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太傲娇》 1. 远嫁边关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京城各处都洋溢着春日的喜悦。 朝议郎府中却一片的愁云惨雾,朝议郎傅宪抱着赐婚圣旨正在那儿淌眼抹泪的,“女儿啊,都怪爹爹没用,在朝中没有什么人脉,这桩婚事才会落到你的头上,都是爹爹的错…” 傅语棠接过圣旨粗粗的扫了一眼,她虽然心中非常的忐忑,但绝不能让父亲在这般哭诉下去,若是一不小心传到旁人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爹爹莫要太过担心,圣上赐下的婚约,自然是极好的,谢大将军年纪轻轻,英武不凡,上头不是也说了吗?他年轻有为,这般家世人品,旁人只怕羡慕都来不及,女儿得以高嫁,爹爹应当开心才对。” 傅语棠的这番话也不全是哄着老父亲的,谢祁家世显赫,武将世家出身,若不是圣上赐婚,这般门第家世,他们也的确是没法结交。 说白了也的确是傅家高攀。 可是话虽这般说,傅宪也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谢祁镇守边关,圣上下旨赐婚,是要让傅语棠远嫁边关,傅宪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能够舍得? 虽说如今边关并无战事,一片太平,可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他不过一个文官,见识过最盛大的场面也就是春猎,听闻边关苦寒,他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如何能够受得了? 想着想着,傅宪悲从中来,“边关苦寒,一去千里,爹爹如何舍得?棠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傅语棠听着亲爹的这些话,心中不谓不感动,她明白父亲是真的疼爱自己,只是该劝的话,傅语棠还是不能不说,“爹爹慎言,傅家得以圣上赐婚,乃是天大的荣耀,如何能够说是对不住?” 傅宪一时语塞,刚想回两句,就败在了女儿的目光当中,“可…七月初就要出发,只余四个月,如何来得及?” “这是天家赐婚,莫说是四个月,便是两个月也来得及的。爹爹还请放宽心。”傅语棠软声安慰安慰完亲爹,很快就去了内院看母亲。 一家三口本事在一块儿接旨的,只是她娘听到这消息,脸色煞白一片,等到传旨太监一走,整个人就撑不住的晕了过去,如今还不知是个怎样光景。 内院中,傅夫人已然清醒过来,正坐在床头淌眼抹泪,傅宪走过来,夫妻俩四目相对,很快又是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傅语棠安慰完这个又要安慰那个,虽然心中有些无奈,可对于这桩婚事的惆怅,却不知不觉减了七八分,她虽不知边关是什么情况,但谢祁此人,风评极佳,总不至于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她瞧着父母还在伤怀,也没想着再劝说什么,爹娘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如今这番举动,怕也是因为舍不得她。 傅语棠没再说话,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让贴身丫鬟去找了几个机灵的小厮来,“告诉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得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在出嫁之前,我得知道谢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谢祁的婚事,是今上心中最牵挂的事儿,圣上选了她赐婚,自然也是有深意的,她和谢祁成亲,连京城都不能留,只能去往边关。 到了那处,说是举目无亲也不为过,傅语棠可不得多做些打算? 赐婚圣旨同样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边关,传旨太监过来的时候,谢祁人还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身边的副将欲言又止的看着演武场上的人,怎么都没胆子禀告出声来。 倒是谢祁余光瞥见人杵着,心中有些差异,“你怎么来了?有事?” 副将松了一口气,赶忙告诉谢祁京中的旨意来了,“将军,您赶紧去接旨啊!” “啥玩意?”谢祁有些莫名其妙的,“什么旨意?陛下难不成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 副将小声的说了一句是赐婚圣旨,只见谢祁整个人冷了下来,连下一句都懒得在听,直接丢下一句,“不娶。” “京城里的女子,一整个都是矫揉造作的,矫情又做作,老子是疯了还是傻了?娶这么一个人回来?嫌自己命长?”谢祁对京中贵女的厌恶,可是丝毫不加掩饰。 “没有没有。将军,末将们都已经打听过,这傅家大姑娘在京中的名声可是好极了,才名远播,温婉贤淑,今年刚刚到议亲的年龄,真真的应了那句话,叫…叫…‘一家有女百家求。’”副将为了谢祁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谁知谢祁非但不领情,还对自己没有任何的认知,“既然这般好名声,怎么会想到嫁到边关来?难不成脑子进水了?” 副将:“……” 副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没有想到,将军贬低起自己来,居然会那么的毫不犹豫。 “将军啊,您听属下一句劝,这门亲事是陛下赐下的,您就算心中不情愿,也不能这般说啊。”副将着急上火的说道。 谢祁虽然心里有些不情不愿的,可好歹还没有浑过头,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在一众将领的劝说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去接了旨。 谢祁对于圣旨上夸赞的话一概都没记住,唯独记住了傅语棠的名字,对此谢祁也只是表示,是因为觉得她的名字有些好听。 谢祁送走传旨太监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有婚约的人。 对于成亲的诸多事宜,也丝毫没有准备。 转眼四个月就过去,傅宪总算从一片愁云惨雾当中回过神来,随着傅语棠婚期临近,傅宪那好不容易已经痊愈的忧虑,又爬了出来。 但傅语棠实在无暇顾及亲爹。 只因为边关路途遥远,婚期的确已经定下,这也意味着留给傅语棠的时间并不多了,为了不耽误吉时,他们必须早早的从京城出发。 将军府的聘礼已经送来,按照规矩傅语棠需要带着嫁妆远赴边关,东西都已经装箱准备好,傅语棠在做最后的核对。 原本这事儿,是她母亲来做的。 娘亲虽然心中难受,可嫁妆一事还是给傅语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不过越是临近婚期,她母亲就越伤怀。 傅语棠心疼,便不让母亲插手了。 这几个月来,她也的确没有闲着,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的差不多,谢祁这个人…… 傅语棠想起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她浅浅的垂下眼眸:谢祁此人,恐不是什么良配。 但许多的事情,并非你觉得不妥,就可以有所改变。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傅语棠还是穿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轿,拜别了父母,踏上了去往边关的路。 此去遥遥,傅语棠心中忐忑,煎熬。 但想起在京中的父母,依旧勇敢的前往。 送嫁的队伍走走停停,终于在吉时的前三天到了离边城最近的驿站。 按照何将军府的约定,傅语棠要在驿站等着谢祁过来接她。 驿馆中,傅语棠的侍女忍不住的左右踱步,更是时不时的看着傅语棠欲言又止,那视线太过强烈,想不看到都很困难。 傅语棠按了按额头,“你若是累了就坐下休息。这般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睛疼。” “姑娘…”梅香坐在傅语棠的身边,眼中有止不住的担忧,“这一路上,奴婢听说……” “小心隔墙有耳。”傅语棠出声打断梅香,梅香听到自家姑娘这般说,下意识的往外头瞧了瞧,模样非常的谨慎。 “姑,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啊,难不成真的有人……” 傅语棠没有说话,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至于专门有人来盯梢,只是谢祁在边关已久,谁知道驿馆会不会有和他相熟的人? 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傅语棠宁可不讨论这些事。 “可是姑娘…听说谢大将军他。”梅香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在京中的时候,听见小厮打探来的消息,她便已经有些受不住。 何况如今? 她们一路从京城来到边关,越是接近此处,越是能听到关于谢祁的传言,青面獠牙,小儿止啼… 怎么可怖怎么来。 梅香听着听着,当即就落下了泪来,如今到了驿站,这情绪就怎么都藏不住了。 傅语棠心中也觉得谢祁并非是个良配,她昔日之愿,并非是想要找个人人艳羡身居高位的夫君,不过是想找个如父亲一般知冷知热的。 如今事与愿违,她却不能同任何人说,只能拿话敷衍梅香,“谢大将军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京中贵女不知有多羡慕我,得了这样一门亲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傅语棠故作愉快的说道。 只是她不知道,这番话不仅仅是梅香听见了,在门外的谢祁同样也听见了。 他的脸色原本就不怎么好看,如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谢祁想起副将所言的夸奖之语,唇边泛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都是京城里来的,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2. 初次见面 傅语棠并不知道她和梅香说的那些话,尽数都被谢祁听了去,她敷衍完了侍女,便开始思考今后要如何同谢祁相处。 她人都已经来到了边关,婚事自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成亲之后,要怎么相处,怎么生活,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傅语棠的本意,是想要知道谢祁是一个怎样的人,但越是去了解,情况就变得越发糟糕。 谢祁的确家世显赫,年轻有为。 可小厮打探到,谢祁回京时,总是流连茶坊酒肆,还有便是怡红阁的常客,就连怡红阁那个最眼高于顶的花魁,也对谢祁赞不绝口,另眼相看。 其中缘由傅语棠不愿意深究。 怪不得谢祁家世显赫年轻有为,却没有婚约在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傅语棠轻咬唇瓣,心生无奈,自己怕是成为牺牲品了。 就是不知谢祁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亲事,也不知他会不会怨恨上自己。 成亲的吉日定在七月初七,送亲队伍是七月初四当日到达的驿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三日。 这几日,都是由谢祁的副将出面和他们商议迎亲事宜,梅香试探的询问起谢祁来,本也是没有抱什么希望,可是副将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 梅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事儿传到了傅语棠的耳朵里,她垂下了眼眸,敛下所有的情绪,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梅香沉不住气,便开始出声询问。 “姑娘,这谢大将军一直未曾露面,这……” “梅香难道忘了?成亲的前三日,是不得见面的。”傅语棠温声软语的安慰贴身丫鬟。 梅香如何不知道这个规矩? 但如今的情况,怎么可能像他们家姑娘说的那般? “可是…姑娘…”梅香想要替自家姑娘打抱不平,但傅语棠却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 “梅香,谢大将军只是恪守礼数。” 傅语棠并不知道谢祁究竟为何没有出现,她只是不希望有任何的风言风语出现。 谣言最是伤人,这儿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传回京城,甚至还会传出别的谣言来,傅语棠不想让父母跟着一块儿担心。 梅香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打算,心疼的同时更是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全都明白了。” 傅语棠颔首,对梅香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看着自己的红嫁衣,心中多了些许的惆怅。 眼中迷茫更甚。 初七这天很快就来了,一大早,就有人来替傅语棠梳洗打扮,送亲队伍还未返回京城。 外头很快就变得热热闹闹,吉时一到,迎亲队伍很快就来了,梅香躲在窗户边偷偷的观察起来。 只见谢祁身穿吉服,坐在高头大马上,“姑娘,姑娘,谢将军来了。” 傅语棠闻言,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今日谢祁不会出现,若是那般,她就真的不知要如何自处了。 “姑娘,谢将军他,他…”梅香的脸忽然变得红彤彤的,许是不好意思大声嚷嚷,就快步的走到傅语棠身边。 “姑娘,传闻谢将军仪表堂堂,貌若潘安,果真是如此的。” 傅语棠听罢,却没有太多的欣喜。 貌若潘安的男子若是花心起来,恐怕会更加的容易吧。 送亲的队伍都是规规矩矩的,可是迎亲的队伍就没有那么规矩了,外头更是闹哄哄的。 谢祁也是随着他们闹,该有的礼数一应俱全,甚至还在旁人的要求下,做起了催妆诗。 傅语棠有些惊讶,她倒不是惊讶谢祁会做催妆诗。 武将世家虽说是武将,却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只是听他的遣词用句,联想起谢祁和怡红阁花魁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傅语棠心中到底有些不是滋味的。 有些事情若是全然不知倒也罢了,一知半解最容易胡乱猜测,偏偏她如今就是这般尴尬。 “姑娘,您怎么不说话了?” “喜娘交代过,要谨言慎行。”傅语棠虽说是在哄梅香,但自己心中同样也在暗暗的告诫自己。 她和谢祁的门第到底悬殊,她唯恐哪里出了错,被人耻笑了去,连带着远在京城的爹娘也被人说三道四。 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催妆诗都做了,送亲队伍也不好继续拦着谢祁,很快傅语棠就觉察到了面前有一重阴影。 她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段绸带,都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被谢祁的力道给带起。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她随着谢祁的脚步缓缓的挪步。 一出驿站,她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里灼热,干燥,远不如京城四季如春。 她很快就坐进了花轿里。 轿子颠簸,外头热热闹闹,一阵阵的声音钻到了傅语棠的耳朵里。 很是热闹的模样,而傅语棠却心生茫然,仿佛在围观另一场热闹,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无关。 明明是她成亲,为何她却觉得这般的陌生? 就在傅语棠不知所措的时候,嘈杂的热闹声音中,传出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隐隐的带着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别闹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很快就确定了声音的主人。 傅语棠原本还有些茫然的心,如今更是乱成一片。 开始不受控制的猜测谢祁的想法。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拜完天地之后,她很快就被送进了洞房,远在边关的将军府,自然不能和京城里豪华的府邸相比。 可该准备的礼数一应俱全。 谢老将军和谢夫人一直都是两地分居的,自从谢祁和傅语棠的婚约定下之后,一直都是谢夫人在忙里忙外。 谢夫人从未因为她的家世而对她有所看轻,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紧迫,而对傅语棠有任何的亏欠。 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也让她的心,更加安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谢祁终于回来了。 外头还有起哄的声儿,他们吵嚷着要闹洞房。 谢祁被灌了一堆的酒,他虽然心中不情愿成亲,但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容拒绝的。 如今人也娶了。 谢祁除了同她好好的相处,还能如何? 想起自己这一干副将的德行,又想了想傅语棠,他头疼不已,京中贵女多数娇生惯养,恐不习惯西北这边粗狂的民风。 谢祁担心他们不小心开罪了傅语棠,为了避免尴尬,便自作主张的拒绝了,“有什么好闹的?前头的酒难道还不够你们喝?” 谢祁喝的有些晕乎乎的,说话的声儿也没有太轻,尽数传到了傅语棠的耳朵里。 她坐在婚床上,心中只觉得一阵难堪。 他果真是不喜欢自己的,所以,他不想让他的同僚们,来闹洞房。 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心里期待的人吗? 谢祁好不容易打发掉了一群人。 慢吞吞的坐到了傅语棠的身边,她的红盖头都还没有掀开,谢祁用他那不太清醒的脑子回忆了一番,好似一开始,她就是这般坐着了。 “傅…傅姑娘?”谢祁轻声的说道。 生怕自个儿声音大些,就把这娇滴滴的姑娘给吓坏了。 傅语棠原本就心情失落,如今更甚,她们都已经拜了天地了,谢祁竟然还是这般的称呼她。 “嗯…”傅语棠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中多少带了些失落。 但谢祁根本就没听出来,还在自顾自的说话,“你这一直坐在这儿,不累?” 傅语棠没有回话。 谢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烦躁的嚷嚷道,“我在跟你说话。” 傅语棠被吓得一个激灵,眼里蓄上了不少的泪。 谢祁掀开红盖头,瞧见的便是傅语棠这幅失落的模样。 晶莹剔透的泪不知什么时候滚落下来,谢祁看的清楚分明,他的酒意似乎都消散了一大半,被吓得结结巴巴了起来,“傅,傅姑娘,你,你这是…” 傅语棠惊觉自己掉了泪,更是尴尬不已,扯过一旁的帕子擦掉了脸上的泪,她心中难堪,没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这般的失态,在新婚夜掉眼泪。 这下,旁人会如何想她? “谢,谢将军。”傅语棠越是想克制,就越是慌乱,“我…我…” “你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谢祁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傅语棠,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奈道,“你别哭了。” 傅语棠其实也不想哭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掉了泪,听到谢祁的话,眼泪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你是不是想家了?”谢祁试探的问道。 傅语棠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一些,谢祁同样看在眼中,便认为是自己猜对了。 谢祁自幼长在边关,见识到的都是和他娘一般的独立女人,乍一见到傅语棠这样的,更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他想着要安慰他一番,可是抓抓头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其实你想也是没有用的。” 傅语棠惊讶的抬头。 谢祁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说的什么话? 不是要劝人的吗? 怎么就说了这些? 3. 新婚夜 谢祁的这句话,让傅语棠瞬间傻了眼,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谢祁,甚至连眼泪都忘了擦。 谢祁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么伤人,连忙开口道歉,“傅姑娘,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急忙忙的道歉,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显得非常有诚意,但是傅语棠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的看着谢祁,眼神里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让谢祁有些溃不成军。 他有些别扭,但却明白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只能低声解释,“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绝对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傅语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很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将军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的,我…我都明白。” 谢祁总觉得傅语棠没有真的明白,但他这会儿喝的迷迷糊糊的,也实在无暇分辨,心有余而力不足。 傅语棠坐在婚床上,谢祁看着烛光下她那柔美的侧脸,竟不知不觉看呆了,这样的情况是谢祁始料未及的。 他更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心中的那些不情愿和不耐烦,已然消退了不少。 傅语棠见谢祁并不是什么脾气暴躁之人,情绪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谢祁见傅语棠终于不再哭泣,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他偷偷的瞧了眼傅语棠,深怕她又哭起来,心悸有余道,“你,你也别哭了。” “将军放心,小女子不会再落泪了。”傅语棠语气平淡的开口,她方才的那一阵情绪,来得快去的也自然是快的。 她低着头,看起来非常的安静,方才的盖头被掀开的太快太快,可就算是这么极短的时间里,傅语棠也看清楚了谢祁的容貌,怪不得梅香今日会这般的激动。 说的倒也不算夸张。 傅语棠想着想着,更觉尴尬不已,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想起这些来了? 她不是从不在意男子容貌如何的吗? 傅语棠有些羞涩,耳根子都渐渐的热了起来,顿时觉得难堪不已,好在谢祁喝了许多酒,如今醉的晕乎乎的,这才没有发现端倪。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坐着,谢祁没说话,傅语棠就更不可能会出声,她虽然面上还算是冷静,可内心早已经慌乱不堪。 新婚夜……新婚夜的时候,该做什么才对? 傅语棠想起了母亲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面上更是烧得慌,明明不愿意去想的,可是母亲说过的那些话,不知不觉就在脑海中浮现了,怎么都忘不掉。 她不停的搅动着手指,明明心中万分好奇,却叶不敢抬起头,去看谢祁一眼。 这,这样的事情… 让她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傅语棠虽说心中忐忑,可叶明白,这些事情并非是她想要拒绝就可以拒绝的,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一般。 生怕谢祁会说出什么让她难以招架的话来。 结果谢祁什么都没有说。 见她不再哭泣,更是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你可千万别再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傅语棠有些不知所措。 谢祁看着她脑袋上的凤冠,又自以为体贴的问她要不要帮忙取下来。 傅语棠这才鼓起勇气看了谢祁一眼,她分不清楚谢祁是真心的,还是在取笑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谢祁哪里有照顾人的经验? 便是清醒的时候,手上都没个轻重,更别提如今喝的醉醺醺的,下手更是没有分寸,取一个发冠,倒是把傅语棠的头发扯在了一块儿。 傅语棠吃痛,却也只是默默的隐忍着,不想大呼小叫的多生事端,何况那样的咋咋呼呼,她也实在是做不出的。 谢祁像是叶发现了,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什么,你忍一忍。” 傅语棠默默的点了点头。 真真是越担心什么,就越害怕会发生什么,头发缠绕到发冠里面去,谢祁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发冠取下来。 取下来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多,多谢将军。”傅语棠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我看你半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这发冠不沉吗?”谢祁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傅语棠更是没料到谢祁会问这个。 这样的话题,是真的可以讨论的吗? “也,也是沉的。”傅语棠壮着胆子应道,努力的想要和谢祁多说说话,“多,多谢将军。” “哦?你要谢我什么?” 谢祁本来没想着要傅语棠谢他的,可傅语棠几句话不离一个谢字,便让谢祁开始好奇起来,“我可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你倒是说与我听听。” 傅语棠见谢祁当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少不得要想办法和他交谈,“您,您帮我取下了凤冠。” 傅语棠轻声说道,她在谢祁眼神的鼓励下,缓缓的道出了缘由,“我…我从京城一路来到边关,这身嫁衣和凤冠,也是从那时候穿上的…” 这是礼数,傅语棠没有办法改变。 本也没想说出来的,只因为谢祁追问,她才拿来当借口的。 谢祁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摸了摸傅语棠的额头,有些同情道:“那你岂不是要疼死?” “成个亲还真是可怜。” 傅语棠:“……” 这话,她当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接。 新房里燃烧着新婚夜才会用到的喜烛,傅语棠的心就和这跳动的烛火一样,一上一下的。 她不明白谢祁为什么忽然说了这样的一番话,“谢…谢将军…我知道,您其实也是不愿意娶我的。” 傅语棠软声开口,方才谢祁还没有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新房里,独自思考了很久很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谢祁相处。 “什么?”谢祁的声音有些诧异,听明白傅语棠说的话之后,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反驳的。 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来反驳。 谢祁的确是不情愿成亲的。 但现在,人都已经被送亲队伍送到边关了,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傅语棠如今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此时在说什么愿意不愿意,其实没有多大的意思。 谢祁想反驳自己不是不情愿的,但思来想去,自己好像也不是愿意的。 就这么短短的几瞬,谢祁的脑子里的想法天翻地覆,他不知说什么才合适,然而这番沉默,在傅语棠看来便是默认。 她的心中稍稍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些事情不是她一早就已经预料到的吗? “谢将军,你我二人的婚事,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傅语棠语气平和,仿佛再说意见和她本人没有太大关系的事儿,“但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我…我希望,我们俩可以做一个约定。” “什么?”谢祁只觉得有些新鲜,完全没想到傅语棠会和自己说这些,“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傅语棠的要求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所有人的面前,谢祁可不可以当她是自己的妻子。 若是在无人的地方,谢祁不愿意和她相处,也是没有关系的,她不会强求。 “什么?”谢祁听到这一番话,只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假装?” “是…只需要瞒过长辈就好。”傅语棠赶忙开口,“我不想让在京城的长辈们担心。” 谢祁好看的眉头拧起,不得不说傅语棠的话说动了他。 因为谢祁也有一位远在京城的长辈,不是旁人就是他的母亲。 父母一直分居两地,谢祁也以此为由不愿意成亲,没想到陛下竟然将傅语棠送来了边关。 为此,他心中一直拧巴着。 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原本是坚决不愿意成亲的,还是父亲的一句话让他妥协了。 他也不想让远在京城的母亲担心。 可是,谢祁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他决心要娶傅语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她好好的相处的。 他已经准备好,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来。 “这就是你要说的事情?”谢祁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 傅语棠认真的点了点头,“谢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您的。” 谢祁:“……” 两人明显是话不投机,谢祁这会儿才感觉到,傅语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只是她没有说明白,谢祁也猜不透,便没有多言什么。 他烦躁的将身上的喜服扯了下来,走进了净室。 而傅语棠却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可以做些什么。她揉了揉被扯痛的头皮,茫然不已,许久之后,净室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傅语棠才僵硬着身子从床上站起来。 坐到了梳妆台前面,洗掉了自己脸上的胭脂水粉。 拿起梳子缓缓的梳着自己的头发。 为了可以固定发冠,上头还抹了不少的头油,傅语棠不大喜欢,却也没有办法。 她看向一旁的净室,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傅语棠实在是办不到。 如今和谢祁同处一室,已经是极限了。 傅语棠心慌意乱的梳着自己的头发,一直到谢祁一身水气的从净室里面出来,她都还没有梳理好。 “我洗完了,你要不要用?若是需要我让人来给你换水?”谢祁难得主动询问了一句。 傅语棠的表情却有些尴尬,她想要拒绝,但实在是拒绝不了,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待谢祁想要喊人的时候,又拉住了他的手,“谢将军,这,会不会不太符合规矩?” 谢祁却不懂不符合哪门子的规矩,“不过是沐浴罢了,有什么关系?” 傅语棠心中那点儿纠结,就尽数的败落了。 她当真是有些不太能够忍受的。 下人们进进出出来的极快,很快就把净室里的水给换好了,傅语棠的嫁衣也早已经换了下来。 净室里面水汽氤氲。 傅语棠一直把那道门检查了三次,才战战兢兢的脱了衣裳去沐浴。 想起自己出嫁之前娘亲交代的那些事儿,脸更是越来越红。 傅语棠一直告诉自己,她已经和谢祁成亲了,要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她不能拒绝,也没有什么立场可以拒绝。 天知道傅语棠做了多少的思想准备,才终于鼓足勇气踏出了净室,可还没等傅语棠说话,她就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傅语棠秀美的脸庞微微一愣,谢祁这是……睡着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过去。怎么都没有想到,谢祁竟然睡着了? 这…… 这…… 傅语棠顿时惊讶的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她从未想过,在新婚之夜,自己的丈夫竟然会先于自己一步睡过去。 她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如今再无半点儿波澜,说不出失落与否,总之,心中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谢……将军?”傅语棠小声的唤了谢祁一句,也不知是期待他醒过来,还是希望他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七月的天,其实已经很暖和了,只不过边关地处偏僻,便是七月的天,到了夜晚也还是冷的。 傅语棠坐在一旁,抱起了自己的胳膊来。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究竟要睡哪里比较好? 傅语棠看着窗户边的软榻,还是决定不要为难自己了,就在她从柜子里轻手轻脚的找出棉被,想要去软榻上将就一晚上的时候,谢祁醒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没…没有…”傅语棠一紧张,差点儿把被子全都摔在了地上,她下意识的抱紧了不少,“谢,谢将军,你,醒了?” 谢祁抓了抓头发,随意的看了一眼傅语棠,“你抱着被子,这是要去哪里?” 傅语棠:“……” 这就有些尴尬了。 谢祁看了看傅语棠,又看了看他们俩的婚床,这才想起来,他们如今已经是新婚夫妻,新婚夫妻理所当然的要住在一块儿。 只是…… 他们如今这样的情况…… “你要睡软榻?”谢祁仿佛是有了猜测,傅语棠瞬间涨红了脸,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谢祁没察觉到傅语棠的尴尬,只是非常自然的从她的手里抢过了被子,顺势打了个哈欠,“你一个女孩子,还是睡床暖和些。这里晚上还是怪冷的。” 傅语棠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谢祁把她手中的被子给抢走了,他自顾自的将被子铺在软榻上,嘴里不知在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谢祁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而傅语棠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她的新婚夜,似乎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可她却没能生出任何讨厌的心思来。 规矩 天方蒙蒙亮,傅语棠便悠悠转醒,入眼是陌生的床幔,让她生出几分恍惚,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如今身在何处。 是了,她昨日便已嫁做人妇。这里是离京城数千里之远的栾城,是将军府。 谢家承蒙圣眷,世代不乏将才,戍边者更是无数,满门忠烈,以至于到谢老将军这一辈,即使是将旁支也算在内,依旧显得人丁单薄。 也难怪陛下会掺和进来。 山高路远,日后再回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思及此,傅语棠眼底划过了些许黯然,不过自京城出发前,她就已经全然做好了在栾城长居的心理准备。 要知道,就连深受陛下器重的谢祁,回京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傅语棠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直起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屋内寂静无声,衣衫从床上带起的摩挲声格外清晰,傅语棠朝着软塌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而谢祁是何时离开房间的,她却全然未有察觉。 抬手打开柜子,果然棉被已经叠好放了回去,甚至谢祁还细心的将软塌上的东西全部还原,完全看不出昨日夜里有睡过人的痕迹。 傅语棠轻咬下唇,他倒还真是煞费苦心。 “姑娘,可是起了?”屋内轻缓的脚步声让梅香似有所觉,便出言询问道。 “嗯,”傅语棠坐到梳妆台前,低声应道,“进来吧。” 梅香得了应允,这才推门而入,将军府的下人们也都端着洗漱的物什,跟在梅香的身后进了屋。 粗粗扫了一眼镜台上摆放的东西,梅香便已有数,转身便去墙角开了一个嫁妆箱子,取出了自家小姐的妆奁。边城苦寒,自然什么都比不得京中。 很快,各种脂粉首饰便摆满了妆台,光是口脂便足足有七八种,玉簪、发钗等头面更是无比精巧,让人移不开眼。 将军府内的下人,大多都是栾城土生土长的百姓,何曾见过这些,余光止不住的偷瞄,举手投足间更是越发的拘谨起来。 “将军呢?”大半个时辰过去,傅语棠洗漱完毕,仍是迟迟不见谢祁,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明面上他们还是夫妻,就算他不喜她,如今才新婚第二日,总还是要装个样子的,更何况,今日还要到谢老将军的院子去奉茶。 “将军一大早便出了院子,奴婢听李管家说,是去演武场晨练了,日日如此,约莫辰时便会回。”梅香跟在傅语棠身边多年,知道她肯定是要问的,早早便打听好了。 正说着,便听着杂乱的脚步声离这边越来越近,除了谢祁,自然也不会是旁人了。 谢祁进入屋内,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视线落在桌上这一堆琳琅满目的珠翠上,又缓缓落到了傅语棠的身上。 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一会儿谢祁才面无表情道,“可用过膳了?” “还……还没。”傅语棠也不知为何,在面对谢祁的时候,总是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谢祁看出了傅语棠的局促,颇有几分无奈,这是把他当洪水猛兽了?“那行,我们先用早膳。” 闻言,候在屋内的下人们便退下去准备了,独独还剩了梅香跟在傅语棠的身侧。 傅语棠踌躇片刻,才扯了扯谢祁的袖子道,“今日还要到主院奉茶,等用完膳再过去会不会太晚了些。” 在京城,新妇是必须要早起敬茶的,这个时辰原本他们应该已经在主院了才是,即使现下过去,仍然也有些晚了。 傅语棠也是才想起这一茬,当即便拧紧了双眉,真不知道谢老将军会如何看她? 她倒也不是怕谢老将军不满意她,而是担心这事传出去之后,惹得那些夫人小姐的闲话,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平白让父亲和母亲生堵罢了。 越想,傅语棠便越觉得有些不妥,复又言,“将军,我现在还不饿?不妨等回来再用。” 谢祁听她这般说,便知她在顾虑什么,不以为意,“你不饿,但我饿了。” “……”傅语棠一时语噎。 “我们谢家没这么多规矩,我爹他也不在意这些,你不用怕。”谢祁也意识到方才那句话有些不妥,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他所言也并非全然是在宽慰她,谢家的门楣虽然显赫,但基本都是谢家诸多儿郎的军功撑起来的,相较于其他的世家,格外的接地气。 再加上谢家人基本大多的时间都在军营里,常年的戍边生活,让他们当真是不太在意这些虚的。 然而话虽这么说,傅语棠又哪里能够真的就这样完全放下心来。但此刻她若还是继续坚持,就显得有些没分寸了。 因此,哪怕是傅语棠的心中仍然是有几分惴惴不安,依旧是只能留在房间等着用完膳。 很快,下人们便把早膳送了过来,莲子羹再配上一些包子和点心,非常简单。 为了尽量不耽误太多的时间,傅语棠吃得很快,几口就吃够了,然后开始等谢祁,见他还有一会儿,趁着这个时间,还补了一下因为吃东西而被蹭掉的口脂。 谢祁对于傅语棠的动作尽收眼底,便知她根本没有把他方才说的话给听进去。 不过他没再多提什么,三两下解决掉之后,便让人撤了下去,然后朝着房门外走去,“走吧。” 傅语棠一愣,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又见谢祁朝着她招了招手,这才完全醒过神来,双颊染上红霞,微微低下头,紧跟在了谢祁的身后。 谢祁原本打算与她并肩同行,便放缓了步子,却不想他慢下来之后,她便也慢了下来,始终保持着与他落后几步的位置。 谢祁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她的有意为之,便也由着她去了,余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之后,又很快的收回来。 两人都沉默着,一个人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而另一个也是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就这样一路到了主院。 许是栾城贫瘠的缘故,即使是将军府这样的重臣之所,也显得分外的朴实。嫁进来的时候,因为全程都蒙着盖头,而且很快就拜完堂,送入了新房之中等候,所以傅语棠并没有机会看到将军府的具体面貌。 现在白日里,她也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周遭的一切。 谢老将军 这里名义上是将军府,实际上也就是个三进的普通宅院,比当地的民居要大上许多,但要说其他更特别的,也便都没有了。 没有京城之中那些宅院里的雕梁画栋,没有华丽的色彩,整体的装饰和风格都是青砖灰瓦,行走在院落之中,既能够感受到同南方亭台水榭一般的落落大方,亦是能够体会到一种古朴和底蕴。 主院外,只有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士守在门口,再无其他的下人,傅语棠的眼底闪过些许讶然,又很快收敛。 尽管她心中有诸多疑惑,但她也清楚她的身份。多看少说,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不应当有太多的好奇心。 傅语棠乖巧的跟在谢祁的身后,正想着,就见谢祁三步并做两步凑到了那人的面前,语气熟稔,“孟叔,等多久了?” 那将士转过身来,面容是掩不住的沧桑,从年岁上推测,大抵是谢老将军身边的亲兵,傅语棠如是想。 孟元忠一见是谢祁,笑着一拳砸在他的肩上回应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算着时辰的。” “这位就是少夫人吧,里面请。”孟元忠朝着傅语棠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进了院内,领着两人往里走。 傅语棠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见对方已然转身,才松了口气。 谢祁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凑到了她的身侧低语,“孟叔是我爹的副将。” 简单的一句话,落在傅语棠的耳中却是不简单的,在她的心中迅速掀起了阵阵波澜,而此前对谢家的打听和了解,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谢老将军身边常年跟着的,只有两个副将,一个姓吴,而另一个,应当就是眼前的这位,昭武校尉孟元忠。尽管只是谢祁口中的一句副将,官位却同她父亲平级,若要论起实权来,她爹是远不及面前这位的。 她们家与谢家之间,委实可以说是隔着一条鸿沟,即使想破了头,傅语棠也想不出今上为何会将这门婚事落到她的头上来。 有一说一,她……属实是不配的。 “这混账东西,格老子的,真当老子不敢动他?老子……”一行人离主屋的大门还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谢老爷子挟裹着怒意的大嗓门,中气十足。 傅语棠在京中何曾见过这场面,如雷贯耳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良久才平复下自己颤动的心。 孟元忠直接猛的一个推门,一开口亦是声如洪钟,同谢文斌不相上下,“将军,少将军带着少夫人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孟元忠说着便往谢文斌的身边去了,一边拍了拍老将军的背帮他顺口气,一边从旁的桌上随意拿了杯水递过去。 “还能是什么?还不是西临那些狗……东西。”谢文斌正要破口大骂一通,余光瞥见了候在一旁的傅语棠,才像是意思到什么似的焉了声,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平日里这将军府内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粗人,他向来随性惯了,差点忘记了他们家昨日已经娶进门了一个娇滴滴的儿媳妇。 不知道这儿媳妇有没有被他刚才狰狞的样子给吓到,谢文斌暗忖,他现在解释一下他平时还是很和蔼的,还来得及吗? 回过神来的谢文斌,瞬间就变了一张脸,努力收敛着自己一身的肃杀之气,嘴角强扯出一分笑意想让自己的面相变得温和些,“这就是傅家那丫头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傅语棠一开始是真的有些怵这位老将军的,可见了对方这副刻意又有几分滑稽,努力同她释放善意的模样,马上便心安了,俯身行了一礼,“回将军,妾名唤语棠。” “不错,瞧这模样水灵的,”谢文斌从圣旨下来还没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对傅语棠很是满意,如今见了人,眼角眉梢的笑意更甚,“舟车劳顿,一路也是辛苦,可有休息好?” 还不等傅语棠回话,转头就狠狠瞪了谢祁一眼,言语中不乏责备之意,“臭小子,这么早就把棠丫头给带过来,也不让棠丫头多睡会儿。” 对于谢文斌的反应,谢祁当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对于这没由来的指责,反正听着便是了,而傅语棠却是闻言一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这……早? 若不是她能感受到谢老将军说这话是出自真心的,都要以为他在揶揄她了,在京城,可没有哪家新妇到这个时辰才来请安的。 “不怪夫君,是妾自己的原因,”谢老将军不同她计较,不意味着她就可以不知分寸,但谢老将军既然已经给了台阶下,她自然也是不能傻愣愣的反驳说自己是晚到,只能顺着话继续往下说,“夫君本来也是想让妾多睡会儿的,但是妾在闺中就听家父讲述过将军不少英雄事迹,仰慕不已,迫不及待的想早些见到您。” “这里什么都挺好的,妾也休息得很好。”傅语棠最后还不忘加上这一句,算是将谢文斌之前的问话也给回了。 谢文斌见傅语棠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谢祁,想来两人相处得应当是不错的,看来这个儿媳妇还真是选对了。 知子莫若父,依着谢祁的性子,他要是真的不喜傅氏,绝对不会顾念任何人的面子,恐怕早就躲到军营里去,哪里还轮得到他这会儿等着他们到主院来奉茶请安。 如此,谢文斌不得不心叹夫人的高见。 这道赐婚的圣旨,是谢祁的母亲求来的,而人选,亦是她定下来的。 “好,极好,”谢文斌喜不自胜的拉住候在一旁的孟元忠道,“元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备茶来。” “将军放心,早就给安排了。”孟元忠说着,便转身到耳房去拿。 而这沏壶茶的时间,谢文斌便又同傅语棠闲话了几句,一问一答,分外和谐。至于谢祁这个儿子,早就被谢文斌抛诸脑后,谢祁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倒也无丝毫的不耐,只是目光时不时的驻足在傅语棠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报!报!将军!”急促而尖锐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屋内瞬间便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