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 1. 回国 “付院长,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道歉的。” “简医生,你是我招进来的,小事我能帮你挡挡,这回可好,家属直接闯进我办公室来了,那气势你是没见着,说你不道歉就不走了。”年近六旬的付院长指了指地上一堆,“行李和被褥都搬我这儿来了,要在我这常住了。” “付院长,这是耍无赖,您叫我和他们当面对质就好了。” “叫你?”付院长气得拍桌子,“我要是真让你来和家属对质,你现在就躺急诊科床上了!”他手背向外摆摆手,“那个产妇徐娟交给虞医生接手了,你今晚躲着点,她生完你再出来,后几天的班我让科室主任给你调门诊了。” “不行。”简以浔站直,下颌轻轻向前,双手抄在白大褂兜里,“我等着他们给我打急诊室病床上去。” 走了。 “你!” 回应付院长的只有关门声,把简以浔招进院里,不知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这会儿【院长办公室】的牌子摇摇欲坠。 她在国外工作学习了十年,外科中途转产科,经验丰富,虽然只有28岁,已经操作过许多复杂的手术,国外发表过三篇较有影响力的论文,刚回国就受聘于人民医院,任职产科实习医生。 但是。 最令院长头疼的是,一周五个投诉算是少的,院长是奔着副高的位置培养她的,投诉多了对晋升来说绝对是绊脚石,小打小闹的他也就给拦下来了,今儿这事儿直接闹到他这来了,大家嘴上不说,都等着呢。 说患者无知,菜场大妈叫的都没你这么卖力,不顾妻子死活,自私,那你收拾收拾回家找接生婆.....大家私下都说她这嘴肯定是给金星女士开光了,心给李莫愁的九阴白骨爪封印了。 其实有的话并没有多难听,实在是她那张冷清到无欲无求的脸太赶人,付院长面试她时,一度有一种自己才是应聘者的错觉,签合同时院长说了许多留人的话,她没听完就给签了,三年。 院里的人说她傲气,从没见过她坐公交地铁出租车,独来独往,与同事之间皆是点头之交,食堂用餐永远挑最角落的位置,去的也晚,特意似的。 夜里三点了,整个医院陷入安静,走廊尽头的手术灯亮着,家属疲惫地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搓手提神,时不时地往里面看,似乎透着门能看见里面的亲人一样。 简以浔脚踩黑色小跟鞋,静谧的夜里,鞋跟与理石碰撞的声音像读秒的钟,很多时候,患者到了医院,生命确实是要以秒来算,来珍惜。 对于手术台上的医生又何尝不是。 路过安全通道时,犹豫须臾,一把推开门,拿出烟盒颠出一支烟,寒风掠过,火苗微芒,一手托着手臂,下颌轻扬,呼出一口烟雾,烟气似乎与浓云融为一体,夜色更深了。 吸完烟,把烟头碾在栏杆上熄灭,火星四溅,呼出最后一口烟气她搓了搓手贴在脸上取暖,今夜得零下十几度,一会儿的功夫,睫毛都挂着冷霜。 寒夜里的一支烟比一杯冷咖啡提神多了。 她仔细地洗手,消毒,镜中的自己丝毫不显疲惫,浓颜的特权,国外时她常被当成染了黑发的本地人,她否认后对方还要信心满满地用肯定句回,“那你肯定是混血。” 路过洗手间时,听到同是实习医生的虞医生和助产小芙的聊天声。 简以浔照常走,来医院这么久,她从不与人闲聊。 她走出两步,踱回来,听到了自己的姓氏,整个医院只有她姓简。 “虞医生,你说你都在咱们院三年了,要说早就转住院医师了,每次都被截胡,这又来个闷骚狐狸,院长对她尤其照顾,那天我去人事部,小张没在,我就看了眼他电脑桌面的工资架构,刚好是保险那一栏,她住房公积金一万!你算算她工资基数得多高?一个月工资税后不得两万?还是个实习医生,你说...” “小芙,你还年轻”虞医生声线本就尖细,这时更是高调,满嘴不屑:“这里的事儿你就不懂了,升不升职无所谓,咱干净,给你当护士长,去跟个五十多岁能当你爸的人睡觉你愿意?” 小芙的画面感来了,夸张地呕了声,咯咯地笑。 简以浔索性不走了,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洗耳恭听。 “虞医生,您说您怎么也是北京本地人,这次可不能让个外来户给截胡了!国外回来的怎么了,英文比中文高尚么,别的我不知道,反正都说国外开放,尤其是那方面...” 孙助产压声,像村口三五大妈一起讨论一个刚刚路过穿着时髦的年轻人,“简医生来那天,在院长办公室呆了半个小时!” 虞医生听罢,脸上飘过一阵转瞬而逝的惊讶,又洗了一遍已经洗过的手,像擦土豆丝似的泄恨:“我不在意升不升职,今晚三个顺产吧,赶紧忙去!” 水流的声音停了,然后是两双四只脚轻重交替的声音。 四只脚,简以浔突然想到了一只驴,驴只是倔,又不八卦。 驴:晦气极了。 虞医生和助产护士小芙看到简以浔时,就像晚上起夜去厕所,回屋时发现床上坐着鬼一样。 小芙一怔,吓得人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全身的汗毛行军列队,吞了吞口水,“简...简医生好。” 虞医生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按照对简以浔一个月的观察,她不是那种听墙角的人,寡淡的就像只会工作的AI机器人,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医术有一说一的挑不出毛病,但看不出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似乎没有喜怒哀乐。 哪怕是被患者投诉也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厌世脸。 她拿手术刀时又美又飒,术中遇见突发状况永远临危不乱,仰慕她的男医生没少在办公室或食堂里打趣,说她拿着手术刀时,有一种恃美行凶的高冷范儿,被她来一刀也值了。 虞医生眼睛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甩着手上的水渍,当做同事偶遇:“这么巧简医生,值夜班啊?” 简以浔面无表情地盯着虞医生,后者浑身发毛,眼看撑不住了。 “不巧,我们上班时候一起打的卡,你还说今晚产妇多。” “呃...”虞医生摆出‘老员工’的姿态:“我随口一说,同事见面随随便便打个招呼而已。” 简以浔上下打量她,仔细看她口出秽言的红唇,起伏不定的胸部,“是挺随便的,那以后正经点。” “你!” 小芙拉着虞医生:“三号产房产妇血压有点高,我们去看看!” -- 简以浔理了理蓬松的三股辫,对于付医生的建议她不接不受。 离老远就在护士站听见助产小芙和小溪的吵架声,小芙是跟着虞医生的,小溪跟着简医生,两个护士互看不顺,有点风吹草动就吵。 “二床徐娟已经交给虞医生了,你别总跟个老鼠似的跟着,像个甩不掉的尾巴。” “你放屁!谁说的?二床是简医生负责的床位!” “哎,谁叫你们简医生不争气呢,天天不是被患者投诉就是被家属投诉,活该。” 简以浔下巴轻抬,重重地把烟盒拍在护士站的理石台子上,食指触了触鼻翼,“小溪,帮我收一下,准备手术。” 小溪得意地瞪小芙,简医生已经走到产房门口了,虞医生正和徐娟家属沟通。 看得出家属对她都很满意。 “就是,我们小娟肯定要顺产的,刚才那个医生不行。”产妇妈妈夸张地摆手,“跟你们院长说,赶紧开了吧,动不动就剖腹产,什么人嘛这是,万一是女孩的话还得接着生呢,剖腹产耽误事儿。” 虞郁医生照单全收,内心澎湃,面儿上耐心地安抚家属,“是的,指标达到的话顺产对身体的恢复比较好的,那位医生刚来一个多月,业务太不太熟练,您别介意。” 听到这简以浔翘起一边唇角冷哼了声,路过他们时看都没看。 产妇妈妈厌恶地指简以浔的后背,大声说,“瞧瞧,这什么态度这是!赶明儿个我女儿出院了我给你送面锦旗。” “简医生!”虞医生特意当着家属面叫她,“院长没通知你吗,徐娟产妇换由我来负责了。” 简以浔侧头,“你当是挑菜呢换来换去。” 题外话是,边儿呆着去。 产妇妈妈也跟着应和,“我们就要这位虞医生,医术好,听家属的话,我告诉你,我女儿要是不能顺利顺产的话,我们家这些亲戚就在你们院长办公室住了!你们院长也别想下班儿!” 简以浔挑了挑眉,路过产房门口时,虞医生和产妇妈妈自觉躲开,给她留了一条滚蛋的缝。 “你们又去院长办公室撒泼了?”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撒泼?” “你跟我过来。” 简以浔拖着产妇妈妈的手,用力还不小,虞郁借势帮腔,被简以浔一句凌厉的“滚”吓得不敢动了,并警告她,“我回来之前,不许动徐娟。” 虞郁驻足暗骂:一个医生,天天搞的像女老大似的,稀罕。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简以浔和产妇妈妈都回来了。 产妇妈妈态度翻转,对虞郁说:“对不起啊,我还是决定让简医生负责我女儿的剖腹产手术。” “阿姨你不是说顺---” 简以浔冷冷地,“打电话,什么时候我看见院长下班了,什么时候手术。” 产妇妈妈急忙打电话让亲戚们都回来,越快越好,叮嘱他们给院长道歉,给院长送到门口,让他开开心心下班。 家属们听的云里雾里,收好铺在院长办公室地板上的被褥,一一离开了。 徐娟妈妈挂断电话,焦急地鞠着腰满脸请求,“可以了吗?简医生能开始手术了吗。” 简以浔走到护士站,对小溪说,“通知麻醉师,二床剖宫产手术按时进行。”抬腕看了眼表,“快点。” 做好术前准备,准备剖宫产手术,麻醉前,徐娟一直给简以浔道歉,“谢谢你,医生。” 简以浔没接,“放松,准备麻醉。” 徐娟是二婚,离婚后闪婚,婚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是前夫的,宫外孕,由于引发了大出血,进行了剖宫术,没多久就又怀孕了,这样情况至少要一年以后才能怀孕。 她回避数次产检,就怕被婆家发现,如果被老公知道的话,她说,他们一定会逼她离婚的,她的丈夫十分保守,连女朋友都没谈过。 她跪在地上求简以浔,求她救救她,不然她就毁了。 婆家娘家一再要求必须顺产,她没把徐娟的秘密说出来,家属直接闹到院长办公室。 如果把她的秘密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可能徐娟的命运从此就变了,可是事情闹大了,她只得把这件事说给了徐娟的妈妈听。 她的人生被毁过,不想经自己的手毁掉别人。 2. 算盘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就算背叛我爸妈,我都绝不背叛你。” ---来自于高三语录之简以浔。 简以浔在办公室看资料,楼道里传来助产士们三五成群的嬉闹声,青春洋溢地。 每次大夜班的清晨,女孩们的欢快声就是下班的铃声。 “那个徐娟,剖出个女孩,孩子抱出去给奶奶看,当时就蔫儿了,说伤口合了就接着怀,还说剖腹产也没事儿!说他们村儿好几个三年抱俩的。” “可不,关键是他亲妈也没说什么!” “我那个产妇让她老公陪产,她老公刚进来看见开指的画面,直接就吐了,说什么也不回来了,你说孩子都给你生了,还恶心起来了,我这辈子是不婚不育的。”小溪说。 “我也是,结婚老三年,生孩子老十年!好老公都在微博上,现实谁看见了?我拿着工资大吃大喝年假旅游不香么?” 路过简以浔的办公室时,门敞着。 助产护士们看到简以浔,纷纷收了声,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简医生。” “简医生好。” “简医生。” 她淡淡地点头。 院里都传这位国外留学回来的简医生很不简单,不日就能升副高,而且经验丰富遇事沉稳,大家对她都格外尊重,也有畏惧,没人敢和她开玩笑。 手机一直闪不停,她习惯工作时静音,不是她主动,掘地三尺也挖不着她,如独来独往的赤狐。 未接电话20个,来自于乔慧梅,这号码太熟悉了,下地狱都能背出来。 未读短信23个,现在是25个,来自于乔慧梅。 乔慧梅,简以浔的妈妈,一手安排着她的人生,强硬霸道说一不二,敢说二话就打,打服为止。 她确实改变了她的人生,翻天覆地。 简以浔不急不慢地收好东西,和接班的医生仔细交接,温吞地换好衣服,出医院大门时,她才不情愿地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解锁时,眉头蹙出一条竖线,恶心的犹如手里捧的是一坨屎。 屏幕又亮了,她接了。 “浔浔?”对方试探。 她敷衍地“恩”了声。 确定后那边的气势立马起来了,“你他妈的回来了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丫头片子不值得养你!在国外都他妈学什么了,一点孝道没有?教养被吃了操!” 简以浔头嗡嗡地轰鸣,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习惯了,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这样出口成脏,这样对比起来,她的爸爸简书简直就是“慈父”了。 一阵悉索声,简书把电话从乔慧梅手里抢过来:“你没事儿闲的骂什么孩子啊你?有病!”他声音柔下来:“浔浔啊,回来啦?” “恩。” 老套路了,老两口就善于黑红脸唱戏。 “工作了吗?在哪家医院呀?” 简以浔想都没想:“一家私立医院。” “私立?私立好,私立赚的多,你弟弟要高考了,你.....” “爸,每月一号给你们6000生活费,今天才10号,上周刚打给妈妈的账户。” “你弟补课一小时600哟,一个月补课费都要七八千啦?你只给6000,我们还得倒搭钱。” 她真想说,您的饭店不赚钱么?妈妈在小学当老师是公益教学么? 算了。 乔慧梅的声音再次穿透耳膜:“你妈个逼的,当初就他妈的不应该听你姑妈的,说什么投资你,说你是公认的智商高学习好,把你培养起来了造福全家,还等你以后给你弟弟买房买车娶媳妇过彩礼呢?一个月6000就想给我打发了?你做梦呢你!做窑子去你也得拿钱!下个月开始一个月给家里一万!紧急事件另算,不给我就去你单位闹你去!看看咱们谁丢人。” 简以浔没想通他们是怎么知道她电话的,回国到现在她只联系过米思蓝。 米思蓝......恩? 她不疾不徐地拿出车钥匙解锁,随手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位上,依旧能听到那边夫妻俩唱戏似的要钱伎俩。 她缓缓地拿出一只烟,点燃,烟雾从车窗缝里溜走,捞起手机打断,“就6000,爱要不要。” 简以浔挂断了电话,十年前,他们为了让她出国上学确实是倾尽所有了,她也争气,二年级就读完了小学课程,五年级读完了初中课程,对理科尤其感兴趣,自小就是老师们眼中公认的小学神,成绩一路开挂。 反之她的弟弟简冠军对比起来就资质平平了,从幼儿园开始就总被叫家长,乔慧梅为女儿辩解,说简以浔从是个胚胎开始就霸道,把好基因都给吸走了,所以弟弟才这样,身为姐姐要担起责任。 简以浔家是标准的小康家庭,爸爸是开饭馆的,妈妈是在编小学老师,十年前听了在国外刷了十年盘子的远亲的话,说孩子就得去国外镀金学习,回国之后都是香饽饽,一个人赚钱能养一大家,几年就能买别墅了。 乔慧梅把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听到心里了,回家就和简书商量。 “浔浔学习好,中考还是状元,咱给她送国外去,学几年,当医生可赚钱了,一个人学成了能养一个家!” 简书说考虑考虑。 直到一周后,乔慧梅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简以浔和班上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去食堂吃饭都是一起去。 “简以浔妈妈,孩子是有很大可能考上清北的,摸底考试没掉过全校前三,现在高三是冲刺阶段,咱们双方都努努力,帮孩子坚持过去,考上了好大学人生就完美了一半,我也是惜才,现在不能刺激孩子,多关注一下,我在学校也多观察。” 当晚家里就炸锅了,乔慧梅对简以浔劈头盖脸一顿骂,抽下简书的皮腰带就抽,她一颗眼泪瓣儿都没掉,倔的真像一头驴,似乎身上殷着血迹的伤口是画上去的。 “服吗?”简书咬牙,气势比关公像还凶。 “不服。”她恨恨地看自己的爸妈。 “接着打!打到服为止!” 乔慧梅喘着粗气叉着腰,没好气地把皮带扔给简书:“操他妈的真是头倔驴,你来吧,我不行了,没劲儿了,瘪犊子真他妈倔。” 那一晚,简以浔被打的浑身是伤,那个“服”字她就是不说,还是八岁的简冠军战战兢兢的站出来,扑过去抱住简以浔,边护边哭:“别打了,别打我姐了,再打就死了,死了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给谁?” “骚狐狸给她弟弟都给勾走了,不赚钱长大当窑子去!别毁了这天生的骚劲儿,十几岁就谈对象,不够丢人的,哪天被人搞怀孕了我可没钱给你打胎!” 说是这么说,一家人再凶相毕露,对简冠军是“唯命是从”,真是捧怕掉,捂怕化。 “姐,你疼吗?” “姐,他们就是没有獠牙的吸血鬼,不然你跑吧。” “姐,等你结婚了,也把我带走吧行不?” 那天夜空很蓝,没有一颗星星,薄雾擦过窗外,她在想季淮屿。 季淮屿,你在干什么,如果我们快点到23岁就好了,那时候你就能娶我了,带我离开这里。 她把自己裹在用了八年的被子里,像一个永远不会破茧而出的蚕宝,她挣扎,她用力,她蜷着腿,如果伸直身体的话,脚就会露出来,掉色的小被子充满了年代感。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想把自己憋死,一了百了。 耳畔突然回荡季淮屿的话。 “小鲟鱼,你是鱼,会自由的。” “等哥到年龄了,一准儿给你印我户口本上。” “放心,我也不会背叛你,你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你,哥对你忠心耿耿,比他妈太监都忠心,你说什么我都嗻。” 简以浔松开手,猛地坐起胸口起伏剧烈,我不能死,答应过他绝不背叛他,死也算。 乔慧梅给她请了三天的假,再然后期末考试也没参加,直到整个寒假,季淮屿都没看到过简以浔。 一段早恋好像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 简以浔的微信未读消息有99+,全是60s的语音信息,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随便点了几个语音听。 Miss:【靠,你丫回来了我和我老公请你喝酒,十年没见了,你知道我多兴奋吗?特别特别的激动!冲动!我爱你!哪天机票浔浔?】 Miss:【看视频我感觉你黑了?我给你办了张美容卡,一起spa约起来!】 Miss:【能回个话不?】 ........ Miss:【操他妈,我他妈离婚了,快出来陪我放纵一把,咱俩找个鸭子爽爽!】 Miss:【那狗逼出轨了操,刚他妈离婚一周他就和小三儿同居了,我那前婆婆还四处说我骗婚!!!我他妈气死了,你真是我姐妹儿容易暴露,不然凭你的美貌,我高低雇你去拆散他们!!!】 Miss:【出来喝酒!!!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看到这里,她回了,米思蓝出名的虎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简以浔:【记得打120。】 米思蓝恋爱的早,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初中时追了男生一年人家都不答应,气的吃了一瓶维生素C殉情,还留了遗书给家里,内容是:【我的心死了,葬了这份爱,别救我。】 这次自杀行动以失败告终,胃都不用洗,睡一觉第二天照常上学,顺道把遗书撕的粉碎扔到垃圾桶里。 她结婚也早,和前夫认识一个月就领证了,甜的像蜜一样。 Miss:【你活着啊?出来喝酒,我离婚没和我爸妈说,没地方去,我和他们说我在婆家过年呢,找鸭子去不,我出钱。】 简以浔:【真离婚了?】 Miss:【我能拿这事儿骗你吗?我这见色忘友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不然能大初一的找你?】 简以浔:【地址发我。】 Miss:【什刹海新开个酒吧,贼必,我去接你!】 米思蓝是简以浔的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是闺蜜,高中时简以浔考上了二中,里面都是一本的苗子,每年都有名额保送清北。 简以浔就是被当做保送名额特殊培养的学生,她的同桌季淮屿也是,当年学校里叱咤风云的理科雌雄双霸就是他俩,荣誉墙上还挂着他们的二寸照片,同学们都打趣像结婚证似的,虽然不是合照,但俩人头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歪,还真挺有那味儿的。 -- 简以浔迈进酒吧的第一步就猛敲退堂鼓,虹光交错,忽明忽暗,音乐刺激,震击心脏。 米思蓝明明说酒吧是那种恬静温柔适合闺蜜小憩的地方来着。 转身想走,被米思蓝一把拉进来,确切说是薅。 被深深的拥抱包围,肩膀的衣服瞬间就湿了,米思蓝哭的梨花带雨,比窦娥还屈。 “浔浔,我想死你了,十年了。”米思蓝看了看简以浔的着装,一袭修身格子西装,脚下是一双还没摘标签的拖鞋。 “浔浔,你这...是半路被抢劫了鞋跑丢了,然后买了双拖鞋是吗?还有这是酒吧,你得穿我这样。”米思蓝原地转两圈儿,裙摆飘起来像花瓣一样鲜艳,”你看,性感迷人,你不怕别人把你当大堂经理要果盘吗?” 简以浔低头看了眼脚上的拖鞋,蹲下身一用力把标签拽下来,“鞋跟断了,路边买的。” “嘶---” 手指被勒出一条口子,隐隐地渗出血来。 米思蓝夺过简以浔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伤口呼呼地吹气,“告诉你小心小心点了的,一点不会自理,标签哪有薅的呀,那东西像牙线似的,你手比牙硬呀?” “......”简以浔还有点不信,她是没正经的,抽回被她小题大做的手:“真离婚了?” 米思蓝耷拉着手臂,一脸丧地‘求饶’,“开心的日子提个死人晦不晦气。” 是这么说,还是打开手机相册里的离婚证给她看,笑的比结婚还好看,她是颜控,摆烂婚姻都不能亏待这张脸,大小好坏也是个证。 不远处的vip座位上,段尘羽眼睛都没挪步,用力地推身旁的人:“你看那女的,像不像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什么鱼什么简的...你高中那时候那个...” 3. 偶遇 “季淮屿,我们永远不说分手好不好,哪怕天南海北,只要不说分手就是恋人。” 这话像是个诅咒,靠着这诅咒填满了这十年。 ---高三语录之简以浔。 段尘羽的视线在她们那桌儿整整盯了几分钟,‘目不转睛’这成语改换他当示范最合适不过了。拿酒时都舍不得挪开视线,酒水洒在过道上,这并不耽误他继续看美女。 “就你高中那个同桌儿兼对象儿啊,什么简来着,你还老叫她什么鱼。” 女友简以浔。 昵称小鲟鱼。 她高三那会儿就有一米七二了,瘦瘦高高的,活泼开朗,是公认的二中校花,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好,明摆着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季淮屿笑她像条鱼似的满教室转,给这个讲讲题,给那个聊聊天,所以,她是他的小鲟鱼。 段尘羽有一次也叫她小鲟鱼。 被季淮屿一个脑剃抡过去:“鱼你妈!叫名字!” 少年时的季淮屿帅气,痞气。 段尘羽捂着头讨好认错儿:“嫂...嫂子...” “有让你叫的时候,现在乖乖的给我叫全名。” 他说着,拳头在段尘羽头上蓄势待发。 “哦。”段尘羽委屈死了,半蹲躲闪求饶:“简以浔...鱼!” 说完就跑。 季淮屿一米八三的个子,迈开长腿几步就给人捉住,像拎小鸡似的薅着段尘羽的后脖领子往后拖:“再跟爷玩邪的,我就告诉你妈你早恋。” -- 季淮屿的视线路过那边,酒吧灯光忽闪,有点像,怎么可能是,他找了她一个寒假,找遍了全国名校的录取新生都未果,怎么可能轻易地在酒吧就遇见了。 再说,真是又能怎样,十年了,大家都变了,可能她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能叫叔叔了。 段尘羽意犹未尽地咬下唇,欠欠儿地:“老季,我看像你那个前女友,虽然十年了,她骨相好看,像小洋人儿似的,没多大变化。” 季淮屿冷淡道:“我没前女友。” “你可得了吧,高三下半年,你同桌儿的位置还给人留着呢,老师要给你安排同桌儿,你直接跳墙自残,给脚脖子差点干骨折了,去了医院回到教室直接把脚搭在你前女友的座位上,说什么,”段尘羽夸张地模仿小沈阳的音调:“老师,我脚踝骨裂了,得抬高,要不不过血,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爷了!” 往事一幕幕撞进来,高二那年简以浔被二中“抢”过来,她开朗自信的样子一点不像插班生,没有一丝胆怯,典型的人来疯,很快就融入集体。 “同学们好,我叫简以浔,简单的简,以为的以,浔是持竿闲坐思沉吟,钓得江鳞出碧浔的浔。” 听到这个介绍,季淮屿嘴角翘了翘,是条鱼吧?拿着杆子钓鱼,鲟鱼。 季淮屿的位置是空的,简以浔被安排成为他的同桌,这姑娘上课发言积极,从不吝给同学讲题,很快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某天晚自习下课,已经八点半了,简以浔背着沉重的书包,步伐倒是轻快,似乎有用不尽的能量,从早到晚都像打了鸡血似的。 树影斑驳,影子被月光拉长,挽着女同学的手一起蹦蹦跳跳,互踩影子嬉闹。 段尘羽跑过来,叫住和简以浔同行的女同学,女同学的小脸儿刷地红了。 “王佳!你今天值日,怎么走了,真是的,留我一大老爷儿们干粗活儿忍心么你。” 王佳停住脚步,想了想,不对啊,前天刚值日啊。 “我...” “哎,走吧走吧,我陪你。” 王佳被段尘羽拉骗走,简以浔耸耸肩继续玩影子,踩自己的,欢脱的像在地上啄食的小鸟。 一双纯白的运动鞋踩住了她的影子,挡住她的去路,简以浔停下来,季淮屿吊儿郎当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干嘛?”简以浔头歪向一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季淮屿要被这歪头萌样儿杀疯了。 他也不回答,蹲下来,两只手捧在一起,捞她的影子,心脏那个位置。 “捞你的心啊。” 简以浔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书包肩带,死死地抠着。 “流氓啊你。” 说完,故意错开他的位置一路小跑,马尾一甩一甩的像钩子一样把他拿的死死的。 季淮屿又拦上去,他是全校穿校服最好看的男生,他太高,校服裤子不够长,脚踝处露出骨节分明的踝骨,永远都是白袜子,白运动鞋,干干净净的。 月光下他轮廓利落,流畅的下颌线弧度优美,叶影映在他脸上,抿着薄唇,帅的没边儿。 “简以浔,做我的小鲟鱼吧。” “?” 他难得结巴了一下,男孩的脸色蒙上一层月影,光彩照人:“就,就是我喜!欢!你!我不想只做你的同桌儿了。” 简以浔噗嗤一声笑出来,想起初三假期时看过的一个狗血偶像剧,男主说:“做我女朋友吧,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了!” 季淮屿没想到她会笑,嘲笑谁呢?我这儿表白呢,跟谁俩呢? “哎你笑什么啊?我认真的!” 他急了,皱着眉非要个说法。 “咱俩一起学习,你看现在晚自习放学那么晚,总得有人保护你送你回家吧?然后一起考清华,毕业了结婚,怎么样?” 想的真够远的。 简以浔对他也有好感,季淮屿是竞赛生,理化尤其好,从没见他多努力多认真听讲,是学校里出名的考神。 简以浔忽闪着长睫毛,嘟了嘟嘴假装认真思索:“我想想。” 然后就接着走。 季淮屿追上来,两下就把简以浔的书包摘下来,和自己的书包跨在一个肩上,笑的特别不要脸:“那我也算是预备男友了,你不能在接受别的男生表白了,听也不行!”他拍了拍挎着她书包的肩膀:“这里,给你了,给你背书包,给你当靠山。” 简以浔脸烫的像一块半熟芝士,被他的话烤的外焦里嫩,自顾自地往前走:“谁要靠你呀,真不要脸!” 看她撒娇的样子,季淮屿美死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怕给女朋友看见说自己紧张,把校服拉链直接拉到了下巴。 “我当你答应了啊!哎你等会儿我,别跑啊!” -- 季淮屿越回忆越不是滋味,心想那就是闯入他青春期的女骗子,他冷道,“以后来这种地方别叫我。” 段尘羽悻悻地:“哥们儿这不是开业大吉吗,你可是科学家啊,什么概念?以后混好了能当院士呢,咱们这拨儿啊,就你最出息,不靠家里都这么牛逼,像我,”他卧在沙发里双手背在后脑勺,二郎腿翘得老高,青蛙一样鼓气,“只能靠家里了,除了有钱,我一无是处。” 见季淮屿兴致缺缺,段尘羽贱贱地凑过去:“老季,我去那桌儿看看,”他指了指简以浔那桌,“我不撩你前女友,我撩撩她旁边儿那个。” 朋友妻不可欺。 朋友前妻前女友也不可欺! 季淮屿又往那桌儿看了眼,旋即就收回了视线。 段尘羽叫了个服务生跟着,特意找了个姿色差一点的,以免抢了自己独帅的风头,他走到那桌前停下,自来熟地坐下来,对服务生招招手。 服务生把五颜六色的酒摆上去。 段尘羽财大气粗地:“美女还要什么尽管说,今儿我请客儿。” 简以浔头都没抬,一直看手机,喝白开水,偶尔往嘴里送几颗干果,随口抱怨下次不来这家了,干果都不脆了。 米思蓝把长发捋到后背,喝的微醺,有点热了。 “美女加个微信行不?”段尘羽笑淫淫地。 米思蓝打量起段尘羽,长得放浪不羁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转着尾指的素圈寻思,你是情场杀手,我还是情场刺客呢。 姐想玩,一招儿就能给你收割。 “美女来玩就大方点,要什么跟哥说,包你满意!”说着,段尘羽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米思蓝:“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免贵姓段,段誉的段,我觉得段誉是神雕侠侣里最帅的,杨过都没配。” 米思蓝手肘拄在桌面上,懒懒地接过名片,互加了微信,想给这天选二逼打发走,“你说的对,孙悟空取经之后被封为月老了,把小龙女许配给了段誉,埃对了,问个私事儿,现在买卖难做……” 季淮屿只享受了十分钟的清静,段尘羽就回来了,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挫败的浑水。 泡妞儿这件事上,段尘羽从没失手过。 “老季,那桌儿美女真是刺激,我这情场老手都有点招架不住,你知道你前女友的朋友跟我说嘛不?” 季淮屿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她竟然说是来找鸭子的!老子像鸭子吗?还问我能出台不,笑死,爷能出台吗?我问她叫啥,还给我扯个外国名儿,说miss蓝,真够逗的。”他松了松领口,“你说我长得像鸭子吗?至少也是鸭头吧?谁家酒吧老板出台啊?真没眼界儿,把我拿下不就是老板娘了吗,唯一缺点是没什么文化,我跟他聊名著她都接不住,说孙悟空是月老你说说。” 季淮屿从头到脚地打量段尘羽,“出台也行,就是身高不太符合。” “老季!她要嫖我,你还帮着。” “你不开心?” 这话中了段尘羽的心意,不开心是假的,米思蓝虽然没有旁边那位好看,但绝对是美女。 “我身高怎么不符合了?一米七三还不行啊,那是因为你太高了,这得看跟谁比......” “你能闭嘴吗,有人点你就去吧。” 季淮屿看了眼表,准备走了。 -- 简以浔被米思蓝强迫灌了一杯酒,平时滴酒不沾的她喝完就上脸了,头也晕。 “陪我去一下洗手间。” 米思蓝刚要起身,段尘羽又来了,这次送来一盘果盘和蛋糕。 简以浔扶了扶头,弱晕晕地:“你忙吧,我自己去。” “我忙什么啊,我不忙,我陪你去。” “诶诶诶,miss蓝,蓝小姐,我这场子安全,去个洗手间没什么的...” “我他妈叫米思蓝,不姓蓝。” “好好好,miss蓝。” “我他妈......” “唉唉唉别打别打,祖宗饶命。” 简以浔醉意上头,满脑子都是米思蓝的声音。 找鸭子。 姐妹儿咱俩去酒吧找鸭子! 鸭子可他妈帅了,都小伙儿。 找鸭子就聊天,也不干别的,别有心理压力啊!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小龙女。 去洗手间要路过季淮屿那桌儿,她趿拉着拖鞋,在地上蹭啊蹭。 段尘羽洒在地上的酒水没有被清理,理石地面黏腻湿滑。 简以浔一只脚蹭上去,呲溜--- 4. 醉酒 “季淮屿,你知道吗,自从你那次‘捞心’表白之后,我每次早晚洗脸捞水时都会想你。” “只有洗脸才想我吗,那我太惨了吧,我拿你当女朋友,你拿我当搓澡儿的?” “当然不是,一直想的。” ---来自高三情侣语录。 季淮屿看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走过来,视线渐渐清晰,是简以浔。 真是她, 十年不见,重逢竟然在酒吧里。 她过来做什么,是段尘羽告诉她的吗,所以她来是叙旧,打招呼? 开场白是什么,你好,或是好久不见。 然后呢,然后互相敬一杯酒。 她结婚了吗,没有吧,不然怎么会大年初一来酒吧买醉呢。 大年初一来做什么,她爸妈不是管她很严,怎么会放任她出来。 直到她近在咫尺,视线却没有一丝看过来的意思。 心跳随着她的靠近越发不规则,沙发上的他正襟危坐,等她的行动。 想听她说点什么,都希望什么也别说。 她一只腿高翘,“啊”地一声身体猛地滑下去。 季淮屿几乎是冲过去接住了她。 眼前的简以浔眼神涣散,面色绯红,一脸迷茫地看他,看不清,一会儿双影,一会儿三影。 好会的打招呼方式,没想到她会这样制造偶遇。 她稍微站稳,他飞快地松开她,冷淡的就像刚扶正一个倒在桌上的杯子。 他双手抄在西裤兜里,居高临下,整个酒吧,除了管理人员只有他俩穿西装,“来这做什么?” 这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好像他多在意她似的。 简以浔无知地半睁着眼,天花板天旋地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只有紧闭双眼才舒服些。 “找--鸭--子--” 脑海里都是米思蓝的呱噪台词。 “.......” 这些年一直在找鸭子。 她痛苦地瘫坐在卡座沙发上,头无力地向下耷拉,强撑一缕清醒,“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 她像古早剧里毒药发作的悲情女二,弥留之际艰难吐出遗言。 自己去。 他皱了皱眉,斜睨她,不耐烦地,“走。” 简以浔像一只被主人溜着的可达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为怕被主人溜丢,无助地拽住他后背的衣角,全然不知道她左脚的拖鞋已经窜到了脚脖子上。 凉。 去洗手间畅快地吐了一遭,舒服多了。 跌跌撞撞走到洗手台,把水池的塞子按下去,温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接了会儿水,又把水龙头关上。 等她半天没出来,别是一猛子扎在马桶里了,季淮屿打开洗手间的拉帘,看到她弯着身子洗脸。 站在她的身后,他的影子浅浅地映在水面上,浮光粼粼,如幻影。 她两只手并在一起像个舀子,轻轻地捞起水池里的水,连同季淮屿被打乱的影子一起潦在脸上。 与他高三某天的表白一样---他蹲在地上,捧住双手捞她影子上的心,从那天开始,她洗脸都是接半盆水,水中映着她的影子,就像他在表白一样。 肌肉记忆,简以浔打开包,抽出一张洗脸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水渍,大脑清醒了大半,只是看人还是一会儿双影,一会儿三影。 拿出口红补妆,镜子里有三个自己,两个自己,她眯起眼睛,努力聚焦。 特别认真。 当她回头撞见季淮屿时。 万年冰坑脸季淮屿都绷不住了。 化妆技术应该是可以的,标准的口红嘴唇完完整整地化在脸颊上,简以浔满意地抿了抿嘴唇,让口红颜色更加均匀,还用小指蹭了蹭。 春晚小品都不敢像她这么演,毁人设。 再次看到季淮屿时,险些撞入他的怀里。 简以浔用力地揉了揉眼,不揉还好,这下眼前的人数不清的层层叠叠,恍惚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酒吧的毒蘑菇。 “我们,是不是认识啊?”她十分肯定自己是和米思蓝来的,没有男士,“你在等人?” 不然等鬼? “醒酒了?” “恩,好多了。”她如盲人摸路,三步两晃地,“我回去喝点水。” “真醒酒了?” “本来也没喝多少,看你有点眼熟问问而已。” 醒酒了,还只是眼熟。 “不认识。” 季淮屿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卡座时,捞起沙发上的西装直接走了。 段尘羽和米思蓝都喝高了,正如火如荼地玩两只小蜜蜂,看到季淮屿路过,招手:“老季!老季!” 没搭理他。 简以浔坐回去,喝了杯温水,静静地坐了半小时,半夜时,酒吧那么吵了,驻场歌手唱着《后来》,悠扬而煽情。 彻底醒酒了,眼睛终于正常了。 终于有空看玩的乐此不疲的俩人了,这会儿正掷骰子比点数。 按理说一杯酒没那么大劲儿,再次确定自己是醒酒了,她试探。 “段尘羽?” “到!”段尘羽举起手:“前嫂子你可算认出我了,我还没敢太认。”他喝的眼白布满红丝。 夸张地假性抹泪:“我地嫂嫂哟---” “.......”简以浔比一年没喝酒都要清醒,断断续续的把刚刚模糊的碎片拼凑起来,从小都被标榜高智商,拼凑记不是难事,况且也没到断片的程度:“那刚刚那个是...” 段尘羽大手一挥:“喝喝,这回你喝!” 简以浔再次重复:“刚刚那个是不是...” 段尘羽:“你前男友不认识啊?老季,季淮屿啊,你俩高中还处对象儿呢,那腻乎的,巴不得上厕所都跟着你---” “行了别说了。” 别说了别说了。 “你高中那会儿不消失了吗,可给老季折磨透了,他爸不教育局局长吗,死皮赖脸地让他爸查你去哪上学了,闹来闹去又报警了,说你失踪了,警察都找到你家家门口了,老季躲在你家门口大树后面亲口听见你爸妈说你转学了,转学放假总要回家吧?他天天上学放学绕路去你家等你,整个寒假就在你家门口蹲着.......” “别说了。”她摆手,台上女歌手唱着《十年》,不觉中,莫名的泪意入眼,好在酒吧灯光昏暗。 “这十年老季都没谈对象儿,让你伤透了,大学四年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干,那奖啊拿到手软,现在是科学家呢,厉害吧,后悔不?但是性格真是大变啊,以前打趣跟个屁似的贫,现在走高冷范儿了,感情方面已经是个出家人了。” 但是性格真是大变啊, 她又何尝不是呢? 国外刷盘子的姑妈回国,给乔慧梅提了两条建议,第一让孩子出国培养出来一人养全家,第二是必须让孩子归顺你,早恋是必须要掐断的,青春期的孩子你不能任由她叛逆。 姑妈语重心长地劝说乔慧梅和简书:“我知道一家培训学校,在远郊呢,远离市区的喧嚣,管他是早恋的,不婚的,不生孩子的,青春期的,不爱学习的,都给你调教的明明白白的,出来的学生没有说不服的,就是收费有点高,但是一劳永逸啊,花一次钱人家给你调教好了,以后孩子一辈子都乖乖听你的话,我姐妹儿家孩子去了,以前不好好学习,花了一万多接受调教俩月,出来之后真是大变啊,天天抱着书,就差把书给吃了!” 简书半信半疑地:“真的?” 姑妈打包票:“我骗你干什么啊?”她看了看正专心玩奥特曼全套的简冠军:“你指望冠军?不如把浔浔培养出来,到时候冠军结婚时候,什么房子车子彩礼啊,都是钱啊,咱这一线城市,一平米房子都三万了,以后还得涨呢,你们合计合计吧,我也是为你们好。” 当晚乔慧梅就答应了,第二天就在姑妈的带领下去了培训学校,由于她还要参加高考,只能调教一个月,校长“勉为其难”地收了8888元,签了协议。 校长再三叮嘱:“调教孩子是需要家长配合学校,期间不要来探望,让孩子好好接受改造计划,我保证一个月出去以后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孩子,如果孩子出去以后还是和你们顶嘴忤逆你们,我这免费给你续期,什么都有个售后,满意为止!” 乔慧梅连声道谢,把姑妈当成了贵人,请人吃了顿大餐,商量了一些细节。 简以浔还在卧室刷题,被打了一顿身上都是伤,乔慧梅给她请了三天的假养伤,那期间,季淮屿就是她的希望,一起考清华,开启全新的生活指日可待。 思念泄洪般沓至,说是思念,倒不如说是她想抓住那根稻草,借把力上岸,季淮屿是她的稻草,任凭激流勇进,她只要抓住季淮屿,就永远不会随波逐流,不屈从命运摆布。 夜里,她确认父母睡熟了,偷偷拿着简书的手机给季淮屿发短信。 季淮屿是全班唯一一个有手机的学生,简以浔不知道他家有多钱,当时就羡慕,他的父母一定很爱他。 【我是浔浔,我这几天去外地亲戚家了,下周就能上学了,怕你担心和你说一声,周一放学你去带我抓娃娃好不好,我喜欢那个尾巴上带爱心的海豚,手机是我偷偷拿爸爸的给你发的,不要回,想你。】 等到【发送成功】时,简以浔笑着删除了短信,全然感觉不出身上的痛,蹑手蹑脚地把手机放回去。 等我啊,季淮屿。 -- 简以浔抬腕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多了,米思蓝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刚离婚,也不好意思扫她的兴,有志同道合的陪她玩也不错,她有分寸,醉意都是假的,她是能纯饮一瓶洋酒都不醉的女中豪杰。 喝了酒不能开车,这里距离租的公寓步行40分钟,还好。 她扶着门框,莫名的狼狈,抬脚把卡在脚脖子上的拖鞋褪下来,冬天,只能说好在袜子够厚,收紧羽绒服领口,深入冬夜。 “美女,换个地儿玩吗,我知道有个场子贼热!” 简以浔没理,继续往前走。 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来,拦住她的去路,车窗摇下来,探出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美女,这天儿穿拖鞋多冷啊,来,哥哥带你买鞋去。” “咔”的一声,车锁开的声音。 四下几乎没人,说不怵是假的,地中海大叔下来给她拉进车里的话,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把断了一个根的鞋都扔了,至少也算是一个防身武器。 这时一辆奔驰车开过来,两辆车把简以浔夹在中间,那边车窗摇下来,“用出租车泡妞是不是太低级了。” 5. 迟到 “小鲟鱼,我就是你的海域,在我的范围内,你随便游,随便作,随便任性,我绝对服从,哥就是你的虾兵蟹将,哥就是这么卑微,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12星座?” ---高三语录之季淮屿。 季淮屿把地中海赶走了,对方一句还口的话都没有,随即拿出手机拨打了投诉电话,这种祸害说不定骗了多少女孩,很多女孩羞于报警使得这种人渣盛行。 “你不是早就走了?” 简以浔算着,他出去怎么也有四十分钟了,人冷的端着肩膀,脖子往羽绒服里缩,脸颊冻的白如纸片。 “不是认不出我?”他手肘搭在拉开一半的车窗上,满目审视。 一见到他, 她的防线几乎溃不成军,尽管回国前多次告诉自己他已经是过去式,不告而别的人连一个高中同学的名分都不配有。 大学时,她又何尝不是扎进学习里不敢让自己有一分一秒的松懈。 “你听我解释,我...” 季淮屿缓缓地合上车窗,人已经正坐在驾驶位,点火:“没兴趣。” 简以浔弯腰轻敲车窗,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只差一根火柴,许久,季淮屿才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能麻烦你送我一程吗?”简以浔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车,“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都没看她一眼,直直地盯着车前窗:“不能。” “我给你钱行吗?” 我给你钱行吗,这句话,季淮屿突然觉得和她那句“找鸭子”首尾呼应。 呵, “给多少?” “你说多少就多少。” 她冷的牙齿打颤,说话时能听见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你一般找鸭子给多少。” 简以浔蒙了,她其实脸皮很薄,稍微过火的玩笑都能让她脸红心跳,还是高中时,季淮屿就特别喜欢调侃她,说她特像西红柿炒鸡蛋,简以浔一脸问号。 他说,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人还有点甜。 那时的简以浔一脸温甜,只是有点甜吗。 他抱着她的脸蛋儿,学着春晚小品:那是相当甜了。 简以浔挂着番茄脸:“什...么,鸭子?” “上车。” 就当是送老同学一程。 他刚刚说什么,我一般找鸭子给多少钱? 一路的沉默,简以浔一直看手机,开车的人啊,是她日思夜想十年的人,当年连一句再见都没机会说,如今真见了面,顿觉那些思念不过是消耗失眠的药。 那时,简以浔‘消失’不久,老师把季淮屿的异常反馈给他的家里,第一个没收的就是手机,手机号也注销了,那段时间他几乎是疯了似的找她,头不剪脸不洗,丢了魂儿一样整天垂头丧气,颓废的和街头的流浪汉没区别。 “听说你当了科学家,恭喜你。” 说完,她咳了声,冬夜寒人,好在车里空调的风口向下,只穿了拖鞋的脚不至于冻僵。 “谢谢。” “不用客气。” “那个...”她总是想说点什么,可能这次见面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当时给你发过短信,也打过电话,说是空号,我...” “不用多此一举,我知道了,毕竟分手不用办仪式。” 当然不是啊,说好了一辈子不说分手的,只要不说分手就永远都是恋人。 “不是,我是想说我...” “到了。” 她无力地“哦”了声,他句句赶人,想必恨透自己了,如今自己的出现不过是把他的恨意揭出来而已。 简以浔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爱贫爱笑的,总会想出好玩的点子和她分享,如今…… 就这么下车么。 该说点什么么。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翻着包,鬼使神差地拿出一张20元,一张10元,一张5元,码好递给季淮屿。 “我身上就这些现金,说了要给钱了,谢谢。” 季淮屿本来是伸手去调空调的风,动作和简以浔给钱的动作同时进行。 看他伸出手,简以浔也怔了怔,诚心诚意地把钱放在他手上,打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季淮屿看着手里的35元钱,哭笑不得,真有种刚被她嫖了的错觉,就差说句‘给个五星好评’就完美了。 -- 闹钟声打破似是而非的梦,简以浔伸了伸懒腰,拉开窗帘,外面还蒙着一层微微的夜色,像一面薄纱敷在玻璃上,薄纱散开,沁出滴滴水珠,在玻璃上滑出一道道的水痕。 她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去洗漱,上午有个医学讲座,院里把其中一个名额给了她。 早起了一小时,先约跑腿来拿钥匙,再约代驾把车从酒吧开过来。 代驾师傅抱歉地说路上堵,她住这地儿偏,不好找,所以迟了。 简以浔面无表情地接过车钥匙,付了款。 代驾师傅看她的脸色,再次报答歉意:“请您不要给我差评,不然我把代驾费转给您。” ? “没关系。” 代驾师傅战战兢兢地走了,生怕她关上门就另一副脸孔,不仅给差评还来个长评。 十年前,胡同儿是北京的标志性建筑,路上车也少,晚饭后散步的人很多,朋友、同事、情侣、老夫妻。 如今,车水马龙,小区门口的小路上都堵满了车,别说开车了,走路都得侧身过去。 即使她早出发了一小时,还是低估了二环路的战斗力。 《关于推进无痛分娩研讨会》在致雅酒店会场举办,八点二十开始。 简以浔和保安大叔交涉了几分钟,保安大叔坚持没有参会劵不能停在酒店停车场里。 她昨天休假,参会券在虞医生那里,打了十几通电话对方也没接,后面再打就提示关机了。 无奈把车开出入口,找了半天绕到一个开放式小区里,刚熄火,一中年妇人探身过来。 “一小时30啊。” 简以浔看了看:“大姐,这是小区。” “小区怎么了?这地儿离人民医院步行二十分钟,离五星级酒店步行三分钟,我就这小区的,停我们这儿就得收费,拿100,多退少补。” 开会的时间马上到了,简以浔无奈地给人转了100元。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那妇人说了句:“诶诶,停车一小时十块钱啊,不停就出去!” 看来大姐违法收费前还是做了功课的,起码车标认的全。 “.........” 酒店门口摆着《关于推进无痛分娩研讨会》的水牌,十六楼,已经八点半了,开始了。 简以浔小跑过去,今天酒店的会议多,电梯人满为患,还好她瘦,硬挤进去,电梯上行,她的心也跟着电梯上上下下。 会场很大,有前后两个门,简以浔计划着打开后面溜进去,找个末尾的地方坐着,扫码签到就行。 简以浔握住后门的门把手,轻轻推,轻轻推,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到底是五星级酒店,门都这么丝滑,真怕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开门的动作起码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每打开一点心都要跳出来似的。 门打开了三分之一,刚好够她的小身板“钻”进去。 ? ?? 这不是后门吗?怎么参会同行的脸都是冲着她的。 一百三十二个同行,视线齐刷刷地注视着她,现场鸦雀无声。 “对不起,我走...” 我走错了。 “简医生,这里!”虞医生友好地冲她摆手。 酒店昨晚设备调试时线路总是断电,怕开会中出现差池,于是连夜改了方向,接了七八个电源线,把隔壁会场的电源拉过来。 前门变成了后门。 后门变成了前门。 “这位同行,找个位置坐。” 熟悉的声音,比昨晚温柔了许多,就像是在零度的水上淋了37度的温水,像一杯热巧克力淋在冰激凌上,温柔绽放。 简以浔下意识地循声侧头望向讲台,他的脸上映着投影仪上滚动的数据,红一阵,绿一阵,就是看不出本质色。 季淮屿错愕了一瞬,37度的温水转瞬流入北极。 “你迟到了,找座位,不要耽误其他同行宝贵时间。” 简以浔低下头,找了后排的一个位置坐下来,心里堵的过分,几乎不能呼吸,更没有任何心思听课。 耳畔断断续续传来虞医生的发言声,自信而尖锐。 他优秀如顶峰,孤傲、绚烂。 他比十年前更好看了,那个当年被笑称“帅的像人渣”的男孩,如今更甚当初,他更加成熟了,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在台上发光,发热,浑身散发着“我配不上他”的光芒。 她还无数次在梦里和他在一起约会,她自嘲地“啧”了声。 “那位同学,你有不同见解吗。” 一百三十二双眼睛纷纷回头看她。 那声“啧”,只是陷入回忆里的自责。 那声“啧”,刚好发声在虞医生的发言之后,被认为是瞧不上虞医生的发言。 简以浔反应过来时,季淮屿冷淡严肃地看她的位置,等她回应。 简以浔慢悠悠地站起来,努力回忆虞医生刚刚说了什么,只是听清了几句不完整的句子。 “我...” “好了,你坐下吧。”季淮屿说。 在注目礼的护送下,她慢悠悠地又坐回去。 昨天35给少了? 季淮屿的课很精彩,PPT精简利落,不靠大堆的段落讲大道理,观点和理论都储存在脑子里,参会同行刷刷地记笔记,生怕落了一个字。 “好了,今天研讨会到此结束,请各位回去写一篇总结,我们要尽快推进无痛分娩的普及,消除产妇对分娩的恐惧,让产妇有尊严地生育。” 听到“散会”二字,简以浔想也没想地收起笔记本电脑就走。 季淮屿被围起来,女医生居多,要像他请教。 “你好帅啊!这么年轻就去研究院了!” “可以加个微信吗?有问题的话想请教您!” 虞医生拨开重围,笑容谦和:“季老师,付院长让我和您说一下,晚上有个聚餐邀请您参加。” 人民医院的付院长,他就读清华大学医学院时的教授,恩师,虽然他不喜欢聚会。 众目睽睽之下。 “好,劳烦和付老师说一下我医院去接他。” 6. 赴约 “等咱儿子上小学了就给他送寄宿学校去,不能让宝宝把我宝宝的时间占据了!” “你怎么确定就是儿子,你重男轻女?” “当然不是,女人生孩子多疼啊,我妈天天埋怨我爸生我时候多遭罪。” “没事的,孩子的爸爸是你我就不怕,我以后要当产科医生!” “那我当外科医生,咱俩一个医院上班儿,同桌儿变同事行不行啊?” ---高中恋爱语录。 虞郁医生作为此次医院聚餐的召集人,挨个儿的都通知了,临下班去给付院长汇报。 院长听罢,把眼镜从鼻梁下面推正:“都通知了是吧,简医生那边怎么说?” 简医生少言寡语的,该多参加参加聚餐,加快多同事的了解。 虞郁医生攥了攥拳,就是不想让她去,一天拉拉个脸像谁欠她钱似的,也不知是哪个科室发起的投票,刚来两个月,就说她是医院的院花了,堂堂救死扶伤的人民医院,成何体统? 反正是隐私投票,她投了自己。 虞医生一板一眼地:“简医生来的第一天就和我们科室说过,不参加一切聚餐聚会,所以我......” “虞医生,简医生是咱们医院的一员,今天不值班的医生都要通知到,去不去是她的决定,问不问是你的态度问题,医院是一个集体,科室也是,我们是团队,不要私下搞团伙行为,你是医生。” “好的付院长,我马上给简医生打电话。” 虞郁气得直跺脚,数月后就是升职评选,本来想在院长面前多表现表现到时候给个印象分,这可好,团伙儿都出来了,明摆着暗示她别想搞小团队。。 不出虞郁的意料,简以浔果然拒绝了聚餐。 她乐的自在,不去更好,就看不惯她在那装清高那劲儿,给那些男医生迷的就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 季淮屿是尊师重道的人,即使高中时贫嘴打屁,却从没和老师说个“不”字,没有半点不尊重。 刚下班就驱车前往医院去接付院长,车子停在停车场,付院长说十分钟后到。 虞医生和护士小芙一起下班,老八卦搭子了,一个想当护士长,一个想当主治医生。 聊得难舍难分,两人索性坐在长椅上聊个尽兴,反正聚会还有一会儿呢,大家心知肚明,聚餐考验的的是集体凝聚力,都挑好听的说;小团队才是核心,而且小团队与小团队之间会碰撞出出人意料的火花。 “真的啊虞医生?真被我猜中了?简医生和院长真...”小芙说着,两只手的食指碰撞在一起。 虞郁做了个“嘘”的手势,四处边看边说:“你说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听过咱们院长特殊关注一个实习医生去不去参加聚会了?他俩肯定有事儿,借我的嘴给他俩公费约会的机会,也是借着机会gei小蜜立威呢,到时候评比谁敢不投她?” “对对。”小芙眉飞色舞地,眉毛直逼发际线,额头横出几道八卦线:“光是我看见都好几回了,她每次去付院长办公室没有半小时都出不来,你说她一天不说话不言语的,怎么能和院长聊那么久,那肯定是还有别的事儿。” 虞医生摩挲拇指:“败类,医学界的败类,给自己炮友约单位来了,到时候付院长的老婆来了,非打死简以浔不可,你等着吧,年龄大的人都可关注另一半了,比看孩子还紧。” 小芙得意洋洋地:“她啊,天天像个独行侠似的,食堂吃饭都在角落,也没见过她坐公交打车的,我今天啊,把她的车胎给扎了,她那车今儿正好停在监控死角了,喏---”她下巴向前努了努:“就这奔驰后面。” 哈哈哈哈哈---- 真有你的,哈哈哈哈--- “咔---” 一声清脆的车门开锁声,虞郁和小芙差点魂不附体,长椅前面的车门突然开了。 男人一只长腿迈下来撑在地上,苍劲有力;另一只腿连同身子一起探出身,笔直地站住,对身侧两人视若无睹,他理了理西装领口,恭敬地迎上去:“付老师。” 付院长笑的眼睛都没了,看见得意门生像看见八百万似的:“你小子,来这么早干什么,天儿多冷呢,还得一个月才暖和呢。” 季淮屿搀着付院长:“应该的,这边。” 走到车门前,付院长看到了她俩,便做个顺水人情:“虞医生还没去呢?不然一起坐小季的顺风车。” 记得刚刚季淮屿的车门是关着的,应该没听见他们说话。 不,是你们聊的太入神了,他能听见,空调开的太热了,刚好窗户开点缝儿透气。 虞医生乖乖地头:“那麻烦季老师了。” 虞郁和小芙刚要上车,简以浔风一样地走过来,拿出车钥匙按了开锁键。 看到付院长,打了个招呼,全然没看见季淮屿。 付院长叫住她:“简医生,一起走,今天聚餐,一起走方便。” 季淮屿斜昵虞医生,果然两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互相证道。 简以浔淡淡道了声“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打开车门坐进去。 季淮屿调好副驾驶座椅角度,下车伊始请副院长上车,细心地给他系好安全带,从车头绕到驾驶车门处。 这时,简以浔复从车里出来,“抱歉,还是要麻烦一下。” ? 刚刚不是付院长么。 这怎么就变成季淮屿了? 他短暂的意外后是波澜不惊,“麻烦什么?” 一见他,性子就怂下来,全然没有“二院李莫愁”的杀气。 “我那个...车胎好像...”直接说结果好了,“我能搭你的车...”吗? “不...” 不能。 话没说完,付院长解开安全带,从车里出来:“哎呀,简医生快上来,上来,一起聚餐。” 简以浔提着一口气,“麻烦了。” 季淮屿开车,付院长在驾驶位,后座是三个女孩,气氛相当不和谐。 前面两位一直聊专业,聊得付院长都摇头:“你小子现在还是一心扎进科研里,一点自己的事都不考虑。” 季淮屿绷直唇:“什么?” “别和我装傻充愣的,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了。” “不急。” 付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和季淮屿父亲是老同学兼好友,当时还特意拜托付院长多关注季淮屿情绪。 “你爸说你高中早恋被伤透了,怕你终身......” “咳咳---”季淮屿夸张地咳嗽,试图打断付院长的‘情景再现’,这爆料尴尬程度,绝对不亚于在一个醒酒人的面前夸张地复述你昨天喝醉是怎么失态怎么变态丢人。 后座的简以浔像被按了冷冻键,整个人都凉了。 【高中早恋被伤透了。】 高中,早恋,伤透。 季淮屿高中早恋被简以浔伤透了,老父亲怕你终身不娶。 才拜托付院长多给你安排点和女同学相处的机会,争取荷尔蒙再现。 季淮屿担心付院长还说,于是加快了车速:“前面马上就到了。” 导航:【您已超速,请减速。】 导航:【您已超速,请减速。】 导航:【您已超速,请减速。】 到底是简以浔惜命:“那个...前面是红灯,再不减速要来不及了。” 车子被车主的不恰操作熄了火,再次点火,依旧是冷漠的波澜不惊:“我认识红色。” 简以浔:“.......” 付院长:“........” 虞医生:“........” 付院长眯着眼,仔细地看信号灯,“还真是红灯,小季啊,你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你爸说让你荷尔.......” “付老师,到了。” “哦。”付院长显然意犹未尽,如今只能暂时作罢:“下车下车,小虞你看着点简医生,她刚来不久都不太熟。” “好的院长!您放心。” 季淮屿侧眸睨了一眼虞郁,轻飘飘地略过,没作停留。 到了天鹅湖厅,同事们已经到的七七八八了,主位留给了付院长,虞医生和小芙找了个挨着的位置坐下了,仅剩的两个位置是付院长左手边的两张椅子。 为了给升职铺路,为了给职场添砖加瓦,虞郁作为聚会召集人,边摆凉菜位置,边说:“简医生,你坐付院长旁边儿吧。” 简以浔无所谓,反正也是想意思意思就走的,趁早把车胎修了。 她没注意到,桌上的同事三三两两的讨论些什么。 也许没什么,也许就是同事之间下班闲聊。 可在季淮屿看来,是她曾经捧在手心摆在心尖儿的女孩被人指点,被说和领导以色换职。 虽是曾经,但未人非,她还是她。 付院长摆头:“简医生是新来的医生,你们多沟通,身为院长我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小季啊,”付院长招呼季淮屿,拍了拍他旁边的椅背:“来,和老师坐一起。” 虞郁心骂:故意避嫌、多此一举。 季淮屿绅士又恭敬地应邀入席,可坐在季淮屿旁边的简以浔有点别扭。 白天刚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一顿。 “付院长,我刚想起来我的车胎.....” “不急。”付院长手心向下:“到时候让小季送你,他是我学生,他爸和我是至交,算是我半个儿子了,我说话他不敢不听,放心大胆的吃。” 简以浔硬着头皮坐下来,她是左撇子,刚动筷子就和季淮屿的筷子碰在一起,季淮屿几乎是习惯性地换成了左手拿筷子。 红晕落在脸上,十年前,为了照顾她左手吃饭,季淮屿练的左右手吃饭都如常。 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 急诊科李医生正经疑问,言语中难掩羡慕:“诶?简医生脸怎么红了啊?还有季老师,你吃饭怎么一秒前右手一秒后左手啊?是练那个神雕里面的左右手互博大法吗?您对武侠也有研究吗。” 7. 本能 “季淮屿,咱们晚上吃什么?” 季淮屿两只食指在她头上敲个不停。 “我是问你吃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剁椒鱼头!” “鲟鱼丑死了,以后不许叫我鲟鱼!!!” “就叫就叫,来打我啊!小鲟鱼小鲟鱼---略略---” “季淮屿!你这个死鲫鱼!” ---来自高三情侣日常。 时间有时很温柔,它会帮你保存所有细节,适时的时候,在适合的人面前绽放。 季淮屿不答,礼貌地点头示意,表示他听到你说话了。 她确实变了很多,要是放在那时候有人这么调侃她的话,她一定会无法无天地怼回去,何时何地都在主导位置;而如今。她回到了这里,却发现身处何地,不过是个旅者罢了。 书上说,被宠爱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会成熟,显然她没有。 如果是那时候,她会趾高气昂地,靠在季淮屿的肩上:“怎么啦,我对我男朋友脸红怎么啦?祝你以后热恋期就老夫老妻,哼!我们家季淮屿人帅个高学习好,我躲被窝儿里都脸红,怎么着?来抢啊!” 如今呢,岁月如驰。 她不再动筷,脸和桌上的樱桃鹅肝一样红。脸是她的第二张嘴,总是把她稍微起伏的情绪说出来,不会撒谎,更不会掩饰。 付院长举杯化解尴尬,杯酒下肚,介绍起来:“这位是季淮屿,我在清华任职时的学生。”付院长骄傲地拍季淮屿的肩,“最得意的门生,照你们年轻人的流行语怎么说来着,没、有、之、一。” 接着介绍各个科室的医生。 “李君医生,急诊科的大拿,夜班熬夜冠军。” “刘菲医生,骨科的副主任医师,经验丰富,锦旗都能糊墙的程度。” ....... “虞郁医生,产科的实习医生,技术可以,就是太毛躁,多沉淀沉淀性子升职指日可待啊,努力。” “这位是简以浔医生,是新来的产科实习医生,在国外学医六年,临床四年,刚回国,外科也是擅长的,来咱们这做实习医生我还觉得有点屈才了,一步步来,咱公立医院就这制度。” 夸了她这么多话,虞郁在包间柜子里拿出一个新杯子,倒上干红,殷勤地放在转盘上,转到简以浔面前。 简以浔看眼,往旁边推了推转盘,直截了当:“我不喝酒。” 虞郁不依不饶:“付院长这么看重你,你连杯酒都不喝啊,太砸院长面子了,咱们院长可从来没这么大篇幅的夸过别的医生。” 其他医生想了想,确实。 “是啊,简医生,喝一杯吧。” “简医生喝一杯吧。” “咱们都是同事,一起工作,喝一杯。” 虞郁三杯酒下肚,脸蛋微醺,没醉,“就是啊,”她声音忸怩:“喝多了付院长送你回家啊。” 说什么都行。 劝酒可以。 喝酒也无所谓。 这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季淮屿的柔软。 简以浔没听出是什么意思,继续凿凿地强调:“我说了,我不喝酒,抱歉。”话毕,把转盘转到虞郁那里:“虞医生想喝尽管喝。” 人的本性是专一的,至少季淮屿是这样想,纵然她是一位有美好品德的人,软肋就是她可能不会分辨恶意,秉持自己的品德来看待其他人。 季淮屿主动开口:“付老师,还没问师母最近怎么样。” “你师母啊,好得很,她心脏不太好,我让她在家养花弄草了,诶,”付院长遗憾地叹气,不无惋惜:“她是很优秀的产科医生,当年你不知道啊,多少产妇来咱们医院专要你师母的号,宁可产检晚几天都要你师母给看,现在还没事儿问问咱院里产科的事儿呢。” “医者仁心啊。” “医者仁心。” “和院长一样医者仁心。” 桌上的人纷纷附和。 季淮屿点点头,事情的发展随着他的轨道有条不紊的行驶,便继续‘闲聊’道:“师母是人民医院的产科主任,早早退下来一定有遗憾的。” “可不。”付院长都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竟然被季淮屿安排进去了,他说:“三个月前咱们院产科医生紧缺,当然面试的也不少,我就把简历拿给你师母参考,你师母看了整整三天两夜,逐个分析,就简医生嘛。” 付院长五指并拢指向简以浔:“她就是你师母力荐的,能擅长两个科室的医生很少,尤其是简医生这样有足够的外科产科经验的医生,当有突发情况时可以更快一步做出急救,当时你师母说一定得抓住这孩子,实在不行就跟上面申请点额外补助什么的。” 季淮屿的视线如剑刃般刺向虞郁,后者心虚地挪开头,他眼神太吓人,要生剥了她似的。 付院长的这些话也解开了大家私下的传闻。 付院长夸起妻子赞不绝口:“你不知道啊,我和简医生谈话谈的喉咙都哑了,你师母回家天天问我说通简医生没,人家跟咱医院签了三年的合同,额外的补助也不要,还说有机会带简医生回家吃饭,要和她聊聊外科与产科的互通计划。” 季淮屿谦卑地颔首:“师母的眼光错不了。” 帮她,是本能,明明就是个高中的早恋对象而已,是青春疼痛文学的必经之笔,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这十年他一直忙着,在清华医学院学习三年,在墨尔本科研培训两年,回国后进入清华医学实验班三年,毕业后进入临床,由于成绩优秀毕业一年就进入中国医学科学院就职。 忙到不想睡觉,忙到习惯了,可简以浔这个人的身影总在他本就短暂的睡眠里搅合。 梦里的他卑微恳求,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哭喊:“回来,你说过,没说分手就是恋人。” 或许等到分手二字才算放下吧。 这同样也是简以浔的执念。 如今重逢,种种作为,只当是尽一个老同学的情分了,再不会和她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上一次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如果再来一次, 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感情是他的雷区。 简以浔突然想到那天听见虞郁和小芙在洗手间对她的八卦,后知后觉地轻轻看他一眼。 她恭敬地挪开椅子站起来,举起杯,里面是纯净水:“谢谢付院长和您爱人的抬爱,也谢谢,”她犹豫了,该怎么称呼他?季淮屿,季先生,季... “也谢谢季老师的认可。” 季淮屿抿直唇,往嘴里送了口并不喜欢吃的菜。 付院长看两个优秀的年轻人互相欣赏的样子很欣慰,组织研讨会就是为了经验互通,互相学习。 付院长搓了搓手,虞郁以为是空调温度太低,冷了,于是起身去热水壶里倒了杯热水,又掺了些冷水,水温刚刚好。 “院长,天气...” “小季还有简医生,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学生,一个是未来可期的产科医生,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交流的地方,不如你们互相加个微信,有问题多交流。” 虞郁:“.........” 虞郁手里的温水:我舒适的温度暖不了你想巴结的人,对不起。 简以浔从包里拿出手机。 解锁手机,调出二维码。 季淮屿说:“不用了。” “......”简以浔尴尬极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卸载了微信,不好意思地把手机往付院长那边递了递:“不好意思付院长,手机没内存了,微信卸载很久了。” “不对呀简医生。”虞郁终于有了展示的空间:“上午研讨会你还给我发微信了,十好几条呢,我手机一直嗡嗡的震动呢。” 简以浔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不屑参与办公室斗争是她的性格,这并不代表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简以浔翻了翻手机,“哦?”,按灭手机,放下水杯,与她居高临下之势:“是吗?手机一直震动,我还以为虞医生没听见呢,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手机掉下水道里了,现在用的是旧手机。” 虞郁丧丧地拿着水杯回到座位上悻悻地坐下,“对不起啊简医生,听季老师的课入迷了。” “没关系,下次有这种情况我可以接你,或者,不用劳烦你帮我领券了。” 简以浔在这种氛围下越发难忍,于是把手机放回包里,拉上拉链,轻轻地挪开椅子,向付院长鞠了一躬:“付院长,各位同事,我还要去修车,明天上早班怕来不及,先失陪了。” 敷衍的挽留和寒暄后,简以浔走出包间,在餐厅门口想怎么回医院,走路起码要一小时,她穿着高跟鞋,上了一天班脚早就酸了。 望着车来车往的出租车,始终没有勇气伸出手拦。 季淮屿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站在她身后起码看见五六辆空车驶过,该不会是等着自己送上门来当司机吧。 “简医生。” 简以浔回头,看见他就在她一米之内,却没有丝毫要再走近一步的意思。 “季老师。” “付老师让我送你。”他不动声色地看她,目色清澈而冷静,流露出一丝看透她的玩味。 “不必了,谢谢季老师。” 他眼神变淡,徒增一丝失望,“好,那我回去了。” 他转身。 “季淮屿。” “怎么?”他转身。 “没事,刚刚谢谢你。” 十八岁的他顶着校草的名号在学校里低调而招摇,人群中他是出挑的焦点轻易就能出圈。 如今二十八岁的他颜值丝毫未退,还多了几分令人更难以抗拒的矜贵,站在那里他就是不动声色的绅士,器宇轩昂。 “不用客气,你补轮胎的钱可以问那位虞医生要。” 她下意识地“啊”了声,把包挎在手臂上,“谢谢。” 处理人际关系上,她十年前可是教科书级的。 “说了不用客气了。”他身子侧了侧,犹豫须臾,“简医生,以后不要再见了,见了也当做不认识。” 8. 记忆 世界上的人很多,却可能没有一个人是能送你回家的。 “好的。”见了面也当不认识,这似乎比‘分手’二字更直接,听过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一旦关系回到陌生人时,也就只有成为路人的权利了。 她的心像一架注定失事的飞机,坠海过程中汩汩地冒泡,直到彻底落入海底,深深地扎进去,很久以后,深海里恢复了平静,混沌变为清澈,鱼儿们依旧畅游,就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嘀---”一声,接着“开锁成功。” 季淮屿转头,看她骑着一辆便民电动车走了,头也没回。 他倒是不由主地多看了会儿,看她在前面的马路牙子上停下来,慌乱地摆弄车把手,试脚蹬子,再次晃晃悠悠地骑车走了。 说不出是怎么滋味,那句绝情的话是深思熟虑也是脱口而出,就想这辈子都离感情远点。 他打开车门,手扶着方向盘,头深深地埋下去,摸开抽屉拿出一包烟,里面的烟已经干了,起码是半年前买的了,他高中时吸烟,简以浔说他吸烟的时候特别帅,因为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长长的,没有一丝瑕疵,刚好能把简以浔的小拳头实实在在地握住。 某一天下课,简以浔往他的校服裤子口袋里塞了个东西,季淮屿以为她是捣蛋,笑骂她:“别耍流氓,放学的。” 直到他去洗手间抽烟时,摸出了两盒烟,才知道简以塞到口袋里的是一包烟,烟的包装是开封的,他打开,拿出一支,拿出两支,二十支,每支烟上都用水性笔写着【简以浔】。 不知不觉赏烟就花了大半的课间时间,马上要上课了,这时听到隔壁蹲位的门被敲响,这力度,除了教导主任还能是谁。 果然。 隔壁段尘羽被抓了个现行。 “里面的同学,开门!” “老师我拉粑粑呢!”段尘羽声音发抖,恩恩地故作便秘。 “你拉粑粑冒烟啊?”教导主任望着上方飘出来的烟,厌恶地扇了扇。 教导主任有备而来,每次抓吸烟的行动都能做到不空手而归,教导主任拿出应急钥匙,直接把门给打开了。 段尘羽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儿,本来是想把最后一口烟吸完就出去的,眼下鼻子冒烟,与破门而入的教导主任四目相对。 “段尘羽,你真吸烟!?” 段尘羽鼻孔冒着烟,腿抖得像筛子,裤子都提不上去了,“没...没有,我在,我在生气!对,主任我在生气!” 就是这段话,周一升旗的时候被教导主任绘声绘色地用话筒讲给了全校的学生听,没提段尘羽的名字,只是说“某位同学”。 回到教室时,躲过一劫的季淮屿把这事儿讲给简以浔听,给她听的憋不住笑,头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浑身抖个不停。 “你把烟上都写你名字干嘛?怕我出轨啊,恩?”他贱贱地撩她,非要套出点情话出来。 她习惯性地红了脸,一板一眼地:“我□□空间看见个说说,说是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刻在肺里。” 这下换成季淮屿头枕着手臂,浑身抖啊抖。 “那两位同学,你俩那桌子抖什么呢?你们俩干什么呢。”政治老师把教科书卷起来,在手上敲,目光笔直地看他俩。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看过去,哄堂大笑,笑的拍桌子,青春期的学生最会捕风捉影,尤其是传谁俩恋爱了,那绝对是举班的焦点。 段尘羽话里有话地噎:“提前预演速度呢。” 全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治老师:“预演什么速度?刷题吗。” 一半同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半同学:脸红,但都没有简以浔的红。 -- 季淮屿把已经干燥的烟又放了回去。 聚会结束,大家蜂拥而出,没有一个是完全清醒的,付院长身体已经打晃了,季淮屿连忙打开车门上去扶他,毫不绅士地把付老师从虞郁手里“抢”过来。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喝。” 付院长拍着季淮屿的手背,醉的舌头都捋不直:“你加上简医生微信没?给送回家了吗?” 季淮屿没回答,付老师也没精神安排了,他把付老师扶上副驾驶,给他系好安全带,点火开车走了。 小芙望着那辆百万豪车哀叹:“诶,本以为是借老头上位,没想到老头想当红娘啊,啧。” 虞郁泄恨般地用湿巾蹭手,手背都红了,湿巾破成棉絮:“季老师能看上她?我看过他的百度百科,清华高材生还是科学家就不说了,爸爸是教育局局长,妈妈是钢琴家,姐姐以前是国家舞团首席,现在是编导,你看他们一家的资历,能看上她?” 小芙中肯地点头:“也算是个豪门了,谁有钱人家愿意取个人见人杀的李莫愁?再说了一家人都那么能耐,说没水分谁信啊。” 虞郁一副大器晚成的眼神看小芙:“所以嘛......” “所以我就是天选打工人,好好当个小护士就得了,没关系还做梦当护士长呢。” -- 简以浔用生疏的技术终于把电动车骑到了医院,叫了拖车把车子送去修理。 等着修车的功夫儿,手机响了,是米思蓝,铃声只是响了三声就接了,算是里程碑式的进步了。 可米思蓝还是觉得晚,太晚了。 “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急死我了,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要是出事儿想你求救的话,尸体都干了。” “微信刚刚卸载了。” “干嘛,彻底断绝社交?” “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她把手机调出主界面,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舞,“下载呢,什么事,说。” “电话里不能说,得微信说。” “怎么,要复婚吗。” “放屁!老娘才不吃回头草,那狗东西早晚吃报应,是别的事儿,微信说,挂了啊。” 米思蓝说被段尘羽缠上了,天天不是打电话就是发语音,微信语音条条都是六十秒。 今儿约去吃饭,明个约去酒吧喝酒,什么游乐园鬼屋,这次直接约去露营了。 露营啊,是要过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Miss:你说他长得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好鸟儿,万一给我灌醉了给我下药怎么办? 简以浔:不喜欢删了就好。 Miss:怎么能这样呢,多伤人心呀,我又不像你走高冷路线,我最多属于矜持,不随便给人下定论嘛。 简以浔:那你就去。 Miss:去了有危险怎么办?你不知道啊,现在男的不能太顺着他,轻易得到就不会珍惜你了,男人就得拖着,耐心是永恒的调味剂。 简以浔:拜拜。 Miss:你陪我去行不? Miss:到时候好有个照应,全程都是他出钱。 Miss:你回国哪也没去吧?就去了一次酒吧,免费吃喝玩乐多好啊,行不?顺便帮我掌掌眼。 简以浔想给她暂时删了。 这时又进来一条信息。 Miss:对了,你妈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在哪上班,说想你了,听那声儿像是哭了,挺可怜的。 简以浔:“如果你不想活了的话,尽管告诉她。” Miss:我肯定不说啊,上次电话号的事儿我是被你妈套话儿了,一次傻我能次次傻吗?我对你是诚心诚意啊浔浔,能委屈你当一次电灯泡不?我发誓,你要是同意的话,以后你妈再套我话,姐妹儿我直接换手机号,行不?求你了。 简以浔:明天上班看看排班表。 Miss:行勒姐妹儿,不枉我这十年为你守身如玉! -- 自他那句“以后不要再见了,见了也当做不认识”之后,他们真的就没再见过,下班时偶尔会故意绕路去段尘羽的酒吧那条街,路过时不停车也不减速,就像真的是顺路路过而已,她会看一眼牌子,看一眼门口,季淮屿再没出现在六点半的酒吧门口。 转眼十五了,过了今天这年就算是过完了。 走出医院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了,做医生的临时加班是常事,下班交接前五分钟来了一台手术,胎儿已经七个月了,是个成型的胎儿了,产妇羊水穿刺检查做的晚了,当时一直是犹豫,因为收费太高要五千左右,由于是高龄产妇,咬牙还是做了。 最后查出21号染色体异常,唐氏综合征,先天愚型,不可干预不能治愈,患儿一生都要有人贴身照顾。 产妇已经45岁了,老来得子,虽然万般不舍,只得忍痛做了引产手术。 简以浔换上手术服,消毒,进手术室,一脸清冷。 “胎儿已经成型了,现在给你打催产针,需要分娩。” “医生,疼吗?” 简以浔很恼怒这种不按时做对应检查的产妇,明明可以早点做,孩子已经有痛觉神经了,很多七个月早产的胎儿娩出后成活率是很高的。 ‘遵医嘱’这三个字,有时候就像烟盒上那句‘吸烟有害健康,尽快戒烟有助健康’一样,并不引人真正在意。 “你是问你自己还是孩子?” 产妇紧张的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滴流入血管,开始出现阵痛:“我老公不让做羊水穿刺,说六百分之一的概率咱们肯定摊不上,这还是我在花呗里套的钱做的。” “没必要向我解释。” 胎儿引产出来时身上包着一层胎膜,皮肤粉的透明,不断地在胎膜里挣扎,是与生俱来的求生欲,人类的本能。 声声的啼哭在产房回荡,产妇哭了,哭的抓着床单要死要活。 胎儿的哭声在三分钟内逐渐微弱直至消失,也再不挣扎了。 “你有过畸形胎儿的怀孕史,建议你下次备孕时和男方一起做一个染色体筛查。” 下班开车回家路过什刹海广场,离老远就看到那条街灯火通明,巨大的醒狮灯笼立在中央,沿街尽是琳琅满目的灯笼,小贩在路边练摊儿卖灯笼,猜灯谜,上空盘旋三只火红的凤凰给元宵佳节增添喜庆的节日气氛。 “宝宝,前面那条街就是了,十点有烟花秀呢!” 顺着那位妈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从除夕到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富有节日气氛的场所。 9. 灯笼 刚刚经历的手术让她心里始终难受,她亲手接生,亲眼看到孩子从啼哭到断气,那种窒息是她做了多年临床医生仍然不能释怀的点。 生命是伟大的,放弃是解脱之一,但人为造成的更深伤害无异于杀人凶手。 看着不远处的张灯结彩,突然想要趁着人少去灯会买个灯笼挂在家里,虽然早已习惯了独处,但今天就想和自己团圆。 这会儿车位多,她找了个离入口近的地方停了车。 以前她最期盼的是自由,哪怕前一天刚被乔慧梅家暴,第二天依旧能笑嘻嘻地出现在季淮屿同桌儿的位置,问他:“咱可说好了啊,考上同一所大学,带我自由,像鱼一样。” 他立正敬礼:“收到收到,鱼缸收到!” 不疼了,你就是治愈我的特效药,无副作用的激素,立竿见影。 她看中了一个鱼灯笼,感觉是近在眼前,径直走了十来分钟,不知不觉已经在灯会的中央了。 不是鱼太近, 而是鱼太大。 近在眼前, 触不可及。 走到鱼灯笼面前时,她放弃了,这灯笼带回家,起码还得买几米麻绳给缠在车顶上。 她接着逛,想买一份章鱼小丸子,看长长的队伍,放弃了。 也许是多久没逛街了,不知不觉地越走越深,人越来越多,她高挑,身材比例精致完美,是妥妥儿的衣架子,她穿着纯白色及膝的羽绒服,纯白的运动鞋,棕色格子围巾,她发质柔软,灯光下微微泛亚麻色,辫着俏丽的辫子翘在围巾外,天生的冷白皮在绚烂的灯光下清透好看,总有人夸她骨相好,二十八岁像十八九似的。 她看上了一个兔子灯笼,做的栩栩如生,洁白温纯,柔黄的灯光平添一丝温馨,挂在她家里最适合不过了。 穿过一层人群还有另一层人群。 这一会儿就这么多人了?心慌加剧,前后左右满满的人,她想再挤一挤把兔子灯笼买了,然后从小贩摊子后面的围栏跨过去,从结冰的河里抄近道回去。 不停地“麻烦让一下。”“麻烦您。”终于走到目标摊位。 她笑了,打心眼里喜欢,尾巴是仿真的毛绒,伸出手去摘灯笼柱,握住一掌心的温暖。 一张大手被自己的手覆上,像伏在上面的白玉,人群太多太乱,把收回的手藏在羽绒服兜里紧紧地握拳,指甲把手心印出深深的印记。 “麻烦您可以把它...”眼神终于捕捉到手的主人,后面的话有气无力,准确来说是嘟囔出来的:“让...给...我...吗...” 是季淮屿。 不是说再也不见吗。 不是说就算再见也当不认识吗。 那就是陌生人了。 他俩是同一时间拿灯笼的,只是到现在为止谁也没有把灯笼从泡沫板里拔出来。 她想,他应该会让吧。 “不能。” 零下十二度的元宵夜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冰,邦邦地砸向她。 她抿唇低下了头。 她本就不是较真的人,尤其眼前人是他,算了,不买了。 季淮屿稍稍用力把玉兔灯笼从泡沫板里拔出来,扫码付款,一气呵成,他举着灯笼头也没回地走了。 “老板,那个灯笼,兔子那个,”她指着已经走出几步,人已经被人群埋没的季淮屿:“还有吗?” “没有啦!一样儿一个!我这儿都绝版!” 就是喜欢啊,怎么就那么想要呢,说好的不较真儿呢。 交易行吧?行不行争取一下,不行就回家。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就拨开层层人群追过去,一直盯着那个月兔灯笼,或许下班前的手术让她太多愁善感,除了那个,没有更合眼缘的了。 “季淮屿!” 她喊出来。 他回头,举着灯笼,见喊他的人是她,沉默不语,不过他没再走路了,站在那里,像两个网恋的人见面,男人举灯笼做暗号。 好在她瘦,侧身轻轻松松钻过前面的几个人,走到他面前。 “元宵节快乐。” 手里的灯笼在人群的拥挤中晃了晃:“和它说还是和我说?” ? “都快乐。”她笑的坦然清淡,像一碗白粥。 季淮屿说:“你说我快乐我就快乐?” “那,我和这灯笼说的。” “那我替它谢谢你,没事了吧?” 走了。 “你多少钱买的?我出双倍价钱行不行?” “不卖。” 他转身,眼睫微敛,“简以浔,还有完吗。” “季淮屿!臭小子我说你跑哪去了!” 另一个女声叫他的名字,出于同性之间的敏感,从语气中就读出那女声主人对季淮屿的熟悉程度,更胜于她。 简以浔把头偏过去就看到那女声的主人,是那种小说里气场两米八的大气,大波浪,人高贵又有气质,妆容精致,烈焰红唇。 她俩不是一个类型的,简以浔是骨相美,人透着娇媚。 在人家面前,她就是个妹妹组的。 女声搓了搓手,放在口上哈了口气,然后去搓季淮屿的脸:“看你冻的,脸都红了,早知道不拉着你来了。” 季淮屿不耐烦地贴脸上的手刮下去。 “哟哟哟,跟我还装上了,小样儿。” 说着不知进退地,还用食指挑逗他的脸颊。 是他女朋友吧,无论从各种方面来看,他们都是绝配。 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恬不知耻地上赶着追人家要灯笼,人家肯定是以为她是故意的吧?认为自己是追着要人微信的花痴,他的颜狗。 卑微如尘埃。 女人对女人的感应是与生俱来的,女声主人注意到了简以浔的存在,看她低着头,左忽右看,有些慌的样子,便断定这俩人一定认识。 女声主人推了推季淮屿,下巴向简以浔这点了点,也没掩饰,声音依旧:“这谁啊?” 简以浔身体剧烈地抖了下,我是被当成小三了吗,是被原配兴师问罪呢吗。 简以浔:“陌生人。” 季淮屿:“不认识。” 然后默契地分道扬镳,朝着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地缓缓离开,谁也没做多一秒的停留。 看简以浔走远了,她打趣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开窍谈女朋友了呢,真让人失望至极,失望至极......”看他手里的灯笼,伸手要接:“给我买的?还挺好看,谢谢。” 季淮屿不给,一侧身,她扑了个空,“给我自己买的。” 她哼了声。 季淮屿抑制不住地轻则身旁的女人,老生常谈般的无奈:“季、姚、烯,别总跟我这没深没浅的,我没猜错的话,刚刚你的追求者又被我吓走了吧。” 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加深警告,“你一个当姐的,整天用弟弟挡桃花是不是过分了?” 季姚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事业女性,不婚不育,姐独美的活法。 “我是为你好,你说如果我找男朋友了,那妈是不是就开始整天烦你了?我们俩现在属于分割战场,妈想起谁就催谁,你想成为唯一目标么?”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谁家还没有个催婚催育的妈了。 “下次提前说一声,小心我当众揭穿你是我亲姐。” -- 简以浔只想快点回家,哪怕能尽快离开灯会也好,像一只突然失明的兔子,看见哪就撞上去。 怎么出去,出口在哪。 她耳鸣难受,眼中尽是一个个密集的人头,嬉闹说笑声层层叠叠地灌入耳膜。 马上就要炸开了。 一路趔趄终于摸到卖兔子灯笼的摊位,那个摊位是十字交叉口,穿过去的话翻过铁栏杆可以翻到结冰的河里,大家都围着看灯会,等烟花,河里没几个人,中央零星有几个玩冰车的孩子。 九点五十分,距离烟花秀还有十分钟。 简以浔拜托摊贩挪了几个灯笼让自己穿过去,作为谢意,花了25元买了个元宵节小摆件。 天晚了,简以浔摘掉围巾,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再把围巾系上,这样脖子不灌风,常年伏案看书她颈椎落下病根,凉着了就疼。 一只脚轻轻试探下冰面抄近路,站定后另一脚才踏下来,冰面太滑,没走出几步,她摔了个结结实实的跟头。 右手撑着冰面,屁股还没抬起来,就听见闷闷地冰裂声。 10. 冰窟 “我昨天晚上看见我丈母娘了。” “啊?” “昨天和段尘羽他们打完篮球特意从你家绕路回家的,你房间的灯亮着,能看见你伏案疾书的小身板儿。” “还丈母娘,我妈啊?” “废话,我丈母娘,还能我妈啊。” ---来自高三情侣语录。 “咔嚓---咔嚓---” 简以浔一只手撑在地上,这是冰面裂开的声音。 不至于啊,才一月份,借着烟花的光和灯笼的影,她看到前面那块冰被凿开了几个洞,每年冬季都有人晚上来冰面上凿冰取鱼,凿的深,数量多,就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裂口。 好在这里不是滑冰区域,来的人少。 不好在简以浔现在困在这,人少。 她不敢动,怕一起来冰面直接崩陷下去。 “救命!” “救命啊!” 烟花辉煌,震人心魄,她的呼救被人声和烟花爆破声淹没。 冰面开裂的声音还在继续,难道要消无声息的死在冰窟窿里么,掉进去淹死,经过后半夜的低温水面又冻上,或许连给人发现尸体的机会都没有。 越想求生意志越强烈,恐惧吞噬渐渐吞噬她的理智,冷的牙关打颤。 她朝着不远处的小孩子那边呼救,小心翼翼地挥起手里的围巾。 “小...小朋友!” “小朋友!” 耳朵尖的小朋友头头带着小分队猫着腰探过来,以为是什么大型带鱼跃出冰面呢。 他们走近了进步。 “别动!” 小朋友头头举起一只手,后面的小分队也不动了。 “你们别过来!我这里的冰裂开了,我可能会掉进去,你们可以帮我一起喊救命让大人来救我吗?” 小朋友头头使命感满满地点点头:“汪汪队!” 小分队:“到!” 小朋友头头:“我喊1,2,你们喊救命救命,听见没?” 小分队:“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只有勇敢的狗狗!” 简以浔:“.......谢谢汪汪队。” 头头:“1,2!” 小分队:“救命!救命啊!” 她挥着围巾摇旗助力。 头头:“1,2!” 小分队有节奏地:“救命!救命啊!” 她继续挥舞着围巾摇旗助力。 简以浔突然有种死了也值的念头。 “听没听见有人喊救命啊?” “害,都是些调皮的孩子,捣蛋呢,开学就好了。” “现在的孩子啊,都欠教育,家长都顾着赚钱。” 季淮屿为了不把“抢手”的月兔灯笼给季姚烯,答应给她再买一个,季姚烯强调:我就要那家儿的。 听到小孩子齐刷刷地呼救声,他循声看了过去,又看回摊位,不对。 他又看过去,那围巾有点眼熟。 摊位老板回过头,转回来对季淮屿说:“真巧啊,你也是来借路的?”老板很善言谈“就刚才也喜欢这灯笼那女孩,刚从我这走。”他指了指冰面继续说:“抄近路去了,兴许是没买到心爱的灯笼没心思逛了。” 从小孩子的救命声中,他似乎隐隐听到她的声线。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把摊位上的小摆件撒了一地。 “嘿,你这...”老板弯下腰捡东西,“真是的,人家女孩还买了东西当借路费呢。” “季淮屿,你干嘛去?”季姚烯踮脚看他的方向,“让你买个灯笼想不开要自杀啊你!”。 季淮屿跨国围栏转身:“你把掉地上那些都买了,你先回家。” 回什么家啊我,还没看够呢,拿出手机点开扫码,“多少钱老板?” “给200得了。” -- 他眼眶湿润,兴许是寒夜里的水汽。 眼眶越发的酸胀,几乎模糊了视线,心脏咚咚地敲击他的肋骨。 “简以浔?简以浔是你吗?” 循着他声音的方向,她扔掉围巾,努力地挥手回应:“是我,是我!” 又是冷,又是怕,她声带颤抖,带着哭腔,鼻音和鼻水混在一起。 季淮屿从河沿跳下来,看到了前面五六个冰窟窿,应该都不浅,他手里还拿着月兔灯笼,借光照了照,裂痕渐渐逼近她。 “你别怕,听我说。” 他趴在冰面上,一点点往前挪,离裂痕越来越近。 季姚烯看到时要吓死了,两只手围在唇边扩音:“季淮屿!你给我回来!我叫救援!” 季淮屿眼神笔直,凌厉笃定,在简以浔眼里他是能修补裂口的天神。 他速度放慢,泛着泪珠的眼眸尤其深情:“简以浔,像我这样,趴在冰面上。” 她觉得屁股冻僵了,冰裂的声音不断刺激她的防线,“我不敢,我不敢,季淮屿我不敢---我这里裂开好大一条缝,我要掉下去了。” “有我在,相信我,像我这样,慢慢地趴下,我拉你过来,来,浔浔---” 他伸出手,眼幕里布满坚定。 汪汪队:“姐姐加油!姐姐加油!” 浔浔。 身体突然暖了许多,那声浔浔仿佛是穿越时空的咒语,她紧紧地咬住下唇,迎接他的召唤,这似乎不是要她命的冰水,是冰雪上浪漫的邀舞。 “好,非常好。”季淮屿说:“现在你把双臂伸到前面,我来拉住你。” 季姚烯开价20从摊贩手里买了根尼龙绳子,摊贩没要钱,帮着季姚烯一起用绳子缠住季淮屿的一只脚。 “季淮屿,我把你身体固定住了啊,你小心点啊。”季姚烯紧张的要命,“你可别死啊。” 季淮屿咬着牙,双唇绷成两条细线,她的手指张开,像一朵冬日白莲,等他来摘。 他的食指勾住了她的五指,再挪一步,十指交握,那一瞬间。 小贩感动的涕零,用袖子抹鼻涕:“感动,白素贞和许仙战胜法海了,他们牵手了---” 那一刻,简以浔整个身子都暖了,一股暖流从手指贯通全身,身体轻飘飘地仿如羽翼,轻薄温暖暖人心弦。 “浔浔别怕。” “好,我不怕。” 她咽了口口水,她看到她的喉结滚了滚。 两只手都结结实实地牵住了她。 季淮屿冲后面喊:“季姚烯!慢慢拉,一定要慢。”他笃定地看她,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可以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不能让喜欢的人死在眼前,那一刻他是喜欢她的。 她身旁的冰裂的已经渗出水了,他不能说,怕她害怕。 “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人起哄,没人闲聊,纷纷屏住呼吸这场元宵节英雄救美的好戏。 摊贩老板也跟着帮忙。 一点点。 一点点。 终于一点点把她拉到安全区域,他一把将简以浔拽过来,倒在他的怀里,结结实实地,只有实实在在的在自己怀里才能肯定她是安全的,把她抱的紧紧的,连同她呼吸频率与自己的碰撞。 她闭着眼,像一只流浪了一冬天的小猫终于被人收养。 “疼。” 放松手臂将她松开,人依旧虚弱地倒在他怀里,季淮屿解开羽绒服扣子,把她裹住。 她虚弱如线,冷风中无依的发丝撩拨他的下颌,“没事了吗。” “没事了,你怎么样。” 季淮屿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把月兔灯笼夹在手臂上,一条长腿架在台阶上稳了稳,蓄力迈上去。 “去哪啊你?”季姚烯追上来。 季淮屿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丢给季姚烯:“你先开车回家,我送她去医院。” “车给我你开什么啊?我送你。” 据他观察,她不坐公交地铁出租车,宁可用并不会骑的电动车代步都不打车,他得帮她把车开家里。 他几乎是小跑:“不用,她车停在入口。” 季姚烯不再追了,身后掌声雷动,大家纷纷打开手机拍照,录像。 “天作之合啊,这俩都是极品,不知道的还以为演偶像剧呢。” “皮肤真的可以这么白吗这姐妹儿?” “你这倒装句能不能改改?” “我要发微博!” 季姚烯停在那里盘着手,手上颠着车钥匙,一脸的不屑:不是陌生人吗?不是不认识吗?连人家车停在哪都知道,买个破灯笼还不给我,你直接说给人家的人家没看上不就完了? 大元宵节的送点戒指啊,花儿啊,蛋糕之类的,送个小摊儿买的灯笼人家能不生气吗,礼物就是得提前准备。 提前。 准备。 才是礼物。 小摊现买的那叫即兴发挥。 -- 简以浔一路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嘴里呢喃着什么也听不清。 车子驶到第二人民医院,她的车在医院有登记,车杆抬起,车场保安大爷拉开小窗打招呼:“哟,简医生,刚下班儿又来啦,别这么拼啊注意点儿身体。” 出于礼貌,季淮屿摇下车窗对保安大爷道了声“你好”,又关上了,车上的人在发烧。 急诊室,季淮屿横抱着简以浔,人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小嘴儿张张合合地自言自语,但凡是个人类都听不懂。 也许季淮屿家里的【寻寻】能听懂一二。 寻寻,一直寻找的寻,狗也,金毛,十岁。 他抱着简以浔,跑到最近的第一诊室,边开门边说:“患者简以浔,高烧昏迷,给我温度计!” 简以浔往季淮屿的怀里又缩了缩,“冷。” 值班吴医生走过来,摸了下额头,像给烫着了似的,手“嗖儿”地抽回去:“真烫啊。” 季淮屿强压住火:“拿、体、温、计。” 吴医生是男医生,外面女护士也忙着,他咬咬牙,接过吴医生手里的温度计,被季淮屿包的像坐月子似的,吴医生愣是没认出患者是简医生。 他把头别向一边,用酒精棉消毒了测温头,轻轻地拉了拉简以浔的衣领,把温度计递进去。 这套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比刚刚救她还紧张,鼻翼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心跳的像打鼓,他吞了吞口水,医生眼中无性别。 三分钟后,打开她的领口,拿出温度计,在灯下看了看,眉头紧蹙:“41度,用精氨酸阿司匹林输液,安排肺部CT排除肺炎可能。” “肺炎的几率非常......” 他言辞正色道:“非常小,也要做。” 值夜班的医生最怕遇见难缠的患者吵架,你要多检查更好,免得检查项目开多了又说医院是为了赚检查费。 季淮屿带她去输液室输液,一直抱着她,护士打完针提醒:“那边有输液床,可以休息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了,吴医生压低了眼镜,面对季淮屿有些难为情:“血常规和ct结果出来了,病毒合并性肺炎,需要加用抗生...” 说话真慢,还在急诊,他急了:“她头孢过敏,用青霉素” 11. 救她 吴医生刚参与临床时,被教授劈头盖脸指责时的画面感此刻身临其境了:“哦哦好,好的,马上安排,马上安排。” 被季淮屿的节奏带的有些乱,手搭在键盘上竟忘了要做什么了。 季淮屿提了口气,权衡怎么也是她的同事,便压住情绪提醒:“麻烦医生给她办理住院,谢谢。” 吴医生抽了张消毒湿巾擦额头,急的像铁板上的八爪鱼:“再开呢,再开呢,稍等啊。”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吴医生终于松了口气:“网上说的医患关系紧张是真的,被患者牵着鼻子走,哪有什么医生态度不好啊,患者都能当医生了,我要回家种西瓜,我要改行......” 她体质其实很好,曾经笑言也许是被打的皮了,打了退烧针人就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帘慢慢掀开,病房,再熟悉不过了,努力回忆晚上的一切,越想越头疼。 手臂无力地搭在病床围栏上,徒劳地呼唤人,生生字字都和女鬼没什么大区别。 “小溪,几点了,今晚几个顺几个剖.......” 季淮屿被她的“胡言乱语”叫醒,惺忪着朦胧的睡眼,像刚从电影院出来,被阳光激了眼一样:“什么?” “小....溪?几个剖几个顺...” “?” 烧得不轻。 她又沉沉地睡过去,从铁扶手上滑落的手被磕了也觉不出疼来。 季淮屿把她手臂掖到被子里,叫护士又给她量了一次体温,37.8度,总算是降下来了。 眼前的她“满意地”吧唧吧唧嘴,微笑着睡着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 她睡得香甜,把她汗湿的头发捋到该去地方,,他手搭在病床栏杆上解乏,心里笃定,简以浔,最后一次了。 早上六点,人醒了,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她有踢被子的习惯,现在被子板板正正地盖到脖子上,刚醒时她还没敢大动,误以为脖子上的不是被子是颈圈。 昨晚她被困在冰面上了,是季淮屿救了她,然后… 想不起来了。 记得他清晰地叫了声“浔浔。” 回忆被按下的门把手打断,季淮屿端着餐盘,屈身用胳膊肘把门带上了,想必开门也是这一套动作。 餐盘上是豆腐脑和素馅包子一颗水煮蛋,医院餐。 简以浔看他,“你送我来的医院?” “是你自己边睡觉边开车来的。” “.......” “谢谢你。” 季淮屿把她的病床桌支起来,把餐盘搭在桌边,豆腐脑,包子,水煮蛋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接着把餐盘放到床柜上,然后把她的床摇起来。 “那个...”简以浔抬了抬手,够不到,人抱歉地看向季淮屿。 “怎么,是要我喂你吗。” 气息微喘,显然是被气到了,两只手拄在餐桌上,人弯着腰与她的脸颊平行,质问。 “不是。”简以浔盯着盘中餐肚子咕咕作响,发烧后本来就饿,况且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她解释,“我的意思是,能麻烦你在摇两圈摇杆吗,我够不着吃的。” “........”他把头深深地垂下,摇了两圈,学着餐厅服务生的语气,双唇绷直维持耐心,“这高度可以吗?”请问? 简以浔点点头,直接开吃了。 看她理所当然使唤自己的样子,他忍不住自嘲,“怎么,今天我是服务员还是护工。” 数月来,他的角色扮演确实不少了,什么35元顺风司机啊,倒手卖灯笼的黄牛啊,还有什么上菜摇床的服务员护工啊...... 到此为止吧。 “那也是高级服务员。” 季淮屿:“......” 你够了啊。 简以浔随口一说,脱口而出之后就后悔了,高级服务员好像在酒吧里不是太...太单纯的服务员,他们第一次偶遇就在酒吧,那个地方成了两个人的敏感词。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手上向前一推、做出打住的手势,“我刚才去产科给你请假了,刚刚复查过没事了,吃完我送你回家。” 简以浔也不想麻烦‘陌生人’了:“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 自己回去?说你没事了不是痊愈了,只是达到出院指标而已。 算了。 “我送你。” “不用麻烦你的。” “我收费。” ...... ?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简以浔眉心拧了拧,转瞬即逝,这氛围真的有种《病娇雇主与她的怨种高级服务员》的既视感。 “那好。” 车上,简以浔望着窗外,心里对他不胜感激,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大概率是一座刚出水的冰雕:“昨天谢谢你救我,改天请你吃饭。” 季淮屿被口水卡住,不停地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难受的掐了掐脖子:“简以浔。” “恩?”视线从窗外流到他的后脑勺,从车前镜上能看到他的表情。 “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他指着后座,昨天那个玉兔灯笼:“送你了。” “多少钱我转给你。”她掏出手机点开扫码界面。 “不用,”他平稳地把车停在车位上:“到了。”打开车锁,然后静静地等人下车。 “好的。” 看她在车窗外一手挎着包,一手拿着灯笼,一步三晃,他咬咬牙,最后一次,助人为乐。 她手一轻,灯笼被他没好气地抽走,包也被拿走。 “家在哪?” 简以浔身子还很虚弱,也没逞强,抬手在南面方向指了指,太阳暖起来了,阳光反射在她的指甲上闪了闪,那手白玉似的无暇白净,他看过去,她像即将起舞的芭蕾舞者,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上去,把舞曲改成拉丁。 他冷淡,他怨种,“带路。” 她走的不慢,怕耽误季淮屿上班,强撑着步伐保持和往常差不多速度。 他能看出她是故意的,谁昨晚刚发烧今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蹭蹭走,她又不是玩具没电了塞颗电池就活了。 “你赶路吗,不是的话慢点走。” 前面人的脚步闻言后慢下来,两个人并排而行,路边是被清理到马路牙子上的积雪,暖阳抚照着他们的背影,真像一对一起晨练的情侣。 单元楼里聚集了很多人,进进出出不同的人从面包车上卸东西,摄像机、挡光板,幕布。 拍戏的。 简以浔仰起头,顶着阳光又重新看了一遍公寓楼,普普通通,偏偏僻僻,不隔音,水电商用还限时。 这怎么就被剧组看上了? 她驻足凝望,一看就知道是拍戏清场了,离老远就听见剧组的工作人员赶人。 “不能进不能进,拍戏呢。” “走走走,怎么着,我们也给了你们场地费了,没拿着?找你们物业去,跟我这儿说不着。” “手机都给我收了,谁让你们拍的?你,就说你呢那女的!” “啪---” 是一个刚下夜班回家和妈妈视频的女孩,被剧组认为是代拍,直接给手机打摔在地上了。 “你们干嘛?”女孩急了,手机分期还没还完呢,地上手机的屏幕碎成马赛克。 剧组工作人员悠闲地点了支烟,拽的像05年的葬爱家族,不客气地用烟指责女孩,“再装,你这种偷拍的我见多了。” 女孩急的直哭。简以浔扶起在地上捡手机的女孩,指了指树边大树,“那边有监控,有需要我帮你作证。” 工作人员嘁了声,不屑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烟头被五马分尸。 剧组进小区拍摄需要得到业主的同意,收益归业主所有,并且不能影响业主的正常生活,这是法律规定。 季淮屿把简以浔扶到有阳光的地方,让她在这里等,“我回来前你别动。” 她病着的时候尤其乖巧,这些年磨炼出的锋利荡然无存,迈出的一只脚收回去并拢,两只手搭握在身前,轻轻地低着头,刚好能看见他的鞋子,后面还粘着一块雪泥。 这人洁癖,要是看见鞋上有污渍怕是要疯。 看他走出几步她才跟过去,那工作人员看见他也没拦着,把他当成某配角了,他气场大,此时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领衔主演的架势妥妥的。 简以浔紧随其后,预计是被当成了他的助理,也被放行了。 刚迈进单元门就听见导演给女主演讲戏,还是个挺出名的小花,这时正坐在椅子上,披着黑色羽绒服,手里拿着暖宝,化妆师正给补妆,助理在椅子后面待命。 导演:“咱们这场戏非常重要,你要演绎出那种刚毕业住在这种老破小的苦,而你呢,依旧乐观地面对人生,想闯出一番天地,内心戏必须要到位。” 女演员认真地点头。 简以浔:“.......” 季淮屿:“.......” 导演:“行,咱这就开拍,晚上在这还有场夜戏,白天的戏趁着黑天都得赶出来。” 设备一个接一个地往二楼搬。 场记:“各位师傅注意磕碰啊,搬到2202啊。” “季淮屿。” 他回头,“不是让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吗。” 她不言语,像是认错。 他问:“你家住几楼。” 她答:“2楼,2201。” “.........” 他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掩唇咳嗽两声。 他皱眉睨她,“去酒店休息一天吧,他们今晚还有夜戏,你还没痊愈,明天再回家。” “好。” 明天再回老破小。 怎么就老破小了,正经小产权公寓,一个月四千五呢,谁拿四千五的房子体验生活?你怕是不知道远郊还有一个月五六百的。 出了单元门,看见警察正在做笔录,女孩眼泪巴巴地抽泣讲述,那工作人员也没那么牛了,剧组来了个小管事儿的,求警察不要对此事在网上通报,他们这是大ip剧。 “他们这戏肯定火不了。”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和他讨论某件事,前几次都是谢谢啊,谢谢你,谢谢了,麻烦了。 “怎么。” “体现大女主以前生活多么的惨应该去烂尾房,没窗户没水电的才有贫富反差感,不是人人都能日薪百万年薪过亿的,都说演员能吃苦,我看怎么一有名气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成名前不都说自己多能吃苦多能挨饿吗,一个职业而已,被群众过分追崇了,爱豆一翻车就说自己真心错付了,爱情喂了狗了,人家认识你么?你说十三亿人口,有几个能住上别墅的,一个月薪3万,一个月薪3千,平均月薪还16500呢,这种调查没意义,领导眼中的基层都是虚假繁荣。” 季淮屿听她喋喋不休的,一点儿生病的影子都没有。 “感触还挺深。” 兴许是察觉出自己话多了,刚说的话是之前见面说话字数的总和还有溢出。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咳嗽,支支吾吾地找体面,“就觉得这种戏拍出来混淆社会认知,播出之后没出社会的学生们都认为这种房子就属于社会底层了,日后认清了容易被击垮。” 小嘴儿巴巴的,三观这么正直当初一走了之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12. 摆件 那天季淮屿把她送到酒店房间,登记的时候前台索要他的身份证,他说:“我把她送到房间就走。” 这种话术前台见多了,出轨怕被原配发现,已婚的一方都不敢登记身份证便找出许多烂梗说辞供其寻欢,当然,被抓包的概率并不低。 前台服务员把房卡交给简以浔,,“您好,您的房间号是B306,访客时间不能超过30分钟,如需留宿来刷身份证即可。” 季淮屿不屑于解释,想着把包和灯笼给人送上去就走,这会儿,人已经在电梯口了。 她刷开房间门,把房卡插在卡槽上,一片橘黄顷刻间铺满整个房间,地板上折射出几缕晨晖。 放下了东西,脸上读不出一丝丝情绪,更没想多留一分钟,有的话说出口很伤人,但不说就很迂回,显然他不是后者,一向的干净利落。 “我说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 “不再见,再见也是陌生人。” 你说了三次了。 分别的话和伤人的话总能格外令人记忆深刻。 “恩。” 他转过身,给她留下一阵龙井茶香味的风,门锁被打开,他最后交待了句:“把安全锁挂上” 她“恩”了声,脱掉羽绒服,昨晚在小摊买的元宵节摆件从口袋里滑落在地上,昨晚没仔细看,是条鱼,中国的传统,年年有鱼,年年有余,吉祥如意的象征。 鱼摆件掉在地上,亮了。 【宝贝我爱你】 【宝贝我爱你】 【宝贝我爱你】 ...... 简以浔怔住,他还没彻底走,刚要关门。 他停下来,站定,肩膀抖了抖,不难猜出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他回头,还想重复第四遍“陌生人”语录。 简以浔指着地上还不断重复的机械女声,局促不已:“它...不是我...我...” 她捡起摆件,抠开关不管用,反而是更加刺激耳朵的电流声重复上面的话,干脆扔在地上,还是叫。 她像一只乱撞的小鹿,紧张,慌乱。 最后用钥匙拧开螺丝,把纽扣电池抠出来房间才恢复安静。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简以浔懒懒地走把安全锁链挂上,然后把自己仍在软床里,头朝下。 电梯里,季淮屿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心脏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难受,走出酒店的门,他看了看酒店牌匾,从此再无瓜葛。 前台服务员目送季淮屿从电梯里出来,直到走出大门。 看他头发凌乱的样子,前台服务员对旁边的同事努努嘴:“喏,我没说错吧,你看他那头发就能判断出来,那女的肯定挺猛。” “那意思这男的是已婚的那方?” “那不一定。” 直到领导来了才停止讨论。 -- 简以浔第二天就上班了,小区恢复如初,单元门口挂着红色横幅:【抵制剧组未经业主允许擅闯拍戏】。 上面是黑色线条的签字,都是业主签的,偶遇三楼的大娘说那天拍戏拍到了半夜,饮料瓶子食品垃圾扔了一走廊都是,大家闹到了物业,老人们拿着救心丸去抵制,物业给该单元业主免了三个月物业费才算完。 想来被摔手机的女孩子也得到了赔偿。 米思蓝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让她给个日期,不然就闹你医院看排班表去。 简以浔想着出去露营也好,人少空气好,开春了,气温零上没那么冷了。 简以浔:周六吧。 Miss:周六你不是都不休息嘛?是不是想到时候诓我? 简以浔:周五夜班,早上八点下班,你不是要去怀柔吗,我算了下,两小时的车程够我睡了。 Miss:简医生真是日理万机啊,行吧,那就这么定了,说准了啊。 Miss[语音消息]:我真服了,让你给我掌掌眼,你倒好,还没玩呢就想睡觉了。 简以浔按灭了手机,把烟熄了,去茶水间泡咖啡,四十分钟后有一台剖腹产手术,产妇正在做术前检查。 这台手术是院内对她的考核,院长和科室主任,包括产科医生和实习医生都会通过摄像头观摩。 她像往常一样做术前准备,产妇检查指标正常,超声显示是巨大儿,预测有五公斤重,产妇有糖尿病空腹血糖达到10.8,综合评估实行剖宫产手术。 换上手术服,手部消毒,戴上手术手套...... 走进手术室,产妇很年轻,眼里满是期待,还轻松地和护士聊天。 见简以浔走过去,护士连忙让开,她一如往常,清淡似水地交待:“黎心,24岁,剖宫产手术,现在麻醉师给你做局部麻醉。” 麻醉师调好麻醉剂量,“侧身,弓着身子,千万别紧张,不要动。” 产妇抚摸了下肚子,转过去。 麻药一点点推进身体里,她很配合,看得出很心急想和宝宝见面。 “好了,平躺就可以了。” 麻醉师收好器械,和简以浔互相点了点头。 简以浔按按她的肚子:“有感觉吗?” 产妇摇头。 “这样呢?” 产妇摇头。 “好,开始剖宫产手术。” 剖宫产手术并不复杂,手术时间短,创面小。 产妇看不到医生们在做什么,但能听到剪刀的“咔咔”声,和肉皮被刀划开的声音。 滋啦啦的。 “医生。”产妇小心翼翼地。 简以浔“恩”了声。 “我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啊?” “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攻略了,网上说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啊,医生们会聊天,聊中午点什么外卖啊,晚上去哪吃饭,那里打折了什么的,要是医生一言不发的话,那八成有事儿。” 简以浔划开最后一层,准备取出胎儿,回她,“以后少上网。” 护士安慰了句:“没事儿,啊,放心,现在都挺好的。” 胎儿取出,交给护士处理。 “准备缝合。” 她缝合的技术很绝,愈后只能看到一条隐隐的细线,胖点的孕妇的话,愈合后缝合口和皮肤褶皱没区别。 产妇也不敢问什么了,这医生说话太冷了,怕给人惹着,她嗓子里传出的声音,无异于第二把手术刀。 直到婴儿“哇”地一声啼哭,产妇兴奋地抬起头,“怎么样,宝宝健康吗?” 护士把孩子抱过来,身上包着包被,抱到产妇的脸边:“恭喜你呀,小千金,身高50cm,体重4.6kg,评分9分!来,亲一口吧!” 产妇的泪和胎儿残留的羊水混在一起,和母亲的第一次亲吻,胎儿闭着眼抿嘴像笑了似的。 手术室外的监控室里,大家对简以浔的表现非常满意,尤其是付院长。 付院长:“简医生操作流程非常行云流水。” 科室主任点头赞同:“是的,她手术很娴熟平稳,这心态没有十年八年的经验很难达到的。” 她的专业一直是有目共睹的。 主任拍了拍虞郁医生的肩:“看,你平时多和简医生学学,你就是容易毛躁,所以不敢让你自己手术。” 虞郁两只手抄在白大褂口袋里,恨恨地抠手,“好的,李主任,我会向简医生好好学习的。” “别光嘴上说,以后她手术的时候你多跟着。” “好的李主任,我肯定多多学习。” 产妇要被放到推床上回病房,住院一周出院。 “等等。” 简以浔叫停护士的动作,她走过去,手摸了摸刀纸,是血。 虞郁厌她小题大做,小声嘟嘟:“产后少量出血是正常的,在病房就可以处理啊。” 院长从门口又踱回来,神色凝重地看手术室监控室画面。 出于流程,简以浔按住对话按钮:“我怀疑产妇有大出血倾向。” 虞郁:戏真多,就喜欢让人夸。 院长说:“排除是产后正常出血吗?” 李主任紧张道:“简医生,再观察一下。” 简以浔想起在国外时做的一台剖宫产手术,产妇术后出血被当做正常排恶露,最后大出血命差点丢了,切了子宫才保住命。 产后恶露颜色和大出血的颜色有轻微区别,性状和颜色都有不同,她经历过,心里有八成的把握。 护士惊慌:“简医生!出血量有点多!” 简以浔放下对话器,飞快地跑过去,“应该是子宫收缩乏力引起的大出血。” 产妇又怕又哭:“大...大出血?我要死了是吗,我还想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呢我......” “放心。”她交待护士:“紧急手术,无菌纱布,上静脉宫缩输液,叫麻醉师过来。” 李主任要进手术室帮忙,付院长摆手,“她可以,这关过了升主治医生就没什么问题了。” 李主任说:“产妇有糖尿病,本来就有产后大出血的风险,切除子宫是最保险的,保守治疗的话,如果引起失血性休克就麻烦了,她是产妇,会有生命危险。” 简以浔拳背上布满青紫的细线,短暂地犹豫,是直接切除子宫规避风险还是。 【我还想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呢。】 大出血倾向发现的及时,麻醉师已经到位。 眼下必须马上手术,一旦大出血止不住切除子宫的概率就非常大,来不及等家属签字了,这是争分夺秒的紧急。 简以浔给足了产妇勇气,她冷淡平静的语气此时像一块磐石,坚定稳固。 “现在给你做子宫动脉栓塞术,保全你的子宫,剖宫产的麻药时效到了,现在给你做二次麻醉,想要子宫的话,就放松别紧张,配合我。” “医生,我听你的。” 简以浔把头点下去,仔细地看她麻醉和判断出血点。 -- 医院外,护士拿着手术知情同意书给家属签字,家属得知字还没签就给做上手术了,气得跺脚。 “没签字就敢做手术?” “是不是你们手术出现意外了怕被我们家属知道,就给弄个别的手术?你们的医疗事故让我们多花一份儿钱啊?” “我要去告你们!医疗事故!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在你们医院!” 13. 医闹 外面的嘈杂声引来付院长亲自制止,他气急败坏地指责家属:“你们身为家属多为患者考虑!在手术室门口大吵大闹成何体统?手术中的意外情况谁也预料不到,术前的同意书都给你们签了,上面写的明明白白!简医生的手术我看了,一旦爆发性大出血唯一的救命方法就是切除子宫!” 家属软了,互相给互相不断地递眼神儿,内心戏足的溢出。 :先等他们手术完再说。 :不行咱告他。 :赔偿少不了。 :行。 手术中的指示灯灭了,预示手术结束,家属们蜂窝似的冲上去,把穿着手术服的简以浔团团围住,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扛不住家属们七嘴八舌的疑问,她甚至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她按常规交待:“手术很成功,由于产妇有糖尿病,有很高的产后大出血风险,术后出现了宫缩乏力性大出血指征,普通止血不足以起效,所以我们进行了子宫动脉栓塞术,保全患者的子宫生育能力。”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们又不能进去看你们手术,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都是你们一张嘴。” “反正手术同意书我们没签字,我们不同意,你擅自手术,要么医疗事故,要么手术费住院费免费!” “对!要是每个医院都这样做个手术还送个手术的话,那谁还敢看病了?医院都营销一送一了,真是没天理。” 简以浔无语至极,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你跟谁翻白眼呢?”患者上前指责。 “我可录着呢啊。”另一位家属拿起手机录像:“看着啊,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啊,不但给我媳妇儿瞎加手术还冲我们家属翻白眼儿啊,都看看啊,这医院以后都别来啊,做手术做一添一,你们来不来啊?” 护士小溪闻声跑过来挡住镜头:“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儿不让录像啊,快散了。” “凭什么不让录像啊,是不是怕你们那点暗箱操作被人发现啊?”家属还在继续录像。 并且发表在微博,某音,某乎,某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视频被铺天盖地的转发,甚至上了媒体新闻号,在热搜上就没凉过,甚至有的媒体连马赛克都没打,工作单位、科室、名字全部曝光。 被暂时停职前,她参加了患者沟通会,由院长亲自出面,令她没想到的是,季淮屿和他的一位同事也出席了。 刚好他们在做一个科研论文,医术固然重要,如果医术上可以救你,但如果患者的情况危急到一分钟都不能耽搁的情况下,是和家属用白话一字一眼的解释情况面对质疑解答质疑耽误了大量宝贵时间,还是能立案启动一个合法的医疗紧急措施,让医生能安心地用医术,无后顾之忧的救治患者。 这是个难题。 我国每年因延误治疗死亡的病例绝不是少数,家属的质疑,一意孤行地转院比比皆是。 再到,人命救回来了,医闹统统要主刀医生承受,停职,降职,换科室,转二线。 所以这个《关于公立医院启动紧急医疗权利措施合法化》的论文迫在眉睫。 付院长主持这场调解会,家属坐在左手边一排,医生坐在右手边一排。 简以浔作为主刀医生坐在付院长的左手边,和季淮屿隔着两个座位。 他刚好能看到她的侧脸,每一个毛孔都冒出“坚定”的堡垒。 付院长:“简医生,不管怎么说,身为医院我们让患者担心了,你先给家属道个歉。” 面对家属们势在必得的高傲劲儿。 简以浔笔直地目视前方家属:“我没错。” 付院长寻思着,刚刚给她的工作都白作了,太倔。 稍微的低头是为了不彻底低头。 稍微的低头是为了更高傲地抬头。 简以浔回答他,我不低头也不抬头,我行得正坐得端,就看眼前。 家属们气势像要打架似的,指着简以浔的鼻子数落。 “看看,医生都牛逼成什么样儿了?谁给你的勇气和衣食父母这么说话的?” “我不管,这种医生必须辞了,还有啊,手术费住院费也得免了。” “然后再谈谈赔偿。”产妇丈夫站起来,向前欠着身子,努力地让食指戳到简以浔的鼻子,“说什么就大出血大出血的,说啥是啥,还给我媳妇儿子宫给堵个东西,我百度都查了,以后我媳妇儿要是不能怀孕我还找你!医院手术就应该开监控给家属看,省的你们胡作非为!” 简以浔淡漠,她也站起来,比男人还高出一截,捏住男人没礼貌的食指,狠狠地摔下去,瞪他,更是威胁:“监控?百度?开监控让你们看手术,然后指导医生说你刚刚百度查的手术不是这么做的是吗?” 产妇母亲看女婿不太行,给他按下去自己上阵:“百度怎么了?里面也都是认证的医生,什么主任副主任的,你那工牌我看了,就是个实习医生装什么啊?我要是知道你是实习医生我都不让你给我女儿做手术,你们医院拿我女儿给实习医生练手,真丧良心。” 产妇婆婆认同极了:“就是,实习医生医术不精,刚毕业的丫头手术刀没拿稳给我儿媳捅出血了,怕担责任就给多安个毛病,花钱的还是我们。” 简以浔实在没有和他们对战的能力,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们能听懂,都把医院当仇人,把实习医生当学生,那怎么不某宝上买点器械,照着百度视频自己做手术啊? 她笑了,哼了声,恢复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清冷,一只手悠闲地搭在会议桌上:“从产妇手术完,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开始到现在,你们有问过一句产妇怎么样了吗?哪怕得知产妇大出血你们问过她有没有危险吗?从妈妈到婆婆到老公,说的都是什么,医院黑心,医生故意加手术赚钱,赔偿,不交钱,你们口口声声都是钱,医院是治病的,救死扶伤的,多少人想用钱买命,能买吗?病是治的,钱,是赚的,不是讹的。” 她有光芒,向来锋利,她能一句话给人噎死,也能一句话给人甜死。 她现在是变了,可她的倔劲儿,她的光芒和锋利从来都在。 从小的家庭环境让她更加会感同身受,会察言观色,会关注弱者。 人刚生完孩子还躺在病床上呢,为了讹钱还特意花钱请护工看着,全家阖府出席,看得出是背过稿的。 季淮屿看对面一排家属,这个起来那个坐下,无一不对她指指点点,出言不逊,吐沫星子在光线里颗颗粒粒的久飘不散。 恶臭、铜臭。 在他那儿,什么时候让她受过这么大罪啊,哪怕看出她昨天被家里打了也笑呵呵地给她找回昨天缺失的快乐,装作不知道给她填满,从没说破过,除非她自己想说。 现在她被六个人轮流指责,堪比人身攻击,他怎么给她填补啊。 她从不怂,怂人怎么能在原生家庭“快乐”地成长到18岁那年的冬天呢。 季淮屿不能发言,他是以旁听的身份来的,为了论文。 为了工作。 他心酸,心脏像被泡了一树的柠檬汁,痉挛,难受。 这场调解会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场煎熬,无异于在看一场她的□□会,他只能冷眼旁观。 家属太胡搅蛮缠,简以浔直接离场了,季淮屿留下,听患者家属“鞭尸”。 -- 简以浔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停职查看了,她照例喊上小溪一起查房,哪怕是辞退,不也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么。 小溪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查到她主刀医闹的那个产妇病房时,她一如既往。 轻轻地掀开她的被子,撩开衣服看了看,用医用棉签在刀口上擦了一下看了看:“恢复的不错,按时照灯。” 产妇低头“恩”了声。 简以浔转头走了。 “简医生。” 她回头,水性笔在查房记录本上写字,淡淡道,“还有事吗,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不舒服。” 产妇叫小梅,她唯唯诺诺地,一看就是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乖媳妇,她继续说:“对不起简医生,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那种情况你是救了我,我查了手机,如果我真拖到大出血了,真把子宫切了不能生孩子了的话,我老公肯定会和我离婚的,我是单纯的喜欢孩子,但是他家非要男孩,婆家条件不好,我现在还没有奶,孩子奶粉都两百多一罐,我和家人说了实情的,他们让我闭嘴,说是要正义还是要钱,我不敢站出来,我对不起你简医生,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等我赚钱了我把他们讹你的钱都还给你。” 简以浔停下手中的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用讹来的钱养孩子,亏你们家想得出来,能讹到就尽管用,和我没关系,钱我也不会出,我还没傻到要拿钱养别人家孩子。” 说完她就走了,身后是小梅呜呜的抽泣。 隔壁床的帘子动了动,小梅惊讶地看过去:“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隔壁床的产妇探出头看她一眼,轻蔑地转回去:“你去照灯的时候。” 小梅战战兢兢地“哦”了声,又接着抱头哭起来。 隔壁床被丧的用被子蒙着头,心里直呼晦气。 -- 调解会毫无意义可言,付院长觉得简医生愤然离开是对的,这就是浪费时间,人家张口闭口就是钱。 从两百万赔偿“谈”到了二十万。 付院长气愤地拍桌:“已经跟你们家属明确的沟通了,不属于医疗事故,简医生的做法没错,相反还救了患者,赔偿没有,手术费住院费也得结了,愿意告就告。” 简以浔被暂时停职,付院长还挺抱歉的,他爱人就是医者仁心的典范,人非常的多愁善感容易共情,简医生和他爱人太像了,跟母女似的。 “简医生你放心,像你这种医生如果被医闹处分的话,我这院长也不干了!” 简以浔摘下工牌恭恭敬敬地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礼貌地说:“没关系的付院长,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的。” 14. 他她 小梅的家属主动被动地请了不少媒体号新闻号来医院讨说法,不乏好事之人跟过来围观,场面甚是宏观。 家属们拉起了横幅。 【坚决抵制过分医疗!严惩练手庸医!】 大喇叭在横幅左右两边滚动播放,围观者也跟着喊口号,保安尽数出动维持秩序,奈何人实在太多,媒体号们用词激昂煽动人心,现场越来越热烈,波波声浪此起彼伏。 简以浔她换好衣服,和科室仔细作了交接才离开,没预料到家属会为了钱,胡搅蛮缠到这个地步。 被休假,真难得。 她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一楼急诊室的同事焦急地给她打电话想让她从后门走。 她习惯上班静音,电话是不可能接到的。 刚走到停车场,脑门突觉一片冰凉,简以浔摸了摸,从额头上拿下来一片新鲜翠绿的生菜叶。 她不想与人争论,转过身想回医院,后脑勺“啪啪”两声清脆,顺着她的头发流到脖子里,后脊里。 手下意识地沾了沾头发,蛋液和蛋壳挂在头上,黏腻,恶心,一股生腥味儿钻入鼻腔,难受。 “坚决抵制无良医生!” “我们要平等医疗,抵制给实习生练手!” “严惩庸医!严惩庸医!” 媒体视频号们的摄像机都压过来,像暴风雨前浓黑厚重的乌云般。 现场,看热闹的人多,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多,有那么零星的几个人希望闹出点人命,拼命地喊“打她,打她”。 “简医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说说。” “请问简医生身为实习医生做主刀违反相关规定吗?” “简医生被吊销执照后会开诊所继续行医吗。” “简医生请你回应一下。” ........ 家属们蜂拥而至,毫无预兆地给简以浔下跪,一横排六个人给她跪下磕头,场面动容,十分令人同情。 “我们家梅梅可怜啊。” “我媳妇儿失去生育的能力了---呜呜呜---” “医生你救救我孩子吧,她才24岁啊。” 简以浔哪见过这阵仗,在家属齐刷刷地下跪后她不知所措地后退,卡在楼梯台阶上,跌坐下去。 哭喊的,声讨的,采访的, 好多摄像机,好多摄像头, 好多张嘴...... 好多...... 空中飘过来六七枚鸡蛋,她已经没有躲避的能力了,叫骂声像幻听一样入耳,面对飞过来的鸡蛋没有任何躲避的能力。 五米, 三米, 两米, 一米, 十厘米, 那股力量像一根又粗又软的云绳,轻轻地套住她的腰身把她拽过去,撞入了安全区,安全区里很黑却无比温暖,像羽毛一样,能清晰地聆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跌在季淮屿的怀里,她看不见他的人,却能闻出他的味道,和元宵节那天一样,清冽的香涩,像刚刚采摘的龙井,这味道轻易地入了她的肺。 她听到鸡蛋碎裂的声音,这声音太熟了,她会做的唯一道菜就是番茄炒蛋,磕蛋的声音几乎天天听。 警察来了,现场稍微安静下来,口号声还在继续。 警察说,谁在起哄闹事就回所里聊聊。 声浪渐熄,变做互相私语,某媒体撺掇热心群众:“警察这么快来,很难不相信他们是一伙儿的。” 季淮屿站起身,把简以浔安顿在台阶上让她先坐着,脱掉羽绒服给她当坐垫,他目光清澈而冷静,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你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底下小声唏嘘,无非是说,哟,这女实习医生魅力不小啊。 他耳充不闻,迈开长腿,不屑地穿过人群,他这样不屑,下面的人倒是不敢声张了,嘴关的像订了钉子的棺盖。 他手一扯,把挂在横幅边的大喇叭摘下。 他打开扩音功能,手机对准喇叭。 【对不起简医生,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那种情况你是救了我,我查了手机,如果我真拖到大出血了,真把子宫切了不能生孩子了的话,我老公肯定会和我离婚的,我是单纯的喜欢孩子,但是他家非要男孩,婆家条件不好,我现在还没有奶,孩子奶粉都两百多一罐,我和家人说了实情的,他们让我闭嘴,说是要正义还是要钱,我不敢站出来,我对不起你简医生,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等我赚钱了我把他们讹你的钱都还给你】 整个播放时间只有45秒,真相终于在人最多的时候公诸于众了。 简以浔坐在台阶上,仰望季淮屿,她想,他真是无所不能啊。 可他真的很倒霉,每次遇见我都没好事。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心,脱掉羽绒服给她当坐垫时,还特意把衣服反过来对折,把有蛋液那面叠进去。 这录音是季淮屿离开医院时路过收费处听见有人放的,本来没在意,越听越在意,对方也不是墨迹人,掏手机打开蓝牙就要给他发过去,转之前八卦了句。 “你俩啥关系啊?” “没关系”他满目锐利地回答。 “没关系我给你转干什么啊,大男人别那么八卦啊,这我媳妇儿发给我的,我就顺手点开看一下,一会儿就删了。” 男人斜了他一眼,寻思长得人模狗样的那么八卦呢。 “她是我女朋友。” 男人停下来,质疑:“真的?你有啥证据啊,我还说是我妈呢,呸呸,我还说是我姐呢。” 季淮屿就想这一天天的遇见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信你问问她认不认识我。” 男人合计谁也不能因为个视频乱认亲,就给转过去了。 — 不一会儿,小梅也下来了,身上还披着被子,她妈妈看见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埋怨她坐月子呢,大冷天儿的出来落月子病。 小梅不听,拿过季淮屿手里的大喇叭,站在简以浔旁边:“大家好,我叫”李小梅,是这次热搜医闹的产妇,简医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她通过我的检查报告和术后情况准确地判断了我的情况,为我实施手术,手术中一直安慰我,鼓励我,尽管闹了这种事,单简医生查房时对我没有一点侧目,叮嘱我好好养身体,我代表我自己,代表我的家人向简医生道歉,向医院道歉,希望舆论到此为止,简医生,”小梅深深地给她鞠躬,“对不起。” 简以浔只说:“你赶紧回病房。” 群众掌声雷动,看热闹的同事,保安纷纷为小梅的勇敢鼓掌,为简医生沉冤得雪鼓掌。 警察把小梅家属请到车上,当看现场喊口号群众时,他们纷纷摆手后退。 “我是他们雇的啊。” “是啊,说就两句台词,一个小时给80我就来了呀。” “我也是!我是60一小时!钱还没给呢,我坐地铁还花了四块钱呢,警察同志,能让他们把车费给我报了吗?” “我也是我也是别抓我啊!” 该怎么解决是警察的事了,简以浔这边不做追究,她也没少什么,还多了十天的假期。 这件事舆论闹得很大,在热度正盛时反转,侧面也推进了《关于公立医院启动紧急医疗权利措施合法化》的进程。 简以浔打开车门,回家。 车门开了一半被人把住,季淮屿手架在车门沿上,挡住她要关门的手,“坐我车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手肘上还挂着季淮屿的羽绒服,“这个,我洗好了给你,留个手机号吧,放心,给你送完衣服就删。” 季淮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简以浔接过来,上面还有他的体温,输了自己的手机号,双手把手机还给他。 “自己真可以?” 她云淡风轻地点点头,看了看警车,警察,哄闹未散的人群。 “可以的。” 她上了车,和季淮屿相反的方向。 简以浔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喂?” “是我。” 是季淮屿。 他又说:“你只把你的号存给我了,我的手机号你也存一下。” 简以浔恍然:“抱歉我忘记了,”她顿了顿,“季淮屿,虽然说了很多遍,还是要说谢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腿上还搭着他的羽绒服,简以浔鼻子一酸声音也囔了,“我先挂了。” “你做的没错,”他接着说:“是我的话,我也会像你那么做,救人是医生的职责。” 简以浔把车停在路边,捂住听筒拿出纸巾用力地擤鼻涕,越是这样眼泪越是不争气,啪嗒啪嗒地像串珠一样滴在他的羽绒服上。 “好了,我先挂了,好好开车。” “季淮屿。”他一定能听出我是哭了,人之本能没什么可丢人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笑话啊,被一帮人指着鼻子骂,骂我学了十年的医术不好,骂我人品不好,上次我在手机上查产妇的心电图呢,家属转头就投诉我上班炒股,我太衰了,从小到大都衰,你遇见我之后也是,我就是扫把星,烧香都点不着,我......” “简以浔,你没错,回家好好休息。” 嘟嘟嘟........ 季淮屿在路口挑头,他听到了她车子刹车的声音,果然挑回去没开过三百米就看见她的车停在路边,正缓慢地起步。 跟着她的车一直到她停车,下车时,她手臂上还挂着他的羽绒服。 季姚烯的电话催过来。 “季淮屿你要死啊,半个月不回家,真是的,爸妈都等着呢啊,五分钟不到家,咔—-处以极刑!” “那我不回去了,加班。” “别别别。”季姚烯低眉顺目起来:“老弟,这次算姐求你,再帮我挡一次,最后一次,以后你有事儿姐绝对第一个出头帮你,肝脑涂地行吧。” 肝脑涂地。 “回头我拿一个遗体捐赠的链接给你。” “滚王八犊子,赶紧给我滚回来。” 15. 金毛 更年期一般会持续一到两年,长的也有三到四年。 也有更特殊的,比如吴惠兰女士,更年期八年也没过去,现在都五十多了还要经历数天一次的潮热,烦躁,每月一次必拿姐弟其中一人开刀,催婚大会。 “你说生了你们两姐弟,一个娶不进来一个嫁不出去,全砸手里了。” 吴惠兰是一位端庄有声望的钢琴家,年轻时姿色一点不比现在的影后逊色丝毫,短视频上流行了一阵港风特效,那段时间,吴惠兰年轻时候的照片火了,根本不用特效就是港风最美的女人,被当作对比模版。 她是一个时代不可缺的标记。 “我不是催你们找对象结婚,你看看你俩一天忙的,一个整天在实验室里,一个整天在排练厅里,好不容易有假期了吧,还得全国各地的出差带舞团演出,我去你们那跳舞得了,还能多看你几眼。” “妈妈妈妈---”季姚烯掌心朝前,做了个打断的动作,右手也没闲着,夹了口菜‘关切’地放到季淮屿碗里,“要说找对象您还得先指望季淮屿,他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啊。” 季德不放声,听他们娘俩‘明争暗斗’。 “你接着说。”吴惠兰听进去了。 季姚烯接着说:“你记得季淮屿高三那会儿不?天天抱着户口本在房间发呆,你和我爸还以为他读书读傻了呢,本想半夜给他盖被子,没想到从被窝里把户口簿摸出来了,一看空白页多了个手写的新户口,叫什么来着我倒是忘了,婚姻状况写着已婚,后面还有个括号,写着季淮屿之妻。” 哈哈哈哈哈哈,季姚烯每次说起这事儿都笑的合不拢嘴,笑到麻痹。 哄的吴惠兰也跟着笑。 吴惠兰:“谁说不是呢,你弟弟要是把当初早恋的心思放到现在的话,那家里早就添丁进口了,是吧?” 季姚烯装模作样地站在吴惠兰这边:“就是啊,白瞎了季淮屿这长相了,把你和我爸的优点都随自己身上了,追他的人得从高中门口排到大学门口,你说他怎么就不上心呢?” 季德也插了句嘴:“这孩子高中到硕士,学习方面从来没用我操过心,随我。” 吴惠兰寻思,这爷俩儿真是一样,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来,“小屿不找女朋友都是随了你了,生命都给了工作,自从你当了教育局局长你说你休息过吗,人老了,得学着慢慢放下,把业务多交给年轻人。” “不能放下,教育事业是终身课题,关系到学生们的一生...” 吴惠兰和季德开始了激烈的“交涉”,一个谈感情,一个谈教育,各说各的,一点儿也不冲突,都能长篇大论的自圆其说。 季姚烯给季淮屿使了个眼色,今天这“劫”算是渡过去了,成功引战给季德接手。 — 季淮屿回房间刚洗完澡,换了短裤,上身裸着,正用浴巾擦头发,肩上水珠踌躇不落,随着肌肉的浮动滑到坚实的胸肌,腹肌上。 “砰---” 门被粗鲁地推开。 “季大少爷不容易啊,今天不住单身宿舍了?”看季淮屿刚洗完澡浑身爆发荷尔蒙的帅样儿,欣赏地拍手:“我老弟要是不当科学家的话,在我们舞团肯定疯抢。” 季姚烯戳戳他的腹肌,被季淮屿嫌弃地推开,“你正经点。” “啧啧”季姚烯食指敲着下巴,给国舞选苗子似的:“瞧瞧我弟,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哪家姑娘有这福气能一亲芳泽呢?” “别跟我贫,没下次了。”他依旧专注地擦湿发,不被她干扰一寸。 “我贫吗,和你高中时候比小巫见大巫吧?你高三的时候天天那骚气样儿,就差把桃花粘脸上告诉爸妈你早恋了。”季姚烯索性坐在他的床上不走了,翘着二郎腿,非要让他这个重度洁癖患者难受:“说真的,你是不是恋爱了?那女的谁啊,拼了命去救,不是暗恋就是欠你钱。” “不认识。” 季淮屿把自己扔在椅子上,一副赶人的架势。 “不认识?我学历高你别把我当书呆子季淮屿,我又不聋,你跟人叫浔浔,哟,那酸的哟,牙都倒了。”季姚烯捂着脸颊。 一阵紧密的蹄子声靠近。 金毛犬悠闲地溜进来,冲着季姚烯吼了两声,还是人家季淮屿给狗子来个摸头杀才算作罢。 “寻寻。” 季姚烯心讽这狗真狗,主人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而她几乎是天天在家,竟然在挂名主人面前一文不值,“寻寻,你有本事以后别吃我买的三文鱼罐头。” 想了想,轻诧,“寻寻,浔浔,同音,季淮屿快点汇报情况,那天你救那个美女是不是你女朋友,寻寻是十年前来家里的...是不是你那初恋?” 她不该进舞团,当首席当编导都算屈才了,搞刑侦绝对是一把好手。 “季姚烯,考虑找个副业吗。” “什么副业?”她凑过来,饶有兴致地期待下文。 “私家侦探,专抓小三那种。” “我这不查着了吗,你认不认吧,就在刚刚,”季姚烯把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今天医院英雄救美的事儿上热搜了啊,爸妈是不上网,但我可以拿给他们看,你是和我坦白还是等着爸妈来问?” 季淮屿撑膝,眼神变淡。 “你说的都对,满意了?”季淮屿两步跨到房间门口,按动门把手:“困了,请。” “那怎么又重逢了呢?你那年在咱家户口本上写的季淮屿之妻就是她?你俩复合了?” 季淮屿摇头。 “分手了?” 季淮屿摇头。 季姚烯踮着脚小跑,把门关上,神秘兮兮地:“偷户口本结婚了?” “有病。”季淮屿把刚刚套上的体恤衫从下往上拉:“我脱衣服睡觉了啊,你自己单口相声吧,我有耳塞。” “稀罕,你幼儿园还是我给你洗澡呢。”季姚烯看他都把衣服退到胸了,想着也没什么可聊的了,这弟弟的嘴硬的很,关门前看他动作一直定格在脱衣服的动作上逼她走,她便调侃,“看你那样儿,像哺乳似的,有本事给你妈生个孙子啊。” 砰--- 门关上了。 季淮屿生命中遇见过两个难缠的女人。 一个是不能选择的季姚烯,31岁了,人像11一样爱闹腾。 一个是自己选择的简以浔,让他的人生在18岁时大起大落。 手机闪了下,是话费通知,顺手点开微信,通讯录那里有个【1】,点开一看,加他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简以浔】三个大字尤其醒目,他的微信名也是大名。 加不加。 想起刚刚季姚烯问他们分手没,他摇头,确实是没分手,他们这段关系就差分手两个字,似乎不做个了断的话就会无休止地和她偶遇,参与进她的生活。 还喜欢她吗,否认太假,但是不敢,古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真的,真的会死人的。 当年也算是“好哄”,爸爸下班时牵回一只小狗崽子,金毛,季德对他说:“儿子,这是血统纯正的金毛。” 血统纯不纯正管他毛事? 季德接着说:“纯种的金毛忠诚,会和你成为好朋友的。”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季德摇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 “有多忠诚。” 18岁的他,眼神从暗到明,充满期待。 “就,你想想,国外都用金毛带小孩,你说它忠不忠诚?” 季淮屿走到季德面前,个子比爸爸高出半个头,从他怀里把狗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狗崽打了个冷颤,是季淮屿的眼泪滴在它的头上了。 “我要它,就叫寻寻吧。” “好,就叫寻寻。” 从那以后,父母眼中的儿子似乎回来了,不再像街溜子似的蹲在那家人门口蹲守了,放弃搂着户口本睡觉了,认认真真地学习。 一人,一狗,一摞三五。 看着这条好友请求犹豫了许久,这确定键一点,也许他们断掉的线就接上了。 他也不是不想接,高考的前一天,吴惠兰带她去雍和宫烧香拜佛,那天的考生很多,许愿丝带上写着中考高考的吉祥话。 吴惠兰催他快跪下向?佛祖许愿。 他跪在垫子上,虔诚地燃了三炷香,插上,香火袅袅,他默念:“佛祖保佑我这辈子能断情绝爱。” 烧完香在树荫下吃冷饮,吴惠兰问他许的什么愿。 他想了想,随口胡说:“希望我姐早日嫁人。” “学习方面的呢?” “希望我爸升官发财。” 吴惠兰:“........” -- 季淮屿点了同意键,按灭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不过几秒又拿起来,看了眼她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一条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加就被人给删了。 简以浔的手机响了,是季淮屿的好友同意信息,习惯性地点开头像想看看朋友圈。 屏幕上:【你拍了拍‘季淮屿’。】 “.......” 我就点了一下啊怎么就拍了拍了? 不一会儿,简以浔也接到了季淮屿的拍了拍。 【季淮屿拍了拍你,并说简以浔真漂亮和你恋爱行不?】 季淮屿“.......” 这拍了拍设置是米思蓝偷摸给她改的,本来是逗着玩,忘了给改回来了,微信里都是同事有事说事,没有拍来拍去的,这还是第一次。 季淮屿一脸懵逼。 这姑娘这么些年怎么了,也是被家里催着找对象? 简以浔一脸懵逼。 米思蓝,我要杀、了、你! 16. 转账 季淮屿起床的时候收到了N条微信。 简以浔:【转账信息:灯笼钱206】 简以浔:【转账信息:冰窟救援费886】 简以浔:【转账信息:医闹帮忙费886】 简以浔:【代驾费35】 合计,2013元。 季淮屿看笑了,不愧是理科生,拿数字说话。 他没收,也没回,。 临近自动退款时他又收到了一条简以浔的微信。 简以浔:收一下,不然给你充话费里也行。 2013的话费? 几小时后,手机短信:您尾号8352的手机成功充值2013元,余额2222元。 季淮屿:“.......” 车里开着电台,是一档情感节目,女播音员声音甜美细腻:马上就是白色情人节了,错过了214的朋友们千万别错过314哦,话说回来,现在是通讯时代,大家纷纷用转账来表达情谊,有人转520寓意我爱你,有人转1314寓意一生一世,有人转2013爱你一生,有人转2014寓意爱你一世,当然了,条件好的转个201314也不是不行....... 有点熟啊,季淮屿想,简以浔给他转账的总和不就是2013吗,爱你一生。 他心里打鼓,寻思简以浔是不是追他啊,毕竟是要了他的电话号,又主动加了他微信,还主动要给他洗羽绒服,这会不会是试探? 电台 女播音员的声音继续:“其实314白色情人节是有个程序的,怎么说呢,就是一方给你转账了,在关系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呢另一方如果同意的话,要相对的“回礼”,你可以回个吉祥数字啊表示自己同意了,然后你们这段关系就算是开始了。” 那他要回什么?季淮屿想,回个1314么,一个说爱你一生,一个说爱你一世。 这不是高中生玩得吗。 后天是白色情人节,她这是给他抛桃花枝么?是…吧。 话不说清楚就是暧昧,他决不允许暧昧的发酵,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于是季淮屿下车前给她回了一条。 季淮屿:你什么意思,追我? 他按灭了手机,想着等她回信儿再继续说下去,别一下子给人发个五六七八条像他表达欲多旺盛似的。 季淮屿下一句发什么都想好了,就发,我劝你不要对我动心思,好好工作,恩。 看了一上午的手机,吃饭都再看,人家愣是没回,给他冲完话费就像消失了一样,朋友圈还是干干净净,就像食堂开餐前的一摞摞餐盘一样。 反复地斟酌他发出的那条信息,【你什么意思,追我?】 后知后觉地恍然太草率了。 如果人家回一句‘不是’的话那他回什么,如果她回‘是’的话回什么,想了一百种如果的事。 “季组长。”同事穆昇把餐盘放到他对面坐下来,飞快地往嘴里塞了口饭:“你今儿一直在看手机啊,真是奇迹,你不知道吧,咱们组都传季组长用的是老人机,什么app都没有下载功能那种,要不年轻人怎么能从早到晚手机都不看一眼呢?” 季淮屿头也没抬,依旧专注手机手机上那算标点符号才九个字的已送达信息,菜也没吃几口:“是吗。” “还是吗?吗!”穆昇神秘秘地:“一般男人有这种质的改变,不是恋爱了就是结婚了,季组长是哪种?” 说完开始搓手,八卦之心,与段尘羽堪称一丘之貉。 季淮屿狠狠地反过筷子敲他的头,穆昇‘诶唷’一声捂着头说工伤下午要回家养伤。 “敢开我的玩笑了,是工作太少不够?” “够够够。”穆昇双手合十求饶:“我下班儿还得约会呢,你可别给我搅散局儿了啊。” “你恋爱了?” 穆昇瞬间气场打开,理了理衣服:“干嘛那么诧异啊,看不出来?”哥们儿这女网友聊了两年了,天天叫我老公,过阵子就能奔现了! 季淮屿决定向他取取经,恋爱空窗期十年又N个月,穆昇是同事,没有生活中的共同好友,他不敢八卦他,于是问道:“如果一个女生给你转账2013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昇也不懂,为了不丢份儿,必须得装懂:“表白啊,现在女孩儿都矜持,我上学时候就是,我送你花儿,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回我个巧克力,这关系就确定了,要是不给我回礼的话就证明没戏。” 季淮屿细细地品味穆昇的话,接着问:“那要是你女朋友不告而别,然后又回来追你了,那是什么意思?” 穆昇的内心:这他妈太高深了,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我咋知道她什么意思啊?你去问你女朋友啊,当人下属真难,我也没恋爱过好吗,就这一次还是网恋,视频都没连过呢...... 穆昇一副恋爱专家的模样:“季组长,我觉得啊,她应该是试探你。” “试探?”季淮屿眼神淡淡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嘁,你就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无中生友这一套早腹泻了好吧?穆昇的内心戏是全研究院里最丰富多彩自带狗血性能的。 “对啊,试探你,比如说当初和你分手后悔了,现在回来倒追你,就看你想不想享受被追的乐趣了,但是我提醒你啊!”穆昇越说越上道儿:“你要是喜欢就别装,要是给人女孩拖的放弃了,你还爱着人家要死要活的话就惨了,就传说中的追妻火葬场。” “火葬场?”越说越远了,季淮屿端起餐盘,面如镜湖:“你说的我会向朋友转达的。” 季淮屿2013这事儿想了好几天,高难度的竞赛对他来说就是基础题,近几年工作也从没有令他特别头疼的时候,单单这2013转账他真没明白。 他心像蚂蚁,就想给人说清楚了,你追我的话以后怎么在一起什么规划。 你要想再次谈一个说走就走的恋爱的话,那就大树底下好乘凉,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憋了太久了,从和她偶遇第一次开始他就郁闷,说不心动的是假的,克制也是真的,有好几次他都好像梦回十年前了,眼前的她只是脱了校服换了自己的衣服而已。 段尘羽的电话不早不晚地打进来,这么些年他对象就没断过,这个分了那个来了,早上分手晚上就换人,他家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五星级酒店,他从不去那里开房。 私生活麋乱纵欲,但是经验绝对是溢出。 段尘羽:“喂?有信号吗?”看了看屏幕的35s,38s…确定是通话中,于是又喊:“有信号没,喂?” 季淮屿从考虑中清醒,沉沉道:“什么事。” 段尘羽:“带你露营去去不?” “不去。” “去吧我求你了,我追个女孩儿,叫八百次都不出来,好不容易答应了,车程三小时呢,你说我开车人家在那干坐着,我连个跟人拉手的机会都没有,你开车,一切费用我出行不?” “不去。” 季淮屿刚要挂断。 段尘羽悻悻地:“总不能让人家简以浔开车吧?” 季淮屿把听筒贴近耳朵:“谁?” “你前女友简以浔啊,我准女友非得带着她,她那天下夜班儿要在车上睡觉,不能开车啊。” 下个屁的夜班儿,休假呢。 “哪天去。” “明天啊,明天周五,过夜周六还能玩一天,不对啊,你是周六日休息,明儿个你上班儿。” 你他妈是一点台阶都不会搭啊。 “明天我休息,一切费用你出的话,那我去。”后半截明显能听出心虚气息。 “哦。”段尘羽生怕自己听错了,“你确定了啊,我还以为你前女友去你不乐意呢。” “你先别和简以浔说我去。” 万一她真在追我,我还没给人转账回应,人家害羞不去了怎么办?不去我怎么试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办事儿你放心,你肯定去就行,我给你跪下来都行哪能卖你啊,我这人....” 嘟嘟嘟....... 段尘羽冲着嘟嘟嘟的听筒咒骂:靠,老子花着钱还得给人当孙子,我他妈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吗!!!爷是富二代!爷可是京圈儿你段少爷! 嘿!京圈儿段少爷,这名儿拉风,趁着文思泉涌之际,就把微信名改了,还十分满意。 他爹的电话进来了,慌忙地把微信名改了点了确定,生怕接完电话这灵感就没了,人啊,微信名字也是门户,能凸显出这人的气质和风度。 -- 简以浔正陪着米思蓝逛商场,米思蓝时间比较充足,自由职业,美工,画手,接单制,出稿慢,但在圈里很有名气,订单都排到秋天了。 为了明天的正式约会,她想打扮的美美的,几乎把商场里的裙装高跟鞋试了个遍。 简以浔提醒她,现在是早春,露营的地方夜晚气温低,不用这么拼。 米思蓝才不听,有风度谁要温度啊?为了避免六十岁的老寒腿而放弃大好年龄的美妙,不值得。 简以浔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看衣服,偏正装,被米思蓝的叫声吓的差点把刚拿下来的衣服掉在地上。 “你他妈有病吧?” 她开了扩音,是打给段尘羽的。 段尘羽:“谁他妈有病,爷好着呢。” “傻逼,你微信改的什么玩意?” 段尘羽声调高八度,十分自信:“怎么样?爷这名字充分展示了我的身份,样貌,家世。” “真他妈没救了。” 米思蓝挂断了电话,气得叉着腰吐气,气呼呼地点了三个裙子两双高跟鞋让服务员包上。 简以浔不明所以,对话都是骂人的,也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 简以浔悠悠地犹豫选哪件衣服,问她:“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米思蓝把手机拿给简以浔看,气愤地敲击屏幕:“你看那傻逼玩意儿给自己改的什么名字?” 简以浔侧头看过去,眼睛差点贴上去,读:“警、犬、儿、段、少、爷。” “.........” 确实多少有点不太正常。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说自己是警犬,还少爷,说这名字充分展示了他的身份,样貌,家世,真他妈活久见了,明天不是约会啊,我郑重承诺,明天只是咱姐妹俩露营,他是司机!司机!会开车的狗!司!机!” 简以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哈士奇手握方向盘开车的样子,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行了,回家洗个澡早点休息。” 季淮屿在实验室忙到后半夜三点才离开,虽然请了假,还是把第二天的工作都准备安排好了。 17. 帐篷 段尘羽虽然不着调,但是对季淮屿那是从小就唯命是从,当偶像供着,毕竟他人帅的冒泡学习还好,追求者自然多。 段尘羽就是高中帮他收了三年情书的那个信使,借此多了许多和女生展现财力的机会。 他对季淮屿是绝对忠诚的,没有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从没和米思蓝说过任何季淮屿简以浔的旧事,八卦也没有。 关于警犬儿段少爷的昵称,米思蓝说归说,人还是五点半就起来化妆,衣服试了个遍,最终选了一件杏色菊点齐膝百褶裙配五厘米高跟鞋,扎着高马尾,刘海是假发,厚重刘海才活泼可爱,一点不像刚受了丈夫出轨离婚又再婚的刺激的人。 离婚之后,少女气逐渐复苏。 自愈修复并升级的能力极强。 段尘羽在她家楼下等了半小时人还没下来,急的弹了个语音过去,早市叫卖声:“老母猪该出圈喽---” “你他妈公猪。” “嘿!你快下来让我拱拱,我这车倍儿私密,爷刚换的车膜。” “滚你妈的。” “嘛溜儿的赶紧的下来。” 米思蓝笑着一声怒骂,挂断了语音通话,挎着包颠颠儿地下楼,马尾摆的像圆规画圈儿似的。 他们先去把简以浔给接了,她打开后座车门被米思蓝撵下去了,示意她坐副驾驶。 ? 简以浔没明白,你俩恋爱,我是灯泡,不应该段尘羽驾驶位,米思蓝副驾驶么? 不过还是接受了,反正免费旅游坐哪都一样。 车子继续开,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倒是好笑,“段尘羽,这是去怀柔的路吗,应该在刚刚的路口上高速啊。” “老同学,别急啊,那人不让我说,说了就没司机了。” “谁啊?” 段尘羽不说话了,穿过一条街把车停下来,简以浔手机里播放的手术视频正在关键位置,没工夫在意停不停车。 直到驾驶位的开门关门声震起,她才懒懒地抬眼看驾驶位。 哦,是季淮屿。 嗯?季淮屿? 看简以浔的眼神,季淮屿并没有做解释的准备。 车子平稳地开起来,简以浔手机里的视频依旧在播放,他怎么来了?段尘羽刚刚说他不让说,为什么不让说啊。 “段尘羽。” 后座两位齐刷刷地抬头:“咋啦?” “季...季淮屿来为什么不让说啊?”说完视线浅浅地落在季淮屿身上,没作停留又挪开, “你问他啊,他说不让告诉你的,可能是要给你个惊喜。” 季淮屿:我他妈谢谢你。 简以浔看向季淮屿:“什么惊喜?” 季淮屿强装淡定,象征性地望了望天上的云:“你问他,他求我来的。” “嘿!”段尘羽不干了,我是求你了,也考虑到你上班可以不来的好吗,我连司机都找好了好吧,今儿他非要拆他的台了,“不对啊,我早上打你电话没信号儿,打你单位去你同事说你请假了。” 请假了。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不堪,不来点电闪雷鸣很难打破。 台阶这个东西,段尘羽是他妈没有的,他都是怕的,用不着。 他语气无端的心虚,“我是调休。” 米思蓝点点头,诚心诚意地请教:“哦,原来你们这种国家单位也调休啊,也996吗?” 季淮屿真想跳车就走。 简以浔认认真真地‘提醒’季淮屿:“季淮屿,你最近是在追求谁吗?” 季淮屿想着,不如现在就跳吧,他眼神咸涩:“为什么这么说?” 简以浔把微信界面调处来,段尘羽和米思蓝的脖子都探过来。 简以浔指着:“喏,你给我发的,【什么意思,追我?】就这句,你发错人了,我想提醒你来着,忙忘了,这会儿看见你了才想起来,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季淮屿:“......” 段尘羽逮住八卦不放,“嘿,老同学,你是再追季淮屿吗。” 简以浔丈二的和尚,如实作答:“没有啊。” 人家口口声声的要和我做陌生人,要见面装不认识呢,怎么可能追他呢? 季淮屿:“........” 米思蓝下巴搭在简以浔的座椅靠背上:“咦?季淮屿你是不是错以为我们家浔浔在追你啊,说说她做了什么让你有这种错觉了呢。” 季淮屿:“.......” 他要我电话,要我微信,还要给我洗羽绒服,是你你会不会有错觉啊? 简以浔也在等他的回答,我怎么追你了,突然想起什么,她说:“季淮屿可能是不好意思,他有女朋友的。” 季淮屿:“???” 在哪。 简以浔自从元宵节那天看见那个气场两米八的美女后就明白了,他是有女朋友的,对她的帮助确实是像他说的那样【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帮的】,【人的本能】。 不然那些见义勇为都哪来的。 “谁啊老季?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跟哥们儿言语一声啊,高低给你摆一局儿。” 季淮屿自从上车就被‘扒’到现在,没停过,他冷漠道:“不知道。” 还挺能装的,简以浔想着人家不愿意说就不说,不愿意公开就不公开,年少时的白月光变成了海王是个事实。 一个喜欢见义勇为的海王。 “网恋啊?”段尘羽诧异,眼珠子都要滚下来了。 “信不信我从车上给你扔下去?” 段尘羽不再说话了,季淮屿发脾气他还是怕的。 简以浔睡着了,头靠在车窗上睡得还挺香甜,她是长久性缺觉,明明很多时候都挺困的,一闭眼脑海都是手术现场、书籍内容,童年或成年。 “嘎----” 一脚急刹车,后座儿俩人差点窜前面去,简以浔头磕在玻璃上,哼哼儿两声又睡了。 前面那辆车差点追尾,车尾上贴着【新手上路,内有孕妇】。 有押韵这功夫多练练车技不好吗?! 算了。 段尘羽伸出脖子叫:“没长眼睛啊你!” 前车下来一男一女,抱歉地过来道歉。 女的是个孕妇,肚子已经很大了,男人抱歉地弯着腰,对着半开的车窗说软话:“对不起啊,我媳妇刚才胎动了,我一激动就没看路,您看您有事儿吗,需要去医院吗?” 好好的露营谁也不想坏了好心情,何况是个孕妇。 米思蓝:“去什么医院啊,咱车里俩学医的,要不你把挂号费付了我们自己看?” 段尘羽起哄:“是啊,专家号多少钱啊,专家号多不好挂啊,找黄牛咋也得千儿八百的吧?” 季淮屿余光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简以浔,狠狠地瞪了段尘羽一眼,对车门外说:“带孕妇出游多注意点。” 简以浔蹭地坐直,眼睛还没睁开呢,两只手举在胸前,这梦已经做到消毒完了,而且巧妙地把梦境和现实结合到了一起:“准备进手术室。” 全体:“.......” 米思蓝拍了拍简以浔的肩,“没事儿啊宝宝接着睡啊,做梦了宝宝,乖啊。” 简以浔又把头靠在车窗上,皱着眉摸了摸刚急刹车时撞倒的位置,呢喃:“恩,头有点疼,空调关了吧。” 全体:“..........” 孕妇扶了扶孕肚:“那个对不起啊,我们会小心开车的,快把车窗关上吧,您女朋友冷了。” 简以浔吸了吸鼻子,季淮屿把头点下去,把车窗拉上接着走了。 她是真能睡,一路睡到目的地,她不怎么化妆,大学时海外的同学都羡慕她的皮肤,全宿舍禁止简以浔化妆。 “啧啧啧啧,这小脸儿又白又嫩的还没毛孔,你可别用化妆品啊,那属于暴敛天物,污染资源。” 睡醒后的她皮肤能光洁了,有白玉的白净,翡翠多清透。 刚睁眼就看见米思蓝托腮“欣赏”她,四目相对时,简以浔往后躲了躲,确认是她,嗓子哑哑地放松下来:“干嘛?” “到站了大姐。” “哦。” 两个男的已经在在外面等着了,简以浔下车,从包里拿出一包烟,磕出一支叼在嘴上。 “段尘羽,借个火。” 季淮屿还真不知道她吸烟,他们在一起时他总吸烟,简以浔总吓唬他吸烟会得肺癌,他说戒不掉。 反正也戒不掉,简以浔从此就把他的烟上都写他的名字,她说,那就把我也吸进你的肺里给你解解毒。 “金主”段尘羽奉上打火机后,就负担起定帐篷的重任,阳春三月,北京的桃花已经盛了。 远离市区的喧嚣,这里堪比世外桃源,怀柔新建了一处露营基地,有花海,有溪流温泉,有观星台,基地里配有过夜的帐篷,设施堪比酒店配置,即使是早春也不会冷,帐篷内引进了最先进的智能恒温发热系统。 价格自然不菲,大众点评上的科普是人均5000/天,对段尘羽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几个人在露天咖啡厅等段尘羽,半天人才回来,嘴里念念有词的咧着,不用听就知道骂人的。 人过来把钥匙往桌上一甩,叉着腰:“妈的,就剩一个帐篷了,还不让提前预定,这他妈要是一男一女俩同学来这不是逼人家偷食禁果 呢吗,操!” 偷食禁果。 某日,简以浔要参加奥数竞赛,家里不给她买练习册,季淮屿偷偷地买了一箱子,带去学校太扎眼,于是让简以浔放学后和他去家里拿。 那天他父母不在家。 18. 忆吻 简以浔以为他家只是很有钱而已,没想到这么有钱,那时候住别墅的人非富即贵。 这种豪宅她只在霸道总裁偶像剧里看见过,不大不小的她背着书包,把没见过世面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家都赶上半个公园了,真有钱。” 吴惠兰是钢琴家,家世显赫,妥妥的小公主下嫁文青,当初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季德。 那时候的季德还是个初中班主任,为人正直一穷二白的,那个年代没彩礼没三金没房没车娶到一个富家千金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当年村儿里的人都说季德家祖坟好,旺后代。 他俩互相欣赏互相鼓励,婚后季德的人生像开了挂一样步步高升,工作也越来越忙碌。 他们优秀上进的基因也遗传给了孩子,个个拔尖儿,一个随她走上艺术道路,一个随爸爸走上学术道路。 -- 季淮屿带简以浔上楼,去他的房间拿书。 她闲闲地挨个儿的翻了翻:“怎么都是新的,不会是你刚买的吧?” 他眼神涣散,少年气中多了几分争强的稚气:“当,当然不是,区区奥赛我用看书?笑话。” 18岁的简以浔斜视他,双眼皮都撑没了:“你你你!你脱衣服干嘛?” 季淮屿当时就无语了:“我在家脱外套你脸红什么。” “稀罕。” 滋滋滋---- 房间顷刻黑了,季淮屿伸手找她:“应该是跳闸了你别怕啊,我拉上去就好了。” 俩人像摸瞎似的在房间里找对方,简以浔摸到季淮屿的腰,死死地搂住,怕得不行,怯怯地:“我和你一起。” 安静的房间只有男孩沉重的呼吸声,这是和她有史以来最亲密的动作了,她小胳膊小腿儿紧紧地搂着自己,像只树懒。 他转过身把她抱起来,简以浔双脚离地,男孩的呼吸深深地铺洒在脸上,好暖啊。 “亲你一下行不行,怕不?” 简以浔从来不怂,情场老手似的,“谁怕啊,不会是你怕吧?” 他吞了吞口水,如实道:“有点儿。” 简以浔的唇贴上去,微笑着闭上眼,他的嘴唇好软啊,像棉花糖,男孩子的嘴唇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她想。 黑暗中是男孩女孩不规律的呼吸声,和并不熟练的双唇吸嘬声,不时地发出响亮的“啵啵”声,羞涩却都不舍得离开。 对于初吻,他们都心存好奇与敬畏。 恋爱没谈过,电视剧都看过,都是小时候装睡时,把被教角掀个缝儿,偷看。 嘴唇蹭了有几分钟了,男孩身上燥热起来,全身的毛孔争相打开,他浅浅地伸舌头试探,稍稍用力,就撬开她等候已久,虚掩的牙关。 初吻,也就亲了二十八分钟而已。 事后,各自吃饭难受好几天,整个嘴唇和四周皮肤,一触就疼。 -- 段尘羽坐下来,双腿大咧咧地岔开,顺手把米思蓝的咖啡给干了。 米思蓝安慰他:“没事儿啊警犬,要不女的住帐篷男的在外面守门。” 段尘羽把钥匙拿起来在她眼前晃:“有锁,守个毛的门。” “狗不看门儿还想上床?” “我他妈是狗你就是母狗,就跟你上床,再逼逼晚上就给你办了。” “我他妈拿刀给你做了信不信?” 简以浔挺爱听他俩斗嘴的,热闹,在他们身上总能找到她上学时的影子,她和季淮屿以前就这样,他从来不骂她,就喜欢逗她,直到给人脸逗红了,他哈哈大笑才算完。 季淮屿手闲闲地搭在行李箱上,像刚摘下的竹子,他敲了敲:“走不走?” 段尘羽“乖乖地”站起来,大家也跟着,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米思蓝咳了声,段尘羽回头,看她眉飞色舞地抛暗示。 到底是情场老手段少爷,乐颠颠儿地把米思蓝的行李箱给接过来了:“您老歇着,这种粗活儿小的来,您这脚能走路不,不行你跨行李箱上,我拖着您走---” “滚犊子。” 季淮屿看了看他们,又看她一眼,“需要帮忙吗。” 简以浔看了眼行李箱,轻松地晃了晃:“不用,就几本书。” 好在是豪华帐篷,帐篷中的vip,四个人在里面也不挤,米思蓝问,“咱晚上吃啥?” 简以浔想起那天酒吧一杯就醉的事,她还特意查了,一般这种调制酒更容易醉,啤酒的话...好不容易放大假,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于是:“喝酒吧。” “???” “???” 段尘羽认真地看项目介绍宣传单,艰难地朗诵:“五点半自助,八点314篝火晚会,括弧情侣,第二天有温泉和...” “括弧情侣是什么项目?”米思蓝打断他。 “但凡你学会前言后语也不会这么问,就是晚上八点有314白色情人节篝火晚会,因为是情人节,所以只能情侣参加。”他解释的还算耐心。 “那不是情侣呢?”米思蓝追问。 “那我哪知道?那就不去呗。” 砰砰砰--- 不是雷也不是抢劫, 是季淮屿和简以浔的心跳。 米思蓝给段尘羽往外推,说要换衣服男士回避,季淮屿在外面放风,隔壁帐篷是来时差点追尾的孕妇夫妇,孕妇还怕他们后悔没要钱是找过来要钱的。 孕妇:“你们,没事儿吧?” 季淮屿:“没事。” 孕妇:“都,都没事儿吗?” 季淮屿拧眉,质责:“非要有事吗?” 孕妇:“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 帐篷里的米思蓝紧锣密鼓地补妆,烈焰红唇。 “诶?浔浔,你说你车上说的那事儿会不会就是季淮屿还喜欢你啊?” “哪个事儿?” “就他给你发的信息,问你是不是追他那个,说真的,他真挺帅的,”米思蓝夸夸其谈,用手比划:“就超帅你知道吗?我手里有个活儿,找我画封面的,孤傲霸总那种,我就准备照季淮屿画了,真的绝。” “那你得给他肖像费。” “害,我改的丑点儿不就完了。” “......” “说真的你对他没感觉吗,警犬跟我说你们三是高中同学,你俩早恋来着。”简以浔看她,米思蓝起誓:“他就和我说这些啊,别的都不知道了,警犬嘴严的很,问什么都不说,你俩没可能吗,老同学老相好的,说真的浔浔,我希望你好,我比你妈你爸还希望你好,希望你未来能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比你妈你爸还希望你好。】 简以浔听了就吐气,十年了,除了要钱还有什么,说是给孩子送出国上学,好听极了,砸锅卖铁这种话说的嘴皮子都起茧子了,其实就给了半学期的学费,一毛钱的生活费都没有,从大二就开始要钱。 生活费,交通费,电话费,水电费,弟弟的学费,她都要废了。 给人当中文家教,当枪手写论文,去美甲店当学徒兼职打工,在学校食堂兼职。 打十份工能赚多少钱,好在她成绩突出,奖学金就没断过。 说真的,季淮屿是陪伴她走过磨难的影子,虽然他不在,但一直也没从她这消失过。 “他有女朋友了,你让我当小三吗。”简以浔实话实说。 当段尘羽看到从帐篷里走出来的米思蓝时,眼睛都直了,就这么会儿功夫还给自己熨了个大波浪,穿着抹胸短裙,锁骨在长发里若隐若现。 段尘羽跑过去把她的肩带往上拉,贴着她的耳朵:“你他妈的不如光膀子出来,露个肩膀头子裙子那么短给他妈谁看呢?人家都穿外套儿呢,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车模呢?哦不,帐篷模。” 虽然被骂了,米思蓝是看出段尘羽的紧张的,肩带是两用的,拉上去就是个圆领短裙。 “别他妈逼逼了,拉上去了,好了吧?” 简以浔看见孕妇一直揉肚子,便走过去,“多少周了?” 孕妇如实:“38周了,上周足月的,把产前检查都做了,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很好,顺产就行,想着生了之后又是坐月子又是带孩子的,就和我老公想着生之前出来逛逛。” “恩,你别活动太大。” “下车之后觉得肚子有点紧,二十八周的时候也有过,说是假性宫锁。” 简以浔看了看这山高水阔的露营基地,别说医院了,连个药店诊所都没有,全是山路,只有这基地被商家开发出来了。 出于一个产科医生的判断,她劝:“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37周就是足月了,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段尘羽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累的头都要磕地上了,呼呼的喘气。 “我他妈又去问了,没有退的,就这一个帐篷没有多余的了,说都这点儿了让我放心,肯定没有了。” 孕妇被丈夫扶起来,一句话也不和简以浔他们说了。 他们已经被孕妇夫妇认定为是抢帐篷的—-假意说是关心自己,让他们下山回家,其实就是想要帐篷过二人世界,他俩早看出他们是四人行了。 每当和简以浔对视的时候,季淮屿的脑子里就总浮现出2013,爱你一生。 段尘羽和米思蓝已经去参加314情侣篝火晚会了,虽然还有一小时才开场,人家说提前去找个前排。 米思蓝演绎的不舍之情的演技十分粗糙:“浔浔啊,你怎么办啊?我也不想去,那警犬非拉着我去。” “没事,你去吧,我去那边酒会尝尝酒。” “乖啊浔浔,别喝多了,等我啊晚上我搂你睡觉。” “......” 季淮屿和简以浔并排站着,刚听到她说要喝酒,想起那天酒吧她喝醉的样子,就想问要不要我陪你啊?或者说我也想喝;不然说,一起吧。 “啊------” “老婆你怎么了?” 19. 借火 “正缘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从出生就命中注定了那个人,哪怕你离婚了,转个弯还会遇见那个对的人。” ---高三语录之简以浔婆婆妈妈。 “啊------” “怎么了老婆?” 简以浔就在帐篷门口,循声看过去。 简以浔摊摊手:“喝酒去了。” 季淮屿也去了。 走到自助酒吧台,懒懒地把包放在吧台上,一只手臂搭在椅背,服务生过来下酒水单。 季淮屿点了一扎啤酒。 她是不懂酒的,就知道啤酒,白酒,果酒,洋酒这种大分类。 扎啤是什么,“这位先生刚刚点的是啤酒吗?” 服务生愣愣地点头。 “多少度?” “11.5度,女士。” “哦。”简以浔认真地点点头,旁边季淮屿的酒已经上桌了,见他喝完蛮清爽的样子。 于是她说:“给我来个和他一样的,我要3度的。” 咳—— 季淮屿发誓这是他人生中最失态的一次。 啤酒,3度的。 服务员以为这位女士估计是逗他,毕竟自认为是小鲜肉来着,被美女姐姐挑逗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欠”俯身征求季淮屿的建议,给他一张酒水单:“先生,这位女士......” “给她来一瓶淡爽。” 服务员在点酒器上飞快地下单,羞答答地跑开了。 简以浔问季淮屿:“淡爽是三度的是吗?” 季淮屿闲闲地解释:“八度,酒心糖都比你说的三度啤酒靠谱,不胜酒力就喝水吧。” 这时服务生把淡爽放上桌,拿了个杯子给她。 低看谁呢,我是来喝酒的,什么酒心糖?她把酒杯往吧台上一磕,“我要扎啤杯,这个太小。” 季淮屿把脸别向另一边,揉眉心苦笑。 “你摇什么头啊,来吧,就剩我们俩了,喝一杯。” 季淮屿与他碰杯,喉结滚了滚,“抽一根?” “想蹭我烟吧。”她几乎很少这样和人说话时打趣了。 季淮屿无可厚非地点点头,啤酒很清爽,几十台暖风机一起工作,露营基地暖和的很,一扎啤啤酒没一会儿就喝完了,被季淮屿这么一说也有点想抽烟了。 “我没火。”她脸见红了,灯光打在她脸上透出清粉的光泽,像泡在棉花糖里的蛋清,她把烟从包里拿出来,在他眼前摆了摆。 哪有火。 季淮屿往篝火晚会那边看了看,那边已经准备开始了,架了三层高的火把,热烈,炽热。 简以浔也看过去,人群里的情侣夫妻唱起了情歌,基地的麦克风回音很大,唱一句得回响半天。 季淮屿下巴指了指,“去那边‘借’个火?” 那边可是314白色情人节篝火晚会,酒劲儿有点上头,“季淮屿。” “恩?” 不敢去?借个火而已。 “你是不是要追我啊。” 她浅醉时多出几分诱人的姿色。 他可没醉,也没拒绝,就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把手臂搭在吧台上,下巴抵着松拳,“哦?” “不然你怎么给我发那个微信,试探我吗,我觉得你身为理科生一向严谨小心,不可能发个微信都发错人。” 说的不错,你接着说。 “你是对我余情未了还是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呢?” 还不太确定,继续。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有那种我要追你的误解呢?” 误解? 女士,你戳到季淮屿的脊梁骨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给我转账2013是什么意思?” 简以浔更不懂了,“什么2013.。” “2013啊。” 白色情人节,你给我发2013示爱,我要是同意的话就给个表示,这样就算成功了。 简以浔拿出手机,点开和季淮屿的聊天记录,把几个数字口算加在一起确实是2013。 篝火晚会那边主持人带大家喊口号。 “2013!爱你一生!” “2014!爱你一世!” “201314!爱你一生一世!” “白色情人节快乐!” 简以浔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转账的总额,她转账之前可没看这些,关于那些数字每项也都是吉祥数字而已。 想说是巧合,看他那张和高中时一模一样的脸,似乎梦回了,她把手机拿给季淮屿看:“喏,冰窟救援费和医闹救援费都是886,你怎么不认为是我要和你拜拜呢?” 她秀眉轻挑,喝醉了,双眼皮上翻着一层淡红,像涂了眼影,酒杯也空了。 “......”季淮屿彻底明白了,数字不单单是用来求证计数的,还有这么多深意,他有些懊悔当时的冲动:“还借不借火了?” 她点点头,和他一起起身往篝火晚会那边走,真的要看是不是情侣啊,门口还有两个工作人员,手里举着牌子:【情侣鉴证官。】另一个举着【请相隔一米距离。】 “噱头。”季淮屿自言自语:“情侣能鉴证出来的话,那神棍不是失业了。” 终于轮到他们了。 情侣鉴证官:“二位是情侣吗?”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望着各自的那片天,心虚地点头。 “请二位自证。” 自证? 俩人都不动,活像两个驻守南天门的天兵天将,俩神明。 情侣鉴证官:“亲一下就行,我们需要拍照,到时候贴在我们的基地大堂,退帐篷的时候也会给你们每人一张。” 还是季淮屿机灵,“我们俩今天在一起才第三天。” 还没进行到那一步。 晚会里面的人有看热闹的,听他这么一说都捂嘴笑。 马上要开场了,后面的人急了,“前面的快点啊!” 情侣鉴证官退一步:“行吧,那你俩牵手进场。”然后拿出两张爱心剪纸,写上你们的名字。 【季淮屿的女朋友。】 【简以浔的男朋友。】 他们只需要填上名字。 情侣鉴证官看他俩写完名字又杵在那里岿然不动了,有点像受胁迫,“那个,贴在胸前,你俩一起比个心我要拍照,然后牵手进去就可以了。” 他俩像两个接收指令的AI机器人一样,一人拿出一只手比半边心,调整了好几次。 “好,1,2,3,茄子!”情侣鉴证官满意地点点头:“两位可以牵手入场了。” 季淮屿的喉结滚了滚,简以浔像听见他吞口水的声音似的,踮起脚小声说:“还抽烟吗,不然...走吧?” 抽不抽烟事小, 你这态度好像我怂。 简以浔的手忽然暖了,被他宽大的手覆住,十指紧扣。 情侣鉴证官终于放行,简以浔松开他的手,从十指紧扣变成交握状,一本正经地:“这样就可以。” 她满眼都写着:请你放尊重一些。 季淮屿:“........” -- “314情侣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一对儿一对儿的人随着音乐声欢快地跳起舞,他们在踢踏舞曲中用舞姿交织爱意,恣意拥抱、亲吻,包括段尘羽和米思蓝。 大家都在篝火舞池里雀跃,简以浔和季淮屿‘被迫’上场,俩人像搓麻将似的随着音乐在人群中划水,他们是游弋在湖里的鱼儿,而他俩,是被误放进来的河虾。 简以浔:“我出烟,你拿烟取火怎么样。” 季淮屿收了收下巴:“行。” 划拉--- 篝火晚会入场的门被锁链锁起来,主持人:“扣上连心锁,一生一世锁心不分手!” 现场人“哦吼哦吼”地庆祝,灯光秀开场,舞台更加热烈了,段尘羽他俩满场hight,直到看到了简以浔他俩。 段尘羽给了季淮屿一个意味极深的眼神,意思是“趁这个时候还不上?”“兄弟我看好你哦。”“煮熟的鸭子可别飞了。” 米思蓝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和我跳舞看个男人眼睛都直了,你到底弯的直的?” 段尘羽给米思蓝托举到半空:“要不咱现在出去,给你验验货?看看是我的小段段硬还是你的脾气硬。” “真他妈骚。” 俩人嘴上骂归骂,心照不宣地又牵起手满场跳了。 主持人:“现场的情侣夫妻们啊,一定要保持牵手,谁松手了被我们情侣鉴证官发现了是要惩罚的啊!” 简以浔的心砰砰地跳,人家是跳舞,跳;她是散步,走。 颇有便衣警察在在酒吧执行公务的严肃。 季淮屿也差不多。 生怕被情侣鉴证官抓包,俩人勾着小手指,就像树荫下的两个小孩儿玩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季淮屿。” 她需要喊,才能让自己的声音足以被他听见。 “怎么?” “你,”现场音效声更大了,她只得稍稍踮起脚,冲他耳朵喊:“你出的馊主意,出不去了,火也借不到了,要不我们去和那个鉴证官坦白得了,又不是什么正规场合,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着。” 季淮屿恍然,他怎么没想到,立即答应:“行!” 这时,音乐声戛然而止,计划又泡汤了。 主持人:“大家找好位置坐下,下面我们要进行一个‘篝火传递爱意’的活动,也就是说大家拿着我手里的火把,鼓声响起开始传递,鼓声停的时候谁的手里拿着火把,哪对情侣就上台接受爱神拷问。” 主持人蒙着眼,把火把随机递给其中一个人,鼓声震人心魄地响起,大家都怕被爱神选中接受拷问,手里的火把此刻就是块儿烫手的山芋。 轮到简以浔时,她飞快地传给了季淮屿,机灵的一点也不像喝了酒。 季淮屿接过火把传递给旁边的人,旁边的人握着火把一脸的问号,又给松开了。 简以浔催,急的都快把他胳膊撸紫了:“你快点儿传啊?季淮屿——” 他也急,火把头儿上的蜡化了,和着胶给他手黏住了,现场就是季淮屿一个劲儿的把火把往旁边人手里送。 旁边人手握着火把,可季淮屿又不放手。 像逗人玩儿似的。 旁人合计这人一定是故意的,想着这俩人肯定刚处对象时间不长,男人想“中标”上台表现一下的骚操作。 鼓声停了,季淮屿握着火把在椅子上凌乱,简以浔最不想上台,假装不认识他。 他被迫首先上了台,第一个喝彩的是段尘羽和米思蓝。 他的骚操作段尘羽是看在眼里的,还和米思蓝说:“你看见我兄弟没?闷骚,追女孩一套套儿的,你看那手把的,死死的,我合计他俩要旧情复燃。” 主持人:“瞧瞧我们的男士,手里拿着爱神之火都舍不得松开了,那么我们的女士也要和您的爱人一起上台的哟---” 20. 分娩 主持人:“瞧瞧我们的男士,手里拿着爱神之火都舍不得松开了,那么我们的女士也要和您的爱人一起上台的哟---” 简以浔把头埋的深深的,用手遮住额头,彻底假装不认识。 主持人:“我们女生害羞了哈,那我先采访一下先生,您刚刚一直握着爱神之火不松手是为什么呢?您旁边的先生抢都抢不走呀,我们现场所有的朋友都看到了你的真心了呢。” 段尘羽:“哦吼---” 米思蓝:“爱她!爱她!爱她!” 现场口哨声此起彼伏,都是挑衅的。 就说蜡化了把手黏住了,实话实说而已,于是他举起火把,试图用左手换右手的方式证明确实是被黏住了,“是因为这个火把...” 恩? 不粘了。 轻轻松松的左手换右手了。 主持人带着疑问:“这个火把怎么了呢先生。” 就听见季淮屿一脸严肃地说下去:“是因为这个火把传递的是我对她的爱意。” 音响师特别应景的放了一首《终于等到你》。 主持人:“好的好的,我们的男士表白了啊,下面让我们用掌声欢迎女士登场好不好?大家给我们女生鼓励,好不好?” 耶耶耶---- 哦吼--- 口哨声--- 主持人:“请问这位先生,请您用您的深情请您的女朋友上台好吗。” 真的是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 季淮屿寻思,反正她也知道是假的了。 他眼神变柔:“简以浔,” 简以浔露出一只眼睛看,他,还有场内人的欢呼…说好的喝酒,谁出主意说抽烟的。 主持人递给他俩一人一个画板,他们抽中了默契大考验。 主持人:“请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简以浔想,刚刚季淮屿和情侣鉴证官说他俩刚在一起三天,于是亮题板【一个月左右。】 季淮屿:【十年。】 在场人:“.........” 这差的有点多啊? 音响师把背景音乐换成了《十年》。 主持人:“说一句你现在最想对对方说的话。” 简以浔又想了,他误会自己要追他来着,误会解开了,于是诚心诚意地亮题板:【祝你幸福。】 季淮屿当然知道做戏做全套了,早完事儿早下台,于是亮题板:【一生一世。】 在场人:“.........” 情侣A:“哟呵,你俩这一对儿太逗了,这是一个人想分一个人想追啊!” 就你知道的多! 音响师把音乐换成了《你伤害了我》。 段尘羽都他妈快笑死了,头一回看见季淮屿这么吃哑巴亏,爽的不得了:“嘿!老季,丢人了啊!” 简以浔趁乱小声对季淮屿说:“你能不能实话实说,这一不是民政局二不是法庭的。” ? 实话实说? 认识一个月是我说的? 季淮屿点点头。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啊,你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亮题板!” 这回还没等亮题板呢,音响师把背景音乐换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这什么意思?简以浔隐隐地觉得刚刚的答题和现场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把她和季淮屿当成不正当关系出游了,于是用力地咳嗽引来季淮屿的注意,俩人对视一眼,都轻轻地点头。 于是洋洋洒洒地亮题板:【夫妻。】 季淮屿:【老同学。】 现场:“.........” 现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场:“主持人你说他俩是不是你们请来暖场的演员?” 终于被主持人放过了,俩人回到原位后还被不时抛来的注目礼问候,然后私下窃窃私语。 简以浔:“季淮屿。” 季淮屿:“恩。” “真的我觉得我不该说,但是我真想说你是个奇葩。” “奇葩?我?”季淮屿反问。 “这是情人节晚会,都是情侣,你进门的时候说我们恋爱三天,为什么要写认识十年?还写什么一生一世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季淮屿更窝火:“那你还写的关系是夫妻,你没骗人。” “你没看见他们的反应吗,都以为我们是不正当关系,我还给你递了信号,你还写老同学。” 季淮屿:“........” 科研实验都没这么烧脑。 “季淮屿,我觉得我们的关系需要明确一下。” 季淮屿心又抖了,后背都僵硬:“什么关系?” “啊------” 篝火传递被一声惊叫打断,简以浔看过去,是隔壁帐篷的孕妇。 孕妇疼的受不了,卧在地上捂着肚子叫。 简以浔和季淮屿同时站起来,前者先跑过去,蹲在产妇的身边,看了看她的□□:“你见红了,应该已经开指了,需要马上分娩。” 产妇吓得呼吸急促:“怎么办?怎么办啊?” 现场被围的水泄不通,吵闹声不断。 简以浔对季淮屿说:“她需要马上分娩。” 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喊:“现场有没有医生啊?这里有孕妇要生了。” 简以浔冲主持人勾了勾手指,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她说:“我是产科医生。” 季淮屿把话筒拿过来,给简以浔一个坚定富有安全感的眼神,转而对大家说:“大家先不要吵,保持安静,这里距离帐篷需要半小时,而且只通脚踏车,产妇现在不能颠簸。”现场安静下来,他一脸严肃:“现在麻烦工作人员找一些类似帐篷材质的遮挡物,给产妇搭建一个临时的产房。” 工作人员应声,七手八脚地找来几块布料,大家自发地围过来举起布料,有的蹲在地上把布料固定在地上确保不漏风。 大家默契地做力所能及的事,季淮屿对产妇的丈夫说:“你去把车开过来,你爱人分娩后需要送医。” 产妇老公急的只会点头“嗯嗯”地答应,“麻烦你们照顾我老婆了。” 产妇紧张的气短,得知简以浔就是产科医生时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她紧紧地握着简以浔的手:“医生,请你帮帮我,我要是早听你的话回市里就好了,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 产妇汗流浃背,衣服已经湿透了,现在气温只有十五度左右。 “季淮屿,现在温度太低。” 季淮屿号召男士集合,每人拿一个火把把临时产房围住。 “可以了吗?”季淮屿冲里面喊。 “可以。” “有问题叫我。” “好的。” 简以浔脱掉产妇的裤子,摸了摸她的肚子:“产前检查有指标异常的吗?” “没有。” “现在已经开十指了,你是二胎对吧,现在慢慢地把双腿分开,别紧张一会儿就能生出来。” 产妇平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我二胎?” 简以浔判定产妇是头位,顺产没问题,“一般头胎开指不会这么快,如果是头胎滞留在这就麻烦了。” “疼,疼,医生我好疼---” 产妇咬着牙,紧握着拳死死地撑着,医生告诉她不能叫,保存体力。 “疼的时候就是宫缩,宫缩的时候用力,用排便时的力气。” “来了来了!又疼了。” 简以浔认真地看她的分娩处:“好,准备用力1,2,3,用力!” 啊---- 啊---- 宫缩两次之后,现场的人墙急的纷纷随着简以浔的1,2,3跟着一起“啊。” “摸到头了,来,再来一次,1,2,3用力!” 产妇:啊--- 众人:啊——啊—— 胎儿的上半身娩出,简以浔慢慢地随着产妇的宫缩把娩出的婴儿拿出来,温柔地抱着,满眼担忧,这里的条件不足以对抗任何突发状况,希望孩子是健康的。 简以浔接过新生儿,“季淮屿,我需要剪刀剪脐带。” 临时产房里伸出一只拿着剪刀的手递过来,那只手再熟悉不过,“消过毒了。” 接着递过来一床工作人员准备的被子。 他想问题一直都很周全,一直都是。 她被思绪扰的走神片刻,接过剪刀剪断脐带,简以浔拍了拍胎儿的脚掌始终没哭,产妇盖着被子手虚弱地探过来:“能让我看看孩子吗。” 简以浔冲着外面喊:“季淮屿,我怀疑是新生儿羊水呛咳,容易引起新生儿肺炎,我需要你的帮助。” 确定产妇盖上被子后季淮屿把临时产房掀开一条缝钻了进去,胎儿的皮肤已经发紫。 “我包里有雾化器的管,帮我拿一下,我需要吸羊水。” 翻出雾化器管,他说:“我来吧。” 简以浔直接抢过来:“不用,我来,胎儿现在心跳微弱。” 季淮屿说:“好,放心交给我。” 简以浔把管子探入新生儿的鼻腔里,口腔里,用嘴吸羊水,她小心翼翼地吸全然不顾满身的羊水,血迹。 季淮屿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做婴儿心肺复苏。 她嘴里含着管子看向他,说实话她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他坚定的冲她点头,你可以的,也相信我。 外面人声鼎沸,一声声加油灌入耳膜,喊着喊着都哭了。 “医生加油!” “宝宝加油!” “医生加油!” “宝宝加油!” “哇哇----” 孩子的哭声总是令人烦躁不堪,此时此刻却是天籁,这一声声啼哭把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下来。 婴儿青紫的皮肤渐渐褪去,红润,褶皱,简以浔把婴儿抱到产妇头边:“男孩。” 简以浔和季淮屿都喘着粗气,季淮屿轻轻地拍她的后背,“没事的。” 产妇的丈夫揭开临时产房的布料钻进来,把妻子用被子紧紧裹住,简以浔把外套脱下来包住孩子一起走出临时产房。 产妇被丈夫抱在怀里,虚弱地努力抓紧她的手,“谢谢你医生,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如果我早...” 简以浔浅浅地弯了弯唇,眉还拧着,打断她:“快去医院。” 临上车前,产妇的丈夫把帐篷钥匙交给季淮屿,还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声说:“兄弟,我的帐篷让给你了,”他又看了看简以浔,转而贴着季淮屿的耳朵:“祝你俩幸福,你们都是好人,好好追,别辜负人家,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和我老婆就是未婚先孕。” 季淮屿:“........” 简以浔:我???我听见了… 帐篷钥匙:你礼貌吗?我可是正经钥匙。 21. 孔明灯 服务生们把现场打扫干净,篝火晚会算是结束了,这场插曲振奋人心,远超预期,连广告费都省了,宣传那边暗幸当初没舍得钱买热搜是对的,这下直接在热搜上稳稳地躺平了。 四个人回到帐篷,想休息休息,尤其是那俩过劳的医生,段尘羽手里一个钥匙,打开锁拉着米思蓝进去了,然后把门关上。 季淮屿手里也有一把钥匙,打开锁进去了,门没关,紧接着又出来,“你不进来吗?” 简以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手紧张地抓包带,这孤男寡女的,朋友不是朋友,恋人不是恋人的,就这样过夜? 索性转过身去,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下巴轻轻地搭在上面,头上是月光,把午夜照成橘色,今夜星空缭绕,颇有披星戴月的璀璨。 一道月色映在她的背上,是夜里绕有心事数星星解闷的少女。 “我坐一会儿,你先睡吧。”她说。 背后的人也没说话,听到门声一开一关,身上忽然暖了,一阵龙井香味扑来,是季淮屿的外套。 她回过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还不睡?” “我去和段尘羽说一声,我和他住一间,你和你朋友住一间。” 简以浔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不用了,你就别做坏人了。” 季淮屿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拽下来,简以浔想他怎么这么小气。 他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坐在她附近,保持她能接受的安全距离:“你进去吧。” “那你呢?”她问。 他仰头:“看星星。” “......”简以浔怕他误会,“那,一起吧。” 隔壁帐篷的门开了,段尘羽他俩骂骂咧咧地并肩走出来,扬言今天谁喝醉了谁孙子。 看见披星戴月这俩人都怔住了。 段尘羽坏笑,“哟,老季,你俩还没睡觉啊?” 简以浔托着下巴:“什么叫,我俩,还没睡觉?” “那你俩干嘛?放着好好的帐篷不住打地铺?还真是顶天立地啊,你俩都是好人牌,稀缺级别的。” 米思蓝踢了他膝盖一脚,段尘羽差点没跪下,扶着痛处骂:“你他妈的轻点儿,男人膝下有黄金没听过啊?” 米思蓝追着他膝盖接着踢,段尘羽像前段时间火遍短视频的装瘸狗似的跑,:“黄金?好啊,来,我挖挖看,诶诶!你别跑!有种你慢点儿!” 他俩很快消失在视野,其实在内心里,简以浔和季淮屿都挺羡慕他俩的,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和学生时代没有什么区别。 本来季淮屿也想去喝两杯的,到时候实在困了的话就找个沙发凑合一宿,把帐篷让给简以浔,看见段尘羽去了酒水区,他就打消这念头了,他宁可在这数星星。 “你去睡吧。” “你去睡吧。” “.......” “........” “我不困。” “我不困。” .......... “段尘羽好像再追我朋友。” 季淮屿知道这是没话找话,他又何尝不是,“把好像去掉。” 去掉后她重新答:“段尘羽在追我朋友。” “恩。” “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季姚烯吗。” 简以浔肩膀抖了抖,“你的女朋友,我怎么知道叫什么?” “她叫季姚烯。” 简以浔眨着一只眼睛数星星,“哦。” “我叫季淮屿。” “我知道。” “我俩都姓季。” “哦,恭喜你啊。”简以浔皱着眉,糟糕,数乱了,敷衍了句,“缘分。” “恩,血缘,我姐。” 她不数星星了,诧异地看他冷峻的侧脸,“你姐?” “你激动什么。” 简以浔收起失态,刚刚的她,眉毛都要挑到发际线了,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嘴张的比碗圆。 季淮屿又说,“你刚才那样,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吃醋了。” ? 季先生除了微积分之外还研究微表情? 她脱口而出,“本能反应。” “恩?” 啊这...不该这么说:“就…有点可惜吧,想着…你结婚会邀请高中同学一桌吧,我再想要随多少份子,恩。”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结巴?紧张还是说谎?。” ....... 简以浔捂住微烫的脸颊,把落日般的红晕别向她的另一边。 “我结婚没打算请高中同学,段尘羽算一个,至于你,” 简以浔不知不觉地把脸揉成胖娃娃,想听他的答案,又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充满求知欲的上上下下。 他接着说,“我再想想。” “啊---你轻点儿。” “你压我头发了!啊---” “你下去,我在上面。” “套破了!” 简以浔:“.......” 季淮屿:“........” 这声声催人心魂的叫声在老情侣面前属实不太合适。 这回简以浔的脸真是红的彻底,跟刚涂了油漆似的。 看到山下萤火微光,缓缓徐徐地升空,他站起来,“那边有放孔明灯的。” 简以浔也跟着过去,“我,我也想去看看。” 午夜十二点是放孔明灯的活动,两百一个,其中包括一盏孔明灯,一张许愿纸条,一支成愿笔。 该说不说,真黑啊,简以浔“啧”了声,打消了放孔明灯的想法,就想着在这躲一会儿,等帐篷里的人几乎睡了再回去。 要说有什么愿望,她也不知道。 “200一个200一个啊,孔明灯里放愿望,新的一年梦想成真!我们这个孔明灯可不是普通几十块钱的,我们的孔明灯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里面的愿望纸条就会燃烧,寓意愿望直通神灵,数量有限!”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几个游客了,简以浔也看够了想回去了,眼前一白,晃来一阵风。 “给你。” 季淮屿一手拿着一个孔明灯,给她一个。 简以浔接过来,迟疑须臾:“我---” “别说给我钱,也别给我充话费,我不是卖孔明灯的,送你的。” 她耸耸肩,“明天请你喝酒。” 他把水性笔拧开,也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她也一样,两个人颇有提笔忘字的嫌疑。 卖孔明灯的大爷往他俩的小桌上放了本旧书,和颜悦色地,“没事儿,天儿还早呢,慢慢写,不会的字就查字典。” “.......” “.......” 真是谢谢字典了。 “写你自己的。” 季淮屿把许愿纸条捂住,把她飘过来的视线死死封住。 “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 季淮屿把椅子挪开数步重新坐下,“管好你自己。” “稀罕。” 两个人像防贼似的扭着身子背对背写愿望,简以浔把头转过去,说教,“这都是迷信,不必太认真。” 季淮屿没理他,都是迷信?你不也藏着掖着的? 他嗤笑:“好,迷信,把你许的愿给我看看。” 简以浔叠好纸条,大大方方地放进孔明灯里,“随便看。” 孔明灯大爷接过简以浔的灯,季淮屿的也写好了,大爷熟练地点燃孔明灯蜡烛,各自交给他们,“来,这里,一松手灯就升起来了。” 这里只剩他们俩了,月光铺了一地的橘黄,柔风轻轻地刮蹭她脸颊的碎发,女孩手里捧着孔明灯,望着月稍许愿。 起风了。 两个孔明灯渐渐升起,也许,不一会它们就会小如夜星,也许,真像大爷说的那样,愿望直通神灵。 诶诶诶? 怎么事儿? “季淮屿你看!”她手指着那两点火光。 “我们俩的孔明灯是不是原路返回了?” 季淮屿看过去,确实有这个迹象。 “应该是风太大了。” 孔明灯随北风归来,怎么放走的就怎么回来的,两人一展手,各自接过自己的孔明灯,季淮屿问:“还放吗?” “两个四百呢,当然放。” 俩人等着风少微小点了,又举起孔明灯,松手。 风忽然发狂,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至,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暴雨。 孔明灯摇摇欲坠,两三下就被大雨击落了。 这里连个伞棚都没有,本来就是半山,别说躲雨的地方了,脚下已是泥泞。 简以浔放空大笑,任凭大雨把她淋湿、淋透,丝毫不觉得冷,她开心地在泥泞上蹦跳,泥水四溅像一场狂欢会。 季淮屿怕这女人是疯了,下了这么大雨竟然傻笑不停,雨水砸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水窝。 “简以浔。” 他再次大叫,“简以浔!” “怎么啦?” 雨声掩人语,他喊:“你、傻、笑、什、么?” 简以浔并没有停下自娱自乐的动作,反而更加兴奋,十年了,第一次这么开心,这么放空,也是第一次听说放出去的孔明灯原路返航,最终坠机这种荒唐事。 雨中的她转着圈,泥水的声音清脆活泼,“我在笑什么,我在笑你许了什么丧尽天良的愿啊季淮屿?孔明灯都受不住,直接给你返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快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 雨声越来越猛烈,对话全靠喊。 他静静地看她撒欢,像极了他所熟悉的她,那个曾经为所欲为的她。 他自言自语地回应:“我许的愿有多么丧尽天良,我问老天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有的话,我就再追追你。” 这十年我一直也没把你忘掉,你突然出现了,三番五次的,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再续前缘? 22. 湿透了 他的自言自语千百落雨能听见,脚下泥泞能听见,唯独她听不见。 “简以浔,你许的什么愿——”他喊。 她咯咯地笑:“我问神明,季淮屿结婚我随多少礼合适!可惜孔明灯给我退回来了,看来不用随礼了。” 如果你愿意,当然不用随礼,收礼就行了。 季淮屿一步步走到她身后,横抱起她,她挣扎,她踢腿,她笑。 他加快脚步,“别闹了,要感冒了。” 她说孔明灯向神明传递愿望是迷信,很多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索性信一次,她的字极好,工整的小楷:【能破镜重圆吗。】 季淮屿,我和他能破镜重圆吗。 帐篷里电子屏上显示室温24度,随着暴雨,相对湿度过高,更觉闷热。 大雨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砸在帐篷上像敲门。 “你先换衣服,我出去。” 季淮屿身上湿透,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子换衣服当然是要回避的。 “等等!”他停下,依旧背对着她,她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我没带衣服,不知道要过夜,米思蓝没说要...过夜。” 懂了。 季淮屿拉开行李箱,找了一件衬衫扔给她,她接住衬衫,眼睁睁地看到他的行李箱再没有衣裤了,“我也不知道要过夜,你穿吧。” 简以浔还挺不好意思的,“就一件吗,那还是你穿吧。”把衬衫往他那边递了递。 季淮屿蹲下去,两只手撑着膝盖,他头发湿着,水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他的脸颊,锁骨上,迷人的过分。 现在不是讨论迷人的时候。 他头微侧,“我是男人,没有衣服上半身能光着,你能吗?” ? 简以浔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一只手把递出去的衬衫轻轻拽回来,“那谢谢了。” 外面一群人喊着,脚步声七七八八地,应该是被雨淋的够呛,“快点儿跑啊,下冰雹了!卧槽,我的头---” 下冰雹了。 季淮屿拉开门锁要出去,手刚触及金属门闩,一声清脆。 “你别出去了,下冰雹了。”她纤手随便指了个位置,继续说,“委屈你脸朝门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听声音判断,这冰雹至少有蛋黄那么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迟钝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挪了几步坐下去,顺手把身上湿透的衣服往上拽了拽,领子套在头顶。 跟个无脸男似的。 “我好了,你换吧,我俩换位置。” 简以浔走到他的位置上,换他去换衣服。 “换位置做什么?” “对不起我忘了你就带了一件衣服。” 她努力的把衣角往下拽,他的衬衫虽然很大,能挡住关键位置,到底还是太短了,两只腿忸怩地并在一起磨蹭。 他俩都挺别扭的,十年了,没名没分的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就这么共处一室。 她内衣也湿了,刚刚犹豫着,最终也没脱,胸前多出一枚潮湿的蝴蝶结来。 他保持原姿势动都没动,始终背对着她,把头上披着的湿衣服拽下来,“我脱衣服了啊,我衣服上蹭泥了,会把床弄脏。” “可以。” 有什么的,夏天大马路上大树底下光膀子的男的多了去了,没什么没什么的。 他两手捏住衣角,自下而上慢慢把衬衫往上拉,完美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渐入她眼。 她看入了迷,身上这么多肌肉是怎么做到穿衣服那么瘦的。 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好在冰雹声大,他听不见。 “看什么呢?” 季淮屿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观赏”,一副做坏事被识破的心虚,“没,没有啊。” “又不是没看过。” 简以浔:“..........” 又不是没看过,十年前看的和十年后能一样吗。 你五岁和人家女孩玩过家家,过了十年就得娶人家吗。 她蜷着身子缩在角落,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姑娘,这帐篷虽然五脏俱全,有供暖有水电的,但到底是个6平米的小空间,其中7平米都是床。 她皮肤好,又白又滑,长腿细直比例极好,“你看什么看啊,别看了。” 她把自己缩的更紧了,脑海里浮现出他色胆包天突然扑过来把自己给那个了。 他步步逼近,丝毫没有要退的意思,她紧张的退无可退,后背用力地靠着帐篷。 “你干嘛?你冷静点。” 他只距离她不到十厘米了。 “季淮屿,我理解你身为男性有这种需求正常,但是我们...”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简以浔紧紧地闭着眼,睫毛轻颤。 孔明灯显灵了?泰国阴牌都不敢承诺这效率吧?还得是国产。 “你起来。”他脸色沉静,眼里清澈似水。 ? 简以浔睁开一只眼看,另一只还胆怯地眯着,难以置信。 “起来。”他重复。 她“哦”了声,手还死死地往下拽衬衫,带着些怯,不得不说,这女人穿男款衬衫性感的要给人迷死。 就见季淮屿蹲在她刚刚蜷缩的位置,掀开一角,撑开,然后对他说:“盖被。” “.......” 原来这铺的是被子啊。。。。 简以浔又羞又臊,到底是自己肤浅了。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她脸又红了,捞过被子把自己缠住,还蜷缩在刚刚的位置。 “问你话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恩?我冷静什么,还有,我有什么需求了,你说说。”他似乎有了某种语言上的兴致,要和她切磋切磋。 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丢给她擦头发,嘴也没想闲着:“说说,算是报答我借你衬衫的情了。” “我要睡觉了。” 眼前脸红透的女人慌乱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会儿左侧身,一会儿右侧身。 “那个谁,我说简以浔,你不打算分我点被吗,我连衣服都没穿。”他抖了抖自己湿的贴身的衬衫。 里面的人一个字也没说,身子在里面滚来滚去,被角露出她的小拳头,拽了拽被子,给他空出些。 季淮屿哭笑不得,开着灯,晾着自己睡了。 一夜安然,雨后的阳光尤其暖人,泥土独有的芳香沁入帐篷里,简以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没有起床的打算。 恩?她猛地睁开眼,衬衫已经滑到肚脐了,下身只有四角裤遮羞,她用力地把衬衫往下拉,斜睨身旁熟睡的季淮屿,那被子盖的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怕失身防着她简以浔呢。 “季!淮!屿!” 他梦中“恩”了声接着睡了。 她提高音调:“季淮屿!” 趁他揉眼睛一把抢过被子裹在身上。 “几点了。”他眼睛还没全睁开,嗓子里是被疲惫熏陶过的粗哑。 就那么瞪着他,瞪到他起床为止。 -- 今天活动是温泉戏水项目。 季淮屿也不知道哪给人家惹着了,从起床开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晚上被子都给他了,他可一点搭边儿的想法都没有,倒是她晚上一直踢被子,他熬到天都泛白了才迷糊着。 季淮屿睡着后就开始打喷嚏,困极了自己也不知道,简以浔迷迷糊糊地摸着个人,肌肉记忆回到小时候,小小的她担任起照顾弟弟的责任,给简冠军讲睡前故事,哄他睡觉,给他盖被子。 简以浔拍他的胸口,哼着断断续续不完整的催眠曲。 暴雨把这里的角角落落洗涮的清新洁净,一夜之间,树枝上的嫩芽又青翠许多,桃花瓣铺了一地的粉红,湿气弥漫,挂在衣架上的衣裤一点也没干,泥迹斑斑,怕是干了也穿不出去。 “给你挂门上了啊!”米思蓝说。 “什么挂门上了?” 季淮屿问简以浔。 她揪了揪领口,“让米思蓝给我拿件衣服。” “恩。” 没过两分钟,外面,“给你挂门上了啊!”段尘羽说。 “什么挂门上了?” 简以浔问季淮屿。 阿嚏!“让段尘羽给我拿件衣服。” 学的还挺快。 季淮屿“绅士”地自告奋勇开门去拿衣服,俩人背靠背地各自换上,开门前对门口吼了句,“快点滚。” “诶!好咧!”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窸窸窣窣,他用指甲盖都能想到段尘羽那孙子要听墙角。 他这辈子就两件事在行,一个是泡妞,一个是听墙角套八卦。 “我换好了。” “我也换好了。” 俩人不约而同地转身面对面,简以浔和昨夜穿他衬衫时的局促一样,裙摆在膝盖上面一寸摇晃,大开肩衣领把她骨感明显的一字锁骨展现的刚刚好,颀长的脖颈与脊椎骨呈一条直线,宛如湖中央孤傲的天鹅。 这已经是米思蓝最长最保守的一件了。 阿嚏--- 简以浔没理他的喷嚏,自己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给她晾着,感冒也是天意,于是自顾自地打开门闩,扔下一句,“你没有以前绅士了。” ??? 每个帐篷门口都停着一辆自行车,参加过情侣篝火晚会的帐篷配的是单车,后面有座椅的;没参加的配的是双人自行车。 很显然,季淮屿和简以浔的是单车,车把上还挂着一张卡片【季淮屿[爱心]简以浔】。 望着单车,再看看自己的短裙,她食指轻轻擦着鼻尖,昨天他那么不绅士,今天总会绅士些。 阿嚏--- 简以浔肩猛地一耸,给喷嚏声吓了一跳,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我不绅士,那这单车让给你,我走路去。” 多少有点逗她的意思了。 ??? 我穿超短裙他看不见么。 “你骑吧,我走着去。” 说完人就气冲冲地走了,小裙摆一翘一翘地,他苦笑,长腿迈上去,骑到与她平行的位置放慢车速,“上来。” 人家压根不理她,加速走。 “快点,上来。” 不理,继续走。 “昨天刚下完雨,前面草多,成群的蚯蚓和蚂蚁行军...” 后座轻轻沉了沉,没说拒绝的话也没说感谢的话。 阿嚏--- 果然前路是草丛,泥泞凸石,车子硌到石头,颠簸了下,简以浔下意识地抓住季淮屿的腰。 23. 谁是狗 季淮屿的腰挺了挺。 简以浔心说你紧张什么,早几年摩的盛行的时候,谁不抓着司机的腰。 不仅不绅士,连大气程度都和高中时没法比了。 说是这么说,路过泥泞的时候她还是松开了手,春风拂摆,像一张不染尘土的帕子轻轻撩面,阳光轻柔地给柔风注入温暖,空气湿度如露水浮面,她闭着眼,似敷着一片浸过温水的面膜。 季淮屿停下车,她纤细的上身往前探了探,“怎么了?” 他“喏”了声,简以浔看过去,看见段尘羽和米思蓝他俩了。 他俩从来都玩的疯,米思蓝直接站在后座上,一手捏段尘羽的肩膀,一手挥着本来是挂在铁围栏上的的小旗子,嘴里“哦吼---”“耶...”“飞起来!”“驾----” “驾----”边说还拍着段尘羽的背。 要说完美,她可能还差一个鞭子。 主要是段尘羽配合的很,惟妙惟肖地学马叫,俩人就像马戏团里连驯兽师都放弃了的两只猛兽。 “.........” “.........”简以浔小心建议,“要不,先停一会再走?” “恩。”他一只脚踏在地上撑住脚踏车,心如止水:“就当不认识。” 雨夜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俩人都心照不宣的给封印了,昨天她的放肆是放纵这十年的心火,她从不敢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给自己作茧自缚住,是折磨自己也是保护自己。 昨天,就当是雨夜里激发出了她的第二人格了。 她又何尝不想做自己,却一直没有开始的勇气,谁愿意二十几岁就活的像七老八十似的,举止间落尽沧桑,对世间仿佛无欲无求。 【水月仙境】 温泉入口怪石嶙峋的假山,雾气袅袅地呼之欲出,弥漫在空气中宛如仙境。 里面是大大小小十二个汤池,红酒池、牛奶池、玫瑰池...... 脚下是光滑凸起的鹅卵石,汤池区的前面是嬉水乐园。 季淮屿和简以浔都换好了泳装,身上穿着毛巾浴衣漫无目的地找个汤池随便泡泡。 女孩子应该喜欢玫瑰汤池吧? “我觉得我们该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这样就能避开米思蓝和段尘羽了。”她说,谁也不敢保证那两位会不会在某个显眼的汤池里来一场仙女大战水兽的戏码。 季淮屿想起他俩刚刚在自行车上摇旗呐喊骑马挥鞭的场景,认可道,“同意。” 玫瑰池就挺隐蔽的。 没等他说,简以浔指了指旁边那个:“红酒汤池吧,颜色深,看着挺浓的。” ? 练酒量从发肤开始么。 可以。 他点点头,随她过去,红酒汤池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别的池子就不冒泡,还挺独一无二的。 俩人把浴袍脱下,挂在衣架上就下去了。 上面有电子显示屏【45度】。 季淮屿坐进去,水刚淹没他一半的胸肌,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两手搭在池边,享受至极。 俩人也不说话,池子里依旧咕噜咕噜地冒泡。 季淮屿哆嗦了下,满眼质疑地盯着她看,这红酒池里只有他俩,她为什么要用脚蹭我的腿? 他看过去,简以浔一脸的随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撩起温泉水泼在手臂上,接住他的视线,又放下。 蹭我的腿,还装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在蹭,更用力了。 他忍不住了,收起搭在池边的手,转向她的方向,认认真真地,“简以浔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她脚掌一阵轻痒,一下子把脚缩起来,双手抱住膝盖,狠狠地教育他,“你现在走变态路线了?” 季淮屿:我???我变态???你用脚蹭我的腿暗示我,我变态??? 汤池突然水波四溅,涟漪飞溅老高,简以浔以为是电路坏了汤池要爆炸,下意识地扑到季淮屿身上,眼下骑在人身上,画面感十分少儿…乃至成人不宜。 “你他妈的要淹死我吗,水下按我的头你他妈是个男人吗?” “操,老子给你当了一路的马,不报仇难以泄恨。” “恨?你他妈学马叫的时候怎么不恨?” “.......” 几分钟前,俩人打赌玩潜水,谁输了谁晚上请客吃火锅,原来咕噜咕噜冒泡并不是汤池特色,而是人工吐氧。 俩人现在还在骂骂咧咧,那阵势怕是要打起来,服务人员过来调节,奈何他俩理都不理,越吵越欢,人越多吵的越带感。 于是服务人员看了看季淮屿,“先生,请问这二位是您的朋友吗?” 季淮屿眼睛看向一边,摇了摇头。 简以浔还惊魂未定的骑在人身上呢,这会儿才慌里慌张地下来,‘镇定’地从他身上下来,直接“上岸”。 工作人员弯着腰,体贴地递过来一套崭新的浴衣:“女士,这二位是您的朋友吗?” 围观他俩吵架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简以浔不得不大义灭亲,“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工作人员劝架的声显得干枯无力,听见工作人员按住对讲机按钮,说:“前台前台,拿一个广播喇叭到红酒池。” “前台收到。” 季淮屿咳了声,简以浔立马看过去。 他冲着远处歪了歪眼,后者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出生天’。 牛奶池离他俩有段距离,暂时安全了,简以浔泡在里面,肌肤与牛奶融在一起,像一位高贵的公主,穿了一件华贵奶色的纱裙。 简以浔坐定后想起什么,在池子里慢慢挪,离季淮屿远了些。 季淮屿喘了口大气,深呼浅出,这事儿必须得解释清楚,“不是我碰的你,显然是他俩憋气的时候胡乱...” “我没说那你碰我啊。” 没碰你心虚什么? “.......”刚刚骑车来的时候车轮肯定压到狗屎了,“那你为什么说我是变态?” 简以浔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过关,这时候段尘羽和米思蓝找过来了,俩人有说有笑的。 和好的速度堪称潜水艇。 “晚上我请。” “我请,堂堂男子汉能让一个女孩请客?笑话。” “那行,酒吧我请客。” “酒吧我开的,我还能赚你的钱?笑话。” 季淮屿:“.......” 简以浔:“........” 俩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牛奶池,又聊了几句才想起来搭理那两位。 米思蓝推了推段尘羽的肩,指着他俩,“你看他俩像不像视死如归的战士。” 段尘羽撇嘴,手指捏着下巴,“附议。”然后手掌在他俩眼前晃,“你俩嘛呢?结仇了?” 米思蓝淌水趔趔趄趄地坐到简以浔旁边,勾住她的手臂,头歪上去,“怎么了浔浔?他欺负你了?” 阿嚏--- 段尘羽也不落后,淌水大跨两步坐在季淮屿旁边,给好哥们儿加油打气,“你没听见老季打喷嚏了?肯定是你朋友欺负我家老季了。” 阿嚏--- 米思蓝斜了季淮屿一眼,“还装可怜呢。” 季淮屿吸了吸鼻子,对一唱一和那俩始终贯彻已经不见看不见的方针。 “浔浔,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去。” 简以浔撩了把牛奶,敷在脸上按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是一个人和一只狗在一个窝里睡觉,但是只有一个毯子,狗很谦让,就说我身上有毛不怕冷,毯子给你盖吧,人非常感动,谁知道这只狗趁着人睡着的时候把毯子给抢走了,自己盖上了,醒来的时候还说自己都冻的生病了,问人你感不感动啊?” “讲完了?”米思蓝问。 简以浔点点头。 “那狗是真狗啊。” “阿嚏---”季淮屿说,我也讲个故事吧,“有一个人,看见有一只小狗在泥池里撒欢,身上的毛都是泥,人好心地把狗给抱回家了,这人家里只有一床被子,看见狗这么可怜,就把被子让给了狗,自己光着身子睡,这狗很淘气,可能是因为狗有四条腿喜欢踢被子,人给它盖了一夜的被子,天都快亮了才睡下,但是这小狗没什么良心,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讲完啦?”段尘羽问。 季淮屿点了点头。 “你说谁是狗?”简以浔虎视眈眈地看季淮屿。 “我说段尘羽呢,你激动什么。”他老神在在地把一只手臂搭在池子上,人还往下沉了沉,盖住了胸肌,“那你说谁是狗?” 对不起了米思蓝,她说:“我说米思蓝呢。” 俩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你说我一次狗,我说你一次狗,扯平了,也从人与狗的故事里明白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简以浔回忆起早上醒来时,自己的手搭在他胸上来着,晚上好像梦见小时候照顾简冠军的事儿了。 “行啊你俩,过了一夜就蛇鼠一窝了是吧?”段尘羽呼啦一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你俩一人讲个人与狗的故事,就为了暗示我和米思蓝是狗,你俩是人是吧?” “浔浔,你得给我说清楚了啊,我怎么就是狗了,还有啊,你俩真搞一块儿了?” 简以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米思蓝确实是拉过来当挡箭牌的,于是阖眼,神神秘秘地给了个开放式答案,“以后你就懂了。” 24. 别装逼 泡完了温泉,他们一起玩了会儿嬉水乐园,没什么意思,没到饭点儿就奔着餐厅去了,吃完饭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季淮屿和简以浔走在后面听他俩声音并不小的“窃窃私语”。 “警犬,回去谁开车啊?来的时候是季淮屿开的,回去得你了吧?” “我不开,我开车你困了靠谁睡?让你像你姐妹儿那样靠车窗睡我还是男人吗?” 米思蓝此时此刻十分无敌的崇拜段尘羽,男友力爆棚,虽然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那季淮屿不愿意开车怎么办啊?毕竟三小时的车程呢。” 段尘羽搓着下巴,“这......” “有了!”米思蓝开动小脑筋,“浔浔会开车!她开也行,你放心吧她肯定能答应,姐妹儿就是互相利用互相帮助的。” “恩!哥们儿也是,反正他俩肯定得出一个开车。” 季淮屿:“.......” 简以浔:“.......” 季淮屿首先找了个偏僻的桌,泡温泉时也是,不在于温泉有多好,必须要人少,他了解现在的简以浔,人一多就犯别扭。 段尘羽他俩吊儿郎当地瘫坐,一会儿骂两句,一会儿甜两声,妥妥俩精神分裂爱好者。 季淮屿和简以浔依旧端坐,腰板挺的比墙板还直,正一板一眼地讨论工作。 她对科研还挺好奇的。 他对临床也挺期待的。 直到菜都上桌了还聊呢。 “他俩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米思蓝托腮。 “谁知道他俩昨晚干什么了。”段尘羽也托腮。 “浔浔不是那种人,她单身28年了,。”米思蓝托腮,如果早恋不算的话。 “那就是他俩同时情窦初开了,他牡丹。”段尘羽托腮,如果早恋不算的话。 “牡丹什么意思?同性恋吗?” “母胎单身。” 好一对儿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他俩的学术讨论在段尘羽的拍桌抗议中被迫终结,没想到她出国这么多年对医学有这么多见解,而且很多都和他看法相似。 段尘羽吃饭像给胃上货似的,都没见他嚼就吞下去了,腮帮子鼓的像在荷叶上等蚊蝇的青蛙,这叫‘鼓足勇气’,“老季,一会儿我给你买几罐红牛,回去开车怕你累着,我关心你吧。” 季淮屿看他一眼没做声,段尘羽就当他是默认了,埋着头一脸得逞地给米思蓝炫耀。 季淮屿把服务员叫过来,说什么段尘羽他俩也听不见,反正他开车这事儿算是定了。 简以浔手机亮了,微信,季淮屿的,挨着坐呢发什么微信啊。 季淮屿:你想开车吗。 简以浔:三小时恐怕不行,我们俩换着开没问题。 季淮屿:我不开。 简以浔:我自己开三小时??? 季淮屿:不是,你听我的,一会服务员来的时候会拿两瓶饮料,你喝光。 神神秘秘的,给我灌蒙汗药? 简以浔:??? 季淮屿:要么听我的,要么你开三小时车。 果真没过一会儿服务员来了,拿了四瓶饮料,一瓶一瓶认认真真地发给他们四个,就像上学时课代表发作业一样,放佛饮料瓶上写着名字似的。 简以浔没费力就把瓶盖拧开了。 ? 开着的? 反而是段尘羽咬着牙数落米思蓝,“看看人家简医生,奔儿都没打就拧开了,就你娇气。” “........” 我怎么不知道她力气那么大,总得有个蓄力的表情吧? 听他的,轻轻松松拧开瓶盖,喝了口差点吐了,这...... “你怎么啦浔浔?”米思蓝晃了晃手里的饮料:“过期坏了?” 简以浔瞄了眼不为所动已经把‘饮料’一饮而尽的季淮屿,摇摇头,“没,没什么,呛着了。” 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了。 简以浔:你给我喝酒?你想让我酒驾吗,疯了。 季淮屿:你不是不想开车吗,段尘羽没喝。 简以浔:好兄弟都坑[大拇指jpd.]。 季淮屿:刚才他们说的,姐妹兄弟就是互相利用互相帮助。 季淮屿叫来服务员买单,他接过账单放平在桌面上,滑到段尘羽那边。 “你说你全程买单的。”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抠。” 你不买单怎么能看见账单。 服务生胸前挂着收款二维码,刚想扫码,“不对不对,老弟你这不对啊,我们没点酒。” 服务生看季淮屿,没敢吱声。 “我说我没点酒,你看我兄弟干嘛?” “我点的。”季淮屿把简以浔的饮料空瓶也拿过来,碰在一起,不屑而得意地,“我点的,我想尝尝饮料兑啤酒,她也想喝,我俩就拼了一瓶。” “哦,”段尘羽也没在意,一瓶酒也才十八块钱,扫完码暗灭手机,“启程了兄弟姐们们。” 简以浔低着头轻轻笑了一下,虽然他现在不苟言笑人也冷漠,那些鬼点子是骨子里的,与生俱来。 这叫深藏不露。 摆渡车把大家送到停车场,四个人下了车,段尘羽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掏出车钥匙按了解锁,人一猛子扎到后车门,车门刚打开一条缝,季淮屿直接走过去给人推开,转而对简以浔勾勾手指,“进去。” 段尘羽:??? 简以浔路过季淮屿,四目相抚,擦过她脸上的红晕,他如宫殿里绅士彬彬的王子,矜贵地邀请他蒙着羞涩的王后。 段尘羽:“老季,我和miss蓝坐后面,你...” 季淮屿也不应他,撂下一句“我俩喝酒了”,然后坐进去,车门无情地“砰”了声以示回应。 米思蓝走过去时特意用力地撞了段尘羽,“呸,雕虫小技!” 我我我??? 简以浔不胜酒力,车上颠簸一阵就睡过去了,头靠在车窗户上,邦邦地磕了好几下。 米思蓝突然想起段尘羽那句“我开车你困了靠谁睡?让你像你姐妹儿那样靠车窗睡我还是男人吗?” 季淮屿每次看后视镜都能看见段尘羽虎视眈眈的眼睛,贼一样盯着他,如同盯着孩子是否早恋的家长。 呵,当初可是你季淮屿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只搞科研不搞对象的,你可别打脸,别把你堆了10年的断情绝爱大帅比魔头的人设给毁了。 她头每磕一下玻璃,段尘羽就死盯着车前镜盯着季淮屿。 米思蓝恨铁不成钢,反身跪在副驾驶上,直接给头靠窗户的简以浔用力地扒拉过去,季淮屿托起手给人接住了,她顺势倒在自己的腿上。 米思蓝盘着手,“啧,学习好有什么用,高薪有什么用?木头一个,书呆子的典型代表。” 季淮屿:....... 哥混的时候你还连情书都不知道是什么。 段尘羽暗嘲,“可别说这话啊,老季骚气的时候你没赶上,十个我都不敌他。” 米思蓝当然不信,“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你别骗我。” “真的。”段尘羽京腔的调调又起来了,“让你姐妹儿给伤的断情绝爱了,从此不碰情爱,哈哈哈哈。” “我姐妹儿?你是说,浔浔---?” “把你狗嘴闭上。”季淮屿含着嗓子吼了声。 段尘羽把手放在嘴唇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米思蓝好奇心达到巅峰,“季淮屿,你真和...” “你也闭嘴。”他低头看了眼熟睡的人,“没看见你朋友睡觉呢?” “哦。”极不甘心地收声了。 一直都是克制,从重逢的第一次开始,把乱撞的心狠狠压制,怕再次失去,怕再死一次,是自己胆小了,她走了十年,十年了,她回来做医生,已经工作了不会走了吧,再没有理由不告而别了,她的家在这,父母,朋友,还有他,没有任何理由再走了。 他要十足地保证她在,那样她就能把心解开,像十年前一样只对她敞开。 “下高速走二环路去雍和宫。”季淮屿说,那年吴惠兰高考时非带他去烧香拜佛,他是唯物主义,于是许了愿望,这辈子都不婚不爱。 这愿望许了十年了,他果真再没对人动过心,来一个冷跑一个,这么想来还挺准的。 段尘羽肯定自己听错了,“去哪?什么宫,火锅店?” “雍、和、宫。” 米思蓝第一个不愿意,“寺庙啊,我不去,无聊死了。” “我也不想去。” 今天这愿必须得改了,“那你俩下去,我和她去。” 有车谁愿意腿儿着去啊,这也没法打车,米思蓝改主意了,“那去吧。” “你有点儿立场没?和你站队肯定没好儿。”段尘羽骂。 米思蓝不屑地,“那你下去呗,我们三去。” “凭什么?这我的车!我的我的我的!干嘛都让我下去?”段尘羽拿出手机接电话,“喂,诶,好的好的,就雍和宫那道儿是吗,得嘞,正好我朋友去雍和宫正顺道儿呢---” 铃铃铃---- 段尘羽的电话真的响了,米思蓝打的。 米思蓝笑出猪叫,“你他妈笑死我了,你多大了?假装接电话,你就说你也去就得了呗,装逼。” “我他妈装你呢。” “狗逼。” “行行行,我是狗,你是后面那字儿。” 段尘羽胡乱地抓头发,“我他妈撞邪了!!!烧香烧香,我也去!!!” “阿弥陀佛。” 简以浔呓语配合。 25. 雍和宫 雍和宫香火鼎盛香客甚多,是北京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简以浔从醒来开始就揉脑袋,自言自质疑怎么一坐段尘羽的车就头疼。 段尘羽贱了吧唧地,“你脑袋磕...” 磕车窗五六次人家都没管你,还是你姐妹儿推波助澜帮的你,你说你故意喝酒躲避开车是不是对不起你姐妹? 腹稿一大堆,被季淮屿一个喷嚏给吓的硬给吞了回去,他没想过作罢,今儿这哑巴亏吃太多了。 雍和宫门口是一排简易露天门市,卖各种小吃,驴打滚、艾窝窝、糖卷果、豌豆黄、雍和宫雪糕。 段尘羽记仇,买了两支雍和宫雪糕,和米思蓝一人一支,俩人走在前面,段尘羽举着咬了一口的雪糕挑衅季淮屿。 季淮屿见状就在网上买了两张票,让简以浔拍下来去验票。 刚好把票验好,季淮屿也回来了,面无表情地穿过段尘羽。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支雪糕递给简以浔。 米思蓝捂嘴笑到弯腰,“哈哈哈哈,浔浔刚说我脑子不灵,天儿这么凉吃雪糕,你可好,转头就给买了一个。” 还好简以浔给面子,收下了,剥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季淮屿把自己的雪糕也剥开,咬了口说,“跟你俩上火,去去火。” 然后把手里的气球也给了简以浔,她接的时候有些迟疑,这卡通气球是认真的么。 是认真的,只买雪糕的话像是模仿段尘羽似的毫无新意,于是多买了个气球。 简以浔一手举气球一手吃雪糕,气场一下小了几百年仙龄。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阿姨那么大了都能吃雪糕买气球,我怎么不能啦!” ....... 尴尬。 看她举着气球也挺累的,动作僵持的像她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上举着班牌带班上场的样子。 季淮屿不乐意了,人家还没结婚呢。 于是拉着她手臂去小男孩那里‘兴师问罪’,“叫姐姐,气球就给你。” 简以浔推了推他,实在是有点难为情了,七八岁的孩子叫二十八岁的女性叫姐姐..... 小男孩甜甜滴,“漂亮姐姐。” 简以浔微微笑,把气球送给了小男孩。 如愿的小男孩接过气球开心的不得了,“谢谢叔叔!” 米思蓝:“哈哈哈哈哈哈。” 段尘羽:“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季,你看看现在去门口再买点什么犒劳犒劳这小兄弟改口来得及不!哈哈哈哈哈” 季淮屿把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指了指看热闹来的段尘羽,“小朋友,你管那人叫声段姥爷,这雪糕也是你的了。” 段尘羽刚好走过来,还没笑过劲儿呢,见小男孩靠近,‘父爱’满满地摸孩子的头,想夸夸。 小男孩:“段姥爷好。” 雪糕到手。 季淮屿拉着简以浔的手臂,“快点走一会儿买不着香了。” 简以浔想着这人和以前一样,一点亏不吃,亏一还三,“其实你一点都没变。” “恩。” -- 季淮屿点了三柱高香,跪拜在佛祖面前,诚心默念,“我收回十年前断情绝爱的愿望,改成早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简以浔也燃了三炷香,跪在佛祖面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所有的事都能重新开始。” 问起季淮屿为什么突然想来雍和宫烧香拜佛,他给的答案和车上她睡觉时一样,脸一点也没红:我妈让我来的。 段尘羽从来没来过寺庙,什么也不懂,既然来了也想许个愿什么的,看季淮屿这么熟悉,就追着请教,人家不理他,他就死缠烂打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再也不惹他了。 季淮屿同意了,拽的跟个什么似的,撂下一个字,“走。” 段尘羽马仔似的后面跟着,屁颠儿屁颠儿的拍马屁,“晚上火锅我请客,新开一家海鲜火锅人均1200,我够意思吧。” 给人七拐八拐地带到万福阁,他停在门口,冲里面指了指,“去吧,最灵验的。” 段尘羽两手抱着香,乐的跟兔子似的,“谢了老季。” 殿前燃了三炷香,他诚心叩拜默念许愿:希望我越来越有钱,比我爸牛逼,早日继承家业,让我妈我爸安享晚年。 他出来时脑门都磕红了,还不是因为米思蓝刺激他,说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钱,没有家里狗屁都不是。 这会儿简以浔和米思蓝找过来了,姐妹儿俩去石墩上坐着聊天,没心思烧香拜佛。 “段尘羽呢?”米思蓝问。 季淮屿倚在殿门上,往里面看了一眼。 她俩顺着方向看了看牌匾,米思蓝的脸刷地红了,正巧段尘羽出来了,嗔骂他:“你流氓啊你。” 突如其来的指责段尘羽一点也没看懂,“你骂我干屁。” “你要脸吗,”米思蓝缓缓低下头,“拜什么送子观音嘛。” 段尘羽摸了摸头上的包,又进殿里瞅了瞅,人是跑出来的,“季淮屿你竟然让我拜送子观音!” 碰都没碰着人家,被季淮屿给反押住,人立马服软求饶,“轻点儿轻点儿,老季老季---” 俩女的笑的像不倒翁似的,看她笑,季淮屿就愉悦,脸还是绷着的,“你刚说哪家火锅,走吧。” 段尘羽气的跺脚,此仇不报非君子,被耍了一天,还让自己这个京圈儿单身公子哥儿拜送子观音,亏自己那么虔诚地许愿。 你小子突然来雍和宫肯定是私愿,阿姨想来自己来就是了,阿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于是嘴角翘起,坏兮兮地掏出手机,特意放慢脚步和他们三保持距离。 “喂?喂阿姨啊,我是段宝儿,诶对,您知道季淮屿在哪吗,我找不着他了,啊?你也不知道啊...” 季淮屿听了,大步跨过来要抢手机,段尘羽身高优势来了,一米七五的灵巧躲过了一米八五的高大。 “啊,最近您没去雍和宫吗,是吗,初一十五去过了啊,行,我合计路过雍和宫给您带点护身符什么的,不用客气阿姨,您那么照顾我都是应该的,改天我亲自给您送家里去---好的拜拜阿姨。” 季淮屿:“......” 简以浔不知所以,“你不是说是你妈妈让你来的吗。” “我记错日期了。” “你别装了。”段尘羽拆台,“老季,来说说许的什么愿这么着急忙慌的。” “闭嘴。”季淮屿狠狠地瞪他。 米思蓝噗嗤一声笑了,“段尘羽,你说你都奔三的人了,跟人自称段宝儿,还宝儿,你不但是妈宝爸宝还是阿姨宝啊,改天我给你买个襁褓。” 段尘羽斜她,“你他妈一点不会抓重点。” “你管人家许什么愿望呢,也比你一个单身的警犬在送子观音庙许愿真,想未婚先孕呢,垃圾。” “你他妈别跑,老子今天打死你---” 雍和宫正殿后面有一棵树,上面挂着拥挤的锁头和红布,树土上一层厚厚的香灰。 简以浔双手合十,本着路过就拜拜的尊重而已。 “这是什么?”季淮屿问,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还是高中的时候。 简以浔拜完,耐心解释,“这是同心树,情侣取一把锁头刻上两个人的名字,然后把红丝带系上,扣上锁扣挂在树上,寓意着同心同德不分离,我是单身,拜拜以表尊敬。” 看他听得认真,于是随口问了句,“你要拜一拜吗。” 季淮屿像小心思被揭穿了似的,无欲无求的冷漠脸又摆出来了,“不拜,迷信。” “哦。” 那接着走吧,走出了几十米,季淮屿说要去一趟洗手间,让他们在车里等他就行,谁也没对一个有内急的人有怀疑,尤其看他是特别急,一路小跑。 “真能憋啊。”米思蓝望着季淮屿飞跑的背影。 “这膀胱很适合做B超。”简以浔认真脸。 -- “麻烦你,我要一个锁头。” “188。” 拿着雕刻笔,写上【季淮屿,简以浔】,系上红丝带,扣上锁头,挂在树上,怕有那夜一样的大雨,怕有那夜一样的孔明灯,走出几步又回来,系上死扣。 季淮屿的心从来没这么七上八下过,他是真想给人追回来,是压不住的心火,真想给人捞过来直接问,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 全然没有了十八岁时的勇敢。 活生生改暗恋了。 “这么久?”简以浔烟都抽完了,一脚在车里,一脚踏在地上,细腿一览无余,见他回来了,踏在地上的脚利落地直起来,站起身。 季淮屿以为她是过来迎他的,下意识地伸手要接一下,哪知人直接和他擦身而过,大摇大摆地走到垃圾桶那边熄灭烟蒂,他双唇绷直,尴尬地“恩”了声。 “最少得二斤吧,果然是做B超的好膀胱。”米思蓝真心夸。 “什么B超?”季淮屿问。 “浔浔说的啊。”米思蓝一板一眼地解释,“说你这么能憋尿是天选B超膀胱。” -- 人均1200的火锅果然不同凡响,服务一流,宾至如归,服务生给人一种接太子回宫的感觉,宫廷式装潢,由于太贵,上座率只有一半,菜品精致可口,管家式服务。 “我去接个电话。”简以浔说。 看她表情不太对劲,季淮屿说去趟洗手间。 望着季淮屿的背影,段尘羽往嘴里塞了块鸭血,“就这去厕所的频率,确定是天选B超膀胱吗?” 26. 醉酒 “我没有钱,每个月给他俩8000我也不剩什么了。” “能有多赚钱,三十万?你去贷款吧,我没有。” “你是我姑妈怎么了,是我亲妈也不行,我不欠你们任何人,你们十年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会记一辈子的。” “别拿简冠军压我,他们不愿意带就送我这来,拿他的补课费骗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 “就是骗,我说的,行,你们去告我吧,看看法院判下来是不是要到六十周岁才需要付赡养费,到时候我谢谢姑妈您帮我省十年钱。” 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最决绝的话,放下手机,透支的几乎无力,手扶在面盆上喘粗气,调整了许久,对着镜子尽力调整好气色才缓缓出去。 季淮屿往墙角躲了躲,呼吸的小心翼翼,目送她回到座位上,她主动叫来服务员,看见米思蓝瞠目结舌,看见段尘羽拍手叫好;就是听不见她到底和服务员说了什么。 她没有前两天放自在了,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马上就可以自由飞上天了,却被个恶人在绳端拴上一块大石头,一起坠入河底满是淤泥的河里。 每一个简单细微的表情都似乎小心斟酌后才表现出来。 她好像很缺钱,姑妈,30万,八千。 记得高中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对他说,季淮屿我绝不背叛你,哪怕背叛我父母都不会背叛你。 那时候季淮屿就当成是烘托气氛的笑话罢了,现在想来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觉得像求救,充满了想要摆脱的渴望。 她说,十年前你们对我做的事我会记一辈子的,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甚至书桌里的东西也没收。 服务生推餐车过来,停在他们这桌,“您好,四打啤酒,有需要请按服务铃,我们竭诚为您服务。” 四打啤酒。 简以浔坐在里面,于是看了看啤酒,“季淮屿,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谢谢。” 这口吻,礼貌的和刚刚的服务员并无二致。 想着喝一瓶也没什么事,于是拿了一瓶,用瓶起子起开,递给她,双手给接走了,然后又礼貌地,“一起拿来吧,一瓶一瓶拿要麻烦你六次。” “不行。”季淮屿把酒车往段尘羽那边推了推,坚定地竖起食指:“就一瓶。” 简以浔有些崩溃,“连你也要管我是吗。”她努力克制,把酒杯推开,操起酒瓶一饮而尽。 倒拿酒瓶,晃了晃,酒末在裤子上绽放,如丹青点墨,“没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不然我们换位置也行。” 想起刚刚她接电话时说的话,她一定心里很难受,受了很大刺激,索性把一打啤酒都拎上桌,“喝吧。” 喝完我善后。 “谢了。” 米思蓝哪看过她这样,她自回国以来一直沉稳,投身工作兢兢业业的典范,喜怒不形于色从不大喜大悲,喝酒也是浅尝辄止,今天怎么就非得大战酒场了? “浔浔,你怎么啦?怎么出去接完电话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是他欺负你了吗?” 米思蓝指着季淮屿,如果她点头,即使打不过也得大战一场的架势。 “没事。”她一口火锅都没吃,第三瓶啤酒已经见底了,“就是想喝酒了,看你们都会喝酒,我也练练。” 第四瓶下肚之后人直接伏在桌子上胡言乱语了。 她抬不起头,后脑勺像被块巨石狠狠地压住一样沉重;胸闷憋闷难受,深呼吸才能换气。 她手在桌上乱划,“酒,酒...” 给她醒酒茶也不喝,死活就要酒,季淮屿把醒酒茶灌在酒瓶里,递给她:“喝吧,酒。” 接过酒瓶,一饮而尽。 他问:“还要吗。” “要。” 再灌一瓶。 “还要吗。” 眼皮努力掀起一半,“要。” 喝了三瓶醒酒茶,还特意嘱咐服务员加倍放料。 米思蓝被他俩的操作看傻了,还能这样? 他俩碰了杯一打啤酒都喝下去了也没醉意,段尘羽搂住米思蓝的肩,靠在他身上,手里还拿着酒,比划对面那俩,“看见了吧,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还得是老情人能制住你姐妹。” 季淮屿也不和他浪费唇舌,就说先带她走了,这人醉的像泥一样,抱也抱不起来,背也背不起来,比那雨夜的泥还滑。 季淮屿从备餐区拖了辆购物车,和超市的差不多大,装里面正好。 给人装里面也是个难题,米思蓝出主意,“要不和他们要个麻袋,从脚到上给套上就能抱起来了。” 段尘羽仗义地站起来,作势帮他抬人,季淮屿,“走开。”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你帮下忙。” 季淮屿看着米思蓝,丝毫看不出求人的态度。 俩人一人兜住肩膀,一人抓住她脚踝,蓄力好几次才给人扔车里。 服务员,“先生,这...” 季淮屿握住备餐车把手,“这位先生买单。” 段尘羽冤大头地捣头。 -- 要推她一个小时么。 午夜了,她安然地躺坐在购物车里,身上披着季淮屿的外套,春风甚暖,吹得人如沐如浴,她的秀发随风轻摆,如枝丫上摇摆的垂柳,那么轻柔,舒适。 “水---水---” 前面是24小时营业的7-11,那时候的她最喜欢吃好炖里的萝卜和香菇丸,尤其爱喝里面的汤。 他买了一杯,把放暖的汤喂给她,她闭着眼咕咕地喝光了,轻颤的睫毛里沁出一滴泪。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接受她的离别,却不能释怀她的不告而别。 -- 那天之后的很久他俩都没联络,简以浔销假上班,季淮屿每天泡在实验室、做课题、整合临床。 她答应月底要回家,末日越来越近,父母拿简冠军绑架她: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让冠军去饭店端盘子,高考都别想参加。 “家”这字太大了,对她来说之所以还有家的存在,完全是因为还有个简冠军,每次挨打,出头的都是弟弟,他俩差十岁。 从她十五岁开始才有人保护她,那时简冠军才五岁,已经知道要护着姐姐了。 所以,她对家里再冷漠,也不会放下简冠军,他的补课老师都是简以浔亲自找的,费用也是她付的,即使是这样,她的父母还是每月数次的要简冠军的补课费骗她的钱,她一直不说破罢了。 简冠军每次和姐姐通话时都任性要去外地打工,要自己赚钱,要离开父母,尽管父母对他极度宠溺,自从知道他们用自己当借口骗姐姐钱的时候,那父爱和母爱就显得很商业化了,觉得自己只是父母的财富密码。 每次简以浔都会骂他:我告诉你简冠军,我只负责你的补课费和学费,我是不会做扶弟魔的,你出去上班能赚几个钱?高考之后就上大学了,你爱考哪考哪,大学四年生活费我给你,毕业之后你自食其力,你现在才18岁,什么什么都不会,出去一个月最多两千块钱,都不够你平时补三节课的,你想好了,一旦你出去上班我就不供你了。 -- 转眼五月,鸟语花香的31天,她从不驻足赏景,所有的姹紫嫣红,百花齐放都和她无关。 半个月前她借给姑妈十万元,姑妈是债,亲情债和钱债她都要还,特意找律师事务所拟定一份十几页的借款合同,签字,画押,一样都不能少。 她当然知道这笔钱是要不回来的,但她要让他们知道,于她简以浔来说就没有亲情,借钱给你是买卖,再不要以什么姑妈身份自居。 伪装从来都是她的战袍,她的盔甲,原生家庭是阻拦她一切美好的路障。 季淮屿在这两个月时不时地会发来几条微信,她没回过,渐渐他也不发信息了,朋友圈也没有动态。 她会偶尔在深夜点开他的头像看朋友圈,看看他有没有把自己删了,他们再也没有偶遇过,她失笑,也许缘分到此结束了,那次露营就是给十年前画了个句号而已,想到这时,她会打开冰箱拿瓶啤酒喝,以前是半瓶的酒量,现在能喝两瓶了。 —— “简医生好。” “简医生早上好。” 她和以前比有一样没变,上学时她从不吝教同学做题,工作中也是,有问必答,倾囊相授,刚毕业的实习医学生敬她也怕她,她急了会凶人,哪怕你学的很好她也不夸,但知识点很明了,不拗口,都是精华。 “简医生!”小溪一路小跑追过来。 简以浔站住脚,埋怨她别总毛毛躁躁的,“上次给患者撞着的事儿还没长记性。” 小溪笑盈盈地,“简医生,说外科新来个男医生,每周一三五出诊,都说是个厉害人物!” “只有一三五出诊?”记忆中人民医院好像没这个先例。 “是啊,主治医生。” “哦。”电梯门开了,她俩走进去,电梯上行,“那应该是一位年长资深丰富的医生。” “恩,专门接诊危重病的,听说院里新引进了技术,非得他才可以,诶对了简医生,院长不是想让你去外科熟悉熟悉吗。” “别那么八卦。”她抬腕看了眼表,电梯门开了,“准备一下开例会了。” 被简以浔这么一分析小溪就没有期待值了,本以为是青年才俊呢,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她才不要,差点被电梯门夹住,一惊一乍地蹦出来,“哎,院里什么时候招个帅哥啊---” 好气哦 从那天用购物车给他推家里之后,简以浔再也没搭理过他,刚开始还嗯嗯啊啊的回几个语气词,最后直接回都不回了。 找借口问她,他的羽绒服洗好没,她没回复,第二天在单位就收到了同城快递,洁白干净的羽绒服板板正正地躺在冰冷的塑料袋里,像一件凶杀案的证物一样。 前半个月他像舔狗似的,渐渐地他也不发信息了,侧面问段尘羽,他说简以浔一直也没出来玩,反正是没和米思蓝出来。 突然想起雍和宫的同心锁,想着是不是把名字给写错了?怎么自从挂了同心锁她反而不理人了? 他投身到科研中去,没日没夜地加班,办公桌上上班,办公桌上睡觉,一个月也回不了两次家。 季姚烯笃定他是恋爱了才不回家,非要找个办法探探,她已经独身参与两次妈妈每月一次的催婚大战了。 -- 简以浔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套上白大褂,拿起笔记本电脑,去会议室开会。 临床是无时无刻的,她是院里公认的工作狂,虞郁每次和她搭班都得晚走,简以浔加班,为了好看,虞郁也得多撑一会。 外科主任看到简医生的简历,每周例会后都要和院长借人,说外科人手不足,手术也多,简医生在国外有这么丰富的外科手术经验竟然放到了产科,付院长也一再游说简以浔。 她每次都漠然地致歉:“对不起,没兴趣。” 最希望她离开产科的,除了外科主任还有虞郁,如果她走了,下次升职住院医师就没人和她抢位置了,近月来表现得也算勤奋,有时遇见问题请教简以浔,她也不吝赐教,来者不拒。 不得不说,产科方面,她就是一本行走的教科书,内存无限,不定时更新。 医院的都是同事,谁和谁也没区别,所以尽管耳鼻喉科的应届毕业生借机靠近她,问她产科的事,她也是不吝赐教,为了打消他人的情意,结束时还会补一句:“将来妻子分娩还是要来医院。” 她边走路边开电脑,调开昨天没看完的论文,她习惯了小溪跟着,小溪不知不觉担任起简医生的引路蜂,谁叫简医生只看资料不看路呢。 院长交待了每个科室的工作重点,每次开会通报简以浔已经成为例会的项目之一了。 付院长:“本周产科简医生经手剖腹产手术18例,其中危急产妇2例,被患者投诉4例,恩,”院长扶了扶眼镜,这些数据都是行政部门总结的,他事先也没看过,定睛又确定了一遍,才抬眼对简以浔微笑,“不错啊简医生,投诉比上周少两例,这周继续努力。” 简以浔听完中肯地点点头,小溪第一个给她鼓掌。 “最后我要说一件大事,”付院长指了指右手边第二座位的人,“我们医院被评定为“开展危重病例实验医院”,引进了一套创新器械和医疗设备,中国医学科学院下派一位科研者参与此次的医疗改革,这位医生年轻有为有多年的外科手术经验,说来有缘,他也是我的学生,就是这位,季淮屿,季医生。” ? 简以浔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电脑中挪开了,她猛地抬头,真的是他,季淮屿。 付院长接着说:“季医生将担任外科危重科的主治医生,希望大家一起努力配合工作,为患者制定出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并运用与临床当中。” 一阵掌声过后,季淮屿起身致谢,谦虚内敛。 这是简以浔第一次看见他穿白大褂,她视力一直很好,看到他挂着胸牌:【京市人民医院,外科主治医生:季淮屿。】 单身或已婚的小护士和医生看见他时,纷纷不自觉地“啊”了声,这么年轻,还这么帅,还这么有能耐,拉出去给人当小说男主吧。 季淮屿:“各位同事们大家好,相信某些同仁见过我,在医院的时间希望能和大家共同学习。” 付院长示意大家安静,季淮屿轻轻鞠躬致谢,付院长接着说,“季医生刚来还不熟悉,那个,”他挨个人都看了看,视线随即落定:“简医生,一会儿你就带着季医生在医院转一转,带他熟悉熟悉环境,吃午饭的时候带季医生去认认食堂。” 简以浔不想接这活儿,那天她想过了,论家庭,伦地位,无论什么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他有完整有□□,一家人风风光光受人羡慕,而她呢,吸血的父母,吸血的亲戚,算了。 而且他们之前走得太近了,如今在一家医院工作更要保持距离,免遭闲话。 她总认为自己是一颗老鼠屎,不想熏到别人,只想好好工作。 简以浔:“不好意思付院长,我一直在产科,平时也不走动,对医院环境也不太熟悉。” 季淮屿依旧那样的脸色,好像被拒绝的不是他似的,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付院长关掉投影仪,合上笔记本电脑,说:“不熟悉就和季医生一起熟悉熟悉,好了,散会。” 付院长似乎铁了心要撮合他俩似的,离开会议室前特意把外科主任和外科医生都叫走了,说去办公室有事说,彻底断了简以浔推诿的路。 会议室里只剩下季淮屿和简以浔。 她是心虚的,人家好心好意地帮了她好几次,知道她不坐出租车还用购物车硬给推回家了,颇有种当代狗咬吕洞宾的作为了。 本来就不可能的一对,何必浪费时间呢?他是天之骄子,自己呢,盘中饺子罢了。 也不是非要刻意回避他,实在是一见了面就忍不住心动脸红。 “那个...羽绒服收到了是吧。” 说那废话,人家签收短信你不是看了好几次么。 “简医生。”季淮屿理发了,头发软鬓角处的头发随他起身的动作摆了摆,整个人干净绅士,即使穿着白大褂也流露出天生的贵气,“现在是工作时间,麻烦你带我熟悉一下医院环境。” 简以浔耸了耸肩,吐出一口气,轻松了,看来他对我也没那个意思,是自己敏感了,以前不知道他们以什么关系自居。 说老同学,有点暧昧。 说旧情侣,太矫情, 说是朋友,都不认。 好了,同事。 出门诊时她都穿黑色高跟鞋,白大褂下露出精致细直的小腿,穿着肉色丝袜,细的看不出一点腿肚,漫画女主似的。 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往前走,季淮屿跟上去。 “二院一共有十六楼,一楼是挂号和急诊,二楼是耳鼻喉科和眼科,三楼是儿科…” 季淮屿听的想笑,眼前的她正看着贴在墙上的指示牌照读呢,真一口气读到了十六楼,视力好果然通行证。 读完她吞了吞口水,漠然道:“我回门诊了,午餐时候我叫你,有什么没听懂的问你们科室的人,迷路的话就看那里。” 她下巴抬了抬,指向她刚刚连贯朗诵的指示牌。 一上午简以浔忙的脚打后脑勺,坐门诊比产科值班忙多了,一大早就排起长队,没到十点拿鼠标的右手就抬不起来了。 孕妇们大多是第一次做妈妈,都想问的仔细,越仔细越好,巴不得还是个胎囊呢就想问出手脚全不全。 她看了眼B超单,几乎没什么悬念了,孕妇刚刚24岁,看入院记录基本一周来一次,到此还没死心。 她眼睛看着电脑下病例,随手把B超单子拿给孕妇,“12周了没有胎心胎芽,我给你开个人工流产,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女孩还想争去争取,“我再等一个月,我不做流产手术。” “随你便,再不做手术容易对子宫造成伤害,你自己想清楚。”她又摆了摆B超单子,示意她拿走。 孕妇没好气的接了,“什么态度啊你,我的孩子我愿意等。” 简以浔腰都直不起来了,手肘搭在桌子上,手拖着下巴,打印机哒哒哒地工作,把打印好的单子放在桌子上,“签字。”顺手把别在口袋上的水性笔拿出一支,一并放在A4纸上。 孕妇拿起来看,大怒:“你有病吧,我说了再等一个月,你怎么就给判定是死胎了?” 简以浔把B超单从她手里夺过来,也没什么耐心了,拍了拍单子上的诊断建议,“你自己看看上面写的,12周,无胎心无胎芽,另一个意思就是死胎,需要人工...” “你等着我投诉你去---” 孕妇抓起单子就气哼哼地走了。 到午休时间了,虞郁那边也没人了,她边敲键盘边说,“简医生,开门红啊,付院长刚说完让你这周继续努力,上周四例投诉,这周算你三例达标,大周一上午就得了一血。” 简以浔懒理,脚在地上踏了下,转椅腿到窗台边,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给季淮屿发微信:吃饭。 “我说的不明白吗?还差一天就13周了,尽快做手术是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任。” 看在简医生平时对她也算是有问有答,于是揣着兜走到她身后,“你把你的语气练得温柔点说不定下下周就没投诉了,我去吃饭了。” 哦,吃饭。 简以浔:吃饭了季医生。 简以浔:??? 打外科座机也没人接。 得了,亲自跑一趟,等电梯的功夫她又给人发了一条“吃饭了。” 电梯门都开了人家也没回,于是进电梯按了12楼,电梯上行,她越想越拱火,大上午的被人投诉了,还得亲自上门请人家去吃饭。 她敲了敲门,里面利落迅速地应了句“进。” 果然在里面呢。 “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没看见吗。”她态度其实算好,就是声音太冷,夹着点微妙的情绪。 “没看见。” “你拿着手机呢没看见信息吗?” 季淮屿暗灭手机,揣到口袋里,轻松地说,“我把网关了,我工作都调飞行模式。” “不愧是主治医生,那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情敌吗 简以浔想着虞郁医生的话,【你要是语气温柔点说不定下周一个投诉都没有了。】 刚上班就被投诉,本着撞日行一善的功德,斜睨了眼季淮屿,态度好了数倍,“你去那边坐一下我给您打饭。”她指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不用了,我和你...” 她强笑,“别耽误我的事。” ??? 季淮屿只好去了她钦点的座位,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游弋,眉心紧缩,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侧颜一半影,光影成了勾勒他完美轮廓的画笔。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简以浔端着两个餐盘,见他对面的位置已经坐人了,喋喋不休地对季淮屿做自我介绍,他全程头都没抬,像没听见似的。 小芙仰起头,没有要让座的意思,“简医生,食堂是公共位置,谁坐就是谁的呀。” 简以浔也不争论,把餐盘放在隔壁桌上摆好,“季医生,你吃不吃。” 季淮屿好像刚回魂似的,听见了,他合上电脑,“来了。”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小芙,友好地打招呼,“你好。” 真能装。 她只顾往嘴里塞饭,机械的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米饭都没了,菜几乎是没动,一直看手机。 “看什么呢?”他问。 简以浔有点慌乱地关掉手机,揣在口袋里,心里已经有了三个目标,她得换房子了,给了姑妈十万,每月给家里八千还得负担简冠军的补课费,四千五的房子租起来捉襟见肘,至少要换个三千以下的,这价位不是太远就是要合租,她还在权衡,合租的话她不希望对方带朋友回家无论男女,但是自己有时下班晚,也会耽误室友的休息。 要是租远郊的话来回上下班车程就要两个半小时,这一个月的油钱下来,算起来也没省多少钱。 头疼。 “没什么,和米思蓝聊天,说段尘羽追她呢,她还有点没想好。” 季淮屿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半天,终于问了句,“你最近怎么了。” 简以浔挑眉,开始吃菜,“没什么,就好好工作。”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简以浔筷子还叼在嘴里,抬眼看他,不可思议的样子。 季淮屿放淡布满爱意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大家同事一场。” 简以浔点点头,闷声把餐盘里的菜吃光了,端起来走,“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这人变的也太快了,但凡迷信点的人都得以为她是在基地被人下了什么咒术。 简以浔拜托米思蓝帮她找找房子,一个月3000左右的,最好是单间,实在不行合租也无所谓。 这可给米思蓝难住了,医院在二环,这附近租房的话次卧也得3500左右了,而且还是那种有隔间的房子,三室一厅的房子给隔成五个卧室的,除了主卧有单独洗手间之外,其余租客早上洗漱都跟打仗似的。 她把这艰巨的任务过继给了段尘羽,他也暂时没辙,不忘和米思蓝打诨,“要不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给简以浔在我家酒店找一间房,差价我补,你干不?” “干你妈。” 说是这么说,这事儿还是得记在心上的,心上人第一次求他办事就down了,还谈什么男友力,我段尘羽穷的就他妈剩钱了。 “但你说我花钱给女朋友的朋友租房不太对劲儿吧?整得我像金屋藏娇似的,你说是不老季?” 段尘羽新买了一辆兰博基尼,骚粉色,直接开到医学科学院门口堵人下班。 他就喜欢高调,巴不得路上的狗都得多看他几眼,最好再流下一条舔狗的哈喇子。 季淮屿看见他,想都没想,直接绕路走,段尘羽把车停在他车的车头,你不跟我走,你也别想走,别死你。 “你今天脑细胞都死了是吗。”季淮屿骂,顺地捡了一块砖头在手上掂量。 这可给段尘羽吓坏了,几百万呢刚提的车,他打开车门,拿出古奇太阳镜戴上,手臂搭在车门上,造型不要太二酷,“老季。” 季淮屿真心想和他断交,抬腕看了眼表,“八点了,你带眼睛挡月光?” 段尘羽闻言把眼睛推到头顶,粉色衬衫上面三个扣子都没系,骚的不能再骚,这要是在精神病医院门口的话,妥妥的医生与他的精神病患者。 “害,瞧给你嫌弃的,我有事儿跟你请教。” “没兴趣。” 说完就把砖头举起来。 段尘羽吓得就快喊爹了,忙迎上去双手接下砖头,“那个谁,简以浔的事儿,拜托米思蓝了,那逼办不成又找我了,我倒是能办成,我怕你误会呀,所以跟你知会一声,跟我去酒吧聊聊?” 季淮屿戳在那,想去,去的理由呢,目前为止应该谁也不知道自己对简以浔有意思这件事,都还以为他还是那个高冷科学家呢。 直到段尘羽拉扯他,“你他妈就别和我装了,咱俩认识二十多年了,小前儿你穿过的裤衩我都穿过,我还不知道你?我早看出来你喜欢人家了,不然这事儿我直接就办了。” 到底什么事? 被半推半就地上了段尘羽的骚粉兰博基尼,这货开车和飙车似的,何况是跑车。 段尘羽一会儿金屋藏娇,一会儿撬墙角的说的绘声绘色。 “你到底啥意思老季?我这边肯定是讨好米思蓝的,我追人家呢,你要是没意见我就给人租个房子,她能出三千,剩下的我补,你到底怎么着,怎么也是你前女友兼你现在喜欢的人,我必须得告诉你一声,别到最后追不上人家再赖我魅力太突出。”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追她的?” “........”段尘羽想这人思维真是过分跳跃,跟你说南方没暖气呢,你非说北方地暖热到死。 “老子又不是傻子,谁看不出来?老子从初中到现在处过的对象没有一百也有六十了,喜欢还是玩能逃过我的情人眼?” 行了,知道就认了,以前能追到,现在也不是不能。 季淮屿:“我二环有个房子,你租给她,别说是我的房子。” 段尘羽一口洋酒喷了一桌子,喷壶似的,“啥?她可是简以浔,人家是硕士,那么多年书不是白读的,榕臣花园啊大哥,十万一平,还有那装修,租出去怎么也得一万多一个月吧?三千你骗傻孩子呢?” “你就说,”季淮屿托腮,眉心拧了拧,瞬间便展开:“是凶宅。” “我操,你真下得去手。” -- 简以浔看着手机,米思蓝给她发了一大段话,是豪宅也是凶宅,做医生的还信鬼神不成? 简以浔:你确定2000一个月?是的话明天就签合同。 Miss蓝:恩,警犬朋友的房子,但是有个附加条款,就是房主可能偶尔回去拿个东西什么的,段尘羽说你出2000还亏了呢,你就把自己当成是凶宅试睡员了,按理说房主还应该给你钱呢,那个房子是三室一厅的,主卧有房主的东西,次卧也是朝南,采光啥的都没问题。 简以浔:改天请你吃饭。 Miss蓝:择日不如撞日,毕竟你日理万机,隔天就忘。 Miss蓝:??? Miss蓝:你好。。。。?? -- 简以浔忙到晚上六点半才下班,医院门口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想给米思蓝回个信息,明天签合同,顺便请她吃饭。 没想到她“择日不如撞日”地来医院门口了,身后跟着段尘羽。 后面的季淮屿刚想叫她,后天有一台手术,产妇有宫颈癌,为了孩子忍痛不治疗,院里下午会诊,决定先由简以浔给产妇进行剖宫产后由季淮屿主刀进行手术。 院长让季淮屿把这件事送达给简以浔,并制定出手术计划。 简字还没出口呢,一个男孩十分亲密地扑过去,把简以浔死死地搂在怀里,还亲密地说着什么,离得远也听不清,但简以浔并没拒绝那男孩的亲密举动。 季淮屿的拳不知不觉地攥出青筋,紧咬牙关,脸颊上突出坚硬的线条。 他继续往前走,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简以浔耐心地从包里拿出纸巾给那男的擦汗,还给他整理衣服,耐心地给他把敞开的拉帘拉上。 她喜欢小奶狗? 米思蓝坐在兰博基尼里,一脚刚踏在地上又缩回去了,推了推段尘羽,“什么情况?你看---” 段尘羽伸个脖子像大白鹅似的,看见简以浔他俩了,也看见季淮屿,嘴唇翘起,这好戏不就来了吗,情敌现身了,于是说,“我看个屁啊,你快点去啊,别白来一趟。” 米思蓝“哦”了声,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过去了,段尘羽保持一段距离跟着。 米思蓝对季淮屿是有滤镜的,长得帅,身材好说话声音也好听的不得了,上个单子就是用了他的五官,买家非常满意,这本来就让米思蓝对他有点愧疚,虽然五官做了微调,但毕竟是用季淮屿的脸做底图的。 她上去就给男孩扒拉开,理都没理,“浔浔,说好的请我吃饭啊。” 简以浔看看他俩,最终站在了男孩这边,“我有约了...” 段尘羽大步流星地把不远处的季淮屿拽过来,加入战场,“我们特意来你单位找你,不至于赶我们走吧?不然...一起吧?”说完贱兮兮地冲季淮屿“恩?”了声。 季淮屿刚好拿出医院的文件,卷起来在手上敲了敲,“刚好我有工作上的事要和简医生谈,介意吗?” 季淮屿看着简以浔,余光短暂地打量那个男孩,一身的青春气息,和他差不多高,比他矮两三公分,高高瘦瘦的,十分清秀,皮肤白的透光,笑起来乖乖的。 小奶狗 油然而生的威胁感敲击着季淮屿深一击即破的陈年醋坛子。 简以浔问男孩,“介意吗?” 男孩摇摇头,笑出八颗小白牙,可爱极了,“我就喜欢热闹。”他也打量季淮屿,问,“这是你同事吗,长得还行,就是没我年轻。” 季淮屿:“.......” 其余人:“.......” 段尘羽笑死了,“哈哈哈哈,老季,有人说你老我操。” 几个人三辆车,为了省事儿就把地点定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火锅店,段尘羽为了看戏,兴奋的像庙里童子像,颠颠儿地订了包间。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有没有戏看。 桌上那男孩话最多,故意向季淮屿宣战似的。 “你下次给我买180的衣服,我瘦,185码的穿着显不出我无可挑剔的身材。” “牛仔裤要浅蓝的,深色的穿着特别挫,岁数大的人才穿呢。” 段尘羽低头看了看自己价值不菲的深色牛子裤,腿往桌布下面伸了伸,你小子,是不懂时尚的。 “家里衬衫都好几个了,我不穿衬衫啊,老气横秋的,二十八九的大叔才穿那个东西。” 季淮屿下意识地松了松自己浅灰色衬衫的领口,有点热啊,有点热。 “屁话别那么多。”简以浔倒了杯白开水,想了想在场的都会开车,于是拿了瓶啤酒,季淮屿刚要接过来给人开,简以浔直接把啤酒给了小奶狗,小奶狗乖乖甜甜地给起开,还给她恭敬地倒上了,她接过啤酒喝了半杯,“我花钱我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天天穿的像个圣诞树似的。” 段尘羽耳语季淮屿,“老季,她囊中羞涩的原因应该是养小奶狗,你说你好好的房子愣是成了人家眼中的凶宅了,你这是给人做嫁衣啊,想想以后他俩在你家...你自己悟吧。” “你看那个叔叔。”小奶狗下巴指季淮屿,“西裤配衬衫,哪有人这么穿啊?” 小奶狗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没等抿一口呢就被简以浔粗暴地拿开,“还敢喝酒?” 米思蓝越听越替季淮屿不值,这满屋三个男人,除了他自己都被他喷的体无完肤,竟然叫人家叔叔,她气不过:“你这小子真没眼,这么大帅哥你跟人叫叔叔?你看看你自己,多大了,穿火影的体恤衫,再看看你鞋子,颜色都不一样,你这一套我初中就玩过了,土死了。” 边说边在嘴边扇风,一脸嫌弃。 小奶狗了,立马站起来,段尘羽以为他是要和女神理论的,没想到小奶狗绕到简以浔的座椅靠背后面,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她说我土,你快给我评评理!” 服务员推门进来,忙活一阵:“您好,您包间的菜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简以浔愠怒地撩开被小奶狗压疼的头发,“吃能不能管住你的嘴?从现在开始闭嘴,我和季医生有工作上的事要说。” 小奶狗再次看季淮屿,托着下巴,嘴嘟起来:“这个叔叔看着有点眼熟。” 再次收到简以浔的眼神,眼神里流露出“在说话把你下火锅里”的恶狠。 小奶狗再次嘟了嘟嘴,闭上了。 他俩聊工作,段尘羽就故意拿酒撩小奶狗,非让他喝酒,然后被简以浔骂,最后简以浔看小奶狗这么不听话就不养他了,顺利分手,也算是成就了老季。 米思蓝也帮着哄,浔浔只是多年没谈恋爱对男友没要求而已,我得帮她走出困境,拥抱季淮屿,o my 嘎儿!滤镜男神。 “对,男孩子就不能太听话,那样姐姐们就不喜欢你了,认为你没有个性,她不是不让你喝酒吗?你就非得喝,这样她就会被你的男子气概拿捏住,再也离不开你了,也不敢凶你了,信不信?” 小奶狗重重地点头,“这位姐姐说的对!” 也就一个小时吧,小奶狗被灌了三瓶啤酒,就是脸有点红,醉意是没看出来,还有上瘾的迹象。 米思蓝见时机差不多了,两手托成花儿状,大叫,“浔浔!快看啊,你的小奶狗喝酒了,好不乖哦---” 小奶狗嘟着嘴,叉腰指着她,“这个姐姐你,嗝---” 简以浔没惯着,拎着小奶狗的耳朵,给人疼的哇哇求饶,“简!冠!军!我说过毕业前不许喝酒你听不见是不是?” “姐姐姐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也是受人蛊惑啊----” 米思蓝:“谁?简冠军?” 段尘羽问号脸递过去:“简冠军是谁?你好奇什么?” 季淮屿想,都姓简,长得青春洋溢的,面相有几分相似,以前听她说过家里还有个弟弟的,说又可爱又有男子气概。 哪有男子气概,明明是个小奶狗啊。 季淮屿脱口问,“你弟弟?” 简以浔松开简冠军,垂直坐会椅子上,喝都喝了,打也没用,让他别再喝了,用漏勺不紧不慢地捞了块虾滑吃,“恩,要高考了,天天不着调,补的课只过钱不过脑子。” 段尘羽有话学话,对米思蓝真情流露:“爱你过心不过身,么么湫。” 简冠军双手托腮,就看季淮屿,“我真觉得这个叔叔很眼熟啊,在哪见过似的。” 这小子学习不行,记忆力倒是不错,季淮屿想,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十八岁容貌已经差不多定型了,那时他天天蹲在简以浔家门口等她,还在人家门口喊她名字,又是报警又是给人当门卫的。 季淮屿见过简冠军,他给人家当门神的时候,简冠军打开窗户一脸无辜地看他来着,十岁的简冠军还折纸飞机丢他。 这些事儿要是被他说出来了的话,那简以浔就知道了,这活脱脱的黑历史啊。 简冠军努力回忆,嘴嘟嘟囔囔地,“在咱家楼下,他还....” “咳---”季淮屿拖开椅子,敲了敲简冠军的头顶,说,“去趟洗手间。” 简冠军点点头,摆了摆手,正好他存了三瓶的啤酒此刻膀胱内存告急了,想了想不太想和这个叔叔一起,于是像老师对待学生一样,大义凛然地:“恩,你去吧。” “........”季淮屿一手抄在口袋里,挺威风的,“你喝多了,尿裤子了。” 简冠军喝酒没脸红,被季淮屿给说的脸红透了,十八岁的男孩子,要面子还叛逆,当众说我尿裤子?直接急了:“我没尿裤子!我都多大了我尿裤子?” 季淮屿视线示意他的裆部,恩,湿了一点,是酒洒的,简冠军一低头,害羞的直接捂住,“这...这是…” “你第一次喝酒,而且喝了三瓶,酒精麻痹大脑,膀胱逼尿肌功能受损....” “行了,我去,你跟我一起去,我让你当场验身,我肯定不是尿裤子!我裤衩绝对没湿!” 谁说我第一次喝酒的,埋汰谁呢。 说着就死死地拉着季淮屿,非要他跟着一起去验明正身。 季淮屿就是这个意思。 进了男厕,简冠军站在小便池面前,解开裤袋,撑开崭新的蜡笔小新内裤,回头叫他,“你来看啊,你看我裤衩湿没湿,验好了你得回去帮我洗去冤屈!” 季淮屿还是第一次被邀请看小弟弟,“尿完没?” “你来看啊,你看我裤衩湿没湿。” “提上,快点的。” 他总能给人一种压迫感,简冠军不敢再让他看自己裤衩了,生怕给人惹急眼了对自己的小弟弟做点什么,于是乖乖地提上裤子,被季淮屿拉到另一个包间。 季淮屿摆弄着手机,简冠军害怕极了,一个劲儿的往后挪椅子,尽量离他远一点,防备地把衣链拉上,“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我姐对象,你还在我家门口......” 季淮屿身子往前探了探,拇指托着下巴,满眼的威严。 “你你你....我可是正经人啊,你别追不上我姐就打我的主意,我俩长得是像了点,但.......” 他真诚的多一分就溢出:“你姐高三那年去哪了?” 简冠军死死地捂住嘴,声音囔囔地,“我姐说过谁都不能说,说了就杀了我。” 季淮屿把手机亮给他看,简冠军伸直了脖子,嘴上念着:“三年高考,两年....你你你,你这等于杀我未遂!” “我知道出国了,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出国,十八岁我喜欢你姐,二十八岁我还喜欢她,你告诉我,我可以帮她。” 简冠军还是不想出卖姐姐,于是想出个金蝉脱壳的计谋,“姐夫,你加我微信吧,咱们出来久了他们该着急了。” 季淮屿同意了,谅他也不敢玩花样。 回到包间,大家就是嘴上例行问了下去哪了,俩男人去哪也没什么戏可看。 米思蓝泪水憋在海水里,夸张地抚摸他的小嫩脸:“冠军都长这么大了,我都没认出你,那时候你还是个追着你姐要糖的孩子呢,才这么高。”她手在膝盖上比划,“现在都这么大了,快高考了,学习怎么样啊?” 简冠军委屈的不行,“你们怎么像过年的长辈一样啊,总是问成绩。” 季淮屿不急不慌地给简以浔出主意,知道她一直给弟弟补课是想让他考个好大学,“我这里有几个高考实用的套题,我发给你...” “姐夫!”简冠军最怕学习了,一下叫走了嘴,呸呸呸了三声,“那个大哥,我最近也总结了几个重点,你帮我看看,我发给你手机了。” 季淮屿不急不慢地拿出手机,简冠军发了四个字“雄安培训”。 他很仔细地给予建议,“还行,先照着你的方法学。” 简冠军暗喜终于逃过一劫,家里的练习册堆成山了,封皮都没拆,还好姐姐从来不回家,不然非得把他皮扒了祭书。 “你别帮他说话了。”简以浔放下筷子,义正严词地对季淮屿说,“这样显得你这个前考神很不专业。” 季淮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脑海里都是【雄安培训】四个字。 秘密集 饭后,简冠军要开姐姐的车送她回家,声称自己的驾照考下来一个月了,正是熟练期,非常靠谱。 季淮屿夺来车钥匙,“你送完你姐你怎么回家?我先送你姐再送你,十八岁就想酒驾。” 简冠军觉得和他共处一车准没好事儿,“没事儿,我走回去!” 季淮屿小声说,“走到你家要两小时,耽误学习的话...不然我给你买点练习册。” “不不不,你送你送!我错了我错了。” 动作之真诚,放佛讨封的黄鼠狼。 车上,简以浔又和季淮屿商量了一下手术的流程,他俩几乎没什么分歧,想法大致差不多,几乎不费口舌,给她送到家,就剩下季淮屿和简冠军了。 简以浔上楼的时候感觉不对劲,他开的是我的车,不应该先把冠军送到家再送我么?这样不是还要多跑一趟给我送车? 不想了,疲劳打败了思想思维的活跃度。 “你姐最近怎么了,看着不高兴。” 简冠军喝了酒虽然没多醉,但是话多,当下挂着一张戏曲脸仿似贵妃醉酒:“我姐太难了,出国学费都是自己赚的就不说了,还得给家里生活费,下个月开始涨到一个月给一万家用了,还得给我钱补课,就半个月前吧,姑妈从她手里借了十万,说是借,基本是有去无回了,他们三个总想着什么骗我姐钱,我姐能有多少钱啊?又不是开公司的,就算是开公司的也被家里扒干净了。” 膈! 一车啤酒味道。 “谁们三个?” “我妈我爸我姑妈啊,天天说把我姐培养出来了就得报答什么的,我姐出国有一年是得了什么病了,遗书都给我写好了,最后挺过来了,你知道吗,爸妈都没问过她病情怎么样,还让我去问我姐有多少存款,那时候她还没毕业呢,你说说,所以我就不想上学了,想去外地上班,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我姐不同意,非让我上大学。” “你姐说得对,下去吧。” ??? “到家了。” 简冠军说起这些就收不住情绪了,呜呜地在车上哭了半个小时,具体说什么也听不明白,哭的那个惨,嘴里一直姐姐姐姐的。 季淮屿也没赶他走,看了会论文,直到他哭够了,他想起第一次和简以浔在酒吧偶遇时,她是想解释的,她说,季淮屿你听我说..... 季淮屿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说不想听。 一瞬间自责的洪流涌入心脏,难受。 “你模拟考多少分?” 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300多。” “......”季淮屿想总分下调了?“总分多少。” “750啊。” “行了,回家吧,别在我这哭,对了,”季淮屿仍抱一丝希望,“你有什么加分的特长吗?” 简冠军使劲儿想,“我姐怕我挨欺负,我一直学散打来着。” “……回家吧。” -- 雄安培训。 季淮屿认真地查了整个通宵,晨曦透过窗帘铺满茶几,黄白理石桌面反着荧荧的柔光,他依旧沉浸在感同身受的黑暗中。 有几百个相关词条,当年是上过热搜的,他也不记得有没有听说过了,太久远了。 这是一家以矫正不良习惯为卖点的暴力机构,家长们花高昂的学费把孩子送进去,让孩子接受矫正,效果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半价再次入学,满意为止。 许多学生实名举报。 【我是初三被我妈送进去的,18888两个月矫正期,校长说我的情况很严重,我也以为是上学的,直到我看到了宿舍,大铁窗就算了,没有垫子,就一层被单,铺着,夏天没空调,冬天没暖气,第一天直接不给饭吃,水给喝了三次,然后不让去卫生间,第二天开始让我们用冷水洗澡,冬天啊!!!有教官看着,还是男教官,女生肯定不愿意啊,我就是其中之一,被教官拉走了在一个屋子里电击治疗,我直接晕过去了,我被摧残了两个月,出去之后都不像个人了,教官说如果不听话的话还会被送进来,所以出去后我的认真学习都是假象,我恨死了,我一辈子的阴影。】 【我是高二被父母送进去的,因为厌学,我在里面都要被折磨死了,我爸妈还给学校送锦旗,你们能想象外面下着暴雨,让我们穿短衣短裤在操场上背着轮胎三千米长跑吗?摔倒就重来,我跑到凌晨四点!不管你服不服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三次电击治疗,说是让我们长记性的,我们每周都有一次给家里写信的机会,本以为是求生的生门,我错了,他们会拆开信检查之后才邮寄给家里,只要你写一个字学校的不好,他们就给你关猪圈里,和猪一起猪食,看着你,必须得吃光。】 【我是被父母怀疑早恋总进去矫正的,早恋的矫正是最狠的,什么罪都遭了就不说了,还有加项,我被扒光,扒光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然后有四个男教官看着你,说污言秽语,什么操啊干啊什么的,说我早恋就是羞耻,说我要是不服的话就给我们吃教官的j子,还让我们早恋组的人看黄片,还让我们学里面人的叫声,以此来让我们知道早恋是无耻的,肮脏的,那些男教官都硬了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十几岁,真怕给我们强了。】 类似这种实名的匿名的曝光有几百条,即使是匿名的大家也都马赛克亮出缴费记录。 季淮屿看的全身肌肉僵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是以什么名义被送进去的?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大苦,流了多少泪,那一年他们一起学习,间操也站并排的位置,放学一起抓娃娃,滑旱冰,摘草莓,说一些年轻而动人的情话。 雄安培训几年前已经被吊销,责任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是关个几年,罚了些钱,那些受了数月的嘴,有了一辈子阴影的人呢。 他越来越怜爱她,想把她遭的罪抹去,一切都从最美好的时候续弦。 原来是这些经历让她变得不再乐观,变得忽冷忽热,变成院里人们口中无情的李莫愁。 -- 简以浔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有一条微信信息,后半夜三点半的。 季淮屿:听说你要搬家,需要的话打给我,明天我休息。 想回个谢谢,被米思蓝的电话打断了,“段尘羽那傻逼出车祸了,脚踝骨折了,不好意思啊浔浔不能陪你搬家了,你找个搬家公司行不?事后我补救你奥,哎呀你别叫了,来了来了,刮完号了别催了,逼逼没完。” 嘟嘟嘟--- 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房东十点才来,说路上耽搁了,一手交钥匙,一手退押金。 她网上找了一家搬家公司,价位算起来还挺划算,现在是省钱为主。 搬上搬下五六趟终于把行李都搬上车了,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还特意交待司机尽量开得快一些。 天气预报总是随机应变,不到一点大雨倾盆而至,雨线像铁锤一样砸在车窗上,黑云压下来,整个车里都陷入黑暗。 那种恐惧又来了,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暗,司机把车停下来,靠在马路牙边上。 “司...司机?为什么停车?” 司机点了支烟,“雨下这么大怎么开啊?肇事了怎么办?” 简以浔终于想起拿手机,点亮一块的光亮,她想起季淮屿,点开那条没回的微信,“你离我这里近吗?” 季淮屿:怎么了? 简以浔:我找的搬家公司,下雨了他不开了,我看定位离我租的房子只有500米了。 季淮屿:我就在附近,把你定位发给我,不要和司机闲聊,别和他搭话,就说你男朋友在附近马上来了,听见没? 简以浔:好。 季淮屿就在租给她的房子里,给她准备了空调,微波炉,摆了些花草,之前不总来住,这回把燃气也开了,正准备回去呢就接到简以浔的微信。 他开车过去。 司机见她不吭声,就说要加钱,简以浔宁可多花钱了。 司机说,加三百。 简以浔见过吃人的老虎,没见过吃人的人。 “三百?这里距离我家只有五百米?” “那你就自己走过去,东西也拿下去。” “我男朋友马上来了。” “这下雨天的,等他来你都凉了,不然你陪我聊聊天,我高兴了说不定就不加钱了,怎么样?” 司机又点了一支烟,车厢里弥漫着烟味儿和他嘴里难闻的臭味儿,难受极了。 一辆车停在对面,车子打开了双闪灯,这车算是熟悉了,简以浔一下就认出是季淮屿的车,她太想逃离这里了,哪怕行李什么都不要了。 她几乎是求生一般地打开车门跳下货车的,大雨丝毫没有要收势的意思,打在身上有点痛。 季淮屿打开车门,她是跑着扑向他的。 他大步迈过去接住她,心疼的不行,把她扶上车,叮嘱她,“你在车里不要动。” 简以浔点点头,“你别打架啊。” 煮白粥 季淮屿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抚她,她的身体在发抖,“没事。”他把身体探到后座,捞过来一件他的衬衫和风衣,还有点开玩笑的语气,“换上,别一会我回来了又给我赶下去。” 她抱着衣服,再次叮嘱,“你别打架。” 他拉上挡光帘让她安心换衣服,然后关上车门,刚刚还带温情的脸,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就冷了,比当下的雨更漠然。 司机一直没下车,这会儿车灯亮了,点火要走了,伸手捞了半天车门够不着,就想开着车门跑了。 车子刚滑动,季淮屿一脚蹬上去,气场拉满,司机藏怯又点了一支烟,半天没点着。 “下...下雨加钱正常啊,这...是行情。” 季淮屿下巴微微扬起,手捏住司机的衣领不轻不种地拽了拽,下颚骨凸起,“你吓她了?” 衣服给了简以浔,他只穿了件半袖,棱角分明的健硕肌肉在司机眼里是剐他的刀。 司机摆手,“没,没有,我就说下雨了得加钱...” “你没吓她,她为什么会怕,恩?” 季淮屿一只手攥紧他的衣领两端,用力地拧。 司机被扼住喉咙,双手用力地拉季淮屿的手,那拳头纹丝不松,硬的像铁一样烙在自己喉咙上。 “骚扰女乘客,临时加价,你这搬家公司想必连执照都没有吧?” 司机犯怵,没想到无照经营一年多了,今天遇着茬子了。 -- 季淮屿给简以浔打了通电话,得知她衣服换好了才打开车门上去。 她这种骨相娇媚气质清冷的女孩穿衬衫更好看。 货车启动了,季淮屿把车挑了头,货车在后面跟着,她问,“你怎么说的?你加了多少钱?他跟我说200,是不是讹你了?” “你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多,好好坐着。” 阿嚏--- 简以浔打了个喷嚏,见他发丝滴着水,短衫也湿了,雨水把他的颈部线条勾勒的分明颀长,是一股天生的禁欲诱惑。 她伸出手,默默地把空调排风口调到他那边。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把空调排风口调到她那边。 简以浔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你都湿透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货车,笑着说,“我身上湿着,空调吹过来是冷风。” 简以浔低下头,不做声了,也就三五分钟就到家了,他突然想起这房子暂时不是他的房子,转向灯已经打了,未免她怀疑,便说,“是这个小区吗,没错我就转弯了。” 简以浔也是第一次来,天色被黑云压着,她也看不清路,眼睛看着导航,手跟着比划,“就这里拐,这个方向。” 季淮屿心跳的咚咚地,像过关了一样,要是现在她知道房子是他的,兴许就不会租了。 车停在小区车位上,季淮屿依旧让她坐好别出来,他下了车,货车司机把货箱打开要帮着搬。 季淮屿看过去,只有三个行李箱和几个包而已,伸手拦住那司机,“别碰她的东西。” 司机唯诺地哈腰,“行,行。” 把她的行李塞在后备箱里,还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包放不下,就放在后座了,然后重新打开车门开车。 直接驶入地下停车场。 车杆抬起:京A88667*欢迎回家。 停好车,把行李都拿好,简以浔执意要拿一个,进电梯时,季淮屿抬手,又收回去,放到头上轻搔了下,“按电梯啊,我不知道你家住几楼。” 简以浔机械地按了22楼。 电梯上行。 她问,“你怎么有这小区的车位?” 他面不改色地答,“我朋友在这有个房子,以前总借我车开,就登记我的车牌号,刚刚我就是在朋友家,所以才那么快赶到。” 简以浔半信半疑地说。“那真巧啊。” “是啊,挺巧的。” ....... 季淮屿把房子已经添置成酒店式公寓了,拎包入住,她只需要拿出自己贴身用品,其他都不需要了。 阿嚏--- 简以浔应该是刚刚冻感冒了。 季淮屿把她的行李放在墙角,往厨房走,“我去给你熬点粥。” 他走的十分自然,一点没有寻路的踪迹。 “你朋友家和这里格局一样是吧?” 季淮屿拿着锅的手瞬间就僵了,磕磕绊绊地,“差,差不多吧,这种小区就南北朝向不一样,格局都差不多。” 简以浔要去收行李,被季淮屿喝住,“我让你休息,我做饭你收拾行李,那叫什么休息。” 她停下手中动作,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粥喝,偶尔给几声“阿嚏---” 季淮屿淘好米,熟练地打开放在客厅的冰箱,边开边说,“冰箱里有小白菜,给你做青菜粥吧。” 又说错话了。 简以浔“啊?”了声,“你前面说什么我没听到。” 季淮屿阖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自己家装局外人真挺难,“啊,没事,我说你家冰箱挺好的,蔬菜都分类了,干净。” 简以浔坐直身子往冰箱的方向看了眼,想客套一下,“还行吧,我不太喜欢,像自选麻辣烫店似的。” 季淮屿:“.........” 我辛辛苦苦忙一天,原来是筹备自选麻辣烫店呢。 拿出几根青菜切碎,白米在锅里已经沸腾了,加了小半勺盐,揭开锅盖转小火。 他摘下围裙,在洗手间洗了手,擦干了才出来,“粥再有三分钟就好了,你自己盛一下,我先走了。” 简以浔抱着身子去厨房看了一眼,回客厅时季淮屿已经穿好鞋了。 雨还没停,他衣服还是湿的,她有些抱歉,“要不,一起喝完粥再走吧。” 季淮屿脱掉刚穿好的鞋子说,“那行吧。” “那个...”简以浔组织语言,想说的正规点,别给人误会,“你把衣服脱了吧,我用风筒给你吹吹。” 穿湿衣服确实挺冷的。 下意识地捏起一角湿衣服,“没事。” 简以浔去属于她的次卧,把他的衣服换下来,出去交给他,“这样行了吧?如果你不嫌弃这衣服我穿过的话。” 季淮屿接过衣服,上面还有她的香味,一股刚开的栀子花香味,带着些奶醇的味道。 “不介意。” 简以浔心想露营那天也没见他这么羞,还大言不惭的撩她来着,就借言去关火盛粥去厨房了。 两碗热腾腾的青菜粥已经是两个被雨淋过的人的人间美食了,他用米量卡的很准,做的就是双人份的。 简以浔想开电视的,整个房子只有两个人喝粥的微小声,遥控器按了半天也没亮,抠开一看没电池。 季淮屿几乎不看电视,电视就是摆设,何况遥控器了,没丢就不错了。 季淮屿也感觉到氛围的局促,想了半天腹稿也没想出什么有意义的开场白,于是问点眼前的,找话说,“你这房子挺好的。” 简以浔吹了吹热腾腾的粥,扑面的热气敷在脸上舒服极了,听他说话,她才仔细地看了看新房,点头,“是啊,这是凶宅,便宜,才2000一个月,米思蓝说就当做凶宅试睡员了。” 季淮屿真想哭,这市值几百万装修百万的房子怎么就.....赖我赖我。 “凶宅吗?发生什么事了?”他煞有其事的问。 “我也不是太清楚,是米思蓝帮我找的房子,说是男房主的老婆跟外国人跑了,在房间上吊自杀了,”指了指主卧,季淮屿的房间,“就那间。” 季淮屿都跟着心里一凉。 “那你不怕?” 简以浔侧头看他,觉得这话有点可笑似的,“我其实怕人多,鬼的话,我又看不见它。” 季淮屿不想再听自己房子的凶宅历史了,见她喝光了,就起身收拾碗筷准备刷碗了,这是他习惯,吃完饭第一时间刷碗,还要用消毒湿巾擦拭。 简以浔用湿巾擦了擦嘴,看他收碗筷连忙按住,一慌按住了他的手,脸刷地红了,手像蛇似的抽回去握在胸口。 “我刷个碗,你也至于。” “不是不是。”简以浔怕他多想,于是解释,“你手有静电。” 过去把季淮屿手里的碗筷拿过来,“我刷吧,来我家还得让你做饭刷碗的多不好意思。” 说的很有道理。 也就没再谦让了,这回是真得走了,雨也停了,粥也喝了,她也不留了,厨房里她说话声和水声活在一起,碗筷碰撞的声音十分有烟火气。 “那你慢走,今天谢谢你了。” 她是真感冒了,半夜不停的打喷嚏,摸黑打开了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翻抽屉,在玄关柜上发现一个药箱,日期还是新鲜的。 不管了,先吃了,明天再补上就是了。 第二天问起这件事时,米思蓝大手一挥,对着听筒豪言壮语,“浔浔,房子里的东西随便用啊,房主说了,扔着也是等过期。” 这房主可真好。 -- 说实话这房子无论是格局,采光还是装修都是一流,比她上一个租的房好了不止几倍,再也听不见午夜隔壁的战斗声了。 可是,在这住了一周,有三天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她明明是睡在床上的,第二天醒来竟然在主卧的床上。 她首先放弃了关于凶宅男主人索命的可能,想起主卧的朝向和床头的方向刚好是以前出租屋的位置。 应该是突然搬家不习惯。 但这种不习惯应该也就持续十天半个月,她丝毫没有好转的意思,依旧是每周三次醒来都在主卧的床上。 想着还是去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再仔细问问米思蓝。 突然就想到了辟邪,雍和宫,季淮屿。 季淮屿似乎对雍和宫挺有经验的。 梦游症 关于凶宅,加上数次醒来睡在房主自杀的房间,简以浔想确诊看看,首先是科学至上。 这症状可以挂三个科,精神科、精神心理科、睡眠医学科,挂了院里的精神心理科后,权衡各方面又把号退了。 午饭时她刻意晚去了会儿,把餐盘放在睡眠医学科王医生的桌上,一位很有经验的中年女医生。 “王医生,我想请教一些问题。” —— 季淮屿对面坐着同科室的秦医生,实习医师,微胖,笑容可掬的十分憨厚,是那种笑起来就很阳光的大男孩。 秦医生视季淮屿为偶像,直接跟人叫师父,被师父骂也是常事,秦槐本科毕业就来人民医院了,两年的工作中小毛病不断,也不是学术不精,就是遇事紧张,看见患者就大汗淋漓说话也结巴。 光是季淮屿帮他拦下的错误就不少了,他不抗拒带秦槐,至少他勤奋肯学,这些年浪费天赋的人他没少见,他认为,很多时候勤奋是大于等于天赋的。 “师父,”秦槐回头瞄了眼隔着三张桌子的简以浔,季淮屿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她,秦槐接着说:“你觉得简医生怎么样?” 季淮屿自问深藏不露,除了段尘羽之外没人知道自己喜欢简以浔,被这憨仔识破了? 他面不改色,如实回答,“医术很好。” “师父,你看啊,简医生是产科医生,我是外科医生,我俩还都是实习医生,是不是很互补啊?” 季淮屿终于体会到了故人所言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这还没怎么着呢,教出个情敌出来,不过他知道简以浔不喜欢秦槐这种。 不过也担心她架不住秦槐一根筋,日积月累的给人感动了,毕竟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你们没可能。” 秦槐不愿意了,“师父你先别下定论,铁杵磨成绣花针。” 还挺押韵,你师父我的人你也敢动歪心思? 季淮屿饭量不大,餐盘都吃光了,秦槐还剩一大半呢,他不像往常吃完就走,有必要给徒弟上一课了,“秦槐。” “师父你干嘛?我在你对面呢还叫人家名字,看不见你可爱的徒弟嘛?” 突然叫全名干嘛?我妈叫我全名的时候,不是挨骂就是被骂,怎么师父也这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别太过分了师父,给我逼急了我和你断绝师徒情谊!!! “你毕业两年了,连简单的阑尾炎手术都不能单独完成,这阵子我带着你手术才有那么一点点的进步,”他拇指食指捏在一起,突出那句‘一点点’到底有多小。 “到现在查个房都能叫错患者的名字,你有什么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我收回刚刚要和你断绝师徒情谊的想法,秦槐低头默不作声,额头沁出汗珠,“师父你别拿眼神儿烧我行不?你看我都出汗了。” 季淮屿肩塌下去,真想给确诊为朽木,“我问你有什么感想。” “我跟着师父好好学习。” 我发誓! “恩。”季淮屿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还有心思谈恋爱?”想起那天查房时,患者是一位三十岁的男性,为爱自杀未遂,她母亲是这样劝的,“以后你自己强大了,什么对象找不着?” 秦槐深受其教,悟了,“恩,师父,我要好好学习,等我和简医生都升职主治医师了再追她!” 季淮屿微愠地咬住下唇,站起身,单手捞起餐盘就走了。 后面,“师父你干嘛去?我说的不对吗?” -- 今天在住院部上班,人没那么多了,升住院医师之前,要门诊和住院部两边走,最后综合考核,也算是身为实习医生的劳逸结合了。 简以浔下午没那么忙,琢磨王医生的建议。 “你这个反应我们临床上称为睡眠梦游症,是一种常见的生理现象,比如患者近日的精神压力很大,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者是以前有过类似症状还有突然换了新环境都可能诱发梦游,如果很严重的话可以来科里做个评估,严重的话需要用药。” 她逐一排除,精神压力还行,应激障碍应该没有,以前也从没梦游过,那就是最后一种换了新环境。 王医生说她梦游的频率有点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建议做评估。 做评估和诊断花的时间不少,至少要放假才可以,脑海里蹦出‘雍和宫’三个字,想咨询一下这方面的熟人。 于是打开季淮屿的微信对话框。 简以浔:我请教点事,你对雍和宫熟吗? 说实话,季淮屿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有点怵,好端端的突然问雍和宫干嘛,他肯定不熟啊,至今只去过两次,一次是考前被吴惠兰抓去许愿,一次是上次露营回来换愿。 季淮屿:挺熟的,以前总去。 简以浔心想他不是唯物主义? 简以浔:我想去求个镇宅的法器,你有什么推荐? 在坐在办公室转以上的季淮屿飞速把椅子往墙边滚了滚,电脑屏幕也歪过去,开始疯狂搜索,隔桌的秦槐看见了不敢问,都是男人,兴许单身的师父再看什么小电影也说不准。 季淮屿:镇宅的法器不能去雍和宫,得去道教的寺庙,白云观就可以,我能问下发生什么事了? 她本来是不想说的,比如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人一方,不说实话很可能效果甚微,看季淮屿的字里行间,应该是这方面的半个专家了。 简以浔:我租这房子不是凶宅吗,男房主在主卧上吊自缢,我是不信鬼神的,但是我最近在次卧睡,醒来都在主卧的床上,我咨询了王医生,那边要做评估和检查,我现在没时间,就想找个镇宅的有个心里安慰也许就好了? 简以浔:我不是迷信,王医生说我可能是心理压力大或是环境因素,我想着有个东西摆着也许能放松些。 活的好好的男房主总被自杀,梦游就是梦游,梦游发病又不分年龄,怎么就这么迷信,镇宅法器都出来了,怕不是要贴个符? 季淮屿:恩,你这种情况请一个化煞铜牌镇宅辟邪,然后请一道符,镇压住男主人鬼魂。 简以浔萌生出暗喜之情,没想到真找对人了,这些年季淮屿果然变了,相信科学,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简以浔:谢谢大师。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简以浔:谢谢你。 还撤回,季淮屿都看见了,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就没挪开过半秒。 季淮屿:明天我下夜班,要不你明天换个班我带你去?我对白云观路线比较熟。 简以浔:我看看,谢了。 白云观别说去过了,听都是第一次听,西城区,一小时的车程,大话都说出去了,开始搜里面的路线图,哪里上香,哪里买法器,哪里开光...... 季淮屿头都蒙了,他宁愿做一台手术更容易,道教话术对他来说晦涩难懂,时不时还要复制个词搜索一下。 他伸手拿水杯,余光瞥见秦槐正目不转睛地看他呢,被识破般地手抖了下,咖啡差点溅出来,“看什么看。” 秦槐手扶着后脑勺,撇嘴,“师父你看什么呢。” “不该问的别问。”季淮屿把查房记录本准确地丢到秦槐桌上,“查房去。” 秦槐抱着查房本,翻了两页,近乎撒娇,“师父,二床的患者骂过我,我不敢去,你陪我去行不行。” 本就对电脑上的东西难以吸收,又来个话痨叨叨没完,锐利的眼睛直接瞪过去,“我骂你不怕?二床膀胱炎,你脱口说人家子宫炎,没打你就不错了,赶紧去。” 秦槐依旧抱着查房本,慢吞吞地蹭,半天挪不出半步,季淮屿气的要心梗,随手扯了张A4纸揉成团撇过去,“赶紧滚。” 秦槐跺了跺脚,关门前撂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什么,上班看小黄片。” 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脚步声如飞奔的野马。 -- 虞医生刚查完房回来,累的哈欠连连,直接把查房记录本扔在桌上,“同样的一个问题,姥姥问完奶奶问,奶奶问完妈妈问,妈妈问完爸爸问,他们就不能信息互通么?我真是...还好明天休息了。” 简以浔还指望和她换班了,虞郁一直把她当对手,直接说换班八成得有小挫折。 她煞有其事地翻病志,“虞郁,明天我门诊班,我看预约记录了,全天就十二个,你要不要和我换个班?” 平时门诊一天三四十个都是正常。 “你那么好心?”虞郁觉得此中必有蹊跷,“你和我换的可是大夜,拿门诊班换?” 简以浔悠然地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恩,我最近失眠喜欢上夜班。” 虞郁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累了,点开产科主任微信,虚晃,“说准了啊,那我给主任发申请了。” 简以浔淡淡地“恩”了声,事情落定了才发现书拿反了,正过来合上书,上面写着《男科的奥秘》。 下班前季淮屿收到了简以浔的微信:那明天麻烦了。 脱衣舞 那天简冠军叫他什么来着,叔叔。 那天简冠军说他什么来着,老男人才穿衬衫。 时值仲夏,草木旺盛,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草青。 他上身运动短袖T恤,下身浅蓝直筒牛仔裤,纯白无染的运动鞋,斜风轻轻撩动他的刘海,斑驳的树叶映在脸颊如晃动的剪影,每一帧都透出久违的少年气。 他敞开长腿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眼前一暗,他抬眼,“走吧。” “等很久了?” “刚到,坐我车。” 配合她的脚步,时而快些,时而慢些,尽量与她并排而行,不时就要调整步伐,她穿着短根小跟鞋,七分裤把她长直的腿勾勒的完美无憾,她走路时腰板总挺的平直,气质挺拔。 “你没休息好吗?”简以浔问。 “怎么了。”他也问。 “你顺拐了。” 季淮屿:“.......” 调整好手脚,抬手指了指,“到了,上车。” 已经过了早高峰,没赶上车水马龙的奇观,曾有同事抱怨过:我去早餐店吃饭前第三辆车是京Z76858*,我都吃完饭出来了,第三辆车还是Z76858*。 还有:我第一次坐地铁时十分谦让遵守规则,我迟到了一个小时;后来我变成了地铁悍妇,想进车厢就得把自己当成面饼往里面烀,挤不死你丫的。 所以半小时就到了,俩人还能悠闲的在车里吃早餐。 简以浔其实就是闲问了句,“你对道教怎么有这么深的了解?” 他答不上来,于是说,“去道观的路上不要讨论这些,会被视为不敬。” 她把手掌封在唇上,点头。 下车后,季淮屿时不时地就掏手机看,生怕台词背的不熟练,紧张的就像面对患者的秦槐。 见他总看手机,眉头锁的像钟馗一样一线连似的,“你,是医院有事吗?” 他暗灭手机,装到口袋里,故作轻松地,“不是,秦槐查房遇见点问题,”话已至此,又加了句,“他找你你别理他啊,他最近不太正常。” “哦?哪不正常,以前碰见过,感觉挺好的人,不是认了你当师父?总炫耀来着。” 你这话里话外的,直说之前挺正常的,认我当师父之后就不正常了就可以。 “恩,认我当师父太兴奋了,伤到神经了,离他远点。” 白云观除了是道观外,还是个不错的景点,始建于739年,已有千年历史了 ,尤其以中路最甚,精致奇佳且名字都流露出老北京的年代感。 以山门外的照壁为起点,依次是照壁,牌楼,华表,山门,窝风桥,灵官殿,三官殿...... 季淮屿给人一一介绍,这都背了半天。 简以浔半知半解地顺耳听,你不是导游,你是大师啊。 券门东侧浮雕中有一巴掌大的石猴,大师的名号既然给了就不能浪得虚名,他下巴指了指内藏其中的时候,“摸摸。” 简以浔弯腰才能看见那小石头,食指点自己下巴,看季淮屿:“我?” 季淮屿背诵,“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打个招呼。” “哦。” 简以浔小心地摸了摸时候的头,像摸真猴一样有趣,“好滑啊。” 白云观有全镇第一丛林之誉,似与外界隔绝般,这里清凉风薄,舒适清幽,一路看她走走停停,与鸟儿打招呼,和清风握手,叹花簇清美。 她与生灵,静美。 他们走到法物流通的老律堂,请了两枚化煞铜牌和灵符两道。 季淮屿手机响个不停,是他姐季姚烯。 舞团季编导:你在哪呢? 舞团季编导:说话赶紧的。 应该是每月一次的母上催婚活动,他不想参与,回:外出学习。 舞团季编导:学个屁,你能骗过你姐姐我?我连上你热点了,你是不是在白云观?出来。 见她把法器收好了,牵着她就跑,还没准备好长跑的准备,一只手还叩在包上拉拉链。 “为什么要跑啊,我付钱了。” “季淮屿---” 一道陌生的女声吆喝。 以为是不熟的同事或是经手过的患者,毫无防备地“谁?”了声。 那道女声边跑过来边喊,生怕人跑了似的,“季导!我找着啦!在我这里。” 以陌生女孩的声音为圆点,四方像追杀阵似的都拥过来。 年轻女孩男孩们的笑声此起彼伏,他们都是舞团的舞者,刚刚拔得头筹第一个找到季导弟弟的女孩是舞团首席。 他们即将参加一场选拔赛,冠军可以上春晚,这等美事谁不想要,于是抽签决定来白云观参拜,实力的背后是运气的加持。 季姚烯让大家解散自己按需参拜,把首席给扣下了,她一直盯着简以浔看,被看的人有点虚。 “你好,我是...” 季姚烯摆停了简以浔的话,下巴点了点季淮屿,“你来说,她是谁。”她抱着手臂,一脸姨母审视,“你就说是不是你女朋友。” “不...” 季姚烯又摆停季淮屿的话,挑眉走近他两步,“别急着藏着,如果不是的话,喏,”她拉来首席,“我就当个媒人,怎么样,漂亮吧?” 她说着,轻揽首席的腰,点了点。 女首席秒懂,笑吟吟地向季淮屿示好,“你好,总听季导向我们提起你,早就对你心生仰慕,今日一见...” 季淮屿手臂轻轻搭在简以浔肩上,手掌摊开碰不到她,“还没介绍,这是我朋友,简以浔。” 季姚烯点了点头,首席就快乐地跑开去找小姐妹了。 “简以浔?恩,那我问问你,你是不是我弟弟的女朋友?” 季姚烯的笑里藏着几万个心眼子,要生吃她似的。 简以浔侧欠下腰身,装作拽裤脚,伺机和他对视,唇语,“怎么说?” 季淮屿直接给人捞起来站直,又凑近了些,“没事,不用害羞,他是我姐,就元宵节灯会那天对我没、大、没、小、的、姐。”后半句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就当报恩了,大方地认了,“姐姐你好,我是,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行,算你们坦白,打算哪天带回家吃饭?” 简以浔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做出抄兜的动作,滑了个空,她今天穿的事雪纺短袖,没有兜,最后用拽衣服化解这场尴尬。 “妈都不急你急什么。” “妈不急是因为你不着家,妈不急是因为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你说,如果我告诉妈......” “出去我和我女朋友请你吃饭,行吗?” “日料。” “随你喜欢。” 简以浔晚上约了简冠军,这次模拟考试成绩下来了,285分,补课费都打水漂了,她决定亲自给弟弟补课,还有一个月,怎么也得凑个三本线吧?还不信自己堂堂考神带不动一个三本的分? 夜长梦多,不能再拖,“不好意思啊,我晚上约了人。” “谁?” “谁?” 姐弟俩同时问出口。 简以浔局促地笑笑,“我弟弟。” 他给人拉出季姚烯的视线,这才放心问,“什么事?” “我给他补课。” “你帮我把这关过了,我给你弟补课。” “补到三本,你有时间吗,补课费我...” “免费。” 简以浔又看了眼气场两米八的季姚烯,拼了,“成交。” 季淮屿提醒,“那今晚你装得像点,不然她总来烦我。” “你只要能给简冠军补到三本,别说装一夜了,” 季淮屿听着心里莫名过分激动,后半句说什么?一年也行?十年,一辈子..... 简以浔诚恳,“一天都行。” ..........谢谢。 季姚烯给首席转了一千块让他们去唱K ,特意给人集合起来叮嘱,“不许吃碳水,不许喝碳酸饮料,酒也不行。” 大家都盼着快点去玩,连连点头。 最后,季姚烯拇指指了指后面,“我弟弟,弟妹。” 舞者们:“弟弟好!弟妹好!” 说完就笑着跑远了,季姚烯五厘米的高跟鞋追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叉腰骂,“臭丫头小子们,看明天怎么收拾你们。” 她选的日料店分明是要宰弟弟的,包厢有低消,人均五百,专属料理师。 三个人早就饿了,午饭晚饭凑在一起了,招呼料理师先搞点填肚子的。 这时简冠军破门而出,气喘吁吁地,还算礼貌,“姐,姐夫,这位阿...” 季淮屿咳了声,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是敢叫季姚烯阿姨的话,估计得躺着出去。 季姚烯抿口清酒,有些开心,“看来你们不是骗我的。” 倒是简以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弟弟的姐夫了? 她如意算盘都打到吴惠兰更年期结束那天了,“吃吧,今天我请,随便吃。” 待简冠军坐下,规规矩矩的,据她观察是在看季淮屿的眼色,季姚烯翘着二郎腿,手拖下巴,直勾勾地看简冠军,日料都不吃了,可劲儿看。 一夜情侣互对眼神。 :我弟弟才十八,比你姐小十二岁! :你放心,我姐找个小奶狗我也不同意,我是不会叫你弟弟姐夫的。 :那你快制止啊!没看简冠军紧张的都抓裤子了吗? 季淮屿本来没往那方面想,思维被她这么一拐,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画面:简冠军叫自己姐夫,自己叫简冠军姐夫,简以浔和季姚烯笑得花枝乱颤。 :看我的。 简冠军 季淮屿给看小奶狗看到不能自拔的季姚烯续上了半杯清酒,提醒,“季姚烯,她弟弟,才十八。” 季姚烯回过神,目露惋惜之情,“有点大了。” “???” “???” :你姐?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跟你姐坦白了啊。 :你等会。 “哦对了,快高考了是吧?”季姚烯修长的手指不落一丝毛孔,绢帕似的软滑,手扶着脸颊,手指有节奏地弹桌。 简冠军紧张地点头,不断地用眼神向亲姐求助。 “软度怎么样?” :季淮屿够了啊,你姐分明对冠军有意思,直接问这种? :你纯洁点。 :我不纯洁?我揭穿了,我, :刚说两句话你急什么,再说,你在呢我姐能给你弟拉走不成?三本还考吗。 简冠军从没见过比她亲姐还有气场的大姐姐,颇有种弹指间灰飞烟灭的气质,自己亲姐姐只是有气质,好看而已,杀气是没有的,如果非说姐姐近些年来的气质带杀气的话,那这个大姐姐就是煞气! 简冠军如实作答,“我姐一直让我学散打防身来着。” :你看,你弟都知道软度是什么意思,你想到哪了? :闭嘴,关心则乱。 季姚烯身子坐直,眼睛泛光,双手合十交握,“来,架个腿我看看。” 简冠军低着头,自尊心有点受伤,小心求助,眉毛快连成一条心电图线:“姐---” 简以浔看季淮屿。 :到时候你别谢谢我。 :你姐把我弟当猴耍呢,我还谢谢你? :三本不用考了。 :你不用威胁我,我也能给他补课。 :比三本强。 一夜情侣面对简冠军的求助均表示无视,人俩正举杯共饮呢,心语沟通的也挺顺畅。 简冠军拖拉地站起来,把衣服往下拽了拽,沁着头瞄了眼料理师,“你,你就别看我了---” 料理师笑了笑,还好这小子提醒的及时,鲑鱼差点焦了。 “别磨蹭,快点儿。” 被季姚烯这么一催,吓了一激灵,快了些走到包厢东侧的铁栅栏那里。 她手拖着后脑勺,细眉轻挑,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快点。 一夜情侣造型几乎和季姚烯神同步,都拖着后脑勺看戏。 简冠军咬牙,心想下次我再也不让你请我吃饭了,上次被姐夫拉包厢里威胁,这次被姐夫的姐姐威胁,姐姐也总威胁我学习,真是够了。 想是这么想,腿还是听话地抬起来,搭在铁栏杆上,简直是轻而易举,腰身轻下柔软丝毫不费力气。 季姚烯拍了拍手,简冠军以为这就完事儿了,终于可以吃饭了。 “来,下个竖叉。” 他都想哭了,下岔?拿我当下酒菜呢? 下了。 “横叉来一个。” 下了,有点费劲。 季姚烯摇摇头。 “腰能下去吗?” “下不去!”简冠军有点生气了。 “没事。”季姚烯食指勾了勾,“过来,外套脱了我看看。” 简冠军宁死不屈,卖艺就不说什么了,你还想干嘛? 简以浔想起来了,听季淮屿说过她姐是舞团的,国企,瞬间觉得弟弟的未来可以不用苦读文理了,当初让他防身学的散打无心插柳柳成真了。 “让你脱你就脱!”简以浔命令道。 季淮屿听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简以浔回瞪一眼。 简冠军直接哭了,十八岁一米八二的大男孩直接哭了。 “你们干嘛啊?又是表演又是脱衣服的,我学散打是防身的,不是为了跳脱衣舞的!” 季姚烯咯咯地笑个不停,身子都往后晃了晃,被她这么一开头,一夜情侣也忍不住了,料理师想憋没憋住。 一个人哭,四个人笑,“你们是人吗?把我当人看吗?我还是个学生呢,还得给你们跳脱衣舞助兴。” 季姚烯笑意未手,勾勾手指,简冠军边抹泪边过来,不敢太拒绝,这大姐姐比他爸妈吓人多了。 “外套脱了就行,都脱我也不看。” 简冠军屈辱地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小衫,季姚烯像看见大餐似的把身子探过去。 捏捏他的肩膀,大臂,小臂、腹肌,胸肌。 简冠军抓起外套捂住胸口,有点怕,“这里不行!” 季姚烯这一会儿笑的比平时一周还多,冲简冠军摆了摆手算是放过了,转而对简以浔说,“你们家基因真不错,外形条件一等一的好,想走艺术生吗,愿意的话把他放我手里一个月,我给他安排一次集训,亲自训练他,考北舞,签舞团,怎么样?” “愿意!” “不愿意!” 姐弟俩同声。 长姐如母,“叫季老师。” 简冠军还没吃呢,饿的五脊六兽的,从料理师的煎盘上捞起东西就往嘴里塞,边塞边用手扇风,烫烫烫的跺脚。 “我不跳脱衣舞,我是正经男人!啊烫烫----呼----” 简冠军对她来说一直是一块心口大石,这孩子虽然忤逆父母,但对自己从来是言听计从,平时骄纵是她爱惯着,她稍微一瞪眼,简冠军立马求饶认错。 “姐,我求你了---”简冠军差点跪在姐姐膝下,晃她的腿,“我求你了,我回去好好学习,我不玩了,我不拿补课费玩游戏机了,再也不偷偷喝酒了,明天我就搬你家里去,在你眼皮子底下学习行不行啊?我求你了,别把我给她好不好?” 简冠军眼泪把差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哪里拍留守儿童与父母分离的公益广告的话,他演技一流。 哪知道自己求饶的功夫,姐姐已经和季姚烯对好了眼神,交换点头了。 “喂?我,季导,帮我安排一间宿舍,我这有个孩子要参加集训,对,我亲自训她,恩对,主要还是你们,咱们团不是有个魔鬼营吗,帮我加一个名额进去,别别,不用看我的关系,给我往死了训,惯他才是害他,一个月我要达到北舞的标准线以上,没事,你看着来,别给压残了就行。” 这话季姚烯说的行云流水,就连旁观者季淮屿都听得浑身骨头疼。 简以浔越听小拳头攥的越紧,不是对季姚烯有意见,而是在尽量感同身受弟弟未来一个月的训练。 季姚烯是舞团招牌编导,获奖无数,这姐弟俩都是摘奖高手,要是简冠军被她训练出来了,将来在国企舞团工作的话也是安稳,怎么也比他当下的梦想,去饭店当服务员强。 季姚烯绝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把手机装进包里,这是打算不吃了,把包拉好,红唇如焰,站起身来,“弟妹,他有行李什么的吗。” “有......” “没事没事,”她好像急得不行,“明天我给他买几身吧,人我就先带走了,艺考紧急,一晚都不能浪费。” 简冠军觉得自己要被拉入刑场五马分尸了,躺在地上耍无赖,哭的五官都是泪,“我不去,我不去,我成年了,你没权利强制我,什么魔鬼训练啊,你就不怕我残废了啊----姐----姐夫----姐夫你救救我。 简冠军翻身往季淮屿那爬,刚要抓住人的脚,那脚就缩了回去,比他妈王八头缩壳还快! 他还像不知道似的,对简以浔说,“还吃点什么。” 简以浔:“三文鱼吧。” 季淮屿:“麻烦你,三文鱼两份。” “姐---姐夫---今日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了,你们舍得吗,结婚不用我当伴郎吗---让我坐轮椅给你们拿捧花吗----姐---” 料理师,“三文鱼厚切两份好了。” 季淮屿端来,先给简以浔拿一盘,“趁新鲜吃。” “好的。” 这一米八二的大男孩也不是季姚烯能摆弄的,她又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小林你到了吗,好,那你进来一下,拖也给我拖走。” 简冠军四脚朝天,死死地抓住栏杆,今儿就算耍赖他也不去。 小林进来的时候,道了声“季导。” 季姚烯斜睨地上的简冠军,“把他拉走,明天你就有伴了。” “兄弟你快跑啊,她不是正经跳舞的,刚才还让我跳脱衣舞呢,你放过我吧。” 小林轻轻一掰,一寸劲儿就把简冠军的手从栏杆上拽下来了,薅起手就往外拖,“我们是国家舞团。” 看起来毫不费力气。 终于安静了,季姚烯拿起桌上还剩半杯的清酒饮下去,看出简以浔的忧虑,“弟妹你放心,放我手里才能把他的天赋发挥出来。” “没...没事。” 季姚烯风一样地走了,留下一阵玫瑰香水味的风。 决定给简冠军亲自补课前,她已经用短信的形式告知父母了,他父母更开心,知道姐姐能耐,也不用整天看着这小子了。 “我弟弟---” 她全然没有了刚刚狠心不在意的样子。 “我姐五岁就开始学舞蹈,现在三十了,是国舞团的首席编导,这是看上你弟的资质了,不然让她亲自下场补课的话,”他比了个耶,“两千一小时。” “而且她招进去的舞者有优先权,当然前提是专业必须过关。” 简以浔犹豫,“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他答,“当初她说我要是考不上清华的话就跟她去跳舞,这些我都能背下来了,现在政策只能比当初更好,许多人撞破头都进不去。” 简以浔吞了吞口水,举杯,“喝酒吧。” 喝醉了睡一觉,谁叫简冠军我不知道。 配角情 和虞郁换班,今天是大夜,想到要熬一夜,关上了早上六点半刚振铃的闹铃。 刚眯着,电话又响了,米思蓝。 “干......”嘛? “浔浔你快来我家!我前夫和小三砸门呢!快点!” 简以浔蹭地窜起来,把散在额前的长发用力往后抓,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段尘羽呢?” “他他妈骨折了,我要个坐轮椅的来有什么用,不是送人头吗,到时候王仁那傻逼还得笑我离开他就只能找个残疾人了!” “我马上到啊,你别急,先别开门,等我。” 嘟嘟嘟...... 猫眼有限,米思蓝只看到了前夫王仁和小三钟珊,镜头之外的还有她的前婆婆。 但凡米思蓝有点心眼都能发现端倪,离婚那天是王仁接她的,那天是一辆私家车,司机就是小三钟珊,王仁还一脸镇静地说是叫的车。 离婚由小三亲自监督,说出去够钟珊吹到下辈子。 门都要被他们踢坏了,慌乱中都忘了报警这回事了。 王仁:“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我就拿走我的东西!” 钟珊:“都离婚了还留着前夫的东西怀念吗?赶紧开门,遭人膈应。” 前婆婆:“小蓝快开门吧,把自己东西拿走我们就走啦,他们都要结婚啦,婚前取点东西在理呀。” 米思蓝不怂,但外面可是三个人,别说打架了,吐沫星子都能给人淹死了,还是带味儿的。 “领着小三来正室门口讨东西,怎么,要给我敬茶吗?” “你他妈才小三呢。”钟珊大骂,“男人都不要你了,还正室小三的,一点脸没有,你妈你爸你全家都不要脸,呸!” 米思蓝接了杯可乐,打开门就泼在小三钟珊脸上,滋滋地冒泡。 “快去医院吧,我泼的硫酸。” 钟珊痛苦地倒在地上哇哇乱叫,说要让米思蓝赔到倾家荡产。 “傻逼,装的还挺像,自己舔舔,可乐。” 钟珊停下,舔了舔,真是甜的。 米思蓝倚着门框,一直脚尖点在地上,“真他妈像狗,就喜欢用我不要的东西。” “我操你妈!”钟珊扑上来就打,王仁都没拉住,老太太更不敢上手了,就在旁边煽风点火。 钟珊的屁股被一脚踢开,倒在可乐泊里狼狈不已,简以浔居高临下的站着,看她,“做人小三就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你们结婚了,也不在婚配自由范畴,那叫,小、三、上、位。” 简以浔蹲下身,细细地看钟珊的脸,手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扒来扒去,“你的鼻子,眼角、下巴、还有苹果肌...你全身上下有哪是真的?” 钟珊大叫屋里的人,“妈!老公!” 简以浔狠狠地甩摔钟珊的脸,起身去屋里。 王仁和老太正翻东西,整洁的房子一会儿的功夫被折腾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米思蓝急了,他们手里拿着她的名牌包,香水,配饰,刚才没仔细看,老太手里还提着行李箱和编织袋。 “你们他妈的是来抄家的吗,我的包,香水是你的吗?” 前婆婆装的正过瘾,“我儿子不赚钱?要不你哪来钱买?” 王仁立场摇摆,“要不,走吧,够了。” 够了?你们他妈的还真想拿走啊? 米思蓝扑上去就抢,编织袋被扯乱了,东西散落一地,露出红色一角,简以浔抽出来,露出全身,是房产证,这一家人真是绝了。 米思蓝骂:“你们他妈的连房产证都拿,这是我婚前财产!我家里给我买的,王仁和我结婚是入赘!我麻烦你们搞清楚,东西都给我放下,怎么来的怎么滚!” 入赘。 王仁崩了,奔着米思蓝过去就要打,简以浔冲过去帮她,这一家人对准米思蓝就是打,简以浔拉都拉不动。 王仁甩了甩手臂,怒视简以浔,“我操你妈的让你拉我,我打死你---” 男人挥起粗胖的手臂往脸上伦。 她下意识地紧闭眼,往后缩,巴掌落下,清脆地一声。 王仁应声倒在地上,脸上五指印分明。 简以浔被揽在温暖里,毫发未伤,她已秀发缭乱,季淮屿轻责她,捋净脸上的发丝,“我跟你说几次了?有事找我。” 前婆家人都不动了,不明来者何人,他一身西装革履的,自带怒目凶光,骨子里流出渗人的杀气。 他勾勾手指,对王仁,“你,过来。” 王仁怯怯地过去。 季淮屿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微颔首,“想不想打他?” 简以浔点头。 “打。” 在他温柔的怀里,被他的臂弯护住,如铜墙铁壁,她攥紧拳,深深地吸气蓄力,一巴掌打在王仁脸上,“操你妈。”这句话是我还你的。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季淮屿牵着她的手,“走。” 轻轻踮脚凑到他耳边,“不管米思蓝了?” 他依旧拉着简以浔的手,脚步没停,“放心,他们今天站着出不去。” 果真,他们一脚刚踏出米思蓝家门,两排至少二十几个身穿统一西装的男人都进了米思蓝家。 这阵势要杀人灭口? 简以浔停驻,“季淮屿,闹出人命怎么办?” 他倒笑的轻松,“你就给段尘羽英雄救美的机会吧,这些都是他家酒吧的服务生,没看着装一致么,工服,让他耍耍帅吧。” 这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段尘羽来了,毕竟骨折了,腿脚跟不上,看见他俩停在走廊,赶忙催,“赶紧走啊你俩,别耽误我事儿。” 俩人一起耸耸肩,默契地走了。 按段尘羽的性格,他喜欢米思蓝的程度,那一家三口真够呛能站着出来。 王仁跪着跟米思蓝叫姑奶奶都有可能。 -- 在那场前夫大闹前妻家的大战后,段尘羽和米思蓝的恋情尘埃落定了。 段尘羽给足了米思蓝底气,任她打王仁,打钟珊,让前婆婆对她求饶。 她憋了数月的火在这一瞬间尽数解开了。 王仁作揖承认自己是赘婿,说了五百遍。 钟珊承认自己是小三,说了五百遍。 听他们呱噪复读简直就是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段尘羽抬手做出“打住”的手势。 以为要放过他们了。 段尘羽本就有吊儿郎当的街溜子气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花花公子,“你们在这给看着这几个人渣,说不完不许停,还有,让他们把房间给我收拾干净,一颗灰尘都不能有,我要是回来发现有一点没干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二十来个小伙子齐声,“是!老大!” 那三个人腿都软了,老...老大,□□啊。 之所以敢这么做,是料定他们不敢报警了,擅闯民宅还打人,敢报警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米思蓝的脖子被划了一道伤口,殷殷地渗出血迹,段尘羽心疼地载她去医院,送她回家,整整三个小时,她一句话都没说。 以为她是吓到了,怜惜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揽在怀里,“好好睡一觉,我先回去了。” “段尘羽!” 他站定。 “你看见了,我结过婚,而且离过婚,不是你心目中纯洁的女孩,不止这些,我还是个婚姻中的失败方,我...” “我不在意,”段尘羽说,“离过婚又怎么样?在我这,离婚只能证明你是单身,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米思蓝,小米,小思,小蓝,就喜欢你,我发誓-----” 米思蓝泪意泉涌,扑过去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段尘羽一怔,心要跳出来了,“老子他妈的终于能开荤了---” 午夜的月亮,稀薄的雾,夏风暖柔如羽,窗帘被吹起,羽翼般的温柔像一把扇子拂去他们身上的汗珠。 床板嘎吱,雀鸣喳喳,放佛琴瑟和鸣的曲调吹浮摇摆的窗帘翩然轻舞。 一深一浅紧凑的呼吸声似弹力球般激荡四壁,相撞,相拥。 倾倒在他的温柔和粗鲁中起承转合,似一架纸飞机,脆弱而锋利。 许久。 “米思蓝,老子他妈的爱死你了,真的。” 米思蓝头发湿透,黏腻在脸上,脖颈,脸颊绯红:“我也是,我他妈的也爱你。” 一被回应,他又扑来,咬着牙,“老子自从成年后从来没憋这么长时间过,多看别的女的一眼都觉得是背叛你,我他妈的怎么这么怂了。” ......... 如果那天没有季淮屿的话,可能简以浔真会挨一巴掌,不止一巴掌,她和米思蓝都会吃亏。 米思蓝至此才知道前婆婆拉偏架这么厉害,名义上拉住她让她消气,给足了钟珊出气的机会。 那天段尘羽打给季淮屿, 说米思蓝给他打电话,就说了句‘算了,残疾人也指望不上’,就挂了。 季淮屿想,既然说到残疾人,那肯定是要用腿脚的,米思蓝最亲近的朋友是简以浔。 简以浔电话打不通,从段尘羽那要来米思蓝家的地址,随便捞了件衣服,边穿边冲出去了。 至此,简以浔不像以前那样刻意疏远季淮屿了,尽管家里一如既往要吸她的血,或许如白云观道长说的那样---世间万物遵循天道,人道,顺应天意,顺其自然,如果是命里带的劫难,即使做几百场法事,该发生的还会发生,又何必自扰。 他单位 每每想起把弟弟送给季姚烯时,她总会想起那年被父母强行送入雄安培训的场景,她求饶,挣扎,哭闹,直到满目恨意。 待接她的车走时,地上有八条悠长渗人的血痕。 她以什么条件送去的,学习好,长得好,会照顾弟弟... 乔慧梅是这样对校长说的,“让她听父母的话,视父母的命令为最高的服从,最好让她不信任何人,全权为家里服务。” 这简单,校长夸下海口,“放心,高考前还你个不一样的女儿。” 入校的都要经历一个下马威,算是“开学仪式”,教官见简以浔手指都是血,粗鲁地捞过来。 她狠狠地抽回去,“我不用药!” 教官冷笑,用力地捏住她的拇指,看着参差的指甲,一脸谄笑地对助教说,“拔了。” 她高烧三天,学校有医师看护,总之死不了,还没痊愈就被拉进电击房,教官说这是净化你的脑子。 学校为每一个学员制定专属的改造计划,简以浔的目标是只遵从父母。 于是教官专盯着她和谁说话,哪怕是说一句话,对方就会被抓走,连同简以浔。 和她说话的学员被电击,吃潲水,喷冰水,吃魔鬼辣椒,负重长跑。 而简以浔不需要,她只需站在那里看和她说话的学员受刑。 教官会说:看见了吧,这就是和简以浔说话的后果,谁和她说话交流都要受罚。 只几天的功夫,全校的学员在没有敢和她说话的,甚至被关在宿舍里被学员们打,当然,这也是教官安排的,不听话挨打的就是他们。 那一个月,她不说话,也从不哭,眼泪吞到肚子里,她只想快离开这里,快离开家。 “毕业”前,按例每位学员都要写一篇结业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简以浔在学校的这一个月受益匪浅,立誓日后孝顺父母,听话顺从,说一不二,为家里无私奉献,不考虑自己。 这信送出去之前教官都会检查,一旦学校不满意就再赠送三天培训。 她知道父母想要什么,“乖乖”地写下“悔过书”。 怕她和老师口中“走得近的男同学”死灰复燃,动用了她身为小学老师所有的关系,简以浔在隔市参加的高考。 考完最后一科,刚从考场出来,乔慧梅递给她一张机票,“走吧。” 简以浔参加无数竞赛,从没落过前三,保送清华就是流程上的事,可她姑妈说国外才能镀金,于是乔慧梅直接给人送走了,那边学校已经联络好,免试入学。 身为一个母亲唯一的温情就是让她参加了高考,她知道简以浔有多努力,就当是满足了她的心愿。 高考成绩731分,她利用假期时间在国外打工,选更好的学校,在陌生的国家一留就是十年。 -- 现在想起来,自己和当初的乔慧梅有什么区别,简冠军在自己面前哭闹求饶,她眼都不眨就给人送走了,是啊,他十八了,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不然,自己不也是第二个乔慧梅? 悲剧不能在弟弟身上重新上演,自己也没有权利安排他的人生。 这时季淮屿的电话打过来,实验室的门禁卡忘在医院办公室了,想麻烦简以浔帮忙送过来一下,他抽不开身,但下午有一份报告要出。 他今天在科学院。 “在我办公桌抽屉里的钱夹里,帮我拿一下谢谢。” “好的。” 她应下了。 正赶上午休时间,大家正准备去食堂吃午饭,他敲了敲外科2的门,虚掩着,便推开进去了。 秦淮苦恼地看查房记录,一脸的酸楚。 “这么用功。” 简以浔三步就走到季淮屿的办公桌边,打开抽屉。 秦淮看见女神就来了兴致,“简医生来啦!我师父说每天看十个完整的查房记录,不然不让吃饭。” 她翻出钱夹,准备走了,敷衍句:“这么严格?” 秦淮都要哭了,“就这个患者。”他指着记录,“这个患者做完腹腔有创手术后出现了切口疝,但是没有写原因,我看了一小时都没懂。” 简以浔想再拖下去这孩子午饭怕是赶不上了,走过去把秦淮手里的查房记录拿过来,“我帮你看看。” 她只大致看了眼,觉得这已经写的很明显了,还能看一小时?于是耐心说,“切口疝是进行较大的腹部手术时会出现的一种常见的并发症,大多是因为患者腹壁较薄弱,所以不用做过多记录,只写了切口疝。” 秦淮对她更敬佩了,“外科简医生也懂?” 简以浔微笑把查房记录还给秦淮,“去吃饭吧。” “简医生!” 她回头。 “你是在关心我吗?” 简以浔:“???什么。”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在咱们院有个外号叫李莫愁你不知道吧?都说你没有七情六欲,就是个手术机器,那么冷血的人刚刚帮我看记录还让我快去吃饭,这不就是关心嘛!” 女神女神! “李莫愁?”简以浔失笑,努了努唇,“还挺好听。” “那是不是关心我啊!” 回应秦淮的只有关门声。 这足以让秦槐一身鸡血,兴奋地去食堂吃饭了。 她打开车门,把他的钱夹顺手仍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点火,下车时发现钱夹是开着的,她拿过来,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那天去怀柔露营时,情人节篝火晚会上的合照,还是工作人员给拍的。 没急着下车,照片里,他俩生硬地比心,胸前贴着【季淮屿的女朋友】【简以浔的男朋友】,别说笑了,顶多算龇牙,更像两个配合度极差的人拍牙膏广告。 她笑了,点了一支烟,照片被他保存在夹层里,打开就能看见,退帐篷那天也给了她一个,已经忘了放哪了。 熄了烟,把钱夹拿在手上,打电话给他。 “我在你单位门口,下来拿吧。” “马上。” 这马上太快了,看见他时能感受到他努力压着气息。 她双手奉上:“给你。” 季淮屿道了谢,接过来,顺手看眼腕表,“你没吃饭吧?” 她不可置否地点头。 “我下午有会,不介意的话,试试我们食堂?” 刚好她有事要和他说,一口就应了。 “科学院的伙食就是比我们院里的好。” 季淮屿端着餐盘等豆浆,“这话听着有情绪啊。” 他低头对窗口说,“阿姨,有一杯不要糖。” 她不喜甜食,要不是米思蓝逼她,奶茶蛋糕几乎也是不碰的,尤其是加糖的豆浆。 遵循她的习惯,找一个角落的餐位,把餐盘放下,简以浔手里拿了两杯豆浆,有些犹豫,“我忘了哪个是不加糖的了。” 季淮屿手臂一伸,示意她坐下,他转身去接了杯热水,给她烫筷子。 “没事,你都尝尝。” 简以浔难以置信,他可是有洁癖的,“我喝过了你怎么喝?” 把烫好的筷子整齐地放在她的餐盘上,“怎么,你在口红里下毒了?” 这时穆昇也端着餐盘过来,从门口就开始组长组长的叫,自作主张地和食堂阿姨借了把椅子坐在季淮屿那桌儿。 “组长,不介意吧?” 季淮屿瞪他,“介意。” “这位是嫂子吧,女主内,嫂子你介意吗?” “没事,坐吧。”她睦色。 穆昇嘎嘎大笑,“你看,我就说季组长恋爱了他还不承认,被我套出来了吧!嫂子你好,我叫穆昇!” 穆昇伸臂要握手,简以浔点头礼回敬了,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碰触,穆昇的手也被季淮屿打开了。 “小气,嫂子你是做什么的啊?我跟你说啊嫂子,我要是找女朋友绝对不找我们这行的,什么搞科研的啊,医生啊,一个个脑子太钝了,根本不懂浪漫,当然,我是个例外,我一身的情种啊就等个女孩来浇灌了,谁知道老被骗呢,前几天又被网友耍了,诶?嫂子,你还没说你是做什么的呢,我感觉您这颜值!”穆昇欣赏地打量,自信之神上身:“你说,是不是模特!” “你还挺能说的。”简以浔没回答穆昇的问题,就觉得这人口条挺好,记得乡村爱情里就有个叫木生的,口条就不行。 “你嫂子是医生。” 季淮屿瞪他,眼里写满了“还不快滚”的信息。 “医生...医生好啊,你看啊嫂子,我是咱们科研界的例外,你是医生界的例外,恩...那个....”编不下去了,穆昇端起餐盘,“你俩吃吧,我吃饱了,我我我,我还得准备下午的会呢,季组长特吹毛求疵,还特别凶,嫂子你可看准了啊---” 能把简以浔逗到憋笑的真是少了。 所以季淮屿也没生气,信手抓了个馒头吓唬他,“滚不滚。” 穆昇是懂讨好上级的,直接用嘴把馒头接过来,呜嚷呜嚷地,“谢谢组长喂我吃饭。” “你们院里的人还挺有趣的。” ? 包括我吗。 “每个班级里都会有几个淘气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把简以浔送到门口,叮嘱她路上小心,见她像有心事似的,便问:“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她点头。 他激动。 面不改色地,“说吧,什么事。” 简以浔吞了吞口水,食指刮了刮上唇。 是很难以启齿的事吗,是和段尘羽他俩一样患难定恋情么,感谢我那天及时出现,被感动了吗,这种事怎么能在单位说呢,场合不合规,“很难说出口的事吗?” 简以浔又点头。 季淮屿,“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订个餐厅,到时候给你发位置。” 到时候鲜花和美酒,我和蛋糕,都是你的。 表白了 季淮屿和穆昇都说下午有会要开,而且能麻烦她跑一趟送门禁卡应该是很重要的会。 于是简以浔也没急于一时,答应了季淮屿的提议,今天门诊班下班早,和他差不多。 下午的会,季淮屿走神了好几次,每到卡壳接不上时,就会拿好徒弟穆昇下手。 季淮屿:“穆昇,你来接着说。” 穆昇:“啊?” 会前没说有这一项啊。 -- “你好,我要订个位,行,那就情侣B套餐,位置要隐蔽靠窗的位置,帮我订一束蓝玫瑰,好好,那就小提琴演奏,要女的,对了,做一个木糖醇蛋糕,口味清淡一些,恩对,六点半,好,再见。” 简以浔下班才看手机,30多条未读信息,全是米思蓝。 把她和段尘羽确认恋爱的全部过程一一汇报,幸福之情溢于字里行间,十个字有五个字是形容词,成语用的驴唇不对马嘴。 什么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同年同月同日死,□□...... 反正没有一个是形容活的。 简以浔晚上有约,想对这几十条信息做一个了结,于是上车没急着点火,直接给人发了条视频通话。 “哟,简医生舍得给我发视频了。” “我一会儿有事,听你的信息声烦。” “干嘛去?” 简以浔不疾不徐地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吃西餐,和季淮屿,满意了吗。” 视频里的简以浔穿了一件宽松的字母T恤,头发蓬松,工作了一天还有些散乱。 米思蓝:“你下半身穿的什么?” 闻言把手机压低,映入米思蓝眼帘的是一件同样宽松不显身材的灯笼裤,帆布鞋。 视频里的米思蓝捶胸顿足,“浔浔你能正常点吗,谁吃西餐穿你这样?我不求你穿礼服,起码你得穿个裙装吧?你呆着别走,我刚逛完商场,刷他的卡买了几件裙装,给你一个。” “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等着!” 这威胁感十足。 一首歌刚播完,米思蓝就到了,敲了敲车窗,简以浔俯身把车门打开,人急的像内急的猴似的坐进来,递给她两个纸袋,简以浔一看牌子,果真是价值不菲。 “快快快换上,咱俩尺码一样,那孙子不让我买以前的短裙了,保守的过分,我都不太喜欢,给你了。” 说话的功夫,米思蓝已经把裙装拿出来抖了抖,交给她,“赶紧的你。” 简以浔接过来,照身比划,确实对她来说不算暴露,以前她的裙子都巴不得露出大腿根,这个刚好没过膝盖。 米思蓝气的,从包里拿出随身防身的剪刀,上去就给简以浔的衣服裤子各来一剪子。 “穿不穿?” “太、隆重了吧?” “穿不穿?”米思蓝把剪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在你车上死了你也说不清了。” 简以浔失笑,“穿。” 米思蓝是纯美妆学,几下就把简以浔的头发打理的充满贵气,她是标准的黄金比例身材,小腰盈盈一握,臀翘腿长,肤白锁骨美。 还差点什么。 米思蓝撕开纸袋,拿出一双跟鞋,黑色的,鞋沿有一个黑色的蝴蝶结。 完美。 米思蓝抱住简以浔,“浔浔你太美了真的,我要是男的我宁可坐牢都给你强了。” 简以浔笑着推开她,“这个荣誉还是给你家段尘羽吧。” 米思蓝把凌乱的纸袋连同被剪坏的衣服都卷起来,慌里慌张地,“你俩约的几点?” 简以浔倒是不紧不慢,“六点半。” “我操,”米思蓝直接给车门打开,“都他妈六点十五了你赶紧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她看车外的米思蓝,似乎兴奋的过分,走两步鞋都跑掉了,还不忘讲电话,不用说,肯定是和段尘羽通话呢。 启动车子,倒车,驶入主路,看了看后视镜中的自己,她撩了撩过于高调的头发。 对于容貌她从不自谦,这些年除了容貌满意之外,就是工作了。 回来半年多了,这是她最精致的一天,荷叶领的水粉色礼服款短裙把她的肤色衬的发光。 到达目的地,服务生早已恭候在门口,见她驶来便迎过来,“您好简女士,给您预留了车位,我来帮您泊车。” 好高端的服务。 她下车,另一位服务生恭敬地打开门,“简女士晚上好,这边请。” 她终于暗暗地觉得多亏米思蓝了,如果穿着她上班打底的卡通T恤加大喇叭裤帆布鞋的话,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外卖小姐姐。 她本就身姿挺拔,气质高雅,服务生一丝都不敢怠慢,站位的服务生纷纷被她的气质美貌吸引。 “简女士,前面就是了。” 简以浔点头示意,服务生才走开。 一身黑色燕尾服西装,利落干净的短发,漆亮的皮鞋,他站在那里,等她,迎她,眼里布满只有她独享的温存,浓柔。 她如求之不得的珍宝终于遂愿,向他款款走来,她似笑若无的弯唇把她高贵的气质点缀的刚好。 她搭上他邀约的手,如王子与公主。 “上餐吧。” 服务生恭敬地应声,“好的,请稍等。” 餐桌上坠着橘黄的吊灯,桌上水晶花瓶里三朵洁白的百合淡释清芳,小提琴乐声轻柔悠然。 空气中充盈花香,乐声,红酒杯影。 “您的餐齐了。” 季淮屿绅士地点头,“谢谢。” “你,”他犹豫,“中午说有事和我讲。” 简以浔点点头,服务生把醒好的红酒给两人倒上,酒面上映着橘光,如星辰。 “恩,我是想说...” 季淮屿举杯,清脆的碰触声清脆热烈,看出她对他选的红酒还算满意。 “这种事还是我来说吧。”季淮屿说,“这酒你只能喝这一杯,当心后劲。” “哦?”简以浔晃了晃高脚杯,“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在单位说,当然要正式些。” 不然婚后的她一定会挑他的刺,不仅说表白是她说的,连地点都是他的单位。 简以浔认可地点头,“是很重要,也,”她目扫餐厅,“也不必来这么华贵的地方说。” “很有必要。” 今夜他是特意准备过的,从着装到发型,构思加实践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见他这么有心,找了这样的地方听她讲话,甚是感激他的用心,于是说,“那还是我说吧。” 他也不争了,深情款款地眼眸流露出男人的荷尔蒙。 “我想去一趟你家,方便吗?” 季淮屿惊了,仅表现在心里,这么直接吗,直接去家里,季姚烯那性格肯定把自己恋爱的事说给家里听了,见家长是迟早的事,“当然,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今天喝酒了,明天吧。”她说。 “我还挺担心你姐生气的。” 我恋爱关我姐什么事,她巴不得我早点结婚,“放心,她不会的,她会很开心。” “开心?是吗,她也开始讨厌简冠军了吗?” 关简冠军什么事,他问,“什么?” “就是,我想把简冠军接出来,我那天把他交给你姐的时候他抗拒的厉害,我挺心有不忍的,我想遵循他的真实想法,不行就考个大专也行,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住进你家了,让我帮帮他,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打就关机了,我挺担心的。” 眼看季淮屿的脸色从柔情似水到双目无光。。 “你生气了?”她问。 “没有。” “你中午说有事和我说就是这件事?” 简以浔真诚地“啊”了声,“不然呢?” 像和盘中牛排有仇似的,狠切一块送到嘴边,维持风度,“吃吧,一会凉了。” “对了,明天那台手术方案付院长通过了吧。” “通过了。” “恩,那我...” 悦耳的铜铃音乐为前奏,灯光被调暗,随着钢琴曲《you are not alone》渐渐明亮。 推车上是白天鹅蛋糕,如星如辰的蓝玫瑰。 季淮屿摆了摆手,示意服务生先下去。 “这...” 季淮屿大大方方地起身把蛋糕放在桌中央,切了一块,轻轻地放在她那边,“吃吧,木糖醇的。” “哦。”吃了口,确实清淡合适,余光掠过推车,“那花呢?” 季淮屿这顿饭烧的脑细胞比下午的会还多,“我问了道观的师父,蓝玫瑰辟邪,你家不是凶宅吗,能镇压男主人的鬼魂。” 这瞎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几乎没过脑子,上辈子兴许和道观有些渊源。 一听辟邪,简以浔视若珍宝地拿起花束,“真的吗,能镇压男主人的鬼魂?” 近日梦游犯的少了,以前一周三次,现在一周差不多一次,她也不太在意了。 “能。”季淮屿笃定,“不但能镇压男主人的鬼魂,还能镇压男主人的痴心。” “痴心?” 他如梦醒,竟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什么,男主人不是为情自杀吗,镇压住痴心他也就不能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没想到他对这方面有这么深的研究,她只知道玄学通中医,白云观里就有三位很德高望重的道医; 却不知道读西医的季淮屿对玄学也感兴趣。 “我挺佩服你的。” “哦?” 简以浔摇着空杯,可怜巴巴地看醒酒器里的红酒,意思是,再来一杯我就告诉你。 季淮屿殷勤地给人续上红酒,想听听心上人怎么佩服他的。 她慢悠悠地抿了口,这酒在这时才醒的刚刚好,回甘有菠萝的香味。 佩服我什么你快说行不行。 “你这么厉害是在白云观拜师了吗?” 季淮屿的内心:服务员买单吧,呆不下去了。 假女友 季淮屿寻思这次失败的原因,总结出的结果就是太急了。 任何爱都是细水长流的,母爱,父爱,师生情,情爱。 他决定慢慢来。 简以浔也不是对他没有感觉,甚至可以说与季淮屿对她的感情不相上下。 她不敢迈出第一步,她不是傻子,那天西餐厅的一切是有感觉的,只要微微松口,季淮屿那边就会发起攻势。 季淮屿生活在父慈母□□里,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纯无半缕尘埃,一路顺风顺水。 她的家庭呢,刚好相反,不想把他拉进自己肮脏逼仄的家里。 她是父母的女儿,断不了,还要一次次接受他们以亲情为筹码的加码,加价。 何必给人拖下水。 所以对于感情,她也是观望。 今天有一台手术,院里安排产科的简以浔和外科的季淮屿配合,是一位患有宫颈癌的孕妇。 他买了早餐,给她也带了份,正好最后敲定一下手术细节。 电梯上行,秦槐也在,手里提溜一份手抓饼,季淮屿问他干什么去。 秦槐第一次任性,头一扬:“你管呢。” 我真稀罕管,“有这时间多看看病例学习,跑上跑下的。” 秦槐气得跺脚,“师父!电梯里能不能不聊学习啊。” 季淮屿瞪了他一眼,问你去干嘛你也不说。 师徒俩一起出电梯,右拐,产科1。 季淮屿眼神锋利起来,知道他要打什么鬼主意了,“回去。” 秦槐是个灵活的微胖子,抢先季淮屿直接推门进去了。 虞郁手拄在简以浔的办公桌上,交接昨天她经手的一台紧急宫外孕手术。 门被推开,她俩视线一起给过去。 “哟,两个外科医生大驾光临啊。” 虞郁把记录放在简以浔桌上就回自己位置了,坐等看戏。 秦槐嘿嘿地,“李莫、不是,简医生,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 双手奉上,像给人颁奖似的,在他眼里,这是一封试探的情书。 简以浔抬眸,睫毛浓密而长,没想到小医生还挺有感激心的,“秦医生,那天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客气,还有,我不吃...” 季淮屿一把夺过秦槐手里的手抓饼,“她不吃手抓饼,你回去查房。” 然后把手里的半糖咖啡和三明治放在简以浔的桌上,“趁热吃。” 秦槐下不来台,又跺脚生气起来,“好啊师父,你让我离简医生远一点,原来是你另有所图啊,我这没看出来你...” “回去查房。” “那我买的手抓饼呢!我都吃完早饭了。” 虞郁摸摸肚子,“喂,秦医生,没凉的话卖我吧,我没吃早餐。” 秦槐赌气地把手抓饼交给虞郁,转身又转回去,“八块钱!我加了根肠的!” “我给你九块钱,跑腿费也给你。” 秦槐不舍地离开女神视线,“哼!看看人家虞医生,再看看我师父!” 季淮屿也要走,简以浔拿起三明治,“咖啡我留下了,这个你拿回去哄徒弟吧。” 一想起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徒弟就来气,“不用。” 扔了喂狗都比给他强。 -- 晚上他俩一起下班,季淮屿答应带她回家看简冠军,说起来自己没回家也有月余了,乔慧梅听说儿子舍得回家了,把平时不舍得的都拿出来了。 又听季姚烯说是带着女朋友回来,乔慧梅乐的直接把季姚烯撵去海鲜市场买澳洲龙虾和东星斑。 乔慧梅摩拳擦掌,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儿媳妇拿下,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 季淮屿负责开车,当简以浔上车看到后备箱那么多糖茶水果时,她顺嘴说了句,“你是买礼物回家赔罪吗。” 季淮屿心想你真傻还是假傻,“你在我家人面前是我女朋友,第一次登门不买点东西吗。” 简以浔脸又红了,明明是去看被关在季家的弟弟的,这怎么画风就变了,成了新媳妇登门拜访了? 季淮屿叮嘱,“你装的像点,要是被我妈发现破绽的话,她很可能私下找你,小心求证,她这人心很细,你就,”他想了想措辞,“就当是我真的女朋友吧。” 去你家还挺难的。 上次给人当弟妹。 这次给人当儿媳。 她想着想着就扶额笑了。 季淮屿看了看后视镜,问她笑什么。 “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我说话你别生气啊,有种探监的感觉---” “我家是监狱吗。” 简以浔耸了耸肩,“简冠军是罪犯吗。” 季淮屿也笑了,“敢情我们一家子的狱管。” “你这狱管肯定是个奸细,还帮我这个图谋不轨的探监家属买礼物送进去。” 季淮屿尽数笑纳,“是啊,还把你引入了内部,成了狱长的儿媳了。” 简以浔笑得花枝乱颤,看她开心的样子,做什么都值了。 下车前,季淮屿警告她,“我是为了让你看弟弟才回家的,你可别动不动威胁要揭穿我,这次演的如果我不满意的话,下次就不带你来了。” 她气势弱弱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季淮屿两手拎着礼物,手臂好看的肌肉线条分明苍劲,直到家门口时,掂量权衡好一会儿才拿下来一串香蕉让她拿。 打开门,她跟在他身后,这别墅还是十年前的别墅,曾经在此互换初吻的别墅。 给她拿了一双季姚烯的新拖鞋换上,牵起她的手。 她挣扎了两下,他握得更紧了。 :你会不会演戏?片头曲没唱就要结局是不是? 牵牵牵,手就任他握了。 这时吴惠兰和季德慈笑地过来接她。 “哎哟,这就是小简吧,你看我儿子,这么久了才把你带回家来,快进快进。” 简以浔乖乖地微微低头,礼貌地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见到你们很高兴,总听他说起你们。” 刚坐下,季姚烯闻声从二楼下来,人没到声先达,“我弟妹来了吗,今天可得大吃一顿哦,我妈可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 她坐在简以浔旁边,问她怕不怕狗,因为家里有个金毛,怕她害怕就给关起来了。 “我挺喜欢狗的。” 吴惠兰脱掉围裙,冲楼上喊:“寻寻!” 简以浔:“诶!阿姨!” 吴惠兰:“寻寻!下来陪姐姐玩。” 简以浔:“???” 季淮屿已经来不及拦了,金毛寻寻哒哒哒地脚步声交替而来,没一会儿就到人群里讨摸来了。 她故作轻松,‘亲昵’地对季淮屿笑,“它,叫什么呀,刚才我没听清。” 季姚烯,“叫寻寻,寻找的寻,十岁了,乖得很,不咬人的,随便摸都不生气。” 季淮屿心想这个姐真是一百分的不靠谱,说的好好的把寻寻关起来,不许出来的。 寻寻靠在简以浔的腿上,亲的不得了。 季淮屿怕她反水,‘善意’提醒,“寻寻跟你挺亲的。” 是啊,和我一个名字。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踩季淮屿。 他没设防,“啊”地一声惨叫。 她还关切的问他怎么了。 吴惠兰看他们互相关心的样子非常欣慰,这不就是同甘共苦的夫妻模范写照吗。 简以浔又踩一脚,这回他懂了,手臂推了推季姚烯,“她弟呢,快吃饭了。” 季姚烯回头看眼钟,“哦,还有五分钟下课了,白天学专业课,晚上文化课,冠军这孩子不错,还有一周就艺考了。” 这五分钟过的,对简以浔来说比五个小时还漫长,读秒都嫌秒太慢。 吴惠兰招呼大家开饭了,温柔地牵简以浔入座,就差叫女儿了。 “咚咚---” 大家都往楼梯处看,简冠军一身白色练功服,颤颤巍巍地举步艰难,一瘸一拐地。 瘸...瘸了? 半身瘫在楼梯扶手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比丧尸还僵尸。 简以浔要去帮他,被季姚烯一手按住,她,她还笑。 简冠军走着走着开始抽泣,热泪夺眶而出,终于到最后一个台阶,人直接摔在地上,咬牙爬起来,努力几次都未果,无助地展手讨帮。 简以浔忍不住了,哪怕和季家翻脸也不能让弟弟受这苦,小拳头攥的紧紧地,做足了勇气要起来。 这时。 “诶!横叉!” “诶!竖叉!” “诶!下腰!” “诶!翻跟头!” 三连翻,翻到简以浔身边,她第一反应是,我弟弟是不是被折磨的傻了? 简冠军挺直腰板,普拉提准备动作,“季老师,我表现的行吗。” 季姚烯点点头,“做你姐旁边吧,看给你姐担心的都要哭了。” 简以浔一头雾水,调整好表情管理,看季姚烯。 她说,“冠军这孩子是半路出家,好在身体条件好软度也不错,我怕他舞蹈系不保准,又给他请了老师准备把舞台剧也报了,怎么也能成一个。” 大家准备动筷了,简冠军撅起嘴来,“季姨,你看季老师又叫我孩子,我都十八了!” 吴惠兰责备女儿,“就是,总跟人孩子叫孩子。” 季姚烯瞪简冠军,“我让你别老师老师的叫我,你怎么做的?” 简冠军一脸正气,“我有个姐姐了,你也让我叫你姐姐,那不混了吗,跟你叫季大姐你还打我,不叫老师叫什么。”他装哭扮委屈,“是不是啊季姨,季大姐总欺负我。” 桌上和睦非凡,一家人有说有笑,让人轻松不已,这是简以浔这些年参加过最和睦,最温暖的饭局了。 吴惠兰,“小简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表心意 季淮屿一口鱼刺差点卡在心脏,呲呲地冒血的景象幻生于眼。 简以浔是懂甩锅的,“阿姨,我听他的。” 简冠军嘴里叼着筷子傻愣,“恩?我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还有啊姐,你不是说你不想结婚吗?” 季淮屿:“你给我闭嘴。” 季姚烯:“你给我闭嘴。” 姐弟俩异口同声。 看弟弟在季家这么受照顾,吴惠兰很喜欢他,这戏当然要帮季淮屿做好了,于是礼貌地回答,“叔叔,阿姨,季淮屿人很好,聪明,能干,还孝顺,总说要在南方买个房子给叔叔阿姨养老呢,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能不嫁呢。” 简以浔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仿佛一剂要命的毒药灌入简冠军的全身,毒发般地夸张:“呕---” 好虚伪啊,跟演讲似的,表演老师说过,真正的表演就是让人看不出表演痕迹,生活就是表演。 “那你俩亲一口吧。”简冠军呕够又说。 没想到这好好的一顿饭,搅局增加难度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的亲弟。 季德帮儿子解围,责备简冠军:“你小小年纪的亲不亲的臊不臊脸,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忘你季大姐培养你。” 吴惠兰本来不想刁难,一听丈夫的教育局局长学习腔调就非得较真,“你张口闭口就学习学习的,俩孩子让你教的,一个二十八了才谈女朋友,还有个三十岁的女儿没谈过恋爱呢,年轻人别太保守,就亲了,能怎么着,对不对,小简?” 简以浔“恩”了个长音,尾音变成了“恩”?手死死地掐季淮屿的腿。 “小简,咱们都是女性,你叔半辈子都投身教育工作,你给咱们老人打个样,就亲了,能怎么着?都什么年代了,真是---” 十八岁的简冠军露出了姨母笑,哈喇子都拉弦了。 季大姐也是。 季淮屿疼的脸憋的紫红,她就捏一小块肉,疼的钻心,为了让她松手,就把嘴凑到她耳畔,想告诉她别急,手不知不觉地覆住在自己腿上行凶的凶器上,果断地拿开。 简以浔被甩开的“凶器”耷拉在腿边晃荡,就很过分!气愤地用眼神对他兴师问罪。 他凑到她的耳边。 她侧头兴师问罪。 就这么...嘴对嘴的...亲上了。 吴惠兰凯旋敲桌,对丈夫明嘲暗讽,“你看见了吧,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你那套老古董不受用了!” 季德哼笑,年轻人瞬息万变,朝令夕改,就像学生上课一样,这题今天还知道怎么解呢,明天就把思路忘了,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三年,三年内他们能结婚我就信你那一套。” 吴惠兰自信心爆棚,伸出食指晃了晃,季德以为老婆是认输了,得意地往嘴里送了口红烧鲈鱼。 吴惠兰:“一年。” 季淮屿和简以浔听罢,身子都不自觉地后背绷直,像拉住箭弩的弓。 她接着说,“小简,你觉得一年怎么样?如果感情稳定的话应该没问题的,你们是有感情基础的,我又没让你们先婚后爱,阿姨很通情达理的,我就没让他们姐弟俩相亲过,都是自由恋爱,不然你看你姐至于三十岁了还没对象吗,你看行不行?” 先婚后爱都懂。 季淮屿:“妈,我们...” 季姚烯拿出根骨头,叫,“寻寻!寻寻!” 简以浔下意识地,礼貌地站起来,“哎!” 吴惠兰开心的都想把传家宝给简以浔了,“你看吧,小简答应了。” :季淮屿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怎么了,我姐叫狗呢,你自己答应的,我拦都拦不住。 :你拦了吗? :没事,出了找个门你还是简医生。 吴惠兰:“寻寻,去把奶奶的包拿来。” 简以浔屁股刚抬起来就被季淮屿按下去。 :她叫狗呢。 简以浔:“.......” 金毛寻寻哒哒哒地放下骨头,用前爪把挂在矮几上的挎包扒拉下来,叼在嘴上,又哒哒哒地跑过来,交给吴惠兰。 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票,给了他俩一人一张,“下周我有一个演奏会,到时你和淮屿一起来,晚上还有个庆功酒会,可以吗。” 说实话,季家姐弟的颜值八成是吴惠兰的基因,季姚烯的气场是高调,季淮屿是孤冷,而吴惠兰则是不容置否的威仪,十分沉稳。 语气上时征求你的同意,气场上给人一种下达命令的感觉。 “妈,简...” “可以的阿姨。” 季姚烯感叹:“你俩真挺配的,说话都是异口同声的,像情歌合里男女合唱部分似的。” 眼看这顿饭进入尾声阶段了,来的目的不能忘了,于是对于简冠军她还是挺担忧的,临走前不舍地给简冠军捋了捋头发,他个子已经高过她不少了,“冠军,你...想回家吗?我可以和季---” “我不回家!” 这反映是简以浔没想到的。 “在这多好啊,能和季大姐学习,叔叔阿姨对我像亲儿子似的,我才不回去呢。” 回家干嘛,天天听爸妈唠叨钱钱钱,天天抱怨个不停,无间地狱就是那里了。 季姚烯凑过来,把简冠军将要入口的切块水果给抢走了,扔到垃圾桶里,“几点了,还吃。”顺手从桌上拿一盒脱脂牛奶给他,“喝吧,小孩子还是要长身体的。” 一听她叫自己小孩子就来气,说又说不过人家。 季姚烯知道简以浔来是什么意思,给人个定心丸吃,“弟妹,你放心,你要是早来十天的话,这小子肯定要死要活的跟你回去,你是不知道他在团里训练的样子,叫的比猪还惨,下课了偷偷躲在洗手间哭鼻子呢,现在是熬过来了,舞蹈生都这样,不苦哪有甜,到时候有节目了自己上不去就悔不当初了。” 简以浔点点头,目送弟弟喝牛奶上楼的身影。 “跟你姐再见啊!” 简冠军回头,眼巴巴地,“一路走好啊。” “混蛋,都是让我爸妈给惯的。”季姚烯说。 季淮屿和寻寻在院子里难舍难分,寻寻像个孩子一样,两只前爪勾住他的脖颈,舍不得主人走。 吴惠兰拿了不少礼物送给简以浔,对她嘘寒问暖,让她工作不要太辛苦,女人有事业是上进心,但不能亏了身子,要懂得劳逸结合,银行卡没有满的时候,人努力是为了长见识,她说,“我们家都不是商人,对于钱没有多高的追求,我希望你能好好工作,好好恋爱,好好玩,人要开心。” 吴惠兰在艺术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才有如今的地位,她阅人无数,吃过亏也受得起今日的荣光,从简以浔进门开始,她就能看出这是个心思重的孩子,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吃过苦的孩子。 她说:“以后常来家里玩,家里就我和你叔,想吃什么了就和姨说,姨不怕麻烦,就怕你不麻烦我,人和事都是双向的,就像回家似的,你不拿钥匙开锁的话,即使那是你的家它也不会自动开门不是吗。” 简以浔憋着泪,这些话,哪怕是一次,亲生父母都没对她说过,哪怕她哭,父母只会说她是矫情,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事。 吴惠兰只要再说一句,她肯定会哭,她一哭就停不住,所以,“阿姨,真的很谢谢您。” 她拥抱吴惠兰,下巴在她的肩膀上无比温暖,吴惠兰轻轻拍她的后背,“你是好孩子,阿姨一眼就能看出来,和淮屿好好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你看我打不打他,我可不是惯自己孩子的人,你放心。” 泪意沁在眼眶里打转,她吸了吸鼻子,“阿姨,他欺负我了。” “恩?”吴惠兰结束拥抱,手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怎么欺负你的?” 简以浔抿了抿唇,“阿姨,您家的狗叫寻寻,其实我也叫浔浔,比大金毛的寻多了三点水。” 说完,吴惠兰和简以浔都笑了。 他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季淮屿拎着吴惠兰送给她的礼物压马路,照顾她不喜欢打车,陪她走十个小时他也是有耐心的。 树叶沙沙,蝉鸣吱吱,两个人的身影在树下被月光拉长,交叠,都心照不宣地想起高中表白的那天,年轻的少男少女是何等的大胆,到此,也不过是虚长了十岁而已。 “你妈妈真的挺好的。” 他们的影子被拉长,交叠,分开,像极了两个相爱不敢爱互相拉扯的两个人,人们说月下老人专成全有情人,一根红线缠住两个人的一声。 望了望头顶近在眼前的月亮,他打趣,“怎么,因为我妈把我也看顺眼了?” 他侧颜如工匠细心雕琢出的完美作品,锐利英俊,两片树影在他脸颊勾勒,平添一缕温柔,她反问,“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 “其实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看你挺不顺眼的。” “为什么,我好像没惹你吧。” 他信手摘下一片柳叶,高中时他就喜欢这样吹口哨逗她开心,“想听实话吗。” 她点头。 “因为恨你当初不告而别,又突然闯进我的生活;想喜欢你,又怕你什么时候又走了;想敞开心扉,又怕被伤的千疮百孔,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畏首畏尾的。” 她摇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季淮屿。”她停下,仰起头看他那张喜欢的不了的脸,“以前我们是同学,现在是同事,我觉得你妈妈说得对,顺其自然,好吗。” 朋友圈 简以浔说的,他都应下。 不过他不知道吴惠兰和她说什么了,应该不会说“好好工作,感情放后”这种话。 她说顺其自然就证明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去的。 季淮屿把她拦出租车的手臂压下,“你不用考虑我,我不累。” 出租车停了,她上车往里面窜了窜,季淮屿也坐上去,“你妈说的对。” 不用钥匙开锁的话,即使那是你家,也不会自动开锁让你进去,如果你不进去就得在楼道里挨冻,里面的暖床,热水,电视...统统和你无关 “你妈说你妈说,被吐槽的不是我妈说我妈说吗。” “所以我说的不是被吐槽的。” 司机:“二位,去哪啊?” 把我这儿当长椅啦? 季淮屿说,“榕臣花园。” 车子启动了,简以浔问,“你住哪。” “宿舍。” 本来是有家可归,现在无家可归了。 这时穆昇发来一条视频通话,接通后.... “师父----”惨叫。 “你去兼职给人刮大白了?” “师父---宿舍装修了,无家可归了,能不能让一半床给我啊。” “........”季淮屿的床都不知道上哪找呢,“办公室沙发,实验室沙发,挂了。” 真就挂了。 这徒弟也是,自己师父什么人不知道么。 把简以浔送到家门口,让她早点休息,转身按了电梯。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是有装修的还是有搬家的,几分钟电梯都没上来。 出于礼貌,简以浔像望夫石似的敞着门等他进电梯,电梯显示器黑了。 他啪啪地按,没反应。 “怎么了?”她问。 这搞得像他故意似的,实话实说,“电梯,好像,坏了。” 她心砰砰地跳,那力度甚至觉得脸蛋的肉都跟着颤抖。 “我走楼梯。” 他推开楼梯间的门,上面写着【22】。 22楼。 “那个,季淮屿?” 他已经推开门,“恩?” “要不,你在我家对付一宿?” 季淮屿最烦爬山,往上爬行,一下山腿就突突,这22楼... “行...吗?” 简以浔点点头,小声应:“行...正..正好我家闹鬼,不,不是闹鬼,是...” 季淮屿人已经走到人家门口了,“那就,对付一宿。” 从上次来到今天已经有小一个月了,就像是刚刚来过一样,纸巾盒的位置,摆件的位置,盆栽和一切陈列几乎都没变。 厨房里储米罐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和他走的那天一模一样。 “你翻什么呢?” 她从进屋脱掉外套开始就钻进厨房翻柜子,就像拿了搜查令的执法人员一样,不过,似乎一无所获。 “啊。”简以浔擦了擦额头,“我想给你泡点茶,找不着水壶了。” 喝你泡的茶比攒一桶露水都难,“左边那个柜子,第一层,最里面。” 闻言,顺势摸过去,陌生的从左到右数了一下才确定是哪个。 水壶在手,被他没好气的夺过去,打开水龙头接水,嫌弃的不行。 简以浔倚在厨房门框上,抱着手臂,“你挺熟啊。” “还行,上次给个女的熬粥进来过一次。” 简以浔噎住。 “你不吃饭不喝水吗,你那纸巾的造型和我走之前都一样。” 她翻眼皮想,确实。 “单位供饭我干嘛在家做,我房间有矿泉水,客厅我也就擦擦拖拖,基本不在这。” 他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后者识相地走开了,手刚搭上卧室门把手,又松开了,总不能把客人扔着吧。 烧好水,从顶柜上拿出包茶,茶香随着沸水的浇灌四溢,绽放。 泡好茶,两个杯子,放在茶几上,“喝茶。” 把倒好的茶推到她那边。 她笑纳,抿了一口,人往后躲,“烫!” 季淮屿弓着腰,刚把他那杯倒完,也不拿,头向右歪了歪,“我说简以浔,我是不是欠你的啊。” 她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为什么这么说。”又补了句,“我以为以你的性格,要感谢我收留你呢。” 她第一次喝龙井,与他身上的体香一样,也有兴致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泡在茶里长大的啊?” 她身子向右歪沉,是他也坐下了,“生气了?” “怎么,我是茶,你敢泡我?” 她忙摆手,“不敢不敢。” 至于么你,“我就说说你就吓成这样,还敢收留我,胆子还不小。” “你、不、敢。” 她说着,给他留在沙发上,施施然地自己去厨房烧水续杯。 回来时,他翘着二郎腿沉思,不敢,我怎么就不敢了,是没那个功能还是没那个实力。 “想什么呢。” 季淮屿放下茶杯,“什么也没想,我洗澡去---” “哦,你去---” 没等说完呢,人家熟练地打开主卧的门,砰地给门关上了,“你别偷看。” 简以浔无奈地笑了。 人气的都忘了拿衣柜里欢喜的衣物了,一猛子扎进洗手间,花洒哗哗地淋在头上,冲走了一天的疲惫。 “啊----” “着火了---季淮屿着火了----” 着火了? 什么也顾不及了,随手捞了个浴巾裹住自己腰部以下,直接就冲出去了,带出了一地的水线。 厨房着火了,起火原因是简以浔所谓的烧水续杯,是烧锅。 一时间茶味和烧焦味混淆了嗅觉,直到火光晃眼了才急。 “拿个被单,快点---” 简以浔唉唉唉地应着,直接把被子给拽过来了,“羽绒被。” 火势越来越大,整个灶台火苗渐猛,他拧开水龙头,直接把遮羞的浴巾扯下来,在水龙头上冲了冲就往灶台上扑。 “啊---”简以浔捂着眼蹲在地上。 火灭了,灶台和油烟机算是烧废了,他喘粗气,想给这人普及普及知识,低头看蹲在地上的他,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猛地靠墙蹲在地上,手在切菜台上摸了个铜盆遮住自己,铜盆叮里咣当地撞击在瓷砖上,余音清脆。 “你去给我哪个衣服穿。” 简以浔哪见过这场面,动作一点没变,蹲在地上,捂着眼,像鸭子一样一步一个磨蹭。 “你起来走,又看不着。” 我还怕你看呢。 “哦。” 人慌乱地往卧室跑,紧张得忘了开门,头还撞个包,跌跌撞撞地摸了俩穿的就给人拿过去了。 季淮屿接过来,抖了抖,真是........“你的衣服我能穿进去吗?” 她还有理了,“那你穿什么?” 这会儿,真觉得自己是被她给猥.亵了。 “你,去,那个房间。”他指着主卧,“柜子里,随便给我拿个裤子,行吗?麻烦你。” “好好。”她跑两步又折回来,“不行啊,那都是死人穿过的衣服。” 季淮屿把头埋在手臂里,自己造的谣,自己受。 “你你你,你别哭啊,我给你拿,给你拿,啊。” 说真的,简以浔真的乖,说让拿个裤子就给人拿了个裤子,事后还关心人家,“我觉得吧,死人的衣服,少穿一件是一件,你觉得呢?” 他上身□□,肌肉线条完美,肤白又有肌肉,很有种斯文败类的禁欲感。 “看够没?” 季淮屿打断黏在自己胸肌上的视线。 她心跳的极快,脸也红的一塌糊涂,“我是医生,稀罕。”话里带着嫌弃,“我是再想,这房子装修这么好,重装厨房得花多少钱啊。” 一听这话,季淮屿才找回点男主人的感觉。 他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你流鼻血了。” 简以浔不信,无名指轻轻地摸了摸人中,一看,真是血,这才敢把纸巾接过来。 他走过去,把她身子压低,轻轻地捏住她鼻翼上半寸,慢慢地给人扶坐在沙发上。 她着急解释,鼻子被捏着,说话声像撒娇似的,“我可不是因为看你胸肌才流鼻血的啊,我是,” 我是刚刚给你拿衣服撞门上了。 “不用解释。” ? 谁跟你解释了。 行吧。 这一天过的太惊心动魄了,不,确切来说是从下班开始过的太惊心动魄了,她这心悬着就没下来过。 鼻血止住,借口要洗澡睡觉了,他手撑着膝盖,又看了看厨房那边,无奈地摇头,洗手间传来哗哗地流水水,莫名有些尴尬。 把余茶喝了回房间了,凶案案发地那间房,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点开简以浔的,依旧是一片空白,自己偶尔还转发几条文献呢,于是好奇心驱使,就给人发了条微信。 季淮屿:你从来不发朋友圈? 他看着书,一小时了,手机才响。 简以浔:现在再看看。 再次点开朋友圈,呵,真不少,一直翻到三年前,她已经是一名医生了。 【第一天工作。】 【第一次手术。】 【第一次被投诉。】 【第五次被投诉。】 .......... 合着自己是被分组了,要不是今天他说,还指不定在小黑屋里呆多久呢。 这也算是,关系,更进一步?想起段尘羽也有简以浔的朋友圈,多嘴给他发条微信。 季淮屿:你能看见简以浔朋友圈吗? 京圈儿第一帅:[图片信息]能啊,你看不见? 季淮屿:能,就问问。 -- 季淮屿:你能看见简以浔朋友圈吗? 国舞季导:[图片信息]为什么不能,你看不见? 季淮屿:能,就问问。 -- 咚咚咚--- 敲门声。 “进。” 简以浔换上了藕粉色丝绸睡衣,外面还批了一件开衫,门嵌开一条缝儿,外面的人递过来一枝玫瑰花。 ? 什么意思? . 辟邪吗 红玫瑰象征爱情的吧? 季淮屿穿着睡衣的身体虚掩着薄毯,像腻在主人身上的猫。 听见敲门声,他支起头肩:“进。” 简以浔看了看这间卧室,上下打量,有点发怵,倚在门框边儿,就摆手,“你过来。”紧接着补了句,“穿衣服了吧?” 季淮屿气的啊,大咧咧地揭开被子,故意给人看似的,然后坐起来,穿上拖鞋走到门口,看着那朵玫瑰花,装高冷,“干嘛。” 他倚着门框,有点吊儿郎当的,就差往嘴里插个狗尾巴草了,有那味儿了。 简以浔把玫瑰花递给他:“季淮屿。” 十分郑重。 “怎么。” 她说,“你忘了吗,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说玫瑰花辟邪,你这房间...” 砰--- 关门送客,冲着门叮嘱:“睡你的觉去,大半夜的别往陌生男人房间跑,万一敢了怎么办?” 简以浔听的脸红心跳的,心像一把彩泥,被三岁不知轻重的孩童肆意揉捏般窝心,心悸。 季淮屿有段时间经常吃睡都在办公室,近年来睡眠很浅,后半夜时,听到压门把手的声音,猛地一惊醒,突然想到关于这屋子是凶宅的原创谣言。 谎话说多会变真,是真的。 凌晨时分,门被打开,接着是拖鞋的趿拉声,季淮屿按亮台灯,房间由暗至亮,不是鬼,刚松了口气,恩?是,简以浔。 掀开被子,套上拖鞋,老神在在地噎她,“刚刚不是怕的不敢进来吗,怎么,鬼跑你房间了?” 她也不说话,没听见似的朝他走过来。 玩神秘? 季淮屿坐在床沿上,想从床头柜上捞烟,哦,没带,捞了个空。 她越走越近,越来越近。 季淮屿甩开拖鞋,把脚放到床上躲他,她还在靠近。 她每靠近一寸,他就后缩一寸。 “你差不多得了啊,回屋睡觉去。” 她搂住季淮屿,小鸟一样缩在他怀里,抚摸他的胸肌。 他被吓得僵住,不断地吞口水,“你什么意思你。” 她贴的更紧,在他怀里闭着眼摸了五分钟,许是摸够了,熟练地原路返回,趿拉上拖鞋,打开门,关上门。 床头灯很暗,刚好能照到床上的他,季淮屿双腿懒踏踏地搭在床单上,一手拄着床,一手放在她摸过的胸肌上。 再次躺在床上时,突然想到她前阵子曾说起过梦游的事,这是...复发了? 睡也睡不着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人体神经学》,给她的梦游找找出路,这么下去,万一跟人出差住一间房,半夜不还得给室友吓死。 简以浔早上起床时,发现房间门是开着的,明明记得睡觉时特意锁上的,也许是太累了。 今天她收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开心的,一个是不知所措的。 季姚烯告诉简以浔,简冠军很争气,自己当初没看错,艺考放榜了,他以专业课全国第二的成绩顺利通过北舞舞蹈系三试,现在就等一周之后的高考了,只要文化课成绩达到427分就可以顺利进入北舞民族舞系,更可以得到国舞的签约,学费都由国舞出。 简以浔对季姚烯,不过分的说,确实是感恩戴德,如果不是她做伯乐的话,以简冠军的性格,高考之后很可能真就出去打工了,哪有机会上一本的大学,还能签约公司。 下班时,医院门口碰见了季淮屿的妈妈吴惠兰,可今天季淮屿不在二院出诊。 是来找她的,第一直觉就是自己假女友的身份被发现了。 吴惠兰本来是想约简以浔逛街的,自从上次见面后,觉得和她很聊得来,想买些衣服送给她。 可季淮屿第一个否定,说:她性格独,不善和人交际,你贸然找她,她会不自在的。 于是吴惠兰下午自己出去了,买了可以装满一柜子的衣服,装满一鞋柜的鞋子,不知她的喜好,各样都买了些。 特意等到她下班点赶过来,问她要地址,营业员会送到家里。 简以浔依旧踩着黑色皮质高跟鞋,其实她鞋子很多,只是款式很单一,对衣着没有过多追求。 吴惠兰很显眼,不必过多装扮就显华贵,她举办数百场演奏会,是舞台的宠儿,站在那里,永远是T字舞蹈站姿。 简以浔迟疑地走近,带着小心翼翼,从小到大的颠沛流离赐予她一项善于看人脸色的技能,至于看不看,全看她的心情,值不值得。 吴惠兰显然是值得她用这项技能的,见她一脸慈笑,伸出双臂迎简以浔,那假女友的事应该没暴露。 “阿姨,您怎么来了。” 吴惠兰把她当成没过门的准儿媳了,所有女孩子喜欢的都想给她,又怕她不自在,握着她的手,轻抚她的手背,“浔浔啊,阿姨给你买了些衣服鞋子首饰什么的,就当做是送你的见面礼了,上次阿姨是高兴坏了,红包都忘了给你了,”红包被撑的满满当当,递给她,“你别拒绝阿姨,这就是个祝福,听话,啊,孩子。” 简以浔双手接过红包,“谢谢阿姨,衣服什么的我就...” “说了不要拒绝阿姨。”吴惠兰假装责备,“你忍心让阿姨第一次送你礼物就吃闭门羹吗,来,你扫我,把家里地址给我,晚点营业员给你送去。” 吴惠兰亮出二维码,简以浔应声添加了好友,她也不知这时机该说什么,季淮屿说得对,她善于说谢谢,你好,再见。 “阿姨,我送您吧。” “好好好!我就打车来的,还挺不方便的。”吴惠兰乐得能多点时间和她聊天,上车时偷偷拿手机给司机发信息:【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家。】 启动车子前,简以浔耐不住催,把家里地址发给了吴惠兰。 这地址...怎么这么眼熟啊? “浔浔,这房子是你买的吗。” “不是的阿姨,是我租的。” 吴惠兰寻思:难道他俩同居了?进展的这么快,那结婚不是水到渠成了么。 后视镜里,映着吴惠兰的沉浸式笑容。 -- 吴惠兰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打电话,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加班?加班不也得回家睡觉吗,你不是答应过妈妈再晚也会在家睡吗,恩,好的好的,今天看不着照片我就不睡了,妈跟你一起熬,熬到你给我发照片位置,行,恩,挂了。” 下班回家,简以浔已经洗完澡了,厨房里烧着热水,准备泡些茶喝,吸取上次起火的教训,每次烧水都在厨房等着,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油烟机已经网购了,明天就能安。 可这瓷砖已经烧黑了,仔细擦过之后还是有明显的印记,想着还得找工人把瓷砖刨了重新换新的,这又是一笔开销。 等水的功夫,翻着购物软件,比对同款,正版的一块瓷砖都要300多,至少得要八块。 这房主得多有钱啊,就这还能为情自杀,简以浔想着,有钱人的追求可能就剩下感情了,所以才那么不堪一击。 热水壶腾腾地冒着热气,季淮屿的电话打进来,真是手机来电的稀客。 “我有个事。” 茶香四溢,有一股青草的香气,“什么事。” “今天能在你家,再,借宿一宿吗。” 哦,想起来了,昨天穆昇说宿舍翻新呢,他家离单位又很远,上班加上早高峰要提前两小时出门。 对方又说,“方便吗。” 简以浔想起什么,带着笑意,“不方便。” 季淮屿也是没招儿了,“我给钱。” “给多少?” “你说多少就多少。” 说完俩人都笑了,这对话与第一次在酒吧偶遇时一样,那天她被流氓调戏,她穿着拖鞋,缩着脖子想搭他的车,只不过对话的人互换了。 简以浔说,“35可不够啊。” 那边声音放松下来,她听见了车子开锁的声音,这是摆明了知道自己能答应他借宿了。 砰地一声关车门声,“给你支票自己填数行不行,要吃什么吗,我给你带。” 想起那天街边闻见的香气,垂涎已久,肚子配合地咕咕作响,“打包点烤串吧,我这有啤酒,喝吗?” “等着。” 是自己久了,或因为是他,听到他要来借宿的消息时,她的心无比的踏实,被安全感充裕地填满,就连昨天的觉都格外香甜。 她不喝酒,但愿意在有他在的时候尝试。 她不敢和人一起喝酒,但和他喝酒就很放心,喝醉也不怕,是与生俱来的信任。 八罐啤酒摆在茶几上,罐身挂满水珠,他进门,把烤串和小龙虾摆在桌上,看见摆放整齐的酒,他无奈轻笑,“我说简医生,你是怕我把你怎么着吗,非要把我灌醉了安心,是不是我七罐,你一罐啊?” 她帮着一起摆串,拆方便筷子,然后把酒平分,云淡风轻地,“我观察过你的酒量,觉得挺水的,我最近有进步,我们试试。” 有种被攻击的错觉,我水? “你非得和我比?” 她抬起头,手里还拿着没拆封的烤鸡翅,目光坚定,“因为对你放心。” 被侵犯 “季医生你是不是喝解酒药了?” 四罐啤酒,他第三罐都空了,像没事人似的,想把自己的喝光再解决她的。 她这人性子倔,服输是不可能的,他只有装作意犹未尽,抢酒喝了。 “简医生,没出结果可不能下诊断啊。” 第四罐啤酒被清脆地撬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俊朗的下巴流下,在滚动的喉结上卡住,再缓缓流到锁骨上。 又欲又燃,像钩子一样给人的心牢牢套住。 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不接,“怎么了。” “擦擦。” “哪?” 她叹笑,擦去他锁骨上的酒迹,“还说没喝多?” 所以你说人装傻有什么不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装的大人有爱情。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喝酒吗,我觉得一个人喝闷酒很傻,一听你说来借宿,第一件事就想到了酒,你知道吗,我们前天做的那台手术,患者宫颈癌晚期,为了生孩子拒绝治疗那个,产妇今天上午去世了。” 趁她不注意,季淮屿捞来一罐她的啤酒打开,把自己的空罐藏在地上一个。 “因为这件事想喝酒吗。” “不是。”她摇摇头,“我再想什么叫做伟大,母亲用尽生命生了孩子,可是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妈妈,我昨天看新闻,一个孩子得了白血病,母亲要卖房治病,但是孩子的爸爸不同意,你说你能分出是非对错吗,母亲的意思是倾尽所有也要给孩子治病,爸爸认为治愈率没达到百分百,可能钱都打水漂了。” “医生不应该这么感性,母亲都很伟大,就像你高中时就说以后要做产科医生一样,这是你的信念,现在是信念赋予你的使命。” “季淮屿。”她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拉长音,显然是醉了,“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也是自私的,我想拥有一切好的东西,我想追求一切有利于我的东西,那是我想要就能得到的吗,比如十年前。” 她冷嘲,“我走了,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特别想告诉你,那时候你在我心里就是追求,可是我没机会说,等我到了国外,拿起学校自助电话的听筒拨打你的电话时,告诉我是空号,这是我那时候最大的无助了。” 越听,他越心酸,追求是双向的,被追求的总有它的独特之处。 她是这样。 他也是。 把自己折腾死也到不了她在的地方。 他们是他们的双向追求。 她受了那么多苦,国内,国外。 一想到她在培训学校被欺负,被孤立时,她无助害怕的样子,他心疼的要死,恨不得遭罪的那个是他自己,她想奔,想拼,靠知识改变命运,压抑自己原本的快乐。 他狠狠地攥拳,做足了心理准备,好的,坏的,哪怕说出来后同事都做不成了。 “简以浔,你把这辈子的罪都遭完了,在我这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如果你相信我,余下的路,余下的一生让我陪你一起走吧,好的坏的,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 他不敢看她,真怕决绝的话被他说出口之后,当下就要滚蛋了。 等了会儿,身边的人还是没声音,他呆不住了,行不行给我个准话,哪怕你说你想想也行。 “我说简以浔,你!” 她睡着了,靠着沙发靠背,头歪着,眉心还皱着,疲惫。 他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她没听见这些话,他也喝了酒,不上头是假的,勇气有一半是酒精给的,经过这次,他还是想稳一点,循序渐进地走近她。 以前上学时,出去玩的累了,回来的路上她也会睡觉,那时候她的觉很大,眯着了会自然而然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无论他在左在右,她都能搭上去。 现在呢,她靠着沙发背酣睡。 把她抱到房间,脱下鞋子,给她盖好被子,留了一盏台灯。 门铃响了,身穿工装的五个店员抱歉地说路上堵了,然后大包小裹地把衣服,裤子,裙子,鞋子,首饰,一一给搬进来。 “谁买的?” 这些东西几乎把客厅都堆满了。 店长礼貌回答,“是吴女士下的单。” 怕简以浔有压力,又问,“账单呢?” 店长解释,“是这样的先生,吴女士特意交待不能把账单交给简女士。” 下意识地嘀咕了句“不愧是我妈。” 店长服务殷勤,“吴女士是您的母亲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像,那账单我交给您吧,没有账单不能积分的。” 季淮屿接过账单,草草地看了眼,109万。 这是吧几年四季的衣服都给置办了。 “先生再见。” 收拾她摆满客厅的礼物就花了两小时,洗澡前拍了一张和房间的合影照发给吴惠兰。 吴惠兰收到照片时,开心的凭空弹起钢琴:我儿子终于开窍了! 刚脱掉上衣准备洗澡,那边的门声响了。 他试探,“是要喝水吗?” 没声儿。 把衬衫搭在肩上,打开门看看她怎么了。 门刚打开,她就站在他房间门口,目光平直,正好对准他的喉结。 “你,你要喝水,吗?” 简以浔头歪向一边,食指轻轻剐蹭他锋利滚动的喉结。 “不是这。” “啊?什么?” 听不清她说话,他弯下背脊,近耳又问,“你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食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唇瓣,然后笑了。 捞下肩上的衬衫,擦了擦额头的汗,“你梦游呢还是渴了,我就说你一下喝三罐啤....唔唔唔---” 他唇被她的温唇覆住,两只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脖颈。 还如那年,软软的,甜甜的。 他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从来都不是。 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嘴唇分开,搓了搓被她嘬出了红印的人中,“走,回去睡觉去。” 拉不动。 她说,“季淮屿,你玩不起,你不敢。” 他僵住,我玩不起,我不敢。 “你说什么?” 她重复,“季淮屿,你玩不起,你不敢。” 我不敢? “简以浔你别激我啊。” 她踮起脚,又吻上来。 我还就敢了。 面对指责,嬉闹,争吵,大多数男孩们都有与生俱来的谦让,前提是你不能说人不行,不敢,不举。 醉意在这一瞬间迸发,酒精在大脑和心脏来回翻腾,他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弹进她的口腔,安静的夜里只有一男一女的吸.吮和男人急促的呼吸声,浓烈,热情。 她的手从他的脖颈包围到腰身,紧紧地扣住双手,想要把人深深地嵌入身体一样。 他托着她软懒向后倒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支撑她,生怕她有一丝丝的痛。 辗转到她房间的床上,轻轻地抽离开,轻轻地拍她的背,盖好被子。 这房子哪是凶宅,分明是要他命的乱心宅。 水雾把镜子蒙上一层雾,花洒里流出来的水掷地有声,像那夜的雨一样,拨开镜面上的薄雾,这一夜留下的,是他唇边红红的印,像她的口红一样。 知道这事后,简以浔难以置信,还说:要是梦游起来能打开电脑,写一篇惊世骇俗的医学论文就好了。 她最后也做到了。 -- “我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这是简以浔起床后,看见季淮屿时,说的第一句话,看着是挺急挺好奇的,嘴里还含着牙膏,一看见他出来就问。 “我妈给你买的东西我都给你装好放衣帽间了。” 刷牙时间由三分钟减到两分钟,含糊地漱口,“我说我昨天怎么睡着的,我们俩不是喝酒呢吗?” 说完,她揉着嘴唇,“而且,我摔地上了吗?嘴有点肿。” “恩,喝完酒太沉了,摔地上了,快点,正好我今天在二院上班,一起。” 车上,简以浔早就发现季淮屿嘴唇的不对劲了,心想就算都摔地上了不能那么巧都摔嘴吧。 他嘴唇边上的皮肤都起莎了。 手指轻抚唇角,试探,“季淮屿,我,是不是梦游了?” “恩。” “去你房间了?” “恩。” “我做了什么?” 季淮屿差点忘了开转向灯,“你猜的是对的。” “我主动的吗?” “恩。”怕她说他就会嗯嗯嗯,补了句,“拦都拦不住。” 简以浔:“........” “所以我们接吻了。” 车子驶入停车场,停的刚刚好,“或者说你强吻了我也行。” 一路无言,她先下电梯,电梯门合上那一瞬,他说,“以后除了我不许跟别人喝酒。” 遇养女 简以浔没想到吴惠兰的音乐会办的这么盛大,虽然知道她在音乐界的名气,却不知有如此号召力举办这样顶级的演出。 告别演出。 吴惠兰说,这是最后一次演出,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人,这次演出她特意带了关门徒弟盛瑾,把更多的露脸机会交给她。 盛瑾是吴惠兰在一次公益活动时在孤儿院认养的孩子,父母在挖井事故中双亡,那时盛瑾六岁,如今二十六了。 虽然没养在家里,但也不是徒有认养的名衔,一直给她最好的教育,她对钢琴非常有兴趣,吴惠兰就一直培养她。 与其说是告别演出,不如说是交接仪式,仗着她的面子,盛瑾不会差。 季淮屿和简以浔以情侣身份出息,不要脸的段尘羽为了在米思蓝面前展现出高雅的一面,直接上门找吴惠兰要票。 一同出席的还有季姚烯,带着刚参加完高考的简冠军,高考后他好像长大了,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褪去了前几月的稚气,婴儿肥变成清秀俊朗的下颌线,努力成熟。 演出结束后,吴惠兰优雅华贵地向大家告别,另一只手牵着盛瑾。 盛瑾正式承接师父的衣钵,感慨万千,“在我的家里,我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是她们给了我一个家,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会对钢琴心怀敬畏,不让我的家人失望。” 季姚烯在VIP席位推了推简冠军,“怎么样,好看吗,我妈收养的孩子,你不是说喜欢姐姐吗,用不用我帮你介绍介绍?不用谢。” 简冠军恨恨地推回去,“我不喜欢姐姐,我现在喜欢阿姨了行吧?” “别,咱家保姆可不行,人家奔六了,再说人家婚姻好着呢。” “你别说话了季大姐。” 简以浔他俩在他们的后排,看他俩交头接耳,她推了推弟弟的后脑勺,简冠军猝不及防地垂下头,捂着后脑勺兴师问罪,“你干嘛呀姐。” 简以浔指着他,“对你季姐礼貌点,没大没小的。” 季姚烯听罢,也推他的后脑勺,“听见没有。” 简冠军咬牙,毕竟这两个女人都是惹不起的,转而目落季淮屿那,“姐夫---” 季淮屿,“听你姐的。” 完了完了,这一家都疯了。 -- 晚宴定在了酒店的后花园,菜品精致,甜品酒水琳琅满目,盛瑾在一台白色欧式钢琴上演奏音乐,一袭白色礼服,她体格娇小,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犹如钢琴上起舞的精灵。 业界对她的赞许是高调的,不止是有师父的关系,还有实力,这个世界的成功者,运气与实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进入晚宴,米思蓝第一个就去找简以浔,拉住就不放,她有一万句话要和她聊,她是个好的倾听者。 让简以浔没想到的是,米思蓝这种崇尚自由职业而且一直没上过班的人,竟然去了段尘羽家的酒店工作,任职大堂经理。 这是段尘羽给她铺的路,她离过婚的事暂且能瞒住,但她没工作就不太好和家里说,他爸的看法就是,哪怕一个月赚一千块钱,也不能无所事事。 正处热恋,米思蓝接受了,憧憬未来,“你知道吗浔浔,段尘羽现在真的很努力,我也要做些什么的,我以前只知道他家有钱,说什么五星级酒店我以为是吹牛的,没想到是真的!我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卑微,没有自信了。” 简以浔觉得这段恋情并没有给她带来向上的能量,如果一段感情让你变得自卑,渺小,懦弱,那绝对是来折磨人的。 她是三十年难出的一个恋爱脑,简以浔希望她开心,“米思蓝。”她拍拍她的肩膀,只有祝福,“小米,你开心就好。” 米思蓝乐的开心,吃个不停,嘴里囫囵满满的蛋糕,正用果汁顺呢,“诶?季家还有个小女儿,我都没听说过,刚才还是段尘羽告诉我的,说没养在家里,因为季姚烯那时候不同意,但是这个盛瑾很能沉得住气,一直默默地练琴,吴阿姨可喜欢她了。” 唔唔唔,米思蓝嘴塞的太满,刚注意到简以浔的着装,眼珠都要瞪出来了,碰都不敢下手,绕着她转圈,“浔浔?你今天太美了吧?这得上百万吧,哪来的哪来的----” 简以浔觉得盛瑾并不是段尘羽所认为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刚换上的礼服,“季淮屿妈妈让我穿的。”。 段尘羽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俩面前,给什么吃的都不要。 “你干嘛呀?怎么了?”米思蓝拿纸巾给她擦额头,担心的要命。 段尘羽咬牙切齿,目露凶狠,“硬了!” 米思蓝把纸巾窜成一团,扔在他眼睛上,一脚给人蹬前面去了,“你妈的,你能有点正经事儿吗?这什么地方你就耍流氓?” 段尘羽不服了,食指关节敲她的额头,“你他妈一天跟个母泰迪似的,老子都受不了你,我他妈说的是我拳头硬了,那边---” 顺着段尘羽手指的方向,简以浔也跟着看过去。 长桌上坐着吴惠兰以及圈内的朋友,还有盛瑾和季淮屿。 段尘羽怕俩人智商马力不足,给人解释,“看见没,那个盛瑾坐老季旁边儿呢,老季都说了那位置有人了盛瑾偏偏还要坐。” 倒是当事人简以浔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是季淮屿的妹妹,黏哥哥是应该的。” 那桌的聊天声和谐,又不和谐。 “盛瑾小时候就黏哥哥,都这么大了还这样,真好啊。” “是啊,真羡慕季家,三个孩子,个个都厉害,要我说啊,盛瑾是你们名义上的养女,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我看好他俩,年轻才俊,郎才女貌,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呢。” 盛瑾乖巧地坐在季淮屿身边,不说话,甜甜的像一块奶糖。 “盛瑾,你说说,你淮屿哥怎么样呀?” 盛瑾害怕地缩了缩手,小嘴儿撅起来,“长辈的事,我从不插嘴的,我都听妈妈的,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惠兰起身敬酒,“别说孩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老人还是不参与为好。” “看见了吧盛瑾,你妈这是给你开路呢。” 吴惠兰心不在焉地不时东张西望,寻着简以浔怎么还没来。 盛瑾拿起手中果汁,笑盈盈地对季淮屿说,“哥,敬你。” 季淮屿晃了晃高脚杯里醒的刚好的红酒,回,“这杯我留着有用。” 盛瑾不解,“哥哥,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吗,留着做什么呢。” 简以浔是被米思蓝给拽过来的,她觉得段尘羽说的非常有道理,那什么盛瑾不简单。 “浔浔来啦---” 吴惠兰见到她就欣喜,扶着披肩冲她招手。 简以浔礼貌地:“阿姨,恭喜你演出成功。” 这时,季淮屿站起来,连同那杯红酒一直拿在手上,走到简以浔身旁,郑重介绍,“各位长辈,朋友,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简以浔,和我一样,学医的。” 大家对简以浔赞不绝口地商业夸奖,她尴尬不已,手被他牵着,沁出细密的薄汗。 季淮屿,“我先去带女朋友吃点东西,先失陪了。” 简以浔今晚的礼服,是吴惠兰费了大力买来的欧洲高定,荷粉色的礼服把她白皙的皮肤衬托的发光,即使是黑夜也十分突出,尺码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却一点也不暴露。 背后是被叠起来的感叹声,今晚的她,确实是惊为天人,吴惠兰也是想把简以浔正式介绍给朋友,演出结束就派人把简以浔请到化妆间换礼服,换发型。 “真好看啊。” “吴老师真是好运气,这女孩,谁不想娶回家做儿媳呢,长脸又能耐。” 盛瑾鞠着身,向大家致歉,“老师们,我的衣服湿了,先失陪一下,抱歉了。” -- 简冠军成年了,没人管他喝不喝酒了,压力没了,艺考考了,高考考了,至于成绩,听天由命。 这会儿正挨个酒架上挑呢。 “你没长眼睛啊你,脏了你赔得起吗?” 简冠军的酒杯摔在地上,裤脚殷出一片水渍,明明是她盛瑾撞的他,怎么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他不屑地指脸,“眼睛在这儿呢,看不见?那是你瞎。” 盛瑾不依不饶,“你是哪个小公司的?我这可是高定,等着赔钱吧你。” “哟,你多高贵啊?穿高定就高贵了?台上你可不是这样的。” “一看就是个乡下小子来城里的,没见识,一辈子你也火不了----” “我看看谁惹我们盛瑾发这么大脾气啊。” 盛瑾和简冠军同时循声望过去,一身大红色礼服把她气场拉爆,季姚烯。 盛瑾恢复乖乖状,刚刚的事当没发生一样,“姐,我哥呢!” 季姚烯是知道盛瑾性格的,这些年在外面别的没学会,扮猪吃老虎这招儿用的灵活,“你这和放学回家的孩子,一进门就问‘爸,我妈呢’,有什么区别?你那套变脸伎俩别在我这用,我不吃这一套,你哥有女朋友了,我劝你别去找不自在。” 道歉去 在前辈们面前,季姚烯是业界有名的编导,在小辈面前是有足够资本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姐姐。 季淮屿除外,按她的话说,那小子硬着呢,钻石碎了他都没裂纹。 简冠军撑了撑湿了的裤脚,天儿热,或许一会就干了。 季姚烯低头抱臂看他,“你干嘛呢?” “那女的把果汁撒我身上了,还骂我。” 明明是在回答她的话,可这话从简冠军嘴里说出来,配上那张小奶狗的乖乖脸,就有种撒娇的感觉。 “道歉。”季姚烯说。 简冠军站直,我道歉? 盛瑾双手拉在背后,可爱的像娇气的公主,等着人道歉。 “盛瑾,你听不见我说话吗,我让你道歉。” 盛瑾噘着嘴,脸别到天上,“凭什么?我不。” 季姚烯把简冠军往盛瑾的方向拉了拉,明显语气中充满指责和威胁,“我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歉。” “盛瑾我说话你听不见是吗。” 盛瑾骨子里是怕她的,甚至比畏惧吴惠兰更甚,从小被季家收养,从小就学会在季家人面前低头做人,季姚烯之所以对她严厉,是因为收养已成定局。 为什么当初坚决不同意盛瑾住进季家,那天孤儿院里,父母正在办收养协议,她在外面等着,就看到家里要收养的这位盛瑾,当初才六岁。 霸道地把小朋友怀里的兔子抢过来,那位小朋友哭着说盛瑾抢东西。 季姚烯记得清清楚楚。 盛瑾说:“我马上就要去有钱人家了,这别墅,出门有司机接送,抢你东西怎么了?想要吗?” 本以为就是年幼的小朋友吵吵嘴,直到盛瑾把兔子举过头顶,狠狠地摔下去,兔子嘴里流出血,盛瑾丝毫不怕,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要!死了,给你玩吧。” 然后秒哭,朝院长办公室跑,“妈妈,妈妈,小蓝把兔子摔死了,兔子死了---” 年长她四岁的季姚烯看的惊心动魄,没想过一个五岁的孩子一点童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样的孩子,不可以生活在家里,更不能让她荼毒季淮屿。 领养已成定局,季姚烯能做到的,只能是压制,如果被她占了上风,那才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偏偏喜欢季淮屿,名义上的哥哥,直到现在,全家人除了季姚烯外,都认定盛瑾是一个弱不禁风,柔弱不堪风雨的小女孩。 保护弟弟是季姚烯的本能。 守护简以浔是季淮屿的本能。 这时季淮屿一行人走过来,简以浔是想找简冠军聊聊天的,毕竟这俩月只见了一面,比她这个当医生的姐姐还要忙。 盛瑾看见季淮屿,像看见宝藏似的,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哥!我想你。” 季淮屿左臂和简以浔的右臂像两条竖着的平行线,一路上不时地浅浅“相交”又再次“平行”。 见这个妹妹这么可爱亲人,简以浔只是弯了弯唇,见简冠军在季姚烯身边,心事重重的。 “冠军?发生什么事了。” 简以浔张开手,示意弟弟过来。 简冠军迈开步,被季姚烯拦下,他小声对她说,“要不算了吧?你们是一家人,我不想让你为难。” “一家人怎么了?”季姚烯故意大声,“家规家规,就是家里的规矩,今儿这事儿我还就做主了,盛瑾,给简冠军道歉。” 盛瑾拽着季淮屿的袖子撒娇,“哥---人家不要。” 然后斜睨了眼简冠军,嘴噘的老高。 季淮屿挣开被拽着的衣角,沉静轻则:“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是不小心把果汁洒在那个人身上了嘛,姐逼着我道歉。” “是吗?”季淮屿眼神笔直地看简冠军。 “要不...算了吧,我没事的,裤子洗洗就可以的。”他特意抖了抖裤脚,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季淮屿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希望简以浔的弟弟这样,息事宁人并不是贬义词,但不代表被骑在头上了还认错,尊严和面子都是自己争的,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让人以为简冠军是个人人揉捏的软柿子。 “盛瑾。”季淮屿牵起简以浔的手,“向你嫂子的弟弟,道歉。” 盛瑾懒散地看简以浔,什么嘛,“没结婚就嫂子嫂子的,哥你不是这样的。” “我让你道歉。” 盛瑾要被逼哭了,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对不起”,就擦着鼻子跑开了。 季淮屿把简冠军拉过来,犹如注入一剂强心针,“简冠军,你姐性子就硬,你也不能软,你是男人,不能做睚眦必报的小气人,也不能做任人鱼肉的盘中餐。” 简冠军点点头。 季姚烯认可地拍了拍简冠军的背,季家人就没有软的,准季家人也不行,她也不会带一个怂包出来。 季姚烯和季淮屿去给长辈们敬酒,这是妈妈的告别演出,业界的大人物都来捧场,身为儿女自然要给她撑场。 季淮屿拍了拍简以浔的后脊,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湖边观景台桌上摆着一杯红酒,一块蛋糕,简以浔被服务生带过去。 “简女士,这是季先生安排的,蛋糕是特意吩咐后厨现做的低糖蛋糕,请你慢用。” 她点点头。 湖光在夜里会变成一面镜子,星光熠闪,月色皎洁,如一笔浓墨重彩,把白天的平庸涂抹成众星捧月的画面。 “你叫简以浔?” 简以浔扶着栏杆,闭目拂风,暖暖的,丝丝凉,闻声才不舍地缓缓掀开眼帘,望着粼粼的湖面,她知道是盛瑾。 “就你,还想当我嫂子?我劝你早点死心。” 观景台前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鱼缸,金鱼鱼苗活泼而快乐,弯身拾起一颗石子,扔进湖里。 须臾间,清脆的涟漪绽放,月影散开,富有释怀的诗意。 “你哥的婚姻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办了。” 盛瑾一副高高在上成功人士对底层人士的轻蔑,“你不懂季家,我二十六了,我演出的收入到现在都交给妈妈,自己只留一少部分,你知道我每年给这个家带来多少收入吗,我一场演出出场费就有二十万,你呢,你一个小小医生,一年能赚多少?” 简以浔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红酒与风,真是良配。 “以我对吴阿姨的了解,应该是你自己非要把收入交给家里的,而且,你喜欢你哥对不对?你做的种种,只是想讨好你妈妈而已。” 她终于转身,与她面对面,“我说的对吗?” 盛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简以浔当她默认了。 继续说,“你知道结婚流行彩礼这一说吗,当然这件事和彩礼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彩礼是两家联姻的形势,是非必要的,并不是买卖关系的贿赂,贿赂的结果是什么?” 盛瑾只是装傻,她懂她话里的意思,说自己用钱收买吴惠兰,让吴惠兰知道自己对这个家是有价值的,可以为这个家带来荣耀的,是可以继承她的衣钵的。 “简以浔,你玩不过我。” 听罢,她扬了扬下巴,“抱歉,我没有要和你玩的准备。” “简以浔,我告诉你,任何对我哥有意思的人,都是我盛瑾的仇人!” 《局外人》里有一句话:当我听某个人说话听烦了,想要摆脱他时,就装出欣然同意的样子。 可还没到时候,简以浔突然想和她浅浅地玩一下。 “仇人吗?那你打算怎么报仇。” 盛瑾断然她是怕了,她身上刚刚散发的凉意弱了,于是她走近简以浔,虎视眈眈地,“鱼、死、网、破,”说完突然大笑起来,“我赢了,你出局;我输了,我们就一起死,怕不怕?” 她才二十六岁,眼里的凶恶不亚于老谋深算的长者,透出一股邪气。 简以浔不怕,假女友而已,不身在角色里的话,做事就容易多了。 比如拍戏的演员,被刀子捅穿了身体,他疼吗,不疼,但是演的很疼,能给人看哭。 比如她小时候被打时,她疼吗,疼,但是她表现不出痛感。 旁观者清是真的,不用进入角色也是真的。 简以浔下颌抬了抬,“季淮屿,你来了!” 盛瑾像变身一样,瞬间变的软软甜甜的,捋了捋公主卷发,“哥,我和嫂子聊天...”呢。 季淮屿根本就没来。 简以浔也没笑她,一副大佬退场的架势,路过她时,说,“好,我替你哥谢谢你。” 酒后情 斜风温中沁凉,薄纱的礼服不足以隔住湖风。 背后一热,熟悉的龙井茶香味钻入鼻息。 “我说季淮屿,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我可收费了啊。” 和她一起把手搭在栏杆上,“盛瑾总像长不大的孩子,她的心意我知道,我和她根本不可能,她太钻牛角尖了。” 宴会结束了,段尘羽组织大家去他的酒吧喝一顿。 简冠军当然想去,年轻的小伙子对酒吧似乎难以抗拒,“我先声明啊,别让我上台跳舞,也,也不许让我脱衣服!” 段尘羽咧嘴坏笑,“想什么呢,我那可是正经酒吧,连鸭子都没有,脱什么衣服啊。” 米思蓝打包票,“老弟,我能证明,那里唯一的一个鸭子是老板,哈哈哈哈----” 段尘羽给米思蓝一个过肩摔,给人倒着抱起来,“你他妈等着,老子今晚就出台,到时候你别跟我求饶啊。” 简以浔身上还披着季淮屿的外套,有些热了,想了想没脱,反而收紧了些,“简冠军,明天跟我回趟家,你季姐刚才给你查成绩了,文化课506分,考上北舞了,总得要回趟家的。” 简冠军肉眼可见的失落,心中位置上跌落到地下,“我不想去。” 其实是不希望姐姐去,去了又要难受一阵了。 “不行,都两个月没回家了,他们肯定想你了。” “他们”二字,季淮屿听的心疼,叫不出“爸妈”二字是因为没勇气。 “那我自己回去,你别去了。” “我说一起回去就一起回去。” 简冠军像孩子一样,不敢还嘴,又不忍心她。 段尘羽给简冠军解围,拉走,“走走走,不去酒吧了,去KTV,就当哥庆祝你考上北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着,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简以浔好像没那么抗拒集体活动了。 午夜的静谧,他们打破了宁静,让这个黑夜充满激烈与追逐,树影斑驳,一一映在路上,像一道道关卡,那么容易地就迈过去了。 季淮屿陪着简以浔走在后面,树叶沙沙作响,蝉鸣渣渣,与他身上的茶香混合在一起,颇有种世外小镇,闲云野鹤般的惬意。 “怎么,宿舍装好了吗,还要借宿吗。” 季淮屿听罢,步子慢了半拍,下意识地看她淡红的嘴角,有点心虚,莫名觉得她是故意噎他,“还没想好。” “怎么。”简以浔笑了笑,“回自己家还这么犹豫?” 季淮屿没往那方面想,问她,“我说简以浔,你这么说话,会让我认为你是真要做我女朋友了。” “真能装。” “我装什么了。” 简以浔疾走两步,站定在他面前,她微微仰起头,月光刚好照亮她的鼻梁,“我租那房子是你的吧?” “欸?”季淮屿欠下身,与她的头平直,指了指,“你的鼻子会发光。” “我真是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了,把房子租给了我,自己无家可归,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是吧,第一次搬家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巧合太多就是故意为之,而且那天你妈妈个我买衣服让我发地址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怔了好一会儿,所以......” “所以什么?” 别说你要搬家啊。 “你急什么。”简以浔下定论,“所以你妈妈应该认为我俩同居了。” 同居了? 是啊。 “我说呢,我妈那天非让我在家拍张照片,简以浔,你现在怎么这么聪明了?” 她继续往前走,他也跟上来。 “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收起玩味的语气,她说,“我找房子还需要点时间,这几个月我也攒了...” “你介意我做你的室友吗?就,”他解释,“合租你听过吗,主卧给你,我在次卧,你不让我出来我就不出来,你不让我回家我就不回家。” 胸口一阵沸腾,把她搅的风起云涌,心脏在身体里四处碰壁,不堪一击,“我想想吧。” 她加快步伐,他追上去。 “你别跑啊,我跟你说啊简以浔,合同签的两年,你要是不住了房租照收啊---” 同学,恋人,同事,室友。 所谓的关系越来越近,或是越来越淡并非完全,更可能是被时间周旋着,像一个漩涡,不时地浮萍。 一旦有过关系,就再不会是陌生人。 KTV里,只能说是鸡飞狗跳,简冠军对段尘羽的舞姿简直是不忍直视,真想上去做个示范。 他没有。 倒了两杯啤酒,身边的季姚烯以为他要敬酒给姐姐,顺势倒在沙发靠背上。 酒递过来,季姚烯确定不是给正发呆的简以浔的,她接过,“干嘛?以为考上大学就完事儿了?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用震耳的音乐做底气,他说,“季姚烯!” 麦克风是段尘羽的嘶吼,简冠军说,“我喜欢你。” 季姚烯耳朵侧过来,“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简冠军端起酒,与她碰杯,在她耳边喊,“干了,就当是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啊?大点声?” 他笑笑,羞的脸白如纸,“没什么,你喝吧。” 季姚烯去包间内的洗手间,简冠军也跟着,她插着腰轻责,“干什么你?” 简冠军往后轻倾,“我会好好学习的!不辜负你对我的希望!” 她笑了,手背向前挥了挥,“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米思蓝点了一首《知心爱人》,把两只麦克风递给简以浔和季淮屿。 简以浔手摆的像风车一样分不出五指,“我不会,我不会。” 米思蓝直接干了一瓶啤酒,“不唱,我就喝到你唱为止,你俩可是我见过的颜巅情侣啊,让我感受一下快感行不行啊?”她黏过去,抱住她,“求你啦。” 米思蓝又干了一瓶啤酒,嘴里哩哩啦啦地流出泡沫,紧接着起开第三瓶啤酒。 “唱唱唱。”简以浔接过麦克风。 季淮屿唱歌好听,嗓音清冽悠扬,有一种青春感,比说话声音还好听。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我们彼此都守护好这份爱,不管风雨在不在来。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你在,我在,他们都在,风雨同舟情,同床共枕缘。 米思蓝是感性的人,一曲唱完,把简以浔的话筒拿过来,音响关掉,包厢里只有两个绿色的灯。 话没等说出口,眼泪就流出来了,双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米思蓝潸然:“简以浔,你是我米思蓝这辈子最好的姐妹儿,真的,我小时候生病,走路一瘸一拐的,别的小朋友都不和我玩,就浔浔跟我玩,她还帮我出头打架,男生都敢打,谁说我一个不好,她立马冲上去就和他们干!我们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在一起,即使后来她考上了二中,我们也会每周都见一面,某一天,她突然就走了,我真的很害怕,简以浔,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真的,我以为你是不是死了啊?怎么人间蒸发了一个半月啊?接到你电话的时候你说你已经在M国上学了,我说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啊?我知道你也想我你憋着不敢说,你当是怎么说的?你说,米思蓝,我生病了,我浑身上下起了好多的疹子,是不是要死了啊,你说你很害怕,因为你死之前,还想见他一面。” 米思蓝视线落在季淮屿身上,她醉了,如果说你是千杯不醉的人,只能说你酒量好,但如果你有极其深重的情绪的话,也许两瓶就倒了。 醉意蚀心,她歇斯底里,“你以为我傻吗?我装傻的你知道吗?季淮屿,这名字我记得,你说你死之前想见他一面,你说你没钱去医院,也没钱买药,在宿舍里躲着,大30度的穿的严严实实,怕给人看见身上的疹子,你太苦了,也太酷了,真的简以浔,我希望你俩好,我希望你和季淮屿能生生世世,我愿意把我的幸福分给你一半,让你有一点五倍的幸福,太苦了,你真的太苦了......” 米思蓝哭瘫在地上,段尘羽扶起她,给她拉到沙发上,灌茶解酒。 所有人都泪目了, 简以浔的泪丝线般,细而长。 季淮屿抽了张纸巾,没有递给她,而是轻轻拭去她的泪,他心里暗自起誓:简以浔,你不会再苦了,你没资格。 米思蓝抓过麦克风,近乎疯狂嘶吼:“浔浔!你他妈的一定要幸福,季淮屿,你好好对她行不行?” 句句字字出于米思蓝之口,声声词词扎在季淮屿的身上,,他自责,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努力再找找,为什么十年后与她偶遇后,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简以浔沉静地坐着,就像这包厢里就她一个人一样,她一动不动,连泪都像是静止的。 季姚烯把杯子摔在桌上,不怒自威,几乎是质问,“季淮屿,她就是你高中的女朋友是吗?是你自杀自残还乱填户口本的那个人是吗?” 简冠军拉了拉季姚烯,被她一把甩开,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季姚烯摔门而出。 没人追出去,也没人敢追。 一切,似乎画上了句号。 表白日 季淮屿接了通电话,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米思蓝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简冠军也不知去向。 这时,季姚烯回来了,她走到简以浔身前,听不出冷暖,只告诉她,“你走吧。” 段尘羽还算是清醒的,想上去说合说合,被季姚烯侧眸轻责,“你照顾好自己女朋友就行了。”然后继续目落简以浔身上,“去吧。” 简以浔拿起包,跨在肩上,季姚烯淡定地坐下,惬意地把酒倒在杯子里,玩起手机,在没有开口的打算。 -- 看了看腕表,午夜一点了,简以浔形单影只地在成排的树影下漫无目的地散步,去哪,家是他的家,只能去酒店。 爱情其实是岁月,真正的爱情值得回味一辈子,而这一辈子会发生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这些重要的事情里便都有了回忆的影子。 伤心时想他,开心时想他,人生转折点想他 ,成功失败都想他。 所以,从你遇见无论好坏却自认为是爱情开始,它就会一直在你生活里,身体里,时不时地蹦出来为你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落井下石。 于简以浔而言,季淮屿就是那个会时常从生活里,身体里蹦出来的那个人。 “简以浔。” 她站定,青绿色的裙摆不经意地摆了摆,那声音化作风她也听得出来,化作一级风二级风三级风八级风她都能听出来。 “你别回头,我有几句话要说。” 她点点头,点下去,再没抬起来,赌是离别的话,还是重逢的感叹。 等了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背后的人还是没说话,他是走了吗,不会。 我会不声不响地走,他不会。 他几次欲言又止,心脏像键盘一样有力地敲击出里面的话,振奋有力,铿锵自知,在心里,却不在嘴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哪说,我想告诉你的是,今天之前的那些年,你遭罪了,但是今天之后,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就像十年前一样,我想说。”他声线沉下来,更稳重,“简以浔,同学,同事,室友都行,今天给我升个级,再加一个身份,让我做你的男朋友,行吗。” 简以浔头埋的更沉了。 “你别有压力,哪怕你有一天累了,想走了,想分开,我无条件同意,我可以从室友变成男朋友,就可以从男朋友再做回室友,你来决定,行吗。” “给我一个身份保护你,关心你,行吗?” 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送你回家,咱们继续做室友,行吗。 这一刻,她忘记了家庭,忘记了压力,忘记了种种,身后的他就是十年前的季淮屿,他们刚刚下晚自习放学,她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 简以浔视线轻移,能看到他细长的影子,那影子正好延伸到自己的脚下,像一条坚不可摧的线,要把他们牢牢地牵在一起。 “我想想吧。” 她吸了吸鼻子,头仰起来,截断了眼泪的去路。 她身后一暖,轻柔的布料覆在上身。 “你别看。”他说。 他两步跑到她前面,与她面对面。 他穿着高中校服,还似从前那样,又瘦又高,时光如月光般对他偏爱,比从前更有光芒,松软的发梢随树枝轻摆,黑夜里他依旧阳光。 她抿唇淡笑,“哪来的。”校服。 季淮屿理了理衣服,拉链直接到顶端,下颌线条被修饰的更加明朗。 “问你行不行呢。” 眼幕飘到星空上,她淡淡,“我想想。” “我说简以浔。”他如那时一样,懒踏踏地站在她面前,“我表白呢,不是和你场景重现,认真点。”他走过去,两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双肩,“行吗。” “我很认真啊,我说,我想想吧。” 他低头苦笑,发丝撩在她的鼻尖上,认真地看脚下的路,退一步,退两步,他停下,单膝下蹲,背直而广阔。 他捧起双手,像个舀子,朝她的影子捞过去。 “你老不老套。”她笑言。 “舀子”捞在她影子上的心脏上,捧起来,吹了吹,作势放在口袋里。 “不老套。”他拍了拍校服口袋,“我装里面了啊,就当你答应了。” “季淮屿。” 他淡淡地看她,眼眸清澈如水,他的少年气真是天赐的。 “怎么了。” “你真逗。” “我怎么逗了,你一点都不认真。” “你认真。”她笑出来,明眸皓齿地烂漫。 “我还不认真吗。”他们在小路上散步,仿佛植物里的氧气争着抢着要输送给他们,如此的清凉,畅意。 “你知道为什么认真学习的人特别容易近视眼吗?”问完,简以浔悠悠地看他。 “为什么,因为离得太近了呗。” “对啊。”她一侧步绕到季淮屿的面前,两只手扣住他的脖颈,轻轻踮起脚,渐渐靠近他的脸,近到能感受到对方鼻尖汗毛的浮动,“这样,够不够近。” “不够。” 抱紧了怕她疼,松了又怕她溜走,他若轻若重地环住她的腰,一手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勺,肆意地吻上去。 “唔唔唔---” 简以浔喘不上气,推他。 松开她温热的唇,轻点她的额头,“这样近吗,恩?” 她倔倔地逞强,“不够。” “够”字,正好给他机会舌吻,这一吻,把她搅的天昏地暗,把她搅的浑身的血都窜到脑里。 她被吻的面朝星空,手不自主地被他十指紧扣,季淮屿扣住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这一吻,仿佛花费了十年,没停过一样。 季淮屿把头迈进她的脖颈,热吻后的嘴唇颤抖着贴近她的耳垂,“走,回家。” 这一夜,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是能把两个人掰开揉碎再重新整合的一夜。 他们牵着手等电梯。 电梯上行,他们都平静的让人害怕,谁也不和谁说话。 “你开门。”简以浔说。 “房子租给你了,我怎么能留钥匙,自己开。” 从包里拿出钥匙,手一直抖,试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砰---” 门一关,另一个世界似乎就开启了,谁也没伸手开灯,虽然开关抬手就是,房间充斥着两个久别重逢恋人的急促呼吸声。 这是他们吻的最热烈的一次,他们拥吻,周旋,直到季淮屿的房间….. 她像一支时刻隐藏绽放的花骨朵,只有他的浇灌才能盛开。 她第一次这样坦诚在他眼下,紧张又期待:“你有经验吗。” “没有。”季淮屿温柔柔地,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理论学过,实践还没有。” 她轻轻地闭上眼,睫毛像振翅的知了,煽动他的心。 “啊---” 他停下,捋了捋她的湿发,“疼吗。” 她软软地倔,“不疼。” 脖子被他的头发搔的轻痒难耐,她像天上的风筝,随风扭动,风往哪吹,风筝就在哪个方向绽放。 她仰着头,脸颊几乎与床头平行,嘴唇微张,发出令他发狂的清浅呻声。 含住他的耳垂不放,肆意地在里面输送呼吸,爱情与情爱从来都是相连相通,双腿被架在他的肩上,这样的进攻似乎更直白,更难以抗拒。 她喘的发热,身体里的血液升温涌动,沸腾不休。 四十五分钟后,双双瘫在床上大口呼吸,像争氧气的植物,她手耷拉在地上划了几下,捞起包,颠出一支烟,一只手支着床褥,吃力地坐起来,把烟点燃。 她背影洁白纤细,像画里的人,知道她身材不错,不知道这么好。 烟雾从嘴唇散开,她一只腿耷拉在地上,一只腿支在床上,下巴借力搭在膝盖上。 “我说简以浔,你这事后烟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她回头,懒散的毯子敷衍地搭在他的它上,有力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侮辱人吗?确实有一种暴敛天物的错觉。 “怎么。”呼出一口烟气,“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季淮屿苦笑,“有。” “说说。” 他忽地坐直,直接给人捞过来,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她嗔怒,举着烟:“烫着你。” “浔浔,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简以浔借着腿力,坐起来,“说完了?那我也说一句。” 他知道这话里有坑,他愿意听。 简以浔把烟熄灭,双手支在床上,眼睛像洗过的葡萄一样晶莹,“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季淮屿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又给人捞在床上,覆身上去,玩味道,“怎么负责任,负这十年的责任的话,你日日夜夜补偿我的话,”他掰手指算,“按最少的算,一周两次,一个月四次,一年48次,十年就是四百八十次,要不,提前请年假?先把之前的责任解决了。” 脖子被他吻的骚动心弦,推也推不开,他一只手就能扣捞她全身,他笔直地睨她,“来,第二次,还有四百七十八次。” 这一夜是最漫长,最快乐的一夜,折腾到凌晨五点才缓缓睡去。 她变了,睡时嘴角轻轻上扬,多了些烟火气。 季淮屿要让她一点点的卸下防备,做回真正的简以浔,不需要在外面戴上面具,看见自己才摘下来,太累了。 他最担心的事是,今天她要回家,算起来,月余没回家了,有简冠军在也不算是单枪匹马了,于是恩威并施地给简冠军发了一条微信。 季淮屿:和你姐回家有什么情况都跟我汇报,要什么随便你选。 鸡冠子也有春天:姐夫,我是大人了好吧,搞得像我拿钱办事儿似的,你不说我也会和你汇报的,有我在,放心。 客厅里还挂着那天他表白的校服,一个大,一个小,一个穿在自己身上,一个披在她身上。 当季姚烯听到米思蓝那些醉话后,她笃定这俩人肯定没在一起,在KTV门口打了十几通电话,才终于联络到有道具校服的话剧团,大半夜的给送来两件。 他们是高中情侣,季姚烯做编导这么些年,太知道青春疼痛的刻骨铭心,如果想重新来,捅破那张窗户纸,线的那边就是高中表白的那一天。 那天,简冠军战战兢兢地站在不停打电话的季姚烯身后,直到她终于放心下来,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时,他忐忑的心也归位了。 “我还以为你不同意我姐和你弟的事儿。” 季姚烯转过身,轻盈的就像一片被风吹来吹去的杨树叶,她一身红色风衣,脚踩5cm高跟鞋,抱着手臂审视他,头侧了侧,“说话越来越像大人了啊,连季老师都不叫了,我为什么不同意他俩,他是我弟弟,不是我儿子,再说了,当妈的也没权利管找对象的事儿,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就这么简单,我只能给他助力,怎么可能给他阻力?” 简冠军吞了吞口水,喉结不听话地不规则上下调皮,“喜欢就能在一起吗?要是有阻碍怎么办?” 长发被吹到耳后,她洒脱不已,站在哪,那里就是她拍大片的背景板,“有阻碍就清除障碍,有手有脚就是用来吃饭走路的?” “我,我同学出国了,他在国外认识一个姐姐,特别喜欢,但是他俩差十五岁,所以不敢表白。” 季姚烯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简冠军的额头,给人推的后退好几步,“别和这种人做朋友,畏畏缩缩的,你以后也别这样,我不喜欢带拖拖拉拉的人。” 简冠军的心像一个花盆,里面都是土,万能营养土,可是他没有种子,那一天,仿佛种子被播种进去了,他每天仔细地努力地看护,控制好水量,坚持按时浇灌营养液。 他努力地练功,每次拉筋疼到想自杀时,一想起季姚烯对他的栽培和信任,咬咬牙还能站起来。 从一个刚进团里被老师说跳舞像丧失的关系户,在两个半月的时间里,成为一个团里舞感最好,北舞全国专业课前三的民族舞者。 每个人的努力都是有奔头的,以前的简冠军挖空心思就想出去打工,现在不一样了。 简以浔的电话打断了简冠军的深思, 还好,他没有被父母从小到大的溺爱而荼毒,相反更对姐姐在家时遭受的暴力而学会感同身受。 亲情劫 简以浔家换了房,那块地拆迁了,六年前住上了回迁房,那年政策好,她家有院子,分了一套90平米的两居室,简装。 这房算是一条后路,如果简以浔真的不能带他们住上别墅洋房的话,以后这就是简冠军的婚房了,他和儿媳住一间房,他们老两口住一间,正好两个卧室。 这几年房价翻翻的涨,看着不起眼的小区,每平米已经直逼5万了,每当他们哭穷的时候,回应他们的只有简冠军重重的关门声。 乔慧梅早已置办了一桌菜,比除夕那天还丰盛,知道儿子考上大学了,还是一本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计划着过几天办一场升学宴,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简家不仅儿女双全,而且是儿龙女凤,都出息的不得了。 简冠军刚进门,乔慧梅殷勤地把他的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寒暄地嘘寒问暖,“哎哟,这衣服料子不透气的,大夏天的,你姐也不知道给你买个纯棉的。” 简冠军把姐姐的包挂上,拿出一双新拖鞋给她,不理乔慧梅。 “还有你这个裤子啊。”乔慧梅掸了掸,“穿短裤,男孩子汗多,你姐...” “妈,”简冠军实在是挺不下去乔慧梅理所当然地把姐姐当提款机的语气,简以浔推了推他,简冠军压低了火气,“能吃饭了吗?” “能能能。” 乔慧梅把简冠军拉到椅子上,“不对,你还没洗手呢,先去洗个手。” 简冠军懒懒地去洗手间洗手。 乔慧梅早有准备,拿出笔记本,翻开笔迹最新的一页,从六月一号到六月三十号,一看就是一口气写下来的,一点岁月的陈旧都没有,显然是知道她今天来,昨晚熬夜悉心准备的。 趁简冠军吸收的功夫,把笔记本交给简以浔,“你爸去买酒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是这个月的家用,你看看。” 简以浔看到没看,只看摆在自己餐位的两个凉菜,热菜都在他们那边,她冷哼,把凉菜推开,“我最近生理期,不吃凉的。” 乔慧梅急功近利地又把账本往她眼前推,“你先看看。” 她煞有其事地看了看,电话费200,水电费500,买菜1080,车费300,........下面还有个总计,3850元。 算上简以浔每月给家里的一万家用,算起来是13850元。 “妈,你这算数不行。”她点了点一竖排的数字,滑到总计那里,“应该是3960元。” 乔慧梅哎哎地应着,着急地催,“那点小钱不计了,都是一家人。”然后拿出手机,调出微信收款码,“你扫我吧。” 简以浔看见收款码上写着3960。 简以浔拿出手机,调出微信,“这钱我可以给,但是,那一万的固定生活费我就不出了。” 乔慧梅一听急了,这时简书也回家了。 乔慧梅:“你这孩子有没有良心啊?固定交家的钱和家用是两回事儿好吗?你妈你爸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的?这点小钱就不愿意出?国外呆的没人情味儿了是吧,连父母都不认了?” “你认女儿了吗?”简以浔仰头直视她。 简冠军也出来了,一家人凑齐了,可以吃饭了,也就洗个手的功夫,怎么感觉一处来,这屋里就像开了零下八度的空调似的? 人坐齐了,简以浔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交给乔慧梅,简书凑过去也看了看,她给解释,“这是姑妈给我写的借条,十万,这借条我送给你们了,钱要回来了,都是你们的我不要,还有,冠军上大学要住宿,不花你们的钱了,所以每月一万的交家费我不会在付了,不过,”从玄关上把账本拿过来,在手里晃了晃,“生活费我付。” 简书气的拍桌子,横眉冷对地没有一点感情,像与仇人博弈:“你他妈是人吗,你姑妈是一家人,一家人拿点钱怎么了?还想着要?” 简书抽起借条直接给撕成碎片了。 乔慧梅看着十万借条变成碎纸,说不心疼是假的,那是简书的姐姐,说起来不算是亲到能十万不还的一家人。 简以浔不动声色地,“爸,你撕那张是复印件,原件在我这里,我想着你们要是拉不下脸的话,往后我一旦穷困潦倒了,这十万也许能成为我流落街头的唯一保障,我咨询过律师了,这借款合同合理合法,我随时有追回的权利,而且,逾期依法收取利息。” 简书气的抄手要打她,被简冠军拦下来,他狠狠地攥住简书的手腕,攥的爆出充满仇恨的青筋。 “你们够了!”简冠军狠狠地甩开简书的手臂,“一家人,你们好意思说一家人?姑妈欠十万可以不还,我姐每月给你们一万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天天躲屋里变着法的想骗我姐的钱,我姐是医生,她有多少钱?十万块你们知道她要赚多少钱吗?房子都租不起了,你们还好意思说一家人?” 简以浔拍了拍简冠军的背,他不服气地坐下,手指狠狠地敲桌子,一字一顿地说:“从现在开始,谁和我姐过不去,就是和我简冠军过不去。”他加重语气,狠狠地,“不管是家人,还是外人,如果我姐要姑妈那十万块,我会,义无反顾地,帮她。” 乔慧梅和简书都软了,对儿子的服从似乎是天性,简冠军说要他们的心脏,他们都会义无反顾。 简书收回火气,慈父上身,“冠军啊,听说你考上大学了,还是一本,什么时候开学呀?” “九月,从幼儿园开始,开学季都是每年的三月和九月。”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一年学费多少呀?”乔慧梅关心地问,话是给简以浔听的。 “五万。”简冠军面不改色地加价。 两口子听完身子不自主地向后靠了靠,被吓坏了,乔慧梅小心翼翼地:“五万?什么学校要五万啊?这学费...” 简以浔知道他们还是奔着钱问,想说这钱不用他们操心,冠军和国舞签了合约,学费由国舞负责,“冠军签了...” 简冠军想都没想就打断了妈妈的话,“我姐说了,学费她给我付,算上演出费,服装费,教材费一年得十万,我姐现在租房都没钱了,要是不够的话你们...” “啊---”乔慧梅深思熟虑地拉长音,“那这样吧,一年你上学要十万,得四年才毕业呢,你姐都说了她负责就她负责,这四年每个月交家六千就行,冠军毕业后再说。” 简以浔苦笑,看了看身边已经高出她半头的弟弟,从她小时候挨打开始,他就为他出头,如今,不仅能给她出头,还能给她省钱。 能吓到乔慧梅和简书的,不是众叛亲离,而是钱财散尽。 他们想每个月多要点钱,给冠军攒钱在三环付个首付,到时候他们肯定是要和儿子住一起的,给他带孩子,保护冠军不被媳妇欺负。 “姐,我终于能真真正正的保护你一次了。” 这是出家门后,简冠军说的第一句话,饱含姐弟亲情。 简以浔把手臂懒懒地搭在弟弟脖子上,“你长大了,身为姐姐希望你永远长不大。”她回头望了眼家的方向,“但你必须要比别人成长的更快。” 简冠军拿出手机,看了许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姐我回团里训练了,我姐夫...” 他捂住自己的嘴,嘴唇生疼。 季淮屿给他发信息,告诉他,你表现不错,可以退场了,说你有训练,走吧。 简冠军回了句:我没有训练啊。 季淮屿给人转过去1000的红包,然后说:不然我让你季姐通知你回去训练? 简冠军:别别,我走。 望着简冠军跑走的背影,无比高大,所经之路,皆留下一股青春的气味。 其实简冠军那些话都是季淮屿教的,他精准的算出他们父母说话的方向,给简冠军做了细致的文稿让他背诵。 季淮屿白天还特意定了个KTV包厢,让他拿着话筒读,背,挑刺也是厉害,一会儿说语气不行,一会儿说语速不对。 被告知合格的简冠军凑坐在姐夫边上,“姐夫,真有你的,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啊。” 吃了一脑剃,季淮屿说,“因材施教,不然你想你姐的工资都被掏空?” “你家人都挺精的。”怕引他误会挨揍,摆手解释,“就是特别精准的意思,要是没有季姐,我现在也许真去餐馆端盘子了,那还想能公费上大学,还没开学就签了国舞。” “姐夫,我全世界就相信三个人,我姐,你姐,还有你,我求你,别辜负我姐,她就是性格倔了点,人轴了点,不服输,一点不像个女人,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你这是撮合人的说辞吗,怎么听着像催着我和你姐分手?” “不不不,呸呸呸。” 惹的季淮屿摇头苦笑。 “我的意思是,她挺好的,真的好,如果我是我姐的话,我很可能不管这个弟弟,不管这个家了,她心里是有情的。” “我知道。” 他站起来,喝了杯茶,“你唱吧,到点儿了别忘了接你姐一起回家。” 那些话虽然都是季淮屿教的,最后一句不是。 “从现在开始,谁和我姐过不去,就是和我简冠军过不去,无论是家人,还是外人。” 电动车 简以浔快一步慢一步地走着,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她已经能适应坐公共交通工具了,不再那么怕人多,甚至还会觉得很热闹,有人气。 她拿着手机,调出季淮屿,一整天他都没给自己发信息,想发点什么做开场白。 干嘛呢,或是想我没,或是,怎么一天都没给我发信息? 没等她想好,季淮屿的微信进来了。 季淮屿:拿手机傻看什么呢? 季淮屿:别回头。 季淮屿:这段路不许回头,我们不走回头路,顺顺当当的朝前走。 简以浔放下手机,对着空气轻声喊,“出来,你干嘛。” 手机又响了。 季淮屿:在家没吃饭吧,想吃什么? 她仰头对星辰喊:“烤肉行不行?” 季淮屿:你是我肚子里的鱼吗,和我想到一块了,走,吃烤肉去。 她说,“那你倒是出来啊,让我自己头也不回地自己走到烤肉店吗。” 鲫鱼:当然不能让你自己走,看见我微信名字了吗,你改成鲟鱼,我立马出现在你面前。 改的真快,鲫鱼,季淮屿。 简以浔:“我改好了,你现身吧。” 身前亮起一束光,她静静的等,不回头,一辆绿色的共享电动车停在她边上,他一只脚踏下来,把他的头盔让给她,拍了拍后座椅:“上来,带你吃烤肉。” 靠着他宽大的后背,轻轻地搂住他的腰,前所未有的踏实,清风敷面,熟悉的龙井茶香沁入嗅觉。 “你怎么想起骑电动车了?” 他停下车,下来,看看她,看看车座,“你骑我就告诉你。” 简以浔一副“就你会啊?”的眼神坐上去,“快点啊,开车不等人。” 她提醒,“你搂住我了啊。” 季淮屿苦笑,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正式骑车时他才知道简以浔为什么让他搂住她。 不是为了安全驾驶保护他。 而是让他保护她。 他笑说:“我说简以浔,你考驾照的时候曲线行驶没少挂吧?” “为什么这么说?” 车身又晃了晃。 “曲线行驶是两个弯道,你现在已经走了起码二十个弯道了。” 她找理由,“这车和我上次骑那车一样,车蹬子不好用,太滑。” 他故意晃了晃身子,简以浔吓得紧急刹车,气哼哼地插腰:“季先生,请你注意安全道路行驶,不要搞小动作。” 他煞有其事地看了看车蹬子,“这就是你那天骑的那辆电动车,京B73665。” 她歪头讪笑,“怎么,你那天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她故意沉了沉嗓音,学他:“以后见面就是陌生人啦,见面也不认识的吗?竟然偷看我,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心怀不轨?” 季淮屿一把给人捞进怀里,怀里的人侧躺在他胸膛,深深地吻下去,甜蜜,激烈。 她故意咬他的舌头,他也不躲,她越咬,他探的越深,风把他们的湿吻声搅拌的浓情意深,巴不得汇成一张云床,让他们交织。 “这么记仇?给个机会。” “不给。”她娇怒。 “这样,吃完烤肉不回家了,带你去段尘羽家那个五星级酒店怎么样?” “为什么?他那一晚得两千多吧?” 两千多算什么,让她开心两万用来打水漂也不心疼,“没想米思蓝?大小她也是大堂经理,就当是我给人冲个业绩,订间房。” -- 米思蓝都要炸了,本以为自己和段尘羽都算是火箭速了,没想到他俩都赶上航母了。 Miss:订房?跟谁? 鲟鱼:别明知故问啊,给我个员工价,你那太贵了。 Miss:哟哟哟,这就开始给人省钱了,你俩同居了? 鲟鱼:是也不是,你快点,定个大床房就行,别弄那些套房坑我。 Miss:大堂等你。 季淮屿和简以浔赶到时,大堂热闹的很,英语和汉语一句替一句地争论。 身为大堂经理的米思蓝被叫到大堂调解。 原因是一位M国客人非要续房,但他们公司只订了三天的房,之后的房源都已经预定出去了,没有多余可供的房源了。 米思蓝英语不熟练,只会简单的打招呼和告别的词汇,眼下M国人对她吹胡子瞪眼睛,欧美人本就身材魁梧,米思蓝身材娇小,被说的焦头烂额。 简以浔快步走过去,揽住米思蓝的肩,“没事吧?” 米思蓝哪被这么说过,眼泪都要出来了,老外还不停地骂人。 前台理石桌面上摆着客人的入住信息,明明白白地写着入店日期:6.20,离店日期:6.22。 简以浔看着老外:“sorry,you need to check out today。” 抱歉,您今天需要退房。 老外似乎耐心崩溃,大声咆哮:“I did not check out,I am staying today。” 季淮屿把入住登记拿在手里看了看,简以浔也跟过去看,两人不约而同地把手指向一个位置,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简以浔:“your visa has expired,now it is illegal detention,we have the right to report for entry and exit。” 您的签证到期了,现在是非法居留,我们有权利报出入境。 老外心虚地把登记信息抢走,气愤地拖着行李箱走了,季淮屿提醒前台,“这种情况你们最好还是和出入境报备一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前台去办公室给出入境管理局打电话,米思蓝绕到前台里,“真是谢谢你俩了,要不是你们俩订房的话,我可能就给那个老外延房了,留宿非法居留的人可是违规的,要交罚款还要接受批评的,这房我请你俩了,身份证。” 米思蓝拿着身份证,啧啧地感叹,“你俩真的,不生十个八个孩子都对不起这天赐的基因,娱乐圈能找着几个你俩这样呢?不过晚了,你俩岁数太大了,成名要趁早,十八九就得入圈儿。” “赶紧的,办完一会去房间喝酒,挂我账上,季老板明天结账。” 米思蓝高兴了,吸了吸鼻子,不委屈了,“你说我都下班了,大晚上的给叫过来挨骂,就等着跟你喝点呢。”说说鼻子又酸了,“真的,我当初好好学英语就好了,现在我一看见外国人的预定信息就害怕。” 简以浔想说,压力大就别强迫了,能看出来,米思蓝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她的抱怨。 “我已经报了英语班了,你说我一个月工资八千五,学英语就得花三千六,还学不会,真的烦。” 米思蓝把房卡交给季淮屿,眼泪巴巴地,“KTV那天对不起,我喝多了,你俩先去吧,我去餐饮部下酒水单。” 进了房间,简以浔坐在沙发上,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查这间房的房价,对比房型,应该是普套,门市价格2360.。 她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把钱给她,为了段尘羽,她来皇豪酒店就职,说好听是大堂经理,西装短裙的职业女性,早八晚五。 但必须随叫随到,尽管是半夜发生突发状况依然要陪同值班经理一起来解决,如果有VIP客人到店,还要订鲜花欢迎,客人可能凌晨三点来,她就得坚持到三点,亲自给人拿行李,给客人送到房间。 以前她是美工画手,给广告或是书籍画封面,自由,一个月零零散散的也有七八千,好的时候月入过万,有时间逛街,有时间玩。 现在她放弃了做画手,不是懒,确实是没有时间,休息要学英语,酒店事多24小时待命。 简以浔想,段尘羽何德何能让米思蓝这么死心塌地,她是恋爱脑不假,但是为了一个人放弃了最喜欢的爱好,还是第一次。 “看什么呢?” 简以浔比了比手机。 季淮屿懂了,“你别给人充话费了啊,你给我冲2013到现在还有一千□□。” 她讪笑,“我又不是话费推销员,我想想吧。” 米思蓝人还没到,倒是段尘羽先来了,直接用总卡把门给刷开了,鬼兮兮地,“没耽误你俩吧?” 简以浔关掉手机,打算问问他,这间房米思蓝能拿到的员工价是多少。 季淮屿淡定地拿起座机,拨“0”,“前台吗,你们这怎么管理的,有个陌生人把我房间的门打开了,我给他扣房间里了,你们现在报警。” 段尘羽看他来真的,连跑带颠儿的把电话抢过来,“报个屁的警,我,听不出来?我,段总,行了行了,把这间房费挂我账上,恩恩,所有费用都我出,好了好了挂了。” 季淮屿非让他吃足教训,看见茶几上立着价目表,按“03”,“你好餐饮部吗,把你们最贵的红酒送到4088,恩,三个杯子就可以。” 段尘羽凑过去提醒,“老季老季,四个杯子,还有米思蓝呢。” 季淮屿嫌弃地睨他眼,“那拿两瓶吧,最贵的,三个杯子,对,好再见。” 段尘羽老神在在地把自己仍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拽的过分,“我说老季啊,米思蓝怎么说也是你女朋友的朋友,喝酒都不给带个杯子吗,客人来吃饭还得给添个筷子呢。” 简以浔不纠结了,季淮屿解决了她最棘手的房费问题,笑着提醒,“段尘羽,我都听出来了,他是没给你带。” 段尘羽立马收起大爷腿,打给餐饮部,让多送几个杯子,再来点啤酒果汁。 返过身瞪季淮屿,“小气,我堂堂段总儿。” “我有女朋友了,以后跟我别这么随便。”他语气平和,听起来多了三分警告之意。 那一年,段尘羽大庭广众之下叫简以浔“嫂子”,被季淮屿打了,认认真真地警告他:她家里管她很严,现在不要这么叫。 米思蓝换好便装来了,酒已经就位了,可她像刚放学的孩子,手里还捧着英语书。 真心话 见米思蓝来了,简以浔忙趿上一次性拖鞋,趔趔趄趄地展手拉她:“你要不要这么拼,又是加班又是看书的。” 米思蓝把书合上,放在桌上,姐妹俩挤在一个沙发上,哈哈啊啊地伸了伸懒腰,用力地揉眼睛醒神:“我还报了成人大学,酒店管理专业。” “米思蓝。”她心疼地轻责。 段尘羽捞过英语书扇风,抱怨这破酒店空调不太行,“她啊,最近疯了,什么都要学,等着继承我家酒店呢。” “你放屁。”米思蓝一脚给人踢的缩腿,“老娘不都是为了你?还不是你说的,说你爸喜欢有学历有能力的吗?我学习也没花你的钱。” “我要给你钱你不要,当代烈女谁能跟你比。” 米思蓝更急了,压力和委屈一起扑过来,“我不想让人以为我是因为钱和你在一起的,懂吗?” 段尘羽垂头,酒过三巡时,他对季淮屿说,“你知道吗老季,别轻易谈恋爱,真的,我觉得我和她没恋爱的时候天天可开心了,天天玩,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一分钟不见都难受,现在可好,我就说了一嘴我爸喜欢有学历有工作的,她就疯了一样,上班时间上班,下班时间学习,休息时间去读那个什么成人大学,都没什么时间相处,在一起也是说几句话就生气,哥们儿我现在是进退两难啊。” “老段,我提醒你一句,你太双标了,不是有点,”季淮屿敞着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你一面要遵从你爸的要求,找个有学历有工作的妻子,又要主动死皮赖脸的追求你明知道高中学历的米思蓝,要说你后知后觉的话,我多少理解你几分,现在我是真瞧不起你。” 段尘羽承认,自己交过的女朋友,十个手指头翻来覆去的来回数都数不过来,他图新鲜,喜欢刺激,新鲜刺激感觉一过了,他就疲惫,无聊,可米思蓝为了他学英语,学酒店管理,考大学,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两姐妹也不知道在里面聊什么呢,半小时也没出来,他能听到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抽泣声,用头发丝都能猜出来是谁。 看身边没心没肺大爷似的段尘羽,人各有志,各图所需,季淮屿知道自己和段尘羽不是一类人,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没权利拿着自己的道德水准去衡量别人的三观对错。 他说,“段尘羽,我提醒你一句,你可以分手再和别人交往,但以后你绝对找不到比米思蓝对你更好的人了。” “为什么,就这么肯定?” “因为她是简以浔的朋友,她不会随随便便交朋友,不像我。”说完,他轻蔑地睨他,眼底是收不住的嫌弃。 “嘁---”段尘羽夸张地耸肩,“你这叫亲妈眼知道吗?而且她离过婚,当时想想是没什么,但是我和我爸真没法说,我爸你还不知道,大男子主义,自信比体重还高。” ... 简以浔和米思蓝出来了。 简以浔是无条件支持米思蓝的,她说 ,“米思蓝,把英语班退了,以后每个月我把排班表发给你一份,每周我教你学英语,免费,一周两次,我不收费,就希望你开心,学到你不想学为止。” 米思蓝抱住她,哭的稀里哗啦,她确实是太累了,这二十八年都没这么累过,高中毕业之后她潇洒自由,哪像现在还得上班。 段尘羽一直揉脚踝,米思蓝走过去直接踢一脚,“就他妈会装病娇,不看看自己什么颜值。” “不舒服吗。”简以浔问。 他眼皮上翻,努力回忆,“嗐,可能是崴着了,前阵儿开始有点麻,也可能是最近大鱼大肉吃多了,米思蓝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没人管着我,你也知道,我不爱来公司,我爸非让我回来继承家业,前几天非给我扣个总经理的头衔,我烦都烦死了,一来就闲不住,各个部门经理总监什么的像猫堵着耗子似的抓我,签这签那的。” 说说就烦躁地抓头,喝了一瓶挂着水珠的啤酒。 “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一下。”简以浔提醒他。 “我说好几次了,不听,我感觉是高血脂什么的,你看他胖的,俩月胖20斤,把血管压扁了。” 季淮屿笑了笑,和简以浔对饮一杯红酒,他们对视时,像有魔法加身,会涌出源源不断的深情。 “你俩够了啊。”米思蓝横档在他俩中间,“玩个游戏吧,漫漫长夜的,我最近新发现个游戏,叫真话假说,假话真说,敢不敢玩?” 敢, 谁不敢啊, 一个游戏而已。 石头剪刀布,段尘羽输了。 他拿着假话牌,季淮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 米思蓝问他,“段尘羽,你说我们会结婚吗?” 段尘羽举着假话牌,又放下“米思蓝,会。” 米思蓝吞了吞口水,不知该开心还是伤心,他把假话牌放下了,可,他的身份是假话。 米思蓝又问,“你还爱我吗。” 段尘羽举着假话牌,“不爱啊。” 不知为什么,米思蓝就是想哭,这样的情绪统统塞在肚子里,面上表现的和以前一样活跃,活泼。 “段尘羽。”米思蓝用牙起开两瓶就,递给他一瓶,“咱们干一瓶吧,为了爱情。”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看不见她时,有一百个不想在一起的理由。 可看见她时,又有一万个继续在一起的理由。 他抓起座机,拨给前台,“我,段总,给我订一间房,满房?满房就他妈的在别的酒店给我订一间!快点!” 米思蓝早已泪流满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最近的感情问题,都是互相逃避罢了,段尘羽呼着酒气,紧紧地拉住她,“走。” 简以浔要拦着,被季淮屿安抚住,“他俩的事儿,还是得自己解决。” 她手肘搭在季淮屿肩上,煞有其事地调侃,“他们可是去酒店了,怎么,你们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在床上?” 他一脸玩味,抵了抵她的下巴,“我不是。” “你还不是?”简以浔呵呵地抖身,“你好意思吗你?taidi看见你都得叫你一声师父好吗?” “我说我不是的意思是,我不是在床上,在...”他一反手给人揽在怀里,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沙发上也行,茶几上也可以,再不然,花洒下面试试?” 她像被人捏住翅膀的蝴蝶,不停地扑棱翅膀,振出阵阵刚采来的新鲜花香。 “你放开我。” “痒痒痒,你别咯吱我---” “啊---” “嘶---” “疼了,季淮屿!” “季淮屿你再这样我就掐死你,啊---” 事后, 他们一起在阳台的藤椅上吸烟,这里把三环内的建筑尽收眼底,眼下一片辉煌,灯火通明的办公楼还在工作,看那一个个小框框一个接一个地关上,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你怎么想起来酒店了?真是为了让我见朋友?” 季淮屿把她的烟抢过来掐灭,连同自己的也是,“以后不许吸烟了,我陪你一起戒。” 她点点头,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她一包烟能吸一个月,甚至放干了都不知道。 “明天我要去一趟上海,会诊,关于神经性母细胞瘤的孩子,情况比较特殊,我在墨尔本的时候做过这方面的课题,院里让我去一趟,做主刀医生。” “厉害啊,那和来酒店有什么关系?” “我要去三天,临走前给你个仪式感,总在家做多没意思,恩?” “季淮屿!你真的和我刚回国时候判若两人啊你?” 判若两人? 你都下定论了,那来吧,还有四百几十次了?咱们算算。 -- 医院大厅宽敞,也拥挤,才早上七点半,挂号窗口已经排满了长队,急诊室门口堆满了就诊的患者,接诊台护士忙碌地为挂号的患者指引方向,分科室。 消毒水味也没那么难闻了,踩着短根高跟鞋意气风发地走进人民医院。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简医生。” 保洁低头墩地,没看见简以浔过来,拖把拖到了她的鞋上,丝袜都殷湿了。 她低头看了看,磕了磕鞋跟,微笑说:“没关系阿姨。” 保洁阿姨放下拖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蹲下去,“简医生我给你擦擦。” 简以浔缩回脚,一手护住裙摆,边蹲下身扶保洁阿姨:“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您快起来。” “您不用放心上,我办公室还有丝袜,我换一个就好了,耽误您工作了,抱歉。” 简以浔说完就走。 保洁阿姨立起拖把,“简医生!” 她回头,“恩?” “没事,感觉您最近变了,您走路快,以前跟您打招呼都听不见,人也随和了许多。” 简以浔报以微笑,“您别您您的叫我了,叫我名字或是简医生。” 虞郁见到简以浔的一句话就是,“简医生,你为什么不去外科?多少人撞破头都想去,你是故意要在这跟我抢升职名额吗?” 秀合照 “我到上海了。” “我到医院了。” 同时同刻地接受到对方的信息,简以浔会心一笑,把手机放到白大褂口袋里。 虞郁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只是觉得不明所以而已。 “简医生,我来医院眼看四年了,还是实习医生,你要是同意院长的安排去外科的话,今年我肯定就能升住院医师了。” “你把我当对手?” 她打开台式电脑,调取今天的就诊记录。 “是,我承认你比我强,各方面都比我厉害,我就不明白了,每年赶上要升职的时候,总得有一个出来挡着的,我也有家要养,我实习医生一个月9000,一旦升了住院医师直接能一万四,你知道这五千对我多重要吗。” 简以浔更不懂了,“你为了升职让我换科室,这样不对吧?” “我要是有本事去外科你以为我愿意在产科吗?我承认我以前是和你作对,但自从你不计前嫌帮我分析病例之后,我再没和你作对了吧?小芙在背后说你我都批评她。” “虞医生。”简以浔把水性笔别在兜沿上,半小时后有一台剖腹产手术,她要去做术前准备了,临走前,她说,“我喜欢产科,我不能为了你换科室,你这半年进步很大,升个住院医师不是难事,我帮你分析病例是因为我们是同事,是为了患者考虑,小芙还是小泡的说我什么我不介意,你以后也别踩她们护士捧高自己。” 门砰地被关上,虞郁咬了咬唇角,追去,叫住了简以浔。 “简医生,我觉得我还有进步的空间,需要多练习,你今天的两台剖腹产手术我来做行吗?就当是让我锻炼锻炼。” 她点了点头,朝着手术室相反的方向去了。 虞郁路过护士站,正巧小芙的班,想了想,她说,“准备准备,和我进手术室。” -- 付院长难得清闲,确切来说是越来越清闲了,原因之一是简以浔最近投诉率几乎为零,像变了个人似的,早上还看见她和保洁阿姨聊天。 付院长非常满意:还得是祖国暖人心。 清晨第一泡茶还冒着热气,紫檀壶气孔上飘出缕缕檀香,禅意斐然。 见来者是简以浔,他势在必得的认为她应该是同意去外科了。 没想到她说的是关于升职的事。 她特别能理解虞郁刚才的某一句话。 “我也有家要养。” 可能虞郁的担子没有她当初重,她未婚,所谓的养家,应该是父母,也可能涉及到爷爷奶奶辈的老人。 虽然对虞郁踩高捧低,推卸责任的性格她不苟同,但医生靠的是判断还有手里的手术刀,以这半年的表现,她的资历结合来看,升职住院医师也是理所当然。 耳鼻喉科的实习医生,大学毕业两年就升为住院医师了,她已经被院长沉淀了三年了。 正如院长和她说的,“我不是压着她,简医生你要知道,实习医生犯错误可以用实习两个字来补救,一旦升职了,意义上就是正式的主刀医生了,如果那时候她手术中出现了差池,就不是降职那么简单了,这也是我总让她担任你副刀的原因,你身上的稳是院里大多数医生遥之不及的,她这半年的进步,说起来你有一半功劳,其实我观察了几次,她手术时的操作手法和流程,可以说是模仿你。” 付院长说的不无道理,产科主任也有意让虞郁跟着简以浔学习,她的各种手法和简以浔越来越像。 “所以,付院长,她不应该停留在模仿阶段了,如果一直在实习医生的位置上去模仿别人,她会进入恶性循环。” 付院长吹了吹茶叶浮沫,一点想法也没有似的,“简医生,让你去外科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付院长!” “行了,简医生,虞医生那边我有安排,下周就是升职评选了,我还有个事和你商量。” 自己今天的两台手术都被虞郁拿走了,也没什么事儿,把手机的网打开,微信里有一条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姐姐,我是盛瑾。 姐姐,看到这俩字儿,一脚把转椅转到窗户边,这阳光足,然后拒绝了好友申请。 盛瑾好像是一直捧着手机的,演奏家不是都很忙么,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验证信息又来了。 验证信息:姐姐,你加我一下,不会后悔的。 她点了通过,盛瑾除了能炫耀她的演奏会,应该也没什么了,反正她简以浔也不会去给她捧场。 三色堇:[图片信息]。 三色堇:[图片信息]。 三色堇:[图片信息]。 三张图片都是盛瑾和季淮屿的合照,第一张是盛瑾捧着奶茶,比耶合拍,第二张是他俩一起拿着一张盛瑾演奏会的门票照片,第三张是他俩一起吃火锅的照片。 简以浔把照片一一点开,直接把季淮屿放大,盛瑾这相机不错,季淮屿的睫毛都拍的清清楚楚,就是,这表情吗,他更像是演奏会的主角,把旁边小妹妹衬托成了脑残粉。 已经10小时没见了,她没看够。 主动给人发信息。 鲟鱼:还有吗? 三色堇:? 三色堇:我哥来上海第一件事就是和我见面,后天他还会去参加我的个人演奏会,你不觉得我们更般配吗,不然他来上海怎么不带着你? 鲟鱼:没有照片了吗,就拍了三张? 三色堇:我有几百张照片,为什么要给你看? 鲟鱼:那算了,祝你演奏会圆满成功,我去忙了。 三色堇:简以浔,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你和我哥成不了。 三色堇:你永远不会成为我嫂子。 三色堇:识相的就退出,我会在演奏会那天当着几千观众的面向哥哥表白。 看到最后一句话,简以浔放下二郎腿,坐直身子,表白?一个堂堂年轻有为钢琴家被暗恋对象当众拒绝,那是不是太惨了。 把转椅蹭到办公桌上,拨通院长办公室内线:“付院长,我想好了,我同意。” -- 虞郁完成手术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人丝毫不显疲惫,意气风发地向路过的产科主任问好。 王主任正要去报科室考勤和手术,看了看手里的手术表,叫住了虞郁。 “虞医生,你。” 她手术服还没脱,但表上她是今天下午的手术,这显然是刚做完手术出来的。 虞郁眼睛弯成月牙:“主任,我刚做完两台剖宫产手术。” “不对啊?”王主任走过来,把表格给虞郁看,“你上午没有手术啊,是不是搞错了?” “哦---”虞郁煞有其事地看了看主任手里的表格,“是简医生说我进步的空间还很大,让我多锻炼锻炼,所以把两台手术都交给我做了,我还挺感谢她给我锻炼的机会的。” 王主任扶了扶眼镜,眉心皱出三道竖线,“这可不行,一天做四台手术也是对患者的不负责。” 虞郁连忙摆手,“王主任,我求你别找简医生行吗?我求你了,我可以的,我也想多锻炼锻炼的,简医生说得对。” “她说什么了?” 虞郁支支吾吾地。 “你直接和我说,简医生说什么了?” “简医生说,说剖腹产手术太简单了,没什么意思,给我这种实习医生练练手还行。” “实习医生?她不是实习医生吗?产科手术就这些,这就嫌烦了?” 虞郁求饶,“王主任,我求求你别找简医生,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想把关系搞僵,多做点我就当多学习了。” 王主任看着她,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从鞋跟与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来判断,虞郁抱着手臂,得意地弯了弯唇角,“她生气了。” 小芙刚清理好手术室出来,累的驼背,嗓子冒烟,冷不丁听见虞医生的自言自语,快两步跑过去:“谁生气拉?虞医生。” 电梯上行,数字蹭蹭地往上走,直到电梯的数字暂停,五指敲着手臂弹琴,“你说,简以浔要是做了我的下级,她会不会气死?” “那肯定啊,到时候就拽不起来了,在你面前还敢拿老师的姿态?真那样的话,以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她自找的。” -- 三小时后是由季淮屿主刀的神经性母细胞瘤手术,患者是一位五岁的女孩辰辰。 辰辰是第一位接受LMI治疗方法的小患者,LMI是针对神经性母细胞瘤的最新治疗手段,是季淮屿和墨尔本团队共同实验出的医学科研项目。 之前定好的副刀医生出事故骨折了,不能参与手术,眼下没有更了解这个项目流程的医生了,但辰辰的手术必须要如期进行,病情已经达到MYCN扩增,高危型。 上海质子医院院长提出给他临时安排一个副刀医生,季淮屿不同意,这台手术已经准备了几个月了,主刀副刀医生早就定好了,临时换一个,那还不如不做。 “不需要,那我宁愿自己作这台手术。” 距离手术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这种重症新科技手术,主刀副刀医生乃至护士都要对手术过程和操作有完整性的了解。 这时,简以浔的电话打过来,看到她的名字,他解开眉锁,走到办公室外面,楼道里安静而凉爽,他按了接听键。 “浔浔。” “季淮屿,你好吗。” 他清了清嗓子,清掉满身的疲惫:“当然了,大后天我就回去了,乖。” “季淮屿,你微博粉丝真不少,六百多万,比一般的明星还厉害,你的每一篇医学科普微博我都看过,我在国外时还看过你的论文和专栏。” 他扶额浅笑,“你打电话来,是特意赞美我的吗,当面不好意思说是吗。” “关于你在墨尔本研发的神经性母细胞瘤新治疗手段的课题我也研究过,那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你说,我傻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在哪,我让季姚烯去找你。” “你发表过127篇医学论文,参与过三项推进医学的治疗方案,除了神经性母细胞瘤的,还有代谢病的,你是一个非常伟大厉害的科学家,,但我只是认真读了前者,还深入的研究过。” “但是手术可能有点问题,副刀医生出了意外,除了她之外没人了解这项手术。” “季淮屿,这台手术你一定会成功的,因为,有我...” 电话被她挂断,季淮屿下意识地回头,望见走廊尽头的她,干练的盘发,一身白大褂,两手插在兜里,像循循而至的天使。 她说:“季淮屿,我来做你的副刀,怎么样?” 一切的乌烟瘴气随着她的到来顷刻烟消云散,他展开手,“来。” 高跟鞋声与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尤其动人,是一个个纷至沓来的幸福碎片,它们如期而至,一个都不能少。 简以浔撞进季淮屿的怀里,被他宠溺地抱住,在重症手术科室走廊里肆意地转圈,欢笑。 上海质子医院院长焦急地走出来,“季医生,北京那边说派来...” 派来一位很有经验的外科医生做你的副刀,还说你一定会答应。 这时,科室里的其他医生也出来,看见两个亲密相拥,释放幸福的模样,纷纷给他们鼓掌助威。 简以浔敲了敲他的肩膀,从他怀抱里下来,手被他牢牢的牵着。 “这位是简以浔,简医生,我这台手术的副刀医生。” “哟,你俩办公室恋情啊!”小甲趣问。 “是校园恋情。” 官宣了 手术很成功,癌细胞清理的很彻底,五个月后如果没有排斥反应就进行第二次手术。 这台手术持续了两个半小时,他们的默契是心照不宣的,外科口罩虽然掩盖了口鼻,但他们互相一个眼神就能正确洞察对方的意思。 两个人相视面对面站着,她拿出两支烟,分给他一支,两股烟气相融,像极了这次的相遇。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吐出一口气,咸咸淡淡地看他:“好奇我为什么来?原因呢有两个,一个是看见你的照片想你了,还有一个原因是院长说你有麻烦,你说,这是不是,” 他宠溺而笃定:“是我没你不行。” 话音落地,他直接揽住她的细腰,简以浔局促地把燃着的烟举到半空,生怕烫到他。 浓烈的热吻跌宕畅怀,还不够,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颀长白皙的脖颈,她痒的一缩,他把她指尖燃尽的烟蒂拿过来熄灭,“别烫着。” 吻声与风鸣契合地搅拌在一起,空气中发酵着爱意,浓情于唇间绽蕾。 -- 半夜时,米思蓝的电话打进来,幸福之意溢于言表,一直问简以浔什么时候回来,要给她一个惊世的大惊喜。 她揉了揉眼睛,屏幕上显示3:58,小心翼翼地把季淮屿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拿开,接着,借着手机微薄的光去阳台,点了一支烟,“你的喜讯都发生在半夜吗?” 烟气从落地窗折射在地板上,肆意弥漫。 “都四点了,还算半夜吗?正常人都起床准备去晨练了好吧?” 实在太困,没精神没体力吸烟了,直接给熄灭了,准备挂电话,“那你去晨练吧。” “我又不是正常人。” 简以浔:“.......” “浔浔我跟你说,我这事儿必须当面和你说,我......” “米、思、蓝。”简以浔困意上头,“我也不是正常人,我要睡觉了,见面再说吧,啊。” 挂断电话,简以浔轻轻地坐在床上,借着光影看了看他熟睡的脸颊,人才慢慢地躺下去。 许是刚刚季淮屿没摸到人,这会儿简以浔躺下来,他像抓娃娃机的爪,给她牢牢地套住。 他气息顷刻间注入她浑身,人舒缓踏实的睡着了。 -- 一白天,他们都在酒店里吃喝,直到黄昏,季淮屿才无奈地催她去买衣服,盛瑾的音乐会在十九点四十八分开始。 简以浔懒懒地卧在沙发里,紧紧地抓着抱枕不放,“我公费出差两天,不想出门了,我带了一件衣服,和你正配。” “我妈给你买的那些?” 简以浔摇摇头,“那和你不配,我带的牛仔裤和白衬衫。” 他扑过来,直接压下去,“你讲讲,我怎么不配那些礼服的?” 简以浔被咯吱的求饶,敛着力道踢他,“配配配,我错了行吧,你快起来---” 她是不想喧宾夺主,演奏会后还有庆功宴,她还要与他低调离场,赶今晚的飞机。 简以浔并没有要揭穿盛瑾的意思,但如果不说的话,晚上音乐会上两个人都不好下场。 她坐直,盘着腿,手搭在他宽阔的肩上。 “季淮屿,盛瑾对你不仅仅是兄妹情,你应该有所察觉,我理解你把她当妹妹的心情,认为她还小,但你要知道,人类对于两性的爱慕其实从十三岁就开始了,她二十六岁了,我觉得,如果你不想伤害她的话,就应该从你这里让她长大。” “其实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季淮屿把她的手拉过来,牢牢地握在手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季淮屿。”她再次强调,“我不是怕我会受委屈,你这样是害了盛瑾,能看出,她性格很极端,身为哥哥,你要做的是把她拖上岸,而不是让她一直在浅水区泡着,最后被淹死。” 季淮屿一直拿着手机,手指也没闲着,时而皱皱眉,面对简以浔的说辞,他承认 ,确实,没有实质上血缘关系的兄妹,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有恋爱的自由,可抛开他不会和盛瑾在一起的事实外,季家是有正规法律效应的收养协议的。 他暗灭手机,放在沙发上,“你昨天下午说什么来着,我微博粉丝很多,我刚才比了比,确实不少。” 简以浔气的咬唇,目光绅士。 季淮屿闲闲地躺下,一只手撑着后脑勺,下巴点了点她腿边的手机,“你看看我微博粉丝多不多。” “稀罕。”是这么说,她还是打开手机,点开他的微博。 最近一条发布于“刚刚”。 文案:感谢一直关注我的热爱医学的朋友们,还有我的女朋友,简医生。 劳烦我的妹妹@三色堇,再送我们一张演奏会门票。 下面还配了一张照片,是那天篝火晚会的合照。 简以浔羞的,巴不得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抱头痛恨,声音唔唔地,“你贴照片能不能放一张好看点啊。” 她从沙发窝儿里露头,满脸乱发,像个狮子狗,抓来手机,把照片点出来,放大给他看,“你看看,这明摆着是向全世界说我们貌合神离好吧?这这这---谁会说这俩人配?” 恩? 看看评论区。 他虽然人冷,却是热评体质。 微博刚发出去五分钟不到,评论已经有几百条。 【他们...他们这是初恋的样子!我刚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季医生女朋友这样!真的少女!祝福[比心]】 【男才女貌,男貌女才,绝了!】 【我好磕你们!竟然都是医生!季老师还是科学家,人生人家妥妥滴。】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段时间人民医院被医闹的女医生吗,就是季老师英雄救美那个,简直了,原来你俩是一对儿,我又相信爱情了。】 ....... 【季老师的女朋友这辈子都不用做医美了,因为简“医”生很“美”,嘻嘻---】 三色堇:【好的哥哥,姐姐今天一定要盛装参加。】 七七:【@三色堇,家里添人啦,该叫嫂子啦!】 三色堇:【@七七,季家家教很严,结婚后会叫的,感谢关注哥哥。】 明明爱你:【哇哦,@三色堇,看来不是很喜欢嫂嫂呀,一家人要开开心心的呀。】 桥头的他:【@三色堇,你是不是想喧宾夺主,又当妹妹又当嫂子呀,哈哈哈,好热闹的一家,简医生快跑。】 好评持续了几百条后,开始小规模的刷盛瑾的料,她是半个娱乐圈的人,有人粉,就有黑粉,尤其是像盛瑾这种,艺术路上一点弯路都没走过,一直都是乖乖女主的贵族人设的女孩。 评论区像股票数字一样蹭蹭地翻,有刷到一条大V评论。 编导季姚烯:【弟妹真好看,回来请你们吃大餐。】 季姚烯本来是不喜欢参与这些东西的,偶然刷微博,看到关注里有一条弟弟的动态,点进去看评论,被甜的齁嗓子,直到看到盛瑾酸里酸气的回复时,才打开评论输入,盛瑾这孩子,就得压着,稍微放出来就能给天捅翻了。 黑粉们纷纷攻击盛瑾,说她是领养的,都不姓季,还整天季家长,季家短的,人家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都下场出来认弟妹了,你还酸什么酸。 候场区的盛瑾气的脸色煞白,化妆师正给她补妆,准备上场前的最后准备。 她突然发脾气,一脚把化妆师踢开,“你拿我的脸当搓衣板吗?” 化妆师年轻,刚入行没多久,见艺人发了这么大火,手抖的一度捡不起掉在地上的粉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盛瑾狠狠地踩住化妆师在地上摸粉饼的手,化妆师疼的匍匐在地上哽咽。 “你什么身份?想飞上枝头,你也配?” “盛瑾姐--”化妆师的手背被盛瑾的高跟鞋踩的渗了血,“演奏会要开始了,您先换衣服好吗?” 盛瑾扬了扬头,松开脚前狠狠地碾她的手背,化妆师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不敢抬头。 盛瑾笑笑,“没骨气的东西,不过我喜欢,以后跟着我吧,薪水给你翻三倍。” 演奏会开始了, 一架价值六百万的纯白欧洲限定钢琴随着幕布的升起映入观众眼帘,场内响起悠扬的短笛声,悠远,绵长。 盛瑾一身巴黎当季走秀限定羽毛礼服,随着升降台,优雅地升到台上,她冰清玉洁的美丽,白莲沾露水的轻柔,无不打动在场观众的心。 观众席座无虚席,能在鸟巢开音乐会,且上座率达到9的,除了吴惠兰有这个实力外,就只有盛瑾了。 脱离了吴惠兰,盛瑾还签约了经纪公司,接了一档综艺和一部剧集女一,星路坦荡,她要等足够能和季姚烯的地位抗衡时,一击打垮她多年来的压制。 演奏会很成功,现场掌声雷动,她乖巧地鞠躬致谢,并立志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当然,有了微博那件事,季淮屿也避免了被妹妹请上台,当众表白这档事,如果这件事发生了,那季家多年来的声誉也就毁于一旦了。 他们俩看完演奏会就离场了,没参加庆功宴,离开上海前特意去医院看了眼辰辰,她已经醒了,状态很好,主治医生说她各项指标都很优秀。 他们俩穿着无菌服去重症监护室看望辰辰。 辰辰虽然很虚弱,但还是伸出小手,“叔叔,阿姨,等你们结婚了,我给你们当花童,好不好?” 飞机上 辰辰的母亲是一位护士,家里常年备着专业的急救箱,如今辰辰短时间不能出院,她接受了新技术接受了神经性母细胞瘤的癌细胞切除手术,所以,医药费手术费方面几乎是全免。 但距离五个月后的二次手术之前,辰辰不能出院。 在他们俩离开医院之前,辰辰的母亲把急救箱送给了简以浔和季淮屿,急救箱外面还画着辰辰的画,是一家三口在海边度假的画面,也是她的愿望,虽然辰辰的父亲因不堪压力走了,不想陪着这个患有不能治愈的癌症的女儿耗费余下的生命。 “两位医生,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这份礼物,这急救箱,”辰辰妈妈哽咽,“辰辰入院前一直抱在手里,睡觉都搂着,她不想死,你们救了她,我把辰辰的希望送给你们,谢谢你们,医生。” 这小小的急救箱,承载着一位家长一位小患者对他们的认可和渴望。 渴望她的孩子能撑过五个月之后的第二台手术,他们收下了,珍重地捧住。 “放心,辰辰这么乖,一定能坚持过来。” -- 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季淮屿特意订了头等舱,自己充当她的守护者,如果她需要,也可以是靠枕,靠背。 飞机平稳地通过滑行道,机坪,缓飞冲天,夜航更静谧,好像离月亮更近,月光铺洒在头上,身上,像一床可以圆梦的被子,上面是璀璨的夜星。 飞机广播:“尊敬的旅客您好,现在有紧急情况,请问有哪位旅客是医护人员的,麻烦您听到广播后来经济舱F082座位。” 刚握到梦的手的的简以浔顷刻间撒手清醒过来,与季淮屿的视线相撞,毫不犹豫地跑向经济舱的方向。 “我是医生。”他说。 “我是医生。”她说。 乘务长把他们带到事发座位,那边已经围了许多乘客,任空乘员疏导大家尽快回座位,以免发生危险,座椅上还是空空的。 季淮屿冲入人群,拨开层层人墙:“让开!快让开!” 简以浔拎着辰辰的急救箱,顺着他打开的路寸步不离地走过去。 患儿五岁,仰头平躺,翻白眼,口吐白沫,抽搐。 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患儿发热,怀疑高热惊厥,乘务员,请问飞机上有体温计吗,麻烦快一点。” 孩子还在抽搐,季淮屿把孩子调整成侧卧位,接过简以浔递过来的纱布卷,小心地清理口腔的分泌物,避免误吸,“惊厥多久了?” 一位乘客刚刚在练习快速记忆,所以开了秒表,“已经有一分四十五秒了。” 患儿妈妈急的手忙脚乱,试图用手压出痉挛的孩子。 简以浔立马推开她,“不可以这样,你让开一下,我们是医生。” 接过空乘的体温计,简以浔交待,“麻烦广播问下哪位旅客有儿童退烧药。” “我有!” “我有我有!” “我!” 患儿的惊厥在两份五十八秒时结束,已经昏睡过去,体温显示40.2度。 季淮屿指责患儿妈妈:“发烧了怎么还带孩子坐飞机,这样多危险你知道吗?” 妈妈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前两天拉肚子还呕吐,只是有点低烧,今天都好了,我以为就没事了,谁...谁知道会发烧啊你说。” “应该是H1N1病毒感染。” 简以浔点点头:“要马上退烧补液,服用奥司他韦。” 从急救箱里拿出生理盐水,打开喂给孩子喝,退烧药也喝上了。 “给孩子散热,我们需要温毛巾。” 简以浔坐在地上,盘着腿用双腿搭成一个平坦的人肉担架,把孩子抱在上面,解开他的衣服,用温毛巾仔细地擦拭孩子的皮肤。 一位旅客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听你们说H1N1,是不是那个甲型流感?我闺女前两天感染了,我这还有两片奥司他韦,要不?” 她感激地点头,季淮屿把药碾碎活在生理盐水里喂给患儿吃,简以浔继续为他物理降温。 “距离降落还有多久?”简以浔问。 “五十分钟,女士。”乘务长回答。 半小时后,患儿的体温降到了38.5度,简以浔这才把孩子托起来,交给孩子的母亲。 季淮屿把她扶起来,看她手酸脚酸的,他心也跟着酸了。 他指责孩子的母亲,“孩子生过病,原则上痊愈一周内不能乘坐长途交通工具,尤其是飞机!如果孩子在飞机上发生意外怎么办?发生意外时飞机上没有医生怎么办?而且你刚刚处理患儿高热惊厥的方法非常错误!”季淮屿目光扫过大众,“大家也都记清楚,一旦孩子发生高热惊厥,一定要侧卧位,刚刚孩子是仰卧位,而且口吐白沫,这样非常可能造成误吸而导致窒息!退烧药一定要按照说明书服用,不能愚昧地认为是药三分毒而故意降低药量。” “而且,惊厥有一个原因是体温突然升高,而引起的肌肉张力迅速扩张致使脑放电异常,当然,我说的是严重的情况,可能病发率是百分之三,但你们摊上了百分之一的话,对于你们的家庭来说就是百分之百。”他看现场带孩子出行的家长不少,继续说,“希望大家发现孩子不舒服时,要相信医生,不要用自己的直觉给孩子确诊,一个血常规就能看出孩子有没有细菌或是病毒感染,有那么难吗?” 简以浔扯了扯季淮屿的衣角,小声催他回去了,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简以浔临走叮嘱孩子的母亲,“孩子下飞机后要立刻送医,把刚刚用的布洛芬悬剂和奥司他韦用药史告知医生,而且,七天后还要,是必须要复查,排除后遗症的可能,我希望你不要耽误孩子第二次,孩子的人生只有一次,家庭也是。” 简以浔拾起地上的急救箱,又想起辰辰,辰辰的妈妈是护士,会无微不至地,细无巨细地照顾她,而飞机上这个孩子呢,被家长妄下定论,如果因此孩子造成智力低下,癫痫这种跟随一生的病,才是追悔不及。 “其实季淮屿,我觉得每个科室都好,外科,心外,产科,儿科,耳鼻喉科,都很专业优秀,没有多突出的科室,只有爱这个科室的医生,你看,今天我们一个产科医生,一个外科医生,处理了儿科的事。” 季淮屿把她手牵过来,放在心脏上,“听见什么了。” 听见心跳声,还能听见什么。 “季淮屿你转移话题真是...”一把好手啊。 “它说,尊重你的选择。” 手按在简以浔的头上,轻轻晃了晃,一脸地宠溺,大手缓缓地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清了清沙哑疲惫的嗓子:“睡会儿,到了我告诉你。” 她眼神闪着星光,安心地慢慢阖眼,踏踏实实地靠在他的肩上,无比踏实:“那我睡会儿。” 他小心护着她的头,做好了即使有气流也保证她安睡的准备。 飞机降落时,机场准备了绿色通道,直接把患儿送往北京市儿童医院就医。 三天后,患儿母亲接受记者采访,称非常感谢那天在飞机上遇见的两位医生,他们很尽责,自己也很幸运,吸取教训,他们再也不会耽搁孩子,不会查百度就给孩子下定论,不舒服就看医生。 网络发达,评论区扒出了两位医生,患儿母亲带着痊愈的孩子亲自把锦旗送到人民医院致谢。 院长亲自接待,这件事自带流量,不少媒体跟拍,关于高空急救的医生新闻铺天盖地。 患儿母亲泪眼婆娑地拿着话筒:“我很感谢两位医生,医生说了,如果当时飞机上急救不当的话,我儿很可能会因为呕吐物倒流窒息而死,我很糊涂,也很幸运,我站出来就是希望,希望给广大妈妈们提个醒,孩子不舒服一定要看医生!” 院里给季医生和简医生提出表彰。 表彰大会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事件根本,两位医生被协会选评为北京市十大杰出青年称号候选人。 第二件事。 付院长坐在台上,试了试麦克风,桌面上铺着一张A4稿子:“下面我把晋升评选的结果说一下,外科实习医生秦淮晋住院医师职称,产科实习医师虞郁晋住院医师职称,产科实习医生简以浔晋产科主治医生职称,请提到名字的医生上台。” 下面还有年度优秀医生,年度新兴医生的称号授予。 简以浔被跳级升职,她自己也始料未及,付院长从没和她提过只言片语。 早在她签合同时,付院长就准备了两份,她当时太急于工作,想着公立医院也不能有什么问题,直接就签了。 一份是实习医生,一份是住院医师,付院长上报的事住院医师,批了,硕士毕业的她此次晋升主治医师也是水到渠成了。 不得不承认,付院长是她事业上的伯乐,以她刚回国时的投诉率来说,即使是私立医院怕是也不敢留。 今天是简以浔是门诊班,邻近中午下班的最后一位患者,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椅子往前推了推,重名么? 小仪式 “请083号患者米思蓝到产科3就诊” 门被推开,简以浔望向门口,确实是她的米思蓝,她颠颠儿地小跑过来,坐在患者坐的椅子上:“难得一见啊,简医生!” 简以浔放下笔,抱着手臂:“你是不是闲的” “你回来三天了大姐,我能找着你吗?天天忙忙忙的,找你想插队挂个号真难,我自己刷半天才把你的号刷出来个空余的,不知道谁取消了,让我钻了空子了。” “你?” 简以浔视线向下移,看她的肚子。 米思蓝点点头,幸福地“恩”了声,“我那个一个半月没来了,我自己拿试纸测了,两道杠,浔浔,我要当妈妈啦!” 米思蓝兴奋地蹦站起来,展开双臂,讨抱; 简以浔哪敢,责备地站起来给她扶过来,小心翼翼地,“你有点孕妇的样子,疯疯癫癫的,我给你开点检查,看看孕酮和胎心胎芽,叶酸今天开始就得补了啊,对了,”她放下鼠标,“段尘羽知道了吗?” 米思蓝摇摇头,点着鼠标催她快点开检查,“没说呢,惊喜不得留着吗,等确认了再说,你也是我孩子的半个妈了,哟哟哟...” 米思蓝盯着她胸看,“行啊你,浔浔,主治医师,牛啊,以后你干儿子的尿布你包了啊。” 简以浔和她一样开心,她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被前婆家不断的诋毁,谩骂,甚至上门抄家,如今她要再婚了,嫁给段尘羽。 “我也不差的啊浔浔,我那成人高考通过了,现在是大专生拿了,我正报专升本呢。” 简以浔开好了检查单,看看时间也该吃午饭,便站起来陪着米思蓝一起做检查,吃医院的员工餐,打趣她:“你非要成长到段尘羽配不上你的程度吗。” “他现在也配不上我啊,那阵儿脚不是不舒服吗,到现在还没好呢,还严重了,天天敲腿,每两年我看就得拄拐了。” 米思蓝把袖子撸上去,面对抽血,非但不怕,还笑的很甜,做彩超时,仗着有简以浔,她壮着胆子问B超医生:“男孩女孩?” B超医生看了看简以浔。 她看了看米思蓝,“这是职业操守,别让我同事犯罪,再说了,现在这么小也看不出来。”简以浔弯腰看屏幕:“米思蓝。”她神色凝重。 米思蓝吓的脸瞬间煞白,直接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没有胎心还是死的?” 她点了点米思蓝脑门儿:“胡说,你怀了两个孩子,双胎哦。” B超医生换来胎心仪,放在她肚子上。 咚咚咚--- “你看,心跳多有力啊。” 米思蓝心放下来,深深地吐了口气,“吓死我了,什么?两个孩子?真的吗!” B超医生和简以浔都给她一个肯定的点头。 她喜上眉梢,已经幻想到几个月后一手抱一个孩子的景象了,段尘羽给孩子冲奶,她哄着哭闹的孩子,一片幸福。 之所以选择今天来医院检查,是为了把最新鲜的报告单给段尘羽看,也是在今晚,米思蓝准备了一场小而温馨的聚餐。 她订了一间民宿,户外烧烤,还能过夜,场地找婚庆公司给布置的,虽然不是结婚,但米思蓝相信他们更专业。 这场布置和准备,花了她一个月的工资,花两个月三个月她都愿意,简以浔给她补习英语,这一个月下来都省了一千多了。 段尘羽蒙在鼓里,接到米思蓝的电话时,云里雾里的,恩恩地应下了,显然是打了一夜的游戏,天亮才补觉。 除了他们两个主角,米思蓝还邀请了简以浔,季淮屿,季姚烯,简冠军。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幸福,也要让自己知道:我米思蓝不要婚姻失败者的标签,我即将开展新的婚姻,迎接两个新的生命,还有爱我的丈夫,我喜欢的工作,积极向上的学历。 简以浔并没有把米思蓝怀孕的事情告诉季淮屿,答应过要保密,段尘羽要成为第三个知道自己怀孕的人。 她问,“你觉得,段尘羽和米思蓝会结婚吗。” 他如实,“短时间内不会,段尘羽从小被家里惯大的,我行我素习惯了,捆在婚姻里,他可能会不甘心。” “快三十了,还不甘心?” 季淮屿生怕触及到她,抬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人和人不一样,他玩习惯了,你要知道,习惯是很难改的,即使能改也需要时间,他们在一起也就半年多。” “其实我很难想象万一他们分手了的话,米思蓝会怎么样。” “别担心,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身为朋友,当然希望他们好。” 简以浔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心里总是慌得厉害,要一直抚胸才能缓解。 她抬眸看了看她才安心,他总给给她源源不断地输送安全感,能量,踏实,幸福。 “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季淮屿明显地眼神变淡,脸颊复平,皮笑肉不笑地撑着,他拍了拍她的肩,“我去找你。” “去哪找?” “找到,找到你为止,找到胡子变白入土为安为止,好不好?” “逗你的。”看他鬓角沁出的细汗,她收回了悲观:“我不会走的。” 他停下,一转身把她挡在身前,深深地看她,那眼神仿佛直穿她的心脏,“那你以后吓我的频率少点,恩?” “那你背着我,我这个月就不吓你了。” 季淮屿身子一躬,手撑在膝盖上,“上来。” 简以浔搂住他的脖子,他宽大的后背像一张暖床,比睡觉还踏实,靠一靠,就什么都好了。 “唉唉唉,前面那俩,差不多得了啊,今天狗粮买一送一是吗?” 季姚烯依旧,橘色西装配铅笔裤,五厘米高跟鞋,迎风飘忽的大波浪,烈焰红唇,这已经算是她低调的打扮了。 她大步追过来,像走红毯的国际女星一样耀眼,简冠军在后面追,直呼让她慢点。 季淮屿没有放下的意思,转身等他们,夕阳下,身后的咸蛋黄铺洒在他们身上,一副幸福的油画般。 简以浔掏出手机,给季姚烯和简冠军拍照,一个跑,一个追,飘逸的很独特。 季姚烯脸色比上个月憔悴几分,她从国舞辞职了,本着人挪活树挪死的规则,跳槽到了一家娱乐公司,确切来说,是被重金挖走,年薪三百万,不算分成。 对方除了看重她出色的专业能力外,还有她的人脉,这是斥资千万也买不来的。 她只有一个条件,公司必须签简冠军。 星燃公司是内地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签的都是一线明星,资源丰富,而简冠军只是一名大一民族舞系在校大学生。 在商言商,季姚烯和公司签了对赌协议,如果三年内,简冠军能给公司净赚八千万,那季姚烯就可以得到星燃的原始股份成为股东,年薪可达到三千万,反之责要赔偿一亿给公司。 季姚烯答应了,带着简冠军签了合同,她相信他的实力和市场价值。 季姚烯不是拿简冠军赚钱的人,她资源是多,一些无脑的剧集和电影客串她都推了,她要等一个时机,让简冠军一炮而红。 当简冠军从公司高层口中得知这份对赌协议时,他强烈要求解约,不想让季姚烯承担风险,自己可以毕业后自己找工作,进舞团,一个月赚几千就行,哪要什么百万千万。 季姚烯冷着脸,只告诉他,“你好好学习就算报答我。” 这些事,季淮屿和简以浔都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一个是国舞的招牌编导,一个是北舞的民族舞系大学生,安安逸逸,踏踏实实的。 四个人的背影在余晖下燃烧,各有各的梦想和追求,各不相同,都奔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努力。 门口碰见吃了闭门羹的段尘羽,抱怨连连,看见他们像看见组织一样:“她是不是有病啊?约我来,不让我进去。” 简以浔电话响了,是里面的米思蓝打来的,她按了免提。 米思蓝:“你们都进来,快点,那个谁,别让段尘羽进来,然他在外面吹风!” 段尘羽不愿意了,对着听筒喊,“你他妈的有病吧,那我走了,老子开了一个小时车不是来吃闭门羹的。” “好的好的。” 简以浔迅速挂断了电话,安抚段尘羽,让她稍稍等一会儿,慢工出细活儿。 人都进去了,门砰地被关上,段尘羽懒懒地坐在地上,岔开腿,点上一根烟,看着燃着的香烟,他算着时间:抽完这支烟,这娘们儿再不叫我进去,老子就走。 门砰地被打开,幸福演奏曲响起,米思蓝拿着麦克风,声音传到外面:“有请今天的主角,段尘羽!” 段尘羽一愣,往里面看了看,把烟仍在地上,懒踏踏地进去了。 门内的景象映入他的眼睛,大脑,身体。 粉紫相间的气球拱桥,两排玫瑰花百合花花桥摆成两排,天花板上挂着闪亮的水晶,台上的米思蓝一身白色拖尾婚纱系礼服,像梦中的公主。 段尘羽愣了。 分成两边持花迎接的人急了。 季姚烯催,“赶紧的走啊你,木头。” 简以浔也急:“快去,米思蓝等你呢。” 他迈开步,左脚一软,摔成了求婚跪。 简冠军笑他,“你跪早啦!还没到地方呢。” 段尘羽内心复杂,这场景,她装扮,明明就是求婚现场的仪式感。 他每一步都是犹豫,每一步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 装病 段尘羽几乎是被朋友们推上台的,本来简冠军想给他当主持人,可米思蓝坚决“自导自演”。 她把手套在段尘羽的手里,明显感觉到他抖了抖,抓抓松松的。 深陷的米思蓝根本顾不及这些细节,捧着话筒,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手。 “段尘羽,我们相识于231天前的酒吧,升温于82天前的怀柔露营,确定于68天前的我家,那天,我身陷险境,举目无亲。” 朋友圈捂嘴掩笑,她实在是开心的慌不择词了。 “你带着二十几个黑衣人,像仙侠剧里解救挚爱的魔族族长,你帮我教训他们,还威胁他们,从那天起,我就把心交给你了。” “虽然我们总是吵吵闹闹,骂骂咧咧,没大没小,七上八下,但是我们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我很确定,我用这231天零18小时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段尘羽,我爱你。” 米思蓝深情地望着段尘羽,把话筒交给段尘羽。 “快说啊!” “说你爱她!” “哎呀可急死我这个单身狗子了。” “我,” 段尘羽握着话筒,短短不到一分钟沁出一层汗,话筒打滑,掉在地上,朋友们嘲他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拾起话筒,吐了口气,“也,爱你。” 掌声三三四四地响起,祝福他们。 米思蓝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把话筒拿过来,转过身,拿出遥控器按了下,大屏幕亮了,是她做的PPT照片集。 播放他们的合照,幸福的笑容,或是鬼脸和互掐,偷拍的丑照。 然后, 是她今天做B超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托了简以浔的关系,把胎儿的心跳声录了下来,随着B超影像播放。 段尘羽呆了,唇角抽了抽,喉结慌张地滚了滚。 “这是,什么?” 米思蓝对着话筒,一只手臂举起来,欢呼:“段尘羽,我们要一加一等于四啦!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啦!双胞胎哦!” 台下的简以浔,激动的流出泪来,一加一等于四,多么美妙的加法题。 “段尘羽,你看。”她指着大屏幕,“我们的孩子已经七周了,他们的心跳声多美妙啊,我的肚子第三个月开始就要大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穿婚纱呀。” 她脸色绯红,想听马上就会出现的日期,这个月,下月初,下月中,下月末,或者,下下月也行,下下月初,月中,月末都可以。 她亲自串好的烤串还在铁盘里躺着,牛肉串,羊肉串,鸡肉串,菜卷,鸡心,鸡胗,请教,鸡架..... 她特意数的,521串烤串,她串的手都麻了,现在都酸的抬不起来。 她特意选的环保炭,三个烤炉,一个里面二十一块,寓意爱你。 段尘羽双腿一软,晕在台上,双眼紧闭。 米思蓝疯了似的跪在地上叫他,季淮屿和简以浔扑过去。 脉搏,人中,心肺复苏。 脉搏正常,生命体征平稳,上个月他刚通过季淮屿引荐做了常规体检,无病史,无基础病。 季淮屿把头低下去,底气不足,“我开了车,送他去医院吧。” 说着就要报段尘羽。 “他没事吗?有事吗?”米思蓝急的语无伦次。 可简以浔也是医生,是一名临床多年的医生,不止在产科。 简以浔按住季淮屿伸出的手,认真地凝望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一字一顿地,“季、医、生。” 那份体检报告简以浔也看过,米思蓝担心,决定还是给专业的医生分析分析,血压,血糖,心脏,心电图,B超...所有常规指征全部正常。 季淮屿反手把手放在简以浔的上面,“听话,先去医院。” 简以浔不依:“我说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米思蓝是她的朋友。 段尘羽是他的朋友。 维护朋友,保护朋友,这些简以浔都能理解,可这么重要的场合,如果有一方故意为之,那么她宁愿鱼死网破。 季淮屿依旧沉静:“先去医院。” “好。”简以浔站起来,随手把简冠军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抢过来,浇在段尘羽的脸上。 他像撒泼的猴子一样坐起来擦脸,装傻道,“我刚刚怎么了?” 米思蓝呆在那,累了,把高跟鞋脱掉,甩的远远的,然后木讷地,满眼求助,“浔浔,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狠狠地,夹带着满目的失望,“他装的。” 段尘羽垂下头,被医生下了确诊,他怎么还有脸继续掩饰。 是不喜欢吗?不是,他喜欢米思蓝,可他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更别说当爸爸了,自觉自己都是个孩子,转身你告诉我几个月后自己就要当爸爸了,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他什么准备都没做,他爸爸对儿媳的高标准,米思蓝一样都没达到,她离异,她学历低,她没有正经工作,她只是长相拿出手一些。 米思蓝的眼里沁着泪意,她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是吗?” 段尘羽还坐在地上,岔着腿,不解释,一个字都没有,默认了。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装病呢?” “米米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就说,是不是,装,晕?” 他点头。 米思蓝淡淡地说了声“滚”。 段尘羽听见这滚字,解脱般抬屁股就滚了。 季淮屿拉了拉简以浔的手肘,碍于他亲姐季姚烯在的缘故,她给他体面,“你走吧,去看看段尘羽。” 他松开手,他太了解她的性格,说一不二,认定的事绝不动摇。 他也走了。 这场隆重的“求婚仪式”变成米思蓝的“失恋仪式”。 米思蓝背对着他们,抬手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走啊,我们烤串吃,我准备了好多好多烤串。”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婚庆公司吗?请你们现在,立刻,马上来,把东西全部收走,对,现在,恩结束了,快点,谢谢。” 烤串的阳台也是她精心布置过的,她拿出打火机点炭,险些烫了手,“不好意思啊,我下午串串的时候手麻了,等会儿啊。” 简以浔把打火机从她手里抢过来,转头叫简冠军:“你过来点火,那有点火器。” 季姚烯和简冠军担起了点火和烤串的重任,简以浔把萎靡的米思蓝扶到室内。 简以浔是理解她的,精心准备的一切,以为能得到一个日期,哪怕他说生完孩子再结婚,也比现在强。 “浔浔。” 她倒在米思蓝的肩膀上,声音哑了:“做人流疼吗,你说孩子这么小,他们疼吗,你可以亲自给我做手术吗,我挺怕的。” “浔浔,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挺孤独的,你知道,我爸是缉毒警察,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带我玩,每隔几个月我们就要搬家,最终他还是殉职了,那年我才六岁,我被嘲笑是没爸爸的孩子,但是我不能说我爸是缉毒警察,我妈一个人打三份工养活我们,也没时间陪我,所以我一直都挺期待家庭的。” 泪水浸湿了简以浔的肩膀,她抽噎,“我不是恋爱脑,真的,我每一次恋爱都特别特别无敌的认真,我想有个人爱我,没有背叛 ,没有离别,平平淡淡的活到老,到死,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想我爸,我心疼我妈,你说谁心疼我啊。” 简以浔憋着泪,鼻子酸的难受。 “米米,你爸爸很伟大,特别伟大,你要因他而骄傲,我们都还年轻,振作起来,好吗?” “我小时候有个梦想,我也想当缉毒警察,继承我爸的警号,我妈要死要活的不愿意,以死相逼,我知道,他失去了我爸,不想再失去我了,我挺后悔没上大学的,那时候太任性了。” 米思蓝像一只断了线的牵线木偶,木讷的站起来,头耷拉着,要脱掉身上的白纱礼服,试了几下,没摸到拉链。 简以浔要帮她,米思蓝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拉链被拉开,白纱礼服像一朵栀子花绽放在地上,剥掉了她的梦想,穿上了便装,这时婚庆公司的人也来了,她布置了一天的场地,他们只用了十分钟就清理完了。 像收拾垃圾一样,拽,拉,踩,拖,那可是她精心准备,连小小的指纹都细心擦掉的气球。 她一把将气球扯过来,用鞋跟踩破,踩着踩着就笑了,“浔浔!我分手啦!我单身啦!” 烤串的香气飘进来,她蹦跶哒地牵着简以浔的手,“走啊,来参加我的单身派对。” 唯一的男士简冠军肩负起烤串,倒酒,倒饮料,清理桌面的活儿,女人惹不起,尤其是今天这场面,他倒是愿意做些什么不被当典型□□。 姐姐长姐姐短,眼力见是有的。 季姚烯首先表态:“我先说啊,我就是来喝酒吃串的,别的我不参与。” 我和季淮屿今天没关系,我也看不惯他今天帮段尘羽掩饰这个行为的。 米思蓝本来是起开一瓶啤酒,想了想,这无异于给孩子下毒,虽然他们即将离开她,但他们现在还在,不是吗,于是换成了饮料和他们畅饮,就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简以浔的手机提示音一直再响,不用想也知道是季淮屿。 鲫鱼: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鲫鱼:你少喝酒。 鲫鱼:刚才的事,见面和你解释。 她拿起一瓶啤酒,颀长的脖子像水管一样,酒水源源不断地灌进去,心里苦笑:我也单身了。 断离 简以浔醉酒醒来时,是在一家快捷酒店,直到支着脖子看见在梳妆台化妆的米思蓝才放心。 她躺回去,头疼的难受,喝了多少她不记得了,就想起来断片之前她说了句“谁要是敢叫季淮屿,我隔天就给谁杀了。” “大早上的起来化妆,怎么不多睡会儿?” 米思蓝正刷睫毛膏,挑着眉,“我今天去办离职,素颜去被那个狗东西看见,还以为我多伤心呢。” 哦,对了,米思蓝分手了。 她坐起来,眼睛还没打开,“他没和你道歉吗?” 回应她的只有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后脑勺。 “那你打算怎么办?孩子...” “等我处理完我挂你的号。” “.........” 简以浔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简医生吗?” “恩,你是?” “啊,简医生你好,我是外科的秦淮啊,还记得吗,我还送过你手抓饼来着,当时你没要,我就给虞.......” “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听说你今天请假了,就...就打来关心一下你。” 秦淮,她记得,季淮屿的徒弟之一,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只有面对患者时才会紧张,眼下这样,一定是被人逼了。 “谁给我请的假?” “不知道啊。” “告诉你旁边的那个人,让他省省。”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季淮屿见秦淮一直喂喂喂的喂个不停,抢过来电话直接给扔在办公桌上,“都挂了,你还喂什么?” 秦淮挠着头,委屈地噘嘴,“我哪知道。” “她说什么了?” “哦。”秦淮如实汇报:“她让你省省。” “省省?省省什么?” “就说省省,没说别的。” 他气的白大褂都跟着忽闪,看秦淮桌上的手抓饼更生气,直接抓过来给扔垃圾桶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就知道吃。” “你干嘛扔我早饭啊师父!” -- 简以浔和米思蓝退房后便分道扬镳,简以浔坚持要陪她去办离职,她也坚持不让她陪着。 “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放心。” 简以浔确实还有事要做,眼下的头等大事是搬家,她想静静,想深思熟虑的考虑好这段关系。 她对季淮屿是有青春期滤镜的,是骨子里自带的好感,他一如既往的优秀,以前是学霸,现在是科学家还是主治医师,光芒四射,发一篇微博,几分钟就能有近千条评论。 可爱情不是单一看人的事业,更重要的是要看两个人的感情,合不合得来,这辈子合不合得来。 来时就没有多少东西,走的时候更是,本来就没住多久,也没添置什么东西,这回特意找了个实体搬家公司。 米思蓝的离职手续办的出奇的顺利,人事部经理像早就料到似的,合同直接就准备好了。 她签字前冷笑了声,好在是自己主动来辞职,不然,看这架势,不出几天她就得被辞退了。 狗东西竟然连分手两个字都没胆量说,米思蓝拨通简以浔的电话,“搬家?那你住什么酒店啊,你不介意的话,那咱俩同居吧,你住主卧,我住次卧,哎呀,我这么做有我的安排,你住你的,地址发给你,我去家里收拾收拾。” 米思蓝把床铺日用品搬到了次卧,说是次卧,其实就是间比走廊宽敞不了多少的隔间,买房时图纸里是给规划成衣帽间了,她偏不,还把“衣帽间”给改造成了公主房,想着以后结婚的话,留给孩子住的。 没想到先住进去的是自己。 简以浔看见那所谓的次卧,拎着行李箱就要搬走,手机里搜索就近的快捷酒店。 米思蓝把她手机抢过来,按灭:“你就住吧,我都说了我有打算,乖啊。” “那我们一起住,好吗?” 米思蓝帮简以浔搬东西,她太了解她了,虽然这俩月她变化不小,比以前开朗,能接受人多的地方了,里面却是有迎合季淮屿的成分,身为她最好的朋友,一定要让她最舒适,于是回她:“嫌弃你。” 季淮屿在上海昨晚神经性母细胞瘤的手术后,后面一个月都在医学科学院实验。 下班回家后,看到她空荡的卧室,其他依旧,和租给她的那天一模一样,就像她没来过。 打了无数个无人接听的电话,数不清的未回微信。 段尘羽不请自来,知道简以浔已经搬走了,米思蓝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她和简以浔一起打扫房间的照片,文案写的是:一辈子的,只有她。 他知道季淮屿和女朋友吵架了,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知道简以浔搬走了,特意从酒店拿了好酒上门赔罪。 季淮屿刚洗完澡,穿着一身家居服,茶几上摆着一杯凉透的明前龙井,他人在沙发上静坐,腿边的手机屏黑着。 按了许久的门铃,他才慢吞吞地起身去开门,见人是段尘羽,抬手就要关门。 段尘羽求饶,“别别别,我腿不舒服,你让我歇会儿。” 他装病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的事,季淮屿确实对他有私心,当然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 “你和简以浔怎么了,她怎么搬米思蓝家了?” 段尘羽像在自己家一样,在杯架上拿两个高脚杯过来,“没看见你家有醒酒器,就这么喝吧。” 季淮屿靠在沙发背上,面如死灰,“喝完马上给我滚。” 段尘羽一杯接一杯地倒酒,一瓶红酒没一会就见底了。 “你觉得我特别垃圾是吗?是,我是垃圾,我不敢,谁他妈知道她怀孕了啊?她要是提前和我说的话,就不会有那天那事儿了,我直接带她打了就完了,到时候大家还是情侣,不好吗?她就是喜欢自作主张,制造浪漫,有用吗?我不难受吗?我发誓,那之前我没想过和她分手,现在----” 季淮屿把凉透的茶饮尽,重重地仍回茶几,杯子借力倒了,骨碌到地上,碎成瓷渣。 “你装病那件事我不说,她怀孕了,你不声不响的逃避,真觉得自己长个器官就是男人了?” “我不对我不对,行了吧?我爸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能同意,他前两天还说让我去相亲呢,对方是银行家的千金。” “千金?” 季淮屿把他酒杯夺过来,薅着他的脖领,门一开,直接给人扔出去了。 段尘羽在车上揉了好一会儿腿才启动车子,明晚他要和银行家的千金相亲,说是相亲,两家已经定下婚约,对方在纪检委工作,据说是人美业务强。 他父亲把明晚见面的定位发过来,段尘羽应了声“知道了”。 关手机前,看到了米思蓝的对话框,把备注从【米米宝宝】改成了【米思蓝。】 京圈段少爷:孩子处理了吗?明天我给你转账。 Miss:不必。 段尘羽点开微信对话框右上角的三个点,【点击删除联系人】,【确定】。 隔天早上,米思蓝去医院找简以浔,挂了她的号,等位时,支付宝发过来一条提示信息。 【段*羽向您转账800,000元】 想回他一句“谢谢”,却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删了,八十万的分手费外加打胎费,也许是错觉,她隐隐地感受到肚子里两个小东西在蠕动。 简以浔开完检查单,再次和她确认,到底有没有决定好。 米思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决定好,她在外面排队时,前面有三十多个孕妇,有小腹平坦的也有大腹便便的,有丈夫相伴的,也有独自前来的。 她们的脸上,幸福得多,严肃的少,也有担忧的,这一个停留几十个生命的走廊里,悲欢喜离各不相同。 经历此事,她一夜间成熟不少,帮简以浔按下了确定键,就诊卡“嘀”了声,她拿过来,“放心。” -- 这次晚餐的意图,简以浔是不知道的,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晚餐而已,她刚流产,身体还虚弱,按说应该静养至少三天。 可米思蓝执意。 见面时,米思蓝轻轻抚着肚子,脸色清浅。 “不舒服吗?” 米思蓝摇了摇头,在侍应生的引领下去餐位就餐,“请你吃散伙饭,西餐可以吧?” 散伙饭。 简以浔小心地把米思蓝扶坐在椅子上,她还没坐稳,米思蓝把一张纸推送到她面前。 【香港建筑大学录取通知书】 看她又惊又喜的样子,米思蓝沉静地笑了笑:“为我开心吧,多亏那个畜生,不然我当初怎么会想要让自己配得上他而考大学呢,雅思我也及格了,还要谢谢你帮我补英语,我不想恋爱了,再也不想了,只希望往后的日子为自己而活,没想到吧,那畜生给了我八十万分手费,我路过他酒吧的时候看见那关门了,应该是怕我缠着他,八十万对他来说也许就是半个月的零花钱,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不然,” 米思蓝苦笑:“我还得和你借钱呢,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一走十年的,我学制三年,放假你看我,我看你都行,本来我是没资格的,费了大劲得到了视频面试的机会,给他们看了我以前的作品,他们决定破格录取我,室内设计系,二十八岁,浔浔,我的人生正式开始了。” 这时,侍应生温柔礼貌地指引:“段先生您好,乔小姐已经到了,这边请。” 搅合 她们的餐位旁边立着光滑的大理石柱,却不能阻挡住段尘羽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身影。 “段先生,这边。” 那位乔小姐就是银行家的女儿了,就职于纪检委党风政风监督室,气质姣好,身材娇小,一副大家闺秀落落大方的气质。 她俩都看过去,乔小姐礼貌地点了点头,侍应生颔首应声,准备上菜了。 他们的桌位只隔了一桌,甚至他们聊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段先生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已经撑起家里的企业了。” “哪有,仰仗父亲的信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作为一家五星级酒店的CEO,段先生也称得上是业界的青年才俊了。” “自古巾帼出英雄,乔小姐就是这巾帼英雄的代名词了,我听父亲说了,能在党风政风监督室就职的,除了过硬的业务能力,自身的优秀更是必不可少。” 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是米思蓝,还有段尘羽,这句句字字,一点听不出是装的还是认真的。 还是说和米思蓝在一起时才是装的,如今绅士知礼,套了一身定做的西装,还真有风度总裁的形象。 简以浔也字字听在耳朵里,刚分手的女朋友刚刚流产没几个小时,这边就已经和佳人约会了。 乔小姐:“父亲定下婚约,我平时工作忙,是没有时间恋爱的,听从家里安排,只希望另一半人品好,有上进心,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可以,段先生呢?” 段尘羽:“和乔小姐一样,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理解就好,婚后你工作忙,我可以多做,我的观念里没有男人女人主内主外之分,我更希望是共同操持。” 乔小姐:“别叫我乔小姐了,我叫乔昕岚。” “段尘羽。” 两人握着手,段尘羽用的是礼仪握手手势,看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 看得出乔昕岚对段尘羽十分满意,婚约已定,订婚宴也就不远了。 简以浔手肘拄在餐桌上,太阳穴搭在拳头上,她抬眸,米思蓝再看她。 她点点头,又看向段尘羽那桌,“这仇不报,你也不能安心去香港。” “还是你懂我,我自己去,放心,打不起来。” 以前的米思蓝认为,女人必须要穿高跟鞋才能拔高气场,此时她穿了一身雪纺衫配九分裤,脚上踩着松糕鞋,气场却不比她穿高跟鞋时低,甚至身上散发出熊熊的蓝火。 她的出现,属实把段尘羽吓的不比魂飞魄散强多少,她选择了乔昕岚的旁边,礼貌地:“好巧啊,不介意一起吧,麻烦你往里面坐一坐,我和这这个段...畜生认识。”转而看了看坐立难安的段尘羽:“是吧?” 乔昕岚见段尘羽也没说个“不”字,便往里面让了让。 乔昕岚周到地叫侍应生加一份餐具和牛排套餐,体面地问:“这位是?” 段尘羽拿手机,想给她发微信,让她先走,稍晚和她解释,翻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已经把她删了。 “哟,段尘羽,行啊,这么快就交女朋友了?您这说无缝连接都算夸你了,简直是无缝焊接,渣的死死的。” 段尘羽出了一头的汗,“米小姐,你能先离开这吗?” “米小姐?你以前可是叫我米米的,叫的这么生疏,那你给我转八十万做什么?心虚吗,不过你倒是出手阔绰,分手费给的真是体面。” 乔昕岚沉得住气,不生气也不追问,一面听米思蓝的话,一面观察段尘羽的表情变化,自己分析。 听的七七八八了,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拿起包:“我先告辞了,段先生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了再联络我。” 米思蓝丝毫没有让地方的意思,这家西餐店的餐位都是沙发,如果她不让位置的话,那么乔昕岚只能跨过去,她的家教和身份,显然不会这么做。 “先别急,我是来救你的乔小姐,他满嘴喷粪说出来的话都是腐朽的,你得听我的。” 段尘羽把她删了,可她没把他删了,今早还犹豫来着,果然有用处。 她翻了翻,放了扩音。 【我操你妈的你能不能轻点儿。】 【我他妈爱死你了,真想给你□□,操刀你死我活哈哈哈哈----】 【晚上回来吗,我他妈憋了好几天了,快来让爷爽爽。】 【米米宝宝,我爱你,么么。】 【你他妈大姨妈没来你得看医生,你问我,我又不是妇科医生,简以浔不是产科医生吗,你问她。】 【回家没?给我带点吃的。】 【宝宝喝酒吗,我带回去。】 ....... 乔昕岚总结了几点:他们以前是恋人,同居过,他满嘴脏话根本不是绅士。 “哦,我差点忘了。”她摸了摸肚子:“乔小姐,我今天上午刚做完人工流产,双胎,孩子的父亲就是今天和你相亲这位绅士哦,意思就是,我今天刚做的手术,他昨天就约好和你见面了。” 段尘羽恼羞成怒,他本不想鱼死网破,钱给了,你把孩子打了,我们关系结束,成年人的感情来来回回,一次两次,十次八次很普通不是吗? 非要这样? 临走前段尘羽的爸爸特意交待,一定要郑重对待这次相亲,公司要在香港开五星级酒店,乔昕岚父亲的银行资金雄厚,如果这件事成了,那就是好事成双了。 如今都被米思蓝搞砸了,砸的粉碎。 乔昕岚气狠狠地站起来,“你们两个好好叙旧,我和那位段先生,就当没认识过,回去我会和我爸爸说清楚。” 段尘羽越发按捺不住,狠狠地拍桌指责米思蓝:“我他妈的就是玩你的,瞧给你感动的,你觉得我是花重金追你,那些小钱对我来说就是顿酒钱,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老子他妈的从头到尾都是玩你的!” 乔昕岚听不下去了,撂下一句“粗鄙不堪”就跑走了,临走前叮嘱服务生关注那桌,必要的时候报警,然后把账结了。 段尘羽和米思蓝像对簿公堂的原告和被告,针锋相对,从前的亲密,甜宠不留一丝痕迹,就像寻仇的仇人。 “我操你妈段尘羽,我他妈就是眼瞎了,不过我现在眼睛好了,我不是拆你的台,我是不让别的女孩受罪,看看你装的,绅士?和你不搭边儿,你连季淮屿的□□子都不如!装是装不出来!” “是吗?我连人家的□□子都不如,你还兴师动众大花心思的给我办求婚仪式,你一个离异的二婚女人,妄想着嫁入豪门,你丢人吗?骚的没边儿,肚子里面是我的还是野的都说不定!那么着急打胎是不是怕被我知道是野种不给你分手费啊?恩?” 啪---- 米思蓝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段尘羽满心都是恨,眼白里的红血丝像鸡血腾一样盘绕,“你妈逼的你敢打我,操你妈的!” 段尘羽抬手要打米思蓝,简以浔冲过来,把米思蓝挡在后面,那充满恨意的手掌落在了简以浔的头上,把她的马尾打乱,散发在脸颊上拂摇。 米思蓝反身把简以浔护住,鼻子一酸就哭出来了,她恶狠狠地指着他:“人渣!连女人都打!你记住,你相亲一个,我给你搅黄一个,不信你试试看!” “臭娘们,我就打你们了怎么着?” 他抬手又要打,来劝架的服务生都被段尘羽吓退,他随手捞起桌上的盘子,砸向简以浔,“都他妈是你给她出的鬼主意!” 是清脆的落地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段尘羽跌在地上,血顺着发丛流下,他摸了摸血,抬头看见了季淮屿,他痛苦地站起来。 “老季?你,打我?” 季淮屿面如青铁,满目凶光,长腿一跨,一脚重重地踢在段尘羽的肚子上。 被踢的人应声倒地,蜷缩着捂住肚子哽咽,强撑着痛意勉强坐在地上。 季淮屿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敢碰她,想死是吗?” 他冷笑,狼狈的像一只丧家之犬,“我是你发小,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我。” 季淮屿眼色淡薄,发小,他唇角颤抖,满是对简以浔的疼惜,答应过她的,再也不会让她受苦,可她却被人打了。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 简以浔坐在椅子上,段尘羽体格壮大,用尽全力的一记拳头落在她头上,到现在也没缓过来,晕晕的。 季淮屿抱起简以浔,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她可以说走就走,可以任性妄为,但她受了一点点的委屈对季淮屿而言,比千刀万剐了自己还难受。 简以浔的手机响了,来电是她母亲乔慧梅,她吐了口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有事吗。” “浔浔吗?你妈出车祸了,在人民医院!” 简以浔坐直,生怕自己脑袋被打坏了听错了,“你,你是程闰祺?你说我妈...” 哥哥 “回头我再和你解释,你先来医院,阿姨这边需要签字做手术。” 简以浔把米思蓝赶下车,她明天还要赶飞机,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她分心。 季淮屿听了个大概,似乎听见了‘人民医院’,“我陪你。” 她揉了揉柔,用力地晃了晃,想清醒一些:“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听我的。”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那个给她打电话的程闰祁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见到简以浔到了,立马过去接。 季淮屿第一件事就是给科室打电话,秦淮今天刚好上班。 “乔慧梅的情况,说,快。” 秦淮慌张回复:“女,56岁,车祸头部重创,CT提示脑部前叶片有肿瘤,脑出血,伴随早期阿尔兹海默症,肋骨骨折,现在需要进行紧急开颅手术,一旦脑血管破裂会危及生命,已经下病危了。” 季淮屿知道秦淮遇事慌张的毛病,于是语气冷静地交待他:“好,你现在去向院长请示,我来主刀这次手术,把检查结果准备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大步跨过去,也不是有意,路过时,程闰祁被他差点撞在地上。 他侧了侧头,看见简以浔还在和那个他不认识的人说话,于是没好气地催:“还愣着,跟我走。” “闰祁哥,不好意思,我得先进去了。” 季淮屿已经换好了手术服,斟酌乔慧梅的病情,他决定马上进行开颅手术,先清除脑前叶的积血和部分癌细胞。 进手术前,他回头望了望,与简以浔的视线相撞,他只轻轻地点点头。 电梯门开了,程闰祁手里拿了一摞单子,小跑到她身边,把简以浔扶坐在椅子上。 她紧张地抠指甲,身上套着白大褂,她想做季淮屿的副刀医生,被他拒绝了,她的状态确实不适合,而且回国这么久了,没做过脑部手术,这样疑难的手术,不容有失。 “浔浔,没事的,阿姨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 简以浔望了望绿色的【手术中】指示灯亮着,看看时间,应该已经接受麻醉了,下面,季淮屿要给她进行开颅手术,妈妈的头被锯开,里面有癌细胞,有瘀血,不知道有没有自己。 “闰祁哥,你怎么回来了,还遇见我妈了?” 程闰祁身上有很重的商人气息,隔着外面一层高定黑色西装,都能闻出一股精于算计,无利不图的人精气质。 “是公司的事,顺便想看看你,按照你入学时填的家庭住址找来了,在路口看见围了很多人,一辆卡车把人给撞在地上了,还好阿姨随身带着身份证,想起你家庭基本情况里,母亲那一栏好像是这个名字。” “谢谢你,闰祁哥,钱我晚点转给你。” 程闰祁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缴费账单,许是怕她误会了,便交了给简以浔,“不用,能资助我们中国留学生在国外学医,是我的荣耀,能看得出。” 他欣赏收敛地看了看她,接着说,“你已经非常优秀了,这次也一样,我会一直帮你的。” 简以浔把手缩回去,“不一样的。” 程闰祁是M国信息网络公司的CEO,国内外的数款爆款网游出自他的公司,年利润可达百亿。 简以浔在M国时兼职翻译,程闰祁一眼就被这个自信利落的中国女孩吸引住了,身为他的翻译,面对媒体们的针锋相对,她总能从容相对,即使场面混乱,她总能像置身事外一样从容不迫。 得知简以浔勤工俭学,一天打三份工,还要在食堂兼职,程闰祁便以中国人帮助中国人的借口,一气之下为她就读的大学所有的中国留学生进行了全额资助 他是商人,资助她本就有私心。 简以浔问他:“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程闰祁坦坦:“有需要时,做我的私人翻译。” 简以浔不信:“就这么简单?” 程闰祁嗤笑:“不然,你嫁给我?” -- 问起季淮屿时,简以浔如实相告:“同事。” “刚才看他的举动,他很在意你,是不是喜欢你?” 程闰祁是试探。 “闰祁哥你还和以前一样多疑。” 手术进行了五个半小时,程闰祁陪她等了五个半小时。 【手术中】的灯灭了,简以浔站起身,被程闰祁扶坐在椅子上:“关心则乱,你先坐,我去。” 主刀医生季淮屿率先从手术室的自动门里走出来,显露出难掩的疲态,已经是午夜一点了。 他直奔简以浔的方向,被并没有看到的程闰祁横跨一步给拦住,他的眼里只能看见简以浔。 季淮屿被逼停。 程闰祁动了动腕表,那块表大概能在北京买一幢二居室。 “患者怎么样了?”程闰祁问,满满的一副简以浔家人的姿态。 这种商贾气横霸的铜臭味,季淮屿并不吃这一套。 他满目清冷,眉心被疲劳拧了拧:“你是患者家属?” 程闰祁轻蔑地哼笑,摆出绅士翩翩的口吻:“我可以代替她,有什么情况和我说,我来处理。” 从始至终,季淮屿都没正视过他一眼,他在身边,就好像一团晦气般叨扰。 他绕开晦气,走到已经起身的简以浔面前,“乔慧梅家属是吗。” 他明知故问,简以浔抬眸看他。 “我问你是不是乔慧梅家属,这是程序,以免被人误认。” “是。”她垂着的头抬了抬,肩上是程闰祁的手。 季淮屿看了看天花板,视线回过来,“患者有早期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脑前叶的瘀血已经清除,癌细胞只切除了比较大的,后续情况需要就化疗效果而定,不排除第二次开颅手术的可能性。” 程闰祁双手抄在兜里,“你直接说结果。” 季淮屿看了看简以浔:“需要吗。” 简以浔逐个分析:“她应该24小时后清醒,到时候会有短暂性失忆或者间歇性失忆的可能性。” 季淮屿点点头,步子已经迈开,冷冷地说了声“还可以”就走了。 后面传来程闰祁的声音,他说:“你也熬了一夜了,我给你找最好的护工照顾阿姨,我送你回家休息。” 季淮屿听罢,鞋尖冲后,又回去了,指桑骂槐地指责简以浔:“刚手术完第一夜就找护工是不是太无情了?” 简以浔解释:“我没说我要走,24小时内是危险期,我肯定会陪着她的。” “那好。”季淮屿视线一偏,看那团晦气,唇角微微地扬了扬,“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患者的家属说今天留下看护母亲,ICU只能有一位家属陪同,请你自便,以免打扰到别人。” 他手指了指走廊中间的电梯处,赶人。 两个男人有种势同水火的不合,明明不认识,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明明...... 程闰祁临走前,故意‘交待’她,听着有种通知的口气,“浔浔,下周六需要你再做一次我的翻译。” 她疲惫地点点头,“闰祁哥我送你。” 季淮屿双唇抿直,吐了口气,“你先进去看你母亲,正好我也坐电梯。” --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妈妈,她安静,憔悴,全然没有了往日颐指气使的样子,简以浔的记忆里,她都是生气的表情,从没像今天这样,多了一分“母亲”的感觉。 这张脸,一面是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一面是重男轻女母亲,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肿瘤患者。 米思蓝发来信息,说她已经到香港了,现在在学校准备报道了。” 【miss:以前我看见帅哥就心跳,现在看见他们像看孩子似的,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miss:浔浔,我已经办完入学了,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同学们都很好,相处的很融洽,对了,还没问你和季淮屿怎么样了?其实他没错,我想了很多,换位思考的话,如果装晕的是你,我也会为了保全你而帮你,然后背后再教训你的。】 【miss:浔浔,我的幸福感越来越强了,我还第二专业我报的是英语,你给我打的基础好,学起来也不吃力,香港这边说粤语就算了,中间还要夹点英语,老师讲课也这样,我会努力的。】 【miss:浔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是我现在不能说,相信你会为我高兴的,学习很顺利,今天还成立了设计小组,如果作品被选中的话,还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米思蓝把简以浔的微信当成了日记,她有感想了就回几句,工作太忙,大多只能是看看而已。 乔慧梅24小时没醒过来,超过了48小时才有意识,她醒来时,简以浔和简书都在,简冠军闭关集训,还要晚几天,她的病情大家也都保密没和他说。 简以浔内心有个一闪而过的私心:如果她一辈子醒不过来的话。 乔慧梅手指动了动,今夜看护的是简书,唤了几声她的名字,乔慧梅眼球滚动,确定不是幻觉,简书连忙去叫护士。 不到三分钟,季淮屿就赶到了病房,本来这几个月都没有在人民医院的排班,他费了天大的力气从两面沟通,争取来了一周的坐诊班,没日没夜地,无数次的去乔慧梅的病房查房,关注数据。 她可以恨妈妈,但季淮屿知道,她不可以没有妈妈。 “浔浔----” 他在 乔慧梅醒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浔浔。” 她站在人群中的最后面,怎么想也没料到她会先叫自己,应该是简冠军或是简书。 医生给她检查了身体,生命指征全部正常,听她叫人,医生们和简书都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走过去,应了声,如果此时她张口还是要钱的话,也许她会笑吧。 乔慧梅拉着简以浔的手,病后初醒虽然嗓音疲劳,话挡不住一肚子的话。 她摸着肚子:“浔浔啊,妈妈是不是快生了啊?你才小学,我生了孩子你上学放学谁接呀?你爸下班晚,哎哟,我给忘了,你姑妈说给我照顾月子来,到时候妈妈让你姑妈接送你,早饭还是妈妈给你做,浔浔放心,妈妈不会因为生了二宝就亏待你,妈妈是老师,就是喜欢孩子,你别难过,好吗?” 她听着听着,热泪顺着眼眶夺出,流到下颌,滴落在白大褂上,殷出一片片泪圈。 “浔浔?” 季淮屿搬来一把椅子,让简以浔坐下,好好陪乔慧梅说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恩,我在。” “你姑妈到现在都没婚育,生了你之后呀,她一直催妈妈要二胎,非要给简家生个男孩出来,妈妈怕轻慢了你,到你九岁时才开始备孕,孩子始终是孩子,在妈妈面前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姑妈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女孩都叫冠军。” 护士这时进来向季淮屿汇报,“季医生,CT室已经准备好了。” 乔慧梅这才看见病房里这么多人,一直问自己是不是要生了,简以浔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快生了,来,我们去做检查了。” 她点点头,轻慢地抚着肚皮,嘴里喃喃:“这要是女孩我也不生了。” 乔慧梅阿尔兹海默症前期,加上脑部肿瘤压迫造成的失忆,可能今天糊涂,明天就好了,后天又...周而复始。 简以浔去二楼拿检查单时,听见秦淮和另一名外科医生聊天。 “我师父太厉害了,那么复杂的手术,我以为那个患者怎么着也得是植物人了。” “季医生还说什么了,患者脑部肿瘤位置离神经中枢相离分毫,稍微差一点点患者就有半身不遂的风险,以后就得在轮椅上了,你小子真有福,医术不怎么着,竟然舔来这么厉害的师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师父这叫慧眼识珠,不过我师父这台手术可以载入教学手册里了,太稳了,我看了视频回放,真的是简直了!” “你师父厉害,那患者昏迷了三天,他三天没回家,天天吃睡都在办公室,白天上班,晚上值班,是个铁人也熬完了。” “那个患者是简医生的母亲,我师父和简医生是情侣,哎,谁叫他是我师父呢,要不我高低争一把,怎么说我也是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 与他对话的医生“哼”了声,肩膀都要耸到耳垂了:“你自封的吧?” 秦淮看着那人的背影自言自语了句“嫉妒”,一转身就看到拿着检查单发呆的简以浔。 他颠颠儿地跑过去,“女神女神,你说我是不是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 “你师父呢?” 秦淮看了眼护士站墙上的时钟,指着放射科的方向:“应该给阿姨做脑CT呢。” 简以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快地跑过去,秦淮在后面不甘心地喊:“还没说我是不是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呢!” 放射科1门上贴着【内有辐射,请勿靠近】。 自动门打开,乔慧梅被护士推出来,看见简以浔就伸手召她来,紧紧地攥住:“浔浔,刚才那个季医生说我生了个男孩,你有弟弟了,浔浔放心,妈妈会像以前一样疼你的。” 她说的没错。 弟弟出生以前,乃至出生后的两年,乔慧梅对她都很好,简书是开餐馆的,每次菜里的鱼肉都挑给简以浔吃,可乔慧梅终究要工作,便把姑妈请来帮忙照顾孩子。 潜移默化地给乔慧梅灌输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女孩嫁出去是给别人生孩子的,不时地说简以浔抢弟弟的食物,夸大其词地:“这营养跟不上,冠军以后怎么撑起这个家呀!” 乔慧梅身为老师,工作忙,下班还要备课批改作业,听她长年累月的吹耳边风,渐渐就变了,这一变就是二十六年。 季淮屿拿着脑CT的报告单,递给简以浔,手还没松开,一声沉重,人群的熙攘吵闹袭来。 季淮屿晕倒在地上,护士推来担架,秦淮和等结果的患者们一起把他抬上去。 她晃着他的肩,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明知没有什么大碍,眼泪还是在眼眶中激荡,泛起此起彼伏的涟漪。 “季淮屿?季淮屿你醒醒。” 他缓缓地睁开眼,药随着塑料管嘀嘀地流入他的血管,“我没事。” 看她湿黏的睫毛,淡红的鼻翼,灯光把她的轮廓修剪的更加美丽,此时多出几分多愁善感的柔弱,他笑了笑,把她的手牵过来,“你哭什么。” 她抬腕用衣袖擦了擦泪,被识破后紧张的吸了吸鼻子,“我没哭,倒是你,三天三夜不睡觉你想死吗?” 季淮屿阖眼,眼球在眼皮里躁动地滚了滚,想把泪意憋回去,睁开眼时,眼白淡淡泛红,攥着的手更紧了:“我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吗。” 他连咳声都虚弱,接着说:“你母亲...” “季淮屿你先好好休息。” 他摇摇头,不能让她受苦,也不能让她担忧,“你母亲的癌细胞只切除了部分,后续要进行化疗观察,阿尔兹海默症不可逆,好好照顾就是,你母亲年纪不算大,病情发展进程不会太快。” “快睡吧。” 话说到最后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眼下他阖上眼,不忘点头回应她。 他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了。 在病房里陪了季淮屿整夜,简书发信息让她有空去买点成人纸尿裤。 过了会儿又说乔慧梅排便了,让她过来帮忙。 简以浔有种被摧毁的难受,回复简书:【躺在床上的是你妻子,你想想如果躺在上面的是你,她会不会让别人来帮忙?】 手机果然从此安静了。 季淮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那个无坚不摧,见招拆招的人上人,好像没有任何事能把他击垮。 击垮他的,却恰恰是自己,那个也曾唯一击垮过自己的家。 清晨微曦,阳光热烈的铺洒进病房,入秋了,凉意丝丝地钻进人的被窝,倒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简以浔去看了眼乔慧梅,简书正在椅子上坐着吃早餐,病房里多了两个女护工,看穿着不是院里的,正巧程闰祁的信息传进来。 程闰祁:【给阿姨请了两位护工,不要拒绝我,下周见。】 她端着食堂打来的早餐送给季淮屿,病床上是空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铺的一丝不苟。 她放下餐盘,摸了摸床单,还有他的温度,转身要出去追,正好撞在了站在他身后的季淮屿的怀里。 季淮屿趁势展开手,温柔地搭在她的双肩:“急什么。” 看他已经洗漱好,一身白大褂,这是昨天刚住院,今天就要上班了? 她心急:“你干嘛?” “我?”季淮屿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季淮屿,你昨天晕倒了,能不能把工作放下?” 他微微弯了弯腰,与她脸对着脸,双眼笔直认真地看她:“那你能不能原谅我,恩?” 听罢把头低下去,“这是两回事。” 说的毫无声势。 “是一回事,那天我是有私信,但也是为了你考虑,绝对没有为了袒护段尘羽故意骗你。” “季淮屿。” 她当真是喜欢他,爱他,可她要一生一世的爱和爱人,他不辜负我,我不辜负他。 “我知道,我们之所以重新在一起,是因为十八岁的青春滤镜,都没有深入了解现在的彼此,我们都给彼此一些了解对方的时间,好吗?” 季淮屿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这么患得患失了,尤其是前天那个陌生男人出现开始,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那你要保证,没彻底拒绝我之前,不能接受别人,行吗。” 简以浔点点头,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再有别的他了,之所以想重新开始,是不想以恋人的身份伤及彼此。 如果真的可以在一起,那么,就把所有误会和不悦都留在朋友的关系里。 程闰祁回国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追求简以浔。 第二件事,就是在国内找一位品牌代言人。 母亲 程闰祁看着手里一堆的艺人资料,皆是国内知名经纪公司的投送,DCC珠宝首次找中国代言人的消息传开,各大公司纷纷把手里的艺人资料整理参选。 包括星燃公司推送的简冠军和盛瑾。 翻到简冠军时,程闰祁顿了顿,但是看见这个“简”字,就新生澎湃,连新季珠宝都以“简心”命名,寓意初心不减,言简意赅。 而且简冠军与简以浔眉眼相似,想起当年资助她助学时曾听她说过国内还有个弟弟,他打开电脑,查找星燃公司发来的简历。 果然,家庭住址和简以浔的一样,这就是她的亲弟弟,竟然进军娱乐圈,还是知名院校北舞大二的民族舞系学生。 那就,他了吧。 艺术总监看简冠军空白的从业经历和获奖经历,很不看好,“程总,这样风险很大,DCC新季珠宝简心是近三年来投入最大的一款,将由本年的奥斯卡影后佩戴登场,找一个刚出道一点经验都没有的舞蹈生不太好吧?” 艺术总监艾倾跟了他八年,对老板阴沉疯狂的性子摸的半清不楚,行事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违逆半分,可这件事不是小事,关系到DCC下半年的营收,巴黎那边很可能因为简冠军的咖位问题而拒绝佩戴“简心”登台领奖。 “怎么,我的眼光你也敢质疑了?” 艾倾连忙弯腰否认:“程总,我...不敢。” 程闰祁瞟了瞟艾倾,视线又回到桌上一摞的艺人资料上,随便翻了翻,抽出一张,往前一推,被他选中的艺人资料顺力掉在了地上。 艾倾忙不迭地拾起来,是近两年火速上位出圈的盛瑾,国家一级钢琴家,才26岁已经蝉联国际各大奖项。 程闰祁腿搭在办公桌上,点了一支雪茄,烟气有种咖啡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男女搭配够了吧?哦,对了,一番给这个简冠军,那个女的作配。” 艾倾都一一应下了。 也许是今天被冒犯了,程闰祁有些不爽,对着艾倾的方向吐了口烟气:“艾总监,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艺术总监这个位置么?” 艾倾诚惶诚恐地摇头。 程闰祁难得有耐心解释,“因为你的名字,让我有一种做皇帝的感觉。” 说完他肆意地大笑起来。 像黑夜最角落里的困兽,凶猛,放肆。 虽然他有一副令人垂涎的容貌,许是在M国久了,五官多出几分欧美人的深邃。 艾倾手抖的像秋叶:“是是是,程总尽管吩咐便是,我这就去安排艺人签约的事。” “恩。”程闰祁把雪茄熄灭,顺道磕出一支新的扔给艾倾,“要是签不成简冠军,你这个艺术总监也别干了。” -- 简冠军终于得空能去医院陪陪乔慧梅,这会儿简以浔正推着她在医院花园透气,身后跟着一个护工。 乔慧梅手里抱着个用毛巾小心缠住的枕头,口中念念地自言自语,把她推到有阳光的地方,简以浔顺身坐在长椅上,看乔慧梅看着的那片天。 “浔浔。” “恩。” “住院太贵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呀,我都能出门了,就是出月了是吧,快叫你爸把我们带回家,妈给你做鱼吃好不好。” 简冠军赶过来时,乔慧梅直直地盯着他,待人走到跟前了,眼光逐渐淡下来:“你是谁呀?是我们浔浔的同学吗?” “妈,我是简冠军。” “胡说,”她小心地拍了拍手里的枕头,“这才是冠军,刚出月,还是小婴儿呢。” 简冠军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苦笑着摇头,“姐,妈她...” 简以浔看着最烈的太阳,眉头不自主地皱起来,她轻轻地摆头:“季淮屿是在安慰我,妈她至多熬不过半年,他把检查单藏起来了一张,那天我看见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了。” 这样刺痛人心的话,被她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外人看来,她似乎是个无情的人,妈都要死了,还能这么冷静。 简冠军是懂姐姐的,从小她都这样,越痛越不哭,折磨自己的身体。 “咦?小伙子你看着眼熟啊。” 乔慧梅歪着头,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季淮屿看。 他听完蹲下身,“是吗,那你想想。” 乔慧梅托腮,像她二十几岁时思考问题时一样的动作,“恩,我想想啊,有了!”她激动的直起身:“你是不是追我女儿那个小伙子啊?是你报警说我女儿丢了的吧,还天天在我家楼下等浔浔,是不是你?” 季淮屿笑了,没否认,笑着点头,“再想想呢。” “恩,那你和我女儿结婚了吗?” 他笑出声来,“昨天你不是还说简冠军比姐姐大十岁吗,你女儿十岁怎么和我结婚呢?” 乔慧梅笑着笑着,转而哭起来,哭的控制不住,情绪失控地拉住季淮屿,简以浔要去拉,他手一摆,做出个打住的动作。 她说:“是啊,十岁怎么能结婚呢,那你答应阿姨,长大了你把浔浔娶了行不行?阿姨最近几天也不知怎么了,预感着浔浔以后生活会很不顺,很难受的样子,我做梦梦见浔浔被打,哭的特别伤心,每次她难受的时候啊,都会有个男孩子站在我家老房子楼下,今天一看,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你。” 简以浔泪意摩挲,眼皮像砂纸一样剐蹭眼球,刺痛难耐。 简冠军直接哭起来,跑过去抱住乔慧梅哭作一团,乔慧梅松开简冠军的拥抱,双手紧紧地捧着他的脸颊,十分郑重,“冠军啊,你姐苦啊,你得对你姐好,知道吗?还有啊,离你们姑妈远点,她啊。” 乔慧梅视线变得扭曲起来,刻意地叮嘱:“她啊,可坏了,自己生不出儿子,非逼我生,咱家房子写的是你们奶奶的名字,我要是不听她的呀,将来咱们都没地方住了,你们都离她远点儿,啊。” 乔慧梅的病情比想象中恶化的要快,她会偶然认人,想起一些事。 有句话说的没错,人啊,总是要在快要死的时候才能通透。 简冠军是被惯大的,尽管从小不听话,甚至因为他们虐打简以浔而忤逆他们,但乔慧梅终究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 她也是有母爱的,如今,她能认出简以浔,却不太记得简冠军了,或许,简以浔是她心里放不下的心虚,永远卡着她良心的一根刺。 简冠军接起电话,是季姚烯打来的,对方十万火急地召唤他马上回公司。 他哭的正动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根本听不清是说什么:“我不回去,我不,我解约,我妈得癌症了,呜呜呜---” 季姚烯没听清。 简以浔可听清了,把电话抢过来,“我妈生病了,他在医院呢,我马上让他回去。” 挂断电话,把简冠军拉到旁边,把悲痛掩埋,“冠军,妈这边有我,你去工作。” “我不去,我妈都要死了---” “死死死,你在这就能痊愈吗?季姚烯为了你签了对赌协议,三年内你要是赚不到八千万的话,她就要赔公司一个亿!工作是工作,家事是家事,收工了再来看妈,这有我和爸呢,你去吧。” 助理小金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人民医院大,漫无目的的找个人确实不简单,“冠军,咱们快走吧,季姐发火了!” 简冠军无助地抱了抱季淮屿,“姐夫,在我这你俩没有分手这一说,求你...”他抽了抽鼻涕:“求你陪我姐渡过这一关,她有事从不说,都埋---” 简以浔一脚给他俩踹分开,没好气地:“赶紧滚吧。” 乔慧梅:“对!赶紧滚吧!别烦我女儿!”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乔慧梅安抚下来,护工把她退回病房吃药睡午觉。 简以浔和季淮屿在长椅上坐着,上面的温度是阳光给的,脚下是两个人相依相偎的影子,可显示中的他俩只是并排坐着而已。 就像乔慧梅一样,明明生病之前对她非打即骂就是要钱,生病之后像穿越到未来一样给她指点好坏。 “季淮屿,其实人都是自私的,是不是?” “怎么说?” “其实,如果我妈一直这样的话,哪怕屎尿都要我伺候,我都愿意这样陪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又没了自己,不公平。” 季淮屿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转了转叶枝:“你看这片叶子枯了,就再也不能活了,你再看那棵树。”她跟着他一起仰起头看那棵树:“它就不一样了,尽管它枝叶都没了,树枝也枯黄了,但它的根还在成长,明年兴许能更旺盛。” “你是说。”她深深地想:“我妈无论怎样都是我妈,根里还是爱我的?” 季淮屿摇了摇头,想让她心情好些,便打趣道:“不,我是说天凉了,该回去了,不然明年就不好看了。” 简以浔气的伸出食指恐吓他:“季!淮!屿!” 季淮屿握住那只通往自己鼻尖的手指,“走啊,我牵着你回去。” 她气笑了,跟着走了。 “那天那个男的是谁啊?” “不告诉你。” “说说。” “就不!” 季淮屿那个故事的意思是,那片枯黄的叶子是乔慧梅对她所做的坏事,那些坏事如今已经枯萎了,再也不会重现了,反而乔慧梅的心底里,也就是根里,生长的是对她的母爱。 母爱,一直都在。 矛盾,一直都在。 争吵,一直都在。 谁又能永远毫无差池的安然一生呢。 -- 盛瑾听说要代言DCC新季珠宝开心的要爆炸,那可是要给本届奥斯卡影后领奖时戴的。 可听闻要和那个一事无成,籍籍无名的简冠军一起,她就不愿意了。 代言人 同为星燃传媒签约艺人的简冠军和盛瑾同时接到DCC珠宝的代言邀约。 这是圈内所有艺人趋之若鹜的机会,一个能登上国际舞台的机会,如果成功拿到代言,那么就可以参加三个月后的巴黎时装周,穿着当季高定礼服和DCC的简心系列。 是一个能打响国际知名度的机会。 艾倾到星燃传媒与两位艺人及经纪人商谈合约事宜,盛瑾誓死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和经纪人华姐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 盛瑾也算是圈里炙手可热的实力小花了,本就气质出众,再加上提升优雅分的钢琴家头衔,更加出圈,已经有几个大ip的仙侠剧接洽了。 华姐是圈里的头部经纪人,行事果敢,眼光毒的很。 “盛瑾,一会儿品牌方来的时候,一定要把第一印象打好,DCC这次来中国选代言人我是知道的,我以为是要找已经有成熟演艺地位的影帝影后,没想到选了咱们,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把这次机会拿下了,以后资源都找上门了。” 盛瑾优雅地端坐,做好随时应对品牌方的准备:“放心华姐,他们要是想选影帝影后早就定了,既然选了我,肯定是看重我钢琴家的加持了,珠宝和钢琴是最绝妙的搭配,他们不找我找谁?再说了华姐,咱们不能把姿态放太低,好像我们求着他似的,到时候对我们更加苛刻。” 华姐点点头:“你也别太锋芒毕露,到时候见机行事,你这孩子是有性格,国内品牌方粉丝吃这一套,他们是外国公司,不一定吃你这一套。” 盛瑾扶了扶发型,上眼皮上扬成一条线:“放心吧,除了我,他们没有更好的人选。” 这时,艾倾推开门,点了个礼仪头,手里拿着两份合同,一份给了华姐,另一份安然的躺在艾倾的桌前。 艾倾介绍:“两位手里是DCC公司的代言合同,邀请盛瑾小姐作为DCC本年度亚洲区形象代言人,广告的话在国外取景拍摄,当然国内的也有,都依据合同行事,如果二位没有异议的话可以签字了。” 艾倾说话很沉稳,不急不躁地字字讲明,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这也都是受了老板程闰祁的影响,跟了他八年,潜移默化地相近了,当然,他崇拜程闰祁,也有有意模仿的成分。 华姐五指指了指他面前的水杯:“艾总喝点茶。”顺道问了嘴他旁边的另一份合同:“请问,DCC是还有别的合约吗?” 艾倾看了看给简冠军的合同,也没必要瞒着,看了看表,也差不多到时见来了:“是的,是贵公司的另一位艺人,简冠军,相信大家都认识吧?” 艾倾这么问,也是想通过微表情观察他们公司艺人的内部关系。 “简冠军?”盛瑾不愿意了,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直接给摔在桌上。 艾倾侧目,眉头拧了拧,瞬间就展开了。 “怎么有他?有他我不拍,他连个小封面都没拍过,就能和我一起拍广告?还是这种国际品牌,贵公司选人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艾倾只是观察她的眉目变化,并不表态。 “他是不是投递了假简历?他还是个大学生而已,一点点的知名度都没有,你们是想砸了自己的品牌吗?” 艾倾把手机拿出来,这期间的谈话,程闰祁一直有听,他把手机放到耳边。 那边的程闰祁声音笃定:“哦?小封面都没拍过,一点知名度都没有,好,上个月我听好莱坞导演jhonh说好莱坞要拍摄一部巨制科幻片,里面有个华人角色,就给简冠军吧。”他顿了顿,补了句:“那个骄里娇气的女的,不想拍就换下去,随便换一个影后给简冠军作配。” 艾倾在程闰祁挂断电话之后才敢把手机收起来。 盛瑾依旧:“总之,有他我是不会拍的。” “盛瑾现在火气比人气还高了吗?” 一阵高跟鞋声像一枚枚植入心脏的钉子敲打着盛瑾,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季姚烯,这广告里果然有简冠军。 跟了程闰祁这么多年,该有的圆滑和世故艾倾一点也不少,事先已经国内国外的打听好了,简以浔是老板在国外喜欢的人,这趟回国偏偏选了个也姓简的,新品名字也有简字,稍稍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哪边是亲,哪边是疏,一眼便明了。 程闰祁起身亲自迎接:“你好,我是DCC总监艾倾。” “季姚烯。” “简冠军。” 盛瑾气的眼睛放火,刚刚她们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堂堂DCC总监亲自迎艺人和经纪人。 盛瑾到底是畏惧季姚烯,小声地叫了声“姐姐。” 季姚烯根本没回应她,高傲地坐下,更像是这场签约仪式的主角。 艾倾站起来,双手拿起合同,绕过长桌,亲自交给简冠军和季姚烯:“这份是DCC的合同,您可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下字就可以了。” 盛瑾依旧不依:“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就要专业,我是不会和简冠军合作的,他不专业,不配拍DCC的广告。” 季姚烯他俩正不慌不忙地看合同。 艾倾想给简冠军卖个好,于是回答:“程总说了,这次DCC广告是简冠军先生做一番。” “我做配?”盛瑾食指反指自己。 艾倾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唇线抿直,给人一种充满同情的感觉。 如果不是DCC这种正规的国际珠宝公司,季姚烯简直要认为这合同是骗人的,一番就不说了,代言费六千万,而且是全球形象代言人。 把合同翻到首页,签约的艺人确认就是简冠军三个字。 艾倾补充:“简先生,季女士,还有一件事是程总刚刚通知我的,好莱坞那边有个科幻片要拍,里面唯一一个华人角色也交给简先生了,程总那边已经谈好了,就看您这边是否有意向签字了。” 季姚烯的惊喜一分都没从形色中表现出来,反而沉稳如钟:“哦?贵公司对一个新人这么重用,就不怕?” 她特意甩了个悬念给艾倾。 艾倾笑颜:“程总从小生活在国外,但他终究是中国人,如今公司的国际地位稳固,想把资源都给我们国家的人,更想培养出一位来自中国的国际巨星,如果简先生用心,未来在奥斯卡夺奖,也是指日可待的。” 季姚烯和简冠军把合同签了,无论如何,与公司和艺人发展来看,这都是一份通往顶端的合约。 艾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盛瑾的方向:“那,盛小姐这边?” 华姐把使性子的盛瑾拉到外面,抱歉地让艾倾他们再等等。 “盛瑾,签了。” “我不签,他不专业。” “你专业吗?你有拍摄经验吗?这就是机会,你还看不出来吗,简冠军是一番,他经纪人是季姚烯,她是你姐,这机会说不定是你姐给你说来的,往年DCC代言人都是一个,这已经是破例了,这次不签,以后可没这机会了。” 这时,季姚烯带着简冠军打开门准备走了,她让简冠军去门口等她,转而把华姐拉到一边:“那丫头不签?” 华姐如实地肯定。 “刚才我听艾总和程总通电话了,说再不签就换人了。” “我也没办法呀,这孩子倔的很。” 倔? 在季姚烯这就不存在倔这个字。 她大步流星地T步走到盛瑾面前,盛瑾立马蔫儿了,这是与生俱来的害怕。 “盛瑾,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你经纪人说的没错,你专业吗?只是跟着妈参加了几场演奏会而已,现在才刚刚自立门户单飞,赶紧去签了。” 盛瑾低着头,胸膛起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季姚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还特意补了句:“让简冠军带带你。” 盛瑾气呼呼地走开,到门口时深深地呼气,吸气,把闪现的五官调整归位,轻轻按下自动门密码走进去,华姐跟过去,对季姚烯比了个大大的拇指“高!” 季姚烯抱着手臂,把滑到肩下的古奇披肩拉上去,对着紧闭的门叹息:“没救了,以后怕是要连累季家。” -- 盛瑾经此事对简家人更恨,一个抢了她的哥哥,一个抢了她的番位,要知道,她出道以来但凡是个活动都是一番,哪怕和影后级别的一同参加活动,主办方也要给盛瑾面子,能硬生生的安排出两个C位。 毕竟,不给盛瑾面子,也要给吴惠兰的。 盛瑾找这个目标人物,也算是大费周章了,她恨恨地盯着“人民医院”四个字,狠咬后槽牙:“简以浔,我让你自动退出,我要让你活着,比死,还难受。” 盛瑾戴着鸭舌帽,墨镜盖过半边脸,黑色口罩把她仅留的肉色全部盖住。 她身旁的孕妇唯唯诺诺地站着待命,盛瑾给了她十万的现金作为定金,她夹着嗓子掩饰自己的声音:“事成之后,再给你二十万,该怎么做,不用我教吧?” 孕妇连连点头:“知道的,知道的,你放心。” 被陷害 盛瑾从包里拿出一把美工刀递给孕妇,而后就事不关己地走了。 孕妇拿着美工刀,刀尖映在她的瞳仁里,锋利的仿佛要把眼球戳穿。 她伸出手背,用刀在上面划了三刀,接着把事先准备好的催产药吃下去,没过半小时肚子就有了动静。 -- 产科王主任最近对简以浔态度不冷不热的,偶尔还会挖苦为难几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她人随性,最近家里事情多,也没问缘由,倒是虞郁自从升了住院医师后十分勤奋,每周都要向简以浔要两台手术“练手”。 她最近忙,乔慧梅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她终于能正常上班了,下一台手术是虞郁的,想着她不在的时候,虞郁应该也累坏了,于是放下鼠标,把转椅转到虞郁那边。 “虞医生,下台手术我帮你做吧,你最近挺辛苦的。” 虞郁当然不愿意,她刚凭借这计谋博得了王主任的认可,还使王主任对简以浔有偏见,这一箭双雕的事可不能就此别过了。 “没关系的简医生,我最近感觉熟练了很多,在下次升职之前,我没打算过松懈自己。” 简以浔点点头,决定下台手术给她做副手,看看能帮上什么,产科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半月她总是半天半天的请假,那她的班次就要由别的医生加班顶上。 她也不愿意欠别人的。 办公室的电话声响了,与此同时电梯门也开了,一位产妇躺在担架上痛苦地喊疼,护士进来焦急道:“医生医生,这位产妇说路上被抢劫了,现在有生产迹象!” 简以浔接起电话,里面说有位产妇自称被抢劫,要进行剖宫产手术。 挂断电话,跟着已经出去的虞郁追出去。 虞郁见产妇手背上有三道刀痕,血殷殷地流出来。 虞郁:“做过产前检查吗,检查单带了吗?” 产妇摇头,又点头。 简以浔叫住要推去手术室的产妇,虞郁焦急地:“简医生,产妇需要马上手术,不能耽误!” 简以浔走过去,问产妇:“产前检查做了吗?传染病三项,血糖心电图这些。” 产妇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紧张的,也是疼的:“我要简以浔医生给我做手术!” 越是这么说,虞郁越是焦急地把产妇往手术室里推:“医生不是你来选的。” 简以浔按住担架,给季淮屿打电话,那边秒接:“季淮屿,我需要一套采血针,我没办法和你解释那么多,快点。” “我要简以浔给我做手术!我不要别人。” 简以浔套上医用手套,观察她的伤口,她自述是被抢劫的,可伤口的头部和尾部破溃面一致,按理说如果是被歹徒划伤的话,那尾部应该更细,而且会有不漏血的尾痕。 “你不用急,现在还没那么危险。” 虞郁断定简以浔是要抢她的手术,让护士把产妇推到手术室准备手术。 简以浔用力按担架,架不住三个护士和虞郁一起用力。 担架不再摇晃,她一侧头,季淮屿一手有力地攥住担架栏杆,一手把东西递给她:“给你。” 简以浔点点头,产妇看见针头开启疯狂拒绝模式,“我不要扎针!我要手术!快点快点啊---” “按住她。”简以浔说,“别碰她的伤口,把医用手套戴上。” 针头插.入产妇的血管,血顺着管子缓缓流在采血瓶里,转而交给季淮屿:“麻烦你,加急。” 她只能找季淮屿,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行,不是刨根问底,就是没权限做加急处理。 “小题大做。”虞郁甩开手要走开,脚绊在担架腿上,人忽悠一下往旁边倾,她下意识地伸手撑,眼看就要碰到产妇的伤口。 简以浔飞快地绕到她后面,抱住她,虞郁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简以浔看了看她的手,抓过来,指着她的拇指:“什么时候破的?” 虞郁把手抽回去,被她捏的有点痛:“你轻点,是那天练习缝合的时候没注意,被剪刀扎到了。” “我以主治医生的身份告知你,这台手术由我主刀,你去消毒手,一切等产妇结果。”她转过身,对护士们说:“任何手术都要走流程,这是对你们的保护,你们把产妇推到手术室里,全程戴手套。” 虞郁不愿意,执意要进手术室:“这是我的手术,你这是以权谋私!” 王主任听护士说两位医生抢患者吵起来了,也找过来,问个原委。 虞郁为其地站在王主任身边:“主人,简医生不让我做这台手术。” 简以浔冷脸:“是你不走流程。” “患者被抢劫了,情绪波动大,而且有生产迹象,需要手术!” “以你的工作经验来看,差这十五分钟吗?还是你的工作经验不足以判定她能不能等十五分钟?她说被抢劫就是被抢劫了?你自己看看刀口。” 季淮屿的电话打过来,“浔浔,做好防护措施,血检HIV阳性,我发你手机里。” 简以浔把图片放大,给虞郁看,她反复确认那几个字,后怕的把拇指的伤口捏成白色。 简以浔眉心拧着:“放心,你刚刚没碰到她。” 虞郁手脚剧烈发抖,话都说不完整,人愣在那里努力回想从接诊那个产妇到现在的所有细节。 “简,简,简...” “你先回去喝点热水,我保证你没碰到她,实在不放心去中控室调监控。”她抬眼望了望头顶的监控设备:“这里没死角。” 换上防护手术服,她进了手术室,吩咐护士马上换防护手术服再进行手术。 “简医生,患者出现抽搐!” “打安定,通知一楼,怀疑患者有吸毒史。” 季淮屿已经早一步报了警,在警察的认可下,在产妇的包里发现了身份证,通过名字查询到,该产妇林巧在人民医院没有过产检记录。 缝合时,产妇安定药效已过,渐渐清醒过来,简以浔抬睫看了看她:“你是不是吸毒?” 产妇摇头。 看着浑身发紫抽搐的新生儿,她如实告知:“现在外科马上会有医生过来救治你的孩子。” 产妇:“我有艾滋病,孩子肯定也有,救回来也是死。” 简以浔心火拱上来,手中的针线还在缝合中,救治的人是个没人性的东西,但她是医生。 “你的孩子正在犯毒瘾。” 她观察到产妇手臂密密麻麻的针孔,产检不会有这么多杂乱的针孔,位置也不对,一看就不是出自医生之手。 产妇冷笑:“那不更好,死的快点,免得遭罪。” 新生儿已经被外科带走救治,她也缝合完了刀口,吩咐护士送到加护病房。 还没等手术结束,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人民医院,简以浔独具慧眼,通过判断产妇的情绪和伤口判断她是故意隐瞒传染病。 简以浔也琢磨,对中控室调监控的警察说:“我在给他验血时,她十分抗拒,按理说就算是有HIV我们也会一视同仁的救治,而且,她指明要我给她做手术,期间一直试图用有伤口的手接近我。” 警察似乎找到突破口,问她:“你最近有结仇吗?” 简以浔摇头。 “这里停一下。” 警察指着监控的位置。 画面显示这个产妇在两小时前曾和一个打扮隐蔽的女性有过沟通,那个女性给了她一包东西,还有一个黄色的东西。 “放大。”警察说。 警察想起什么,把林巧包里的壁纸刀拿出来,和监控画面作比对,并当做证物拿回所里化验,与她的伤口作比对。 出于对简以浔的保护,院里强制给她带薪休假,直到案子破了为止,如果不是简以浔发现蛛丝马迹,那么虞郁很可能职业暴露,伤口对伤口的传染率极高。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临走前看见虞郁还在桌上发抖,她坐过去,递上一杯刚泡好的咖啡给她:“先暖暖手。” 虞郁接过来,咖啡液随着她发抖的手溅到白大褂上,简以浔拿湿巾给她擦:“虞郁,你不用怕,你只要记住,任何事都按照流程做就没有问题,流程不止是约束我们医生的,更是保护我们的,我要休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产科靠你了,你是住院医师了,以后这种患者还会有的,如果每次都这样,还怎么做医生?” 虞郁抽泣,满心后怕,一时间慌不择言:“简...简医生,对不起,是...我一直嫉妒你,是我和,和王主任说你故意不做手术的,对,对不起,我会和王主任说清楚...的。” 简以浔拍了拍她的肩:“不用,我们俩就是同事而已,出了医院的门朋友都算不上,你有你的作风,知道错了改就是了。” 她拿着包,踩着高跟鞋关上门走了,虞郁打开规章制度的文件夹,第一次一条一条地读,以前只觉得这些都是那些坐办公室的人没事儿闲的写出来的东西,从来不屑。 而当下,她很不得把这些都背下来。 医院门前的阶梯落着零零散散的银杏叶,脚下一片金黄的扇子偏偏而立,踩上去有几分松脆,秋风萧瑟,夹带着尘土迷了她的眼。 她揉了半晌才缓过来,一辆黑色奔驰已经停在面前了,季淮屿拿着一张纸巾,她伸手要接,他却没有要给的意思。 他两步就走上去,微微颔下身,手指轻轻地触在她的眼皮上,吹了吹。 他独有的龙井香气涌入她的七窍,人像喝了几瓶清凉油一样浑身冒风。 他关心的口吻中夹带轻责:“好点了吗?” 去我家 简以浔穿着橘色呢绒大衣,忽来的疾风把她的衣领掀立。 季淮屿把她的衣领整理好,把自己的灰色格子围巾扯下来,小心地绕过她的后脖颈,把她的三股辫放在围巾外面,妥善地系好。 “去我家。” ? “不用,我在米...” 米思蓝家挺好的。 “听我的。”晃眼看她大衣上的扣子开了一个,摇摇头给她系好:“那人是奔着你来的,你在哪都不安全,只能在我身边。” 简以浔没觉得这事有多么重要,甚至觉得院方小题大做了,她失笑:“那你上班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那就...” 季淮屿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说:“给你反锁家里。” ??? 反锁? 她讪笑:“我说季淮屿,” “简以浔。”他一本正经,不可侵犯的严肃:“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说我们是朋友就是朋友,你说我们是恋人就是恋人,都由你做主,但这次必须我做主。” 季淮屿正正地和她对视:“哭什么,住我家委屈你了?那就委屈你几天,走吧。” 哭,是感动好吗。 挂在下睫毛的泪珠被他轻轻拭去,把她的手郑重地放在自己手心上,牵起来,“走吧,让人看见以为你被我怎么着了。” 到季淮屿家时,她下意识地打开了次卧的门,这床品,衣柜里的衣服,书桌上的书。 都是季淮屿的。 她退出来,正好和“恭候已久”的季淮屿碰头,她歪了歪头,眉毛拼成个“八”字。 季淮屿把脱下的外套挂在次卧衣柜里,说:“换房间了,你住主卧。” “你算到今天的事情了?” 他抬了抬气,撑的锁骨凌厉:“你真拿我当白云观首席弟子了?你搬走那天我就换了。” 还给她添置了生活用品,衣物,都是按照她在这住时用的品牌和喜好买的。 “你怎么就料定我能再回来?” 他神秘秘地目光如炬,瞳孔里是她高挑的身姿。 “就是知道,这不是回来了?明天找个朋友陪你。” 比起和人沟通寒暄,她更喜欢独处,哪怕是简冠军她都不要,还得管他吃喝呱噪。 “不用了,我自己呆着就好。” “这朋友特别暖,你肯定喜欢。” “咱俩还有共同的朋友吗?” 这话一出,两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段尘羽的身影,那次米思蓝搅黄了他的相亲,闹得天翻地覆,比仇人更甚,米思蓝即便去了香港,每天给简以浔发几十条信息,独独一次都没有提及段尘羽,旁敲侧击也没有,更没有问他有没有结婚。 “他,怎么样了?” 他也不绕弯,知道她是问谁。 “不太好。” “恩?” “他爸在香港投资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资金上有点问题,不算大,是段尘羽不太好。” “哦?” 请展开全文说说,不要留悬念等我问。 “还没确定呢,你这事儿过去了我带你去看看他。”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看他的,没有米思蓝的关系,他只是一个高中同学而已,而且高中时期也不熟。” 听得出,简以浔对段尘羽的敌意不减反增,语气中能听出,她巴不得段尘羽这辈子都娶不到人,孤独终老,要多惨有多惨才对得起米思蓝的远走他乡。 “我答应程闰祁后天给他做翻译。” “不准去。” 这回复速度,几乎是话尾接话头,无缝衔接,还有一股毋庸置疑的命令。 “我答应了就必须得去。” “我说,不准去。” “他有保镖的,放心,没事的。” 这是一点醋意都闻不出来,这要是夏天的话,客厅里的蚊子都被季淮屿熏化了。 “保镖?保镖是拿人工资的工作,能靠谱吗。” “那我都答应了,这和毁约有什么区别,我必须得去。” 她也倔的很,一点也不退让。 “我说不让你去了吗。” 简以浔抬睫斜睨他。 “我给你当保镖,我不拿工资,更真心。” 简以浔:“........” -- 这些天,季淮屿每天都跑派出所,据调查,在林巧消失在监控里的十分钟里,她是去存款了,也就是那个打扮隐蔽的人给她的包里是钱,十万。 他们没有任何网络沟通,而且是现金交易,很难调查,林巧那边也说是在酒吧里遇到隐蔽人的,毒圈里互相介绍来的,知道她有艾滋病,就出资三十万让她把病毒传染给简以浔。 那是圈里人都没见过隐蔽人的真容,案件落入无法调查的阶段。 下午人民医院传来消息,林巧的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外加母体带来的毒素以及毒瘾,已于下午三点五十分去世,生命只持续了不到七十小时。 人民医院的事程闰祁也知道了,他安排了四个护工照顾简以浔的母亲乔慧梅,其中两个是他的人,专门盯着简以浔的一举一动。 得知有人要把艾滋病恶意传播给她,程闰祁攥紧拳头,指尖青白。 艾倾推开程闰祁办公室的门时,就感受到一股阴凉之意,这是老板愤怒时才有的气场,是老板,也是疯子。 比如伤害过简以浔的亲妈乔慧梅,车祸也是艾倾授意于老板一手办成的。 正好借此机会能监视简以浔。 办公室里充斥着雪茄气味,烟气厚重,使得他周身一片灰蒙,如一个难以驯化的魔鬼。 艾倾唯唯诺诺地等候命令,桌上价值百万的古董紫砂壶被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渣滓。 艾倾诚惶诚恐地用手拾,直到干干净净,此时双手已被血铺满。 程闰祁又点了一支雪茄,“疼吗?” 艾倾摇摇头,看老板神色震怒,又点点头,程闰祁这才松下来。 “我也疼。”话间,他捂着胸口,嘶嘶地痛状。 艾倾捣蒜似的点头:“已...已经调查了,是...是盛瑾。” “盛瑾?”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看了看地板,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简历被他扔在地上,又被他钦点的代言人:“原来是她。” “是的程总,签约那天盛瑾似乎对简冠军很不友好。” “哦?”他悠悠地望了望窗外,“不急,过几天再收拾她。”他冷笑:“钢琴家,便宜你了。” 看着艾倾有所举动的私.处,他笑的更张狂:“等不及了?去安排一场DCC代言人酒会,把商界名流和娱乐圈有头有脸的都给我请过来。” “是,程总。” -- DCC珠宝在上海拿下了一块中心地段,金钱的力量使大楼崛地而起,奢华壮观,单是设计师的费用就话费千万,如今DCC上海公司已经成为上海一处景点,市内任何角落都能看到DCC大楼的广告牌。 简以浔在季淮屿的陪同下前往DCC,这场签约仪式事关重大,虽然程闰祁精通八门外语,但商务交易,总要有个翻译才高上似的。 程闰祁本来给简以浔准备了一件裙装,季淮屿刚打开包装盒就给扔地上了,去衣柜里给她找衣服,选定一套偏正装的黑色西服。 拿给简以浔,他不容置否:“我妈的眼光都比那个程什么强。” “人家叫程闰祁。”她说。 “换上。” 这场签约仪式云集了国内外的珠宝商,是DCC首次与AMlove合作,现场媒体早已恭候,媒体区已经是水泄不通,最末位的媒体因为抢不到拍摄位置,直接去树上掰了根粗树枝,绑在摄像机上,高高地举起来。 简以浔跟在程闰祁身后,他特意放慢步调,与她平行。 “紧张吗?” 程闰祁边说,一边拉了拉她的手,被她巧妙地躲开。 “是你公司的签约仪式,该紧张的应该是你吧。” 程闰祁笑笑,他最欣赏她沉稳,不畏场面的样子。 “晚上有庆功宴,记得来,怎么没穿我送给你的礼服?” 简以浔低头理了理季淮屿给她选的正装,浅笑:“今天我是你的翻译,并不是给你颁奖的礼仪小姐。” 混在媒体队伍里的季淮屿几乎沉迷,看她在台上对答如流,经她口中翻译出的美式英语流畅铿锵,签约会非常顺利,合作方对简以浔的表现也十分满意,还刻意问程闰祁在哪找的人才。 程闰祁似笑非笑地:“我的人。” 在国外时,每次程闰祁找简以浔做翻译时,现场人能少则少,那时候的她看见人多就打怵,不停地吞口水。 这次签约会如此盛大也是程闰祁刻意的,如果简以浔在他面前露怯的话,那么,他就可以乘虚而入。 他也没想通这一年发生了什么,面对一排的合作商和熙攘杂乱的媒体,她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显得更加清丽自信。 程闰祁在休息区找到她,“浔浔。” 简以浔站停,顿了顿才转身:“闰祁哥,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免得引人误会。” 程闰祁对她的话从来都是认可,从来没对她说个不字,“好,那叫你以浔。” 见她点头,便说:“别忘了一会的庆功宴。” “我就不去了,我...”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签了你的弟弟做DCC的全球形象代言人,他也会去。” 酒会 “是因为他是我弟弟吗?” “对你弟弟这么没信心?” 简以浔同意参加庆功宴了,她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晚宴,没想到场面如此盛大,说是庆功宴,更像是时装周。 DCC把庆功宴办成了盛大的典礼,设置了红毯环节,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名利场,新晋影后钟佳妮也应邀而来,她实在是想问问程闰祁,为什么代言人不选她。 宴会是自助的形式,一场饕餮盛宴,下午的媒体们也被请过来参加,程闰祁是商人,当然不会放过宣传的机会。 季淮屿的前方是一家颇有知名度的媒体,正在对着菜品录影:“哇哦,DCC真是大手笔,第一年请国内代言人,庆功宴都办的这么盛大,看看这些菜品,预计全场不包括酒水需要话费三百万哦!” “哇哇哇,玛歌酒庄红葡萄酒 !50万美元!真的是出手阔绰啊!” 未免媒体误拍到他,季淮屿往人最少的海鲜区走去,海鲜区不乏波士顿龙虾和珍馐海物,味道自然不必说,但却不受名流们的欢迎,因为吃起来会有损仪容,吃相也不会太好看。 简以浔呢? 不会被那个程什么东西的拉去敬酒了吧。 那可不行。 他拿出手机,发出位置共享,对方秒接,显示相距1.5米。 视线从屏幕上果断地落到海鲜区的后面,笃定地绕过去。 “你造型要不要别这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想起刚刚的皮皮虾,“这么,海鲜?” 简以浔显然很震惊,没想到接了个定位就被抓住了,此时她正吸烟,身体前倾,头像刚安上的,尴尬地往前探。 她把烟熄灭,理了理裙摆:“我说不穿,闰祁哥非让我穿,这是巴黎高定,几百万啊,我怕给烫坏。” “烟瘾还不小。” 吐出最后一口烟气,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等你?你早来的话。”她拾起地上熄灭的烟蒂,扔到垃圾桶里:“我就不用吸烟消磨时间了。” “这么听话?” “我去换衣服。” 俩人刚从海鲜区展示架后面走出来,刚好对上程闰祁的直视,他脸上飘过转瞬即逝的凉薄,整个人顷刻便温下来:“以浔,宴会开始了。” 季淮屿把简以浔护在身后,他观察到刚刚程闰祁的表情,不止是凉薄而已,透出一股凶狠。 “抱歉,她只是你的临时翻译,没有义务参加你的晚宴。” 程闰祁不屑地看了看他:“以浔,你那天不是说,他只是普通同事吗,怎么。”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个男人身高相当,有种狭路相逢的紧迫感。 “同事管的这么宽?” 季淮屿牵起简以浔的手:“她住我家,我要带她回家了,麻烦让让。” 程闰祁接电话前做了个“等等”的手势。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程闰祁抿直嘴唇,有一股邪意:“季先生,一起喝一杯再走也不迟。” 艾倾把季家查个底朝天,他的父母都不重要,即使身份再高贵,他也不怕,原来盛瑾是季家领养的养女,而且盛瑾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喜欢哥哥季淮屿的心意。 这就有趣了,程闰祁就喜欢这种家庭狗血剧。 “以浔,你弟弟第一次接代言,作为姐姐,你不想给他加加油?” 简以浔看了看季淮屿,他说:“去看看冠军,我陪你,先把衣服换了。” 欧式宫廷风的长桌边摆着一架价值千万的奶白色钢琴,奢华无比,路过的名媛们纷纷与之合照拍摄。 席上除了他们三个,还有简冠军和季姚烯,盛瑾,均是盛装出席,尤其是盛瑾,一袭水粉色礼服衬得她清纯可人,像一片曝光在灯下的月季花瓣。 程闰祁举杯敬大家:“很开心能请到新人简冠军作为DCC的全球形象代言人,他这么优秀,出道第一份作品就给了DCC,是我们的荣幸。” 简冠军已褪去青涩,比以前少了些稚气,少年气中不多不少地多了几分稳重。 “多谢程总,和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程闰祁话锋瞬转,手中的高脚杯指向盛瑾:“你今天很漂亮。” 盛瑾低下头,抿着唇更显乖巧:“还要谢谢程总的礼服。” 面对程闰祁抛过来的眼神,盛瑾一一接下,眉目里是崇拜和爱慕。 程闰祁目光落在钢琴上:“喜欢吗。” 这么贵重的钢琴难道要送给自己?这架钢琴全球只有三架,另外两架分别在英国皇室和一位商家翘楚手里。 盛瑾十分感动,忽觉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哥哥了,甚至终于理解了他们是兄妹的事实。 瞬间开悟了。 “喜欢。” 柔声细语地,把秋风都荡的柔和了些。 “那你去给我们弹一首曲子助兴。” ? “程总我...” “怎么了?你是钢琴家,这里有一台顶级钢琴,不是正好么?大家一天都累了,你去弹首曲子让诸位都放松放松。”说着,他目观四方,极尽讨好的姿态:“大家有什么想听的曲目,尽管和她说。” 说完,他特意看了看季淮屿,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故意羞辱他呢。 季淮屿:“不喜欢就说,累了就回家,你是代言人不是给人助兴的乐姬。” “我愿意!” 面对盛瑾的脱口而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那个平时高高在上,能和影后同处一番的盛瑾竟然这么听话。 还不够。 程闰祁笑笑:“冠军,想听什么,让她弹。” 简冠军礼貌一笑。 季姚烯也没搞清楚,程闰祁一直在国外,怎么突然针对起盛瑾了,还是刚签下的代言人。 钢琴声已起,把宴会衬托的更加高贵。 钢琴边渐渐围过许多人,拍照的,录视频的,纷纷感叹盛瑾比电视上更好看。 季淮屿和简以浔坐立难安,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资助自己上学的哥哥。 一曲已毕,盛瑾站起身,双手搭在前面,乖乖巧巧地:“程总,还听嘛。” 程闰祁头都没抬,专注地用西餐刀分割梭子蟹,推到季淮屿那边:“怎么样,我的刀法可以学医么?” 故意晾了盛瑾好一会儿,他拿起湿巾擦了擦嘴,回答:“问以浔还想不想听。” 盛瑾脸挂不住了,通红一片。 “我对钢琴不了解的,没关系,来坐吧。” 程闰祁挑了挑眉,看她还在钢琴边站着,孤独无力的。 他说:“说让你来坐呢。” 盛瑾吞了吞口水,咸咸的,第一次明白眼泪吞进肚子是什么滋味。 季姚烯越发醒悟这桌就是个鸿门宴,这个程闰祁绝对不简单,就从DCC从没接触过没出道的简冠军,就敲定他作为DCC的全球形象代言人这件事,他一定有问题。 不过程闰祁眼光没错,她想着,简冠军就算没有DCC的代言也一定会火。 季姚烯红唇微开,薄唇更显威严:“盛瑾,我有份合约忘了拿,你回趟公司。” 她知道,再这么进行下去,盛瑾今晚得被玩丢半条命,她有预感,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让她提前离场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我不回去!我是DCC的代言人,怎么能先走呢?” 程闰祁帮着说:“她说的没错。” 季姚烯话一出就不容置疑,目光狠狠地落在她脸上:“DCC广告还没拍,就算你是代言人,别忘了你还是星燃的签约艺人,我让你走,你就给我马上走。” 盛瑾不服气,也不敢顶撞她,“程总。” 程闰祁若有若无地,满不在意地回答:“听以浔的。” 盛瑾锁骨突出,脖颈上青筋崩出表皮,保持一贯的公主笑:“那我先回去了。” 程闰祁头轻轻一侧,起风了,树枝被风扶摇,他的脸被树影映的暗下来,像附上一层魔鬼的皮肉。 风平静时,一切都没变,只少了一直守在程闰祁后面的艾倾。 “盛瑾。” 负气少女的背影飞快地转过来,满怀期待地:“艾总?是程总叫我回去吗?” 艾倾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每靠近她一步,他的气场都有不同,和老板一样,都有一副让人揣摩不透的神秘。 盛瑾恭敬地双手接过艾倾递过来的信封,黏口处封着一颗红色的心形,她迫不及待地要拆开。 “盛小姐。” 盛瑾抬眸,睫毛几乎弯到眉下。 艾倾:“盛小姐不妨离开这再打开,是程总给你的一份心意,还要在此提醒一下盛小姐,程总不喜欢光,习惯黑着。” 这一句句话,盛瑾从头认真听到尾,也没听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乖乖地把信封小心翼翼地装在包里,扣上。 “我知道了。” “盛小姐是聪明人,祝福你。” 盛瑾点点头,虽然听不懂,依然谦虚地道谢。 叽叽叽---- 地上一只刚破壳的小鸡四处乱撞,它的眼睛一片白,看不见东西,兴许是急的,一直不停地叫,也等不来回应。 盛瑾蹲下来,捏住小鸡的头,拎起来,她歪着头打量,充满鄙夷的眼里无视蹬腿惨叫的小鸡。 像是给手动玩具上发条一样,一只手捏住它的头,一只手握住它的身体,拧了两圈,三圈。 “小瞎鸡,残疾一个,身体倒是结实。” 又拧了一圈,双手突然松下来,看着小鸡头身分离,她无比满意,把鸡头塞到井盖的洞里,把鸡身放在地上,它乱撞地跑了几圈才终于倒下,淋漓了一路的血迹。 助理诚惶诚恐地在保姆车外等候,见她手上染着血,忙问是怎么了。 盛瑾邪魅地看她眼,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她接着说:“你去前面那个巷子边,把尸体丢垃圾桶里。” 对弈 程闰祁走过来,“季先生,有兴趣聊两句?” 两个男人的对视,顷刻间让影棚里充满了一点即燃的火药味。 “闰祁哥,你怎么来了?” 程闰祁歪了歪薄唇,“路过听说DCC代言人拍摄,过来看看。”转而微笑对季淮屿说:“怎么样?” 怕他拒绝,又加了句:“听说DCC代言人之一盛瑾是季先生的妹妹。” 季淮屿头微微侧了侧,眼皮轻轻掀开,充满审视与轻怠:“当然。” 程闰祁展开一只手臂,做出“请”的动作,一起在休息室坐下,他习惯性地翘起腿,悠哉地从铁质盒子里拿出一支雪茄点上,浓厚的烟气铺满天花板。 “季先生,我不妨告诉你,我这次回国是为了以浔。” “程先生客气了,你的行程大可不必向我汇报。” “科学家不都是谨小慎微么?怎么有了明知故问的毛病?看来季先生也不是很专业,你母亲是国家一级钢琴家,姐姐是国内知名的编导,身为家里最小的你,不知道是不是攀关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呢?” “程总倒是不会明知故问这一套,不知道路边栏杆上贴着那些私家侦探非法调查别人家里的那种行当,想必也是程家的产业吧?” 程闰祁蔑视,他是身价百亿的商人,而季淮屿呢,只是个月薪三四万的小科研者而已,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投资一家科研中心,到时候季淮屿也不过是能给他打工的层次而已。 “我不跟你说那么多没用的话,我告诉你。”他握着的拳抽出食指指向他的位置:“简以浔这个人,我要定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万分之一,给你三天时间,让简以浔从你家搬出来。” 季淮屿站直,修长笔直的腿把西裤衬的一丝不苟,他双手抄在西裤兜里,走到程闰祁面前,与他居高临下。 “我也告诉你,就算浔浔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会想尽办法保护她,绝对,”他重声强调:“绝对不会让她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程闰祁嗤笑,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五指狠狠地抓他的肩:“小朋友,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乖了。” 季淮屿推开他,手指轻轻地掸了掸他搭过的位置,“我可能是个明知故问的科研者,同时请你做一位讲卫生的商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次相遇是在拍摄开始前,程闰祁邀请简以浔共进晚餐。 她并没有回答,程闰祁顺着简以浔的视线回过头,就看见季淮屿岑贵从容地走近,黑柔的刘海被刚启动的鼓风机微撩,像是从时光机里走出来的统治者。 挡在简以浔前面,季淮屿故意瞟了眼大门,从容道:“抱歉,不方便。” “以浔是成年人,方不方便她自己会说。” 季姚烯看了看天降国际资源的简冠军,又看了看夹在弟弟和程闰祁之间的简以浔,似乎明白了。 于是走过去,挽住简以浔的手臂:“真是不好意思了程总,今晚我约了我弟妹了,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不是,何况是程总了,改天约吧。” 程闰祁一脸玩味道:“弟妹。”她看着简以浔:“不是说已经分手了?” “我......” 季淮屿握住简以浔的手,把她刚出口的话憋回去,“程总这么关心我们的家事,订婚的时候一定通知你。” 程闰祁嘴角轻翘,闷哼了声:“哦?那我先祝季先生,美、梦、成、真。” 在艾倾的护送下,程闰祁体面离开,商务车里,他把一串钥匙扔给艾倾,“送你的婚房。” 艾倾捧着新房钥匙,仿佛是千度的熔岩,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满嘴的谢谢老板。 盛瑾,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淫.虫艾倾,不,这还不够,程闰祁要让和季家跌入谷底,身败名裂。 “今晚你约她开房了?” “是的程总,还是3688.。” 程闰祁伸手展开手掌,半晌后,他邪笑:“怎么?舍不得?” 艾倾从里怀兜里掏出房卡,交给程闰祁,支支吾吾地解释:“不,不是的程总,这人我已经碰过了,怕脏了程总。” 房卡被抽走,程闰祁满不在乎地在手里颠了颠:“脏点没关系,比起季家全家都脏,赚了,放心,我戴套。” 走出广告大厦,大雨倾泻,这几天北京雾霾重,即使下雨天,空气中也是弥漫着不散的雾气。 大厦保安贴心地送给他们一把伞,季淮屿接过来,刚要撑开伞,看了眼简以浔。 她手背在后面,两只小指勾在一起,抬颌望着雨线,语气中满是遗憾:“雨都拨不开浓霾,这天气像是生病了一样。” 季淮屿听罢,收起撑开一半的伞,向前迈了一步才与她并排而站。 “你不觉得,”话说一半,他看了看她认真观雨的侧脸,“这雨很像橙汁吗。” 简以浔睫毛抖了抖,看了看他,又重新看这片雨天,时值黄昏,云朵被染上一抹橙亮,从中源源不断地挤出橙黄的果汁。 听季淮屿这么形容,倒真把这袅袅的雾霾看成香甜可口的天降橙汁了。 头顶暗下来,抬眸见头顶遮着黑色的伞,每往前走一步,头顶的伞就不偏不倚地挪一些,她突然停住,后面的人来不及刹脚,踩到了她的鞋子,又很快躲开。 与他面对面,她扒开雨伞,小雨轻柔地滴在头顶:“怎么,住在你家看着我还不够,还兼职做保镖了?我可没工钱付给你哦。” 季淮屿笑了笑,把伞又撑在她头顶,食指小心翼翼地拨掉她发丝上的水珠:“怀柔那次人少,你撒欢就算了,这次可不行。” 顺着他的指引,想起怀柔露营那次雨夜的放纵,也想起那时候米思蓝和段尘羽还处于暧昧期,成天打打闹闹的,巴不得把一分钟拆开十份用。 “你上次说要带我去看段尘羽,他怎么了?” 季淮屿把她护到车上,坐了许久,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但她能看出来,他并非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依旧望着人来人往,追逐嬉戏的路人,脚不自觉地踩了踩刹车,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能走路多好。” “走路?” “段尘羽不太好。” “你刚刚说走路,是出了事故,难道是截肢了?” 第一次看见他眼中有脆弱的泪意,努力撑开眼,试图把眼泪晾干:“截肢还好,装上假肢还能好好生,好好活,还记得那时候他总说脚麻,然后连着小腿也麻吗,再然后他和米思蓝分手了。” 简以浔边点头,边分析他说的症状,脚麻发展到腿麻,好好生,好好活。 “运动神经元。”她还是不太敢相信曾经那么健朗的男人突然这样,小心求证:“渐冻症?” 看他点头,她像漏了气的气球,失重地靠在座椅上,雨又大起来,敲击在车窗上像求救的手。 “所以,他并不是不喜欢米思蓝了,而是知道自己生病之后,一直再找理由找机会分手是吗?” 季淮屿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简以浔看,照片里的段尘羽坐在轮椅上,看样子是在家里,身后站着一位家庭医生。 “和米思蓝分手之后他自杀过三次,家里聘用了三名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他把酒吧卖了,钱给米思蓝创业也好,旅行也好,想让她开心点,不想让她看着自己没尊严的死,宁愿被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现在一侧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 “渐冻症现在还没有特效药,而且寿命...” 说不下去了,始终没办法接受一个几个月前还嘻嘻哈哈大闹天宫的人就这么软了。 “我给他评估过,最多还能坚持五年,最后一年他会丧失全部的自理能力和呼吸能力。” 她又看了看段尘羽的照片,房间有一面照片墙,上面都是他和米思兰的合照,或是米思蓝的自拍照。 “那次相亲是家里安排的,他父亲需要资金,想着先恋爱,等相亲对象的父亲把贷款批了再坦白,没想到被你们俩搅黄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米思蓝对他彻底死心了。” 这件事简以浔也没办法衡量对错,米思蓝受了伤去香港读书,就算段尘羽和她坦白说自己生病的事的话,米思蓝也不过是虚耗五年青春,等段尘羽死后,该来的伤痛丝毫不会减少。 段尘羽只想长痛不如短痛。 把长痛留给自己,短痛留给米思蓝。 这件事简以浔没想告诉米思蓝,过去了就当过去了,段尘羽也是有意不让米思蓝知道这件事。 回到家各自洗澡,听见季淮屿去客厅的声音,简以浔把吹风筒的电源拔下来,拿到客厅吹。 暖风呼呼地灌入发丝,湿发蓬松软直,散发出淡淡的花香,与他身上的龙井茶香混合,颇有一种天作之合的绝配。 季淮屿看出她拿着风筒出来时,头发有一缕是干的,证明是吹了一会儿特意出来的,“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第 66 章 简以浔撩了撩刚吹干的长发,香气萦绕两人的心神,雨后的薄云遮住了月稍,空气清新了许多。 季淮屿翘着腿,身子斜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副老神在在地的傲劲儿:“那那那,我说简以浔,你是不是看最近这几天的相处,我又暖又贴心,后悔没答应和我复合了?” 简以浔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儿,气笑了,一手插着腰,一副岔气的酸楚:“你你你,季淮屿你别太自信啊。”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啊,后悔了又不好意思和我说是不是啊?没关系没关系,你点点头,我给你台阶下。” 他拍着胸膛,善解人意到满分。 她无语地舔了舔下唇,脸色起了粉红,“季淮屿你神经病吧你。” 说完拿着水杯就往房间走。 季淮屿蹭地站起来追:“诶诶诶!别走啊。” 砰地一声关门声把他挡在门外,他抻着脖子:“到底要不要台阶啊?啊?” 他脖子还没抻回去,门就开了,季淮屿一手举着搭在门框上,左脚搭在右脚脚尖上,翘了翘唇角,“来,台阶在这里。” 他敲着肩。 被她一手推开。 “神经。”她腰际挺直坐在沙发上,“保镖大人,明天我要去幼儿园给小朋友做体检,请问批准么?” 季淮屿收起贱兮兮,脸色正起来,坐在她旁边,笔直地看她:“不是说事情没清楚之前不工作吗。” 她象征性地点点头,假意认可他的话,接着说:“院里忙,体检科忙不过来,刚好我闲着,幼儿园就在家旁边,我看了导航了啊!” 说着,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体检科主任发来的定位,指甲在屏幕上的路线划:“那,你看,距咱们家560米,是不是很近啊?” 绕到她身前,他手托着下巴,就那么看着她,给人看的浑身发毛。 简以浔双腿并的紧紧地,紧张的抠手:“怎么啦?很近啊?”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干嘛?” “我爱听。” 行啊,能出去说一百遍都行。 “我说,怎么啦,很近啊。” “不对 ,上一句。” 她想了想:“那,你看,距离咱们家560米,” 说到这,她才反应过来,不出声了,头别向一边绷着嘴唇笑。 “你!” 季淮屿望着她看的方向:“咱们家天花板好看吗?” 回应季淮屿的是无敌小拳头猛锤,人家根本不疼,反而很享受似的。 “舍不得打?在重点。” 简以浔收起手,指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贱啊你,季淮屿!” “哦,你说咱们家还缺什么呢,咱们一起去买,买回来咱们一起摆放,咱们能天天一起看啊是不是?” 咱们咱们咱们,咱们没完了是不是。 “季淮屿,你干脆改名叫季咱们算了。” 她盘着手,怒中带笑,配上刚吹干尚且蓬软的秀发,更加撩人。 “我不介意啊,那你叫简我们。” 她冲他的脸吼:“季咱们!” 他宠笑回应:“简我们。” “季咱们!” “简我们!” 你一句我一句地,越来越近,茶香与花香融合的贴合而刚好。 他捧着简以浔的脸,摆来摆去的捏,怎么就这么好看呢,怎么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呢,啧啧啧地感叹:“真是想说你都舍不得,离得近就去吧,体检完第一时间回家,别想着顺路去超市去商场的,等我回来陪你出去,听见没?” 简以浔深深地吐了口气:“听见啦!保镖大人!” “恩,马上回咱们家啊。” ‘咱们’两个字狠狠地给加重了。 小枫叶是刚成立不久的私立幼儿园,一个个背着有荧光线黄色小书包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在学校门口向父母挥手再见,像秋天麦田里成熟的麦子,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季保镖,怎么样?有没有敌情?” 他紧张的样子,像在车里执行任务的便衣警察四处张望,恨不得把每个成年人都深深地记在脑子里。 看了许久,他警惕前倾的身子才松在靠背上,不忘叮嘱:“体检完马上回家,听见没?” “听,见,了!” “别翻白眼了,一会眼珠子翻过去再转不回来,去吧。” 简以浔无语地笑了笑,展手打开车门,被他叫住,她头歪了歪,听腻了翻来覆去的叮嘱:“又怎么啦?” 季淮屿手指点了点脸颊:“表示一下?” “你真的有毛病。”把他放在脸颊的手拿下来,放在方向盘上:“我表示不会有任何表示,拜拜。” -- DCC的广告今天正式开拍,为了突出简冠军的特点,特意加入了舞蹈元素,拍摄的非常的顺利,负责的国际团队对他也十分满意,夸赞他是一位大有前途的未来国际巨星。 盛瑾在中间为自己添油加醋了两个月也没争取来更多的露脸时间,不过拍摄前她早有准备,做不成DCC的一番无所谓,成为在首富榜蝉联的富豪夫人也不错。 于是拍摄后,她只接找到程闰祁的办公室,此时他正和秘术交待去法国拍摄下半段广告片的事。 见盛瑾闯进来,淡定地磕齿蔑笑,知会秘术先出去,一切按他说的做。 看盛瑾气冲冲的架势,不免想起昨夜她恣意放荡的模样,在他下面求饶欲拒还迎的奴性,蛇一样舔舐他的享受快意,很是有趣。 “程闰祁,我怀孕了!” 盛瑾边说,边把检查单拍在他桌上。 以他的商业版图和社交圈,敢叫他全名的屈指可数,今天的她算一个,也不过就是今天而已了。 只听她说怀孕了,却一眼也没看桌上的检查单,反而按了座机上的0键,秘书接通后,他说,让艾总来一趟。 盛瑾不知所以,自己怀孕了,和艾倾有什么关系?那人长得油腻就不说了,年纪不到四十头顶都秃了,嘴角下面还有一颗大痣,笑起来上下乱窜,总之没有一点是长在盛瑾审美上的。 怀着孕看见这种人,都怕动了孩子的基因。 “那恭喜你了。” 冷不丁地,“孩子爸爸”竟然发来祝福。 “你什么意思?我说我怀孕了,我---” “刚好,我才和秘书确认了,法国那边的拍摄你就不用参与了,好好养胎。” “为什么不拍摄?怀孕三个月一下不显怀的,我可以的,我,” 办公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盛瑾一回头,看见艾倾秃顶的头探进来,然后身体才进入视线,像个太监似的。 盛瑾也不再说了,这种私事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于是做出想走的意思:“我先走了,有空我们单独说。” “别急。”程闰祁不急不慢地说,也听不出是留人的语气。 程闰祁两个手指捏住检查单,像拿着一块脏东西,举到前面。 艾倾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看,直到最下面的诊断建议:宫内妊娠五周,可见胎心胎芽。 “你怀孕了?”艾倾还有点意想不到。 盛瑾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像没听见似的。 “恭喜你了,艾倾,送你的新婚礼物可以给你的未婚妻看了。” 盛瑾至此彻底傻了,没道理怀了程闰祁的孩子,却成为恶心鬼艾倾的未婚妻。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艾倾抬眉,额头横出三条深深的阴险纹,看向盛瑾,啧啧,怎么和床上啊啊乱叫的时候判若两人了? “既然你怀孕了,婚事我去忙就好,你安心养胎。” 盛瑾羞愧之怒涌上心头:“你们有病吧?你那天给我的房卡,明明说是---” “我明明说程总不喜欢黑,又没说和你床笫之欢的是程总。” 盛瑾失心地指着他们近乎发疯:“耍我?我他妈把孩子打了都不会和你这个恶心鬼结婚!” 程闰祁点上一支雪茄,看她,就像再看一个丑角演出,“打?做好准备和我的得力助手艾倾结婚吧。” “你做梦吧!” “哦?是吗?”程闰祁转了转他的白玉尾戒,吞吞地说:“那抱歉了,我刚通知公关部官宣大钢琴家盛瑾和DCC创意总监的婚事了,最近带球结婚好像很火啊?” 程闰祁肆意地奸笑,刺耳而张狂。 “酒店监控不会骗人,是你自己刷开的房门,哦对了,3688是吧?那间房我昨天去了,你活儿还不错,吃的我下面很开心啊,怎么样?今天嘴里还咸吗?还是甜的?” 他笑声更狂虐。 “如果你敢打掉孩子或是不结婚的话,就别怪我把你□□全身和艾倾的亲密照发出去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只是个警告,你要是再敢惹简以浔,我,要,你,的命,记住,我说到做到。” 盛瑾肩膀颤抖,不寒而栗,简以浔,又是简以浔? “你们两个强.奸我!” 艾倾不屑一顾,老板安排的婚事他接受就是了,况且是一个有头有脸有颜值的钢琴家,婚后他愿意怎么玩继续怎么玩,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个玩物而已。 “强.奸?你别污蔑这两个字。”边说,艾倾挑起盛瑾的下巴:“以后和程总说给我小心点,老子肯娶你你就烧高香去吧,我可是有一U盘的证据,你说,这些证据散播出去了,你这辈子还想嫁人?做梦吧你,赶紧上微博转发DCC的微博,感谢程总对你的,抬爱。” 第 67 章 钢琴家盛瑾和DCC高管官宣的消息占领了整个下午时段的热搜。 直接官宣婚期就算了,还是奉子成婚,圈内好友和面子上的好友纷纷转发表示祝福。 艾倾虽然只是DCC的高管,但露脸的频率可不低,程闰祁出去喜欢带着他,听话,好用。 所以,艾倾的“尊容”也被公众熟知,【貌丑】,【四十岁的人八十岁的脸】,【DCC猥琐帝】,【程总御用太监】等等。 微博评论区不乏明褒暗贬,尤其是圈内好友的“祝福”。 【恭喜盛瑾囍怀麟儿,郎才女貌。】 【强强联合,珠联璧合,百年好合。】 【音乐天才基因终于延续了!恭喜!】 【天降奇缘 ,恭喜盛瑾!】 圈内人的评价大多是看起来体面的,可网友就没那么谨慎了,他们又不怕得罪人。 【卧槽尼玛,这他妈就是真爱啊!苍天啊大地啊,我瞎了qaq。。。】 【有一种七仙女下嫁土地公的感觉,哈哈哈,这么一配,感觉那个什么钢琴家气质也没那么清丽了,这就叫做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尼玛。】 【我说实话,是艾总要出道了吗?他们是CP吗?会不会哪天突然官宣他俩演偶像剧啊,我真的会孕吐。。。】 【盛瑾求你把微博名改了,别侮辱三色堇好吗,你老公我真...要不退圈儿吧。】 【我得罪了谁?刚下班让我看见这个。】 脱粉大军会迟到,但不会不来,盛瑾的微博粉丝从706万在三小时内跌倒502万。 网友还发文求别再脱粉了,就502万吧,502大力胶,锁死他俩,甜蜜人间。 盛瑾气的坐立难安,上午是把柄,下午是笑柄,一想到要和那个恶心鬼结婚,比死还难受。 简以浔简以浔,为什么都喜欢她?家世,地位,财产,她简以浔那点能和她比?仗着美就这么狂?只有妓.女才拿美貌博人眼球。 好啊,为了证明你不是讨好男人的□□,就为我做点事吧? 接到盛瑾的电话时,简以浔正在给中班的小朋友体检,小枫叶国际幼儿园规模很大,小中大班加起来有千名学生,院里体检科人手不足,只有三名同事过来,忙了一天也没做完。 出于礼貌,她接了之后说在工作,就要挂了,哪知盛瑾突然细着嗓子十分委屈。 “嫂子,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程总让我和艾倾结婚,我不想啊,我是被艾倾骗了,程总只听你的,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救我,求你了,对了,你千万别和程总说是我求你的,你就说是你自己看微博看见的,行吗?嫂子。” 幼儿园孩子很吵,伴随着老师们安抚的声音,整个多功能厅混作一团,只记得听见盛瑾说什么不想结婚,程总什么的,眼下快到放学时间了,还有五十多个孩子没体检,边托辞下班后打给她,就挂断了。 这一忙就到了下午四点半才完成,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又困又饿,坐在椅子上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和同事告别,本来就是被叫来应急的,不用回医院。 走出幼儿园门口时,正好赶上放学时间,早上的景象又重现般,只是早上看他们是往学校里面走,和父母道别。 现在是往学校外面走,一个个小手伸出来拉住爸爸妈妈,奶声奶气地礼貌问好。 简以浔看着,不自觉地嘴角轻扬。 突然。 突如其来的混乱像晴天里凭空而生了一片乌云,掠夺而来,孩子们惊呼,家长们努力地找自己孩子的身影,抓住就护在身体里用最快的速度跑。 地上的红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腥热的血味,幼儿的求救呼喊声,幼师和家长的疏散呼喊声。 “妈妈。” “妈妈。” “妈妈。” 季淮屿正在食堂吃晚饭,电视上一如既往地播新闻,偶尔会抬眼看看。 【我市小枫叶幼儿园在放学时,突遇歹徒行凶,八名幼儿当场中刀身亡,另有二百名幼儿和教师受伤,目前伤者已经移送到我市人民医院就诊,八名凶手已经全部归案,据警方初步了解,行凶者是因为追讨工程款未果,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小枫叶幼儿园? 季淮屿双拳颤抖,跑出食堂,直奔人民医院,路上给付院长打电话。 “咱们院里加上简医生一共去了三名医生,体检科的两位医生已经回来了,说简医生提前走了,啊?目前没听说她在,你别急,我去问问,马上给你回电话,你要来?那更好,现在医院忙成一团了,来了两百多个患者。” 哪怕车撞烂,那怕自己撞死,只要简以浔平安就好,答应过她从此不会让她再受苦遭罪,那日之后都会让她开开心心的。 没事的,简以浔,你一定没事。 简以浔,你一定没事。 打了无数个没人接听的电话,他心里祈祷,她工作时都是静音,一定是没听到,一定是工作太累了回家睡着了,对,一定是睡着了。 冲进人民医院的大门,满大厅都是七扭八拐停放的担架床,上面躺着一个个五六岁的孩子,呼喊声和消毒水的气味充斥整个急诊大楼。 他一头扎进去,一个个地看,不是她,不是她,这个也不是。 都不是,所有的床都看遍了,没有她。 你在哪? 由于情况紧急,付院长也参与到急救中,看到季淮屿时,他说看过所有的接诊记录,简医生不在里面,也许事发时她不在。 急救车的声音呼啸而至,季淮屿侧了侧头,看见急救车一闪一闪的车灯,想也没想就冲过去。 秦淮从急救车上下来,正巧看到季淮屿那是是而非摇摆不定的眼神。 秦淮:“师父,是师母,贯穿性刀伤,急救车器械有限,怕师母失血过多挺不过去,现在刀还在左心室的位置,意识不清。” 季淮屿推开秦淮,“你还啰嗦个屁,快!” 他上急救车,把她平移到担架床上,简以浔痛的不能动,身上插着一把长刀,只能看到刀柄,刀锋已经深深地刺入她的身体。 看见是季淮屿,她双唇不停地抖,泪水流下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季淮屿。”她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看刀柄:“好痛,真的好痛,头很晕啊...” 边推她,他急的头脑浆成一片奶色:“没事的浔浔,有我在没事的,我们到医院了,没事了没事了。” “如果我死了,我,” “不会的,浔浔,我给你做手术,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 担架车推进急诊室,季淮屿吼声中带着哭腔,“秦淮!立刻准备外科手术室,O型血1000ml,血小板,快!快去!” 秦槐“哦哦”地应着,立刻去准备手术室,把季淮屿需要的一切在最快的速度都准备好。 手术室门口,季淮屿看了看秦淮:“你进来,做我副手。” 秦淮难以置信:“我?” “快!” 麻醉前,看到季淮屿满头大汗,紧张的发丝都发颤,她强撑着对他笑:“季淮屿,没事的,把我当成普通患者就好。” 然后吃力地抬了抬眼,向麻醉师同事点了点头。 直到一个月后季淮屿还对那天的手术心有余悸,贯穿她身体的长刀拔出来时引发了大出血,她的血喷了他整脸,如此贴近地闻到她近在咫尺的血腥味道。 秦淮在季淮屿紧张到失神时接过手术刀,进行紧急止血手术,好在刀没有刺到她的肺,在ICU观察了整整半个月。 彻底康复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季淮屿把封印了一个月的手机交给她,从无数个信息和app上精简出两个重要的事情。 半个月前,盛瑾和DCC创意总监艾倾结婚了,还在微博上秀了结婚证,只是盛瑾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不过文案字里行间里还是透着新婚的激动的。 第二件事是米思蓝要回国了,她生病这段时间,米思蓝电话打不通,就打给季淮屿,得知她遭遇了幼儿园被歹徒袭击,又受了刀伤昏迷不醒,她决定回内地发展,这里有她的妈妈,还有二十几年的好朋友。 米思蓝发来一张图片,是一张获奖证书,上面写着【k.b杯国际建筑设计大赛冠军】 是建筑界最具权威的奖项,她不但在香港学有所成,还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参赛,在香港,她的团队被认可为金牌团队。 在简以浔昏迷的时间里,她还登上了热搜,被称为中国最具潜力的女设计师,曾经给人画封面的美工,一个月能赚七八千算多的,奢侈的东西可望不可及。 而如今,她一个订单就要数十万,得知她回北京的消息,不少上市公司外企私企纷纷投来橄榄枝,她看都没看,坚持成立了一间自己的工作室【I am】寓意【lady miss】,她想告诉所有人, 女人,哪怕离婚,哪怕被放弃,只要你不抛弃自己,就永远是自己的super lady。 在季淮屿的陪同下,简以浔去机场接米思蓝,当她出现在两个接机人的面前时,惊呆了。 第 68 章 米思蓝回来也是有原因的,更确切地说,当初去香港是有目的的,当时只有香港的建筑大学破格录取了她,她只得去香港“镀金”,然后回来让他们看,尤其是让段尘羽看,没了他,她照样玩得转。 如今何止是玩得转,把所学的玩的团团转,连建筑大学的教授都说她是天赋型的,有天赋的人很多,但是不是能遇见和天赋对应的领域就很难了。 他们的第一个行程是一起去看望段尘羽,虽然当初执意和米思蓝分手,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生命所剩无多时,他还是想见她一面。 米思蓝犹豫过要不要去,要分手的是他,要见面的还是他,仿佛自己是他的牵线木偶,以前她会这么想,如今不会了,就当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有首歌怎么唱的:【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的活。】 今天不就是个复仇的好机会吗。 直到米思蓝看到躺在欧式宫廷床上的段尘羽时,她所有的腹稿,冷嘲热讽的预演,统统都没了。 在飞机上时,她组织了几万字刺激他的话,连表情都计划的无比细致,但她不知道他病了。 只以为是一个回头的浪子而已。 床上的段尘羽憔悴不堪,丝毫看不出往日的生机,他的四肢已经没有知觉,像瘫软的面条。 看见米思蓝,他笑了笑,虽然肌肉不是很协调:“miss蓝,哦不对,是米思蓝。” 这是他们酒吧初遇的开场白,米思蓝无名指擦了擦眼角,眼睛看向别处。 “他怎么了?” 接到她的提问,满别墅的人心底荡,倒也不必隐瞒了。 季淮屿替她回答:“他得了渐冻症。” 米思蓝马尾波浪似的颤了颤,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狠狠扎了一针。 她肩膀抖了抖,咧嘴苦笑:“逗我?逗我是吧,拿一个刚回家的人开玩笑有意思吗,你们是不是还想说他命不久矣,说他当初和我分手,还有当众让我难堪是因为他生病了?恩?是吗?你们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鸳鸯不是这么点的,段尘羽。” 她两步跨到他面前,毫不留情的拽住他肩膀上的布料:“滚起来,说清楚,两年了,还骗我有意思吗?我他妈是金银珠宝吗你专挑我一个人骗?” 话说到后面,底气逐渐没有了,段尘羽的手臂毫无力气,软的像刚出烤箱的蛋糕。 简以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记得他那时候总说脚麻吧,其实那就是开始。” 当病情持续恶化时,他还会丧失吞咽功能,呼吸功能,直到全身衰竭而死。 他想趁着还能说话时,和她说说话,什么他妈的体面不体面的,死了什么都没了,还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段尘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伟大的啊?”米思蓝声音颤抖,她想了一万个原因也没想过段尘羽会年纪轻轻得了这种病,“你他妈是不是新闻看多了?会自我感动了?以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是吧,你把我当什么了,商品,玩具还是玩物?” 段尘羽吃力地解释:“对,对不起,米思蓝,如果,如果我没生病的话,可能已经结,结婚了,我不,不想死,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米思蓝转过身拭泪,肩膀轻轻地颤抖。 这时门在小孩的嬉闹声中打开,简以浔没想让着两个孩子出现在段尘羽身边,怕给他刺激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前女友,已经结婚生子了。 简以浔挡着两个孩子,哄孩子她是没经验的,急的细汗淋漓:“不好意思啊,没拦住,我这就带她们出去啊。” “不用。”米思蓝摆手,示意两个孩子过来。 这两个孩子也就一岁半,刚会牙牙学语,走路还颤颤巍巍的。 简以浔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两个孩子拉出去。 “妈妈。” “妈妈。” 孩子的小奶音融化着人的铁石心肠。 米思蓝两只手把孩子牵过来,走到段尘羽旁边。 段尘羽侧了侧头,看见两个小孩子,说不出的感觉,开心还是难过,“恭喜你啊,一会给孩子包红包。” 米思蓝蹲下去,一手抱一个孩子,让段尘羽能看清孩子。 “叫爸爸。” “爸爸爸爸---” “爸---爸---” 想起那次被搞砸的求婚仪式,她还在幻灯片里播放了她怀双胎的事,难道? 简以浔拉住米思蓝,小声劝她:“你别问了让他高兴就什么都说,你在我医院做的流产手术,手术前你还来我诊室了。” 米思蓝摇了摇头:“对,我做了检查,但是我没做流产手术,产检不也是做B超查血吗,给我做检查的医生说孩子很健康,我还在屏幕里看见两个孩子像两条鱼一样互动,无论他们是姐弟还是兄妹,我都没有理由流掉他们。” 这些话都被在门口的段尘羽父母听的清清楚楚,本来是给客人送水果来的,没想到听到了这些。 段父听后不顾段母阻拦冲进来,捧着两个孩子老泪纵横,这两年,段家父母老了不止五岁。 “这...这是我的孙子和孙女?” 米思蓝紧了紧手臂:“不好意思,他们是我的儿女,都姓米,和段家没关系,段尘羽也不过是生物学上的父亲而已。” 段父这两年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分离场景,还有断后的凄凉。 如今有了孙子孙女,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抢过来。 “这是我们段家的种!就得姓段!” 米思蓝冷笑:“是吗?您当初是要高学历,有正式编制工作的儿媳,我显然不是,关于这两个孩子,就当是段尘羽好心捐精了吧,您别惦记。” 恨意谈不上,最多算是当初阻碍他们结婚的绊脚石之一,她尤其厌恶拿学历和工作辨人的行为,当今国家已经不分三六九等了,但部分有钱人显然不认可。 段父被米思蓝噎的瞪圆了眼睛,龇牙咧嘴地怒目指着她:“你等着,我这就联系律师!” 季淮屿把段父劝出去,简以浔也跟出去,给他俩单独的空间说说话。 段尘羽脸颊上两条泪印还没干,闭着眼不肯睁开,又没有多余力气支撑他翻身,他苦笑:“我他妈就是个怂逼,什么时候都保护不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争孩子的,我也不求你来家里看我,我只希望每周你能给我发点孩子的照片看看,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我听到老季和医生聊天了,我最多也就一年半了,行吗?” 米思蓝盘着手,转过身去,重新看眼前瘫在床上的段尘羽,想起曾经他的意气风发,他们在酒吧猜拳喝酒,在密云一起骑脚踏车摇旗呐喊,一起潜在温泉里比谁憋气时间长,在前夫家人闹上门时他带了二十几个人来帮她...... 如今,他只能躺着了,他生病了,没有痊愈的可能,连康复的机会好转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可以,你爸告我也无所谓,我又没和你结婚,我只认识你段尘羽,不认识你的父亲,他和我没关系。” 此时的段尘羽只想转过身,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枕头里,或者被子里,不想面对她,又舍不得不见她,如果他身体康健,一定会不惜所有把她追回来,或许如果身体康健,也不存在那年的分手了。 “你走吧,记得给我发照片,如果可以的话,也发一些你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给我看看。” 临走前,米思蓝让简以浔把两个孩子抱上来,护工把段尘羽扶坐起来,她把孩子放在他俩中间,拍了一张合照。 四口人的合照。 米思蓝把照片发给他,说:“再见。” 再也不见。 段父执意要走诉讼程序把孩子夺回来,她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美工而已,那年段尘羽和他提过米思蓝,段父一口拒绝,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儿媳。 在段父眼里,米思蓝没工作,没固定收入,整天混日子,如果走诉讼的话,是有胜算的,怎么说自己也是孩子的亲爷爷。 米思蓝还要验收工作室的装修,先走一步了,留下季淮屿和简以浔。 季淮屿小心试探:“你不会看见米思蓝的遭遇,萌生不想结婚的想法吧?” 她抿了抿唇,隔着衣服摸了摸刀口的位置,“季医生缝合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季淮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缝合时,为了不让她有疤痕焦虑,特意把刀口缝了个字母J的形状,对于她的伤口而言,这可是个高难度的缝合,既要美观,又要显出J。 “能看出是我缝合的?”他明知故问。 “如果是秦淮的话,应该会把我缝合的像一颗槐树。”她收起笑,停下脚步,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双眸更加清亮认真:“季淮屿,如果段尘羽的父亲起诉米思蓝的话-----” “我不会帮着段叔的,法官不会因为被告是自己的儿子而徇私枉法,段尘羽也不会让这件事走上法庭的,相信我,他不坏。” 压在心里的浓云终于散开,“对了,我在微博上看到你妹妹盛瑾结婚了,怎么办的这么仓促?” 季淮屿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 69 章 电视机里正播放你侬我侬的爱情片,客厅吊灯换成了海蓝色,季淮屿查过资料,蓝色对人的心情和身体都有很好的暗示性修复作用。 简以浔突然想起受伤前曾接到盛瑾的电话,说什么让她找程闰祁,不想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电视机里的男主正深情地表白,说着一些烂掉大牙的情话,配上尴尬无比的演技,让客厅里的两个人更正襟危坐。 “你还没告诉我盛瑾的事,我下午刷微博的时候看见一条八卦热搜,说是盛瑾怀胎五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 季淮屿暗灭电视,按停双重尴尬的局面。 “你昏迷后的一周,盛瑾执意要和艾倾结婚,还怀了孩子,家里肯定是不同意的,我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未婚先孕,而且还是其貌不扬满脸算计的男人,她从小都是以貌取人,家里说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她也不说,非要结婚,结果就是艾倾那边连婚礼都不打算办,领个证就算完了。” “这也行?”简以浔巴不得把脖子抻到天花板上,一脸质疑:“盛瑾怎么说也是圈里有地位的钢琴家,多才多艺人也好看,怎么可能连婚礼都不在乎就嫁给那个艾倾呢?” 季淮屿摇摇头,“自从她结婚后再也没见过,爸妈那边也没回去过,不怕你笑话,家里人要是想见她,都得上微博看狗仔拍的模糊到是是而非的照片。” 简以浔又把电视打开,调出了一部恐怖片,林正英的僵尸家族系列,想通过一些惊悚点刺激她的思维。 身边人的爱情,她想,比如米思蓝和段尘羽,他们是相爱的,因为男方的绝症被迫分手,有的情侣分手后没有勇气复合,可他们想复合但是却没有时间生活下去。 还有盛瑾和艾倾,知觉告诉简以浔,他们是不相爱的,但却结婚了,而且下一代也马上要出生了,貌不合神相离。 这种相爱不能在一起,没有爱却得到一纸证书的关系,到底爱情和婚姻到底有没有实质性关系。 她并没有被僵尸跳吓到,也没有被英叔打僵尸的符咒吓到,反而浅浅的睡着了,眼睛眯起一条缝,确切地说,是不甘心的睡着了。 三个月后,盛瑾怀胎八月,狗仔依旧不放过她,誓死要证明她是为了炒作假怀孕,就连专拍八卦的狗仔都不信堂堂钢琴小公主盛瑾会和艾倾生孩子。 这三个月里,简以浔的母亲手术成功了,清除了大部分的癌细胞,后续只需要进行化疗,定期复查即可,但是老年痴呆症是不可逆的,季淮屿坚持辞退了跟在她母亲床前床后伺候的四个护工,种种迹象表明,那几个护工都是程闰祁的眼线。 他专门请了一位专业的护工照顾她的母亲,简书只需要做一日三餐,不必因为嫌弃乔慧梅的排泄物而糟心。 程闰祁在这期间曾经像简以浔深情地表白过,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但简以浔无比真诚地真心祝福他能找到良缘。 被拒绝的程闰祁把早就准备好的三克拉DCC新款钻戒扔到表白的江里,她来不及拦住他,手臂刚要拦,江面上激荡出一块小小的涟漪,随即恢复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抛丢一枚百万钻戒就像随意扔了一张废纸。 “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简以浔看着江面,转而看他:“闰祁哥,很感谢你当时支持我学医,现在的我也一样,喜欢医学,我承认我喜欢季淮屿,如果我答应你的表白的话,刚刚那枚掉在江里的钻戒这时候应该套在我的中指上吧?”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中指:“但如果是季淮屿的话,他不会扔掉他。” “那是因为他穷,舍不得扔。” 他脱口而出。 “不。”简以浔认真地看程闰祁蔑视的脸:“是因为那是打算要给我的,所以他不会扔,哪怕是娃娃机里一个价值两个游戏币的玩偶。” “以浔,你相信我,你说的这些都是不成熟的爱情观念,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了,你会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给你幸福。” “幸福不是金钱,那么多亿万家产的富商不也是离婚收场,所以你觉得钱能买来一切?” 一场表白终结在不欢而散中,程闰祁回到公司,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他的办公室都有季淮屿的房子那么大,他坐在老板椅上,打开密码抽屉,拿出一摞照片。 秘书说盛瑾到了,程闰祁看向门口处:“让她进来。” 盛瑾已经孕相十足,脸上已经没有了数月前的公主气质,一脸的苦大仇深,事情已经到这个程度,她也不必在程总面前表现出任何卖弄。 “快生了吧,到时候送你们夫妻大礼。” 盛瑾撑唇勉强笑了笑:“不必了。” “放心,等你生了孩子后我会给你好资源,现在简冠军已经被我培养成顶流了。”他拳头放在桌上,身体布满审视意味地看她:“别说你不想。” 后面这句话戳中了盛瑾的软肋,她想火,她想万众瞩目,她想靠一个大IP一雪前耻,她从钢琴公主到现在的下嫁公主,受尽圈内圈外人的嘲讽。 可造成这一切的,不恰恰就是眼前的程闰祁么? 所以她不信他会毁了她又垒起她。 “公司投资了一部宫廷剧,斥资三个亿,我让你做女一,前提是你要给我做件事。” 盛瑾哼笑:“就知道程总不做没有盈利的买卖。” “当然,我是商人,我能把你打到深渊,就证明我有捞你上来的网,不然我怎么会让你嫁给艾倾,他人是丑了点,不过身居高职,也算拉平了。” “说吧,什么事。” 程闰祁把桌上的照片推到她面前,盛瑾拿过来,不敢相信地拿起来反复确认。 “这是P的?” 程闰祁摇摇头。 “你要干什么?” 程闰祁挑了挑眉,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商人不止是为了钱,还喜欢玩游戏,你不恨她吗?你物色了一个有艾滋病的孕妇不就是为了让她死?我帮你一把,她会比死还难受,你不开心吗?” 盛瑾把照片推走,“你真的是恶魔。” 程闰祁笑的轻狂,胜券在握,丝毫没被她的拒绝而担心:“我就是恶魔,你的照片我也有,你是想当女一还是想断送自己,随便你,这件事没有你我也能做成,我这不是给你机会报仇呢?” 盛瑾鼻翼沁出细密的汗珠,鼻孔频繁地张合,几经思量,最终半站起身,展手把照片拿过来。 老板椅上的男人运筹帷幄地狂笑,让盛瑾不寒而栗。 是啊,为什么不报仇,当初求她去找程闰祁,让她开口求他别让自己和丑鬼艾倾结婚,她不是置之不理吗?不然自己会和丑鬼结婚,还马上就要生产吗? 程闰祁说,等他指令,让她行动再行动。 简以浔正式销假复工,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季淮屿和付院长联合游说她去外科。 她同意了,终归还是医生,那次的事之后她也不执着于产科了,如果凶徒再刺偏一点,可能命都没了,或许刺到她的脊椎残疾了,医生都当不成了。 为此,产科特意给简以浔举办了一场聚会,说欢送会不合适,好像早就想给人排挤走似的,说庆功宴也不合适,就以聚会的名义在一起吃个饭。 简以浔离开产科了,虞郁对她也不设防备了,想到她突然走了,还有点不适应。 虞郁负责组织,户外烧烤BBQ,大家埋怨大秋天的这么冷,还在户外烧烤。 虞郁烤了一串青椒,正往上洒辣椒面,超站着的人瞥了一眼:“知道什么呀,喏,那边那俩多热乎啊,还不够暖你们的?” 她还请来了季淮屿和他的徒弟秦淮,秦淮这人反射弧是长了点,但是每天都能帮她带早餐,这点还是让虞郁挺省心的,虽然是有偿的,偶尔还得付点跑腿费。 秦淮知道今天是装在女人堆里了,于是把师父的另一个徒弟,研究院的穆昇给叫来陪吃陪喝。 大家视线看过去,季淮屿正和简以浔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聊天呢,一人手里捧着一罐啤酒。 简以浔捡了一颗石子扔在河里,清脆的涟漪声充满秋天的声音,凉凉的。 “盛瑾快生了吧,没想着送点什么?” “你想送点什么吗?你这口吻听着挺‘嫂子’的。” 简以浔抿着唇,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差点给人推到河里:“可能最近总能在微博上刷到,我随口一说。” “你还知道想着送人点什么,我还想把我自己送给你呢,你要吗。” “要不起。”简以浔象征性地望了望夜空。 “我又不是对三,有什么要不起的?” “对三?” 季淮屿比出拿牌的手势:“斗地主啊。” “哦,你是地主啊。” “我是男主,我想当你生命里的男主,行不行?” 他认真地看她,想把她看穿,看透,巴不得自己是一台专门扫描她心事的机器。 说实话,简以浔心动了,听了他的话之后,有一种窝心的感觉,那种迂回,揉捏的复杂感官刺激着她的五脏六腑。 有时候,害怕答应,也是害怕失去那一天。 “季淮屿。” 她举起啤酒和他碰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你别光顾着喝,倒是说啊,季淮屿什么啊?” 第 70 章 秋末的风凉而不冷,能不带攻击性地就把银杏叶吹得沙沙作响,像两两配合的手掌喝彩鼓掌,为树下两个人拼命加油。 一片银杏叶落在河面上,悠然地飘逐,顺着下.流静静地缓进,自由而随意。 简以浔拾起一片枯枝,展手把那片银杏叶捞过来,淋了淋上面的水,放到季淮屿面前:“你想要收回我的自由吗,你看,米思蓝虽然没结婚,但是生了她和段尘羽的两个孩子,你说她自由吗,就算某一天段尘羽真的死了,米思蓝也会一辈子把自己困在和他的牢笼里。” 失去自由,都是自找的。 “那行。”季淮屿抢过那片叶子,轻轻地放回河里,眼看飘远:“我不抢走你的自由,你把我的自由拿走吧,这样你就有双份自由了?怎么样,我好吧。” 简以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给他,笑了笑:“你现在怎么这么无赖啊,你知道你那些百万粉丝可都认为你是高冷男神。” “答应我吧,简以浔。” 她睫毛轻抖,月光把她的脸修饰的完美无瑕,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除了她之外,真的没人能抗拒得了他的温柔,那种对她独一无二的温柔,别人都没有的。 “我那天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高中我们确认关系时是大年初一,十年后我回国酒吧重逢是大年初一,你看,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咱们还大年初一在一起,好不好。” “好。”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本能地答应简以浔所有的需求,需要,只要对她是无害的,他都能陪着,应着。 自从偶遇那天起,他已经把自己的灵魂掰开揉碎了,然后扔掉一半,空出的另一半装着的是简以浔。 对于季淮屿而言,简以浔已经长在他的身体里,无处不在。 那边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口哨声一浪高过一浪。 穆昇:“小溪!我爱你!从我见你第一面就被你吸引了,那天你正在给患者扎针,耐心地安慰患者,真的,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 小溪羞的直跺脚,季淮屿也没想到,就带穆昇去过一次医院,怎么这小子就和跟着简以浔的护士小溪联系上了? “这么多人呢,你羞不羞啊你?” 大家纷纷“不羞不羞”地助威。 穆昇走过去,牵起小溪的手。 大家吵吵闹闹地:“人家还没答应你呢就拉人家小溪护士的手呀?” 攥着小溪的手一直蛄蛹,推也推不开,一会儿的功夫,穆昇举起小溪的手:“怎么没答应啊,你们看!” 大家伸着脖子看,小溪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穆昇手上也有,情侣对戒。 小溪仰头看自己的手,羞的直接跑开了,穆昇赶紧颠儿颠儿的去追,贴在在树林深处的树干上,激烈地拥吻。 简以浔和季淮屿静静地见证了这一切,陪着他们心动。 “如果今天就是初一多好啊。”季淮屿望着不见人影的去处,摇摇头。 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初一之约让两个人都没了睡意,眼睛一个比一个像铜铃,竭力地向对方证明‘我不困’,‘我还能聊’。 “要不,再看个恐怖片?”季淮屿首先打破两双四只不想打开各自卧室门的手。 “好啊!” 简以浔紧随其后地应了,就像一直等着人说似的。 简以浔拿着遥控器,打开搜索,输入【恐怖片】,下面一排排推荐,要来就来个经典的,她说:“山村老尸怎么样?” 那他妈可是他的童年阴影,看了一次之后,至今封面都不敢看。 “行啊,我无所谓。” 说的那是相当轻松。 恐怖的片头曲终于熬过去了,这才只是开始,楚人美诈尸变厉鬼的时候,人躺在席子里,双手展开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季淮屿的脑海里,偶尔半夜醒来拿手机看时间时就是这个姿势,每到这时,楚人美的五官便映在眼前。 “季淮屿你别抖行不行?” 闻言,他按住膝盖,吞了吞口水:“那个,我把灯打开一下。” 简以浔按住他,十分谨慎小心地说:“别动!” 这话一出口,把季淮屿吓到了,感觉黑暗的客厅里隐藏着无数只流着血的眼睛窥视着自己。 乘着电视里的光亮,季淮屿勉强摸到茶几上的水杯,嘴唇刚触及到杯口。 简以浔神秘秘地:“这时候你还敢喝水?” “怎,怎么不能喝水了?” 她继续神神秘秘地:“喝了水,鬼就进入了你的身体里了,哇!” 她一叫,季淮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盘,水渍撒了一身,人还当做没事人一样“哦”了声:“这你也信。” 影片在楚人美的长发人头从水里飘起来结束,简以浔深深地打了个哈欠,顺势伸手打开灯,看他。 季淮屿已经调整好情绪,内在调整,外在掩饰,人正老神在在地支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一脸的轻松。 “尿裤子了?” 闻言他猛地一低头,捂住裆部,是刚刚水杯里撒出来的水,竟然大半都精准的洒在那。 简以浔笑的曲起腿倒在沙发上咯咯不停:“你太逗了,不敢看直说啊。” 季淮屿站起身,捂着裆部:“你别笑了,隔壁听着还以为我买了一只母鸡正下蛋呢,睡觉去。” 简以浔收住笑,想起刚刚的场景又笑起来,没一会儿,季淮屿又出来了,她笑问:“怎么又出来了?” 季淮屿把手里的睡衣抖开:“洗!澡!” 简以浔抻着脖子:“哦!那你小心水啊,水能通灵,想想刚刚的楚人美啊!喂!” 不听不听,王八犊子念经。 关上浴室的门,流水声还是令他不寒而栗,刚刚恐怖片里的惊悚场景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放。 我再看鬼片就是孙子! 米思蓝的工作室已经正式营业,以工程设计,室内设计,剧组场景设计为主。 简冠军以朋友身份出席了剪彩仪式,被粉丝拍了照片发在微博上,一时间I am 设计公司风头无两,成为高端客户室内设计的首选。 米思蓝还笑称要给简冠军股份分成,他当然不会要,知道米思蓝这一路很苦,就算甘来了,也要让她能甘甜。 剪彩那天,米思蓝的两个孩子米心,米菲蹦蹦跶跶地围着简冠军转,不知被自己骑在头上的是已经提名最佳男演员的顶流巨星。 他看着坐在木椅上喝柠檬水的季姚烯,把米心,米菲招呼到怀里,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地教了半天,最后勉强点点头,冲着季姚烯的身边摆手。 此时简以浔已经和季姚烯坐在一起喝水了,相聊正欢,这时两个两岁半的孩子跑过去,简冠军已经来不及拦了。 米心:“季姚烯。” 米菲:“简冠军。” 米心,米菲:“爱你哟。” 季姚烯:“.........” 简以浔:“.........” 俩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问是谁教的,俩孩子指向同一个方向---简冠军抱头遮掩的背影。 简以浔放下孩子,让他俩去找简冠军玩,转而手扶着下巴,一脸看戏地挑了挑眉:“怎么,有情况?” 还是第一次看见季姚烯紧张,本来想收起搭着的腿,一 寸劲儿磕在了椅子腿上,柠檬汁撒了一桌。 简以浔冷静地拿纸巾擦桌子,眼里充满了调戏意味:“说实话啊,刚把简冠军交给你的时候我还挺担心你俩恋爱的,但是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我觉得我弟是真喜欢你,我能看出来,他这人啊,认准的事儿决不放弃。” 季姚烯白了简以浔一眼:“我弟也是。” 俩人相视而笑,大笑。 “真的,考虑考虑简冠军,这一年他成熟不少。” “真的,考虑考虑季淮屿,这十一年他始终如一。” 简以浔弹了弹高脚杯,然后拿起杯子,看红酒液里人影晃动的自己:“这也比?” 她撩了撩橙红色的卷发:“我跟你弟说了,拿了影帝我再考虑,再说了,到时候我得管你叫大姑姐,多跌份儿啊。” “是够跌份儿啊,我还得叫你一声弟妹。” 季姚烯拿出化妆镜补妆:“嘁,早晚有一天我也得叫你弟妹,诶?”她往简以浔那边靠了靠:“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啊?” 简以浔摇摇头,苦笑。 电话响了,简以浔站起身,掩住唇小声说:“我先去接电话啊,弟妹。” 因为电话是盛瑾打来的,所以才要特意走开接,季淮屿说过,自从她结婚后一直不在家人面前露面,怎么会突然给她大打电话。 “嫂子。” 这是盛瑾的开场白。 “你是不是就想听人叫你嫂子啊?那好,我叫了,我今天就想问问你,三个月前我求你找程总,求求程总别让我嫁给艾倾,你为什么不帮我?” “盛瑾,我------” “你先别说话,我快到预产期了,在你们医院生,巧吗?我故意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你别怪我了。” “盛瑾我那天下午是,” 嘟嘟嘟---- 简以浔拿着手机,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毁了她的人生? 第 72 章 其司国一年前已经宣布投降,攻方没有停战的打算,只是打的没有之前凶了,有钱人早早出国了,留下平民流离失所,其司国的军队死伤惨重,依旧发誓要打到胜利那一天,本国的大学生游街抗议攻方的惨绝人寰。 还好其司国气温常年维持在十八到二十五度,如果四季分明的话,恐怕早就冻死大半的难民了。 攻方今夜突袭距救援基地十公里以外的大学,炸弹的攻击下学校瞬间沦为残骸,学生们死在梦里,或是眼睁睁看自己的四肢与身体分开,血肉模糊,分不清哪块肢体是自己的,恐惧与黑夜折磨着年轻学生们的心。 呼救声,惨叫声,血流声无限蔓延。 其司国军方集结展开营救,全校共2034名学生。 “我去急救!”王疏影自告奋勇,话没说完已经上了军方的越野吉普。 简以浔也跑过去,上了另一台车:“我也去!” 救援医生们一个响应一个,都要参与救援,留下三名应急医生留在基地待命。 炸弹造成的伤害,于生命而言是争分夺秒的,可能给人挖出来时还是活的,没有得到及时的急救而死在半路。 学校的破坏程度比简以浔想象的还要可怕,那些电视剧里呈现出来的惨重远不及此时此刻。 她脚下踩软,“啊”地一声差点摔倒,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是一截手臂,手指还在神经性地摆动。 脚下满是血水,像刚下完暴雨蓄水的路面,每走一步,裤脚都会溅上更鲜的血迹,踏地有声。 整个救援持续了三天三夜,期间敌方的战机不断地在头顶盘旋,他们打开飞机的门,半个身体探出来嘲讽其司国救援的人们。 2034名师生,救出来的还有气儿的308人,死亡的689人,其余的,死不见尸。 这是攻方第一次攻击学校,投降时两国达成一个共识,不能攻击奥科拉大学,所以,奥科拉大学也是一个避难营。 “抬上车,需要紧急手术!快!” 王疏影刚给一位学生做了紧急止血,看着伤者被抬上车,插着腰不断地呼气。 “那个,简...你叫什么来着?” 简以浔还蹲在地上给伤者急救,闻言抬了抬眼:“简以浔。” 王疏影背过身,继续搜救伤者:“怎么样,这里艰苦吧,两千多名师生群众,尸体才找出来689个,这就是战乱。” 简以浔用力地扎紧绷带,仔细检查:“学医到底能不能救人?” “救一个也是救,我们这边认一句话,救一个是一个。” 王疏影笑的很灿烂,满脸的灰土看不出一丝脸色,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是她所有的情绪,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生活三年依旧能笑出来的。 “简以浔!” “啊?” 简以浔站在学校废墟下,风起尘扬,形同虚设的废墟轰然倒塌,王疏影咬着下唇,用尽全身的力量跑过去,把简以浔推出去。 可她自己没有机会跑出来,被压在了层层的石土下,只露出头,嘴里吐出一大滩混着灰土的血。 简以浔趔趄地站起来,半跑半爬地过去,不断地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被压住了!” 王疏影痛苦地支起头,摇了摇:“别叫...了,没用的,我是医生,我知道能不能...活,你看我,像...不像被压在五指...山的孙悟空呀---” 简以浔痛苦地跪在地上,除了自责,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的:“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会死的!” “从你来我就知道你是有心事才过来的,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走...起路来像模特,我就不同了,我是孤儿,一个亲人都没有,死了也没...人牵挂我,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吗,因为我没...有...家。” 她每说半句话,就会呕出越来越多的血。 救援的人来了,也是徒劳,她身上压着一米多高的泥墙,里面的身体此时恐怕已经被压成片了。 “你是我见过最无私的医生。” 王疏影已经睁不开眼,挣扎着说最后的遗言:“救一个是一个,答应我,打赢这场仗再回去,替我。” 简以浔拼命地点头,好,救一个是一个,替你打赢这场仗再回去,你没完成的,有我。 眼睁睁看她断气,她全身颤抖,已经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如果不是王疏影,她早就死了,就她是本能,三秒的时间她没死,她却死了。 无国界医生都是有医学信仰的,救一个是一个,多简单的一句话,多难做的信仰,王疏影做到了。 所有救援医生和军方战士们站成两排,鞠躬送别,她的尸体只能留在这,待天亮了,视野好了才能挖出来。 直到三个月后简以浔都记得那天上午十点二十五分,王疏影的尸体被挖出来,除了头之外,身体像一张纸片,日光下很快干了,看不出内脏,看不清四肢,和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 如果此时吹来一阵风,似乎就会把她吹起来,像风筝一样,只是地上没有牵线的人。 她犹记得王疏影临终气息微弱地说:【现在有690具尸体了。】 她想自己会不会某天某时突然死的杳无声息,下午时,跟随战放的车去了无战区,那里已经被攻方占领,半年前刚恢复了机场的运行,与战前并无区别,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到了无战区,和军方的人约定了会合的时间就分开了。 她打了通电话给简冠军,他在一个月前的金杯奖颁奖典礼上斩获了影帝奖杯,风光无两,却没心思拿奖杯向季姚烯表白,担心那个消失了三个半月依旧杳无音讯的姐姐。 简以浔在国内的风波闹了一周多,热度已经逐渐平息,季淮屿用尽一切办法压热搜,他的微博成了讨伐此事的营地,无论黑粉们怎么煽风点火,他依旧没把置顶的那条官宣微博删除或隐藏,她简以浔,就是我的爱人。 可她从大年初一开始就消失了,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出手术室时已经是后半夜,打开手机本想给简以浔发信息,还没等解锁,就看见主页推送的关于简以浔的热搜词条。 用最快的时间回家,想把所有的安全感和保护都给她,可家里空无一人,一切如初,就像那次分手她搬走时一样。 到今天,她走了整整110天。 简以浔买了一张其司国的电话卡,翻开通讯录打给简冠军。 响了许久那边才接。 海外号码?骗子! “我不去缅甸,别想噶我腰子,再打我就报警。” 简以浔:“.......” 再打过去,响了两声人家没接,再打过去,自己被拉黑了。 她打给米思蓝,接电话时她还在安排工作,身边声音嘈杂,忙得不可开交,当听到来电的是简以浔时,不过十秒而已,听筒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杂音。 “浔浔?浔浔你去哪了,这这...这是哪儿的手机号儿啊,刚才简冠军来我这了,还说最近缅甸不太平呢,你不是被骗过去了吧?你怎么样,安全吗,把位置给我,我想办法捞你。” 简以浔:“.......没有,我在其司国,这事儿你别和季淮屿说,我刚才给简冠军打电话他给我拉黑了,告诉他别担心。” 米思蓝:“我操,那边不打仗呢吗?你去那干什么呀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不是因为微博那事儿吧,已经摆平了,安心踏实的回来啊。” 简以浔:“暂时不回去,和医院有合约呢,在这我能找到做医生的真正感觉,我这边还挺安全的,算是战区的安全区,救治伤者难民的。” 米思蓝:“就你伟大,你知道季淮屿找你都找疯了,不是我帮帅哥啊,这事儿确实你不对,不告而别等于杀人无形你知道吗?他还给你弄了个表白仪式呢,等到半夜你这女主都没到,真有点像我那时候了。” 米思蓝说的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她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三年前那场要她命的求婚仪式说出口,现下自己也成为伤人心的始作俑者。 简以浔:“我先挂了,别忘了和冠军说一声,战区没有通讯信号,有机会再打给你。” -- 季淮屿正在食堂吃午饭,连两个徒弟秦淮和穆昇都不敢靠近,本来觉得当初那个冷面科学家回归人类情感生活了,没想到突然又那样了。 人确实是会变的,穆昇对秦淮说:“我跟我师父早,我怎么跟你形容呢,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眼里都是单纯和清澈,但是她二十五六的时候和恋人分手了,眼睛里就都是沧桑和朦胧,你懂吧?” 秦淮:“不懂,那是失恋对视网膜和玻璃体会造成伤害吗?我感觉我师父眼神挺好使的,要不我建议他去眼科看看?” 穆昇真是活该他单身,最好是一辈子,还是好好给解释了一通:“就是咱师父吧,以前是冷面杀手,但是遇见简医生了,就从良了,变成个人了,但是简医生走了,他又不是个人了,懂没?” 秦淮站起来指着穆昇:“你骂我可以,你怎么能骂我师父呢?他也是你师父啊!竟然说自己师父不是人你!!!” 食堂的电视里依旧播放着万年不变的新闻频道。 【据报道,其司国昨日遭遇军事突袭,救援基地被夷为平地,据悉有三名我国无国界救援医生失联,下面请看本台驻其司国记者的现场报道......】 第 73 章 “付老师,付院长,我希望您能和我说实话。” 季淮屿闯进付院长的办公室,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双手拄着桌面,手臂上劲瘦的肌肉条条分明。 食堂里播放那条新闻时,付院长的餐盘掉在了地上,捡餐盘时眼睛都没离开电视,据季淮屿观察,他从不关注新闻大事。 “她的妈妈有阿尔兹海默症,弟弟都不知道她在那,如果她真的出事了,连家人都不知道,您还瞒着吗?” 付院长:“我答应过她不能把她在其司国做无国界医生的事告诉你的!你别逼。” ......说出来了? 季淮屿紧握着拳,骨节分明的手充满苍劲。 -- 和季淮屿一起前往其司国的还有米思蓝。 米思蓝总回味简以浔的话:医生就是救人的。 可她做了医生,救人无数,却被网暴淹没了所有,只身前往战争国家“清静”地继续做医生。 那么,她米思蓝也能靠手里的相机记录战争,简以浔救治病人,她可以拯救良心,用相机拍下在一线救援的多国无国界救援医生不计生命为代价救治伤者。 她想告诉那些用键盘评判他人的东西:你们用键盘敲敲打打杠到世界冠军的高度,而他们却用生命血液和汗水兢兢业业地救死扶伤。 她是有私心的,想为简以浔“平反”,尽管热搜事件热度平息了,可网络上总会时不时地有些无良媒体号拿出来鞭尸指责批判。 季淮屿以无国界救援医生的身份抵达其司国,战区派车来接他们,开车的军人似乎很紧张,车速几乎飙到漂移。 米思蓝抬臂抓住把手:“您慢着点儿。” 开车的战区军人名叫戴德尔,他并没有因为米思蓝的话放慢车速,一脸刚毅严肃:“命能慢下来吗?我很高兴战区又来了一位医生支援,但是现在战区形势很紧迫,我看你们都细皮嫩肉的能坚持几天。” 季淮屿往前探了探身子:“有没有一个叫简以浔的?” 戴德尔摇摇头:“中国的医生吧?不过应该没死,或者是死了没找到,这四个月牺牲了两名中国医生,有一个连全尸都没有,想给尸体抬起来,刚把头抬起来,身子就折成两半了。” 二十五度的外温,米思蓝觉得全身发冷,不自觉地搓手臂。 季淮屿越发沉冷,目色深沉凌厉。 戴德尔接着说:“四个月前他们攻击了学校,昨天他们又攻击了救援区,这可都是达成共识的两处安全区,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你们中国人都很勇敢,虽然身子单薄,前天有个中国女医生为了救一个被抓的受伤军人,被攻方抓走了,到现在都没消息。” 一股不祥的预感侵袭全身。 抵达战区,烟火燎原,一股杂草味道和熟肉烤焦的味道弥漫整个废弃大地,比简以浔刚来时还要惨。 破损漏风的简易帐篷成为临时手术室,根本达不到无菌有创手术的标准。 生锈的担架上抬出来一具尸体,全身盖着白布,以为救援军人说:“刚挖出来的尸体。” 季淮屿心跳混乱,简以浔握着的手 把自己抠出了血。 “等一下。” 季淮屿走过去,出于对医生的尊重,尤其是支援来紧缺的大量麻药抗生素的中国医生,他们把担架小心地放在台阶上稍微干净的位置。 季淮屿犹豫了一分钟,肩膀在心脏的带动下上下起伏。 米思蓝咬咬牙,直接冲过去,掀开白布,高兴的跳起来:“不是浔浔!” 米思蓝自己也承认,自己没什么大爱,只要她在乎的人在就好。 季淮屿紧闭双眼,重重地呼气,头不自觉地发抖,他抓住抬担架的军人:“简以浔呢?她在那?” 抬担架的军人摇摇头,季淮屿用英语复述了一遍。 “是那个勇敢的中国女医生吗?高高瘦瘦的,特别好看的那个?” 季淮屿循声边望边跑过去,用力地晃那个军人:“是!就是她!她在哪?” 正是戴德尔,在车上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想起来了。 戴德尔摇摇头:“昨天攻方来抓俘虏,那名军人受了枪伤生命危急,当时只有简以浔站出来了,说他受了伤,必须要接受手术,攻方理都不理,但是那个中国医生执意要给受伤的军人做手术,就一起给带走了。” 简以浔坚信并执行王疏影的遗言:救一个是一个。 季淮屿问:“带到哪了?” 戴德尔想了想:“应该是他们的老窝,离这里有五公里。” 一辆攻方的吉普车疾驰而至,尘土飞弥,像起风的沙漠,烈日的烤炙下,沙土灼人皮肤。 季淮屿扇了扇碍眼的尘沙,吉普车刚好停在马上就要撞上他的位置,哪怕晚停半秒,他就要被卷在车胎下。 从车门里被踢下来一名身穿其司国军装的人,腿上缠满绷带,双手被背绑在身后。 戴德尔一行军人立即上前扶起他。 轰--- 车子打火的声音响起,季淮屿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反而绕到驾驶位的位置,透过车窗,他看到了简以浔。 攻方的车上来下来三位五大三粗的壮汉,半边脸蓄满络腮胡子,无不挑衅。 “妈的找死?” 季淮屿按住车门,“你们不过就是想要个医生。”他看了看里面:“我换她。” 攻方军人不屑地蹭了蹭鼻子:“你?凭什么?” 坐在后座的简以浔听到了季淮屿的声音,极力地对他摇头,让他走。 季淮屿向后面展了展手:“你们缺的不是医生,是麻醉剂和抗生素药品,这些我有,要么换我过去,要么你们把人放了,我给你们一半的药。” 攻方军人挑了挑眉,拿出抢,扣上扳机,季淮屿额头一凉,枪口已经抵在他头上。 “我们不杀医生,但不等于你可以和我谈条件。” “还有止痛药。” 另一位攻方军人把和季淮屿对话的军人拉到旁边,展臂挥手的说了半天才过来。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不喜欢被威胁。”攻方军人把□□交给季淮屿:“对着你的手臂开一枪,把你们的药给我,我就放了那个中国女人。” 简以浔被压制在后座,极力地喊他:“季淮屿!你不用管我,你快走,他们不会杀无国界医生的,你快走!你开了枪以后都不能拿手术刀了,快啊---” “简单。” 季淮屿拿起枪,枪口对准手臂静脉。 攻方军人嗤笑:“你可要想好了,像那个中国女人说的,开了枪你就再也做不成医生了,不如把中国女人给我们。” 这一枪,可以平息今晚的纷争,可以救回简以浔,可以让所有人至少安稳这一夜。 他是第一次拿枪,沉稳的冷漠的像个职业杀手,食指扣在扳机上,紧紧滴闭着眼,耳边只有简以浔的哭诉声。 他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去,简以浔疯了一样挣脱管束冲出车外,哭的泪眼模糊,抓着季淮屿的手臂不放。 攻方三名军人肆意大笑,季淮屿搂住简以浔的肩膀安慰她,地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空弹。 “中国人真的个个有骨气。” 季淮屿淡然地笑了笑:“那人我带走了。” “我曾经交过一个中国女友,也是一位很棒的医生。” 季淮屿指了指已经被分好的一半药品,牵着简以浔离开了人群的视线。 他走得快,她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跟着,脚下都是季淮屿清晰地脚印。 他突然停下,转身笔直地看她,眉心颤抖,眼望着灰蓝的天,咬着已经滴血的下唇:“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想死?恩?想死你和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死!啊?” 简以浔低着头。 “说话啊?你多能耐啊,说走就走,啊?这次好,直接跑战区来了,你还想去哪?还想去哪?” 他恨里带着心疼,压着火气轻吼她,展手扣住她的后脊,把她整个人捞到怀里,紧紧地拥着,生怕抱得松了人跑了。 “你想去哪跟我说行不行?就这么消失四个月觉得很好玩是吗,你不想走的话,我在这陪你,但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出走,好吗?” 怀里的人巴不得把自己蜷成个蜗牛,牢牢地被他拴上,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头。 废墟之上,云霞之沙,黄昏中一抹橙黄把天际勾勒的多出几分油画意境,沙雾下久别重逢的两个人随意地坐在只剩支架的废弃楼。 “所以你为了那位王疏影医生,要在这里坚持到休战。” 简以浔被晚霞照的眯眼:“其实我觉得在战区经历过的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医生,真的,你看,这里什么都是最简陋的,连个像样的手术室都没有,但我从没有像这几个月这样有医生的使命感,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和伤者,难民一起为生命争分夺秒。” “我来这不是一时之气,不完全是因为微博的事,我早想过要面对一切,但当自己被人扒的体无完肤,千夫所指游街示众的时候,还是会难过,我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咔嚓,咔嚓----- 米思蓝躲在暗处,不时地探头谨防被发现。 第 74 章 “出来吧。” 季淮屿说。 米思蓝扣上相机镜头,猫着腰小跑过去,一脸谄媚:“拍点素材,素材哈。” 简以浔让了块儿地方给米思蓝:“米心和米菲呢?” “放在段尘羽家了,我也不想做的太绝,那里有米心米菲的爸爸,爷爷奶奶,我和他家无缘,但我不能自私的剥夺孩子和亲人在一起的权利。” “你不怕他爷爷奶奶把孩子藏起来不给你了?” “怕,那些都是能解决的事,那时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就想着我那个没心没肺去战区的姐妹儿了。” 想起段尘羽,季淮屿算了算时间,侧头看了看米思蓝肩上挎着的相机:“拍的差不多了吧,今天的事他们卖我个人情,明早他们送你去无战区,回国吧。” 米思蓝低着头,知道季淮屿是什么意思,伸出五指挡住夕阳的光,摆来摆去:“恩,工作室订单堆成山了。” 季淮屿摆头,天色暗下来,来这里之前他去看了一趟段尘羽,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自主行为能力,靠呼吸机维系,鼻子里插着胃管,吃流食。 “顺便结个婚。” 季淮屿和简以浔讶异地看她,结婚?结婚。 米思蓝抱着膝盖,拂去眼里的沙砾:“你俩挺不理解的吧,我也算是半个艺术家吧?艺术家行为都不正常,以后我也不想再和谁结婚了,等他不在了,我就带着两个孩子不也是一家三口么,给孩子上个户口,我也不算完全的未婚生子了,浔浔你是知道的,我小时候爸爸不在了,受尽嘲讽,每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都是有一段伤人的家庭苦衷的,而那些人却拿一个人的灭顶之灾去肆意嘲笑,真的很可悲,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一直也没放下过他,在香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蠢,恋爱脑,回来之后知道他得了渐冻症,我也释然了,或许这就是爱情吧,爱情不都是壮烈的吗。” 被揉红眼睛沁出泪幕,“就像季淮屿似的,明知道是战区也来了,不知道是空弹枪也开了,要么壮烈要么激烈,这是我恋爱脑这么多年悟出来的道理。” -- 米思蓝回国了,在段尘羽的房间,他的床上办了一场简易而温馨的婚礼,一声“公公,婆婆”使段父羞愧自责,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当初都不能入他眼的人,竟然能这么深明大义。 亲人在,家就在。 不日后,米思蓝把孩子的名字改成段米心,段米菲。 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十八天,段尘羽安静的离开人世,眼动仪上留有一封遗书: 【米思蓝,老婆,我真的很爱你,我知道我马上就不行了,这些天我无数次的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多想一觉醒来发现一切是一场梦,我没生病,睁开眼起床给你做早餐,我抓不住时间,抓不住你。 在此声明,我在北京位于二环知春路的两幢别墅,上海菱新路洋房产权,以及我名下所有财产,归属我妻子米思蓝所属。】 第二封: 【老婆,你不必因为过意不去而为难自己,想带孩子在哪生活都行,我希望每个月老婆你能带米心米菲看看我爸妈,最后叫你一声老婆,你就自由了,答应我别束缚自己,永别。 爱你的老公:段尘羽。】 去无战区购置物品时,简以浔和季淮屿与国内通了电话,得知段尘羽遗憾而终的事,再看当下不止的战乱,他们决定举办一场简易的战区婚礼。 那是一场特殊的婚礼,没有婚纱,宴席,只有在无战区购置的熟制品,几罐啤酒和饮料。 来自战区的六国五十五名无国界医生身穿有污渍的白大褂,其司国的军人身着军装,医生与军人站成两排迎接新人。 在大家自发哼唱的婚礼进行曲中,一对新人挽手登场,眼里只有彼此,诺大的眼界容不下任何他物。 “简以浔,我愿意娶你做我的妻子,相伴到老,如有不实,死无全尸。” “季淮屿,我愿意嫁给你做我的丈夫,相伴到老,如有不实,灰飞烟灭。” 新人的誓言把观礼的人笑的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泪,重,沉重无比。 飞机声轰鸣,盘旋在头顶,是战方的直升机,其司国军人立即进入警惕。 直升机缓缓降下来,离地面不到八米,从上面投掷下来食物和酒水,还有一束花。 飞机舱门打开,探出来个人身,是那天让季淮屿开枪打自己手臂的人。 “中国人,恭喜你们结婚,今天停战,算是回礼。” 简以浔仰着头看,冲上面的人挥了挥手,她被挟持的那三天,救治了十数位伤者。 那人用生硬的国语说:“白头皆老。” -- 其司国的战争又持续了一年,两国宣布彻底停战,战区的军人和医生互留联系方式,相约一定要到对方的国家去看看。 至此,其司国在多国的捐助下开始战后重建,难民不再流离失所,半夜不再被炸弹和枪声惊醒。 其司国机场为回国的无国界医生开通了专用通道,季淮屿和简以浔回头望着这个他们待了近两年的国家,百感交集。 简以浔怀里捧着衣冠棺盒,郑重地四周走了走:“王疏影医生,战争结束了,你看,这里的空气清新了,人也多了,常年关闭的门市都营业了,那边是巡视的军人,领头的是戴德尔,他升职了,威风的不得了,我们也成为了好朋友,好了,看够了吧,王疏影医生,我带你回家。” 他们转机到达了湖北,王疏影生前曾在聊天中说过就职的医院,对王疏影的离世深表遗憾,同时院方告知了王疏影家的住址。 是啊,生前她就说过,无父无母,住址上留的地址是一个偏远贫瘠的村庄,院里提供的地址也查无此处,这里早在五年前就拆迁了,战争也持续了五年。 季淮屿牵着简以浔来到她籍贯的山上,在一处僻静处把她的衣冠棺埋在土里。 “王疏影医生,到家了,安息吧,我会继续好好做医生,我会记得,救一个是一个,谢谢你。” “王疏影医生,安息吧。” 庄重地对衣冠观行了礼,一串热泪洒在炙热的土地上。 -- 米思蓝把在战区拍的照片发在工作室的官微上,一呼百应。 【图片】:季淮屿手里拿着枪抵着自己的手臂,简以浔冲过去,泪水停滞在空气里。 【图片】:简以浔和季淮屿的背影,他们坐在废墟里,夕阳照在他们的头上,有光。 【图片】:简以浔满脸满手都是血,正奋力地抢救一名受枪伤的伤者。 【图片】:简以浔和季淮屿弯着腰安抚难民,白大褂上印着醒目的“中国医生”。 米思蓝工作室拍摄的照片被广泛传播,甚至登上了军事新闻频道,战争是毁灭性的,但人性不会被毁灭。 从一个被千夫所指的医生,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医生,她用了两年改变人对她的看法,不曾解释过,不曾埋怨。 程闰祁回到M国继续扩张他的商业版图,越做越大,DCC已经成为世界top1的珠宝品牌,这两年还涉足到箱包品类,是深受娱乐圈和时尚界青睐的奢侈品品牌。 在得知给自己孩子做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的人是简以浔时,盛瑾的良心备受敲打,当是还他个人情了。 她故意放低姿态与艾倾恩爱,最终得到了她自己的不雅视频,和程闰祁混了那么多年,艾倾也留了一手,那夜他也录下了盛瑾和程闰祁的视频。 盛瑾拿着自己和程闰祁的视频和程闰祁谈条件,让他别再打她嫂子的主意,否则鱼死网破,公布视频,到时候自己损失的只是名声,说不定还会得到大众的怜悯,而程闰祁则会面临品牌倒塌的危险。 程闰祁同意了。 简冠军二度蝉联影帝,娱乐圈里风生水起,年入千万,给母亲请了专业的护工和医疗配备,让父母安享晚年。 饭桌上,简冠军寸步不离季姚烯,米思蓝被两个孩子围绕打闹。 包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一对儿手牵手的“老夫老妻”。 米思蓝探头望过去:“哎哟,这不是简主任和季院士吗,您俩大忙人可算有功夫儿来和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人吃饭啦?” 季姚烯甩开简冠军的手:“啧啧啧,真是赏脸了啊!” 简冠军清了清嗓子,调侃:“叫大姑姐。” 季淮屿走过去,手按在简冠军头上用力地晃:“简影帝,来,叫声姐夫听听。” “姐,你看他啊!” 简以浔也走过来,和季淮屿一起晃简冠军的头:“叫姐夫。” 季姚烯插着腰,手里拿着刚开的红酒:“诶诶诶,欺负人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