因为楚璟炎这几天都忙到很晚,难得今天能有时间来陪她了。 楚璟炎轻轻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脸上的表情却是心事重重。 安静的黑夜里,能够清晰的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阿芜。”楚璟炎突然叫她的名字,“我过几天送你去国子监读书好不好?” “啊?”阿芜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怎么了,你不想去吗?”楚璟炎低头看着她问道。 “不是……”阿芜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点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楚璟炎笑了笑说道:“不需要什么准备,我都让人替你安排好了,你到时候去上学就行了。” “唔……”阿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夜里听到楚璟炎带着些试探的语气问道:“阿芜……如果……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然而阿芜一听到他要离开自己,便一下子坐了起来,神情紧张的看着他问道:“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 楚璟炎没想到阿芜反应会这样激动,赶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阿芜,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阿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准你离开我,不管你去哪里,你都一定要带着我。” 楚璟炎看到阿芜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当面告诉她自己马上要去跟契丹打一场硬仗,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说实话,楚璟炎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连句话都不敢讲出来。 他是真的怕阿芜会生气。 可是这种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他不可能为了阿芜不上战场,但他也不可能把阿芜带上战场。 楚璟炎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处境。 楚璟炎苦恼的彻夜未眠,然而阿芜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 楚璟炎这辈子没怂过什么事情,可这一次他思来想去考虑了很久,终究还是没勇气能对阿芜说出自己要上战场的事情。 于是他特意选在自己出征那一天,让楚璟旭送阿芜去国子监上学。 可是当阿芜看到来送自己上学的人是楚璟旭而不是楚璟炎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出了事情的蹊跷。 因为凭着阿芜对楚璟炎的了解,这是她第一次去国子监上学,楚璟炎就算是有重要的事情也一定会先来送她上学的。 在马车里,楚璟旭一脸心虚不停的东张西望。 “淮王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感觉到不对劲的阿芜将斜挎书包扔在了马车座位上,迈步上前一脸审视的盯着楚璟旭。 “没,没有啊……”楚璟旭努力想要扯出一抹真诚的笑容,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么僵硬。 就在这个时候,安华城门的方向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擂鼓声。 咚——咚——咚 那一声声节奏密集而有力的鼓点,鼓舞着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的勇气和决心。 城门下是乌泱泱的十万玄甲大军,每个士兵的手里都端着一碗酒。 楚璟炎身穿黑金麒麟铠甲,腰间佩戴着三尺乌玄铁剑,接过楚璟桓亲自递给他的壮行酒,端着酒碗对着底下的众将士们挥过示意,然后仰头将那碗烈酒一饮而尽。 “将士们,四年前契丹人进犯楚国被我们击败,本王在安华城门下犒赏三军共饮庆功酒,四年后契丹人贼心不死又想卷土重来,这一次我们一定也会同样取得胜利,打败敌人,楚国必胜!” “必胜——必胜——” 士兵们雄厚浑壮的男音传来阵阵回声,此起彼伏的声音激起一波一波的浪潮。 而另一边楚璟旭正砍了马车的缰绳,一个飞身跃到马上,将阿芜一把提到了自己怀里。 “阿芜,抓紧了。” 说完,楚璟旭用双腿一夹马肚,朝着安华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17、第 17 章 “王爷,咱们该启程了。”说话的人是楚璟炎的副将陆浩,他就是那个一年前将荣亲王挡在城门外的城门司校尉,现如今已经被提拔成了三品中领将军。 楚璟炎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手握缰绳回身看向城门口,眉宇间藏着不为人知的忧绪和牵挂。 “阿芜……” 这个时候五弟应该已经把阿芜送到国子监了吧? 等晚上阿芜知道自己瞒着她去了战场,她肯定又会哭闹一场,不知道五弟一个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眼下很快就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阿芜身子弱万一受寒生病了怎么办? 还有阿芜平日里的饮食,虽然有尹管家和春兰照顾,可是她总是不好好吃饭,每次吃几口就不想再吃了…… 想到这些事情,楚璟炎的眉宇间涌上了深深的忧愁。 这让他如何放心的离开她呢? 其实这次楚璟炎不是故意想要瞒着阿芜不告而别,只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在看到阿芜的那一刻,他不会动摇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可即便是这样,楚璟炎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能够在离开前再见阿芜一面…… 楚璟炎骑在马上看着城门口的方向久久不动,身后随行的几位将军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现在再不出发的话,恐怕晚上军队就到不了既定的休憩营地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问题是谁有这个胆子敢上前去催促宁王呢? 这时几位将军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站在一旁送行的皇帝楚璟桓。 然而楚璟桓轻咳了一声,背着手转过了身,避开眼神只装作没看见。 楚璟桓心里暗想:楚璟炎的脾气他还不知道?眼下他还指望楚璟炎去战场上杀敌卫国,他才不会去当那个冤大头呢! 就在谁都不愿意出面的时候,辈分最大的荣亲王站了出来。 “老三,赶紧出发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别看荣亲王这个做叔叔的平时比较偏爱楚璟桓,关键时候他也知道楚璟炎才是那个能独挑大梁的人,因此他现在对楚璟炎说话的语气跟平时完全不同。 楚璟炎心里也知道时间耽误不得了,于是狠下心掉转马头,脚蹬子一夹马肚,对着身后黑压压的十万大军沉喝一声发号施令:“出发!” 于是传令官自前向后,一声一声的传道:“出发——” 就在浩浩荡荡的大军准备动身的时候,楚璟旭载着阿芜骑着红棕马从城门口疾驰而来。 “等一下!——” 楚璟炎看到阿芜以后,墨色的瞳孔倏的放大,紧接着他一个翻身就从马上跃了下来。 “阿芜!” 阿芜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在马儿奔跑的风中衣袂翩跹,她甚至等不及楚璟旭勒住马缰,便直接从马上扑进了楚璟炎的怀里。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但楚璟炎有力的手臂在地面稳稳接住了她。 等阿芜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泛红的眼睛里已经莹满了泪水。 “你……”阿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看着身穿黑金麒麟铠甲准备奔赴战场的楚璟炎,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生气、埋怨还是不舍了。 楚璟炎的个子高出阿芜许多,他见阿芜低着头伤心落泪,便心疼的蹲下来双手捧起她的脸。 楚璟炎想要伸手帮她擦眼泪,可是他又想起自己长年握剑的手早已被磨出了一层厚茧,于是他心念一动翻转过手腕,用自己的手背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这种细微之处的体贴,楚璟炎也只对阿芜一人才会有。 然而阿芜的眼泪就像断线珠子似的怎么也擦不完,楚璟炎心疼阿芜可又哄不好她,于是他便迁怒到把阿芜带来的楚璟旭,沉着一张脸开口训斥道:“谁让你带她来的?!” “三哥……我,我也没办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芜的性子……”楚璟旭站在那里无奈的挠了挠头。 “那我的命令你就可以不听了吗?”楚璟炎继续训斥道。 阿芜见楚璟炎哄不好自己便迁怒楚璟旭,便擦了擦眼泪开始对楚璟炎兴师问罪起来:“你还好意思怪淮王叔?你自己瞒着我要去打仗,还要让淮王叔做你的帮凶?” “就是就是,阿芜说的对啊。”楚璟旭躲在阿芜身后拼命点着头附和。 “你闭嘴。”楚璟炎摆出兄长的身份狠狠瞪了他一眼。 “……”当下楚璟旭摸了摸嘴巴不敢说话了。 “你瞪我淮王叔做什么?”阿芜小嘴一撇也瞪了楚璟炎一眼,“当初是谁说永远不会抛弃我,现在又是谁打算偷偷离开我?” “我没有,我只是……”楚璟炎当着阿芜的语气就软了下来。 “只是什么?”阿芜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他,“难道你怕我知道了就会哭着吵着不让你去打仗吗?在你眼里阿芜就是这样不懂事的一个人吗?” “……”楚璟炎不是怕她会阻止自己上战场,而是怕她会想要跟着自己一起去战场。 果然接下来楚璟炎就听到阿芜对他说:“你想走可以,但是你必须把我一起带走。” “阿芜,你知道战场有多么危险吗?我不可能把你带去任何一个危险的地方。”楚璟炎虽然宠爱阿芜,但是在关键问题上他也是不会让步的。 其实阿芜早就料想到楚璟炎会拒绝自己,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瞒着自己,于是她开始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不把我一起带走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楚璟炎怔了一下问道。 阿芜指了指身边的楚璟旭,眼神很坚定的说道:“我要让淮王叔跟你一起去战场。” 其实这件事是阿芜和楚璟旭早在马车里就商量好的。 对于楚璟旭本人来说,楚璟炎和阿芜对他来说同样重要。他既想要在战场上跟楚璟炎一起并肩作战,又不放心阿芜一个人留在京城。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时娇娇软软又爱哭的阿芜,在这次的事情中表现的非常勇敢和坚定。 “淮王叔,我知道王爷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让你留下来。可你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你渴望的是战场上的浴血杀敌,你不应该被我束缚住了利爪和翅膀,更何况你对于王爷来说亦是他的左膀右臂。阿芜已经长大了,阿芜希望能够成为你们的骄傲,而不是你们的累赘。” “你放心,我会去跟王爷讲,让他同意你跟他一起去战场。” “阿芜能够照顾自己,我会在京城每天为你们祈福,祈盼你们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这是第一次,楚璟旭突然意识到阿芜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自卑怯弱总是躲在楚璟炎身后的小女孩了。 然而在楚璟炎的心中,阿芜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对象,所以他绝对不会让阿芜一个人留在京城。 “阿芜,五弟留在京城照顾你,我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去边关打仗,不然的话……” “我就是要让你有后顾之忧!”阿芜眼神坚定的看向了他,“你想没有后顾之忧?那你准备打多久的仗?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半载都不回来?” “你要没有后顾之忧,是准备打长久的战争了?我告诉你,阿芜就是照顾不好自己,阿芜就是不要好好吃饭,阿芜就是不要听话,春兰和尹管家管不住我的,你知道的。” “你要是不放心阿芜的话,你就赶紧打完这场仗,不要把责任推给淮王叔,当初说要照顾我养我的人可是你……”说到这里阿芜也有点哽咽了,“我会在京城等着你回来,所以你一定不要让我等太久,知道了吗?” “阿芜……”楚璟炎的声音也有一点沙哑。 阿芜看着身后等待楚璟炎的几位将军,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道:“好了,你走吧,我也该去上学了。” “……”楚璟炎将阿芜紧紧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其实楚璟炎把阿芜送去国子监读书,他并不在意阿芜学习的成绩,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让她多么用功的读书,他只是怕她一个人待在府里会感到无聊,所以才想着在自己离开以后把她送到国子监,最起码那里有许多她的同龄人,总比让她一个人待在王府里要强多了。 说白了,楚璟炎把阿芜送去国子监只是怕她会无聊罢了。 …… 楚璟炎半跪在地上拥着阿芜,阿芜的下巴刚好能够抵着他的肩膀,而她的眼泪就滴落在他坚硬的铠甲上。 ”你一定要打赢这场仗,平平安安的回来……” “放心,我一定会胜利。”楚璟炎的身后是十万的玄甲军,他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半跪在阿芜的面前,将阿芜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郑重的对她做出了承诺。 阿芜的淡黄纱裙被一阵狂风吹扬了起来,连带着及腰的乌黑长发也在风中飞扬,就像是风中一只振翅欲飞的黄色蝴蝶。 而楚璟炎身穿黑金麒麟铠甲半跪在阿芜面前,就像是岿然屹立的黑岩磐石,为阿芜遮挡住身前肆虐的狂风。 时间画面都定格在这一刻。 …… 18、第 18 章 阿芜去国子监上学,楚璟炎本来给她安排了最好的教书夫子,与她一同读书的也都是身份尊贵的官宦子女。然而阿芜学了没几天,便找到国子监祭酒宋大人,强烈要求将她换到平民学子读书的集贤府。原因就是阿芜实在是被那些个阿谀奉承的官宦子女弄得有些厌烦了,她倒不如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反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在集贤府读书的学生都是从全国各地经过考试选拔上来的才子,在这里不论出身不论家境不论权势,只以学习成绩来决定每一个学生的地位,这里也是科举考试出三榜的热门学府。 然而集贤府是面向广大寒门学士的学府,因此它与专供贵族官宦子女读书的太学府不同,集贤府从来不收女子入学。 不过楚璟炎临走前有特意交代过国子监祭酒宋仕章,让他一切皆随着阿芜的心意行事,因此哪怕集贤府从来不收女学生,只要祭酒大人宋仕章点了头同意阿芜入学,底下的人也不敢对此提出异议。 可是阿芜之所以不愿意在太学府读书,就是讨厌那些人整天对自己毕恭毕敬百般奉承,现在她跑来寒门子弟读书的集贤府就是为了躲个清净,怎么可能再搞出什么特权惹人注目呢? 因此阿芜决定女扮男装入学读书,而且还特意交代宋仕章不准将她的身份暴露出来。 宋仕章弯着腰嘴上答应着阿芜不会把她身份暴露出来,可私底下他就立刻将集贤府那一众下属召集起来开了个密会,再三强调要他们好好关照阿芜郡主,生怕到时候会出现一丁点儿闪失。 宋仕章入朝为官三十多年,他深知为人臣子明哲保身的道理,他若是真的听了阿芜的话,不告知属下她郡主的身份,万一哪个不知死活的打了阿芜的手心板,若是被宁王知道了,那他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阿芜这次去集贤府还跟宋仕章额外申请了一个陪读的名额,他就是在宫里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四皇子楚子凌。 善良的阿芜也是一片好心,她觉得楚子凌与其留在宫里被人欺负,倒不如跟自己一起去集贤府读书。 所谓的陪读只是一个托词,她并没有真的把楚子凌当成陪读看待,毕竟还有春兰在呢。 只是让阿芜没想到的是,楚子凌去集贤府入学的第一天就出了事情。 …… 集贤府有规定学生必须穿统一的校服,头发束起在黑色的纱帽中,不能衣冠不整也不能头发披散在外,然而楚子凌因为脸上那个丑陋的红色胎记,所以他总是将自己的左半脸用头发遮住。今日负责检查仪容的监学司根本不认得楚子凌,所以便将他拦在了门口。 学子们也早就注意到学府门口这个举止怪异的新生,大家都很好奇他为什么总是低着头,而且还用头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怕不会是个丑八怪吧?”人群里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然后听到的众人跟着一起哄堂取笑。 楚子凌听着众人的讥讽嘲笑,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了。 那监学司说是监学司,其实他是集贤府的学子叫程少阙,因为真正的监学司韩昀被宋仕章叫去议事了,所以他便代为行使起了监察职责。 程少阙本来是想讨好监学司韩昀,但他不知道宋仕章议事的内容就是让韩昀留意一下阿芜身边的楚子凌,到时不必要求他与众学子一样穿戴要求。 说起来宋仕章也是上了年纪,这种事情应该提早交代,何至于临时想起呢? 又或者,从来没有人把楚子凌放在眼里,所以才会疏忽至此。 讲真的,宋仕章要不是念及阿芜郡主,根本不会特意交代韩昀给楚子凌一个特殊照顾。 楚子凌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无人在意,甚至被人遗忘。 楚子凌脸上的胎记是忌讳,楚璟桓若不是顾忌弑子的报应,恐怕也不希望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程少阙见楚子凌握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兀自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于是他开始不耐烦起来,上前一步就要撩起楚子凌的头发,强行就要给他戴上学府规定的黑色纱帽。 然而楚子凌很惊恐的挥起手臂挡了一下,程少阙手里拿的黑色纱帽被一下子打落在地上。 “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着众位学子们的面,程少阙瞬间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于是他恼羞成怒的抓住楚子凌的前襟,扬起拳头就要揍到楚子凌的脸上。 “住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阿芜。 阿芜看到学府门口这一幕,心里简直气急,她是让楚子凌来这里读书,不是让楚子凌换个地方被人欺负的。 侍卫荆云见阿芜动了气,便上前一步将程少阙踹倒在地,然后还没等程少阙起身,便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哎哟——”程少阙一心只想考取功名利禄入朝为官,他平日里只知道读书也不曾习过武,现在他面对荆云的发难简直毫无反手之力。 与此同时,监学祭酒宋仕章和监学司韩昀也赶了过来,俩人见此情形心里暗道不妙,赶忙呼哧呼哧一路小跑过去,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也顾不及什么庄重了。 “呃,郡……”宋仕章刚一说话,就被阿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宋仕章咽了咽口水,问道:“这里发生何事啊?” “老师,这两个新生无法无天,一个不按照学府规定佩戴学帽,一个公然指使自己的手下打人,您一定要为学生做主啊。”此时荆云已经撤回了脚站到阿芜身边,程少阙哭咧着跪在地上告起状来。 说起程少阙这个人,他家里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也是富庶一方的大户人家,程少阙他爹没少给国子监的夫子们贿赂过钱财,也是希望他们能在学府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因此今日监学司韩昀不在,程少阙才敢逞那个风头,只可惜今日他踢到了铁板。 程少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学籍。 不过倘若楚子凌不是失势的皇子,倘若程少阙碰到的是大皇子楚子鸣,恐怕他连性命都难保了。 …… 让宋仕章没有想到的是,阿芜郡主来集贤府读书,竟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楚子轩知道阿芜去了集贤府,于是他便主动向赵皇后提出自己也要去集贤府。当然了,他的理由不是为了阿芜,而是集贤府是广纳天下贤才之地,每年入朝为官都有集贤府出身的才子,他身为太子要为以后在朝廷上打稳根基,那么他就需要发展自己的人脉,现如今那些老臣都各有各的心思,倒不如拉拢那些未来大有作为的新起之秀。 赵婉祯一听自己那一向不关心朝政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独到的见解,因此十分欣慰的就同意了楚子轩去集贤府的要求。 而赵湄儿一听楚子轩去了集贤府,她为了能够有机会接近楚子轩,于是就让她爹赵太尉利用关系也把自己送去了集贤府。 而大皇子楚子鸣一直都紧盯着自己这个二弟的动向,他听说楚子轩一反常态的去了集贤府,满脑子阴谋论的他不免担心楚子凌在筹备什么不得了的计划,于是他就跟最疼爱自己的父皇楚璟桓提出了自己也要去集贤府。 而在宫里不受人待见四皇子楚子凌能去集贤府读书,则是因为阿芜主动向宋仕章提出来的要求。 总之呢,集贤府一下变成了一个比太学府还要重要的地方,来集贤府读书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没有一个是宋仕章能惹得起的存在。 于是担心会出什么差错的宋仕章,亲自下场当起了这帮小祖宗们的教书夫子,他名义上是他们的教书夫子,实际上他什么权力都没有,就连罚抄写的权力也没有,或者说,他没有罚他们抄写的胆子。 这几个人凑到一起上课的状态就是,宋仕章站在前面拿着书卷一本正经的讲解着诗经,阿芜则坐在前排用手托腮不断重复写着楚璟炎的名字,楚子轩则坐在阿芜后面专心致志画着她的画像,赵湄儿则坐在楚子轩后面计划着怎么让他今天送自己回家,而楚子鸣则坐在赵湄儿后面不停伸长脖子想看楚子轩在纸上画些什么东西,只有楚子凌安安静静一心一意的听着宋仕章的讲课。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楚子凌也把前面几个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对于他而言,他只希望阿芜开心那就够了。 阿芜希望他来读书,那么他就认认真真的把书读好,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如果阿芜希望他去杀人,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屠刀,仅此而已。 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芜希望他成为什么人。 而对于楚子轩来说,他喜欢一个人就会积极去争取,不会像楚子凌那样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藏起来。 毕竟,楚子轩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他的人生就是不断的得到,而不是失去。 如果有一天楚子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19、第 19 章 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很突然又十分的安静。 周围环境没有一丝风,只有白色晶莹的雪花从天空中缓慢的落下,轻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悄无声息。 没过一会儿,地面上就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阿芜穿着一身深红的暖裘坐在宁王府高高的门坎上,大大的红色裘帽盖在她的小脑袋上,只露出她那一张被冻得白里透红的小脸,呼吸间还会有白色的哈气冒出来证明温度的寒冷。 冬天白日的时间短,因此天很快就黑了。 春兰在一旁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劝道:“郡主,您看天都黑了,咱们要不回屋吧?您身子弱还这样坐在风口里,万一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然而阿芜没有回春兰的话,而是坐在门坎上歪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眼睛怔怔望着巷道的尽头,然后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来了。” “……谁?”春兰愣了一下。 “王爷。”阿芜不带任何情绪的轻轻吐了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不变,也看不出她现在是伤心还是难过,只是她已经这样坐在门口一个时辰了,任谁来劝她都没有用。 “郡主……”春兰心里一酸,她是真的心疼阿芜。 这段时间只要阿芜待在王府里,她就会双手托着腮坐在门坎上发呆。她也不说话也不吵闹,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经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夜深了才肯离开。 阿芜越来越不愿意待在王府里,因为王府里到处都是楚璟炎生活过的痕迹,阿芜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想起她和楚璟炎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现在看来,楚璟炎临出征前决定送阿芜去上学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如果不能有一件事可以分散阿芜注意力的话,那么她此刻一定会更加难受。 阿芜当初在马车里对楚璟旭说的那一番话,只是为了让楚璟旭能够放心上战场,其实阿芜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坚强。 是啊,她怎么会坚强呢? 楚璟炎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这种过分宠溺的养育方式,怎么可能会培养出来一个坚强的阿芜? 她那天假装出来的坚强,只是为了让楚璟炎和楚璟旭放心罢了。 阿芜的从小父母双亡,她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孩子,尤其……是父爱。 阿芜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爹爹长什么样子,因为阿芜的爹死在了她出生的那一晚…… 阿芜的娘身子一向虚弱,她生下阿芜的那一天,竟然没有一点奶水能够喂阿芜。 村里有经验的老妪告诉阿芜的爹,说让他弄几条鲫鱼炖汤给阿芜娘喝了,这样很快就可以下奶了。 可是阿芜出生的那个小村落是三面环山的地形,只有一条小溪是从山上蜿蜒流下来的,家家户户吃水都是靠着村里的那口古井,这方圆十里没有塘泊上哪里去抓到鲫鱼呢? 阿芜的爹看到刚出生的阿芜握着小小的拳头躺在床板上饿的嗷嗷直哭,于是他拿起杵在门口的镰刀,打算连夜上山去砍柴,等明天拉到城里去卖掉,到时候可以换点铜板给阿芜的娘买鲫鱼炖汤喝。 时值六月中旬,正是雨水多发的季节,阿芜的爹上山不久就突然下起了暴雨。 深林山沟在夜间本来就多生雾气,石头上长满了湿滑绿色的苔藓,现在他晚上摸黑进山本来就很危险,可偏偏此时天空又下起了暴雨。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阿芜的爹在上山砍柴的过程中失足滑落了山崖。 第二天,阿芜的娘见他一夜未归,便拜托村里的人上山寻找自己的丈夫。 最后,村里的人在山崖地下发现了阿芜爹爹的尸体。 当阿芜的娘看到自己丈夫尸体的时候,他的身上背着散乱的柴,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镰刀…… 后来村里的一个整天迷神迷鬼的老神棍说,阿芜这孩子命格带煞,刚生下来就把自己爹爹克死了,于是村里的人都开始背地里对阿芜指指点点。 阿芜的娘为了保护阿芜不受伤害,于是就带着她离开了那个村子。 那个时候阿芜还没有满一岁。 阿芜的娘为了养活阿芜做了很多很多又脏又累的粗活,她也不在乎自己孱弱多病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终于在阿芜七岁那一年,阿芜的娘因为过于操劳得了肺痨,最后不得不去投奔于阿芜的舅舅李成范。 只是阿芜的娘没撑得住一年就离开了阿芜,从此以后阿芜就开始被自己的舅舅各种虐待和打骂。 对于阿芜来说,她是极度缺爱的,也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 所以当楚璟炎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以后,她才会对他那么那么依赖,她真的害怕老天爷又会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有一天醒来她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仍然蜷缩在漏风的茅草屋里,祈盼着自己明天能吃上一顿饱饭。 楚璟炎虽然没有公开自封为摄政王,但实际上他已经在行使着摄政王的权力,各地呈上来的奏折除了给皇上一份,还要另外誊抄一份送到宁王那里去,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因此楚璟炎每天的政务繁忙,经常要处理到很晚,而阿芜就每天在宁王府门口等他回来。 其实一开始楚璟炎也有想过他干脆就在宁王府办公好了,这样阿芜就不用每天这样巴巴的在王府门口等着他回来,后来他发现三省六部的那些个官员们竟然比阿芜还希望自己在宁王府办公。 或者说,无论他在不在宁王府办公,只要他办公的时候阿芜能在旁边,底下的那些个官员们一个一个都乐的跟什么似的。 他们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楚璟炎当着阿芜的面从来都不会发脾气。 楚璟炎其实脾气很暴戾,手底下的官员办错了事,甭管他是几朝元老资历多深,也甭管他颤颤巍巍头发花白,将手里的折子往地上一丢,指着他们就是一顿臭骂。 那些官员经常被楚璟炎骂得灰头土脸走了出来,一个一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的不行。 楚璟炎这样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古人有云“慈不掌兵”,他要是不对底下的官员严格要求,那整个朝政上上下下还不知道要腐败成什么样子。 楚璟炎发现那些个官员有事的时候上朝不报,偏偏就喜欢挑着阿芜在的时候来汇报一些让他恼火的事情,于是楚璟炎把那些个官员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告诉他们以后除非紧急的事情,否则再拿着鸡毛蒜皮的折子往宁王府跑,尤其是趁机哭穷要拨款的折子,他就直接将人打出去官降一级。 从此以后,那些个官员再也没人敢“上朝不报下朝报”了。 20、第 20 章 宣德五年十一月下旬,楚国军队前方战事吃紧,谁也没想到契丹竟然会和柔然结盟,而柔然这一次之所以会出兵相助契丹,全是因为柔然公主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柔然可汗膝下无子,柔然公主阿瓦琳是柔然可汗唯一的女儿,而这位柔然公主阿瓦琳却对契丹的大王耶律齐心生爱慕之情。 耶律齐本人其实并不爱阿瓦琳,可是他为了能够得到柔然国兵力的支持,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来向阿瓦琳表示自己爱她的诚意。 楚璟炎的军队驻扎在边关三十里开外,此时正被契丹和柔然形成三面围困之势。 在战场上最致命的就是敌情掌握不足,现在柔然毫无预兆的突然出兵发难,与契丹国的正面军队对楚国军队形成夹攻,楚璟炎所率领的大军正面临着生死攸关的危情。 眼下楚国军队战事吃紧急需朝廷派兵增援,然而当楚璟桓找到赵太尉要求他出兵相助的时候,赵嵩却手握兵部虎符拒不发兵。 “赵太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了吗?”楚璟桓大为恼火的质问道。 相比较楚璟桓情绪的激动,太尉赵嵩表现的就冷静多了,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拱手说道:“皇上息怒,微臣这样做全都是为了皇上您着想啊。” “你此话何意?”楚璟桓不明所以的皱着眉问道。 赵嵩长满皱纹的脸上透露出老谋深算的笑意:“皇上您想啊,楚国上下加起来一共六十万的兵力,我掌权的兵部手底下二十万,荣亲王手底下有十万,而宁王手底下却有三十万军队。宁王手底下的玄甲军一个个训练有素骁勇善战,您也是因为忌惮玄甲军所以才会对宁王再三忍让,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削弱宁王手底下的兵力呢?” “……”楚璟桓听了之后没有反驳,但是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可是契丹和柔然联盟大军来势汹汹,倘若这个时候不派兵援助宁王,我只怕咱们楚国的江山都保不住了。” 楚璟桓的意思很清楚,他不反对赵太尉整宁王,但眼下明显不是内斗的时候,对抗外敌入侵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赵嵩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皇上,您要是这样说,那就是太瞧不起宁王了。您别忘了,宁王手底下可是有三十万的大军,这次他上战场只带去了十万,还有二十万玄甲军镇守后方。那么他为什么不调用自己那二十万大军,反而是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要求您派兵增援呢?” 楚璟桓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突然走近赵嵩的面前,试探着说道:“莫非他是……” 赵嵩俯身做了个揖说道:“皇上,正如您所想,宁王也在有意保留自己的兵力。” “……”楚璟桓不说话了。 “宁王是不会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如果事态真的紧急到像军函里说的那样,那么他一定会先调集自己余下的二十万大军到前线支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闲心和耐心等着朝廷往前线派兵。” “那你的意思就是宁王也在趁着这个机会……试探朕?” “正是。”赵嵩点了点头。 楚璟桓听完一甩袖斥问道:“既然你知道他是在试探朕,为何还不派兵?你是故意要激怒宁王?到时候他班师回京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皇上,微臣没有说不派兵啊,只是……我们不能这么快派兵支援。” “哦?”楚璟桓挑了挑眉。 “朝廷的军队晚支援一天,宁王的军队就要多损耗一天,咱们的目的是借此机会削弱宁王手里的兵力,此消彼长……到时候宁王也就不足为惧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朕那三弟岂是好糊弄的?你确定他到时候不会追究我们?” “皇上,咱们现在可是借着天时地利啊。”赵嵩故作高深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楚璟桓皱着眉问道。 “眼下正值隆冬季节,北方开始频繁降雪,到时候咱们就以雪路难行为理由,故意降低行军的速度,在路上拖延个七八天,可宁王那边可是等不了这七八天啊。……契丹一定会在援军未赶到之前对宁王的军队发起猛攻,到时候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咱们正好赶过去终结战场。这样一来,既能抢了宁王的战功,在百官面前树立皇上您的威严,同时又能削弱宁王手里的兵力,不管怎么想,这对您来说都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啊。而且宁王回京以后哪怕要追究责任,他顶多也就追究个带兵无能之罪,毕竟咱们的确是派兵支援他了啊。”赵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显现出一丝老奸巨猾的阴毒。“更何况……宁王现在被契丹和柔然的军队三面夹击,他到时候能不能挺过七八天,能不能从战场上安然无恙的回京……一切还未可知呢。” 楚璟桓并没有立即表态,他背着手转过身,盯着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白烟陷入沉思。 他虽然知道赵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眼下的确是动宁王的好时机,只是这岂不是将此刻正在边关保家卫国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性命弃之不顾了吗? 半晌儿,听到楚璟桓幽幽的说了一句话:“那一切……就依赵太尉的意思去办吧。” 赵嵩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俯身拱手恭敬的说道:“微臣领旨。” 待赵嵩走后,楚璟桓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案桌上的玉玺。 他暗自告诉自己:为了保住现在的皇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 集贤府有一个很高的十三层宝塔叫天心阁,那里是专门用来藏书的地方,每一层都分门别类放满了珍贵的古籍。阿芜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跑到塔顶最上面的那一层阁楼,从朱红栏杆处眺望俯瞰下的京城。 街头巷尾鳞次栉比的建筑,朱红的瓦片落满了白色的积雪。 阿芜披着温暖厚实的狐毛连帽大氅,藏在袖子中的手抱着暖手炉靠在栏杆上,听到身后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特意上来寻她的楚子轩。 “给你。” 阿芜愣了一下,接过楚子轩递给她的画像。 “子轩哥哥,这已经是你送给我的第十张画了。” 楚子轩和阿芜在集贤府一起读书的这段日子,他经过自己的努力已经跟阿芜很熟悉了,他特意告诉阿芜不用像别人一样喊他太子,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喊他子轩哥哥就可以了。 这段时间,楚子轩每隔几天就会送给阿芜一副画像,他画下的全部都是阿芜不经意时呈现出的笑脸。 “因为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所以我想把你难得的笑容用这种方式保留下来。” 阿芜看了看画像称赞道:“子轩哥哥,你画的真好。” “可是我画的再好……你也没有对我真心笑过一次……”楚子轩有些苦涩的说道。 阿芜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眸将手里的画轴卷起来,然后心事重重的看向了安华城门的方向。 楚子轩顺着阿芜的目光望过去,他走过去双手握住栏杆,跟阿芜并排站在一起,目视着远方轻声说道:“别担心。” “什么?”阿芜转头看着他。 “三皇叔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楚子轩出言安慰着阿芜。 “我知道他会平安回来……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想到这里,阿芜很不开心的抓起栏杆上的积雪抛到空中,雪花四散开来簌簌落下。 “阿芜,你……”其实有个疑问楚子轩一直都想问阿芜,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子轩哥哥,你怎么了?”阿芜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楚子轩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阿芜,你为什么对三皇叔如此在意?难道……你,你喜欢三皇叔吗?” “没错,我是喜欢他呀。”阿芜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楚子轩。 “哦,这样啊……”楚子轩目光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是啊,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了。 “王爷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还养着我照顾我疼爱我……我从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爹爹,我一直都渴望父爱,但我却不知道什么是父爱……可是当我遇到了王爷,我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爱……或许那就是父爱吧?”阿芜有些困惑的用食指的关节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我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那……那也就是说……你只把三皇叔当成自己的爹爹?”楚子轩有些惊喜的继续问道。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应该没错吧……”阿芜也是一脸的懵懵懂懂,“总之呢,我冷了他会给我添衣,我饿了他会喂我吃饭,我不高兴了他会哄我开心,我被人欺负了他会给我出气……这些……大概都是爹爹会做的事情吧?” 阿芜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因此她也分不清打底什么是父爱。 但楚璟炎的确是第一个对她关怀呵护的男人,所以那大概就是……父……爱……吧? 楚子轩听了以后对阿芜肯定的说道:“那一定就是了,三皇叔年长了你整整十岁,他的年纪的确可以当你爹爹了……他应该一直都是把你当成女儿看待,所以也难怪他会对你那么好了。” “……是这样吗?原来他一直把我当成他的女儿来养啊。”阿芜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也不是高兴的样子。 “对呀,你不是也喊淮王为叔叔吗?淮王是三皇叔的弟弟啊。”楚子轩为了证明这一点继续对阿芜说道。 “唔……”阿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子轩哥哥说的应该都是事实吧? 毕竟子轩哥哥那么博学多才,他说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 那么……王爷以后会像别人一样娶妻生子吗? 那……如果王爷跟别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宠着阿芜吗? 想到这里,阿芜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楚子轩察觉到阿芜情绪的变化,赶忙低下头关心的询问道:“阿芜,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芜情绪低落的摇了摇头,“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21、第 21 章 楚子轩和阿芜在阁楼上讲话的时候,楚子凌就躲在楼梯的拐角,躲在一个无人在意的阴暗的角落。 其实每次阿芜不开心跑来阁楼的时候,楚子凌都在默默陪着她,只是他不敢站在阿芜的身边,所以阿芜从来也不知道他在陪着自己。 阿芜对于楚子凌来说就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束亮光,温暖又耀眼,让他渴望又不敢靠近。 他不是楚子轩,他不像楚子轩一样拥有面若冠玉的容貌,也不像楚子轩一样拥有着尊贵无比的太子身份,所以当他知道楚子轩喜欢阿芜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躲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远远的默默的守护着阿芜。 因为他没有资格去争取阿芜。 他拿什么跟楚子轩比呢? …… 赵湄儿知道楚子轩又去塔楼找阿芜了,满心吃醋的她便跑来塔楼寻楚子轩,然而她却没想到自己上楼的时候竟然会被楚子凌拦了下来。 赵湄儿拧眉一脸不悦的看着楚子凌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你去打扰阿芜。”楚子凌仍然是用头发遮住自己的左脸。 “呵呵,我打扰她?”赵湄儿很不屑的笑了笑,“我是要去找我的表哥,关她什么事?” 楚子凌用自己没有被遮住的那只右眼,面无表情的看了赵湄儿一眼,声音十分平静的对她说道:“他现在跟阿芜在一起。” 赵湄儿听后狞笑了一声:“那我就更得上去了。” 然而楚子凌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你敢拦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楚国的四皇子啦?”赵湄儿用讥讽的眼光把楚子凌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啧啧,瞧瞧你这副见不得人的鬼样子,你该不会以为她能看得上你吧?” “我从来都没认为她会喜欢我。”楚子凌仍然是一脸的平静。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伟大吧?”赵湄儿冷哼了一声,“你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你还能护得了别人?你信不信我回头让我姑妈把你那痴痴呆呆的疯娘关进冷宫,让她一辈子都不能出来?” 赵湄儿态度咄咄逼人,然而还没等着楚子凌说话,一个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好啊,赵湄儿,那你就关一个试试,你看我会不会同意?”说话的是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阿芜,她的身后还跟着太子楚子轩。 “是你——”赵湄儿看到阿芜和楚子轩一起走了下来,心里简直酸的要死。“阿芜,就算你是皇上封的永乐郡主,你的权力也管不到后宫吧?一个区区的六品贵人进不进冷宫什么时候还需要你的同意了?” “是吗?”阿芜轻轻哼笑了一声,“那么你一个区区的太尉女儿,正经的连个品阶都没有,见了本郡主为何还不下跪啊?” 赵湄儿听了她的话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警告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姑妈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啊?”阿芜不以为然的白了她一眼,“皇后怎么了?皇后就可以随便把一个妃子打入冷宫了吗?再说了,你是皇后的侄女又怎么样?难道就不用给我下跪了吗?” “你!——”赵湄儿被阿芜怼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被气到通红。 此时阿芜站在楼梯上面,赵湄儿站在楼梯下面,赵湄儿伸着脖子仰着头,从气势上她就落了下风。 阿芜轻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十分无聊的打了个哈气,侧头斜了她一眼说道:“好啦,好啦,你赶紧给我磕个头,本郡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赵湄儿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尤其还是当着楚子轩的面让她颜面尽失。 她怎么肯就这样善罢甘休? 赵湄儿想起了自己偶然间偷听到的她爹赵太尉和她哥哥赵盛昌的对话,说是什么宁王的十万大军被围困在漠敦,说不定挺不过这几天就会出事,于是赵湄儿便得意洋洋的将这一消息告诉了阿芜。 “阿芜,你不就是靠着自己身后有宁王给你撑腰吗?我告诉你吧,宁王的军队现在正在被契丹和柔然的军队三面围困,到时候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啊——”赵湄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芜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赵湄儿从小就被赵太尉娇生惯养没受过一点委屈,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而她第一次挨打就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愤怒的赵湄儿扬起手臂就要回扇阿芜一巴掌,然而她的手刚刚抬起来,就被楚子轩和楚子凌不约而同的一起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们……”赵湄儿被他们二人死死抓住手腕,竟然是丝毫动弹不得,而阿芜余怒未消的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阿芜虽然身体柔弱,但是她今天打赵湄儿这两巴掌却是用尽了全力。 赵湄儿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我是正一品大臣赵太尉的女儿,我姑妈是凤冠后宫的皇后娘娘,你今日打我这两巴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赵湄儿捂着自己肿起的脸愤怒的说道。 阿芜的眼睛殷红,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冷面表情,她看着赵湄儿一字一句的说道:“赵湄儿,我且问你,你那个官居一品的爹在外敌进犯国家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你那个凤冠后宫的姑妈在外敌进犯国家的时候,又在干什么?你以为王爷是为了什么才去了战场?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掌管兵部的爹实在是太废物,太不堪大用,所以王爷为了保护楚国的黎民百姓才亲自带兵去了前线。不然的话,今日该上战场的是你那个没用的爹,而不是王爷。” “你……你竟然敢如此贬低我爹爹!”赵湄儿气急,她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楚子轩打断了。 “够了,赵湄儿,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站在一旁的楚子轩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训斥自己的表妹。 “表,表哥……”赵湄儿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子轩,她不敢相信自己那一向温文尔雅的表哥,竟然有一天也会对自己发起火来。“我是你的亲表妹啊,你怎么能帮着她说话呢?你才认识她多久?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楚子轩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表妹会不堪到这种程度,平时她任性胡闹也就罢了,毕竟她是从小娇生惯养有一些大小姐脾气也是可以理解,可是今天她竟然当着阿芜的面说三皇叔有可能会回不了京城,这已经不是用一句不懂事就可以原谅的。 “三皇叔是为了保护楚国的黎民百姓才亲自带兵抵抗契丹的侵略,他若是在前线出了事打了败仗,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读书吗?古人有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得福避趋之?你没有这种忧国为民的情怀也就算了,倒也不必当那种‘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女人!”楚子轩的这几句话说的很重,直接将赵湄儿跟那些身份低贱的卖唱戏女相比了。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拿我跟那些下贱的戏子相比……”赵湄儿咬着嘴唇委屈的质问道。 可任凭赵湄儿哭的如何梨花带雨,楚子轩也没有对自己这个表妹有丝毫的怜惜,他直接推开挡在身前的赵湄儿朝着阿芜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 阿芜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了天心阁,等她看到等在门口的春兰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了春兰的怀里伤心的大哭。 春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安慰的拍着阿芜的后背担心的询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谁让您受委屈了?” 阿芜紧紧抱着春兰的腰,抽抽噎噎的说道:“春兰……我要去边关……我要去找王爷……呜呜……我现在就要见到王爷……呜呜呜……” “这,这是怎么啦……”春兰不知道为什么阿芜突然吵着哭着要去边关,就在她又心疼又着急不知所措的时候,楚子轩正好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太子殿下,郡主刚刚在楼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春兰此时满心满眼里都在担心着阿芜,所以就连最基本的行礼都忘记了,直接就对刚刚也在楼上的楚子轩询问情况。 “唉,是这样的,刚刚我表妹口无遮拦,当着阿芜的面把三皇叔在前线战事吃紧的情况说了出来。”楚子轩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我们都万分小心的瞒着郡主,她竟然还跑到郡主面前说这些话?”春兰一时心急也不小心说了实话。 果然阿芜听到春兰的话,眼神委屈又埋怨的说道:“好啊,你们果然全都瞒着我……” “郡主,我……”春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阿芜不肯听春兰的解释,一路哭着跑出了集贤府。 “郡主……”春兰想要上前去追她,却被楚子轩拦了下来。 “我去吧。”楚子轩对春兰说道。 “这……”即使楚子轩是太子,可春兰还是不放心。 “阿芜现在正在气头上,她知道你也在瞒着她,肯定听不进你的解释,还是我去找她吧。”楚子轩对春兰解释道。 春兰想了想楚子轩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 此时天空渐渐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阿芜的身体很轻很瘦,踩在雪地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楚子轩跟在阿芜的后面,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不上前打扰她,只是在后面亦步亦趋的默默跟着她。 阿芜抽抽嗒嗒的一边走一边哭,脚下却不停步,竟是一直在往安华城门的方向走去。 楚子轩跟在后面心里暗想:这傻丫头,不会真的打算去找三皇叔吧? 22、第 22 章 此时天空渐渐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阿芜的身体很轻很瘦,踩在雪地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楚子轩跟在阿芜的后面,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不上前打扰她,只是在后面亦步亦趋的默默跟着她。 阿芜抽抽嗒嗒的一边走一边哭,脚下却不停步,竟是一直在往安华城门的方向走去。 楚子轩跟在后面心里暗想:这傻丫头,不会真的打算去找三皇叔吧? 天色渐渐暗了,大街小巷亮起了灯笼,天上的雪花依然簌簌飘落。 冬天的夜总是特别的寒冷,一阵冷风吹过,阿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街边的馄饨摊子冒着白色的热气,卖食的小贩不断吆喝着,阿芜赌气走了这许久,现在又累又冷又饿,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直跟在阿芜后面的楚子轩见此情景,便上前快走几步,将自己的灰色大氅披到了阿芜的身上,语气十分温柔的问道:“阿芜,饿了吧?” “子轩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阿芜看到楚子轩很是意外,她根本不知道到楚子轩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楚子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很体贴的帮她把帽子戴好,然后才笑了笑说道:“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呢。” 阿芜拢了拢自己身上过大的裘氅,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楚子轩高了阿芜整整一个头,他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怕我不跟着你,你今天晚上就真要赌气跑到漠敦去了。” 阿芜见自己的心思都被楚子轩看穿了,于是便转过身拒不承认的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我才没有……” 然而阿芜说完这句话以后,又试探的回头看了一眼楚子轩,问道:“……你,你要拦着我吗?” “不。”楚子轩笑着摇了摇头,“我要请你吃饭。” “啊?”阿芜张了张嘴看着他。 “不管你是不是要去漠敦,但总得先把肚子填饱,否则你哪里有力气去找三皇叔啊?”楚子轩心疼阿芜饿着肚子,于是便哄着她跟自己去吃东西。 阿芜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先去吃点东西,正好我也饿了。” 说完阿芜就拉着楚子轩往那个馄饨摊子走,然而她却被楚子轩反拉住了胳膊,只听楚子轩在她身后说道:“阿芜,你等一下。” “子轩哥哥,怎么了?”阿芜回头看向他,“不是你说要先填饱肚子的吗?” 楚子轩将阿芜拉到自己的身前,低头问道:“阿芜,你能吃馄饨吗?” “……当,当然可以咯……”阿芜心虚的说道。 “你呀,三皇叔不在你身边,没人管着你,你就要嘴馋乱吃东西了,是不是?”楚子轩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但是语气却充满了宠溺。 “子轩哥哥……你怎么跟春兰和尹管家一样……”阿芜小孩子气的撇了撇嘴,“偶然吃一次没关系的,我就吃一次嘛……” “不可以,我是为了你好。”楚子轩还是摇了摇头。 阿芜见楚子轩态度如此坚定,于是她便拿出了自己平时对付楚璟炎的那一招。 那就是哭! 这是她用的最多的一招,也是楚璟炎拿她最没办法的一招。 “呜呜呜……阿芜又不是失去了味觉……阿芜真的不想再吃蔬菜粥了……” 阿芜的眼泪说来就来,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捏着袖子一副娇娇柔柔的小可怜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她。 楚子轩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阿芜在使用自己的眼泪攻势以后,楚子轩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好了,阿芜,你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楚子轩心疼的帮她擦着眼泪。 “真的?我今天可以吃馄饨吗?”阿芜绝对不会让他看出来自己是在假哭。 “真的。”楚子轩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吃馄饨吧!”说着,阿芜就要拉着楚子轩往馄饨摊子那里走。 “阿芜,等一下。”楚子轩在身后拉住了她。 “子轩哥哥,怎么了,难道你反悔了吗?”阿芜很是不解的看向他。 楚子轩轻轻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 “只是?”阿芜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今晚我亲自做一碗特别的馄饨给你吃。”楚子轩温柔的看着阿芜。 “咦?”阿芜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23、第 23 章 楚子轩带着阿芜回了皇宫,他来到御膳房赶走想要上前帮忙的御厨,围上白色的围裙,挽起袖子洗好手,打算亲自为阿芜做一碗馄饨。 其实楚子轩并不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他自从知道了阿芜有肠胃虚弱的症状,便在这段时间研读了大量的医书和食谱。 他将鱼肉用杵臼捣成细腻的稠糊状,然后打上一个鸡蛋混着少量的面粉,将它在案板上擀成薄薄的一张面皮,然后用刀把它切成一个个规整的菱形。 接着他又将洗好的大虾拨了外壳挑了虾线,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将虾肉在杵臼里捣碎至粘稠,最后再加入葱花和姜沫调味去腥。 在这个过程中,阿芜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厨房角落里那个朱红的高脚凳子上,用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脸庞,若有所思的看着楚子轩为自己忙来忙去的背影。 不得不说,楚子轩是真的很有耐心,做起事来有条不紊,性格一点都不急躁。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鲜美可口的馄饨就出锅了。 楚子轩解了身上的白色围裙,将馄饨盛在一个精致的荷花碗里,他小心翼翼的端到阿芜的面前,用勺子舀里一个馄饨,然后细心的吹了吹,等到馄饨不烫了才递到阿芜的嘴边。 阿芜乖巧的低头吃了一个,馄饨入嘴是爽滑的口感,鱼虾的鲜美很快就在舌尖四溢开,因为馅料剁的极细,所以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嚼,非常软糯好消化。 “好吃吗?”楚子轩开口问道。 “嗯嗯,特别好吃!”说话间阿芜又吃了一个。 楚子轩是养尊处优的太子,阿芜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会做饭,心里不禁对他又增添了更多的好感。 当阿芜吃了第六个馄饨以后,楚子轩怕她一下子吃太多胃会难受,于是便不准她再吃了。 阿芜看着楚子轩收了碗,眼神可怜巴巴的说道:“子轩哥哥,我再吃一个嘛。” “不可以,今天已经是由着你的性子来了。”楚子轩坚持原则的摇了摇头,“阿芜,你听话,以后我再做给你吃,好吗?” “真的吗?你以后还会为我下厨吗?”阿芜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当然啦。”楚子轩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只要阿芜喜欢吃,我愿意每天都给你做饭。” “那太好了——”阿芜开心的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拉着楚子轩的袖子晃来晃去。“子轩哥哥做的饭最好吃了,阿芜想天天吃子轩哥哥做的饭!” 人们常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而到了阿芜和楚子轩这边就反了过来,不过效果都是一样的。 阿芜的确被楚子轩抓住了她的胃。 楚子轩在阿芜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楚子轩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博学多才温文尔雅,说起话来也是特别温柔,性格也是难得的好脾气,身为太子对待宫里的奴才也从不苛刻,更重要的是他还那么会做饭! 阿芜甚至找不到楚子轩身上一点不好的地方。 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阿芜的确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温柔又体贴的子轩哥哥。 …… 楚子轩答应过春兰会把阿芜送回宁王府,所以等阿芜吃完馄炖又喝了一碗养胃的羹汤以后,便命太监在宫门口备好马车,他打算亲自将阿芜送回宁王府。 然而阿芜却不想回宁王府,她还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去找楚璟炎。 华丽宽敞的马车里,楚子轩坐在阿芜的对面,他看到阿芜不高兴的憋着小嘴,担心她回去以后也会想办法偷偷溜走,于是便对她说道:“阿芜,我知道你担心三皇叔,但是你去找他不仅帮不了任何忙,反而会让他在战场上分心啊。” “……”阿芜也知道楚子轩说的有道理,低着头没有说话。 楚子轩见阿芜这个样子,便起身向前一步蹲在了她的面前,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阿芜,你放心,如果三皇叔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亲自带兵上战场去帮他。” “真的吗?”阿芜眼睛红红的问道。 “真的。”楚子轩郑重的点了点头,“阿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如果三皇叔是你最重要的人,那么你让我用自己的命来换三皇叔的命,我也无怨无悔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阿芜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楚子轩,有些迟疑的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楚子轩看着阿芜的目光十分的坚定。 “你,你……喜欢……我?”阿芜已经十五岁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表白,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是的,我喜欢你,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楚子轩将阿芜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我以前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直到我遇见了你……你开心我就会开心,你难过我就会难过,我的全部情绪都因你牵动……阿芜,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喜欢我吗?” “唔……这个……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吧?”阿芜根本就搞不明白男女感情的事情,她虽然回答喜欢楚子轩,但是如果有人把一只小猫放在阿芜面前,问她喜不喜欢,阿芜也会回答喜欢的。 或者,如果是楚子凌问阿芜这个问题,阿芜也会回答喜欢他。 然而楚子轩听到阿芜的回答,简直高兴极了,他一把将阿芜搂在自己怀里,激动的说道:“阿芜,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唔……”阿芜被楚子轩抱的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推了几次没有推开,最后索性就任由他这么抱着了。 然而阿芜的这一举动却给了楚子轩错误的判断,他以为阿芜是已经接受了自己。 “阿芜,我会向父皇和母后奏请允许我娶你为太子妃,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楚子轩郑重其事的向阿芜承诺。 “唔……” 楚子轩见阿芜没有表态,便松开紧抱住她的胳膊,微微拉开一点距离问道:“阿芜,你愿意成为我的太子妃吗?” “唔……是不是成为你的太子妃,你就可以天天给我做饭吃了?”阿芜出乎意料的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楚子轩愣了一下回答道:“当然了,只要你喜欢吃,我会天天换着花样做给你吃。” “那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做你的太子妃了。”阿芜拍了拍手对楚子轩说道。 “真的吗?”楚子轩激动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啦!”阿芜肯定的点了点头。 * 漠敦。 楚国军帐大营。 楚璟旭拿着刚刚得到的前线探子传回的密报,大踏步的走进了楚璟炎的统帅帐营。 “三哥,果然不出你所料,契丹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布赫,柔然也在向布赫的方向靠近,看样子咱们故意退兵示弱,引君入瓮的计划成功了。” 楚璟炎端坐在虎案前,将身上厚重的铠甲脱至腰间,裸露着胸肌发达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正细细擦拭着自己那把玄铁剑,对楚璟旭报告的消息似乎并不感兴趣。 因为楚璟炎早就猜到耶律齐会中计。 耶律齐这个人虽然阴险狡诈手段高明,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负。 对于耶律齐这样狂妄自大的人,故意的示弱反而会蒙蔽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战场的局势,盲目的发起追击,却忘记追敌过深的道理。 楚璟炎这次要的是耶律齐的命,而不是仅仅打赢这场仗。 楚璟旭见楚璟炎对耶律齐的事情不说话,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三哥,楚璟桓已经选择了站在赵嵩那一边。” 楚璟炎擦剑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着刚才擦剑的动作。“既然如此,那么以后我做的任何事情,父皇也就怪不得我了,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要我说干脆就……”楚璟旭在脖子上用手比划了一下。 然而还未等楚璟炎做什么表态,帐外突然响起了贴身侍卫荆风的声音。 “王爷,宁王府尹管家来的信到了。” 24、第 24 章 楚璟炎本来一边听着楚璟旭汇报军情,一边神情淡淡的擦拭着自己手里的玄铁剑,可当他听到荆云在帐外禀报说宁王府尹管家的信函来了,便立刻将手里的玄铁剑拍在虎案上,猛的站起身子对候在帐外的荆风说道:“进来!” 乌黑锋利的玄铁剑被拍在虎案上发出了沉重的哐啷声。 荆风领命赶忙低头进了大帐,然后恭敬的将手里的信函递给楚璟炎。 楚璟炎虽然人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指挥打仗,但是他一直都有暗中吩咐尹管家定期将阿芜在京城的情况汇报给他。 楚璟炎从荆风手里接过信函就迫不及待的将它撕开,他展开宣白的信纸快速扫读着信函上的内容,然而他看完信函以后神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楚璟旭见楚璟炎的脸色有些难看,便以为是阿芜出了什么事,于是他上前一步急切的问道:“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阿芜出了什么事?” 说着,楚璟旭就接过楚璟炎手里的信函看了起来。 其实,管家尹东盛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主子楚璟炎会不高兴,因为他这完完全全是一封报喜的信啊! 信函的内容都是在讲太子殿下楚子轩如何如何照顾阿芜啦,甚至还亲自为阿芜下厨啦,然后阿芜的胃口如何如何变好啦……总之呢,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阿芜的胃滞症一直是大家的心病。 楚璟旭看完了尹管家的那封信,点了点头很是欣喜的说道:“嘿,想不到楚子轩那小子还有点本事,他竟然能哄着阿芜乖乖吃饭,我都不知道他还会下厨呢!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三哥,现在有他在京城帮忙照顾着阿芜,这下子你应该放心了吧?” 然而楚璟炎听了自己五弟的话,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沉着脸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用的着他来帮我照顾阿芜?” 楚璟旭愣了一下,他一看这情况不对啊,三哥怎么还生气了?于是楚璟旭便冲着站在一旁的荆风挥了挥手。 而荆风也是如得大赦一般,忙不迭的点头退出了大帐。 荆风跟在楚璟炎身边这么多年,他最了解自己主子的脾性,当楚璟炎要发火的时候,最好是躲着越远越好,否则后果那是相当的严重。 待荆风退出去以后,楚璟旭将信函轻轻放在桌子上,走到楚璟炎身边小心的问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阿芜她现在愿意吃饭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楚璟炎一时间被楚璟旭给问住了。 是啊,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是一直都希望阿芜能够好好吃饭吗? 但问题是…… 当楚璟炎知道阿芜最近和楚子轩走得很近的时候,心里那一股无名火就压不住的往外蹭蹭的冒。 他把阿芜捧在手心里宠溺养了三年,什么时候轮得到楚子轩来替他照顾阿芜了? 想到这里,楚璟炎恼火的一脚踢翻了身前百斤重的虎案,然后向前一步抬脚踩在侧翻的虎案上,双手叉腰盛气威严的对外吩咐道:“传我的命令,让五位将军立刻来我帐中集合!” “三哥,你要干嘛?”楚璟旭上前一步问道。 楚璟炎目光透露着一丝危险,只见他下颌线紧绷,嘴唇微张一字一顿的说道:“泄、火。” ?! 楚璟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 楚璟炎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有战场上的厮杀才可以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其实按照楚璟炎预定的计划,他本不想这么早结束这场战争。 楚璟炎之所以故意按兵不动造成一种战局不利的假象,一方面他是为了麻痹耶律齐的警惕心,诱敌深入到布赫山谷将他们尽数歼灭;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楚璟桓的态度。 赵嵩想要跟他耍心眼,故意让朝廷派来的援军在路上拖延时间,楚璟炎也早就料到了。 现在朝廷兵部的虎符在赵嵩的手里牢牢握着,他掌握了朝廷绝大部分的兵力,楚璟炎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把赵嵩给除了,无奈楚璟桓这个没脑子的皇帝一直都跟赵嵩站在一边。 这次赵嵩想要借着这场战役削弱楚璟炎的玄甲军,那么楚璟炎也一定不会让赵嵩置身事外。 楚璟炎的心思也正如赵嵩当日对楚璟桓说的那样,楚璟炎也想保留自己玄甲军的实力,所以他才不调动自己镇守后方的玄甲军,而故意等着千里外的朝廷援军。 一切都尽在楚璟炎的掌握之中,可是他现在却没有那个耐心慢慢等着朝廷的援军赶到了。 现在他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回到阿芜的身边。 毕竟,把阿芜一个人留在京城,他是一百个不放心。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 其实这场战争,楚璟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赢,因为他太了解耶律齐是怎样自负的一个人了。 当一个统帅的性格弱点被敌方牢牢抓住,那么他就注定赢不了这场战场。 只不过楚璟炎想要的不仅仅是赢了这场仗,他最想要的是耶律齐的那条狗命。 毕竟,五年前耶律齐耍阴招差点杀了楚璟旭,而楚璟炎左手掌心那两条伤疤就是为了救楚璟旭留下来的。 这个仇,怎么能不报呢? * 这天晚上,耶律齐是格外的高兴,他甚至还跟将领们坐在一起吃起了烤肉喝起了美酒。 原因不为别的,现在楚璟炎率领的玄甲军节节败退,而柔然的援军明天一早就会赶来布赫与契丹军队会合。 到时候契丹和柔然加起来一共二十万大军,而楚璟炎仅仅有十万的大军,而且朝廷的援军还迟迟未到。 耶律齐正打算等明天柔然的军队一到,他就对楚璟炎的军队发起全面的进攻,这一次耶律齐势在必得,他一定要杀了楚璟炎以报当年一剑之仇。 耶律齐喝着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戴着黑色眼罩的右眼。 正当大家喝酒喝的正高兴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急促而响亮的擂鼓声。 耶律齐对着进来慌慌张张的士兵问道:“说,什么事?!” “禀,禀告大王,楚国军队打过来了!” 耶律齐阴鸷的眼神一凛,将手里的酒碗猛的摔在地上,冷笑着说道:“好哇,来的好!他楚璟炎当了一个多月的龟孙子,今天终于忍不住赶来送死了?很好,这样也省的我费劲去追他了!” 25、第 25 章 耶律齐有十五万大军,而楚璟炎只有十万大军,无论怎么看这场仗楚璟炎都处于劣势。 毕竟,耶律齐的契丹军队从人数上就碾压了楚璟炎的军队。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会选择等待援军,保存实力先行避战,而耶律齐怎么也没想到楚璟炎竟然还敢主动打了过来! 既然现在楚璟炎这个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了,耶律齐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见耶律齐一手握着马缰一手举着长刀,横刀立马位于契丹军队的最前方。 当耶律齐看到楚璟炎仅带着一千人马来到他的军中营前,忍不住仰头大笑出言讥讽道:“楚璟炎,我还以为你是来打仗的,没想到你竟然是来投降的!既然你是来投降,何不多带一些兵马归顺于我契丹,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让你做我的一条狗,嗯?哈哈哈哈哈——” 耶律齐这话一说完,他身后跟着的契丹将领也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然而被耶律齐出言嘲讽的楚璟炎却并不生气,他嘴角噙着一丝不明的笑意,骑在马上语气淡淡的说道:“耶律齐,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你什么意思?”耶律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的意思是……”楚璟炎很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要对付你,一千兵马足矣。” “楚、璟、炎——你竟敢如此小瞧我?!”耶律齐那极其强烈的自尊心很轻易的就被楚璟炎激怒了,“我一定要杀了你,以报我五年前被你刺伤右眼之仇!” 说起五年前,楚璟炎暗中握紧了左手掌心的那两条伤疤。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耶律齐的人头了。 然而楚璟炎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按照计划激怒着耶律齐:“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楚璟炎,你以为你今天到这里了,还能活着回去吗?”耶律齐身后是契丹的十几万大军。 楚璟炎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呵呵,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抓到我了。” 说完,楚璟炎就调转马头往西北方向直奔而去。 “想跑?!”耶律齐见状立刻便要骑马追过去,然而他却被自己的副将莫勒拦了下来。 “大王,不要追!这宁王今晚实在是太反常了,这根本就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小心对面使诈啊!” 然而这个时候耶律齐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楚璟炎抓住碎尸万段,他哪里还听得进什么劝阻? 只见耶律齐异常恼火的说道:“他楚璟炎是什么作风?我看你怕不是五年前被他吓破了胆,所以你才如此畏惧他?!” “大王,我不是……”莫勒想要解释却被耶律齐打断。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了!即使真的是有诈,我有十五万大军,难道我会怕他楚璟炎吗?今天我要是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你要是再敢拦着我,我就先砍了你的头!”说完,耶律齐扬起手里的马鞭狠狠抽了莫勒一鞭,然后他就率领契丹骑兵朝着楚璟炎的方向追去了。 契丹是游牧发迹起来的民族,因此契丹人从小就很擅长骑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契丹的骑兵更是作为主力屡屡立下了战功。 莫勒站在原地看着耶律齐骑马扬尘而去,身为副将本该一同追过去的莫勒,此时却犹豫了。 因为在刚才的对峙中,莫勒看到了楚璟炎挂在嘴角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虽然楚璟炎在极力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莫勒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是一种极力压制的兴奋的笑! 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笑! 是一种杀人之前狂欢的笑! 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莫勒禁不住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五年前楚璟炎在战场上犹如修罗一般嗜血杀人的模样,莫勒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其实耶律齐有一句说的没错,莫勒的确是被楚璟炎吓破了胆子。 莫勒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去,还是不去? 去,他可能会死。 不去,他就会被当成逃兵军决处死。 无论哪一种情况,对他来说都不是想要的结果。 既然不去的话一定会死,那么……就选第一种吧? 最起码,第一种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就像耶律齐说的那样,即使前方真的有诈,他楚璟炎难道还能抵挡契丹的十五万大军? 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无功而返,总不至于契丹军队全军覆没吧? 莫勒想到这里,便暗自下定了决心,骑上自己的战马朝着西北方向追去了。 …… 夜空中高高的悬挂着一轮圆月,云雾将圆月遮住像是拢了一层半透明的纱,马蹄扬起赭黄的沙土,莫勒在疾驰中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有点点的星光。 待到再近一些的时候,莫勒的瞳孔倏的收紧,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停了一下。 不! 不是星光! 是火石! 是成千上万的火石!!! “吁——”莫勒猛的勒住了马僵,他近乎傻眼的看着陡峭岩谷上的火石被一个个推落到了山下。 火光映照了那一整片的天空。 从山谷那边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 咚咚、咚咚、咚咚—— 莫勒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因恐惧而逐渐加快的心跳。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他的后背竟然被冷汗全部浸湿了。 空气中随风飘来了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烧焦的味道。 莫勒的全身不断颤抖着,他的腿已经开始逐渐失去了知觉。 那一夜,莫勒听着那响彻山谷的凄厉惨叫,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人间炼狱。 据传地府的第十六层地狱为火山地狱,而眼前的景象竟比地狱还要惨烈。 而创造这个地狱的修罗鬼,则对着眼前的焦尸火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十几万契丹大军,死的死,逃的逃,哭丧哀嚎乱作一团。 楚璟炎看着被火灼烧满地打滚的契丹士兵,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他的眼睛只剩下了嗜血的猩红。 契丹人已经丢盔弃甲死伤大半,然而楚璟炎并没有打算要放过一个活口。 斩草不除根,必定后患无穷。 这一次,楚璟炎不会再给契丹人签和平协议的机会了。 只见楚璟炎骑在马上对着身后的几位将军抬了抬手,眼神冷漠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杀。” …… 还剩下最后的几百个士兵在护着耶律齐,打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那也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楚璟炎提着剑踏着尸山血海一步一步走到耶律齐的面前,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在笑,但是却让在场的人觉得毛骨悚然。 楚璟炎左手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轻轻滑过剑身,然后他翻转过自己的左手看着自己掌心的那两道伤疤,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耶律齐,你想怎么死?” 楚璟炎的语气淡然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此时耶律齐的右腿已经被落石砸伤,他拖着自己的一条断腿,像一条狗一样跪爬过去,跪在楚璟炎的面前向他哭着哀求道:“宁王,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大王,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耶律齐的行为让余下那些誓死保护他的将士们感到心寒,“你是契丹的大王,你怎么可以向敌人下跪?!” “闭嘴,你们懂什么啊?如果连命都没有了,我还做什么大王?你们想看我死吗?你们想看我死吗?!”耶律齐满脸的鼻涕眼泪,嘴唇因为腿伤疼的不断颤抖,现在的他甚至还不如一个乞丐体面。 “宁王,求求你饶我一命,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 “认输?”楚璟炎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微微低眸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耶律齐问道:“呵呵,你有资格认输吗?” “我……”耶律齐听楚璟炎这个意思是不肯放过自己,于是他惊恐万状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样,你看这样好不好,从此以后契丹就是楚国的附属国,不不不,契丹……从此以后没有契丹……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好吗?我现在还是契丹的大王,我有权力做这个决定,只要你能饶我一命……” 楚璟炎看了一眼耶律齐身后那些满脸愤慨的契丹士兵,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他一脚将耶律齐踹翻在地,然后将玄铁剑收回自己的剑鞘,眼神十分玩味的说道:“耶律齐,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适合你的死法。” 说完,楚璟炎就看向耶律齐身后那几百个契丹士兵,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异常残酷的话:“你们几个想活命对不对?那么我就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听着,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割下耶律齐的一块肉,并且要确保割他肉的时候,人是活着的,否则,你们就跟着他一起死吧。” “不,不,不要——”耶律齐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士兵,发出了最凄厉最绝望的惨叫,然而楚璟炎却很享受着眼前的画面。 楚璟旭,荆风,陆浩还有其余四位将军,他们跟在楚璟炎身边这么久,早就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对眼前的场景也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活阎王”的这个称号岂能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楚璟炎除了在阿芜面前还是个人,其实他的本性绝非是什么善类,就像荣亲王说的那样,从小就长了一身的反骨,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明宗皇帝临终之前也不会逼着楚璟炎跪在病床前发毒誓了。 待布赫这一场仗打完以后,楚璟炎甚至都等不及和柔然那边谈判,命令陆浩和几位将军留下善后,他就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了。 然而回京等待楚璟炎的,却是让他第一次想要发疯的事情…… 26-30 第 26 章 楚璟炎在布赫山谷一夜歼灭契丹十几万大军的事情, 不仅震惊了整个朝野,甚至连周边的那些小国都心有余悸,主动派出使臣来与楚国交好。 宁王楚璟炎, 一战成?名, 威震八方。 同时,这场战役更是做实了他“活阎王”的?称号。 十几万条人命就这样一夜之间湮灭, 契丹几乎等同于?亡国! 楚国百姓自然是感激宁王打赢了这场仗, 然而嗜血、冷酷、残暴……也成?为了人?们口口相传的?对?这位宁王的?印象。 又因为宁王多年没?有娶妻,于?是民间?就有各种传闻,说宁王本人?其实长相极其狰狞可怕,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所以满京城的?公侯家的?小姐都不敢嫁给他。 总之呢, 提起宁王楚璟炎, 百姓们都是又敬又怕。 普通老?百姓没?有机会见到楚璟炎,自然也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民间?所有的?不实的?传闻和猜测,皆是来源于?对?宁王深深的?惧怕。 楚璟炎是楚国的?战神将军守护着楚国的?百姓, 可他的?的?确确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可就是这样一位让人?惧怕的?“活阎王”, 此时他却为了早点见到阿芜, 而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 快到什么程度呢? 快到朝廷的?传令官甚至都来不及把宁王战胜契丹的?消息传回京城。 …… 临近年关,集贤府早已休了学生们的?年假, 然而阿芜却依然每天都跑来集贤府。 不为别的?, 因为她不愿意?在宁王府待着。 只要待在宁王府,阿芜就会想起楚璟炎, 然后她就会心情很低落。 楚璟炎已经离开?阿芜快三个月了, 这段时间?对?于?阿芜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不过还好有楚子轩一直陪在阿芜的?身?边, 否则阿芜可 ?璍 能真?的?就要任性跑去战场找楚璟炎了。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那才真?的?叫天下大乱呢。 毕竟阿芜若是任性起来, 没?人?能劝得住她。 幸好有楚子轩陪在阿芜的?身?边,安抚阿芜的?情绪,把她去战场会让楚璟炎分心的?利害关系讲给阿芜听,而且还每天都变着花样给阿芜做好吃的?,所以阿芜才没?有哭着吵着的?一定要去战场找楚璟炎。 因此不管是春兰、荆云还是尹东盛,他们都很感激楚子轩这段时间?对?阿芜的?照顾。 尹东盛那天写的?信其实也是为了让楚璟炎安心,却没?想到竟然会惹得楚璟炎心情不爽,导致他在战场上大杀特杀。 契丹,也就这样被灭国了。 …… 阿芜总是喜欢待在集贤府的?天心阁,在最高一层的?塔顶倚着栏杆向远处看?去。 阿芜一日一日的?跑来塔顶眺望安华城门的?方向,楚子轩就一日一日风雪无阻的?陪着她。 这天,阿芜像往日一样来到天心阁的?塔顶,却发?现楚子轩早已在那里等着她了。 楚子轩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冲着阿芜温柔的?说道:“阿芜,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梨酪羹。” 现在阿芜每天都习惯了吃楚子轩做的?饭菜,而楚子轩的?厨艺也是越来越好,每当楚子轩看?到阿芜很开?心的?吃着他做的?饭菜,楚子轩就会在一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那一刻,楚子轩甚至觉得,这辈子不做太子只为阿芜一人?做饭,又有什么不可呢? 充满诱惑的?权势和皇位,对?于?楚子轩来说,全部?都没?有一个阿芜重?要。 …… 楚子轩站在那里提着食盒对?着阿芜微笑,然而阿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心的?直奔食盒而去,而是神情略带疑惑的?走近他的?面前,看?着他被划伤的?脸颊问道:“子轩哥哥,你……你怎么受伤了?” 楚子轩闻言眼神躲避了一下,故作没?事的?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不小心划伤的?。” 其实楚子轩是在撒谎,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划伤的?,而是被赵皇后套在小指上那长长的?护甲套划伤的?。 当初阿芜因为楚璟炎的?事打了赵湄儿一巴掌,按照赵湄儿那个骄纵蛮横的?性子怎么肯就这样善罢甘休呢? 赵湄儿被打的?当天,她就哭哭啼啼进了宫去找自己?的?姑妈赵皇后哭诉。 那天赵皇后在椒房殿寝宫听赵湄儿说完前因后果也是大为恼火,不过她不是心疼赵湄儿被阿芜打了,而是生气阿芜没?有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对?于?皇后赵婉祯来说,如?果阿芜不知道赵湄儿是她的?侄女也就罢了,可是阿芜明明知道赵湄儿是她的?侄女,可阿芜还是扬手扇了赵湄儿两个耳光,那么这两个耳光就不仅仅是打在赵湄儿的?脸上,更是打在赵婉祯这个皇后的?脸上。 更可恨的?是,自己?儿子楚子轩的?态度! 当初楚子轩说是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拉拢朝廷未来的?新秀栋梁之才,所以赵婉祯才同意?了楚子轩去集贤府,结果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去集贤府竟然是为了阿芜。 不仅如?此,楚子轩身?为太子不关心朝政也就罢了,甚至还整日里待在御膳房里研究食谱当起了厨子。 简直就是个笑话! 赵婉祯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楚子轩丢尽了! 因此当楚子轩今天再次提着食盒要去找阿芜的?时候,怒不可遏的?赵婉祯,狠狠甩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巴掌。 赵婉祯当时也是被气急了,她忘记了自己?还戴着护甲套,于?是楚子轩的?左脸便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其实赵婉祯当时看?到也是心疼的?,毕竟她就只有楚子轩这么一个儿子。 赵婉祯知道皇帝楚璟桓不爱她,所以她把自己?感情上的?寄托全部?都放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楚子轩对?于?赵婉祯来说就是她的?命。 赵婉祯无论是对?楚子轩发?火也好,打骂也好,其实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楚子轩。 赵婉祯就算再坏再心狠,她终究还是一个母亲,试问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呢? 然而楚子轩跟赵婉祯观点不同,所以母子俩人?总是会发?生矛盾和争吵。 就比如?今天赵婉祯打了楚子轩一巴掌,楚子轩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却仍然坚持要出宫见阿芜。 “母后,您想要我不去见阿芜,除非我死。”这是楚子轩对?赵婉祯说的?原话,也是楚子轩对?赵婉祯说的?最重?的?一句话。 赵婉祯当时听完身?子就有些站不稳了,幸亏站在一旁的?苏嬷嬷扶住了她。 赵婉祯看?着楚子轩决绝出宫的?背影,她的?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长长的?指尖嵌进她的?掌心渗出血珠。 赵婉祯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把楚子轩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掌心,从小到大楚子轩的?所有事情都是由她赵婉祯一手安排,可是现在楚子轩竟然为了一个贱民出身?的?女子而如?此忤逆她! 宁王和淮王被她蛊惑也就算了,怎么轩儿也会如?此?! “阿、芜——”赵婉祯恨恨的?念着阿芜的?名字,“我绝对?不会让你把我的?轩儿抢走。” …… “咦,原来是你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吗?”阿芜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楚子轩被划伤的?左脸,“……子轩哥哥,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阿芜的?手柔软又细腻,她的?指腹划过楚子轩的?脸庞,让楚子轩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楚子轩见阿芜如?此关心自己?,忍不住轻轻握住阿芜的?手,有些贪恋的?将自己?的?左脸贴在她的?掌心,眉宇间?满是柔情的?说道:“不疼了,阿芜摸了以后就不疼了。” 楚子轩能够从阿芜漂亮的?褐色瞳孔里看?到自己?,他很享受阿芜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的?时候,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算为阿芜去死都值得了。 然而这难得的?温情时刻,很快就被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 是谁? 楚子轩忍不住皱了皱眉。 集贤府是朝廷教书育人?的?高等学府,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堂而皇之的?骑马闯进集贤府? 然而还来不及等楚子轩细想,阿芜已经有所感应似的?睁大了眼睛,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栏杆,双手撑在栏杆上,看?到远方骑马疾驰而来的?人?,兴奋又惊喜的?大声喊道:“王爷!——” “阿芜——”楚璟炎星夜兼程几千里,一路上都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当他得知阿芜每天都会来集贤府的?天心阁,他连回宁王府喝口水歇息一下的?工夫都没?有,便骑着马从安华门直奔集贤府这里来寻阿芜了。 楚璟炎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阿芜了,现在他只想把阿芜紧紧的?抱在怀里,不然他真?的?想她想的?快要发?疯了。 刚刚还在关心楚子轩受伤的?阿芜,在她见到楚璟炎以后,她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了楚子轩。 而阿芜的?这一变化,全部?被站在一旁的?楚子轩看?的?清清楚楚。 阿芜提起裙裾激动的?往楼梯口跑去,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倒了放在地上的?食盒。 楚子轩精心为阿芜熬制了两个时辰的?梨酪羹就这样洒了出来,乳黄的?梨酪羹破碎的?流淌在地面上,然而此时满心满眼里只有楚璟炎的?阿芜,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碰倒了食盒,现在的?她早已经像一阵迫不及待的?风消失在了楼梯口。 楚子轩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泼洒出来的?梨酪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但是楚子轩暗暗的?告诉自己?,阿芜只是把三皇叔当爹爹看?待,如?今三皇叔突然从战场上回来了,阿芜见到三皇叔会这样激动也是情理之中。 楚子轩,你不要吃一些没?有意?义的?醋。 楚子轩,三皇叔回来了,你不应该也高兴吗? 楚子轩,你不要变成?一个心思狭窄的?小人?。 想到这里,楚子轩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捡起了翻倒在地上的?食盒。 …… 阿芜提着裙摆迫不及待的?从楼梯往下跑,而楚璟炎则三阶并作一阶的?从楼梯往上跑,楚璟炎的?速度更快一点,两个人?在九层楼梯拐角的?位置相遇。 阿芜此时距离地面还剩四五个台阶。然而她也管不的?那么多了,从上而下直接扑进了楚璟炎的?怀里。 “王爷——”阿芜开?口就已经是哭腔,这一声委屈又软糯的?王爷喊得楚璟炎心都要化了。 楚璟炎抱着怀里三个月未见的?阿芜,简直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阿芜这段时间?吃得好发?育的?也很厉害,楚璟炎像现在这样把她抱的?如?此紧,阿芜顿时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挤压的?很是难受。 于?是阿芜忍不住在他怀里嘤咛出声:“唔……王爷……我有点难受……” 楚璟炎一听赶忙推开?阿芜,紧张的?问道:“阿芜,你哪里难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阿芜轻咬着唇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饱满隆起的?胸部?,眼睫低垂有些羞赧的?说道:“……你,你刚才抱的?太紧了……我这里……被你挤的?有点难受……” 阿芜虽然长得瘦弱,但是身?材却是凹凸有致,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没?少有。 楚璟炎身?上穿着坚硬的?铠甲,所以他竟然没?有感觉到阿芜身?体的?变化。 楚璟炎顺着阿芜手指的?方向朝她胸·部?看?去,当他看?到阿芜那一对?发?育饱满向外隆起的?小山丘,他的?喉结竟是不自觉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楚璟炎就这样直勾勾盯着阿芜没?有说话,阿芜有些疑惑的?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楚璟炎。 空气中的?气氛有一点微妙…… “三皇叔。” 楚子轩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楚璟炎回过神来,神情有些不悦的?看?向站在楼梯上的?楚子轩。 楚子轩虽然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但楚璟炎是他的?三皇叔,在辈分上是楚子轩的?长辈。 所以楚子轩走下楼梯来到楚璟炎的?面前,双手恭敬的?置于?额前,弯腰俯身?对?着楚璟炎行了一个宫礼。 “三皇叔,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侄子也没?能亲自去城门口迎接您。父皇知道这件事情了吗?”楚子轩的?言语神态都很是恭敬。 然而楚子轩的?主动问候并没?有能换来楚璟炎的?好脸色,只见楚璟炎像是故意?挑刺儿一般的?对?他说道:“怎么?我回来还得你父皇同意?吗?” 楚子轩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楚璟炎会这样说。 更不知道楚璟炎为什么像吃了火药一样,倒像是对?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三皇叔,侄子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底下的?官员有什么疏漏……连三皇叔回京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上报朝廷……父皇和侄子没?能在城门口亲自迎接……只怕会因此怠慢三皇叔……惹得您不高兴……” 楚璟炎听了他的?话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这次是跑死了五匹快马赶来的?京城,负责传军情的?斥候还在一百里开?外的?平汾,你父皇当然不知道我回京的?消息。不过……你今天回去正好可以给你父皇传个话,就说明天我会进宫跟他商议一下兵部?人?员调遣的?问题,另外,让他今天晚上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跟我解释朝廷援兵的?事……” “是,侄子回去一定会转告父皇。”楚子轩恭敬的?回道。 楚璟炎将阿芜搂在自己?怀里打量了一眼楚子轩,眉头一皱很是不满的?问道:“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集贤府不是已经休了学假吗?你一个太子不在宫里好好待着,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楚子轩被楚璟炎问的?说不出话来。 楚璟炎见楚子轩说不出话来,不禁大为恼火,只见他板着一张脸训斥道:“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璟炎本来就是属于?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不生气的?时候,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官员们就已经战战兢兢,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就更加可怕了。 楚子轩一时间?也被楚璟炎这中威严感给震慑住了,完全是一副小辈站在长辈面前挨训的?姿态。 楚子轩其实是有心想要讨好楚璟炎的?,而他这样做的?理由自然是因为阿芜。 虽然阿芜一直喊楚璟炎王爷,她又被皇上封为了永乐郡主,可是阿芜这几年都生活在宁王府,实际上楚璟炎应该算是阿芜的?养父。 既然楚璟炎是养父的?话,楚子轩要娶阿芜为太子妃,那么就必须要得到楚璟炎的?同意?。 最起码,楚子轩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不是养父,那又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三皇叔对?阿芜如?此宠溺如?此偏爱的?原因? 总不能是因为三皇叔也喜欢阿芜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楚子轩想起了自己?刚刚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三皇叔看?着阿芜的?眼神,并不像是养父看?着养女的?表情,反而像是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的?那种充满欲·望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楚子轩暗自握紧了拳头。 …… 楚璟炎是星夜兼程风尘仆仆赶来的?京城,他连身?上的?铠甲都来不及换,便直接骑着马跑到集贤府来寻阿芜。 现在既然见到了阿芜,楚璟炎奔波劳碌了一路,便想着先回宁王府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于?是他板着脸训斥了楚子轩几句,然后便带着阿芜离开?了集贤府。 然而在回宁王府的?路上,阿芜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楚璟炎吃起了醋。 阿芜坐在马上被楚璟炎搂在身?前,轻声问道:“王爷,你刚才干嘛对?子轩哥哥那么凶啊?” 楚璟炎听了阿芜的?这番话,猛的?拉紧了缰绳,黑马的?两个前蹄高高抬起,要不是因为楚璟炎的?一只手紧紧搂着阿芜的?腰,阿芜差点就要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啊——”阿芜受到了惊吓,惊慌的?抓住了楚璟炎的?胳膊。 楚璟炎的?小臂强壮结实,对?比之下竟是有阿芜三个手臂那么粗。 “阿芜,你刚才说什么?”楚璟炎的?脸色很不好看?。 阿芜不知道楚璟炎为什么突然不高兴,眼神怯怯的?看?着他说道:“我,我说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凶……” “他是谁?”楚璟炎沉着声问道。 “子,子轩哥哥……”阿芜没?觉得自己?的?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啊。 “他楚子轩是你哪门子的?哥哥?!”楚璟炎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终究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心里嫉妒的?怒火。“子轩哥哥,子轩哥哥,你叫他叫的?这么亲密,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喊我哥哥呢?” 楚璟炎大了阿芜整整十岁,他的?这个要求真?的?是有点过分了,但是现在楚璟炎已经被嫉妒烧昏了理智,他在阿芜面前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吃醋的?幼稚老?男人?。 “唔……可是……淮王是子轩哥哥的?叔叔,淮王也是我的?叔叔,而你又是淮王的?三哥,那我怎么能喊你哥哥呢……”阿芜这个时候的?头脑倒是非常清晰,分析的?有理有据,条理简直不能再清晰了。 “我……”楚璟炎被阿芜说的?说不出话来,“总之,你就是不准叫他哥哥,你以后只能喊我哥哥。” 阿芜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 “为什么?”楚璟炎大受打击的?问道。 “你是子轩哥哥的?皇叔,你又大了我整整十岁,我要是喊你哥哥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子轩哥哥的?姑母了?这样一来,不就显得我很老?吗?我才不要呢……”阿芜说的?话句句扎了楚璟炎的?心。 “阿芜……你……你是不是嫌我老?……”楚璟炎第一次感受到了年岁的?沧桑。 “不是啦,只是我觉得喊你哥哥怪怪的?,我还是比较习惯喊你王爷。”阿芜说的?都是真?心话,然而这些话落在楚璟炎的?耳朵里全部?变成?了安慰的?假话。 楚璟炎活了二十多年,权倾朝野呼风唤雨,恣意?沙场战无不胜,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挫败的?感觉,可是今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甚至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来自于?年龄的?自卑感。 阿芜见楚璟炎怔怔的?不说话,不禁有些担心他,于?是便偏过头看?着他问道:“王爷,你没?事吧?其实我……” 阿芜其实是想说,如?果她喊楚璟炎哥哥,楚璟炎就会高兴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喊他哥哥。 然而楚璟炎并不知道阿芜的?心思,生怕她又会说出什么让自己?扎心的?话,于?是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不必再说了,我们先回家吧。” “唔……”阿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于?是关于?要不要对?楚璟炎改称呼的?讨论,也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 阿芜是觉得没?什么的?,可是楚璟炎已经暗自决定明天要去找楚璟桓和楚子轩倆父子的?麻烦了。 或许这就是公报私仇吧? 但是楚璟炎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 回到宁王府以后,一路奔波劳碌,饥肠辘辘的?楚璟炎决定先吃饭再洗漱。 阿芜平时里就喜欢黏着楚璟炎,现在楚璟炎离开?三个月回来了,她更是守在楚璟炎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 楚璟炎很满意?阿芜的?这个表现,于?是便暂时忘记了刚才路上的?不愉快,他端起饭桌上的?那碗特意?命厨房熬给阿芜的?粥,拿着勺子亲自喂阿芜喝粥。 最近阿芜的?胃口有些被楚子轩养刁了,她现在基本上不怎么在王府里吃饭,她都是在集贤府等着楚子轩从宫里来给自己?送饭。 说实话,楚子轩对?阿芜也是真?的?好,堂堂的?太子殿下不仅每天给阿芜还做饭,甚至还亲自跑腿送到阿芜的?面前。 这也难道赵湄儿会如?此嫉妒阿芜了。 …… 而直到楚璟炎端着那一碗熟悉的?粥来喂她,阿芜这才想起来楚子轩给自己?做了一碗梨酪羹,她还没?有吃就走了。 阿芜不禁心里有一点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楚子轩的?一番心意?。 可若是阿芜知道自己?将他做的?梨酪羹打翻了,心里一定会更加不好受。 但是楚子轩是不会告诉阿芜的?。 …… “阿芜?”楚璟炎的?声音有一些不高兴。 阿芜想梨酪羹的?事情想出了神,楚璟炎的?一声呼唤把她拉了回来,阿芜这才发?现楚璟炎已经拿着勺子举在她面前很久了。 “对?不起……”阿芜赶忙跟楚璟炎道歉。 楚璟炎将勺子放回碗里,看?了她一眼问道:“我听下人?们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在王府里吃饭了?” “唔……”阿芜点了点头。 “你……你就那么喜欢吃楚子轩做的?饭吗?”楚璟炎的?表情有一些吃醋。 “可是……子轩哥哥做饭的?确很好吃啊。”阿芜实话实说的?回答道。 “那我也可以给你做饭啊。”楚璟炎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阿芜惊讶的?看?着楚璟炎。 “他可以给你做饭,我也可以给你做饭啊。”楚璟炎有些生气的?说道。 “真?的?吗?你也会做饭吗?”阿芜有些惊喜的?看?着楚璟炎,她不知道他竟然还会做饭。 “当然了。”楚璟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不就是做饭吗?这有什么难的??以后你就吃我做的?饭,我天天做给你吃。” “那你什么时候做给我吃啊?”阿芜一脸期待的?问道。 “明天,等明天我处理完朝堂上的?事情,教训完赵嵩那几个老?匹夫,从宫里回来我就做给你吃。” “好!”阿芜很开?心的?点了点头。 楚璟炎最喜欢看?到阿芜笑了,他只要一看?到阿芜笑,他的?心情也会不由得跟着变好,于?是他便重?新端起饭桌上的?那碗粥,拿起勺子喂到阿芜嘴边说道:“来,先吃粥。” 这两个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也是天生一对?了。 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 眼下楚璟旭也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宁王府。 楚璟旭本来是跟随楚璟炎一同出发?,可是楚璟炎一心想早点见到阿芜,于?是便将楚璟旭甩在了后面。 楚璟旭心里也记挂着阿芜,所以他没?有回淮王府,直接便骑着马来到了宁王府。 这一嘛,楚璟旭肯定是想要来见见阿芜;二嘛,楚璟旭还能顺便在宁王府蹭一顿饭。 楚璟炎因为阿芜身?子不好,吃饭需要特别注意?,所以宁王府的?厨子被楚璟炎重?新换过,现在的?厨子都是楚璟炎从宫里千挑万选的?手艺极高的?御厨。 因此楚璟旭来宁王府吃饭,也就相当于?在宫里享受御厨的?手艺了。 楚璟旭一进堂厅就看?到楚璟炎拿着勺子在喂阿芜喝粥,便斜靠在门口笑着打趣道:“哎哟,三哥,你是真?不得闲啊,你这刚回来就急着给小阿芜献殷勤啦?阿芜都多大了,你还喂她吃饭呢?哎呀,我这个亲弟弟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楚璟炎淡淡瞥了楚璟旭一眼,说道:“不管阿芜多大,我也愿意?喂她吃饭,你要是嫉妒的?话,那你过来,我也喂你一口。” 楚璟炎很了解自己?这个五弟,他一点都不惊讶楚璟旭会跑来宁王府,而且他还特意?早就吩咐了厨房备下三个人?的?饭菜。 楚璟旭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才不过去呢,我要是过去了,你肯定是要踹我一脚。” 楚璟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哼,算你聪明。” 楚璟旭站在门口,冲着阿芜招了招手,说道:“来,阿芜,来淮王叔这里——” “淮王叔——”阿芜看?到楚璟旭开?心的?跑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楚璟旭自己?嘴上打趣着楚璟炎,可是当他看?到阿芜以后,也是高兴的?把阿芜从腋下高高的?举了起来。 在楚璟旭眼里,阿芜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阿芜长得瘦小,楚璟旭很轻易的?就把她举了起来。 “阿芜,你有没?有想淮王叔啊?”楚璟旭看?着阿芜问道。 “有,当然有啊。”阿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楚璟旭听了阿芜的?话很欣慰的?说道:“好丫头,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枉我累死累活的?跑回京城来看?你。我还以为你心里就只想着我三哥呢。” “怎么会呢,淮王叔对?阿芜那么好。”阿芜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楚璟旭的?胳膊。 而这个时候,宁王府的?仆人?也早就已经把楚璟旭的?碗筷摆了上来。 楚璟炎用食指敲了敲檀木的?饭桌,看?了阿芜和楚璟旭一眼说道:“好了,你们倆赶紧过来吃饭。” 楚璟旭嘿嘿一笑,他就等楚璟炎这句话呢。 于?是楚璟旭屁颠屁颠的?跑到楚璟炎身?边坐下,然后拿起碗筷就大口朵颐了起来。 楚璟炎则继续不紧不慢的?一勺一勺喂着阿芜,而阿芜也慢条斯理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粥,他们二人?的?画面与楚璟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淮王叔,你慢点吃,小心噎着了。”阿芜一边乖巧的?喝着粥,一边好心的?提醒道。 楚璟炎则很淡定的?说道:“阿芜,叭六艺期奇散散零四企鹅裙每日更新你不用管他,他在军营里的?吃相比这还难看?。他现在这样子,已经是在你面前收敛了。” 楚璟旭本来吃的?好好的?,结果听了楚璟炎的?话,他就一下子被饭粒噎住了。楚璟旭咳了半天咳的?脸都红了,接过宁王府下人?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才算平复。 “咳咳,三哥,你就不能留点面子吗?”楚璟旭擦了擦嘴哀怨的?说道。 “你要什么面子?”楚璟炎白了他一眼,“你但凡听我的?话,早点娶个淮王妃回家,你也不至于?在这里受我数落了。” “哎呀,我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吗?总得我喜欢才行啊。”楚璟旭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再说了,三哥,你不是也没?娶妻吗?你可比我大了两岁……” 然而楚璟旭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阿芜打断了。 “谁说王爷要娶妻了?!”阿芜一脸的?不高兴,小嘴也嘟了起来。 阿芜想起了自己?之前跟楚子轩的?聊天,楚子轩跟阿芜说楚璟炎一直把她当女儿养,可是阿芜毕竟不是楚璟炎的?亲女儿,将来楚璟炎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到时候楚璟炎就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那天阿芜和楚子轩聊完天以后,这件事就一直成?了阿芜的?一个心病。 阿芜不希望楚璟炎娶别的?女人?,她也不希望楚璟炎把对?自己?的?宠爱分给别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阿芜总是本能的?觉得楚璟炎就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楚璟旭没?想到自己?很平常普通的?一番话,竟然会惹得阿芜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禁一脸稀奇的?说道:“咦……阿芜,三哥他娶不娶妻,你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啊?” “我……”阿芜被楚璟旭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因为无论怎么回答都好像显得她很自私一样。 楚璟炎见阿芜涨红了脸,便在一旁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阿芜,你很在意?我娶别的?女人?吗?” 其实楚璟炎的?这个话问的?很微妙,虽然他问的?意?思跟楚璟旭差不多,但是呢,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 “我……我……”阿芜见到楚璟炎和楚璟旭都盯着自己?,她被逼得无奈,便脑子一热的?说道:“我,我只是不想你给我找个后娘!” 不,其实阿芜说的?不是心里话,她只是顺着那天楚子轩的?意?思理解的?……或者说,阿芜也不知道自己?不希望楚璟炎娶妻的?真?正原因。 阿芜这话一说出来,楚璟炎和楚璟旭都怔住了,怔怔盯着她不说话。 阿芜窘迫的?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我,我吃饱饭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说完,阿芜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在回房间?的?路上,阿芜满脑子一直在胡思乱想:怎么办?王爷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呢?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资格不准王爷娶妻嘛……王爷一定会觉得我很不懂事……我要不要回去跟王爷解释呢?可是我心里的?确不希望王爷娶妻啊…… 而厅堂里楚璟旭则后知后觉的?对?楚璟炎喃喃说道:“……后娘?三哥,阿芜果然是把你当成?养父了啊。” 楚璟炎听了楚璟旭的?话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阿芜,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一个位置……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那样黏着我。 我还真?是可笑啊。 所以你才不愿意?改口喊我哥哥吗? 楚璟炎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人?剜了一块,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心痛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心痛啊。 还真?是……让人?痛彻心扉啊。 * 那天下午吃完饭以后,楚璟炎就没?有再来找过阿芜。 晚上,阿芜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阿芜天天盼着楚璟炎回来,现在楚璟炎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却惹得他不高兴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然后从此就讨厌我了……”想到这里,阿芜再也忍不住了,翻身?下床决定去找楚璟炎。 阿芜要去告诉楚璟炎,她不再介意?他娶妻了。 阿芜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说,楚璟炎一定会很高兴的?。 虽然楚璟炎娶妻的?话,阿芜会很难过,不过阿芜不希望楚璟炎不开?心。 因为楚璟炎是这个世界上,阿芜最喜欢的?人?了。 …… 楚璟炎连续赶了三天的?夜路,明天他又要去朝堂上解决兵部?的?事情,他本应该早点休息养好精神,可是他现在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现在其实很想见到阿芜,可是…… 楚璟炎不想在自己?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去见她,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所以他决定把怒气都留到明天·朝堂上发?泄。 兵部?的?那几个老?匹夫,有一个算一个,明天一个也别想跑。 …… 就在楚璟炎筹划着明天怎么整治兵部?那些人?的?时候,他房间?的?门却被人?轻轻打开?了一条缝,然后一个瘦小的?人?影慢慢的?犹豫的?走了进来,楚璟炎借着月光看?清站在房间?门口的?人?是阿芜。 “阿芜!——”楚璟炎猛的?起身?下床,快步走到阿芜的?身?边。“夜里那么冷,你跑过来做什么?要是受寒了怎么办?” 楚璟炎一边说着,一边将阿芜的?手放在手心里,他感受到阿芜的?手竟然是冰冷的?吓人?,不禁大为恼火的?说道:“春兰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冷的?天连个暖手炉都不给你准备?” 阿芜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怪春兰,她不知道我来找你了,我是偷偷跑过来的?。”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楚璟炎面对?阿芜的?时候总是很无奈,“赶紧上床,去被窝里暖和一下。” “嗯……”阿芜很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脱了外面披的?狐毛大氅,楚璟炎这才发?现她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 贴身?的?白色亵衣包裹着阿芜凹凸有致的?身?材,阿芜在脱狐毛大氅的?时候,亵衣的?领口被扯开?了一点,楚璟炎借着从窗边射进来的?月光,能够看?到阿芜纤细的?锁骨,还有她下面隐隐约约的?隆起…… 楚璟炎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嘴里很渴,他快步走到桌边想要去倒杯茶,却发?现壶里的?茶水早已经空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阿芜却在他身?后软软糯糯的?问道:“王爷,你不上来吗?” 楚璟炎听到阿芜的?声音觉得自己?更渴了。 而阿芜对?此却一无所知,她还在思考着自己?一会儿怎么跟楚璟炎解释白天的?事情。 …… 第 27 章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炭火盆烧的太旺了,楚璟炎总觉得有一点燥·热,他想出去透透气却被身后的阿芜喊住了。 “王爷, 你要去哪里?” 阿芜坐在床上拥着锦衾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那个……我出去走一走。”楚璟炎手按在门扉不敢回头看阿芜, 他害怕自己一看到阿芜,脑子里就忍不住回想起那引人遐想的诱人·沟壑。 “咦, 这么晚了, 你?要出去走走?……你?明天不是还要上朝吗?”阿芜觉得楚璟炎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可是她?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呃,我……” 楚璟炎站在门边“我”了半天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坐在床上的阿芜见到楚璟炎背对着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她?脸上的神情渐渐从?疑惑变成了不开心。 “王爷,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嗯?! 楚璟炎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阿芜怎么会这么想。 楚璟炎转过身?看着阿芜说道:“没有啊, 我疼你?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哼,那你?为什么不肯上·床陪着我睡觉?!”阿芜一脸委屈的控诉道。 “我……”楚璟炎怔在原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怎么说呢? 阿芜这话问的其实有点问题, 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如果这话要是换别的女人来说, 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但?是从?阿芜的嘴里说出来, 那就真的是字面意思,因为她?的确是要让楚璟炎陪着自己睡觉。 而楚璟炎看到阿芜一脸委屈的样子, 在那一瞬间, 他真的觉得自己不陪着阿芜睡觉是一件非常罪大恶极的事情。 于是楚璟炎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个罪人,他重新返回床上履行自己陪·睡的义务。 …… 楚璟炎刚刚躺到床上, 阿芜就像以前一样, 她?的小脑袋拱啊拱的就钻进了楚璟炎的怀里。 楚璟炎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男人气息, 阿芜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反正她?躺在楚璟炎的怀里就会觉得特别的安心。 楚璟炎宽阔的肩膀给了阿芜满满的安全感。 平时楚璟炎穿上衣服的时候还是很显瘦的, 完全看不出来他身?材的魁梧,但?是当他脱下衣服以后,阿芜就能够看到他身?上结实的块状腹肌。 楚璟炎抱着怀里的阿芜,他努力的想要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可是软玉温香在怀又让他如何冷静?楚璟炎甚至能够感觉到阿芜的柔软紧帖着自己。 楚璟炎现在已经?是因为情裕憋的满脸通红,他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对阿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他推开阿芜下了床,甚至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就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而阿芜怔怔的看着像一阵风一样离开的楚璟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阿芜,吸了吸鼻子自己的鼻子,不禁坐在床上委屈的大哭了起来。 …… 这大半夜的,阿芜一个人在房间里哭的那么大声,府里被惊动的下人们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春兰根本不知道阿芜偷偷溜到了楚璟炎的房间,直到尹管家派人来叫春兰,春兰才知道阿芜在那边出了事。 眼?下春兰也顾不得拢头发了,随便抓了一件外衣套在身?上,便匆匆忙忙前往楚璟炎的房间去找阿芜。 …… 春兰进了屋子就看到阿芜坐在床上一直哭,满屋子里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可现在任谁劝她?也不好使,阿芜就是捂着脸一个劲儿的委屈的哭。 春兰见状赶忙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丝帕,急步走过去帮阿芜擦着眼?泪,又着急又心疼的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啦?谁让您受委屈了?王爷呢?” 春兰疑惑平时最?疼阿芜的楚璟炎怎么不见了踪影? 然而春兰不提楚璟炎还好,她?这边一提楚璟炎,阿芜那边就哭的更厉害了。 春兰见此情形心里纳罕:莫非是王爷让郡主?受委屈了?……这大半夜的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觉,怎么还能闹成这个样子?总不会是吵架了吧?可是应该不会啊……毕竟王爷平时那么疼郡主?…… 想到这里,春兰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们,问道:“郡主?哭成这个样子,王爷呢?他知不知道?” “春兰姐,尹管家已经?去找王爷了。” …… 另一边,楚璟炎则在寒冷的冬夜里,他连一件外衣都没穿,就这样光·着上身?来到西苑的梅林里耍起了剑。 现在的楚璟炎只觉得自己的下腹火烧火燎,如果当时他要是晚一步推开阿芜,恐怕现在的他就已经?对阿芜…… 喀嚓—— 面前的梅树枝被楚璟炎的剑锋削断。 楚璟炎试图通过练剑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的下面被阿芜碰过以后,就怎么都平复不下去了。 楚璟炎身?体里有一股火无处发泄,他手中?的剑式招招凌厉,竟是将西苑里种的那一大片梅林砍了个七零八落。 …… 因为阿芜坐在房间里一直哭,满屋子里的人谁都劝不住她?,所以管家尹东盛便赶忙跑来寻楚璟炎。 哪曾想尹东盛刚一走进到西苑的梅林,就看到了眼?前这如同被狂风席卷破坏过的场景。 梅林里遍地?都是残枝落花。 楚璟炎是为了泄裕而在梅林里耍剑,而不知道内情的尹东盛还以为楚璟炎是在泄愤。 尹东盛心里暗自惊讶道:……这,这小郡主?到底做啥事了,竟然把王爷气成这个样子?我现在到底该不该告诉王爷小郡主?在房间里哭呢?可是看王爷这个样子,估计是还没消气呢…… 就在尹东盛站在回廊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剑的楚璟炎看到了他,楚璟炎收了剑皱着眉头问道:“尹东盛,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尹东盛见楚璟炎问自己,赶忙垂着手回道:“王爷,小郡主?在您房间里哭呢,任谁哄也不好使,您赶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楚璟炎大惊。 好端端的,阿芜怎么会哭起来了? 楚璟炎来不及多想,便急忙跑回房间去找阿芜。 尹东盛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王爷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生郡主?的气啊…… 那怎么一个坐在房间里哭,一个大晚上的跑出来练剑呢? 而且王爷连上衣都没穿…… 尹东盛心想不管了,还是先赶紧跟过去看看吧。 只要王爷和小郡主?没有吵架就行了。 …… 楚璟炎走进房间看到阿芜果然坐在床上哭,而阿芜看到楚璟炎却?抹了抹眼?泪赌气的被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春兰本来坐在床沿安慰着阿芜,她?见到楚璟炎进房间了以后,赶忙低着头跪在地?上说道:“王爷,您快来劝一下郡主?吧,她?一直这样哭会把身?子哭坏的……” 楚璟炎见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便微微抬了抬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都下去吧。” “是。”屋子里的人领了命,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毕竟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奴才们在旁边待着是最?容易遭殃的。 只有春兰走的时候,还不放心的一顾三回头的朝阿芜那边看去。 …… 楚璟炎在下人们面前还端着王爷的架子,待到下人们都退出房间以后,楚璟炎便赶忙来到阿芜身?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阿芜,你?怎么哭了?谁惹你?生气了?” 阿芜手里还握着春兰给她?的丝帕,她?听?楚璟炎这样问自己,便将那被泪水打湿的丝帕丢到楚璟炎的怀里,咬着唇用食指指着他眼?神哀怨的说道:“你?!你?惹我生气了!” “我……我怎么了?”楚璟炎很是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阿芜见楚璟炎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心里不禁更委屈了,只见她?抽抽嗒嗒的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刚才在床上推了我…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楚璟炎一听?阿芜这么说,他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确是推了阿芜一下,不过他当时要是不把阿芜推开的话,恐怕阿芜现在早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了…… “阿芜,我那是因为……”楚璟炎想要解释,然而阿芜根本就不听?他解释。 “呜呜……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讨厌阿芜了……你?就是因为阿芜说不准你?娶妻,所以你?现在都不愿意陪阿芜一起睡觉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是铁了心要给阿芜找个后娘……呜呜呜……”阿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说越伤心,最?后干脆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这可把一旁的楚璟炎给急坏了。 “阿芜,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找个后娘了?” 阿芜抱着枕头抽抽噎噎的说道:“白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淮王叔当时也在啊。” “阿芜,我当时是催你?淮王叔赶紧娶妻,我没有说过要娶妻啊。” 阿芜一听?他这样说,便慢慢的将头从?枕头上抬起来,哭红的眼?睛看向他,歪着小脑袋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娶妻吗?” “真的。”楚璟炎握住阿芜的手点了点头。 有了楚璟炎这句话,阿芜的情绪才总算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说实话,折腾了这大半夜,阿芜也有点哭累了。 楚璟炎坐在床边陪着阿芜,没一会儿阿芜就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楚璟炎见阿芜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将她?重新放回了枕头上,然后他又拉过锦被给阿芜盖好。 等做完这些事情以后,楚璟炎看了看外面渐亮的天色,他差不多也该准备准备去上朝了。 而另一边,皇帝楚璟桓和太尉赵嵩也是一夜未眠…… 第 28 章 楚璟炎之前让楚子轩回宫给他父皇楚璟桓传话, 表示自己?第二天要进宫跟楚璟桓商讨一下兵部官员调遣的问题。 其实楚璟炎表面上说是要商讨,实?际上是?要在明日?进行?问责。 而?楚璟炎所?谓的兵部官员的调遣问题,也就是告诉楚璟桓他要罢黜兵部的某些官员。 当?楚子轩把楚璟炎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楚璟桓以后, 楚璟桓当?天晚上就紧急传召赵太尉进宫, 这两个人在紫宸殿内阁商量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商议出个结果。 说实?话, 谁也没有想到楚璟炎会一夜之间将?契丹的十几万大军全部歼灭。 楚璟桓和赵嵩本来还想着利用契丹军队来消耗一下楚璟炎手里的兵力, 却没想到楚璟炎竟然是?以少敌多的打了一个可?以被记载进史册的大胜仗。 不?管怎么样,楚璟炎这次回来肯定?是?要追究兵部这次派兵迟援的责任。 楚璟桓和赵嵩为了保全自己?,于是?他们便决定?选一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可?是?选谁好呢? 楚璟桓沉吟着想了半天对赵嵩说道:“赵太尉,依朕的看法, 要不?然咱们就把兵部李尚书推出去顶罪算了。” 赵嵩听?完赶忙弯下腰拱着手说道:“皇上, 这李尚书的千金跟犬子可?是?已经定?下了婚约啊……”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楚璟桓摸了摸下巴有些为难, “可?是?……咱们若是?不?把兵部尚书推出去……那?换谁来顶罪呢?总不?能随便找几个品阶低下的官员出来顶罪吧?你以为我三弟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赵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提醒道:“皇上,您怎么忘啦, 这不?是?还有兵部侍郎江之淮吗?” 楚璟桓点了点头说道:“对呀,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按理说这兵部侍郎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二品官员, 楚璟桓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江之淮,就是?因为江之淮这个人平时实?在太过低调了。 朝堂上的其他官员都是?有事没事就跑到皇上那?里献献殷勤送送礼, 那?些品阶底下的官员也会想方设法的托人引荐自己?到皇上面?前去, 总之呢,他们都想讨得皇上的欢心, 好让自己?能够仕途顺畅一路高升。 然而?江之淮他不?喜欢做这种溜须拍马的事情, 他每天除了上朝的时候会见皇上一面?, 剩下的时间除非皇上传召,否则他是?不?会主动到皇上面?前去的。 江之淮平日?里也不?怎么跟人打交道, 他是?属于很木讷本分的那?种人,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他自身的能力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但是?他做事情特别?认真,有的时候也有一点较真儿。 江之淮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而?他当?年之所?以能当?上兵部侍郎,全是?靠着赵嵩对他的提拔。 因此江之淮心里也一直都很感?激赵嵩,而?外人也都认为兵部侍郎江之淮是?赵太尉的人。 其实?赵嵩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他看中江之淮这个人老实?听?话,因此便有意拉拢提拔江之淮,想要江之淮以后在朝廷上为自己?办事。 可?是?赵嵩万万没想到,这江之淮竟然是?根木头,老实?倒是?老实?,可?他却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赵嵩曾经几次三番找江之淮办事,结果都被江之淮以不?合规矩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因此,江之淮对于赵嵩来说已经是?个没用的废棋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这颗废棋发挥一下自己?最后的价值。 不?管怎么样,江之淮是?赵嵩一手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而?江之淮也一直都想报答赵嵩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这一次赵嵩有难要找人出来顶罪,那?江之淮是?个愚忠之人,他定?然不?会拒绝赵嵩的要求。 …… 楚璟桓看了一眼置于大殿偏角的铜壶刻漏,心知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上朝的时间了,于是?便将?太监总管曹守忠唤了进来。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曹守忠恭敬的跪在地上。 楚璟桓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去替朕传个口谕,把兵部侍郎江之淮传召入宫。” “奴才领命。” …… 金华大殿。 前来上朝的文武百官本来都以为今日?大殿上又得是?一场腥风血雨,结果他们却意外的发现不?管是?皇上、宁王还是?赵太尉,这三个人都无精打采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楚璟炎先是?星夜兼程赶了三天的夜路回到京城,昨天晚上他又因为阿芜一夜没睡,此时他已经是?坐在金丝楠座椅上打了好几个呵欠。 没错,楚璟炎在上朝的时候是?坐着的,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提出什么异议。 楚璟炎本来有心想好好教?训赵嵩和兵部那?几个老东西,可?是?昨天晚上那?么冷的天,他裸·着上半身跑到梅林里练剑,昨晚他又一夜没有休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了,楚璟炎现在已经微微有些发烧。 楚璟炎身体不?适就想着赶紧处理完兵部的事情,然后他可?以早点回府邸休息。 而?楚璟桓和赵嵩也是?想早点应付完楚璟炎,然后他们可?以赶紧回去睡觉。 总之,他们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责任都由兵部侍郎江之淮一人承担。 …… 楚璟炎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十指交叉,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之淮,听?他一股脑儿的把罪责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其实?楚璟炎根本就不?在乎江之淮这个人,只是?因为江之淮这个兵部侍郎的位置是?赵嵩提拔的,所?以楚璟炎才一直都想把江之淮给弄下来。 毕竟赵嵩跟兵部署衙官员们的关?系千丝万缕,现在的兵部完全是?以赵嵩在马首是?瞻。 倘若要调兵打仗的话,楚璟桓这个皇上说的话都不?算数,一定?要赵太尉赵嵩的点头,兵部才敢调兵遣将?。 楚璟炎有心想要打击赵嵩的势力,他一直都想在兵部安插自己?的人,可?是?他又挑不?出江之淮什么错处。 本来楚璟炎今日?就是?想要让陆浩来接任兵部侍郎的职位,现在江之淮主动跳了出来认罪,倒也省的楚璟炎费一番功夫了。 毕竟江之淮是?赵嵩的人,他既然愿意出来做替死鬼,楚璟炎自然也不?会帮他留住这条命。 不?管江之淮是?好人还是?坏人,对于楚璟炎来说从来只有立场。 当?江之淮选择替赵嵩出来顶罪的时候,那?么江之淮就是?站在了楚璟炎的对立面?。 楚璟炎觉得自己?身上烧的厉害,他现在脑袋昏沉也无心继续这个朝会,而?楚璟桓和赵嵩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都想早点结束回去睡觉。 处于权力顶峰的他们是?不?会在意江之淮的死活,毕竟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就是?一个兵部侍郎罢了,死一个江之淮既能够保全皇帝楚璟桓和太尉赵嵩,又能够给宁王楚璟炎一个交代,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此时,江之淮的女儿江挽音还在厨房开开心心的煲汤,满心期待的等着自己?的父亲回家…… * 楚璟炎本来有心想要好好审问一下兵部侍郎江之淮,他希望能从江之淮的嘴里套出更多的关?于赵嵩党派的勾结恶行?。 可?是?楚璟炎因为身体感?染风寒精神不?济,因此他便先在朝堂上罢免了江之淮的官职,然后命人将?江之淮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而?江之淮也深知宁王这个人的处事作风,他既然决定?了要替赵嵩一干人等出来顶罪,其实?他也早就做好了自己?会死的准备,只是?他唯独放心不?下自己?那?个十六岁的女儿江挽音。 今天早上曹公公到江府传皇帝的口谕命江之淮即刻进宫,当?时的江之淮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会传召自己?,而?当?他到了紫宸殿得知皇上和赵太尉的意思以后,他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 江之淮犹豫的原因不?是?因为怕死,也不?是?因为他不?想出来顶罪,而?是?他心里遗憾自己?早上离开的时候没能跟自己?的女儿江挽音好好告个别?。 …… 江之淮的夫人在生江挽音的时候不?幸难产大出血离世,江之淮在痛心自己?夫人离世的同时,他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一生下来就失去了娘亲。 这些年来,江之淮甚至为了江挽音没有再娶妻填房,他不?想跟别?的女人再生下另外一个孩子来分走?自己?对江挽音的父爱。 江之淮希望自己?对江挽音加倍的疼爱能够弥补她失去的母爱。 而?江之淮为自己?的女儿所?做出的这些努力,也的确让江挽音度过了一个非常幸福的童年。 即便江挽音从小就失去了娘亲,可?是?江挽音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不?幸的,相反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 江之淮虽然是?朝廷的二品官员,但是?他从来不?收受别?人的贿赂,因此日?子过得要比其他官员拮据。 可?是?对于江氏父女来说,每年靠领着朝廷的俸禄过日?子,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别?的官员出门动辄就要八抬大轿摆尽官威,而?江之淮却连换掉府里那?辆破旧的马车都要犹豫很久。 其实?如果不?加节省的花着朝廷每年给的俸禄,江之淮倒也不?至于连一辆马车都换不?起,只是?……江挽音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江之淮想要把钱攒下来将?来给女儿做嫁妆。 江之淮不?怕吃苦,不?怕过苦日?子,他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贬低自己?,可?是?江之淮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江挽音将?来出嫁的时候,因为陪嫁的嫁妆寒碜而?被夫家的人瞧不?起。 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而?官宦大户人家的婚娶定?嫁更是?如此。 江之淮一心想让江挽音将?来能够嫁个公侯贵府的好郎婿,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为江挽音攒嫁妆,平时他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江挽音吝啬过。 江之淮作为父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然而?对于江挽音来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嫁进公侯贵府享受荣华富贵,她觉得只要能够跟自己?的爹爹在一起,哪怕是?吃糠咽菜她也心甘情愿。 江之淮为了江挽音一辈子没有再娶,江挽音心里在想,如果自己?嫁出去了,那?么爹爹晚年孤苦伶仃一个人,谁又来照顾他呢? 所?以江挽音宁愿嫁给一个肯倒插门的穷鬼,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爹爹远嫁飞上高枝。 …… 江之淮跪在紫宸殿,面?露犹豫为难之色。 赵嵩看见了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出来做这个替死鬼,就在赵嵩准备威胁他的时候,却听?到江之淮跪在地上说:“启禀皇上,启禀赵太尉,微臣自知是?个资质平庸之辈,微臣之所?以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全仰仗着皇上和赵太尉当?初对微臣的器重和栽培。微臣一直都想报答这份知遇之恩,现在皇上和赵太尉有难,正是?微臣报恩的最好时机,只不?过……” “不?过什么?”赵嵩上前一步问道。 江之淮顿了顿说道:“微臣知道派兵迟援延误战情乃是?死罪,宁王必定?不?会放过微臣,甚至还会牵连到微臣的家人……可?是?微臣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名唤江挽音,微臣斗胆请求皇上和赵太尉一定?要保住挽音的性命……只要皇上和赵太尉答应了微臣的这个请求,那?么微臣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完,江之淮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楚璟桓和赵嵩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江之淮,这两个人互看彼此短暂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听?到楚璟桓沉声说道:“江之淮,朕答应你,一定?会保住你女儿的安全。”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江之淮在磕这个头的时候,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这眼泪既是?难过又是?欣慰。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皇上和赵太尉已经决定?了要让他出来顶罪。 江之淮其实?没得选择。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保住了自己?女儿的一条命。 江之淮一向很喜欢喝老鸭汤,昨天他在兵部署衙办完公务回到府上,江挽音很开心的告诉他自己?学会了煲老鸭汤,而?她今天更是?起了一个大早兴致勃勃的为江之淮熬煮老鸭汤。 江之淮答应江挽音等自己?下了朝就赶回来喝她煮的老鸭汤,可?是?现在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要对自己?的女儿食言了。 在金华大殿上,江之淮将?全部的罪责一人揽下。 当?楚璟炎命人将?他押去刑部大牢的时候,江之淮亦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江之淮在被侍卫绑着走?出金华大殿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朝着江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喃喃喊着一个名字。 “挽音……” 第 29 章 早朝结束以后, 一夜未眠的赵嵩便回到太尉府补觉去了。 赵嵩的儿子赵盛昌担心自己的父亲应付不了宁王,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前厅坐立不安的等着自己的父亲回府。 赵盛昌背着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坐在一旁喝茶的赵湄儿忍不住抱怨的说道:“哎呀, 哥——你能不能坐下来啊?你在这来来回回的走, 我都快被你走晕了。” 赵盛昌现在心里正是着急,他?见自己的妹妹这样说, 便马上拉下脸来训斥道:“你给我闭嘴, 你??但凡争点气也不至于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你……”赵湄儿被自己的哥哥说到了痛处,心里不忿正要反驳,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小厮跑进?来禀报。 “少爷, 老爷回来啦!” “哦?”赵盛昌一听便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 赵嵩刚被人扶着下了马车, 就看到赵盛昌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还没等赵嵩说话, 赵盛昌便着急的问道:“父亲,朝堂上兵部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赵嵩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背, 说道:“放心吧, 都处理妥当了, 兵部侍郎江之淮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宁王已经罢黜了他?的官职,把?他?押入刑部大牢了……我现在太困了, 我先?回房间睡一觉, 具体的事情,等我醒来再跟你说。” 说着, 赵嵩就要往府里走去。 然而心思谨慎的赵盛昌听了赵嵩的话并没有放下心来, 只?见他?贴在赵嵩的耳边小声的问道:“父亲, 可有派人灭口?” “嗯?”赵嵩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儿子。 赵盛昌见赵嵩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派人灭口, 于是他?便敛了敛神色严肃的说道:“父亲,这江之淮既然已经在朝堂上主动认罪,按照我们对宁王的了解,他?一定会当众在百官面?前杀了江之淮以儆效尤,可他?为何要把?江之淮押入刑部大牢呢?……父亲,您想过没有啊?” “你的意思是……宁王还想继续深挖……”赵嵩经自己的儿子这么一提醒,他?瞬间脑子清醒了许多,人也不再觉得困乏了。 “没错。”赵盛昌点了点头,“江之淮这个?人留不得,咱们要趁宁王行动之前,先?把?他?解决掉……毕竟,死人对我们才是最忠心的……” 赵嵩突然想起了白天?在紫宸殿答应过江之淮的事情。 “那?……他?的女儿呢?皇上和我可是已经答应了要保住他?的女儿啊。” 赵盛昌听自己的父亲这样说,很不以为然的说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当初宁王一夜之间屠戮康王府满门,他?可是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放过,为的就是一个?以绝后患,难道这个?道理您都不明白吗?”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应该对江家……”说着,赵嵩对自己的儿子比划了一个?手势。 赵盛昌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您错了,不是咱们,而是宁王……” “哦?”赵嵩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毛。 赵盛昌一脸深意的笑了笑说道:“父亲,这件事情就交给儿子来办吧。” 赵嵩很是欣慰的拍了拍赵盛昌的肩膀:“好小子,你现在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啊。” 赵盛昌对着赵嵩拱了拱手说道:“父亲,儿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赵家,总有一天?这个?天?下也要改姓为赵……” * 刑部大牢。 陈峰是刑部负责看管犯人的司狱官。 这司狱官说白了也就是个?牢头,只?是因为陈峰是在刑部大牢里当差,因此才有了这么个?看起来比较体面?的称谓。 不管怎么说,陈峰也正经是个?从九品的京官,到底是跟地方上那?些牢头的身份不一样。 而江之淮则正好就被关押在陈峰所负责的那?一间牢房。 说实话,陈峰是万万没有想到江之淮会被关进?大牢。 因为江之淮曾经对陈峰有过恩情,陈峰深知江之淮的为人品行,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党派勾结的事情。 可惜陈峰只?是个?小小的司狱官,他?有心想要帮助江之淮却又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江之淮在大牢里尽量少遭一点罪。 陈峰心里想着大牢里的饭菜难吃又不干净,于是他?便跟狱卒交接了班,这天?晚上特意跑出来买了一只?烧鹅。 陈峰在回刑部大牢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江之淮家里的人现在肯定急得不行,估计江之淮的家人会有什么话要带给江之淮,于是陈峰又临时改变路线向着江府的方向走去了。 然而陈峰却怎么没有想到,他?这临时起意的决定,竟然让他?见到了一场灭门的屠杀。 江府里的惨叫声哀嚎不绝。 而江府门外则停了一辆宝蓝色的马车。 江府里的那?群蒙面?黑衣人在行完凶以后,走出府外恭敬的跪在马车的面?前,流淌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面?上。 陈峰站的位置比较远,他?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但是当马车的帘子掀起来的那?一刻,陈峰却清楚的看到了赵太尉的儿子赵盛昌。 陈峰心里很是惊讶。 赵盛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之淮不是赵太尉一手提拔的人吗? 那?么赵太尉的儿子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趁夜来灭江府满门? 眼前的情况容不得陈峰多想,只?见那?赵盛昌低头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些黑衣人拿出早已准备的火折子,竟然是一把?火烧了江府。 通天?的火光高高燃起,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而赵盛昌和那?群黑衣人迅速离开?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目睹了整个?犯罪现场的陈峰惊惧不已,他?的心就像震雷鼓一般咚咚咚跳个?不停,就好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不管怎么样,陈峰决定先?回到刑部大牢把?这件事情告诉江之淮。 然而让陈峰没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到刑部大牢的时候,他?竟然发现江之淮居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江大人!” 陈峰顿时扔下了手里买的烤鹅,急忙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一串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陈峰扶起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江之淮,他?看到江之淮嘴唇发紫,嘴角留下的暗色血迹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江大人,是谁给您下的毒?”陈峰帮他?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您撑住,我现在就去汇报给刑狱大人,让他?找大夫来救您!” “不,不要去……”江之淮力气微弱的握住陈峰的衣袖,“……是赵太尉……你别管这件事……不然……你会惹祸上身的……咳咳咳……” 说完,江之淮又咳出了几?大口黑血。 江之淮此时的生命已经是弥留,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截用血书写的布帛,一双手颤抖着交给了陈峰。 “赵太尉答应过我……说他?会保住我的女儿……我怕挽音会要为我报仇……所以特意写下这封血书……拜托你帮我转交给她……告诉她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要记恨宁王……” “江大人,其实……”陈峰心情复杂的接过了江之淮递给他?的那?一封血书,他?实在是不忍心告诉江之淮江府被灭门的惨事。 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面?对着不知道自己女儿遇害的江之淮,陈峰却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陈峰难过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声音哽咽的说道:“江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您的这封血书转交给小姐的……” 有了陈峰的这句保证,江之淮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谢谢你……” “江大人,您还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小姐吗?” 江之淮的呼吸开?始变慢,瞳孔也开?始涣散,他?用很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请你告诉我的女儿……让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我……对不起……她……” 话还没说完,江之淮抓着陈峰衣袖的手就无力的滑落了下去。 “江大人?……江大人!” 陈峰的呼唤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晚,陈峰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朝堂上权力斗争的残酷。 即使是像江之淮这样的二品朝廷命官,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爬到的位置,不也一样成为了上面?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最后如同草芥一般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刑部大牢。 而像陈峰这样的最底层的小吏,上面?的人想要弄死他?更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按理说江之淮曾经有恩于陈峰,陈峰既然亲眼目睹了江府被赵盛昌灭门,他?就应该站出来指证赵盛昌的恶行,然而……陈峰决定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包括江之淮交给他?的那?一封血书。 那?封血书虽然是江之淮委托他?交给自己女儿的临终遗言,但实际上那?封血书也清楚的写下了自己是为赵太尉顶罪这一事实,甚至从侧面?佐证了皇上和赵太尉故意迟援的阴谋,可以说这封血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证物?,不过陈峰并不想做那?种螳臂当车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还指望着自己当牢头领的那?点俸禄生活,他?还有妻子,他?也有孩子,他?还不想死…… * 另一边,烈火肆虐的江府。 江挽音的眼前看不到火光,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 她躲在幽深冰冷的水井里,上方的井口被阿力用圆石盖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挽音终于见到了一束光,那?束光的范围渐渐扩大——是阿力挪开?了圆石。 “阿力,你没事吧?!”江挽音担忧的叫着他?的名字。 然而阿力却没有回她,他?只?是憋着一口气,用力拉着井口的绳子,一点一点把?江挽音从井底拉了上来。 江挽音被他?拉出水井后才发现,阿力的腹部被那?些黑衣人砍了一刀,他?的身下已经晕染了一大片的血迹。 “阿力!”江挽音惊慌失措的捂住阿力的肚子,想要帮他?止住不断往外流出的鲜血。 然而阿力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她,声音颤抖着说道:“快……走……” 第 30 章 楚璟炎因为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又感染了风寒, 所以他下朝回府以后便发起了高烧。 那天阿芜像往常一样坐在府邸的红朱门槛上等楚璟炎回来,当她看到楚璟炎下了马车以后,便开心的从台阶上跑下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楚璟炎勉强的抬起手摸了摸阿芜的脑袋, 然后便因为高烧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阿芜瘦弱的身躯根本就支撑不住楚璟炎沉重?的身体, 于?是?她整个人就被楚璟炎压倒在了地上。 阿芜当时被吓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楚璟炎这个样子。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把楚璟炎扶进了房间,然后尹管家又赶紧派人去请张太?医。 而阿芜则从一边抹眼泪, 一边跟在后面。 张太?医来看了以后给?开了一张散热驱寒的方子, 表示王爷的身体的一向硬朗,他只要喝下这副汤药休息一晚上就没?有大碍了。 张太?医虽然这样说,但阿芜仍然是?一脸的紧张,趴在楚璟炎的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那场景就仿佛只要她闭一下眼睛, 楚璟炎就会从她的面前?消失一样。 尹管家和春兰担心阿芜身体孱弱会被过了病气, 于?是?他们便想劝阿芜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阿芜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楚璟炎的身边。 不?仅如此,阿芜还掀开了衾被的一角,脱了鞋袜钻进了被窝里?, 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了楚璟炎的身边。 尹管家和春兰对视一眼, 他们拿阿芜没?有办法, 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 另一边,楚璟旭得知楚璟炎病倒的消息, 便连夜跑来宁王府看望自己的三哥。 可是?楚璟旭刚下了马车, 就看到了刑部尚书宋大人在宁王府门口踱来踱去,脸上的神情很是?焦虑。 楚璟旭心里?不?禁觉得奇怪, 这么?晚了, 刑部的宋伯昌怎么?会在这里?? 楚璟旭一掀车帘跳下了马车, 背着手走到宋伯昌的身边问道:“宋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宋伯昌在大冷的冬夜里?竟然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见到楚璟旭以后就像是?见到救命恩人一样,只见他赶忙弯下腰拱了拱手说道:“淮王爷,犯人江之淮在大牢里?出事了……” 楚璟旭一听到这件事情立刻问道:“是?他杀还是?自杀?” “这……卑职目前?得到的消息……初步判断是?服毒畏罪自杀……不?过具体情况还有待调查……”宋伯昌一边说一边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 “废物东西,竟然连个犯人都看管不?好,你不?知道我三哥留着江之淮还要进一步审问吗?”楚璟旭沉下脸来训斥道。 宋伯昌一听楚璟旭提到楚璟炎,立刻吓得当场就跪在了地上。 “淮王爷,求您救救卑职,要是?宁王爷知道一定不?会轻饶了我……”宋伯昌哭丧着个脸跪在地上哀求道。 楚璟旭考虑到楚璟炎现在正生着病,当前?不?宜再让楚璟炎因为这些事情心烦,于?是?他便对宋伯昌说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三哥现在病着呢,你就别跑到他面前?讨骂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宋伯昌一听忙不?迭的在地上磕头:“多谢淮王爷,多谢淮王爷。” 楚璟旭斜睇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别忙着谢我,三哥一定会追究你失职的责任,你还是?回去好好查一下你的人吧。不?管江之淮是?他杀还是?自杀,这都是?你手底下的人看管不?力导致的结果。” “是?,卑职明白?。” * 待刑部尚书宋伯昌离开以后,楚璟旭便一刻也没?耽搁的前?往宁王府去看望生病的楚璟炎。 负责伺候的下人们都站在院子里?随时听候吩咐,楚璟旭见到守在房门外的尹东盛问道:“尹管家,我三哥怎么?样了?” 尹东盛见楚璟旭来了,赶忙垂着手恭敬的回道:“回淮王爷的话,王爷刚刚喝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张太?医说王爷身体一向硬朗,只要今天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楚璟旭听了尹东盛的话,心里?也稍稍放宽了一些,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我先进去看一下三哥。” “是?。”尹东盛退到一旁伸手帮楚璟旭拉开了挡风御寒的厚重?门帘。 楚璟旭刚一进到房间便闻到了空气中那一股略带苦涩的药汤味。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是?烧着炭火盆的室内却特别暖和,楚璟旭穿着毛皮大氅不?免觉得有一些热。 春兰守在寝室暖阁外面,见到楚璟旭来了赶忙站起来半蹲着行礼。 楚璟旭对着春兰摆了摆手,然后脱下自己的毛皮大氅交给?了她。 楚璟旭轻轻拨开身前?的珠帘,探头看了一下暖阁里?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阿芜怎么?在这里?睡下了?你们也不?怕她被三哥过了病气?” 春兰一听也很是?无奈的说道:“其实?尹管家和奴婢已经劝了郡主好多次了,可是?郡主就是?执意要留在这里?陪着王爷,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啧,这怎么?行呢,阿芜要是?病了怎么?办?”说着楚璟旭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楚璟炎此时喝了药正睡的深沉,楚璟旭怕吵醒了他,因此步伐迈得尤为小心缓慢。 他走到床边看到阿芜紧挨着楚璟炎躺在床上也睡着了,她的一只胳膊还横在楚璟炎的胸前?。 因为楚璟炎需要发汗祛寒,所以房间里?多加了两个炭火盆,阿芜的小脸被热得红通通的,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掉的泪痕。 楚璟旭心知阿芜跟楚璟炎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八六以奇七三散零四每日更新欢迎加入楚璟炎从来都没?有生过病,这一次楚璟炎突然病倒在阿芜的面前?,阿芜当时肯定是?吓坏了。 阿芜自然是?想寸步不?离的守着楚璟炎,可是?楚璟旭担心阿芜在这房间里?待着会被楚璟炎过了病气,于?是?他便轻手轻脚的俯下身想要把她抱走。 然而楚璟旭刚一碰到阿芜,阿芜本人还没?醒,发着高烧正在沉睡的楚璟炎却醒了过来。 楚璟炎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即使他现在发着高烧,可是?他依然像只豹子一样保持着本能的领地意识,而阿芜就是?他领地范围里?的所有物,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警惕察觉。 其实?楚璟旭的动作已经放的很轻缓了,他没?想到阿芜没?有被自己吵醒,反而是?睡在一旁的楚璟炎先醒了过来。 “三哥……”楚璟旭小声唤他,用手指了指床上的阿芜,然后又用手指了指门外。 楚璟炎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阿芜,然后对楚璟旭点了点头。 然而楚璟旭刚把阿芜打横抱了起来,阿芜就有所察觉的醒了过来。 阿芜不?断挣扎着要下来,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楚璟炎的身边。 无奈,楚璟旭只好又把她放回了床上。 “阿芜,你听话……”楚璟炎刚想开口劝她几句,然而阿芜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就像一块黏皮糖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留在这里?。” 楚璟炎没?有办法只好依着阿芜。 他见阿芜被热的小脸通红,于?是?便让楚璟旭熄掉房间里?的两个炭火盆。 楚璟旭站在一旁没?有动,有些犹豫的问道:“三哥,张太?医不?是?说让你多发汗吗?” “我没?事,不?过一个风寒而已。”楚璟炎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你们这样小心伺候的地步。” 自从阿芜不?愿意改口喊他“哥哥”这件事以后,楚璟炎就开始变得特别在意自己的年纪。 楚璟旭见楚璟炎的犟脾气上来了,他也就只好乖乖的去熄了火盆。 …… 接下来的几天,楚璟炎对外称病都没?有去上朝。 至于?江家灭门的事情,他就全权交给?了楚璟旭去处理?。 其实?楚璟炎的风寒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考虑到自己平时忙于?朝政都没?什么?时间陪伴阿芜,因此楚璟炎便想趁着这次机会在家里?多陪一陪阿芜。 自从楚璟炎从边关打完仗回来以后,楚子轩就没?有机会再见到阿芜了。 正好,楚子轩听说楚璟炎这几日在府里?养病,于?是?这天楚子轩便起了一个大早,特意亲自下厨煮了阿芜最喜欢吃的鲜虾馄饨,借着来宁王府探病的名义来见一见阿芜。 很快就要过年了,那天楚璟炎正命人在房间里?摆了十?几种上好的布料缎匹,让阿芜挑选自己喜欢的样式好做新年的衣裳。 阿芜正在房间里?挑选着布料,尹管家站在门外通传,说是?太?子殿下楚子轩来到府上拜访。 楚璟炎一直因为阿芜喊楚子轩哥哥却不?喊自己哥哥而耿耿于?怀,他皱了皱眉刚想让尹管家随便找个理?由把楚子轩打发走,结果阿芜一听楚子轩来了就马上放下手里?的缎匹,十?分?开心的跑出去找他了。 身后楚璟炎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 楚子轩此时正坐在大堂的前?厅喝茶。 “子轩哥哥,我好想你呀。” 阿芜一路小跑着来到前?厅,脸色微红,稍稍有一点喘息。 楚子轩见到阿芜也很是?开心,他拿起自己放在方桌上的食盒,对她温柔的笑了笑说道:“阿芜,我做你了你最喜欢吃的馄饨。” “哇——太?好了,阿芜早就想吃你做的馄饨了。”说着,阿芜就要去接楚子轩递过来的食盒。 然而就在阿芜的手指刚刚要触碰到食盒的时候,她的胳膊突然被人猛的拽住,然后她整个人就被楚璟炎大力扯到了怀里?。 “阿芜,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吗?”楚璟炎这句话虽然是?对阿芜说的,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冷冷的看向楚子轩。 30-40 第 31 章 楚子轩本来还在和阿芜有说有笑, 然而楚璟炎来了以后,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 楚子轩见楚璟炎眉宇中似是隐着一股怒意,不知缘由的他赶忙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 “侄儿见过三皇叔……” 楚璟炎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他看了看楚子轩放在方桌上的食盒, 眸中的阴沉顿时又?加深了几分。 “你来这里做什么?”楚璟炎语气不善的问道。 “我……” 楚子轩张了张嘴刚要答话,状况之外的阿芜仰着头对楚璟炎说道:“王爷, 子轩哥哥做了阿芜最喜欢的馄饨, 子轩哥哥又?不是外人,你为什么不准我吃子轩哥哥做的饭呢?” “阿芜,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楚璟炎的脸色十分难看。 阿芜用食指骨节抵着下巴,很?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楚璟炎问道:“咦……子轩哥哥不是你的侄子吗?那你怎么能说他是外人呢?难道他不是你的亲侄子吗?” 楚璟炎一时被阿芜问的说不出话来, 脸上的表情也愈加难看, 只见他对着站在门外的尹管家使了个眼色,沉着脸吩咐道:“尹东盛,你先把?阿芜带下去, 我跟太子有话要说。” “是。”尹东盛看得出来楚璟炎此?时压抑的怒气, 便赶忙上前哄着阿芜跟自己先行离开。“小郡主, 咱们?还是先回去把?新年衣裳的缎料选了吧?” “唔……”阿芜看着方?桌上的食盒,向前方?伸着手可怜巴巴的说道:“馄饨……” 尹东盛一看楚璟炎更加阴沉的脸色, 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哎呦, 我的小郡主,您还敢当着王爷的面提馄饨呢?您是真不知道王爷为啥生气啊…… “小郡主, 您先跟奴才离开这里, 馄饨一会儿?我让下人们?给您拿过去哈。”尹东盛一边哄着阿芜一边拉着她?往门外走。 临走的时候, 察言观色的尹东盛还不忘把?房间的大门关上。 “阿芜……”楚子轩这次来宁王府就是为了见一见阿芜,然而两个人还没能说上几句话, 阿芜就被尹管家当着他的面给拉走了,于?是楚子轩情不自禁的想要追出去。 然而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楚璟炎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楚璟炎比楚子轩高了整整半个头,迫使楚子轩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楚子轩不明白?为什么楚璟炎一进门就看他各种不爽,于?是他对着楚璟炎拱了拱手问道:“三皇叔,侄子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以至于?惹您不高兴了?” 楚璟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绕过他走到放食盒的方?桌,漫不经心的打开了食盒,拿起食盒里的勺子随意搅了搅碗里的馄饨,直至搅得碗里的馄饨变得稀碎。 “三皇叔,你……你这是何意?!”楚子轩看到自己用心为阿芜做的馄饨被楚璟炎这样糟蹋,即使他平日里性格再温润,此?时心里也不免动?了气。 “呵呵,你问我何意?”楚璟炎眼神阴鸷的看向他,“我倒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三皇叔,侄子不明白?您的意思,还望三皇叔直言相告。”楚子轩俯身拱手说道。 “哼——”楚璟炎冷哼了一声,将?勺子扔回了食盒里,背着手来到楚子轩面前,微微低下头压迫感十足的问道:“我宁王府是养不起阿芜了,需要你天天在这里献殷勤给她?送饭?嗯?” “我……”楚子轩怎么都没想到楚璟炎竟然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因?为在楚子轩的心里他一直都认为楚璟炎是阿芜的养父,可是现?在楚璟炎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反而倒像是一个男人在宣誓自己对阿芜的主权…… 楚子轩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测,于?是他便横下心跪在地上对楚璟炎说道:“三皇叔,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阿芜,我想要娶阿芜为太子妃,还希望您能同意……” 楚璟炎眼神阴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楚子轩,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可怕,只听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说……你要娶阿芜为妻?……我没有听错吧?” “是。”楚子轩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的看着楚璟炎,“三皇叔,我要娶阿芜为妻。” 楚璟炎听了楚子轩的话并没有发火,反而是仰头大笑了起来,那样子就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等到楚璟炎叉着腰笑够了以后,他回身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一只胳膊搁在大腿上,整个上半身微微前倾,他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楚子轩,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楚子轩,你想要娶阿芜……你——配——吗?”最后三个字,楚璟炎的语调拖的异常缓慢,眼神里是满满的讥讽和不屑。 楚子轩感受到来自楚璟炎的轻视和瞧不起,他咬着牙暗自握紧了双手,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的说道:“三皇叔,我知道您把?阿芜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疼爱,可我毕竟也是楚国的太子,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配不上阿芜的地方?。” “呵呵,……楚国太子?”楚璟炎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楚子轩啊楚子轩,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我且问你,你这个太子身份是如何得到的?” “我……”楚子轩想到了自己的母后。 楚璟炎见他说不上话来的样子,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没有你生母赵皇后和你舅舅赵太尉在背后扶持你,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坐着这个太子之位吗?还说什么你要娶阿芜,你拿什么来娶她??婚姻之事你能做得了主吗?你问过你母后的意思了吗?那赵婉祯能同意你娶别的女人为太子妃?你自己都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你拿什么来给阿芜幸福?” “我……我是真心喜欢阿芜的……哪怕我不做这个太子……我也一定?要娶阿芜为妻!”楚子轩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然后楚璟炎听了却只是想笑。 “呵呵,你不做这个太子,那你还口口声声说要给阿芜幸福?你靠什么给她?幸福啊,就靠着每天给她?做做饭吗?楚子轩,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要娶阿芜?” 这些年来,楚子轩一直都在追求着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他不理朝政整日里只沉迷于?诗词字画,可是现?在楚璟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冰冷的尖刀扎进了楚子轩的心里。 楚璟炎看着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楚子轩,站起身毫不客气的下起了逐客令。 “楚子轩,你以后最好离阿芜远一点,到时候可不要怪我这个做叔叔的没有提醒过你。” 第 32 章 阿芜的房间?里站了十几个丫鬟, 每个丫鬟手里都捧着一个长方形托盘,托盘里放着江南纺织局年底进贡皇宫的上好缎料。 每个缎面上刺绣的花纹都是纺织局专为皇家设计的最新款式,不仅一等公侯府家的千金小姐没有资格穿上这种皇家特?供的锻料, 就连皇宫里三品以下的嫔妃也没有资格从内务府那里得到赏拨。 不过这些对于阿芜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权势滔天?的楚璟炎。 三年来?,只要是阿芜喜欢的东西?, 哪怕是再珍贵再难得, 楚璟炎都会想方设法弄到来讨她的欢心。 不过……楚子轩做的馄饨除外。 * 楚璟炎把楚子轩骂走以后,便心情舒畅的去找阿芜了。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一进房间?,就看到阿芜正一脸不高兴的嘟着小嘴在闹脾气。 春兰和尹管家束手无策,满屋子的下人也都跪了一地。 “尹东盛, 发生什么事了?”楚璟炎一脚迈进门里皱着眉问道。 尹管家一看楚璟炎来?了, 赶忙求救似的说道:“王爷, 小郡主说想要吃太子做的馄饨……可是奴才……”奴才不敢去拿啊,这句话被?尹管家咽了下去。 “哦……”楚璟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想起了那碗让自己搅的稀烂的馄饨, 决定一会儿让下人们直接把它倒进泔水桶里。 阿芜见到楚璟炎来?了, 立刻兴冲冲的跑到他身边, 仰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问道:“王爷,王爷, 子轩哥哥呢?” 阿芜一见到他就问楚子轩, 其实楚璟炎心里是很不高兴的,不过他并不想让阿芜看出来?自己的情绪。 楚璟炎没有回答阿芜的问题, 而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俯下身在她耳边问道:“阿芜,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下厨给你做饭吗?” “记得啊。”阿芜微微侧首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今天?我亲自做一碗馄饨给你吃,好不好?” 阿芜一听楚璟炎要给自己做馄饨, 瞬间?就忘记了楚子轩的那一碗馄饨,开心的拍着手说道:“好哇,好哇,阿芜还从来?没有吃过你做的饭呢!” 楚璟炎也受到阿芜情绪的感染,笑了笑说道:“走,咱们去厨房,我今天?好好给你露一手。” 说完,楚璟炎就很自信的领着阿芜往厨房走去,留下房间?里的春兰和尹东盛面面相觑。 春兰虽然从小就被?卖进了宁王府,但她现在是阿芜的奴婢,她一心一意都在向着阿芜,因此?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尹东盛问道:“尹管家……您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您见过王爷做过饭吗?这……这万一要是把郡主吃坏了可怎么办啊?” “这……”尹东盛看着春兰摇了摇头?,心里也是没底。 * 宁王府的厨子们见楚璟炎突然来?到了膳房,不明状况的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严重到要楚璟炎亲自来?膳房问罪的地步,毕竟这些年来?楚璟炎可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次膳房啊。 于是还没等楚璟炎开口表面来?意,他们全都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王爷……可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领班的王厨役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问道。 楚璟炎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在厨房里走了一圈,膳房里的两?口黑铁大锅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锅里面正蒸着王府上下几十口人晚上要吃的米饭。 楚璟炎难得来?一次膳房,因此?他决定要先巡视一番膳房,看看这些人平时有没有偷懒耍滑。 当然了,宁王府的膳房每天?都会经过严格的检查,不过这都是尹管家平日?里在负责的事情。 楚璟炎在确认膳房干净整洁菜品新鲜齐全以后,他转过身对?跪在地上的王厨役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啊?……呃,是,是,是……小的现在就出去,小的在外面候着,王爷您要是有事就吩咐小的。王爷,郡主……小的告退。”王厨役虽然不知道楚璟炎的意思,可是他也不敢多问主子的事情,于是便赶忙领着厨子们都退出了膳房。 待众人都退出膳房以后,楚璟炎将自己的衣袖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了肌肉结实的小臂,隐隐还能看到手臂上血管的脉络。 因为阿芜见过楚子轩怎样做过虾肉馄饨,于是楚璟炎便让阿芜在旁边口述,他则依样画葫芦的也做起了鲜虾馄饨。 楚璟炎是常年在军营里待久的人,他并不像楚子轩那样做饭的时候还特?意仔细的系上白色的围裙,他直接撸起袖子就抓起木桶里的活鱼就要杀。 楚璟炎的那一双手是拿惯了刀剑枪戟的手,现在他手里握着那把厨刀依然看起来?好像要杀人的样子。 “阿芜,你说他是用鱼肉做的馄饨皮,对?吗?” 阿芜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用食指指尖抵着下巴点了点头?。 楚璟炎自信做饭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因此?他也不准别人帮忙,只见他拿起一只未经过处理的鲈鱼,拿起厨刀在菜板上就是一顿猛剁,那场面活脱脱像个杀人现场。 而在一旁看他剁鱼的阿芜也由一开始的一根食指,渐渐变成了四?根手指捂着嘴巴,一步一步慢慢退到了厨房的角落。 阿芜知道他是在剁鱼,可是怎么看起来?那么可怕?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楚璟炎,阿芜肯定早就被?他吓跑了。 王厨役和那些厨子们虽然被?赶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可是他们实在是对?从来?没有做过饭的楚璟炎不放心,生怕到时候会出现什么闪失,毕竟膳房里还蒸着两?大锅白米饭呢。于是他们便透过窗户的缝隙悄悄往里面瞧,然后大家就看到了楚璟炎在剁鱼的血淋淋的场面。 “啊,这……王爷好像没有处理鱼肚里的内脏啊……我们要不要进去提醒一下王爷啊……”其中一个厨子说道。 这时另一个厨子说道:“还是不要了吧……看王爷的样子应该是想在小郡主面前表现一下厨艺……咱们现在要是进去告诉他的话……岂不是让王爷在小郡主面前很没有面子……到时候王爷迁怒到咱们身上怎么办啊……” “王爷应该不会吧……其实王爷还是很讲理的一个人……他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迁怒过府里的下人啊。”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王爷现在剁鱼的样子……谁有胆子敢进去啊……” “那也不能让小郡主吃坏肚子啊……” “唉……” 就在外面院里的厨子们意见纷纷一筹莫展的时候,尹管家和春兰也匆匆赶了过来?。 王厨役赶忙上前一步满脸担忧的对?尹东盛说道:“尹管家……王爷他没有处理鱼的内脏就直接开始剁馅了,这……奴才怕小郡主吃了会坏肚子啊……” 这王厨役不敢自己进去跟楚璟炎说,于是便想让尹东盛进去提醒一下他。 尹管家闻言也走到墙边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正好这个时候阿芜退到了窗户边,尹管家便半蹲在窗户外面很小声的喊道:“小郡主,小郡主……” 楚璟炎这个时候正在专心致志的剁着鱼馅,阿芜背对?着窗户双手放在身后撑着窗沿,她踮起脚伸着脖子瞅了瞅楚璟炎,然后微微侧着头?回应道:“……尹管家?” 尹东盛趴着窗户小声的对?阿芜说道:“小郡主,您提醒一下王爷,这吃鱼要先把内脏清理了……” 阿芜一听疑惑的问道:“啊?吃鱼还要清理内脏吗?” 尹东盛一听,得,这两?个主子半斤八两?,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对?呀,不然您吃起来?味道会发苦的……” 阿芜点了点头?说道:“哦哦,好的,那我现在就去跟王爷说。” “哎。”尹东盛在外面应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急忙抻着脖子补充道:“小郡主,您千万别说是奴才告诉您的哈……” 楚璟炎这边剁着鱼,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平时吃的鱼看起来?都是白玉珍珠一样的颜色,怎么今天?他剁的鱼馅看起来?血淋淋黑乎乎的? 直到阿芜跑来?告诉他鱼要先破肚清理内脏,楚璟炎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犯了一个多么常识性的错误。 不过这并不影响楚璟炎为阿芜做饭的热情,只见他又拿起了木桶里的一条活鱼,开始清理起了鱼肚里的内脏,然后他又用清水洗了几遍鱼肚,经过放血和清理内脏以后,案板上的鱼肉终于变成了他印象中应该有的白嫩有光泽。 而放过血以后的鱼肉也终于不再变得像凶杀现场一样血淋淋的了。 楚璟炎常年练武所?以他的手劲很大,等他把鱼肉剁好以后,木质的案板上已经全是一道一道深深的刀印。 “啧,这案板的质量未免也太差了。”楚璟炎很是嫌弃的将厚度足足有三寸的案板扔在了一旁,然后又拿起了另一块案板开始剁虾肉。 趴在窗外面的王厨役看到膳房里的这一幕,哭着一张脸对?自己身边的尹东盛说道:“尹管家,这案板是我三年前在京城厨艺大赛得到的奖品……” 尹东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咳咳,一会儿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 …… 楚璟炎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下过厨,平日?里他连自己炒个鸡蛋都没有过,可是现在他却为了阿芜非常耐心的花了几个时辰来?做这一碗虾肉馄饨。 楚璟炎在膳房里待了一下午,阿芜就在膳房里陪了他一下午。 其实对?于阿芜来?说,不管楚璟炎做的馄饨好不好吃,她已经感受到了楚璟炎对?自己的那一份心意。 所?以阿芜决定哪怕馄饨做的很难吃,她也一定要表现出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当楚璟炎端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到阿芜面前的时候,还没等楚璟炎拿起勺子喂她,阿芜就主动的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个馄饨,稍微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她就特?别给面子的一口吃进了嘴里。 然而那馄饨一入口,阿芜还来?不及细嚼,她就尝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咸味,她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被?咸的不能动了。 “阿芜,好吃吗?”此?时楚璟炎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嗯,好吃……”阿芜不想看到楚璟炎失望的表情,于是她心一横,嘴里的那口馄饨连嚼都没嚼,她就打算直接囫囵咽下去。 然而……阿芜吃饭向来?都是细嚼慢咽,她的脖子本来?也比一般人纤细,她现在嚼也不嚼的就把一整个馄饨往下咽,意料之中的她被?馄饨给生生噎住了。 “阿芜?!”楚璟炎看到阿芜捂着脖子脸色涨红的样子,简直要被?她吓坏了。 他赶紧帮忙拍着她的后背,直到阿芜将卡在喉咙里的馄饨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阿芜拍着胸口不断咳嗽。 而守在外面的尹东盛和春兰听到里面的动静,此?时也顾不得府里的规矩了,俩人直接闯进了膳房。 “郡主!——”春兰见状赶忙去给阿芜弄了一杯水。 阿芜接过水喝了几口,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楚璟炎看到阿芜吐出来?的馄饨竟然是连嚼都没嚼,还是一个完整的样子,于是不禁心生疑惑。 阿芜因为从小就肠胃不好,所?以她吃东西?向来?都是细嚼慢咽。 就连她平时喝粥都要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怎么今天?会这样囫囵吞下一个馄饨呢? 楚璟炎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他走到自己做的那一碗馄饨,拿起勺子舀了一个吃了,然后他还没等着在嘴里嚼几下,便因为难以忍受的咸味和鱼腥味吐了出来?。 现在,楚璟炎什么都明白了。 楚璟炎来?到阿芜的面前,只见他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抓着她瘦弱的肩膀,眼睛红红的看着她问道:“阿芜,这馄饨这么难吃,你为什么不吐出来??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说好吃?你……你怎么能这么傻……”说到最后,楚璟炎的声音已经有了哽咽。 “因为……因为阿芜不想看到你失望嘛……我不希望看到你失望的表情……呜呜……”阿芜这个时候也有一点委屈,一头?扑进了楚璟炎的怀里。 站在一旁的尹东盛见此?情形,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轻轻拽了拽春兰的袖子,然后用手指了指门外。 春兰知道尹东盛的意思,于是她红着眼眶悄悄跟着尹东盛退出了膳房。 她看着房间?里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第 33 章 前任兵部侍郎江之淮入狱当天就服毒死在了大牢, 而江府也在?同一天晚上遭人灭门,不知道是从?哪里放出来的风声,满京城里都在谣传是宁王楚璟炎派人屠杀了江家满门, 而赵太尉却与此事撇的一干二净。 楚璟炎因为想着在?府里多陪一陪阿芜, 于?是便对外称病将?朝廷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楚璟旭去处理。 楚璟旭怀疑江家灭门一案与赵家有关,可?是他?却苦于?找不到丝毫证据。 要?知道即使楚璟炎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但是他?在?处理朝政问题上也必须要按照楚国律令来行事, 否则他?若是随意?动用手?中的权力对朝堂上的官员进行杀戮,那?么就会使他?失去民心以致朝纲不稳。届时,臣将?不臣,国将?不国。 因此楚璟炎要?想扳倒赵家的势力, 他?必须得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抓住赵太尉的把柄。 本来这一次楚璟炎是想借着这次朝廷派兵迟援的问题, 来问责赵太尉统领的兵部诸位官员,想要?逼赵太尉交出兵部虎符,可?是那?日在?朝堂上江之淮却跳出来将?全部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赵太尉则在?一旁演戏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巧的是楚璟炎那?日又染上了风寒, 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在?朝堂上继续审问江之淮, 于?是他?便命人将?江之淮押入了刑部大牢打算改日再审,结果江之淮当晚便服毒死在?了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宋伯昌虽然没有参与赵太尉一行人的罪行, 但是江之淮毕竟是死在?了刑部大牢, 宋伯昌作为刑部尚书是一定?有失职的责任,因此宋伯昌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便一口咬死了宋伯昌是自?己服毒而死。 楚璟旭也曾一一审问过那?晚当值的衙役, 每个人的口供都与宋伯昌所言一致, 大家都坚称那?晚没有外人来探视过江之淮,所以江之淮最后只能定?性为一个畏罪自?杀。 楚璟旭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江家被灭门一案也实在?疑点重重,于?是楚璟旭在?放弃刑部这条线索以后,他?又来到了被大火烧成废墟的江府,企图在?这里找到一些行凶者当时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因为这是楚璟旭第二?次来江府了,所以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带了大批官兵随侍,这一次他?只喊了刚刚晋升为兵部侍郎的陆浩跟自?己一起前往调查。 其实就是暗访。 楚璟旭和陆浩都没有穿官服,两个人穿着普通的家常便服,他?们来到一条偏僻的后巷,趁人不注意?墙翻进了江府。 江府里的尸骸都在?第二?天就被官兵清理完毕,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难闻的烧焦味道,楚璟旭也知道时隔这么多天在?现场已经被破坏的情况下,能够查到有价值线索的希望十分渺茫,可?是他?还是想要?再来调查一下。 毕竟这一次楚璟炎把江府灭门之案全权交给了他?来处理,而楚璟旭心里一直都特?别想要?自?己能够得到楚璟炎的肯定?。 幸运的是楚璟旭这次希望渺茫的调查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走到院子里发现了古井转轮绳子上的血迹。 楚璟旭走近仔细观察着绳子上血迹分布的位置,突然他?的瞳孔蓦的收紧就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一样,只见他?转头对着自?己身后的陆浩说道:“陆浩,你来看一下这绳子上的血迹,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浩闻声赶忙快步走上前去,他?低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下井绳,然后他?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淮王,这血迹的分布实在?是太诡异了……” 楚璟炎点了点头说道:“试想有谁会在?受伤的情况下去转动井绳?除非……” 陆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马上接着他?的话茬说道:“除非当时有人藏在?井底,所以那?个人即使受伤了也要?去转动井绳?” “没错。”楚璟旭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怀疑……江家还有活口。” 第 34 章 这应该是江挽音经历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临近年关, 街头巷尾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们正在忙着置办年货, 而江挽音却穿着单薄破烂的衣裳无家可归。 那天?晚上, 阿力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江挽音从井底拉了上来,然后他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阿力是一个孤儿本来要被人贩子卖去地下钱庄抵债, 当时是江挽音的父亲江之?淮好心收留了他, 所以这么多年来阿力对江家一直都很忠心耿耿。 江挽音本来想要把阿力的尸体带出江府好好安葬,可是那晚的火势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她当时不赶紧离开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要葬身火海。 那一晚, 江挽音在逃出江府的时候, 她看到了无数自己熟悉的面孔倒在了血泊中, 每个人临死之?前那无比惊恐的表情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江挽音逃出江府以后,她几乎都没有阖过眼睛,因为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自己看到的满地尸体。 后来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满京城里都在传言是宁王楚璟炎杀了刑部侍郎江之?淮, 并且还派人屠戮了江府满门。 江挽音听到这个消息以后, 她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自己的父亲江之?淮报仇。 江挽音很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他那么廉正清白的一个好官, 他一向不喜欢与?人攀附结交, 平时他更是连应酬的酒席都不参加,他又怎么会在朝堂上结党营私公然与?宁王作对呢? 江挽音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 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宁王楚璟炎。 江挽音觉得宁王是因为想要扶持自己的人坐上兵部侍郎的位子?, 所以他才故意陷害自己的父亲乃至于对江家痛下杀手。 江挽音现在已经是万念俱灰无牵无挂了, 她现在活下去的唯一的意义,那就是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寒冷的冬夜, 江挽音赤着脚走在雪地里,她的双脚长满了冻疮,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可是江挽音不能再继续躲在那个阴暗的巷子?里,因为她已经整整四天?没有吃任何一点东西了。 口渴的时候她可以吃雪水,但是这么冷的天?她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她很快就会饿死的。 为自己父亲报仇的执念让江挽音产生了强烈的求生的意志。 …… 晚上的京城依然十?分繁华,楚璟炎虽然下令戌时必须关闭城门,但是他并不反对百姓们在夜间出来摆摊。 江挽音现在身无分文?,她捂着肚子?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铺上,看着热腾腾刚出锅的包子?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那卖包子?的摊贩见江挽音大冬天?的穿着一身单薄破烂的衣裳,头发蓬乱脸又脏兮兮的,于是他一把将?江挽音推倒在地上,嘴里骂道:“去去去,哪里来的臭乞丐,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江挽音再怎么说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被?推倒在地的江挽音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饥肠辘辘的江挽音就这样赤着脚走在冰冷的雪地上,她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她觉得自己的脚似乎就快要失去了知觉。 她已经走不动了…… 江挽音倚靠着灰色的墙壁慢慢滑坐了下去,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的身体能够得到一点点的温暖。 她的正对面是一家卖阳春面的摊子?,摊子?面前简单的摆了几张桌子?,专门用来供客人坐在那里吃面。 这家卖阳春面摊子?的生意很好,四五桌几乎都坐满了客人,面摊的老板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因此他也来不及收走桌子?上吃剩下的面碗。 江挽音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到几乎都快要咬破了。 她在心里经历了痛苦又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还是决定放弃自己的尊严,勉强撑着墙壁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了面摊…… 江挽音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她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去吃别人剩下的汤面。 然而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桌子?那个破了一个缺口的面碗里还剩下寥寥的几根剩面,江挽音趁着面摊老板还来不及过来收拾桌子?,她捧起那个面碗没有任何形象的吃起了客人的剩面,甚至就连面碗里的汤她都喝的一干二净。 整个过程她几乎是在狼吞虎咽。 江挽音实在太饿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热乎的汤面了。 就在她准备拿起第二碗的时候,旁边桌的男客人注意到了江挽音的存在,于是那一桌的客人很嫌弃的对面摊的老板说道:“喂喂喂,老板,这里有个乞丐在偷吃,你赶紧过来把她赶走!你看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真是让人倒胃口!” 那面摊的老板本来在煮面,他听到旁边的客人抱怨,便急忙扔下手里捞面的漏勺,跑过来把正在偷吃客人剩饭的江挽音一脚踹倒在地。 江挽音手里本来捧着面碗,她冷不防的被?面摊老板从身后这么一踹,那面碗便从她的手里脱落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面摊老板一看自己的面碗被?摔碎了,便十?分恼火的又踹了江挽音一脚,嘴里骂道:“该死的乞丐,不仅偷吃我的面,竟然还敢摔碎我的碗,奶奶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面摊老板发了狠的往江挽音身上猛踹,江挽音护着自己头,他就踹她的肚子?,江挽音护着自己的肚子?,他就踹她的头,总之?,他今天?是下定决心要打死江挽音。 为什么? 因为摊贩老板知道江挽音没钱赔偿自己的面碗。 因为在摊贩老板的心里一个乞丐的贱命抵不过他的一个面碗。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路过的人们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面摊老板停手,甚至还有人在旁边围观看起了热闹。 怎么说呢,不过就是一个乞丐罢了,难道每天?在街头上被?打死的乞丐还少吗? 更何况,那些乞丐最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反正官府也不会管的。 就在江挽音以为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时候,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飞身一脚踹倒了正在殴打她的面摊老板。 “哎呦——”面摊老板捂着侧腰惨叫了一声。 …… 楚璟旭跟陆浩调查完江府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于是俩人便打算去京城有名的酒楼醉仙居一起吃顿晚饭,这样在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再继续商讨一下江家的事?情。 在楚璟旭和陆浩吃饭的时候,负责保护楚璟旭的侍卫就通知了淮王府的管家,因此淮王府的马车就提前等?在了醉仙居的外面。 楚璟旭因为觉得自己吃的太饱有些积食,于是他就让陆浩坐着淮王府的马车先?回了家,而他自己则打算走回淮王府消消积食。 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让楚璟旭看到了在大街上被?面摊老板殴打的江挽音。 当时楚璟旭并不知道她就是江之?淮的女儿江挽音,楚璟旭会出手救她只是因为他看不惯一个小姑娘被?一个男人这样欺负。 “你为什么要打她?!”楚璟旭挡在江挽音的面前质问着面摊老板。 “她,她偷吃我的面,还打碎我的碗……”面摊老板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侧腰,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碎碗。 楚璟旭侧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就是一个破碗,能值几个钱?”说着,楚璟旭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然后扔到了面摊老板的脚边。“这锭银子?应该够赔你的面钱和碗钱了吧?” 那面摊老板一看到银子?立刻两眼放光,只见他赶忙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连灰都顾不及拍就放进嘴里咬了咬,在他看到自己的牙印确认是真银子?以后,立刻点头哈腰的说道:“哎呦,大爷,这锭银子?别说是赔面钱和碗钱了,就算是把小人整个面摊买下来都绰绰有余啦。” 楚璟旭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她欠你的已经赔偿完了,那么你打她的这笔帐又该怎么算呢?” “呃……大爷……她不过就是个乞丐嘛……至于……”面摊老板观察着楚璟旭的脸色,便立刻改口说道:“那……大爷您看这样……要不然我给她赔个不是……道个歉行?不行?啊?” “呵呵,道歉?”楚璟旭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把她打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以为只是简单的道个歉就可以解决了吗?” “大爷……那您还想要我怎么样啊……”面摊老板苦着一张脸问道。 楚璟旭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根据大楚刑律第二十?八条,当街打人者是要被?抓去坐牢的,严重者还会被?判处死刑,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死,死刑……”那面摊老板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楚璟旭给自己身边随侍的两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侍卫便立刻上前抓着面摊老板的胳膊要把他扭送去官衙。 “哎呦,大爷,饶命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面摊老板哭天?抹泪的跪在江挽音的面前,“姑奶奶,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一百个响头,求求您劝劝这位大爷别把我送到官衙……” 江挽音一听到官衙心里也有一些紧张,毕竟她现在是罪臣之?女,没有人知道她从江府的大火里逃了出来,倘若今晚真的把面摊老板送去见官,那么她作为当事?的一方?并然也会被?官衙传唤,到时候她的身份很可能就瞒不住了。 江挽音虽然不知道眼前救她的男人是什么来头,但看他的行?为举止应该也是朝廷里有身份的人,否则他的身边怎么会跟着侍卫随从?总之?,她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妙。 考虑到这一点,江挽音忍痛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虚弱的对楚璟旭说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不过我确实是未经允许吃了客人的面,不管怎么样是我有错在先?,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请您就不要把他送去见官了……” 江挽音此时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所以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竟然是让楚璟旭起了大大的疑心。 因为她刚才的那番话,绝对不会是一个落魄狼狈的乞丐能说出来的话。 楚璟旭见江挽音衣裳破烂又在雪地里赤着脚,他瞧着她的那双脚已然是被?冻出了红疮,于是他便追了过去想要把她接回府里医治,可是江挽音的反应却很激动,她说什么都不准他再继续跟着自己。 然而江挽音的拒绝,反倒让楚璟旭对她愈加的好奇。 楚璟旭很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沦落街头成为乞丐,他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许多的难言之?隐。 …… 第 35 章 江挽音不愿意接受楚璟旭的帮助, 无家可归的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小巷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江挽音醒来以后,她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 ?璍 外氅,在?她的旁边还放着一包用黄油纸裹着的热乎乎的肉包子。 江挽音低头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灰色大氅,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昨晚救她的那个男人穿的那一件氅衣。 江挽音心里暗想:原来她昨晚并没有甩掉那个男人, 他其实?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自己。 江挽音因为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所以她并不愿意跟官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 江挽音看着自己手里那冒着白气的香喷喷的肉包子?, 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最终还是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江挽音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此刻的肉包子?对?于饿了几天的她来说简直就是美味珍馐了。 江挽音因为自己终于能够好好吃上一顿饱饭,她是又开心又委屈,心里百感交集, 于是她就在?那里一边吃一边哭, 而眼?前的这一切都?被?偷偷躲在?拐角处的楚璟旭看的一清二楚。 楚璟旭其实?很想接近江挽音, 因为他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什么?秘密,这不禁勾起了他无限的好奇心。可是昨晚江挽音对?他的态度又特别抵触,所以楚璟旭便只好远远的躲在?墙后面看着她。 他担心江挽音看到自己以后就会逃走再?也?不回来这个地方, 到时候他再?想找到她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既然她不愿意跟自己回淮王府, 那么?他就默默的在?背后为她做一点什么?, 不管怎么?样,总好过她像昨天晚上那样饿到偷吃人家的剩面最后还被?摊主老板殴打。 接下来的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楚璟旭每天上早朝去皇宫之前,他都?会特意绕一段路去那家包子?店买几个肉包子?, 而江挽音每天醒来都?会看到自己旁边放着一个黄油纸的包裹。 楚璟旭知道江挽音有心躲着自己, 所以他从来都?不去打扰她, 只是每天风雪无阻的给她送吃的东西。 久而久之,这件事就像是习惯一样。 而江挽音知道每天给自己送吃的人是楚璟旭, 她也?知道楚璟旭的身份是朝堂上的官员,因为有一天楚璟旭给她送吃的时候,她佯装着蜷缩在?地上睡觉,偷偷半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的官靴以及紫色的朝服下摆。 那天待楚璟旭离开以后,江挽音拿起放在?自己身边的黄油纸包裹,心里陷入了犹豫又痛苦的挣扎。 江挽音知道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穿紫色的朝服。 可是……她能向他寻求帮助吗? 毕竟她的仇人是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宁王……如?果她向他说出?了自己父亲的冤屈,他如?果要帮她那么?就是跟宁王为敌,这样的话她岂不是会连累了他? 想到这里,江挽音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黄油纸包裹。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连累他。 * 楚璟旭这天下了早朝便被?楚璟炎叫去了宁王府。 其实?楚璟旭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去试吃楚璟炎做的黑暗料理了。 说实?话,楚璟炎真的不是做饭那块料,可他偏偏就跟这个虾肉馄饨杠上了。 楚璟旭现?在?去宁王府心里都?在?打颤,他只要一听到虾肉馄饨这四个字,他就条件反射的想要吐。 楚璟旭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忍不住苦着一张脸问楚璟炎:“三哥……你?为啥一定要让我去尝你?做的馄饨……你?让荆风、荆云或者尹管家去试吃都?行啊……” 此时,坐在?马车外面赶车的荆风心里咯噔一声,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而坐在?马车里的楚璟炎听到楚璟旭这么?问则很是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说道:“行了,你?别跟我提那几个没用的废物,他们?前些天才刚被?我臭骂了一顿。那几个狗奴才根本就不敢说实?话,哪怕我做的再?难吃,他们?也?会夸得天上有人间无。” 楚璟旭轻咳了一声心里暗想:那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太严厉了,底下的人见?了你?就害怕,谁敢说你?做的饭不好吃啊。 楚璟旭眼?见?着马车离宁王府越来越近,他实?在?是怕了楚璟炎做的黑暗料理,于是他便倒在?座位上假装自己肚子?疼。 “哎呦,哎呦……三哥……我,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今天恐怕是不能去尝你?做的虾肉馄饨了……”楚璟旭一说虾肉馄饨就条件反射的干呕了一下。 真别说,楚璟旭干呕这一下,倒是把肚子?疼演的挺像的。 果然楚璟炎看到楚璟旭这个样子?,便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肩膀坐起来,关心的问道:“五弟,你?肚子?很疼吗?” “是啊,三哥,我真的肚子?很疼,我都?快疼死了,哎呦,哎呦——”说完,楚璟旭又很卖力的哎呦了几声,生怕楚璟炎看出?来他是在?装疼,然后逼着他去吃那世界上最难吃的虾肉馄饨。 “你?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要不要我让人帮你?去叫太医?”说着,楚璟炎便要掀开车帘叫人去请张太医。 “什么?,叫太医?”楚璟旭赶忙摇了摇手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我回家休息一下就行了,三哥你?让荆风把我送回淮王府吧……” 楚璟炎听楚璟旭这样说便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于是他一脸审视的看着楚璟旭问道:“五弟,前面就是宁王府了,你?干嘛非得要回淮王府啊?怎么?,这宁王府就不是你?的家了?” “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我只是……”楚璟旭一下子?急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只是什么??”楚璟炎皱着眉头问道。 楚璟旭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回宁王府还要吃你?做的虾肉馄饨吗?” “嗯?”楚璟炎眼?睛眯成一条线看向楚璟旭,“五弟,我看你?今天是皮痒了?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装病了?” “没,没呀……”楚璟旭干干的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楚璟炎看着楚璟旭在?那里尴尬的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这个笑是皮笑肉不笑,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呵呵,五弟,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光得吃,而且我还得看着你?把馄饨嚼烂了往下咽。你?要是敢囫囵个吞下去,你?看我到时候会怎么?对?你??你?大可以试一下。嗯?”楚璟炎最后的这一声嗯可以说是非常温柔,然而听在?楚璟旭的耳朵里只觉得慎得发慌。 “不敢,不敢……”楚璟旭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汗。 * 阿芜还是像平时一样,双手托腮坐在?高高的朱红门槛,很是乖巧的等着楚璟炎下朝回府。 她遥遥看到宁王府的马车从巷子?那头驶了过来,于是她便兴冲冲的跑下了台阶,特别开心的冲着马车招手。 楚璟炎下马车一向不需要脚凳,只见?他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以后,楚璟旭苦着一张脸也?跟着下了马车。 阿芜先是扑进了楚璟炎的怀里,然后仰起头来甜甜的喊了楚璟旭一声:“淮王叔。” “哎……”楚璟旭刚刚在?马车里被?楚璟炎好一顿的威胁训斥,现?在?正是一副蔫了巴唧的茄子?样。 阿芜见?楚璟旭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赶忙上前关心的问道:“咦?淮王叔,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嗯?”阿芜的话不禁让楚璟旭灵光一闪,只见?他突然捂着自己的脑袋,十分?虚弱的扶着阿芜说道:“呃……阿芜啊……我,我好像不行了……我,我太难受了……我要晕倒了……我晕了……”说完楚璟旭就顺势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阿芜给吓坏了。 “淮王叔,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淮王叔……”阿芜跪在?地上不停的晃动着楚璟旭的身体,可是楚璟旭就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站在?一旁的楚璟炎见?阿芜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于是他便拽着阿芜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拍了拍她膝盖上的雪说道:“行了,阿芜,他没事儿,你?就让他在?雪地上躺着呗,你?看他能躺到什么?时候。” 然而阿芜听楚璟炎这样说,挣扎的甩开了他的手,一脸不开心的看着他说道:“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我怎么?啦?”楚璟炎很无辜的指了指自己。 “淮王叔都?晕倒了,你?怎么?可以在?旁边说风凉话呢?他到底是不是你?弟弟啊?” “阿芜,他没晕,他那是装的啊!”楚璟炎很是无语的说道。 “你?胡说,淮王叔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他怎么?可能故意装晕骗阿芜呢?如?果淮王叔真的是在?装晕的话,那么?阿芜以后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你?……我……”楚璟炎简直气结,只见?他点了点头说道:“行,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装晕!” 说完楚璟炎就走过去,毫不留情的狠狠踹了倒在?地上的楚璟旭一脚。 然而楚璟旭一听阿芜说自己如?果是装晕骗她的话,她以后就再?也?不相信自己了,因此楚璟旭即使被?楚璟炎猛踹了一脚,他也?咬着牙死活就是不肯吭声。 阿芜见?状便上前用力推了楚璟炎一把,十分?生气的说道:“王爷,淮王叔都?晕倒了,你?干嘛要踢他啊?!” “我……”楚璟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 而装晕倒在?地上的楚璟旭则默默的把嘴边的那口血咽了回去…… 哎,只要不吃虾肉馄饨,他怎么?着都?行。 第 36 章 楚璟旭躺在地上装晕死?活不肯起来?, 楚璟炎没有办法只好让下人们把他抬进了宁王府。 进了房间以后,阿芜坐在床边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哭道:“淮王叔,你醒一醒啊, 你不要吓我啊……” 楚璟旭感受到温热的泪珠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心?里?不禁欣慰的暗想:哎,现在我只?是晕倒了, 她就哭成这个样子, 万一哪天我真出了什么事,她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呜呜,好丫头,看来我平时真是没有白疼你啊! 而站在一旁的楚璟炎看到阿芜哭的眼?睛都红了, 则暗自恨恨的攥紧了拳头:臭小?子, 敢装病不吃我做的馄饨也?就罢了, 现在竟然还敢惹得阿芜为你哭得这么伤心?,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收拾你一顿,你就不知道“死”这个字应该怎么写! 或许是因?为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 此刻躺在床上装晕的楚璟旭感受到了来?自楚璟炎那带着杀气的眼?神, 这让他不禁由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他装晕是死?, 不装晕也?是死?。 既然装晕能让他晚点死?,那还是继续装下去吧。 正在楚璟旭打算继续装晕的时候, 突然听到站在门外的管家尹东盛禀报说是张太?医已经?来?了。 楚璟旭心?里?一惊, 额头上顿时急出了一层冷汗。 糟了,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张尚敬, 看在我平时待你不薄的份上, 你可千万别把?我装晕的事情拆穿了啊。 这一边楚璟旭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不断的在心?里?祈祷, 而另一边楚璟炎则摆出一副哥哥关心?弟弟的样子,对跪在地上的张尚敬特意嘱咐道:“张尚敬, 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看看淮王的病,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啊。” 刚刚进屋的张尚敬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不过他总感觉楚璟炎的语气怪怪的,不禁让他听得心?里?慎得慌。 “请宁王爷放心?,卑职一定会竭尽所能医治淮王爷。”张尚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 楚璟炎听了他的话冷哼了一声说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去瞧瞧他吧。” “是,是……”张尚敬闻言赶忙提着医药箱去给楚璟旭看病。 然而就在张尚敬拿出褐色脉枕准备给楚璟旭垫在腕下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被躺在床上正在昏迷的楚璟旭十分快速的挠了一下。 啊? 这…… 张尚敬也?傻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张尚敬毕竟也?是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医官,因?此虽然他心?里?十分诧异,不过他表面上却是依然不动声色,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给楚璟旭把?脉。 当张尚敬给楚璟旭把?过脉之后,他发现楚璟旭不仅在装晕而且还有内伤,他心?里?一下子也?就明白了个七八分。 毕竟,要知道在这整个京城里?,除了宁王楚璟炎,还有谁敢打伤淮王啊? 这大概是张尚敬行医生涯中把?脉把?的最久的一次。 不是因?为楚璟旭的病有多么复杂,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说这个看病的结果。 说实话吧,对不起淮王爷;说假话吧,宁王爷又不会放过他。 张尚敬被夹在宁王和淮王之间,现在的他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而阿芜看到张尚敬把?完脉以后整个脸变得涨红,额头上的汗珠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淌,不禁十分紧张的在旁边问道:“张太?医,你怎么这个表情啊?呜呜,是不是淮王叔快死?了呀……” “啊……郡主……不,不是的……淮王他其实……其实……”张尚敬刚说了一个“其实”,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楚璟旭在后面偷偷拽了一下。 然后阿芜看到张尚敬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于?是她瞬间崩溃的大哭着说道:“哇呜呜……淮王叔果然要死?了……你不要再找借口来?安慰我了……” “哎呦,郡主……您,您别哭啊……”张尚敬看了看楚璟炎的表情,吓的跪在地上直给阿芜磕头。“淮王……淮王他没事,他真的没事!” “真的吗?”阿芜吸了吸鼻子半信半疑的问道。 “真的,真的,我没有骗您。”张尚敬头点的跟个倒头蒜一样。 “那淮王叔为什么一直躺在床上不醒呢?”阿芜突然想到了楚璟炎跟她说的话,“张太?医,你不要告诉我淮王叔是在装晕啊?” “呃……这个嘛……”张尚敬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回郡主的话,淮王他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他身上的确是有内伤……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未可知……” 此时站在一旁的楚璟炎听到张尚敬这样说,便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他面前说道:“张尚敬啊张尚敬,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内伤竟然会让你如此为难啊……嗯?” “不,不是的,卑,卑职的意思是……是……”张尚敬现在真的是左右为难,他现在恨不得此刻晕倒在床上的是他自己。 “哼——”楚璟炎冷冷的看了张尚敬一眼?,说道:“去,把?你箱子里?的刮骨针拿出来?。” “呃,是……”张尚敬虽然不知道楚璟炎要做什么,不过他此刻也?不敢多问一句,赶忙从自己的医药箱里?取出了那根像竹筷一样粗细的刮骨针。 楚璟炎接过那粗的吓人的银色刮骨针,斜睇了一眼?躺在床上装晕的楚璟旭,不急不慢的走向床边,微微勾起嘴角说道:“说来?也?真是巧了,我恰好知道怎么治疗这种不明原因?的晕倒。我曾经?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说是只?要拿着这刮骨针在病人身上扎下九九八十一针,那么他的病立刻就会好了。只?不过……会稍微有一点点的疼……不过我相信,五弟他一定能忍得住的……哦,不对,五弟已经?晕倒了,他现在连知觉都没有,所以肯定也?感觉不到疼了……” 说着,楚璟炎就来?到床边,将那筷子一般粗细的刮骨针,在楚璟旭的手背上来?来?回回的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是先扎右手好呢?还是先扎左手好呢?” 躺在床上装晕的楚璟旭感觉到那尖尖的刮骨针在自己手背上的冰凉,顿时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要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然而此时的楚璟炎依然在很认真的考虑先扎哪只?手的问题。 “要不然……就干脆两只?手一起扎吧?”于?是楚璟炎便回头对张尚敬吩咐道:“张尚敬,再拿一根刮骨针过来?!” 然而楚璟炎这句话还没说完,躺在床上的楚璟旭却突然哎呦了一声,只?见他捂着自己的头慢慢坐了起来?,眼?神迷茫的看着房间里?的人问道:“哎呀,我的头好疼啊,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楚璟炎见楚璟旭自己醒了过来?,便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刮骨针掷在了地上,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说道:“我的好弟弟,你可总算是醒了啊。” “嘿嘿,三哥……”楚璟旭冲着他讨好的笑了笑。 而阿芜看到楚璟旭醒了过来?则很开心?的扑到了他的怀里?,红着眼?睛说道:“淮王叔,你终于?醒啦,阿芜刚才都快被你吓坏了……” 其实楚璟旭一开始只?是想装晕逃避吃楚璟炎的虾肉馄饨,他没有想到会把?一旁的阿芜弄哭,更没有想到她会为了自己把?眼?睛都哭红了,因?此他抱着阿芜心?里?也?是满满的内疚。 不过内疚归内疚,当楚璟旭看到阿芜这么在乎自己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有一点小?窃喜的。 毕竟,以前他觉得只?有楚璟炎是自己的亲人,现在他的亲人又多了一个阿芜,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而楚璟炎虽然生气楚璟旭装晕害得自己被阿芜误会,不过他也?不想让楚璟旭在阿芜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因?此他并没有在阿芜面前揭穿他之前是在装晕。 只?不过楚璟炎又去厨房做了一碗特大的虾肉馄饨来?慰劳了一下楚璟旭,并且他看着楚璟旭全部?吃了下去。 “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让你再吃一碗。” 于?是最后楚璟旭把?那特大碗的虾肉馄饨吃的连汤都不剩。 而经?历过这次事件以后,楚璟炎也?终于?意识到他做的虾肉馄饨是多么的难吃,难吃到甚至可以拿来?作为惩罚一个人的手段。因?此楚璟炎也?彻底放弃了做饭这件事,他终于?承认了自己是真的没有做饭的天分。 楚璟炎放弃做饭这件事,让宁王府一众人等都如释重负,大家的那种喜悦简直就跟过年差不多。宁王府的膳房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正常,不再三天两头炸一次锅鸡飞狗跳了。 其实这样看来?,楚璟旭也?算是个功臣了,不过在这期间他吃的虾肉馄饨是最多的了。 总之呢,这件事情就算是皆大欢喜圆满结束了。 楚璟炎沉迷做饭的事情也?就这样告一段落。 而另一边摆脱了虾肉馄饨折磨的楚璟旭的日子却并没有好过,因?为他连续送了半个月肉包子的那个小?乞丐突然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天楚璟旭像往常一样在上早朝之前去给那个小?乞丐送吃的,他轻手轻脚的弯腰把?那个黄色的油纸包裹放在她的身边,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小?乞丐却醒了过来?并且在身后叫住了他。 楚璟旭每天上朝的时间很早,那个时候天都还没亮,黑暗幽深的巷子里?,他只?能隐约看到她脸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却注意到了她的双手在不断绞弄着自己的衣襟。 “大人……您……您能借给我一点钱吗?” 小?乞丐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巷子太?过偏僻太?过安静,楚璟旭甚至都要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楚璟旭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小?乞丐是做了多么大的努力,才有勇气站在自己面前开了这个口借钱,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把?她接回府里?的好意呢? 即使?楚璟旭心?里?有很多疑惑,可是他却很体贴的没有问她原因?,而是很爽快的点了点说道:“好啊,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你……你都不问一下我借钱的原因?吗?”小?乞丐一脸惊讶的问道。 楚璟旭看着她反问道:“那么如果我问了,你会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小?乞丐被他问住了,她避开他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楚璟旭一点都没有意外,只?见他笑了笑说道:“所以啊,我不需要问原因?,我只?要知道你现在需要钱就可以了。” …… 江挽音没有想到自己一晚上想了几十个借钱的理由,最后竟然一个都没有用上。 而江挽音的眼?泪也?像不受控制一般的流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父亲和仆人阿力,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像楚璟旭对她这么好了。 其实江挽音真的好想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告诉他,可是,可是……她的仇人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宁王楚璟炎啊,她怎么能够把?对自己这么好的一个人拖累下水呢? …… 楚璟旭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答应借钱给眼?前的小?乞丐,可她却反而委屈的大哭了起来?,他平生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于?是他赶忙走上前去笨拙的帮她擦着眼?泪:“哎,你别哭啊,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不是答应借钱给你了吗?哦……不对,不是借钱,我白送你,你不用还的……哎,你,你怎么还哭啊……求求你别哭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楚璟旭赶忙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开口跟我借钱,所以我今天出门也?没有带多少钱,这里?只?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你先拿着,不够的话等我回府再让人取来?给你。”说着,楚璟旭就将自己手里?的银票硬塞到了江挽音的手里?。 江挽音看到自己手里?的银票,不禁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好了,可她要钱的真正原因?却是为了离开他,因?此她觉得心?里?更加内疚,于?是她便哭的更大声了。 而楚璟旭见她哭的更大声了,还以为她是嫌弃钱少,于?是他便又摸到自己掖在腰带里?几两碎银子,一块儿?交到了江挽音的手里?。 “这是我早上给你买包子,店家找给我的碎银,全都在这里?了,我身上真的没钱了。” 然而江挽音看着自己手里?的碎银,哭的更更大声了。 这个时候早上起来?负责挑粪的人路过这个巷口,推着粪车都忍不住好奇的朝这个巷口多看了几眼?。 楚璟旭无奈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只?见他将自己挂在腰间的翠绿玉佩一并放在了江挽音的手里?。 “这个玉佩最起码能值八千两,你不要再哭了啊,我现在要赶着去上朝了,等我下朝以后拿着钱来?找你啊。”说着,楚璟旭便匆匆转身离开了巷子。 江挽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碎银还有玉佩,又抬头看了看消失在巷口的楚璟旭,心?里?是万般滋味说不出来?。 “傻子……” 第 37 章 楚璟旭走?出巷子来到停放马车的道边, 守在马车外面的侍卫齐枫看到楚璟旭腰间的玉佩没有?了,便赶忙走上前去紧张的问道:“王爷,您……您被打劫了吗?” “什么打劫啊?”楚璟旭皱了皱眉问道。 “那, 那您的玉佩呢……”侍卫齐枫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楚璟旭腰间。 楚璟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 然后用很轻松平常的语气说道:“哦,我把玉佩给了那个小乞丐了。” “啊?”侍卫齐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楚璟旭斜了他一眼训斥道:“啊什么啊?你现在赶紧驾车去皇宫, 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吗?” “是……”齐枫见?此情形不敢再多嘴了, 其?实齐枫也是好心,毕竟那块玉佩是去年宁王楚璟炎送给楚璟旭的生辰贺礼,所以齐枫第一反应才会以为楚璟旭是被人打劫了。 而楚璟旭当时只是想?着先让江挽音不要再哭了,所以他就先拿那块玉佩作为抵押, 他想?着等自?己下?朝以后?再回府一趟拿着银票来找她。 然?而让楚璟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等他回府拿了银票来找江挽音的时候, 江挽音竟然?消失不见?了! 当时楚璟旭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想?到江挽音再也不会回来,他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暂时离开,或许是拿着钱去买东西了也未可知, 于?是楚璟旭就站在那个小巷子里死等江挽音, 从白天等到黑夜, 又从黑夜等到了白天,然?而他却始终见?不到江挽音的身影。 在这期间, 侍卫齐枫一直陪在楚璟旭的身边, 他看到楚璟旭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期待渐渐转为失望,他也只能?在一旁安慰楚璟旭说道:“王爷, 其?实也难怪她会逃走?, 毕竟一个乞丐哪里见?过那么多的钱呢……您放心吧, 若是宁王问起?来玉佩的事,奴才就说玉佩是我不小心弄丢的, 绝对不会连累王爷您受责骂……” 在巷子里等了一天一夜的楚璟旭并没有?听清齐枫在说什么,他只是反反复复的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是因为拿到钱就逃走?了吗?那么她第一次与自?己相遇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回府呢?她真的是为了钱吗?可是我明明说过不用她还的……或者……她是因为……不相信我……吗? 其?实楚璟旭并不在意江挽音是不是想?要骗自?己的钱,如?果?她真的是为了钱的话,楚璟旭反而会觉得很高兴。 因为楚璟旭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可以被江挽音利用的地方,只要他身上还有?可以被她利用的地方,那么她就绝对不会离开自?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消失不见?。 江挽音的离开让楚璟旭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来给她送热乎乎的肉包子,现在这个巷子空无一人,就好像过去的相遇只是他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所以她也就消失不见?了。 那天,楚璟旭没有?去上早朝。 他派了很多人去找那个消失不见?的小乞丐。 可是当底下?的人问楚璟旭要找的那个小乞丐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楚璟旭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天,他竟然?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为什么不问呢? 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主动说。 是因为楚璟旭发现她在刻意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也是因为楚璟旭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离开自?己。 …… 楚璟旭没有?让侍卫齐枫帮自?己顶罪,他如?实告诉楚璟炎玉佩是被自?己弄丢了,但是楚璟旭却没有?把那个小乞丐的事情告诉楚璟炎。 在楚璟旭连续找了江挽音十几天无果?的情况下?,他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江挽音对于?楚璟旭俩说就像是一个石子投入湖中,在楚璟旭的心里荡起?一圈涟漪,然?后?却又消失不见?沉入湖底。 …… 因为楚璟炎不准楚子轩再来宁王府找阿芜,所以阿芜已经很多天没有?吃到楚子轩做的虾肉馄饨和梨酪羹了,这让阿芜忍不住趴在榻桌上唉声叹气?了起?来。 春兰端来了厨房特?意为阿芜做的梨酪羹,阿芜拿起?白玉瓷勺吃了一口,然?后?便兴致乏味的放下?了瓷勺。 春兰见?状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您怎么啦?您不是说想?要吃梨酪羹吗?……是不是这梨酪羹做的不符合您的胃口?” 阿芜的一只胳膊肘撑在榻桌上,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春兰,我还是想?吃子轩哥哥做的梨酪羹,子轩哥哥做的梨酪羹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话说,子轩哥哥最?近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了呢?春兰,你知道原因吗?是不是王爷那天跟子轩哥哥说了什么啊?” “唔,这个……”春兰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可不敢告欢,迎加入峮八刘以奇七三散零四最新内容诉阿芜说楚璟炎不准楚子轩再来宁王府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最?近太忙了吧?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您……” 阿芜听了春兰的话并没有?怀疑,只见?她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说道:“嗯,也对……他毕竟是太子嘛……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想?到这里,阿芜百无聊赖的整个人趴伏在榻桌上,侧脸贴在桌面上叹了口气?说道:“唉……要是集贤府能?早点开学就好了,到时候我就又可以吃上子轩哥哥做的好吃的饭菜了……” 阿芜在房间里说的这一番话,正好被站在窗外的楚璟炎给听到了,只见?他脸色阴沉的握紧了拳头。 然?而楚璟炎走?进阿芜的房间却只字不提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只是像平时一样关心阿芜一些日常饮食的情况。 楚璟炎看到桌子上那碗只动了一勺的梨酪羹,开口问道:“阿芜,你不是说想?要吃梨酪羹吗?怎么才吃了一口?……是不合胃口吗?” “唔……”阿芜双手托着腮看着楚璟炎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因为吃不到喜欢食物的委屈。“王爷,你知不知道子轩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啊?他为什么都不来宁王府看阿芜了呢?阿芜真的好想?见?子轩哥哥,阿芜好想?吃他做的梨酪羹啊……” 虽然?楚璟炎心里已然?是醋意大发,不过他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说道:“楚子轩身为太子要主持春耕祭典的大礼,所以他这段时间应该都没空来看你了。” “好吧……”阿芜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楚璟炎看着阿芜失望的表情,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阿芜,过段时间正好皇宫要向全国遴选一批御厨,不如?你就从那里面挑选几个你中意的御厨吧。” 阿芜歪着小脑袋看着楚璟炎很认真的问道:“可是……那不是给皇家擢选的御厨吗?我可以随便挑选吗?” 楚璟炎用手指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眼神宠溺的说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到时候你想?选哪个御厨就选哪个御厨,没人敢拦着你。” …… 楚璟炎从阿芜的房间里出来以后?,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只见?他沉着声对身边的荆风吩咐道:“荆风,你去把宋仕章那个老东西给我叫过来。” “是。”荆风领了命就要离开。 然?而这时楚璟炎突然?想?到让宋仕章来宁王府的话,万一他被阿芜撞见?了就不好了,于?是楚璟炎又改变了主意说道:“算了,你让尹东盛去备马车,我亲自?去一趟宋府。” …… 楚璟炎到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宋仕章当时正在悠闲的吃着晚饭,当宋仕章听到下?人进来禀报说宁王来到宋府的时候,他当时吃了一口米饭差点没被噎死,最?后?还是猛咳才缓和了过来。 “快,快点……”宋仕章话都说不利索了就赶忙往门?口跑,然?而楚璟炎已经背着手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宋仕章见?着楚璟炎登时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卑,卑职宋仕章……拜,拜见?宁王……卑职未能?亲自?前去迎接……还请宁王恕罪啊……” 宋仕章为官几十载从未听闻过宁王亲自?到访过哪个官员的府邸,不,楚璟炎并不是没有?到访过官员的府邸,不过他凡是去就是带着灭门?抄家的旨意,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一个活口。 宋仕章跪在地上冷汗直流,他细细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未得罪过永宁郡主,为何宁王会突然?到访呢? 楚璟炎看了周围一圈跪在地上的宋府亲眷和奴仆,坐在椅子上对跪在地上的宋仕章说道:“宋仕章,你让他们都先出去,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是……是……”宋仕章一听楚璟炎有?事要同自?己说,看来今日躲过了灭门?这一劫,暗自?庆幸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赶忙回头向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出去。 待众人都退出房间以后?,宋仕章又赶忙起?身亲自?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弯腰递给了楚璟炎,然?后?他又重新?跪在了地上听候楚璟炎的吩咐。 楚璟炎接过宋仕章递过来的茶,用食指和中指夹起?茶盖浅浅抿了一口,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宋仕章,这集贤府什么时候开学啊?” 宋仕章愣了一下?,回道:“回宁王爷的话,二月二十是集贤府开学的日子。” 楚璟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记得集贤府应该是从来都不收女子入学……没错吧?” 宋仕章摸不准楚璟炎的心意,只好心情忐忑的老实答道:“回宁王爷的话,集贤府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规矩……” 楚璟炎听闻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案上,语气?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只听他声音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同意阿芜去集贤府读书?你信不信本王能?凭这一点就革除你这国子监祭酒一职?” 宋仕章心里听了咯噔一声,赶忙跪在地上求饶说道:“宁王,卑职也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啊,这……卑职不敢不听郡主的话啊……还求宁王饶了卑职这一次吧。” 楚璟炎当然?知道他是被阿芜逼迫的,而且他也没真的打算把宋仕章怎么样,只不过他现在需要宋仕章出面来替他做一个恶人。 楚璟炎不希望阿芜继续去集贤府读书,可是他本人不能?亲自?对阿芜说,因为楚璟炎怕阿芜会生自?己的气?,那么身为阿芜老师的宋仕章则是最?佳的一个人选。楚璟炎需要宋仕章出面告诉阿芜不准她再来集贤府读书,而他需要做的则是在阿芜面前当一个好人安慰她。这样子他既可以阻止阿芜去集贤府读书,阿芜又不会生他的气?,两全其?美。 …… 送走?了楚璟炎以后?,宋仕章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宋仕章的夫人见?他脸色惨白,赶忙上前扶住他,一脸担忧的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宋仕章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说道:“唉……有?惊无险啊……夫人,扶我到那张椅子上坐下?……我腿软了……” 宋夫人一听,赶忙将他搀扶到椅子上,然?后?又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茶盏,说道:“老爷,喝口茶,压压惊吧。” “嗯,多谢夫人……”宋仕章现在也觉得口渴难耐。 然?而正当宋仕章接过手里的那盏茶杯准备喝的时候,门?口那边又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宫里来人了!” “啊?”宋仕章手上一抖,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 “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门?口传话的小厮见?此情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哎哟……”宋仕章欲哭无泪的撇了撇嘴,心想?今晚来找自?己的主儿,咋一个善茬都没有?呢? 第 38 章 …… 因为?之前楚璟炎警告过楚子轩不准他再来宁王府找阿芜, 于是?楚子轩便开始期待着集贤府开学的?日子,因为?只有?在?集贤府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能够见到阿芜。 这一天,楚子轩终于等?到了集贤府开学的?日子, 他满心期待的?早早的?就等在了集贤府的门口, 手里提着食盒希望能够第一时间见到阿芜,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看到阿芜的?马车。 赶来报道的?学子们络绎不绝, 楚子轩就那样在集贤府站了一早上, 直到全部的?学生都进去以后,他依然没有看到阿芜的身影。 “阿芜……” 楚子轩虽然心生疑惑,可是?他也没有往不好的地方去猜想,只以为?阿芜是?因为?冬日里身子懒怠, 兴许她今日是起的迟了。 就在?这时, 他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 一辆马车缓缓向集贤府的?方向驶了过来。 “阿芜——”楚子轩见到马车心里大喜,他想也没想就迎了过去,然而等?他兴冲冲的?跑到马车面前, 却没想到掀开车帘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妹赵湄儿。 “怎么?是?你……”楚子轩神情失望的?说道。 “表哥, 不然你以为?是?谁呢?……难道你是?在?等?那个阿芜吗?”赵湄儿看到他那显而易见的?失望的?表情, 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说不出来是?嫉妒还是?失望, 亦或者二者皆有?。 “……这跟你没有?关系。”楚子轩虽然表面上的?语气淡淡的?, 但是?他却暗自里握紧了手上的?食盒。 赵湄儿见到楚子轩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见她咬了咬牙跳下了马车, 带着泄愤意味的?说道:“表哥, 我今天是?替姑妈来传话给你的?,她已经跟祭酒宋仕章大人打过招呼了, 你以后不用再来集贤府读书了,而且宋大人也不会收你为?学生,因为?他若是?再敢让你进集贤府,那么?他就是?公然在?跟姑妈作对,你知道他没有?那个胆子的?……” 其实赵湄儿撒了谎,因为?赵皇后根本就没有?让她来找楚子轩,更没有?让她来替自己?传话。 毕竟赵皇后与楚子轩之间的?母子关系已经很?紧张了,赵皇后实在?没必要让自己?的?儿子知道她私下找过宋仕章的?事情,使得楚子轩对她的?意见加深。 然而赵湄儿却习惯了遇事就拿自己?的?姑妈来压楚子轩,只要楚子轩做的?事情不顺她的?意愿,她便要哭哭啼啼跑到自己?姑妈那里去告状,这也是?楚子轩反感赵湄儿的?原因。 赵湄儿本来是?想要楚子轩死心乖乖跟自己?回去,因此才对他说了刚才的?这番话。然而楚子轩听?了赵湄儿的?话不为?所动,反而很?轻蔑的?笑了笑问道:“表妹,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娶你为?太子妃吧?” 诚然,楚子轩此时也带着愠怒,所以故意说话刺激赵湄儿。 “表哥,你——”赵湄儿听?到他这充满着羞辱性意味的?话语,她可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个,可是?她又想到了自己?来之前,她的?哥哥赵盛昌特?意对自己?的?交代和嘱咐,于是?她便忍下心中的?不忿和委屈,转而对楚子轩好言相劝的?说道:“表哥,我并不是?要做你的?太子妃,我只是?心疼你被?宁王府的?人这样对待。你知不知道阿芜也已经不能来集贤府读书了啊?” “什么?,你说什么??阿芜……她为?什么?不可以来集贤府读书?”楚子轩紧盯着赵湄儿问道。 “表哥,你忘了吗?阿芜身后的?靠山是?宁王呀,宁王供她吃供她穿供她住,养了她这么?些年,除了宁王还有?谁能够如此强硬的?替阿芜做决定?” 当?楚子轩听?到赵湄儿提到宁王两个字,他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楚子轩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个三皇叔竟然会这么?卑鄙,他居然利用手里的?权力强制不准阿芜来集贤府读书。 阿芜有?多么?喜欢集贤府的?天心阁,楚子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楚子轩从赵湄儿嘴里得知宁王不准阿芜来集贤府读书以后,他想都没想就往宁王府的?方向跑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替阿芜讨一个公道! “表哥!表哥——” 赵湄儿见楚子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便在?身后大声的?喊他,然而任凭赵湄儿在?后面喊破了嗓子,楚子轩也只当?没有?听?见。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阿芜一个人。 …… 宁王府这边,阿芜正在?闹着脾气。 其实阿芜和楚子轩一样,她也一直都在?期待着集贤府开学的?日子。 她想念楚子轩,想念楚子凌,想念天心阁,她更想念楚子轩每天都会为?她做的?好吃的?食物。 可是?就在?阿芜终于把?开学的?日子给盼来的?时候,当?她兴冲冲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她却突然得知楚璟炎给自己?办了退学的?消息。 “阿芜,你乖乖听?话,我会给你请全京城最好的?老师,从今以后你就安心在?家里读书了。” 楚璟炎准备上早朝,临走的?时候是?这样对她说的?。 不仅如此楚璟炎在?还特?意吩咐府里的?下人们看着阿芜,在?他回来之前不准她踏出宁王府一步。 阿芜不理解楚璟炎为?什么?要这样做,任凭管家尹东盛急的?满头?大汗,她也吵着嚷着说什么?都要去集贤府上学。 宁王府的?下人们也不敢硬拦着阿芜,于是?他们只好跪在?宁王府的?门口挡住她的?去路。 阿芜看到一众仆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生气的?剁了一下脚说道:“你,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要踩着你们的?背过去了。” 尹东盛听?闻此言,苦着一张脸哀求道:“小郡主,求求您回去吧……奴才今天要是?放您出了这宁王府,那奴才们的?命可就没了呀……求求您千万发发慈悲,不要为?难奴才啊……” 说完,尹东盛跪在?地上给阿芜不停磕着头?。 “尹管家,你不要这样……”阿芜有?些心疼尹东盛,毕竟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把?尹东盛当?成一个下人看待,尹东盛在?她心里就像一个长辈一直照顾着自己?。 尹东盛见阿芜心软了,便赶忙对一旁的?春兰说道:“春兰,还不赶紧送郡主回房间?” 春兰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扶住阿芜的?胳膊,微微弯下腰,贴在?阿芜耳边温言劝道:”郡主,咱们回去吧?外面风大,当?心着凉了。” “唔……”阿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不甘心的?捏紧了自己?书包背带,没有?挪动脚步。 春兰看了看尹管家,尹管家也看了看春兰,二人都是?面露为?难的?神色, 说实话,除非阿芜自己?愿意回房间,否则没人敢把?阿芜强行带回去。 尹管家暗自叹了一口气,按理说王爷应该最了解郡主的?性格,可是?他今天竟然把?郡主扔在?府里,自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去上了早朝,实在?是?不像王爷平时的?作风啊……还是?说王爷就这么?相信自己?能摆平小郡主? 反常,实在?太反常了。 想到这里,尹管家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没想到,他竟然在?看到了躲在?墙角暗处的?侍卫荆风。 尹管家心里咯噔一声,要知道荆风是?宁王的?贴身护卫,他现在?会出现在?宁王府附近,那么?就说明宁王他其实也…… 想到这里,尹管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宁王府门口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奴才,正在?这边僵持不下的?时候,楚子轩也气喘吁吁的?赶来了宁王府。 “阿芜——”楚子轩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 所谓关心则乱,他因为?太过担心阿芜,一时心急就这样跑来了宁王府,不管不顾的?甩开了跟着自己?的?随从。 “子轩哥哥!”阿芜看到楚子轩很?是?惊喜,她想要立刻跑到楚子轩的?身边,可是?自己?的?面前却跪了一地的?奴才挡着去路。 “你,你们给我让开啊——”阿芜有?些生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奴才们。 尹管家在?楚璟炎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更何况他又当?了宁王府这么?多年的?管家,楚璟炎对阿芜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本来楚璟炎不准阿芜去集贤府读书就是?因为?太子楚子轩,现在?尹管家又怎么?敢让阿芜跟楚子轩接触呢? 这万一要是?放阿芜过去,那么?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考虑到这一点,尹东盛便拦在?阿芜的?面前说什么?都不肯让开。 楚子轩见状便上前一步对尹东盛说道:“尹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小小的?管家难道还敢拦着自己?的?主子不成?” 尹东盛面对楚子轩的?质问也是?不卑不吭,只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这也都是?宁王的?意思?,奴才实在?是?不敢不从啊。” 楚子轩听?了尹东盛的?话冷哼了一声说道:“哼,你也不用拿三皇叔来压我,他宁王就算在?朝堂上权力再大,他终究也只是?个王爷,难道我太子的?身份是?摆设吗?” 尹东盛跪在?地上刚想回话,却看到远处拐角走出来一个人。 是?楚璟炎! 怎么?? 难道他今天没有?去上早朝吗? 就在?周围的?人觉得心里诧异的?时候,尹管家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见楚璟炎背着手缓缓走了过来,他施施然的?站在?楚子轩的?面前,一脸不屑的?扯着嘴角说道:“我亲爱的?乖侄子,你太子的?身份难道不是?摆设吗?” “你……”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楚璟炎,楚子轩握着拳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璟炎见到楚子轩这副样子,很?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慢慢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再来宁王府见阿芜吗?你把?我的?话当?摆设吗?” 楚璟炎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但他的?这个笑容不是?笑给楚子轩看,而是?笑给站在?台阶上的?阿芜看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阿芜面前彻底暴露自己?狠戾的?本性。 第 39 章 “三皇叔, 您为什么?不准阿芜去集贤府读书呢?”楚子轩面对楚璟炎的强势相逼并没有退缩。 楚璟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楚子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需要?跟你解释不准阿芜去集贤府读书的原因吗?” 楚子轩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背着书包的阿芜,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对楚璟炎说道:“三皇叔, 您这样做不觉得对阿芜太过分了吗?” “什么?你说我对阿芜过分?”楚璟炎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那样子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呵呵, 真有意?思, 那你倒是说一说我怎么过分了?” 楚子轩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双拳,他?下定决心只要?是为了阿芜,哪怕他?今天会得罪楚璟炎,他?也要?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三皇叔, 阿芜她已经长大了, 她不是您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有自己的自由,她有为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您凭什么?擅自作主?就强制让她退学?您有问过阿芜的意?见吗?您现在这样让下人们把她拦在门口,这种行为跟软禁她又有什么?区别?” “子轩哥哥……”楚子轩一字一句全部都说进了阿芜的心坎里, 只见她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尹管家, 噔噔噔跑下了台阶来到了楚子轩的身边。 阿芜十分激动的握住了楚子轩的手, 一脸崇拜的说道:“子轩哥哥,你刚才说的太好了!” 此刻阿芜和楚子轩肩并肩站一起, 而楚璟炎则站在俩人的对立面, 那场景俨然楚璟炎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坏人。 “阿芜,你……”楚璟炎看到阿芜跟楚子轩站在一起, 怒目的双眼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只见他?一把握住阿芜的胳膊想要?把她扯回自己的身边, 然而楚子轩却在后面拉住了阿芜的另一只胳膊。 他?们俩就这样分别握住阿芜的一只胳膊谁也不肯撒手,于是阿芜就这样被?夹在了他?们叔侄二人的中间, 左右为难。 这两个人的力气都很大,阿芜的胳膊都快要?被?他?们拉脱臼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纸糊的风筝要?被?他?们撕成两半儿?。 “嘶——”阿芜忍不住疼的嘤咛了一声?。 楚子轩听到阿芜哼痛以后便下意?识的松了手,而楚璟炎则是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把楚子轩狠狠的踹飞了出去。 楚璟炎的这一踹的力度可是不容小觑,就连平时?练过武功的楚璟旭都扛不住,更何况是从小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太子楚子轩呢? 楚子轩被?楚璟炎踹飞了足足有三米远,只见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还?没等他?撑着地站起来,他?就捂着胸口呕了一大口鲜血。 楚子轩的肤色很白,这显得他?嘴角的鲜血更加触目惊心。 “子轩哥哥!——”阿芜见此情?景,忍不住回身推开了桎梏住自己的楚璟炎,不顾一切的跑到了楚子轩的身边。“子轩哥哥,子轩哥哥,你怎么?样啊?你,你不要?吓阿芜啊……” “咳咳,我,我没事……”楚子轩捂着自己的胸口,虽然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了,可是他?还?是想要?安慰身边的阿芜不要?担心。 “呜呜,你不要?骗阿芜了,你吐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没事啊……”阿芜哭红着眼睛说道。 “阿,阿芜……你不要?哭啊……咳咳……我,我真的没事……”楚子轩想要?抬起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可是他?的手刚刚抬到一半便无?力的垂到了地上,楚子轩因为伤势过重而晕了过去。 “子轩哥哥!子轩哥哥!你醒一醒啊——”阿芜大哭着将楚子轩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楚璟炎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阿芜的面前,鸦黑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只见他?下颌线紧绷一字一顿的说道:“阿芜,放开他?,你跟我回宁王府。” …… 这是第一次阿芜面对楚璟炎的时?候感觉到了害怕,在那一刻她有一种感觉,彷佛楚璟炎下一秒就会杀了昏迷不醒倒在地上的楚子轩。 想到这里,阿芜更加用力抱紧了自己怀里的楚子轩。 “不,我不放手……” “阿芜,你……”楚璟炎没有想到阿芜竟然会为了楚子轩而忤逆自己! 楚子轩,他?算个什么?东西?? 阿芜竟然将楚子轩抱在怀里……抱的那么?紧…… 为什么?阿芜从来都没有这样抱过他?呢? 因为嫉妒而愤怒的楚璟炎点了点头,双目猩红,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好,很好……阿芜,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护着这个狗崽子了……你今天要?为了他?,忤逆我吗?!” “我……”阿芜看着眼前盛怒的楚璟炎,被?吓住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明白楚璟炎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于是瑟缩着瘦弱的肩膀,避开楚璟炎的视线,默默抱紧了仍然处于昏迷中的楚子轩。 然而她的这个举动只会让楚璟炎更加生气。 此刻,站在一旁的尹东盛见状不禁在原地急的直跺脚:糟了,糟了……事情?怎么?发展这这样?! “春兰,春兰——”尹东盛赶忙拽了拽春兰的胳膊,他?先是用眼神看了一眼阿芜,然后低着头快速又小声?的对春兰说道:“春兰,你还?不赶紧去把小郡主?劝回来!王爷的脾气快要?控制不住了,万一吓着小郡主?可怎么?办啊……” 春兰心里也是着急,此时?她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楚璟炎责罚了,冒死跑上前去想要?把阿芜带回来。 然而春兰才刚跑到一半儿?,楚璟炎竟然出乎意?料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直直指向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王爷……王爷这是要?杀了太子吗?! “阿芜,你给?我让开。”楚璟炎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王爷,你,你要?做什么??”阿芜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拿剑的楚璟炎。 楚璟炎面色平静的说道:“当然是……杀了他?。” 阿芜觉得眼前的楚璟炎变得好陌生,好可怕……他?就像是一个嗜血冷漠的恶鬼……竟然可以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要?杀死自己侄子这种话…… 然而阿芜却不知道这其实才是楚璟炎的本来面目。 楚璟炎可是一夜之?间在布赫埋葬了契丹十几万亡魂的地狱修罗啊。 虽然平时?楚璟炎对阿芜百依百顺,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暴戾而残忍的本性……包括他?当初把江之?淮暂时?押入刑部大牢候审,他?其实是准备对江之?淮严刑逼供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通过正?常的手段从江之?淮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现在的楚璟炎已经被?嫉妒逼疯了理智。 他?现在只想杀了楚子轩。 只要?杀了楚子轩,阿芜就会乖乖的留在自己身边。 她就不会再心心念念别的男人做的饭菜,也不会吵着嚷着要?去集贤府读书了。 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竟然抱着别的男人在他?的面前哭泣…… 楚璟炎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他?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现在的他?只想杀了楚子轩。 因为阿芜只能属于他?楚璟炎一个人! …… 阿芜张开双手护在楚子轩的身前,与楚璟炎对峙,春兰见状赶忙三步并坐两步的跑了过去,她急的额头上都是汗珠:“郡主?,您就听王爷的话……您先跟奴婢回去吧……” 而另一边的尹东盛见事情?闹大了也赶忙跑过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劝道::“小郡主?,您就先跟春兰回府吧……请您不要?再这样激怒王爷了……您要?是再继续这样护着太子……那么?太子他?的性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呀!唉,您这样护着太子,反而是害了他?呀……” “为什么?……我不明白……”阿芜听不懂尹东盛话里的意?思,可是她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救治昏迷不醒的楚子轩,于是她拽着尹东盛的衣袖哀求道:“尹管家,求求你去把张太医找过来看一看子轩哥哥,好不好?每当阿芜不舒服的时?候,你都会派人去找张太医的……” “小郡主?……我……”尹东盛跪在地上抬起眼睛偷瞄了一眼楚璟炎,然后又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阿芜见尹东盛低着头不说话,于是她又去求站在一旁的侍卫荆风,荆风看了一眼楚璟炎亦是低埋下了头不敢说话。 “荆云……”阿芜又红着眼睛看向了平日里一直负责保护自己的侍卫荆云。 然而,荆云毕竟是楚璟炎派去保护阿芜的侍卫,因此荆云也是一脸的为难,他?不敢违抗楚璟炎的命令,所以他?也只好避开了阿芜求助的视线。 就这样,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避开了阿芜的视线,大家都害怕楚璟炎不敢帮她找太医来救治楚子轩。 阿芜看着宁王府里人那畏惧楚璟炎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心里那个温柔的王爷,在外人的眼里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一个存在。 我……我真的了解他?吗? 阿芜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 赵湄儿?本来是因为不甘心楚子轩跑去宁王府找阿芜,所以她也命人赶着马车来到了宁王府,可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看到楚子轩重伤晕倒在地上。 “表哥——”赵湄儿?带着哭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她下马车的时?候太过着急,甚至还?差点摔倒。 “小姐,您小心一点,当心摔着呀。”赵湄儿?的贴身婢女菁菁赶忙在身后扶住了她。 然而赵湄儿?现在还?哪里顾得上自己,只见她推开自己的婢女菁菁,提着裙子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楚子轩的身边。 赵湄儿?推开了楚子轩身边的阿芜,一边大哭一边摇晃着他?:“表哥,表哥,你怎么?啦?你醒一醒啊……呜呜……” 赵湄儿?从小就爱慕着自己的表哥,现如今她看到楚子轩重伤晕倒在地上,她又怎么?可能不着急不心痛呢? 阿芜被?赵湄儿?推了一下也并没有生气,因为宁王府的人没有一个敢对楚子轩施以援手,现在赵湄儿?来了正?好可以将楚子轩接回宫里医治。 “赵湄儿?,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哭?你倒是赶紧把子轩哥哥带回宫里让太医给?他?医治啊!”阿芜看到赵湄儿?只一个劲儿?的抱着楚子轩哭,不紧在一旁急的跺了跺脚。 赵湄儿?经阿芜这一提醒,方擦了擦眼泪,赶忙让自己的婢女菁菁帮她一起把楚子轩扶上马车。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楚璟炎却发了话。 “本王什么?时?候允许你们把人带走的?” 赵湄儿?心里一惊,眼神惊恐的看向提剑的楚璟炎。 …… 第 40 章 阿芜见此情景便张开双臂挡在楚璟炎面前, 然后回头对身后的赵湄儿催促着说道:“你傻愣着干嘛?你赶紧带着子轩哥哥离开,这里有我?来应付。” 赵湄儿虽然不知道楚子轩是因何受伤晕倒在宁王府门口,可是她明显的从楚璟炎那?猩红的双眼看?出了嗜血的杀意。虽然赵湄儿心里是极厌恶阿芜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了自?己平日里对阿芜的偏见, 此刻的她乖乖的听从阿芜的吩咐,赶忙在婢女菁菁的帮助下把楚子轩扶上了马车, 一行人逃命似的离开了宁王府。 楚璟炎看?着赵湄儿的马车疾速驶离了宁王府, 只见他?缓缓的收回了长剑,脸色铁青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阿芜,低沉着嗓音问道:“阿芜……所以你现在是为了楚子轩……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阿芜禁不住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楚璟炎会这样问自己,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楚璟炎作对, 自?始自?终她只是不想看到楚璟炎滥杀无辜, 更何况楚子轩还是他?的亲侄子。 “阿芜,你怎么不说话?”楚璟炎脸色铁青的问道。 “我?……”阿芜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她现在真的有点害怕眼前的楚璟炎。 她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阿芜……”楚璟炎当然注意到阿芜的颤抖,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她是在害怕自?己, 还以为是天气寒冷的缘故, 于是他?便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可是楚璟炎哪曾想到,他?刚一抬手?, 阿芜便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楚璟炎的手?僵在半空, 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阿芜……为什么? 楚璟炎想不明白。 这些年来,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阿芜。 可现在她却要躲着自?己? 楚璟炎慢慢收回手?, 心就彷佛落在了冰窖一般寒冷。 楚子轩…… 楚璟炎真的从来没有这样想杀过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好侄子。 楚璟炎觉得如果?没有楚子轩, 阿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躲着自?己。 …… “阿芜,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护住楚子轩了吧?你现在能保得了他?一时,难道你还能保得了他?一世不成?”楚璟炎的声音开始变得冷硬。 嫉妒, 让他?的话语充满了醋意。 然而,站在阿芜的视角里,她只感受到楚璟炎的怒意。 “王爷,子轩哥哥对阿芜真的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子轩哥哥过不去呢?”阿芜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璟炎对楚子轩的敌意会如此之深。 楚璟炎听到阿芜这样说,他?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阿芜的肩膀,情绪失态的红着眼睛问道:“阿芜,你一直在强调楚子轩对你好,难道我?就对你不好吗?……你今天为了楚子轩当着众人的面与?我?作对,你有想过我?心里的感受吗?” “王爷,阿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作对,我?只是不想看?你滥杀无辜啊!”阿芜泪珠盈睫的看?着他?,哽咽的说道:“……王爷,子轩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你竟然恼火到要杀了他?的地?步?不管怎么样,就算……就算是子轩哥哥做错了什么事情,可他?毕竟也是你的亲侄子啊……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呢……” 阿芜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她想起了自?己以前无意间听到的种?种?传闻。“……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王爷吗?你……难道你真的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阿芜不喜欢人们?在外面说楚璟炎的坏话,阿芜是在为楚璟炎感到难过而哭泣,然而楚璟炎却以为阿芜是在为楚子轩流泪。 楚璟炎看?到阿芜那?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划过,他?依然像以前一样用手?背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他?担心自?己常年练剑的指腹会抚疼阿芜娇嫩白皙的脸蛋。 楚璟炎轻轻抬起阿芜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异常艰难的问道:“阿芜……你……你是不是喜欢楚子轩?” 阿芜还在啜泣,她不明白楚璟炎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明明她在意的不是楚子轩,而是…… 为什么他?要在意楚子轩呢? “是,我?喜欢子轩哥哥……”阿芜看?着他?点了点头。 “呵,是吗……”楚璟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阿芜的答案,可是他?总是不死心一定要亲口听到阿芜的回答。 现在他?终于从阿芜的口中?知?道她喜欢楚子轩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一般鲜血淋漓。 楚璟炎无力的松开了阿芜的下?巴,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原来心痛的感觉,竟然比在战场上中?箭,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 可惜楚璟炎并不知?道,其实在阿芜的心里,她喜欢楚子轩就跟喜欢一花一木一草是同?样的感情。 那?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 …… “王爷……”阿芜从来没有看?到楚璟炎这个样子,她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然而楚璟炎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连一旁的尹东盛都看?出楚璟炎不对劲了,只见他?颤颤巍巍的向前一步试探的问道:“王爷……外面风大……要不然咱们?先回王府?” “……” 尹东盛咽了咽口水,说道:“王爷……主要是小郡主身子孱弱……刚刚又折腾了这半天……奴才担心小郡主的身子扛不住啊……” 楚璟炎转动眼珠斜睇了一眼尹东盛,声音冷冷的吩咐道:“尹东盛,你把阿芜带回府里好好看?着她,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王府半步。” 尹东盛心知?自?己这是又接了一个烫手?山芋的差事,他?哪里能看?得住阿芜啊? “王爷,那?您不先回府喝杯热茶吗?” 楚璟炎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冰冷的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办。” …… 另一边,赵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重伤晕倒在宁王府门口,再加上赵湄儿在旁边添油加醋的一拱火,赵皇后已然是气到浑身发抖。 “快,速去传太医来东宫!” 而赵皇后则亲自?跑去了紫宸殿找楚璟桓。 太子被宁王打?伤,宫里乱成一团。 这一次赵皇后无论如何都要向宁王讨一个说话,她的儿子绝对不能白白挨打?。 …… 40-50 第 41 章 赵婉祯见到自己的儿子被打, 心里?自然是气恼,可是她又忌惮着?楚璟炎的势力,因此不敢冒然出头与宁王为敌, 于?是便哭哭啼啼的跑去紫宸殿找楚璟桓告状。 可是赵婉祯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被?守在殿外的太监总管曹守忠给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皇上此时正在殿内议事, 您千万不要进去啊。” 赵婉祯听了曹守忠的话并没有离开, 反而是二话不说抬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嘴里?啐骂道:“好啊,你这个?狗奴才也敢拦着?本?宫?信不信本宫今日就扒了你的皮?!” 曹守忠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半边脸,心知赵婉祯此刻正?在气头上, 他若是再加阻拦很可能要吃大亏的, 于?是他便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皇后娘娘, 饶命啊,奴才岂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只是殿内皇上正?在和……哎哟……”曹守忠话还没说完, 肩膀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此时, 急着?求见皇上的赵婉祯哪里?有闲心听曹守忠解释, 只见她不耐烦的将曹守忠踹倒在一旁,然后不顾劝阻的强行闯入了紫宸殿。 “娘娘!皇后娘娘, 万万不可啊……” 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们想要阻拦, 然而紫宸殿的大门?已经被?赵婉祯推开。 在大殿内除了皇帝楚璟桓,还有盛气凌人一脸阴鸷的宁王楚璟炎。 此刻, 他正?在逼自己的大哥楚璟桓废掉楚子轩的太?子之位。 没错, 楚璟炎不是来宫里?赔罪的, 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楚璟炎冷冷的撇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赵婉祯,他面对自己这个?皇嫂, 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哼,赵皇后,你来的正?好啊。” “……你,你什么意?思?”在楚璟炎强大的气场压迫下?,赵婉祯说话的语气不免弱了几分?。 “呵呵,我?什么意?思?”楚璟炎轻轻笑了笑,却是看的人毛骨悚然。“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倒有脸来问我?什么意?思?” 赵婉祯气不过自己的儿子被?打,便咬牙说道:“宁王,轩儿他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一国太?子,你怎么可以?对太?子动手?” “太?……子?”楚璟炎轻蔑的看了赵婉祯一眼,“第一,没有我?楚璟炎浴血杀敌楚国早就亡国了,又哪里?来的楚国太?子呢?第二,既然你教不好自己的儿子,让他在外面顶撞我?这个?皇叔,那么我?自然可以?替你来管教他。第三,我?刚才已经和大哥商量过了,今日就会颁布诏书?废黜楚子轩的太?子之位……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你听明白了吗?” “什,什么?!”赵婉祯大受震惊,她连忙看向坐在上位的楚璟桓,然而他也是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说实话,虽然楚璟桓早就有要废太?子的打算,可是他现在这样被?楚璟炎逼着?废黜太?子,也着?实有一点窝囊。 更何况,即使楚璟桓并不喜欢楚子轩,可是楚子轩毕竟也是他的儿子,现在自己的儿子被?楚璟炎打伤,这又何尝不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面? 可是眼下?楚璟炎手握重兵,淮王楚璟旭又是唯楚璟炎马首是瞻,他虽然名义上是楚国的皇帝,但实际上他的手里?却是没有一点实权! 楚璟桓心里?盘算着?,干脆就借着?这次机会废掉轩儿,然后把鸣儿推上太?子之位。 只不过自己这个?三弟实在可恶,打了人还追到宫里?来兴师问罪! 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过楚璟桓的这些怨怼,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他是万万不敢当面对楚璟炎说出来的。 面对着?赵皇后向他投来的眼神,他也全装做没看见。 斗吧。 楚璟桓就是要看赵家仇恨楚璟炎。 他们斗得越狠,双方势力互相牵制,那么他这个?皇位就做的越稳。 任何一方势力的强大,都是楚璟桓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 那天之后,阿芜被?楚璟炎软禁在了宁王府,当她得知楚子轩被?废黜太?子之位,她便在府里?与楚璟炎冷战,甚至开始绝食抗议。 楚璟炎走进阿芜的房间,他看着?桌子上一勺未动的粥饭,心里?一股儿无名的火气便涌了上来。 他生气的是阿芜竟然为了楚子轩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但,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心疼。 其实倘若阿芜生气,她骂楚璟炎几句,甚至打楚璟炎几下?,楚璟炎全部?可以?接受,可是她偏偏却要选择伤害自己。 楚璟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阿芜,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楚子轩,甚至还要为了他跟我?绝食抗议吗? 楚璟炎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其实楚璟炎那天进宫真的动了杀心,他不是想简单的废掉楚子轩的太?子之位。 可是……阿芜亲口对他说……她喜欢楚子轩啊…… 楚璟炎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事情,可是那天的他犹豫了。 他犹豫不是因为楚子轩是自己的亲侄子,而是因为阿芜……他害怕自己倘若杀了楚子轩,阿芜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说来也真是可笑,他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明明是人人惧怕的宁王爷,现在居然杀一个?人也畏手畏脚起来。 …… 阿芜侧卧在东边暖榻上,她看到楚璟炎进屋并未起身,反而是赌气的将身子转到里?侧去了。 楚璟炎走到桌旁摸了摸仍然温热的碗身,然后端起粥碗来到了阿芜的榻边。 懂得察言观色的春兰见此情景,便识趣的带着?屋内的丫鬟们都退出房外。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阿芜和楚璟炎两?个?人。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屋内的铜漏嘀嗒嘀嗒,最后还是楚璟炎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芜,听话,起来喝点粥吧。”楚璟炎侧身坐在榻沿。 然而阿芜却依然背对着?他,蒙着?头也不说话,就像一个?赌气任性的小孩子。 楚璟炎见到阿芜这样不理?自己,只认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子轩,于?是他的火气也涌了上来。 “阿芜,你就那么喜欢他?甚至为了他,要跟我?冷战,绝食抗议?”楚璟炎将粥碗重重放在了榻沿。 阿芜听了楚璟炎的话,心里?觉得很委屈,她其实并不是全部?为了楚子轩。 她希望楚璟炎可以?做一个?让人人爱戴的王爷,而不是人人惧怕乱开杀戒的鬼刹。 楚子轩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因为帮自己说了几句话,结果不仅害他受了伤甚至还被?废了太?子之位。 阿芜心里?觉得对楚子轩有愧疚,可是楚璟炎一直在逼问她喜欢楚子轩的事情。 阿芜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难道她喜欢楚子轩有错吗? 为什么楚璟炎会生气呢? 阿芜想不明白。 她不仅喜欢楚子轩,她也喜欢楚子凌,喜欢淮王叔,喜欢春兰,喜欢尹管家……为什么他会生气呢? 难道她不可以?有感?情吗? 没有人教过阿芜感?情上的事情,她也不懂得男女感?情的区别,她对待身边的人都是最真挚的感?情。 阿芜的内心单纯又善良,她心目中的楚璟炎也一直都是温柔又体贴的人。 可是为什么那天的他会变得如此可怕? 阿芜被?吓坏了。 阿芜更没有办法理?解楚璟炎公报私仇,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势逼着?皇上废掉子轩哥哥的太?子之位。 阿芜虽然不懂朝堂的事情,可是她知道子轩哥哥并没有犯错,那么他会丢掉太?子之位就全是她害的。 阿芜绝食的原因很简单,她只是想逼楚璟炎就范,让她可以?进宫去看望一下?子轩哥哥的伤势。 毕竟自从楚子轩受伤到现在,她都还没有见到他一面。 可是阿芜却没有想到,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加深了楚璟炎心中的怒火。 …… 第 42 章 阿芜被楚璟炎软禁在宁王府, 她担心楚子轩的伤势而绝食抗议,现在的她一心只想着去宫里看望受伤的子轩哥哥。 在阿芜的心里面,楚子轩是温文儒雅的、是弱不禁风的, 是需要被人保护的;而楚璟炎则是强势的、暴戾的, 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宁王爷。 楚子轩本来就是为了替她说话,才会与楚璟炎在宁王府门口起了冲突, 现在他又因为这件事丢掉了太?子之位, 阿芜心里自然很是愧疚。 她自始自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璟炎会那么讨厌楚子轩,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叔侄,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阿芜背对着楚璟炎一个人暗自神伤,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楚璟炎的表情, 正在变得?越来越难看…… 直到她听到“咔嚓”一声异响。 阿芜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扭头向后望去,然后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她看到了楚璟炎的手里紧紧攥着被捏碎的瓷勺。 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下,然后滴落在地上?。 “王爷, 你……”阿芜本能?的想要上?前去关心楚璟炎的手指, 可是当她抬眼看到楚璟炎那?骇人的阴鸷表情, 她伸在半空的手又瑟缩的退了回去。 阿芜躺在榻上?背对着楚璟炎一个人胡思乱想,她冷落了那?个放低姿态前来喂粥的男人, 更没发现那?个男人因为嫉妒而燃烧的怒火。 在楚璟炎的眼里, 阿芜此?刻的种种行为,全都在向他传达一个讯息, 那?就是阿芜很?在乎楚子轩, 并且喜欢上?了楚子轩, 甚至为了楚子轩在绝食,不惜糟蹋自己的身?体。 说实话, 楚璟炎此?刻的怒火,一半是来自楚子轩,另一半则是来自阿芜。 要知道阿芜小的时候被舅舅一家?折磨,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饮食不规律得?了胃滞症的毛病,再加上?她小时候长期的营养不良,因此?导致阿芜的身?体十分孱弱。 这些年来,楚璟炎对阿芜没有任何?要求,他对阿芜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好好吃饭。 可现在她居然为了楚子轩闹绝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让楚璟炎怎样能?不恼火呢? 不管怎么说,阿芜是被楚璟炎养大的,楚璟炎对于阿芜来说,也一直都是名义上?的看护人。 楚璟炎对阿芜的感情,也不仅仅只是男女之情。 他对阿芜的那?份感情,还?要更加复杂一点?。 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楚璟炎对阿芜更多的还?有一份责任。 此?时,楚璟炎神情严肃的盯着阿芜,板着一张脸脸训斥的说道:“阿芜,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因为你从小就有胃滞症的毛病,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所?以我?最在乎的就是你的饮食……可现在你就为了楚子轩那?个狗崽子,竟然在这里跟我?抗议闹绝食吗?!” “我?……”阿芜知道楚璟炎是真的生气了,瑟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胳膊。她不敢抬头看他,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楚璟炎心里本是有一腔怒火,可是当他看到阿芜眼睛里闪着的泪光,终究还?是心软了。 罢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训斥阿芜呢? 他俨然以一副长辈的口吻训斥她,可是他自己内心的想法又何?尝光明磊落? 不管怎么样,阿芜是他楚璟炎养大的。 在外人眼里,楚璟炎就是阿芜的养父。 将来阿芜若要谈婚论嫁,那?么在新婚夫妻拜高堂的时候,楚璟炎也是一定会坐在堂前接受阿芜的跪拜。 按理?说,阿芜和楚子轩两情相悦,她能?够嫁给当朝太?子是最好的归宿……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甚至于对自己的亲侄子动了杀心? 楚璟炎看到阿芜轻声啜泣,低头抹着眼泪,心里泛过一丝难言的苦涩。 阿芜仍是花样年华的少女,而他很?快就要迎来而立之年。 他与阿芜有着十岁的年龄差距,这十年的时间该用什么来补偿呢? 如果他现在自私的把阿芜占为己有……那?么等到垂暮晚年……他若是先阿芜一步离开人世……到时候阿芜又该怎么办呢? 十年阿,他能?向老天?多借来十年的时间吗? 如此?漫长的十年,他真的放心不下阿芜阿。 果然……楚子轩才是阿芜最好的选择吧? 想到这里,楚璟炎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泽,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楚璟炎先是低头摸了摸渐渐变凉的粥碗,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啜泣的阿芜,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阿芜,我?让底下人再端一碗热粥过来……你只要乖乖把粥喝了……我?就让你进宫里去见楚子轩。” “……阿?”阿芜刚才受了楚璟炎一顿训斥,她本来以为进宫见楚子轩的希望渺茫了,却没想到楚璟炎竟然会改变了主意。 “王爷,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同意阿芜去宫里见子轩哥哥啦?”阿芜此?刻眼里充满期盼的光,无?异于像利刃扎到了楚璟炎的心上?。 然而阿芜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她还?以为这次的情况同以前一样,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她在楚璟炎面前撒个娇哭一哭,楚璟炎就会立刻心软了。 阿芜按照楚璟炎的吩咐,坐在桌前乖乖的喝了粥。 若是换作平时,她最多只能?喝半碗多一点?,可是今天?她却将那?一碗粥全喝完了。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楚璟炎之前在房间里对她的训斥。 阿芜希望楚璟炎能?够开心,不要再生气了,所?以她特意多喝了小半碗。 阿芜是想要讨好楚璟炎,然而楚璟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以为阿芜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楚子轩了,开心的食欲大增,胃口也好了起来。 看到阿芜因为能?够进宫看望楚子轩,而开心到食欲大增,楚璟炎突然想起坊间常常流传的一句话:女大不中留。 楚璟炎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觉得?这个房间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阿芜,我?让侍卫们护送你进宫,马车已经备好了,我?就不跟你一起进宫了。” “啊?……为什么?”阿芜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趁着这次进宫,缓和一下他们叔侄二人的关系。 为什么? 难道要我?去宫里看你如何?关心楚子轩吗? 楚璟炎握紧了拳头,尽量语气平淡的说道:“哦,我?还?有事要忙。” 阿芜没有察觉到楚璟炎的不对劲,本纹由裙扒刘艺期奇伞三零四整理还?以为他是真的有事情要忙,便没有再开口要求他陪自己一起进宫。 “王爷,阿芜就去宫里看望一下子轩哥哥,阿芜很?快就会回来的。” 临走的时候,阿芜这样对楚璟炎说。 然而,那?天?晚上?,阿芜却并没有回到宁王府。 当楚璟炎怒气冲冲去宫里要人的时候,却看到东宫内殿阿芜将楚子轩抱在怀里。 楚子轩抬眼看到脸色发青的楚璟炎,心里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和得?意。 “三皇叔,我?终于知道你的软肋了。” “不过很?可惜,我?比你更了解阿芜。” “所?以,你争不过我?的。” …… 楚子轩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作为皇室重要的嫡长子,他的身?份尊贵,生下来就是皇太?子。 楚子轩平日里自称淡泊名利,不屑于朝堂的争权斗胜。 然而他的不争,更多是因为无?争。 楚子轩生来就坐拥太?子之位,未来即登皇位宝座的他,在赵氏一族的支持下,他的太?子之位一直是稳如泰山。 换句话来说,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楚子轩地位的存在。 直到楚子轩在宁王府受到的屈辱,他身?为一朝太?子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被楚璟炎教训。 更可恶的是,楚璟炎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他事后竟然还?敢来宫里羞辱自己的母后,威胁自己的父皇废掉太?子之位。 耻辱,耻辱,耻辱。 第一次,楚子轩开始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力?。 楚子轩从楚璟炎看阿芜的眼神中,他很?清楚的明白,那?根本不是一个养父看女儿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欲·望! 而楚子轩要得?到阿芜,那?么楚璟炎便是他最大的阻碍! 当楚子轩听闻阿芜为了自己绝食的时候,楚子轩也更加确信阿芜也是一样深爱着他。 更何?况很?早之前,阿芜就已经答应了要做他的太?子妃。 楚子轩非常坚信,他与阿芜是两情相悦。 现在的楚璟炎,在楚子轩的视角里,无?异于横刀夺爱的大恶人! 于私,楚璟炎是他的情敌;于公,楚璟炎威胁着他的地位。 无?论如何?,楚璟炎都是一个绝对要除掉的棘手人物。 经过这次事情,楚子轩忽然能?够十分理?解自己的母后。 现如今,契丹国已经与楚国签订了投降书,没有了常年的边境外患,楚氏皇族已经不需要楚璟炎的存在。 除掉他。 至此?,楚子轩,楚璟桓,赵婉祯,他们这三个人难得?达成了统一共识。 没有实力?与楚璟炎抗衡的他们,阿芜成为了一个最好的突破点?。 阿芜,只要阿芜站在我?这边。 三皇叔,你就输定了。 …… “阿芜,我?受伤的这段时间,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 “阿芜,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要嫁给我?做太?子妃……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我?没有资格娶你……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阿芜,如果娶不到你,我?也不想活了……” “还?不如就这样死在你的怀里。” 阿芜看到眼前明晃晃的一道光,然而还?来不及等她反应,短刀已经狠狠扎进了楚子轩的胸膛。 …… 阿芜吓坏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看着鲜红的血液很?快便浸满了楚子轩白色的上?衣,惊慌失措的将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脸上?的泪珠像连线的豆子一样滚落。 “子轩哥哥,你不要死啊……阿芜嫁给你,阿芜嫁给你,求求你不要死……” 楚子轩看到门口赶来的楚璟炎,他知道楚璟炎听到了阿芜刚刚的话。 …… 下刀的位置刚刚好,不偏不倚,不差分厘。 唯一让楚子轩感到内疚的是,他利用了阿芜的善良,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与阿芜两情相悦,既然阿芜早晚要嫁给自己,那?么她身?边有三皇叔这样一个人,反而是一个危险。 楚子轩知道,阿芜喜欢的人是他楚子轩,她绝对不会爱上?那?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 三皇叔,你再年长几岁,你都能?当阿芜的爹爹了。 第 43 章 楚子轩对阿芜说, 他?爱她。 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爱上一个人……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此之前,阿芜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直到那天晚上,在她看到鲜血染红了楚子轩胸前的衣襟。 楚子轩用自己的行动告诉阿芜, 爱上一个人, 如果得不到的话?,那么就要付出生命。 “阿芜, 如果娶不到你, 那么我不如就这样死?掉……” ……死?? 看着不断溢出的红。 阿芜懵掉了,她整个人都吓坏了。 阿芜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是她很确定自己不想?看到楚子轩死?掉。 所以?她把楚子轩抱在自己的怀里,大哭着说要嫁给他?, 只是希望能够挽回楚子轩的生命。 “子轩哥哥, 求求你不要死?,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要是死?了,阿芜嫁给谁呢?呜呜,你快醒一醒……” 阿芜哭得十分伤心,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殿内的骚动……没有注意到前来?寻她的楚璟炎。 楚璟炎看到阿芜坐在床边抱着楚子轩, 当着殿内所有人的面?, 哭着说要嫁给楚子轩。 楚璟炎因为阿芜深夜未归,怒气冲冲是来?到东宫兴师问罪,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那一刻, 楚璟炎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人狠狠抽了一下。 楚璟炎觉得自己的胸口亦中了一刀, 可是当他?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胸口, 低头一看, 却?发现没有一滴血迹。 怎么会? 就在楚璟炎感到疑惑的时候,赵皇后和御医们也相继赶来?。 “轩儿?, 我的轩儿?……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母后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死?了,你让母后一个人在宫里怎么办啊……” 楚子轩这一步险招,他?并没有与赵皇后商量。 所以?赵皇后是真的慌了神。 整个殿内乱作一团,混杂着脚步声?和赵皇后的悲泣。 楚璟炎对眼前的种种纷乱嘈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阿芜一个人。 楚璟炎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到阿芜的面?前,俯身?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阿芜,你跟我回家。” 阿芜。 你跟我回家。 这一次,楚璟炎并没有发泄怒气。 而是轻声?的,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 就像平时哄她一样温柔。 因为楚璟炎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失去阿芜。 虽然阿芜已经当着他?的面?,亲口说要嫁给自己的侄子。 可是……即使你要嫁给他?,现在跟我回家,可以?吗? 楚璟炎从来?没有这样的卑微过。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输给了阿芜。 哪怕阿芜要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只要现在阿芜还愿意回到他?的怀抱,楚璟炎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可是……阿芜却?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 楚璟炎感受到一阵空荡荡的失落,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阿芜,你……不打算跟我回家吗?” “王爷,我想?留在宫里守着子轩哥哥……” 善良如阿芜,楚子轩为她受伤,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心安的跟楚璟炎回宁王府呢? 楚璟炎握紧了拳头,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身?体微微发着颤,嘴唇紧抿——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楚璟炎突然想?到了自己死?去的二哥。 “老三,算二哥求你了,芒儿?年纪还小,他?只有六岁啊,他?什么都不懂,你放了他?吧,求求你放了他?吧……” “老三,你杀了那么多人,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会在地底下等着你,等着你,哈哈哈……” …… 恍惚间,楚璟炎似乎又站在了康王府血流成河的院子里。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夜色中暴雨冲刷着地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气。 “二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倘若我不狠决,恐怕我早就已经死?了一万次。”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康王府一个不留!杀!” …… 在这世?上,人人都敬畏他?,惧怕他?。 可是只有阿芜会将?他?当作一个好人来?看待。 那天雨夜,阿芜拽着他?染血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将?他?当成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直到现在,楚璟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抱起阿芜的触感。 她是那么瘦小,那么轻盈,又那么脆弱……就好像随时会破碎一样,消失不见?。 他?感受着她的颤抖,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当他?屠杀了康王府满门,在被自己的二哥诅咒以?后,当他?自己也认定自己死?后会下地狱的时候,阿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赎。 阿芜,是照进他?黑暗世?界的光。 让他?原本冷硬似铁的心,有了属于人的温度。 …… 楚璟炎的父皇就是他?寻找多年的杀母仇人。 他?烧了全部的卷宗,将?那一段真相尘封于灰烬。 然后也尘封了自己的内心。 …… 那一天晚上,奄奄一息的阿芜向?楚璟炎伸出手,渴望得到他?的救赎。 其?实楚璟炎才是需要被救赎的那一个。 …… 可是现在,他?真的好想?杀尽东宫满殿的全部人。 那些听到阿芜要嫁给楚子轩的人,一个不留,通通杀尽。 然后把阿芜带回府里,让她一辈子只属于自己。 …… 楚璟炎的肌肉紧绷,双手都在颤抖。 此时,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眼睛泛出嗜血的红。 血丝密布。 …… 就在他?快要抑制不住杀人冲动的时候,一双白嫩柔软又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王爷,你怎么了?……你在发抖啊,你身?体不舒服吗?”阿芜仰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满眼里都是担心。 楚璟炎从阿芜澄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不可以?。 如果他?今天真的开了杀戒,那么阿芜就一定不会再这样看着他?了。 阿芜会像那些人一样,畏惧他?,疏远他?…… “王爷……你怎么了……是,是阿芜让你生气了吗?”阿芜见?楚璟炎沉默着不说话?,她有些慌张的回想?自己刚才是否说错话?。 虽然有一些不合时宜,甚至连阿芜本人都没有发觉到……当她发现楚璟炎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躺在床上正在被太医救治的楚子轩。 阿芜最怕的,就是被楚璟炎抛弃。 如果楚璟炎离开她了,那么她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第 44 章 在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宫殿,住着疯疯癫癫的李贵人和被诅咒的皇子楚子凌。 皇上不?待见他们母子二人,宫里的奴才们自然也轻视他们。 李贵人病了, 病得很?严重, 今日早上还咳了血。 她躺在床上,头发凌乱, 脸色惨白?, 嘴里呢喃着一些楚子凌听不懂的话。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用?头钗去扎楚子凌的胳膊。 楚子凌既怕她又爱她,因为李贵人是他的生母。 李贵人一直都恨着楚子凌,她本?来?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 可是因为楚子凌的出生, 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皇上所有的宠爱。 古人都说?母凭子贵, 可她却受到了自己儿子的连累,从此被关在这个如同冷宫一般的地方。 李贵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楚子凌脸上丑陋的胎记, 她的精神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恶魔, 你是被诅咒的恶魔, 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 你不?是……” 说?着, 精神错乱的李贵人,就?将自己头上插的发钗, 颤抖的握在手里, 然后狠狠的扎进楚子凌的胳膊。 “呜呜, 娘亲,求求你, 不?要?扎我了……好疼,真的好疼啊……” 然而无论年幼的楚子凌怎么哭喊哀求,李贵人完全不?为所动,她反而扎的更加凶狠。 “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儿子!……是你……是你占据了我儿子的身体,是你这个恶魔杀了我的儿子!” 后来?楚子凌便不?再哭喊了。 即使李贵人扎的他伤痕累累,他也会紧咬着牙齿,绝对不?会再出声哀求一句。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哭喊,只会更加刺激李贵人的神经。 李贵人让他去死?,楚子凌不?是没有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他死?了以后,李贵人又该怎么办呢? 楚子凌舍不?得自己的娘亲。 这十?几年来?,他苦苦挣扎活在宫里,就?是想要?照顾已经疯掉的李贵人。 楚子凌很?清楚的明?白?,父皇已经抛弃了他们母子,宫里那些奴才们更不?会管他们母子的死?活。 李贵人虽然从小一直折磨他,可是楚子凌知道他的娘亲疯了。 楚子凌从来?没有恨过李贵人,反而觉得李贵人很?可怜。 他的父皇是一个极其迷信的人,而他脸上的胎记则被断言是天?煞之兆…… 楚璟桓大怒,直言是李贵人不?积善德,所以生下来?这样的儿子。 楚子凌知道,他的娘亲之所以会被关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就?是因为他的出生才会这样。 楚子凌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生病,那时?还没完全疯癫的李贵人,一整夜都抱着他,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 楚子凌知道,娘亲恨着自己,但也爱着自己。 哪怕是片刻的温暖,楚子凌已经心满意足。 …… “咳咳,咳咳,咳咳——”李贵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在空荡的房间回响。 楚子凌看着白?色手帕里的血痰,他知道自己的娘亲必须要?赶紧得到医治。 可是……他们母子作为被皇上嫌恶的存在……没有太医愿意来?给李贵人看病……宫里的奴才们也不?会帮他们。 楚子凌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李贵人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们母子二人在这个宫里相依为命,所以楚子凌绝对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病死?。 李贵人这个病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俗话说?久病成医,没有太医看病的李贵人,迫使楚子凌从小自学了各种医理。 虽然谈不?上正八经的大夫,但是最起码止咳化瘀的药方,他还是略懂一二。 不?过,药材又该怎么得到呢? …… “吴公公,求求你了,请你按着这个药方去抓几副药材回来?吧。” 在一个偏僻隐蔽的宫墙拐角,楚子凌跪不?顾及自己的尊严,卑恭的在吴公公面前苦苦哀求。 吴公公不?耐烦的靠在树干上,说?道:“哎哟,四皇子啊,现在整个皇宫都在围着太子……呃,不?……咳咳,是围着二皇子转,太医院都忙死?了,奴才我呀随时?随地都要?在御药房听差点卯,哪还有闲工夫去给你去抓什么药啊。” 吴公公一边说?,一边掂量着手里那点微薄的碎银——这是楚子凌刚刚给他的。 楚子凌知道吴公公是嫌弃银子给的少,可是那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吴公公,你刚刚也说?了你在御药房听差……所以……我……”楚子凌卑微的开口,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公公不?客气的打断了。 “四皇子,看来?你是听不?懂人话,那奴才就?挑明?直说?了吧。”吴公公正眼都不?看楚子凌一眼,“哎呀,就?你给的这点碎银,啧啧,还不?够奴才随便吃酒赌一局呢。” 吴公公的话里是极尽的嘲讽,楚子凌觉得自己的脸像被太阳晒伤一样灼痛。 “吴公公,那些银子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楚子凌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吴公公嫌弃银子给的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开口挖苦道:“四皇子,你过得也忒寒碜了……” 楚子凌虽然受到吴公公言语上的侮辱,可是他想到自己那躺在病床上的娘亲,于是便忍住了心中的愤慨和不?甘,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在了吴公公的面前。 “吴公公,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能去御药房帮我带回药材,我以后当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恩情?。”楚子凌跪在地上,十?指深深陷进了泥土里。 十?指弯成扭曲的形状,越陷越深,彷佛他抓的不?是泥土,而是自己那可笑的尊严。 然而楚子凌的屈膝下跪,并?不?能打动贪图钱财的吴公公。 吴公公见从楚子凌身上捞不?到好处,便懒得跟他在这里继续废话,于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说?道:“四皇子,奴才现在忙着呢,没啥事的话,奴才就?先行?退下了。”说?完,吴公公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吴公公转身的一瞬间,阿芜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 “子凌,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一个奴才下跪?” 楚子凌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回头去看阿芜。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楚子凌的眼眶忍不?住泛了红。 他,真的好痛恨自己现在的无用?。 第 45 章 那一晚, 在东宫灯火通明的寝殿,楚璟炎看着阿芜澄澈的眼眸,最终松开了手中握紧的剑。 “阿芜, 你留下吧, 我同意了。”楚璟炎像往常一样抚摸着阿芜的头顶,他将自己难言的情绪深埋在心底, 然后转身?离开。 阿芜看着转身?离去的楚璟炎,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些落寞。 “王爷……”阿芜呢喃着的向他的背影伸出手,脚步挪动想要追上已经跨出大殿的楚璟炎。 然而就在她要追上去的时候,身?后的太医哆哆嗦嗦的颤音向赵皇后禀告:“皇, 皇后娘娘。太……二皇子他……怕是撑不住了!” “什么??!” 阿芜心里一惊, 猛的回头, 迈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去。 “子轩哥哥……” 那一晚,阿芜没有去追楚璟炎,她留在了东宫照顾楚子轩。 那一晚之后, 楚璟炎再也没有去过东宫, 而是派了春兰去宫里陪着阿芜。 楚璟炎对阿芜说自己公务繁忙, 其实他是不敢进宫见到阿芜。 楚璟炎害怕自己进宫以后,会?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 然后被妒火烧掉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 他不想毁掉自己在阿芜心中的美好。 所以他宁肯折磨自己, 忍住不去见她。 …… 楚璟炎的痛苦,阿芜并?不知?晓。 在宫里,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楚子轩的身?上。 这些日子, 在阿芜的悉心照料之下, 楚子轩的身?体渐渐开始好转。 阿芜看到楚子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又重新获得了新生, 她真?的发自内心的替楚子轩感到高兴。 如果一开始就拥有,那么?便不会?珍惜。 这些年?,楚璟炎把阿芜保护的太好,所以她不懂得什么?是失去。 可是楚子轩的那一刀,让阿芜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失去,亦感受到了死亡。 那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因为这会?让阿芜会?想起?自己娘亲去世的那一天。 那时,阿芜哭着喊着求自己的娘亲不要离开,可是娘亲终究是带着不舍离开了她。 阿芜讨厌那种?感觉,那种?对生命无能为力的感觉。 阿芜日夜守在楚子轩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楚子轩的呼吸,她害怕楚子轩会?像娘亲一样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第五天,楚子轩终于睁开了眼睛。 当时阿芜坐在床边,正?接过奴才递过来的汤药。 “阿芜……”楚子轩的声音微弱。 阿芜激动的打翻了药碗,趴在楚子轩的身?上,忍不住喜极而泣。 “子轩哥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呜呜……”阿芜哭得很大声,眼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几天赵皇后在旁边观察着阿芜的行为举止,她知?道?阿芜是真?心对楚子轩好,也看得出来阿芜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可惜…… 赵皇后在内心叹了一声:可惜你是宁王的人,不是赵家的人。 无论如何,赵皇后都一定要让自己的侄女当上太子妃。 赵皇后在后宫斗了这么?多年?,她很清楚感情用?事只会?害了自己。 宁王楚璟炎权势已经滔天,倘若再让他的养女成为太子妃,那么?赵氏一族将永无翻身?之日。 在这个宫里,没有什么?能比利益重要。 虽然赵皇后绝对不会?同意楚子轩娶阿芜为妻,不过这并?不代表她现在就要拆散。 既然楚璟炎如此在意自己的这个养女,那么?或许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阿芜,同时也可以安抚到轩儿的情绪…… 这也是赵皇后会?同意阿芜留在东宫的原因。 …… 在这勾心斗角的皇权之都,阿芜的四周已是波谲云诡,人人都想接近她、利用?她,可有一个人却在想方设法避开她。 那个人就是楚子凌。 他因为强烈的自卑心,从来不敢主?动去找阿芜搭话;又因为强烈的自尊心,哪怕被逼到了绝路,宁肯低三下四去求一个卑贱的太监,也不肯让阿芜知?道?自己的难处。 楚子凌是一个傻子。 他明明可以靠着阿芜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他却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不是因为楚子轩醒来,阿芜太过激动打翻了药碗……如果不是因为阿芜执意要来御药房,想要亲自给?楚子轩煎一副汤药,那么?他此刻的难堪就不会?被阿芜看到…… 一切都是命啊。 或许他楚子凌这辈子……注定在阿芜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 阿芜看到楚子凌的肩膀颤抖,忍不住上前一步,关心询问:“子凌,你怎么?啦?是不是这个狗奴才欺负你啊?” 阿芜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公公。 吴公公见阿芜看向自己这边,慌忙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辩解道?:“郡主?,奴才冤枉啊,奴才怎么?敢欺负四皇子呢,刚刚是四皇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芜听了吴公公的发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自然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子凌,你说,刚刚是发生什么?事情啦?” 然后楚子凌却仍然保持着背对的姿态,身?体微颤,不发一言。 阿芜感觉到他有一点不对劲,便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疑惑的问道?:“子凌,你怎么?不说话呀?” 然而阿芜的手刚刚碰到他的肩膀,楚子凌闻到那一抹沁人的兰香,整个人浑身?一抖,便像被烫到一样猛的甩了她。 “啊——”然而阿芜身?形向来如弱柳扶风,她哪里禁得住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只听她一声惊呼,失去平衡的她踉跄着就要摔倒。 “阿芜!”楚子凌见状急忙回身?拉住了她的胳膊,情急之下竟然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阿……芜…… 这个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喊过千遍万遍的名?字。 “主?子,你没事吧?!”春兰在一旁见状赶忙上前扶住阿芜,她想从楚子凌手里接过阿芜,然后她却发现楚子凌并?没有松开握住阿芜胳膊的手。 春兰拽了几下没拽动,忍不住惊异道?:“四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经过春兰的提醒,楚子凌这才如梦方醒般的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 楚子凌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失态成这个样子,于是还未等阿芜说话,他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楚子凌拼命的往前跑,一路上还撞倒了几个宫婢,那些人的咒骂他都充耳不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地方。 他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啊。 他所能做的只有逃避。 …… 他不要,他不要阿芜看着他那同情的眼神。 他不需要阿芜的可怜……他想要的是……想要的是…… 楚子凌想起?了自己初见阿芜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三皇叔楚璟炎的眼神。 那个眼神里有崇拜,依恋,仰慕…… 那个眼神…… 是他永远也不得的眼神。 第 46 章 楚子凌离开的匆忙, 不小心遗落了那一张药方。 泛黄的宣纸静静躺在地上,阿芜弯腰捡起了它,展开揉皱的宣纸, 凝神细细看了一遍。 阿芜看完那张药方, 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公公,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春兰, 你知道子凌的住处吗?” 春兰略微想了一下, 答道:“主子,奴婢听说李贵人母子貌似是住在落芜殿。” 阿芜听闻点了点头?:“好,那我先给子轩哥哥煎药,等晚些时候, 你陪我去一趟落芜殿。” …… 冬日已去, 冰雪消融, 现在正是莺春三月的季节,然而阿芜踏进楚子凌的住所,却?感受到了阵阵的阴冷, 院子的角落还堆积着尚未融化的积雪。 迎面而来的阴冷让阿芜不禁抱紧了胳膊。 阿芜驻足环伺了一下院子周围, 发现竟然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春兰, 你确定子凌是住在这里吗?”阿芜有一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虽然阿芜知道楚子凌母子不受当?今皇帝的待见?,可是……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这真的是一个皇子应该受到的待遇吗? 朱红的房门?已经掉漆, 暗黄的窗格已经发霉, 窗棱上的挡风纸也破烂不堪。 阿芜轻轻推了推身前的门?扉,破败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整个房间以背向阴, 照不进一丝阳光, 屋子里竟是比外面还要冷。 阿芜一进门?便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药味。 看来……李贵人病了很久啊。 可是一直以来楚子凌是怎么帮李贵人弄到汤药的呢? 阿芜想到了白天见?到楚子凌对着吴公公下跪的那一幕, 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情绪。 “子凌?” 阿芜试探着喊楚子凌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阿芜突然意识到, 房间里太?过安静了。 安静到,让人感觉有一点害怕。 阿芜敛了敛心神,继续往里间走,掀开了挡在面前的挡门?帘。 “子凌……” 阿芜看到了跪在李贵人床边的楚子凌。 然而楚子凌听到她的声音,却?一动?不动?没?有回头?。 房间里的气?氛有一点诡异。 阿芜慢慢的走近他,然后接过春兰手里的药包,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子凌,我,我给你带了药,是按照你落下的那张药方抓的……” 李贵人安静的躺在床上,楚子凌亦没?有回应阿芜。 站在一旁的春兰察觉到不对劲,她试探的伸手放到李贵人鼻前,然后猛的抽回手,声音颤抖的说道:“主,主子,李贵人她……没?有呼吸了……” 阿芜手里的药包顿时跌落到了地上:“怎么,怎么会这样……” 楚子凌依然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有哭,也看不出?悲伤的情绪。 整个人就像木掉了一样,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死了,这就死了吗?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吗? 楚子凌的眼神空洞,僵直着跪立的姿势,没?有人知道他在床边跪了多久。 “子凌,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 “如果你难受就哭出?来,求求你不要这样,哪怕跟我说一句话也好……” 阿芜心疼的将楚子凌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他瘦削的肩膀。 楚子凌感受到阿芜的温度,怔怔的转过头?看着她,强撑了许久的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泪水就像泄了洪的河堤涌了上来。 “阿芜……”楚子凌哽咽着反复呢喃道:“我没?有娘亲了,我没?有娘亲了,从此以后我只有一个人了……” 阿芜看到眼前痛哭抽泣的楚子凌,就仿佛看到了当?年失去娘亲的自己。 她最?能体会到楚子凌此时的感受。 那种?面对亲人的病逝,伤心悲痛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阿芜之所以对楚子凌格外关心,是因为她在楚子凌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被人欺凌又弱小的自己。 现在楚子凌又像她一样,失去了娘亲,阿芜的内心对他又多了几分怜悯。 对楚子凌的好,是阿芜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的痛。 “子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 “别喝了。” “我让你别喝了!” 楚璟旭见?自己劝不住,便起身强行夺下了楚璟炎手里的酒坛。 “给我。” 楚璟炎的眼睛布满血丝,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空酒坛。 “三哥,酒是个好东西,你喜欢喝,我不会拦着你。可是酒喝多了会伤身体,喝酒不是你这样一个喝法,你现在分明就是在借酒浇愁,无非就是想要灌醉自己!”楚璟旭平日里不敢顶撞楚璟炎,可是现在他豁出?去了。 “借酒浇愁?”楚璟炎细细咂摸了这四个字,带着三分醉意看向楚璟旭,反问道:“呵呵,真是可笑……我有什么愁需要借酒来浇?” “你心里很清楚。”楚璟旭将酒坛藏到了身后。 “……”楚璟炎没?有说话。 楚璟旭看到楚璟炎这个样子,双手扶在膝盖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哥,你要是想阿芜了,你就去宫里把?阿芜接回来吧……虽然阿芜跟楚子轩那个小子两情相悦……不过,这不是还没?成亲嘛……她现在一直住在东宫那边……这,这算怎么回事嘛!” 楚璟旭言语中?说得好像阿芜已经离开几个月了,其实不过是离开了五、六天的光景,然而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对于他们倆来说就已经是度日如年了。 毕竟阿芜也是楚璟旭从小看着长大的。 他对阿芜的疼爱一点也不比楚璟炎少。 只 弋? 不过他对阿芜的疼爱完全就是叔叔对侄女的疼爱,与楚璟炎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楚子轩这个臭小子……竟然还敢在阿芜面前玩苦肉计!……平时看不出?来,他也真是个狠角色。”楚璟旭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三哥,你当?时真应该一剑杀了他。” 楚璟炎闻言抬起眼皮,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要是杀了他,阿芜会伤心的。” 楚子轩的手段骗得了阿芜,却?骗不了当?时在场的楚璟炎。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凭楚子轩这点心机,在楚璟炎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楚璟炎在乎的是阿芜的态度。 楚子轩玩的是苦肉计,阿芜的眼泪却?是真心,她说要嫁给楚子轩亦不是玩笑。 阿芜的眼泪,刺痛了楚璟炎的心。 也是因为阿芜,楚璟炎放过了楚子轩。 那天晚上在东宫,楚璟炎不能动?手。 倘若他一旦动?了手,那么就正中?楚子轩的下怀——因为阿芜会恨死自己。 楚璟炎不会放过楚子轩。 但不是现在。 因为时机不对。 第 47 章 李贵人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按照皇家?的规矩,位阶低下的嫔妃死后都是统一葬在裕陵后山。 然而楚子凌却不希望被关在?宫里一辈子的李贵人, 死后仍然?被?禁锢在?充斥着等级和尊卑的陵寝。 什么叫生是楚家的鬼, 死是?楚家?的魂? 够了,已经够了。 宫中的妃位权力之争, 从来都是?残酷和血腥的, 不需要任何留恋。 楚子凌只希望自己的娘亲死后,能够真正?得到一片安息之地,而?不是?按照等级尊卑那一套来安排她的身后之事。 楚子凌跪在?李贵人的床前,沉默了很久, 很久。 “阿芜,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楚子凌用手掐着自己的手心, 几乎要抠出血来,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求阿芜。 将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在?阿芜的面前, 彻底碾碎。 阿芜, 你看, 我?就是?这样没用的一个人。 …… 关于李贵人迁葬的事情,不能直接到皇帝跟前去提, 这件事只能让宁王楚璟炎出面。 当天晚上, 阿芜便从宫里赶回了宁王府。 然?而?等她赶回宁王府,却从管家?尹东盛的嘴里得知, 楚璟炎染上风寒病倒了, 已经连续发?了几日的高烧。 阿芜听闻心里急得不行, 忍不住斥责道:“尹管家?,王爷他生病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找人告诉我?呢?” 其实在?平日里,阿芜对待府里的下人们一直都是?温声细语,从来没有对他们大声说过话,更不要说会这样出言斥责他们。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她一直以来都十分敬爱的尹管家?。 可现在?,阿芜听到楚璟炎病了,甚至还病了好几天,而?她却一无所知,这让她如?何不感到生气呢? 尹管家?知道阿芜心里着急,兼之又动了气,便赶忙解释道:“小郡主,不是?奴才不告诉您,实在?是?因为主子不让我?们说啊……您也知道主子的脾气……我?要是?偷偷告诉您主子病倒了……后果……您也知道的呀……” “……”阿芜没有说话,她知道倘若这是?楚璟炎的命令,那么?尹管家?的确是?没有办法。 可是?……他为什么?不让人告诉她呢? 眼下也来不及细想,只见阿芜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伸手递给身后的春兰,便急着要往东厢房去看楚璟炎。 尹东盛见阿芜要去楚璟炎的房间,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抢先一步挡在?她的面前,满脸堆笑,明知故问的问道:“小郡主,您要去哪里呀?” 阿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尹东盛,有些奇怪的回道:“你不是?说王爷病了吗?我?现在?当然?是?要去看一下王爷啊。” “咳咳,那个……主子已经睡下了,小郡主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尹东盛掩饰性?的咳了几声,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毕竟阿芜是?突然?从宫里跑回宁王府,尹东盛也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怎么?样,为了楚璟炎和阿芜他们好,眼下他只能尽力拦下阿芜了。 “尹管家?,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阿芜皱起眉头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尹东盛,“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呐……”尹东盛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奴才就是?想着您刚从宫里回来,一路上坐马车肯定累了,不如?您先回房间喝口茶休息一下?” 阿芜看到尹东盛这个样子,更加笃定了他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必,我?去王爷房间一样可以休息啊。”阿芜说的十分坦然?理直气壮,她又不是?没有在?楚璟炎的房间睡过觉,这在?宁王府的下人们面前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奴才是?怕王爷过了病气给您……”尹东盛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不在?乎。”说完,阿芜转身便往里面走去。 阿芜不想让尹东盛再拦着自己,于是?便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去楚璟炎的房间,导致一堆仆从只能在?后面追着她。 尹东盛今年?也五十多岁,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喊阿芜:“哎哟,小郡主,您不能去,您真的不能去啊……” 然?而?,尹东盛说再多已经晚了。 阿芜一路小跑到楚璟炎的院子里,还没等她的气喘匀,正?好迎面撞上了从楚璟炎房间里出来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丞相的女儿——王羽嫣。 阿芜曾经在?宫宴上当众泼过她一杯茶。 “是?你……”见到王羽嫣从楚璟炎的房间里走出来,阿芜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 尹东盛见此?情景,在?后面捂住了脸,心里暗道:完了。 第 48 章 “郡主?……”王羽嫣显然也没料到阿芜会突然出现在宁王府, 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她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微微屈膝向阿芜颔首行礼。 “羽嫣, 拜见郡主。” 阿芜看着面前端庄温淑的王羽嫣, 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场宫宴。 当时楚璟桓为了讨得荣亲王的欢心?, 特意在皇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宫宴, 专门为荣亲王庆祝他的六十大寿。 虽然阿芜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可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永乐郡主?,这些年来又?一直被养在宁王府里,她?早就已经算是半个楚氏皇家?的人了, 因此荣亲王的六十大寿, 于情?于礼她?都必须要出面, 亲自拜见一下这位长辈。 荣亲王虽然跟楚璟炎不对付,但?是他看到阿芜娇娇怯怯的可人模样,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怜爱。 “这孩子……怎么看上去还有一点病态?唉, 这老?三也真是的, 自己都还没成亲呢, 他哪里会养什么孩子呢!他堂堂一个当朝王爷也不缺钱花,又?不是养不起她?, 何至于让她?看上去如此瘦弱?真是可怜见的。”荣亲王在心?里暗忖, 默默替阿芜抱不平。 “好孩子,别跪着了, 快起来吧。”荣亲王对着阿芜和颜悦色的说道, 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让她?落座。 宫宴上的座位是按照严格的尊卑来安排的, 每一个人都有单独的座位,面前放着一个四角方桌。 阿芜作?为永乐郡主?自然也有自己单独的座位, 不过她?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挤到了楚璟炎的身边,直接坐到了楚璟炎的大腿上。 皇帝楚璟桓对这副场景是见怪不怪,而荣亲王只以为阿芜还是小孩子心?性。 满宴席的众人偷偷觑着这一幕,不敢抬头往那?边打量一眼。 大家?都默默喝着杯中的酒,宴席上寒暄碰杯声依旧。 “阿芜,你下来。” 没有人敢出面制止,可是楚璟炎发了话。 “为什么……”阿芜委委屈屈的看向他,宫宴上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只有待在楚璟炎的身边,她?才会觉得安心?一点。 时值夏暑,两人都穿着薄衫,楚璟炎能感觉到她?的柔嫩紧贴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楚璟炎只觉得自己燥热的异常。 他不是柳下惠,美人在怀而坐拥不乱,他可做不到。 楚璟炎忍得辛苦,感觉到那?里的渐硬,额头上流下了一滴汗珠。 “下来。”楚璟炎暗哑了声线,低声呵斥。 阿芜缩了一下脖子,她?莫名的受到了他的呵斥,心?里十分委屈。 只见她?委委屈屈的从他大腿上爬下来,然后?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坐在一旁的楚璟旭见此情?景,便?赶忙拉着阿芜的胳膊,好心?的安慰道:“哎呀,好啦,阿芜,你坐我的腿上,淮王叔的腿你随便?坐。” 哪知道他这句话一出,楚璟炎狠狠瞪了他一眼,阿芜也不领情?。 只见阿芜气鼓鼓的推开楚璟旭,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沉默着搬起自己的椅子,然后?重重的放到楚璟炎的椅子旁,赌气的又?坐回了楚璟炎的身边。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要黏着楚璟炎。 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 哪怕是生气,她?也要在他的面前生气。 楚璟炎见到阿芜这副样子,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情?急,说话态度强硬了一些。 “阿芜,一会儿我陪你去看放烟花,好不好?” 阿芜转头看了楚璟炎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你抱着我看烟花吗?” “我……”楚璟炎眼中露出为难的神?情?。 阿芜见到他这个样子,便?生气的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楚璟炎侧首看到阿芜脖颈的曲线,白色的细腻顺着衣领一路向下,薄衫紧紧贴在后?背的肩胛骨上,勾勒出蝴蝶翅膀的形状……蓦的,他的喉结就紧了一下。 或许是夜风吹拂着酒精在体内翻涌,那?一刻,楚璟炎突然就不想继续忍耐了。 楚璟炎带着酒气靠近阿芜,似醉非醉的贴在她?耳边说道:“阿芜,只要你保证不会厌恶我,我真的好想抱你……” 阿芜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边,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速度。 喧闹的宫宴一下子就变成了无声背景,现在的她?只能感受到楚璟炎有些紊乱的呼吸。 “我,我为什么会厌恶你,我喜欢你抱着我……” 然而还没等阿芜说完,她?的手就被楚璟炎突然握住,然后?引着一路向下。 宴席上的觥筹交错与他们都无关,方桌上垂下的绸巾是最好的掩饰。 楚璟炎感受到阿芜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指,他知道自己真的是醉了,居然在这种场合之?下,对阿芜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可是他那?里已经忍到极限了。 他真的需要阿芜来帮他缓解痛苦。 不然,他真的要疯了。 未经情?|事的阿芜,怔怔看着楚璟炎握着她?的手掌向下。 阿芜没有挣扎,只是疑惑。 就在她?的手即将接触到他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在两个人身后?响起。 “王爷,微臣来给您敬一杯酒。” 刚刚还灼热的握着阿芜的楚璟炎,在听到身后?的那?个声音,便?立刻松开了她?的手。 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看不出一丝的异常。 阿芜的左手就这样被楚璟炎放开,她?的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抛弃…… 阿芜讨厌这种感觉。 连带着,她?也讨厌身后?的两个人。 没错,就是王丞相和他的女儿王羽嫣。 这一次,王丞相表面上是来敬酒,其?实他是想要借着这次宫宴的机会,将自己的女儿王羽嫣推到楚璟炎的面前。 王羽嫣今年十六岁,正是待嫁的闺中少女,不仅人长得一副沉鱼落雁的好姿容,她?的学识和才情?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现如今,赵皇后?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不可动摇,所以王羽嫣即便?进?宫得到皇上的宠爱,终究也只是一个妃位而已;而东宫的太子妃之?位,赵太尉的女儿赵湄儿亦是势在必得;相比之?下,宁王楚璟炎不仅在朝中独揽大权,更何况他至今都还没有迎娶正妃,如果王羽嫣能够顺利嫁入宁王府,那?么她?的尊位就是仅次于赵皇后?的第一王妃,那?么他们王家?也就找到了宁王这座靠山,从此王氏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更加稳固了。 “王爷,这位就是微臣的小女儿,名裙裙整理巴六以七奇三伞零四唤王羽嫣,今年已经十六了,嫣儿从小便?久闻王爷的威名,她?一直都很仰慕您,这次宫宴特意让我带着她?来给您敬一杯酒。”王丞相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身后?的女儿递了一个眼色。“嫣儿,还不快点给王爷倒酒?” “是。”王羽嫣的声音娇娇柔柔,脸上带着几分羞怯,那?个娇滴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虽然王丞相是带着满心?的算计,权衡各种利弊之?后?,决定将女儿献给宁王楚璟炎。 不过王羽嫣却是真心?的从小便?一直爱慕着楚璟炎。 毕竟谁会不爱在战场上骁勇杀敌的男人呢?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宁王殿下。 “王爷,羽嫣给您斟酒。” 以前,她?只能在人群中远远的望到他一眼。 现在,她?能够这样近距离的站在楚璟炎的身边,她?斟酒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王羽嫣曾经在书籍上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叫百闻不如一见。 现如今,她?真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真的,百闻……不如一见。 王羽嫣看着楚璟炎的眼神?,让坐在一旁的阿芜感觉到了威胁。 阿芜真的很讨厌那?个女人,讨厌她?那?种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 王爷是我的。 如果,如果王爷娶了别的女人,那?么我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阿芜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真的好害怕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阿芜全身僵硬坐在椅子上,兀自低着头,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衣襟。 “王爷,嫣儿敬您。” 这边,王羽嫣双手捧着酒杯,含羞带怯的递到了楚璟炎的面前。 楚璟旭见王羽嫣这副样子,忍不住在一旁打趣道:“羽嫣小姐,你又?不是在跟我三哥喝交杯酒,至于脸红成这个样子吗?哈哈哈哈哈——” 交杯酒? 一听到这三个字,阿芜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楚璟旭并不知道楚璟炎和阿芜这两个人复杂的感情?,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的三哥楚璟炎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家?,王丞相的女儿王羽嫣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于是没有注意到阿芜情?绪的楚璟旭继续打趣道:“羽嫣小姐,你现在光递个酒就脸红成这个样子,将来你要嫁给我三哥为妻,你该不会害羞到晕倒吧?” “淮,淮王爷,您,您说什么呢……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王羽嫣虽然嘴上嗔怪着楚璟旭,可是面上却是带着笑意。 “啊——” 可惜王羽嫣的话还没说完,阿芜就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毫不客气的向她?泼了过去。 “阿,阿芜……”楚璟旭震惊的站了起来,他刚要说点什么,却看到阿芜的眼里满含着泪水。“阿芜,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楚璟旭是彻底懵了。 本来气氛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阿芜倔强的抹着自己的眼泪,声音哽咽的说道:“我讨厌你,也讨厌她?,我讨厌你们!” 说完,她?就哭着跑开了。 “阿芜!……”楚璟旭想要去追她?,却被楚璟炎拉住了。 “三哥,阿芜她?……”楚璟旭一脸的着急。 楚璟炎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注视着阿芜离开的方向,说道:“你留在这里善后?,我去追她?。” …… “郡主?,您怎么回来了?夜里风大,当心?着凉啊。”王羽嫣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温淑端庄,娴静知礼,面部表情?不漏一丝破绽。 阿芜知道王羽嫣是在假意关心?自己,盯着她?反问道:“怎么?宁王府是我的家?,难道我不能回来吗?还是说我回不回宁王府,需要先经过你的同意吗?” “呵呵,郡主?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羽嫣用帕子掩着自己的嘴角,“我只是听闻郡主?您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宫里照顾二皇子,既然您与二皇子已经彼此表白心?意,自然想要日日夜夜守在一起……”王羽嫣故意放慢语速说这段话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身后?楚璟炎的房间。“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二皇子是因为郡主?才受的伤……可是二皇子刚刚醒来没多久,郡主?不在他的身边,您就这样突然跑回来……真的没关系吗?您就不怕二皇子他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阿芜不知道王羽嫣为什么要一直强调自己和楚子轩的关系,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王羽嫣,你不要把我说的好像很没有良心?一样。我是因为有事情?要求王爷才跑回来的,我又?不是把子轩哥哥丢在宫里不管了……” “是吗?原来你是有事求我……才跑回来的吗?” 王羽嫣身后?房间的门突然打开,楚璟炎随意披着一件外套倚靠在门边。 第 49 章 阿芜怔怔看着面前的楚璟炎, 她没想到几天不见,他竟然消瘦了许多,难道这几天他过得?不好吗? “王爷, 你的身体……”阿芜微微向前伸出手?, 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王羽嫣给打断了。 “王爷, 您刚刚才退了烧, 身体还?很虚弱,怎么能站在门口吹风呢?”说完,王羽嫣便当着阿芜的面扶住了楚璟炎的胳膊,低眉讨好的说道:“王爷, 让嫣儿扶您回房休息吧?” 然而楚璟炎并没有搭理身边的王羽嫣, 只?见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紧紧盯着阿芜, 面色阴沉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问话。“阿芜,你是因为有?事求我才跑回来?的吗?” “我……”阿芜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楚璟炎,空气中?弥漫出的那种压迫感, 让她畏惧着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敢说出来?? 她确实是有?事要求他啊…… 可现在这个气氛,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那他呢? 他不也是一样?! 阿芜看着站在楚璟炎身边的王羽嫣,暗中?捏紧了自己?的襦裙, 十?指用力到指骨几乎泛白。 为什么她会从你的房间里出来?? 为什么你会允许她站在你的身边? 现在……你居然还?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凶我…… 楚璟炎见阿芜低着头不吭声, 于是便沉着声问道:“阿芜,我问你话呢, 你怎么不说话?” 然而楚璟炎没有?等到阿芜的回话, 而是等来?了一声极微小的努力压抑的抽泣声。 他看到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 楚璟炎就这样默默看着低头抽泣的阿芜, 紧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 阿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低着头委屈的落泪,就连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楚璟炎两个人,她甚至都没有?发觉。 直到楚璟炎走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慢慢蹲下,仰头抹去了她的泪水,然后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阿芜,你为什么要哭?” 阿芜的下巴抵在楚璟炎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抽抽嗒嗒的说道:“我,我讨厌那个女人……” “阿芜,你为什么会讨厌她?她并没有?欺负过你。” “我……”阿芜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她在一起……” “阿芜,你这样子?……只?是因为那个王羽嫣吗?”楚璟炎将阿芜从自己?的肩膀上拉开,双手?握着她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她,沉敛的眸子?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如果换成别的女人跟我在一起,那么是不是就可以了?” “那……那也不可以!”阿芜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慌,她紧张的抓住楚璟炎的衣襟,扑到了他的怀里。“阿芜不准你娶别的女人!阿芜不允许!” “为什么?”楚璟炎神情复杂的抱着怀里的阿芜。 “嗯?”阿芜抬起头来?看着他。 楚璟炎低头帮她把绻在颈窝的发丝拂到后面,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娶别的女人?” “我……” 楚璟炎抱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嫁给楚子?轩,为什么又要在意我娶别的女人?” “我,我不知道……”阿芜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阿芜,你要这样做吗?”楚璟炎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你要一边嫁给楚子?轩,一边让我孤独终老吗?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你要这样自私的对?待我吗?” “不,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阿芜拼命的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楚璟炎伸手?帮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可你就是这样做的。” …… “阿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确定要嫁给楚子?轩吗?” “我……” 阿芜想起了那一晚被鲜血浸染了衣襟。 她的心紧抽了一下。 “我……我确定……”阿芜嘴唇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吗?”出乎意料的,楚璟炎并没有?恼怒,反而是轻声笑了一下。 但是他的笑却让人觉得?有?一点胆寒。 “王爷……”阿芜的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她尝试着去猜测楚璟炎的心思?。“王爷,你不喜欢子?轩哥哥,是因为怕阿芜嫁到宫里以后就不理?你了吗?” “……”楚璟炎盯着她没有?说话。 阿芜咽了一下口水,绞着手?指继续说道:“王爷,阿芜就算嫁给子?轩哥哥,也会经常来?宁王府看你的……阿芜喜欢你,也喜欢子?轩哥哥,所以阿芜不想看到你再伤害子?轩哥哥了……如果子?轩哥哥因为阿芜出了什么意外,那么阿芜会内疚一辈子?的……” 楚璟炎伸手?轻轻抚摸着阿芜的头顶,语气温柔的说道:“阿芜,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你有?喜欢的人,我真的很替你感到高兴。” “真,真的吗?”阿芜有?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楚璟炎。 “真的。”楚璟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可是……你明明之前看到我跟子?轩哥哥……还?很生气的样子?……”阿芜又想起当时?楚璟炎拿剑要杀人的场景。 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傻阿芜,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呀,如果我知道他是阿芜喜欢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了他呢?”楚璟炎将自己?的脸贴到了阿芜的脸颊。 “唔……”阿芜懵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看着楚璟炎纠正道:“不对?,不对?,就算他不是阿芜喜欢的人,他也是你的亲侄子?呀,你怎么可以想要杀他呢?” “呵呵——”楚璟炎笑了笑将阿芜揽到自己?的怀里,“是,是我不对?,我那天太冲动了,把你吓到了,是我的错。” “那……你以后不准再欺负子?轩哥哥了?” “好。” “……你也不准随随便便就动剑杀人了?” “好。”楚璟炎低头捏了捏阿芜的脸颊,“阿芜,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吧。””唔,还?有?就是……”阿芜转了转自己?的眼珠,然后轻咳了一声说道:“以后……你不准再去见那个王羽嫣了。” 楚璟炎抱着阿芜笑了笑说道:“那个王羽嫣毕竟是王丞相的女儿,我和她以后难免总会有?见到的场合。” “那……”阿芜歪着头想了一下,“那就不准她再来?宁王府!”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楚璟炎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阿芜看着面前的楚璟炎,感觉他又变成自己?熟悉的那个温柔的王爷了,于是开心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太好了。 这样事情就完美解决了。 王爷以后不会再跟子?轩哥哥针锋相对?,子?轩哥哥也不会再受伤了。 大家都会获得?幸福的。 只?要大家开心快乐,那么阿芜也会获得?幸福。 阿芜的脸埋在楚璟炎的肩颈。 楚璟炎感觉到自己?肩膀的濡湿,他轻轻推开阿芜,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阿芜,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为什么还?会哭泣?” 阿芜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一边擦一边说道:“没有?,我是因为太高兴了……之前你和子?轩哥哥……真的快要把阿芜吓坏了……现在,现在终于……阿芜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呜呜……阿芜实在太开心了。” “傻阿芜。”楚璟炎叹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拥入怀里,“阿芜,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一丁点委屈。” “嗯。”阿芜哽咽着点了点头。 阿芜相信楚璟炎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她也不会怀疑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就像她也不会怀疑楚子?轩利用自己?一样。 就这样,让一切回到过去的平静吧。 什么都没有?变过。 王爷没有?变过,子?轩哥哥也没有?变过。 前几天经历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现在梦醒了,阿芜依然是幸福的。 …… 自那日之后,没过多久,楚子?轩便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而李贵人的后事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正如阿芜所期待的那样子?,似乎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楚子?轩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阿芜的脸上也重新呈现了笑容。 关于恢复楚子?轩太子?之位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楚璟炎心里在想什么,就连楚璟旭都搞不懂他了。 “三哥,你怎么又恢复楚子?轩的太子?之位啦?”楚璟旭愤愤不平的砸了一下桌面,“那个臭小子?敢在阿芜面前玩苦肉计,你没杀了他都是念及叔侄之情了,现在你竟然还?主动撮合他和阿芜的婚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该不会是病了一场,把自己?病糊涂了吧?!” 楚璟炎坐在凉亭下,斜觑了楚璟旭一眼,用食指点了点桌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喝茶。” “喝,喝什么茶啊?”楚璟旭简直气结,“三哥,你没事吧?阿芜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掌上明珠,你真的要让她嫁给楚子?轩那个臭小子?吗?” “我要是阻止的话,楚子?轩真敢死?,你信不信?”楚璟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哼,他死?了更好,还?省的我们动手?了。”楚璟旭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要是因为我们死?了,你觉得?阿芜会怎么看待我们?”楚璟炎淡淡瞟了楚璟旭一眼。 “那,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就这样看着阿芜嫁给他当太子?妃啊?”楚璟旭气恼的说道。 “呵呵。”楚璟炎轻轻笑了笑,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璟旭,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第 50 章 楚子轩的太子之位虽然恢复了, 但是他本人却并没有觉得高兴。 废立太?子的事件只是进一步向朝堂上下昭显楚璟炎的权势,向满朝的文武百官昭显宣德帝的无能。 历朝历代的摄政王乃是辅佐幼帝而设立的职位,现如今的宁王楚璟炎虽无摄政王的名号, 却一直在使用着摄政王的权力?。 各个地方官员呈上的文书都心照不宣的一式两份, 甚至还有逾矩者,竟直接将文书转交到宁王府。 现如今, 整个朝廷的局势尽在楚璟炎的掌控之下。 这对于楚璟桓和楚子轩父子来说, 他们无疑都感受到了来自楚璟炎的威胁。 天子之威岂容他人僭越? 虽然楚璟炎的身上亦流着楚氏皇家的血脉,可是……至高无上的皇位只?有一个! 这次的废立太?子事件,不?仅让楚子轩落得一个“傀儡太?子”的称号,也让他成为?了达官贵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而楚子轩的荣辱直接关系着赵氏一族, 楚子轩得到“傀儡太?子”的称号, 赵太?尉在朝堂上也没了脸面。 无论楚子轩再怎么看?不?起自己那位舅舅, 可现实情?况就是,他早就已经跟赵太?尉坐在了同一条船上。 楚子轩与赵家,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这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关系。 赵太?尉手握兵部?大权, 在朝堂上早就与楚璟炎水火不?容, 这次的废立太?子事件,更是给?了赵太?尉当头一棒。 楚璟炎, 非杀不?可。 可是楚璟炎的身后是三十万铁骑大军, 当年布赫一战都没有困死楚璟炎,如今在京都又该拿他怎么办呢? 赵太?尉抚着自己的胡子, 渐渐皱起了眉头。 书房里的烛火摇曳, 就在赵太?尉苦思冥想的时候, 门?外的小厮突然传话:“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子轩?”赵太?尉心里十分纳罕。 夜已经深了, 宫里城门?早已关闭,他怎么会来到我这儿?? 更何况,他可从来没有主动?拜访过自己这个舅舅啊。 还没等赵太?尉整理好思绪,楚子轩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虽然说楚子轩是自己的外甥,可毕竟他是当朝太?子,所以赵太?尉赶忙起身给?他行礼。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舅舅快快请起,咱们之间不?必多礼。”楚子轩上前一步扶起了他。 赵太?尉被他扶起来的时候,顺势抬头看?到了自己外甥的这一身穿着打扮,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篷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半张脸,两只?眼睛隐在了帽子的阴影里。 赵太?尉沉了沉心神,他知道楚子轩今晚前来,必定是有大事要商议。 赵太?尉摒退伺候的仆人以后,开口问道:“不?知太?子今天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楚子轩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勾勾的盯着他问了一句:“舅舅,可想要楚璟炎的项上人头?” 赵太?尉神色一凛,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外甥竟然会深夜前来与自己密议杀宁王一事。 可以,够狠,够胆量。 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赵太?尉打量了一下坐在座位上淡定喝茶的楚子轩,身子微微前倾,开口问道:“太?子,可有妙计?” 楚子轩轻轻撇了撇杯盏里的茶叶,一字一顿的说道:“下个月十五……是我和阿芜大婚的日子。” “……我知道你下个月要跟郡主成亲,湄儿?还为?此在家里大闹了一场,不?过这跟杀宁王有什么关系?”赵太?尉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楚子轩看?到赵太?尉疑惑的表情?,轻轻笑了笑,说道:“舅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我三叔……可是恬不?知耻的爱上了他的养女啊。”楚子轩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中藏着一股深深的恨意。 “这……这怎么可能呢?”赵太?尉大受震惊的看?着他,“这次撮合你与郡主婚事的人……不?正是他宁王本人吗?他如果?要是喜欢郡主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让郡主与你成亲呢?这,这根本就说不?通嘛!” 说实话,赵太?尉一直认为?宁王撮合楚子轩与阿芜的婚事,是想借着自己的养女来挟制太?子,这样?的话,将来楚子轩登基为?帝,他可以继续把控朝堂的局势,让楚子轩由“傀儡太?子”变成“傀儡皇帝”。 可是现在,楚子轩竟然对他说宁王喜欢永乐郡主?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赵太?尉之前所做的种?种?猜测,就要一下子被全部?推翻。 楚子轩看?到赵太?尉坐在那里不?敢置信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只?见他继续说道:“舅舅,宁王他不?仅爱上了阿芜,甚至愿意为?了她?,重新恢复我的太?子之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赵太?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我也觉得他突然恢复你的太?子之位……实在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郡主的缘故。” 楚子轩握紧了手里的茶盏,沉声说道:“舅舅,现如今想要除掉宁王,我们只?能利用?阿芜了。” “所以……你是想在自己大婚典礼上……”赵太?尉看?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子轩点了点头:“没错,这是老天赐给?我们最好的机会。舅舅,杀宁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件事如果?能够成功,那么整个江山将尽数掌握在咱们手中;如果?计划失败了,那么咱们赵家百年来积累的基业也就全完了。” “舅舅,咱们是扬名立万还是永不?翻身,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赵太?尉的心猛的沉了一下。 他知道永乐郡主大婚只?有一次,错过这一次机会,日后再想杀楚璟炎就机会渺茫了。 可是…… 倘若失败,那么整个京都将会血流成河,他们赵家几百口人也将一个不?留。 是生,是死? 是荣,是辱? 全在这一念之间了。 赵太?尉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流下了汗珠,整个房间甚至安静到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舅舅?” 赵太?尉知道楚子轩在等他的答复。 可是……万一失败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啊。 楚子轩见赵太?尉犹豫不?定的样?子,便在一旁说道:“舅舅,你若是怕了,那就算了,今夜就当子轩从来没有来过。” 楚子轩起身重新将斗篷帽子戴在了头上,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低头看?着赵太?尉说道:“舅舅,你可别?忘了,我要娶的可是三皇叔的养女。将来……你与我的处境,当真相同吗?我若是娶了阿芜,那么她?便是我的免死金牌。我还有退路可走,但是舅舅你……” 楚子轩看?着他很不?屑的笑了笑:“三皇叔率军在边境与契丹恶战数月,十几封百八里加急的军书传到京都要求朝廷出兵支援,舅舅你掌握着兵部?的虎符,却以天气恶劣为?由拒不?发兵,暗地里想要靠契丹的军队拖死三皇叔,难道你以为?三皇叔他真的不?知道吗?” “我……”赵太?尉听了楚子轩的话顿时冷汗直流。 “呵呵……”楚子轩看?着赵太?尉冷笑了一声,“舅舅啊,按照你对三皇叔的了解,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吗?到那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怪子轩救不?了你啊。” 说完,楚子轩便要推门?离开。 赵太?尉见此情?景,慌忙上前拦住楚子轩。 “不?,子轩,你不?要走。”情?急之下,他竟然直呼了自己外甥的名字。 “哦?”楚子轩回转身面对着赵太?尉,问道:“……舅舅下定决心了?” 赵太?尉先是张了张嘴,随后猛的跪在地上,对着楚子轩重重磕了一个头,眼神坚定的说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现在天赐良机,让你与永乐郡主成亲,这就说明老天也在帮咱们赵家!一山不?容二虎,不?是赵家生就是宁王死!从今天起,兵部?上下全听太?子您一人的调遣!” 楚子轩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太?尉,弯腰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呵呵,舅舅言重了,这一次咱们不?需要动?用?兵部?的力?量。” “那……你的意思是?暗杀?”赵太?尉不?解的看?向他。 楚子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暗杀管用?的话,恐怕三皇叔早就死了几百回了吧?舅舅你又不?是没有派过杀手,对吧?” “那咱们怎么在大婚之时擒住宁王呢?”赵太?尉猜不?透自己这个外甥的心思。 楚子轩声音平静的说道:“舅舅,你忘了吗?阿芜在我手上啊……正好我也想看?一下,我的那个三皇叔到底能为?阿芜付出到什么程度……呵呵……想想就觉得期待啊。” 50-60 第 51 章 下个月十五, 永乐郡主即将与当朝太子成亲,宁王楚璟炎为?了庆祝此事,特意命人在街口摆锅施粥,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百姓们无一不感恩戴德。 不久,宫里?也传来消息, 表示要减轻百姓们三个月的税赋, 以此来表示皇家对这场结姻的重视。 至此,楚国上下可以说是一片喜气洋洋,百姓们也都十分期待永乐郡主与太子殿下的这场婚礼。 阿芜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喧闹和围观,于是换上了普通的布衣罗裙, 打扮成王府婢女的样子?, 撸起袖子?亲自为?底层那些穷苦百姓们施粥布恩。 阿芜小时候是饿过肚子?的, 她最清楚饿肚子?的感受,所以她看到那些人们喝着热气腾腾的米粥,她的心里?感到非常开心和满足, 她也就不觉得?自己的胳膊酸疼了。 阿芜没想到, 她答应和子?轩哥哥成亲, 不仅可以让子?轩哥哥开心,而且还可以让这么多贫民百姓开心, 她越来越觉得?成亲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 阿芜为?了给排着长队的百姓们施粥, 她已经在粥棚下站了一个时辰,手里?拿着长勺动作不停的舀着米粥。 阿芜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她也不愿意休息一下, 只见她微微偏过头, 用?挽起的袖子?擦了擦细汗。 阿芜在面对那些浑身污垢的乞丐,脸上一直都是带着微笑, 丝毫没有?嫌弃他们的意思。 若是遇到抱着孩子?的妇人,阿芜还会特意多布施两个馒头。 站在一旁的春兰担心阿芜的身体,怕她会受不了这样的劳累,便忍不住在一旁小声的劝道?:“主子?,您休息一下吧?这种事情交给下人们来做就好,您完全不需要这样亲力亲为?啊…万一您要是累坏了身子?,那该如何是好啊……” 阿芜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排的长长的队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给了春兰一个安慰的笑容,说道?:“春兰,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一点都不累啦。” “主子?,奴婢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难道?会不了解您的身体状况吗?您就不要再硬撑着了……” “可我还想再多待一会儿……” 春兰见此情形便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正?了正?神?色说道?:“主子?,难道?您忘了今天出门之前?王爷是怎么嘱咐您的吗?” “唔……”阿芜低垂下了眼眸。 春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主子?,王爷一向都不喜欢您在人前?抛头露面,这次他能答应您出来施粥已经是不易……倘若您这次出来累坏了身子?,那么王爷不仅要责罚我们,到时候连您也要被?王爷……” “好啦,春兰你别说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就是总爱拿王爷出来压我……”阿芜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勺。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芜!?” 阿芜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身子?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 “主子??您怎么啦?”春兰察觉到阿芜的不对劲。 阿芜动作僵硬的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过去?难堪的记忆再次涌上了她的脑海。 虽然面前?的女人是一副粗布麻衣的落魄打扮,松松垮垮的发髻凌乱,脸上也满是污垢,可是阿芜仍然一眼认出了她。 “舅……舅妈……” * 当年,阿芜的舅舅李成范因为?欠下了赌债,所以不得?不去?跟人家借下了高利贷。他用?借来的这笔钱填补了赌坊的债务,但是却无力偿还那巨额的高利贷。催债的人扬言要剁掉李成范的手脚,所以他便要将年幼的阿芜卖给妓院来偿还高额的借贷。 那天晚上,李成范死在了街头,放高利贷的人便找上了李成范的家门,将他家里?□□劫一空。 现在站在阿芜面前?的这个女人,便是李成范的妻子?——金氏。 那天上门讨债的打手们为?了不被?官府追查,临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房子?,当时的金氏因为?躲在腌渍酱菜的大缸里?才逃过一劫。 虽然金氏在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可是她的半张脸却被?高温灼伤,留下了一块十分丑陋的伤疤。 而阿芜被?卖去?妓院这件事,正?是金氏给李成范出的主意。 金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阿芜。 她对待阿芜的行为?,完全可以用?恶毒来形容。 在金氏的心里?,阿芜就是一个没爹没娘、一个只会拖累她的拖油瓶。 要不是因为?阿芜懂事勤快,小小年纪就劈柴烧水,洗衣扫地?,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平日里?又时不时的给金氏捏肩捶腿,否则她早就撺掇着李成范将阿芜赶了出去?。 阿芜在金氏面前?是处处小心,她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情,金氏便会拿柳条枝狠狠抽她的胳膊。 阿芜真的很怕疼。 比起挨打,她宁愿挨饿。 几天不吃饭也没关?系,但是金氏不会因此而怜悯阿芜。 说起来,金氏嫁给李成范的时候,李成范并不是一个赌债累累的穷鬼。 不仅如此,李成范娶金氏的时候,聘礼还是颇为?丰厚的。 当然,李成范的钱并不是自己赚的,而是继承了李家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产。 阿芜过世的外公外婆,他们什么家产都没有?分给阿芜的娘亲,全部?都留给了阿芜的舅舅李成范。 若不是如此,金氏?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怎么肯嫁给一事无成的李成范呢? 然而金氏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嫁的这个丈夫,不仅仅胸无大志一事无成,而且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李家祖宗三代的家业,竟然被?他用?了几年的时间便全部?败光。 李成范出事以后,金氏虽然死里?逃生,可是她自己却是身无分文。 她一个人流落在大街上,她开始怀念起了阿芜。 可是,她不是担心阿芜的安危,而是怀念有?阿芜在身边伺候她的日子?。 金氏与李成范结婚多年,但却并未育有?一儿一女。 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如果阿芜能在她的身边照顾她,那么自然是比她一个人要好过许多。 于是金氏开始在大街上跟人打听阿芜的下落,甚至还跑到青楼附近去?打听消息,可是并没有?人见到过阿芜那样年纪的一个小女孩。 金氏多方打听消息无果,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她也渐渐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以为?阿芜跟李成范一起出了事,怕是已经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不管怎么样,她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可是习惯了使唤阿芜的金氏,她什么都不会做。 更何况她脸上丑陋的烫疤,没有?一个老?板愿意收留这样一个丑八怪来干活。 金氏为?了活下去?,便开始了街头乞讨的生活。 本?来一些富商大户每年都会在特殊的日子?,在街头建棚施粥一天,以此来积攒善徳,可是由于前?年的战乱,朝廷加紧收缴商户的赋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搭建粥棚了。 这一次,永乐郡主和当今太子?即将于下月十五成婚,宁王府不仅在街头建棚施粥,而且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底层的百姓无一不在感激宁王和郡主的恩德,金氏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次免费施粥的恩惠。 金氏站在人群中排着队,她抱着自己手里?残缺的瓷碗,遥遥看到了在粥棚下施粥的王府婢女。 随着队伍的不断前?移,金氏越看那个婢女越觉得?眼熟,她长得?十分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外甥女——阿芜。 金氏心里?纳罕:原来阿芜没有?死,而是在宁王府当差,做了王府婢女? 要知道?,只要能够在宁王府当差,哪怕仅仅是王府里?地?位最低贱的婢女,那她也是要比他们这些贫民百姓的身份要高贵的。 金氏不敢相信阿芜有?这么好的命,竟然能够成为?宁王府施粥的婢女。 虽然眼前?的这个婢女与阿芜十分想象,可金氏仍然还是不敢相信,直到阿芜转过身来,嘴唇嗫嚅着喊了她一声舅妈。 金氏在听到那一声舅妈以后,脸上的表情是万分的惊喜。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惊喜呢? 本?来以为?已经死去?的外甥女,竟然在宁王府做了婢女,现在的她终于有?靠山了啊。 在宁王府当差,俸禄自然不会少呀。 金氏猛的上前?一步,抓住阿芜的胳膊,就像抓住自己的摇钱树一般,十分激动的说道?:“阿芜,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然而金氏的话?还没说完,随即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 她的手被?站在一旁的侍卫荆云狠狠抓住,手腕翻转几乎快要折断。 而一旁的春兰则赶忙拍掉阿芜衣袖上被?金氏沾染的污垢,十分恼火的皱着眉斥责道?:“哪里?来的疯妇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家主……咳咳,敢对宁王府的婢女动手?” 现在粥棚的周围聚集了这么多的百姓,阿芜是特意打扮成婢女出来施粥,为?的就是不引起人群的骚乱和围观,更何况楚璟炎也不喜欢阿芜出来抛头露面,所以春兰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 不过这个改口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宁王府的婢女的确身份高他们一等,金氏冒然上前?进行肢体的触碰,就是以下犯上。 “哎哟,手,我的手,快要断了……”金氏的手仍然被?荆云死死钳住,她表情痛苦的哀嚎不已。“阿芜,你快让他松手啊,我是你的舅妈啊!怎么,你现在有?了出息,做上了宁王府的婢女,然后就不打算认我这个舅妈了吗?” 周围的人听了金氏的话?,不免生出了看戏的心,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阿芜低头咬了咬嘴唇,说道?:“荆云,你放了她吧。” “是。”荆云听到阿芜的命令,便点了点头,立刻松了手。 金氏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心里?不禁有?些讶异。 虽然说宁王府婢女的身份比他们这些贱民尊贵,可是为?何一旁的侍卫竟会对阿芜言听计从? 可是不管怎么样,金氏知道?阿芜是认自己这个舅妈的,否则她也不会让那个侍卫放开自己。 更何况,哪怕阿芜不想认,金氏也会想办法逼着她认的。 第 52 章 金氏故意在人群大声嚷嚷她是阿芜的舅妈, 其实她就是想要逼着阿芜承认自己这个舅妈,然后她可以仗着自己这个舅妈的关系,从?阿芜那里?多讨来一些米粥和馒头。 然而阿芜并没有给她米粥, 也没?有给她馒头, 阿芜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略微沉思?了一会儿, 低声对她说道:“你跟我来吧。” “什么?去哪里?啊?我, 我还没?有喝到米粥呢……”金氏咽了咽口水,看?着锅里?的米粥,不愿意?挪动脚步。 然而此刻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金氏已经被旁边的荆云强行拽走了。 阿芜看?着本来正常进行的施粥队伍, 因为金氏这一闹腾而停滞不前, 百姓们都在?底下小声的窃窃私语, 所以她才想要带金氏离开这里?。 阿芜其实是有点?害怕金氏的,而这一切都来自于童年时期的阴影。 不过阿芜看?到金氏现?在?过得如此落魄,心?里?也是有一些可怜她。 不管怎么样, 金氏总归是收养过阿芜。 阿芜总不能对她视而不见。 * “这, 这是要去哪里?啊?”金氏被荆云一路拖着往前走, 她看?到前面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周围又站着好几个侍卫, 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阿……阿芜呢?我要见我的外甥女!” “闭上你的嘴, 不然我会用?刀划过你的咽喉。”荆云十?分不悦金氏这样直呼阿芜的名字。 金氏咽了咽口水,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由于金氏之前在?粥棚那里?磨叽, 所以阿芜先行一步, 已经坐上了马车。 荆云十?分粗鲁的将金氏拽到了马车面前, 弯下腰十?分恭敬的对着马车里?的阿芜说道:“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主?子? 什么主?子? 她只是想找阿芜讨点?好处, 怎么还要被拉到这里?见什么主?子? 正在?金氏惴惴不安进行猜测的时候,却听到了马车里?响起了阿芜的声音。 “嗯,让她一起坐到马车里?来吧。” 金氏心?里?大惊,怎么是自己外甥女的声音? 难道她身边这个凶巴巴侍卫嘴里?所说的主?子,就是自己的外甥女?! “这……”荆云显然是不愿意?金氏与阿芜共坐一辆马车的,只见他张了张嘴刚要劝说,便?听到马车里?响起了春兰的声音。 “主?子,您是认真的吗?那个人浑身脏兮兮的,她怎么可以和您一起坐在?马车里?呢?” 阿芜安抚的拍了拍春兰的手,说道:“好啦,春兰,她又不会骑马,难道你要让她在?后面跟着我们吗?刚刚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主?子……” “好啦,我说了让她坐上来。” 春兰见阿芜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再强行劝阻。 此时的金氏在?外面听着一愣一愣的,还没?等她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便?看?到春兰带着气掀开了面前的车帘,一脸嫌弃的打量了金氏一番,语气十?分生硬的说道:“你,上来吧。” 旁边的荆云也是想刀人的目光,金氏感觉自己再在?外面多站一会儿,怕是她的性命都要不保,于是忙不迭的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空间异常的宽敞,中间甚至还放了一张朱红镶金的四方矮桌。 阿芜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两侧还有椭圆形的暖黄靠垫。 金氏整个人都看?呆了,这是宁王府婢女的待遇? 春兰恭恭敬敬的将茶水递给阿芜,然后瞥了金氏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就待在?门边那里?就好了,离我们家主?子远一点?。” “主?,主?子……”金氏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阿芜的出身和来历,金氏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主?子呢? “……她不是宁王府负责施粥的婢女吗?”金氏怔怔的问道。 “放肆!”春兰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身份尊贵的永乐郡主?,是宁王爷的掌上明珠,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乱攀亲戚?” “什么?她竟然是永乐郡主????”金氏大受震撼,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春兰看?着金氏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竟然敢在?人前声称郡主?是你的外甥女,我看?你也真是不要命了,这件事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呀?” 眼前的事情已经超出了金氏的预期,她理了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哆哆嗦嗦的说道:“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合起伙来演戏,对不对?她明明喊了我一声舅妈,她自己都承认了她就是阿芜,她怎么可能会是高高在?上的永乐郡主?呢?” “住口!”春兰听到舅妈两个字就恼火,“你给我听好了,主?子是皇上亲自封赏的永乐郡主?,主?子很快就要与当今太子完婚,主?子的亲戚都是皇亲国戚,不是你这种贱民能攀扯的关系!” 春兰平时很少这样严词厉色,这一次她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替阿芜抱不平。 春兰仍然记得阿芜刚被楚璟炎救回宁王府那浑身是伤,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春兰知道阿芜受到了舅舅一家的折磨,所以她看?到阿芜的这个舅妈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凭什么? 她有什么脸跑出来认郡主?? …… 金氏被春兰这样劈头盖脸训斥一顿,整个人都吓懵了,浑身发?抖的跪在?角落里?。 阿芜坐在?正前方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金氏,看?着她佝偻的身子和被烫伤的脸,心?中不免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叹。 金氏的容貌虽然说不上绝色,但也是正经的一个美人,现?如今…… 不管怎么样,人是肯定?不能往宁王府领的,阿芜将金氏带到了一家客栈,派人给她梳洗了一番,然后又给她准备了干净的衣裳。 金氏换好了衣服出来以后,便?看?到外面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她本来只想从?阿芜那里?讨来一点?米粥和碎银,却没?想到竟然能得到这样做梦一般的待遇。 金氏这些年一直过着风餐露宿的乞讨生活,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她,现?在?她看?着眼前这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一时间竟然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现?在?金氏碍于阿芜郡主?的身份,不敢在?她面前动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郡,郡主?,我可以吃吗?” “可以。”阿芜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 得到阿芜的允许,金氏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向了桌子的菜肴,她甚至都等不及用?筷子,便?直接用?手抓着狼吞虎咽起来。 “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金氏一边吃一边流下了眼泪。 此刻的她,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一只瘦骨嶙峋,大口大口进食的饿犬。 已经不是人的吃相了。 阿芜端坐在?金氏的对面,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眉眼里?收敛了情绪,一言不发?。 金氏并没?有注意?到阿芜神情的变化,只是不要命一般的往嘴里?塞着食物。 “咳咳——咳咳——咳咳” 由于金氏吃的太过着急,她一下子被食物的残渣呛到。 阿芜伸手递给了她一杯水,语气平静的说道:“喝一口水,压一压吧。” “谢,谢谢……”金氏接过了阿芜水里?的那杯水。 等金氏平复以后,阿芜看?着她悠悠的说道:“舅妈,你以前不会这样子的……” “啊?”金氏不明所以的看?向阿芜。 阿芜看?着金氏疑惑的表情,轻轻笑了笑,说道:“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谢谢……” “我……”金氏慢慢放下了水里?的杯子。 “你以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吞虎咽……”阿芜微笑着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常常会像你现?在?这样狼吞虎咽的吃着碗里?的食物……不过我当时吃的是你和舅舅吃剩下的残羹冷饭……并没?有现?在?这样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阿芜的话勾起了金氏过去的饿回忆,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当年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阿芜垂下眼眸看?了金氏一眼,她的眼睛里?没?有埋怨,也没?有任何的恨意?。“……现?在?你一定?深有体会吧?” “……”此刻的金氏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 是了,她真傻。 阿芜现?在?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了,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金氏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杀了我吧。” 阿芜看?着金氏摇了摇头,问道:“不,我为什么要杀你?” “难道你不恨我吗?当年我那样对待你……”金氏没?脸再继续说下去。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外甥女阿芜已经死在?了那个雨夜……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又怎么会恨你呢?”阿芜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金氏,神色平静。 “今天帮你瞒着王爷,让王爷不知道你的存在?,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我踏出这间房门,你与我再无交集,亦不必再来相扰。” “你好自为之吧。” 阿芜看?着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金氏,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带任何留恋的推门离开。 不管金氏的眼泪是真心?忏悔,还是她的假意?演戏,全都不重要了。 就像阿芜说的那样,没?有感情,就不会有恨。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她很幸福,她有疼爱自己的淮王叔,有子轩哥哥,有尹管家,有春兰……更重要的是她有王爷。 只要楚璟炎能够陪在?她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阿芜转身出门,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芜。” “王,王爷……”阿芜惊讶的回头看?向楚璟炎,“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楚璟炎伸手指了指阿芜:“你说呢?” “唔……”阿芜心?领神会的低下了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你还好意?思?问我?说好了出来半天就回府,最全资源裙易巫贰貮柒雾儿叭衣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啊?”楚璟炎走近阿芜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 “不仅如此,你竟然还敢背着我隐瞒今天的事情?”楚璟炎略带惩罚意?味的捏了捏阿芜的脸颊。“你不是说你对那个女人完全没?有感情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费心?瞒着我?怎么,怕我杀了她?” “不是啦,毕竟我没?有给她任何钱财的帮助,她以后还是要过这样流离乞讨的生活,其实她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啊。” 楚璟炎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这样心?软。” 阿芜见楚璟炎表情有些不悦,便?讨好的摇了摇他的胳膊,撒着娇问道:“王爷,难道你喜欢我变成一个狠心?恶毒的女人吗?”说完,阿芜还捏着鼻子扮了一个鬼脸。 楚璟炎看?着阿芜这个样子,也拿她没?有办法,说道:“行了,赶紧跟我回家吧。” “好啊,咱们回家。”阿芜见楚璟炎不再追究金氏的事情,便?十?分开心?挽着楚璟炎的胳膊想要下楼,可是她刚一迈下台阶的瞬间,两腿便?突然发?软,小腿肚的肌肉也开始打颤。 “唔……”阿芜的额头瞬间疼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楚璟炎紧张的扶住了阿芜。 “嘶……疼……”阿芜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了楚璟炎的怀里?。 “疼?哪里?疼啊?”楚璟炎抱着她有些着急的问道。 “这里?……”阿芜勉强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肚。 楚璟炎刚一摸到阿芜的小腿,便?感觉到手掌心?传来了肌肉的微微颤动。他知道一定?是因为阿芜在?施粥的时候,没?有休息站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才会导致小腿的抽筋。 他知道阿芜现?在?必须接受按摩才可以缓解疼痛,可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客栈楼梯,总不能直接在?这里?给她按摩,于是楚璟炎便?命人找客栈老板开了一个房间。 楚璟炎怀里?抱着阿芜,直接用?脚踢开了房门。 荆风和荆云守在?门外,荆云伸手帮忙关上了房门。 楚璟炎将阿芜轻轻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上,然后动手脱下了她的鞋袜,裤管被卷到膝盖以上的位置,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小腿。 “阿芜,忍着点?,很快就不难受了。” 楚璟炎带兵打仗常年习武,他经常会遇到筋肉拉伤的情况,经验丰富的他轻轻揉捏着阿芜的小腿,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子,阿芜的疼痛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楚璟炎是半跪在?床边的姿势,一只手将阿芜的裸足握在?手心?,另一只手则顺着阿芜纤细的小腿上下揉捏。 本来是没?有什么的,可是随着楚璟炎动作的上移,阿芜觉得自己有些脸红耳热。 “……还,还没?好吗?”阿芜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你的小腿抽筋,这个需要揉久一点?。”楚璟炎神色无异的说道。 “哦,哦……”既然楚璟炎这样说,阿芜也不疑有他,乖乖坐在?床上,任他的手掌在?自己的身上揉捏。 然后又过了半个时辰,阿芜看?到自己白皙的皮肤上都留下红印子。 “别,别揉了……”阿芜这次坚定?的挡开了楚璟炎的手掌。 “你看?我的腿……” 阿芜可怜巴巴的指了指自己腿上的红印。 至此,楚璟炎才意?识到过分了。 第 53 章 那天, 荆风和荆云守在房间门外,楚璟炎说要给阿芜按摩抽筋的小腿,然后俩人?却?在房间里面足足待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有出来。 荆风和荆云心知肚明, 但是二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异色。 终于, 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楚璟炎将?阿芜抱在怀里, 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下了楼。 阿芜搂着楚璟炎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上?马车, 可是她的心里却?怦怦跳个不停,总觉得刚刚房间里的事情很奇怪…… 在马车里,阿芜坐在一旁偷偷观察楚璟炎的表情,他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或许小?腿抽筋本来就应该那样?揉捏……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紧张呢? 还有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脸红心跳呢? …… 回到王府以后, 到了晚上?, 春兰准备好了洗澡水, 像平时一样?伺候阿芜沐浴。 等到阿芜脱下?最后一件蔽衣,春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指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天呐, 主子,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深红的指印暴露着失控的力度, 甚至一路侵略到了她柔嫩的大腿内侧。 怎,怎么会这样?!? 难道?……主子被人?玷污了? 春兰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子, 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谁做的?究竟是谁那么大胆, 居然敢对?你……对?你……”春兰情绪激动的摇晃着阿芜。 可恶……究竟是谁竟然敢玷污他们捧在心尖上?呵护的小?郡主?! “春, 春兰……你, 你冷静一点……”阿芜从来没有见到春兰这样?激动过,她赶忙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说道?:“这, 这个……是今天王爷帮我按摩啊……他说要?这样?按摩小?腿……而且他还说要?按久一点……” “什?,什?么……你说……王爷?”春兰怔怔的松开了阿芜的肩膀问道?:“……王爷为什?么要?帮你按摩啊?” “哦……因为我白天站了太久,下?楼梯的时候,我的小?腿抽筋了……然后王爷就把我抱进了房间……”阿芜老?老?实实的跟春兰解释道?。 “好吧……原来是王爷……”春兰长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被……” “唔……被什?么呀?”阿芜不明所以的看着春兰。 “没什?么,您别往心里去,刚才是奴婢太激动了。”春兰轻轻摇了摇头,舀起一捧温热的洗澡水,慢慢的浇到阿芜光洁的裸背。 虽然如此……但王爷也太过分了……怎么能下?手那样?不知道?轻重?呢? 郡主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住这样?揉搓? 不管怎么样?,他也应该克制一点啊。 然而这些话,春兰只能默默在心里抱不平。 毕竟那是王爷啊。 …… 这段时间,楚子轩除了暗中与赵太尉勾结,谋划着对?付楚璟炎的阴谋,剩下?的时间他也在非常用?心的准备自己和阿芜的婚事。 楚子轩一直坚信的认为他与阿芜是两情相悦,而楚璟炎则是横亘他们二人?中间的阻碍。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阿芜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那一天的事情却?让楚子轩对?自己的这种想法产生了动摇。 …… 楚子轩知道?阿芜喜欢一种南方稀有的紫蝶兰,于是他特意命人?在东宫的后院开垦了一块园地,打?算在里面为阿芜种上?了一大片的紫蝶兰。 这里是阿芜嫁给他以后要?居住的地方,所以楚子轩不敢随便做决定,花园的整体设计还是要?征求一下?阿芜的意见。 那一天,阿芜受到楚子轩的邀请进宫,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件事,直到楚子轩意外的发现?了阿芜小?腿上?的淤痕。 东宫后院的那片园地还处于半完工的状态,工匠和花匠在修缮的过程中,难免会在地上?留下?一些不平整的泥块和碎石。 阿芜看到楚子轩为自己专门修建的花园,因为太过开心而没有注意到脚下?不平的土地,所以她兴冲冲跑进花园的时候不小?心被脚下?的泥块绊倒,很不幸的崴了左脚。 楚子轩为了查看阿芜的伤势,于是便将?她的裤脚卷到了脚踝上?面,然而他却?意外的发现?了她身上?的淡红淤痕。 奇怪,阿芜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淤痕? 楚子轩盯着那淤痕越看越像是指印,为了求证自己心里的想法,于是他便将?阿芜的裤脚进一步卷高…… “这,这是……” 直至现?在,不管楚子轩的心里如何震惊,他已经确定了那就是指印留下?的淤痕。 “谁,是谁……”楚子轩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子轩哥哥,你怎么啦,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可怕……”阿芜从来没有见到楚子轩这样?的表情。 楚子轩一把拽住阿芜的胳膊,眼睛通红的问道?:“阿芜,你老?实告诉我,你腿上?的瘀痕是谁弄的?!” “是……是王爷……” “三皇叔?”楚子轩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三个字,燃烧的妒意让他不知不觉加重?了握住阿芜胳膊的力度。 “嘶……子轩哥哥,你弄疼我了……”阿芜想要?挣扎着摆脱楚子轩的控制,然而楚子轩根本就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阿芜,是他强迫你的对?吗?”楚子轩一脸悲愤的问道?。 “子轩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强迫我啊?”阿芜根本就不明白楚子轩的问题。 “这个,难道?不是他强迫你吗?”楚子轩低头指了指阿芜腿上?的淤痕。 “不,是我自愿的……” “什?么?你说什?么?!”楚子轩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那天小?腿抽筋疼痛难忍,王爷说帮我按摩一下?,就可以缓解疼痛了……所以我是自愿让王爷帮我按摩的……没有什?么人?强迫我。”阿芜对?楚子轩没有隐瞒,她不明白王爷帮自己按摩一下?小?腿,楚子轩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楚子轩听完阿芜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突然问道?:“阿芜,你知不知道?你很快就要?嫁人?了?” 阿芜点了点头说道?:“嗯嗯,知道?啊,我要?嫁给子轩哥哥呀。” “那么……你以后就不可以让三皇叔再触碰你的身体,知道?吗?”楚子轩轻轻摸了摸阿芜的脑袋。 “为什?么?”阿芜十分不解的看着楚子轩,“为什?么我嫁给你……就不可以让王爷碰我的身体?” “啊?”楚子轩愣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阿芜居然会这样?问自己。 只见他嘴唇颤抖的看着阿芜问道?:“阿芜,你到底明不明白嫁给我意味着什?么?” “唔,知道?啊。”阿芜眼神澄澈的看着面前的楚子轩,“……阿芜嫁给子轩哥哥就意味着阿芜以后可以天天吃到喜欢的美食,意味着子轩哥哥不会再在阿芜面前轻生寻死,还意味着子轩哥哥和王爷的叔侄关系可以从此得到缓和,不再剑拔弩张……总之,有很多很多的好处,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不是很好嘛?” “就……只是这样?吗?”楚子轩仍然抱着一丝希望,“阿芜,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吗?” “是呀,阿芜的确说过喜欢子轩哥哥”阿芜看着楚子轩点了点头,“子轩哥哥对?阿芜那么体贴,做饭又那么好吃,阿芜当然喜欢你呀。” “果然,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是我的一厢情愿……”楚子轩听了阿芜的表白,心情很是激动。 “嗯嗯,阿芜喜欢子轩哥哥,不过……”阿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不过?”楚子轩眼神探究的看向阿芜。 “如果像刚刚子轩哥哥说的那样?,阿芜嫁给子轩哥哥以后,王爷就不能再碰阿芜的身体,那么阿芜就不要?嫁给你了。” “什?,什?么?”阿芜的这番话对?楚子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刚刚还欣喜不已的楚子轩,瞬间被拉回了地狱。 “阿,阿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楚子轩声音颤抖的问道?。 “嗯嗯,知道?啊。”阿芜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她以为是楚子轩没有听清,所以她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如果跟子轩哥哥成?亲,就要?和王爷保持距离,那么阿芜就不嫁给你了。” “为,为什?么?”楚子轩不敢置信的看着阿芜。 “因为阿芜喜欢王爷啊。”阿芜看着楚子轩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十分坦然的就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不知道?阿芜喜欢王爷呢? “阿芜喜欢子轩哥哥,也喜欢淮王叔啊,还有尹管家,春兰……不过阿芜最喜欢的就是王爷了。” “阿芜喜欢你们每一个人?……所以阿芜不想看到你们吵架,更不想看到流血发生……阿芜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开开心心……” “原来是这样?吗……”楚子轩听完阿芜的话,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原来是这样?啊……” “子轩哥哥,你怎么啦?”阿芜担心的看着他问道?。 “没事,我没事……” 现?在楚子轩终于明白了,自始自终他就是一个笑话。 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 原来阿芜……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楚子轩在阿芜的心里,甚至跟婢女春兰的地位是一样?的。 阿芜只是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但唯独三皇叔的位置,在阿芜的心里,是不可撼动的吗? 呵呵…… 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楚子轩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没关系的,只要?三皇叔死了,阿芜就还是属于他楚子轩一个人?的。 他会把阿芜关在东宫,谁都不能把阿芜从他身边抢走。 第 54 章 杀了他。 我一定要杀了他。 楚子轩紧紧的握着拳头?, 凸起的骨节泛白,脸上的表情也因为妒意而变得狰狞。 阿芜看见楚子轩这副样子,伸手摇了摇他的手臂, 嘴里不停唤着他的名字:“……子轩哥哥, 子轩哥哥?” “呃……啊?怎么啦?”在阿芜的一声声呼唤下,楚子轩回?过神?来。 “子轩哥哥,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阿芜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哦……没什么……”楚子轩敛了敛心神?, 继续说?道:“我只是看到你受伤,心里很是自责,所以脸色才那么难看。”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阿芜并?没有怀疑楚子轩的话, “子轩哥哥, 你不要这样自责, 刚刚是我自己没有看脚下的路,才不小心摔倒的,跟你没有关系的。” “阿芜, 虽然你这样说?, 但你毕竟是在东宫受了伤, 怎么可?能跟我没有关系呢。”楚子轩又变回?了温柔体贴的样子。 楚子轩打?横将阿芜抱了起来,低头?说?道:“我命人去请太医过来帮你看一下。” …… 阿芜, 不管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只要你能嫁给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为了你, 哪怕要背上弑叔的罪名, 我也在所不惜。 没有人, 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 永春宫。 刘惠妃正?满脸愁容,坐立难安。 她看着自己那仍然有着闲心喝茶的儿子, 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鸣儿,难道你就一点不着急吗?” “急什么呀?”楚子鸣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 “啧,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太子马上就要跟永乐郡主成亲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刘惠妃万分忧心的长叹了一口气,“本来赵婉祯那个贱人背后有她哥哥赵太尉撑腰,这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她的儿子居然还要娶宁王疼爱无比的永乐郡主,赵家的势力?再加上宁王的权势,那不就意味着咱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虽然说?咱们有皇上撑腰,可?是很多事情皇上也做不了主啊……这一次的废立太子事件……皇上完全没有办法左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赵婉祯那个贱人因为皇上想要册立你为太子的事情,一直把咱们母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倘若有一天皇上驾崩,让赵婉祯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到时?候她岂会给咱们母子活路?” 楚子鸣放在手里的茶杯,说?道:“母妃,如果事实真的像您说?的那样,那形势的确对咱们母子很是不利。不过……太子与永乐郡主的这桩婚事,我认为有许多蹊跷的地方,怎么想都解释不通啊……” “什么蹊跷的地方?”刘惠妃看向?自己的儿子。 “母妃,难道您忘了吗?您自己刚刚也提到了废立太子的事件,您难道忘了是谁要求父皇废了楚子轩的太子之位吗? “是,是宁王……”刘惠妃怔怔的说?道。 “对呀,没错,是三皇叔。”楚子鸣点了点头?,“那天三皇叔将楚子轩打?成了重?伤,分明是想取了他的性命……可?是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后,三皇叔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三皇叔不仅让父皇重?新恢复了楚子轩的太子之位,甚至还同意了楚子轩与永乐郡主的婚事?……母妃,难道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我听说?是因为永乐郡主喜欢东宫的那位太子,宁王向?来疼爱自己这个养女,所以他才会同意了她与太子的这桩婚事。”刘惠妃向?楚子鸣说?出了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 “母妃,您恐怕还不知道……那件事吧?”楚子鸣凑到刘惠妃的耳边。 “知道什么?”刘惠妃疑惑的看向?他。 “三皇叔……对永乐郡主的疼爱……可?不仅仅是一个养父对待女儿的疼爱啊。” “什,什么?鸣儿,你的意思是……宁王他对郡主是那种感情……”刘惠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呵呵,母妃,您就等着吧。”楚子鸣轻轻笑了笑,“说?不定……有一场十分精彩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就是咱们母子的翻身之日。” …… 整个皇宫都无比重?视太子和郡主的婚事,御膳房更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菜品,生怕到时?候会有什么差错或意外。 “花椒二十斤,八角二十斤,生姜四十斤,白葱六十捆……”御膳房的掌事姑姑正?在拿着册子对比数目,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御膳房负责打?杂的宫女。 “刘姑姑,您清点一下板车上的货物,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此时?正?在说?话的这个人,则是内务府派来跟御膳房交接的汪公公。 “汪公公,我都已经清点完了,数目没有问题。”说?着,刘姑姑便拿起笔在册子上画了勾。 “好的,那我就回?内务府交差了。” “汪公公,您慢走呀。” 刘姑姑目送着汪公公离开以后,便对着身后的几?个宫女吩咐道:“你们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到御膳房的仓库。” “是,姑姑。” 几?个宫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立刻就开始动手搬卸车上的货物。 她们在回?御膳房的途中,恰好遇到了东宫那边传膳的人,其中一个宫女忍不住感叹的说?道:“唉,我真的好羡慕永乐郡主啊……太子殿下那样尊贵的一个男人,竟然愿意亲自下厨做饭,就只为了能够哄永乐郡主开心……” “哎呀,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宫女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据说?太子殿下之前受伤也是为了永乐郡主……哎呀,说?起来她的命可?真是好……她不仅有着太子殿下疼爱……还有着宁王在背后撑腰……明明她的出身还不如咱们呢……偏偏就被宁王捡回?府,这么多年一直养在身边……要是我也能有她这样的好命,也不至于在这里搬这几?捆该死的大葱……” “嘘——喜儿,你不要命啦,竟然敢在宫里说?这些??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啊?!”年纪稍大一点的宫女出面呵斥道。 “唔……”喜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她们中间?那个一直没有说?话走在前面的宫女,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喜儿问道:“喜儿姐姐,你刚刚提到了永乐郡主是宁王的养女,那么……太子殿下和永乐郡主大婚的时?候,宁王也会出现在宴席上吧?” “嗯嗯,是啊。”喜儿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宁王不仅是永乐郡主的养父,同时?也是太子殿下的三皇叔,他作为太子和郡主双方的长辈,当然会进宫参加这场婚宴。不仅如此,到时?候太子和郡主还要给宁王磕头?敬酒。” “哦哦,这样啊……” “话说?,小莺,你那么关心宁王做什么?宁王参不参加宴席,貌似都跟你没有关系吧?”喜儿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 那个被唤作小莺的宫女不是别?人,她正?是罪臣江之淮失踪已久的女儿——江挽音。 她历经千辛万苦混进宫里来,等待的就是报仇的机会。 江挽音暗中捏紧了怀中抱着的布袋,借此来发泄自己心中无尽的恨意。 宁王…… 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第 55 章 京郊十里。 望陇坡。 茫茫的黑夜, 一瞬间被数万火把照亮。 三万精锐的玄甲将士,身穿统一的黑色盔甲,全部在此严阵以?待。 兵部侍郎陆浩跪在楚璟炎的面前, 低头说道?:“王爷, 赵太尉已?经开始行动了,禁卫军那边选择支持赵太尉, 他们将会在大婚那天协助东宫太子。” 楚璟炎微微点了点头, 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人带来了吧?” “是。” 陆浩跟身后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带了上来。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禁卫军的统领——郭震。 他身上的鞭伤深可见骨, 很明显曾受过一场酷刑。 郭震在看?到楚璟炎以?后, 当然吓得脸色煞白, 跪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王,王爷……”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郭震知?道?自己今天是死定了。 他私下?与赵太尉合谋的事情?,按理说已?经做到万分小心, 宁王那边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究竟是谁泄漏了消息? 郭震想起自己家里的一对?儿女, 心里是忍不住的后悔,早知?道?是如今这个下?场, 当初他就不应该答应赵太尉。 现在他不仅没能如愿以?偿的升官发财, 还要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还可能连累自己的家人。 郭震绝望的闭上眼睛, 声音哽咽的说道?:“王爷, 您杀了我?吧, 求您不要祸及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郭震心里很清楚, 按照宁王的行事作风,他和他的家人一个也活不了。 不过他还是要开口。 然而出乎意料的,楚璟炎答应了他的请求。 “郭统领,我?可以?留你家人一命,不过你必须要为我?做一件事。”楚璟炎的表情?隐藏在黑夜之下?,没有?人能够猜得出他的心思。 郭震听了楚璟炎的话,当即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激动流泪的说道?:“只要王爷能饶了我?的家人,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我?要你继续按部就班实施楚子轩的计划,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暴露的事实。” 此言一出,不仅是跪在地上的郭震,就连站在一旁的楚璟旭都面露吃惊的神色。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要他继续实施他们的计划?楚子轩可是想要在大婚那天杀了你啊!” 楚璟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就是要让楚子轩在那一天动手。” “三哥,我?不明白……”楚璟旭不解的挠了挠头。 “五弟,不过一个楚子轩,无?用的东宫太子,要杀了他还不容易?至于这样劳师动众?”楚璟炎看?着他反问道?。 “可是……这一次他毕竟跟赵太尉勾结……” “哼,那都不是威胁。”楚璟炎冷笑了一声,“五弟,你只想着杀了楚子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阿芜?如果我?们就那样杀了楚子轩,那么在阿芜的心中,我?们可就变成不折不扣的大反派了。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阿芜……”楚璟旭的表情?沉重了起来,“三哥,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竟然忽略了阿芜对?他的态度,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呵呵,楚子轩不是喜欢在阿芜面前装好人吗?他不是喜欢在阿芜面前玩苦肉计吗?好啊,那我?就将计就计,陪他演一出戏,到时候让他的假面具在阿芜的面前彻底撕碎。” “那你命人抓来郭震,难道?是想要利用他……偷偷的把?禁卫军全部换成我?们的人?”楚璟旭大概猜到了自己三哥的想法。 “没错。”楚璟炎点了点头,“楚子轩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是我?在帮他完成整个计划……” 楚璟炎的眼神冰冷又?残忍,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却让身边的人看?了毛骨悚然。 楚璟炎,只会在阿芜的面前,收敛起自己嗜血狠戾的本性。 …… 大婚的前一夜。 楚璟炎来到了阿芜的房间。 他看?了一眼放在托盘上的凤冠霞帔,便径直走?到阿芜的床边,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王爷……”阿芜乖巧的靠在他的胸膛,仰起头看?着他问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阿芜,你明天就要成亲了。”楚璟炎低头嗅着她身上沐浴完的香气。 “嗯。” “阿芜,你觉得开心吗?” “嗯嗯,当然开心呀。”阿芜抱着楚璟炎的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每天都可以?吃到子轩哥哥做的梨酪羹,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而且她和子轩哥哥成亲那一天,自己还可以?穿到那么漂亮的喜服,阿芜心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成亲,对?于阿芜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又?好玩。 然而楚璟炎看?着阿芜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阿芜,难道?你就那么想要嫁给楚子轩? 楚璟炎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不让阿芜看?出自己表情?的异常。 他伸手抚摸着阿芜如丝绸般柔顺的长发,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语气温柔的说道?:“阿芜觉得开心就好。” 是啊,没关系的,只要阿芜开心就好。 反正…… 明天楚子轩就要死了。 …… 阿芜,你是我?楚璟炎的人,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楚璟炎埋头在阿芜的颈肩,贪婪的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过了许久的时间,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阿芜,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楚璟炎想要起身离开,然而却被阿芜伸手拽住了衣袖。 “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睡。” “不,我?不能陪你。”楚璟炎拒绝了她。 “为什么……你已?经很久都没有?陪阿芜一起睡了……”阿芜满眼失落的看?着他问道?。 “因为我?怕自己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楚璟炎摸了摸阿芜的脸颊。 “唔……阿芜不明白……” 楚璟炎见到阿芜这个样子,冲着她勾起嘴角,话里有?话的说道?:“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第 56 章 环佩作响, 流苏相撞。 繁重的喜服,金丝花纹,凤鸟翔天, 耀眼夺目。 重?达十几斤的服饰, 若不是春兰在一旁扶着阿芜,她几乎快要站立不稳。 外面是锣鼓喧天, ?鞭炮声不断, 鸾仪卫的八抬花轿已经停在了宁王府门口。 百姓们也等在迎亲队伍必经的街道?,想要一睹这场盛大的皇家婚礼。 阿芜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习惯在人前抛头露面的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红唇。 按照楚国皇室的规矩, 太子殿下不可以亲自?迎接太子妃, 他只能在南辕宫门外面等待花轿。 虽然今天是阿芜大婚的日子, 可是她现在的心?情却?不是很好,甚至有一些失望。 阿芜失望的原因不是因为楚子轩没能来接她,而是因为她从早上?醒来就没有见到过?楚璟炎。 尹管家只说王爷一早就进了宫, 但是他却?没有告诉阿芜原因。 尹管家避而不谈楚璟炎进宫的原因, 反而让阿芜觉得忧心?忡忡。 明明昨夜楚璟炎还来过?她的房间, 如果他真的有事需要提前进宫,那么昨天晚上?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阿芜坐在花轿上?不安的搅着十指, 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 春兰看出她眉间的一丝忧虑,便开口安慰道?:“主子, 没事的, 您到宫里就可以见到王爷了。” “嗯……”阿芜咬着唇点了点头。 * 楚子轩率领众人站在宫城门下, 他遥遥看到迎亲队伍朝这边走来,当下心?念一动, 不顾旁边礼官的劝阻,策马扬鞭迎了上?去。 “阿芜……” 楚子轩朝阿芜伸出了手?,亲自?接她下轿。 今天的阿芜美得不可方物,有那么一瞬间,楚子轩甚至觉得自?己玷污了这样的美人。 但那种想法也仅仅闪过?一瞬。 从今以后,阿芜就是他楚子轩的妻子。 没有谁能够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当然……也包括他…… * “子轩哥哥,你?见到王爷了吗?” 阿芜见到楚子轩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楚璟炎的下落。 然而楚子轩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牵起阿芜的手?,像平时一样温柔的问道?:“阿芜,你?想见三皇叔吗?” “嗯嗯。”阿芜看着他点了点头。 楚子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阿芜,他在你?心?里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今天我就要毁掉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可以保护你?的人。 …… 无辜的阿芜被楚子轩牵着手?往陌生的宫殿走去,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是怎样的炼狱。 楚璟炎和楚子轩因为阿芜而变得势不两立,他们都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最后他们两个?人都成了输家。 他们叔侄二人都想要向阿芜证明自?己,可是他们却?忽视了阿芜的感受。 楚璟炎不理解阿芜那天为什么会在宁王府外对?着他大吼,楚子轩也不明白阿芜为什么会在床边守了他三天三夜。 阿芜从小就父母双亡,她在舅舅家又受尽欺凌,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羡慕亲情,渴望亲情。 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希望他们叔侄二人能够重?归于好。 可是,他们两个?人却?联起手?来把她逼上?绝路。 …… 楚璟炎是故意落入楚子轩的陷阱,他心?思?缜密算计了一切,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阿芜那天竟然会为了他杀人。 一直以来,楚璟炎都忽视了自?己在阿芜心?里的地?位。 这是让他最后悔的事情。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肯让阿芜嫁给?楚子轩,也不想把阿芜逼到那样的绝境。 …… 楚子轩牵着阿芜的手?把她带到了大殿,直到阿芜看到浑身是血的楚璟炎,她才意识到这场婚事至始至终就是一个?阴谋。 宣德帝坐在大殿正前方,赵皇后一脸得意的坐在下方,然后是赵太尉、赵盛昌……还有一些阿芜不认得的朝廷大臣。 楚璟炎被人绑住了双手?,满身伤痕的跪在地?上?。 阿芜看到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她整个?人都呆怔在了原地?,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爷!王爷……” 阿芜哭着想要冲到楚璟炎的身边,然而她却?被一旁的楚子轩拽住了手?腕。 “阿芜,你?要做什么?” “子轩哥哥,我求求你?,求求你?救王爷……求求你?……” 最让人难过?的是,直到现在,阿芜还相信着楚子轩,把他当成自?己可以求救的对?象。 然而楚子轩接下来的话,一下子让阿芜的心?坠入了寒冷刺骨的冰窟。 “阿芜,他现在是罪臣,你?应该跟他划清界限。” 楚子轩的语气是那样冷静,又是那样的残忍,阿芜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子轩哥哥,你?,你?在说什么……” 楚子轩眼睛直视着阿芜,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我说,今天我要杀了他。” 嗡—— 阿芜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裂了。 “你?,你?要杀了王爷……”阿芜喃喃的重?复着楚子轩的话,她此刻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一种即将失去楚璟炎的恐惧之中。 楚子轩摸了摸阿芜的脸,语气温柔的哄道?:“阿芜,你?放心?,你?是我的太子妃,你?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我以后会好好疼爱你?……” “王爷,王爷……”然而此刻的阿芜根本就听不进去楚子轩说的话,她只是不断的重?复那句话。“你?要杀了王爷……你?要杀了王爷……” 阿芜此刻的表情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她恐惧的瞪大了眼睛,惊惧的看向大殿侍卫们佩戴的长刀。 阿芜并不知道?这些侍卫们早已?换成了楚璟炎的人,她也不知道?楚璟炎其实根本就没有受伤。 一切都是一场戏,是一场想要演给?她看的戏。 然而…… 明晃晃的长刀刺痛了阿芜的眼睛,也刺激了她紧绷着的神?经。 “你?,你?们要杀了王爷……要杀了王爷……” 阿芜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般。 “阿芜……” 楚璟炎第一个?发现了阿芜精神?的不对?劲。 “阿芜,你?冷静一点。” 然而楚璟炎的话音未落,整个?大殿瞬间一片惊呼,紧接着是赵皇后一声凄厉的大喊。 “轩儿——” 阿芜怔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楚子轩,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她手?里的那根五宝嵌珠金凤钗狠狠插进了楚子轩的胸口,就像那天晚上?她在东宫看到的场景一样,楚子轩的衣襟很快便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晕染…… 楚子轩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不断喊着她的名字:“阿芜……” “不,不,不要——”阿芜十分痛苦的捂住了耳朵,“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至此,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阿芜!”楚璟炎也没有想到阿芜竟然会对?楚子轩动手?,他看到阿芜捂着耳朵崩溃大哭的样子,心?急之下直接用蛮力撑开了缚住自?己双手?的绳子, 此时此刻,一直埋伏在殿外的楚璟旭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 “阿芜!” 阿芜抱着自?己全身发抖,嘴里不断呢喃着:“我杀了人……我竟然杀了子轩哥哥……” “阿芜,阿芜,你?听我说,楚子轩没有死,我现在马上?让太医救他……”楚璟炎将阿芜紧紧抱在怀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然而阿芜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她满脸惊恐的大叫了一声,然后便失去意识,昏倒在了楚璟炎的怀里。 第 57 章 阿芜生病了。 自从那?天她在大殿上昏倒以后, 她的?意识便一直没有清醒。 阿芜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发起了高烧,她虚弱的?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嘴里不停呢喃着噩梦中的呓语。 “……不,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子轩哥哥……不要死……阿芜不是?故意的?……” 楚璟炎看到阿芜在昏睡中?痛苦的?表情?,他的?一颗心就仿佛被揪住了一般疼痛。 此时?此刻, 楚璟炎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帮助阿芜摆脱梦魇的?折磨, 然而无论?他在床边如?何呼唤阿芜的?名字,她都没有一丁点儿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太医们来了一批又一批,然而他们在把过脉象以后,却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是?先给阿芜开几副退烧的?汤药, 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高烧退下来再说。 “阿芜……阿芜……求求你醒过来……求求你不要让我绝望……”楚璟炎寸步不离的?守在阿芜的?床边, 两眼已经熬得通红,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宫中?遭此巨变,太子弑叔遇刺, 宁王起兵夺权, 赵家势力倒台,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楚璟炎去?朝堂稳住局势,然而现在的?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阿芜, 突然觉得……什么王位什么权势全是?狗屁!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只想要阿芜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站在他的?面前,想要阿芜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躺在他的?怀里撒娇。 “阿芜, 你心里一定在怪我, 对?不对??……是?啊, 我就不应该让你出现在那?种场合……我一心只想着?在你面前拆穿楚子轩的?伪善面具……然而却忽略了你的?心理能不能承受那?样的?场合……”楚璟炎紧紧握着?阿芜的?双手?,“阿芜,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我而去?刺伤楚子轩……那?一天,你在宁王府外面为了楚子轩跟我大吵一架……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你心里不如?他来的?重要……可是?你在大殿上却为了我伤了他……” 楚璟炎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了一下,他是?在努力压抑住喉头的?哽咽。 “阿芜,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心……” “明明你是?那?样的?在乎我,可是?我却像个傻子一样患得患失,总以为你要离开我的?身边……” “阿芜,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联合楚子轩一步一步把你逼到了绝境。” “你是?那?样胆小?的?一个人,平时?就连蚂蚁都不敢踩,我却在算计着?让你亲眼目睹那?样的?场合……阿芜,你怪我吧,你怨我吧,只要你能够醒过来,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 楚璟炎半跪在阿芜的?床边,握着?她的?双手?说了很多的?话,然而……这也只是?一个人的?独白。 阿芜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清醒的?迹象。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阿芜昏迷了三天,楚璟炎也不吃不喝在她床边守了三天。 下人们送来的?饭菜,楚璟炎连看都不看一眼。 尹管家在外面转着?圈的?走来走去?,已经不知道是?叹了第几百回的?气。 现在楚璟炎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言,眼下除了向上天祈祷让阿芜早点醒来,尹管家没有任何办法。 而另一边的?楚璟旭虽然也很担心阿芜的?状况,不过如?今宫中?发生了夺权政变,正是?朝局动荡不安之?际,可是?现在的?楚璟炎根本?无心处理朝堂上的?纷争……这个时?候就必须楚璟旭这个做弟弟的?站出来替哥哥分忧。 一直以来,都是?楚璟炎将他这个弟弟护在身后,帮他挡掉来自敌方的?明枪暗箭……现在楚璟炎因?为阿芜的?事情?萎靡不振,楚璟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他却帮不上任何忙……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楚璟炎处理好朝堂上的?事情?,让楚璟炎可以放心守着?阿芜,没有外界的?后顾之?忧。 大婚之?日那?场的?宫变,楚璟旭下令绝对?不可以走漏任何一点消息。 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楚子轩死在大婚之?日,这样朝廷就可以对?楚国百姓宣称太子是?因?病辞世。 这样的?话就可以掩盖宫中?的?丑闻,一如?既往的?维护住皇家的?尊严和威望。 可是?……楚璟炎在那?一天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全力救活楚子轩…… 其实楚璟旭知道楚璟炎比任何人都希望楚子轩死,可是?…… 虽然楚子轩的?死可以平息民间的?种种舆论?,不过比起皇家的?颜面,阿芜在楚璟炎的?心中?的?地位更加重要。 …… 楚子轩被软禁在了东宫寝殿。 楚璟旭去?东宫看他的?时?候,楚子轩正情?绪激动的?推开了宫女递来的?汤药。 “滚,我不喝,你们都给我滚……咳咳……咳咳……” 楚子轩的?身体仍然非常虚弱,他说了还没两句话,然后就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剧烈的?咳嗽又牵扯到了胸膛的?伤口,白色缠绕的?布带渗出了一丝殷红的?血迹。 自从那?天阿芜当着?众人的?面将金簪刺进楚子轩的?胸膛,楚子轩的?心就已经死了。 只有当你知道阿芜平时?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孩,你才能够理解当时?楚子轩看着?阿芜用金簪刺进他胸膛时?的?震撼。 楚子轩一心只想将楚璟炎逼到绝境,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一天被逼到绝境的?人……竟然是?阿芜。 阿芜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但是?她刺下的?金簪却是?没有保留一丝余力。 如?果不是?因?为阿芜自身的?体质实在太过孱弱,否则那?一把尖锐的?金簪将会直直插到他的?心脏,到那?个时?候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他虽然活着?,但却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甚至,有的?时?候,他活着?反而比死了还要痛苦。 赵家倒台了,母后被废,父皇被软禁,现在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没有希望了。 什么都没有。 阿芜,也离他而去?。 现在的?楚子轩,拒绝太医院的?救治,一心想要求死。 宫女收拾着?地上被打碎的?药碗,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一个身影。 “淮,淮王殿下……” 楚璟旭低头看了一眼打碎的?药碗,冷冷的?问道:“他还是?不肯吃药吗?” “是?……这已经是?煎的?第二副汤药……”宫女跪在地上如?实相告。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再煎一副端过来。”楚璟旭冲着?宫女摆了摆手?,然后沉着?脸走到楚子轩的?面前。 “你想死……是?吗?” 楚子轩看了自己这位五皇叔一眼,说道:“五皇叔,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斗不过三皇叔的?这个事实,难道现在我连求死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楚子轩不服气的?看着?他。 “因?为你没有资格。”楚璟旭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火气。 “你什么意思?”楚子轩这个时?候仍然不解的?看向他。 “楚子轩,你知不知道我三哥为什么要太医院全力救治你的?性命?”楚璟旭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咆哮的?问道。 “……”楚子轩沉默着?没有说话。 “楚子轩,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要你性命的?人就是?我三哥,当初如?若不是?阿芜拦着?他,你早就死在我三哥刀下一万回了,可是?现在你一无所有一败涂地……我三哥却要求太医院全力救回你的?性命……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吗?” “我……”楚子轩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杀你,是?为了阿芜;他救你,也是?为了阿芜!……可你呢?!楚子轩,你当初在阿芜面前玩苦肉计,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闹脾气一心想要求死,也是?为了你自己!……你口口声?声?说着?你喜欢阿芜,可是?你做的?一切事情?,全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楚璟旭说的?话没有留一点情?面,一字一句全都扎在了楚子轩的?心里。 “楚子轩,你但凡还能顾念到阿芜对?你的?情?谊,你但凡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你但凡还把自己当人看……你就老老实实的?把汤药喝了,为了阿芜留下你这一条性命!” 说完,楚璟旭就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第 58 章 阿芜在大婚之日的行为, 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 本来,楚子轩勾结自?己的舅舅赵太尉, 想要在大?婚之日?挟制阿芜来扳倒楚璟炎;而刘惠妃和大皇子楚子鸣则想坐山观虎斗, 等楚子轩和楚璟炎双方势力斗得?两败俱伤,他们母子二人?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楚璟炎则打算将计就计, 配合楚子轩演一场苦肉计, 让阿芜看清楚子轩的伪善面?目,然后再以大逆不道的“谋害叔父”的理由将楚子轩治罪;而隐藏身份进宫为婢的江挽音,则打算趁着大?婚之日?,她可以借着端菜的机会?, 亲手杀了楚璟炎为父报仇。 各方势力暗中筹谋, 各个都是信心满满,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却都算不到阿芜会在大殿上失控,更算不到?一向柔弱的阿芜会夺刀刺伤楚子轩…… 这一次, 没有赢家, 每一个人?都输的彻底, 包括已经实际掌握皇宫权力的楚璟炎。 甚至,可以说, 这一次失败的最彻底的就是楚璟炎。 阿芜一直昏迷不醒, 楚璟炎不吃不喝的守在床边,任谁去劝说他都没有用。 楚璟旭处理完宫中的事情以后, 因为担心着阿芜和自?己三哥, 于是便?马不停蹄的命人?驾车赶往宁王府。 他的马车停在宁王府门口的时候, 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楚璟旭下车以后看到?宁王府门口,街旁还停着四?五辆马车和轿子,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步伐都是匆忙和紧促,神?情也?是难掩的恐慌和害怕。 太医院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然而阿芜却一直昏迷不醒,楚璟炎的理智也?在一点一点的耗尽。 人?们常说怒急攻心,现在的楚璟炎是又急又怒,他需要一个发泄口来释放自?己压抑的情绪,不然他真的会?爆炸,会?失控,会?失去理智。 房间里几个太医跪在地上,脑门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楚璟炎紧抿着唇,下巴紧绷,整个人?彷佛凝固了一般,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如果阿芜醒不过来,那么你们全都给她一起陪葬吧。” 楚璟炎真的快要被逼疯了,他骨子里嗜血狠戾的本性,让他此刻真的动了杀心,而并不是在吓唬他们。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着快要失去理智的楚璟炎,没人?敢上前去劝一句话。 管家尹东盛深知自?己家主子的脾气,阿芜要是再不醒来,估计这满屋子的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眼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忙派人?去请民间的大?夫前来为阿芜诊治。 现在的宁王府已经是乱成了一团,府邸的下人?们步伐匆忙,每一个人?的脸上神?情紧张,大?家都害怕楚璟炎会?失去理智大?开杀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意味着楚璟炎的理智在一点一点丧失。 眼下没人?能劝得?住楚璟炎,即使是他的亲弟弟楚璟旭来了也?无济于事。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阿芜才能安抚下楚璟炎盛怒的情绪。 管家尹东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他看到?匆忙赶来的淮王楚璟旭,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让楚璟旭去劝一下自?己家主子,然而他想了想之后却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最后千言万语换成一句话。 “淮王爷,您进去还是不要说话了……” 楚璟旭也?很了解自?己三哥的脾性,他知道?尹管家这样说是为了他着想,于是他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对尹管家说道?:“我懂。”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所有的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楚璟旭小心翼翼的迈步走进房间,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跪在暖阁外间的几个太医,在看到?楚璟旭以后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个几乎快要哭出?声来的喊道?:“淮,淮王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啊……” 楚璟旭一边对着他们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探着脑袋朝暖阁的方向看去,他在确定没有惊动到?楚璟炎以后,才回过身对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太医们,压低了声音训斥道?:“求我做什么?一个个吃饱了饭的废物,整天拿着朝廷发的俸禄,现在需要用到?你们的时候,现在却是一个比一个没用!” 楚璟旭虽然训斥了他们,不过他也?没有完全不通情理,只见他俯下身低声询问?道?:“你们确定阿芜没有生命危险吗?真的是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她只是因为精神?受到?过度的刺激而导致的昏迷?” 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拼命点头,回复道?:“淮王爷,您大?人?明鉴啊,我们几个哪有胆子敢欺骗您和宁王爷?郡主她真的是因为精神?受到?过度刺激而导致的昏迷,只是这种原因导致的昏迷,醒来的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也?跟个人?体质有关系,不过我们可以保证郡主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楚璟旭在得?到?了他们肯定的答复以后,心里觉得?太医们虽然无能,但是却罪不至死,于是他便?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几个先?下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再待下去,小心你们的脑袋不保。” 闻听此言,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对楚璟旭简直是感激涕零,然而他们刚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楚璟炎的贴身侍卫荆风在门口拦了下来。 “没有主子的命令,你们今晚一个也?别想离开。” “荆风……”楚璟旭心里咯噔一下。 荆风是楚璟炎一手培养的心腹,他既是死忠,亦是死侍。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听从楚璟炎一个人?的命令,即使是楚璟旭也?不例外。 现在,既然楚璟炎说过如果阿芜醒不过来,就让这几个太医一起陪葬,那么荆风就不会?允许他们离开。 “淮,淮王爷……”太医们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长刀,哆哆嗦嗦的回头看向楚璟旭,然而此时此刻楚璟旭也?无能为力。 “王爷,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荆风的语气不卑不吭,没有任何桀骜不敬,也?没有任何谄媚讨好。 他没有想要得?罪楚璟旭,他只是在执行楚璟炎的命令,仅此而已。 第 59 章 楚璟炎因为阿芜的昏迷不醒, 情急之下已经丧失了心神,发狠要杀了这几位太医。 然而楚璟旭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三哥做出这样的杀戮之事,为了大局考虑, 他有心想要释放那几位太医。 毕竟现在?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民间针对太子大婚发生的种种变故,也?是百般猜测议论纷纷,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再传出宁王残忍杀害宫中太医的事情, 那么只?会造成民间更大的恐慌。 可?是,荆风他是楚璟炎最忠心的护卫,他的一切行动只遵循楚璟炎的命令。 无论这个命令是对是错。 荆风的职责就是服从?。 无条件的服从?。 因? 铱驊 此即使?眼前的人是楚璟旭,他也?丝毫命令不了荆风, 更不可?能让荆风违抗楚璟炎的命令, 放过那些太医。 “荆风, 你给我让开!”面?对着这样油盐不进的荆风,楚璟旭情急之下,语气也?有一丝丝的恼怒。 然而荆风依然挡在?门前, 腰间斜挎长?刀, 右手握住刀柄, 态度坚定的说道:“淮王爷,请恕小人难以从?命。” 就在?楚璟旭和荆风僵持不下的时候, 屋里突然传来了楚璟炎激动又颤抖的声音。 “阿芜……你, 你醒了?!” 听闻此言,跪在?地上的太医们都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然而,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松下一口气的时候, 阿芜的苏醒却并没有给楚璟炎带来欣喜, 反而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 阿芜…… 失忆了。 她忘记了大婚之日发生?的一切,忘记了自己刺伤过楚子?轩, 也?忘记了抚养她多年的楚璟炎,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被?自己的舅舅卖去青楼的雨夜。 “阿芜,阿芜……” 随着楚璟炎一声声的呼唤,阿芜失魂呆滞的眼睛,缓慢的移动,然后定格在?楚璟炎的脸上。 “你……是谁?” 轻轻的一句问?话,顿时让楚璟炎如坠冰窟。 “阿芜,你不认识我了?”楚璟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紧紧拽住了阿芜瘦弱的手臂,想要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然而阿芜惊恐又抗拒的眼神,却深深刺痛了楚璟炎的内心。 “不,你是谁?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碰我……”阿芜极力的挣扎,她开始害怕起来,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只?记得自己的舅舅跟老?鸨商量着价钱,要把自己卖去青楼伺候那些下流好色的男人。 可?是阿芜的反抗,丝毫不能推动楚璟炎一分。 毕竟两个人的力气,相差实在?太过悬殊。 阿芜开始惊叫,失控一般的尖叫。 此时此刻,楚璟炎在?阿芜的眼睛里,就仿佛是什么地狱罗刹,令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场面?一度失控。 楚璟旭闻声冲了进来,他看到阿芜脸色苍白,披散着长?发,正是极度受惊的状态。 他再看看陪在?一旁的楚璟炎,眼睛通红,执拗的要将阿芜抱在?怀里,也?是一副要癫狂的状态。 楚璟旭深吸一口气,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见他小跑的冲上前去,死死抱住楚璟炎的腰,几乎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帮阿芜从?楚璟炎的手中挣脱出来。 阿芜的手臂赫然都是红色的指印,她惊恐的缩到床榻的角落,用锦被?将自己全身?上下包裹起来。 她只?露出一双眼睛,用小兔子?一般惊恐的眼神,偷偷的打?量着眼前的楚璟炎。 那一刻,楚璟炎意识到,他失去她了。 眼前的阿芜,不会粘着他,不会缠着他,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坐在?他的怀里,用充满依赖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甚至比回到原点,还要糟糕…… 自那天以后,阿芜开始拒绝楚璟炎的一切触碰。 可?是阿芜依然有着不能进食的烦恼,她的胃滞症变得更加严重,甚至她现在?连简单的进食都做不到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美味佳肴,哪怕是喝几口米汤,阿芜都会不受控制的反胃呕吐。 太医说,这不是身?体的疾病,而是受到她自己心理的影响。 药食,无可?医治。 阿芜虽然从?昏迷中醒来了,可?是在?她醒来之后,几乎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 因?此她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无比,短短几天的时间,人已经消瘦了一圈。 以前,每当阿芜不想吃饭的时候,只?要楚璟炎哄着她,亲手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喂她,阿芜总会乖乖的将楚璟炎手里的汤粥吃完,可?是现在?……不要说楚璟炎将她抱在?怀里喂她吃饭了,哪怕是楚璟炎稍微靠近她,都会让阿芜惊恐不已。 阿芜不肯吃东西,整个宁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人敢逼着她进食,毕竟她是宁王最重视的人,谁敢对郡主不敬呢? 眼看着阿芜这样渐渐消瘦下去,看着她薄薄的皮肉下,肩骨的形状,楚璟炎决定当起了那一个“恶人”。 关于强迫阿芜进食的这个决定,楚璟旭曾经劝过楚璟炎,他表示自己要代替楚璟炎去做这个“恶人”。 楚璟旭的理由是,现在?阿芜对楚璟炎已经是避之不及,如果再由楚璟炎出面?去做这样的事情,只?会让阿芜变得愈发讨厌楚璟炎,到那个时候,楚璟炎和阿芜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加疏远。 然而楚璟炎在?听了楚璟旭讲出的想法以后,却只?是抬头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轻轻的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应该由我去做这件事情。” “什么?三哥,我不明白……”楚璟旭疑惑的看向他。 “老?五,你说的没错,阿芜现在?的确是对我避之惟恐不及,因?为我那天晚上的失控,深深的吓到了她……”说到这里,楚璟炎顿了一下,似乎是懊悔自己那晚的行为,然后他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楚璟旭,继续说道:“可?是……她并没有避着你,也?没有讨厌你,对吧?” 楚璟旭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虽然阿芜一样也?没有记起我,但是最起码阿芜不会抗拒我去看望她。” “老?五,阿芜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我们就是她的亲人。如今的她,离开我们,她又有谁可?以依靠?” 楚璟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他回答不出来,他真?的回答不出来楚璟炎的这个问?题。 “所以……为了阿芜,你不可?以再被?阿芜讨厌了。”楚璟炎伸手拍了拍楚璟旭的肩膀。 “三哥,可?是你……你那样做的话,你会被?阿芜讨厌的啊……”楚璟旭着急的说道。 “没关系,我怎么样都好,被?阿芜讨厌,被?阿芜疏远……怎么样都好……反正已经被?她讨厌了,反正我在?她眼里已经是一个不可?接近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楚璟炎自嘲的笑了笑。 “三哥……”楚璟旭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楚璟炎抬手打?断。 只?见楚璟炎走到楚璟旭的身?边,伸手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五,你不用再劝我了,以后你就代替我照顾阿芜。这个所谓的恶人,就让我来做吧。” …… 那天晚上,楚璟炎命人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汤粥,时隔六天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了阿芜的房间。 虽然楚璟炎是用蛮力强迫阿芜喝粥,但是他在?喂她喝粥的每一口之前,都会低头轻轻帮忙吹去热气,确保不会烫到阿芜。 所以楚璟炎整个喂粥的行为,看起来既强硬又温柔,就像是他复杂的心情一样。 这种诡异的场景,就像是一场温柔的刑罚。 明明是他捏起她的下颌,用暴力强迫她张开嘴巴,可?是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心疼。 阿芜自从?昏迷中醒来,就没有好好进过食,她的脸颊都已经瘦的深深凹陷下去。 现在?的阿芜,真?的已经不能算得上美人,因?为她现在?就是一副随时会被?折断的骷髅,批了薄薄的一层人皮。 再不吃东西,她会死的。 楚璟炎不容拒绝的,态度强硬的,坚持要让她将自己手里的粥全部喝完。 然而阿芜只?觉得眼前的楚璟炎,是一个暴力又可?怖的男人,她想要逃,想要挣脱,可?是她越是挣扎,楚璟炎就将她抱的越紧。 楚璟炎将汤匙送到阿芜的嘴边,阿芜紧紧抿着嘴唇,不肯喝下去,双手胡乱推拒,挣扎之下,她一不小心将汤匙推在?了地上,一下子?摔成了两半儿。 楚璟炎看着摔在?地上的汤匙,沉默不语。 而阿芜则趁着楚璟炎愣神之际,用力的推开他,迅速逃回了床榻的角落。 阿芜心里暗想,汤匙已经碎掉了,现在?她可?以不用再喝粥了吧? 一直守在?门外的尹管家,听到屋内有瓷器碎裂的声音,赶忙在?外面?询问?:“王爷,需要派人进去收拾吗?”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屋内烛光摇曳,只?见楚璟炎抬头看了一眼缩在?床角的阿芜,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摔成两截的汤匙,然后眼神又重新回到阿芜的脸上,只?听他对守在?外面?的尹管家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尹管家不知道屋内什么情况,只?能继续守在?外面?。 接下来,房间异常的安静。 阿芜以为楚璟炎会对她发脾气,然而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在?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阿芜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先开口。 “你……”阿芜是想问?,你生?气了吗,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楚璟炎一把拉进了怀里。 阿芜被?迫埋在?楚璟炎的胸膛,她感觉到他的胸膛在?不断起伏。 “阿芜,你再不吃东西,你会死的……”楚璟炎的声音带着哽咽。 那是掩藏不住的心疼,以及深深的无奈,他也?想对阿芜狠一些,可?是他甚至都不敢用力的抱紧阿芜,只?怕抱疼了她脆弱的骨头。 他可?是楚璟炎啊。 楚璟炎怎么可?能会因?为阿芜摔碎了一个汤匙,就对她生?气呢? 这些年来,凡是阿芜想要的东西,他千方百计都会帮阿芜弄到手。 哪怕他刚将刚得来的宝贝送到阿芜手上,就被?阿芜当着他的面?扔在?地上,他也?不会生?气。 只?要阿芜在?摔碎的那一刻,是开心的,那么这就是值得的。 现在?,他被?迫做起这个恶人,也?只?是希望阿芜的身?体能够恢复健康。 自从?阿芜苏醒以后,自从?阿芜失忆以后,他除了当天晚上一时难以接受,情绪失控惊吓到了阿芜,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甚至都不敢踏进阿芜的房间,只?能遥遥的望着她。 阿芜吃不下东西,他又何曾好好吃过一顿饭呢? “阿芜,原谅我……” 阿芜被?楚璟炎抱在?怀里,听到他声音嘶哑的说了这一句。 原谅? 原谅什么? 然而还没等阿芜反应过来,她的下巴就被?楚璟炎抬起,紧接着,她的嘴唇便被?覆盖。 “唔,唔……” 阿芜拼命的推拒,然而楚璟炎轻松的撬开了她的齿关,温暖的舌头将粥送进了她的嘴里。 “阿芜……” 原谅我。 第 60 章 阿芜倏然睁大了眼睛, 承受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眼前,明明是那个强迫她吃东西的男人, 明明是?那个让她感到惧怕的男人, 然而……齿舌相间,彼此?以一种最亲密的动作, 感受着对方的吐息……阿芜竟然觉得此时此?刻, 仿佛是她期盼已久的场景。 碗内的粥已经见底,当楚璟炎将最后一口粥,含渡进阿芜的口中,他却贪婪的没有舍得就此作罢。 他温柔又霸道的勾起她的嫩舌, 不准她有一丝一毫的挣脱和逃离。 楚璟炎知道他在对阿芜犯罪, 他知道自己?应该克制内心的冲动, 可是?小腹的燥热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仿佛阿芜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一般的,他不顾一切的亲吻着她,贪恋的汲取着她口中的津液, 恨不得将阿芜就此?吞进他的肚子里。 阿芜觉得眼睛湿湿的。 为什么她会觉得想哭呢? 仿佛是?喜极而泣一般的, 仿佛是?等待了许久许久, 阿芜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完全?都不抗拒楚璟炎的亲吻。 甚至……她在渴望着他的亲吻。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一些零碎又模糊的片段, 不断的在阿芜的脑海里闪现, 她拼命的想要抓住这些片段,可是?她什么都抓不到。 头?……好疼啊。 阿芜开始觉得痛苦。 她彷佛溺在水中的无助, 明明浮木就在她的不远处, 可是?她不管怎么游都游不过去?, 整个身体只是?不断下沉,直至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她彻底淹没。 渐渐的, 碧绿的湖水变成?了鲜红的血色。 阿芜仿佛看到了她站在宫内的大?殿上,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长刀,而在她的面前赫然倒着一个染血的男人。 “不是?我……不是?我……” “……假的,都是?假的……” 阿芜的记忆十?分混乱,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推开了眼前的楚璟炎,浑身颤抖的缩在了床榻的角落里。 “阿芜……” 楚璟炎想要靠近她,上前安抚她,然而阿芜却不准他再接近自己?。 从那天开始,阿芜变得更加自闭,她开始变得沉默不言,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在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平时负责伺候阿芜的下人,有时候会听到阿芜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楚子轩。 阿芜记不起楚子轩是?什么人,她越是?想要记起他,关于楚子轩的记忆就越是?模糊。 阿芜不知道自己?与楚子轩有什么过往,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见到他……想要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那个叫楚子轩的男人,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无数次的倒在了血泊中,而她则拿着一把?染了血的长刀站在楚子轩的面前。 当下人们将阿芜时不时喊楚子轩名?字的事情,告诉楚璟炎的时候,楚璟炎当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阿芜……你不记得我……然而却能记起他的名?字吗?” “所以……在你的心里……你果然是?喜欢楚子轩吗?” 楚璟炎紧握的拳头?,无法控制的力道,竟然将手里的茶盏硬生生的捏碎。 掌心被锋利的瓷器碎片割破,殷红的鲜血就这样顺着手掌的纹路流下,一滴一滴滑落在地面上。 是?啊,楚璟炎从一开始就知道阿芜喜欢的不是?他。 他比她大?了将近十?岁,阿芜是?那样的年轻,他将阿芜养大?,然后又要将她占为己?有吗? 如果不是?他内心的偏见,阿芜嫁给楚国的太子殿下,将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应当是?阿芜最好的归宿。 现在只要楚璟炎肯放手,只要楚璟炎的一句话。 放过楚国皇帝,放过楚国太子,放过追究这一切的责任。 那么将会避免一场腥风血雨,也会避免给楚国皇室带来一场浩劫的动荡,然而……楚璟炎并?不想放手。 想要让楚璟炎放弃阿芜,想让楚璟炎同意阿芜和楚子轩的婚事,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了楚璟炎。 除非他死,否则他绝对不会允许阿芜嫁给楚子轩。 此?时此?刻,经过了大?半个月的疗养,楚子轩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一开始是?想要寻死的,可是?那天楚璟旭对他说的那一番话,点醒了楚子轩,所以为了阿芜,楚子轩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 不然的话,阿芜将会一辈子活在内疚的阴影里,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阿芜失忆的事情,楚璟炎下令谁也不准泄露,因此?被软禁在东宫的楚子轩,他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他只是?模模糊糊的听楚璟旭说过,阿芜大?病了一场。 其?实,又何止是?他这个太子被软禁呢? 他的父皇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帝。 他的舅舅赵太尉,他和他母后所倚仗的赵氏一派,则被楚璟炎和楚璟旭狠狠清算。 朝廷,早已经变天了呐。 他们的计划,彻底败了。 其?实从一开始,楚子轩心里就很清楚,如果在大?婚那天不能杀了楚璟炎,那么他们赵氏一族则必死无疑。 本来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楚子轩甚至也考虑到了楚璟炎不会束手就擒。然而千算万算,楚子轩也没有算到,那个他完全?不设防备的阿芜,那个温柔善良又天真的阿芜,那个距离她最近的阿芜,竟然会从侍卫手里抢过武器,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身体。 在他看到鲜血不断涌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甚至比被阿芜刺伤的地方还要痛苦。 “为什么……” 当时的楚子轩想要一个答案。 他一直以为阿芜爱着的是?自己?,而自己?的三皇叔则是?那个觊觎年轻养女,从中阻拦自己?和阿芜婚事的恶人。 他一直以为阿芜是?被迫的,是?受到了楚璟炎的胁迫。 然而,那天阿芜在大?殿上的表现,楚子轩才真正看清了她心里最在乎的那一个人。 不是?他楚子轩,而是?她的养父。 楚璟炎。 呵呵,多么可笑啊。 楚璟炎对外?一直声称阿芜是?自己?的养女,甚至阿芜之所以能够被封为永乐郡主,也是?因为她是?宁王的养女才被封为的郡主。然而现在,自己?的这位三皇叔,却因为自己?的养女要跟别人成?亲,而谋朝篡位。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楚子轩虽然在大?婚上之日,利用了懵懂无知的阿芜,可是?他也是?被逼的,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如果不除掉楚璟炎,他将来就算是?继承了皇位,他也只是?一个傀儡皇帝。 更何况,为了阿芜,他也一定要杀了楚璟炎。 可是?……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楚子轩,在这一场宫斗夺权之争,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不过,他认为没有败给楚璟炎,而是?败给了阿芜。 多方势力,阴谋诡计,互相算计,每一个人都想利用阿芜的大?婚,可是?每一个人都忽视了阿芜。 所以,那个柔弱的阿芜,竟然敢在大?殿上刺伤太子。 不过楚子轩心里并?不怪阿芜。 因为他是?真心喜欢阿芜。 哪怕阿芜真的杀了他,他也不会对阿芜有半句怨言。 楚子轩的心里只有伤心和不甘。 他伤心阿芜心里最在乎的人是?楚璟炎,也不甘心自己?会输给楚璟炎。 可是?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 结局就是?,他失败了。 他即将成?为楚国第一个被废的太子。 至于死? 楚子轩还真的没有想过。 因为就像楚璟旭那天说的一样,为了阿芜,他也必须得活下去?。 楚子轩觉得自己?的那位三皇叔,就算再怎么心狠手辣,但是?看在阿芜的面子上,他也不可能将自己?这个侄子赶尽杀绝的。 皇宫肯定是?不会让他待下去?的。 大?概是?会被贬为庶民,然后流放苦寒之地吧? 可是?不管怎么样,楚子轩在临走之前,还是?想要见阿芜一面。 他想要告诉阿芜,自己?已经没事了,并?且想要告诉阿芜,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她。 然而…… 楚子轩没有等到阿芜,而是?等来了自己?的三皇叔。 没错,楚璟炎亲自来见他了。 60-64 第 61 章 自从, 楚璟炎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阿芜会偶尔念起楚子轩的名字,他就开始非常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 如果阿芜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如果楚子轩仍然好?好?地活着, 那么她是不是还要嫁给楚子轩? 只要他一想到这里, 楚璟炎就会陷入一种深深的不安。 那种不安支配着他的情绪,让他不由得想要痛下狠心。 或许只有楚子轩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么阿芜才会真正的属于他楚璟炎。 楚璟炎可以把阿芜交给楚璟旭来照顾, 那?是因为他知道楚璟旭只是将阿芜当成侄女来看待,也是因为他完全信任那?个?由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弟。 可是楚子轩不一样,他对待阿芜是男女之情。 楚璟炎虽然嘴上说?着阿芜的身世很是可怜,说?她?如果离开了宁王府的庇护, 那?么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可实际上, 楚璟炎的内心却非常满意阿芜的这种现?状。 他就是喜欢阿芜无依无靠的无助, 他就是想要阿芜无法独自生存,他就是想要阿芜明白?,在这个?世界上, 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楚璟炎。 只有这样子, 他才能够保证阿芜不会离开自己?。 所以, 他不希望阿芜嫁给任何其他的男人。 一直以来,楚璟炎从来都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可是自从他遇到阿芜以后?, 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就一直在折磨着他的内心。 过去, 他杀过很多?人。 楚璟炎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在他下定决心,武力镇压康王造反的时候;在他下定决心, 下令灭了康王满门的时候;在他下定决心, 命人处死自己?六岁侄子的时候……他这辈子就已经注定会下地狱的。 可是当时的那?个?他, 并不担心自己?会遭到报应。 因为那?个?时候,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他, 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完成自己?对濒死父皇的承诺——守住楚氏的江山社稷。 老皇帝知道在他那?几?个?儿子里面,若是单论?能力的话,楚璟炎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那?一个?。 然而,老皇帝绝对不能允许一个?卑贱婢女生的儿子,来继承了楚氏的皇位。 按照老皇帝的说?话,楚璟炎身体里的血液,有一半是脏的。 无论?楚璟炎多?么优秀,老皇帝打从心底里都看不起自己?这个?儿子。 可是老皇帝又担心自己?死后?,楚璟炎会谋朝篡位,因此他在临死前逼着楚璟炎发了毒誓,让他尽心尽力辅佐新皇登基。 而以此作为代价,老皇帝给了楚璟炎那?个?宫婢出生的娘亲应有的名份,将他死去的娘亲迁葬进了皇陵,亲自下诏书追封了她?为慎淑皇贵妃。 自那?以后?,楚璟炎活着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他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 新帝登基,软弱无能,敌国来犯,朝中竟然无一员大将可挡。 最后?,是楚璟炎亲自挂帅出征,用三年的浴血奋战换来了楚国的安定。 而新帝楚璟桓则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之上,享受着楚璟炎为他拼杀打下来的太平盛世。 这些年来,楚璟炎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人人都惧怕他,人人都敬畏他,除了他自己?的弟弟楚璟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主动接近他。 那?天晚上,楚璟炎带兵包围了康王府,他在亲手杀了自己?的二哥以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嫂和年仅六岁的侄子。 那?一刻,他确实有过犹豫。 当时他有一个?念头,想要放过他们。 可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毕竟,楚璟炎已经在他们的面前,亲手杀了图谋造反的康王,如果他因为心软而留下康王的后?代,那?么对楚氏皇朝的安定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那?天晚上,在他亲自下令屠戮康王府满门。 暴雨如注,冲刷了地面的鲜血,却没有冲刷掉他衣服上沾染的血迹。 楚璟炎阴沉着脸,坐进马车,准备回宫复命,然而就在那?天晚上,他遇到了伤痕累累倒在泥潭的阿芜。 “救救我……” 当时的阿芜是那?样的瘦小?,可是她?却强撑着一口气,拼命往马车的方向爬去。 楚璟炎掀开车帘,看到了阿芜的眼神。 那?是一种无助,那?是一种哀求,那?是一种求生的欲望。 楚璟炎刚刚灭了康王府满门,他知道自己?满手沾满了鲜血,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想要从阎王爷的手里抢走阿芜。 地狱…… 楚璟炎轻轻的笑了笑,现?在我偏偏不让她?死,你阎王拿我又有什么办法? 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鬼使神差的,没有丝毫怜悯心的楚璟炎,竟然将阿芜带回了宁王府。 可是楚璟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自己?会不可控制的爱上了阿芜。 然而楚璟炎毕竟比阿芜年长了许多?岁,况且对外?他也一直是把阿芜当作自己?的养女,看着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阿芜,他开始渐渐介意起自己?的年龄。 阿芜越是天真无邪的躺在他的怀里,他就越会觉得自己?卑鄙和无耻。 当眼前的宝物过于耀眼的时候,贪婪的欲望就会战胜自己?的理?智。 楚璟炎想要将阿芜据为己?有的念头,让他丧失了自己?本?该拥有的理?智。 所以,他决定杀了楚子轩。 考虑到阿芜的感受,他决定秘密处决楚子轩,这件事情的保密程度,就连楚璟旭也并不知情。 然而让楚璟炎没有想到的是,楚璟旭也背着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他禁不住阿芜的央求,于是他决定在今晚带着阿芜偷偷进宫,让她?能够去见一下楚子轩。 他想着,或许阿芜见到楚子轩能够恢复记忆呢?最重要的是,楚璟旭想让阿芜记起楚璟炎。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今晚呢? 那?是因为楚璟旭得到消息,楚璟炎今晚临时决定,要去刑部亲自审问赵太尉一派的乱党。 要知道,楚璟炎因为担心阿芜的病情,平日里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甚至都把宁王府变成了第二个?处理?政事的地方。 因此楚璟旭想要找借口把阿芜带进宫里去见楚子轩,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楚璟旭怎么也没有想到,本?应该待在刑部审问乱党的楚璟炎,竟然会出现?在东宫的大殿里。 此时此刻,楚璟炎的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长刀,血泊中倒着的是奄奄一息的楚子轩。 眼前的场景,与阿芜记忆中的场景,完美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拿刀的对象变成了楚璟炎。 终于,阿芜被?封锁的记忆,一下子全部都被?打开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阿芜……” 楚璟旭担忧的喊着阿芜的名字。 而楚璟炎则是拿着长刀一言不发,默默的直视着阿芜。 然而阿芜却没有去看楚璟炎一眼,只见她?哭着跑到楚子轩的身边,将满身是血的楚子轩抱在怀里,声音嘶哑的冲着大殿内的奴才喊道:“你们愣在这里干嘛?……叫太医……赶紧去叫太医啊!” 大殿内的奴才们,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楚璟炎的脸色。 无人敢去请太医。 阿芜看到大家惧怕楚璟炎的样子,又转头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楚璟旭。 “淮王叔……求求你……”他现?在是阿芜最后?的希望。 然而楚璟旭看了一眼楚璟炎,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是无奈的低下了头。 此情此景,阿芜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冷了。 只见阿芜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楚璟炎,然后?抬手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盘髻的发簪。 阿芜将发簪尖锐的一端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楚璟炎,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当着大殿内所有人的面,阿芜站在楚璟炎的面前,赤果果的威胁他。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威胁楚璟炎,除非他不想活了。 然而阿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当筹码来让楚璟炎妥协。 可偏偏楚璟炎又一而再再而三的,会被?阿芜的这种威胁所挟制。 屡试不爽。 可是这一次,情况却跟以往不同了。 因为这一次,楚璟炎面对着阿芜的威胁,他默默的将刀递给了阿芜。 “阿芜……”楚璟炎神情落寞的看着她?,“……你选一个?吧。” “……选一个?……是什么意思?”阿芜疑惑的看着他。 “你要救他,除非我死。就是这个?意思。”楚璟炎语气坚定的说?道。 阿芜怔住了,她?没有想到楚璟炎竟然会这样做。 “你……你疯了吗?”阿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是,我承认自己?是疯了……”楚璟炎苦涩的笑了笑,“……所以你杀了我吧,只要我不存在了,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生活了。否则我会永远缠着你,永远不会放手,永远将你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说?完,楚璟炎将自己?手里的刀,递送到了阿芜的手中。 第 62 章 楚璟炎把长刀递给了阿芜, 逼她做出选择。 但是其实,楚璟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他深信不疑的认为阿芜会选择楚子轩。 就像楚璟炎对阿芜说的那样, 只有?他死了, 她才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楚璟炎看着阿芜颤抖的身体,他缓缓的?向前走去?, 温柔的?帮助阿芜抬起手?臂, 让长刀对准了他的?胸膛。 “阿芜,让我来教你,对准这个位置,你才能?够万无一失的?杀死我。” 阿芜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楚子轩, 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璟炎,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 不要……”阿芜绝望的?摇着头。 让她绝望的?不是因为自己被逼着要做选择,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是的?,她要楚璟炎, 她只要楚璟炎。 那天在?大殿上, 她为了楚璟炎, 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刀刺向楚子轩。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办法拿刀刺向楚璟炎, 甚至她连用刀抵住他胸膛的?力?气都?没有?。 阿芜看似是在?保护楚子轩, 实际上她是在?保护楚璟炎。 因为她不希望楚璟炎变成一个被天下人唾骂,不希望他在?后世留下一个弑兄弑侄冷血无情的?恶名。 阿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 又?看了看眼前的?楚璟炎, 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眼前的?这个男人, 如果他一定要变成恶人,那么她就会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没有?独善其身, 只有?同进?同退。 哐啷—— 长刀跌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楚璟炎在?看到长刀落地的?一瞬间,他的?满眼都?是疑惑和惊讶。 “阿芜……你……” 你选择了我吗? 这句话,楚璟炎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不敢问出口。 他害怕听到失望的?答案。 然而接下来,阿芜说出来的?话,让他受到了更大的?震惊。 “你要做恶人是吗?”阿芜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珠,可是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以往一样娇俏的?笑容。“我陪你。” “……什么?”楚璟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只见阿芜缓缓的?走近了楚璟炎,把头依偎在?他的?胸膛,轻声的?说道?:“我说……如果你要做恶人,如果你一定要被世人唾骂,那么阿芜会陪你一起。一起下地狱也好,要被烈火焚烧也好,阿芜都?认了。” “阿芜……”楚璟炎声音哽咽的?看着她,“所以……你选择了我,对吗?” 阿芜仰起头看着他,强忍着眼泪说道?:“一直以来,我最喜欢的?人……只有?你啊。” 楚璟炎在?听到阿芜的?这个回答以后,他再也忍不住将?阿芜紧紧的?抱进?了怀里,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在?奴才们的?面前流下了眼泪。 “阿芜,我没有?杀楚子轩……” “什么?”阿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楚璟炎双手?捧起阿芜的?脸:“阿芜,你知道?吗,我本来是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可是……我一想起你……我的?刀便下意识的?偏离了他的?心脏。” “阿芜,你敢相信吗,我竟然不敢杀他……” “想一想这些年?来,我楚璟炎杀人无数,我甚至连自己六岁的?侄子都?不曾放过……可是现?在?的?我,在?面对着这个对我动了杀心的?废太子,我竟然不敢杀他……”楚璟炎无奈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阿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杀他……对吗?”此时此刻,楚璟炎看向阿芜的?眼神,是卑微的?。 “……”阿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拼命用力?的?点了点头。 楚璟炎见到阿芜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知道?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于是他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楚璟旭,说道?:“五弟,你把楚子轩带下去?,让太医给他治伤吧。” 楚璟旭听到楚璟炎的?命令,刚忙冲进?大殿内,蹲下去?查看楚子轩的?伤情。 楚璟炎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没有?伤到楚子轩的?要害,那个伤口甚至可以说非常巧妙,这一刀是惩罚是警告,绝不是要楚子轩的?性命。 楚璟旭在?确认楚子轩没事以后,忍不住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就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是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阿芜,遇刺了。 而凶手?正是那个一直潜伏在?宫中,发誓要替父报仇的?罪臣之女——江挽音。 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救治楚子轩上以后,大家就忽视掉那个一直站在?角落处的?那个最不起眼的?宫女。 就像你从路边走过,你不会在?意一片秋叶是什么时候落下。 因为她实在?太过不起眼,反而帮助她逃避了所有?人的?注意。 江挽音一直在?宫中蛰伏,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现?在?她终于能?够亲手?杀了楚璟炎。 楚子轩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现?在?等不及太医过来救治,当务之急肯定是先把他把血止住,因此楚璟旭便命宫人取来止血散和绷带。 楚璟旭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江挽音,他当时只顾着低头查看楚子轩的?伤势,因此随口吩咐站在?一旁的?李公公命人去?取来止血的?药散。 负责取药的?那个人,正是江挽音。 江挽音将?头埋的?很低,只见她双手?捧着朱红色的?托盘,下面则暗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很显然,她的?这个刺杀行动,完全是不能?够脱身的?。 但是,江挽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那场大火将?江府烧了一个干净,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她现?在?活着的?唯一一个目的?,就是杀了楚璟炎替自己冤死的?父亲报仇。 当然,她在?看到楚璟旭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过动摇。 她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楚璟旭的?时候,曾经也想到过要寻求楚璟旭的?帮助。 可是当她见到了楚璟旭对楚璟炎的?忠心以后,江挽音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挽音心里很清楚,她没有?那个能?力?,能?够让楚璟旭为了她,跟楚璟炎兄弟反目。 本来她是打算在?太子大婚的?那天,就实施自己的?刺杀行动的?。 可是江挽音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大婚那天,太子弑叔,郡主弑夫,国舅被囚,楚国皇室会闹出这样一个惊天变故。 如果那天阿芜没有?刺杀太子,如果今天阿芜能?够刺杀宁王……那么,她也就不需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了。 因此,江挽音真的?特别?怨恨阿芜。 不过,这并不是江挽音把刀刺向阿芜的?原因。 江挽音之所以临时改变注意,决定把刺杀的?目标定为阿芜,那是因为她刚刚目睹了大殿内发生的?一切。 江挽音亲眼目睹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宁王爷,为了阿芜竟然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所以江挽音心里很清楚,只要她杀了阿芜,那么楚璟炎将?会生不如死。 更重要的?是,她去?刺杀那个柔弱不懂武功的?阿芜,实在?是要比杀楚璟炎而有?把握的?多啊。 江挽音曾经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仇恨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染缸,慢慢的?浸蚀着她的?身体,直至她整个人都?被仇恨所淹没。 江挽音双手?举着托盘,面色平静的?经过阿芜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常。 紧接着,江挽音没有?任何犹豫的?,十?分迅速的?,抽出了自己藏在?托盘底下的?匕首,朝着阿芜的?后背狠狠的?刺下去?。 其实在?江挽音举刀的?那一瞬间,楚璟炎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 然而不幸的?是,江挽音就站在?阿芜的?身后,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所以楚璟炎根本来不及用脚踹开江挽音,只能?迅速的?将?阿芜扯在?自己的?身后,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胸膛挨了这狠狠的?一刀。 噗哧—— 是匕首结结实实插进?血肉里的?声音。 已经看不到泛着冷冽寒光的?刀身,只剩下了染血的?木质刀柄。 即使是这个情况,楚璟炎担心阿芜的?安全,强忍着胸口的?伤痛,一脚将?江挽音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侍卫们的?刀也都?齐刷刷的?架到了江挽音的?脖子上。 “二哥……!!!”楚璟旭只匆匆看了江挽音一眼,便迅速的?飞奔到楚璟炎的?身边。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荆风都?没有?反应过来。 楚璟炎的?身体摇摇欲晃,凭借着阿芜单薄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他,还?好是楚璟旭第一时间飞奔过来。 楚璟旭看到楚璟炎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匕首的?位置,心里顿时就凉了一半儿。 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阿芜,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碰到匕首……” 楚璟旭声音哽咽着提醒着阿芜,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匕首不能?拔。 否则,楚璟炎必死无疑。 “王爷……王爷……”阿芜看到楚璟炎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匕首,深不见刃,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窟,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很快,殷红的?血迹就染红了他胸口大片的?衣襟。 “阿芜……别?怕……我,我没事……”楚璟炎的?额头渗出了汗珠,脸色惨白的?吓人,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不忘出言安慰着阿芜。 “呜呜……求求你……不要……不要……” 此时的?阿芜已经哽咽的?说出话来,然而楚璟炎心里却很清楚她想要说些什么。 只见楚璟炎强撑着疼痛,对阿芜露出了一丝笑容,温柔的?说道?:“阿芜……放心吧……我不会死的?……你刚刚才说选择了我……我,我怎么舍得死呢……咳咳……咳咳……”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下子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楚璟炎害怕阿芜担心,所以他一直在?强撑着站立,可是现?在?他再也坚持不住,双腿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二哥,你不要再说话了……求求你一定要撑住啊!……太医,太医马上就会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啊!”楚璟旭心急如焚的?说道?。 阿芜的?眼睛哭得红肿,她几乎快要哭晕过去?了。 其实在?楚璟炎受伤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天旋地转,可是她一直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强撑着让自己不会晕过去?。 “王爷……你要是敢丢下阿芜……阿芜绝对不会独活……”阿芜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落,滴落进?了楚璟炎的?眼眸里。 “阿芜……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楚璟炎想要抬手?帮阿芜把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可是他的?手?才抬到一半就无力?的?垂落下去?,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爷……” 阿芜这一声凄厉的?嘶喊,响彻了整个皇宫。 第 63 章 楚璟旭的母妃在生下他以后, 便因病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楚璟旭小的时候身体孱弱,自卑造就了他唯唯诺诺的性格,使?得楚璟旭并不能讨得老皇帝的喜爱, 也因此宫里的奴才们都敢轻视于他。 没办法, 宫里的奴才们就是这样势力眼。 总而言之,楚璟旭在宫里的生活过得十分艰辛。 虽然楚璟炎跟楚璟旭一样, 母妃同样的都是身份低微, 在宫中无权无势,可是楚璟炎却凭借着自己的实力,逼得老皇帝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楚璟炎曾经?告诉过楚璟旭,如果别人轻视你, 那么你就用实力让他们闭嘴。 别人打你一拳, 你就要回击对面十?拳。 你只有比他们更狠, 才能够让他们惧怕你。 楚璟炎不仅仅是楚璟旭的哥哥,更多的是承担起了一种父亲的责任。 可以说,楚璟旭是在楚璟炎的保护下长大的。 长兄如父, 大概就是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在楚璟旭的记忆里, 楚璟炎是永远也打不倒的哥哥。 在战场上面对着敌人的千军万马, 楚璟炎浴血杀敌的英勇身姿,一直深深的印在了楚璟旭的脑海中。 所?以, 楚璟旭看着躺在床上, 重伤昏迷不醒的楚璟炎。 他怎么都不肯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 有的时候,楚璟旭也真的很?想痛哭一场。 楚璟炎就是他一直以来追赶的目标, 楚璟炎就是他一直以来行动的主心?骨, 现在楚璟炎倒下了, 楚璟旭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楚璟炎总说他还?需要历练和沉淀,楚璟旭过去听了都不服气。 楚璟旭总想要在楚璟炎的面前证明自己, 所?以当年?他才会因为急于立功而中了敌人设下的圈套。 如果当初不是楚璟炎冒死带兵前去救他,以身犯险深入敌营,楚璟旭恐怕早就已?经?成为了敌人的刀下亡魂。 当初楚璟旭犯了致命的错误,还?有楚璟炎可以帮他处理善后?。 可是现在楚璟炎倒下了,楚璟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凭着一人之力,独自处理现在的这个危机的局面。 要知道,现在朝内朝外各方势力,大家在听到楚璟炎病危的消息,暗地里都在蠢蠢欲动,打算趁机对楚璟炎下手。 趁他病,要他命。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呢? 要知道赵家在朝廷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虽然现在抓了一个赵太尉,可是朝中还?有许多赵太尉的同党。 宁王遇刺重伤昏迷,这是赵氏一族翻身的最后?的希望。 一开始,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在他们得到确定的消息以后?,围剿宁王府的行动马上就开始了。 这一次,皇帝和赵太尉难得一见?的联手了。 不管他们过去有什么样的隔阂,但是现在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趁此机会扳倒宁王。 …… 兵不驻城。 楚璟炎的三万玄甲精兵,此时正驻扎在京郊十?里的望陇坡。 楚璟炎遇刺的当天晚上,皇帝楚璟桓在赵皇后?的提醒下,迅速下令封锁了全?部的城门。 因此楚璟旭那天晚上派出城外的传令兵,没有一个人能够顺利的把?消息传递给驻扎在京郊的军队。 楚璟旭知道皇宫已?经?不再?安全?了,趁着那些人还?惧怕着楚璟炎平日?的威严,趁着那些人还?不敢轻举妄动,楚璟旭赶忙连夜命人将楚璟炎护送到了宁王府。 现在楚璟炎驻扎在郊区的军队与城内失去了联系,可是城内的禁卫军却是楚皇和赵太尉的势力。 虽然宁王府内的护卫各个都是高手,但是面对几百禁卫军的围攻,双方的人数实在是太过悬殊。 楚璟炎受伤的第三天,赵太尉父子?率领禁卫军把?宁王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宁王府大门紧闭,赵太尉忌惮楚璟炎,也不敢擅自闯进去。 毕竟……楚璟炎真的如外界所?传的那样,重伤昏迷了吗? 赵太尉的谨慎和多疑,让他不敢直接下令硬闯。 万一又是什么假消息呢? 所?以他决定先把?宁王府包围起来,静观其变。 如果等到晚上,宁王府里面的人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那么赵太尉就可以确信楚璟炎确实是受了重伤。 否则的话,依着楚璟炎的性格,他一定会开门与他正面对峙。 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关起府门当个缩头乌龟。 外面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但是楚璟旭并没有告知阿芜。 楚璟旭希望尽可能的拖到最后?一刻,他实在是不忍心?阿芜过早的陷入恐惧和害怕。 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的火把?将宁王府的夜空照的通红。 楚璟旭什么都不说,然而阿芜敏感的心?思,早就察觉到了宁王府此时的危险处境。 就算她没有看到窗外被?火把?染红的夜空,下人们那焦虑不安的神情,也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可是她并没有感到害怕。 相反,她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如果今晚他们注定逃不过这一劫数,那么她能够和楚璟炎死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吾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夜夜与君好。” 阿芜守在楚璟炎的床边,用手指轻轻勾勒着他的脸部线条。 楚璟炎的确是见?老了,可阿芜却还?是那么年?轻。 阿芜总是懊悔自己生的太晚,所?以才让她错过了楚璟炎的十?年?。 如果今天晚上她可以和楚璟炎死在一起,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在黄泉路上,她可以和楚璟炎手挽着手一起投胎呢?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追上楚璟炎的十?年?呢? 楚璟炎不能接受自己的年?长,阿芜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年?轻。 如果一个人可以活到八十?岁,那么在她七十?岁的时候,楚璟炎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阿芜不敢想象在自己人生的最后?十?年?,在没有楚璟炎陪伴的十?年?,她的晚年?该如何度过。 每当阿芜想到这里,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种深深的恐惧。 阿芜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陪着楚璟炎一起死。 就像今天晚上这样,如果赵太尉一定要杀了他们,那么阿芜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感到害怕。 守在宁王府外面的禁卫军开始传来骚动,楚璟旭心?里知道他们差不多准备动手了。 楚璟旭站在楚璟炎的房间门外,他特意将挂在腰间的佩刀交给了身后?的荆风,他不想拿着刀进入房间,他担心?这样会让阿芜起疑心?。 然而阿芜早就已?经?知道了,今晚即将面临的这一场腥风血雨。 楚璟旭走进房间,看到阿芜半蹲在楚璟炎的床边,双手交叠平放在床沿,下巴则抵在交叠的手背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楚璟炎的脸看。 楚璟旭愣了一下:“阿芜,你怎么蹲在地上?为什么不坐到床上?” 然而阿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保持着蹲在地上的这个姿势,问道:“淮王叔,你说人死了之后?,在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要喝孟婆汤吗?” “……阿芜,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楚璟旭的表情有一些凝重。 “唔……”阿芜沉思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因为我怕不问清楚的话,今天晚上我死了以后?,在奈何桥喝下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以后?会不记得你和王爷……” “不,不会的!”楚璟旭还?没有听阿芜说完,便急切的打断了她,他实在是不忍心?听到这样的话。“阿芜,你相信我,今天晚上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一定会护住你和三哥的安全?。” 阿芜听了楚璟旭的话,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淮王叔,我和王爷都可以死,但是你要活下来。” “不……”楚璟旭激动的上前一步,“阿芜,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相信我会拼死护住你和三哥吗?” 阿芜站起身抱住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璟旭,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的说道:“淮王叔,我当然相信你会舍弃性命保护我和王爷。可是……外面来了那么多禁卫军,我们守是守不住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带着府里的侍卫们杀出去开辟一条生路。王爷他现在昏迷不醒,我们没有办法带着他一起走,而我也不可能离开王爷的身边……所?以……淮王叔你没有陪着我们一起送死。” “阿芜……”楚璟旭心?痛的说道,“你舍不得离开二哥的身边,难道我就舍得抛下你们,独自逃命吗?你放心?吧,你相信淮王叔,我们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可是……”阿芜还?想要再?劝些什么,可是楚璟旭打断了她的话。 “阿芜,如果你们死了,那么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说完,楚璟旭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 …… 不久以后?,外面传来了撞门的声音。 赵太尉终于没有了耐心?,开始下令让禁卫军对宁王府进行强攻。 然而阿芜所?处的院落依然是一片安宁,因为楚璟旭把?敌人都拦在了宁王府门口。 叫喊声,厮杀声,以及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一声一声刺痛着阿芜的耳膜。 她甚至听到了血肉割裂的声音。 阿芜趴在楚璟炎的身上,无助又绝望的哭泣。 她不是因为害怕而哭泣,也不是因为自己而哭泣。 阿芜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府里的这些人就这样送死。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 阿芜坐在床边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楚璟炎,俯下身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阿芜第一次主动亲他。 “……王爷,对不起……阿芜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阿芜就视死如归的跑出了房间。 没错,是跑着的。 急切到什么程度呢? 急切到,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亲楚璟炎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第 64 章 楚璟炎在很小的时候, 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 九岁的时候,他当着宫里所有人的面前,凭一人之力?举起了重达百斤的青铜鼎。 这也是为什么老皇帝会一边嫌弃着他的出身, 一边又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楚璟炎, 可以说是一块天生的练武奇才?。 他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英勇身姿,可以说是真正的“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 没有一个人能从修罗阎王的刀下活着离开?。 所以楚璟旭一直都深深崇拜着楚璟炎,并?且把他当作自己追赶的目标。 …… 宁王府的门前倒了无数的尸体,然而禁卫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楚璟旭全身都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他的身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刀口, 胳膊上的皮肉外翻, 深可见骨。 宁王府这边的侍卫也越死越多, 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侍卫还在顽强抵抗。 楚璟旭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知道自己快要达到极限了。 可是楚璟旭一想到柔弱无助的阿芜和重?伤昏迷的楚璟炎,他那顽强无比的精神力?开?始支撑着他的行动。 “不能……还不能倒下……” 为?了能够继续战斗, 楚璟旭从自己的衣服撕下布条, 然后将布条缠绕在自己握着刀的右手。 虽然地上已经?躺着许多禁卫军的尸体, 可是赵太?尉身边仍然围着一百多名禁卫军。 “淮王叔!” 阿芜看到快要站立不住的楚璟旭,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 伸手扶住了他。 “阿芜???” “郡主!!!”荆风和荆云看到阿芜也是心里一惊。 楚璟旭看着面前乌泱乌泱的禁卫军, 紧张的把阿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虽然他自己都已经?快要站立不住。 “阿芜, 你?出来做什么?快点回去?!” 楚璟旭拼命的把阿芜往院子里面推, 可是阿芜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淮王叔, 求求你?快点走吧,不要再管我和王爷了。我不想看你?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阿芜知道凭着楚璟旭的本事, 他在荆风和荆云的掩护下是可以杀出去?的。 “阿芜,你?不要说傻话了,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们一个人逃命……”楚璟旭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阿芜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禁卫军,她被逼无奈只能拿出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淮王叔!快走吧!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阿芜,你?不要冲动!”楚璟旭想要上前夺下她手里的匕首。 然而楚璟旭刚刚上前迈了一步,他就被阿芜大声喝斥住了。 “别过来!” 阿芜手里拿着的匕首用力?的按了下去?,洁白?细嫩的脖颈立刻就渗出了红色的血珠。 楚璟旭不敢动了。 因为?他看出来阿芜不是在威胁自己,她是真的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是啊,与其被敌人擒住,受尽百般折磨,或许自尽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可是…… 楚璟旭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阿芜死在自己的面前? 然而就像阿芜说的那样,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就在楚璟旭与阿芜僵持不下的时候,赵太?尉已经?率领禁卫军杀到了他们的面前。 “淮王叔,你?快逃吧!求求你?快点逃啊,不要再管我了!”阿芜急的冲着楚璟旭大喊,脖子上流下的血珠染红了她领口的衣襟。 “……逃?”赵太?尉玩味的咂摸了一下这个字,眼神里充满了嘲笑。“宁王府的侍卫都死的差不多了,可我还有一百多个禁卫军,你?们几个能逃到哪里去?啊?哈哈哈哈哈……” “怎么?你?还不肯放弃吗?淮王啊,你?又何必为?了楚璟炎,赔上自己的性命呢?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乖乖的把楚璟炎交出来,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是不是?”赵太?尉这个时候,还在假惺惺的喊他淮王。 楚璟旭擦了擦自己嘴角流下的鲜血,说道:“赵狗,你?想怎么死?不如你?来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赵太?尉听到楚璟旭骂自己赵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道:“哼,楚璟旭啊楚璟旭,你?也就只能逞一下口舌之快了。我看在你?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所以可以不跟你?计较。只要你?现在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留下你?这条狗命,怎么样?” “你?——”楚璟旭正要回击赵太?尉,结果他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疲惫,可是语气里却充满了王者的狂妄和不屑。 “赵嵩,你?现在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保证留你?这条狗一个全尸,怎么样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院落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 “……宁,宁,宁……宁王???”刚刚还一脸嚣张模样的赵太?尉,在看到楚璟炎的那一瞬间,嘴巴不知怎么的就不听使唤的结巴起来。 楚璟炎的脸色依然苍白?,他的上身什么都没有穿,胸膛缠着厚厚的绷带。他随意披了一件外衣,手里的长?刀轻轻矗着地面,好整以暇的歪身斜靠在墙上。 “……怎,怎么回事?你?不是受了重?伤还在昏迷吗?”赵太?尉十分震惊的问道。 然而楚璟炎根本不屑于搭理?赵太?尉,而是对站在不远处的阿芜招了招手,语气温柔的说道:“阿芜,听话,把匕首扔掉,过来我的身边。” “嗯。”阿芜点了点头,她乖乖的扔掉了匕首,然后走到了楚璟炎的身边。 阿芜刚刚走到楚璟炎的身边,就被他一把紧紧抱在了怀里。 楚璟炎低头仔细查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好阿芜的力?气比较小,所以她的脖子上只是一个浅浅的伤口并?没有很深。 此时此刻,楚璟炎的心里是带着怒气的,可是他不想在阿芜的面前表现出来。 他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 然而这个平静的下面,却是暗藏着足以淹没全部人的滔天巨浪。 楚璟炎在确认阿芜没有大碍以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受伤的楚璟旭,语气淡淡的说道:“老五,你?带着阿芜先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准出来。” “不,三哥……”楚璟旭想要留下来陪着楚璟炎。 然而楚璟炎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老五,难道你?要让阿芜看到我在战场的样子吗?你?知道的,我快要压不住了。” 楚璟炎的眼神惊骇的吓人。 不要说赵太?尉他们了,就连楚璟旭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楚璟炎故意说的“战场”,这句话只有楚璟旭明白?什么意思。 “好,我带阿芜进去?。” 楚璟旭没有再多说一句,听从楚璟炎的命令把阿芜带回了房间里面。 楚璟炎看到楚璟旭把房间的门窗都关上以后,他在确保阿芜不会看到外面的情况以后,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赵太?尉一行人。 楚璟炎好整以暇的看着赵太?尉,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了。” “……聊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赵太?尉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我们得聊一聊,你?打算怎么死法啊?”楚璟炎的语气很是无所谓,仿佛在谈论要怎么杀死一头猪。 “你?……”赵太?尉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赵太?尉的儿子赵盛昌上前一步指着楚璟炎的鼻子大骂道:“楚璟炎,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逞能?你?仔细看看自己的周围,你?就算是武功盖世,你?能以一人之力?对抗这几百个禁卫军吗?更何况你?现在还受了伤?” “……”楚璟炎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盛昌见楚璟炎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其实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纸糊的老虎,虚张声势来为?自己续命罢了。你?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吗?” “……” 赵盛昌见他这个样子,便冷哼了一声,语气讥讽的问道:“宁王,您当初带着人去?灭康王府满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啊?呵呵,天道好轮回啊……像你?这样的冷血残酷之人,连自己六岁的侄子都不肯放过,死了之后也一定会下地狱吧?” “……” “哼哼,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最想让你?们死的人不是我,而是当今圣上……不然你?猜我们为?什么能调动专门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禁卫军呢?想来也真是讽刺啊,先皇一定没有想到他留下来的几个儿子,竟然会自相残杀到这种程度。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初辅助自己的大哥登上皇位呢?” “……”楚璟炎继续沉默。 赵盛昌见楚璟旭一直都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戳穿了心思,于是便十分得意的问道:“怎么?你?怎么都不说话啦?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里的想法?所以你?现在无言以对了?” “说完了吗?”楚璟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什么?”赵盛昌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说……你?的遗言说完了吗?”楚璟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完的话,那我就要送你?上路了。” “开?,开?什么玩笑?!你?有本事能杀了我……”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赵盛昌的那个“我”字还没有说完,他的眼前就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他的人头就落在了地上。 “昌儿——”赵太?尉看到自己的儿子人头落地,喷出的鲜血溅了三尺高,忍不住痛苦大喊:“昌儿,我的昌儿啊!!!” 然而赵太?尉还没来急的悲恸,紧接着他的人头也落在了地上。 动手的两个人,分别是荆风和荆云。 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拿下了赵氏父子的首级。 原来,刚刚楚璟炎之所以忍着听完了赵盛昌的一堆废话,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赵家父子和禁卫军的注意力?。当大家都在盯着楚璟炎的时候,当大家都在以为?楚璟炎会动手的时候,那么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忽视掉了楚璟炎身边的两个侍卫。 毕竟就像赵盛昌说的那样,楚璟炎就算是武功盖世,他也不可能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同时对抗这么多禁卫军的围攻。 本来,楚璟炎能够醒过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现在能强撑着下床,站在这里与赵家父子对峙,那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力?在支撑着自己。 一切都是为?了阿芜。 而阿芜也正是那个把楚璟炎从鬼门关唤回来的人。 其实赵家父子但凡观察的仔细一点,他们也能发现楚璟炎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楚璟炎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倚靠着墙壁;比如说,楚璟炎明明很关心阿芜的安危,可是他却依然一动不动的倚靠在墙壁;比如说,楚璟炎胸口的绷带已经?渗出来的血迹;再比如说,楚璟炎用长?刀矗立在地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而刀身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赵盛昌说的没错,楚璟炎此时此刻就是纸糊的老虎,在虚张声势。 可偏偏,大家因为?这么多年?来对楚璟炎的惧怕,所以现在这样的一个纸老虎也让他们不敢动手。 过去?,人们都以为?老皇帝忌惮楚璟炎,是因为?楚璟炎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其实大家都错了。 楚璟炎将自己的全部武学?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楚璟旭,可是楚璟旭却始终办法像楚璟炎一样得到老皇帝的器重?,这就是原因所在。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 赵太?尉父子一死,那些禁卫军面面相觑,全都没了主意,于是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禁卫军副统领郭震。 然而副统领郭震在亲眼看到赵太?尉父子的惨死,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纷乱急促的马蹄声。 难道是……军队?! 郭震的眼睛倏的瞪大了。 不可能啊,淮王派出的传令兵全都被杀了,本应驻扎在望陇坡的玄甲军怎么会突然进城呢? 然而还等不及郭震细想,他便听到了沉重?的铠甲声,以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此时,宁王府内已经?是一片血河。 楚璟炎亲自提拔的将领,兵部侍郎陆浩在见到楚璟炎以后,跪在地上对着楚璟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万分自责的说道:“王爷,属下来迟,还请王爷责罚!” 原来楚璟旭派出去?的传令兵虽然都被拦在了城门下,但是楚璟炎早在私底下就跟陆浩有过交代,只要两天没有得到城内的消息,那么陆浩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可以直接带兵闯入京城,前来绥王。 禁卫军副统领郭震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他知道皇帝大势已去?,于是赶忙跪在地上求饶。 “宁,宁王……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我们也是奉旨办事……没有办法啊……” 楚璟炎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禁卫军副统领,轻声的问道:“赵太?尉父子死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投降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投?” “这……卑职……是因为?……”郭震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楚璟炎没有再理?那个禁卫军统领,而是环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一百多名禁卫军,他声音很轻很轻的说了一个字:“杀。” 是的,声音很轻很轻。 现在的他已经?极度虚弱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像面对赵家父子的时候,那样子的虚张声势了。 “阿芜……” 楚璟炎觉得自己很累,他强撑到现在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 他很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可是他真的很想在休息之前,再见上阿芜一面。 “阿芜……” 楚璟炎摇摇晃晃的想要去?到阿芜的身边。 可是他勉强走了没有几步,整个人就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上。 “王爷……王爷……” 楚璟炎听不到周围人的叫喊。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看到阿芜哭着向他跑来。 “阿芜,不要哭……” 楚璟炎试着抬起手,想要抹去?阿芜的泪水,可是他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阿芜,不要哭。 坏人都被我杀掉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我也可以放心了。 “阿芜……我爱你?……” 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第 65 章 【完结】 第 65 章 那?天晚上?, 楚璟炎为了阿芜硬生生从鬼门关回到了阳间。 毫无疑问的,他救了阿芜,也救了楚璟旭。 可?惜, 他救不了自己。 楚璟炎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 阿芜就这样每天守在他的床边。 太?医们跟阿芜讲,楚璟炎能够在?那?天晚上?醒来, 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更不?要说他还强撑着与?赵氏父子对峙。 楚璟旭不?能每天陪着阿芜,因为现在?宫里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赵太?尉一家被满门抄斩,赵家势力也已经被连根拔起。 赵皇后被赐毒酒,楚子轩被贬为庶人, 流放苦寒之地。 楚子轩在?离京之前, 曾经主动提出想要见阿芜一面, 可?是阿芜并没有同意见他,只是派人送了他一句话。 “各自珍重?。” 楚子轩没有跟赵皇后一样被赐死,是阿芜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至于派赵家父子去?围剿宁王府的宣德帝楚璟桓, 则被迫写下了退位诏书, 传位于没有身份背景的楚子凌, 而楚璟旭则担任着摄政王的职位,成为整个朝廷的实际掌权人。 而楚璟桓在?宣布退位的第二天, 便被宫人发现惨死于自己的寝殿之中。 楚璟旭对外声称宣德帝是突发疾病身亡, 朝中大臣们虽然心有疑虑,可?是现在?这个局势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楚璟旭掌权上?位以后, 他替楚璟炎清算了每一个人。 当然, 也包括江挽音。 楚璟旭去?大牢里送江挽音上?路的时候, 他看着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了他们二人初见之时的情景。 楚璟旭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过江挽音, 可?是他喜欢的是当时的那?个小乞丐,而不?是现在?这个刺杀自己三哥的死囚犯。 楚璟炎,就是楚璟旭的底线。 很不?幸,江挽音成功的踩到了楚璟旭的底线。 所以……她必死无疑。 可?是不?管怎么样,两个人也算相识一场,所以楚璟旭决定亲自来送江挽音上?路。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个样子,两个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管是谁对谁错,结局注定是分开。 …… 现在?的阿芜很孤独。 那?天晚上?,宁王府死了很多很多人。 包括春兰,包括尹管家,包括小豆子…… 阿芜不?愿意再住在?宁王府里,因为那?样的话,她会整宿整宿的做噩梦,不?断想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楚璟旭曾经想要把阿芜接到宫里来住,可?是阿芜也摇头拒绝了,因为宫里也有不?好的回忆。 最后,楚璟旭没有办法,只能将阿芜接到了淮王府。 楚璟旭挑选了新的丫鬟伺候阿芜,他希望阿芜能够过得开心一点。 可?是自从?楚璟炎昏迷不?醒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从?阿芜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笑容。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楚璟炎依然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这一天,楚璟旭像往常一样,下了朝来看望阿芜和?楚璟炎。 “阿芜……”楚璟旭试探着叫了叫她。 阿芜背对着楚璟旭并没有回应。 楚璟旭觉得阿芜有点不?太?对劲,于是便走上?前去?察看情况。 可?是当楚璟旭走近一看,当他看到阿芜胳膊上?一道一道的划痕,当他看到阿芜在?拿着匕首自残,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揉碎了一样,整个心已经是血淋淋的形状了。 “阿芜,你这是在?做什么?!”楚璟旭从?她手里抢过了削水果的小刀,远远的扔到了地上?。 阿芜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胳膊,她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淮王叔……已经三个月了……他已经整整昏迷三个月了……” “太?医不?是说过,当时王爷能够醒过来,是一个奇迹吗?……你知道的,他当时是为了救我们……所以……我就想让他再次醒过来……” “可?是……不?管我划了多少刀……他都没有醒过来……他不?在?我的感?受,不?在?乎我的疼痛……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楚璟旭心痛的将阿芜抱在?怀里:“阿芜,你不?要绝望,我们还有希望啊。我会把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找来,三哥会醒来的,他一定会醒来的!如?果在?他醒来之后,看到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他的心里会有多难受?你想过没有?” “阿芜,算我求你了,求你坚强一点。如?果你再这个样子,那?么我也要崩溃了。” …… 楚璟炎这一生,杀人无数。 无论他杀的是不?是有罪之人,楚璟炎都造成了太?深的杀戮。 像他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受到天谴的。 可?是楚璟炎不?信命,他一定要跟阎王争个高低。 所以在?他灭了康王满门的时候,在?他得到自己二哥的诅咒以后,楚璟炎动了那?好胜之心,一定要从?阎王手里把阿芜抢回来。 命? 什么是命? 老天要让阿芜死在?那?个雨夜,楚璟炎偏偏就要把她救下来。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救下阿芜以后,实际上?正是落入了老天带给他的一个最大的劫数。 阿芜,就是他的劫数。 同时,阿芜也是他的救赎。 在?遇到阿芜以前,楚璟炎总是说,自己没有感?情,也不?需要爱人。 实际上?,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一个家。 阿芜的出现,填补了他感?情上?的空白。 因为阿芜既是他的家人,也是他的爱人。 楚璟炎现在?能够活着,确实是一个奇迹。 因为其实他在?那?天晚上?就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每当他在?鬼门关徘徊的时候,他都能听到阿芜的一声声呼唤。 楚璟炎放不?下阿芜。 他知道阿芜在?等自己,所以他不?愿意进?入轮回。 可?是,阿芜这一等就等了七年。 …… 这七年来,阿芜每天都在?诵经念佛,她也利用自己安乐郡主的身份,为楚国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 她不?仅在?全国设立了很多孤儿院,用来收留跟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每个月的十三日?,她都会建棚施粥来救济那?些穷人们。 当然,她做这些事情,背后也少不?了楚璟旭的支持。 可?是不?管怎么样,阿芜只希望自己做的这些善事,能够稍微抵消一些楚璟炎身上?的杀孽。 ……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简单的抱着想要为楚璟炎祈福的目的。 但是后来慢慢的,她的想法就变了。 当阿芜看到那?些穷人,用手里残缺的破碗接过食物?,不?断弯着腰对她说谢谢的时候。 阿芜开始觉得,乐善好施,这是她的一种责任。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楚璟炎而去?做善事,她开始真心实意的想要为那?些穷苦的百姓做一点事情。 ……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灵隐寺山下的桃花又盛开了。 而今年是阿芜等待楚璟炎醒来的第十年。 在?这十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甚至楚璟旭也已经娶妻生子。 这十年里,唯一不?变的就是阿芜的等待。 …… 今天阿芜像往常一样,在?每个月的十三日?,她都会来灵隐寺施粥。 至于为什么她一定要选在?十三日?,那?是因为十三日?是她和?楚璟炎初相遇的那?一天。 今天来粥棚的人很少,因为天上?下起了濛濛的细雨。 可?是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阿芜是雷打不?动,一定会来的。 春水贵如?油啊。 雨水落在?地面上?,打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小坑里的泥土,溅到了阿芜的裙摆上?。 阿芜有点懊恼自己今天不?应该穿这件春山绿的纱裙。 她俯下身用手绢去?擦拭裙子上?的泥点。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从?山中的小路走了过来,径直的来到了粥棚的面前。 阿芜擦拭裙摆的动作停住,她看到了一双男人的靴子。 “请问……”男人开口问道,“可?以给我一碗粥吗?” “躺了十年,我还真的有点饿了。” 就在?那?一瞬间,阿芜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也崩不?住了。 不?过这一次她的眼泪,不?再是伤心的眼泪了。 终于,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分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