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死对头的崽后我跑路了》 第1章 重生进死对头老婆的身体了 北境京城,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大街小巷都被挂上了红色的绸缎。所有人的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的。 原因很简单,怡亲王殿下要娶亲了。 这要入府的王妃身世可不简单,她自个儿乃是礼部尚书唯一的嫡女,上头还有着当丞相的祖父,外祖镇北侯虽然远在边关,可他手握十万精兵为其撑腰。 整个北境京城,再也找不出一个身份能比她还要金贵的贵女了。 这般显赫的身家,朝堂上下皆以为这苏家嫡女将来是要入主中宫的,却不曾想被皇帝一道圣旨指给了太子那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便是今日的新郎,怡亲王殿下。 赐婚圣旨一出,全京上下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这对新人身上,皇家对这场婚事极为重视,甚至亲自为这位贵女添妆。 其排场,就算是太子妃入主东宫也是比不上的。 丝竹唢呐声,天不亮就在奏着,直到现在,也依旧未停。 吵闹的声音,便是在新房内也听得见。苏令仪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她一时茫然。 外面在嚷嚷啥? 她晕乎乎地按着头,却看到了自己的手。 定睛一看,那是一双白玉雕琢的纤纤玉手,并非是她长满茧子的鹰爪。 这个瞬间,她有点迷茫。 忽然苏令仪只觉得脑子被针扎了一般,随后脑海里涌现出大量陌生的记忆,险些让她站不住脚;她慌忙稳住身形,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哦,八成是重生或穿越二选一。 刚一掀开头上沉重的龙凤盖头,一起身,就听到耳边闪过一道刺耳的声音。 “大小姐!” 回头一看,是位嬷嬷,她满脸充斥着冷漠和严厉。只嚎一嗓子就让这个身子开始发抖。 苏令仪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嬷嬷上前三步,眼带讥讽:“我知道小姐心里在想着什么,老奴我奉劝小姐一句,小姐既生在苏家,就要明白自己的立场。” 苏令仪弱弱的应下后,那嬷嬷便冷哼一声推门离开。 还不等她高兴便意识到不对劲。 身上发热,眼神飘忽,手脚冰冷,还喘不过气…… 不对,这身体之前被下药了! 当她意识到的时已来不及阻止。慌乱下,苏令仪从头上拔下根簪子,对着手腕便狠狠一刺。 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顿时涌现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分外骇人。可见是发了狠的。 此时此刻,屋外也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以及谩骂声。 “王爷,您别……” “滚!” 那清冷的声音落下,随着门框被踹开时的碰撞声一同进来的,便是寒冬的冷意。 屋外伺候的人被吓了一跳。谁也不敢阻拦。纷纷跪在地上。 苏令仪扶着墙,蹒跚地站起身,勉强撑开自己的眼皮,隐约地看到跟前的那抹红色身影。 冷风呼得一吹,苏令仪一哆嗦,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 来人穿着身大红色锦袍,一头的墨发被玉冠所束,对上他的眼,苏令仪的心顿时一跳。 他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精致的桃花眼,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冰冷的格外出尘,高挺的鼻尖带着些许傲气,若只看这些,定会是个儒雅书生,但那刀削般凌厉的脸颊高傲的将这抹儒雅压得颜面无光。 她认得眼前的人。 ——慕容泽。 上辈子就是死在这男人的地牢内。 哦不,用她话来说应该是: 闭上眼的前一刻她还看到慕容泽很是厌烦的看着她快要冷掉的身体,下一刻还是用着熟悉的眼神看着她。 不同的是,现在她不是阶下囚。 苏令仪尴尬地看他一眼,方才离开嬷嬷缺十分大胆的闯了进来:“王爷,我家……” 慕容泽并未看她,一掌就将其轰出,那嬷嬷就跟个球一样滚了出去。 “苏家嬷嬷?本王可没听过苏家小姐陪嫁还多个你。” 话音刚落,又听见砰的一声,新房的大门,便被他猛地关上。 听着慕容泽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苏令仪的脑子愈发的混沌。 突然,她脖子一紧,鼻尖摄取的空气瞬间减少。窒息的感觉迫使她本能的挣扎着。 掐着她的脖颈,慕容泽毫不留情的将她抵在背后冰冷的墙上。眼内满是冰冷的杀意。 “传闻苏家嫡女乃京城贵女典范,原来便是这样当典范的。” 凝视着苏令仪不断滴血的手腕,慕容泽的眼神充满不屑。 新婚之夜寻死觅活,可不就是没把他这王爷放在眼里吗? 讥诮三声,他的指腹捏得更紧了些。 苏令仪使不上力气,无助地蹬着悬起的双足,挣扎道:“你……放开……我!” 慕容泽冷哼一声,将她丢在喜床上,整个后背顿时被那满床单的红枣花生膈出了青紫的痕迹。 “苏令仪,你可知你这是在藐视皇家威严?”还不等苏令仪起身,慕容泽便又欺身按住了她的脖子。 “既然你这么想死,本王也就顺水推舟送你一路。” 苏令仪眼睛一翻:去你姑奶奶的顺水推舟,推到你外婆家的舟!想杀我至于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她勉强提起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给上慕容泽一脚。 慕容泽身形一晃,苏令仪便趁着这短暂的几息之下,用出全身力气对准慕容泽的穴道便是一击。 慕容泽便彻底地压在苏令仪的身上。苏令仪瞪大了眼。 我的天,好沉,差点就把她给压成肉饼了。 费力地推开他后,苏令仪这才靠着床畔费力咳着嗓子。 今天真惨,不是被憋死,就是被压死,要不失血过多休克而死。要不就被药给反噬而死…… 看着一动不动的慕容泽,苏令仪有些庆幸: 得亏慕容泽是个男人,换个女人,她怕只能死亡四选一了。 “苏令仪,你算计我?”那咬牙切齿的怒火声让苏令仪汗毛炸裂。 苏令仪偏过脑袋,不敢去看慕容泽。不用想都知道这时候慕容泽脸有多黑。 “咳,你要杀我,我当然要求自保了。难道只许你强捏我的脖子,还不许我点你穴了? 都说怡亲王殿下面冷心善,乃世家女心中所求,我看也不过尔尔!” 她毫不客气的反讽回去。 慕容泽眼神变得愈发阴狠,他调动着体中内力,试图冲破这枷锁,却见自己的内力一碰那穴道便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紧接着没多久,那穴道便以相同的力道反击。 他的五脏庙也被震得隐隐作痛。 看着苏令仪,他的眼神里留下的只有冰冷。 苏家留着她,原来是为了算计他嘛? 苏令仪没心思去探究慕容泽脑壳子里想了什么,只是吃力地躲开他,一把拿着桌上那冷掉的茶水就不停地往自己肚子里灌。 头晕的症状并未减轻,然而那股子煨烫感已经快要吞没她的理智。 无奈之下,她只得用簪子再度划破自己的手腕放血。 这个身子没有任何内力,又被苏令仪这般摧残下,已然是使不出一点的力气。 她现在可不仅仅是头晕目眩,流血想吐,更重要的是,她这颗纯洁的大脑瓜子产生想男人的念头。 苏令仪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她都快要被气笑了。 是谁发明的这种不要脸的药! 发作半小时不解开就要人性命,这苏家真的狠,竟然在苏令仪上花轿前哄骗她喝这等药?他们就没想过万一等不到慕容泽,原身就会死? 她目光深邃,盯着慕容泽就像是盯着一块大肥肉。她也不管这肉之前有没有前人啃过。 小命要紧还是洁癖要紧,她分得很清楚。 双眼泛红,她飞快的扑到慕容泽的怀里。 看着他眼里要喷火,苏令仪嘿嘿一笑。既然要寻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嘛。 “慕容泽同志,为了本姑娘的性命,今晚你要牺牲一下了。” 大婚日,苏令仪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傻子都明白她现在想做什么。 “滚开!胆敢碰本王一下你就等死吧!” 摸进他的胸膛,苏令仪奸笑到:“别这么火气大嘛,老蹙着眉头,你林妹妹?黛玉葬花吟?” 慕容泽顿时感觉到了人格上的羞辱。 他!堂堂北境战无不胜的将军王!竟有朝一日被人当做女子? 他恨不得杀掉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 苏令仪啧啧两声,她在牢里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世间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没有关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容泽这副姿态。 怒火中烧却又和砧板上的鱼一样,只能无声吐泡泡。 看着他脸颊通红,不知是被苏令仪气的还是羞的。 总之就一个词:秀色可餐。 一把扯掉他的腰带,苏令仪就摸到了他那结实的腹肌。满意地抬起头,苏令仪奸笑道:“来吧小龙女,你的志平哥哥来了!” “苏令仪!给本王滚出去!” 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是不是想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慕容泽气得胸膛一阵起伏,苏令仪只是耸耸肩撇撇嘴。 “慕容泽,你要是不傻就该知道,命悬一线就在此刻,你说,今天死和明天死我会怎么选择?” “何况把你给睡了,我也不吃亏啊!” “来吧老哥,你喊吧,喊大声点,到时候全王府上下的人都凑在屋外围观。再被人看到王爷您是下面的那个……我的天啊,不会吧不会吧,王爷您应该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您不行的事情吧?” 苏令仪看似为难地摇摇头:“哎,不像我,我只会心疼王爷,不会让王爷丢脸的。” 她说罢,便点了慕容泽的哑穴。 慕容泽彻底成了不能说话的金丝雀。 不知廉耻!不知羞耻! 一千金大小姐怎么做出这等……流氓的举措! “哎呀王爷,不用这么一脸英勇赴死地看着我。姐姐我虽然第一次,但你还是要相信姐姐的技术!” 下一刻,苏令仪就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不管慕容泽怎么抗拒,也没有还手之力。 情不知何起,蚀髓的味道不知何时终了,咳咳,总之太阳升起的时候,应该就会平静下来的吧? 第2章 众所周知,flag不能乱立! 冬日进春不过几日,天色亮堂得也格外迟钝,等日光洒进屋子已快是辰时。 烧了一夜的龙凤烛台,还在微微地抖动着明火。看到床上的姑娘……啊呸,是看到床上的男人睁开眼,就立刻灭掉火苗龟缩起来。 此时,慕容泽身上留着斑驳的痕迹,有抓痕,也有殷红的吻痕,可他双眼却颇为空洞地看着屋梁。 他直起身子,看着喜床那染着花似的喜帕,就不得不让他重新记起昨晚他被“强取豪夺”的一切。 屋内静悄悄的。那个色胆包天,敢钓他的海王妃早就没了影。 慕容泽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嗤笑。 这辈子还第一次碰见有人敢算计他的。 不把她关进暗牢他就不姓慕容! 披着一身冷意,慕容泽刚想推门而出就见到门缝里夹着一信封。 他拧着眉头,将信纸抽了出来。“慕容泽收!” 看着苏令仪那龙飞凤舞的字体,他就又想起了昨晚的荒唐事。 “哎,慕容泽你看,你还挺行的,这都可以写个字了。”苏令仪贱兮兮地笑着,在他胸膛上写了他的名字。 他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压着心中怒火,翻开信纸:“想必王爷对妾是恨之入骨,妾是剥皮抽筋也难以谢罪。恐扰王爷清净,妾便自请离开。也免得日后王爷婚娶多个碍眼人。请王爷见谅。我们后会无期。” 慕容泽面色阴沉。 好!好一个苏家苏令仪! 一掌震碎那紫檀木制成的桌案。慕容泽便拂袖而去。 半刻钟后,京中四路边防塔上吹起狼烟。 这警戒狼烟一起,东西南北四处城门立刻被锁。城头还响起阵阵锣鼓声。 霄岳军散落在整个京城大街上,进进出出,挨个搜查,闹得整个京城是人心惶惶。 “这是出奸细还是乱臣贼子了?怎么,怎么霄岳军都出动了?” “嘘!小声点,昨日怡亲王大婚,今霄岳军就带着搜查令出现,你说为什么呢?” 一小哥赶忙捂住自家婆娘那大嘴巴。 那买菜的商贩撇了一眼,道: “我家那口子在怡亲王府当差的,听说是王妃失踪了。才新婚一天,王爷就算再不喜欢苏家女,也不可能这样落苏家面子,只怕……” 几人看着匆匆杀来的霄岳军,慌忙闭嘴。 百姓不知其中因果,什么猜想都有。 有说是怡亲王殿下不满意苏家女,赶她出来的。 也有说是王妃另有新欢,宁死不屈私奔的。 更有说在大婚当晚怡亲王殿下被王妃发现有龙阳之好,还是下面的那个,王妃气走的。 总之,很离谱。 苏令仪坐在面点小摊贩旁边的小凳子上,泰然自若的嗦粉,对面前走来走去的霄岳军那是视若无睹。 听着周围那些猜测,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哎,你安安静静地不搜人多好?这笑话是你自己非要闹的大的。这波不是我不心疼哥哥,是哥哥自己不心疼自己啊。” 她放下几个铜板,摸摸自己拉碴的胡子,当着霄岳军的面大摇大摆地离开。 想她苏令仪学医都学了两辈子了,区区易容不在话下。 这慕容泽想抓住她……下辈子吧! 路径尚书府,她看了一眼还挂着红绸的匾额,眼神一寒。 原身明面上是风光无限的苏家女,实际上从她出生开始就是苏家的工具。 苏家一开始是打算让她和自己的名义上的表哥结亲,也就是当今的七皇子慕容轩。 结果如意盘算没落实就被皇帝送去怡亲王府,她也是有个心上人的,可惜,她正是被自己心上人一碗药送进的花轿。 若非她昨晚强行把慕容泽拦下,只怕现在小命就没了。 只这一招,苏令仪就将苏家看得透透的,苏令仪生,那就是打进王府的一枚楔子,苏令仪死,那便只要甩锅给慕容泽便好。 生死都能扯着慕容泽的后腿。 这满大街的传闻若说和苏家没关系,她是不信的。 本来也想过和慕容泽坦白,以合作的身份谋生路,可……情况不允许啊,都把人家给折腾成这样,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和她坐下来谈。 上辈子她是东临送到北境的间谍,可以说慕容泽就是她这辈子碰见的最为难缠的对手。 在他的身边求生无疑是与虎谋皮。于是,才从王府跑出来。 不过……他名声受损这可不是她故意的,不少人是看着她从王府内跑出来。 这样至少苏家不会把她的死算在他头上。 这姑且算是吃后结账,两清了吧? “站住!” 突然,一雄厚的嗓音喊住了苏令仪。 她心头一颤。硬着头皮转过身,素着脸赔笑道:“这位官爷,您喊草民可是有要事?” 那人上下扫视着苏令仪:“你是哪里来的人?” &t;福安县的,家里闹了水灾,屋子被冲没了,这才来京城投奔亲戚。&t; “福安县?”他嘀咕着,“可是渠州的福安县来的?” 苏令仪点点头。 她做奸细时候知道不少消息。 苏家早年就暗藏祸心,在渠州水坝建造时拿走不少的资金,现渠州又正值春雨期,那纸糊的水坝就没撑住给塌了。 事情传到京城后,整个渠州官员几乎都被降罪,苏家面上却屁事儿没有。背地里还继续大肆捞金。 她这样说也不算骗人。 见那位将军一言不发,苏令仪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好在没多为难她,苏令仪想也不想,立刻脚底抹油就往外跑。 “唐易,本王给你发军饷便是让你这般渎职吗?” 远远的,慕容泽就看见唐易这杵在这里一动不动。 唐易回过神来,慌忙抱拳躬身道:“王爷,末将方才拦下一个老汉,自称是从福安县来的。说是发的水患来京城投靠的。” 慕容泽眼神一冷:“说。” “是个庄稼汉,约有六旬,面色蜡黄,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粗布麻衣,末将盘问完他就朝着甜水巷去了。”唐易指着小路,老实地回答。 慕容泽听完,不由得冷笑:“呵,本王倒不知他一个六旬庄稼老汉的腿脚竟然比霄岳军养的烈马还要快。” 他昨夜子时收到斥候的信,那一带的官员多半和苏家是敌对的关系,渠州水灾的事情一旦闹大,只怕苏家又暗中除掉不少的宿敌,他本就怀疑这事和苏家有关才想探探苏令仪的口风,不曾想……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事情和苏家有关系! 唐易顿时明白了,连忙对着天上放出集兵令就追着苏令仪消失的地方寻。 苏令仪走得并不远,不过片刻就落入唐易的眼中。 “找到了!” 唐易看到苏令仪的身影便大喝一声。 苏令仪一呆。 我的妈呀!这是个什么鬼?怎么那么快就追过来了! 要死了!要死了!fg果然不能立啊! 她也不傻愣着,立刻就躲进人堆里。 唐易带着兵,就从苏令仪消失的小巷子里挨家挨户地进行地毯式搜索。 从早上忙活到深夜,也没在这里再看到苏令仪的人影。 直到凌晨时刻,看着人马减少的苏令仪这才狼狈现身。 她搓搓自己有些冻僵的手。十分狼狈地从泥坑里爬出来。 算了算了。慕容泽不好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还真的就不信了,这慕容泽能追着自己追上个三五年! 第3章 我死了……我装的! “发现苏家女身影了!” “抓住她!” 追兵的喊声伴随着兵刃的碰撞声逐步向着苏令仪逼近。 “我靠!慕容泽!都追老娘整整一年怎么还不肯放过我!我没有急支糖浆!不就是让你丢一次脸吗?至于不依不饶吗?大母零要都和你一个德行是找不到猛一的!”苏令仪那大嗓门顺着山谷的回音落入慕容泽的耳中。 他听不懂苏令仪嘴里的浑话,但也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只黑着脸让士兵追。 看着身后的追兵,苏令仪脸色非常难看。慌忙扯下裙摆一角,扎紧左臂撕裂的伤口就立刻遁逃。 整整一年,她一顿安稳觉都没睡过!刚落脚就被慕容泽追上, 她老头,老妪扮小孩子都扮过,可不管她变成什么,慕容泽总是能摸到她所在的位置,然后带着兵追过来。 以至于她就一直缩在山洞里过着山顶洞人的生活…… 她两辈子都没那么委屈过! 苏令仪咬咬牙,心一狠就向南方遁走。 跑出许久,她再度回过头看去,那些跟屁虫还是咬着她不放,喘着粗气,几个闪跳遁进一处破败简陋的小屋。 破损漏风的小木屋内,传出轻微的婴儿啼哭声。 苏令仪一脸惭愧,连忙将床上的孩子抱了起来。轻声地唱着温柔的曲调。 看着怀中逐渐陷入酣睡的孩子,苏令仪眼神一暗。 “雅儿,是妈妈对不起你。要是妈妈当初谨慎一点,你也不至于会这样了……” 四个月前,她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思索再三,只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没想到在生下这对龙凤胎后,就又被慕容泽的人发现踪迹,无奈,只好带着孩子东躲西藏。 看着怀中哭声渐弱的婴孩,苏令仪狠了心。 再这样下去,只怕两个孩子都活不了…… 望着远处闪烁着的点点星火。苏令仪捏捏拳头。 不行!她要想一个脱身的法子才可以。 …… 山脚下,一士兵道:“王爷,苏家女正向山顶跑。只不过她从山中木屋出来后还挟持了一个孩子。” “哼,不愧是苏家人,挟持人的把戏也做得出来。”慕容泽捏着指骨,眼神愈发森冷。 一年不见,她倒是变得更为卑劣了。 马蹄声在逐步靠近。苏令仪听了却不禁松口气。 来了吗?来了就好! 她嘴角一勾。一回头就见慕容泽骑着一批红鬃烈马向她逼来。 她连忙对着慕容泽就甩出一根飞针,趁着慕容泽躲闪之际,她又甩出飞天绳索。抓着树枝就抱着孩子荡了过去。 几息下,苏令仪就已经点在断崖上一颗不大的花岗岩上。 风猛烈地吹着。 她的发丝也像烟花一样,在他的跟前绽放开来。 背后便是悬崖,苏令仪的脸上却毫无惧意。 只是温柔的,帮着怀里的孩子遮挡着这讨人厌的狂风。 “你来了。”苏令仪满怀笑意的对上慕容泽这琥珀色的眸子。 “只要你不犯蠢,你大概还能在本王的手上逃个几年。” 苏令仪肃然点头:“确实,不过你会说这样的话……也就证明你只能找到我却抓不到我,不是吗?” 她的脚默默向后挪动半寸,断崖边的沙土也发出了细微的磨损声。 “你苏家手段频出,本王又怎么可能放过你?能在霄岳军的手中躲过一年,看来苏家培养你也没少废功夫嘛。” 他的话语透着不屑,以及一抹细微到连苏令仪都发现不了的认可。 “多谢王爷夸奖。”苏令仪咧嘴一笑,她就权当是在夸她了,“王爷既然对妾身有着这么高的认可,那就容妾身说两句。” 她眼神十分平静。平静到让慕容泽觉得古怪。 “先不管苏家做了什么,我自己是从来没想过对王爷下手。如果王爷非要纠结新婚夜的那晚,我也要为自己争辩一下,那是苏家的手段,并非出自我的意愿。” 见苏令仪又提起那让他不快的晚上,慕容泽身上的戾气便愈发的重。 “其次,我也没兴趣陪你继续玩猫捉鼠的游戏。被你追着跑一年身上落下不少伤。我也累了。” 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轻柔地将他放在地上。认真的凝视着慕容泽。 “你追杀我无非是因为我是苏家人,那我死了,你也应该会放手吧?至于这个孩子,日后就劳烦王爷照顾了。” 苏令仪轻笑一声,不等众人反应,她便纵身一跃,落入了悬崖。 慕容泽也不禁呆住了。 他和苏令仪这长达一年的拉锯战,就这样的结束了? 不!不可能,她要是想死又为什么要找这样的死法?以她的个性,不会的。 望着地上睡得正安稳的孩子。 他的神情在刹那间有些恍惚。 他算到她会逃,也查到她每一个落脚的地方…… 唯独没算到她为了逃走,竟连命都不要还以这种姿态死在自己跟前。 他不想相信,那个狡猾的女人就这样的死掉。 “搜!” 随着他一声令下,霄岳军便开始向着悬崖而去。 …… 山崖下的草丛不规律的扭动了一下,苏令仪喘着粗气抬头望着这断壁残垣。 抹掉嘴角的鲜血,她放肆地笑出声来。 得亏她命大! 赶忙将身上的衣服撕成几片,零碎的破布洋洋洒洒地丢在附近。随后就跌跌撞撞地摸着山壁就找到了一处山洞。 “还好,这里没被他发现。” 她贴着岩壁,一边喘气一边露出抹庆幸的笑容来。 进了石洞,没多久她就扛着几个水袋走到悬崖的正下方。 眼看着下起小雨,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泥泞的空气。很是心疼的看着手中的水袋,随后便对着石壁将这血水泼洒出去。 她真不容易,本来还想研究研究自己的身上的毒血,不曾想还没来得及用,就被她挖来伪装成自己身死的道具。 不过,这也没办法。 就怕慕容泽以为她跳崖还不死,还要下来搜,要是什么痕迹都没有,那岂不是又要被追杀? 总归要割舍掉些东西,才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她就不信,自己都把这里营造成这个惨状了,慕容泽还以为她活下来! 第4章 我要把你儿子卖去当童养夫! 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已长大,不远处,一个孩子兴高采烈地捧着几朵鲜花,喜笑颜开地站在苏令仪的跟前。 “阿娘!那边开了很多花,阿娘能给雅儿做簪花吗?” 苏令仪拍了拍手上的灰,放下手中做的烤鸡,接过那孩子手中的鲜花一脸温柔地点着头:“好,那阿娘给你编个花环?我们雅儿就是花仙子了。” “好耶!”雅儿很是高兴的围着苏令仪打转。 苏令仪手很巧,三两下,一个漂亮的花圈就被她编织起来。 “来,阿娘给你戴上。” 雅儿乖巧地低头,等那花环戴在头上以后,乐滋滋地跑开了。 “别跑太远,别忘了还要赶路呢!”苏令仪叮嘱一声,便又坐下来烤着肉。 “雅儿听到了!”她喊道。 风,簌簌地吹着。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苏令仪微微蹙眉,慌忙起身抱住雅儿纵身一跃,躲进了树丛里。 不久,空气中就传来了纷争的气息。 只见一美妇,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提着一柄剑。跌跌撞撞地向着她们这边逃来。 她盘好的发丝早就散得不能看,脸上有着一道伤痕,身上那身水蓝色衣裳沾着各种角度喷溅出的血。更令苏令仪呼吸一促的还是这个女人的伤。 左腹部正在向外流着血。 美妇的背后,正是几个提着大刀追赶来的蒙面大汉。眼看那大汉就要追上她,她也只得一个飞身闪躲,一刀就毙掉了那大汉的性命。 而令苏令仪更为吃惊的,是这个女人的面容,她竟然和自己的脸有着八分的相似。 女人眼里蕴着不甘和怨恨。一把抽出见血的匕首,便再度跑了起来。 “阿,阿娘,雅儿怕!” 尽管苏令仪已经捂住雅儿的眼睛,可空气中愈发浓厚的血腥味让雅儿在她的怀里抖个不停。 “雅儿乖,你在这里捂着眼睛,数一百下,阿娘就回来。” 雅儿轻轻扯着苏令仪的衣服,尽管心里害怕,还是捂着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那阿娘和雅儿拉钩,阿娘不要受伤,阿娘,阿娘受伤了,雅儿就不理阿娘了!” “好,拉钩!” 苏令仪吻了吻雅儿的脸颊便立刻冲出来 眼见那黑衣人的镰刀就要劈到美妇的身上时,就被苏令仪甩出的飞刀打偏了位置。 美妇一愣,立刻补上一刀。 有苏令仪的帮忙,那几个黑影也彻底的没了威胁。 看着躺到一地的尸体,美妇松口气,身形一软就摔倒在地。 “母妃!”美妇跟前的男孩惊慌地出身。 苏令仪慌忙搂住她。 美妇虚弱地睁开眼。又呕出一口鲜血:“多,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苏令仪微微蹙眉:“安静!你想死吗?”苏令仪摸上美妇的脉搏,“你别动!伤那么严重还乱跑,你是不是忘记你还带着个孩子?” 美妇咳嗽一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摇摇头。 “我已是油尽灯枯的身体,姑娘也不必如此费心,能看到乐儿平安无事,我……我便安心了。” 她笑着,颤颤巍巍地扯下她挂在腰上的玉佩。 “姑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再求你一件事,还请……你将这孩子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块玉佩就……就当做姑娘辛劳的报酬。” 那玉佩沾满了她的血,她牢牢地按进苏令仪的手中,力道大得,留下了痕迹。 “母妃,孩儿不走!” “乐儿听话!”美妇冲着那孩子怒吼一声。 “夫人,我出手就是看您身价不菲,还指望您的权势让我飞黄腾达,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您真的睡过去了,您儿子在我这可没有一点价值,我可就趁着没人知道你们的身份,就把你儿子卖出去当童养夫!” 苏令仪眼神不善地看着她,连忙将自己炼制的药往女人嘴里塞。 女人的脸上并没有变得警惕,身上的精气神却又流逝了几分。 “喂!你听见没有?你要是撑不下去我可就把你儿子卖了的!”苏令仪有些急了。这个女人的情况很危险,再不治疗就会…… “母妃!” “夫人!” 美妇又连着呕了两口血,死死抓住男孩的手:“乐儿……你,你要记得,你父王是被人害死的,日后你要小心,娘不求你能为你父王报仇,娘只求你平安!” 那孩子掉着泪,连连点头。 美妇释然的闭上眼,无论那孩子怎么哭喊,也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 只是恬淡地睡着。 没有求生**的人,就算是她也救不回来。 跟前的小男孩眼神有些茫然和无助,他扯动着美妇的衣袖,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母妃?母妃,您醒醒!您不是说要看乐儿的功课吗?乐儿都背住了,一个字都没忘,您……您醒来,乐儿背给您听!” 此时雅儿抖着身子不管不顾地冲向苏令仪。一把就抱着苏令仪的大腿,死死不放。 “阿娘,雅儿好怕。”雅儿眼睛有些红,她听得到动静,知道刚才那个小哥哥的阿娘再也醒不来了 看着苏令仪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跟前,雅儿也不知在担心着什么,眼泪也没崩住,一个劲地哭着。 苏令仪慌忙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被阿娘打没了。” 雅儿打了个哭嗝:“要……要是阿娘没打过,和那个哥哥的阿娘一样,雅儿怎么办?” 还是吓着她了。苏令仪无奈地拍着她的背。 可她也不好解释。只能轻声地唱着歌,哄着孩子入眠。 看着眼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孩子,苏令仪鼻子一酸。 她知道,这个人女人全凭一口气在支撑,能撑到现在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好说歹说,才让这孩子止住了哭声,将他母亲的尸体就地安葬。 可直到深夜还是不吃不喝地跪在坟墓跟前。苏令仪无奈叹口气,点了他睡穴就将他抱进马车内。 …… 翌日一早,乐儿猛地睁开了眼,“母妃!”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靠在他左边酣睡的雅儿。 他的眼神顿时一暗,父王战死后,现在就连母妃也…… 马车的车帘忽然被掀开来。 “你醒了?”苏令仪看着他。 乐儿缓缓走下马车,恭敬地对着苏令仪磕了个响头。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令仪不解地看着她。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您能出手相助,我……”他满腔想说的话,全部都梗在喉间。 乐儿的眼神忽明忽暗,苏令仪却沉下脸来。 “你母妃说要你好好地活着。你听不懂吗?靖王世子。” 苏令仪冷眼看向他,昨夜她研究过那个玉佩,是出自靖王府。 以那美妇的穿着,还有这孩子周身的气度……她们的身份无疑就是靖王妃和靖王世子了。 说来也巧,靖王妃和原身有点关系,当年南阳公夫人生子难产,为了安抚妹妹,苏令仪的父亲就做主将大女儿送给了她。而后……苏令仪的亲生母亲便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逝了。 可南阳公夫人在收养岳潇潇后没两年就又怀孕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肚子里的孩子上。对岳潇潇也是不管不顾的。甚至还沦落到吃狗食的地步。 直到岳潇潇十五岁的时候,她意外看上一个叫做宋衍的侍卫长。 南阳公夫人也懒得为她筹划婚事,瞧她看上个乡野村夫就随随便便给了点嫁妆就送她出嫁。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侍卫长却带着靖南王亲自前来,给了岳潇潇一个风光的婚礼就带着她离开京城。 那场婚礼,原身虽然没能亲自送她出嫁却也添了妆。 不曾想到再次相见便是永别。 要知道,追杀王妃世子还是在这林荫大道上,想必背后必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她看出这孩子是想孤身一人去复仇,惦念他好歹也是原身的大外甥,苏令仪不忍他就这么走一条无底洞,这才出声阻止。 “我知道夫人的好心,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乐儿的眼神异常坚定。 “不若你先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苏令仪虽然不赞同乐儿的做法,可也还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在她的注视下,乐儿这才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原来,南阳公夫人说格外想念他母亲,连苏相都不忍心看她思女心切哭得肝肠寸断,进宫求了皇帝的恩典,这才有了他们母子奉令入之事。 可不曾想就是这回京的官道上遭贼人追杀,成了这个样子。 “皇城护卫队呢?没跟着护送你们过来?皇帝老儿做事情那么不靠谱?”苏令仪蹙眉追问。 “夫人知道?”乐儿一愣。 苏令仪点头。 乐儿捏紧拳头,哽咽道:“皇城护卫队的将军说苏公公有皇室手令,可调遣临城的黑甲卫前来资源,所以就兵分两路,大部队人马护送苏公公……” 苏令仪听完,冷笑一声:真会看人下菜,苏公公是皇帝的人,怎么说他的都要比死了丈夫没有后台撑腰的寡妇孤儿的命要金贵。 掂量一下这俩人谁更像是24K金后,那些士兵便保护那金太监,把这不过是“区区镀金”的母子俩丢在路上罢了。 苏令仪听完,愈发想笑。 说的好听是满足王妃她爹妈思女的愿望。难听了就是:朕怕你纠集兵马造反,用个高雅的借口将你们锁进京城当人质而已。 毕竟宋家这个王爵是实打实用军工堆砌起来的。 只要打着宋家的名号,边关有得是人应答。 这样的权威就是皇帝都忌惮! 她们要是碰上刺杀,宫里头的几个巴不得她就死在这里,从此没有后顾之忧,又怎么可能会在乎她们的死活? 第5章 白得一个好大儿 见乐儿满眼透着恨周身浮着阵阵杀意,苏令仪有些无奈,她淡淡地说道: “你是想回你父亲的旧部那边再暗中报仇,可对?” 被苏令仪猜中心思的乐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令仪悠悠地解释道:“你可知道拿着圣旨奉命回京,却尸骨不明的下场是什么吗? 不说别的,单就你下落不明一事来说,哪怕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京城那群文官就会给你扣上一个会谋反的帽子,而你?一旦被京城的人找到,那就只能一辈子活在皇室的监视下!以此来证明,你!不是乱臣贼子。” “不,我无心造反!我只想查出真凶为我母妃报仇而已!!” 苏令仪摇摇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太过天真了。 “好!就算你日后真的查出凶手,可你胆敢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吗?他们一旦发现你,就不会管你集结兵马是为了什么,只会当你谋逆叛国,再将你斩首示众!让你宋家的名声彻底的烂在史册上! 到时你甚至还没出手便彻底殒命,你觉得还能为你的母妃报仇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帝王的猜忌足以毁掉一个家族。 有兵有马,囚车立马到你家。拷上带走,菜市场上会敌友。 就这么简单。 “若他们这般想我,我也就……” “你就索性做实这个罪名,反正皇帝老儿是非不分,你干脆就起兵造反,还能为你母妃报仇?”苏令仪弯下腰,对上他的丹凤眼。 又被苏令仪看透心思的乐儿,一脸震惊地傻傻地站在那里。 苏令仪嗤笑道:“你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当今皇帝中庸却不昏庸,何况膝下皇子多半是惊才绝艳之辈,只要不内斗,延个百年根基,毫无问题。 除非北境接连数十年,闹旱蝗之灾,遭震崩之罪,还接连发大洪水,要不然,在这些人跟前,你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可你又要赌这天时地利能赌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更不用说造反的罪名会让你靖王府颜面扫地!好好的忠烈之门出个反贼之臣,名声被败得连渣都不剩,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黄泉下的母妃会乐意看到吗?” 乐儿无声的掉着眼泪,捏紧的拳头不甘地松开,绝望和无助瞬间就充斥在他的双眼之中。 “那我……就要眼睁睁看着杀了我母妃的人还逍遥法外吗?” 他的语气十分低落。轻到连风也听不见。 苏令仪也颇为无奈。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还住高楼大厦,这孩子一穷二白,想一步爬上来?皮球都没那么有弹性一跳三千米,更别说人了。 中个彩票还交税呢,结果人家交的税就比你中奖还多了,这怎么比? 正当她为乐儿感到惋惜之时,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不若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乐儿抬起头,看着她,满眼迟疑。 哪怕苏令仪救过他一命他也无法全心全意相信苏令仪。 “你需要复仇,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更没有成长的空间。不过,我可以给你。” “你是……要冒充我母妃?”乐儿猛得看向她。 苏令仪挑眉:“与其两条蛇都躲进洞里,花费数年才能寻到对方的短处,还不如打草惊蛇。” “引蛇出洞!”乐儿脱口而出。 苏令仪揣着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点头:“所以咱各取所需,你借我你母妃的身份,好让我在京城办事,而你就有正当的理由去调查背后杀你母妃的真凶,我也会倾囊相助,助你手刃仇人。” &t;那你又为什么要进京城?&t;乐儿警惕地看着她。 “寻药,寻仇也寻亲人。总归是要在皇城内待些年头。” 乐儿听完,思前想后,闷声道:“不行,我母妃早年就在京城内生活过,认识我母妃的人不在少数,就是宣圣旨的苏公公都知道我母妃长什么样,更不用说骗过我的祖父祖母了。而且我母妃长得倾国倾城,你还想怎么代替?” 听了这话,苏令仪不由得青筋暴起。 啊!这臭小子在说什么呢? 原身和靖王妃一个爹妈生的,难道她就丑了吗? 苏令仪咬着后槽牙勉强笑道:“这就不劳烦你惦记,区区易容不在话下。” “好!要是你真的骗过那个苏公公,我就答应和你交易。” 这小子倒是谨慎。 苏令仪噗嗤一笑,将他冠得整齐地发弄成一窝鸡头:“愁眉苦脸的坐什么?既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你要考虑的事情是好好吃饭,安全的去京城,大人没死绝,杀人放火的事就轮不到你这个孩子上。” 她说罢,便继续做着早饭。 尽管苏令仪的动作很是粗鲁,可他还是从苏令仪的身上感觉到丝丝的暖意。 不久淡淡的香气在林子里飘起来。 马车内也有了其他的动静。 雅儿呓语着拽着车帘,半眯着眼睛,打着哈欠。 “阿娘抱。”雅儿哼着,便伸出自己的小手。 可她却一个没站稳,就这么直溜溜地摔在乐儿的背上。 半点都不知痛的,还嗅了嗅几下,一嘴巴就咬上去。 苏令仪板着脸默默地撇过头。装模作样地看着火候。 雅儿怎么就把她表哥也给啃了…… 咬了半天,嘴里却什么味道都没有,雅儿这才不满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娘亲正背对着自己烧着早饭。 压根没理她! 当然,也看到面色有些难看的宋玉承。 是昨天的那个哥哥? 她慌忙从乐儿的背上爬下来,迈开小短腿,抱着苏令仪的手就坐了下来。悄声在她的耳边低语。 “阿娘,那个哥哥怎么办?” 想到和乐儿的交易,苏令仪点了点雅儿的小鼻子:“阿娘想带着他。” “带着他,那雅儿是不是就多了一个哥哥了?” “嗯。” 雅儿眼睛一亮,立刻松开抱住苏令仪的手,凑到乐儿的跟前:“哥哥好!我叫苏裴雅。哥哥也可以叫我雅儿!乐儿哥哥的大名字是叫什么?” 看着雅儿这般不管不顾地丢下自己。 苏令仪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不能要了。 “宋玉承。” 雅儿眨眨眼,牵着宋玉承就坐在了苏令仪的身边。 “哥哥的阿娘睡着了,那雅儿把自己的阿娘分给你,阿娘会做饭会看病,会给雅儿做衣服也很会打架!阿娘超级厉害的,哥哥你就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宋玉承闷闷不乐地问着:“你肯把你阿娘让出来,那你的阿爹呢?” 雅儿咬着手指,想了想回答道:“阿娘说雅儿的阿爹是个坏人,当初追着阿娘打,阿娘烦了,一脚踹掉阿爹。听说阿爹他坟头连毒虫都不光顾一下,可坏了!” 宋玉承终究也没比雅儿大多少岁,听雅儿这般说也点点头:“那你阿爹真的很坏,活该虫都不啃他,他坟头草肯定比我高了!” 雅儿咧开嘴笑着:“嗯,我也觉得,说不定坟头草比阿娘还高了,不对,虫都不啃,可能他连坟头草都没有。” 京郊,某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正带着一队兵马匆匆忙忙地进京,突然却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一旁的副将有些疑惑,没看出来王爷这么健硕的身子,也会伤寒? 眼看两孩子还有继续扯皮的苏令仪只是默默地喝着白粥。 这,确实,有没有坟头草这还真的就不好说了。 “那哥哥的阿爹呢?” 宋玉承也没想到雅儿会反问他。 他的父亲自幼就不在他的身边,他的脑海里只有三年前那个模糊又高大的身影。 “我父王是个英雄,去年只身一人战死在汉阳关外。若非是爹爹拼死保护他们整个城里的人,就没有后来那么安逸的生活。” 雅儿听着也露出了一抹艳羡。 “要是哥哥的阿爹还在的话,哥哥也把你的阿爹分给我好不好?” 苏令仪一噎,慌忙往雅儿的嘴里塞了一块红色的地瓜。 “阿娘还没落魄到要你去给你阿娘找个相公。” 雅儿嘟囔着,吃着地瓜,看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苏令仪也知道她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吃饱喝足以后,苏令仪飞快易容好自己的脸,就带着两个小豆丁继续赶路。 眼看已过三日,终于逼近官道,这是进京的必经之路,过了徐南城,就是京城了。 宋玉承有些迟疑地看着苏令仪。 等一下遇见护城兵,应该不会露馅吧? 短短三天,这苏令仪,天上飞地,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窟里滋生的,她都能抓来吃。 基本上就没有一块石子抓不到的。 他很是担心,就凭苏令仪这幅乡野村妇的粗鲁行为举止,在那群达官显贵的面前会不会露馅。 宋玉承惴惴不安地跟在苏令仪的身边。 不远处的边城巡逻将卫,手里正拿着张画像一个个盯着看。 巡逻守卫很快就把自己的目光投放在苏令仪的身上。 她身上的衣着很是华贵,可却沾着尘灰,那张从未在太阳下暴露过的漂亮脸蛋丢在一堆有着黢黑蜡黄脸的百姓之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很快,一巡逻士兵长就跑到苏令仪的跟前。 他仔细的对比画册,认真的看了几眼苏令仪后就跪在她跟前:“末将见过靖王妃!” 苏令仪扯出一个惨白又虚弱的笑容:“小将军请起,归京之时出了些麻烦,劳烦小将军代为寻辆马车。也好让我们母子换一身衣物进京。” “末将这就去找!” 那巡逻士兵长脸色一红,便急匆匆地扭过了头,尽管苏令仪风尘仆仆,脸上也沾着灰,可他还是被苏令仪这张脸惊艳到了。 眼看四下无人,宋玉承低声道:“我当夫人身手矫健,还以为夫人难登大雅之堂,会暴露身份,原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苏令仪听完,感觉自己心口被刺了一箭。 她哪里不大家闺秀了?在野外文文静静的,能吃得上饭吗? 再说了,她又不是不懂宫中理解,更有宋玉承这靖王妃的亲儿子成天在她耳边给她灌输她母妃的种种,她还能被区区鼠辈发现? 那是不可能的。 很快就等到了小巡查侍卫长的马车后,苏令仪就牵着俩孩子上了马车。 第6章 亲爹成了隔壁老王爷爷 不过一个时辰,换好衣裳的苏令仪已经坐进徐南城守卫将军为她准备的马车上。 前方忽然传出急促的马蹄声。 那声音很是熟悉,熟悉到让苏令仪的心不由得提起。 骑着烈马的人拉紧了缰绳,蹬起的马蹄掀起一圈砂砾尘土,终于在即将撞上马车之前,停了下来。 “丰宏,怎么回事?”听到这清脆又有冷冽的嗓音,苏令仪的心顿时漏了一拍。 怎么刚回京就撞见这个瘟神了? 这也太阴魂不散了吧? 我就说怎么那么不安,原来是慕容泽! 丰宏抱拳将一切解释给慕容泽听。 慕容泽绷着脸,瞥向丰宏:“陛下让你带领黑甲卫便是这般护国守城的?竟还要王妃独自带着世子回来。” 丰宏面色很是难看,却又不敢反驳只得低下头。 “靖王妃,流落街头,是护城守卫的失职,既然王妃也要回京,便同本王一道?” 听着慕容泽的声音,苏令仪的心头异样的紧张。她慌忙咳嗽一声,道:“有王爷护送回京,倒是本宫的福气,如此,便劳烦王爷辛苦一遭了。” 嘴上说得得体,可苏令仪被自己这语气给恶心得要命。 哈tui!这福气给老娘,老娘嫌晦气! 霄岳军接过马车的缰绳,在他们的护行下,一行人踏上去京城的路。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路上,宋玉承见苏令仪神色异样,顿感不解。 苏令仪僵硬的摇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能说自己是PTSD犯了嘛? 徐南城离京城很近,天色不过刚刚暗下,马车便已停在靖王府前。 “靖王妃,到了。” 听到慕容泽的声音,苏令仪深呼吸着,在马车上坐了两秒后,坦着面色,牵上孩子们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她微微屈膝行礼道:“舟车劳顿,若王爷不嫌弃,到府上小坐歇息再回陛下圣令?” 慕容泽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盯着跟前的苏令仪,道:“既然嫂嫂有意邀请,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苏令仪被他一噎。 我跟你说客气话,你倒是不客气…… 本以为能把这瘟神念走的,没想到他这脸皮还真是厚啊。 苏令仪尴尬一笑:“那还请殿下不要嫌弃府上厨子的手艺才是。” 慕容泽跟在苏令仪身边,一并进了王府。 “本王和靖王兄时常通信,以王兄的脾性得了女儿定会乐得找不到北,本王倒不知嫂嫂竟还生了个小郡主。” 慕容泽说着,有意无意地看着雅儿。 宋玉承心头一紧,连忙牵住了雅儿的小手默默地,站在雅儿的跟前护着她。 苏令仪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殿下这便有所不知了,怀着雅儿恰逢夫君征战在外,本想等他凯旋时告诉他的,不曾这一瞒,他到死都不曾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她说着,忍不住掩面哭泣着。 &t;呵,是嘛。&t; 慕容泽的语气很是古怪,苏令仪也拿不准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她这话绝对算不得骗人,当初她怀孕的时候,确实恰逢慕容泽去镇压叛军了嘛,慕容泽也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啊。那死去的靖王爷也更不会知道自己会多个女儿嘛。 没一个字是假的! 不过就是没说孩子爹是谁罢了。 说谎的真谛便是半真半假,叫人分不清虚实。她全程都说的真话,就更不会有问题了。 慕容泽没有再问,默不作声地跟在苏令仪身边。 可他那身气息实在是太过惹眼,让孩子们极度不舒服。 “母亲,孩儿想吃您做的水晶虾饺了。”忽然,一旁的宋玉承扯着苏令仪的衣袖。言语中透着哀求。 觉察到他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苏令仪心领神会:“好,阿娘这就给乐儿做。” 她感受到了,让慕容泽不安的源头正是慕容泽。 苏令仪看着慕容泽,在脸上挂上个颇为歉意的笑容:“殿下,看来只能让管家带您去歇息,妾身便先失陪了。” 在她带走宋玉承后,就剩下雅儿跟在慕容泽的身边大眼瞪小眼。 管家带着慕容泽进了院子,还十分尽责地给他泡了杯雪山云雾。 “叔叔是王爷吗?” 雅儿点着脚,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慕容泽扫他一眼,继续抿着茶:“你个小丫头也知道什么是王爷?” 雅儿乐呵呵地点着头:“嗯,姓王的爷爷!雅儿看着爷爷长得那么白,雅儿也没看出来原来你年纪大到可以当雅儿的爷爷了。” “小丫头,别以为年纪小就可以口无遮拦!”慕容泽似笑非笑的威胁着她, 面对慕容泽这带着些讥讽的语气,雅儿也不甘示弱。“爷爷不喜欢雅儿没关系,雅儿也不喜欢你。”雅儿冲着慕容泽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本王怎样轮不到你这个丫头片子置喙。”慕容泽丝毫没有因为跟前的是个孩子就要改变自己的态度。 雅儿听了这话,立刻瘪着脸,捂住自己的鼻子道:“爷爷,你今天应该从恭桶出来以后就没刷牙,虽然雅儿有阿娘做的蜜糖,可是雅儿觉得给爷爷吃就有点浪费了。 雅儿不会和你生气的,王爷爷自己去大街上买糖葫芦吃吧。看爷爷穿的衣服,爷爷也不是买不起糖葫芦的。” 慕容泽白她一眼。也懒得理会雅儿的阴阳怪气。 这岳潇潇是怎么养孩子的?脾气真是比家里那个臭小子还差! 另一边,苏令仪在王府侍女的引导下,也到了王府的小厨房。 “你父王还和这个慕容泽有过书信?”苏令仪挑眉看着他。 宋玉承想了想,对着她摇头道:“不知,父王常常在外,对怡亲王父王没有过多赘述,不过母妃不止一次和我说怡亲王心思阴沉,手段狠辣叫我不要和他对上。” “所以,每次怡亲王造访时,母妃都会刻意地让我避一避。我有一次不信邪,站在院子外看他,就被他好一顿训斥。还是母妃出面护着我的……” 宋玉承说着眼神不由得一暗。定是想起日前快活自在的日子一去不返而悲伤了。 苏令仪有些感慨,慕容泽凶狠的形象连个孩子都知道,快进到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只怕也不远咯。 “你……碰见那个慕容泽,该怎么办?” 宋玉承有些担忧地看向苏令仪。他的第六感生来就很灵敏,慕容泽身上有着让他十分不愿意靠近的气息。 苏令仪神情微妙地耸耸肩:“既来之则安之嘛,难不成还能被他吃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问个人该怎么办。可在晚辈面前,她不能露怯啊。 见苏令仪还杵在这里,宋玉承有些疑惑:“不回去吗?” “不是想吃水晶虾饺嘛?若我就是来小厨房晃一圈什么事情都不做,这要是被怡亲王知道,怕不是连你也一起给毙掉。”苏令仪一边解释一边和着面。 自从有了被他追着砍一年,甚至还躲山沟沟里的经验后,苏令仪就明白一个道理,做戏要做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入戏到让自己彻底的成为那个人。 要不是慕容泽这般坚持不懈的想抓她,她演戏水平还不至于飞升的那么快。 现在就是拿个奥斯卡奖那是不在话下的。 瞧瞧,他多害人哦! 不过片刻的功夫,色香味俱全的一锅水饺就出锅了。 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苏令仪便一脸自信地对着宋玉承说道:“来,尝尝阿娘的手艺!” 她说着就夹起那晶莹剔透,香气四溢的水晶虾饺,吹掉上头的热气就塞到了宋玉承的嘴里。 宋玉承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手艺……还不错。” 苏令仪轻笑一声,便扭过了头:“喂!躲在门后的,还打算躲多久?” 宋玉承一愣,有些警惕地看着门外。 门外还是静悄悄的。 但那抹因为苏令仪的话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他的位置。 “还不出来吗?” 突然门框歪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他掸掸身上浮尘,走到苏令仪的跟前。 这个奶娃娃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约莫有个五六岁的样子,秀气可爱的小脸却瘪着嘴,那双漂亮的杏眼透着似怒似娇憨的神色。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卷,那副模样,不要太可爱了。 当苏令仪对上他那张小脸时,心顿时漏掉一拍,鼻尖有些发痒的苏令仪蹲下来,正当苏令仪要摸上他的头时,却被这孩子躲开了。 “见过靖王妃。见过世子。”奶娃娃警惕地看了苏令仪一眼,行礼后又退开三步。 苏令仪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当妈的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她压着自己心中的酸涩,柔声地问向他:“小朋友,你是谁呀?” “我是怡亲王府的世子慕容逸,听闻我家父王来贵府上做客,我这个做儿子的不放心,便来看看。”那孩子板着面孔,一脸冷淡地回答着。 这副模样,别提和他爹有多像了。 “是这样啊。”苏令仪笑了笑,站起身继续道:“你父王正在后院,一起来吗?” 男孩儿低下头沉思片刻,点点头:“那就劳烦靖王妃了。” “手。” 苏令仪伸出了自己的玉手,示意他牵上。 可那慕容逸却固执地摇摇头:“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嬷嬷说男女有别,我和王妃非亲非故。在后面跟着便好。” 苏令仪无奈,只能牵着宋玉承走着,可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她生的是双胎,同样都是四岁的孩子,雅儿还像个孩童一样,会哭会闹也会笑,但逸儿却乖巧到这样的地步。 别的不说,就算是身边才六岁的宋玉承也比他像个孩子吧? 这是要吃多少苦才让孩子变成这样? 慕容泽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苏令仪憋着一口气,提着自己做好的膳食,来到后院。 雅儿正拿着几朵花摧残着,而慕容泽则像是没看到她一般,自顾自地坐在一旁捧着书喝茶。 “阿娘!”雅儿看到苏令仪便立刻扑到她的怀里。 雅儿看着个头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慕容逸,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的防备:“阿娘,他是谁啊?” “是那位怡亲王的儿子。慕容逸。”苏令仪揉着雅儿的圆脸蛋解释道。 雅儿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那我是不是要叫他叔叔?” “叔叔?”苏令仪一愣,她这出去做个饭的功夫,怎么就多个叔叔来? 雅儿全然没把她脸上的震惊看在眼里。 “嗯!那个是爷爷啊!既然是王怡爷爷生的儿子,那不就是要叫叔叔的吗?” 苏令仪也被雅儿这番自以为是的见解给噎住了。 爷爷……亏她想得出来。 一旁的慕容逸默默的解释:“小郡主,我不是你的叔叔,是怡亲王府的世子,王爷是个爵位,不是什么王爷爷。” 他真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雅儿眨眨眼不由得又拉紧了苏令仪的手:“阿娘,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这个职位,就和什么捕快,城主一样的吗?” 苏令仪点点头便抱着雅儿坐了下来。 慕容逸见缝插针地搬着椅子,坐在了苏令仪和慕容泽的中间。 等开饭了,慕容泽显然是对苏令仪还抱着怀疑的心,可一桌三孩子,饶是慕容泽也硬是什么都没开口。 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些边角。 苏令仪也不慌,人都站她跟前了,她要是还扭扭捏捏地反倒容易被他怀疑。 凡是慕容泽问的,她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虽然她也很想问慕容泽关于慕容逸的事情。 可总是被那臭小子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为借口一笔带过。以至于这顿饭,除了雅儿和宋玉承吃了个尽兴,剩下的便各怀鬼胎。 她也只能端着架子陪这爷俩唱戏。 在苏令仪扯着嘴角,乐呵呵地送走这对心眼子父子俩后就直接瘫了下去。 她心里不由得哀叹一声:“做人能不能多点真诚?” 坐进怡亲王府的马车后,慕容泽冷声问向慕容逸:“谁让你出府的。” “那父王您又为什么来这靖王府?”慕容逸毫不示弱地对上慕容泽的眼睛,“虽然您是父我是子,可是我真的想问父王一句,您是觉得府中一个安侧妃还不够,还想塞给我一个庶母吗? 府中但凡和母妃有关的你都给丢出去,就连一副画像您都容不下,为什么?” 慕容逸的语气非常不好,愤怒之下还带着幽怨的哽噎。 “你在本王这里耍什么威风?若非安冉救得你,现在就是一捧骨灰了。别总是用一副别人欠你八百万银子的眼睛对你父亲说话!” 慕容泽冷淡地回应着他。 “您总说她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看不出来,我也和您说过我打心底的不喜欢她!您要是喜欢只管自己喜欢,不要甩在我的头上。” 慕容逸整个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带着怒气放下手中的兵书,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孩儿不尊不孝,惹您不快,就不在您的跟前晃了,夜曲,停车!” 慕容逸看慕容泽一眼,便跳下马车自顾自的离开了。 慕容泽望着他走下马车的背影,神情不曾变过一分,只是摆手道:“夜项,夜天,夜歌,跟上。若是世子受伤,唯你们是问。” “是!”三道黑影立刻闪了出去。 悄悄地跟在慕容逸的背后。 第7章 苏家 睡前将府内的一切都打点好之后,苏令仪便抱着雅儿回到房间。 可原本乖巧的雅儿却突然憋红了双眼。 “阿娘你是不是不爱雅儿了?” “怎么了?”苏令仪点着雅儿溜圆的脸颊,柔声问道。 雅儿却愤懑一般撅起嘴来:“阿娘!你今天怎么老问那什么慕容逸啊!连雅儿比昨日少吃二两肉阿娘都没有发现! 阿娘肯定是喜欢人家的小孩子就不要雅儿了,阿娘坏!亏雅儿为了给阿娘面子都没有在外面吵架!阿娘怎么能这样对待雅儿!” 雅儿一边控诉着苏令仪一边掉着泪珠子。 好似她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一般。 这让苏令仪有些哭笑不得:“雅儿你想想看,今天晚上来做客的那个叔叔怎么样?” 雅儿眼珠子提溜一转:“嗯……他很坏,而且嘴巴超级臭!肯定是早上掉坑里吃臭臭没擦嘴巴!” “对,你看,这个小哥哥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娘,他阿爹又是一个不爱刷牙的人,他是不是很可怜啊?” 雅儿的脸上立刻多出一抹错愕来。 好像,好像阿娘说得对。 雅儿像是做出了一个堪比违背老祖宗的决定,对着苏令仪道:“啊?那他确实好可怜。都没有阿娘。那雅儿行行好,把阿娘分再分给他一半,但是阿娘要答应我,阿娘最爱的还是雅儿,好不好?” 苏令仪却摇摇头。心间的酸涩却是怎么都抹不掉的。 “雅儿不用把阿娘分出去的,因为阿娘是雅儿的阿娘啊,只要以后雅儿多看看他几眼就够了。” 从她假死脱身开始,从她将逸儿交给慕容泽开始,她就注定是不能和自己的孩子团聚的。 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和逸儿相认。 旁的她也不奢求。只要远远的,能看着他平安长大,那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四年前他苦苦紧逼, 如果不是她怕耽误了救治雅儿的日程…… 造成这样的局面,她有很大的责任。 在外这几年她总是在想。 要是她再谨慎一点,再小心一点,是不是就不用母子分离那么多年了? 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哄着雅儿入睡后,苏令仪这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屋子里准备安寝。 依旧是一个安静无声的夜晚。 空荡荡的靖王府内造访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道轻微的呼吸,惊苏令仪惊觉睁开了眼。 屋檐上的瓦片传出轻微的碰撞声。一声,两声,就宛若在等着什么。 有人? 苏令仪顿时警惕起来。手中紧紧握着金针。 看来岳潇潇这日子也不好过,刚刚回京就又遇上刺杀了。 屋檐上的那人已经跳了下来,整个人影都贴在门外;苏令仪冷眼看着。纸窗被那人戳了个洞,一抹迷烟悠然而入。 她一闻便知那是什么东西。 好家伙,这是拿我阁里做的东西来对付我? 还真是大手笔,十两黄金才那么一小瓶的量,这人硬是吹出十瓶。 真是生怕大象都不倒呢吧? 苏令仪迅速闭上眼,她倒是要瞧瞧让她赚麻了的是哪家的送财童子。 很快,屋门就被那人翘开,那人猛得推开门,一点儿都不怕床上的人醒来似的,竟大摇大摆的往这边过来。 看了眼床上正“昏迷不醒”的苏令仪后,来人扯下自己蒙面的黑巾,不由得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大表姐啊大表姐,你说,你老老实实的死在中州城不好吗?非要活着回来?膈应谁呢?” 这个声音…… 不就是苏令仪那好后妈生的弟弟吗? 苏穆哲冷笑着,抽出匕首,一脸惋惜地看着她: “真是可怜了这张娇颜,偏偏被宋衍这么个屠夫娶了,若不是宋衍你还能安生守寡。只要我杀掉你,苏慕辰又算个什么东西?表姐你就行行好,用你的命换弟弟我一世荣光吧!” 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已经逼近苏令仪那纤细的脖子,就在匕首要落下的一瞬间,苏令仪捏住他的手腕,睁开双眼,身子一侧,就将藏入衣袖的飞针利落的扎进苏穆哲的身子里。 苏穆哲满脸震惊,话还来不及说,腿就一软,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苏令仪眸底闪过一丝幽光。呵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把苏穆哲捆起来丢进柴房。 没想到除了她被苏家折腾,现在还多个岳潇潇,算上宋玉承的仇……还真是新仇旧恨一把抓,一仇未报一仇填。 这苏府逮着先丞相夫人的女儿就是薅羊毛,薅完一个薅另一个。 真就落实资本家的本性——榨干劳动价值呗。 苏令仪撇撇嘴,看样子,不从阁中调些人马过来,她怕是没有个安稳觉能睡的。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宋玉承便已经起身在院子里练剑。 苏令仪站在树下观望,尽管宋玉承年岁还小,可这耍剑的本事还是有几分他娘的影子。 她轻笑一声,便将食盒放在一旁,抬起一根枯木枝就对着他而去。 凉风擦过,宋玉承心头一紧,立刻出剑抵挡,只三两招就被苏令仪制服。 “功夫不错。就是警惕性还要加强。”苏令仪丢下树枝拍了拍手继续道,“昨日,苏家派人杀过来了。” “苏家?”宋玉承一时有些恍惚,随后便震惊地看着她。 “是……那个苏家吗?” 苏令仪点点头,就将食盒里的早膳给端了出来:“嗯,就是你外祖家,至于是不是和那几个老头子有关系,我也不知道,看昨日那个傻子鲁莽的行动,大概是他自作主张来的。” 宋玉承不敢相信:“可是苏家又为什么要害我娘?那可是我娘的亲……” “亲外祖是吧?你对苏家还真是有着极高的看法呢。你觉得良善的人,可能没你心里想的那么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质疑我的言论。” 在宋玉承满脸吃惊下,苏令仪将原身知道的一切告知给他。 “你自幼生活在边塞不知道也正常,你娘未出阁前一直生活在南阳府的弗兰院,你没见过弗兰院,就算是你靖王府下人住的院子都比那个小破屋来得强。” “冬日没有炭火,你娘时常穿着脱毛的袄子,也别指望厨房给你娘送什么食物了,就连冻成石头一样硬的肉都没有。一到夏日,弗兰院就成老鼠耗子的老巢。能活着长大还是靠着吃下人馊掉的饭食。 你那名义上的几个姨母更是没少欺负过你娘。岳铃灵虽然不会在言词上羞辱你母亲,可她一向将你母亲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恨不得将你母亲当做踏脚石。 岳思思更甚,喜欢以折磨你母亲为乐,若是她受了些委屈没地方撒气就会拿着鞭子去找你母亲。 毕竟是个爹娘不爱的孩子,没人会在乎她的死活。若不是你父亲娶走你母亲,外界都不知道南阳公府还有一个人,叫做岳潇潇。 千金小姐的生活她从未有过,因为她一直都活在炼狱之中。” 苏令仪平淡的讲述着,然而事实要比她讲述出来的更要夸张。 原身的作用是作为苏家的工具嫁去皇室,苏家对她很是看重,只要她做得不好,就会被嬷嬷带去南阳府转悠两圈,见见那可怜又无助的岳潇潇。 彼时的岳潇潇在她的眼里,那就是时常带着伤痕,蓬头垢面,时常穿着单薄甚至是破旧的衣裳,脸上更是没有一点的肉。 就是府上的一个下人都能对她拳打脚踢。 当个老实的沙袋,就是岳潇潇在王府的意义。 苏家时常让她看着岳潇潇的惨状,还阴仄仄地在原身耳边警告着让她听话。 尽管如此,她依旧让贴身丫鬟接济岳潇潇,可被发现后她都会被关禁闭。 直到岳潇潇意外走运,碰到宋衍,带着她离开这个对从未有过任何善念的京城,在宋衍的呵护下,蒙灰的翡翠也被打磨成宝。 所以当她猛地见到岳潇潇时,也不曾发现她就是原身姐姐的事实。 看着宋玉承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苏令仪放下了碗筷:“臭小子,该不会总有人在你的耳边说,苏家对你的母亲很好之类的话吧?” 宋玉承听完脸色顿时变得更白了。 苏令仪心领神会。 看样子是苏家发现岳潇潇钓了条大鱼,知道岳潇潇那边走不通这才给宋玉承洗脑。 只是她没想到,苏家的手那么长,就连边塞那么远的地方也伸过去。 宋玉承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苏令仪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嘟囔道:“你也别忙着质疑我,苏家是个什么德行,也不用我指点。看多了,你也会明白的。” 随后也不多说,便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 他要是看不清,不愿意相信,那也别怪她不提醒了。 …… 没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丞相府就开始热闹了。 坐落在最靠近紫禁城的玄武街上,苏府很是惹眼,旁的邻居无一不是勋贵权臣,除了怡亲王府,这整个玄武街真再也找不出比苏府更繁荣富贵的一处院子了。 苏府外正挂着红灯笼,不过卯时就放起了爆竹。今日正是苏丞相的五十大寿。朝堂内外,无不重视。 才片刻的功夫,停在丞相府外的马车是一辆接着一辆。其中还不乏几位当朝皇子王爷的马车。 都知道苏丞相权势滔天,膝下学子门客无数,可谁也没想到连怡亲王都亲自前来给他上门贺寿。 可见苏家权势一般。 没一会儿,苏丞相便穿着一身喜庆的衣服在一众子女儿孙的簇拥下,乐呵呵地坐上主位。 诸门客纷纷上前,又是拜寿又是端着贺礼,那些官员低头恭维,溜须拍马引得众人都挂着笑意的嘴脸,看了还真是让人不适。 “相爷,怎么不见你那引以为豪的大房长孙和二孙?”有人捧着笑意问向苏丞相。 苏丞相极其看重自己嫡长子生的儿子苏慕辰。 不仅仅长得周正,自己还争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品武将。更不用说他家室显赫,自己又身怀才情武艺,自是被不少京城女主所惦记。 苏丞相也不吝啬,总爱夸赞这么个好孙儿。 可以说,这场寿宴苏府内除了苏丞相这个老寿星,就是苏慕辰最令人瞩目了。 这苏慕辰不在,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丞相倒是乐了起来:“哎,我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衢州那边出了马贼和土匪,前些天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匆匆忙忙带兵走了,穆哲还小,年轻人总爱热闹,做长辈的总不好拦着,就,任由他去了。” “那这靖王妃呢?怎么也不见靖王妃来?”人群中又传来这样的话。 听着这话,苏丞相也不由地拧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这个时辰了,岳潇潇还不赖,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父亲见谅,我那女儿自幼骄横惯了,同靖王成婚后便一直住在边境,想来边疆山高路远的,她没出阁前的小性子又被靖王宠着,怕不是一时忘了京城的规矩这才耽搁了时辰。”南阳公夫人却在一旁捏着帕子带着笑意打趣道。 瞧她那副模样,好似真的把岳潇潇放在掌心里宠爱着长大一般的慈母。可这话里话外,就差把岳潇潇是个娇憨不懂规矩还不敬重长辈这几个字给写在脑门上了。 苏丞相面色阴沉:“真是不像话,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儿戏,也不想想孩子看了会怎么说?” 都已经是当娘还死了丈夫的人,不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孝敬长辈,教养孩子吗?还真以为她脱离了苏家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一时间,众多看客不禁对还未出现的苏令仪多了些想法。 一旁的岳铃灵却笑盈盈的上前,连忙拉住苏丞相的手:“外公,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寿啊,姐姐定是有事情要忙才迟了些,您呀,也就别生姐姐的气了,浩辰还亲手给您写了百寿图哄您开心呢。” 她推着一个身着红色锦衣的小男孩挪挪嘴。 “浩辰,还不快拿出来?外曾祖可是等不及了呢。” 浩辰乐呵呵地捧着一个卷轴,奶声奶气地就塞进苏相的怀里。 “曾外祖,介是浩辰给您的生辰礼物!” 他这副憨厚可爱的模样,不少人可是流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几个小辈里就属岳铃灵的嘴巴最甜了。尽管她也早就嫁为人妇,可桌上有她这么个甜美可人的开心果在,很快就让大家忘记了苏令仪来迟所带来的不快。 他笑笑道:“你这丫头,你可是忘记你阿姐还大了你两岁?自己都是人家妻,哪里还要你为你姐姐开脱的?哎呦,还是我们的浩辰听话哟!” “是是是!铃儿记得了。” 在爷孙仨插科打诨下,众人的脸上都不禁挂起了一抹笑容来。 “老爷!靖王妃到了!”小厮扯着嗓子,一边跑一边吼着。 岳铃灵眼角一挑:“外公,你看,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嘛?姐姐回来了。” 苏丞相看着神情恍惚慌张跑来的小厮,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歇:“李泉,你看你像什么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呼小叫的。发生什么了?” “回,回老爷,是靖王妃,她带着大理寺的陈大人还有一队捕快……来了!” 大理寺……这岳潇潇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 苏丞相眼神微眯。端着架子看向小厮:“有什么可惊慌的,来者是客,还不请陈大人一起来?” 第8章 阴阳怪气我是专业的! 远远的,就见苏令仪穿着身霞色流光襦裙向这边款款而来。 眼尖的夫人小姐们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穿着的襦裙乃是麓缘楼的流光云锦所制。 麓缘楼的衣裳本就价值千金,而流光云锦更是其中翘楚。全京城也没几个夫人能买得起这匹布,可此刻却大咧咧地穿着苏令仪这么个寡妇的身上。 更不用说她头上带着的簪钗,同样是造价不菲。 在轻摇快步下,那头上的步摇竟也只有些许晃动。 看着这样的苏令仪,突然间,他们发觉自己被南阳公夫人给骗了。 本以为是个什么泼皮破落户,结果看到眼里的只有端庄。若非要说灵动的地方,便是那一双漂亮的杏眼了。 珠帘佩环深得女子心,而步摇更是女子的心头好,可就算是喜欢她们也多半不会在出门时佩戴。 若佩环相撞出了声,珠串到处甩,是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为此,北境贵女头上能带上步摇而不散的贵女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这岳潇潇的那身气度,怕是也没几个人敢站在她的跟前。 苏令仪这般万众瞩目,以至于一旁过来办案的陈大人……好像都被人不约而同地给忽视掉了。 苏令仪步至苏相跟前,只是微微低下头道:“见过外祖。” 南阳公夫人见她连膝盖都不弯一下,面上很是不满:“潇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给你外祖父行礼?” 苏令仪一脸疑惑地歪了头,嗤笑道:“可是本宫礼数有何不妥吗?南阳公夫人?” 南阳公夫人怒道:“放肆!我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既然是晚辈就过来给你外祖父磕个头权当赔罪!” 苏令仪噗嗤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份看似有些年份的圣旨就摊了开。 “可是本宫怎么记得……在本宫出嫁到靖王府的时候,陛下亲拟了份诰命册封的圣旨给本宫?本宫有些不识字,不若南阳公夫人先看看,这圣旨上写的是些什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南阳公夫人面色很是难看,她都差点给气糊涂了,这小贱人当时嫁出去的时候宋衍那莽夫就给她请了一道诰命圣旨。没想到这小贱人活着回来不说,竟然还拿着这个东西出来? 岳铃灵赶忙拍着脑门,走上前道:“瞧娘的记性,怕是时常惦念外祖,怎么连姐姐封过诰命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大姐也不要责怪,毕竟母亲年岁不轻了。” 苏令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才将圣旨重新卷起来。 “那就请外祖大人有大量,原谅做外孙女的不能给您·磕·头·行·礼·了; 毕竟先君臣后父子,这可是京城,本宫终究是不能落了北境皇室的尊荣。” 苏相眼神微微一寒,倒也没多说,就让苏令仪坐下了。 “大姐,妹妹我昨儿个就听说你上京城来着,怎么今日迟了这么久?”岳铃灵柔声问道,好似真的很在乎她一样。 看着众人投来询问的神色,苏令仪很是无奈地感慨道:“说起来还真是不巧了,昨夜府上进了个贼,拿着匕首险些要刺伤本宫,好在本宫在塞外学了些武艺傍身,倒是没让那贼人得逞。 本想着今儿一早就扭送去大理寺的,却不曾想过那毛贼自称是相府大少爷。潇儿气不过,便擅自出手教训一番。 怎么说苏家也算是个清廉的书香门第,本宫当然是容不得那些个沽名钓誉的宵小狂徒打着外祖的名声招摇撞骗 这不,就把毛贼压过来让外祖瞧上两眼,好让众人都记得这么个道德败坏的,顺道去请陈大人来审理贼人纯粹是潇儿自作主张,外祖可别嫌潇儿事多啊。” 她义愤填膺地说到。 今早被她从垣铃阁调回来的玲珑,则是拖着被打成狗头的苏穆哲丢在了苏相的跟前。随后就安安静静地跟在苏令仪的身边。 此时的苏府的人哪里还认得出苏穆哲? 他往日梳拢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就头发零散地挂着,那脸上一片青一片紫的,双眼更是被打成了肿眼泡。嘴巴里还被一团布给塞了个严实,现在身上又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服。 苏家要是认得出来那是苏穆哲才有鬼。 岳铃灵也颇为嫌弃地拿着帕子捂着鼻。 “原是为了外公着想啊,是铃儿错怪姐姐了。是妹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外公,这毛贼打着丞相府的名头招摇撞骗,这还有陈大人在这里撑腰。您可要好好地惩治这个毛贼才是!” “你这丫头,既然陈大人来了那就让陈大人来便是,外公何必越俎代庖?陈大人,既然四皇妃都这样说了,您便照着她的意思去办便是。” 陈大人看着苏丞相,往日那威严肃立的脸上,却也不由得展现出一抹没来由的笑意。 “苏丞相,您确定要让下官,秉公办理?” 听着陈大人话里有话,苏丞相板起面孔:“陈大人哪里话,秉公办事这才是您的本职,不用顾忌老夫,徇私枉法这事情被圣上知道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今日他的五十大寿,在做的光是皇子王爷就有十来位了,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多耳目下再动点手脚。 “有苏丞相这番话,下官便也放心了。” 苏丞相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陈列想做什么?他横了眼自己那一句话都不说的大儿子苏录,苏录默然颔首,对着陈列便露出和煦的笑容来。 “陈大人,想来今日是我家老爷子六十大寿,喜事不宜见血,就算这毛贼真的犯了什么事情,也请陈大人看在我的面上,就从宽处理吧。” “苏尚书,这话可就是您不对了,若这事儿只是个毛头小儿招摇撞骗,也不会劳下官亲自来走一趟了。”陈大人冷哼一声便也学着苏令仪那般,从衣袖内掏出了一份圣旨。 圣旨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提起了胆子。 “尚书有所不知,靖王妃归京之时,遭到贼人追杀,九死一生差点命丧于山崖之下,日前乃是怡亲王亲自护送靖王妃才没能让小人得手。 陛下得知靖王妃此次遭遇,便写了道圣旨命小臣彻查此事,所以下官是奉命前来缉拿苏穆哲!” 全场勋贵全程无不哗然。 这些年苏家的权势愈发壮大,莫非皇室今日要拿苏家开刀不成? 苏录脸色一沉:“陈大人,您这话是何意?我小儿可是犯了什么罪?您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抓我小儿?” “苏大人,您这话问得真叫下官难办,您的好儿子勾结山匪马贼暗杀靖王妃,您说为何?暗杀皇亲国戚,按律当斩,难不成就放入苏二公子在外不抓吗?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罪犯苏穆哲带走?” 后面的捕快连声应答,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势要将地上那被打得连亲娘都不认识的苏穆哲给拖出去。 这下子,整个前厅更是炸开了锅。 他们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地上这个毛贼昨日夜闯靖王府被抓,陈大人又口口声声说抓苏家孙二少爷!这陈大人又不是放了狠话就走,莫非那被靖王妃压在地上的毛贼…… “等一下,陈大人。”苏令仪开口叫住陈大人,“所以这位并不是打着丞相府名声招摇撞骗的毛贼咯?” 陈大人瞥了几个侍卫一眼,那侍卫顿时心领神会,拨开苏穆哲的发丝,就将他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见到苏穆哲的那张脸,苏录整个脑子顿时一白。 “哲儿!”柳姨娘顿时哭着就扑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抓我的哲儿!” 柳姨娘一把就推开了那几个缉拿苏穆哲的侍卫。歇斯底里起来。 “苏大人,您这姨娘这般哭闹,让下官很是难办啊。”陈大人摆摆手,很是无奈地看着苏录道。 苏录脸色一沉,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装了:“陈大人,这是一场误会,昨日是我派哲儿去慰问靖王妃的。靖王妃自幼便不爱出门,又听闻她一路奔波屡遭追杀,这才去给靖王府上送一把家传的匕首好给靖王妃防身的。吾儿怎么可能和什么山匪牵扯在一起啊!” 苏令仪这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送匕首?护身? 我的西伯利亚冻土豆哦!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不敢苟同。 真是不怕笑死潘金莲就是怕笑死关二爷吧? “苏家的厚爱,本王生平仅见,原来苏尚书平日都是这般爱护晚辈的。这也难怪苏家总对本王看不上眼,原是本王不懂苏家的规矩。 那下回本王也只需夜半三更将霄岳军派来来您的尚书府,只简单的练个剑又如何?” 一道低沉的厉声传入众人耳中。此话一出,在场的就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是了,当今北境胆子大到和苏家叫板的不就是慕容泽嘛。 有了慕容泽这似调侃似威吓的话,陈大人也不再顾着苏录的面子。只管笑着让侍卫将地上狼狈呜咽的苏穆哲给抬走了。 众多宴客有些唏嘘,却也不敢同他呛声。 陈大人都拿出圣旨追来了,这还能笑呵呵应付说:都是误会,玩笑? 那怕是嫌自己的脑袋没去菜市场逛一遭吧? 除了柳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苏令仪的鼻子骂她扫把星之后谁也不敢说一句,这番吵闹早就惹得苏相不快,苏录也连忙将这柳姨娘给拖了下去,才没让自己的脸丢得更大。 苏相咳嗽一声,摸着花白的胡子,用着阴翳的眼神看向苏令仪:“潇儿,穆哲怎么说都是你的表弟,往日也不曾害过你,寿宴后你便去大理寺为他说说情吧。” 那有些沙哑声音内,近乎都是威胁。 苏令仪可不吃这一套。她笑着点头道:“外祖说得对,毕竟是本宫的亲表弟,我这个当姐姐的肯定不会为难他,等本宫得空了就去找陈大人说情去! 我毕竟不是母亲九月怀胎生的,母亲和府上也没什么义务照顾我。想来,年幼时没有表弟时常投喂的酸涩的饭食作为照拂,本宫不一定能活到这么大。 眼下这一入京不过第一晚,表弟就这么关心我,给我送削铁如泥的匕首,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要太感激。玲珑!快去马车上找找,将昨日表弟送我的匕首呈上来给外祖瞧瞧。” 她不由分说地将苏穆哲和南阳公府都给骂了进去。 玲珑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离开。 南阳公府一行人以及苏家的那些个长辈脸色无不一沉。 南阳公夫人脸色有些差,但她依旧还挂着笑容:“潇潇你也真是爱开玩笑,你可是母亲怀胎生下来的。别说这些混球话让你外祖难受了。” 苏令仪眨眨眼,装作无辜道:“是吗?我可是亲耳听灵儿妹妹喊我杂种的。说我是死去的大舅母生的女儿,既然大舅母都死了,我也没必要在府上混吃等死。” “什么?大姐你不能这样冤枉妹妹啊!就算你没了丈夫也不能对着娘家人就撒泼吧?” “靖王妃,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分了吧?”慕容恪看向苏令仪的眼神带着火光。怀中抱着的,正是掩面流涕的岳铃灵。 她那欲哭落泪的小模样,还真是引人同情。 尤其那娇滴滴略微带着媚态的嗓音让她的丈夫,当今的四皇子——慕容恪格外上头。 “靖王妃,你这般咄咄逼人又何必呢?本王的王妃是什么品性整个京城可不是不知道。最是纯良了。 你如此辱灭本王王妃的名声,也别怪本王去父皇面前参奏一本。” 慕容恪怒骂道。 “哦,那本宫懂了,看样子是本宫说错话惹得四皇子妃不高兴了,不懂你们京城的门道是我这姐姐不对,下回我这个做姐姐的会注意,尽量不说实话!” 第9章 八两三的赔款不磕碜! “岳潇潇!”慕容恪气得伸出手就要打苏令仪。 “诶,听着呢,四皇子殿下。”苏令仪挂上笑容迎过去。 她这脸就送到他的跟前,这慕容恪也不敢打! “你,你别站在这里信口雌黄!”慕容恪盯着他,无奈地捏紧拳头。 是了,他不敢动她,这要是传到父皇那边……他怕是又要被父皇数落了。 苏令仪见他这般胆怂,不由得弯起嘴角。 “哈哈哈哈……四,四皇子,这武帝驾崩后都留了个无字碑任由后人评说,怎么?不过是女儿家的悄悄话搬到台面上说开了而已,莫非是这些话威慑到江山社稷了不成?” “何况流言止于智者,既然你们自诩坦荡,又何必怕让下人追究呢?” 掩面嘲笑几番后玲珑这才姗姗来迟,将证物……啊呸,是将大名鼎鼎的苏家极其宝贝的,祖传精致且杀人不沾血的匕首拿了出来。 苏令仪很是显摆地搬到众人的跟前来:“大伙儿瞧瞧!这就是舅舅说的祖传匕首,可怎么我瞧着这质地也不怎么好啊,看着就像三两银子就能买到的便宜货?” 她说罢,装作手一滑,只听叮当一声,苏令仪就将那匕首给甩在了地上。顿时就磕出个缺角来。 苏令仪顿时换上个惶恐的神色:“呀!这祖传的匕首就这么给摔磕碜了,还请舅舅赎罪,虽然王爷去了,可靖王府还没有倒!买个十两银子的匕首还给舅舅,也还是出得起的。玲珑!快拿银子出来!” 招呼着琳琅,苏令仪赔笑着结果琳琅递来的钱袋子就塞进苏录的手里。 可苏录却在和苏令仪推让下将那钱袋子给甩在地上。 苏令仪摇着头将这钱袋子捡起来,将里面的碎银子倒出来又塞进苏录的手中。仔细数数,里面足足有……八两三的银子! 随即苏令仪还十分肉疼地收回了袋子。一脸为难地解释道: “哎,舅舅您也别嫌弃这银子多,更别用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搪塞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细细想来我幼时吃的残羹剩饭你们也不大爱吃的,对吧母亲?所以舅舅还是收下吧!虽然这不多,可大抵也是这个价钱。还请舅舅也不要为难我这么个支撑全府的弱女子了。” 苏丞相,丞相夫人:“……” 南阳公夫人:“……” 苏录:“……” 岳铃灵:“……” 大臣们见状不由得低下头。 这靖王妃的嘴巴也真是毒,一个脏字没说就把整个苏家和南阳公都给骂进去。 苏令仪拍拍手,捏着帕子将刚才同苏录接触的手仔仔细细地擦个净后就丢了帕子,对着苏丞相福身。 “外祖,潇儿还有去求陈大人放了表弟回来,您的寿宴外孙女就不参与了,毕竟当年出嫁的时候也没几两嫁妆,王府还要我支撑呢,也送不起外祖这些个金贵的,那些地上种出来的菜想来外祖也吃不惯,听陛下说您写圣旨传孙女入京,这孙女您也见着了,潇潇这便告退。” 她今天来苏家就是来打脸的,她不喜欢麻烦却也不怕麻烦,苏穆哲会自大的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怕也是听了些风吹草动。她也不是泥捏的!今日给个十两银子当寿宴贺礼,她都觉得亏! 苏录捏着这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旁的不说,府内办宴席,光是个下人都能分个三四两银子,若是夫人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还能分个十几两的钱银。 这不就是说他苏家传家宝也不过尔尔? 围观大臣却也不敢开口,就苏令仪那一身打扮算下来都不止一千两的银子,头上的东珠钗的成色更是比岳铃灵头上的好上不少。只当苏令仪睁眼说瞎话。 “站住!”苏相咳嗽一声。看着苏令仪的眼神都恨不得杀了他。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就因为这么个外嫁的外孙女! “外祖可还有事?若孙女还不去,只怕穆哲表弟就要吃苦头了。” 苏令仪一脸忧愁的表情要说有多假就有多假。 苏相掩下寒光,对着慕容泽微微躬身。 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仿佛他死了亲娘一样。 “怡亲王,老臣惶恐,今日闹出这般丑事,您兼管大理寺,此事真假还请殿下查明真相!莫要让小人坏了我苏府的名声!” 苏令仪微微挑眉。 这老不死的,是要扯破脸吗?他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不就是她嘛。 好个老匹夫。 苏令仪连忙上前掰直了苏相的老腰。 “哎!外祖您这是作甚?快起来,陛下可是免了您的跪拜礼,您都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能再跪下呢? 您放心,我一定同殿下和大人说那是一场误会,您也劳驾怡亲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圣上和太子殿下还在为马贼而忧心呢。清者自清,有陈大人在,定会还丞相府和表弟一个清白的,外祖,您要以国家大事为重啊!外祖!” 此话一出,苏相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麻烦慕容泽调查这事情,那就有耽误国家大事的嫌疑,可就让慕容泽放手任由陈列那臭葫芦查,只怕相府的名声就要败了!只要落到陈列手里,安然脱逃的都没几个。 虽然在苏相的眼里,那些个马贼山匪根本就不能和丞相府的名声相比,可这话,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慕容泽撇了苏令仪一眼。淡然地回道:“靖王妃言之有理,这马贼确实是关乎江山社稷,不过相府的名声也是极其重要的,本王这便禀明父皇,定不会让苏丞相失了清白。” “老臣,叩谢殿下!”苏丞相咳嗽两声,这才挣脱苏令仪的手,重新坐了回去。 苏令仪眼尾微微上挑,坦然地站在那里。 这事情确实是算不到苏家头上,充其量就是苏穆哲的自作主张而已,就这种京城的混世魔王,和马贼牵扯关系倒是不可能。再说她一点伤都没有,苏穆哲还是苏录的儿子,就算是判刑,也没那么简单。 顶多吃点苦头,再败败苏家的名声就会被放出来了。 想苏家伤筋动骨,只抓个连毛都不算的苏穆哲还不行。但给苏家扇几个巴掌还是可以的。 宋玉承看了看四周,他的外曾祖,他的爷爷……竟然都是这样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他们会让苏令仪去原谅一个杀人凶手。 一时间,他心头对苏家那最后的一点点期盼也被消磨殆尽。 “既然外祖这么明事理,那外孙女这便走了。”苏令仪笑呵着说道。 “不行!三皇兄!难道此事情就这样算了吗?岳潇潇可是出言侮辱我的王妃!出言顶撞皇亲国戚是要被下大狱的!”慕容恪不甘心的冲着慕容泽吼道。 “是真是假,难不成就凭你的一张嘴吗?”慕容泽把玩着瓷杯低声问道。 “皇兄!” 瞪了眼慕容恪,慕容泽冷笑一声:“好,你想查?既然这样本王就满足你,半个时辰后就让霄岳军将南阳公府上下的奴仆控起来送去大理寺。” 瓷杯悄然破碎,七零八散地落在地上。 这叮当的声音,也敲进了慕容恪的心头。他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夫君!”岳铃灵冲着慕容恪摇摇头,随即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略微红肿的眼角。“算了,这不过是闺阁的闹剧,就不用劳烦陈大人再走一遭了。” 她可不敢让陈列来人来搜,只怕到时候南阳公府的名声就彻底的败了。 慕容恪心痛地将岳铃灵拥入怀中。 “哎,铃儿,你何必这般懂事呢。” “阿娘不要哭!阿娘不要哭!”小小的浩辰,轻轻地扯着岳铃灵的衣角,恶狠狠的看着苏令仪的身影。 一旁看戏许久的岳瑶瑶一双大眼在苏令仪和岳铃灵的身上来回扫着。 果然是边塞人胆大,当年那个怯懦人人可欺的大姐倒也尖锐起来了。 真当是以为自己长出利爪就能和老虎一样称大王吗? 不过就是个死了丈夫,又被皇室忌惮的遗孀而已,还能在这京城内翻出浪不成? 苏令仪却懒得看着伉俪情深的场面,带着雅儿和宋玉承便走了。 苏府的人看着苏令仪的背影,简直恨不得呕出两斤狗血,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令仪离开。 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雅儿此时已经爬在苏令仪的怀里发出了酣睡声,宋玉承却是满眼的失落。 “怎么,还郁郁寡欢?”苏令仪看着他。 宋玉承摇摇头:“不,只是有些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已。” 他今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几乎将每个苏家人的嘴脸都刻进了脑海。 原来,这很的同她说的一模一样。 苏令仪拍拍他瘦小的肩头:“你在苏家那群极品眼里就是根甘蔗,当你没味道的时候就会把你给吐掉。何必跟他们计较?天涯何处无芳草?坏了一个接着找!阿娘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吧。” 然而宋玉承却冷不丁的抬头追问。 “所以,你也是这般利落的,把怡亲王也给踹了的吗?” 第10章 小表妹应该不想知道什么是帮宝逝吧? “你怎么会这样说?”苏令仪饶有兴致地看着宋玉承。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四年前诈尸的苏令仪,也是我的表姨母。” “苏家死掉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她?”苏令仪浅笑三分,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呢。亏得这孩子猜得出来。 宋玉承沉声道:“你明明和我家没有关系,可你却知道我娘许多事情,其次,雅儿妹妹和慕容逸那般相似,你昨晚还有意无意地多看他几眼。因为我肖母,和他也有几分相似,起初我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你今日早上同我推心置腹地说了那些我母妃从未对我提及过的事情……我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此外我还见过你本来的样子,眉宇间隐约可见到苏丞相的影子,从苏家摸出一个能对得上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四年前因病去世的怡亲王妃了。” 苏令仪看着他,眼内流露出些许赞赏。 只是凭着只言片语就凑出她的面目,虽然她也没刻意在宋玉承的跟前遮掩,不过一个六岁的孩童便能猜到那么多,这脑子也算是不可多得。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装自己是病死的呢?我看今日怡亲王帮你出头,他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宋玉松口气,毕竟……如果慕容泽真的是苏令仪的丈夫,他倒是也不用那么紧张他的存在会影响他。 况且,他刚刚也出声帮她了不是吗? 苏令仪却打了个寒颤,慌忙摇头:“算了吧,我本就是被苏家算计着嫁给慕容泽的,对于这门不得不娶的婚事他本就厌烦,他没直接在大婚日用狗头铡把我噶了就不错了。咱和他不是一路人,不吃一家饭。 至于他会帮我说话,只是因为有利可图,苏家和岳家这般嚣张,皇室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何况今日还是苏老头的大寿,他们巴不得发生点什么糟心事败一败苏府的威风,眼下借我这么个东风还不用做恶人,岂不快哉?” 她呢也乐得送个人情给皇室。 这几年活得那么辛苦,其中苏家也出了不少的力。 她体内的毒素总是死而不僵,散而又回,后来使出百般解数才查出来是被中了蛊,得知这个消息的苏令仪可是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拿出来那恶心的虫子,当然是回过头来解决苏家这个大麻烦! 宋玉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也不再询问。 回到王府后,苏令仪便彻底地闷在王府内足不出户。 可这京城外倒是被她折腾出不少黄河水都洗不干净的水花。 苏相在寿宴上大失颜面,然而朝堂上还不曾有人敢当着苏相的面数落。 这八卦的矛头就纷纷转到了南阳公府上。 什么岳家折磨嫡长女啊!岳潇潇实际上是被抱养来的,甚至连当初苏令仪大婚后逃走的事情也被人翻出来当作饭后谈资。 南阳公在朝堂上也很不是滋味,没少被那些个将军挤兑他小人脾气。 要不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这些话只怕是更难听。 …… “玲珑,讯零花可查到踪迹了?”苏令仪有些头疼地放下手头的信笺。 当初只说这讯零花最后被京城的一个商贾所获,可那曹姓的商贾在回来的路上就突然间没了踪迹。 就算是她借助垣铃阁的势力去调查,也没能摸清那个人的去向。 玲珑摇摇头:“阁主说了,这些年一直在留意着消息,奈何这线索只查到京城就彻底地断了。另外……” 玲珑有些为难,苏令仪瞥去眼:“怎么了?” “阁主说最近要出趟远门,所以阁中事务就劳烦堂主代为处理。怕堂主这边人手不够就把琳琅也给调来了。预计没两日便会到。” “真是奇怪,这是有什么大事让他从峯垣城内跑出来?”苏令仪微微蹙眉。 她记得以湛禾的脾气可不是那种轻易出门的人,是发生什么让这个宅男连夜甩下业务丢给她匆匆忙忙地跑路的? 四年前她好不容易地从慕容泽的手中躲过追击,为了生存便投身垣铃阁。 不料想和岳湛禾那是一个相见恨晚。 她体内的蛊毒,若不是岳湛禾奔走帮她请释域的圣子出山……只怕是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的。 对于岳湛禾的请求,她从来是没有不应的。虽然苏令仪摸不清他出门的原因,却也无奈地接手这烂摊子。 看着手头堆积如山的事务,苏令仪有些头大:“玲珑备车,去麓缘楼!” 收拾好行当,苏令仪便带着玲珑上了马车,渐渐离开了王府。 马车悠悠晃晃,驶过繁华的兆园街,在一处建造得格外典雅别致的阁楼前停住。 掀开车帘一看,这楼里进进出出的人穿着颇为讲究,不少妇人更是端着贵家仪态。这也难怪,毕竟买得起麓缘绣坊出产的衣物,多少也是要点身价和背景。 苏令仪笑笑,接过玲珑递来的折扇,便下了马车。 “站住!” 突然,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喊住了苏令仪。 苏令仪微微蹙眉,这个声音真是刺耳到让人不悦啊。 她侧过身寻着声音瞧去,来人穿着一身粉嫩的流苏襦裙,梳着一头飞天髻,眉间还点缀着桃花样式的花钿,鹅蛋般的小脸多了几分娇憨,要是她的眼神内没透着鄙夷和讽刺,那还真是个漂亮的刁蛮小姐。 可惜那紧促的眉头和尖细的夹子音,破坏了这娇嗔。 她只能说: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看样子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本就年轻,又何必装七八岁的萝莉丫头呢? 老大不小非要装嫩,真是不伦不类。 “你找我?” “就是你欺负我姐姐的?” 姐姐?苏令仪挑眉,她回来欺负的女人就岳铃灵一个吧? 又上下扫视着跟前的少女,握着折扇的手一顿,她有些明白了。 眼前人不就是岳思思吗? 岳思思冷哼一声,颇为挑衅地看着她。 “靖王妃,您怕是不知道吧?麓缘楼不和皇族合作的,表姐倒是运气好,毕竟靖王怎么说,也算半个皇亲国戚。妹妹我啊,就在这里劝劝姐姐少自不量力来这麓缘楼凑热闹了。这麓缘楼,表姐你可是进不得的!” 岳思思说着,格外的得意。 谁让整个京城内的绣楼,就这家特立独行? 据说当初有位皇子妃最喜麓缘楼的云霞碧海锦,却不曾想和麓缘楼楼主起了冲突,而后那位皇子妃心有不甘,便寻了自己的姑姑,宫中的妃子前来做主。 然而,别说是大闹麓缘楼一顿,就是连这门都没摸进来就被麓缘楼的看护给丢了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家。这还不算什么,隔日麓缘楼就在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说是麓缘楼不过凡品,自是攀不起皇家的金贵,日后也绝不卖任何东西给皇家。甚至还推出要名帖才能进楼的规矩,可以说是嚣张至极。 众人看了告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摇头,以为麓缘楼会在皇族的打压下就此消失,却不曾想那位妃子没多久就被当今皇帝赐了白绫,皇子妃也因此被废。 而麓缘楼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继续开门做生意。还有日渐红火的趋势,这也让朝堂上下不禁对这么一处绣坊抱着怀疑的心思,私下调查却又查不出什么,只知道这绣楼背后有着西玄国的人撑腰,便再也查不出什么来。 在岳思思眼里,苏令仪也不过是个从乡下边塞来的土妹子而已,就这么一个什么见识都没有的女人,还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要不是她那日病着,母亲担忧她的病气冲撞了府上的喜气没让她出来, 只怕这个女人见了她也讨不了好,只要她肯乖乖地跪在她的跟前,再和姐姐道歉伏低做小,她呢,也就勉为其难地告诉她真相吧。 然而岳思思期待的事情落空。苏令仪只是一步步的向她走来,她居高临下的瞧着岳思思这有些小的小身板,手中的泰蓝折扇只是轻轻一抬。便又露出一抹笑容来。 “哦,是小表妹啊,若是我这个表姐算称职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十七岁了?哎呀,真是没看出来,瞧妹妹这般天真可爱的……” 苏令仪笑着笑着,眼神一冷,凑到她的耳边低语着。 “还请妹妹别那么不懂事,在表姐面前耍熊孩子脾气,表姐我脾气不大好,就算就寝也喜欢砍人,虽然表姐是个女子可也愿意当一回那曹阿瞒。表妹还是管好自己,我想……小表妹应该是不会想知道什么是帮宝逝吧?要是你想表姐送佛送到西,去兼管一下丧葬一条龙服务也不是不可以的。对吧?熊宝宝,岳思思?” 岳思思气得脸色通红:“你!呵,枉我尊你一句王妃表姐,果然边塞出来的人,就是这般的无礼!” 苏令仪啧啧两声,摇摇头。 那抵着岳思思下巴颏子的扇柄强硬地扳正岳思思那高傲的头颅。 “哎呦呦,思思呀,想来南阳公夫人为你取这个名字也是想你三思,瞧瞧你,一开口便这般瞧不起边塞,地域黑可不行啊,思思啊,姐姐建议你去免垫北部磨炼磨炼,要不然谁受得了你这么个娇贵公主的性子呢。” 岳思思一愣,连忙向着四周看着。 见没多少人的视线放在她的身上,这才松口气。 恶狠狠地看着苏令仪,嗓子也不掐着了:“岳潇潇!你想死也别拉着我!” 苏令仪差点没忍住,这……此公主非彼公主啊。岳思思既然看不出来,她也就不解释了。 随即连忙装作恍然:“哦,行吧。妹妹这么怕死,姐姐也就不说话了。好走不送!” 话落,折扇一旋,扇面一开,苏令仪就将岳思思推离自己,留下一个十分潇洒的背影,转身走进麓缘楼。 被推开的岳思思正一肚子的火,就见苏令仪不死心的要去撞南墙,她冷笑一声便等着这个乡下来的小贱人被轰出来。 结果? 结果就是,她看见苏令仪被门口的管事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 岳思思瞪大了眼。 连忙就要冲上去,却被门口守卫拦下。 “你们凭什么让她进去!” 岳思思冲着守卫便开始撒泼。 守卫横她一眼,冷冷地说道:“那位夫人拿着的是我们阁主亲赐的靛蓝渡羽扇,是我们麓缘楼的贵客,自然进的,你若是想进,便去拿请帖来。” 什么? 这贱人是麓缘楼的贵客?就那一把破扇子就能进去? 不可能! “这位客人,您若是没有请帖,还请别打扰我们麓缘楼做生意。”守卫可不管岳思思是什么公侯伯的女儿,不由分说地轰走了她。 正巧这场面被几个夫人们瞧见,岳思思有些恼羞成怒,气冲冲地带着丫鬟就离开了。 香烟袅袅绕轻楼,一位极其美艳的女人品着茶。透过窗沿,看着下面的一出荒诞闹剧。 “所以,你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美人捂着嘴媚笑一声。那宽松的衣袍微微一斜,那浑圆饱满的香肩不经显露。 瞧着跟前这坐没坐相,还媚骨天成的女人,苏令仪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倒是多出几分笑容来:“是啊,湛禾走得匆忙,留了一封信给我就把整个垣铃阁甩给我,而对京城事务的熟悉度,我又比不上你,自然是来请教萧大美人了。” 那美人眉头一皱,白了她一眼,手中红色披帛一甩,卷着苏令仪的腰就靠了过去。 “进京那么久都不来看我一眼,结果一来就和我说这些,还有没有姐妹情了?” 苏令仪有些哭笑不得,连忙点头:“有有有!我和谁都能没有姐妹情,唯独不能和我们萧以姒大美人没有姐妹情。” 腰间披帛一松,萧以姒颇为嗔怒地摆摆手:“阁主和我说你要进京城,还以为是诓我的,毕竟当初你死活不愿意,没想到是真的。这么说,你有线索了?” 苏令仪摇摇头。 “你也知道讯零花可遇不可求。现在还没什么消,不过既然线索在京城。只能慢慢查了。” 萧以姒点点头:“确实。” 忽然,想到什么的萧以姒猛地开口道:“哦,老付那边你去走一趟,最近我们的商队被人盯上了。琅婳前日子护送时还负了伤,本想禀报的,既然阁主不在,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 外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时常和富商打交道的麓缘楼,和垣铃阁有着莫大的关系。 甚至还是垣铃阁最大的敛财渠道。 苏令仪听完,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再在萧以姒这边久留,慌忙告辞离开。 第11章 不愧是我亲儿子,招麻烦体重也遗传了 马车内,苏令仪看向一旁的玲珑。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可眼中的担忧是怎么都逃不掉她的眼睛。 谁让琅婳是她的亲妹妹呢?苏令仪拍拍玲珑的手,安慰道:“放心吧,琅婳会没事的。商队的事情我亲自处理。” 得到苏令仪肯定的答复,玲珑这才松口气。 来到一处驿站,苏令仪就将自己的信物递给门房,门房一看那信物,便恭敬地带着苏令仪进了一处小屋子,随后在门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三声后道:“先生,您的故人来访。” “请进来吧。”屋内低沉暗哑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传出。 门房这才打开门,让苏令仪进去。 而玲珑则在屋外守着。 苏令仪从衣袖内甩出一个瓷瓶,放在桌案上。言语中不禁多出些责备来。 “付长老,让您少操劳点,您非是不听,您不爱惜自己身体,就算我这医术再高超又有何用?” 付老头慌忙将药瓶里的药丢进嘴里吃下便是嘿嘿一笑:“令仪来了?” “少来,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言归正传,萧以姒说商队被盯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付长老收起笑容,沉声道:“你知道东临皇室吗?” “当然。” 苏令仪上辈子就是给东临的太子干活的,能不清楚嘛。 叹息一口气,付长老继续道:“我们垣铃阁立足于江湖,就从未想过依附于任何一方势力,一年前,东临太子和九皇子相继就找到我这儿,想跟我们垣铃阁合作。阁主没答应,他们无功而返,后来几个月倒也相安无事,我便也一直留在东临掌管生意。” “三个月前我身子骨就有些不太好,东临太过湿冷所以回来养伤。琅婳也从东临跟着老夫回来。我们刚进北境边塞就遭到埋伏,此次回来也没带着大部队,那些刺客身手又极好,看路数是皇家养出来的。为首的暗卫还有这九皇子傅铭予的信物。看样子是九皇子派人来的。琅婳为了护着老夫这才受了伤,好在最后没人折损,东西也都完好。” 苏令仪冷哼一声:“这是把主意打我们头上了。” 她比付长老知道的要多一些,此事多半是太子傅明旭干的。她了解傅明旭的性子,得不到的就选择毁掉,而得到的东西就要竭尽全力地榨干。没有价值的东西就会被他无情地丢掉,不管你跟了他十年,还是二十年,都是一个下场。 他为人也极度狡猾,作为他的亲信,她自己到死都不曾知道原来他还和垣铃阁有所接触。还是今日听付老头说了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没想到他这么防着她。 不过……既然九皇子傅铭予也和垣铃阁有所接触,以他的为人定是怀疑傅铭予也参与进来。他摸不准垣铃阁是否会和他合作,这才趁着付老头这个主事者离开东临时下手。 得手的话那再好不过,不得手也要断绝垣铃阁转手就找傅铭予合作的可能。 横竖是他赚了。 看向付长老,苏令仪继续道:“你们先安心养伤,垣铃阁还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就忍着的规矩。至于这个傅明旭。就算现在还不能动他的性命,让他伤筋动骨个几日,还是做得到的。” 她又回头看向玲珑:“阁内行动的人员也要务必小心。睚眦必报是东临皇室的本性,这次没能伤到我们分毫他们必定会再次行动,寻常的买卖也该停手。等琳琅来了。你让她去给我送封信交到东临的掌事手上。给那位闲得没事干的太子找点事儿干。” 说罢,苏令仪便提笔开始写着信。 玲珑越看越吃惊。 堂主怎么还知道这件事儿的?不是还没证据的吗? 她完全想不到,堂主说的“找点事儿”原来是这么大的事情。 这事情闹出来,先不管名声了,他怕是太子的位置都坐不住了吧? 但是她不懂,明明和傅铭予有关系,为什么要折腾到傅明旭身上? 杀哥给弟看?你名声好的哥哥都会玩完,所以你也不差了? 毕竟在玲珑眼里,太子傅明旭也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比起常胜将王傅铭予那真的是好欺负太多。 可这信上的计划…… 她缩缩脖子,算了,反正横竖都是敌人,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管他名声好不好揍了再说。 护短嘛,不寒碜。 处理好这边琐碎的事后天色也暗了。苏令仪也起身准备回王府了。 才行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令仪就颇为头疼地扶额道:“玲珑,看来你又有活儿干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她回来京城才几日? 搁着回京路上遇见刺杀一次,回京第一天又被苏穆哲杀一次,现在出个门回家还要被杀一次…… 她寻思,懂王上任也就四年,她上京四个星期都没有到呢,就快赶上人家四年的量了。 嘿,她以后是不是要说:没有谁!比我更·懂·被刺杀? 玲珑捏了捏手,骨骼被她捏的噼啪作响,而眼里将她跃跃欲试想打架的小心思悉数泄露。立刻立,马上马就提着剑就杀了出去。 苏令仪则是气定神闲地翻阅着阁内事务文书,一点儿空闲都不打算放过。 “世子殿下!” “不用管我,没看到你有伤吗?” 一道争吵的声音逼入苏令仪的耳中。 苏令仪眉头一皱,猛地掀开车帘,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跟前。 逸儿! 心底顿时一紧的苏令仪迅速抽出自己的佩剑,毙掉那偷袭的刺客。一把就从夜项的手中抱过慕容逸连忙后退三步。 “喂!小世子,抓紧我,免得等会儿把你给甩出去了!” 苏令仪大喝一声,抱着慕容逸便开始和刺客厮杀起来。 夜项看得心都提了起来。 他见过苏令仪,也知道她就是靖王妃。本以为她是要带着小世子跑的。没想到还杀回来! 而黑衣人来势汹汹,招招往要害去,刀刀要人性命。 他都不能保证小世子的安全,她怎么还敢往危险坑里钻? 可形势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刺客的身上,而不远处的夜项,夜天和夜歌的身上已经落下不少的伤。只有一旁的玲珑,倒是游刃有余的杀得正尽兴。 交手之余,苏令仪也明显察觉出跟前的刺客的身手很是不同,感情是两伙人烧杀抢掠撞一起了。 苏令仪瞅了眼怀中异常冷静的慕容逸。 怕不是有一波是来杀他的吧? 不用验DNA了,是是亲生的。招麻烦的体质都遗传了! 苏令仪淡然一笑。继续甩着剑花,就抹掉几个刺客的脖子。 最后只剩下苏令仪跟前的那个,刺客眼见自己被俘,什么话都没说,咬碎嘴里的毒囊便自尽了。 小巷外,只淅淅沥沥地躺着刺客的身体,以及几个护卫颇为疲惫的喘息声。 “多谢王妃出手相助。”夜项率先跪下来行礼。 心情平复下来的慕容逸微微愣了愣。 这才想着要挣扎。 苏令仪没理会他,只是朝着他的屁股就是轻轻一拍。投过去一个颇为责备的眼神。 “动什么啊?现在想下来,你站得稳吗?” 被苏令仪这么一噎,慕容逸也难得的安分下来。 “胆子够大啊,受伤了还到处跑?几个命都不够你玩的。让我看看你的伤。” 尽管苏令仪的话并不好听,可是慕容逸却难得没有吱声反驳,而是抬了抬自己的手。 苏令仪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衣袖,只是一点点的擦伤,好在伤口不大。她提起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随后,苏令仪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夜项:“这位小将军怎么称呼?” “夜项。” “夜将军是吧?本宫就问你一句话。为什么小世子出现在这里?” 这条小巷子没多少行人不说,来往的商队行人鱼龙混杂,他们怎么敢带着一个孩子走这条路? 是怕逸儿命太长了? 还是怕拐子完成不了当年的KPI上赶着送工作进度? 正当她还在气头上时,远处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靖王妃姐姐就别为难夜侍卫了,还是妹妹来解释吧。” 苏令仪侧眸看去,只见一姑娘带着一队兵马款款而来。 那位姑娘长得极其漂亮。柳叶眉,鹅蛋脸,桃花眼,点绛唇,不施粉黛尽见春色。是个难得一见的温柔美人。 她翻身下马,抚了抚因为奔走而凌乱的发丝,不卑不亢地站在苏令仪的跟前,恭敬地对着苏令仪行了礼。 “怡亲王府侧妃安冉见过靖王妃。” 怡亲王府?侧妃? 哦,是慕容泽那厮的小老婆啊。 苏令仪立刻冲着她点了点头:“原来是弟妹啊。我家王爷和怡亲王也算是有些交情,幸会幸会。” 似乎是她的那一声弟妹取悦了安冉。她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毕竟按照礼数来说,这个世界上能有资格被靖王妃称之为弟妹的,也该是正牌王妃——苏令仪。 可现在怡亲王后院无主,掌家权又被她把握。她虽无正牌王妃的头衔,却是王府内人人都会敬重的存在。 不是王妃,胜似王妃。 安冉这才替夜项解释道:“王妃姐姐有所不知,这几日,王爷和世子殿下闹了些口角。 王爷性子急,也没去安慰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一气之下便离了府。也没让人跟着。王爷只好让夜项几个暗中跟随保护,他们日夜坚守实在辛苦,昨夜小世子胡闹得久了,这才有些精神不济,哪知今日碰到刺客险些着了道,若非王妃姐姐出手,世子殿下只怕是……” 安冉说罢,不禁潸然泪下。 “只要世子殿下安好,便是用妹妹的命去换,也是值当得到。” 苏令仪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眨眨眼一脸恍然:“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轻笑一声,反手就将方才杀过敌的剑抵在慕容逸的脖子上。 而剑的一段还正往下渗着血。 “既然如此,那我勉为其难的挟持这个小包子。只要你死我就放过他,如何?” 苏令仪微微歪了歪头,对着安冉道。 夜项见状慌忙拔剑对准苏令仪,玲珑看他这副架势也冷哼一声,抽出剑指向他。 安冉显然也被苏令仪这一手给弄不会了。 眼神那转瞬即逝的喜悦被苏令仪所捕捉,她慌忙换上一个茫然的神色来。 “姐……靖王妃姐姐,您在说什么呢?” 眼见她的神情愈发紧张,苏令仪这才微微一笑,将剑上沾染的血迹甩掉装进剑鞘后就凌空丢给了玲珑。 “开个玩笑而已,安侧妃不用这般紧张。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发现世子殿下受伤的事情而已。没想到妹妹这么‘不禁耍’。是本宫的不适,吓着各位了,小世子有伤在身,再不治疗怕是要耽搁了,本宫还有要事,这便告辞。” 安冉松口气,冲着慕容逸招手:“世子殿下,我们回府吧!” 慕容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扯了扯苏令仪的裙摆。“靖王妃娘娘,我……我能不能跟您回去?” 他皱着眉头,很是无奈。 “小子,你的庶母可是找到这里来的,怎么要跟我回去?你忘了,方才我可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哦?别那么容易相信人。” 他是被挟持的那一个,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他清楚。 自己手臂受伤了,在场没人知道,除了她。 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顾地要挟持自己,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自己是不是碰到人质的伤口? 况且…… 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 但她没有这样做。而且他感受到了一股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未感受过的暖意。 这股温暖,他舍不得就这样放走,也让他不愿再对苏令仪冷眼相待。 正是这抹不舍,正在粉碎着他那不坦率的肢体语言。 慕容逸有些为难的皱着眉头。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难不成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正和父亲闹矛盾,又不想和安侧妃回去。所以……靖王妃就是他情急之下的应变之道吗? 不,这般落王府的面子他不能做。嬷嬷说作为世子要顾及皇家的颜面,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看着慕容逸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苏令仪倒是噗嗤一笑。 一把就把慕容逸抱了起来。坐进马车。 “夜项将军,劳烦你回去和你主子说,你家小世子被本宫接走了,至于什么时候后回去,就看小世子的意思。” 夜项,夜天和夜歌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夜项跟着安冉回去复命,而夜天夜歌着跟着苏令仪一同去了靖王府。 安冉虽然心有不甘,可面色却没什么反常,乐呵呵地让那群姗姗来迟地守卫收拾好地上的刺客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娘娘,既然世子殿下要跟着一起去,那就让夜天夜歌也一同跟上吧。” 夜项,夜天夜歌? 苏令仪有些忍俊不禁,慌忙在慕容逸的耳边低声问道:“你爹该不会还有个护卫叫夜曲吧?” 慕容逸有些惊讶,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这下苏令仪更是忍不住想笑了。 这慕容泽是个什么趣味?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亏得没顺着排下去叫白毛浮绿水。 要不然,被分配到叫夜毛的,也太惨了吧? 还真是不会起名字。 第12章 今日,是个护犊子的熊家长! 马车已然停在靖王府门口,眼看苏令仪下了马车,望着她的背影,慕容逸欲言又止。 见他扭扭捏捏的不肯动。苏令仪有些好笑,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世子殿下,你这贼船都上了,现在想下不觉得有点迟了。” 慕容逸神色有些慌张,咬咬唇,冷哼一声:“我没有。就是有些犯困。” 还没等苏令仪开口,雅儿便跑过来一把抱住苏令仪,甜甜地喊着:阿娘你回来了。 她等啊等,在等着苏令仪将她抱起,却见苏令仪久久没有动作,猛一抬头,就看到被苏令仪抱在怀里的慕容逸。 “世子?”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慕容逸霸占她的位置似的。 松手的雅儿这才被苏令仪抱了起来。 苏令仪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着两个孩子那敦实的重量。 “阿娘,为什么世子在这里啊?”雅儿警惕地看着慕容逸。 “他受伤了,所以跟着娘亲回来了。” 雅儿不信邪地上下看着他。生怕苏令仪是诓骗她。 慕容逸倒是也配合,将自己的衣袖往上一翻,将那还往外渗着血的胳膊抬了起来:“你看!我受伤了!本世子从不骗人。” 雅儿看着他的伤口有些吃惊。 慕容逸也高傲的抬起下巴,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见他和雅儿这般较真,难得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苏令仪倒是有些欣慰。 总算是没像个大人一样,板着面孔了呢。 果然还是慕容泽不会养孩子。 苏令仪暗暗碎了他一嘴。 “那阿娘就治治他。我去找哥哥玩了。”雅儿跳下来苏令仪的怀抱便往院子里跑。 “慢点跑!磕着摔着可别哭着来找。” “咯咯咯,雅儿才不是冒失鬼,不会磕坏波灵盖儿!”雅儿冲着苏令仪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苏令仪笑着摇摇头,而玲珑已经很是自觉地跟在雅儿的身后。 她则抱着慕容逸进了屋。将他手腕处的伤处理好以后,苏令仪便翻找出一块全新的布放到慕容逸的手上。 慕容逸愣愣地接下。 “要干嘛?” “咬着啊。” 苏令仪说完,便开始拖慕容逸的鞋。 刚触及他的腿,慕容逸也忍不住哼出声。 “还忍着?你以为伤口忍忍就过去了?”苏令仪白他一眼,动作却不禁轻了几分。 慕容逸慌忙解释道:“我……本世子不是冒失鬼,父王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和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 这点伤又没流血,忍忍就会好的。而且我时常习武,这些不过是小伤,不打紧的。” 显然,是他还惦记着雅儿说伤着波灵盖便是冒失鬼的话。 苏令仪点了点慕容逸的小脑袋。 “你啊,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再说了,律法也没规定大丈夫大男人就不能哭啊?你不哭不说,谁又知道你心里难过呢?” 人活一世本就不容易,还成天忍这个忍那个的,怕是死人都要被气活咯。 她可不是忍者龟派神功的亲传弟子。 “但嬷嬷说……” “哎,你成天嬷嬷,嬷嬷的,你说的嬷嬷是谁啊?”苏令仪笑盈盈地打断他的话。 “是我奶娘,虽然嬷嬷很啰嗦,但是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我不讨厌她。” “嗯?这样啊,那她平时都和你说些什么啊?” 苏令仪笑容不减,继续低着头,揉着慕容逸的腿。 “嬷嬷她说的话很多,但是他们就让我多听……啊!” 趁着慕容逸滔滔不绝之时,苏令仪捏着他的骨头就往上一拉,将他脱臼的腿接了回去。 慕容逸眼睛一红,眼泪霎时间就涌现出来,在眼眶内侧打转。 “刚刚听走神了。没叫你咬着点东西就接了过去,现在下来走走,看看有没有问题?” 他看苏令仪一眼,这才有些委屈巴巴的跳下来。 跺跺脚,那股不适果然消失了。他抹掉自己的眼泪,强装淡定的对苏令仪道:“你,你医治得很好,下次动手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好好好,听见了,至于会不会给你准备,就看我记性了。” 看着苏令仪这一副戏弄他的样子慕容逸又气又急,却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苏令仪擦着手,一边继续逗弄着他:“不高兴那就要说出来,你看你现在,跟个生气的河豚没区别。” “那我生气了,你会改吗?” 慕容逸抬着头看向她,满眼尽是认真。 “会啊。” 苏令仪垂下眼眸,揉揉他的头:“因为你不喜欢,你非常不喜欢,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我记住了啊。” “那,那我说了什么,你也会听进去……是吗?” 希冀的神采充斥着他的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自然。” 这些话苏令仪倒是没有多么在意,对于孩子们合理的要求,她是从来都不会拒绝的。 可这番肯定的答复却让慕容逸却不禁红了眼睛。倒是打了苏令仪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突然就哭了?” 慕容逸慌忙背过身,压抑着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没有!我没哭,就是觉得委屈。” “委屈什么?” “你摸过我的脚就摸我的头了。”他没再让苏令仪跟着,捂着脸就跑开了。 啊这…… 她擦手了啊!用的湿帕子啊! 难不成他还有脚气? 嘶,这可不是小孩子会有的,莫非是被慕容泽传染的? 苏令仪二丈摸不着头脑,只能回去继续处理阁中事务。 慕容逸捂着通红的小脸,也没看路就这样在院子里跑。 “哥哥,你看!我画的风景画是不是很好看?”院子内,雅儿拿着画兴高采烈的跑到流水亭来。 也不管宋玉承在看书,一把就将自己的杰作放在他的手上。 宋玉承摊开一看。宣纸上的东西……嗯,只能够用无语凝噎来形容。 雅儿画上的草长出了带毛的腿,顶着一朵奇奇怪怪的花朵。 可以说很是抽象了。 “嗯……雅儿妹妹画的画,很独特。” 宋玉承憋半天,也就想出一个独特来。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说些其他的话题,却见慕容逸十分鲁莽地往这边来。 眼看慕容逸就要撞到他的时候,他赶忙翻身一跃,就站在慕容逸的身后,趁着他要跌下的瞬间,连忙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板正。 雅儿张大了嘴:“哦!是你啊,世子。阿娘刚刚和雅儿说不要乱跑,然后你就差点摔成一个狗吃屎,果然是个冒失鬼。” “别误会,我才不是冒失鬼。”慕容逸辩解着。 “那你是怎么被我娘亲捡回来的?” 雅儿躲在宋玉承的背后,颇有仗势欺人的意味。 “被刺客追杀,恰好你娘亲看到,就带我回来了。” 雅儿点点头。 是自家阿娘会做出来的事情。她经常抗顺眼的人回来。 “那你好惨,虽然我们也经常碰到,但是我有阿娘!”雅儿不禁有些骄傲起来。 “嗯,你娘亲很厉害,她也很好。我很羡慕你。” 宋玉承站在一旁看着神情颇为低落的慕容逸,缓缓开口。 “你阿娘呢?难不成你阿娘对你不好?” 慕容逸摇摇头:“我出生后我母妃就病逝了,我打小就没见过母妃,府内也没有母妃的一张画像,听嬷嬷说我母妃当年惹父王生气了,所以府上一副我母妃的画像都没有。我现在也只有这个我母妃留下来的遗物了。” 他说着,就拿出了一根簪子。这根簪子是由玉石打造的,只有簪身那一处用的是金镶玉的工艺。 而那处黄金覆盖的玉石上,还有着斑驳的裂痕。 “簪子怎么坏掉了?”雅儿问道。 “是侧妃娘娘摔的。她跑到父王跟前请罪,结果……父王把我骂了一顿,明明错的是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罚的是我……” 慕容逸说着,眼睛开始泛红。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晚风带着少许凉意,吹在孩子们的脸上。 “你父王还真是坏啊。”雅儿一针见血地点出来。 宋玉承有些难言,却还是认可雅儿说的话。 来京前嬷嬷就再三提点过,让他谨言慎行,没想到原来慕容逸就亲身体会过了。 风突然静止下来,宋玉承身形一僵,他警惕地回头看去,却见慕容泽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他的背后。 “慕容逸,不归家跑这里来,莫不是要本王八抬大轿送你回家?” 他那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几个孩子都被吓了一跳。 慕容逸慌忙擦掉自己的泪水,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慕容泽他毅然决然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宋玉承有些胆寒,但还是顶着慕容泽的威压,对他行了礼。 “本王准你哭了?”慕容泽冷笑一声,面色愈发沉闷。 “王爷,世子殿下他还小,以后他会改正的。” 安冉神情有些焦急,正要去摸慕容逸的头,却被他躲开了。 “安冉,本王将他交给你便是让你管束他。不是让你纵容他犯错的!” 安冉慌忙低下头,眼角就开始掉着泪珠:“王爷息怒,若非是安冉摔掉王妃的遗物,也不会惹得世子不快……” “不用给他找借口。生来顽固的朽木罢了。” “我没错!”慕容逸怒声辩解着,“明明是侧妃娘娘摔碎了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可为什么最后要罚我?” 刹那间,气息像是被冷凝了一般,慕容泽冷眼看着他。 “你问本王你何错之有?” “是!” 慕容逸红着眼。 “安冉救你于危难之中你不为所动便罢。以怨报德莫非也是本王教的吗?为了一个死物顶撞本王,这些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那不是死物!那是母妃留下来唯一的遗物!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慕容泽的眼神忽明忽暗,叫人看不透:“怎么,幼狼是没见识过什么叫做母爱,所以就对那个女人那么念念不忘吗?” “三王叔,您说话是不有失分寸了?” 宋玉承紧紧的拉着慕容逸的手,径直对上慕容泽那双充满压迫感的双眼。 苏令仪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一口一个“那个女人”他真的有把慕容逸和苏令仪放在眼里吗? 突然间,宋玉承好像是明白了,为什么苏令仪会在新婚出逃。 他真的是半点都配不上自己的姨母。 “呵~” 苏令仪轻笑一声,从花丛后面走出来。 慕容泽的造访自然是惊动了她,不曾想刚来院子便看到这么一出。 “本宫当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怡亲王殿下大驾光临啊。” 她微微福身。权当是是行礼了。 “见过靖王妃。”见安冉正要行礼,苏令仪连忙摆摆手,面上笑容不减。 “安侧妃免礼吧,何必和本宫讲什么礼节呢?毕竟王爷私闯民宅都不和主人家打声招呼就硬闯,本宫真是担待不起你们怡亲王府的大礼。” “几年不见,靖王妃这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慕容逸冷哼一声。 苏令仪乐呵呵地应着:“瞧王爷这话说的,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狗便犬吠两句……礼尚往来罢了。 何况京城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再加上本宫脾气也算不得好,王爷您说,要是那些个菟丝花攀附的根须都甩本宫这儿来了,本宫在不出来吃个人,怕是那些个菟丝花就真当本宫是泥捏的。” 她拍拍宋玉承那还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若有似无的看了眼安冉。 那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子倒是让苏令仪看个清楚。 “有句话说的好,龙之逆鳞触之必死。王爷是个聪明人,也就不需要本宫说的那么明白.” 掸掸衣襟上的浮尘,便自顾自的喝着茶。 她是不想和慕容泽交涉,但要是有人欺负想到她孩子的头上。 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一时间,流水亭静得出奇。 苏令仪秉将:只要我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这样的心态贯彻到底。 把慕容泽和安冉凉在一旁,只是拿着书,逗弄着三个孩子。 站在一旁的安冉,再也不能把泰然自若的面具戴在脸上,自从进了怡亲王府,成为慕容泽的侧妃后,两年多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轻视。一时间,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轻咬贝齿,十分亲昵的对着慕容泽说道:“王爷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世子也还没用膳,冒然叨扰靖王妃姐姐也有不少时辰了,不若我们打道回府?” “原来安侧妃也知道你们冒昧造访打搅到本宫了啊?不知道还因为靖王府是茅厕谁都能来呢。” 苏令仪装作惊讶,拍拍手。 安冉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泪珠子又跟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掉。 “娘娘?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妾是有不对之处,可您这话未免太伤人了……” “呀?原来安侧妃听得懂啊?倒是你,本宫还不曾嫌弃你哭闹吵到我眼睛,怎么你倒是嫌弃本宫恶语伤人六月寒?” 苏令仪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抹张扬又放肆的笑容,看着倒是格外的刺眼。 第13章 安侧妃你炮~茶翻车了 “姐姐,妹妹为了王府辛苦操劳这么多年,也不求些什么,只求王爷和世子能安康,可靖王妃却这般诋毁妹妹,妹妹毫无怨言,殿下若是惹您不高兴了,您只管冲着妹妹来。让妹妹受着便是,可千万别误解了王爷和错怪世子啊!” 慕容逸听了安冉的话不禁心头一紧。 靖王妃……是不喜欢自己吗? 一时间,慕容逸的面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这还不算完,安冉顺势上前三步将慕容逸挡在自己的身后,好一副护犊子的老母鸡形象。 只可惜,那看似护犊子的站位却漏洞百出。 要是她真的同她争辩,还动上手,她就会一个“不小心”以惯性的姿势将慕容逸给推到石桌边上。 这不死怕是也残。 苏令仪不禁冷笑出来。 卖可怜?她在怡亲王府有多么的操劳,又和她靖王府有几毛钱关系? 这招转移矛盾倒是会玩,她明明就是嫌弃这俩人贸然上门打扰到她,怎么就被她曲解成是慕容逸惹她不高兴才冲着她发火的? 她啊,最讨厌这种爱卖无辜的绿茶了。 总爱装得一副柔若无骨,全天下她最可怜的模样来引起异性的同情心和愧疚感,再利用这份愧疚感让异性为她出头办事。 “哎呀,安侧妃这就不高兴了嘛?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没想到安侧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不过呢……还请安侧妃记住,本宫是有一个妹妹,只可惜本宫的亲妹妹已经不在人世间了,虽然本宫也喜欢安侧妃,可到底是两家人,这姐姐到底是高攀不起的,在外还劳烦安侧妃称呼我为靖王妃罢。” 慕容泽看着她那张满是柔和笑容的神采下,是满满的冰冷,还以一抹嗤嘲。 丝毫不在意自己这话里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安冉正欲掉下的泪水就这么地卡在眼眶里,她百试不爽的招式第一回这么无力,就像是一拳头砸进棉花里一般。 如鲠在喉! 然而安冉却什么脏水都泼不出去,这好赖话都被苏令仪给说了去,难不成她还要不依不饶地求着王爷说要给她做主吗? 她要忍!不然这些年辛苦经营的一切可就全都白费了。 勉强捏着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嘴角挂起一抹略显悲凉的笑容,那微微发红的眼眶更是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原来姐姐是和妹妹在开玩笑啊,妹妹性子单纯,还请姐姐下回别开这种玩笑了。” 苏令仪叹口气,道: “哎,安侧妃这就有所不知了,要知道在边塞,就算本宫是王妃也是日夜吃着黄沙拌饭,属实是个乡野村妇,和你们这些个京城贵女属实没得比,若是说些没知分寸的话,还请安侧妃多多担待。” 见苏令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流氓样子,安冉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令仪都自贬自己是个乡野村妇,还把她抬得这般高,只要她敢和她计较一次,那便是自己要钻牛角尖,非要和她扯关系了。可是…… 看着慕容逸对岳潇潇这个表姨母这般亲近,安冉便知,若是想要继续讨好慕容逸,这个岳潇潇只怕是还要接触下去! 安冉微微一笑,亲昵地牵起苏令仪的手:“姐姐说什么话呢,初来乍到,谁也不会是个金凤凰,只要靖王妃姐姐愿意,妹妹定会知无不言。” “知道安侧妃的好意,不过你还有王爷要照顾,可别因为本宫耽搁了你们才好。” 苏令仪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用着帕子擦擦手,就将安冉往慕容泽的身边推了推。 她现在呢,只想看着这对碧人麻溜地从她家滚出去! 别打扰她和孩子们呼吸新鲜空气! 看着近在眼前的慕容泽,安冉心头一喜,作势腿脚不稳,眼看着就要摔进慕容泽的怀里,却见他侧了侧身,丝毫不在乎投怀送抱的安冉,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在了地上。 苏令仪:“……” 妈呀!无语死了,慕容泽跟他的小老婆怕不是来她府上讹人的吧? 给一个铜钱她都嫌肉疼,这俩人也别想在她这里雁过拔毛。 瞪了慕容泽一眼,苏令仪便将安冉从地上扶起来。 “哟,瞧我个粗人,倒是伤着安侧妃了,安侧妃可是摔疼了?” 苏令仪双眼就写着八个字:我劝你最好没事。 安冉看一眼身边无动于衷的慕容泽,不禁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来。 “让姐姐王爷担心了,妹妹没事。” 慕容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慕容逸看了一眼慕容泽,再看看苏令仪,他咬咬唇,殷切地追问道:“靖王妃,我还能来靖王府找您……找世子殿下玩吗?” 苏令仪弯下腰,揉了揉慕容逸的小脑袋。语气顿时变得格外的温柔。 “我不是说了嘛,上了我的贼船,你可是下不去的。若你要来,没人会拦着你。” “真的?” 慕容逸垮下去的小脸顿时好看了不少。 “那我能喊你姨母吗?” “当然啊。” 在得到苏令仪肯定的回答后,慕容逸的眼睛一亮,随将那断掉的白玉兰簪子放到苏令仪的手上。 “姨母,我能不能把这个簪子先放您这里保管好不好?这是我母妃的遗物……我怕我父王又要把我的簪子摔掉。” 苏令仪看着这根簪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能明白慕容泽为什么这么讨厌这根簪子。 这个簪子不就是她大婚当日企图“自杀”用的那个嘛? 当时走得匆忙,倒是把这个簪子落下来了,没想到到头来这个簪子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好,在姨母这边放着,保准完好无损。” “那姨母,逸儿这便回府了。” 慕容逸笑了笑,走时也不禁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 直到彻底看不见。 送走慕容泽那对麻烦精后,苏令仪将那擦过手的帕子十分嫌弃的丢掉后,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哄着他们睡觉。 这个夜晚,苏令仪睡得倒是格外的香甜。 大概是因为气到了自己讨厌的人,所以格外的助眠吧? 是夜。 时辰已经过二更,怡亲王府上,有的也只有夜雀的鸣叫声。 安奉苑内,只点着几盏幽幽烛光,烛火影影绰绰的扭动着身子,安冉浑身湿漉漉地从浴桶内起身,薄如蝉翼的轻纱披上身,她那白皙的肌肤上点缀着斑斓的红印,透过轻纱,若隐若现,格外诱人。 她眼角微微泛红,泛起千层媚态媚态,哪里还有白日那淡雅如菊,清冷又娇怜的模样? “把这碗茶水处理掉。快去!”安冉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低声附耳说道。 那丫鬟有些慌乱,赶忙将桌案上的茶水给端走了。 见那丫鬟离开后,安冉这才松口气,屏退下人后,安冉一步步地走向床榻。 那床上的男人,已然陷入酣眠。 安冉摸摸肚子,眼中闪过不甘。 两年了,整整两年,王爷也不曾在她的屋子留宿,而苏令仪的到来,让她慌了神志。 回京和王爷不过见了三次。 第一次在靖王府用了晚膳,第二次又在苏相府上给她出头! 今日……这个岳潇潇这般无礼,偏生王爷也不恼。 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王爷这般青睐,何况慕容逸又这么喜欢她。 真的不管不顾,只怕是王爷就娶了宋衍的遗孀了! 为了抓住这能让自己一步登天的蜘蛛丝,安冉不惜下药将王爷留下来,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她也顾不得什么,只能孤注一掷去赌一把! 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 安冉咬咬牙,将自己的身子贴上了那男人的背。 “王爷。” “安冉真的,真的很爱您。” 她吐出的气息拂过男人的背脊,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三年前安冉回京被追杀,是王爷救下安冉的,自此,安冉便对王爷一见倾心。” “父亲教导我,宁让我做寒门妻也不做高门妾,可是王爷,安冉真的好怕您就这么的从安冉的面前消失,我不顾父亲的阻拦,明知您有王妃娘娘,还是选择嫁给您。尽管……只是个侧妃。” 她嗫嚅地低语着。 “安冉,本王说过,不要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也不要忘记,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冉心头一惊。 “劝你安分守己,若非你出生镖旗将军府,你以为本王会留你命?今日的事情,别以为本王不知道。” “王,王爷,您说什么呢?”安冉一呆,她算计的事情难不成暴露了? “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便不要说了。” 他说完,便穿好衣物,不顾安冉的哭诉挽留。便起身离开。 “回来了?向夜,” 慕容泽嗤笑一声,放下笔,看着向夜。 向夜赫然长着一张和慕容泽一模一样的脸。 向夜不语。慢慢的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的真容……竟是夜项! “本王倒是不曾记得有让你装作本王去见安冉吧?” 夜项不语。 王爷不愿意和这些妇人纠缠,可安冉攀上皇后,就被皇后硬是塞进王府。安冉入府后,王爷不愿和她掰扯,便让他去做这些例行。 而他,也多了一个身份——向夜。 “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不曾。” “哦?不曾。”啪的一声,几封折子被慕容泽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冷笑一声,将夜起来。 “醉芬香,轲梓酒?亏得她能找出来这些个皇宫禁药,倒是都用在你的身上了。” 慕容泽松开手,将地上被甩出来的折子重新捡回来。 “水牢三日,领罚回来后,便去容州监视安季。” 夜项眼神一阵恍惚。久久才肯开口:“属下领罪。多重的罚都可以,还请殿下让属下留下来!” “夜项,是本王这些年对你太好,让你都忘记什么是暗卫的本分吗?”慕容泽的语气变得更加的冰冷。骇人的杀意已经快要涌现出来。 “可是王爷……” “出去吧,别让本王下令杀了你。” 夜项一顿,便不再说什么,默默的离开。 踏出书房,夜项看了看这昏暗的夜晚,三更天的打更声也已至。 夜项呼吸一滞,捏了捏拳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生出一抹苦涩。 “安分守己,不该奢望的人……是我才对。” 第14章 这警备得像黄金加工厂的停尸房还真热闹 “堂主,这根簪子……不是出自于玉阁之手吗?” 玲珑拿着昨日逸儿送来的簪子,急急忙忙的来找苏令仪。 “玉阁师傅修复的?” 玲珑点点头,将玉簪子递给她。 接过手,苏令仪果然在簪尾看到玉阁修造的刻印。 苏令仪恍然。 如此一来她倒是也理解为什么慕容逸会出现在那里。 她记得逸儿说这簪子是安冉弄碎的。对逸儿来说,这个便是她这个不负责的母亲留下来唯一的念想。 连玉阁修复簪子的本事也只能还原成这样……只怕全京城估计也没有一家做首饰的会接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看着手中的簪子,苏令仪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若是不说,谁也不知道麓缘楼和玉阁都是垣铃阁的分支产业。 和广受各大权贵喜欢的麓缘楼不同,玉阁低调的很,甚至位置也藏得深。 毕竟玉器碎了,多半是没几个人愿意去修的。有钱的就琢磨着换下一个,没钱的又花不起高昂的修理费。 是以进出玉阁的人那是少之又少,外加地方偏僻,若非留意打听,抱着酒香藏深巷的念头去想寻,想找着玉阁也是有些难。 “真是难为这孩子了。”苏令仪叹息一声。 她亏欠逸儿的,实在是太多了。一想到慕容泽那张冷峻的面容,苏令仪便咬咬牙。 要是没有慕容泽就好了。 突然,她想起昨日的刺杀,不禁眉头紧锁:“昨日有慕容泽的几个暗卫我没说,你去寻个法子,去衙门偷两个尸体回来……” 玲珑点头应着。 “等等,还是先去调查一下刺杀逸儿是谁派来的,至于衙门那边……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突觉不妥苏令仪连忙喊住玲珑。 毕竟逸儿是慕容泽膝下的孩子,这次刺杀都摸到他的头上,恐怕衙门的守卫多半增添了几个,贸然少了两俱遗体,怕是会引起慕容泽的注意。 玲珑拍了拍脑袋,说道:“堂主,收到消息,琳琅马上就过来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苏令仪脸上一喜。 若说玲珑是个诸武精通的保镖,那琳琅便是诸膳精通的厨师……啊呸,当然琳琅不仅仅有着很好的厨艺,在医毒上面也有着很高的造诣。 她的本事多半是苏令仪教的,姑且也算苏令仪的半个徒儿。 何况京城危机四伏,讯零花依旧没什么消息,她也总不能带着雅儿往危险的地方闯。 有玲珑琳琅在府内照顾雅儿,她做事也不会过于束手束脚。 苏令仪松口气,眼神不自觉深邃几分。 …… 申时,大理寺卿陈列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停尸房外。 不一会儿,仵作从屋内走出来。将案本送到陈列的手上。 “大人,都写在这里了。”那名仵作沉吟片刻,继续道,“大人,这次送来的莫非……” 陈列翻阅着案本,连忙打断仵作的话。 “这些不要问了,小心掉脑袋。”他言语内带着不满,没和仵作再说什么,带着案本离开大理寺赶到怡亲王府。 天色暗沉,风声微微的吹着瓦片,发出呜呜的声音。 鸟笼内的信鸽正在咕咕叫着,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一抹惧色。 忽然,那信鸽眼珠一转,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黑影迅速从跟前闪过。 那道身影异常轻盈。只在屋瓦上轻轻一点,下一刻便跳离这座屋舍,落在了对面。 直到落在一处低矮的四合院,那黑影这才停止了前进。 “大理寺……嘛。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重地。”苏令仪扯下蒙面的黑巾,喃喃自语。 此时大理寺外,有着三个队的守卫在夜间巡逻。警备巡逻的守卫看起来都快和皇城不堪上下。 看了眼来时的路,苏令仪不禁有些怀疑当初给大理寺规划地所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大理寺坐落在皇城的正西处,所处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可以看到一日最美的夕阳。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一个被判死罪的囚犯,呼吸着浑浊的空气,望着高处那狭小的出气口透出的夕阳霞光。数着自己为数不多活着的时光,度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都不清楚这道夕阳究竟是对他们的仁慈还是折磨了。 冷风呼呼的吹着,苏令仪冻了个机灵。她默默的搓搓手,缩在墙角,一眼不眨的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她自诩武艺不凡,可她早就吸取五年前立fg的教训。 再有把握的事情也会翻车。能小心就绝不含糊。何况她也不是来销毁什么证据,万一被哪个眼尖的抓到再怀疑到她身上…… 苏令仪赶忙摇摇头,将脑子里自己的一百零八种翻车幻想甩出去后就继续窝着。 此时已经是夜巡兵两炷香一次的交接时间,苏令仪立刻看准时机,敲晕一个夜巡兵后,飞速伪装好自己就混进了大理寺。 好在那群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十分顺利的摸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外正用一个大锁锁上,苏令仪正欲撬锁时,眼尖的她看到了门缝处夹着一根头发。 她白眼一翻,不禁暗自吐槽。 至于嘛,这是停尸房!不是黄金加工厂!一个停尸房还夹跟头发看看有没有人来,是怕人偷尸体去卖肾? 虽然无语写满了整张脸,但苏令仪还是认命的拆掉锁后,小心翼翼的把那根头发收了起来。 进去后,她迅速的找到前些日被她打死的刺客尸体。 掀开盖着尸体的布,看着面色发青的尸体,苏令仪不禁感到惋惜。 要不是那几个暗卫是慕容泽的,她也不至于审都不审就把这个人杀掉。 可事已成定局,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熟练的拧过尸体的头,在尸体的脖颈下看到了一个腾龙纹路的刺青。轻轻一按,还能摸到一个鼓鼓的凸起。 苏令仪不由得冷笑。 “果然是付铭旭动的手。” 腾龙纹路的刺青是东临皇室暗卫的一个标记,而大动脉旁边凸起的小疙瘩其实就是一颗铁珠子。 全东临也只有付铭旭这个佛口蛇心的“良善”太子才会有这么残忍的个人签名。 这大动脉上方的铁珠子可不一般,只需找准位置在那小凸起轻轻一按,那颗珠子就会弹出一根小刺,从而刺破暗卫的血管。 先不说割破大动脉能不能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要被败血症折磨。 更不用说,还有间歇性发作的言毒。 全东临没有比他更懂什么叫做双重保险的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前世。那个一直跟在付铭旭身边,带着鬼面,叫做鬼医的男人。 上辈子自打她从暗卫营爬出来以后,就被鬼医塞了这么一个要命的珠子,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取下来。 对鬼医和付铭旭,苏令仪有的,只有恨。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从未有过背叛付铭旭的念头,反而被他们出卖导致她被慕容泽抓到,最后还落得那样的下场,苏令仪就攒着一肚子的火。 她放下这俱尸体去看下一俱。 这停尸房里的尸体多半都是昨日刚刚运送过来的。也算新鲜。苏令仪一个个的检查。 在看到一具尸体的时候,苏令仪瞳孔一缩。 “这是……” “王爷,都这这里了。” 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苏令仪猛地抬头,这声音她还有印象,是大理寺卿陈列。 眼见来人,苏令仪赶忙遁出,锁门的同时还不忘将那根头发也夹回去。 她则是一个人就缩在花丛。一动不动。 陈列提着一盏灯,肃着张脸领着一个人来到了停尸房前。 透过树叶,她看清那跟在陈列背后的人。 是慕容泽。 他那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苏令仪不解。继续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列拿出钥匙打开门,便对慕容泽比划了个请的动作。待到慕容泽进屋,他则是探头看看屋外,从屋内锁上了门。 苏令仪看了看陈列那并不浓密的头发,不禁为他逝去的头发而惋惜。 照他这出个屋就拔根毛的习惯,那一头的毛怕是不够他拔的。也亏得他没成秃驴。这脑门不容易。 见四周无人,苏令仪又上前几步。 陈列将白日仵作写好的案本放入慕容泽手中,低语道: “王爷,根据仵作验尸,这几个刺客都是一剑封喉而死。刀法干净利落也不拖泥带水。割破喉颈的手法…很像东临的军中招数。” 尽管陈列刻意压低声音,但是到底也逃不过苏令仪的耳朵。 苏令仪听陈列这么一说,汗毛顿时就竖起来了。 上辈子作为东临间谍的她,自然清楚陈列说了什么。 刺杀很讲究门道,刀要恰好割破颈动脉,再深一刀拉嗓子,隔断声带,以此让目标变成一只不能说话的小鸟。 苏令仪不禁想打爆自己的脑壳子,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DNA里塞! 明明她已经很有意识的再改变自己的路数,可遇见刺客,她的脑子和手还是不由自主用出了格杀术。 哎,她该说不愧是北境的大理寺卿。察觉得这么快嘛? 毕竟东临的暗卫,虽不说是样样都会,但也大差不差了。 像她,武毒出色,可这就不代表她当斥候便不行,溜门撬锁,那也是看家本领了。 慕容泽嘴角微微上挑,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屑。 “陈列,你最近办案,倒是松懈不少。” 说罢,便将那记录遗体死因的案本丢在陈列的身上。 陈列慌忙接住,不解的问道: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下官有什么做的不对?” 慕容泽没开口,只是拿起一旁验尸用的小刀,就将跟前的一俱遗体的脖子切了开。 刀尖一挑,一颗小珠子就从血肉中滚了出来。 慕容泽擦了擦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坐下来看着陈列: “这种东西都没能验出来,留着那仵作何用?” “老臣明白,明日就将那崔仵作辞退!” “我说陈大人,你不是一直以来正直精明,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话音未落,慕容泽已经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架在陈列的脖子上。 “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列故作镇静,可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 “这话,不应该是本王问你吗?你究竟是谁?”慕容泽的言语中透着威胁。 不料,那陈列扑腾一声跪了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解释道:“王爷,臣对我北境是忠心耿耿天地可见啊!王爷!” “ 呵,连埋在后颈发尾的刀伤都易容下来了,不错,你的伪装,算是我见过第二个,称得上完美的人。 不过衣着妆容容易改,虽然你刻意在模仿陈列,可他的习惯你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个漏洞百出的伪装,便能骗过本王的眼睛吗?” “陈列”眼珠一转,警惕的看着慕容泽。 慕容泽道:“陈列为人谨慎,但凡他进过的屋子,门上都会夹着根头发,而你?” 他撇了“陈列”一眼,佩剑又向要害处压了一压,继续道: “你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那根发丝就推门进来了。” 屋外苏令仪恍然,难怪方才陈列带他进去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二,陈列惯用左手,本王将册子丢到你身上时,你下意识用的却是右手。” “当然,最根本的一点便是陈列在拿到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不会什么都不审阅,就这样拿来给本王看。冒牌的大理寺卿,陈列?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了。” 屋外苏令仪听得那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冒牌货,不管是声音,相貌还是体型都和真正的陈列没什么区别,易容技术都快赶超她了。 如果不是这冒牌货模仿人不到家,又碰上慕容泽这么个龟毛头头,只怕真就被这个冒牌货蒙混过去了。 她知道慕容泽脑子好,也观察细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这样追着她抓了一整年。 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慕容泽那精密脑子带来的压迫感。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不要和太聪明的人当朋友。 要不然,哪天被这聪明的朋友卖了都还不自知。 然而比起慕容泽那精密的脑子,苏令仪更加在乎的……是给这个陈列做伪装的那个人。 ——鬼医。 终究还是出手了。 她眼神一凌,拳头不禁捏得作响。 屋内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见自己的伪装被拆穿,那冒牌陈列倒是也不恼。 “哼!被你抓住是我运气不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15章 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慕容泽双眼微眯,却将那佩剑收了起来。 陈列面色如常,镇静的眼神内透着稳操胜券。 他可是军师派来的,只要他什么都不说,慕容泽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的好处,他就看看这慕容泽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尽管“陈列”心中虽然嘚瑟,可他面上却还是装模作样,故意摆出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问着慕容泽:“呵?北境的怡亲王,怎么?不杀我?” 听着这个冒牌货颇为自不量力的话,苏令仪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内还夹杂着一丝丝苦涩。 他知不知道,被慕容泽一刀劈了比秋后问斩要舒服多了嘛? 她上辈子不幸落入到慕容泽的手中后就被慕容泽锁进他亲王府的暗牢。 总就关了七天,这七天,一日三餐没断过,唯一要受的苦便是等待。 他的暗牢建造得十分奇特,像是一个大圆盘,成放射状一般切成若干个小房间,而这正中的,便是行刑台。 每日总有一个罪人被他的暗卫拖出来行刑。 她当然不是怕这些行刑落在自己的身上会多么的可怕。 毕竟是从东临暗卫营爬出来的幸存者,这些碎肉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她厌烦的是那刺耳的嘶吼声。 也不知道慕容泽的手下是去哪里找来的法子。总能让那碎得不知道是否还能被称之为人的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加上地牢下的回音,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没有BGM,只会鬼哭狼嚎的迪厅。 而且一叫就是一整天。 当初她为了能让自己的耳朵听到更为细微的声音,可是吃下不少珍贵的药材。 沦落到暗牢后,那极其优越的听觉就成了负担。 声之大,耳膜承受不下。 仅仅一天,就已经把她给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更别说还有那漫长的等待;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少了又来,在围观那场血淋淋的极刑后,内心更是会到达极度的崩溃。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可能秋后,也可能就是明日。 这就是慕容泽。 将人的心中的恐怖,厌烦悉数挖掘出来的专家。 然而那行刑还不曾轮到她,她就死于自己人之手。 真是讽刺。 “你猜?” 他歪着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便抽出佩剑,一脚踹翻“陈列”就刺进他的身体。 “陈列”腹部一疼,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以为背后站着人,本王就不敢动你了吗?” 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踩着“陈列”的胸膛蹲了下来。 “派你这么个废物来投石问路,你背后的人也没想着你能活着回去。” 不屑地笑一声后,慕容泽就将佩剑拔出,血液随着剑的拔出而四散喷射。 点点血渍落在他的脸庞,在夜晚烛光的照耀下,鬼魅中又透着一抹性感。 “愚蠢。” 甩掉剑上的血迹后,慕容泽便踹开屋门扬长而去。 屋外的苏令仪赶忙又往角落里缩了缩,直到慕容泽离去后,她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树丛后面出来。 摸进屋中,“陈列”那瞪得快掉出来的眼珠子,看得出来他是有多么的死不瞑目。 很显然,这厮咽下最后的一口气。 彻底的嗝屁了。 “真是走运呢。”没有被他一番折腾就死,太爽快了。 苏令仪跨过这冒牌货后,就镇静自若地回去自己还没做完的工作。 撇一眼那被慕容泽割开脖子的尸体,还有掉出来的控珠,她眼中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谁让这厮脑子好到可以排进大陆四杰呢? 民间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天下四分,共生四杰,北境慕容泽,南释岳禾轲,西玄陆云川,东临傅明旭。 这四个人不仅仅是才华过人,更是有着无上的地位。 慕容泽是北境王爷,岳禾轲是南疆圣子,陆云川是西玄皇帝,而傅明旭是东临太子。 嗯,好一个大陆F4,要不是少一个艾利斯顿商学院,她真的会以为这是在演偶像剧。 再检查完剩下的尸体后,苏令仪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这里的刺客除了傅明旭派来的,剩下的刺客竟然无一例外,全都隶属于东临九皇子——傅铭予。 傅明旭行刺垣铃阁主事者她可以理解,可是傅铭予刺杀逸儿做什么? 他有这闲功夫,为什么不去刺杀傅明旭非要选择跟他利益毫不相关的逸儿? 看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匆匆离开停尸房后,苏令仪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站在大树背后的慕容泽一言不发,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夜曲悄然现身:“王爷,此人并未对那冒牌货动任何手脚。她……只检查那些刺客的遗体后,就再无其他举动。” “哦?原来是这样。” “王爷,可是要属下跟着他?”夜曲问道。 慕容泽摆摆手,负手而去。 夜曲也不再多话,默默地跟在慕容泽的背后。 三更天已至,就连东宫都安静了不少。 院外,一名穿着明黄色长袍的俊美男子喝着一杯热茶,正同慕容泽对弈着。 他的面容和慕容泽有着八分相似,和慕容泽那冷面阎王不一样,他则是多了几分柔情。宛若一位翩翩风度的贵公子。 他正是慕容泽的亲哥哥,也是当今的太子——慕容御。 “这倒是巧了,竟然还遇见刺杀垣铃阁的刺客。逸儿这运气也真是……”男人言语中尽是调侃,他那如沐的笑容宛若二月春风。 然那春风般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咳嗽所打破。 “皇兄。”慕容泽慌忙起身上前。那板起的面孔有了一丝的松动。 若是苏令仪在这里,一定会拍手睁大眼睛。 再感叹一句:“原来阎王爷也有其他的情绪。” 慕容御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摆摆手继续喝口茶。 “孤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老毛病了。” “药可够?”慕容泽冷着脸,仿佛刚才险些破防的不是他。 慕容御笑道:“够,这东宫还能少得了孤地药嘛?不提这个了,你做事向来谨慎,那黑衣人躲在那里偷听这可是连夜曲都没发现,你怎么就那么放心的放他离开?就不怕他是东临那边派来的?” “能悄无声息潜入大理寺的不是普通人,那日刺杀牵扯垣铃阁本就难办,今日入侵大理寺甚至连夜曲都不曾发现他的踪迹,再去追也是打草惊蛇。 何况以东临太子谨慎的个性,扔个石子来看路便已是足够冒险,不会把磨尖的刀丢来做这种事情。” 第16章 真就连退路都不给咯? “你倒是想得多。”慕容御笑着说。 慕容泽又道:“好钢用在刀刃上,若连追查别人的斥候都要派上夜曲,只怕整个暗卫队都不够用。何况……皇兄的药,也需要依靠他们。垣铃阁得罪不得。” 慕容御又咳嗽两声。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你不用为了孤这般,要是他们真的对北境做出些不利的事情,不用顾忌孤的身体,只管放手去做!天水灵芝,也不是只有垣铃阁的药堂才有的。” 慕容泽沉默不语。 慕容御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看向天上的明月,柔和的面色异常苍凉。 “非卿,你是不是很恨孤?”他的话很轻,轻到和夜风融为一体。 他难得地喊出了慕容泽的字。 “不曾。” 慕容泽的语气十分冷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向慕容泽,慕容御的脸上满是愧疚:“看你这样子,定是恨我的。” “若恨你,又何必为你找药?”慕容泽辩解道。 “你啊,自幼生得俊俏,可就是没长嘴。”慕容御笑了,也不戳穿慕容泽那层假面,转身便向屋内走去,“孤也该休息了,孤可不是你,这身子骨可是经不起一点折腾,你也该回你那怡亲王府了,逸儿本就没有娘,你这个当爹的也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 直到慕容御彻底的消失在慕容泽的跟前,慕容泽依然站在那里。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身边的大树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只有一轮明月还在静静地陪着他。 “明明从小被送到山里的是你又不是本王。本王享尽荣华富贵,父皇母后的宠爱……谈何对你不满?” 这句话该听的人,也听不见,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但他依旧是说了出来。 矗立良久后,这才缓缓离开。 …… 傅铭予要刺杀逸儿的理由,她想了几乎一个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后,苏令仪便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天不过刚亮,苏令仪就无精打采地看着手中的医书。 她打着呵欠,半个时辰过去了,医书也不曾翻动过。只是支着脑袋在那里发呆。 忽然,琳琅就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顿时就吓了苏令仪一跳。 “师父!师父!” “哎呀我去!琳琅,你个臭丫头!进门就不能敲门吗?” 琳琅有些俏皮的吐吐舌头,嘻嘻一笑:“嘿嘿,师父,昨夜我来的时候,玲珑姐姐说师父出去了,那我这想师父想得不行,这不就天一亮来找你了嘛?” “少来。”苏令仪拍拍自己险些被琳琅吓出来的小心脏,“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是做什么诡异的料理要让我吃?还是你的医术不够看?” 虽然琳琅有着极其高超赛过新某方的厨艺,可她捣鼓魔鬼料理的本事也是一绝,只要不是饭店,琳琅来找她,总是惊吓多过惊喜的。 “瞧师父说的,我哪里是此次都找师父说这些的?虽然我一开始……是想起来做些吃食的,可是我正要去小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院外有皇宫来的人。玲珑姐姐正和那些个小宫女小太监说话呢。我寻思……师父这次借的身份好像挺大的,皇宫里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所以我就来找师父了。” “皇宫?皇宫的人找我作甚?” 琳琅摇摇头:“咱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敢问啊,要是我突然凑过去,怕是要被玲珑姐姐打死。不过,我看着那几个来送信的小宫女好像拿了封信给玲珑姐姐。又和玲珑姐姐寒暄了些话。怕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确实麻烦。”玲珑走进屋,便将那信帖交给苏令仪。 看到玲珑后,琳琅瞬间就哑了火,冲她吐吐舌头,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像极了给老师告状同学抄作业,又被当事人抓包的样子。 玲珑继续道:“刚才造访的是皇后派来的宫女。说是半个月后便要举办秋宴。邀堂主去皇宫参加夜宴的。听那宫女的语气,貌似宫里头人是特意来请堂主的。走前还提点我,让我注意堂主的身子,别半个月后,刚刚给病着了。” 苏令仪听着便顿感头疼。 真是让人拒绝都不行啊。连称病的借口都不给她找。一点后路都不给她留啊。 她并不是那么喜欢这种宴席的人。 能在家吃一顿饺子也绝不会去宴席吃一口开水白菜。 她当暗卫的时候可见多了,穿的衣裳那是绝对不能重样的,带的发簪头饰啊,也是一日换一个。 不说别的,就东临京城的宴会那也是三天两头开一次, 今天秋宴,明天赏菊宴,后天品茶会,大后天大家组团看大嗞花。 她就是一个粗鄙之人,比起穿着花里胡哨的大裙子,梳着大发髻,带着大金钗组团看大嗞花,她更愿意待在家自己捏个小人玩。 要是有闲杂人等拉她去看这些热闹,她肯定就跳出来吼那人一嗓子:“看屁看,你的大嗞花有老娘的小泥人好看?” 然而……现在的身份,她可不容易说个不字。 先前大闹丞相府,让树大根深的苏相吃了个哑巴亏,还打了南阳公府的脸。又跟岳铃灵这个四皇子妃闹翻,虽然后宫之人没见过她,只怕她的臭名头早就传遍了。 不过,就算她先前不曾闹过丞相府,只怕这事情早晚也会到的。 “啧啧啧,这邀请还强制邀请,也太强盗了吧?”琳琅听完也不由得感叹一声。 苏令仪耸耸肩:“皇后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鸿门宴也要去了。玲珑,夜宴的准备的事宜,便拜托你;至于采购衣裙首饰要是出问题……你便去找萧以姒。总归是不能让那些要看笑话的人如愿。” “看笑话?师父,你得罪人了?”琳琅刚来,显然还不知道日前苏令仪做的事情有多么的轰动。 她解释道:“日前得罪了苏家,他们本就势力庞大,整个京城看得见看不见的生意作坊,都多多少少和苏家有关系,我打苏家的脸那叫一个狠,他们肯定也会想着还回来的。 至于那些对苏家不满想看笑话的人估摸着也要看苏家的脸色。比起一个死了丈夫又不知道她手中握着什么牌的寡妇,这群人更愿意给苏家卖一个面子。” 得罪人,就要承担得罪人的下场。 她既然敢挺直腰杆,当着苏家的面给他们俩**斗,就没想过会再跪下来对着苏家摇尾乞怜。 人活着嘛,爽就完事。 想那么多干啥呢? 这苏家的脸嘛,她打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有脸不打就是王八蛋,何况打得仇人的脸,那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摸个大脸蛋子那真的一点都不磕碜。 第17章 一个和母亲的小约定 正如苏令仪预料的那样,玲珑一连三天出去采买衣物,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要不就是看好的布刚刚好是别人定的,要不就是样式好,可是衣料质量差的。 这些高定店一件能让她穿的华服都没有她是不信的,就连适合她的布料都没得卖。 一看便知道是苏家下的命令。 听完玲珑的转述,苏令仪反正是因为不够专业给弄笑了。 还不等苏令仪笑完,她便远远的听见雅儿那饱含委屈的声音喊着她娘亲。 不一会儿,雅儿便挂着泪珠子冲到她的跟前,看到苏令仪后,雅儿不管不顾,直往她的怀里钻。哇的一声便窝她怀里哭着。 苏令仪赶忙将雅儿抱起来。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不哭不哭,怎么了雅儿?把眼泪擦干,告诉阿娘好吗?” 雅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呜咽道:“二表哥哥他……他……” “他怎么了?”听雅儿说起逸儿,苏令仪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娘亲,雅儿都说出来,娘亲不会怪雅儿吧?娘亲不会讨厌雅儿吗?”雅儿擦擦眼泪,有些胆怯的抱着苏令仪的脖子,不敢看她的眼睛。 苏令仪平日的脾气确实称不上差,可一旦惹恼了她,那下场也是极惨的。 雅儿还对上回她为了逃避吃药,结果被抓回来打三天的屁股心有余悸。 “那雅儿先说来听听,要是雅儿没骗阿娘的话,阿娘说不定会原谅雅儿。好啦,不哭了,快和娘说,发生什么了?” 雅儿眨眨眼,含糊着解释道:“我早上和二表哥玩,不小心把二表哥推到坑里……还把二表哥弄伤了。” “雅儿,受伤的二表哥,疼也是他疼,那你哭什么?”苏令仪有些好笑的揉揉她的小脸蛋。 “雅儿害怕,害怕二表哥的爹爹把雅儿给埋了,娘亲!雅儿知道错了,雅儿不想和阿爹一样长坟头草!”雅儿极其慌张的看着苏令仪。哭得更加的委屈了。 她还记得二表哥的爹,脾气又臭又硬,简直比萧姨口中那会吃人的魔鬼还可怕。 他连二表哥都凶,更不用说是她这么个小豆芽菜了。 就怕这事情给二表哥的阿爹知道了,最后把她也给埋了怎么办? “不长不长,可是……你去给二表哥道歉了吗?” 雅儿摇摇头。她早就被吓怕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那,阿娘陪你去给二表哥道歉,好不好?” 雅儿乖巧的点点头:“那,那雅儿给阿娘提药箱,阿娘给雅儿擦屁股,雅儿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好。” 苏令仪揉揉她的小脑袋,便将药箱交给了雅儿。 雅儿一脸紧张,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箱走在苏令仪的身后,生怕把箱子内的瓶瓶罐罐给碰碎了。 府内早就给逸儿留了一处屋子,等苏令仪到时,宋玉承已经陪在逸儿的身边。 比起哭哭啼啼的雅儿,逸儿倒是显得格外的安静。 看到苏令仪来后,逸儿的眼睛一亮:“姨母!” 眼看他要跑过来,可他一起身,膝盖上传出的刺痛感让他不得不坐下来。 苏令仪有些责备的看着他:“你看看你,伤得这么重还敢乱跑,腿还要不要了?” 逸儿局促地看着苏令仪,白嫩的小手上沾着灰和泥,不安的捏着衣角,那身华衫也变得脏兮兮的,绣进去的丝线也勾乱了不少。 “坐好。”苏令仪催促着他。 逸儿哦了一声,便坐在椅子上,苏令仪轻轻的将他的裤子卷起,却见他的膝盖骨上已经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 “都伤成这样,还往这里跑。” 苏令仪更生气了,拆下纱布后,果然在那白皙的膝盖上面泛着青紫的淤青,甚至透着点点血丝。很显然,雅儿的那一撞让他本就受伤的波灵盖雪上加霜了。 雅儿看着便有些幻痛,站在屋外大声的说道:“二表哥,请你原谅雅儿,是雅儿玩闹的时候不知分寸,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别不理雅儿。” 逸儿摇摇头:“其实……不关雅儿妹妹的事情。” “嗯?”雅儿愣愣的看着他。 看过逸儿的伤口后,苏令仪也清楚个大概,便开始给逸儿处理着伤口:“不是主要嫌犯,那也是次要嫌犯。不关怎么样,也是雅儿让你伤着的,不用为她开罪。” 伤了他10%,那就道那10%的歉。 她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一股脑就知道护短的家长。孩子错了,该认认,该罚罚。 总不能让孩子长歪了去。 见雅儿躲在门后也不肯踏进来,苏令仪有些无奈:“躲在外面像什么样子?怎么不进来?” 雅儿难得违逆苏令仪的话,依旧固执的站在门外。 她有些怯懦的看着逸儿,弱弱的问道:“那……二表哥会讨厌雅儿吗?” 逸儿摇摇头:“不会讨厌雅儿妹妹的。” 得到逸儿肯定的答复,雅儿这才松口气,小心的走到逸儿的身边。 苏令仪叹口气, “你这腿是怎么一回事?”苏令仪点了点逸儿的膝盖问道。 逸儿疼得皱起眉头。 “并无大碍,今日出府过于匆忙,没看到路,便和府医撞了个正着,我看张大夫很是匆忙的样子,就也没多追究。” “你啊。”苏令仪摇摇头。伸手刮了刮逸儿的鼻子。 “你好歹也是个受害者,怎么就任由别人跑了去?就知道出事情再喊疼,下回再让我看到你被欺负了还不吭声。别怪姨母不给你面子去打别人的脸了。 听见没?别有事情都自己忍着!” “嗯嗯,逸儿知道了。”逸儿甜甜的笑了出来。 “拉钩!”苏令仪伸出自己的手指头,十分认真的看着逸儿。 逸儿有些迟疑的看着苏令仪。 他父王并不是这样的教导他的。 但……他知道,他要是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会很开心。 “逸儿,要不你和姨母做个约定?” 逸儿看向她,点点头。 “你呢,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不和别人说,就说给姨母听可好?” 苏令仪思前想后,也只想到这个办法。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亚子! 年仅四岁就这么老成,只怕以后又会是第二个慕容泽。 看着现在的逸儿,苏令仪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把逸儿留下来……真的好吗? 她确确实实让逸儿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然而,局面已然如此……现在她是不能和逸儿相认,她能做的,便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让逸儿不要受到慕容泽过多的阴影。 “嗯!”逸儿高兴的伸出小指头勾住了苏令仪的手。 第18章 怠慢到逸儿了 苏令仪欣慰地揉揉逸儿的头,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开始教着孩子们读书。直到夜色将至,逸儿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直到雅儿也受不了一天的折腾睡下后,苏令仪这才拎着宋玉承去到自己的书房。 “今日,你看出什么来了?” 她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跟前又窜高不少宋玉承如实问道。 “母亲问的……是二弟的事情?” 苏令仪挑眉。示意宋玉承继续说下去。 宋玉承眼珠一转,回忆着下午的事情,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可是二弟说的……府医?” 苏令仪点点头,继续问道:“逸儿最喜欢找你玩,他今日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宋玉承想了想:“辰时三刻。” “昨日呢?” “未到辰……时。” “不错。”苏令仪满意的看着宋玉承,“怡亲王府和靖王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要耽搁,也不至于耽搁三刻钟。 京城各大府中,皆有晨昏定省,若是府中后院无主事者也无亲长,晨昏定省便可省去。怡亲王府便是如此。” 宋玉承点点头,虽然边塞自由,王府后院也就只有母亲一个人,他不必做这些,可这些京城内的规矩他也是知道的。 “好,既然知道这些,那我就不用再解释得那么详细,除去晨昏定省,各大高门都有一个不明说也有的共同规矩:每日卯时正刻,府医都要为后院妇女号脉看诊。” “这是为何?” 宋玉承想不明白。既然是给妇女看诊号脉,这又和逸儿有什么关系? 苏令仪笑笑,继续问向宋玉承:“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各大高门都不约而同地都有这个规矩?” 他摇摇头。 “你再猜猜,一个府医撞伤王府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将世子医治好便匆匆忙忙地去看一个小妾的病情,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不说怡亲王府,但其他权贵之家多半是为了子嗣。 一个女人在婆家里的地位,可不仅仅是看娘家是否是权贵之家,更多的是取决于后院妇人的肚子。每日号脉,不仅仅是为了检查妇人的身体健康,更主要的是看有没有怀着身孕。” 苏令仪说罢,眼神中透着不屑。 不错,不管你年轻的时候怎么貌美如花,还是多么有才持家,都不如生几个孩子让婆婆乐得找不到牙。 看着那么高雅的权贵之家要求也是意外的庸俗。 人家非要找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颜值有才华的女人去做生孩子的事情。 杀鸡用牛刀,直到牛刀连鸡骨也砍不下便丢掉换一个;那些称得上是才女的千金大小姐亦是如此,若不能给夫君生下一儿半女,那浸猪笼都算是轻的,怀上孩子若运气好在生产时活下来,也要爬起来侍奉公婆,照顾家中大小事宜直到累死。 后院内根本就没有女人,有的只有生育机器。 当朝吴老将军的儿媳妇白静华便是生下八个男孩又勤俭持家而获得贤妻的头衔。 白夫人的名头更是响彻整个北境京城。 说娶妻当娶白静华。 呵,苏令仪也只能遗憾地表示:她对此并不敢苟同。 “母亲,你的意思是说,怡亲王府后院……又要添丁?” 苏令仪摆摆手,眼神闪过一道光:“谁知道呢。” 不管这人是不是怀孕了,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逸儿在自己家都被一个下人怠慢了。 宋玉承站在那里,想在苏令仪的脸上找到一丝的愤怒和伤感,然而他失望了,苏令仪只是满脸不在乎地喝着茶。 “母亲……” 宋玉承咬咬牙。 “讲。”苏令仪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你……不生气?” 苏令仪有些疑惑,不是……她?生气? 她生什么气? 这臭小子在想什么呢? “生气作甚?” “怡亲王不是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吗?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他还记得年前他的父王和母妃都还健在的日子。 那是一个秋日,边塞最出名的纳则夫人突然找到母妃,就说王府后院空虚,是否要再添个人,母妃听完脸都黑得不能看了,父王在军营听说纳则夫人要给他说个小妾时,手下的兵也不管那么多,直愣愣地从军营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把纳则夫人给赶了出去。 父王就当着母妃的面把他拉到祠堂面前,父王老老实实的在宋家祖宗跟前磕头发誓,说这辈子就娶一妻。也只和母妃生儿育女。 再三保证后这才把母妃给哄好。 而他?被父王按着头跪着发誓以后,就丢在那里了。 尽管……苏令仪之前说过她和慕容泽再也没有瓜葛,可这……真的那么容易就舍弃吗? 哪知苏令仪听完他说的话后,竟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很好笑吗?”宋玉承不解。 苏令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哈哈哈哈,我是专业的,无论多好笑的事情,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良久,笑得肚子疼的苏令仪勉强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对着宋玉承解释着。 “你父王母妃那是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和那阎王爷又没什么感情,他和一百个女人生一百零八个大汉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万一后院的女人真的怀孕还生下孩子,那不就会和二表弟抢世子的位置吗?您不担心?” 苏令仪摇摇头:“别说会不会抢,就算是慕容泽后院的小妖精真的有这个心思,也要看苏家答应不答应吧?更何况……”她瞥向宋玉承,低声继续道,“难道你真的觉得,当个世袭的世子,铁帽子王就很舒服吗?在其位司其职,他长大后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个位置,也要继续带着世子爷的帽子,端着世子爷的架子,为北境做事情。 他生在王府,这是不得不背负的事情。” 宋玉承张了张嘴,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父王,他的爷爷都是这样死的。 爷爷当年为了抗击匈奴而带兵出征,却被大可汗一箭杀死,那时候他还小,父王临危受命,连爷爷的丧事都不曾办,便匆匆忙忙领着圣旨上了战场。 一直到一年后,父王这才凯旋,可父王在爷爷的牌位面前整整跪了三日。 将军王……身为将军王的使命,便是保家卫国,直到战死。 为了大义,宋家不知道多少人拼上生死,这人人称赞的大英雄都是宋家用人命换来的。 但私心来说,他更愿意和爷爷一起习武。而不是整日守着爷爷的牌位…… 现在,他的父亲步了爷爷的后尘, 他也曾想过:若爷爷和父王不是大将军那该有多好? 那样他也可以…… 第19章 虽然王爷爱你,但本宫才是王妃! 看着宋玉承那颇为失落的双眼,苏令仪便知他听进去了。 “你不也是一样的吗?若你爹娘不死,你便是最无忧无虑的边塞小世子,现在也不用被迫承受这些,更不需要每日跟我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没有雌鹰护着的幼崽,总是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头的。其他的孩子只需要张着嘴等着母亲的喂食。 而他…… 他需要自己爬出鸟窝,自己去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以此来安身立命。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宋玉承能和雅儿一样开心的长大。 然而,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总归是没那么多时间去等。 他等得起,可背后的那些人…… 苏令仪叹息一声。 终究是人家的杀父仇人,这血刃仇敌的机会她还是就不掺和进去的好。 世事无常,就像大肠包小肠那样,趁着他现在年纪小那群人没把他放在眼里,而她只需要护着他的安慰便够了。 许是话题有些沉重,苏令仪倒是也没再给宋玉承开小灶,只是催促着他早些休息便回了屋。 深夜,怡亲王府,安奉院,安冉穿着一身十分清凉的薄衫,神情凝重,而她的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把慕容逸撞伤的那位张大夫。 “你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安冉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张大夫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那和蔼可惜的样子? 他奸笑着在安冉耳边低语道:“这就请娘娘放心,老夫怎么说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娘娘既然已经和王爷行了房事,只需再等七日,定会有好消息。若事成娘娘一步登天,还请娘娘不要忘记草民。” “若真的怀上个男孩儿……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安冉摆摆手,一旁伺候的婢女赶忙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张大夫。 得了好处的张大夫脸上笑得更欢了,也不久留,赶忙告退离开。 “娘娘,若此事被王爷知道了……”一旁的婢女小怜神情担忧的看着安冉。 安冉冷笑一声:“总归我也在府上待了那么久,此事若是暴露了,本宫也只有法子。” 小怜点点头。 她们能不能得到王爷的恩宠,就看这几日了。 秋宴不过转瞬便到,这炎炎夏日就这么开始消散,气候也开始变冷;好在秋高气爽,倒也没那么的不适。 这个时日,也正是御花园内繁华正茂的时候,那些盛开的花朵将这座肃历繁华的牢笼装点得更加的精致漂亮,天不过蒙蒙亮,太监宫女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苏令仪打了个呵欠,任由玲珑摆弄着她的鬓发。 珠帘佩环戴发环,锦绣华裳点红妆。 饶是心灵手巧的玲珑也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将一切都给收拾妥当。 点缀上花钿后,玲珑很是骄傲的翻出铜镜:“堂主,这样如何?” 苏令仪睁开眼,左右照照镜子,很是满意的拍拍玲珑的肩膀:“不愧是咱阁里的一把好手,玲珑,要是以后咱垣铃阁倒了,你简直是三百六十行都能混得像模像样啊。” “我要是一头扎进酒楼,那怕是没琳琅混得好。”玲珑倒是难得拿琳琅开涮。 一旁琳琅啃着苹果,嘟囔着嘴,嬉笑点头:“那是,咱怎么说也是做了十来年的菜。做菜本事咱可是杠杠的!” “就你们嘴贫,也不怕嘴大招惹苍蝇?不过看你那么聒噪,怕是苍蝇也受不了的。” “师父!” 苏令仪赶忙捂着嘴:“啊,这是不可以说的吗?” “玲珑姐姐!你怎么也笑我?师父,你下回还这样,你会失去我的!”琳琅扭过头,闷声吃着苹果。 “嗯,也是,毕竟是咱得罪不起的金疙瘩,别说苍蝇,就是蚊子,本堂主也不会放一只进来的。” 三人笑闹之际,马车也已然准备好。 苏令仪勾勾唇便捏了捏拳头:“宝贝们,今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皇宫内到处都是牛鬼蛇神,除妖可要小心咯。” “堂主放心,小姐和世子殿下,玲珑一定会看好的!” 琳琅赶忙吃完最后一口苹果,伸出了手:“哎哎哎!我也会跟好的!” “好,忘了谁也不会把你给忘记的。”苏令仪笑笑,便去后院把那俩孩子也给捞了出来,这才坐上马车。 靖王府离皇宫并不远,不到午时,马车便已悠悠忽忽的停在了玄武门。 苏令仪刚下马车,便见后方传来一道声音。 “姨母!玉承哥哥!雅儿妹妹!”慕容逸眼尖得很,看到苏令仪后,仿佛就把那世家礼仪丢了个一干二净,跳下马车后便像苏令仪跑来。 “逸儿?”苏令仪眼中一喜,赶忙将逸儿抱了起来。 马车内的安冉,死死地盯着苏令仪,眼神一横。 她知道靖王妃的姿容匪浅,性子刁蛮,可不曾想打扮一下,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牡丹。 她美得十分艳丽,也美得十分张扬,甚至要夺走旁人的光泽。 尤其她今日穿着那一身宝蓝色的裙子,更是抓人眼。 她身边围着三个孩子,脸上的充斥的笑意更是扎得她眼睛疼。 “也不知道她们这阖家欢乐的样子还能演多久。”安冉有些妒忌的讽刺着。 她那抹怨怼的神色正正好好被苏令仪抓了个正着。安冉一惊,赶忙换上平日温婉可人的模样,在小怜的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 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安冉,还有怀中的逸儿,苏令仪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糖里搀着翔,又臭又香。” 见了苏令仪,安冉赶忙福福身:“见过靖王妃。” “哟,巧了,安侧妃也在呢。”苏令仪扯着嘴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安冉福福身,巧笑盼兮的捏着帕子,娇滴滴的说道:“娘娘说笑了,本来王爷也是要坐马车一并过来的,可是临行时王爷有要事在身,便先去大理寺了。靖王妃姐姐,您瞧瞧,今日妹妹有什么变化?” 苏令仪上下扫视着她,这绿茶小白花穿得倒是漂亮,一身藕粉色的襦裙带着粉玉雕琢的发簪,确实是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安侧妃今日打扮得好颜色。” 安冉微红了脸,眼中的娇羞更是遮挡不住:“妹妹蒲柳之姿,怎比得上姐姐?不过姐姐好眼光,这身云海霓裳裙,是王爷为我寻来的。妹妹喜不自禁,便穿了来。还请姐姐不要介意。虽然……靖王殿下如今已经不在了,但想来黄泉下,靖王殿下一点还惦记着姐姐的。” 宋玉承有些急躁,正欲开口,却被苏令仪拦下。 连宋玉承都听得出来这话有多么的侮辱人,就更别说苏令仪了。 被死人惦记着,能有什么好事? 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粉面桃花,拍拍手道:“哟,安侧妃和怡亲王还真是伉俪情深呐。不像我,虽然我家那口子现在不在了,可好歹给了我一个王妃不是嘛?” 内心却不由翻个白眼:娘的,小绿茶跟她炫耀慕容泽还拉踩上老娘?自己那么香,怎么不找慕容泽去品啊? 老娘不爱喝茶爱奶茶! 第20章 天空一声巨响,本宫放逐全场! 安冉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得攥得更紧,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一旁的小怜上前搀扶她。她赶忙泪珠暗滚黄浦江,道: “哎,王爷专情又也无情。尽管妹妹备受王爷宠爱,可王爷总是要顾及病死的先王妃还有苏丞相的。妹妹懂王爷,只要能陪在王爷的身边,妹妹我,便很是知足常乐了。” 苏令仪笑笑不说话。 嗯……就……慕容泽是不是顾及苏家她是不知道,但是她是真没看出来慕容泽哪里对她宠爱了。 “是是是,王爷很疼你,王爷疼死你了。安侧妃倒是没野心,这样便知足常乐,哪像本宫啊,现在只能空坐王妃的宝座,却没有夫君在,真是惨哦,想来本宫这个么死了夫君的寡妇挨着安侧妃会坏了安侧妃的好运,玲珑,我们走。” 苏令仪是连白眼都不想翻一个,便进了宫门。 安冉气的一跺脚,很显然,苏令仪软硬不吃,对付要面子的那群人比对付苏令仪这个有文化的流氓要容易太多。 “娘娘,咱……” 安冉冷笑一声:“哼,这点小气,本宫忍得下,除了一张嘴皮子,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好的?一回京便得罪娘家,她岳潇潇今日敢来赴宴就等着被针对吧!” “是。” “等等,王爷呢?” 小怜低声道:“回娘娘,奴婢问了门房,说王爷卯时不到便出府去到东宫,近日太子殿下和王爷好像事务繁多……不过,开宴时定会到的。” “小怜,本宫记得皇后身边的嬷嬷和你是远亲?” 小怜心头一紧,说的话也不由得有些哆嗦起来:“是我母亲的表姨姐。” “你去让那个嬷嬷传个话,就将这儿的事往大了说,务必要让那些个诰命夫人听去,知道没?” 听着是这样的要求,小怜这才不由得松口气:“是,奴婢定当做好。” 安冉满意地点点头:“快去吧。” 打发走小怜后,安冉这才装出一脸柔弱无辜的样子,逼出眼泪,通红着双眼不紧不慢地跟在苏令仪身后。 步入后花园,不少千金小姐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她们穿得雍容华贵,只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景。 远远的,三四个穿着艳丽华服的小姐凑在蓉树下窃窃私语着。 “哎哎哎,听说了,那个最近才进京城的靖王妃。”一位粉衣姑娘左顾右盼,低声问着自己的手帕之交。 “哦,那位啊,自是晓得的,一回来就将娘家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闹翻了苏相爷的寿宴,把自己的表兄弟也给送进了大理寺。怎么,这位行事作风颇为泼辣的王妃,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倩宁,快和我说说。” 那被叫做倩宁的姑娘洋洋自得:“可不是嘛,刚个我从玄武门回来,听见几个宫女说那个靖王妃在皇宫门前就对怡亲王府上的那位安侧妃指手画脚的,还出言辱骂,又打了安侧妃几个巴掌,直接把安侧妃打到哭,啧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泼妇。进了皇城也这般嚣张。” “哟,那这靖王妃还真是够坏的,她都还做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回京这般高调,怕不是想再嫁?该不会你也以为就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能把怡亲王给勾走吗?别笑了,就连温婉卿人的安侧妃,怡亲王都不曾那般亲近,就一个乡下来的粗俗婆子而已,边塞能养出什么水灵人?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丑还想得花。怕不是城北王麻子的媳妇都比她漂亮吧?” 倩宁说完便惊觉不对劲。周遭原本吵闹纷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不少,少女赶忙回头,却见御花园的小姐夫人都看向了方才像她搭话的主人。 那眼神中,有惊叹,有艳羡,有不可置信,也有……嫉妒。 少女有些疑惑,这才寻着她们的视线看去。 却见刚才出声附和她的,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女人,她生了双极其明媚漂亮的大眼睛,高挺又秀气的鼻子更是让人心生羡慕。 眉间点缀着的花钿更宛若点睛之笔一般,装点着她那本就艳丽的五官。 浓密乌黑的发丝让粉衣少女看了更是嫉妒,一头金钗和鬓发互相成就,相得益彰。 一身蓝衣襦裙更像是万花之中的焦点。 只是站在这里,便已然是吸尽人们的眼球。 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倩宁突然意识到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含义是什么了。 她看得有些愣,京城内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美人胚子? “这位……夫人是?” 倩宁看了她头上的凤钗,眼中有些存疑,语气也不由得有些发酸。 要不是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她真的以为是哪家不爱出门的千金闺秀出来眼压群芳的。 而且这身华服……她也看不出是什么布料,但她可以肯定,光这宝蓝色的披帛就价值千金,更不用说头上那精致的凤冠了。 “几位小姐方才讨论的不就是本宫嘛?这么见着了,倒是都痴了呢?早知本宫开口你们都不说话,本宫便不说了。” 苏令仪轻笑着捏着折扇,不管那发愣的倩宁,擦过她的身旁,便走向了自己的席位坐下。 那是……岳潇潇?那个臭名昭著的靖王妃岳潇潇? 少女立马反应过来。猛地看过去。 在场见过苏令仪的人不少,当初在苏相寿宴时就被她的美貌所惊讶,但更令她们惊讶的,是苏令仪的所作所为。 便让那么多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那和她做事一样与众不同的……绝色容颜。 今日一来,便这般盛装出席,倒是晃着不少人的眼睛了。 “倩宁!倩宁?你怎么在这里发愣?”岳思思刚到御花园,便看到站在那里发呆的安倩宁。 安倩宁一愣,推了推岳思思:“思思,那是你的姐姐?岳潇潇吗?” 岳思思听了,也顺着倩宁所指,看了过去。 果真那最显眼的就是她了。 岳思思不由得气得牙痒痒的:“可不就是个乡下来的粗俗妇人嘛,俗不可耐。就她也敢穿成这样?真为死去的靖王不值呢。” 倩宁看着她明媚的五官,还有白皙的皮肤便有些自愧不如。 后院长大的女人,对外貌那可是极其看重的,当这个院子里有一个极为出挑的,那么,那位美人变成了众矢之的。 何况还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美人呢? 苏令仪哪里管得着她们怎么想的? 不曾和她们站在一个屋檐下,径直走向还没人入座的席案上。便自顾自的把这在场不是人的东西,给放逐到另一个世界了。 第21章 人没看到几个,话多的衣冠禽兽倒是挺多 看着怡然自乐的苏令仪,一众本想无视苏令仪的女子又开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些时不时带着恶意的眼神看了便宛若针扎一般,叫人刺痛不已。 然而那被众人瞩目的女子,面容上却不曾因这带刺可以杀人的目光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并不热烈的日光透过天樱树的枝叶,稀稀疏疏地落在她那身靛蓝的衣裳。 头顶的枝干上点缀着含苞欲放的花苞正随着风吹而摇曳着。几片外叶受不住风,飘落在下来,盖在裙摆上面透着粉色的珍珠。 同一个御花园,却像是被割裂成两幅画卷。 树下的她,恬淡得像是画师笔下活在九重仙境的仙女,而拥簇在碧玉楼阁下的她们,则像是另一幅山水仕女画中的富贵花。 不远处穿着蓝衣的女子,此刻嘴角正带着一抹笑意同她身边的女娃娃玩着翻花绳。尽管这举止并不多么高野,却还是让不少人不禁看得有些痴迷。 明明她拿在手中的红绳不过是小商贩手中不值钱,甚至可以随便送出去的小物件……可这段红绳在她那白皙漂亮的玉手上,仿佛是九天玄女编织出来的天玄丝线般。 廊下一青衣少女瞥见自己已订下婚约的未来夫君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苏令仪瞧, 看着苏令仪的眼神透着红,脱口而出的话也泛着酸意:“要不然说富得养人,贫的哀人?到底是从穷苦地方来的,也只能玩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说好酒配好杯,在御花园这种地方还陪孩子玩花绳?真是粗不可耐。生得美艳又如何?不过是空有衣服皮囊罢了。” “赏花品茶,鉴赏字画,这些高雅趣事怕是靖王妃不会的,想来骑马套马杆,去放牧这些才是靖王妃最爱消遣的东西吧?”又一名贵女窃喜地捏着帕子,捂上嘴。 没有什么比有钱有地位还美貌非凡的女子无才无德更让她们高兴的了。 “母亲……” 宋玉承有些为难的看着苏令仪。 苏令仪塞给雅儿一个九连环,便转过身看向他,见他那拧在一起的八字眉头,有些忍俊不禁。 “怎得,受不住了吗?” “父王曾说过,人生于世,受制于言,故读书人需朝自省,暮自查。” “受制于流言蜚语,以此来审判自己处事的对错?”话落,苏令仪的双眼渐渐变得有些灰沉。随即呆愣在那里。 耳边迟迟不曾响起苏令仪的话语,宋玉承疑惑地抬头看向她,却见她此时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看着跟前,宛若傀儡的苏令仪,宋玉承也不禁有些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令仪。 “母亲,母亲?”宋玉承轻声地喊着苏令仪。 良久,恢复神智的苏令仪猛地低下头看着他。 她那素来挂着嘲讽的嘴角此刻竟露出一抹阴森的诡笑。 “喂,小子,你说……当你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永无天日地被那些刺耳的流言所洗脑,那个时候的你还选择质疑你自己有问题……吗?嗯呵呵~” 她的话语渐轻减弱。诡异到让宋玉承生出了冷汗来。 仿佛,此时带着笑意的她,像是刚刚逃出……炼狱一般。 忽地,苏令仪眼前的光被遮挡了些许。随即那纤柔又脆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姐姐,你怎得孤苦无依地坐在这里?” 方才带着冰冷且病态笑容的苏令仪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带上一抹浅淡的笑容看着跟前拎着慕容浩辰的岳铃灵,侧着头,伸手支起起脑袋。衣袖顺势滑落,那白藕般的腕顿时就露了出来。 “瞧二妹妹说的,既知姐姐孤苦无依又克死夫君,怎么还非要来沾姐姐这一身的晦气呢? 也好,妹妹愿意同姐姐畅聊闺·阁·往·事,我这姐姐也不能推辞不是?” 岳铃灵刚翘起的嘴角,顿时僵硬起来。连提起的衣角也不禁松了下去。 这个女人……是来威胁我的? 岳铃灵扯扯嘴角,咳嗽一声道:“都是旧事了,妹妹记性不如姐姐好,忘得**不离十了,怕是不能陪着姐姐畅所欲言。” 没等苏令仪说完,她身旁的慕容浩辰哼了一声,接着被岳铃灵的宽大的衣摆,偷摸地就伸手推向雅儿,雅儿本就站得有些远,被慕容浩辰这么一推,雅儿顿时就踩到了右脚。 眼看雅儿要因为重心不稳摔在地上时,宋玉承眼疾手快拉住她,这才让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苏令仪放心下来。 啪! 玉制的九连环便甩了个粉碎。 伴随着玉碎声,岳铃灵便开始责备着慕容浩辰。手中佩环也不禁碰出了响,玉碎声便这么轻描淡写的,被遮盖了。 “哎!浩辰!你这是怎么了,雅儿可是你的表妹啊。万一磕着雅儿妹妹,母妃可就要罚你了!” “柴……柴不!浩辰,浩辰看到她身上有虫子!浩辰就是想把臭虫抓下来!没想推她!” 浩辰有些委屈,红着眼,嘟嘟囔囔地解释。 一直默不作声的逸儿开了口:“浩辰弟弟,还请你给雅儿妹妹道歉!” 岳铃灵用着眼角余光看着逸儿,瞳孔中闪过一道厌恶。 “浩辰,你……” 不等岳铃灵说完,慕容浩辰便打断她的话冲着逸儿吼道:“她没有受伤!而且我是皇孙,她又不是皇爷爷封的郡主,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可以赔银子给她。” 逸儿摇摇头。 “就算雅儿妹妹没受伤,可你确实推了雅儿妹妹是事实!太傅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你是皇孙,犯错难道就可以因为身份而揭过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连皇祖爷爷都写过罪己诏,我们不能因为年岁小就做失言失信还失礼的事情,你需要给雅儿妹妹赔礼道歉。” 逸儿义正言辞的话语听在慕容浩辰的耳中格外的刺耳。 他瞪着慕容逸看,只听他哇的一声哭得震天动地。 宋玉承格外嫌弃他这聒噪的哭声,拉着雅儿就又后退了几步。 而慕容浩辰就这么一哭,刹那间,苏令仪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慕容浩辰在这边干吼着,并伸手指着苏令仪这一干人等。 “母妃!他们!她们是坏人!是臭虫!他们都欺负我!” “浩辰!你怎么这般不听话?怎么能这样说妹妹呢?” 雅儿眨眨眼,眼神中透着疑惑。 她拍拍手,站在慕容浩辰跟前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在和你说第一句话?” 慕容浩辰吸吸鼻子:“嗯。” “明明是你推的我,我都还没哭,你又为什么要说我欺负你?” “是他!他非要本世子道歉!”慕容浩辰又将手指向慕容逸。 “哦哦,那我懂了。”雅儿点点头,把慕容逸给拉了过来。 “二表哥!你也听到了,让他道歉就是在欺负他,那我们就不让他道歉了,毕竟他一投胎就是世子,我们又不能对他指指点点。” 雅儿话说一半,悄悄地附在慕容逸的耳朵边上继续道:“阿娘说过,这种第一次投胎不会做人的,我们不能对他的要求太高!” 苏令仪听着嘴角不免有些抽搐。 真是照葫芦画瓢,好的不学尽学这些,竟然把她骂人的话都给学了个七七八八。 苏令仪摊开手,一脸无奈:“妹妹,你也瞧见了,我家雅儿也不求小世子道歉,毕竟,孩子还·小·嘛。” 年纪小的,要让年纪更小的去原谅,这真是孰轻孰重,孰优孰良呈现得一清二楚。 岳铃灵捏紧了帕子,心有不甘,还是叹口气,道:“还是姐姐心善,不计较浩辰的无礼。浩辰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王府上下都哄着他,今日倒是让姐姐见笑话了。” 她说着,便不由自主地挂着眼泪。 可不就是笑话嘛? 此时的苏令仪真的非常想翻白眼。 真是大写的无语,怎么绿茶小白花,一个个都怼着她洒泪水啊? 她真的不是收集眼泪的玉净瓶,她也不需要这些眼泪拿去种菜。反正种出来的菜也不好吃。 “小孩子脾气姐姐懂的。妹妹倒是不用这般自责。”苏令仪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岳潇潇。 “谢谢姐姐体谅。” 岳铃灵凄然地擦擦眼泪,红着眼便坐在苏令仪右边的位置上。 苏令仪若有所思,也懒得嫌弃她脏了这片空气,便自顾自将地上碎裂的玉碎片拾起装进荷包内。 眼见这边闹剧停下,岳铃灵的几个手帕之交纷纷围过来。 只是,不管她们怎么问,岳铃灵都只是低着头,捏着帕子摇摇头,便哭得梨花带雨。 方才她们站得远,听得也不清楚,只知道慕容浩辰指着苏令仪说在欺负他。随后就看到岳铃灵在苏令仪的跟前哭泣着。 而苏令仪和她的女儿更是嚣张跋扈,不上前搀扶还退后几步,一脸倨傲地看着岳铃灵在那边哭。 整就一副苏令仪仗势欺人,惹哭四皇子妃母子。 一时间,议论苏令仪的声音便更大了。 “妈的,诸葛亮草船上借的怕不是她吧?一群人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半大不小的,跟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是拉屎卡着出不来了?还是上吊的时候凳子掉了?” 苏令仪喝着酒,心情格外的不爽。 她就说嘛,来个屁的狗宴会,一到这儿也没见着几个人,倒是大褂鸡,带帽狗这样装模作样的衣冠禽兽遍地走。 第22章 打狗看主人,这还是我苏令仪? 远处,一位身着华服的妃嫔透过万花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以及人群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她们安慰岳铃灵的话语。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岳铃灵的婆婆,慕容恪的亲妈——文贵妃。 “哪个不长眼的把铃灵那丫头惹哭了?”文贵妃捏了捏自己的套甲,蹙眉问向自己身边的嬷嬷。 坦白来说,她还是很喜欢岳铃灵的。南阳公府嫡出二小姐,才情斐然,姿容无双。性子讨喜又有丞相府这么个外家。怎么能不招人喜欢? 一开始,她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有着京城第一的贵女别号的苏令仪。论亲缘来说,苏令仪可是苏相的亲孙女,而岳铃灵不过是个外孙女。 谁更亲些,自然是不必多说。 可还不等她去向陛下请旨,陛下便将苏令仪定给了老三。 一时间,苏令仪便成了满京上下八百卿,无人可比的怡亲王妃。 她再气也没用,只能将恪儿的婚事按下不表,可没想到苏令仪婚后出逃,她大喜过望,以为慕容御会再遭打击,却不曾想到他竟然在一年后抱回来一个慕容逸。 苏家和陛下为检验这孩子的血脉。甚至抬出追骨验亲。不曾想那慕容逸真是苏令仪和他的孩子! 这彻底地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正巧见着恪儿三番五次提起铃灵这丫头,她也来不及多想就做主给二人定下了婚事。毕竟岳铃灵除了爱哭的毛病,倒也没什么不好。 好在婚后也争气,一成婚便一举得男,让恪儿在争储之时也多一个保障。何况慕容逸一来就传出了苏令仪病死的事。 她后来还是听自己父亲说:苏令仪是被慕容泽逼到跳崖的。难怪苏家为此对老三那家伙颇有不满,三番两次和慕容泽作对。这倒是让她安下不少心。 嬷嬷横一眼跟前没眼色的黄衣宫女,那小宫女匆忙赶去,不一会儿便赶了回来,在嬷嬷耳边低语着。 老嬷嬷看了眼苏令仪,扯着低哑的嗓音在文贵妃的耳边低语:“回贵妃娘娘,都问清楚了,说是和刚刚入京的靖王妃有些关系。” 说罢,老嬷嬷指了指苏令仪。 文贵妃媚眼微挑,看向苏令仪,便觉得自己的双眼平生有些刺痛: “哦?是她啊?” 在一众嬷嬷宫女的簇拥下,文贵妃便走入众人的视野。随着太监高呼一声:“贵妃娘娘驾到。”她瞬间就代替苏令仪,成了这里的焦点。 文贵妃素来得宠,看人也不会有什么顾忌,盯着苏令仪的眼神可要比那群夫人小姐要灼灼得多。 苏令仪并未躲闪,而是抬眸同她对望。文贵妃面容娇丽,骨相也生得极其周正,尽管上了年岁,姿容比不上年轻,可丰盈的身子骨倒是也透着半老徐娘的魅色,再加上高居上位,常年圣宠不衰,那张满是媚态倒也是透出些皇家该有的威仪来。 文舒服看了眼众人,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场上的苏令仪的身上。 在那些乌泱泱跪了一地人的衬托下,安静坐在那边的苏令仪倒是成了文贵妃眼中钉。 “赵公公,这是何人?怎不来行礼。”文贵妃那看似不经意的询问,语气内却带上了威胁。 那一旁的小太监赶忙跪在文贵妃的跟前,谦卑地解释道:“回娘娘,这位便是月前进京的靖王妃。” “哦?这便是那个嚣张小儿啊?” 文贵妃伸出手,一旁的宫女赶忙扶着她的玉手,搀扶着她。 一步一莲,三两步,文贵妃便已走到了苏令仪的跟前。她穿着内命妇的厚底鞋,又顶着一头金钗发冠,瞧着是比苏令仪高出些许。也多了些仗势欺人的意味。 “靖王妃怎得还这般看着本宫?还不下跪?” 她一脸倨傲地看着苏令仪。带着套甲的手微微一紧,刺伤了那搀着她玉手的小宫女,小宫女不敢声张,甚至眉头也不敢皱,只是低下自己的头掩饰掌心的痛。 苏令仪挑眉:懂了,看来这文贵妃是来自己的儿媳找场子来的。那么多不跪拜她的人,怎么就光挑着自己来捏?有趣。 玲珑撇了眼文贵妃,只是眼观鼻,默不作声,一想到出府前,堂主让她拿出来的东西,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悲哀的笑容。 这文贵妃啊真是不会挑,以为自己捏了个柿子,没想到是捏个梆硬的椰子。 哎,有她苦头吃咯。 “臣妇倒是不知是触犯了什么规矩……需要向文贵妃行跪拜大礼?” “群臣命妇进入后宫皆需给后宫有品阶的内命妇行礼,就算靖王妃你是王妃又如何?尽管你和本宫位份相同,可本宫独得陛下恩宠,位同副后,靖王妃这般傲慢自大,可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文贵妃的声音骤然一冷,一股子杀意就飘了出来。 跪在人群中的安冉抬眸,嘴角笑得格外的漂亮:岳潇潇,看你要怎么办!这次,你就等死吧! 连带着眼眶微红的岳铃灵,以及岳思思都不禁端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去看着她。 她们都觉得,再怎么刚硬的苏令仪,这次怎么说也要撞个头破血流了。 苏令仪环顾四周,看了眼那些个只是自顾自低头饮茶的贵妇,她只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北境这位份和东临有些不一样。后宫除了超品的皇后,便是正一品的皇贵妃最大,至于少个皇字的贵妃嘛,却也是低人家半截的从一品。 她穿过来的时候便就在花轿内,有慕容泽这么个地位斐然的金大柱在,她也自然是个一品王妃。她要是超勇地睡了那死面阎王还不跑,怕是都要轮到这贵妃对她谨言慎行了。 而岳潇潇嘛,按道理外姓王的王妃按道理最多也是个从一品的王妃。遵从北境皇室的规矩,在岳潇潇同文贵妃一个等级的情况下,那便需以君臣礼相待,给这位文贵妃行礼。 可耐不住宋家早年上头有人!先皇对宋家的关注可没表面上看着的简单。 用时过境迁的话来说,那便是:俺下头有人! 赵公公手中拂尘一挥,扯着尖锐的嗓子道:“放肆!靖王妃,这是皇宫,可不是你的靖王府!” 苏令仪漫不经心地斟酒,放鼻息下浅闻一抿,喝尽杯中美酒后,苏令仪这才肯看文贵妃一眼,便露出一抹嗤笑。 “原来文贵妃倒是比陛下还威风啊。” 她轻描淡写吐出来的话,总是那么容易令人咋舌。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靖王妃说话也太狠了吧? 只有岳思思倒像是对苏令仪的这番话无动于衷。 毕竟,她可是苏令仪进京之后,第一次尝到她那张把小事往大了说的嘴有多么的可怕。唯一不在意料之中的,便是苏令仪胆子会这么大,敢和贵妃叫板。 赵公公瞪着她,手中的拂尘也被气掉了几根毛:“岳潇潇你放肆!先皇也是你这等人可以编排的?信不信杂家撕烂你的嘴!” 苏令仪双眼微眯,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裙摆,便将酒杯猛地砸在地上,看向赵公公,苏令仪便给了他一巴掌。 只听见那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御花园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你!”赵公公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指着苏令仪。 “你什么你?一个太监阉人也配和本宫说话?这儿的东道主也不是你这个阉狗吧?审判本宫,给本宫定罪的更不是你!一个下人,还想越俎代庖?”话说一半,苏令仪一脚就踢在赵公公的膝盖骨,只听着咯噔一声,赵公公一头栽在地上,跪在了苏令仪的跟前。 随即她又看向文贵妃:“贵妃娘娘,刁奴欺主这事儿又不是没听过,您还没开口呢,这不长眼的奴才就开始仗势欺人了,怕是平日里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没少做,这才胆大妄为的欺负到本宫的头上来。 想着文贵妃心善体弱,教训不起这等刁奴才让他这般放肆,臣妇出手帮您教训教训,您应当是不会介意的吧?” 说着,苏令仪一脚就踩在赵公公的手上,霎时间,在寂静无声的御花园衬托下,赵公公那拉嗓子眼的凄凉叫声格外的响亮。 文贵妃气得脸都绿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负她的奴才就算了,还含沙射影她越俎代庖? “靖王妃,你当着众多贵女家眷的面打了本宫的人,你以为这事儿就那么算了吗?翠喜,给我按着她,今日她不跪也得给本宫跪!” 苏令仪面上的冷意正在肆意扩张,一脚踹开脚下吱哇乱叫的赵公公,振袖一抖,一块金灿灿沉甸甸的金令就掉了出来。 “先帝曾言:凡靖王家眷,进宫可不行跪拜礼。见金令如他亲临。既然先帝都这般恩准我这梆硬的膝盖不用跪下,贵妃娘娘,又何必想着打断我的腿给您跪上一跪呢?” “不可能!”赵公公的声音一抖,连滚带爬地从苏令仪的手中夺过这块令牌,就承给了文贵妃。 文贵妃撇一眼这令牌,面上更加不屑。伸手一推,就将那沉甸甸的金牌摔在了地上。 “你这金牌造得倒是惟妙惟肖,上头还刻着皇家敕造的印记,但我北境朝堂上下,没有任何一块的金牌的重量会同这枚金令一般之重,何况……我皇宫大内敕的金牌又上怎么会有你靖王府的家印的刻痕?莫非,朝中大臣手上拿着的御赐金牌都是出自你靖王府的不成? 来人啊!靖王妃目无君臣,私自伪造御赐金令,将靖王妃拖下去!鞭笞三十,重打五十大板,贯入大理寺交有陛下亲审!” 随着文贵妃的一声令下,顿时十来八个的士兵就冲到了苏令仪的跟前,要将她“就地正法”。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苏令仪这 “慢着!” 突然,又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这场闹剧。 来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衫,看着身后跟着的大批宫女太监,不用说,也知道她是何人。 众人见状赶忙行礼问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贵妃看见皇后,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皇后娘娘吉祥。” “文贵妃你这鞭子真的打在靖王妃身上,怕是要被陛下严词教训的就是你了。”皇后话落,她身边侍奉的女官赶忙将文贵妃甩在地上的金令捡起,放在苏令仪的手中后便跟在皇后的身边。 第23章 嘴上说说?还是老实当金大腿给抱吧! 女官服侍着皇后入席,皇后轻抿一口淡茶,这才对着文贵妃开了金口:“同本宫协理后宫多年,办事没精进几分,这骄横跋扈的心性倒是长了不少。” 凝望着这个当今北境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苏令仪倒是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这是苏令仪第一次见到原身的婆婆。若说文贵妃像是那媚态万千的九尾妖狐,那她就像是只翱翔九天的凰。 尽管她是个人间难得的倾国佳人,可那眉宇间的英气中和掉了她身为女子自带的柔,不怒自威的眼神更是和慕容泽别无二致。只不过,她的面容倒是比慕容泽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凄苦。 她的美貌却因身上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气和骄傲很容易被人遗忘。 看着皇后,文贵妃的眼中多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她幽幽地开了口:“皇后娘娘这话可是冤枉臣妾了,哪里是臣妾娇纵跋扈?分明是某些人没把臣妾,没把皇后娘娘,更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试问谁家夫人见了臣妾不给陛下个面子对臣妾行个好的?怎就这靖王妃跪不得?” “文贵妃这说的是什么话?就是本宫也没那个权力让靖王妃跪上一跪,她自然是不用给这院的任何跪。”皇后淡然一笑,这才对文贵妃提起陈年旧事:“说起来,这也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皇后这才开始娓娓道来着那被众人遗忘的一段过往。 “当年靖王的爷爷宋博沧和先皇情同手足,后又屡立战功,父皇心中大喜,破例封他为异姓王,其妻为正一品王妃,赠封地赐免死金牌,更有见君王不跪拜的优待。 本宫说句不知轻重的:以当年父皇对靖王的倚重,便是连侧卧之榻也容得下靖王的一席之地。” 尽管这段往事听在众人的耳中格外的荒唐,可这话出自皇后的口中,还是让人不得不信服。 “那这金令又怎么说?为何上头还有靖王府的家印?” 文贵妃依旧是不依不饶,她可不相信,就算先皇再怎么倚重靖王府,也不会允许靖王府私自造金令的。 皇后看了一眼文贵妃,那平淡如水的言辞也不禁冷下几分:“文贵妃这话倒是有趣,那以贵妃之言,这全天下敢给靖王府御赐金令刻上靖王府家印的,又能有何人?” 此时,又一夫人捏着帕子带着窃喜的笑,出声附和道:“文贵妃到底是生得年轻了些,当年靖王府如日中天的时候,怕是文贵妃还和文将军在沧州呢。又怎会知道,这金令乃陛下亲自动手为靖王府打造的?” 开口的夫人苏令仪倒是有些印象,裴将军的大宝贝妻裴怜嘛。 当日在苏府的时候,就是这位夫人三番两次的提及不在场的苏穆哲以及苏慕辰。后来她打了苏家的脸以后,也是裴家阴阳怪气的最凶,就差没把苏家和豚翔相提并论了。 毕竟玉面俏书生斗不过流氓秀才兵,苏家更是拉不下自己书香门第的脸来和他们这一介武夫对呛。 “臣妇还记得,当年家父任职工部尚书时陛下深更半夜造访,我等诚惶诚恐地出来接驾,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大事让先皇君临。不曾想,陛下是来请教家父怎么刻金令的。家父也颇有些哭笑不得,便带着先皇去了后院鉴赏家父的得意之作,难得先皇瞧得上家父的手艺便每日深夜造访寒舍学篆刻。苦练三个月后,先皇这才拍手说终于刻了个能见人的金令,当夜就高高兴兴的把这御赐金令送到了靖王府上。 可惜,先皇病逝后,靖王也带着全家老小一并隐居塞外,默默地守着北境的江山。 现在想想,君臣之间有这般令人动容的往事却被这么多人忘怀,真是颇生伤感。 果然还是皇后娘娘见多识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御赐金令本就可遇不可求,这靖王府手中的金令更是先皇亲自打造? 那何止是宠幸?怕是当今的苏相也不曾有当年靖王府的风头大吧? 岳铃灵看着苏令仪眼中也满是不敢置信。 难怪,难怪当年母亲对她能嫁去靖王府那般懊悔!哪怕现在宋家男人都死绝了,也还能庇护着她!真是老天眷顾! “都说御赐金令贵重,这块儿金令还是先皇亲手打造,那文贵妃还把这么个宝贝摔在地上,怕不是……”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让本就面色不佳的文贵妃更是难堪。 是啊,见金令如见先皇亲临,文贵妃又这般不知轻重地把先皇的东西摔在地上,那后果…… 一想到结果,文贵妃就不禁冒出一身子的冷汗。 “老靖王同先帝是至交,皇上不忍见靖王府进京还被这般冷落,特地提点本宫要对靖王妃和靖王世子多加照顾,可结果却叫靖王妃和世子在本宫的宴席上吃了苦头,是本宫失职,虽不知者不罪,可文贵妃到底是摔的先皇金令, 此事本宫也做不了主,如此……也只能去请陛下来主持了。”皇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而她身旁的女官点点头,眼看就要走,这下可把文贵妃弄急眼了,她赶忙喊住陈女官,转身便来到苏令仪跟前。 “靖王妃,此事是本宫见识短浅认不得先皇遗物,先前是本宫被刁奴所蒙蔽,识人不清,还请靖王妃不要见怪。” 文贵妃向来高傲,目中无人,仗着娘家手握重兵又有皇子傍身,加上君恩宠幸多年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对一个人低头过。 苏令仪只是上下打量着文贵妃,到底是在皇宫内活了那么久的老狐狸,也不可能真的就像表面刁蛮无理。确实是比岳思思那单细胞生物聪明个维度嘛。 她也不过多纠缠,反而挂上一抹恬淡的笑容,仿佛先前嘴欠揍人的不是她一样。 “臣妇又怎会和贵妃娘娘计较这些?还请娘娘见谅,毕竟靖王府如今也只有我孤儿寡母三人了。也幸得祖宗庇佑这才能糊口。总不能让先祖留下的恩赐就这么如灰一样的被吹散了去?这才行事作风颇为嚣张,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听着苏令仪这和原先完全不一样态度的话,皇后看向苏令仪的眼神也透出一抹欣赏来。 原来传闻也不可信嘛。 看似尖锐的言语处处是透着门道,也难怪,这样的姑娘会被宋衍看上了。 文贵妃摔金令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毕竟靖王府如今势力大不如前,宋衍掌握的宋家军,也早就随他的死碎得和瓷片一般,散如满天星。 当今陛下又和先皇不同,比起先皇那般大胆的用人不疑,当今的陛下那疑神疑鬼的心态倒是更像是一位普通的皇帝。 他忌惮宋家掌控的兵权却游离在权力斗争之外,还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需要宋家为他守着北境的江山。 给靖王府撑腰的先皇早就不在了。 这事儿只要不闹到皇帝那边就屁事儿都没有。而这关键就是苏令仪。 这也是文贵妃那么快就拉得下脸给她低头的原因。 然而她也不能揪着不放,要顾及文贵妃背后的文将军所掌控的文家军。得个好脸也就差不多了。再斤斤计较那怕是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反正这人她打都打了,贵妃的面子落也落了。她又没吃亏,给个台阶下缓和缓和气氛也没什么不行的。 至于她这次把宋家御金令请出来原因也不简单。 一来是想先发制人,让那些存心想看宋家笑话的人绝了这心思。 二来是想让那些背后虎视眈眈的想啃靖王府一块肉的人多一分忌惮。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苏令仪想让宋玉承在京城内也能有个立足之地。 以现在的情况看,短时日内皇帝是不可能放他回边塞的,京城肯定是要住上个七年八载,而她……只是假借他母亲壳子的姨母,总归是要离开他的,死去的岳潇潇更不能连宋家的墓地也进不去。 她既借了岳潇潇的壳,也要为她的孩子拼一份光明正大的日子,眼下靖王府式微,周围都是些想吃腐肉的秃鹫,要让宋玉承活下去势必要找个更大的靠山。 京城内,最为名正言顺的靠山便是皇室了。 说来倒是讽刺,明明端着是想让岳潇潇母子进京当人质的念头,却要说得那般好听。 那她又岂会让皇室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这御赐金令自然是要被她拿出来显摆显摆,再来瞧瞧皇室的态度。 皇后会特意把这事儿提出来就相当于皇室承认了靖王府当年的权威,再和裴夫人这一唱一和的拉扯,只要宋玉承不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在京城当个螃蟹都是没问题的。 第24章 老情人,旧姻人,成婚人都凑一起了 很显然,这场闹剧以苏令仪全面胜利而告终,这也让不少有些势利眼的王孙夫人把“乡下来的”苏令仪放在眼里。 原先还十分冷清的席位边上,此时已有不少人上来敬酒了。 左一个靖王妃不畏强权,右一个靖王世子好生聪慧的,好不热闹。 要不是不少夫人顾及文贵妃的颜面,怕是苏令仪这里就成戏院了。 虽心中稍许不悦,苏令仪还是忍了忍,跟着这些夫人打着呵呵。 此时安倩宁有意无意地插嘴问道:“靖王妃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这身衣裳是出自哪家娘子之手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身料子,莫不是…顾芳阁的顾娘子做的?” 这句看似不经意的寒暄话顿时就冷了场。 几个脸上正带着笑的夫人听了安倩宁的话顿时就像卡住的磁带一样。 安倩宁的母亲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蠢丫头,真是什么都问。 她们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苏家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但凡靖王府要采买东西绝不能给好货,如今靖王妃还是打扮的光彩动容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谁这么有胆量,敢给她做衣服? “我说安夫人,贵府该不会是没有麓缘楼的成衣,所以安小姐这才眼拙看不出这是出自麓缘楼之手的吗?”裴怜十分放肆地笑着,羞得安夫人压根就不敢说话。 众所周知,麓缘楼除了皇家的活儿不做,其他权贵的生意还会看着面子做的。 奈何想要一件麓缘楼的衣裙难如登天。安夫人都不曾得到过麓缘楼的请帖,又谈何得到麓缘楼的衣裳呢? 裴怜嗤笑一声,掸掸身上浮尘,继续道:“上回麓缘楼的萧娘子帮我定衣裙的时候,见萧娘子很是繁忙,我便无心询问了一句,这才得知麓缘楼的镇楼之宝快要送来了。 我再三追问才知道,原来年前麓缘楼的岳画师曾绘制一件极美的衣裙,取名为麓仪卿。 可一直找不到适合织布的丝线,图纸便一直尘封在麓缘楼内,也是最近几年才在东临寻着适合的丝线,让麓仪卿才得以问世。 用萧娘子的话来说,麓仪卿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我那日只看画师绘制的图便已惊觉天人,正可惜无缘见一见麓仪卿的真容,不曾想今日竟还能看到这件麓仪卿穿在靖王妃的身上。” 听着裴怜的话,苏令仪有些恍然。 玲珑把这衣服送来的时候,萧以姒便让她传话说这次有惊喜,难怪她会觉得这次送来的衣裙和以往那叫一个大相径庭。 原来喜在这里,这衣裙是湛禾设计的啊。 嗯,也确实是他闲得无聊会做的事情了。 “这是怎么回事?麓缘楼这么会和靖王府做生意?”岳铃灵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着。 麓缘楼怎么可能会卖衣裳给岳潇潇?还是镇楼之宝? 岳思思看着苏令仪,眼神很是嫉妒,她撇撇嘴道:“还能是什么?和麓缘楼的萧娘子是至交呗。” 话一说完,岳思思立马捂上嘴。 “你那日去找她的麻烦了?”岳铃灵瞪大了眼。 岳潇潇连文贵妃都敢得罪,甚至还能全身而退,她还敢去找她? 岳思思心头一怂,怯懦地点点头。自知说漏嘴,也只好向岳铃灵坦白:“我……我知错了嘛。” 岳铃灵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地继续追问:“那你可惹祸了?” 岳思思赶忙摇头:“不不不,我哪里能啊,前日我就是看不惯岳潇潇这么作威作福就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到她转头就进了麓缘楼,听门口守卫说她是麓缘楼的贵客。不由分说的就把我给轰了出来。我是一点儿闯祸的机会都没有。” 她挑挑拣拣,到底也没把自己那日被苏令仪说公主的话告诉岳铃灵。 皇宫人多嘴杂,这些话说出去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清楚。 苏令仪坐在席位上,看看天色,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还不来?” 她小声嘀咕着,连手中的果子都不香了。 眼看还有一刻钟就到正午,这时几位皇子这才陆陆续续地赶到御花园给皇后请安。 就连整日闭门不出的太子也带着太子妃现了身。 苏令仪一个个地扫去,这些皇子们她多半在苏相寿宴上见过,不过在看到那隐在人群中的两人,苏令仪的身子就有些不受控了。 仿佛是见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苏令仪叹口气,喝着茶,勉强提起精神来。 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没来得及去参加苏府宴席的七皇子慕容轩,以及他的幕僚——傅容。 一个是原身爱过的男人,一个是原身差点就要嫁的男人。 难怪看到以后,身体都有些不受控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要说当朝皇子之中,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除了他同个妈生的慕容泽,另一个就是慕容轩了。 慕容轩天资聪颖,才干不在太子之下,比起肺痨鬼太子,他的身子不知好上多少。 更重要的是慕容轩的母亲是苏令仪的亲姑姑,而太后更是她的表姑奶奶。 他一出生,背后就站着整个偌大的苏家,他又生得聪慧俊朗,自然是在这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好巧不巧,原身从出生开始要做的,就是当好慕容轩不会出错的王妃。因为苏家要的是未来皇帝是流着苏家的血脉,一国之母也是要出自他们苏家。 正因这个野心,原身自幼的生活就被众多嬷嬷耳提面命地说要当一位好王妃。 就在这样压抑的情况下,原身喜欢上了每日教养自己的老师——傅容。 可这份爱终究是不被允许的,她对苏家来说至关重要,这般高贵的出生,还有当国公府的娘,很多人苏家人都默许苏令仪是七皇子妃的身份。她的爱也显得格外的可笑。 成天郁郁寡欢,便是她这些年的心态。 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苏家的人,也不是慕容轩为了的皇子妃。 这样的盼望还是让她给等到了。在苏令仪十四岁的时候,慕容轩登门造访,就将这约定俗成的婚姻取消了。 还没等原身高兴几天,就得知苏丞相那边听了慕容轩的建议,闹得苏家全都精神起来想把她塞去东宫。 眼看着苏令仪就要成为东宫的太子妃,却突如其来杀出个慕容泽来。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朝堂上就向皇帝求娶原身。 而她也从东宫太子妃,变成了怡亲王府,让苏家所有人的努力变成了白费。 正是这个时候,傅容却难得地开口对苏令仪表了白。 说是想带着她去私奔。趁着新婚混乱离开这个黄金牢笼。 她信了。 欣欣然等着大婚之日脱离这圈养她到成年的苏家。 然而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的简单。 那一杯私奔前有毒的交杯酒被傅容哄骗着下了肚。 原身就这样被自己心上人被送上了花轿,也等到了她。 此时一抹心酸不禁染透她整个身躯。 她觉得那些人,真的太狠了。 先是给予她名为希望的蜘蛛丝,却在她快要爬上岸的时候被那蜘蛛亲自动手剪掉。 慕容轩告诉她不用嫁了,傅容又告诉她可以带她走了。 可最后,她的至亲、她的挚爱还是选择将本在牢笼内的金丝雀推向另一个更为黑暗,更深不见底的炼狱中去。 是他们亲手打造了罗生门,扼杀掉了那叫做苏令仪的女孩。 让那个女孩……死在了那顶八抬大轿之中。 此刻,原身残留的心情影响着苏令仪,让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满脑子充斥着的,都是当年傅容是如何花言巧语欺骗她的场面。 烦躁至极的苏令仪只得喝着闷酒。 撇开眼,一个小小的身影就闯入她的眼帘,抚平着她心头那股急躁。 她只是乖巧的坐在太子的身边,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可她那双小鹿斑比的眼睛干净到近乎单纯的地步。 苏令仪甚至无法从她那双眼睛内看到一丝肮脏的情感。只觉得她生得异样的乖巧可爱。 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精灵一般,根本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此时苏令仪又不禁回想上辈子,她来北境时那人就对她提过一嘴关于太子妃的事。 “进境后从东宫下手,切记要远离怡亲王,如有必要,那位太子妃就是你的王牌。你需好好利用她。” 现在看着太子妃那双纯净的双眼,她对那句话更加不解了。 这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就不觉得这样的女子,会是那群人养出的内应来。 毕竟以那群人的手段,养出这样单纯的人可能性近乎为零。他们更愿意培养那些看起来温文尔雅,聪慧知礼实际上口腹蜜剑,类似岳铃灵这样的人。 这如同菟丝花一样,会体贴男人的奸细,才是他们流水线上合格的产品。 许是苏令仪的目光过于灼热,被她察觉到了。 可她面上不曾懊恼,只是远远的看着苏令仪,就冲着她甜甜的笑着。 佳人一笑,宛如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瞬间,就让苏令仪忘却了名为烦躁的情感。 嗯!太子妃真的可爱。 …… 雅儿倒是心大得很,就算太子一行人入席,也丝毫没有打破她想吃糕点的心情,她吃得正欢,扭过头却看到逸儿低头,有些失落地拧着自己的衣袖。 “逸表哥,你不高兴吗?”雅儿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逸儿。 “我……” 逸儿张了张嘴。还不等他说话,就看到皇后投过来的眼神,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无措。 赶忙闭上嘴。 “逸儿,今日的秋宴是皇奶奶特意宴请靖王妃的,靖王妃是客人,你怎么还这般折腾靖王妃?快来皇奶奶这边坐。”皇后一脸和蔼地冲着逸儿笑着。 逸儿应了一声,糯糯地开了口:“姨母,逸儿先走了。” 苏令仪揉揉他的小脑袋,便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皇后的身边坐下来。 让苏令仪在意的是刚才皇后看逸儿说的话。 有些熟悉到让她发毛。 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只得作罢。 还不等逸儿屁股底下的凳子坐热乎,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指着远处的人影冲着皇后说道:“皇奶奶您看,父王来了。” 在他稚嫩的童声下,远远地便瞧见一道身影向这边走来。 虽然今日是秋宴,可慕容泽依旧我行我素,并未像其他几位皇子那边着正装,但,只披着一身玄色蟒袍的他也已然是众人的焦点。引得少女惊叹连连。 不过,此时的他和往日有些不同。 他的双眼,比起平日要更为冰冷淡漠,可那一丝的淡漠却又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蛊惑,若不是面上清冷的像是冬日清晨所结的霜,他这幅模样倒颇像是一位玉面郎君。 看着他有些褶皱的衣袍,和带着些雾水的发丝,苏令仪便知他来得很是匆忙。 又看了眼周围的少女,苏令仪不禁低头喝茶。 要不说他是F4呢?一进来那些个千金小姐就像是秃鹫见到腐肉一般,看他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的偏多。 不过这也多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那双琥珀色的双眼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 任你再怎么喜欢,也只能从他那双漂亮的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影子。 仅此而已。 看着皇后,他的神情甚至比他进门时还要冷上几分,微微躬了身:“儿臣见过母后。” 他的嗓音不似太子那般清越温和,沉稳中透着漠视。 居于高堂的皇后端着得体典雅的笑容点着头:“你皇兄难得出来透透气,结果那么久都不见你人影。还让逸儿好生找你。” “朝中事务繁忙,请母后赎罪。”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一声,便径直坐下来喝着酒。 他似乎并不想和皇后多说任何一句话,场面也冷到近乎结冰。 太子看着慕容泽,又看看身边依偎着自己乖巧的吃着点心的太子妃。有些无奈的笑笑。 皇后叹息一声,也没过多责怪他的无礼:“也罢,可不能有下回,朝中事务是重要,不过你也要当心着自己的身子,别忘记休息。总不能让逸儿都见不到你这个当爹的。” 她挥挥手,乐舞便随之响起。 小酌片刻,苏令仪时不时的看着慕容泽和皇后。眼神中的疑惑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皇后不是他亲生老娘吗?他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皇后? 不过,这样的慕容泽……实话实说吧,苏令仪她有些怦然心动了。 她很喜欢这样的眼珠子。 喜欢到……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她上辈子在怡亲王府的地牢内,第一次看到慕容泽那双眼睛,脑海里就冒出一个想法来: “要是能把这双眼睛安在自己的眼眶上那该多好?” 可现在,头一回见到这般空洞的琥珀色眼珠子。 真的。 她……很喜欢。 第25章 皇帝在想些什么? 歌舞升平也终归有曲终之刻,待到舞女退场,皇后这才端着酒站起身。 有些漫不经心的苏令仪这才打起精神。 暖场得也差不多了总算是到重头戏部分,她该等的人,总不会现在还缺席吧? 苏令仪点着桌子。眼神一颦一闪。 深不见底的笑意倒是显得她像是一朵耀眼的蓝色妖姬。 “皇上驾到!” 来了! 随着御前总管话音落下,整个御花园无人例外,都给皇帝跪了下来。 连苏令仪也不例外,她又不是傻子,想让宋玉承横着走,那也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横着走。 尽管手头的金令可以让她不跪,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想借风势扶摇直上,又不想被风摧之,那梆硬的膝盖、庞臭的嘴,该软也是要软的,该香也是要香的。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低头不磕碜! 跪下来的同时,苏令仪还是忍不住去看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一头墨发早就在多年的操劳变得有些斑白;面上带着的皱纹也一点都不影响他出色的五官。而这抹岁月的痕迹也只单单留在脸上,并没有让他的身材发胖,在他身上散发的帝王气息熏陶下,倒是在气质上胜过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 当然,这样的一个九五之尊也确实是有让诸多后宫嫔妃趋之若鹜的资本。也不怪这个年头都有人愿意挤破头想进宫。 只不过…… 在那同慕容泽相似的,有些苍老的脸上,苏令仪依旧在那双看似随和的双眼中,看到了一抹极其容易忽略的冷意。 而这样的眼神,苏令仪并不陌生。 此时苏令仪不禁在想,这慕容家莫不是命里带冷,所以都多多少少带点边? 慕容泽性子冷,慕容御身子冷,慕容恪是脑子冷,而这皇帝更甚。 他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心冷。 尽管他面上挂着是一番儒雅从容。可那双毫无色彩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 他的那双眼睛内貌似有的,也只有他自己。 虽然这抹冷意被这位九五至尊隐藏得很好,可这可逃不过苏令仪的眼睛。毕竟当奸细地看清楚一个人的眼睛是最起码的基本功。 何况,还是从那个地方爬出来的……她呢? “平身吧。”皇帝沉吟道,看着皇后走上前,他顺势牵上她的手:“梓潼,朕没来迟吧?” “怎么会?舞姬刚刚退去,这赏芳还未开,陛下就到了。”端着国母的姿态,皇后柔声地回应着皇帝。 “是啊!陛下可来得真是巧。”不少大臣开始附和着皇后的话。 环顾四周,喧哗声伴随着袅袅熏香,满是阿谀奉承,趋利避害的人们。 苏令仪那眼神又不禁暗下几分。 所以……她讨厌这样的宴会。 敛去这抹厌恶,苏令仪便支着脑袋。 旧社会宴会三部曲嘛,吃饭奉承和卖弄学识嘛。 眼下这饭也吃了,话也说了,这舞总不会不跳吧?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哈哈一笑:“往年秋宴上也是百花齐放,朕看得也是欢喜得很,梓潼若是不嫌朕夺了风头便也凑个热闹;吴席,你去国库将年前西域小国进贡的翡翠衔凰钗拿出来,就当今年秋宴魁首的奖赏吧。”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哗然。 当然不是惊讶皇帝也参与这秋宴魁首添彩,而是惊讶于皇帝拿出来的东西。 皇帝选什么不好,非要选那个东西? 一时间,看向太子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窥探。 按理来说,那种刻着凤凰的东西,不是赐给皇后或者后宫宠妃也该是给太子妃,怎么今日突然就想着要送给其他的贵女了?莫不是……动了换太子的念头? 毕竟,他们总不能让太子妃或者是皇后出来,和那些未婚的姑娘们争彩头吧?那这像话吗? 皇后听闻,尽管手还在皇帝的掌中,却还是不由得身影一晃,不过她很快调好自己的心态站稳了脚跟。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既然陛下都开了金口,那本宫便公布今年的选题。”话落,连她在匣中挑选试题的手都有些不稳当。 随便拿出一封试题纸交给身旁的女官后,便冷着一张脸重新坐回去。 只不过那她那威严的目光迅速就放到那闷声喝酒的慕容泽身上。 慕容泽对上皇后那颇为审视的眼神,只是露出一抹事不关己的嗤笑,便不再看他。 这让皇后不禁有些恼怒,却碍于众目睽睽,只得压下。 “翡翠衔凰钗?”琳琅听着有些耳熟,小声地嘀咕着。 苏令仪抬眸望着皇帝,眼神忽明忽暗。 当今皇帝有十三个皇子,除去夭折了五个和未成年的三个,现如今在朝堂上混的就只有五人。 大皇子慕容御,三皇子慕容泽,四皇子慕容恪,七皇子慕容轩,八皇子慕容渠。 其中以太子,慕容泽,和皇后背后的母族薛家为一派,慕容恪和文贵妃背后的文家自成一党,而七八两位皇子背后看似没什么权势,实际上都是出自于苏相的义妹——当今贤妃的肚子。这两位皇子的背后自然有着苏丞相的支持。 贤妃可以称得上是会生。 生下的七八皇子都格外的优秀。尤其是那七皇子慕容轩,英俊的长相不比慕容泽差,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做得漂亮事儿便已是能在北境历史上留得一个青史留名的地步。 若非太子从不犯错,背后薛家做事更为小心谨慎。光凭贤妃这两位惊才绝艳的皇子,苏家绝对比现在更加的猖狂。 从她探查出来的消息来看,慕容恪这没脑子的四皇子能站在朝堂上,虽然有他母族背后那盘根错节的文官势力的扶持,可要扶持这样的一个阿斗,真正出力的却是皇帝本人。 苏家虽然在前些日子在她这里落了脸面,可他本质上的利益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受损的。 然而这就是苏令仪看不透的地方。 现如今,七位能争皇位的皇子之中,除去慕容泽这个鳏夫,也只有苏家所支持的慕容轩和慕容渠两兄弟还没有个正妃。 她完全可以猜得到:眼下若是有个未婚的女子,得到皇帝赏赐的翡翠衔凰钗,有八成的可能性,这个人女人不是进慕容轩的府邸就是进慕容渠老巢。 玩所谓的三足鼎立,本意是建立在三方面的互相制衡拉扯而让局势维持稳定。 可苏家本就树大招风,那手长得都伸到边塞了,皇帝为何还要创造这样的机会,给苏家一个拿着凤凰钗的女人? 她当然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刚刚从皇后那边得了眼,就是被皇室看在眼里。 以后她就是皇室的矛,负责给苏家打脸,皇帝负责给苏家塞甜枣? 眼下局势不明,她还需看看才能清楚皇帝的脑子里,在打的是什么牌子的浆糊,糊的是什么东西。 在苏令仪绞尽脑汁猜帝王心的时候,吴席已经带着宝贝进了御花园。 紫檀木的匣子一开,就露出了珍宝的真颜。 苏令仪的眼神极好,一眼便瞧出门道来。 那翡翠凤凰钗打造得格外的精致,尤其是上面的雕花手艺,细腻到可以看清上头每一根凤羽的根须,光是这样的技术就已经是称得上绝无仅有,更何况造就着凤凰钗的金镶玉的玉,乃是极其罕见的帝王翡翠? 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毫无疑问,这东西……是个烫手的山芋。 “师父,那个钗我见过!”一旁的琳琅有些着急地在苏令仪的耳边低语着。 苏令仪一愣,猛地转身看向她:“你见过?” 琳琅连连点头。 “师父你还记得当时我去寻讯零花的下落吗?我刚混进一个商队后,就听见当时送货押镖的镖师说那个金钗和一株花草就是这次押镖最珍贵的东西。我耐不住性子就去看了。那钗子就这个样式的! 可惜我还没去看第二个匣子,外头就有人进来了,我就想着等第二日再来确认,结果还不等我去辨别那花草的真伪……那押镖的镖师,带着一整个商队还有镖师就被一伙刺客收割了性命,至于他们带的东西也都被劫匪洗劫一空。 算算日头,确实是去年年底。” 苏令仪眼神一凛,看着翡翠衔凰钗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深沉。 在民间流落的东西……什么时候跑到皇宫来了? 还是以贡品的方式,进到皇宫。 “玲珑,你去查查那金钗是哪个西域小国送的。务必问清楚。” 见苏令仪难得有些严肃的面孔,此事涉及讯零花,更涉及到小小姐,她的面色也郑重了几分,点点头,便从她的身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讯零花,西域小国,皇帝,苏家…… 这几个字不断地在苏令仪的脑海盘旋。 她觉得那被屠戮干净的押镖队伍之事,并不简单。 第26章 请比赛选手开始你们的表演 苏相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看着那翡翠衔凰钗,胡须下的笑容更是深不见底。 “不枉费我费心布局,终于是上钩了。” 喝着酒,阴仄仄的神态真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往年秋宴,皇帝会不会出现都难说,更不用说增添什么劳什子的彩头。苏家的这番作为纯粹是局势所迫。 前阵子因为苏令仪的闹腾,让苏家颜面尽失。流传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不用猜他都知道,这背后发力的,除了薛家就是文家。 被两大势力联合撺掇着收拾,就连根深蒂固的苏家都有些吃不消这样的局面。 他急需一件光彩的事情,遮盖一下那愈演愈烈的传闻。 就比如……有凰命在身,被帝王寄予厚望的女子。 此时,底下的少女们已经有些安耐不住。面上都不禁有些动容。 得到这个金钗,就能嫁入皇室啊! 当今朝中有正妃的,是太子和四皇子,虽然说冷心冷情的怡亲王死过一任妻子,还有个世子,可这不代表她们就没有机会了吧?何况,年轻才俊,温文尔雅又举世无双的七皇子更是洁身自好,后院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怎么不令她们心生向往呢? 一时间,地下的女主开始有些跃跃欲试。 而自告奋勇地当这第一人的正是安倩宁。 安倩宁虽然老喜欢和岳思思混一起碎嘴,可不代表她没本事。 京城舞艺没有一个人超得过她。 平时也总爱去各个宴会显摆自己的才华。 绝对是称得上京城八卦圈里别人家的孩子。 今日皇后寿宴的选题是舞,这本就是她的拿手绝活,眼下还多了皇帝的赏赐,她又怎么会坐得住? 看着慕容轩的那面容,安倩宁还是不禁红了脸。 内心宛若小鹿乱撞。 几个夫人小姐看安倩宁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来。 谁人不知道安倩宁的舞技之高?这一上来就打头阵,那让后面的人要怎么过活啊? 本以为安倩宁要压轴结果她倒是玩了一出回马枪,她要第一个上? 只见再度出现在众人安倩宁舍去往日那翩若惊鸿的广袖舞衣,穿上件满身带着清脆铃铛的火红色西域舞裙。 而她的背后,跟着十来个手中拿着鼓面的舞女。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拿不准安倩宁到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随着乐声起,她就甩甩自己的衣袖,清脆的铃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轻盈一跳,她就落在舞女手中的鼓面上。一时间,掌中舞三个字就落在众人心头。 她没有选择去跳自己拿手的霓裳羽衣舞,而是跳了一曲先朝娘娘冠绝天下的掌中舞? 不可思议的眼神挂满众多贵妇的脸上。 舞台中央的安倩宁格外的美丽。 飞舞的裙摆宛若鼓动的焰火,震出的银铃声更像是劈啪作响的火苗, 每一处的动作都恰到好处,神态更像是正在浴火的高傲小凤凰。 在鼓面上来回转移,的她,惊艳得叫人挪不开眼。 有人欢喜有人愁,虽然不少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乐道,可不甘和失望的情绪也随之蔓延。 安倩宁这一出场就夺走所有人的眼光,看了她这一出舞曲,本对舞艺还存有几分信心的贵女却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这样发了狠似的叫地主炸王牌,根本就叫人无从接手。 然而,苏令仪确实欢喜的那类看客。 这姑娘嘴虽然没个门把手的,可这跳舞的本事还真是叫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对于她这种开局王炸,完全不给对手有任何还击的火力覆盖行为,她倒是格外喜欢。 安倩宁的这身舞衣实在是过于贴身,让苏令仪都忍不住想用黄色眼镜看看。 嗯,前凸后翘细柳腰,粉面桃花生得悄。 这好看的背不拔火罐真是可惜了。她很满意的! 琳琅斜着眼用余光看着底下那眼神近乎流氓的苏令仪那叫一个汗颜。 师父!不是您和我说让徒儿安分守己的吗? 可您怎么能做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事儿啊! 您这样盯着一个女孩的身材看得直流口水的样子像话不? “这白嫩的手不去纹个花臂真是可惜了。琅婳要是能敢在今日之前来京养伤就好,看看这安倩宁她就知道自个儿的仕女图上也没几个女人能看的。神态神韵都还不如这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好。” 苏令仪此话一出琳琅更是无语凝噎。 琅婳那……那……那画得能看吗? 说得好听是仕女图,难听了那就是春宫图啊! 得了,这师傅没救了,埋了吧。 直到一舞落幕也没人敢吱声,更没人敢在开口。 周围沉寂片刻后,便是掌声雷动。 “好!” 皇帝看了也不禁连连称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安爱卿,你这女儿生得好,整个北境怕是也找不出几个会跳掌中舞的女儿家了。” 得到皇帝的称赞,安将军摸了摸胡子赶忙起身,笑着回敬皇帝。看着安倩宁也愈发的骄傲。 皇帝的这一声夸赞,让周围那些贵女面色有些难看。 比? 这怎么比? 当时她一出霓裳羽衣舞就足够叫人望而却步,现如今她竟然习得了掌中舞。 更有着皇帝的青睐! 现在,她们根本就毫无上场的勇气。 “谢陛下!”安倩宁深呼吸着,白皙的面庞透着微微的粉,气喘吁吁的她并未就此下台,而是恭敬的跪在皇帝的跟前道: “陛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哦?有什么想说的,说来听听。” 安倩宁看了一眼台下,漠视了母亲投来劝阻的眼神,继续道:“回陛下,臣女听闻,虞家五小姐对舞艺也颇有造诣,藏拙已有数栽,家母总说臣女性子过分尖锐,该向虞家五小姐效仿,臣女不才,想见识见识虞家五小姐的舞技。在自己得意之技上同虞五小姐比个输赢,也好叫臣女输个心服口服。” 虞家五小姐? 苏令仪挑眉,很快就在人堆里找到了安倩宁口中说的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虞家五小姐。 那位她听过。京城有名的悍匪嘛。 说是先前痴傻肥胖了好些年,最近几个月才清醒过来的,醒来以后就把虞府搞得不得安生,又是揭露后娘捧杀行为,又是打脸弟弟妹妹,直接让虞府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不过安倩宁作为京城第一才女了,又为何要拉虞盼惜同她比较? 图的是什么? 虞盼惜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站在了众人跟前。 在苏令仪看来,二人站在一起便相形见绌,她身形不似安倩宁那般火辣,面容虽瞧着白皙,却不似安倩宁那般嫩得掐得出水来。 若非身上那股沉凝的气质过于突出,掩盖了这皮相上的缺点。光这么一照面,怕是彻底的被安倩宁给比下去了。 只不过,那沉稳的气质并未是苏令仪欣赏的范围。 在众目睽睽之下,群众反而觉得昔日被冠上丑女名号的虞盼惜竟然也能做到同安倩宁争辉,故而会忽略掉那些瑕疵。 “既然安小姐这般想见见我的本事,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虞盼惜不卑不亢地冲着上位的皇帝皇后行了一礼便下去换了一身舞衣。 之间再度回来的虞盼惜带着一个面具,穿着一身白色的舞衣就抱着一卷白布就重新走进来。 她只是挥挥衣袖,那匹白布就铺天盖地的落在地上。而在她的背后,则是两个宫人端着两盆巨大的墨水。 随着乐曲响起。虞盼惜就一脚踢翻了放在地上的其中一盆墨水。 墨水扬起,翻出不少的水花,眼看着跟前吃食果肉要遭殃的时候,苏令仪眼疾手快地将两盘品色不错的糕点倒入荷包袋内,这才让那盘糕点免受遭殃,看着跟前跳舞的虞盼惜也不禁蹙起了眉。 你搞舞画就搞你的舞画,把墨水泼那么高干啥? 然而,虞盼惜那脚上的墨水像是长眼睛一样,这墨水飞溅的不多也不少。 遭殃的多半是后面的那些个大臣,可以说,唯一惹到的皇亲国戚,还真就她一个了。 比起苏令仪,那群大臣倒是老实太多,估摸着是因为皇帝皇后坐镇,他们倒是一个个的都噤若寒蝉似的。 要不是苏令仪这打包糕点的动作过于的突兀,那些上头坐着的权贵们倒是还真没察觉到这波及的范围有多大。 然而正在跳舞的虞盼惜可不会管那么多。只管自己忘我的跳着舞。 苏令仪有些郁闷的将她方才抢救下来的一袋子吃食丢给了雅儿。 便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虞盼惜跳舞。 宋玉承也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无聊,便已经开始眯着眼,打着盹。 苏令仪没叫醒他。 毕竟已经好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天资聪颖的他难得碰回壁。 学毒他倒是会了,可是他死活找不到学医的门道,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些东西只能慢慢消化。 这些东西又不是一朝一夕就学会的,那日她又同宋玉承说了苏穆哲的事情,想来还是以他的个性只怕她哄着他睡下后又爬起来挑灯夜读到深夜。 第27章 凭什么她不配得到这个魁首? 雅儿看着靠在苏令仪怀里睡觉的宋玉承,很自觉地挪了挪垫子靠着宋玉承也一块闭眼睛睡觉了。 苏令仪还能怎么办? 当人肉靠垫呗? 只好继续支着脑袋看着虞盼惜跳舞。 “师父,这虞五小姐好像会武?” 瞧上片刻的琳琅得出了这个结论,便在苏令仪的耳边低语着。 她那行云流水的舞步下,却寸寸都像是杀招,给她一剑,仿佛都能从这么多人的跟前捅进自己的心脏。 苏令仪轻嗯了一声。 “可这虞五小姐怎么没有内力?而且……” 琳琅咬着牙,不知自己的疑惑到底该不该说。 苏令仪不忌口,倒是替她把话给说了。 “你是觉得虞盼惜的身形,隐约像是军中格杀的招式,对吗?” 琳琅赶忙点头。 这正是她疑惑的一点。 从她打探的消息来看,她爹虞敦就是一个妥妥的文官,而早逝的生母更是来自一个书香世家的嫡女,虞家上下可没有一人会同武将接触。 那她又是从何处习得这样的格杀术? 而且身影步伐更是诡异,她都看不出是什么路子。 全然就看不出来是何方神圣。 苏令仪打了个呵欠,看着虞盼惜的眼神倒是也没多些什么异样的情绪。 “何必打探得那么清楚,谁都有秘密的不是?何况,是敌是友现在……还未见分晓。 与其关注这位“与众不同”的虞盼惜,倒是不如多看看那乖巧的太子妃。 同为生活在腐海里见不得光的肮脏生物,早就不会对同类的气息产生任何过敏反应了。 反而会对那种带着些灰尘气息,名为阳光似的味道,格外向往。 当然了,只要这位不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也不会出手干预虞盼惜任何一个艳压全场的机会。 一舞落幕,那在地上被她蹭出来的画也已经被人高高举起。 全场倒是都被她露的这一手搞得鸦雀无声。 不久便开始掌声雷动。 看着虞盼惜的眼神也多了赞叹,以及不敢置信。 虞盼惜不紧不慢地摘下自己的面具,恭敬地对着上头的帝后说着吉祥话。 皇后对着这幅山河秀丽图也只是面上笑笑,那凤袍被她捏得有多么皱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这哪里能让安倩宁高兴? 本打算是靠着自己的舞技一鸣惊人,哪里知道招惹的不是蜇人就死的蜜蜂,而是一只马蜂? 而后那些姑娘知自己舞艺不如人,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虽然不如安倩宁出彩,也不如虞盼惜这般一鸣惊人倒是也无功无过。 因为她们想得很明白,不管自己的跳得多么美妙都已经无法再超越安倩宁和虞盼惜了。 今年秋宴的魁首也只会在这两个人之间诞生。 不过,苏令仪早就从虞盼惜那一场开始就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对这样的结果更是没有抱着太多窥探的心思。 娘娘就这么依偎着,在这御花园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睡大头觉。 像极了在电影开场五分钟后就呼呼大睡的那群不解风情之人。 当事人倒是没半点不自在。 当事人还想争辩:一家人要整整齐齐!老娘就睡了还能咋的? 以至于这御花园就造成了这样尴尬的场面: 太子妃靠在太子的怀中呼呼大睡,慕容泽更是全程也没把自己的眼睛放在这些小丫头的身上,再算上呼呼大睡的苏令仪一家子。 好一个心不在焉的三足鼎立。 而去打探消息的玲珑也悄悄地回到了苏令仪的身边。 “堂主,有大消息。” 玲珑附耳低语,那秀气的小脸颇为严肃。 苏令仪侧身听着玲珑探听的消息。 “属下旁敲侧击了几位在礼部任职的宫女,听那些宫女说,年初千秋节时,北凉番邦使节进京时出了些事,导致他们进贡的一项珍宝丢失。为此还闹到了大理寺去。不过因为迟迟找不到线索,此事便搁置下来。” 玲珑看着宴席中那神情自若的虞盼惜,顿了顿,继续道:“诡异的事情就出现在这里。那时候,解决番邦使节燃眉之急的就是虞盼惜。” 苏令仪听罢,看向虞盼惜的眼神也多了些探究。 “燃眉之急?” “嗯。”玲珑点点头,“虞盼惜之前在机缘巧合下救下一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把金钗赠与她,使节团打听到这点,便特意找上她,同她做了一个交易,至于交易了什么东西才让钗子入了使节团的手中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啊。”抿着茶的苏令仪用着余光撇向虞盼惜,摇摇头。 此时,献艺表演眼见快要结束,而她耳边称赞虞盼惜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她叹口气。此时此刻的她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更疼。 说好的是敌是友还需要确商,没想到那么快就要见分晓了。 “靖王妃这么兴致缺缺?本宫瞧着靖王妃也不曾过多关注亭台上的乐舞,莫不是世族舞曲入不得靖王妃的眼?” 贤妃看向苏令仪,笑得深不见底。 “倒也不能这般说。”苏令仪醒醒神,那似猫鹰般的双眼提溜一转,便已经看向了皇后,“皇后娘娘,不知这秋宴魁首又是要怎么算的?” 皇后那有些难看的眼神倒是缓和不少,和善地解释道:“秋宴魁首素来都是以匿名投花的方式,谁的名牌下拥有最多的话,那便是这场秋宴的魁首。匿选全权有本宫身边女官监察,结果造不得一点的假。” 听了皇后的解释,苏令仪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意味在内,冲着贤妃笑道:“贤妃娘娘,这皇后娘娘的话您也是听着的,既然这关系到匿名投票,由臣妾说出来那可就不美了。” “哦,听靖王妃的意思,靖王妃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了?”皇帝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问向苏令仪。 苏令仪很是无奈,得了,匿名投票在皇帝这个主办方的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她点点头:“既然陛下都这般询问,臣妾也只能知无不言,想必这场秋宴能争一争这魁首的,也只有安家小姐和虞家小姐了吧? 安小姐往年素来爱跳霓裳羽衣舞,今日出其不意,跳了一曲震惊四国的掌中舞。 众所周知,先朝娘娘当年凭借一曲掌中舞,在四国宴上可是为我北境争下无限荣耀。而那一曲掌中舞更是难倒了数千舞教司的姑娘们。现如今人们也只能从百姓的口耳相传中听得先朝娘娘跳着的掌中舞,却无法一饱眼福。想必安小姐为了跳这么一出掌中舞,下了不少苦功夫吧?” 安倩宁愣愣地看着苏令仪。 她……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刚才三番两次贬低她的不就是自己吗? 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介意? 听着苏令仪这询问,一股心酸油然而生。那骄傲的小脸上也不禁何时挂满了泪珠。 是啊,想要练好掌中舞,何其难?在侍女拖着的鼓面上跳舞,那要付出多少的心神? 为了在鼓面上站稳,她的膝盖不知摔了多少次。流了多少的血。从站稳,到在上面跳舞,她练习了整整三年啊。 安夫人听着苏令仪的话,搂紧身旁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 女儿有多辛苦,她全都放在眼里。平日最怕疼的她,为了练好掌中舞,还是忍了下去。 只是为了跳给她心上情郎。 只为了他而已。 可倩宁满心欢喜地跳着她觉得自己最满意的舞的时候,那情郎在哪里? 在看着那虞盼惜! 此时她也不禁为女儿感到不值。 苏令仪没有管那黯然伤神的安倩宁,反而看向虞盼惜:“既然安小姐有她的辛劳,那便来说说这虞家五丫头吧。臣妾闲暇之时也听了不少京中的传闻,虞五小姐现在能重得神志那属实是可喜可贺啊。” 她拍了拍手,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 虞盼惜原先在太后举办的千秋宴上一鸣惊人,摘下了傻瓜胖子的帽子,后来帮了使节得了好处,现在不就是想冲安倩宁的头上把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帽子也给摘下来嘛? but!素来喜欢搞事情的苏令仪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事儿那么轻易就成了呢? “不过臣妾也还是那句话,虽然虞五小姐过往很是凄惨,可这也不代表她现在就能有和安小姐叫板的资本。我想……比起舞,虞五小姐擅长的应该是武吧? 方才那一场水袖画舞中,你的舞步并不轻盈,十分稳健的下盘更是将《似水一隅》演绎得宛若血洗沙场,水袖霓裳在虞五小姐的手中倒是更像是甩出的鞭子。 这上战场的将士是耍的何种招式,想必在场的将军要比本宫这个妇道人家更为清楚的了。” 在场那些武将们听了苏令仪的话,这么一回味倒确实是品出了些一二来。 “虽然虞五小姐别出心裁值得令人夸赞,可今年秋宴比的是舞,而虞五小姐却用武取巧来对安小姐的掌中舞,对安小姐来说本就没有任何用,至于……贤妃娘娘方才的问题对臣妾而言本就是毫无意义,因为这才秋宴的魁首早就在秋宴开始,就已经分得清清楚楚了。” 虽然虞盼惜的武画让人看了震惊,可这又何尝不是审题失败呢? 都说了,刺客是刺客,舞者是舞者。 你高考的作文审题不清楚,就算你甲骨文写出花儿了,那有屁用? 还不是0分? “舞和武本就区别不大,既然大家都喜欢虞五小姐的表演,那这魁首就该是她。”苏穆哲不适时呛声道。 苏令仪挑眉,这果然是苏家埋下的圈套,她摇摇头,看着虞盼惜的目光也颇为惋惜。 看来,注定是陌生人都当不得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道理二表弟应该不会不明白吧?虞五小姐以这样取巧的外行本事,柔化武的刚硬对舞的柔美,用这样的手段,来对安小姐那多年舞艺才叫不妥。 今日若是虞小姐能拿下魁首,臣妾倒是觉得这会寒了天下众多苦心求学的学子心。 脚踏实地练习舞艺不如取巧,那对学子而言便的取巧的阿谀奉承胜过读什么劳什子的圣贤书。苏二表弟,你可曾想过,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 苏令仪这话可以说是相当的难听。 岳思思看着苏令仪,不禁暗骂一声:“真是会添麻烦!” 她爹爹说过今日务必想办法让安倩宁失事,让她全力助虞盼惜一臂之力的。虽然她也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倩宁,可这毕竟是家族里开的口啊。 她都在安倩宁耳边说了岳潇潇那么多的坏话,怎么这岳潇潇不针对她,反而还帮她说话? 明明那日,她就说了两句话,都被苏令仪戳成筛糠了。 “靖王妃话说得有些严重了,毕竟盼惜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苦尽甘来,靖王妃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这个魁首给就给了罢。” 贤妃看着苏令仪的眼神愈发的不善。 这翡翠衔凰钗,必须进虞盼惜的口袋里。 苏令仪压根就不看贤妃的脸色,沉声道:“贤妃娘娘,都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看台下的观众可不管你上台唱戏的戏子身份多凄惨,他们要看的就是你的本事。 若是你没个看家本领,看客只管一口唾沫星子吐出去不是? 凭什么舞艺一绝的安小姐,不配得这个魁首呢?难不成放在贵女身上就可以凭借自己可怜的身世博得同情? 那还真是可笑至极。传出去真叫人不齿。” 安倩宁的眼眶有些湿润。 望着苏令仪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背脊,是那么的硬,是那么的不溶于世。 说出的话也是异样的尖锐,异样的强硬。也……异样的温柔。 上一刻明明还在被自己羞辱,下一个就站在她的跟前为她据理力争。 此时此刻,她又有什么是看不清的呢? 从贤妃娘娘这般帮虞盼惜说话已经足够说明,虞盼惜才是她想要的人,她想要的儿媳妇,而不是……她。 那她这般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她渴望得到的认可,被希望看到的人碾在地上,反而是她敌视的人,维护着她这支离破碎的尊严。 泪水无声的浸透了衣衫,她不再看着台上的闹剧,只是默默的躲在母亲的背后,舔舐自己的伤口。 第28章 请评委从赛道上下来回到你的评审席上! 苏令仪嗤笑一声,安顿好睡着的孩子,这才对皇帝躬身: “陛下,这秋宴不分高低贵贱,那可容臣妾也舞上一曲?臣妾不争魁首,只是也想同安小姐一样,想输个心服口服。” “自然,靖王妃愿搏众人一乐,朕自然不会不允。” 有了皇帝的话,她走到乐师的跟前道: “方才虞五小姐跳的《似水一隅》劳烦乐师再奏一次,再请这位公公,准备布匹的同时去整十二面军鼓来。” 那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看一眼皇后,得到皇后肯定的眼神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去。 待准备好了苏令仪所说的东西,苏令仪连舞衣都不曾换,盈盈一笑。“既然苏二公子和贤妃非要说这魁首当属虞五小姐,那就容臣妾上来献丑一回了。” 丝竹乐声奏起,苏令仪也开始跟着舞。一脚踢起白色的布匹就跃入空中。 随着咚的一声,扬起的绢带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震动, 还在空中飞舞的白布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跟随着苏令仪的身影律动着。 蓝色的身影在白色的纱布映衬下,影影绰绰的,就像是晨间弥漫着雾气独自绽放的花。 众人看得起劲之时也发现了不对之处。 因为苏令仪跳得和那虞盼惜的路子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苏令仪比起虞盼惜来说,那舞步是柔中带刚。那蓝色的裙摆上的珍珠随着她的旋转下,在太阳的折射中格外的闪耀。 随着每次甩出的娟带,那白色的绢布上都会留下一点痕迹。 可这,并不是墨水的黑,而是一根根的丝线。 那从她衣袖内滑出的绣花针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就在那绢布上来回穿梭。 慕容泽抬眸,看着那甩针的手法。 眼神内不禁多出几分恍惚来。 “师出同门吗?竟学得这般相似。”他的脑海里,一时间又想起来那个站在悬崖跟前,衣衫不整却又笑得明媚放肆的身影。 望着在舞台上的苏令仪,他的眼神内灰暗又沉寂。 他撇开眼,眉头紧锁,低声对着身边的男人道:“十六夜,拿酒来。” 咚咚咚的鼓声,还在此起彼伏。 似乎是在撕扯着慕容泽的脑海,企图将他拖入那个狼狈的回忆之中。 慕容泽冷笑一声,小小的酒杯就已经在他的掌中破裂开来。 酒液顺着瓷片,伴着血液,一点点地染进他的衣袖之中。 他闭上了眼,抚平那有些紊乱的气息,将脑海中的闪过的东西,再度封印。 台上的人儿还在舞着,飞起的绢布,以及那身耀眼的蓝色华裳,像是勾魂的妖精一般,不断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这蓝色的身影跳起的每一个舞步都是那么的醉人。 清冷中又带着热,刚中绕着柔,几乎是将极端的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随着曲将尾声,那白色的绢布也渐渐传出裂帛声。 随着最后的一面鼓被击响。飞跃的苏令仪手中娟带一松,原先那被风徐徐吹落的天樱花瓣也早就落入她的衣袖之中,此时随着秋风一起,衣袖内的花瓣纷纷挣脱而出,伴随在她的周围四散飞扬。 像极了下凡的九天玄女。 又是铮的一声,一曲终了,苏令仪也已然站在绢布的中间。 落下的花瓣铺在绢布上,而她的手中却是一面小小的帕子,上面的图案,正是方才虞盼惜用脚和衣摆画的山河图。 她这又跳舞又打鼓的,还刺绣搞画更变戏法的,孰轻孰重。孰优孰略,已然见分晓。 虽然她们很不喜欢苏令仪那张利嘴,可是此时她们也不得不承认。 苏令仪确实是有嚣张的本事。 还是先反应过来的逸儿拍了手,在皇后耳边低语道:“皇祖母,我姨母跳舞好厉害啊。” 皇后看着苏令仪,眼神倒是格外的和蔼。 “确实更新颖别致些,本宫甚是喜欢。陛下觉得呢?”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眼中的笑意更是止不住:“梓潼说得对,靖王妃这一物确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众人的眼神不禁纷纷投向那蓝色的倩影。 那被众人惦记的主角呢?谢过皇帝皇后的称赞后就不要脸地冲着贤妃祭出了几滴鳄鱼眼泪。 “贤妃娘娘,臣妾自幼就是过得受人欺辱的日子,婚后没多久王爷便马革裹尸,偌大的靖王府就靠臣妾这一妇道人家支撑。 为了撑起这偌大的靖王府,臣妾还是不是要拿出亲自绣绢花出去卖,贤妃娘娘很是仁慈心善,既然会为了虞五小姐打抱不平,那臣妾这些年又过得很是不易,也不知道,贤妃娘娘能不能可怜一下臣妾?也送些彩头给臣妾呢? 哎,若这魁首给那安小姐,臣妾倒是绝无怨言。毕竟她是实至名归。 可要是送给那虞五小姐……那能否请贤妃娘娘看在臣妾这般可怜现学现卖的份上,将这魁首让给我靖王府呢?不管怎样说……虞五小姐未曾出嫁,礼部尚书总不会穷的就缺陛下这么一根金钗吧? 可怜整个靖王府做主的就只有臣妾一人,臣妾只能自力更生,臣妾真不容易啊。” 啪啪,这俩巴掌真是响亮。 皇后可是亲自开了口说是要照付她的,那就是陛下的意思。 他们已经默认靖王府非常的穷苦。 先前他们说虞盼惜苦尽甘来,巧思不容易。 那她就照着虞盼惜表演的路子玩得更花点。现在冲着贤妃卖惨。 真是…… 好生流氓! “靖王妃,我不曾招惹过你,你又为何非要这般针对我?”此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虞盼惜用着不善的眼神看着苏令仪。 她打从一开始看到苏令仪,心头就莫名生出一抹忌惮来。 这抹情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只出现了三次,一次是深夜闯入她闺阁的慕容轩,一次是在那次千秋节遇到的慕容泽,而今日,却是这位靖王妃。 比起那两位的深不可测,她对苏令仪的忌惮更是没来由的。 仿佛她那慵懒的眼神,没心没肺的嘴角下,便可轻易看透她的每一寸肌肤。 让她大为火恼的是她那身上有着和自己一样,若有似无的同类气息。 自己和这位靖王妃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狭小盒子里的蛊虫。 她们需要厮杀,最后在那小小的牢笼内一决雌雄。从她一比一复刻自己的武艺就看得出,这个女人非常的不简单。 是个棘手的家伙。 苏令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但凡她这样笑那怕是要搞事情了。 “哎,虞五小姐可别气,先前安小姐说本宫是乡下来的粗鄙妇人,是只蛤蟆,本宫也未当回事。既然本宫会不计前嫌,承认她当这个魁首,本宫就没想过对这事心存芥蒂。 何况是同本宫无冤无仇的虞五小姐呢?本宫不过是秉承实话实说的态度罢了,莫不是,本宫说不得真话了?” 她的潜台词很明显,她话就放这儿了,今儿个这第一,要不就让实至名归的安倩宁拿,要不就让她这评委拿。 她虞盼惜,是一点儿份都没有的。 眼看局势越来越僵,皇帝笑着打圆场道:“潇丫头倒是实诚,也罢,既是秋宴比艺那本就不分身份贵贱,只比个技艺的高低贵贱。不过靖王妃此言有理。 若靠取巧得了这魁首怕是天底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会戳朕的脊梁骨。 虽然靖王妃说不做数,可朕觉得不尽然,靖王妃跳得这般好,又确实是出彩又巧妙,那这魁首自当是该给靖王妃的。吴席,把这翡翠衔凰钗送去靖王妃手上。 朕看得也乏了,奏折还有些没批完,晚宴便辛苦梓潼多费心。” 皇后显然松了口气,福福身,恭敬地目送皇帝离去。 苏令仪却尴尬的笑着。 皇帝倒是好,自己捧出个烫手山芋后就丢下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了。 反而是她,这一举动近乎破坏性的摧毁掉苏家想给慕容轩按一个有皇帝赏赐,有皇帝赏赐的媳妇。 也不知道今日之后,她还有几天的好日子可以过。 不过,若是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这样做。 她不会让苏家更上一层楼。也见不惯苏穆哲和贤妃拿虞盼惜过往可怜来说事。 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和虞盼惜争,而并非是安倩宁。 一时间,对苏令仪有所忌惮的皇后一党和贵妃一派不免看她顺眼几分。 觉得她身上的刺挺会扎人的。 毕竟,那支凰钗落在苏令仪这个寡妇的手上总比落在那群丫头的头上要好上太多。 要说唯一心存怒意的便是苏家这群人了。 他们好不容易逼得皇帝把那翡翠衔凰钗拿出来给虞盼惜造势,再顺势让慕容轩娶了她的。 可结果? 又被她这么个瘟神夺走了风头! 他们不禁怀疑是不是最近苏家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儿都会被苏令仪推到他们头上来。 皇帝一走,这御花园也突然觉得没了什么味道,皇后便安排诸位小姐夫人去行宫内休息。苏家的脸上并不光彩,走的那是比谁都快,慕容轩也是淡淡扫视她一眼,便拂袖离去。 而玲珑此时也已经悄悄的回到她的身边。 正当她们一行人也要跟着行宫宫女离开御花园时。安倩宁却叫住了苏令仪。 “靖王妃,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可否耽搁你些时间?” 琳琅有些急。 丫的这臭嘴娘们还想第三回折腾她师父? 若非被苏令仪眼神制止,她就差撸起袖子加油把安倩宁揍一顿了。 第29章 耍帅装潇洒的后果还是要想想的 “好。那便同安小姐说上一说。玲珑琳琅,玉承和雅儿就交给你们,我去去就来。” 看着任然固执跟着安倩宁走的琳琅有些迟疑有些迟疑的看着玲珑。 “玲珑姐,咱就这样放心师父过去?”琳琅蹙眉抱怨着。 “你以为是谁过去?以堂主的脾气,还能被一毛孩子蹿上来欺负不成?安心吧。”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琳琅便也住了嘴。 既然师父不让跟,那就不让跟吧。要是那个安倩宁还闲得没事找事,就算是师父拦着也不管用。 她一定要把安倩宁套麻袋打一顿才行。 回廊一隅,安倩宁和苏令仪相看甚久,想找她说话的安倩宁却迟迟不开口,这让苏令仪有些发笑,她径直坐在石凳前,便泡了一壶茶水一饮而尽:“怎么,方才不还说找我有事?莫非就是找我来,看你的花容月貌?” “不是……”安倩宁咬咬牙。局促不安地看着眼前神情自若的女子,她攥紧了衣袖她的眼角还透着方才哭过的痕迹,这一副倔强的模样倒是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如果不是苏令仪登台亮相,把虞盼惜跳的东西一比一还原,还说了那一番话……那她今日过后就会彻底的成为京城里最大的笑柄。 被昔日人人都看不上的虞五娘践踏。她就会被父亲厌弃。母亲也会被父亲数落。家中的姨娘庶妹更会踩在她们的头上。 让她彻底地失去她这些年的骄傲。 苏令仪支着脑袋,打量着她;“为什么要帮你?大概是你的舞蹈确实出色到本宫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不过实话实说。安小姐倒是不必在意。 不过……”苏令仪顿了顿,仿佛是想到什么,这才继续道,“安小姐是个聪明人,就是眼神有些不好。安小姐要是看不清,不妨多听听,多问问,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安倩宁怔怔地看着苏令仪。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令仪摇摇头,这丫头本事不小,就是性子被家里养得太纯了些,总是被人有意无意地当枪使。偏生这丫头被卖了还替人数钱都不知道。她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就是人家的意愿。 见苏令仪要起身离开,安倩宁干嘛喊住她。 “等等。” 苏令仪侧眸看向她:“还有何事?” “我……不论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的慷慨之言,倩宁先前多有失言之处,是倩宁失礼了。娘娘的话……倩宁记着了。” “安小姐今日这一曲掌中舞很是曼妙,本宫很是喜欢,希望下回跳的时候安小姐不是为了某个人,特别是——男人。” 安倩宁的眼睛一阵恍惚,那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蓝色倩影刻印在安倩宁的脑海之中。 苏令仪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彻底的改变了安倩宁之后的选择。也让安家远离了一场浩劫可以独善其身。 …… 此时此刻,文贵妃的荣绣宫偏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爹,我也不知道那岳潇潇突然杀出来啊。”岳思思有些战战兢兢地跪在南阳公的跟前。 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就知先前南阳公的情绪很是糟糕。 “老爷你也真是的,这事儿思思不是去办了嘛,虞盼惜比不过那个小贱人怎么能怪思思没出力呢?”正同跟岳铃灵一同回宫的南阳公夫人一推门便见着这幅景象,赶忙快步上前,就把岳思思从地上扶起来。 见着南阳公夫人,岳思思哇的一声就在母亲的怀里哭出声。 她也很委屈的好嘛?倩宁本就和她是至交,有什么好东西也从来都不会落下她。除了惦记轩哥哥最在乎的就是她了。 她什么都没和倩宁说,怂恿倩宁学掌中舞,要她第一个在秋宴上跳不说,暗地里她又和虞盼惜交好。和盼惜泄露她在练习掌中舞。又到处给盼惜出主意。 都昧着良心这样做了,结果爹爹还要罚她? 岳铃灵摸摸岳思思的脑袋,附和着南阳公夫人的话:“爹,娘说得对,这事儿确实怪不得思思,不过女儿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世事难料,谁知道她运气好就嫁给了宋衍?当年就该直接掐死这个小贱人,让她活着真是碍眼!”南阳公夫人愤愤不平地怒骂道。 岳铃灵扶着南阳公夫人坐下,柔声道:“娘你消消气,外祖那边可是有说什么话?” “你外祖还有什么话?”南阳公夫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便低声在岳铃灵耳边低语道:“不过是让你盯着文家那群疯子。文贵妃最近在千方百计地想要七皇子的错处。你可要把四皇子看牢了。” 岳铃灵眼神中透着一抹不悦。却还是无奈地点点头:“母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 岳思思咬着牙,冲着南阳公夫人道:“娘,岳潇潇那个贱人怎么办?她现在可是整个胳膊肘往外拐。她一定还记恨在府上的事儿。您也看到了,她手中的金牌连皇后都拿她没办法,难道以后就看着她在我们头上撒野吗?” 小时候被她踩在脚底下欺负的人,现在一下子飞到枝头成了凤凰,这怎么能让她不气? 岳铃灵眼神一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就算飞上枝头做凤凰又如何?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敢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都已经身败名裂了。 方才她非要选择一鸣惊人,那这晚宴,她岳潇潇可别想着能轻而易举的躲过去。我要算计的人,还没有不成功的!” 踏出御花园,苏令仪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 尽管面上她气定神闲,可内心却抓狂得不得了。更是恨不得敲爆自己的脑壳子。 装,叫你装帅,装潇洒。 刚才安倩宁叫的时候那转身的时候那叫一个潇洒,都没问问玲珑是被带去哪个偏殿歇息。 这下好了吧?人逛什么地方去了都不知道。 苏令仪强撑着自己的嘴角,开始一路向前走。 可这走着走着,发现此处来往的宫女太监是越来越少。就连石砖上都开始生长着野花野草,映衬着周围的宫殿也不免有些破败落灰。 嗯……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此地就是大名鼎鼎的冷宫了吧? 第30章 冷宫内的秘闻 秋风也十分应景地吹了起来,将那宫墙内枝头上的树叶也吹离了去。 轻飘飘地就落在苏令仪的跟前。 拾起地上那还带着微绿却透着黄的树叶,苏令仪便看向宫墙上只有薄薄,还被人磨掉的积灰。 嗯,好生凄凉。不过好像又有点人烟的样子。 听到宫墙内的动静,苏令仪身形赶忙闪向一旁,就阴在了背后。 这么冷清的地方,传出人烟的影子,那倒是有点东西。 她闭上眼,整个身子贴着墙面细细地听着那隐约可见的脚步声。 直到听着一声老旧宫门吱呀打开的声音,苏令仪这才肯睁开眼,嘴角挂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传闻中的,大内高手嘛?” 丢下手中捏着的枯叶,苏令仪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虽然说在皇宫内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可她们垣铃阁就是靠着情报生意起家,这就不叫好奇心害死猫。 这叫做赚大钱。 前头的人没有发现苏令仪的身影,不过他走得倒是也十分大胆,似乎是根本就不怕被人跟踪似的。直到一处宫殿前,那人的步行声这才消失个干净。 抬眸看着那带着积灰的匾额,苏令仪伸手推了开这座崇雲殿的门。 迎面而来的,便是那木灰夹杂着生腥的霉味。 这股老旧破败屋子专有的气味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这抹并不高雅的味道,却异样地让人安心。 刚一踏进内殿,苏令仪的心头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信步而入,呈现在苏令仪眼前的东西更叫人唏嘘。 地上原先的污垢早就被人清理过,可那些东倒西歪已经被烧成灰烬的茶几桌椅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摆放在大殿中。原先已经被摔了个粉碎的瓷器也被人用心的粘好重新的摆放回那并不具备稳定性的架子上。 床架上整整齐齐地铺着被褥被烧厚的痕迹。 若非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苏令仪一定会以为自己来到的是哪座繁华的宫殿。 真是太诡异了。 苏令仪微微蹙眉,小心躲开那些易碎的东西,继续向内走去。 踏入内殿,苏令仪便碰了碰那有些摇摇欲坠的墙。 墙壁很脆弱,黑色的墙皮因为常年的风干而开裂,更吸引苏令仪眼球的,是那另一半没烧黑的墙面上喷溅的血迹。 苏令仪瞳孔一阵收缩。 上前三步仔细地看了一看。 按照这血液的颜色来看,至少是有个十年以上的时间了。 苏令仪心存疑惑,便继续往下看去。 内殿诡异的不止是这面墙壁,而是内殿竟然除了一堆烛台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完整的东西了。 明明外殿烧毁的更改为严重,可那些烧坏的东西都被人刻意地还原, 内殿遭侵蚀的情况要比外面好太多,可这里东倒西歪,只有那十二根烛台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边。 再加上那诡异的血液,这里俨然就像是经历一场失败的邪教仪式而被烧掉的景象。 又一阵风吹过,不知何时,殿内响起了铃铛清脆的声音。 明明午时刚过,天色也未曾黯淡,可这殿内倒是无故比外面要阴森不少。 听着那抹铃铛声,苏令仪眼神灰暗不明。阴冷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无缘无故地往外扩散。 摸着墙壁四处敲着。 苏令仪这才在挂着一副灰黄色的卷轴的墙面停了下来。 一股若有似无的风,从这面墙往外吹。 苏令仪默不作声,继续东摸西找,很快就发现墙角的一旁有一块活动的砖头。 将那砖头踢了进去后,这面墙果然开始转动起来。 层层灰因墙面转动而落,溅起的尘埃格外的多,苏令仪扇了扇鼻尖飞扬的浮尘,这才向着黑暗走去。 她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她的眼前看到了一抹光。 以及,那端着幽幽灯火的人影。 苏令仪看了远处一眼,便又上前几步。 灯光忽明忽暗,叫人看得并不真切,可苏令仪还是看到了那叫人为之恐怖的画面。 一具穿戴着铠甲的枯骨被人用铁链牢牢的锁在石壁上。 待到苏令仪看清那举着油灯跪在枯骨跟前的人是谁后,苏令仪却有些意外。 那个人不就是慕容泽的侍卫十六夜吗? 慕容泽有一只暗卫队。夜字辈五人乃是近侍,生字辈十人专司刺杀。而这最后的第十六人,是当初叛国的威武大将军遗孤。 只不过慕容泽用了些手段,这才让这位本该斩首的叛国遗孤变成了现如今暗卫队之首的十六夜。 当初苏令仪查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的。 毕竟没人会把一个叛国贼的还留在自己的身边当得力助手。 偏生慕容泽还是这样做了。 还用得很是大胆。 那边的十六夜,在冷若冰霜的脸庞下,眼神中透着一股悲戚。磕了个响头。 苦笑一声的十六夜默默起身,为这枯骨倒上了一杯酒。洒在枯骨的跟前。 “爷说今年不能来看你,让我来陪你说道说道。” 他提着酒坛,席地而坐。看着满满一壶的酒,十六夜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缄默良久,他有些哽咽地说道: “转眼你都走了这么多年。看着崇雲殿外,就好像想起了从前。若那次你活着出来……也许爷就不会变成这样。也许……我们三个人也不会这样。” 十六夜的眼神一暗。 想起过往种种。终究是尘世间的沧海一粟。 “不知皇后是故意选择还是忘记那前的事……竟选择今日开秋宴。爷说怠慢到石兄,自知过意不去,石兄喜欢的封旦醉,明年加倍赔给石兄。” 酒坛中的酒被他全部倒了出来。 又恭敬地给这具枯骨磕了三个响头后,十六夜这才走了邻路离去。 那抹灯火也随着十六夜离去,密室里又陷入了一阵黑暗。 见十六夜离开片刻后,苏令仪这才上走上前去看这具骸骨。 骸骨跟前有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义兄石武之墓这六个大字。 苏令仪的面色有些古怪。 看看石碑又看看那骸骨,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棺椁。更没有墓穴。 她在这具骸骨的跟前来回踱步查看。 以这骸骨身上衣物的破旧程度来看,死者是个成年男子,且死了至少有十余载。 而骸骨成跪地的姿势,被压在密道的最深处,他的双手被铁链牢牢锁住。更为人不齿的是这遗骸的腿。 两根粗壮的钉子直接打穿了这遗骸的盔甲,穿透了膝盖骨,牢牢的定在地上。 从那锈迹斑斑还带着血迹的钉子来看,这些钉子都是在人活着的时候硬生生打进去的。 这近乎和酷刑没什么区别。 苏令仪不懂。 以方才十六夜那恭敬的态度以及他说的话,慕容泽应该和这具遗骸主人的关系很好才对。 可他明明连十六夜都能直接偷梁换柱让他做自己的暗卫之首。 怎么就不让这遗骸入土为安呢? 可这抹疑惑并没有在她心头停留太久,她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是不愿埋尸,而是不能。 从曝露在外的骷髅上带着异样釉质光泽,以及那骨骼中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梓芫花香气,苏令仪可以断定这人生前吃过软石散。 被用下软石散的人,骨骼就会在死前一个月开始异变,毒性从骨髓开始,一点点的把骨骼酥掉,这是真正意义上承蚀骨之痛,死后遗体会三天内腐蚀化成一堆白骨,可以说这具遗骸但凡不是放在这里,而是在上头……只怕早就因为风吹日晒化作一地的骨灰了。 更让人为之作呕的,是中过软石散的人死后就连遗体都会变得异常。 但凡遗体经人接触,就像是黏上了埃博拉病毒,身体也会在短时间内因机能衰竭而亡。 以那安葬要全尸的理念,摧毁或是毁坏遗体便是大不敬行为,情急之下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百余年前,软石散就因这连锁效果过于非人而为世人所不容。早就该成为历史上一个代名词的毒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漫上心头。 想起方才路过时看到的种种。她隐隐约约能猜到,崇雲殿外的异常可能和这个人的死因有关系。 线索只有这么冰山一角,苏令仪根本就看不清这人的死是为了什么。 只倒是一团解不开的谜。 第31章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凝望着那死状近乎屈辱的骸骨,苏令仪那双腿许久都不曾移动过。 不知怎地,她虽然从未对这具骸骨生前有过任何的接触,可她却对这具骸骨产生了一丝的触动。 好似她真的看到这具骸骨生前那铜墙铁壁的背脊。 苏令仪在原先十六夜跪过的地方也给这位将士磕了个头,权当自己这外人贸然打扰的歉意。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于这种有可能成为垣铃阁高价买卖的消息,苏令仪不是不心动。 只是……这里涉及的东西牵扯到慕容泽她便百般抗拒。 不要说是探查了,就连继续追上十六夜的脚步都做不到。 一想起那段逃亡的悲惨经历让她能不主动靠近慕容泽便选择远离。根本就不想在设计这位阎王爷的事情上多加插手。保持现在的模样,能以姨母的姿态看着逸儿,就心满意足了。 她已经不想再立什么破fg了。 将自己来过的痕迹一一消除,出了崇雲殿就开始原路返回。 结果刚从御花园背后的竹林穿过,苏令仪就好巧不巧地撞到了夜曲,她赶忙身形一闪,就躲了起来。 内心却不由得直呼倒霉。 怎么一次两次都撞见慕容泽的人? 上回去大理寺被他本人撞见,她认。毕竟慕容泽也管大理寺,碰到他的概率也不会低。 可这是御花园啊! 皇宫的御花园啊! 不知道几亩地大的皇宫啊! 她前头刚碰到他的人,才过了几个钟头就怪格外怎么就又撞见他的暗卫了? 要是撞见的是慕容泽本人,她肯定学裸鼹鼠直接就挖个地洞钻进去。 尽管瞧见夜曲,苏令仪依然不打算扭头走。 毕竟竹林这边容她活动的空间太小,外加穿着这一身格外招摇的靛蓝色华丽宫装,要是轻举妄动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风吹草动那可就不妙了。 并不是好奇慕容泽派夜曲来搞什么py交易。 远远的,只瞧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端着一个玉匣子就放到夜曲的手上后便开始低语着。 而苏令仪则是盯着夜曲手中的玉匣,看得格外入神。 那匣子上的纹路…… 等等!莫非…… 苏令仪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神态。 等到那边交易结束后,苏令仪便一路尾随小太监,直到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苏令仪这才一个飞跃,落在那太监前去的路线。 看着苏令仪这般,那太监的面上没有一点慌张,只是不紧不慢地对苏令仪行礼道:“王妃娘娘千岁。娘娘找奴才是有什么要事?” 苏令仪看着他,淡淡地开了口:“孤城垣,九霄寒,黄泉途闻铃双全。” 哪知那小太监听完一愣。刹那间,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娘娘说什么,奴才听不懂。” 苏令仪也不和他打马虎眼,径直从衣袖内掏出一块手令。 见到手令后,那小太监原先的戒备顿然消失得荡然无存。他赶忙单膝下跪:“驿堂楚瑜,见过苏堂主。属下冒犯堂主,还请堂主赎罪。” 一听是驿堂的人,苏令仪眼神更加疑惑了。 “方才见你和怡亲王府侍卫总教头碰面,阁中的规矩不是不做皇家买卖?你这又是为何?” 驿堂嘛,美名其曰送快递的,她们垣铃阁也拓展押镖的业务,只不过她没想到,驿堂怎么还私底下把快递任务都做到皇室了。她更是不清楚,慕容泽怎么和她们垣铃阁也牵扯上了关系。 面对苏令仪的询问,楚瑜也不曾隐瞒,他赶忙解释道:“回苏堂主,这是阁主亲自下达的命令。3年前,驿堂接到一个大买卖。开出天家要收购大量药堂种植出的天水灵芝。经斥堂探查,得知这起买卖的主人正是怡亲王,阁中规定不得向任何皇室出售阁中之物。便不做理会。 不曾想阁主直接找到我们崔堂主,说让我们接下这个单子。还亲自同怡亲王谈了生意,最后以每年五万两黄金的代价成交。自那时候开始,我们驿堂每年向怡亲王府押运六株天水灵芝。而属下便是负责此事。” “那可有做其他的买卖?”苏令仪追问。 楚瑜摇摇头:“不曾,阁主特意交代过,除了天水灵芝,其他的买卖都不接。” 苏令仪的眉头更加紧锁。 只有天水灵芝一个买卖? 她作为药堂的堂主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堂中每年都定期少几颗天水灵芝的。 四年前她被湛禾收留后她开始培育天水灵芝,用了一年的时间,让她们药堂能稳定年产出十余株天水灵芝。 毕竟天水灵芝本就不易培养,他这买卖下去就要拿走将近一半的天水灵芝。所以湛禾当时也和她提起过这事儿,不过也只是草草同她提过这么一个买卖,还说药物由驿堂亲自送往,并不曾强调什么。 她本就一脑门扎进药堂研制药物,外加是湛禾所说的金钱上的来往,自然对这事不大关注。 只是点头答应便忘却此事。 哪里知道这买卖的主人就是慕容泽? “原来如此。”苏令仪扶了扶额。也不再拉着楚瑜,放他离开了。 等楚瑜离开后,苏令仪这才低头沉思,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漫步在御花园中的回廊前,苏令仪这才侃侃坐下,沉思着那个男人合理的举动。 他总是这样,做事毫无章法。 以往苏令仪还是能明白岳湛禾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唯独这次。 她是怎么都参透不过来。 不过苏令仪很快就释然了,毕竟那是湛禾啊!他想说他要上天都不奇怪的。毕竟种植那么多天水灵芝一年的成本才一百两黄金啊。这转手就是那么多钱。 大概是因为慕容泽是懂药材的所以才卖的? …… 择行宫内,楚瑜送来的天水灵芝早就被夜曲放在了桌案上。而十六夜则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和你预料的一样,她确实是和垣铃阁有联系。” 沉吟良久,十六夜缓缓开口。 转着手上的扳指,慕容泽若有所思:“衣着妆容容易改,潜意识的动作无法改变。十六夜,这是你说过的。” “从她进地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隐匿身形的手段很是精妙,若非我内力略胜过她一筹,只怕我也不会发现她。” 十六夜一顿,继续道:“所以你这才让夜曲在御花园会见,为的是引她上钩,验证那日去大理寺的就是她?” “不错。” “那结果,可是如你所愿?” 慕容泽不语。 “所以……你是想把这个当做她的把柄?” 慕容泽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十六夜的话,只是背过身,凝视着窗外。 十六夜有些意外。 他从来没想过慕容泽会有朝一日会这般神游失态。 天色已不似午时那般的敞亮。在落日黄昏的映衬下,跟前人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寂落凄凉。 十六夜的眼神不禁有些担忧。 今晚便是十五了。 希望……能平安无事地度过吧。 第32章 颠倒黑白哪家强?北境京城岳姑娘! “她果真做了这样的事?”虞盼惜神色严肃地看着岳思思。 岳思思委屈地点点头:“是啊,盼惜姐姐,刚才你来得迟你不知道,我二姐是直接被她给气哭了的! 也怪我这嘴,都没和你说过,之前姐姐同太后去了西山,这两日回来听的疯言疯语想来也是当个笑话吧…… 然而那并非道听途说。是确有其事。在我外祖寿宴上,她比今日还要过分!掌掴我岳二表哥不说,还污蔑我姐姐清白。甚至我……呜呜,我还被她说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虞盼惜沉思片刻,揉揉岳思思的头:“你的这位大姐,确实难缠。也是够伶牙俐齿的。” “当年家母对她可是疼进骨子里了。什么没见过的东西不紧着她用?才把她养成这般娇贵,结果转头就一声不吭地嫁去了靖王府。还和我们南阳公府断绝了来往。 可家母又怎么能放心我大姐一个人在外呢?日盼夜盼也盼不到我姐姐的一封家书。人也消瘦不少,我外祖不忍家母思女心切才不得不向陛下请了圣旨让大姐归京。 可结果,我这大姐把家母的好心当作驴肝肺。现如今……怕是见盼惜姐姐和我们家颇有走动。还得轩表哥青睐。才变得这般歇斯底里。” “和慕容轩有关系?”听着岳思思的话,虞盼惜的眼神也不禁冷上几分。 “盼惜姐姐有所不知,我大姐虽然稍长轩表哥几岁,碍于颜面又不好说出口,听二姐说后来她大着胆子去同轩表哥表明心意被轩表哥拒绝这才一怒之下嫁给靖王爷远走高飞。 我知道盼惜姐姐和轩表哥的情谊,这些往事不应由我来说。可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盼惜姐姐针锋相对,难保将来不会在盼惜姐姐身边说些什么不入耳的话来。 到时候……到时候盼惜姐姐和轩表哥要是有什么误会,那我就是完事难辞其咎啊。” 岳思思说罢不禁颜面哭诉着。 不得不说,岳家女儿生得好一副小脸,只要掩面痛哭,那话听着也不禁真了几分。 “你说便说罢,我同慕容轩可没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这番话。我会好好的警惕她的。” “思思,思思!你快点去照顾着你姐姐!” 正当岳思思和虞盼惜促膝长谈之时,南阳公夫人一脸悲愤地冲了进来。 看到虞盼惜,南阳公夫人便欲言又止。 岳思思拉了拉南阳公夫人的手:“娘你怎么了?二姐怎么了?盼惜姐姐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有了岳思思的这番话,南阳公夫人这才松了口。 “还不是你大姐?我好心叫灵儿给她送些娘亲手做的面点,结果她半点好意也不领情,就都砸在你二姐的脸上。还二话不说就给你二姐下了毒药。” “毒药?” 面对虞盼惜的反问,南阳公夫人有些难以启齿。 还是土着脸,硬着头皮回应道:“是春媚散。” 虞盼惜面色变得愈发难看,眼神中也透出了一抹杀意:“这种东西都敢给寻常女儿家吃。” 南阳公夫人只是叹口气,什么都不说。 一旁的岳思思有些着急:“母亲,怎么回事?二姐为什么会吃……什么春梅散?” 虞盼惜纠正道:“是春媚散,多游走于秦楼楚馆内。这种药若是给女子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岳思思听了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娘!大姐怎么敢给二姐吃这种东西?” “你大姐说对不住虞小姐,便让人买了些吃食进来。结果你二姐去送东西时正好撞见了,便问了两句,你大姐哄骗你二姐那是御厨那边拿来的。 你二姐又怎么会想到你大姐会害她?便吃了一口。然后端着娘做的荷花酥去找她。结果你大姐便以为娘要害她。将糕点砸在你二姐身上。你二姐也是被你大姐伤透了心,这才回了荣绣宫找娘哭诉。哪知才这么会儿的功夫,你姐姐身子就不行了。 一问就说只吃过那些东西。我听文贵妃身边的嬷嬷说就是吃了下三烂的东西才会变成这般,现在人正躺在偏殿,娘也不多说了,你快去照顾你二姐,娘去请个大夫来。” “娘!不能找太医吗?” 南阳公夫人大怒道:“不可!这事儿本就见不得人,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姐姐还有何清誉可言?你让别人怎么看你二姐?” 岳思思这才有些恐慌:“女儿知道了,这就去看着二姐。” 她赶忙转头对着虞盼惜道:“盼惜姐姐,情况紧急,我就不多说了,还请盼惜姐姐要保密。思思这就告辞。” 看着冲出去的母女二人,虞盼惜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是有多么的恶心。恶心到向自己的亲人下手。 经过苏令仪多方打听,这才知道雅儿他们被带去了皇后的凤仪宫歇息。 进了凤仪宫的主殿,便见到逸儿正和雅儿他们围着皇后说说笑笑。 好一副合家欢闹的场面。 给皇后请安后,皇后便笑着对苏令仪点头:“靖王妃来了。蓝秀看座。” “玉承和裴雅多有打扰,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得好。” 皇后看着眼前年幼的宋玉承和逸儿有些怅然若失:“怎么会呢?后宫多寡淡,别看这莺莺燕燕多如百鸟院,可到底人心隔肚皮,不如孩子们嬉闹来得让人畅心。” 听着皇后这番感叹,她摸了摸雅儿的脑袋,也不禁露出三分苦笑:“娘娘说得真叫人黯然神伤,臣妾也不知能陪着孩子们多久。孩子总会长大,当母亲的又舍不得放手。真叫人为难。” 许是皇后感念苏令仪那番莽撞的救场,对她也格外宽厚。看着宋玉承道: “谁都是第一回做娘,做事难免容易失了分寸。靖王世子年岁尚小,本宫看得出来,玉承这孩子是顶顶好的。也是像他爹。不过他啊,倒是比他爹要看着沉稳不少。你这做娘的还能多陪陪,不过也莫要逼得孩子太紧。” 皇后话中有话,她看着宋玉承的眼神也像是在穿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苏令仪并不打算追问。 她隐隐约约的能感受得出来,皇后说的是慕容御和慕容泽。 甚至这就是她和慕容泽闹矛盾的原因。 跟着皇后东拉西扯几句后,便听见外头有宫女说是虞盼惜有事要请教苏令仪。 苏令仪也没多在意,向皇后请示一番就跟着那宫女一同出了凤仪宫。 偏殿内,虞盼惜已经坐在桌上等着苏令仪。 她坐在那边只是抬抬眸子:“靖王妃?” “哦,虞五小姐找本宫所为何事。” 苏令仪挑眉,也不在乎虞盼惜的无礼,就坐了下。 怎么今儿个这么事儿多呢?送走一个安倩宁又来一个虞盼惜。都是来找评委要考核详情分数的吗? “那不知靖王妃可否赏脸,和我促膝长谈一番?” 看着跟前面色不善的虞盼惜,苏令仪扶了扶耳上的玉环:“本宫可没什么好和虞五小姐商量的,怕是虞五小姐,也不想和本宫说这些话吧?” 苏令仪这般态度更是坐实了方才岳思思说的那番话。 她果然是对慕容轩有感情啊。 古人就是这般迂腐,喜欢一个人不大声说出来,还这般扭扭捏捏。 还把麻烦找到别人身上。 “不,我是觉得,有些话是需要和靖王妃说开的。” “哦?既然虞五小姐这般强烈要求,那本宫就算是不赏脸,虞五小姐也是要说的了。” “王妃知道便好。” 苏令仪耸耸肩,向后靠了靠,双眼微眯地看着她。 “那虞小姐又有什么话想说的?” 第33章 无算计,不宫斗! 虞盼惜打量着苏令仪:“都是聪明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靖王妃心有所属的并非靖王。” 苏令仪有些诡异的看着虞盼惜。 等等,她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难不成岳潇潇不喜欢宋衍吗? 她记得在岳潇潇出嫁的时候苏家不允许原身前往参与岳潇潇的婚礼。原身还是违抗了苏家的命令悄悄的去了岳潇潇的闺房外送了她一路。 还在岳潇潇上花轿之前,将母亲留下来的金钗当做添妆送给了岳潇潇。 后来岳潇潇送来的书信字里行间也说她生活得很幸福。 连宋玉承他也说自己父母很是恩爱的。 怎么这岳潇潇就移情别恋了? 见苏令仪那面上古怪中透着震惊,虞盼惜便知方才岳思思说的话,也已是**不离十。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点心思,早就曝露了。” “虞五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令仪想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从她一进门开始,这虞盼惜嘴巴里逼逼叨叨的东西她就没听过。 说的话没一句她听得懂的。 可虞盼惜却自顾自地继续道:“靖王妃,你不需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待我。你心中另有所爱,只管大胆追求就是。我不是你求爱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你也没必要像今日这般针对我。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于我无关,我和他不过是简单的合作关系,既然你是岳家人更要考虑大局,而不要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纠缠这些。” 苏令仪听罢,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边自如。 这个虞盼惜,还真是会自以为是呢。说的话也真够刺耳的。 她抬眸冷笑道:“虞小姐,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心态对本宫说这些所谓的家族大义。 你不需要自作多情我在同你争一个男人,更不需要如此大度地礼让我。想必和你黏糊在一起的男人,本宫也是不屑一顾的。何况……你区区一个外人又有何权利对本宫说三道四? 再说,你的好言相劝于本宫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本宫既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和苏家撕破脸,你就该清楚,本宫的脾气可没那么好。” 听着她满口家族家族的,苏令仪实在是想不通,像虞盼惜这样“不拘小节”和继母撕破脸皮,又见了她还不行礼的“新时代女性”,是怎么说出让她不要在乎儿女情长,要专注岳家利益的? 她标榜自己独立就算了,没人拦着,但你强行按头肉别人沉沦这就是你不对了。 怎么她和继母撕破脸就是追求自由是不免于旧社会的迫害,而换成她那就是不顾及家族的利益? 见过又当又立,没见过这么又当又立的。 看苏令仪这般倔强,虞盼惜的便也冷下脸不再好言相劝: “既然如此,我同靖王妃也无话可说。告辞!” 她说罢就推翻了茶几,桌上的茶叶罐也应声倒地,翻滚几圈落在门廊下。 苏令仪冷眼看着那罐冒着茶沫,面色不渝。 “本以为我足够急躁,原来还是我谦虚了。” 荣绣宫内,一名宫女匆忙的走进来,在南阳公夫人的耳边低语着。随后,南阳公夫人那有些紧张的面上也多了一抹愉色,塞了一锭银子给那传话的宫女后,这才面带笑意的走到床边拉住岳铃灵的手道: “灵儿,和你说的一样,她果然动手了。” 床榻上的岳铃灵一脸土色,可神情却同往常一般无二。 “计划能成功,不也要多亏娘和思思不是?虞盼惜清醒以后就同原先大不相同。更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既然她最近总受我们南阳公府的照料,她心也多半向着我们的。只要娘多提一些话,她保准会放在心上的。” “可是二姐她们不就是吵了一架嘛?你怎么会知道她得手了?”岳思思疑惑地问向岳铃灵。 岳铃灵叹息一声:“虽然我不知道她这次会怎么下手,可我有八成把握,她一定会出手。我会这般信任她,还押宝在她的身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次虞盼儿是怎么出丑的你可记得?” 岳思思点点头。 “当时她只是路过虞盼儿的身边,只轻轻一碰,就将药粉洒在了虞盼儿的衣摆上,结果让虞盼儿抓耳挠腮,就这么在千秋宴上出了丑。彻底沦为京城内的笑柄。 起初我也不怀疑虞盼惜,可那日,虞盼儿滴酒未进,吃食未动,也不曾和谁有过摩擦,那除了虞盼惜,又能有谁?” “她这都是从哪边搞来的东西?竟然不需要吃下去……”岳思思一阵后怕。 岳铃灵一阵苦笑:“是啊,还能控制着那药粉就作用于一个人身上。这样可怕的手段,要伤你悄无声息,你再怎么警戒也防不胜防。也幸亏我们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还多番拉拢,这样的人,我永远不希望她是我们的对手。为了骗过她,我也是假戏真做,不得不吃下那春媚散。” “若非你姐姐告诉娘,在虞盼惜得手后再给她吃下解药,就连娘都快要被你姐姐给骗过去了。”南阳公夫人一阵后怕,显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娘,若是您连我都不能骗过,又怎么能指望骗过别人?只有连着你们一块骗了,别人才会相信不是?” “你啊。”南阳公夫人心疼地拍拍岳铃灵的手,转而看向岳思思,“娘不求你和你姐姐一般,这么有谋略,可你要是学了你姐姐一半的智谋,想来母亲也不会担心你以后出嫁的事情了。” 毕竟岳铃灵有时候下手太过狠毒,甚至是连自己…… 岳思思吐舌。 她又不是姐姐,当不成什么谋划的军师,能完成爹爹给的任务就不错了。 旁的也不是她能动手的。 “娘,你也不用这般强求思思了,只要,咳,只要守住苏家,成为思思最结实的后盾。也没人会看不起她的。” 岳思思听罢赶忙亲昵地拉上岳铃灵的手道:“还是二姐疼我。” 南阳公夫人叹息一声,便也随她们去。 皇后很快就听到了偏殿传出的动静,见苏令仪回来,赶忙问道:“听闻方才闹了些不愉快?” 苏令仪莞尔一笑:“怕是因为丢了这金钗想找臣妾讨要说辞,臣妾什么脾气,娘娘想必有所耳闻,这拼命三娘四个字就差刻进臣妾的八字里了。 遇到另一个拼命五妹倒是难免会争执起来,让娘娘见笑话了。” 皇后轻笑一声:“你这孩子,还倒是揶揄起自己来了。也罢,那孩子是年轻气盛了些。倒叫人爱也不得,恨也不得。” 见皇后面色并无不妥,苏令仪不禁勾起了唇。 “娘娘,臣妾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皇后却又笑道:“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本宫瞧你也是投缘,自当你是一家人。” 苏令仪听了不禁有些感慨。现在对她这般亲近,要是知道她是苏令仪又该如何? 光她苏家女这个身份,盼着她死的人就数不胜数,何况她原本的作用就是苏家打进慕容泽后院的一根钉子而已。 若非她这钉子不听锤子的话,非要掉出来,只怕现在她应该……会蹲进慕容泽的那个地牢内吧? 而她不管是死还是活,对太子都是一个威胁。哪里有什么家人? 有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对皇后而言是如此,对苏家而言,亦是如此。 丢掉脑中的杂念,苏令仪从玲珑的手中接过那翡翠衔凰钗问向皇后:“娘娘,臣妾想问问这翡翠衔凰钗是何处而来?” 看着那根钗子,皇后恍惚有些出神,良久这才开始回忆道:“能是什么?北凉使节进京,途经尽岳峰遭遇马贼,贡品差点被洗劫一空,幸得苏尚书的大公子出手相助这才免遭毒手,只不过刚入京后,那最为珍贵的翡翠衔凰钗还是不翼而飞。急得北凉使节上报大理寺,最后还是那虞家小姐找到了这翡翠衔凰钗。” 听着皇后的解释,苏令仪摆弄着这根金钗,便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哦?那这虞五小姐还真是有意思,那么多贵重贡品偏生就丢了这根钗子,又偏生叫虞五小姐看见了再交换,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偏生还是苏慕辰救的使团,又偏生这岳家和虞盼惜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刚刚虞盼惜大咧咧地找她说要在乎岳家的利益,想必背后和岳家脱不开联系的。 苏岳两家本就是亲家,而虞盼惜也是分去了文贵妃的宫殿内休息,皇后背后的薛家得知虞盼惜和岳家那几个丫头是手帕之交的关系,势必会在虞盼惜的亲事上多加阻挠。 而薛家这般针对虞盼惜,想必会让苏家看到虞盼惜的价值,届时,不管她想不想嫁给慕容轩,只怕都已经和慕容轩捆在一根签子上炸了。 也不怪苏令仪会当着皇后的面说这些话。 她苏家和她本就有仇,讯零花的下落又和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她不对苏家下手,那还真是天方夜谭。 虞盼惜显然是和慕容轩是有一腿的,刚才还直接舞她头上,这要是不打一棒子让她也被火煎一煎,那就真的对不起自己当年吃的苦,以及原身那么多年的宛如笼中鸟一样的处境。 苏令仪那看似不经意的话,却也是提点了皇后。 顿时心领神会,只不过,看着苏令仪的眼神也格外有些不同。 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合? 只不过是安排罢了。 但皇后也不戳穿,只同苏令仪东拉西扯着一些家常话。 零零碎碎地问了些岳潇潇还在闺阁时的事情。 苏令仪哪里看不出来皇后这是在旁敲侧击? 因着自己是岳家人而有所忌惮。可又不想放过她和岳家之间敌对的关系让苏家吃瘪。 不过……明知皇后用心不良,苏令仪也还是依旧选择咬下皇后丢下来的鱼饵。 苏令仪她向来只懂一个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皇后想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呢? 第34章 没注意到的……细节!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是夕阳西下,群山边上透着耀眼的霞光。拖着夜幕的星辰降临了。 皇后本要主持这场晚宴,早早的离开了凤仪殿。 苏令仪则是一个人歇在偏殿,她支着脑袋,看着手中那微微摇晃的金钗。 “处理掉吧。”说罢,就将那根钗子丢进了匣中。 琳琅一愣。 “啊?师父,要丢掉吗?这东西不是很贵重的吗?” “笨!”玲珑敲了敲琳琅的脑门,“谁说要丢掉了?这东西自然是有它的去处。” 苏令仪侧眸,看着琳琅:“这东西,你还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琳琅有些摸不着头脑,从匣中把这根钗子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可她还是很快就将钗子放回了匣中。“这钗子,挺好看的?挺沉的,也挺贵重的” 苏令仪有些好笑:“你不是亲眼瞧过吗?怎么还瞧不出什么问题?” 琳琅嘟囔着嘴道:“我什么眼神,师父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好看,我这双眼还能看出什么?” “那你真该去萧以姒那边磨炼磨炼了。正巧她也在京城。” 一听萧以姒,琳琅赶忙摆摆手:“啊?师父,能不能别送我去萧堂主那边?萧堂主那火似热情的性子,我可招架不来。而且,我也不想被萧堂主戏弄。” 玲珑听完也不禁噗嗤一笑:“慌什么,堂主和你开玩笑的。” 见苏令仪也若有似无地笑着,琳琅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脸道:“师父别开玩笑了,徒,徒儿可是会当真的。” 苏令仪这才收回笑容道:“嗯,看样子是不紧张了。方才皇后在,你就跟条不会翻身的咸鱼一样。既然回过神了,那也就不开你玩笑了。” 琳琅摸摸头,这才放宽心听苏令仪继续道。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这钗子,八成就是琳琅那日在商队看到的那个钗子了。” “师父,你的意思……这玩意有两个?” 苏令仪点点头:“不错,北境以左为尊,是以妇女梳的发髻带着的钗簪也多半偏左。这根钗子的尾羽明显就是靠右的。 西域本土也是以左为尊,作为北境多年的附属国,她们不会连宗主国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进贡的贡品也多半是如此的。而这号称是西域最优秀的工匠师父所打造的东西,必定更为注意这点细节。 而且还有一点,西域的香料算得上顶尖,作为香料大国,他们进贡的布匹卷轴,至于金银珠宝也多半会熏上味道。上头也多半会有个存香珠的香笼。 说句糙的,他们的马都被香料腌制入味过,就连放的屁说不定都是香的。 而这根钗子才入京不过一年,就已经完全丧失了西域特有的香气。只沾着紫檀木轻微的芬芳气息。 这样的东西你拿出来和我说是西域进贡的,我可不会信。想来,流落民间也是有段时日了。” 苏令仪话说一半,便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要怎么处理处理这个东西。 此时晚宴快要开始,已有宫女过来同苏令仪请示。 苏令仪也不再想他,便带着雅儿一同前往了荣福殿。 夜晚这一宴倒不如下午那般满是火药。台上也只有舞女在助兴。也缺席了不少人。 毕竟金钗的归宿已经有了主人,又是不需要他们担心的主人,自然也都松懈了不少。 酒过三巡,见苏令仪跟前的吃食却未曾动过一份,只是有气无力地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琳琅有些着急。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苏令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琳琅:“嗯?怎么?” “堂主是不是今天太累了,所以有些精神不济?”玲珑在一旁低声问道。 苏令仪摇摇头丢出一个安慰的神态:“不好说,可能还是因为蛊毒的后遗症吧?我可是你师父啊,我的身体,我怎么会不清楚?老毛病犯了。” 话虽如此,可玲珑二人依旧不放心,只是小心翼翼地坚守在苏令仪的身边。 雅儿也不再吃东西,安安静静地坐着。 连向来爱吃爱闹的雅儿都变成这样,宋玉承和逸儿看得也隐隐有些不安。 自从苏令仪带着他进京城以后,她一直都是镇静自若的样子,也是这样,给他吃下了强有力的定心丸。 可苏令仪又何曾露出这样的神态?头一回见的宋玉承便有些草木皆兵。 逸儿更甚,他不禁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母妃。 嬷嬷和他说过,母妃不是不要他的,母妃就是病了,一觉不起,所以没能来看他。 可看着这样的苏令仪,他心中的那股不安再度被放大。 他本就没有母妃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姨母愿意和他说话,姨母难不成也要离开他了吗? “姨母,你……你没事吧?”逸儿的整个心几乎都被提了起来。 苏令仪摸摸逸儿的脑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没事,我会有什么事情嘛,就是今天起了个大早,还折腾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些累。姨母保证,明天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逸儿面前。” 逸儿捏着拳头,固执地说道:“那姨母和逸儿拉钩!” “好!”苏令仪有气无力地伸出手。勾住了逸儿那根小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变了就是猪八戒。” 晚宴还在继续,那股昏昏欲睡的感觉充斥着她的神经,无奈之下,苏令仪只得从衣袖给抽出一针扎在自己腕上的穴道内。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原本毫无精神的苏令仪,却突然猛地睁开了眼。死死地按着自己的手。白嫩的手腕上也快要被她捏出淤青来。 头上也迅速爬满冷汗,她赶忙按着头。 “等等,是什么时候?” “进殿的时候?” “御花园?” “还是回去的路上?” 苏令仪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几个词,脑子在不断的转着。 “师父!”琳琅看出了不对劲,死死地扶着苏令仪快要倒下去的身体。 “呵,原来……原来是在偏殿里!” 玲珑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对琳琅道:“琳琅,你快带堂主还有小姐世子他们下去休息,我在这边周旋一下,三刻后我就去找你!” “好,师父交给我,你也要小心,皇室……哎,这里都是不好惹的,你要是受伤了可别来找我。” 琳琅丢下这一句话,就赶忙扶着苏令仪撤出了荣福殿。 第35章 同样的错误,竟犯两次! “琳琅,你着什么急?我这不还没事嘛?就是,有些脱力。”靠坐在御花园,吹着冷风的苏令仪安慰着琳琅。 “奶奶的,胆子那么大敢对师父下手!师父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收拾他!” 苏令仪一脸惨白,就算是脂粉都有些难以掩盖她面上的虚弱。现在她就跟一捧棉花一样。 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不要彻底地沉睡过去。 按了按琳琅的手,她继续道:“好啦,知道你的意思,想为我出头……这被算计了也是我不够谨慎,你就行行好,把这打回去的这一手留给师父? 既然……都算计到我的身上,想必她们也是有些把握。 孩子可是我的软肋,总要藏好不让她们发现才可以的……听话,先帮我把雅儿她们安顿好。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琳琅心有不甘,可她也性子再怎么急躁却也最听苏令仪的话,她只是咬着唇,认真的看着苏令仪:“师父,那你小心点,我快去快回。” 一路上,三个孩子皆是沉默不语。 忽而沉默良久的逸儿扯着琳琅的衣摆道:“琳琅姐姐。” “小殿下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逸儿点点头,从衣袖给拿出一块手令放到琳琅的手中继续道:“这是我父王宫中的手令,那边安全,只要……只要我父王,皇爷爷不同意,没人敢搜择行宫的。” 看着手中这块沉甸甸的手令,琳琅眼神闪过一道光。 目送着她们离开,苏令仪整个人彻底地脱了力气。 想起下午,虞盼惜打翻茶几的画面,苏令仪就有些懊恼。 “还……还真是大意,竟然会把药装进茶罐内。真是失策。” 毕竟虞盼惜是跟在她的后面进的偏殿,全程又被自己盯着,根本就没有动手的可能。 苏令仪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自负了,导致中药这事情都落到她的脑袋上,更丢人的是,她还是等发作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药的。 希望,希望琳琅的嘴巴小点,别把这事传到湛禾的耳中,要不然……怕是会被他给笑话死。 “好妹妹,你快告诉我哪里有美人啊?” “郝郎君,您慢着些,奴婢这就带您去!那美人儿啊,就在这御花园内等着郝郎君呢!您可是闻到那股清香扑鼻的体味了?” 男人作势吸鼻子,品赏着那股飘入他鼻尖的幽香,他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嗯,真香,真不错,这是哪里来的美人?” 天樱树下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苏令仪的耳中。苏令仪瞳孔一震。收敛心神后,果然在自己的衣摆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甜的香气。 “郝郎君,我家主子说了,她可不轻易献身,女儿家的面子薄,所以……您只管寻着那花香浓郁的地方,我家主子就在那边等着郝郎君。” 心领神会的郝郎君露出一抹淫邪。 “哟,还是你家主子会玩,成了,你下去吧,待本世子亲自会会你家的主子。” 小宫女笑笑,便提着宫灯离开了。 苏令仪贴着树干慢慢地滑坐下去。面色上沁出的汗水已经染湿了她额间的发丝。 虞盼惜真是狠毒,没将她迷晕而是下这种让人脱力的药,不就是想让她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糟蹋却无能为力嘛? 还真是懂得什么叫做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辱。她是不是该谢谢她这般瞧不起她啊? 耳边满是那个男人在花丛中搜寻的声音,想来找到她这边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看着左手腕上留下的陈旧伤痕,她不禁摇了摇头。 果然京城内下的药来来回回不过那么几种,真是一点心意都没有。 “美人儿!美人儿!你在哪儿?” “公子,可是在唤奴家?”在树丛背后,一个娇魅的声音哀哀戚戚地传了出来。 郝郎君听了整个骨头都有些酥酥麻麻的。他搓搓手,吞咽了一口口水。 “来了来了!好哥哥这就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声音的地方寻去。 “来吧美人!可别躲藏了,哥哥我的心都有些僵痒起来了。” 突然,那颗巨大的天樱树上垂下一根蓝色的飘带。一名少女就栖在树上。 她晃着脚,轻笑道:“别急嘛。” 随后,那根飘带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卷着郝郎君的腰肢就上了树。 郝郎君又哪里顾得上掉下树会不会摔个半残?只知道眼前带着面纱的女人软玉温香,又透着不同寻常的魅惑。尤其是那蓝色衣襟下那呼之欲出的澎湃,更是觉得已登入摩登仙境。 “哟,小美人,引小爷来这里,又怎么不露面?不过这眉间的朱砂痣还真是生得好看,让小爷亲一个。” “郝郎君~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吗?” 郝郎君握着跟前女人那柔若无骨的手,深吸一口气:“嗯,美人好香,美人说吧,小爷我都听着。” 少女一脸媚态地看着她,抚弄着耳边吹落的发丝。“那郝郎君可曾听过那十八层地狱?” “和小爷提这个作甚?” 少女摇摇头,摸上了他的脸:“都说从**一刻值千金,便是死在石榴裙下,也在所不辞的。那若是郝郎君同我春风一度,入了十八层地狱可好?” “若十八层地狱都长成美人你这样的,小爷我现在就下去了,那又如何?” “嗯呵呵,郝郎君好胆量,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少女银铃一般的笑容让跟前男人的心激烈地跳动着。 随后,在跟前男人就要一亲芳泽之时,两眼一翻,就彻底晕死过去。 苏令仪松口气,扯下面纱,有些厌恶地推开跟前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谁在自负?丢这么个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来对付我?” 她又看了看树顶,零零散散地挂着她设下陷阱用的蓝色绸缎。她扯下其中一根绸缎,那些绸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卷着这个所谓的郝郎君爬到树的顶端。 看着那被裹挟的似是蚕蛹的“郝郎君”,苏令仪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遮盖住她的眼眸。 此刻,懊恼充斥着她整个脑海。气愤之下,她一拳打在了枝干上。 “同样的错误,为什么要犯两次?” 虞盼惜下的药毒性是没当年傅容当年亲自喂下去的那么狠,这多半也是因为吸入的毒素并不多,外加上她长期浸淫此道,对她的影响不至于恐怖如此而已, 也幸亏这些,她才能在这般脱力的情况下,碰见的是这么一个色令智昏,外强中干的酒囊饭袋。 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每次自己式微之时碰上的都是虾兵蟹将? 万一碰上了对方派来的刺客?又万一自己吸入的毒药是三步就死的毒性? 这次她犯的最大的错误,不是对这个男人手下留情,是轻视导致中药而不自知! 按着左手,苏令仪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手腕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疼痛的感觉让她有些混沌的神志恢复几分。 鲜红的血液,顺着皓白的手腕宛若断线的红色珍珠一般向着树下的白色海棠滴落。 看着腕上斑驳的伤痕,苏令仪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果然还是要疼,才会记得住。才不会犯错。” 她是爱美,可她更懂自己性命的可贵。 每次犯下不可逆的错误时,她都会选择在身上留下一个痕迹。 有些伤痛就不该被忘却。 就该被铭记。五年前如是,这次,亦如是! “笑够了就下来吧,靖王妃。” 突然,一个冰冷不带着温度的声音闯入苏令仪的耳中。 第36章 慕容泽怎么会在这里? 天樱树下站着是慕容泽,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抬着头看着树上那抹蓝色的身影。 飞舞的墨发,虚掩在那裸露出来的香肩上,微微有些湿透的额发上挂着汗,顺势落下,好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她的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 一抹,他也不懂的古怪笑容。 而在树上的女人在听到他的呼喊声后,那抹笑容顿时消失得一无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虽然那抹笑容的消逝让他感到惋惜,可他对苏令仪此刻这副面容也颇有兴趣。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着,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有这样的一面。 苏令仪很快反应过来下头站着的人是谁,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她脚下一滑,刹那间就像一只蓝色的蝴蝶从枝头上跌落下来。 眼看就要摔个屁股蹲时,她的腰间一紧,紧接着她便稳稳的……稳稳地跌入花丛之中。 而树上也落下一段蓝色的绸带,轻巧地盖在苏令仪的头上,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她挣扎着,扶着树干爬起来,有些狼狈地看着眼前神态有些恶劣的男人。 娘的,果然是个狗男人! 不想救就不想救罢,至于把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用她的绸带把她吊着?再松手摔地上? 好·玩·吗? 慕容泽此时已经收回自己的刀,倨傲地看着苏令仪。 “靖王妃怎得如此看本王?” 苏令仪僵硬着脸,冷笑一声:“哪里哪里,只是没想到手中人命无数的怡亲王也有这般仁慈,出手救人的一面罢了。” 当初追着她咬的时候就差问她要某某糖浆了都! “有时间同本王呛声你还是反思反思你自己,竟沦落到要孩子跑到本王面前求助。” 难怪……难怪这厮跑到这里来,那看样子,八成是因为逸儿送了信,他碍于逸儿的请求这才不得不空出时间来救她这么个麻烦人。 对于慕容泽的质问,苏令仪也自知理亏,虽然他的话不甚好听,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次自己确实是太轻敌了。 “怎么,还待在这里等着被人抓把柄吗?” 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慕容泽已经走远了。 “慢着!”苏令仪转过头看着那树上的茧,苍白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我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犯到我的头上,怎么说也要悉数奉还吧?” 只瞧着苏令仪在树下不知又在摆弄着些什么东西,这才从树丛内捡起自己方才为了躲避“郝郎君”时丢掉的外套。 十分利落地遮住那透着白嫩肌肤的肩膀。 看着跟前站都有些站不稳,的苏令仪,慕容泽冷哼一声,拿着那节娟带便向着她靠近。 苏令仪顿时吓得汗毛炸裂,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不想摔死在这里,就给本王闭嘴。” 他说罢,便用那节娟带就绕上了苏令仪的手。 这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苏令仪左腕上的伤口,看着苏令仪,那抹讽刺那就更扎人心了。 “也不见得你这身手和你的嘴皮子一样的利索。” 说罢,他的力道便也轻上几分,在伤口处又多缠几圈。只不过还没等苏令仪觉得这男人也难得有温柔的一面之时,他就把她的右手也给缠了起来? 苏令仪:??? “不,慕容泽你把我绑起来干啥?该不会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你这般清廉,该不会要对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下手吧?” “本王还没饥不择食到要对一个寡妇动手。怡亲王家底丰厚,想讹诈的人也不在少数。本王谨慎些,有何不妥?” 说罢,就将苏令仪的双手捆了个结实,也不等苏令仪的回答就拖着她一声不吭地往他的择行宫去。 苏令仪一整个大无语,她现在好歹是靖王妃吧?靖王是靠打仗发财的,岳潇潇自己就是一个富婆,还至于讹诈他不成?更不用说他还像是捆绑犯人一样地把她给拴起来。 她真的会谢。 可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在慕容泽手上,她又不敢把这人给惹毛了。 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被他牵着一路往择行宫去。 一路上苏令仪走走停停,几经辗转,终于是看到了那座建设的格外繁荣的宫殿匾额。 她淡淡地喘着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硕大的杏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隙。再也受不得任何折腾的苏令仪,还是两眼一翻,闭上了眼。 “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麻烦。” 慕容泽蹙着眉,将快要跌倒的苏令仪拦腰抱起,踏进行宫。 驻守宫门的守卫,目不斜视地看着慕容泽抱着双手被捆住,还满身是汗水的漂亮女人回来,尽管面上依旧沉寂如万年冰霜,可内心早就翻腾似烈焰岩浆。 难怪王爷日日清心寡欲,原来喜欢玩的是这出,那确实是安侧妃比不了的。 毕竟安侧妃人淡如菊,属实是可惜了。 “姨母!” 逸儿小跑着,就冲着慕容泽而来。看着昏迷不醒的苏令仪,他焦急地看着慕容泽:“父王,我姨母她没事吧?” “精疲力竭外加失血过多,脱力而已。” 慕容泽这般解释道。 “那姨母何时会醒来?”他扒拉着苏令仪的裙摆,眼神满是担忧。 “不知。” 逸儿听罢,紧张不安瞬间就遍布整张小脸。 他死死地捏着苏令仪的小手,不肯放开一丝。 “你若再这般固执,我怎么去喊人?” 逸儿抬头看着慕容泽,用着极其迫切的神态悄声询问:“那,那姨母会和母妃一样……再也醒不过来吗?” 慕容泽抱着苏令仪的手便是一僵。 父子二人对视良久,谁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不会。” 慕容泽看着逸儿的眼神极其的认真。 逸儿松口气,那难看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小孩会有的笑容来。 “好,我去和玉承哥哥还要裴雅妹妹报个平安。” 望着逸儿远去的瘦小背影,慕容泽看着苏令仪那张恬淡的小脸喃喃自语:“是血脉的原因吗?竟叫他这般亲近于你。安冉三年都不曾做到,你只用了一个月。” 将苏令仪安放进寝宫后,慕容泽这才转身对守在殿门外的夜曲道: “夜曲,找十六夜过来一趟。” 第37章 九月十五,已至 十六夜一到,就看到主宫的寝殿内躺着一个女人,他掩掉眼中的情绪,靠在门上,有些古怪的看着慕容泽。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寝殿内出现过女人,你该不会是要我给她下什么催情散?好让你得到她?” 似是没听出来十六夜的讽刺,慕容泽只是一脸平淡的看着他。 “先救她。” “你!” “我做好的决定,从来没有改过。” 十六夜看着慕容泽,便转过身去看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苏令仪。 此时她的额头已经不再冒着汗,虚弱的,全然看不出秋宴时的尖锐。 摸上了苏令仪的脉搏,十六夜面上虽有不满,可那双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不信邪的他,再度摸上苏令仪的脉搏后,看看苏令仪的眼神中便愈发震惊。 “还真是个挺有毅力的女人,” “怎么?” 十六夜喂下苏令仪吃下一颗药,对慕容泽继续道:“老七整出来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吗?出其不意又防不胜防;为此我苦心钻研三年才得出解药; 也亏得这靖王妃会忍,若寻常人碰见舒筋散早就软成一滩烂泥。何况受了伤又被你连拖带拽的带回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怕也是够呛。” “是嘛……” 慕容泽不以为意,转而看向窗外。整个人孤寂得像是被关在地牢内一般。 “这个麻烦的女人我也救了,你也该回地牢里。”十六夜按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的认真,“今日这事你不该管的。救她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就算她和垣铃阁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一样。” “本王做事谈不上该不该。” “慕容泽!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十六夜有些怒。 今日亥时一过,接到小世子的传信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久这么一个对他们的利益没有任何好处的女人! “知道。” 慕容泽淡然地看着十六夜,“可那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没能赶回来,独自一个人在外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死死地提着慕容逸的衣领,“你别忘了我是为什么才跟着你的。” 屋内的宫灯影影绰绰的透着人的影子,凝视着十六夜那有些狰狞的脸庞,慕容泽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复仇。” “你明知我是为了复仇?那你怎么还敢出去!” “四年前逸儿就失去了他的母亲,现在你让本王漠视他的请求,眼睁睁地看着他找到的那束光被风湮灭,往后余生,就要……和你一样吗?” 十六夜怔怔地看着他,渐渐地松开了手。 是啊,见过当年那场惨状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若非拼着一口信念,凭着复仇两个字支撑他的命活着,他早就该下去陪那冤死的一百九十一口人了! 十六夜有些颓然的看着他:“你终究不是皇后,做不到和皇后一样的心狠。” 慕容泽眼神变得愈发的冰冷,蔓延而出的怨恨让他周遭的冷意都不禁黯淡几分。 “别和我提她!” 拍了拍慕容泽的肩膀,十六夜叹息一声,坐在他的身边。 “你该知道今夜你出行的有多么的凶险,就算非要就那个麻烦,你也该让我去才对。” 慕容泽闭上眼,沉默良久后,他睁开了眼,一脸苦涩的看着十六夜。 “他从不求我什么,这是第一次。孤,自然是要满足他的。” 听着慕容泽的话,十六夜看着窗外格外圆的月亮,只得掩面苦笑。 “子时到了。” 慕容泽笑得云淡风轻。 “是啊,子时到了呢,石武。” …… 夜宴不知何时进入了尾声三品以下的官员,早就坐着马车驶离皇宫,也只有那为数不多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得幸,可以在皇宫中留宿一夜。 宫中静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奴婢以及侍卫的脚步声穿插在宁静的夜晚中。 忽地,侍卫那有些粗狂低沉的嗓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快去那边找找!贤妃的金钗不见了!” “找到的重重有赏!” 宫女太监也纷纷提着灯笼,在整个皇宫内穿梭着。 扰得人不得安宁。 “陛下,您说这让臣妾怎么活啊!”御境宫内,贤妃扑在皇帝的怀中掉着泪。 皇帝搂着贤妃的腰,悄声地哄着她。 “爱妃莫要气坏了身子,朕已经派禁军去搜了,若真的寻不见,朕再送你一个便好。” 贤妃泣得更为大声:“陛下,那金钗,是臣妾和陛下初次见面时,陛下赠与臣妾的,这意义非凡,是多少个器物都换不来的珍品,陛下,臣妾从不求陛下什么,可这次,唯独这根金钗,您可一定要帮臣妾找到才是啊。” “哎,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贼,竟连陛下御赐的东西都敢偷。娘娘素来最珍视那个金钗了。”贤妃的贴身侍女不满地嘀咕着。望眼欲穿的,瞅着殿外的动静。 宫外的动静甚是纷杂,入睡有些时辰的文贵妃一脸烦闷地爬起来,不满的看着身边的女官。 “去瞧瞧怎么回事,是想掉脑袋吗?” 未等贴身女官出门,守夜的宫女便匆忙推开门,闯进来赶忙跪在文贵妃的塌前。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 “回娘娘,禁军统领传来消息,说是贤妃娘娘的金钗不见了,要……要……” “要做什么?”文贵妃有些不耐烦。 那小宫女抖了一个机灵,赶忙将头磕在地上:“禁军统领说要搜查各大行宫,就连文殊宫也不例外?” “文殊宫……也不例外?”文贵妃从床榻上慢慢地走到小宫女的跟前,蹲了下来。 “你是说,搜文殊宫?” “……是,赵统领说,还要娘娘速速起身更衣,以便……以便搜查。”小宫女的声音愈发的轻微,也愈发的不敢看着文贵妃的双眼。 突然,听着啪的一声,玉瓷的茶壶就被砸在了地上。 “好啊!好一个苏佩儿,成天装得乖巧懂事,竟也会争宠了!今日瞧见本宫失了颜面后脚就去勾引皇上?贱人!都是贱人!我可是贵妃!她小小的四妃之一,也配搜查贵妃的文殊宫?” “母妃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不值当,”不知何时,岳铃灵也已经来了寝殿,拉上了文贵妃的手。 看着岳铃灵,文贵妃那燥闷的心情倒是缓和不少:“你来了。” 岳铃灵莞尔一笑:“儿媳方才也听伺候的宫人说了这事儿,不过,儿媳倒是觉得母妃不用这般心气。” “连你也说这样的话?也是,她再怎么也是你大伯认的义妹,但是你给我听着,这次苏佩儿敢踩在我的脸上,本宫和她没完!” “瞧母妃说的,就算她是我外家认的义女又如何?终究是个和苏家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而已,您可是我亲婆婆,儿媳又怎么不想着母妃呢?母妃是觉得,父皇这般劳师动众,定是稀罕那贤妃娘娘,然在儿媳看来并非如此。” “哦?” 岳铃灵屏退了宫女,悄声解释道:“母妃你想啊,父皇都是私下不总将那些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宝贝东西送给母妃嘛。整个皇宫内,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向母妃这般被父皇专宠的妃嫔了。 以往父皇可从未这般为一个妃子劳师动众,父皇又是一代明君,又怎么会做这般伤文家心的事情呢? 想来搜宫是假,多半是有什么别的计划?这才派赵统领亲自同母妃提及此事,若母妃误解了这其中含义,岂不是让她人钻了空子,和父皇离了心吗?” 第38章 睁眼说瞎话,都在睁眼说瞎话! “当真?你没骗本宫?” 文贵妃半信半疑地看着岳铃灵。 岳铃灵笑着靠在文贵妃的怀中:“母妃,都说儿随父,夫君是什么模样的,母妃不都瞧在眼中吗?整个皇室会这般呵护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只有夫君独一份,平日生怕儿臣磕着碰着,灵儿总想着,能遇到夫君这般好的儿郎,是灵儿三生有幸,既然夫君如此,母妃又何必担忧父皇会抛下您不顾呢?” 岳铃灵的话算是说到文贵妃的心坎里,她那僵硬着的脸,也松动了几分,摸着岳铃灵的发丝,叹息一声:“罢了,本宫信你。”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 又一个宫女匆匆忙忙地闯进来。 “说吧,这次又有何事?” 冷静下来的文贵妃也没了方才的不耐。 “回娘娘,陛下说……请您去一趟御花园。” 岳铃灵眼神闪过一道光,坦然一笑道:“母妃,您瞧,是不是和灵儿说的一般无二?” 此刻,文贵妃心中的不悦消失得荡然无存。 乐呵呵地冲着身旁的女官道:“翠喜,快给本宫更衣!” 岳铃灵转身去往偏殿,等到殿中人都被遣散后,贴身侍女莲溪小声在她耳边道:“娘娘,老爷那边传了来信。” 岳铃灵眼中闪过一道怨气,一掌打在桌案上:“说好要让岳潇潇就此身败名裂的,怎么就让贤妃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父亲知道不知道,本宫花费多少心思才把文贵妃给稳住的!只差一点,就彻底暴露了我!” 莲溪赶忙跪在岳铃灵跟前,道:“娘娘恕罪。老爷说上次寿宴让丞相府颜面无存,南阳公府更是沦为众臣的笑柄,为了岳家,老爷和相爷便策划了贤妃这一计,一来彻底的让靖王妃被踩进坭坑里,二来,也是想杀鸡儆猴……” “所以就这般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他可有把我这个,为了整个岳家牺牲的女儿着想?他可有想过我对慕容恪只是单纯的利用这事情被文家人知道的后果吗?” “娘娘息怒,如今苏家早就不是当年的苏家,已然成了京中的一个庞然大物,为了娘娘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老爷也只得出此下策。” “息怒,息怒?除了会说这两个字,你还会说什么?”岳铃灵冷笑一声,暗自捏紧拳头,走出了偏殿。 莲溪微微蹙眉,赶忙提裙追上岳铃灵。 子时七刻,御花园已经聚集着不少的人。在岳铃灵的陪伴下,文贵妃也已然到了御花园,放眼望去,站在此处的竟全是内务府任职的官员,以及少数权贵,而他们的脸上多半是震惊和嘲笑。 顺着人群的空隙,文贵妃这才得知他们为何会是这般神色。 地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在纠缠交织着。 身上只有一件污浊不堪的外衫充当着遮羞布,仔细细看,便足矣认出,这在御花园苟合的竟是两名男子。其中一名,正是一个时辰之前想要轻薄苏令仪的宜郡王之子——郝富贵。 另一个,却是一位身有残缺的太监。 这也难怪看戏的众人脸上是这副神色了。 谁人不知道,宜郡王就是七皇子的娘家舅呢?现在他的舅表哥却闹出这种事,想来也会影响他的仕途吧? 坐在亭中的皇帝,脸色早已黑得发青,就连原先哭哭啼啼的贤妃眼中,也不禁停止了哭声。全然不敢触动身边这九五之尊的怒火。皇后却一脸淡漠地同她身边的嬷嬷们说着话。 而文贵妃却不禁心头一乐。 她装似“焦急”地看着皇帝:“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臣妾方才入睡便听着宫女说陛下邀臣妾来御花园,这是……哎呀,这,这不是宜山郡王家的世子嘛?怎么会躺在这里?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在想什么?还不快给世子爷更衣?是想看谁的笑话?” “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缺那一两件蔽体衣?吴席,将他泼醒!”皇帝眼神中满是怒火。 得令的吴席,手中拂尘一扬,一旁的守卫赶忙从御花园前提了桶湖水,对着郝富贵那张脸泼了下去。 酣睡良久的郝富贵瞬间就被那冰冷的湖水浇了个透彻,他刚一睁开眼便是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坏本世子的好事?命嫌太长了吧!” 见着赤身不掩的郝富贵,皇后,文贵妃都撇开了眼。 吴席肃着脸,又晃了晃拂尘,用着那尖锐的嗓音说道:“世子爷慎言。还请世子爷穿上这件衣衫,莫要冲撞了贵人。” 听着吴席后,郝富贵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身无寸缕,还不等他去捡起地上的衣衫,便看到一脸恼怒的皇帝,他整个人瞬间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吴席看不下去,吩咐着小太监给他套上了衣衫,这才按着他的头,跪在皇帝的跟前。 文贵妃一脸嫌恶地捏着帕子,遮住自己的左脸,对着皇帝道:“陛下,这宜山郡王的世子,在御花园做出这等……这等肮脏之事,不仅有伤风化!还藐视皇权! 请陛下严惩这宜山郡王的世子,臣妾协同皇后管理后宫却也闹出这等笑话,亦是臣妾的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听着文贵妃这般说,郝富贵人都快要吓尿了,他赶忙磕着头,哭得泪流满面。 “回,回娘娘!这是冤枉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人骗到这里,被下了迷药才这样的!这不关我的事,这不关我的事!” 贤妃赶忙出声附和道:“陛下,虽然世子做出这等事确实不妥,可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若此事真的同世子说的一般无二,那下手之人必定是心存不轨,陛下乃是千古明君,必定不会让背后之人逍遥法外的。” 皇帝面色不古,只是摆摆手,便让那压着郝富贵的禁军退了下去。 “朕给你一个机会。说吧,是何人要陷害于你?” 慌不择路的郝富贵,赶忙转了转眼珠子。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带我过来的宫女自称玲珑,她和我说她的主子想见我,然后我就在这树的背后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衣的姑娘,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我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做,然后,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脖子一疼晕过去了。等我一醒过来,就看到了皇上。还请皇上明鉴!是那个女人要陷害我的!” 什么都没有做? 众人看着那奄奄一息,身上满是伤痕的小太监,不禁想要翻白眼。 这就是什么都没做? 这叫做什么都没有做? 吃着凉菜硬说辣,真会睁眼说瞎话。 第39章 慕容泽竟然…… 贤妃扶着发髻若有所思,良久她这才在皇帝的耳边低语道:“皇上,臣妾记得,今日穿蓝衣的只有靖王妃,而且……她其中一个贴身侍女的名字,不就是玲珑吗?” 皇帝扫视着郝富贵,沉声道:“哦?既然你说此事和靖王妃有关系,那你有何证据?” 此话彻底地把郝富贵给为难住了,他无奈地摊开双手:“皇,皇上!我和那个靖王妃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要不是她存心找我,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侍女的名字叫什么啊?” 皇后面无神色,对皇帝解释道:“回陛下,靖王妃是酉时三刻离开的,当时她的婢女玲珑同臣妾提及过她身体不适,便早早下去休息了。现在怕是早就安寝了。” 贤妃听罢却是一脸为难:“皇后娘娘,此事既然牵扯到靖王妃,为了靖王妃的信誉,还需请她前来对峙一二。毕竟,流言蜚语害死人,这可不是说笑的。如果妹妹我没记错的话,靖王妃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将其安置在凤仪宫偏殿安寝地。” 看着贤妃,文贵妃内心的笑意更是溢出不少。 “皇后娘娘,怎么不去寻靖王妃啊?这名声对女儿家来说,可是比性命还要更为重要的事情。您可不能为了您的盛名就不管靖王妃的死活了吧?” 在贤妃和文贵妃的一唱一和下,皇后的面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哎,皇后娘娘怎么不说话了?”文贵妃嘲弄地看着皇后,不禁有些得意。 皇帝看向一旁的皇后,面色也冷了下来。“梓潼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心头一件,按耐住自己不安的心跳,冷静地看着皇帝:“回陛下,靖王妃,并不在臣妾宫中。” “偌大的皇宫,还能让一个王妃丢了不成?还是说,靖王妃自知手段肮脏,不敢露面了?” 文贵妃面上嚣张得很,她在后宫二十载,备受皇帝恩宠,从未被人落过面子,可今日却摔在苏令仪的身上,叫她甚是恼怒,此刻既然可以踩上她一脚,她当然不会介意伸一伸手,把苏令仪从悬崖上给推下来了。 场面极度紧张,在场的众人心头都在盘算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陛下,在臣妾看来,既然靖王妃胆敢做出这种事情,那可是不容小觑的重罪,眼下畏罪潜逃,再这样等下去,想要缉拿归案,可就不容易了。” 看着皇后,文贵妃眼中的笑颜就快要安耐不住了。 夜宴上谁都吃了亏,偏生就太子一党独善其身,而皇后又对靖王妃那般看重,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给太子党羽泼脏水的好机会? “吴席,传令赵阔,搜拿……” “父皇。”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命令。 一见来人是慕容泽,文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只见慕容泽换下了白日穿着的玄蛇蟒袍,着一身白色华裳,宛若谪仙一般,出现在众人眼中。 看着面容不再冰冷的慕容泽,皇后近乎快要将苏令仪失踪之事所遗忘。她一脸柔和,赶忙走上前, “泽儿。” 就在她想要拉上慕容泽的手时,却被慕容泽不着痕迹地躲开。 他躬着身道:“见过母后。” 皇后赶忙掩饰掉自己的尴尬,柔声道:“泽儿,你怎么会来御花园的?” “自是听闻父皇说要缉拿靖王妃之事,不得不带来一个证人。” “哦?老三,你知道她在哪里?”皇帝瞥向慕容泽,眼神中也不禁有些警惕。 “回父皇,酉时三刻,逸儿邀靖王妃来择行宫做客。见靖王妃面色不佳,又有逸儿挽留,儿臣便让靖王妃宿在偏殿,未和母妃提及,还请母妃见谅。” “哦?那宜王世子怎么还说,是靖王妃的侍女引他过去的?” “这话,父皇就该问问靖王妃的侍女了。”慕容泽淡然转身,十六夜便带着玲珑来到了皇帝跟前。 “奴婢琳琅,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玲珑低下头,恭敬地磕着头。 皇帝点头,便让玲珑起身。 “这位宜王世子说见过靖王妃,你可认?” 玲珑看向郝富贵,对视着他,看了良久。 “回陛下,奴婢不曾见过这位贵人。眼下还是头一回见。” 郝富贵也仔仔细细地看着玲珑,赶忙道:“皇上,我没见过这个婢子。不是她,一定是另一个!引诱我的定是另一个!” 皇后看着贤妃和文贵妃,冷笑一声道:“陛下,事实不是很明了吗?玲珑本尊站在他的跟前都不曾被认出来。何况靖王妃同这位宜王世子非亲非故,又谈何想要陷害与他? 更不用说靖王本就是举世无双的男子,他的才学品行众人是有目共睹的,能被靖王认可的女子,又怎会做出这等**之事?那些蹩脚的蛛丝马迹,却处处都指向靖王妃,臣妾不得不想,是某些人妒狠靖王妃,这才下此狠手。” 文贵妃却出声反驳道:“娘娘,这话您说怕是不合时宜吧?谁人不知怡亲王世子同靖王妃情同母子,谁又知道,靖王妃是何时去的择行宫的?依臣妾来看,这靖王妃身上的嫌疑还是没少。” “娘,娘娘!我这儿有证据!这肯定是靖王妃的东西,你看,就是这个!”地上的郝富贵向旁边的花丛跑去,稀稀疏疏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搜寻片刻,他便有些雀跃地欢呼一声,“这儿!就是这个荷包!” 带着一身泥泞,郝富贵从树丛中挤了回来。 随将一个有些脏的荷包捏在手中。吴席冷眼接过这荷包,呈到皇帝面前。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看了一眼那荷包,皇帝反问郝富贵。 郝富贵赶忙点着头,“皇上,我又怎么敢骗你啊!这东西就是我从靖王妃身上拿过来的,她眉间的朱砂痣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 良久,皇帝厉声道:“吴席,吩咐下去,宜王世子藐视皇权,欺上瞒下,辱灭贵人名誉,压入大理寺!今日之事,胆敢有人传出一句,即刻斩首示众!” “遵旨!” 第40章 不一样的……慕容泽 苏令仪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的黑夜中漂泊。 雪地间,只见一个男孩狼狈地跪坐在地上,他的皮肤很是苍白,露在外面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好的,处处斑驳流脓,尽是被人弄出的伤口。 血液顺着他身上的裂口一路蔓延而下,直至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染血的小手无力地撑着那瘦削的肩膀,地上满是他行走时,留下的一深一浅的脚印。 尽管他身上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可那身衣裳又短又薄,在这大雪凛冬之下,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而他身上的气息,却让苏令仪感到十分的熟悉。 熟悉的孤独。 熟悉的……绝望。 看着那个男孩,苏令仪便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他所牵动着,也一并地痛。 雪还在继续下着,落在那男孩瘦小的肩膀,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踏出一步又加快一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那个男孩走去。 站在男孩的跟前,看清了他的伤势,苏令仪的面上却异常的平淡,她蹲下来,默默地拿出自己的帕子,抬起他的下巴,一点点的擦拭着他还在淌血的嘴角。 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男孩那琥珀色的瞳孔。将手中的帕子塞到他的手中。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侍女的呼唤声,透过风雪传到苏令仪的耳中。 苏令仪起身,向着声音的方向离去。 “等一下!” 背后传来的声音,稚嫩,沙哑又十分的无力。 苏令仪停下了脚步,回望着他。 这一刻,苏令仪终于是看清了男孩懵懂又希冀的小脸。 苏令仪不禁瞳孔一阵收缩。 “逸儿!” 惊呼一声,从梦中挣脱出来的苏令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良久才侃侃回过神来。有些庆幸地按着自己的心口。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逸儿可是怡亲王府的世子啊,有慕容泽这么个老爹,又怎么可能会沦落到那种下场? 清醒的苏令仪赶忙看着四周,寝殿很大,也很是繁华,帘布是西玄的玄锦纱,摆件也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更不用说她躺着的这紫檀木雕琢的床榻,和荣丝被了。 怕是皇后的寝宫和这里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看着这陌生又金贵的寝殿,苏令仪心头隐隐不安。 她明明记得自己解决了那个色令智昏的蠢货后就被慕容泽撞见,还连拖带拽的带回择行宫了, 那她此时又怎么会到这里? 沏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苏令仪顿时便警惕了起来。 这个声音很是陌生,因为玲珑沏茶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声音。 而那瓷杯碰撞声宛若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头,也在苏令仪的心头溅起一圈圈的波纹。 此时正是黑夜,殿内只有微弱的灯光,在一闪一扭地波动着,而外侧的屏风上,赫然印着一个男人的影子。 只执一书,便宛如一幅画。 看着这个男人, 苏令仪有些疑惑。 他是谁? 提着一颗心,苏令仪悄悄从床榻上下来,捏着一根簪子,便一点点地像外挪步。 “呵。” 书卷被屏风后的男人放下,他抿上一口清茶,轻声问道: “醒了。” 苏令仪呼吸一滞,既然被揭穿她也不再藏,勉强稳住心神,镇定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却见开口的正是慕容泽,他正一脸和善的看着苏令仪。 面对她,慕容泽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淡然一笑,将他亲手泡的茶推到苏令仪的跟前:“坐吧。” 苏令仪面上不改,脑子却在飞速地转动。 怎么办? 怎么办? 秋后算账吗?他该不会是想要挟我? 还是我露馅了? 看着宛若笑面虎一般的慕容泽,苏令仪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厮……笑过吗? 还笑得这么灿烂? 难不成……这是个假货? “你是谁?”苏令仪的声音也冷了几分,看着跟前的人,苏令仪内心却不禁冷静几分。 慕容泽咳嗽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令仪有些恍惚。 一个病秧子? 待慕容泽擦去最近的血,这才有些迥然地看着苏令仪:“孤这副破败的身子,倒是让靖王妃看了笑话。” 孤……? 难不成现在站在她跟前的是……? “太子……殿下?” 见慕容泽没有反驳,苏令仪面色的狐疑更是遮盖不住,她试探性地追问道:“敢问太子殿下,我又怎么会在你的宫中苏醒?” 慕容泽放下茶碗,淡淡的解释道:“自然是孤的好弟弟亲自将你送到孤这里的。听闻靖王妃被人算计碰上了三皇弟这才去的择行宫,可择行宫的守卫到底比不上东宫,就算你是孤那侄儿的姨母,也终究不是他的亲母亲,宿在择行宫,于理不合; 孤的三弟便求到了太子妃这里,太子妃同孤商议再三,便擅自将靖王妃安于此地,只不过未曾想到靖王妃会苏醒的如此之快罢了。” 苏令仪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既然殿下出手相助,又为何平日同怡亲王这般冷淡?” 看着凝视着自己的苏令仪,慕容泽面上却谑浪笑敖起来。 “靖王妃怎么对三皇弟这般上心?” 苏令仪打着呵呵:“太子殿下想必也知道,怡亲王世子同本宫关系素来和善,只不过……本宫从未见过太子同怡亲王像往常人家一般,兄友弟恭,本是亲生手足,在外却不曾照付,本宫不知其中原由,有些好奇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慕容泽说罢,叹息一声:“三皇弟素来顽劣不堪,行事作风也颇为放肆,也总爱惹母后生气,就连父皇都管不住她这头倔驴,至于为何变成这般,恕孤不便直言,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原是这样,这确实是本宫多嘴,还请太子殿下见谅。”苏令仪垂下眼睑,自信笑笑。 “靖王妃能谅解孤的难处,孤便也能心安了。” 喝着慕容泽斟的茶,苏令仪不动声色的追问道:“敢问太子殿下,玉承和雅儿在何处?” “能在何处?自是被孤的侄儿带去择行宫了。至于在靖王妃身边伺候的侍女,怕是明日才能回来了。” 苏令仪的双眼有些晦暗不明,细细揣摩着跟前人说的每一句话。 “这是为何?” “嗯……方才陛下开了圣口,他可是下的圣旨,此事胆敢宣扬,斩首示众。” 苏令仪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斩首示众,这是为何?怎么玲珑琳琅会牵扯进去? “……不过,”苏令仪看向欲言又止,却笑得很有深意的慕容泽,心也随之再度提起。 慕容泽继续道:“方才御花园发生的**之事,却和靖王妃有所关联,孤便破例同靖王妃长话短说。” “殿下愿意同本宫一说,本宫在此,谢过殿下了。” 苏令仪点着头,谈笑自若的同慕容泽对视着。 “靖王妃是聪明人,不若先猜一猜,那位险些轻薄了靖王妃的宜王世子可是犯了何事?” 苏令仪敛容屏气的看着他。 “若是本宫猜得不错……怕是做了贻笑后人之事吧?” 第41章 本宫没什么好脾气,不吃委屈,不要大格局! “那靖王妃再猜猜看,这宜王世子又拿了什么东西让圣上大为震怒?”慕容泽淡笑一声,便将装着棋子的玉匣推到苏令仪的跟前。 苏令仪的笑容凝固了,接过玉匣,眼神中带着算计,放下一子:“一个荷包,荷包一角绣着一个轩字,背后是绣着薰花荀草样式的白色荷包。” 慕容泽坦然地看着苏令仪,“靖王妃还真是算无遗漏,事实也确实同靖王妃说的别无二致。” 苏令仪挑眉。 此刻屋外的风吹进来,灭掉了一盏油灯。映衬着慕容泽的神情异常的平淡。 “一个时辰之前,禁军赵统领突然带着禁军将所有宫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起因……是贤妃丢了她和陛下的定情金钗。” “那这贤妃还真是受宠啊。”苏令仪漫不经心地再放下一子,面上却没有一点惊讶。 她在看到那个二傻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苏家为了整垮她而丢出来的炮灰。 要说她感到意外的,便是意外这事儿竟然会由贤妃亲自打头阵而并非岳铃灵和虞盼惜那几个。 虽然讶异于他们把皇帝都给利用进去,可苏令仪对这样的结果却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虞盼惜是对她直接下狠手,可若想让她的名声败得更惨烈一些,就凭借虞尚书之女的名头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想要让她难堪,势必要换个更大的人物来对付她。 很明显,文贵妃和贤妃她都给得罪进去了,除了对帝后毕恭毕敬还真没对其他人有过什么好脸色。 而她不和皇后以及太子对着干,不仅仅是为自己行个方便,更重要的,是因为逸儿。 不管怎么说逸儿他都是怡亲王世子,最后势必会继承慕容泽的王位,而她这个当妈的,不帮儿子就算了,难不成还倒添一把柴火把逸儿的将来都给烧个干净吗? 她以这样的身份回来,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要承认,她的路子从遇见岳潇潇和宋玉承开始,就注定和慕容泽这个想要她命的死对头是一条船上的人。 为此她才会在见到虞盼惜就从她身边摸走她的荷包,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她没想到虞盼惜下手会如此之快。 倒是也不枉费她当一回扒手。 慕容泽没有解释,继续往下说道:“然而金钗还未找到,就碰见宜王世子在御花园内,以天为被,地为塌,纵情声色,狎戏户奴,不知天地为何物。等孤赶到时,那小太监也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怕是没几日可活的。” 苏令仪差点被她的口水呛死。 妈呀,她没听错吧? 狎戏户奴……这是玩男人?怎么空气突然变得焦灼起来了? 她不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在那二傻子身上洒了点药粉,就等着来接头被他抓呢; 怎么这二傻子手气那么好,一捞就是个太监? 她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还真是叫人感到意外。”苏令仪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被吴总管叫醒的宜王世子开口便说引他来的侍女是位叫做玲珑的姑娘,而邀请他的人……” “说的可是本宫?” 苏令仪审视的看着他。 慕容泽点头道;“不错,正因为此,孤便带着靖王妃的两位侍女去往御花园,虽结果有惊无险,也挽回了靖王妃的声誉,可却要让那两位姑娘要夜宿大理寺了。” “呵,那还真是不幸呢。”感慨一声,苏令仪抱着胸,向着椅背靠了靠。 “陛下只是看到那个荷包便做下这等判决,对此,太子殿下又有什么想说的?” 慕容泽面露苦涩,温润如玉的笑容,也像是水中的月亮一般,虚虚实实,叫人看得不真切。 “谁让薛家当年气焰太盛,在民间一度只知薛府南征北战,护国为民,却不知陛下隆恩。作为帝皇,与其说陛下是在在乎朝臣存的是忠逆的心思,不如说,更在乎这些臣民是依托谁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当年被满门抄斩的顾府就是一个活生生杀鸡儆猴的例子。从那开始,薛家在朝中的势力就在被逐步瓦解。若非孤的身体也行将朽木,太子之位更是先皇亲定…… 只怕陛下早就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了。 可孤只要一日坐在这太子的位置上,住在这东宫里,薛家就不得不卷进这场夺嫡之争中。” 慕容泽的话说得很是直白,帝王和权臣,就像是偶像和娱乐经纪公司关系的缩影。 娱乐公司希望的旗下艺人是依托公司的包装和运营宣传才能站起来,而不是依靠她自己的才华以及实力。 换做帝王,这样的心态只多不少,他希望所有的朝臣是依托自己而生,而长, 若靠着自己走到如今的位置,便是再忠心,都会怀疑。虽然说出来很是残忍,却不得不说,这就是现实。 苏令仪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容泽道:“太子殿下,本宫可是岳家的人,岳家和苏家本就是姻亲关系,这些年来关系只会更加密切,您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转而告知外祖,回头就端掉你们薛家吗?” “你不会。” 苏令仪一愣,神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对视着那双极其诚恳和认真的双眼。她只觉得古怪。 他凭什么那么笃定? 慕容泽再度咳嗽一声,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因为……孤看人从来都不会错,若靖王妃真的是这般歹毒之人,就不会留下那个荷包了。” 从虞盼惜身上摸到这个荷包的时候,苏令仪便隐隐猜测这是慕容轩所赠。 而正是因为慕容轩,才让皇帝这般震怒。 苏家权势滔天,牵一发便动全身,慕容轩又在处理马贼掳掠妇女商队一案,一旦他从这个位置上撤下来,那这马贼一案就要搁置,若要转手换人把慕容轩换下来,耽搁的时辰又不知要有多少妇女被马贼掳掠。 是以不管是苏家还是慕容轩,没一个是皇帝能动的。 可苏令仪偏偏又被澄清不是罪魁祸首,这事儿又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无可奈何之下,皇帝也不得不在这个节骨眼将郝富贵缉压给他判个重罪,以防节外生枝。 在碰上郝富贵的时候,苏令仪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办法可以让苏令仪不用出手,就能轻易地将别人甩得锅再重新扣回他们的脑袋上。 还能因郝富贵之事,引发朝中多党的争端。 苏家也要为折损一个人,而付出一点儿“不痛不痒”的代价就是了。 宜山郡王膝下就那么一个儿子,受到苏家邀请来一趟秋宴,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人还给蹲进了大牢里去,他和苏家离心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出闹剧让苏家损兵折将还称不上,但恶心恶心苏家,还是能做到的。 她啊……没什么好脾气,只不过喜欢把别人打到她脸上的巴掌,再打回去而已。 苏令仪笑得格外灿烂,追在慕容泽的白子下,便又落上一子。 “太子殿下,本宫是一颗黑芝麻汤圆,可不是什么山竹。 我的手没你想的干净。” 看着苏令仪,慕容泽笑而不语,只是在苏令仪的黑子下,补上一刀:“靖王妃,你输了。” “呵,没想到本宫输得会这般快,是本宫棋艺不精啊。” “既然靖王妃身体见好,孤便也不再久留,石武,唤宫女进来,伺候靖王妃就寝吧。” 看着慕容泽捡回棋子的手,苏令仪眼中的算计,更是深不见底。 笑着送走慕容泽离去的背影,她的心情无比的美好。 这局是输了,可这以输搏赢的路还长着。 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斡旋那般长久,这慕容泽的把柄,她也总算是抓到了! 第42章 小宫娥不简单啊~ 十六夜闻声进殿,对上苏令仪似笑非笑的连,一脸忧虑的看向慕容泽。 “殿下……” 慕容泽摆摆手:“孤累了,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同孤说吧。” 见他转身离开,十六夜横了苏令仪一眼,冷声道:“娘娘好生休息,世子和郡主在择文殿歇息,还请娘娘安心就寝。” 丢下一个警告的神色,留下一队守卫后便跟着慕容泽离开了。 “警告……还是威胁?” 扫视着棋盘上的棋路,苏令仪有些郁闷地回到床榻上。 仰望着横梁,苏令仪长嘘一口气,便闭上眼。 只过了两个时辰,苏令仪便有些心烦意乱的爬了起来。 透过窗户纸,天边还是一片灰蒙之色,隔着门窗她都感受到了殿外那些守卫传出的沉凝呼吸。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实在是难以继续安眠殿门外守夜的宫女见着苏令仪先是一愣,见她穿着单薄,赶忙上前请安。 “尺素见过娘娘,娘娘,这会儿天色尚早,不若再歇息歇息?” 苏令仪摇了摇头:“不用,择文殿在何处?劳烦带路。” 昨日够破天荒的,在这么多外人的情况睡了四个时辰,早就睡够了。 何况,她还不知道玉承他们几个是什么情况。她要去看看才可以。 尺素拦住了苏令仪,道:“那娘娘可是要梳洗更衣?” 看着神情殷切的小宫娥,苏令仪摸了摸自己的鸡窝头…… 看看殿外的守卫,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没办法,谁让她虽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得了细作做得了工匠,文能同当朝状元对峙一二,武能悄无声息遁入净房,可这入殓……啊呸,这盘头嘛,她还真是没那个手艺。 简单发髻她是能熟练拿捏,可繁琐如牡丹飞天髻这种神仙才能做的活儿,她是真的半点儿都不会。 坐在梳妆镜前,尺素笑着同她说道:“娘娘真是天生丽质,这头青丝就像绸缎一样,倒是同小殿下一般无二呢。” 苏令仪疑惑地看着她:“尺素姑娘,平日都是你照顾小世子的?” 尺素点着头:“是啊,不过……应该说是三年前小殿下还在皇宫的时候都是奴婢在伺候小殿下的。 昨儿个小殿下一回来便一脸心神不宁的。非要叫奴婢守在宫外,除非看到娘娘平安无事回来才肯罢休。奴婢还不曾见过小殿下这般在乎一个人。 看得出来,小殿下真的很喜欢娘娘的,这大概也是因为娘娘和故去的王妃娘娘很是相似吧?就连奴婢第一眼见着娘娘都有些恍惚,以为是先王妃回来了呢。” 苏令仪眼神一暗,不禁捏紧了拳头,在这个瞬间,她发现她连站在逸儿面前的立场都没有。 “逸……小殿下他,以前都是什么样的?” “嗯……奴婢记得以前小殿下还是很好动的,抓周的时候还两手抓,史书和小木剑死死地握在手中,怎么分都分不开。闹了好大的笑话,就连陛下都说,小殿下这是年幼就谨记要做个文武双全的世子。 之后皇后娘娘带着小殿下住在凤仪宫,一住就是两年,小殿下很爱笑,见着人就冲人笑,着实可爱得紧。还总爱到处爬,皇后娘娘生怕小殿下磕着碰着,就将宫中那些容易划伤手的东西都给换了下去。” 尺素滔滔不绝地回忆着逸儿幼时的模样,苏令仪听得很是羡慕,她……还没来得及看他牙牙学语就已经长大了。 “没想到,他也有那样的一面啊。” “不过,在小殿下回去以后就都变了。”尺素叹息一声,继续道,“不管是后宫还是后院终究是女人多,就算冷清如怡亲王府后院,到底也住着两位侧妃娘娘。” “两位侧妃?不是就安冉一人吗?” 她一回来就属安冉最会刷存在感了。这还是她头回听说慕容泽还有个老婆的。虽然她嫁过去的时候整个后院就她一个,可这终究是旧社会,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 尺素摇摇头:“若说是上了皇家玉蝶的,那确实是只有安侧妃一人,不过另一个何娘子就不是这样的,至于她是怎么入府的,就连奴婢都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是个可怜人,从她进了王府后王爷就未去过她的院子。 那位说来也很是奇怪,从不争宠,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宿在小院,除了每年过年用膳以外,根本就见不着她。 同王爷跟前的安侧妃相比,貌似那位何侧妃在王府中的地位要更高些,王爷对那位何娘子很是敬重,就连待遇都要比安侧妃好上不少,这大抵也是,她虽无侧妃之名,却被王府侍从认为是侧妃的原因吧。” “原来是这样。”苏令仪点着头。 尺素拍了下脑袋:“哎,瞧奴婢这张嘴,都说到哪里去了,其实小殿下能回王府居住多半也是安侧妃的意思。 毕竟小殿下是王爷的嫡亲世子,整日待在皇宫也不合规矩,所以王爷便从皇后宫中把小世子带回来交给安侧妃抚养。 可自那以后,小殿下便不怎么爱笑了,奴婢任职择文殿,也只能在小殿下每月初一十五见上一面, 虽然皇后有派一位嬷嬷留在王府,可终究不能时常注视着。” 尺素的手停在发丝间,看着苏令仪,她的双眼格外的认真:“娘娘,奴婢看得出来您是真心对待小殿下的,说这些僭越的话也是想娘娘能多看看小殿下; 皇宫危机四伏,可王府亦称不上安全。小殿下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不想小殿下这个年纪便成为其他女人争宠的工具。” 尺素的话,让苏令仪更为疑惑。 怡亲王府可是慕容泽的老窝,谁敢在慕容泽的地盘上欺负逸儿?不过,安冉利用逸儿争宠那倒是确有其事,只不过……这个尺素为什么比她这个孩子亲妈还要介意安冉争宠? 再回想起昨晚梦中,满是伤痕的逸儿,苏令仪也有些不安。 没有一万,也有万一,就算这个尺素说的话有些古怪,可提醒总归是好意,谨慎一些终究是好的。 “多谢尺素姑娘提醒,本宫日后定当多多注意。” 尺素松口气,将苏令仪还没盘好的发丝一并用钗子固定好,带着苏令仪踏出了寝宫。 “还请娘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请示夜统领放行。” 苏令仪点点头,便不经意地向四周看,一回头便看到了殿外挂着择行殿的匾额,苏令仪有些古怪,一时间又摸不透心头的疑惑,只好先行压下。 片刻,尺素这才带着苏令仪向着择文殿而去。 行至一半,苏令仪侧过身问向身旁的尺素:“说起来,安侧妃呢?怎么不曾见过她?” 她可是记得,逸儿光是去她府上玩,这安冉都要五天来三次的,何况昨天她还直接就宿在这里,这个女人没一大早上门来找麻烦,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回娘娘,若是没有王爷的授意,以及择行宫的宫牌,外人是不得进入择行宫的,就算是安侧妃也不例外。” “那她昨个又要歇在何处?”苏令仪追问道。 “自然是回府了,安侧妃从不在皇宫内留宿的。” 苏令仪撇一嘴,嗤,难怪她就说她的耳根子怎么那么清净,原来是直接就从源头掐断了。 第43章 你家主子哪里是换风格?那是换命格了! 择文殿不算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同门前守夜的宫女打过一声招呼后,苏令仪便去往偏殿。 一推门,就看到雅儿抱着被子撅着屁股在呼呼大睡。 苏令仪哭笑不得,赶忙给她掖被子,却惊醒了这个心神不宁的小家伙。 雅儿蒙蒙眼,露出一条眼缝,见着是苏令仪,她笑了笑,伸出手就是嘤咛一声:“阿娘回来了,阿娘回来就好,雅儿好担心阿……娘。” 她话没说完,便彻底地在苏令仪的怀中睡了过去。 轻轻拍着雅儿的背,有些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脸:“让你担心了,都没能睡个安稳觉。是阿娘不对。下回,一定不会再让我们雅儿担心了。” 苏令仪就这般,抱着雅儿靠在床头,一坐便坐到天色大亮。 “姨母!”逸儿推门而入,一脸欣喜地看着苏令仪。后面跟着宋玉承。 苏令仪把手抵在唇上,嘘了一声。 逸儿赶忙捂着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边。 轻柔地放下雅儿,苏令仪带着玉承两个出了偏殿。 “你们两个怎么也醒了啊。昨天你们俩什么时辰睡觉的?” 逸儿却有些焦急地看着苏令仪道:“姨母你先别问我,姨母现在还难受吗?还难受的话……逸儿给姨母请十六夜叔叔或者太医。” 宋玉承也赶忙点着头。 揉揉逸儿的头发,苏令仪赶忙解释道:“当然没事。昨天姨母只不过酒喝多有些头晕,睡一觉就好了,你看,姨母不是没事吗?现在让姨母打十个刺客都不是问题。” 那些个腌臜事,她又怎么会让逸儿知道呢? “原来是酒量不好,那姨母以后可不要再喝酒了,逸儿差点就以为……差点就以为……” 眼泪一股一股地往外跑,很快就弄脏了苏令仪的衣袖。 见过那么多场刺杀的逸儿依旧是被昨日苏令仪那副惨白的模样给吓到了,一直强忍着心头的委屈,看着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跟前,逸儿紧绷的泪腺还是松动了。 “好,那姨母答应逸儿,以后姨母在外头就不喝酒了。”苏令仪赶忙将逸儿抱起来,连连认错。 果然犯错的后果不是一般的头疼。 是非常头疼! 逸儿吸吸鼻子,红着眼,小声道:“那,那姨母给逸儿做荷花酥可好?要放很多很多糖果子的那种!” “玉承呢?”苏令仪转而看向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宋玉承。 宋玉承有些迟疑,思索良久,他试探性地看着苏令仪:“嗯……甜羹,想要甜羹。” 苏令仪眨眨眼,怎么他们今天都想要吃甜食? “好,那我去去就来,” 说罢,苏令仪问向尺素:“尺素姑娘,择行宫内可有小厨房?” 尺素点点头:“自是有的,奴婢这就为娘娘带路。” 苏令仪放下逸儿,安顿好两个孩子,她便跟着尺素离开了。 小厨房在择行宫的东南一角,苏令仪踏进屋,一打开柜子就发现里头除了一些面粉,所剩的东西并不多。 尺素有些歉然地解释道:“让娘娘见笑了,王爷素来不爱吃这些,所以小厨房很少开灶,别说是御厨了,这里常备的食材也并不多。” 苏令仪尴尬的呵呵两声,她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明明都是有妻有儿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大龄单身汉一样不修边幅? “无碍,那就劳烦尺素姑娘去备些东西了。” “是。” 目送尺素离开,苏令仪便转身去和面。 在她叮叮咚咚鼓捣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岳潇潇,你想做什么?” 只见冰冷刺骨的剑头离她脖间的动脉不过一寸的距离。 “我想做什么?”苏令仪眼神一冷,拍掉手中的面粉,转而看向背后的十六夜。 “当然是做吃食了,十……统领?” “别给我耍花招,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十六夜冷哼一声,那刀刃又贴近了近。 “哦?那十统领又希望我知道点什么?”推了推脖子上的凶器,苏令仪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答道,“谈判也需要时间,何况……昨晚的事情,不应该让你的主人亲自来谈吗?” 苏令仪说罢,转过身继续和面。 “十统领既然私底下来威胁我而不是一杀了之,那不就说明——本宫身上还有你要利用的价值,不是吗?” 凝视着苏令仪,十六夜收回了剑刃:“岳潇潇,你确实是个聪明人,若是你不想死的话,昨日之事,你最好忘记!” “啧啧啧,护主可不是这样护的。总要交换点东西,才算有诚意。” 听了苏令仪的话,十六夜看她就愈发不顺眼起来,“世子若是知道,平日和他喜笑颜开的姨母暗地却抓着他父亲的把柄来谋取私利,怕是会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十统领这话可就不对了,合理的索取怎么能是私利呢?何况……不是十统领先拿刀威胁本宫的吗?那反回来,你这个伴着他长大的十六夜叔叔,却对着他的姨母刀剑相向,又当如何? 本宫昨日就在想,平日性情高傲,惜字如金的怡亲王殿下,昨儿个怎么就突然话就多了起来,还无缘故的就开始咳血,这哪里是换风格了?简直是换命格了,你说他是不是……” “住口!” 十六夜怒斥一声,在苏令仪耳旁低语道:“再多说一个字,小心掉脑袋!” “放心,本宫对你家主子犯了什么毛病要装太子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十统领更不需要视本宫如妖魔,算计你主子,对本宫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平白招惹一个大麻烦,本宫可不蠢。” “我凭什么要信一个流着岳家血的人?” 按面团的手忽然停住,她鄙夷地解释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你可别指望本宫眼巴巴地送出自己的把柄就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想要本宫命的人多了去,苏家人还排在前头,何时还轮得到你?” 沉声良久的十六夜继续道:“你最好和你说的那样,若是让我发现你对世子动手,别怪我心狠手辣,就是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苏令仪耸耸肩:“请便。” 十六夜那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被另一道更为轻快的脚步声所代替。 之间尺素提着两个大篮子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娘娘,方才奴婢看到十统领黑着脸从这里走出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昨天酸笋吃多了导致的便秘,所以你瞧着他有些印堂发黑,回去多漱漱口就好,不打紧。”苏令仪瞎胡闹地解释道。 尺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半点儿都没听出来苏令仪又忍不住嘴在那边刺人了。 第44章 碰上岳家这么个母家,她早该生气了 转眼间,天色已是大亮,悠悠转醒的慕容泽刚坐起身便看到一脸沉闷的十六夜。 他按了按眉骨,不用猜也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十六夜,你鲁莽了,这可不像你。” “她知道了你的秘密,而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面对慕容泽的责备,十六夜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要的是绝对的保证,而不是去赌一个人的立场。 慕容泽淡淡地看向十六夜:“怎么,这点耐心都存不住吗?” 十六夜咬着牙,捏紧了拳头:“她毕竟是岳家人。害死顾家的都该杀!” 他的双眼也变得猩红,不知是压抑了多少杀气才煎熬的忍耐到现在。 慕容泽默然道:“祸不及妇孺。” 这句话,显然是刺到了十六夜内心的苦楚,他喃喃自语着。 “不及妇孺…祸不及妇孺!当苏家栽赃我顾家的时候,当满朝文武百官喊着要株连我顾氏九族的时候,可有人想过五弟那时还只有三岁?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懂的五弟嬉笑着跟在母亲身边,就连行刑时都是笑着的!祸不及妇孺,可为何我顾家就不配? 就算当年她没有罪,可她那杀千刀的爹可是实打实的刽子手!若是我屠戮岳家满门,她还会拍手称快吗? 是!现在是闹得不可开交,可谁能保证,未来她不会为岳家报仇找我们麻烦? 现如今她得了你的把柄,已经堂而皇之地对我提条件,若她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心中的悲愤让他歇斯底里起来。 慕容泽淡淡的看着十六夜:“这是她的错吗?” 这是她的错吗? 这,是她的错…吗? 十六夜沉默了。握紧的拳头,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松动。 “屠魔者终成魔,无故滥杀,那你岂不是变成你曾经最不屑的那类人了。 何况这是本王的失误。” “可是……” 慕容泽厉声喝道:“你见苏家得势,心有郁结,本王理解,但这岳潇潇你动不得!” “那就放任那个岳潇潇不成?” “有得谈便有回旋,总比装傻充愣要强;她同垣铃阁关系匪浅,你说此事若让苏家知晓,又会作何?” 十六夜埋下头,语气也愈发式微:“加以利用,若不能为他们所用,除之而后快……” 慕容泽反问道:“既然有个趁手的利器,以苏家野心,只需用极少的代价,断掉天水灵芝的供给,太子便不攻自破。 蚕食薛家势力易如反掌,那苏家又为何不做?” 十六夜默不作声,他不是傻子。 从苏令仪进京开始算,若苏令仪真的向着苏家岳家,垣铃阁的情报早就为苏家所用,那自然也不会让苏晟那个老匹夫火急火燎的要岳家两姊妹去拉拢虞盼惜了。 但这段时间,苏家该拿的好处是一样都没有,该挨的揍是一样没落下…… 那只能说明,苏家不是不想用,而是没得用。 岳潇潇根本就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 此时此刻,就连十六夜也不得不承认,苏令仪在某种程度上是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就算对他们的处境冷眼旁观,也不会对苏岳两家出手相助。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岳家?”十六夜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苏令仪总是千方百计地同岳家对着干。 “那我为何同皇后势如水火?” 十六夜呆站在那里,没有回答。 慕容泽淡漠地将一封书信交给十六夜。 他不明所以,赶忙接过,看到上头的东西,就连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信纸竟也被他不经意地捏破了。 那正是前段时日,夜曲暗中调查岳潇潇当年在岳家的往事记录。 笔墨用着最平淡的语气,将岳潇潇那不堪入目的前半生撰写了下来。 如苏令仪所说那般,她确实不是岳家的女儿,乃是苏尚书膝下的嫡长女,南阳公夫人求女心切,苏尚书便大度地让出了他的孩子,可在南阳公夫人生下岳铃灵的时候,苏尚书并未将岳潇潇接回去,而是任由岳家打骂。尚书夫人便是在那个时候被活活气死的。 光是信纸上的只言片语,十六夜便已经看到一个孤苦无依的连奴隶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弱女子。 哪怕是街头乞丐都有人怜惜,投上一个铜板,她却只能日日吃着狗食,宿在四面漏风的柴房,度过一个又一个没有盼头的日夜,迎接她生命的终点。 若不是幸运碰上宋衍,带着她脱离苦海,只怕早就成了南阳公府的一的枯骨。 慕容泽至少还有他,还有石武…… 岳潇潇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岳家所作所为比皇后当年还要丧心病狂,又怎么还能奢望她同岳家能团团圆圆? 她早就该生气了。 十六夜久久不作声。 “走吧,该去见见她了。” 见慕容泽已经穿戴好衣物,十六夜赶忙将书信塞进衣袖就追了上去。 …… “怎么样?姨母的手艺还好吧?” “嗯,姨母,明天还能给逸儿做吗?” “不行,糖果子吃多了牙会生虫子的,小虫子就会在你的牙上用钳子一点点割开,往里头丢秽物。还特别的疼。” “啊?那逸儿还想吃荷花酥……” “这样,姨母每个月初一十五给逸儿做糕点,只不过糖果子可不会和今天那么甜哦?” 还未曾踏进殿门,慕容泽便已经听见里头女人的柔声劝解着孩子少吃甜食。 这话让十六夜有些恍惚。 小时候……他的母亲也是这般哄着他,让他注意牙口的。 寻声而往,那个女人正穿着一身蓝衣同孩子们嬉闹着,谈论着吃食,半分架子也没有,看着三个孩子,满眼都是关切,温柔到像是沉在柔水中一样。 “父王!”逸儿看到慕容泽,从苏令仪怀中爬出去,就向他跑去。 见着逸儿,慕容泽并未责骂他耽误今日的学习,而是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在他的怀里,逸儿提着一只草蜻蜓,兴高采烈地说道:“父王你看,这是姨母给逸儿折的草蜻蜓,是不是很好看!” “嗯。”慕容泽应了一声,便看向苏令仪:“看来靖王妃是知道,本王有事找你?” 苏令仪挑眉。还真是太阳从西边爬,怪到家了。 她笑笑,将雅儿放下来后,站起身,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双眼。 “倒是不枉费我苦等两个时辰呢。怡亲王。” 第45章 可能是漏风的小棉袄让鱼饵跑进来了! 看着慕容泽,雅儿噘起了嘴:“逸表哥,你阿爹不会又来和我阿娘吵架吧?” 她闷闷不乐地看着逸儿。 每次都这样,这个慕容叔叔都黑着一张脸进来土着张脸出去。嘴巴还臭得飞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逸表哥的亲爹爹,她早就想把这个慕容叔叔丢到她亲爹的坟里去了! 虽然……虽然昨天晚上是他救了阿娘,可这不代表他嘴巴就洗干净了啊! 看着宛若护食的雅儿,逸儿也有些担忧地看着慕容泽。 “父王,逸儿今天乖乖地读书习武,你……能不能不和姨母吵架了?” 苏令仪若有深意地看着慕容泽,笑容阴险得格外的像个……格格巫。 “不吵架,就是做笔赚钱的买卖。” 逸儿扯动着慕容泽的衣角,害怕中还带有一丝的狐疑追问道:“父王,姨母说的是真的吗?” “当真。” 得到肯定的答复,逸儿这才肯松开拉住慕容泽的衣襟,转而牵上宋玉承的手,“那玉承表哥,我们去书房吧!” 宋玉承漫不经心地看着慕容泽的背影,默默地点着头。 雅儿却不依不饶:“等等!这个慕容叔叔看起来就长了一张骗人的脸,万一雅儿前脚走了,后脚他就欺负阿娘怎么办?以后谁给雅儿做吃食?不行!雅儿要坐在这里!” 看着雅儿这般倔强的模样,苏令仪不禁感慨。 这个小棉袄多少是有些漏风的,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 都漏风! 慕容泽面色不虞,提着雅儿的后脖颈就将她丢出了门,看着愤慨的雅儿,他冷笑一声,道:“本王若是想欺负你娘,昨晚又何必出去把你娘接回来?” 只听着啪的一声,慕容泽便利落地关上门落锁。 苏令仪看得有些心有余悸,浑身汗毛炸得和海胆一般。 雅儿人都气炸了,在门外拍着门闹到:“好啊!你个隔壁老阎王,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把我丢出来是不是还想欺负我娘? 开门!快开门!隔壁老阎王!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不安好心!快还给我阿娘!开门!” 逸儿赶忙按着雅儿的肩膀,悄声道:“雅儿妹妹,我父王做事说一不二,他说要和姨母谈谈,那就是谈谈。我父王是不会骗我的。我寝殿的门很结实的,你拍了也没用,还是等我父王说完话吧?” “有这么个爹亏得你没和他长成一样的死鱼脸,还忍着跟他过日子?怎么就有脑子进水的人要去你家和你这个铁脑子爹过日子? 原始人还知道吃喝拉撒,你这臭爹爹一开口就是要杀要剐,能有啥生意要做大发?就怕被你爹拐了,骗了,死了还要生闷油炸!红烧猪肘都不用这个办法! 不行,这个小白脸真是半点都比不上湛禾叔叔!湛禾叔叔都知道要哄哄我的,怎么就让这阎王脸那么好过? 开门!快开门!隔壁老王!还我阿娘!再不开门我报官把你抓起来蹲大牢!” 站在门外的十六夜深切的体会到为什么慕容泽会连一句废话都不说就把这个小丫头丢出来。 小小年纪就充分展现其母亲的泼辣风范。 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得理不饶人的嘴,真是无人敢拦。 逸儿看着她那张小嘴持续性不间断的输出也呆愣了,他悄悄在宋玉承的耳边低声问道:“雅儿妹妹平时……都这样?” 宋玉承撇开眼,看看天看看地,吹着口哨。 虽然他不是很想承认,可是……她确实就这样。 好的时候把你夸成一朵花,不好的时候你就是一只蛤蟆。 爱憎分明得很。 “十六夜!把这个丫头片子带走!” 屋内传出的声音,顿时就压住了雅儿的拍门声。 十六夜赶忙上前,捂着雅儿的嘴就把她抱了起来。 “唔……唔……泥这个石榴!放开喔!” 雅儿蹬着腿,十六夜也不敢让这个祖宗继续嚷嚷,赶忙提着她就离开择文殿。 他只觉得自己的掌心一疼,这小丫头不发了狠地咬着他。 十六夜有些头疼,这软乎的一个团子,下不得狠手,只好让她就这么咬着。 就这么地,十六夜将雅儿“连哄带骗”的带离这里,择文殿前彻底的沉寂下来后,看着慕容泽直眉怒目的那张脸,苏令仪心头那股没来由的恐慌正无期限地被放大。 内心暗骂着自己没出息时,还要强装镇定。 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连他人都睡过了,也敢当着他面诈死脱身,那么惊世骇俗的事都做过了,就是谈个交易嘛,优势在我! 不慌……不慌。 不!荒! 和苏令仪的抓狂有所不同,慕容泽静静地出神,气息淡薄得快要被人所忽略。 尴尬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 还是僵痒不住的苏令仪勉强笑着问道:“怡亲王,你不是想和我谈点什么嘛,沉默不语可没法达成交易呢。 所以,怡亲王想谈点什么?” 苏令仪撑着脑袋安静地看着他。 “在这之前,本王该怎么称呼你?‘靖王妃’?”慕容泽转着扳指,意有所指。 苏令仪心头顿时漏掉一拍,她摸着自己梳好的发髻,端着茶掩饰眼中的慌乱。 “怡亲王在说什么?本宫怎么听得有些不明白?” 莫非他发现了我是装死的? 还是发现我是孩子他妈的事情? 他把我关起来该不会是为了方便杀? “本王很好奇,靖王妃是如何同垣铃阁攀上关系的,就连麓缘楼的镇楼之宝都能被你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 苏令仪一呆,微微抬眸,带着质疑的神色看着慕容泽。 她意识到自己掉马了,没意识到掉的是另一个马甲。 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悔。 放下茶碗,苏令仪的心空前的冷静:“怡亲王是何时发现的?” 她每每出行时都格外小心,有时就连玲珑琳琅都不一定会知道她要去做何处,怎么就被他给扒掉马甲了? “麓缘楼是你垣铃阁的地盘,那皇宫有本王的眼线也不值一提。” 苏令仪恍然,难怪,她就说昨日怎么会那么巧,前脚碰见十六夜后脚就和夜曲撞个正着。 “感情,那是你为了钓我放的鱼饵啊。” 第46章 这场交易谈得真叫一个剑拔张 “哦,你特意把我引诱出来,这是想威胁我?”苏令仪眯起眼睛,危险地着看着他? 慕容泽嗤笑:“彼此彼此,靖王妃不也想乘一次东风嘛?” 苏令仪抱胸,讽刺地看向他:“呵,怡亲王就算知道我是垣铃阁的人又如何?但凡我主动透露这层身份,你说,整个京城又有多少人想巴结我?比起想‘谋朝篡位’的怡亲王,我又有何损失?” 虽然她不知道慕容泽昨天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她能隐隐约约猜出来,这家伙的情况和双重人格有点相似。 而这双重人格的诱因,多半是因为幼年时期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才导致这厮性格变得那么奇怪,还好巧不巧分裂了一个是他亲哥的人格。 此事但凡传出去一点风声这势必会成为其他人攻击他的一个弱点。 慕容泽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倒是把苏令仪看得有些毛。 他想干嘛? “如靖王妃所言,此事吃亏的是本王?” 苏令仪微微蹙眉,凝视着他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忽然,慕容泽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呼出的鼻息近在咫尺,而在日光下,那对琥珀色的眼珠带着审视,好像在发光。 似乎能穿透她的内心似的。 看着他,苏令仪的心跳开始加快。 手掌心也被捏出了汗水。 慕容泽恣意地笑道:“皇位于本王不过是黄沙之余山岳,再者,本王官拜一品,执掌朝纲已数余载,就算世人皆知,又如何?这点损失,本王承担得起。 若将一切和盘托出对你有利,进京时又何必千辛万苦隐藏身份,还防着苏家? 你该知道,威胁本王的下场是什么,那个‘陈列’想必靖王妃没忘记吧?” 他这三分算计,七分审视的笑意让苏令仪都有些不寒而栗。 苏令仪瞳孔一阵收缩。 他怎么知道她那天去了? “你……!” “既然都捏着对方一个把柄,不如各退一步?”慕容泽淡笑一声。 “各退一步?你这个老饕怎么会做这种没有好处的生意?”苏令仪暗讽道。 慕容泽神情淡漠地看着苏令仪:“世间大部分的人皆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只要有价值,就谁也不会舍弃。虽然……”他眼神闪过一道厌恶,像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往事似的,再开口时,语气便不知冷了多少。 “虽然,本王很讨厌利用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牢不可破的关系。” “嚯,这些话出自你这么个目中无人的怡亲王口中,还真是说不出的诡异。看来我是相当幸运,碰巧没踩在你的底线上。” 一直以来,苏令仪对慕容泽的观感从未达到优良的地步,可他却总是冷冰冰地说出让她觉得赞同的话。 利用二字看着格外的冰冷,却似乎可以当做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 婴儿利用哭泣达到令人瞩目的目的,以此满足自己空虚的味蕾; 男人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得到女人的青睐; 甚至是母亲也可以利用孩童对她的依赖,来达到自我的满足。 而这些利用,可能是有心,也可以是无意。可最终结果,都是让自己高兴而已。 就这么简单。 “你想要什么?”慕容泽平淡的问道。 想要什么? 她进京城的主要目的,还能是什么? “很简单,我要训零花的下落!你只需提供线索,其他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苏令仪郑重地说道。 慕容泽听罢有些玩味的对上苏令仪的双眼:“训零花价值连城更是前朝圣物,早在多年前便沦落民间,你垣铃阁都查不到的线索,本王又如何办到?” “自然是线索断在京城才会这般要求。我垣铃阁虽是以买情报安身立命,终究还是强龙压顾不过地头蛇。 在京城里,我们始终是个客人。” 垣铃阁发展至今也不过短短六年,终究还差点底蕴。 在苏令仪提出这个条件后,慕容泽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始终不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令苏令仪有些惴惴不安。 通过垣铃阁的调查,在京城能查到讯零花下落的,除去慕容泽,便只有苏家了。 放在她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找上慕容泽,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她曾想过要同慕容泽身边的亲信打好关系,再挟天子以令诸侯,借助他的威名去找讯零花线索的。最后再将苏家加附在她身上的一切还回去后就一走了之。 可到头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开局就让她摸到王炸,那她还能把这好牌给烂在手里吗? 自然不。 “真是个对等的交易,本王可以帮你做这件事情,那作为交换,本王要你们垣铃阁给出炎綾病根植的药方。” 听着慕容泽说的话,苏令仪更懵了。瞬间,一抹尴尬就漫不经心的爬到她的脑门上。 炎綾病……她能说她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病嘛? 讪笑着干咳一声,是,苏令仪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你要炎綾病的配方做什么?我垣铃阁药堂可不卖药方的,都破例跟你这么个皇亲国戚做了天水灵芝的生意,还想怎么样?” “不若这样,本王也没必要同你做这个交易。凭你现在的身份若是做不到,那你也没必要坐在这里。”他喝着热茶,平淡的解释着。 苏令仪带笑的嘴角也没了弧度,眼神变得冰冷,衣袖中的飞针也顺势划出,她满是警戒的看着慕容泽,阵阵杀意,已溢于言表。 “所以,如果我不是垣铃阁的堂主、如果我不能帮你拿到这个药房,你就会……杀了我吗?” 慕容泽嗤笑一声:“杀人要因地制宜,本王可不会轻易在皇宫中大开杀戒;何况,如今的结果已然如此,你也无需这么的……戒备我。” 话落,他撇了眼苏令仪捏着飞针的左手。继续淡定的喝着茶。 “和你交易实在是伤神又伤身,我又怎敢放松一丝一毫?”苏令仪冷哼着便伸手一扬,将那四根飞针扎进墙壁上。纾解着自己有些燥欲的心神。 “说吧,你要这个给谁用?我不曾听过什么炎綾病。不知道具体诱因,解药我也拿不出来。” “太子。” “什么?”苏令仪瞪大眼,猛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太子有炎綾病?这怎么可能?” 第47章 权当阿爹还阳来陪雅儿罢了 “你都可能是垣铃阁的人,太子生了炎綾病又有何稀奇?”慕容泽嘲讽地看着她。 苏令仪转而一想,也对,没毛病,这人还人格分裂的,还能有什么好奇怪的? “诱因,病理,本王不知。” 苏令仪有些无奈,这个慕容泽也真是奇怪,和太子关系不好吧,又暗搓搓地给他买天水灵芝还找到了垣铃阁,甚至让湛禾答应破例跟他这个皇室子弟做生意。 要说关系好,可这病怎么生的,诱因,病理上的东西竟是一个不知。这就跟一个医生坐诊看病问你哪里疼,你就说人疼,人疼麻了,其他的不知道。 他知道不知道当大夫最讨厌病患及其家属说这样不清不楚的话了! 苏令仪无奈的扶额,有些无力的追问:“之前是谁给太子治病的?” “十六夜。” 苏令仪更意外,那个动不动就对她要杀要打的十六夜,是大夫? 十六夜兼职大夫的事情,并没有让她多耗费多少心神,一想到之前慕容泽跟垣铃阁的交易,以及昨日太子那虚弱的身体她便恍然大悟:“要天水灵芝的,该不会是太子?” 天水灵芝性温,有滋养脾胃的功效,当然,若仅仅是因为稀缺,不易保存也不至于会卖出那么昂贵的价格。 更重要的是因为天水灵芝是解毒最不可或缺的一味药引。 尤其对炎毒极为有效。 而经她改良的天水灵芝药性要更优良也更容易保存。只需微少的用量便能有非常好的效果。 慕容泽不惜用天价收天水灵芝,这一收就是两三年。不知道缘由的,还以为是什么奸商准备囤积稀有药材再高价卖出来呢。 可那么多天水灵芝都没能把慕容御治好……要不就是这十六夜不会医治,要不就是这所谓的炎綾病凶险到连天水灵芝都不能治愈。 虽然她看不惯慕容泽,也见识过慕容泽追杀人时的狠劲以及手段。 但她并不认为慕容泽是个极度自我且没脑子的蠢货。 他手下的人,要不就是听话的,要不就是聪明的,要不就是聪明又听话的。 上辈子在地牢内,她就已经充分见识到他手头的人,在拷问美学的这件事上是多么的专业。 还见识到隔壁狱友在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情况下,身上被刷了莫名的药以后,伤口在一个时辰内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样令人惊悚的壮举。 当她面对这样的医术也只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连这样的神医都不能治好炎綾病,那这个病是有多毒? 苏令仪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下回太子毒发之前,劳烦派人去靖王府通知我一声,我自会带着我药堂大夫前去东宫为太子诊治。” “慢着!” 苏令仪一愣,便听着慕容泽继续道:“据本王所知,垣铃阁有十三堂,各堂堂主互不干涉。你又什么时候和药堂堂主的关系,这般密切?” 苏令仪有些头疼。 果然和慕容泽打交道,脑细胞死得比较快。 正常人不都说:好,就这样成交? 怎么到他那边还要刨根问底? “慕容泽,你怎么对我们垣铃阁那么感兴趣?连我们垣铃阁有几堂都这么清楚;若对你的爱妾有这般耐心,我靖王府的门槛也不至于因为她天天换。至于结果也不劳你操心,我垣铃阁做事一向遵守原则。坑骗你这样一个日日给我垣铃阁送金银的贵客,可不值当。” 这边,二人对谈得如火如荼,那边,被十六夜带走雅儿也丝毫不输。 抱着雅儿的十六夜一路的背影都十分狼狈。尽管他健步疾走,可他背后依旧有两个小小的尾巴在跟着。直到将雅儿带进择行宫后的小池塘旁边。他这才松开手。将她从自己的禁锢内放了出来。 “臭丫头,你再嚷嚷!我把你丢下去!” 十六夜的语气不是很好,雅儿被他这么一吼便开始泪眼汪汪起来。 “呜呜……呜呜,我咬疼你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但是你……你一个大人,不能这样威胁我啊!你知道不知道这对小孩子来说是多么讨厌的阴影啊!要是掉水里我就不能长高了!” 见雅儿嚎啕大哭,十六夜头都大了。就没见过那么闹腾不懂事的孩子。 看着泪眼朦胧的雅儿,逸儿也有些慌不择路。一脸凶神恶煞的十六夜又让他没了胆子,他只好转而焦急地问着宋玉承:“玉承表哥,怎,怎么办啊?雅儿妹妹她在哭。我……我记得十六夜叔叔最讨厌人哭了,他都从来不让我哭的。” 宋玉承叹口气,默默走上前,伸出手拨开雅儿那稚小嫩白的掌心,手心处放了一颗鲜红的糖果子。 “糖果子,母亲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多吃,要是掉了,就没得吃了。” 雅儿哽咽地抹掉眼泪,红着眼,说了一声谢谢,便将那颗并不大的糖果子塞进口中。脸颊顿时鼓起来一个大包来。 好一副可怜兮兮又委屈的小模样。 看着雅儿安安静静地吃着糖果子,逸儿悄声在宋玉承耳边低声问道:“玉承表哥,雅儿妹妹她身体不好吗?” 明明,每次他去靖王府找他们玩的时候,雅儿妹妹总是会到处地跑,而且还经常弄碎东西。看起来精气神非常的好。 为什么要说她身体不好呢? 宋玉承挠挠头,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逸儿解释。只好点点头。 “嗯,就知道是生了一种怪病,发起病来全身疼,而且……这个怪病不能吃甜食,吃了甜食,回去就要喝药,但是雅儿很喜欢吃甜食,母亲没办法,只好每个月初一给雅儿准备一颗糖果子。 有时候母亲一忙,忘记糖果子,雅儿就会生气,所以,母亲之后就让我拿着雅儿爱吃的糖果子。母亲还说了,要是她不在身边,雅儿哭闹了,可以给她吃一个糖果子哄哄她的。” 雅儿哼了一声,也不再哭闹,她弱弱地解释道:“没有!雅儿才没有生病!昨天雅儿还吃了很甜很甜的糕点!明明是阿娘自己爱吃甜食,才把雅儿的甜果子都拿走的! 湛禾叔叔和我说的,阿娘以前过得很苦很苦,所以她喜欢吃甜的东西,甜甜的东西可以把苦苦的东西盖住,就暂时把苦苦的东西给忘记了,毕竟是阿娘照顾我的那么久,没让我苦苦的,所以我就大人有大量,懂事一点点,我去哄哄阿娘,所以是我让给阿娘吃了。” 说罢她很骄傲地叉着腰,脸上的不屈和怨气早就随着那颗小小的糖果子下肚,一扫而空。 那副模样,像极了骗吃骗喝的还不付账的小赖皮,吃下糖果子后,她继续道:“我阿娘就是运气好,所以这辈子才碰到我这么个会疼娘亲的好丫头。只有你这个不识货的坏家伙还这样拎着我!坏人!”雅儿说罢,一脸不满地瞪着十六夜。 虽然……那怨念的小眼光没有什么威慑就是了。 十六夜不想和一个孩子计较,扭开头不再看她。 “雅儿没过过苦日子,那雅儿为什么也喜欢吃甜食?”逸儿追问道。 “啊?” 雅儿瞬间蔫巴下去。恢复的活力和漏气的皮球一样被放没了。 她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甩着小短腿,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五岁的她,叹息一声,脸上多出一抹不该有的惆怅。 “路边的小孩子说,有阿爹阿娘的孩子是甜甜的,是那种特别的甜的!比糖果子还甜的!雅儿不知道阿爹,也没见过阿爹……所以也不知道比糖果子还甜的日子。 虽然阿娘老说阿爹是个大坏人,可是……阿娘看上阿爹的时候,阿爹应该不会是大坏人才对。要不然也不会生下我,被阿娘看上的阿爹,肯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大好人!阿爹会和湛禾叔叔一样照顾我,会抱着我去集市买灯笼兔子,会给雅儿准备小礼物,会哄雅儿,逗雅儿笑。会帮雅儿撑腰! 雅儿不知道那种甜甜的,所以雅儿只能每个月初一吃吃糖果子,就当是阿爹还阳陪陪雅儿吧。” 第48章 想要阿爹,嫌弃阿爹 逸儿默默地点着头,他听嬷嬷说过的,雅儿的阿爹是死在战场上的。所以她从出生到现在才一直都没见过她的阿爹。 他握了握拳,安慰道:“姨夫是个好人,也是个大英雄。姨母这样说,应该是不想让你太想你的阿爹吧。见不到想见的人就一定会难过,与其让你盼着日日回不来的阿爹,还不如就让你这么的讨厌下去。” “嗯?是这样的吗?”雅儿静静地问着,止住的眼泪再度崩盘,“可是……可是,雅儿……真的想要一个阿爹,雅儿不想被人说是克死阿爹的克父命。也不想被人说孤儿,但……但是那些小孩子私底下说雅儿是孤儿……是雅儿害死阿爹的,雅儿都忍着委屈和他们吵。 雅儿是个成熟懂事的大人了,不能让阿娘担心,所以雅儿从来都没找阿娘告状;回去都有好好锻炼嘴皮子,每次去和他们一高下下的时候,雅儿都是头筹!雅儿都会把他们骂得死啦死啦的。要是雅儿有阿爹,就不会被他们这样说了,阿爹会帮雅儿骂回去的。” 宋玉承见雅儿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这才蹲下来,擦掉她眼角流淌出的泪水,轻声哄着她。 雅儿的这一番话,让性情冷淡的十六夜听着都不禁为之动容。 而这样的心情,他比雅儿更懂。 失去家人的滋味,连大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可这孩子,却要在那么多辱骂声自顾自地爬起来,再一一还击。 生出一张刻薄的嘴,倒是算不幸中的大幸。 倒也真是为难她从来都不和岳潇潇提这些,每每提及父亲,也只是随声附和着讨厌。 逸儿见着雅儿还在啜泣着,他赶忙道:“雅儿不哭,要不我把我父王让给你当阿爹?我父王虽然脾气有些差,还经常数落我,但是我父王是个好人。有他在,没人会欺负你的。” 刚从择文殿出来的苏令仪内心不禁产生一股恶寒,看了眼四下,皆是慕容泽手头的兵,她打消了脑子里那奇奇怪怪的念头。 雅儿看着他,努力地憋着眼泪,奋力地摇摇头。 “不要,你阿爹脾气太差了,我阿娘脾气也不好,俩脾气半斤八两的人待一起肯定和火药一样,会炸的!不是气死你阿爹,就是气死我阿娘。雅儿不想阿娘被你家阿爹气出白头发。 就,就算你阿爹是好人,有他在没人欺负你,还长得好看,可我湛禾叔叔也不差啊!湛禾叔叔也会给雅儿撑腰,在那群不长眼嘴臭的小孩子面前,湛禾叔叔会帮雅儿骂回去的,关键,湛禾叔叔他脾气非常的好。也很照顾我阿娘! 说实在的,你阿爹照顾你还没我阿娘照顾你的技术好。他照顾你都是个大大的问题,怎么照顾我娘啊?” 十六夜眯起眼,细细思索着方才雅儿口中提到的湛禾叔叔。 外人皆知垣铃阁乃是江湖中一大不容小觑的势力,也只知统率垣铃阁的是个岳姓的美男子。传言他相貌极其俊美,精通奇门遁甲,文韬武略更是常人所不能及,乃传世罕见的稀世人才。 西玄皇帝曾想将其纳入麾下,每每派使臣送信,甚至登门造访,却都被他所拒,也正是因为西玄皇帝这般礼贤下士,才让垣铃阁整出个不和皇室做生意的规矩。 当然,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名叫做岳湛禾。 好巧不巧,他正是这少数人之一。 她母亲隶属于垣铃阁,按照推测,至少也是能在垣铃阁说得上话的存在同岳湛禾有私交并不奇怪。 岳湛禾行踪飘忽不定,想见他一面都十分困难,谁又会想到那个男人,竟对这个小丫头如此偏爱宠溺。 这岳湛禾和岳潇潇,关系一定比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一说曹操曹操到,苏令仪此时已经黑着脸正往这边赶。 见到苏令仪,雅儿顿时破涕为笑,喊了一声阿娘便扑进苏令仪的怀抱之中。 苏令仪抱起雅儿,便闻到她口中飘着糖果子的香甜味道。 “哥哥可是给你吃糖果子了?那你怎么还跟个小哭包一样把自己给哭肿眼睛了?” 苏令仪一眼就看到雅儿那哭得有些红肿的小眼睛。雅儿爬在苏令仪的肩头,闭上眼哼哼唧唧地嘟囔道:“还不是那个石榴,都不会喊痛的,我咬那么久,就跟傻瓜一样,不哭不闹的,大笨蛋!所以我哭着给他道歉了。阿娘阿娘!糖果子我就吃了一个,哥哥没给多,能不能晚上回去不喝药?” 苏令仪无奈的摇头道:“不行,昨天你吃那么多糕点,阿娘可什么话都没说,今晚回去,这药你不喝也要喝。” 雅儿有些后怕的抖了抖身子:“阿娘,那药太苦了,喝完还没有蜜饯果子。雅儿会苦得睡不着的!” 捏着雅儿的鼻子,苏令仪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不行,要是睡不着,多喝水漱口,小孩子不睡觉你还要干嘛?” “玩啊!”雅儿笑得理所当然,苏令仪有些生气的敲了敲她的头,转而将一个瓷瓶丢给十六夜。 “十统领,小女不懂事咬伤了你,本宫在这里给你道歉,这瓶药的药效甚好,不会让你的手留疤的。” 看着苏令仪,十六夜只吐了两个多谢便没有再说话。 逸儿迫切的看着苏令仪:“姨母,我父王没和你吵架吗?” 苏令仪蹲下来看着他:“怎么,担心姨母和你阿爹吵架了就不要你吗?” 逸儿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头。 苏令仪噗嗤一笑,揉了揉逸儿的头发:“放心,就算和你阿爹成死敌,姨母还是会对你好的,不过,为了不让我们逸儿为难,姨母就不当你阿爹的敌人了。” “真,真的吗?” 逸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当然了,我阿娘说话从来都不骗人的!”雅儿干忙帮着苏令仪回答了问题。 “那就好。”逸儿露出个释然的笑容。 她这个母亲,当的还真是失败啊。 时常让孩子们担心,还要被这样惦记。 真是…… 不称职啊。 “姨母和你父王可都谈好生意了,你呀就放心吧。你父王有些事情托付给姨母,这两天你一个人可要乖乖的,最近外面坏人比较多,可别再那么任性一个人跑出来,真的要来找玉承玩,那也多带点人,记住了吗?” 她就像是个临出门,都在拜托家里的小兔子别给灰狼开门的兔妈妈一样,细心叮咛着孩子。 逸儿点点头,尽管眼中还有些许失落,却还是开朗的笑着。 都嘱咐好之后,她便拉起了宋玉承的小手,同逸儿做好告别,这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择行宫一路往玄武门走。 走出大老远的雅儿忽然问向苏令仪:“阿娘,玲珑姐姐和琳琅姐姐呢?” 第49章 贪婪是人的本性 “她们有点事情,晚一点会过来的。” 雅儿点点头,便继续趴在苏令仪的肩头,没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苏令仪步子不禁慢了几分,牵着宋玉承,步行至城门坐上靖王府的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靖王府苏令仪便一直坐在前厅,等着玲珑她们几个人回来。 直至傍晚,玲珑二人这才回到府中。 “堂主!” “师父!” 见苏令仪平安无事,二人也都松口气。 琳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按着苏令仪的肩膀就让她坐了下来。 “师父,你没事吧?有没有头疼,有没有恶心?有没有什么肾脏地方的不舒服?” 她淡淡地摇头道:“没有,我已经好个**不离十了,不提我了,你们呢?昨天的事情我了解得很片面,怎么你们这么迟才回来?大理寺那边没有为难你们俩吧?” 一说起这个事情,琳琅便有些义愤填膺。 “没有,大理寺的那个陈大人也算正直好说话,我和玲珑姐姐就是照着靖王的意思说了份口供就被放了回来,也幸亏玲珑姐姐在和皇后报备过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嬷嬷在幕后行事打下手,有皇后这么个认证,那个郝富贵也栽赃不到师父的头上。 那郝富贵好死不死的非要记着是玲珑姐姐把他带过去的,这就很好的模糊了我们遇见他的时机,倒也不全是都在骗人。” 玲珑解释道:“这些不过是皇宫中司空见惯的手段而已,一般主子身边行事之人的动向非常重要,多半会是决定性的证据。 琳琅来京的日子不算久,平日也多半在府中执掌药理,外头的事务多半是由我处理的,她们也不会记得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琳琅。看见堂主出事以后,我就打定主意要跟在一个显眼的人背后做事以防不测,没想到竟会是贤妃亲自下场!不过堂主,属下还有一件事不明。” 苏令仪挑眉:“讲。” “这场栽赃,不管是手段,还是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可为什么他们偏偏选择郝富贵?宜郡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们把郝富贵算计进来对他们的计划本就百害无一利,还多一个敌人,换个寻常人家的棋子,都要比郝富贵强吧?” “这场博弈大抵是苏家设下的局,只不过中途换了一个戏子。这戏子多半是文家或是薛家下的黑手吧。 你想想看,我同苏家分道扬镳,身败名裂,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个坏事,文薛两家只需要动动手,用上一个早就安插好的棋子,把那颗被苏家舍弃的棋子收为己用,再借机换成郝富贵,让苏家自乱阵脚,岂不快哉? 至于英雄救美,我猜没有慕容泽出手,他们也安排好了人,等着我落难时粉墨登场,以此达到收买我的目的,而好处就是这个。” 苏令仪说罢,便将她初次碰见岳潇潇时,岳潇潇塞给她的玉佩拿了出来。 “府令?就为了这个吗?”琳琅不太明白。 苏令仪平淡地解释着:“靖王府看似因为靖王身首异处,战死沙场而没落,实际上并非如此,据我调查,有一只宋家军随着靖王身死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自那开始,苏家便对身处边关的宋家虎视眈,没多久皇帝就下圣旨召岳潇潇回去;人未入京就遭到多次暗杀,进京后麻烦也从未少过,要不是王府守卫多半都是咱们的人,只怕这靖王府早就见血了。这还仅仅是…一个月。” 玲珑点点头,继续道:“嗯,按照堂主的吩咐,除了原先王府的管家之外,全部遣散换成我们的人。就是为了防着那群人。你没来之前每个晚上我可是忙得脚不离地呢。” “一座空府邸还那么多刺客趋之若鹜,这靖王府也太危险了吧?”琳琅感慨万分。 只听铛啷一声,那刻着宋字的府令被苏令仪甩在了桌上。 “若我猜得没错,这府令十之**就是调动宋家军精锐的一个信物。琳琅,你去一趟玉阁,让虞长老打造一块一模一样的金令回来,还有,提醒虞长老别忘了放那个东西。” 琳琅露出一个坏笑,接过这块小小的令牌赶忙塞入怀中:“是,保证完成任务!” 苏令仪淡笑着,眼底闪现的算计叫人不寒而栗。 就让她看看,都有谁想算计岳潇潇。 …… 是夜,宋玉承离奇地没有待在书房,而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他默默地看着天上的天上,背影显得那么的寂寥。 “怎么坐在这里?手都冷冰冰的。” 苏令仪摸了摸他的带寒的小手,坐在他的身边,歪头看着他。 宋玉承有些惆怅,他轻声问道:“姨母,你为什么不告诉雅儿慕容泽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苏令仪看着他那双无比真诚的双眼。竟一时间有些语措。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 “我们本就不会在京城久留,离开是迟早的事。我又何必给她希望,让她知道一个,不可能再相见的爹呢?” “如果是我,就算见不到我父王,可若是知道父王他还能活着就很满足了。也许,雅儿她……她也是这样想的呢?” 如果她知道,她盼望,想要的父亲就在她的眼前,那她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苏令仪感慨万分,她又何尝不明白雅儿那时有时无的失落? “你要知道,人生来就是贪婪。 死了的人,你希望他活着; 活着不能见面的人,你就会期盼着能再见一回; 见上一面的人,你就会期盼能继续相见; 朝夕相处后,你又渴望更进一步…… 人总会在得到以后变得习惯,无意识地增加自己的**,渴求更多自己得不到的。最后付诸行动。” 苦笑一声的她,伸出了手,仰望着天上的明月,讽刺地笑着。 “所以啊,与其给予希望让她渴求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还不如将这些直接抹杀在摇篮之中。” 笑罢,她捏紧了拳头。眼神逐渐变得灰暗起来。 “姨母……” 看着怔怔出神的苏令仪,宋玉承没有再开口。 姨母有没有想过…… 也许,雅儿她愿意承担这样的结果呢? 第50章 埋下祸根 自打秋宴结束后,整个京城内的八卦风向十分的异常。 往年这段时间,总有一两位名门闺秀成为大家口中津津乐道的存在。 而今年,在诸神混战下,不管是安倩宁的掌中舞也好,还是苏令仪的舞画也罢,都被一个男人踩在脚下。 那就是宜郡王世子——郝富贵。 隔壁摊卖肉包的小二见着熟客,高兴地招呼着他:“呦,三爷,老规矩?两个肉包一碗馄饨?” 三爷应一声,就坐在摊边的小桌上,见小二端着馄饨来,他赶忙低声道:“哎!老弟,听说了没,那个,宜郡王世子郝富贵,他进去了。” 小二放下云吞面,将白布搭在肩上,环顾四周,坐在三爷面前:“那可不,我那一远房兄长就在大理寺任职的,听说秋宴没结束就蹲进去了。” “这咋回事啊?那不好端端的,犯事了?” 小二赶忙比个禁声的手势,嘘声道:“嘘!你小点声!就你这雷轰的大嗓门,难不成你也想蹲进去?这事情是被皇上下了圣旨的!说了就要砍头的!” 三爷见状,袖子一抖摸出一块不大的小金子放在粗瓷碗边上。他嘿嘿笑道:“你看,哥哥我每天都来照顾生意,有什么知道的同哥哥我说道说道呗?” 见是金子,小二眼睛都亮了,他赶忙将金子夺过放入口中一咬,见上头留下了齿痕后这才满意的将金子小心放入胸口,这才老神在在地解释道: “要我说啊,这宜郡王还真是倒霉,老来的子没高兴多久,结果世子爷送进去了。明面上都说这宜郡王世子和太监玩对食,又偷了贵人的东西被抓了个人赃并获,还对皇上大不敬才进去的。实际上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三爷,这就是你不懂行了吧,你想想看,这偷东西被抓个正着,证据都明摆在那,怎么还让那么多禁军到处跑?最近就连进出城门都严了不少,能是什么?这……兄弟要脑袋,三爷心领神会就行。 总之,这宜郡王世子是倒霉得很,碰巧撞见不该看的了。” 三爷旁敲侧击的追问:“可这宜郡王不是和七皇子还有苏丞相都交情匪浅的吗?怎么他们不出手?” 小二双手一摊:“嘿嘿,三爷……这不就是别的问题了嘛?” 三爷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是从那破布口袋里又摸出一块碎金子道:“兄弟我就这么多了。” 小二奸笑着见好就收,他继续道:“七皇子昨儿个夜宴就露了个脸,天没黑就出城剿匪了,至于苏家……这宜郡王世子会连大理寺都出不来,还是苏家掺的火。 我听说就是贤妃娘娘开口才会搜御花园,谁知禁军一扒拉那从众,就见着郡王世子在御花园和太监做那种事儿的。这郡王世子被抓个正着还不乐意了,胆子肥得很,当着那么多高官禁军的面就和皇上吵起来了! 貌似还拿了姑娘家的荷包诬陷人家,结果皇上听都不听他说的,就把他丢这大牢里了。之后苏相就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甚至还启奏皇上,说像宜郡王世子这等秽乱宫闱的人,就该重罚。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苏相真的这么说?” 小二想当然地点点头:“那可不?” “就不怕和宜山郡王翻脸吗?”三爷追问道。 “区区宜山郡王而已,苏家在京城根深蒂固,那宜郡王还敢和苏家对着打吗?不想他老祖宗传他的王爵就这么毁于一旦,还是老实想着法子把这宜郡王世子捞出来才要紧。 不过啊,这事儿我看悬呐,被皇上下圣旨丢去大理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更别说,宜郡王世子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了! 他在宜山的时候,就当着人丫头爹娘的面将人闺女给掳走,人爹娘自然不可能任由女儿跳火坑,就去敲伸冤鼓。 衙门敢管吗?还不等搞什么呈堂证供的?那丫头就被这宜郡王世子给玩死了。 这郝富贵还跑得她娘跟前丢下一锭银子,美名其曰,安葬她那进郡王府不过三日就短命的女儿,这丫头她娘自此就一病不起,没几日就断了气 她爹也倔,宜山衙门不审理他就一路往京城走,人才刚进京还没进去大理寺,就惨死在客栈内,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后来这事儿传到宜山,那群人都怕了他,家里有女儿的恨不得把女儿嫁得远远的,要不就闭门不出。我估计,那些宜山老百姓知道这件事儿怕是会拍手叫好哦!” “那真是为民除害啊。” “嘿,估计皇上也想惩治这郝富贵才说他秽乱宫闱的,不让传也多半是不想让宜郡王找到错处,想想有这么英明的皇上,咱老百姓也有好日子过不是嘛?” 三爷闷声应着,连连点头。 看着日头越来越亮,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二也不敢再说什么,招呼了三爷两个肉包子后对那些事就只字不提。 三爷吃完混沌后,留下几个铜板,揣着俩肉包子就走向了一条小巷。 巷子的阴暗处,站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暗色长袍背对着三爷。 “事情打听得怎么样?” 那男人侧眸,审问着三爷。 三爷谄媚地将方才从小二那边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那斗笠男人。 “哼!”男人冷哼一声,丢下一锭金子拂袖离去。 忙着去金子的三爷并未看清这人的面容,只知道他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以及……那左眼下的红色泪痣。 三爷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有钱拿,其他的都好说,就是和鬼打交道都没问题! 看着怀中那透着热气的两个大肉包,紧了紧手中的金子,他笑得很朴实。 “真好!不仅今晚小志不用挨饿了,就这金子,接下来几年都不愁吃喝。要是这样的买卖多来几次,我还用得着去做护城河捞尸的工作嘛。” 他轻松地笑着,快步向着城外走去。 连带着地上的影子看着也格外的黑些。 晌午时分,从玉阁回来的玲珑神情颇为严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匣子,径直往后院走去。 却见平时陪着宋玉承练剑的苏令仪并不在这里,她赶忙上前问道:“玉承少爷,有没有看到琳琅和堂主?” 宋玉承收回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姨母和琳琅姐姐午时不到就去出去了。说是晚点回来。” “可有说是因为何事?” 宋玉承想了想:“不曾,不过我记得琳琅姐姐在出门前一个人闷在屋内嘀咕着什么药性相左。其余的听的就不是很清楚了。玲珑姐姐,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玲珑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和宋玉承解释:“这……之前堂主可是有和你提过什么?” “提过什么?” “府……负责城中垣铃阁成员部署的人。” 第51章 那块玉佩,有猫腻! 宋玉承看着玲珑,隐约觉得玲珑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他却并未在意,只是摇头道:“玲珑姐姐,母亲很少同我说过这些的。” “哦,是,是这样啊。那没什么事情了。”玲珑干笑两声。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可能府令这件事情……好像苏令仪没有告诉给宋玉承过。 何况这个府令还出了点问题,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又要着急。 无奈之下,她这才这般改口解释。 看着练剑一般被自己打断的宋玉承,玲珑赶忙将手中匣子放在一旁道:“玉承少爷,要不和属下切磋切磋?堂主说,要是她没时间待在您身边,就由属下指导少爷。” 宋玉承还不曾和苏令仪之外的人切磋过身手,雅儿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玲珑的身手很好,可却从未见识过,眼下有这个机会,他赶忙点头。立刻后退三步,举起了木剑。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木剑就冲着玲珑。 这几个月在苏令仪的指导下,宋玉承的身手进步了不少。 他这如雷般迅猛的一击,竟擦着玲珑耳边的发线就猛地穿了过去,玲珑赶忙擦掉耳侧划出的血痕,向后退开几步,拉开了和宋玉承的距离 宋玉承却不肯放过,乘胜追击继续向前。 此刻,他的脑海里闪现着苏令仪在教他武艺之前曾说过的一句话。 “虽说你爹和你爷爷都是出名的大将军王,可你前往别被那群文弱书生影响,以偷袭为耻。 要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本身实力就稍逊一筹,那用些技巧和手段取得的胜利就没有必要否认,人们只会对胜利的掌权者说:他们的偷袭是四两拨千斤。” 被宋玉承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玲珑赶忙反应过来,认真的防着他袭来的每一剑。 宋玉承并没有因为方才得手而松懈下来。之后的每一击攻势不减,他手中的木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只往玲珑身上的要害找。 玲珑防守之余,对宋玉承这番表现十分的惊叹,虽然苏令仪的身手在垣铃阁内称不上最好的,可想在武斗上胜过她却很是不容易。除了算无遗策的阁主,谁都别想在她的手中讨得一个好果子吃。 就是她,也只从堂主身上侥幸赢过半个回合。 她招数轻盈中又富有变化;对手总是在自以为掌握她出招的路数后,她就会立刻改变自己的招式,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来一个致命一击。 刀刃隐约中透出的杀伐果决,就像是真的在千军万马的沙场上磨炼出来的那般。 简直就像是一位在暗中埋伏的刺客放弃自己的本职,转而去战场当一个无名小卒,最后慢慢地靠着手中积累的人头,坐上将军的位置一样。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才短短的两个月余的时间,宋玉承竟摸到苏令仪那诡异身手的冰山一角,一出手这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到底还是玲珑杀过的人比较多,靠着绝对的经验,将宋玉承手中的木剑一脚踢飞后,她这才落在宋玉承的跟前。 “玉承少爷武艺进步很是明显,就连属下都差点中招。” 她话音刚落,左耳便传来另一道戏谑的声音。 ''''“哟?玲珑,你破相了?” 她侧身,却见苏令仪已经站在不远处。 玲珑赶忙将匣子拿起,跟了上去,却听苏令仪又道:“你不是去玉阁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玲珑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宋玉承,咬着唇,用眼神示意着苏令仪还有宋玉承在场。 苏令仪顿时心领神会,冲着宋玉承道:“玉承,快去收拾收拾,帮我再将雅儿喊回来,我今天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哦!” 宋玉承点点头,便捡起木剑,便离开了。 见他走远,苏令仪看着玲珑手中的匣子,不解地问道:“我不是让你把府令带出去的吗?怎么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玲珑赶忙解释:“堂主,虞长老说那块金镶玉有些不一样,想要仿制还好花上点功夫。” “怎么说?”苏令仪蹙眉。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制作一枚金镶玉的令牌对虞长老来说,并不难吧? 正欲打开匣子的苏令仪被玲珑出声呵止。 “不能打开!” 见苏令仪投来疑惑的眼神,玲珑解释道:“虞长老说镶在玉心中的东西……有辰砂。拆府令的张师傅直接晕过去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虞长老说除去熏石的香料,其他的东西他并不精通,以防玉佩在他手中鼓捣过以后就没用了,所以叫属下小心送回来。” 苏令仪挑眉:“有辰砂?还真是有意思。” 辰砂便是硫化汞,而这东西的颜色,刚好就是赤红色的。 辰砂虽可入药,但比起药性,这东西的毒性还是要更大点。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把玉佩挖个洞,往里头注入这种东西。 回想当时岳潇潇将玉佩交给她,这块玉佩就沾满了鲜血,洗净后便从未拿出来过,之后看到中间的宋字上隐约还带着红色的纹路,她也只当是血液顺着刻痕流到里面。并未多想,谁知里头塞着这么个玩意。 “那这怎么办?”玲珑问道。 苏令仪笑道:“好办啊,这玩意你送去萧以姒那边,叫她给我留个屋子,待我时间充裕了,便去研究研究。” 玲珑的嗓子动了动,想起萧以姒那火爆的脾气,心里便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萧堂主……她?没意见吗?” 苏令仪眨眨眼,拍拍玲珑的肩膀道:“有意见有用吗?这大姐欠我那么多人情,偿还我一个房间很难吗?前两年哭穷没地方住还非要挤我那小木屋,我可都没问她要工钱的。 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她麓缘楼又不是沙漠小土包,就非缺这一个空屋子,占我那么多便宜,真当老娘是什么大善人?去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苏令仪说罢,还作势帮她加油鼓劲,随后就提着一盒糕点,就扬长而去。 玲珑认命地看着眼前这烫手的山芋,叹口气。 罢了罢了,不就是刀山火海嘛?她走就是。 …… 另一头,窝在屋中看书的雅儿,一听宋玉承说苏令仪带着好吃的回来,顿时高兴得找不到北。 手头的书顿时被扔在一旁,她赶忙牵住宋玉承的手,一脸兴奋地嚷嚷着:“哥哥!你不是也收拾好了吗?快带雅儿去!雅儿饿了!也不知道阿娘给雅儿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她在前头走着,而宋玉承就这般被她牵在后头。 路走一半,宋玉承忽然站停下了脚步。 雅儿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哥哥怎么了?是不是练武练累了?” 宋玉承欲言又止,他有些纠结地看着雅儿。 “雅儿,如果,如果我和母亲瞒着你一些事情,你会生气吗?” 雅儿顿时警惕起来,她凑过去问道:“是瞒着我什么?吃东西吗?还是买了好东西就给你没给我吗?难怪这个月你都那么心虚!每日陪雅儿玩的时辰少了一个! 哥哥你怎么能这样!雅儿每次都把东西分一半给你的,你怎么还和阿娘在外头偷吃不带我呢?” 见雅儿委屈得快哭了,宋玉承赶忙摇头。 “不,没有偷吃东西,也没有把好东西藏起来,就是……有些事情没告诉你。” 看着宋玉承带着不安和愧疚的眼神。 雅儿捏着粉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雅儿不能知道的东西吗?还是雅儿知道了,会伤心的事情?” “可能……会让雅儿伤心,也可能会让雅儿生气。” “那雅儿先原谅你们吧。”雅儿眼中的委屈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再度拉上宋玉承的手,继续往外走,“阿娘和哥哥不想告诉我,那一定是因为这说出来对雅儿不好,或者……雅儿现在知道了会是个大麻烦。 萧姨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有些东西不能让现在的雅儿知道。那雅儿就不问了。以后阿娘想告诉雅儿的时候,阿娘一定会说的。哥哥也会告诉雅儿的!” 看着蹦蹦跳跳的雅儿, 他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松,月前的问题,也不再继续困扰着他。 嗯,到时候,他自会告诉她真相的。 第52章 安冉的非分之想 “你说的是真的?本宫当真是有了?” 安冉一脸欣喜的看着赵御医。右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赵御医摸着花白的胡子,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娘娘,已经有两月余的身孕,头三月容易滑胎,还望娘娘多加小心,老臣这就给娘娘开些安胎的药方。” 见赵御医收拾着药箱,安冉赶忙出声阻拦:“慢着!赵御医你医术高明,能否看出来本宫这胎怀的是男是女?” 赵御医摇摇头:“月份尚小,胎儿还尚未成型,恕老臣医术有限,还需再等两个月才知男女。不过,坊间传闻并非都是假,酸儿辣女,也不无道理的。” 安冉点点头,她身旁的小柔赶忙拿出一个素色的荷包塞到赵府医的手中:“赵御医,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还望你能收下。” “这……”赵御医有些为难地看着安冉。 安冉温柔地笑道:“赵御医,你就当做替本宫保守这个喜讯的报酬,安心收下吧。” 小柔有些着急:“娘娘,那您打算瞒着王爷吗?” “现在胎儿还不稳定,再等段时日吧。等这胎稳定了,到时候告诉王爷不更好吗?想来那时,这孩子已经会和王爷打招呼了吧?” 赵御医笑着表示理解,欣然收下小柔送来的荷包,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小柔大喜过望,赶忙将门一锁,紧紧地拉着安冉的手就欢欣雀跃起来:“娘娘,三年!三年!我们总算是出头了!这要是怀的是个小少爷……那以后我们不就是母凭子贵了吗?” “小柔!”安冉有些责备地看着小柔,可面上却无任何不悦。 “娘娘!就算先王妃是苏尚书的独女又如何?您也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啊!何况您教导世子三年之久,您的功劳苦劳,王爷不可能不念着啊! 再说了,王爷和苏家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世子他日后若是借苏家之力,想必王爷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反对的! 您可不一样,老爷和大少爷本就跟着王爷一起征战沙场,那可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京城心仪王爷之人何其多,就算是个侧妃也大有人趋之若鹜,可这么多年来,王府的后院始终也只有娘娘您一个! 想来王爷也只是嘴上说得冷,可心里头怕是还惦记着娘娘的。这个月,王爷隔三岔五就来找娘娘,这不就说明王爷已经被娘娘打动了吗?” 听着小柔这一顿分析,安冉的脸上也不禁羞红起来。 虽然王爷白日在外依旧是肃着一张脸,可晚上来安奉苑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他愿意听她的说些家长里短,还……亲手给她泡了茶水。 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在她的眼中,王爷也有安静温柔的一面呢。 看着自己尚不凸显的肚子,安冉的眼中闪过一道势在必得。 “本宫从见到王爷的第一眼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做他的正妻!若非有苏令仪那个贱人,本宫也不至于拖到十七才出嫁! 现如今,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老天爷送给本宫的机会!这孩子将来定能成为王爷和本宫的羁绊。也一定会是本宫的骄傲! 慕容逸不过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宫照顾他三年都不曾对本宫明眼,那岳潇潇一来就自顾自地贴上去,也真是脑子够蠢的。 想来这段日子王爷这也看得清楚。那慕容逸骨子里就向着苏家的,日后势必会成为王爷心头的一根刺,既然那慕容逸愿意往靖王府跑,本宫也不拦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就怪不到本宫的头上。 本宫只要等着这孩子出世,日后悉心教导,必然能将慕容逸那小子踩在脚下!” 小柔有些担忧追问:“可是,娘娘,那个靖王妃……奴婢听闻那靖王妃在秋宴后还宿在择行宫里头,她真的不会和王爷发生点什么吗?” 虽说寡妇再嫁不是没有,可这岳潇潇背后站着一个宋家,虽然和母家有些嫌隙,可谁会真的放任她不管呢?苏相想必也对她十分重视的。 不考虑她背后那些看得到看不到的价值,光靠她的那张脸,就足够让男人疯狂了。 更不要说,还有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慕容逸在里头! 安冉柔和的面色上涌现出一抹化解不掉的怨毒。 择行宫……择行宫就是她也无法进去,怎么这岳潇潇就能轻而易举的就进得的? 她不屑地冷嘲道:“不过是一个寡妇罢了,京城中大好的姑娘家王爷都看不上,又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低俗的女人来往?就算慕容逸再喜欢也无用。她岳家女的身份就已注定她的未来没什么好果子吃! 想必等太子登基以后,这岳家也将被肃清,她快活不了多久的! 忍她一时而已,本宫又怎么做不到。” “还是娘娘心善,这岳潇潇还真是仗着自己从边塞来的,脸都不要了!靖王也是眼瞎,娶这样的女人真是家门不幸。”小柔随声附和道。 “呵,她岳潇潇快活不了太久的,我们只要安静的守着这一隅,那岳潇潇自己都能把自己玩进火坑里。” 小柔敬佩地恭维着:“还是娘娘睿智。”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她们也只知苏令仪喜欢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却不知道她也有在焰火中起舞飞腾的本事。 转眼已是霜降,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多添了几件衣物。 麓缘楼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减反增。 这儿的掌柜早早地就将设计的入秋过冬的新成品摆放出来任由客人挑选。 而往日时常进出的萧老板却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现在众人的眼中了。 一问掌柜和管事的,却也只是在那边摇着头。完全没有任何的消息。 自打萧老板将这麓缘楼搬入京城后,还从未一声不吭地消失。 一时间倒是让众人格外的关注。 然而,那在众人眼中“下落不明”的萧以姒,却换下了那身火红色的襦裙,换上身极为朴素的衣衫,风尘仆仆,十分狼狈地捂着脑袋,绕过繁荣的门庭,从麓缘楼的后门悄咪咪地躲进了暗楼之中。 听了听外头安安静静的动静,萧以姒这才轻手轻脚的点燃门边的烛火。 她一转身,就看到苏令仪像是幽灵一样,一个人坐在那里。 “我去,苏令仪,你想吓死老娘啊!”她摸着自己的胸牌,没好气的冲着苏令仪抱怨着。 苏令仪心平气和地喝着茶,悠哉游哉地看着萧以姒,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说道:“萧老板?什么西北风啊,把您刮得一点仪态都没有。” 萧以姒瞪她一眼,一把夺过苏令仪手中的热茶,就囫囵喝尽。 “要不是你在皇宫内大闹一顿,我至于被人纠缠吗?还追了我老半天!” 苏令仪无奈地耸耸肩:“这你不能怪我,别人都爬我脑门上撒野,我还能忍气吞声?我没在皇宫内杀人,已经是很好的脾气了。话说,那位小画师追了你快有五年了吧?也不见你吊着他,他怎么就对你那么上心呢?” 萧以姒抚着自己的发丝,很是自恋地扬起她那高傲的下巴:“哎,没办法,老娘风姿卓绝,媚骨天成,裙下之臣数不胜数。乃是人间盛开的一朵妩媚妖艳之花呢?” “你?我看是一朵妖艳的食人霸王花还差不多。”苏令仪白她一眼。重新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 “虽说女人青春很宝贵,可人家也是一株草不是?这次你一跑就是半个月,说说看呗,那位顾先生,怎么就不招你稀罕了?” 第53章 被男人唬住的萧以姒是个小笨蛋 萧以姒撑着脑袋,叹口气。 “我是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染身。同我交好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说得难听点,便是不知廉耻为何物。是个良家妇女都讨厌的人物。 就算不在风尘楼中,却还是抹不掉身上的脏污。” 看着被自己口脂染红的茶碗,有些触动的萧以姒伸出了手,一点点的,想将那红色的唇印抹除。 唇印尽管被擦去,可杯壁上的红色痕迹依旧是留在那里。 她讽刺又凄凉地笑着,将这杯子转过去:“你看,这杯子就和我一样,脏了就是脏了,回不去的。就算堂主他出手将我从深渊里救出来又如何? 顾先生太过干净,哪里是我这样的人……配得上的?” 热情似火的萧以姒竟也有如此感伤的一天。 垣铃阁有个谁都不能违反的规矩。 不提向阁中之人询问他们的过往。 这是阁中铁一般的纪律。 苏令仪也只知道,聚集在垣铃阁这里的多半是一些苦命之人,是以大家也很少提及那些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萧以姒也是这般,她初来乍到时,便是萧以姒接待的她,平时总是笑得那么放肆,那么明艳,为人不拘小节,做事却又很有条理,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大好,总在出任务的时候,对敌人下狠手。 让善后的那群姑娘们极为头疼。 苏令仪很少同那位小画师接触,她到底没那么心冷,看着萧以姒这般,她还是有些担心。 “你还是萧以姒吗?换做往常的话,要是碰上顺眼的男人,你早就凑过去问人家家里有几口人了,要是喜欢,那就放心大胆地追吧。” 看着苏令仪,萧以姒媚笑一声,立刻掩掉方才眼中的迷茫:“怎么会呢?只不过觉得他和一个逝去的好心人有点相似,所以多关注了他一些。还谈不上喜欢。 老娘喜欢的就是足够猛的男人!这只能拿画笔的男人,怕是在老娘手头撑过一炷香都难,万一来个人挟持他,还有老娘空出手去救,那没用的男人要来干啥?结账吗?老娘自己就有的是钱了。” 苏令仪并没有反驳,她看得出来,萧以姒她的心情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真的不在乎的话,怎么还会想那么多呢? 她伸出手按在萧以姒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好,只要你喜欢,你开心便足够了。旁的……就不要在乎了。你还有我。” 萧以姒不大习惯这种严肃的场面,她赶忙撇开话题:“不提这些闲工夫了,你呢?让玲珑给我给你准备个空屋子打算作甚? 先说清楚啊,想在京城最繁华的东街租下个店面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你这让我平白给你空个屋子出来,我呢作为你的手帕之交,就给你少算五成,你付我百两黄金就好。” 苏令仪啧了两声:“切,哪里来的奸商,一开口便要价一百两黄金!一百两都能将你这楼租上一个月了都。我就要你这么一间暗室,你倒好,搁我身上宰。剩下的钱,都花哪里了?” “当然是花老娘身上了,有这么个绝顶漂亮的大美人帮你守着,这京城内哪里找得到这等买卖?” “还是强买强卖!”苏令仪剜她一眼,“就没见你这么爱钱的,怕是湛禾都快赶不上你有钱了。” “女儿家的要懂赚钱的嘛,赚点钱不寒碜!” “自己从琅婳那边划,再让琅婳顺便帮你结个账,你们绣楼这边花了多少药堂的药,那也清算清算吧。” “哎!都是一个楼的何必斤斤计较嘛?你都药堂主兼副阁主了,怎么还图我这点钱啊?再说了,湛禾对你老关心了,说不准你以后就是楼里第二大的人物,我还哪敢对你放肆哦,” 苏令仪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哟哟哟,都胆肥的问我要钱了,还不放肆? 这不是你说的嘛?赚钱不寒碜,亲兄弟还明算账的。没办法,我也要养孩子的,俩孩子开销大,当娘也要为孩子们铺路不是嘛?至于二把手,他都把垣铃阁丢我手上了,还不是二把手?” 萧以姒尴尬的咳嗽两声:“咳咳,刚才我说什么了?哦,想起来了,你这匣子装的是什么?” 苏令仪拿起一旁的看起来像是面纱又像是面具一样的东西都把自己遮个严严实实的。就端着那盒子,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声音透过那沉重的面具传到萧以姒的耳中。 “有毒的东西。闻了会中毒,不想咱俩都躺地上,你呢,要不就出去要不就去拿面具戴上!” 萧以姒看着那黑乎乎的面具,实在是太过嫌弃,一点都不想让那种东西和自己的脸皮子挨着,更何况那匣子里的东西还有毒,她又怎么敢继续待在这里? 她抖了个哆嗦,手已经飞快地摸到门边,嘿嘿一笑:“那我就在外头等你。”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掉了。 苏令仪见她离开,赶忙将面具扯了下来,就将匣子一开嗔笑道: “真要是还有毒,我还至于坐这里喝茶吗?不过跑出去两三天,被人骗了都不知道。真是被男人搞的智商都低了。还想两个人一起躺板板。笨哦!” 一说起男人苏令仪就有些头疼,和慕容泽谈完后她就发现自己彻底掉进慕容泽的圈套内。 俩人其实是半斤八两的处境,她当时就是被下了药以后脑子不清醒,瞎胡闹的就把交涉的主动权给了慕容泽! 但凡她要是冷静下来和慕容泽谈,说不定还能捞到点好处,而不是这么被动的跟他互相利用。 懊恼的扶着额,苏令仪感慨道:“果然还是要远离男人才对。” 这才埋头继续捣鼓着匣中的东西。 屋外路过萧以姒屋门前的陈娘子见萧以姒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和动作,躲在自己的屋内的角落,她不禁好奇地出声问道: “萧娘子你回来了?大伙儿可担心你了,哎,你这是干什么?” 被发现的萧以姒,尴尬地干笑一声。 “额,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有些腰疼。” 陈娘子顿时心领神会,见四下无人,这才将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从衣袖内拿出一个瓷瓶。 “哎,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说萧娘子怎么大半个月都没来楼里,原来是这样啊,萧娘子你也不要不好意思,这些事,咱做女人的,懂的都懂,定是你家那口子夜里太孟浪了吧?忍不住这才躲了出去的吧? 你家那口子每日都来楼里问你呢。我瞧着他对萧娘子你倒是也挺上心的,我这儿有上好的内用药,今儿去药店的时候,顺道就买,听那药店小二说这药啊是少见的高级货,一用就见效!今儿个你夫君又来问你行踪,我没敢说你去向先帮你瞒着,这夫妻俩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多说说,说开了不就好了?” 萧以姒整个人都在风中作乱了。 啊这,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她躲出去是因为那个人,但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啊喂! 可见陈娘子一副,劝你好好过日子的神色,她又不知要怎么解释。 “咳嗯……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他。” “哎呀,又来了,闹了些矛盾不打紧的,我瞧着你家夫君面相敦厚,定是个老实人,一开口啊就是出口成章,对楼里的绣娘也都很是客气,这可是不多见的好儿郎,多少灯笼打着都难找! 只要不是在外头寻欢作乐,在家也不欺负你,没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姐看好你啊!” 萧以姒彻底地放弃和陈娘子解释。 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还解释个屁? 她扯了扯嘴角:“陈姐,今日还要多谢你帮我瞒着,我还有些事情想静静。” 陈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嗯,你想好就是最要紧的,要是你那夫君对你不好,你只管同楼里的姊妹说,咱这拿绣花针的手,也照样能将你那夫君修理一番。当年要不是萧娘子挺身而出,帮陈姐修理了一顿那没良心的二狗子,还拉着你陈姐同那二狗子和离,你陈姐也不会有今日这悠闲的小日子了。” 萧以姒有些感动。 这双肩膀上放着的,对她关切之人的手。 她又怎么好继续把自己埋在坑里躲藏起来当缩头乌龟呢? 她可是萧以姒啊,那个不管世俗冷暖,只管自己高兴的萧以姒啊! 还真是和令仪说的一样。 她最近的她,太不像她自己了。 第54章 慕容泽怎么养出的垣铃阁在逃成员? “哟,恢复正常了?萧大娘?琅婳的仕女图也看得下去了?”从暗楼里收好东西出来的苏令仪一推开萧以姒的房门,就见她穿着红衣,四仰八叉地躺在美人榻上。 手头还捏着一卷琅婳新出炉的美人春宫图,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见苏令仪造访,萧以姒将那春宫图往地上一丢,没好气地问道: “成了?那么快啊?你最近医术飞升挺快啊,是得了什么传承,还是药神亲自指导你的?才半个时辰就出来,这不是你吧?” “你存心咒我呢?没进步那么快,我本来也在你这麓缘楼待了好些日子了,今儿也差不多该收尾,就是碰巧被你撞见而已。 谁让你一直在外头浪,不知道我都快在你这里住下了,你再晚几天回来,怕是你这麓缘楼怕是也变成我铭瑾堂了!” “哈?你敢把我这富丽堂皇,别致典雅的麓缘楼整得和你铭瑾堂那个狗窝一样?” 苏令仪挠挠头:“至于吗?狗窝?不都摆放得挺整齐的嘛……”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心虚起来。 萧以姒气得跳脚。 “哟,姑奶奶要不要再睁开你眼睛看看?我麓缘楼的金玉首饰,珠宝华服都比你铭瑾堂的瓶瓶罐罐还多,可我这麓缘楼就看着十分舒心,东西分门别类地放着; 你再看看你的铭瑾堂,一开门就挂着十来串什么菇?什么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吊尸体!你何时见过我麓缘楼一推门进来就吊着衣服吗? 还有后头!那后院晒着一堆花花草草,一桌儿都是搓得长得差不多跟个狗屎一样的药丸。有毒的没毒的混着放!老娘我上次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前面就留追风……哦,还有琅婳那个不正经的臭小子看着,曲老头又很少坐镇,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把铭瑾堂经营起来的。那么乱七八糟的地儿也有人去。” 苏令仪耸耸肩:“没办法,谁让我们卖药材的不需要口才,赚钱财是靠本事的。 况且,又没有规定说门口不能挂药材的,柿子辣椒还要挂在晒呢,我那是乱七八糟嘛?明明是展示我们铭瑾堂的本钱!外头没有的湍玉菇我们成串挂外头,外头没有的月见草,我们也串起来卖! 再说了,找神医的,寻常人就觉得白头发的比黑头发的厉害,没头发的比有头发的厉害,穿破布衣衫拿着酒葫芦的臭老头会比宫里戴帽子的御医的医术高。 那我让追风那个光头坐门口看馆子没毛病吧?反正他也懂这些。尽管卖去,真要是整整齐齐的,那怕是可信度不高。” “切,尽是老妈不爱听的。” “行了,我这事儿也妥了。那暗楼你随意处置吧。” 萧以姒一脸嫌弃地看着苏令仪:“咦~我才不要,被毒熏陶过的楼怕是一辈子都不干净了。我打死也不再进去。那屋还是留着给你倒腾吧,我反正嫌弃。” 苏令仪无奈地摆摆手:“行吧,那就给我留着,别到时候反悔了还敲我工钱就好。” 丢下这句话,苏令仪很是潇洒地踹开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真叫萧以姒无言以对。 这几日为了这府令一事,苏令仪已经有好些天都没回府了,琳琅也跟着她一同宿在了麓缘楼。虽然她们两个人大多时间都没出暗楼可日子却过得极为充实。 “奇怪了,琳琅那丫头不是说要去虞长老那头拿玉佩的吗?怎么这个时辰了都还不回来?” 苏令仪坐在麓缘楼的后院,已经等了琳琅两个时辰了。 可日头渐渐灰沉,也不见琳琅回来,苏令仪心头有些不安,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同萧以姒告了别,就带着匣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过在走出两条街,苏令仪便眉头一皱。 有人在跟踪她? 她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去,背后跟着的几人依旧是穷追不舍。 苏令仪顿时心生一计,就向着西巷小路走去。 直到一出僻静的小巷,那跟着苏令仪的人彻底的将她给跟丢了。 几个身穿素衣的男人面面相觑。 “她不见了。” “怎么办?” “当然是……” 正当男人在秘密交谈之时,却在墙头冷不丁地听见一个女人的问话。 “回去给你们主子复命吗?” 几个男人一抬头,便见着苏令仪坐在屋檐上,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靖王妃?我们主子想见你一面。”为首的黑衣男人瓮声瓮气的说道。 苏令仪冷笑一声:“喂喂,你们主人的脸也真够大的,她想见我就见吗?真当我什么牛马都去见吗?” “若王妃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大汉冷哼一声,便从背后抽出一剑踩在小巷边上的木箱直往苏令仪这边飞。 苏令仪侧了侧头,躲过耳边的那一剑,迅速飞身后退,那锐利的刀光就顺着苏令仪脚踩过的屋檐一路向下滑着。 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屋檐下的三个男人也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目标直指苏令仪。 可他们每刺出的一剑都被苏令仪十分巧妙地躲开了。 那几个男人也并不心急,而是利落地用着沉稳的招式,纠缠着她。 苏令仪手中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只能小心地用着身上所剩不多的飞针,打掉他们向自己袭来的每一剑。 她越跟这几个男人交手便越是心惊。 这四个男人的配合实在是过于默契了。虽然在招式上略有不足,可一个人的不足总是能有另一个人填满。竟是让苏令仪根本没有脱身的余地。 不知不觉,竟战到太阳西斜。 “生七!王爷都等一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把……哎你们四个小瘪犊子干啥呢?王爷说是请靖王妃来,不是让你们把她打回来啊!” 忽然,小巷外出现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里头打得难舍难分的五人。 为首的男人一听,赶忙收回了手中的剑。其余三人也赶忙收回了自己的剑。 “老六,不是王爷说靖王妃找也找不见,要是看到她,那就是绑就是拖也要带回去的,我这怎么就有问题了?” “伤着靖王妃你以为王爷能给你好果子吃?回去记得向王爷请罪!”老六怒骂一声道。 那老六一巴掌按着为首男人的头,拖着他跪在苏令仪的跟前赔礼道:“生六见过靖王妃,生七他平日很少和人说话,人杀太多了性子有些板正,曲解了王爷的意思,还请靖王妃见谅。” 苏令仪有些恍然,难不成就是慕容泽那支专司杀戮的生队? 比起跟前的几个,鹅鹅鹅的那几个人到更像是一只合格的生队人,一个个臭着一张脸,就跟他们主子一样批量生产的一样, 哪里想眼前的几个?简直就像是一个奇葩。 那小瘪犊子是慕容泽身边的人会说出来的话吗? 做事问都不问,说话也丢一句落一句的,是慕容泽养出来的人吗? 这几个真的就不是她垣铃阁在逃成员吗? “所以,是慕容泽想见我?”苏令仪挑眉问向生六。 “是。”生六笑着回应。 “他找不到我,就让你们几个把我拖·回·去?我侍女是不是也是被你们带走的?”苏令仪笑得很是阴森。 生六打着呵呵:“情急之下的应变之道,不过还请娘娘放心,那位姑娘并未受伤现在正四肢健全的在马车内等着娘娘。”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留她一命呢。”她冷哼一声,“带路。” 生六做出个请的手势,便带着苏令仪走出了小巷。 对着生七冷声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回去?等着找骂?” 生八生九生十不约而同地吞咽着口水,生八出手顶了顶生七的肚子。 “七哥,咱回去不会有事吧?老六说咱们没什么没好果子吃,那不是又要被王爷丢出去漂个三五年?” 生七挠挠头,咧嘴一笑: “不知道。反正我会陪着你们。” 第55章 那个小瘪犊子在背后下黑手的? 苏令仪很快就见到了怡亲王府的马车。 生六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对着苏令仪说道:“靖王妃,请吧!” 看一眼生六,苏令仪二话不说跳上马车。生六低下头,摸出一顶斗笠戴在头上,便驱使着马车一路往城外赶。 一入车厢,苏令仪就见着琳琅被用绳子捆了个五花大绑,活脱脱的一大肉粽。 见是苏令仪寻过来,安静的琳琅正呜呜地哼着。 苏令仪赶忙上前松开琳琅身上的绳子,将她嘴里的白布扯了出来。 嘴巴没了封盖,琳琅顿时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 “师父你总算来了,我跟你说,那外头的那个大块头脑子有问题。什么话都不说,就说一句:‘我要见你主子。’话都没说就把我敲晕了,哦,还有那个眯眯眼!笑得那么猥琐,和我说什么?什么病的。想要用我把师父引诱出来。 姑奶奶就没见过会有人把卑鄙写脸上的!那什么个老六?下回我见一次打一次!” 苏令仪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啊,没看出来他在放水吗?还想再把他打一顿,别再被敲晕绑走我就谢天谢地了。没听过一句话吗?总是笑眯眯的那群人,动起手来连老天爷都怕呢。” 琳琅有些不服气,却敢怒不敢言。 暗戳戳的想着再和那个老六再一较高下。 苏令仪端着木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车帘外生六的背影。 专司杀戮的生队……嘛。 真不愧慕容泽手中沾染血腥最多的一支队伍。 杀意也隐藏得真够好的。 琳琅坐在一旁活动的自己的手腕,却见苏令仪一直透过车帘缝隙看着马车外也不禁有些好奇。她低声在苏令仪的耳边轻声问道: “这老六要带我们去哪里?” 苏令仪轻笑:“大抵,是见一个大人物。” 琳琅口中喃喃自语:“大人物……大人物,哪个大人物住得那么偏?马车再行下去,怕是要出城门了。” 可不是嘛,太子犯病这种事情,怎么能在人多眼杂的东宫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呢? 不知不觉,已至城门,守城的守卫将他们的马车拦了下来。 “马车上坐的是谁?出城的路引呢?” 生六笑道:“军爷,你看不到这辆马车是谁的吗?”他说罢,抬起眸子,甩出一个令牌便勾起了嘴角笑道:“殿下有要事处理,耽误军机可就不好了。” 那守卫的被生六似威胁的笑容所震慑,赶忙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兄弟放行。 生六拱拱手又笑道:“多谢军爷通融了。” 那守卫看着生六驾驶着马车离开,不禁缩了缩脖子,他要是不通融,怕是他就要通地狱了。 夜暮将至,依旧不见马车停下,琳琅有些不耐地掀开车帘,“喂!外头的老六!你要带我们去哪儿!都驾车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到!” “到了。” 琳琅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四周。 “这不就是荒郊野外吗?哪里有什么……”话没说完,生六就将琳琅弄晕了过去。 琳琅身子一软,就躺进了生六的怀里。 苏令仪眯起眼:“生六,你这是什么意思?” 生六将斗笠一摘,笑道:“此地有些隐秘,更不方让外人知晓,娘娘是想和这位琳琅姑娘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属下也是不会介意的。” 说罢,生六拿出一段黑色的绸缎放在苏令仪的掌心之中。 看着手头这节黑布,苏令仪淡淡地说道:“我这丫头金贵得很,你好生照看,若是哪儿被你磕碰到了,本宫唯你是问!” “不敢。”生六笑罢,将琳琅拦腰抱起。 苏令仪冷哼一声,蒙住自己的眼睛,将木匣放在马车内的软塌下,这才跳下马车跟在生六的背后。 “请娘娘赎罪,若非是十六夜大人的要求,属下也不敢这般对娘娘不敬。” 他带着苏令仪一路向前走,此时山下的夜风吹在脸上格外生疼,苏令仪蹙着眉头,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少弯路,生六这才在一处没有风的地方停下来。 苏令仪看不到生六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似乎是在动着些手脚。 不一会儿,便传来石头碰撞摩擦发出的声音,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一阵从地底下传出的悠悠的冷风。一丝灰尘的宛如阳光一样的味道。 苏令仪对于这种灰尘的味道并不讨厌。 大抵是她以前一直所处的地方都是这种味道,倒是没什么不适。 “还请娘娘小心脚下,下头的路可不好走。” 生六笑着提醒着苏令仪。 “不劳你操心。”苏令仪没好气地回应着她。 老爱嬉皮笑脸的人,还真是让人讨厌。 生六很是感伤:“啊,既然娘娘不领情,那娘娘,请吧。” 他说罢,便抱着琳琅往下一跳。 苏令仪试探地伸出一脚,发现脚底下空空如也。顿时整个人都蒙圈了。 你大爷的!谁家暗道这样打的? 就打一个坑吗?属老鼠的吧! 没等苏令仪有所反应,她的背后莫名一寒,紧接着,一双罪恶的手对着她那双瘦小的肩膀便是轻轻一推。 苏令仪脚下一个个踉跄。便向着洞里摔去。 “我去你大爷的!” 十六夜冷哼一声:“磨磨蹭蹭。” 在把苏令仪毫不留情踹进坑里后,十六夜就跟在苏令仪的身后跳了进去。 在一阵失重下落之下,苏令仪强稳定了自己的心神,听着身旁坠落的石子,估算着坑底的位置。 而她那身出门前尚且整洁的衣裙也在这坑洞内的壁炎摧残下变得破烂不堪。 终于听见石子清晰的落地之声,苏令仪便催动自己的内力稳定住自己的身形,没让自己太过于狼狈地摔在地上。 然而落地的大动作,还是糊了苏令仪一脸的灰。 苏令仪有些怒,扯下面纱就冲着上头吼道:“哪里来的小熊瞎子下的黑手!给老娘死出来!” 却见十六夜落了下来。 他不屑的掸掸身上的浮尘,哼声道:“岳潇潇,你该不会是没办法在垣铃阁做主,这才躲起来了?你可别忘了,你原先答应了什么。” 第56章 盈野不过是家常便饭 苏令仪当然没忘和慕容泽做过的交易,但是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强硬的手段抓她回去。 在麓缘楼研究玉佩芯里的配药成分过于忘我,她也没想到这一闭关就是好些天。 一出来就是这样的结果。 “逃谁的交易也不敢逃你们怡亲王的交易,除非我是不想活了。” “哼,油嘴滑舌。”他嘲讽一句便点燃了油灯。 苏令仪也懒得理他,见十六夜走在前头,就在背后默默地跟着。 苏令仪看着四周,此处并非是人为挖出来的地下洞穴,头顶上的一片片层岩还带着些许晶莹与圆润,周遭岩壁上还不断有凝结的水珠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 很显然,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层岩石洞,地下水汽繁重,也难怪生六机关一打开,她就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冷气。 苏令仪身上穿得并不多,此刻她也感受到微微的冷意。 “听慕容泽说你也懂医术,还道行不浅,可你又为什么要在这种湿冷的地方行医?这于病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绝佳治疗养身的地方吧?” 十六夜侧眸冷声道:“这种寻常大夫都知道的东西,我会不知道?说你蠢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苏令仪听罢很是无语,这十六夜是有什么毛病,不讽刺她两句就不爽是嘛? 难不成她还是她仇人不成? 苏令仪还不知她一语成谶,只是默默地跟在十六夜的背后。 越是往深处走,里头的温度就越是低迷。 甚至是鼻息间呼出的空气也变成的发白,骤然降下的温度让苏令仪赶忙让体内的内力转化成热流。 这才没让自己冷下去。 “夜首,你们还真是好生慢啊。”远远地,生六那低沉的笑声便传入苏令仪的耳中。 她摔下来以后就不曾再见到琳琅和生六,而现在听见生六的笑声,惦记琳琅的安慰,苏令仪赶忙丢下十六夜,快步上去,便见着琳琅正闭着眼,一个人靠坐在石壁边上。 苏令仪也不管生六还在场,摸了摸琳琅的脉搏,径直从衣袖内拿出一个小药丸塞进琳琅的口子。 没一会儿,琳琅便悠悠转醒。她眨眨眼,有气无力地看着苏令仪。 “师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令仪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琳琅按着后脖颈,摇摇头,在苏令仪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没什么,就是脖子后面有点疼。” 苏令仪很是不满地瞪着生六。 生六笑道:“娘娘可别用这样的眼神,属下可一直都记得娘娘说的话,琳琅姑娘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你这个笑面虎怎么那么爱笑啊?也不怕把下巴颏子给笑没了。”琳琅一见他笑,就觉得心里头毛毛的,就像是被什么剧毒蜘蛛盯上一样。 生六睁开眼,却看向苏令仪;“以前生活不如意,这才养成爱笑的小毛病。若是让琳琅姑娘不舒服,那也只好说一声抱歉了。” 他意有所指,对上他微翘的嘴角,苏令仪对他的警惕越发地高起来。 生六生的白白净净的,算得上俊美,周身那股随和的气息绝对不会让人怀疑,他和暗杀有什么关系。 可专司暗杀之人,最需要懂得一个道理——隐匿。 他若是收回脸上的笑容怕是会和周围融为一体,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点,对于一名刺客来说却是有些难以做到。可他却仿佛先天就将这入门的门槛刻在自己的脑门里一样。 光看他一眼,苏令仪便知道,这个生六至少在暗杀上,是个顶尖的存在。 也更让人看不透。 与其喊他笑面虎,应该说他是守株待兔的毒蛇才是。 而这样的人……慕容泽那边还有九个。 先前她已经见过末席的生七几人,若非他们只是一心想带走她,只怕是她想发现这几个人也要花些时辰。 本就对慕容泽就没什么好印象的苏令仪彻底的下定决心。 除了找讯零花和给太子治疗,能离这瘟神远点是一点,毕竟和他凑一块,麻烦都只会找她而已。 十六夜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生六低下自己的头,跟在他的背后。 苏令仪扶着还有些虚弱的琳琅,静默地等待着。 待在十六夜将那石门打开后,更加冰冷的空气从那石门后头涌出。 而苏令仪也已经能看到石壁内侧上附着点点白霜。 就算是她也不禁佩服起慕容泽,能在京城外头找到这么一个好用的冰窖,还据为己有,怕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就是路途有些叫人…不敢苟同。 生六又笑着对苏令仪做出请的手势后,就跟在她们的身后一同进入那冰窖内。 苏令仪一进冰窖,就蹙眉地捏着自己的鼻子。 这里的空气很是浑浊,而弥漫的血腥气息十分的浓烈,又夹杂着锈水的味道,属实叫人不适。 慕容泽此刻正背着手守着他身前的一处冰棺。 “来了,这几日都去哪儿了?真叫本王好找。” 他语气不善,仿佛像是一个抓到老婆偷情的男人。 苏令仪自知理亏,可被一堆人按着说她在逃避她耳根子早就布满茧子了,不禁也有些不耐。 “慕容泽,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先前是和你说等太子病发以后你送信去靖王府,我自然会到。 消失一阵子没和你们打招呼这是我的问题,可你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慕容御会是在这几日发作。这怎么能都算我的错?” 慕容泽并未同苏令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他淡漠地转过身,询问道:“岳潇潇,医师呢?” 苏令仪却没怎么听他所说的话,她的目光多半都放在慕容泽那被绷带缠住,尚在流血的左手上。 “受伤了?” 可她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主人的回答,苏令仪便已经知道为何会这样的。 在他左侧的石桌上,有一个干净的瓷碗,瓷碗上面满是鲜红的血液,而一旁的白布上,还躺着一把血淋淋的刀。 放血做药引? 这个念头顿时就出现在苏令仪的脑海之中。 他转过身,却见冰棺里躺着的正是昏迷多时的太子。 苏令仪正想触碰太子的额头,却被慕容泽抓住了手。 他的手满是茧子,刺得苏令仪手生疼。 苏令仪不满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本王问你,你垣铃阁的医师呢?”他的语气透着威胁,让苏令仪听着很是不舒服。 她奋力地抽出自己的手,冷哼道:“在我身边的这位不就是吗?我堂堂垣铃阁副阁主,带着药堂医师出门有什么不对的吗?琳琅,过来吧。” 琳琅眨了眨眼,赶忙快步上前。 现在阁主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还把阁中事务都托付给师父,那师父确实是副阁主没错,她也确实是药堂内医术仅次于师父的药师。 可她怎么觉得师父这话,有些不对劲呢? 慕容泽空出位置,琳琅赶忙摸上慕容御的脉搏,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看了看他的眼睛后,琳琅的眉头便越来越紧。 “这……十有**就是索炎毒。” 她话不曾说完,慕容泽就掐上他的脖子,苏令仪眼神一冷:“你想做什么?” 慕容泽冷笑:“本王倒是不知,这炎綾病何时变成索炎毒的?本王要的不是你们这似是而非的答案,太子若是被你们治死了。谁负责? 既然连炎綾病都分不清,这场交易,作罢!” 他的手越来越紧,似乎只要再用一点儿力道她就要脑袋脖子搬家了。 琳琅被捏住咽喉,实在是难以呼吸,她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就连嘶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令仪怒呵道:“慕容泽!你敢!” “杀人盈野,于本王不过是家常便饭。只要把你们的命埋在这里,本王的事,谁也不知。你说,我敢不敢?” 琳琅的双脚离了地,只能在空中无助地挣扎。 眼看琳琅出气多进气少,苏令仪毫不示弱,她一个飞身,就将冰棺内的慕容御拖了出来,而她的飞针对着慕容御的脖子。 十六夜和生六见状也不约而同地祭出佩剑,剑头直指苏令仪。 刹那间,便形成了三方对峙的局面。 “慕容泽!你要是不想太子给我的琳琅陪葬你尽管动手!我们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何时给过你擅自杀害我身边人的权力了?” 短小的飞针,已经侃侃划破慕容御的脖子,苏令仪冷笑着侧过身,躲开十六夜的飞刀,嘲讽道:“就算你们的刀快又如何?你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将我一击必杀后,将太子安然无恙地救下。 你敢动手,我也不亏,横竖有个太子给我陪葬,就看谁的损失大吧。” 在这个瞬间,在场的人身上都带着杀意。 第57章 对慕容御的异常上心的慕容泽真气人! 二人是针尖对麦芒,也都很讨厌有人拿人命威胁他们本身。 可这一刻,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静,静得出奇,除了水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便只有这几人的呼吸声。 他们在等,等另一个人的妥协。 一切和苏令仪在麓缘楼时判断的一样。 她和慕容泽的每一场交易,打从一开始就是占据有利的一面。 却偏偏总是阴差阳错地沦落下风。 而这次,苏令仪却不打算把自己再置于那样的处境。 毕竟他们这所谓的甲方乙方,终归是不平等的。 终究是强硬的慕容泽先行服软,尽管面色有些难看,可他还是松开了手。 琳琅跌坐在地上,她拼命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险些再也闻不到的空气。 看着苏令仪还警惕地防备着跟前的人,琳琅赶忙解释道:“是我表达有误!炎綾病是北境的说辞,在东临那头都被称作索炎毒的,他病发前可是精神不济,还日日呕血?需用寒物却性温的天水灵芝作为药引,镇住其血脉中的炎毒,再佐以其他药方延缓病情发作。 你原先用的方子不过是以毒攻毒,硬碰硬的手段。虽然能快速地将病情稳定下来,可这却也在消耗太子自身的精力,我说的这些可有误?怡亲王殿下?” 琳琅将炎綾病发作的症状一一指出后,慕容泽那满是杀意的神色才有所松动。 苏令仪嗤笑道:“只不过若一直用天水灵芝压制毒性并非是根治的法子。我没猜错的话,一开始你们用天水灵芝的时候,他应该还只是一年发作一次的吧?到后来,炎毒扩散,就是天水灵芝的药性也压不住了,病发的愈发频繁变成半年,三个月,乃至……一个月都不到。” 对上慕容泽那双冷到想杀人的眼睛,苏令仪丝毫不惧。 从九月十六开始算,今日正好是十月初九。 一个月都不到。 那是她看见慕容御的时候,他的精气神和现在比起来算得上非常好,一脸大病初愈的样子。 起初她并不知道那所谓的炎綾病是什么,还是此刻病发后才得知的。 而照着这样的情况,再在冰窖里冻两回,用冷热交替压制的办法,怕是拖不了多久,便彻底的被索炎毒夺走性命了。 沉吟良久的慕容泽,摆摆手,让十六夜和生六收回了刀剑。 “放开他。本王,不杀人。” 苏令仪冷哼一声,这才将慕容御重新放回了冰棺内。 “他这索炎毒,有多长时间了?” 琳琅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十六夜。 十六夜抱着胸,沉声道:“十年。” “从何时开始他的索炎毒病发的时间变成一个月的?”琳琅继续追问道。 “秋分。” 苏令仪听罢,冷嘲道:“亏得你们能想出在冰窖里放自己血做药引的法子,照着他现在的病情,月月放血,要是再放个两个月,你怕是吃猪肝都补不回来的。” “本王的事情,不用你管!”慕容泽呵斥道。 苏令仪人都被气笑了:“慕容泽,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你爱惜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管我屁事?要不是逸儿还在你那破王府内我还理你这脑子不清醒的?我可从来都没见你在逸儿的事情上能这么关心过。 你要是死了,他没了爹,你让他怎么办?被一堆人欺负吗?” 慕容泽却丝毫不在意:“本王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本就毫无依靠,本王都能活下来,没了本王就不能活,那就是他自己没本事!” 听着他这等没什么感情的话,苏令仪简直气得半死。 果然当时丢下逸儿就是一件极其蠢笨的决定。 她就应该带着逸儿一起跳崖的! 摊上这么一个光上心大伯不怎么在乎他的爹,真是倒霉! 一时间,苏令仪想起之前在择行宫留宿时的那个梦。 逸儿浑身都是血,毫无生机地看着她。 一想到这个结果,苏令仪便不由得心里发寒。 “你们也看得出来,太子这个情况怕也就一年可活,所以你才不得不找上我师父问我们要药方的,对不对?”琳琅试着打圆场,看向十六夜。 她知道,苏令仪生气的时候最吓人了。 十六夜沉默地捏着拳头,看样子是默认她说的话。 琳琅继续反问:“那你们可知道,这索炎毒,是西玄最阴毒的药吗?” “你什么意思?” 对视慕容泽那阴森的神色,琳琅有些后怕,勉为其难地解释道:“索炎毒是寻十五种最为阴寒的毒物同三十六种阳性毒物混合而成。 狠辣在于,放入的毒物数量是随调配者而定的。不同的毒师放入的量皆有不同,这也造成体内混合的阴炎之毒难以根除,更没有一个准确的药方。想要调配出适合的解药,很难。 寻常中了索炎毒之人在毒发之时就没有生还的机会,当然也更不会想出用稀有的天水灵芝去压制一个在本质上接近于无解的毒。” “所以,你们也没办法。是吗?”慕容泽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琳琅看向苏令仪。 苏令仪没好气地解释道:“办法是有,但是需要他的血。在琳琅调制解药的这段时间,太子毒发后你还是不要再放血了。你的血于他而言,作用微乎其微。放那么多血也无济于事。至于压制毒性的药方,我让琳琅重新写一份给你。日后病发也不用老带着他来这里。 那份药煎了吃便好。至于多出的天水灵芝,最好做成香囊让他随身佩戴。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内,此毒可解。” 苏令仪对着琳琅使了使眼色,琳琅点点头,便赶忙拿起笔开始写着药方。 “呵,你们东临的剧毒还挺了解的。” 又在试探她?真是够无聊的。 她侧过身淡淡地解释道:“垣铃阁做四国生意,我这身为副阁主的,知道点东临的东西很奇怪吗?” “不奇怪。”他看着苏令仪的眼神让她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只不过觉得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人,有点像。” “你!” 苏令仪整个心都被提了起来。 “师父,药方!”琳琅适时出生,将墨还未干透的药方放入苏令仪的手中。 她背过慕容泽,继续道:“师父,太子身上的毒已堆积尚久,我还需将他复发的毒素逼出来才可以。我内力不够,劳烦师父帮我一把。” 看着琳琅眼中似是有话要说,苏令仪顿时也明白过来。 她瞥了一眼慕容泽,带着火气把药方按在慕容泽的手上:“快查,查完了没问题了就去煎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问我吧?” 十六夜囫囵一看,琳琅写的药方,同他自己的效果一般无二,不过用药却柔和很多,将天水灵芝当香囊随身佩戴,倒也确实是不用再往这冰棺里躺着了。 好在这里本就是治疗慕容御的主要地方,琳琅写出的药材也并非难找。 十六夜和生六便一同出去了。 苏令仪瞥见慕容泽还杵在这里,有些不耐:“怎么,我药堂药师治疗的手段,你还想窃取不成?” 慕容泽也知有些药师治病的手段比较清奇,也确实是不容外人道也。 到底还是惦记着慕容御,他并未反驳苏令仪,走出石门后就将她们两个关在了这里。 看着慕容泽离开,琳琅彻底的软下身子坐在地上:“师父,这个慕容泽还真是吓人。” 苏令仪也松口气:“琳琅,你听着,千万别让慕容泽知道你的医术从师于我。” 琳琅有些不懂,她都一直喊师父,师父的,难道师父不要她了吗? “你放心,只是瞒着他而已,若是他问起来,你就说你的武艺师承于我便好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师父的武艺我也就学个毛皮。说出去怕是丢师父的脸。” “乖,你是我徒儿,我怎么会觉得丢人呢?” 看着苏令仪投来信任的神采,琳琅点了点头。 毕竟师父是不会骗她的! 第58章 为了维护自己的和平,苏令仪尽力了 “哎!师父,刚才他们那么多人,我还没来得及问,刚才我是怎么晕过去的,明明不是还在荒野地里吗?怎么一转眼咱都掉这坑里了?别说,我这脖子还挺疼。” 苏令仪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知道是生六敲晕的琳琅,但就是没看清生六用的是什么手段。 对于琳琅的询问,苏令仪只得甩甩手,这样解释道:“是那个老六把你打晕扔下来的。” 琳琅煞有见地地点点头。 嗯,那确实是那个老六会做的事情! 松懈下来的苏令仪这才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慕容逸,往日那看着就觉得贵气的脸,在此刻却毫无生机。就像是断了气一样。 她伸出手贴在他额头上。手背处传来的温度异常的烫,赶忙又去摸他的脉搏,脉搏时快时慢,非常紊乱,苏令仪也不禁露出难看的神色。 情况要比她猜测的还要糟糕,慕容御本就先天不足,后天又被索炎毒嚯嚯。 能活到二十八岁已经是老天开眼,拖着他的生死簿,硬是没让他归西。 当然,这也少不了慕容泽的帮助。 用酒精洗了洗手。苏令仪转身再去看看那面容和慕容泽有九分相似,却少了些凌厉的慕容御,她心头的疑惑更大了。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问问慕容御才可以。 看向琳琅,苏令仪沉吟道:“琳琅备针,还有小袖刀,他情况有些复杂需我亲自出手。你在一旁切记要封好她的穴脉,飞针走穴之法我教过你的。就不用我教了吧?” 琳琅谨慎地点点头。赶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飞针和小袖刀拿出来,用一旁的烈酒做了个紧急消毒后,琳琅就将小袖刀递给了苏令仪: “师父,一切都准备好了。” 苏令仪提起一口气,扶着慕容御起身后,就将他的上衣脱了个干净。 封住他背后的几个穴道后,苏令仪赶忙大喝一声:“动手!” 琳琅立刻将手中的梅花针刺进慕容御的身上。 她动作很快,刹那间,慕容御便被扎成了个刺猬。 而昏迷的慕容御那舒展的眉头也骤然紧促,忽然,猛地他的背脊噼啪一声作响,伴随着他的抽搐,下一刻便无力地垂下了头。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令仪手中的小袖刀利落地割开了慕容御左手腕的动脉。 黑红的血液顿时便顺着脉络,从这个破口奔涌而出。顺着冰棺的边缘,落入了地面。 琳琅赶忙将一旁空掉的碗端过来,接着他那并不健康的血。 慕容御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苏令仪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汗水爬满她的额头,她运起自己的内力,猛地一掌按在慕容御的背脊,又一股黑血涌了出来。 只听噗的一声,慕容御的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飞扬的黑色血珠,沾污了琳琅尚且干净的衣衫。也染到了她白嫩的小脸上。而他紧促的眉头却也终于舒展了不少。 苏令仪见状,赶忙封住慕容御继续淌血的伤口,掰开他的嘴,囫囵塞下一颗她自己研制的固本培元的药丸后,便重新给他换好了衣衫让他继续躺在冰棺内。 琳琅赶忙端来一盆凉水。 苏令仪洗净手后,这才擦了擦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有些虚脱地跌坐在地上。 “琳琅……你去,看看他。” 琳琅点头,号上慕容御的脉搏后赶忙对苏令仪说道:“这次毒发的淤毒被放出来不少,可慕容御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放毒血,怕是要养上一阵子了。” 苏令仪苦笑道:“就他?养一阵子?怕是人没养回来就又要复发放血了。不行,你扶我起来。” 琳琅应了一声,将苏令仪从地上给搀了起来。 苏令仪脚步有些虚浮。看着自己这幅狼狈的德行,苏令仪有些感慨。 她们师徒碰见慕容泽这一家子老小真是倒大霉了,今天进了这地下以后,轮着搀扶对方一次,这辈子没见过的无语事儿又要加一。 待自己站稳身子后,苏令仪这才按着慕容御的胳膊,将自己仅剩不多的内力送进慕容御的身体里。 内力在他的体内游走,温养着他本就内虚的经脉,直到体内的内力彻底的消耗殆尽,苏令仪这才靠在琳琅的怀里疲软的昏厥了。 没一会儿,慕容御便缓缓的睁开了眼。 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啊不,是看着熟悉的天花洞板,慕容御撑着有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 耳边没有那熟悉又冰冷,似嘲讽似关切的话语倒真叫他好生不习惯。 而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苏令仪正一脸疲惫地靠在琳琅的怀里睡着。 见慕容御想问些什么,琳琅却直接比划一个禁声的手势。 她师父为了就这太子人都累晕过去了。 谁都不能打扰师父休息! 慕容御虽然满心疑问,却终究也没敢再开口。 然而,慕容御起身时的动静已经惊动苏令仪,她猛地睁开眼就站了起来。 却因为坐下来太久,这猛地起身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一个不留神,后脑勺就磕在了冰棺上。 “嘶~要大命。” 她揉揉自己的头,赶忙扶着冰棺。 琳琅见状赶忙上前询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苏令仪摇摇头,宽慰琳琅的话还未曾说出口,就听着慕容御传来那如沐般的笑声。 琳琅有些不满:“喂!我师父好心救你,你怎么还笑啊!” 慕容御有些抱歉地摇摇头,道:“靖王妃见谅,孤不过是瞧着靖王妃这般有精神,让孤想起来一个活泼又有点倔强的孩子罢了。” 苏令仪被他这么盯着有些窘迫。 和小孩子做比较,真的丢人。 她尴尬地咳嗽一声:“太子殿下,您身体怎么样了?” 慕容御点点头:“自是不错。” “太子殿下,我……”苏令仪刚想想问话,便听见石门打开的声音。 生六已经端着一碗看起来黑褐的像是一坨窜稀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已经清醒的慕容御,赶忙行礼:“见过殿下。” 慕容御笑道:“免礼,说起来,孤的三弟呢?” “回殿下,靖王妃救您心切,便只好先将主人‘请’出去了。眼下还在外头候着呢。” 生六话语中,就差把苏令仪用蛮力轰走慕容泽的事情都给交代出去了。 慕容御并未特意去看苏令仪,只是看着生六那别具特色的笑容,便已知始末。 琳琅却接过那碗药端到慕容御的跟前,让他将这碗药给喝下去。 苏令仪看向生六,搓了搓手,不禁翻个白眼,:“行了,人都醒了,现在劳烦把你家天王老子请过来吧。姑奶奶是一秒都不想在你们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为了守护自己的和平,以及雅儿药材的下落,她秉承着负责又认真的态度去救慕容御,为此还把自己所有的内力都供奉出去了。 现在的她就和普通的弱女子无异,随便来放牛的都能收拾了她。 这里那么低的气温对她来说,跟丢冰海速冻没区别。 生六听出苏令仪话语间的不满,赔笑道:“娘娘息怒,属下这就去请夜首和主人过来。” 苏令仪叉着腰,就看着那被打开的大门又被关上。 喝下那碗苦药后,慕容御幽幽开口道:“靖王妃是想问孤那三弟的事情吧?” 她瑟缩地扭过头,对上慕容御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人家都帮你把你想问的问题都给问了。 第59章 不带这样玩的! 苏令仪还是有些站不住脚,也不嫌弃这地上的灰尘,按了按有些酸麻的脖子,扑通一声,就坐在地上。 反正她现在穿的衣服也和这地里的灰没区别,灰灰归类,就是宾至如归嘛。 苏令仪撑着脑袋看着慕容御:“太子知道我想问什么?” 尽管慕容御面色看起来不大好,可他依旧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儒雅地解释道: “这个地方,孤那三弟可没带第四个人进来过。想来,靖王妃和三弟做了些交易,代价还不小吧?” 对于慕容御能猜到这些,她倒是毫不意外。 毕竟当太子的除了因为局势被推上去的傻子,以及被皇帝无脑宠的,剩下的能有几个蠢笨的? “确实如此。” 面对苏令仪意欲不明的神色,慕容御却只是摇摇头:“若靖王妃是想问孤和三弟的事情,那孤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为何?”苏令仪似笑非笑,从怀中取出尚带血的小袖刀,拿着自己的帕子一点点地擦拭着,“取你现在的命可就握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一个不乐意,杀你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很容易吧?” 小袖刀飞过慕容御的耳边时,还落下一缕他的发丝。 透过苏令仪那双瞳孔,慕容御看到了脸色红润的自己。 他只是无奈地笑笑:“孤的命有一半都是三弟给的,若不是三弟那么固执……孤又怎么可能会苟活到现在?就算你夺走孤的命又如何,孤本就没几年可活,只不过是将死期提前一点点罢了。” 苏令仪眯起了眼,慕容泽和慕容御都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尽管慕容御看起来要比慕容泽好说话得多,可他们骨子里还是一类人。 摆明了不愿意告诉她,那她再怎么绞尽脑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殿下,既然那个问题你不能回答,那换一个问题,你可否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要不是不该问的,孤定会知无不言。” “好!”苏令仪得逞地拍了拍手,继续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爽快人,我也不为难太子殿下,只问一个句:在你眼中,怡亲王究竟是什么样的?” 慕容御对于苏令仪会问出这个问题,不免也有些意外,可看着她亮晶晶,有些认真,又有些小坏的双眼。 知道苏令仪心中可能在使着坏,可慕容御却丝毫没有隐瞒的打算:“罢了,这确实算不上不能问的,三弟他是个面冷心善之人,才干武艺皆在孤之上,只不过他从小就性子孤僻又嘴硬。 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扛着,自己瞒着,我这做皇兄的,怎会不知? 有时候他做事也不大冷静,总爱冲锋陷阵,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安危。性子看着有些固执,却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若想和他好好相处,可别老瞧着他的错处,他啊,最见不得别人说他这些了。” “哦?原来在太子殿下眼中的他,是这样的人嘛?”苏令仪煞有介事地哼道。 慕容泽心善还是不善她是不知道了,但确实是面冷。 爱不爱冲锋陷阵就更不知道了,但…… 看着琳琅那脖子上的掐痕,他确实是不冷静! 琳琅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端着空掉的玉碗,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靖王妃怎么想问孤这个?换做寻常人,不更应该问些别的吗?比如孤那三弟可否有谋逆之举。” 苏令仪摊开手,耸耸肩:“若我一无所知,那我还真就说不定会说些挑拨你们兄弟情的话,可奈何,挑拨你们兄弟情,对我……没有一点儿好处。” 毕竟,为了太子他可以放血放到虚脱,甚至性命都可以不要,甚至是忽视逸儿,更不用说…… 连他无端生出的另一个人格都是他。 她想不出,当初当年二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更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让慕容泽对这位亲哥那么的执着。 甚至她隐隐约约的感觉,他是想借着他这活着的哥哥,在证明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慕容御哈哈大笑:“靖王妃也真是实诚,不过,若靖王妃真的抱着那样的心思,怕是也就不会坐在这里和孤促膝长谈了。” 苏令仪颔笑默认。 她也确实没那个想法。若非她借了岳潇潇的身份,若非皇后给了她秋宴邀请,若非是为了逸儿,那她还真不一定会掺和进他们之间的事情。 “虽然孤不知你和三弟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有一件事,孤希望你明白,不论何时,他都是孤的三弟,孤不想你对他动任何的手脚。” 这话苏令仪听着很是古怪:“太子,敢问您和太子妃的感情如何?” 对苏令仪这突如其来的脑回路,就连太子都听不明白了。 “自是伉俪情深。唯她一人。” 一想起秋宴上对太子妃的惊鸿一瞥,苏令仪啧啧嘴,很是难过地摇摇头:“那你们三个……还真是奇妙的生命共同体。” 慕容御自己的妻子恩恩爱爱的。又和慕容泽气的…… 她真的很想把那位可爱的太子妃从这两对兄弟之间拉出来啊喂! “靖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手足之情,岂敢忘怀?” 苏令仪听罢心里头在暗自腹诽,面上却还是笑呵呵的:“那这关怀还真是罕见,不过呢,您这是太看得起我还是瞧不上怡亲王?我对谁动手脚也不敢对他动手脚。” “别人敢不敢孤不知,但是从你的眼神,孤知,你敢。” 苏令仪笑而不答,只是很有深意地看着他。 琳琅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师父问的问题都奇奇怪怪的?那个太子和师父在打什么哑谜? 慕容泽来得很快,同时去煎药的十六夜和生六也已经跟着他一同回来。 苏令仪抬眸看着他,丝毫没有从地上起来的打算:“太子人都没事了,可以送我们走了吧?除了左手腕上放毒血留了个小破口,没别的外伤,” 十六夜上前查看慕容御的身体,见一切皆如苏令仪所说的那样,他这才给了慕容泽一个肯定的眼神。 慕容泽平淡的道:“生六,带他们走。” 生六又带着熟悉的笑容,熟悉的步伐向她们走来。 看着上前来的生六,琳琅赶忙躲到苏令仪的身后。 伸手指着生六道:“哎!你别过来!你……你敢打晕我,信不信我回去让你吃一年的肉虫!” 生六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想抓住在下,就请琳琅姑娘多学些斥候的本事吧。至于想请在下吃肉虫?那在下是却之不恭,每每在外,日日风餐露宿的,就是肉虫都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食了。” 琳琅赶忙护着自己的脖子,在苏令仪的耳边悄声道:“师父!这个生六怎么和他主人一样的变态啊!” 苏令仪在心里默默地点头。 那可不就是一个锅里煮出来的窜稀粥吗?毕竟里头的老鼠又不是一只。 光是听了名字都容易让人胃疼的存在。 她五年前可是亲身感受过的。 可是生六吧,琳琅她自己是打不过的,苏令仪这头呢更是打不过慕容泽,更不用说还多了一个从未交手过的十六夜了。 苏令仪叹口气按着琳琅有些瑟瑟发抖的肩膀:“琳琅。” “哎!师父,有何吩咐?”她满眼殷切地写着:师父!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苏令仪无奈地摸着她的头:“来,张嘴。” 琳琅想也不想地张开了嘴,在吞下苏令仪给的小药丸以后,回味了一下味道的她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好家伙,不带这样玩的! 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晕苏令仪的怀里。 罢了,恶人还是她做吧。既然琳琅注定要晕,还是晕她手上的好。 毕竟……她是懂昏迷的!自然是伤不到她宝贝徒儿的手段弄晕她了。 哪里像外头的小瘪犊子,没打后脑勺,结果后脖子疼。 抱起晕厥过去的琳琅,苏令仪没好气地将琳琅塞到生六的怀里。 十分自觉地又从袖子里拿出那节黑布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的苏令仪很是烦躁,她冲着生六喊道:“走啊!磨磨唧唧的干啥?” 生六笑着应答:“是,属下这就给娘娘带路。” “哎哎哎!等一下!”苏令仪一把扯下自己眼上的黑布。 背后慕容泽那宛若刀子一样的眼神一直背刺着苏令仪。 苏令仪嘿嘿一笑。 “方才放出的血,就劳烦日后送到我靖王府上,哦,还有我的刀还在墙上,劳烦帮我拿一下,我这浑身酸软无礼,可走不动多少路了。” 十六夜和生六面面相觑。 果然在不远处的冰面上有一把刀。 “你们垣铃阁治疗的手段还真是……稀奇啊。”生六笑得有些尴尬。因为手上抱着琳琅,空不出手,那把小袖刀自然是十六夜去拿的。 十六夜一脸不满地将小袖刀放回苏令仪手中后便不耐烦地对生六道:“快带她走!” 苏令仪坏笑一下。 哎,耍帅丢刀的时候还担心自己去捡刀时太狼狈了。 现在看看,不狼狈! 还很爽! 第60章 这辈子的火气都撒在这儿了 石门渐渐关闭,慕容御倒是笑得格外的真切:“这个靖王妃,还真是个妙人。” “不过是有些手段的女人罢了。” 慕容御摇摇头:“非卿,这可并非如此,若孤猜得不错,想必你接下来的日子,都会跟这个女人有瓜葛的。” “怎么?本王看着,就那么喜欢找麻烦吗?”慕容泽嗤笑道。 “比起麻烦,她更像是一个合作伙伴。向来独来独往的你,又何时会和外界接壤?” 他摸了摸腕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想着方才苏令仪那副嘴脸,他宽慰地笑道。 “看清现实吧,你并非孤身一人的。” “本王何须外人出手?只不过是一场对等的交易,皇兄多虑了。” 慕容御没再点他。 他这弟弟嘴硬又不是一天两天的。 既然不愿承认,那就不认罢。 …… 从石门出去以后,苏令仪很快就发现回去的路并非来时的那一条,生六时常开这边的门,打开那边的机关,走走停停,忙得很。 又走了一段颇为坎坷的路,苏令仪一直数着自己的脚步,尽可能在脑海中呈现并不怎么明确的方向。 然而路行一半,苏令仪便彻底地发现自己再怎么记都没有什么用了。 出去的路,宛如蜿蜒在地下深处的蚂蚁迷宫。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耳朵没聋,跟在生六背后走了那么久,左转又左转的,她还是能听见层岩上滴落的水滴声。这个节奏,一直没有消逝。听得叫苏令仪非常的厌烦。 她蹙着眉头,十分厌恶这样黑的地方传出的水滴声。 烦躁的苏令仪捏紧了拳头,再抬起头,嘴角却露出一抹残忍,又带着杀意的笑容。 哈~真是,杀人的念头怎么都藏不住了呢。 生六的笑容僵在那头,悄然回眸,看着苏令仪那诡异中带着些邪魅的小脸。又像是在极度克制一般,捏着手,控制着自己,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不知在这迷宫之中绕行多久,耳边的水滴声终于是消失不见,只剩下她们前行的脚步声。 而苏令仪方才那不自然的样子,也渐渐地消逝,只剩下烦躁和不耐。 生六看了眼背后的苏令仪,就连那笑容也不禁淡下不少:“娘娘,只一刻钟就可以出去了。” “呵呵,上去比下来的路长了那么多,也亏得你们想得出来。”苏令仪很是不满的回道。 “这是主人的意思。” 苏令仪嗤一声,也不再问他了。 都说狡兔三窟,可慕容泽这只兔子的窟每一个都跟切叶蚁的巢室一样,庞大又神秘,还很难找到出路。 真让人无语。 又是一刻钟,生六站在出口前,打开了最后一道机关门。 随着石门的打开,苏令仪已经能清晰的听见外头的虫鸣声,以及夜行鸟儿的叫声。 苏令仪跟在生六的背后艰难地爬出来后,就听见砰的一声。 石门关闭,连带着溅起一阵阵有些稀松湿润的泥巴。 这些泥巴就像是虞盼惜那日跳舞时袖子甩飞出来的墨水一样的不长眼。 她的脸上,手上都沾染了这带着青草气味的泥巴。苏令仪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从麓缘楼出来时她穿着的就是一身素白的衣衫,现在头发凌乱,浑身泥泞,又从泥坑里爬出来,活脱脱的一个贞子。 但是她不愿意做这样的贞子! 别人家的贞子出场方式都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瞧瞧,多有技术含量啊!简直就是玄幻和科幻的结合! 她呢?和正版贞子的共同点,除了爬就没有了! 一想起下来前还是被十六夜一脚踹下来的,苏令仪就一肚子的火。 真就这辈子所有的火气全都贡献在这儿了。 气鼓鼓地跟在生六的背后,踩着那并不柔软的草地,听着远处马儿的声音,苏令仪的心情这才好了些许。 “娘娘,您可以摘下了。” 苏令仪扯下那一小块黑布,气恼地塞到生六的手中,便自顾自坐上马车。 生六又笑一声,将琳琅塞进马车后,这才坐在马车外,驾驶着马车,一路往回赶。 天色渐渐转亮。 苏令仪很是疲惫地支撑着头。 好在是四更天,路上来往的人并不多,马车也行得快了些。 没怎么让苏令仪久等,生六便停下马车告诉她靖王府到了。 苏令仪掀开车帘道:“琳琅你抱回去。” 她这强弩之末的身体,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生六点点头,便将琳琅抱下来,跟在苏令仪的身后一同进入了王府。 此刻,王府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冒头出来,只有值夜的人还在守着夜。 苏令仪眼尖地看到远处站着的人,心头一喜。 “琅婳!” “主子!”琅婳一脸雀跃地跑过来。却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跟从泥水里泡发出来的人就是苏令仪。 要不是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她就要直接把人丢出去了。 没等她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苏令仪背后的生六,还有昏迷的琳琅。 “琳琅怎么了?”琅婳有些焦急。 她赶忙从生六的手中接过琳琅,苏令仪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晕过去了。你快带她去休息。” 琅婳点点头,抱着琳琅跑得飞快。 生六笑笑,拱手行礼:“娘娘若是无事,属下这便告辞。” 苏令仪也不跟他客气,就让他自行离开。 琅婳回来得很快,她赶忙问道:“堂主,你不是去萧堂主那边了?怎么会是这样?” “此事一言难尽,你就别问了,话说回来,上回听付长老说商队遭遇埋伏,你也身负重伤,还昏迷了好一阵子,手伸出来让我看看,别缺肾少胃的,回头让玲珑知道了,怕是要烦死我。” 琅婳应一声,伸出了手。 苏令仪摸上她的脉搏,片刻之后,她紧绷的面容也松下不少:“元气亏损,倒是也没什么大碍,看样子药堂的药也没少吃嘛。还有,你来怎么也不让玲珑给我送句话?” 琅婳解释道:“我听阿姐说,堂主有大事要做,已经有几日未曾回来,所以阿姐做主就没通报给堂主知道。” 苏令仪点点头:“对了,你从付长老那边回来,关于东临近况,他可有说什么?” 在得知琅婳受伤后她还特意让玲珑将她写的信送往东临来着。一转眼都那么久了,也不知东临那边怎么样了。 琅婳严肃地说道:“东临皇室最近状况频出,先是九皇子状告太子草菅人命,给修城百姓的报酬不足以果腹,疫病害死人,还隐而不报,后头东临皇上下令追究此事,却发现这又是九皇子自导自演的把戏。不过太子也有督查失职之嫌,三日前,消息传出,最后这修城之事可能会落到五皇子手中。” 苏令仪低头沉思。 也不知是傅铭予太废物了,还是傅明旭早有准备,她都将傅明旭贪走一半修城资金养私兵的事情告诉给傅铭予了,还有傅明旭平时常去的几个联络点也给他了。这王炸四个二,那么好的牌怎么这傅铭予是拆着打的? 还是让傅明旭给躲过去,就只是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 那五皇子本就命数不长,若没有这件事,他也将会在明年年初去东山祭祀时遭遇霜寒而病死。 现在皇帝还将这麻烦事丢给五皇子,有傅明旭和傅铭予这俩催命符的存在,也不知这个短命鬼能不能活着到岗了。 只怕最后修城一事,会不了了之。 第61章 梦魇 “那头就只有五皇子可能动身的消息了吗?”苏令仪蹙眉问道。 琅婳点点头:“嗯,阁主他在出发前就把阁中大部分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所以,大家多半有要事在身,只怕是等到确切消息还要再等等。这消息还是三天前我来京时他们拖我带回来的。” “好,我清楚了,对了,东临那边的事情,付长老回来以后都是谁在负责的?” 琅婳答道:“回堂主,是黄长老,之前阁主调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有意让黄长老暗中接手。只不过没想到我们会遭到东临皇室偷袭,想来阁主怕是早就想好会有这么一次偷袭,这才派行踪诡秘的黄长老驻守。” 苏令仪感慨地摇摇头。 每次做事都他快一步,算无遗漏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堂主,要不先去沐浴更衣?”琅婳真的很想说:就算是堂主这样的大美人,在浑身都沾着奇奇怪怪的味道下,也还是有碍观瞻的! 只好这般委婉地提醒她。 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苏令仪的脑海闪过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画面,她眼神一阵恍惚,看清眼前之人是琅婳,她赶忙干笑一声:“呵呵,说,说的也是。” 琅婳欠身,赶忙吩咐下去烧热水。 府中人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端上了热水。 看着冒着热气的浴桶,苏令仪脱去衣裳,就将自己的身子泡了进去。 苏令仪舒服地闭上了眼。 正如鲁某迅所说:忙碌一天洗个澡会很爽。 治疗个慕容御让她体内的灵力枯竭得很,此刻热水入身,瞬间就将坑洞地下的寒气冲刷了个干净。 何止一个爽字了得。 那是两个! 就连那些烦恼都被她一扫而空。 而满身的疲惫却也不知何时倾巢而出,趴满了全身。那双眼睛也坚持不住地开始打着架。 苏令仪慢慢地闭上了眼。 …… 黑暗的地下洞穴,传来了铁链碰撞的金属声,这片又臭又脏的地方,却打造了不少的笼子。 每个笼子都不高,只有三尺五寸。 就这么一个一个成年人都无法站直的高度,可这里头蜷缩着一个又一个身着破衣,浑身肮脏的孩子。他们之间有的格外瘦小,有的又十分的健壮。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一个个的灰蒙着眼,抱着膝盖,警惕地看着同一个笼子的其他人。 周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觉被无限放大。 耳边隐隐约约传出出一个男人的哼鸣声,以及轻佻的脚步声,听着这个声音,关在笼子里的孩子顺着铁栏杆的缝隙猛地往外看。 见一个穿着整洁的黑衣男人提着一个并不怎么干净的木桶便向着他们走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笼子里的人,轻蔑地冷笑道:“牲口们,开饭了。只有三个胜者才能吃饭。”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 整个笼子内的孩子在这个瞬间都变得疯狂起来。 开始互相拳打脚踢着,不一会儿,血腥的气味就盖过了他们身上的酸臭味。 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女孩,她灰死着一双眼。正按着一旁向她偷袭的男孩的头,面无表情地在地上磕着。 像是在敲木鱼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血液溅在她肮脏的脸上,却也毫不在意。 因为本来就够脏了,再多点血,也看不出来什么。 她手中的那头的主人渐渐地不再挣扎,女孩的神情这才有所触动,她弯起嘴角,张开了还算白皙的牙齿,咬破那个男孩的血管,便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的血。 听着吞咽的声音,周围动手的孩子瞬间愣在那里。 这是……在吃人? 只有两个最为健硕的孩子却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习惯性地趁着这群人错愕的刹那,就将其他的孩子,全部都交代在这里。 黑衣男人不屑地蹲下来,小声的在这三人耳中低语着:“只说有三个人吃饭,没必要都杀了吧?呵呵。” 可话虽如此,那男人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10个并不怎么干净,还带着馊味的馒头丢下来,就哼着小调,离开了。 角落里的两个孩子,习惯性地拿走四个馒头后,就各自靠在一个角落,飞快地啃着今日的晚餐,对剩下六个馒头视而不见。 女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丢下手中的人,踩着这满地的肢体,坐在中间,安安静静地吃着。 其他笼子的孩子,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依旧还在打闹着,争着那馒头。 夜半三更,男人带着火把,指挥着几个人,推着一个木桶,将笼子里其他的东西,又给清理了出去。 “娘的,又是这几个小兔崽子。成天给我们找事情干!” 他们骂骂咧咧地看着这笼子里还活着的三人,一脸不悦地吐了他们一口唾沫,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男人却无动于衷,他讽刺地看着这空旷的笼子。 吹灭了火把。 临走前,留下一句恶魔的低语。 “明天只有一顿饭了。你们几个牲口要省着点吃。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听着那宛如鬼魅的笑声,苏令仪猛地睁开眼。 外头天色已是大亮,而浴桶内的水也早就变得冷冰冰的。 “真是该死!” 懊恼地打着水,起身穿好衣服,一脸郁结的靠坐在床沿。 水滴声,血腥的腥臭味道,还有琅婳带回来的消息,以及……那个无比恶心的梦境。 仿佛是想把她拉回那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苏令仪,要将搞死傅明旭这事提上日程。 看着窗户上透进来的日光,她恍惚地伸出手,此时她头很是昏沉,便是动一下,整个脑子都开始晕眩起来。 苏令仪面色很是难看,死死地按着额头,忽得她释然一笑。 “想那么多做什么……不是早就不在那个地方待着了?这是闹哪样?” 想通的苏令仪,只觉得压着她胸口的闷气也消散个干净。 卷着被子,就将自己塞了进去。 大概今天的她,是不会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了吧? 几日的劳累,外加内力耗损巨大,苏令仪这一睡便是整整两天。 期间还伴随着反反复复的发热和退烧,着实叫人担心。 明明她已经回来,可玲珑却依旧瞒着孩子,没将苏令仪病着的事情告诉给雅儿。 然而府中也不过就那么点大,外加府中还那么多人进进出出,苏令仪的院子凭空飘着药的味道。 这就是雅儿也会有所怀疑,要不是宋玉承早就从玲珑的口中得知苏令仪生病的事情,便也帮着隐瞒,怕是昨儿个早上就已经被发现了。 奈何雅儿是个忍不住的主儿,总爱往外头跑。趁着今日一早逸儿来访,雅儿出去一看,便同端着药盅的琅婳撞了个正着。 “琅婳姐姐,你端着药要去哪里?” 雅儿盯着琅婳的眼睛,死死地看着。 琅婳摸着雅儿的头:“这是给我自己喝的,你琳琅姐姐配的药有多么苦你是知道的,我这不就带着药去找你琳琅姐姐评理吗?让她少做那么苦的药送来。世子不是在门口等着了吗?你去带他进来吧。” 雅儿义愤填膺地点点头:“那琅婳姐姐记得同琳琅姐姐说,下回给雅儿送药的时候可别整什么变态苦了。苦得嗓子眼都想哭。” 琅婳忙着答应,哄走雅儿这才端着药直往苏令仪的寝屋走。 见琅婳离开,雅儿这才不对劲地站住了脚。 “奇怪了,琅婳姐姐不是说最不怕苦的吗?多苦的药药都敢捏着鼻子喝下去的,怎么这次就不敢喝了?不行,雅儿要拉着逸表哥去看看是多苦的药才行!” 打定主意的雅儿去往前厅的步子也更快了。 冲着逸儿招招手,她窃喜地喊道:“逸表哥!你来了!” 第62章 学业繁重,令人头秃 “姨母她还在外头没回来吗?”逸儿好奇地问道。 雅儿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阿娘回来拿了点东西,就跟雅儿说阿娘还要过段日子才回来,然后就去找萧姨了。 算算日头,一,二,三,……阿娘已经五日没回来了。也不知道萧姨那边都有什么好看的,那么久了还不回来。 明明阿娘不在雅儿都有好好的吃药,也就多偷吃一颗糖果子,阿娘是不是把雅儿给忘记了?” 言语之中尽是委屈。 阿娘明明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她的,就算不能带着她,一般两三天也就回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有说一直不回来。 “不要难过了,我猜姨母可能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逸儿在一旁安慰道。 他一直都知道雅儿看着很是活泼好动,可内心却极度敏感。特别是在姨母消失的这几天,她总是很惊慌。 生怕姨母不要她似的。 然后成天每日的站在门口到处晃,就是读书识字也不怎么积极。 一想起那日,雅儿上次哭着诉说街上的孩子老在背地里说她是没有父亲的孤儿,逸儿便愈发感同身受。 他也没有母妃,但嬷嬷说他是个男孩子,要快些长大。长大了,那他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 就连周围的人……也都是这样和他说的。 谁都没有问过他,他是不是也会有小孩子情绪,他是不是也会不高兴。 只是一昧地告诉他,他是世子,是父王的儿子,要恪守礼仪,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更不能……不能给怡亲王府丢脸。 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雅儿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雅儿听完,眉头这舒展几分,她拉着逸儿的小手道:“对了!琅婳姐姐来府上好几天了,逸表哥这几天没来,雅儿都没能拉你去认识她。 跟你说哦,琅婳姐姐的画技是超一流的好,雅儿看琅婳姐姐画山水的时候就可羡慕了,琅婳姐姐说,只要雅儿拿笔拿稳了,她才开始教雅儿画画的。 悄悄告诉你,琳琅姐姐说琅婳姐姐最厉害的还是画人像,她的人像册子在外头卖得可好了。很多大家公子抢着买!等雅儿学会了,一定要给大家都画上一幅人像画。” 她笑着,小脸上满是期待。 然后便自顾自地又在掰着手指头:“雅儿要画很多张,给阿娘一份,给哥哥一份,给逸表哥一份,还有琅婳姐姐她们……嗯,再画一幅烧烧掉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烧掉?”逸儿不解地问。 雅儿有些郁闷地拧着衣摆:“因为要给阿爹送一份啊!要是雅儿给大家都送画了,就阿爹没有,那等雅儿下去陪阿爹的时候,阿爹岂不是要追着雅儿的屁股打吗? 阿娘说阿爹的脾气是非常非常的臭。只不过雅儿没见过阿爹长什么样子,要是把阿爹画得四不像,阿爹不会骑着小马驹来打我吧?天啊!阿爹太可怕了!还是等雅儿学会怎么画画的时候,再去梦里问问阿爹长什么样子吧。 倒是,雅儿想到什么就是什么,阿爹看了就不会怪罪雅儿的!” 逸儿听着很不是滋味, 这些年,他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地听到只言片语,只能在脑海中模糊地拼凑出母妃的样子。 提起他母妃,大家都说她是一个绝色的美人。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京城中不可多得的才女。 是苏尚书最得意的嫡女。 可再多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说整个京城,就怡亲王府中,他母妃的名字也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是提不得的,说不得,想不得的存在。 因为父王会不高兴的。 就连那只玉兰簪,父王都容不下。 他想母妃,却又不敢想……他只有父王了。 就像雅儿那样。 “哎,雅儿,你学会了,能不能偷偷地教教我?嬷嬷她们很忌讳我碰这些,除了让我读书习武,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我……我也想画一幅画给我母妃……” 雅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逸儿这般扭捏,她不禁好奇地追问:“我教你吗?那怕是要很久很久了。 难不成是你的嬷嬷不让你画画啊?雅儿每次想做什么,阿娘都不反对的。就是雅儿想斗蛐蛐,阿娘都会拎着最壮的两只过来和雅儿玩的。” 逸儿却摇摇头:“因为我是世子啊,嬷嬷说作为怡亲王府的世子,不可贪图享乐的。 吟诗作画,那是没科考时名落孙山的人才会做的悠闲事,写那些怨天尤人的诗,除了酸酸当今朝政对他们的不公,并没有什么用,说出去也叫人看不起。所以我只能看兵书,看国策,其他诸如游记这样的东西,王府内更是看不到。 每次来这里,都要被嬷嬷盘问学识,除非把明日的功课也做完,不然,嬷嬷就不会放我出来的。” 雅儿听得瞪大了眼睛:“那你没来我家的时候,每天都在做什么?” 逸儿转转眼珠,答道:“寅时七刻就要起身,习武一个时辰,用早膳时,嬷嬷还会顺道考察我昨日的功课,之后,夫子便要教新的东西,一直到午时用膳,午睡半个时辰后,再起来跟十六夜叔叔练武两个时辰,若是父王回来陪我用晚膳的话,还要被父王抽查今日所学,要是答错一个字,便要晚睡一刻。 罚出来的时辰都要跟着父王学武,大概最迟,亥时三刻就能休息了。” 雅儿后怕地拍拍小胸脯,道:“你那是家吗?你确定没住进学府里头吗?好像学府里头也没这样一直让人学下去吧?学那么多你不头疼吗?雅儿听着什么之乎者也就头疼了。” 逸儿摇摇头:“其实也没那么不好忍的。嬷嬷说是为了我好,若我不学这些,等我七岁时就要去尚书房,只怕是沦为大家的笑柄。嬷嬷说我父王年幼时总是不听话,时常把张太傅气个半死,甚至还逃学,更惹得皇祖母生气,还把皇祖母气出病来。 之后我父王还一气之下,从皇宫内跑出来,非要去边关战场,我皇祖母直接躺了半年,身子才好起来的。 我不想和父王小时候一样,把皇祖母气出病来,所以,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你那个嬷嬷是不是,不喜欢你习武啊?”雅儿咬着牙,十分的不解。 “嗯……大概是这样吧?每次我去练武,嬷嬷就很是不高兴,架不住我的武艺是十六夜叔叔亲自监督的,十六夜叔叔的脾气比父王还差,嬷嬷不敢招惹十六夜叔叔的。自然也能不用听嬷嬷唠叨,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大将军王明明比那些书生还要厉害的!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每每都是拿自己的命去换来一城池人民的安生。 我阿娘说,京城那些个文官不就长了嘴和手?脑子都不带长的,也从来都不去边关看看,就站着说好话,打一场败仗就会把那些大将军骂个狗血淋头,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胜败乃兵家常事’ 然后一说到打仗谁去?结果没人敢出头,都龟缩起来,还把别人推出去。 一个个的,就是只会说说的酒囊饭袋。” 忽然,雅儿拍了一下她自己的小脑袋瓜。猛地拉住逸儿的小手。 “逸表哥,你可不能变成那样!阿娘虽然很少教雅儿学很多东西,但是阿娘总和雅儿说,做事要务实,不能口空套白狼?是口空吧?就是说道就要做到,不能做到的,那就不要承认。你要是变成那样的,雅儿会生气的!阿娘……阿娘她肯定也会生气的!” 第63章 生病…生病…哈欠! 逸儿信誓旦旦地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我父王也不喜欢那样的文官,所以从来都没有大臣会在父王的跟前这样指手画脚。” “不行,要拉钩!”雅儿固执地伸出小指头,勾住逸儿的手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变了就孤寡!” 盖了章,雅儿这才笑出了牙床。 “幸好我和你不是一个阿爹,也不是一个嬷嬷。我要是碰上这样的阿爹,怕是我阿娘会直接跑过去把阿爹揍一顿的。也不知道你那个嬷嬷脑子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争个第一呢?开心不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嬷嬷也教过我父王吧,总感觉嬷嬷不怎么愿意搭理我父王,也时常说父王粗鲁之类的话语。不过,我倒是觉得父王也没嬷嬷说的那么不堪,除了脾气不好,父王他还是很厉害的!” “啧啧啧。”雅儿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我感觉你那个嬷嬷就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年纪大不爱洗脑,就劝着你也裹小脑了。 我阿娘是怎么说的?秀才文采好?也怕屠夫菜刀?不对不对,屠夫的是杀猪刀,不是菜刀,菜刀是农民伯伯了。 哦!想起来了,是尊严只之在剑锋之巅,真理只在火药轰炸范围之内。你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你看看他应不应! 只有自己的拳头硬了才有人听你说话,只有自己厉害了别人才会不敢小看你。 你要是喜欢习武,只管去学,你家那几个靠山一个个都不会说话,不好靠!这样,我把我阿娘借给你靠,我让阿娘罩着你。下回去你家做客,我肯定叫阿娘帮你收拾一下那个裹脚布裹错地方的嬷嬷。 学文学武都成鄙视链了,这要是让我湛禾叔叔知道,怕是笑掉大牙。” 逸儿心头一暖。 雅儿的辞藻并不华丽,从嬷嬷嘴里说出来怕是不合教养,性子泼辣,乃京城贵女中粗俗的典范,但他却很喜欢雅儿这番维护他的话。 就像是,有个人总会在你被欺负的时候,愿意毫无顾忌地维护着你。 不管是姨母,还是雅儿,她们都是这样的人。 就连进进出出的随从脸上也不似他们怡亲王府一样冷冰冰的。 都是带着温度的。 他很喜欢这里。 “呀!我都忘记去看琅婳姐姐了!走走走!逸表哥我跟你说啊,琳琅姐姐竟然会折腾出连琅婳姐姐都觉得苦的药,太稀奇了,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闻到药渣渣!” 她笑罢,便拉着逸儿的手直往苏令仪的院子跑。 …… “哈欠!” 苏令仪捏着有些发红的鼻子,一脸呆滞地看着琳琅。往日的精明也丢了个干净。 她歪着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琳琅。 “琳琅怎么在这里?你人不是在西玄陪着湛禾的嘛?私自逃离,小心他把你流放北寒之地去!” 琳琅不禁扶额。 来了来了,又来了。 师父每次生病以后脑子都跟坏了一样。 又忘记她回来的事儿了。 看着身着单衣的苏令仪,琳琅赶忙从一旁拿来件外衫将她包了起来,苦口婆心地念叨: “师父,要徒儿提点你多少回你才能记得住?沐浴更衣时不要东想西想。也别睡在里头。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了就是不懂得照顾好自己呢?” 苏令仪通红着脸,傻笑着看向琳琅。呆滞片刻,她猛地从挣脱防寒的外衫,蹭地一下跳了起来。 晕头转向地指着琳琅大吼道: “好啦!琳琅你怎么能数落我?我才是你的师父!你怎么以下犯上!徒弟不许驳师父嘴!听到没! 还有!我那是愿意泡水里吗?我那是脑子被泡迷糊了,没……没来得及……哈欠,没来得及运作!才不小心的!” 琳琅很是无奈地一把扯着苏令仪的腿就将她拖了下来。 苏令仪的脑子瞬间就嗡嗡的。 趁着她蒙圈,琳琅二话不说,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旁的绳子就将苏令仪塞进被子里头捆了个结实。 硬是包出一个苏令仪卷来。 叉着腰,琳琅很是嘚瑟地摸着苏令仪的头: “师父,你闹也没用,现在徒儿我才是大夫,你是病人,这可不算徒儿以下犯上! 您老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直到退烧之前,这床你是别想下来!” 玲珑在一旁围观着这一出好戏。 虽然之前就听说过苏堂主生病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没想到是这样的不一样! 就算苏令仪被裹成个肉卷。可她还是在里头挣扎着,鬓发早就随着她的乱动而四散飞舞。可她还是顶着鸡窝头,在那头一拱一拱的,只想往外爬。 “你放屁!老娘今年年芳二十一,精神着呢!你师父还能爬起来耍剑!哪里病着了!快撒手……啊!琳琅你个臭丫头!你在摸哪里!” “师父,徒儿哪里臭了?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是你臭!你从泥地里滚出来还带着腥土的臭!” 琳琅坏笑着捏起一簇发丝,在苏令仪的鼻尖下挠着,引得苏令仪只想打喷嚏。 “琳琅你…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玲珑这还是头回见苏令仪生病,非常不理解琳琅此刻的举动。 “嘿嘿,玲珑姐,这就是你不懂了吧?师父平时一本正经的,一副大姐大的派头,你什么时候见过师父这任人宰割的样子? 这机会可不多见啊。我有幸撞见过两回!每次都是这个德行。 再说,等师父烧退了她也什么都记不得,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压根就不用担心师父醒了会跑出来找你麻烦。 没被自己羞愧的躲坑里就不错了。” 玲珑一言难尽地点着头。 她该说不愧是师徒嘛? 都是做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事儿。还半点机会都不放过的。 转过头,玲珑郑重地拍了拍还在逗弄苏令仪的琳琅。 “琳琅,提醒你一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万一堂主很不凑巧地记起来……那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琳琅摆摆手,丝毫不把玲珑的话当回事。 … 两个孩子相伴着才跑到院子门口。忽然逸儿拉住了雅儿的手。 “等,等等,我记得我出门前,好像听说我父王今天不去大理寺了。” “你父王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记得出门前,安侧妃还拉着父王的手,说要去什么地方之类的…我一直不大喜欢她。 就连嬷嬷也时常和我说安娘娘不怀好意,让我也别太信她。可是父王老是让她来管束我。有点担心,她今日还来找我……” “应该不会吧?上次从皇宫里出来以后,她不是一次也没有出来吗?” 逸儿有些不安地点点头。 但愿和雅儿说的那样,她不会再来这里做戏想着带他回去吧。 第64章 一言难尽的歌声…… “夜项在哪里?”慕容泽低着头,翻阅着陈列近日罗列好的案文,一脸烦闷地问向一旁的十六夜。 十六夜答道:“府中。” 慕容泽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顿在那里,向着椅背靠去,看向十六夜之时,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嗤笑来。 “还在安奉苑当值?” 他点头:“两月前的刺杀,他身上本就受了不少的伤,回来以后,你还让他去水牢泡了三日。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夜曲便让他代替夜歌去监视安奉苑那个女人了。” “所以……安奉苑的事,他全权负责?” “是。” 慕容泽合上案文,从案桌压着的文书下,拿出一份信笺,丢在桌上:“这是夜歌昨日写好送来的。” 十六夜揭开一看,舒展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赵坚来过?怎么没人通知我?” 他掌管整只夜队成员,同时还掌管府内安治。 府中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现在,却告诉他几日前府中出现过一个外人,还真是叫人唏嘘。 当然,能当着他的面将一个外人瞒天过海地送进来又送出去,除了夜队,就没有人有这样的手段和权力了。 “夜项究竟在想些什么?敢把赵坚带到府中,他不是不知道赵坚是安峰的人吧?他怎么敢?” 安峰正是安冉的亲生父亲,更是凭借着跟慕容泽在外征战,混了不少战功,凯旋之时还封了个二品的官职,这些年在朝堂之中也算是颇有威望的存在。 虽然安峰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入了王府,对外宣更是宣称要以慕容泽马首是瞻,可背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来都不少。 他们也只当他是个跳梁小丑,从未过多地理会他。 但攀附着慕容泽的名声,他倒是也赚了个盆满钵满。自然也得了不少的附庸。 而赵坚,便是其中一人。 然而赵坚背地的身份并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 “非卿,是不是安冉她……” 慕容泽摆摆手:“若和本王这身诅咒有关,怕是来的就不是赵坚这样明显的人物了。” “那是为什么?” 十六夜很是心焦,他总感觉这半年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格外多。 这关头要是再加个安冉,怕是事情就更糟了。 “把夜项喊来问问,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吗?”慕容泽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便起身往外走。 十六夜赶忙在背后追问道:“等等,你怀疑夜项叛主?” “夜项的事暂且按下不表,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备马!” 心神不宁的十六夜看着慕容泽这般无动于衷,尽管内心焦急万分,却也只得无奈地照他的吩咐办事。 灰黑色的乌云,带着隆隆雷声,在大理寺的上空翻卷着,咆哮着。飞斜而过的鸟儿有些瑟瑟发抖的,晃着头,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棕色的汗血宝马在踢着蹄子,有些焦躁地在大理寺的侧门边上等着。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马背上那漂亮的鬃毛也带上了水渍。 而慕容泽背着手,正快步向这边而来。 见到主人,马儿有些兴奋地扬起前蹄,嘴中发出欢呼和雀跃声。 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一个漂亮的翻身就坐上了马背,只听一声:“驾!” 他就骑上他的马驹,丢下了十六夜,消失在雷雨之中。 …… “呼,烫烫烫,药来了,姐,你是不知道,要哄走雅儿真是……”琅婳端着药刚踏进苏令仪的寝屋,整个人都呆愣在那头。 被琳琅裹成个肉卷的苏令仪很是抗议她用这种手段约束着她的人身自由; 此时此刻,她正在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肢体的片刻舒展。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嘿嘿嘿颤北斗啊,颤北斗啊,一二呀,一二呀,一二一二啊!不是我想赶你走,赶你走啊,老头看见就动手啊~ 嘿!姐妹们嗨起来!把手给我!我们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琳琅捧着腹,她可是半点都不给苏令仪面子,直接破口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那怪师,师父从来都不在人前唱歌,原来,师父唱歌那么要人命的嘛?哈哈哈哈。” 就连一向一本正经的玲珑,她站在角落,那秀气的肩膀也忍不住地抽搐着。 真是,一言难尽。 虽然听不懂苏令仪在唱什么,可她却明白一件事情——这都不是一首歌。 也亏得她这五音不全的嗓子还能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曲子串起来唱。 “姐……姐姐,药,药在这里。”琅婳吞咽着嗓子,强忍着自己的想裂开的嘴角,将琳琅吩咐她熬的药端了上来。 琳琅坏笑一声,捏了捏苏令仪的还在唱歌的嘴,在她的耳边念叨着: “师父!喝药了!” 苏令仪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快得像是一只黄皮电耗子,从被窝一下子就蹿了出来。 然后就站在门外,冲着琳琅做了个鬼脸。 “咯咯咯,老娘打死不喝药!有本事追上我啊!” 丢下这句话,苏令仪便撒丫子跑了个没影。 “回来喝药!师父!”琳琅端着药,在背后追道。 “快快快!去把师父抓回来!别让雅儿那几个孩子知道师父这个德行!咱知道师父病时如二人就够了,这样的快……这样的秘密怎么能让孩子知道?她这母亲的威严会没有了的!” 看着琳琅的嘴脸,玲珑便知道她心里头没安好心,可也确实是不能放着病人在外头跑。 三人无奈便追了出去。 忽然,草丛中微微一晃,苏令仪跪坐在地上,看着跑远的三人,她这才敢冒出头来。 “喝药?才不要喝药,那么苦的东西,我不想再喝了。” 耳边雷声越来越大,苏令仪的笑容不禁渐渐收敛,她蜷缩着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望着天上落下来的小雨滴,孤寂得像是个孩子。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忽然,在雨声,脚步声的夹杂下,她隐约听见两个声音。 “王爷……请,到这……” 她蒲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只觉得着雨滴落下,沾在她身上的感觉也并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她忽然觉得紧绷的神经一松,垂下了手,靠着枝干睡了过去。 第65章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眼珠子 王府侍女行了礼,便从慕容泽跟前离去。 耳边,一道很是细微的呼吸声十分突兀地在打扰着他。 放眼看去,是一处低矮的树丛。 慕容泽蹙起眉头,面上不禁又露出一丝嘲讽,信步前往,放眸一望,却是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 那是一个女人, 她发丝很长,也很是凌乱,整张小脸近乎是被发丝所遮掩,身上也只晃着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似乎是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外头,就这么蜷缩着身子在这里酣睡着。 他只当是苏令仪不这么放心他这么个外人在府中,这才派人暗中监视,哪知是一个女人? “不要……不要吃药。”女人那轻微的呢喃中尽是恐惧,以及绝望。 她的声音尽管很小,可慕容泽依旧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 “岳潇潇?” 听见有人喊着名字,苏令仪整个人就像是被惊醒一般,她疲惫地抬起头,透过发丝,她好像看见了那个人的长相,又好像没看到。 只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也很是温暖。 神经恍惚下,她的脑海更是疼痛欲裂。 “苏……我带你走!” “苏……快来!” 那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在她两只耳朵中循环播放。 “好痛。”苏令仪痛苦地捶打着脑门。 整个人在那里不知在抖着什么。 “醒醒。”慕容泽弯下腰,按着苏令仪的肩膀,发丝划过,她那张漂亮的小脸更是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整个人就这么软乎乎地靠在树下。 不用看慕容泽也只苏令仪是病了,他伸手贴在苏令仪的额头,掌心的传出的炙热的温度,让慕容泽忍不住出身嘲讽道: “烧成这样,难怪变成一个傻子。” 苏令仪恍惚地看了慕容泽一眼,冲着他傻傻一笑,然后就死死的抱着慕容泽的腿,将她整个发烫的身子贴了过去。 慕容泽蹙眉,看着抱着他不放的苏令仪,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烦躁,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脚逃离她的魔爪。 可苏令仪就像是鼻涕虫一样,沾了便再也逃不掉。 这让慕容泽很是无奈,他压着心头的怒火,很是勉强地将苏令仪从地上提了起来,失去了那微凉中又带着热意的大腿,苏令仪心头有些失落,可随后她便落入一个更为温暖的怀抱之中。 衣服上还带着雨水湿气,可那怀中的温度却并没有那么的冷,带着暖流。 苏令仪忍不住一个哆嗦,此刻的她,只想埋在那个怀抱里,一直,一直的睡下去。 慕容泽看着,很是难耐:“岳潇潇!” 听到他的声音,苏令仪这才睁大双眼,彻底的看清眼前,抱着她的是什么人。 “哦,瞧瞧我,见着谁了?阎王爷啊,明明生得那么好看,怎么就总是不爱笑呢。你要这样,笑起来,懂吗?” 苏令仪咧嘴一笑。伸出了她不安分的小手顶在了慕容泽的脸上。 慕容泽躲开苏令仪的手,他的脸在苏令仪的捉弄下,更是黑了几分。 “岳潇潇,不想摔死给本王放手!” 他咬牙切齿地警告,却并未让苏令仪感到害怕,反而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开始蹬鼻子上脸。 伸出手像是捧着绝世珍宝那般,抚上他瘦削的脸颊。弱弱在他耳边呵气道: “喂!慕容泽,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珠子很好看?琥珀色的水晶球,没有一点儿世俗之色……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眼珠子。”她浅笑三分,雨水开始变大了,落在慕容泽的鼻梁上,苏令仪忍不住伸手去摸,抬头一看,“下雨了。” 慕容泽的脸彻底的黑下去,也不管苏令仪是否还病着,就将她丢在了地上。 苏令仪摔了个狗吃屎,她吃痛得哎呦一声,还没斥责慕容泽这粗鲁的行为,就眼前一黑,随后,雪松那清洌又夹杂苦涩的香味瞬间就铺满她整个口鼻。 她不喜欢黑,可闻着这静谧又安心的味道,就算此刻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安抚着她有些慌乱的心。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又被人提了起来,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当苏令仪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坐在柔软的床榻上。 那遮挡她视野的外袍也被慕容泽很嫌弃地收了回去。 掸掸上头的灰,慕容泽怒道:“岳潇潇,你胆敢再动一下,本王不介意现在就拿走你的性命。” 哗啦啦的一声,雨势彻底的变大了。 苏令仪被彻底被吓了一跳,她赶忙缩缩脖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看着他。 外头还在不断的下着雨,琳琅端着药,在回廊里很是焦急。看着还在雨淋的琅婳,高声喊道:“琅婳!师父呢?都下雨了,怎么还没找到师父的人啊?” 玩闹归玩闹,可她并非是放任苏令仪安危不顾的那种人。 琅婳浑身湿透地跑到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摇头道:“没,堂主的轻功你不是不知道,她存心想躲,我们怎么能找得到?” 琳琅勉强镇定下来,解释道:“轻功还不至于,之前为了救太子,师父就耗尽了所有的内力,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现在又生着病,应该是跑不远的。再去找找吧。” 琅婳叹口气:“但愿吧。” 说罢,她又跑到了雨中。 琳琅急得在廊下踱步着,很是自责:“早知道就多在药里头放些甘草了,没想到师父那么怕苦。” “琳琅!琳琅!” 背后传来玲珑的声音。 琳琅赶忙回头:“怎么,是有师父的消息了?” “不,还没找到堂主,那位来了……怡亲王。”玲珑满脸严肃的看着她。 “啊!那个阎王爷早不到晚不到,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琳琅面色也很是难看,“他现在在哪儿?” 一说起这事,玲珑就一脸愤慨:“那送口信的侍女就说在后院跟他分别了,再多的也没问。现在找不到他,堂主还病着,也不知怎么是好。” “我早就和师父说,原先王府内的人不能信服,只管发卖出去,偏偏还留着。做事怎么这么不谨慎。连安排个人都不会!我去找她理论!” 玲珑赶忙拉住有些激动的琳琅:“好了,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先把堂主找到吧。” 琳琅一肚子的火都哽在咽喉,也还是无奈地点头。 王府虽大,好在多半都是垣铃阁的人,没一会儿,便得知是慕容泽把苏令仪绑回房间的。 琳琅听了,整个人都被吓坏了。手中的药也被她摔在了地上。 “不行!要快回去!这几天光顾着照顾师父,我也忘记说了,那天我们是被慕容泽抓过去,他手段很强硬,非要我们去救他的哥哥,还差点就要掐死我,就这么个危险人物,你们怎么还敢放他一个人和师父待着?” 也不管外头的雨,她急急忙忙地就冲到苏令仪的寝屋,猛地推开门:“师父!” 一进来,就见到慕容泽那双平淡中又带着戾气的脸。 琳琅原先的气焰就硬是被压下三分。 她警惕地追问:“怡亲王殿下,您怎么会在这儿?我们靖王府的后院,您个外男在这儿……怕是不适合吧?” 一步步小心地往苏令仪的床边挪,盯着慕容泽,琳琅将病榻上的苏令仪死死地护在她的身后。 “这话,你不应该问床上的人吗?”慕容泽冷嘲看着床上,撅着屁股,已经睡得像是一摊死猪的苏令仪。 要不是她死活要抱着他的腿,他至于会被拖到这里? 虽知苏令仪一发烧,做什么事情的可能都有,可慕容泽这尊大佛让琳琅根本无暇估计其他。 玲珑跟在琳琅的身后也杀了回来。 见到慕容泽,玲珑福福身,沉吟道:“殿下赎罪,府上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琳琅,愣着做什么?看茶。” 第66章 我没在怕的,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琳琅很是不耐的去给慕容泽端上一盏不冷不热的茶,放在桌上的动作不免粗鲁几分。 玲珑瞪她一眼,琳琅无奈地耸耸肩,站回玲珑的身边。 没办法,她昨儿个还被这厮掐过脖子的,现在看着罪魁祸首站这儿,她又能有什么好脸色? 玲珑淡淡的看向慕容泽:“王爷此次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找世子殿下,应当去云辰苑。” “并非为此事而来。” 玲珑很是疑惑地看着他:“那又是为何?” “自是容山官道马贼肆虐一事。” 马贼? 玲珑扭头看向苏令仪。 堂主她们又和这什么马贼有关系?怎么她什么都没听明白?而且……这马贼的事情不一直都是慕容轩负责的吗? 难不成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玲珑无瑕多想,想起苏令仪原先交代的话,便这般回答他:“看样子王爷此次是白跑一趟了,进城时府中随从死伤无数,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娘娘眼下还病着,若王爷要问偷袭娘娘的那群马贼的事情,怕是无人应答了。” 慕容泽端起茶碗,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是,还有位世子清醒的吗?” 玲珑蹙眉。 宋玉承毕竟还太小了,让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做什么供词? 最近阁中送来的情报也都模棱两可,尤其是涉嫌慕容轩正在查得马贼一案,雾里看花似的,朦胧又不真切。 不知真相,她怕让宋玉承什么都交代了,最后会把她们给坑得毛都不剩。 “世子年岁尚小,马贼一事本就牵扯众多,想来世子殿下怕是回答不了您的问题了。” “玲珑姐姐,我在这儿。”不知何时,宋玉承已经站在门前。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琅婳道:“琅婳姐姐,雅儿她拉着逸表弟正在找你喝的苦药。” 琅婳心领神会,点点头,赶忙夺门而出。随,宋玉承则是镇定自若的走到慕容泽跟前,躬身行礼。 “见过怡亲王殿下。” “玉承少爷!”琳琅有些焦急。 宋玉承淡然一笑:“没事的琳琅姐姐,再说表姨夫做事一直是光明磊落,只是简单的问个话,你们不用担心的。” 琳琅很是为难地看着玲珑。 慕容泽面色没有任何神采,玲珑也捉摸不透,无奈下,她只好点头,拉着琳琅从屋中退了出去。 屋门被她轻轻关上,只留宋玉承一人。 他看着慕容泽,有些后怕地捏着自己的拳头。那害怕又倔强的小模样还真是同苏令仪如出一辙。 “怡亲王,在你问我话之前,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宋玉承认真的看向他。 “问。” “先前我听母亲说,负责容山马贼一案的是七皇子,为什么今天是你来找我母亲问话?”言语中,尽是对慕容泽的不信任。 慕容泽抿着唇,答道:“自然是皇帝的安排。”看着小家伙还有些疑惑,他又道,“还有要问的?” 宋玉摇头。这若是皇帝移交的差事,那他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无疑问,那本王便问你,追杀你们的马贼都是出现在什么地方的?不论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穿的是什么衣裳,但凡你知道的,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本王。” 宋玉承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采。他一直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回想那颠沛流离的日子,可现在……他又不得不想起那和母妃度过的,最后的一段时光。 沉默良久,宋玉承用着沙哑的声音,平淡的解释道:“那些马贼一个个地都蒙着面,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光是露出的眼睛,就叫人背脊发凉,生得肩宽背阔,看着很是魁梧; 拿着的武器,都是那种弧度很大的弯刀,刀身还散发着寒光; 口音我听不出来是哪里人,只知和荣旭城的人,音色相差非常的大……至于身上的味道,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血腥气浓厚的让人作呕,就算是有些味道,怕是也被血盖住了。旁的……旁的,我就想不出来了。” 宋玉承低下头,不知不觉,眼眶已浸满泪光。恍惚之中,他仿佛又看到母妃抱着他,用她的血肉之躯,硬是给他拼出了一条生路。 “弯刀,血腥气……”慕容泽摩挲着指尖,陷入沉思。 不知他又想到什么,问道:“你确定,你在他们身上闻到的,只有血腥气吗?” “嗯。” 那强忍着的哭腔应答,才让慕容泽察觉到,眼前的男孩已是满眼的泪光。 看着他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落在地上,慕容泽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从衣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很是嫌弃的丢在他的面门上。 “怎么,光是想想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你母妃就没教过你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眼泪这种东西,只有弱者才会将其视作珍宝。以后别让本王看到宋衍的儿子竟如此不争气!” 宋玉承擦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倔强地反驳道:“不,我才没有怕!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他很不想……不想在这个性情特别恶劣的男人面前低头。 “呵,但愿如你所说。”慕容泽冷哼一声,便开门离去。 “不哭……不哭!宋玉承你听到没有,你别怎么不争气地在里哭了!宋家就你一个,你怎么还能这样?” 宋玉承喃喃自语,可眼里的沙子怎么都擦不出来。 关上门,他强忍鼻尖的酸涩,就往后院走。 午时都过了那么久,他没练武呢。 怎么能因为下雨就偷懒? 他要……快点变强才对。 屋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溅起的水花,已经快要蔓延到门外了,慕容泽并未离开,只是站在屋外。 他闭着眼,回味着宋玉承那固执又带着恐惧的嘴脸。静静地听着雨声。 “谁让你习武的?” “不是和你说了,你要去看张太傅《资政要览》你为什么跑出来?” “玉卿他没有你那么好的身子骨,来!泽儿乖!吃了这个,吃了它!它不会要了你的命的,只是会让你有点冷,吃完它,母后亲自送你去尚书房!” “哈哈哈……你不听话,你不听话是吧?佩蓉!拿鞭子来!本宫打死这个逆子!” “泽儿,你下次一定要乖!记住了吗?你不乖的话……就在这跪上三个时辰吧!你们胆敢给他撑伞,本宫就把你们送去辛末宫!” “呵……哈哈哈哈,你不是玉卿,你不是玉卿!本宫早就知道的,你不是玉卿那孩子!” “皇上,臣妾已经想好了,泽儿的字,就叫非卿吧……” 听着脑海里那歇斯底里带着疯狂的声音。 慕容泽并未恼怒,只是伸出手,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入他的掌中。 “这雨水……也不冷嘛。” 他冷笑着,侧过手,掌中的水倾泻而下,雨水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 眼神又变得那么的冰冷,无谓。 第67章 慕容泽是懂喂药的! 被玲珑带出来的琳琅很是心焦,她只觉得的脑子很乱,想起自己来时把苏令仪要喝的药给摔了个稀碎,这才忙不迭地又回去烧了一碗。 这次她可没忘记多放点甘草,甚至连蜜饯果子都准备妥帖后才敢端着新熬好的药到这儿来。 看到站在门口的慕容泽,琳琅就一肚子火,又不敢和他硬碰硬,将他视作无物,只管自己进去。 此刻苏令仪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伸个懒腰,便是嘤咛一声:“琳琅,你来了啊?” “师父,快把这药喝下去吧,你已经烧了一个晚上了。你看,蜜饯果子都准备好了。” 苏令仪点点头,愣愣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等闻到药的味道后她立马就警惕起来。 “你说什么啊?要我喝药?门都没有!”她放完狠话,将一旁的蜜饯果子飞快的塞到嘴里,就又缩了回去。 琳琅此刻真的是欲哭无泪。 里头师父正在作,外头还立着一个要命佛,她怎么就那么的命苦呢? 只好苦言相劝道:“师父,我药里头放了很多甘草,你闻闻,一点儿都不苦,等药凉了就更不好喝了。” “不!冷的不好喝,热得能好喝到什么地方去?喝药这事儿我跟你讲,没门!窗户都没有!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死也不把这苦药消化咯!” 随后,寝屋又传出一阵鸡飞蛋打,鬼哭狼嚎的声音,外头的慕容泽听得叫一个青筋暴起。 “这个女人还真是聒噪。”他捏着扳指,一脚就踹开屋门,雨水伴着冷风呼地吹了进来。 苏令仪猛地打个哆嗦,趁着琳琅愣神之际,赶忙把自己埋进被窝龟缩起来。 慕容泽冷着脸,径直走到床边将苏令仪的脑袋从被窝里头揪出来,一把抄起琳琅手中的药,就捏着她的嘴巴将药稀里糊涂的灌了进去。 他薄冷的唇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哼,多事。” 猛地放下瓷碗,慢条斯理地擦着掌中那残留的药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琳琅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他怎么……一副这府里老大的模样? 还,还多管闲事! 她们府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这外人管了? 那头苏令仪却不禁红着眼,扑在琳琅的怀中哼哼着:“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呜呜呜,琳琅,他欺负我!这个坏家伙他欺负我!这样的坏家伙就应该一个人空着肚子站在门口,然后流着口水看着别人吃火锅!” “嘴巴,嘴巴没事吧?师父你抬起头让我看看!”琳琅赶忙捧起苏令仪的脸,她当时就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脸被捏肿了没。 苏令仪很是听话地抬头,琳琅捧着左看看右看看,一点红都没见着,这才松口气。 “真没看出来,这人下手,也不是那么没轻没重的。” “哪有啊!明明是你师父我恢复得好!我嘴巴现在还发苦,肯定他掐的……哈,哈欠!” 苏令仪又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被子盖好,我去关门。” 琳琅像是个老妈子似的将苏令仪重新塞了回去,就匆匆地走到门边。 看着门外负手而立的慕容泽,她有些后怕地摸摸自己的脖子,赶忙锁好屋门。将那渐渐式微的雨水,连同慕容泽一同关在了门外。 听到宋玉承的提醒,琅婳很快就安抚好了雅儿。 逸儿今天来得倒是不巧,才刚入府,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快十月的气候,再加上这骤降的温度,两个孩子瞬间就没了出门玩的心思。 都不用良婳催,雅儿就很是自觉地带着逸儿去往书房,央求琅婳教他们学画。 琅婳也没忽悠两个孩子,只短短几笔,一幅墨竹图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雅儿看得叫一个目瞪口呆,随即很是兴奋地拿起笔墨,照猫画虎。 对她来说,画画无疑是最让她开心的事情,难得琅婳空出时间来教她,她也学得很是认真。 气温骤降,玲珑怕冻着两个孩子,还端上来两碗热汤。 听着雨声,舒舒服服地喝着热汤,雅儿晃着脚,哼着歌,别提有多么惬意了。 要说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逸表哥的阿爹也突然来府上。 雨一停,也不管天色黑没黑,就拉着逸表哥走了。 虽然有点生气,可那终究是逸表哥的阿爹,她也不能说什么。 草草的吃过晚膳就爬上床安寝。 一夜,便这么的过去了。 这几日,过得都很平静,所有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王府中又病倒了一个。 那便是在大雨天还非要练剑的宋玉承了。 他被琳琅逮到就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现在也和苏令仪一样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好在病来得快也散得快。 被慕容泽掐着嘴灌下了药,没多久苏令仪的烧便退了下来。 只不过,白日里身子那么虚还依旧在那头闹腾,以至于她又眯着眼睡了足足一日。 次日一醒,她便将昨日的疯癫忘了个一干二净。 玲珑端上温热的粥,在苏令仪的耳边交代着昨日的经过。 当然,琳琅戏耍她的事情,她很将义气的并未对苏令仪和盘托出。只说她睡了两天。 “真是凑巧,怎么每次发生点儿事,我怎么都不在?”苏令仪郁闷的抱怨道。 上回贤妃伙同苏家想算计她,然后她人被虞盼惜算计得直接躺板板了。 这回也依旧如此,慕容泽想找她说马贼的事情,然后她又烧了一整天。完美的错过了帮宋玉承找背后仇人的机会。 “等玉承醒了再问问他吧,鬼知道慕容泽问了什么。” 苏令仪这一觉睡到下午的,压根就不知道宋玉承早上就在烧的事情,听玲珑这么一说,她直接拍案而起。 “不是吧?用得着这么巧吗?你们都没在门外头听?” 玲珑很是无奈的点头:“堂主,怡亲王的内力深厚,我可是拍马难及,要是惹怒他,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没说的是,他们在谈话的时候,她就在隔壁睡着。 “啊这,确实,确实如此。”连她都不一定能在慕容泽强大的内力下脱身,就更不用说玲珑她们三个了。 玲珑又道:“皇宫里头也来消息了。说是一个月后太后要从西山回来。 不过在那之前,又正好赶上先皇驾崩三十年的忌日。皇帝本打算亲自去诏令寺为先皇祭拜,不过好像因为皇帝近些日子身子骨不大好的原因,此次皇帝能否亲自前往诏令寺还是个未知数。 七皇子在御书房还提议以太子为首,带一众京城文武百官一同前往诏令寺。也算是子代父行。 若是皇帝同意,只怕这消息没几日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慕容轩提议让慕容御带队去诏令寺?”苏令仪有些困惑,放下汤匙仰头追问,“只有这些?” 玲珑点头。 苏令仪讥诮道:“这倒是也像是慕容轩会做得出来的事,上回秋宴被我算计进去,险些名声被毁,这次他和苏家要是不盘算着来点大动作,怕是有点对不起树大招风这个词了。” 直觉告诉她,即将来临的这场祭典……怕是会见血。 至于这血会溅到哪里?那怕是不得而知。 捧着快要冷掉的粥,苏令仪一股脑的吃了个干净,放下碗,便对玲珑道:“既然要去祭拜先皇,还要去接太后,靖王府怕是也拖不了身,保不准也要一同去……玲珑,你多去准备几套素色衣衫,看着能有多麻的你就买多素的回来。别让那群鸡蛋里挑骨头的人抓住一点儿把柄。 对了,布料切记要厚实些,尤其是两个孩子的,霜降一过怕是又要冷上不少。不用说诏令寺还建在西山最高的一座山峰顶,山风烈得和罡风都快差不多了,防风的斗篷也要弄厚点。这要是是去的路上被冻着,就那犄角旮旯的山窟窿里可没什么好药能现成的用。” 玲珑点点头。 京城里的规矩确实是多,你今天钗子素了被批不受宠,明天簪子艳了还要被批浪费钱,发冠带今年的新款式吧,被人说是败家,带旧款的又被嘲没钱。 横竖撇捺,写着就俩字——龟毛! 第68章 要全京城给先皇上坟? 闲来无事,苏令仪起身去宋玉承的寝屋,看了眼那个脑子发热的臭小子, 除了身上温度是有些烫,倒也没那么吓人,帮他掖好被子,苏令仪这才一个人静静的回到自己的屋继续安寝。 建安三十年,最后的一场雨很快就带着白雪趁着夜色将整个北境京城都铺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 翌日一早推门而出的人们,都被那屋外骤然跌落的温度推回了屋,直到重新换上一身颇为厚实的衣裳,这才搓着手哈着气出了远门。 苏令仪昨儿个睡得很是舒服,今日天还不亮她便已经醒了。 起身打开窗的时候,外头已经披上了一层白绒绒,宛若棉纱的雪。 此刻,天还没亮,白雪慢悠悠地往地上落,苏令仪忍不住伸出手,雪花就冰冰凉凉的,在接触到她温热的掌心后迅速的化成水。 若是在东临,怕是重阳不到就入了冬,那儿就是夏天也见不到多少雨水,就更不用说雨落伴雪出的景色了。 树上的叶子在多半在中秋一过就落个精光,枝头挂绿叶子又盖寒冬雪的景象也是不曾有的。 虽说比起东临的冷,北境的寒没那么的刺骨,可那湿气却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将手往外头那么一放,便是湿哒哒的,粘吧吧的,还冷冰冰的。 苏令仪冻了个激灵,赶忙关上窗,又披上件厚实的外衣这才敢开门走出来。 远远地,就看到玲珑提着食盒向着这边走来。带着她的早膳一同过来的,还有一句话。 “宫里头来人了。” “哦,是嘛?让他进来吧。”说罢,苏令仪便将早膳端出,美滋滋地用完。 门被推开,苏令仪瞧上一眼,哟,这不是老熟人嘛?那位想撕烂她嘴地,在文贵妃身边当值的赵公公。 想来也知苏令仪手中金令的威力,他这次来的时候倒是没像上回那样傲慢,就着腰杆子也不是弯了几寸。 先是当着苏令仪的面给她赔不是,之后又说些听着耳根子就起茧子的奉承话,等到苏令仪听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这才殷切地笑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娘娘的大度,奴才都记着呢,这次西山一行,圣上很是看重,四成的御林军和禁军会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出行,届时全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会一同前往诏令寺,祭祀结束后,太后娘娘也会从诏令寺一同回京。娘娘位高权重,又是京城中的大红人,奴才好心提一嘴: 当年先帝还在世时,后宫佳丽很是爱穿素色,太后又生得靡颜腻理,看不惯那些个妃子们这样的做派,见着穿素衣的女子就心生厌烦。若娘娘想同太后亲近些,讨她老人家欢心,娘娘不妨穿得艳丽些。” 赵公公的话,苏令仪左耳进右耳出的,压根就不管他说了什么。 什么靡颜腻理?什么看不惯妃子的做派? 不就是拉不下脸来同妃子争宠就说人家想俏才穿得孝些呗? 哦,也可能是没那个脸吧? 苏令仪只是牵动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任由人家在那边费尽心力洗脑,她自岿然不动。 等他说个尽兴后,玲珑这才笑脸相送,关起门来就黑着脸骂他一句傻狗。 苏令仪只是淡淡的笑着。 没想到啊,她只是行事作风有些离谱,这帮人还真以为她是无头苍蝇的傻。 她明白深厉浅揭的道理,那看似凌厉又不讲究后果的反击手段,这也只是在外人看着很是鲁莽罢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每每这般折腾后,最后倒霉的那个人却从来都不会是她自己。 就算太后再怎么喜欢穿红衣,也要看时日的,这是去祭祀!哪里有人去祭拜人的时候穿得大红大紫的? 是想让棺材板里的骷髅头爬出来跟你一块儿坟头蹦迪啊,还是你想欢欢喜喜地把自己给送走? 何况,太后不喜欢素衣又如何?祭祀先皇,就连太后她自己也不能穿红的出来。 除非她想被满朝那些之乎者也的文官戳脊梁骨。 连太后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她了。 本来还觉得文贵妃会审时度势,见好就收,有台阶就往下走。 看样子是她高估了,竟然用这么低级还不入流的手段。是想哄哪个小笨蛋? 什么时候手段狂暴和脑子简单划上了等号? 她想不明白。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宋玉承的风寒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先皇忌日即将来临,北境京城的那股子热闹和喧嚣也被肃穆萧瑟所代替;就连花柳巷,都门可罗雀。 街上的行人也多半换上黑白色的衣衫。 若说唯一能见着的红色,便是巡逻的御林军头上盔甲的那撮红缨了。 可不是说先皇有多么圣明,便是死去三十年都叫那么多人惦记到这个程度。 几日前,整个京城都被大大小小皇宫中的讣告所警示。 凡是烟花柳巷,休业一个月,各大布行也不得兜售亮色衣衫,就连屠户,都不能开门营业。 全京城不管贵贱,都不能吃肉,喝酒,不穿素衣,街头都不让走。 违令者,便要在面上刺字,还要抓进去蹲个一年的大牢,就算是有人想违令,却也没那个胆子。 因为,往年那些活生生的例子,京城百姓可都还没忘。 没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段不长脑子地穿大红衣裳等着被官卫抓去蹲大牢。 当今皇帝一向以仁政闻名,上敬太后,下疼儿孙,要说他这么多政绩里头挑出一口看起来像是败笔的,那就是为先皇祭祀的事儿。 要知道,这并不是短短的三十天,而是三十年啊! 那么多年过去,皇帝祭拜先皇的排场是一年大过一年,可百姓对此却敢怒不敢言。 总不能苛责他太敬爱自己的父皇吧? 这皇帝到底在里头卖了些什么药,也没几个人知道。 除了听从皇令,别无办法。 只不过苏令仪却不当回事,虽然外头严查肉食进出,可她还一直偷偷的在家中开着小灶。 她本就是无肉不欢的人,让她忍着一个月嘴巴里没有一点油水,她是做不到的,只要偷着点吃不让别人发现,那她就和没吃是一样的! …… 十一月初三,便是上头定下要出行的日子。 彻底入冬后,天亮得越发的迟,都不知是早还是晚,总归是没懒觉睡的。 一家老小都被玲珑喊了起来,不管是苏令仪还是宋玉承,一个个的都无精打采的。 要穿的衣裳和首饰,苏令仪早就让玲珑准备妥当,因着要祭拜,也只是带着银冠,过多的发丝便用上银质珠钗简单地挽起。 换上一身纯白素雅的衣衫,苏令仪便素面朝天地去向雅儿的屋。 果不其然,不管怎么叫,雅儿依旧还睡得很是香甜。 苏令仪很是无奈,便亲自动手帮她梳洗更衣。 头上也只扎了两个不会出错的小揪揪,再用发带一缠就算大功告成。 刚把雅儿收拾妥帖,琳琅就在催着她们快些出门。 苏令仪很是无奈地抱起还在酣睡的雅儿,就领着已经站在门外的宋玉承一同上了马车。 毕竟后头整整一万的守卫要护着皇宫内的几个人,她们这些家眷和大臣是可是没资格享受皇家御林军的守护。 要先行至西山脚,等太子亲临后,跟在他的背后,才能入这诏令寺。 进入诏令寺后的事情也无比繁杂,光是听玲珑说着忌讳和规矩,就足够让苏令仪头疼不已的了。 不但如此,还要在诏令寺里斋戒七日,早中晚都要为先皇祈福。 美名其曰:三十年后的头七也要和死前一样的热闹。 再在住持的祝祷后,才能离开。 而这些事儿,怕是让个武将上去挨个七日都不行,更别说满朝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 难怪每次看到有人家里头人没了,接着一个月所有人都饿得面瘦肌黄。 吃不到肉,休息不够,整日忙碌,怎么不瘦? 她不禁想起前世来。 傅明旭身边的军师赵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被她弄死以后,还是傅明旭那老小子亲自给他举办的葬礼。 吃席的时候可都是大块肉,大口酒。 至少她没因为那个渣男饿肚子,还吃得酒足饭饱。 坐在马车内的苏令仪一时有些感慨。 她摸着自己有那正委屈叫唤的肚子,又塞了一口糕点进嘴。 要是北境也能和东临学学什么叫做喜丧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一大清早的就饿成这样。 第69章 向诏令寺出发! 西山离京城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就在徐南城的西南一处,若出个城,快马加鞭也只用一个时辰。 可今时不同往日,全京城富贵的马车都要出行,算上路程和车辆,想快也快不起来。 嘱咐好琅婳在府中好生修养顺道看家,苏令仪就带着玲珑琳琅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了。 再算上后头压阵的一万御林军。 只怕是到了午时,太子都不一定能赶到西山脚。 看着缓慢前行的马车,苏令仪也很是无奈。 忽然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巴掌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怒骂声和女子的哭泣声。 苏令仪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此刻已经走到岳家门口了。 那声音的主人不就是南阳公和岳思思吗? 但她看着岳思思便已经把南阳公为何揍她的事猜得**不离十。 不知是否是苏令仪上回在秋宴一舞时那身蓝衣过于惊艳,素来爱穿粉衣的岳思思今儿个也穿着身宝蓝色的广袖襦裙。 头上戴着上好蓝色宝石所雕琢的发钗。秀气小巧的小脸,也着重被胭脂水粉点缀一二,倒也修饰出了一张格外漂亮大气的脸。 和往常那小家碧玉相比,周身的气质在这身衣物的衬托下也明艳不少。虽然和苏令仪相比未免有些东施效颦,可在这样的盛装之下,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放也绝对是个夺目的存在。 不过,败就败在,今儿个可不是穿艳丽衣裳的日子。 “爹!你打我干什么?” 那头岳思思泪眼朦胧地看着南阳公。 南阳公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还说我打你做什么?你也不看看你今天穿成什么样?祭祀先皇你穿着这一身衣裳去,是想让整个南阳公府都给你陪葬是不是?” “可是赵公公那日和我说,太后……” “太后太后!别人说什么你就醒什么,快给我滚回去换!再让我看到你穿这样出门,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被南阳公那森冷的眼神威吓下,岳思思委屈地抖着肩膀,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南阳公一肚子的火无处撒,一回头就见苏令仪掀开车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个逆女胆敢多嘴,就给我等着办吧!” 苏令仪可没一大清早就想找个人吵,她讥诮道:“南阳公还是自求多福吧,本宫总归不是多嘴的人,不过本宫倒是想提醒您一句,下回您想吵,还是关起门来吧,别把笑话闹得人尽皆知。” 放下车帘,便任由车夫驱使马车离去。 还以为就文贵妃那蠢到家的手段没人会上钩,到头来……还真有。是她高估了京城贵女的平均智商水平。 那头被她一提醒,南阳公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嘴脸有多么丑恶,怕是被来往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南阳公气地甩开南阳公夫人的手,怒骂道:“愚妇!还愣着做什么?好好看着你生的女儿!” 丢下狠话,他自顾自坐上了马车。 苏令仪摇摇头,她若是不提一嘴,岳思思不懂规矩的事被传出去,怕是就赖到她的头上了。 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想用垣铃阁去宣扬这样的事。 南阳公夫人很是着急,看看马车上的南阳公以及跑回府的岳思思,她也只愣了几秒就跑回府中。 又是一个时辰,雅儿这才在苏令仪的怀中睁开眼。 她打了个呵欠:“阿娘?阿娘怎么在这里?” 捏着雅儿的小翘鼻,苏令仪逗弄道:“忘记了?昨天阿娘还和你千叮咛万嘱咐过今天要早起去诏令寺的。” “嗯?千宁宁?万煮煮?”雅儿按着下巴,认真地想想。然后拍着自己的小腿就站了起来。 “啊!雅儿彻底给忘记了!明明昨天都记得好好的,还是睡过头了。” “你看看外头,太阳都亮了。” 雅儿忙不迭地掀开车帘,黎明前的黑暗一扫而空,太阳的光芒一点都不吝啬地往下洒。按着窗沿,雅儿嘴里不由得惊叹道:“快看!外头好漂亮啊!” 她说着,赶忙将窗帘掀开得更大些。 此刻已出了城门,步入前往西山的官道。 外头的树上还生着绿,不轻不重的雪就这样压在枝头。远方的山连绵不绝,尤其是天樱,越是到了冬日那枝头上的花儿就开得愈发的艳丽。比起初秋时的羞涩,多出几分张扬来。 粉色的重瓣天樱花,荡着冬风,悠哉地落入万苍大地,深一层浅一层地裹着素雪,在金色的阳光下,倒显得这冬没那么的刺骨。 山林间,仿佛还带着秋散冬临时的山雀鸣叫声。 只不过,那来往的人群和马蹄声是这宁静山色的一抹败笔。 若非只是沧海一粟,这抹小小的败笔,怕是就要糟蹋这皑皑雪樱的景色了。 多半是冬风的冷雅儿受不住,白嫩的小脸被冻成了小丑,脸颊,耳朵和鼻尖都透着红,她很快就将窗帘放下来,老老实实地捧着苏令仪送到她手中的火炉。 西山脚没多远就到了。 马车在一片空地上停下,此刻这边停着的除了马车便都是些穿着素衣的人和御林军。 之前要来祭祀,为保证皇家成员的安全,早就有支千人御林军驻扎在此地,将闲杂人等都给清了个干净。 虽然这对皇家来说是必要的排场,可苏令仪心里头却很是不安。 外头的人进不来,也说明里头的人出不去。 看似安全,实际上便是把所有的东西都锁在一个笼子里。 到底是龙争虎斗还是蛇鼠一窝就不得为之了。 …… 苏令仪到时,到场的王侯并不多,却也都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寒暄着些家常话。 不过片刻的功夫,山脚下便已站满了人。 苏令仪不愿和那么多人凑一块,便带着玲珑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 西山气候有些冷,这边种下的多半是些耐冻的植被,只有天樱树是冬日里头的奇葩,每逢夏末,便开着嫩绿的花瓣,步入深秋,花瓣由嫩绿变粉,直到彻底入冬,这才成为它们的季节。 而天樱树又生得极为高大,一眼望不到头,来到这个世界,她也只知这个世界某些墨客会把矮小的天樱树称作地梅。只不过,二者皆可酿酒制茶,平时的人们也没怎么区分它们就是了。 “靖王妃,好巧,您也在这儿。”远远的裴怜便冲着苏令仪打了声招呼。 苏令仪还记得她,正是那日在秋宴上帮她说过话的那位。 她微笑着点点头。 “裴夫人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她这位置可算不得热闹,能寻过来也是不易。 裴怜莞尔一笑:“外头横竖也没我的位置,我家裴郎又没回来,自然就想寻个僻静的地方歇着,哪里得知靖王妃也在这偷乐子。” “听闻裴将军负责今日出行?” “是啊,在霄岳军当值可没那么舒服。等他忙完,我怕是也都歇下了。”言语间裴怜尽是无奈。 苏令仪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她对霄岳军的事情并没怎么了解。外界对霄岳军也知之甚少。只知这是一支隶属于慕容泽麾下的精锐。 因为军机严明,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半人还停留在知道霄岳军的存在而很少亲眼所见。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五年前怡亲王府大婚后那一次的倾巢而出。 这次霄岳军还在暗中跟随难不成她的直觉又中奖了? 真当会有要事发生? 第70章 各方……蠢蠢欲动 “裴夫人是怎么和裴将军认识的?”苏令仪淡笑着试探道。 工部尚书裴秋,在几年前因病去世,而后工部尚书一职便是由苏相的二儿子苏晟接手。当时裴怜声称自己的父亲一直身体健朗,不可能因为一场风寒就没了命,裴怜闹也闹了,哭也哭了,可太医不管怎么查,也没个结果。 守孝三年间,她本来的未婚夫却说等不起,丢下信物和退婚书后就不管裴怜的死活,转头就和其他人双宿双飞,而裴怜一出孝期,就突然冒出来一个裴封,将她这么个落魄高门嫡女娶回家。 裴封出现得也很是诡异,之前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字,当他出现时就已经是霄岳军的二把手,连他们垣铃阁都没摸到什么消息。 苏令仪说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裴怜听她一问,不由地红着脸:“哪里用得着认识?当年他也不过是我父亲配给我的暗卫而已。嘴巴不甜,还死脑筋,我什么糗事都被他看在眼里,几次三番恳求父亲把他换走,倒地是没得逞。” 裴怜看向苏令仪,欲言又止,随后继续道:“我母亲去得早,平日家父又总娇惯我,就我这臭脾气能有什么好人家? 自打父亲病故后还被扣了个克父的名声,这下全京城的人都怕我,总归裴郎也是从小就跟在我身后的随从,他要娶,那我嫁就嫁了吧。反正还是那处院子。我裴府除了多他一口饭,倒是也没什么区别的。” 虽然裴怜话中很是嫌弃裴封吃了她的饭,可言语中的甜蜜倒是骗不到人。 可能这就是两个人的小日子。 床边多个人,桌上多个碗。 就那么简单。 裴怜说得不多也不少。 只是不该苏令仪知道的她半点儿都没透露。 想来也是顾忌她名义上是南阳公的女儿吧,尽管她没对这个家族做过什么好事。 若说有什么奇怪的,便是裴怜有意无意地问她宋衍生前的事。 苏令仪不是岳潇潇本人,她又哪里知道人家夫妻间都说些什么。 用着宋衍征战在外的借口敷衍着她。 另一头,御林军已得到出发的命令,将皇家家眷护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向着西山出发。 外面一圈是护在出行队伍两侧的禁军,而霄岳军却静悄悄地压在队伍的最后方。 怡亲王府的马车安安静静地跟在太子马车背后,安冉的面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娘娘您就别气了,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才行啊。”一旁的嬷嬷出声劝诫道。 安冉强忍怒气,伸手摸着自己的孩子,咬牙切齿道:“慕容逸还只有五岁!都敢这样给本宫脸色看了,等他大了,还得了? 本宫现在还记得父亲和我说过当年的事,先皇在世时,当今皇上可并非太子,太子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你以为差的只是简单的三年吗?不,是势力! 你可知当今皇上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吗?是……” “娘娘你糊涂了!”嬷嬷紧紧捏着安冉的手,贴在她耳边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安冉很是难受地按着胸口,她是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的,现在马车还要一路往西山走。简直就是折磨! 马车一个颠簸,安冉又忍不住想吐,嬷嬷赶忙拍着她的背。 安冉抹抹嘴巴,死死地扒拉着嬷嬷的衣袖,一脸怨毒地冷声道:“本宫心里头就是不痛快!凭什么他跟着坐在皇后的凤驾上!他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原来是出发前,逸儿不想和安冉坐同一辆马车,他挣脱安冉的手就跑到皇后的跟前说想和皇祖母亲近亲近。 皇后本就喜欢他,去往西山路途本就遥远,路上能有个说得上话的小辈,皇后当然乐意。 逸儿就当着众人的面,欢欢喜喜地上了皇后的马车。 而最主要的是,慕容泽并未出声制止。 只是冷声让她一个人坐马车。 她恨! 为什么慕容泽在外头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就算顾及苏家的颜面也没必要做到如此。 看着前面皇后的凤驾,安冉捏紧了拳头。 随着肚子越发的大,她也发现其实自己没那么好的肚量。 每每告诫自己,只要忍耐,忍到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一点点地从慕容逸的手中夺走他的东西。 兵不血刃地解决他。 可现在,她真的容不下他! 皇后偏心他,苏家也惦记着他,就连王爷都时时刻刻关护他! 慕容逸不死,她心头难安! “钱妈,帮本宫和父亲说一声,他说的那件事,本宫同意了。” 钱妈心里头一惊,厉声警告她:“娘娘!您忘记那是在怡亲王府了吗?” 安冉冷笑道:“不,本宫怎么可能会忘记?他身边的暗卫那么多,在王府内我无从下手,那今日西山,便是本宫的机会!若是他死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王爷唯一的孩子了!死掉一个孩子无伤大雅,皇室里死个孩子都是那么的稀疏平常。不多他一个!” 虽说御林军出马,多少让整个长队带着些庄严肃穆,但,这到底是肃不到太子妃那边的。 “玉卿,你说皇太后她真的不会讨厌我吗?”太子妃有些不安地吃着糕点,将头靠在太子的肩上。 太子柔声安慰道:“皇祖母向来仁慈,不用担心这些。” “可是我这心里头就是憋得慌,说起来,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万一皇祖母又问了我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怎么办?” “你啊。”太子宠溺地捏了捏太子妃的小翘鼻,“总归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皇祖母的。” “那就好。”太子妃甜甜一笑,就抱着他的胳膊闭上眼哼着歌。 …… 西山脚下,群臣百官已等候多时,苏令仪跟裴怜也早早地从那一片小天地里走出来,站在众人的背后。 为首骑在高头大马的并非禁军统领赵阔,皇帝本人还在皇宫之中,自然不会把自己麾下的所有大将都派出来去护送什么劳什子的仪仗队。 只有御林军总督元柏一人。 “停!”元柏嗓门很大,大喝一声,瞬间将嘈杂的人声压了过去。 他下了马,恭敬地喊道:“恭迎皇后,恭迎太子!” 而后御林军与禁军立刻分出一队,提枪向前跑去,十分迅速地分站在台阶两侧。 剩余部队则立于大队两侧,右手握枪,单膝下跪。 “恭迎皇后!恭迎太子!” 声势浩大的军令声,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见皇后太子下马,不管心里头是在想什么,此刻都低下了他们的头。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听得苏令仪忍不住蹙眉,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家出行,但头回见到这么大的排场。 她在东临的时候时常伴随在傅明旭左右。他是个极度爱惜羽毛和名声的人,一旦出现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个爱民如子、德才兼备、千万年难得一遇的良心好太子。 他出行一向也没什么排场,亲民到和老百姓近距离接触,一点身为天朝皇子的架势都没有。深得大伙儿的爱戴。 就算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苏令仪,第一次见到慕容皇室的出行,她也不禁咋舌起他们的大手笔。 不说别的,光是御林军身上穿着的亮银色的甲胄就看着特别有分量。哪里像是东临?就是皇城禁军身上的盔铠也是薄到苏令仪轻轻一枪就刺穿的存在。 更不用说他们根本就腾不出那么多的人马在这种地方。 和北境相比,东临穷酸太多了。 这也难怪东临对北境这般虎视眈眈。 北境地大物博,横跨山川荒漠与沿海。气候适宜,更是人口大国。也只有西玄能与之相比。 东临在地理位置上有着天然的弱势。国土内的植被多半是有毒的,可供人食用的食物不算多,不用说东临还时常闹出来的瘟疫,总是像是个随时收割韭菜的镰刀,人口刚上升就被一道噶了。 唯一可值得被众人称赞的,便是他们那头的马皮实又健壮,寿命还比一般的马儿要长这一点了。 能跻身进强国之列,也多半靠着马匹交易,以及常年在外征战掠夺,附属国上供的贡品。 正因国土先天上的恶劣造就东临皇室的竞争的惨烈,想要成为众人爱戴的皇帝,太子,那付出的,可要比旁人更多。 当然,也让他们增加了想吞并他国的念头就是了。 一想到傅明旭加剧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苏令仪双眼一沉。 第71章 高下立见 后头的太子牵着太子妃跟在皇后的身后,皇后端着一国之母的仪态笑道:“平身吧。” 她弯下腰,揉揉逸儿的小脸儿道:“逸儿乖,皇祖母还要帮你皇祖父做些事,逸儿去找皇伯母可好?” 逸儿乖巧地点点头:“那皇祖母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坏自己了。” 说罢便跑向了太子妃,糯糯地行了礼:“皇伯母金安,逸儿能不能待在皇伯母身边?” 太子妃乐呵呵地丢下太子,笑道:“当然可以啊,逸儿要牵着皇伯母的手,要是放开了,再找到逸儿可就不容易了。” “嗯!” 见太子妃牵上逸儿的手后,皇后这才恢复神色,她平静地看着群臣道: “陛下说了,既是祭拜父皇,为全天下臣民祝祷祈福,便要真心诚意,也更要让父皇看到儿孙们的诚意。” 众臣聚精会神地听着,下一刻被皇后的话给惊出一身的汗。 “恭请父皇!” 却见皇后身旁的女官重华捧着先皇的牌位在两名霄岳军的护送下,从队伍中间的马车走了出来。 重华一脸凝重地捧着先皇的牌位,站在皇后的跟前。 而皇后则是站在台阶前,三步一拜地往上走。 后头的群臣百官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这次祭拜先皇由太子领头,而皇后则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那不就是说……他们也要如此? 一时间,众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要知道诏令寺在山顶,虽然说诏令寺门前的石阶不过五十三阶,因着五十三叁,叁叁见佛,就连诏令寺也不离开,可离谱的是在到达山顶之前,足足有一千零八十个台阶,象征着入佛门前需走一百零八难。 在这么冷的天气内,三步一拜,怕是天黑都走不完! 安冉一听更是脸色都黑得能滴出水来。 她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小腹,生怕这样的折腾下,肚子里的二两肉就这么给赔没了。 而慕容浩辰脸上的肥肉也拧巴到一起,他拉拉岳铃灵的手道:“母妃,浩辰真的要走那么多个台阶吗?那么冷,我不走!” 他平时很少锻炼,又被大伙儿宠着,一直都是娇生惯养得来。去年他因年岁小的缘故,并未来西山,可今年却是不得不去了。 “浩辰乖,忍过今天,母妃就带你出去玩?” 浩辰哼着闹着,便是不愿走一步,岳铃灵看着那头还乖巧地扶着太子妃的慕容逸,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只好摆摆手,让身旁的丫鬟抱着他上山。 于是乎,在皇室的带头,和在先皇牌位的监督下,这么一大片人,不论尊卑,不论男女,都和皇后一样,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首,上了三百阶台阶。 没多久,偌大的队伍里却已经有了些声音。 那些个姑娘家本以为今年也就和去年那样走走停停地前往诏令寺,哪里想得到今年还折腾出这些? 安冉顺着石阶,一路看不到头,摸着自己的肚子便心存惧意,这些登山石阶又高又陡,她走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累得双股颤颤,而自己已经跟前头落下太多的距离了。 寒风更是刺得她脸颊生疼,她是一点儿都不想走了,可回头看看,望着山脚,她又有些胆怯,只得死死地捏着嬷嬷的手,慢吞吞地往上走。 路不到一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又变多了,不知不觉地,又慢了几分。 苏令仪却是面上平淡,不紧不慢地牵着孩子们的手往上走着。 这点体力,别说是宋玉承,就是雅儿都耗得起,雅儿的身体虽然算不上太好,身上又带着胎毒,为此苏令仪一直有意无意地让雅儿多出去动动,以免将来胎毒逼出后,造成无法挽回的远期亏损。 她倒是没想到京城里的小姐夫人们,弱到这个程度;皇后还一声不吭,走在最前头。这倒是让苏令仪有些刮目相看。 皇后一行是午时到的山脚,等踏上一千零八十级台阶后,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吹出的冬风又刺骨了几分。寺内的僧人也下了山,在上山的路边点了灯火。 她看了一眼身后还紧跟着的人,除了几个护行的将军,就只有太子夫妇和逸儿了。 文贵妃也好,还是贤妃也罢,早就被她甩在了后头。 看着面色苍白的太子,皇后不免有些担忧:“玉卿,身子可还好?若是不行,便歇一歇吧。” 太子摇摇头,淡然一笑:“母后安心,儿臣无事。只是有些乏力,并无大碍。” 皇后叹息一声,只是叮咛太子妃几句,让她多注意着些太子的身体便继续向前走。 “阿娘,雅儿感觉背后毛毛的。”跟在皇室部队背后的雅儿不禁缩了缩脖子。 苏令仪笑眯眯地揉揉她的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的人呢? 一回头就看到了后头不远处,闲庭信步的虞盼惜。 她挑眉一笑:“没事,就是后头有小虫子盯着而已,我们走快些。别被虫子粘上了。” 雅儿抖了抖身子,也不禁开始催促着苏令仪快些走。 苏令仪走在雅儿的身后,分出一半精力时刻地注意着身后的虞盼惜。 不一会儿,在苏令仪要踏上一千零八十级的台阶时,便听到一声诡异的风声,苏令仪本能地歪了下头,下一刻,雅儿却脚底一滑,整个头便向后仰去。 眼疾手快地抱起雅儿,猛一回头,便看到虞盼惜收回的手。一同入眼的还有她掌心的灰尘。 虞盼惜这石子丢得很是巧妙,没有用任何的内力,若非她警觉,只怕是要遭殃。 苏令仪双眼微眯,这虞盼惜还真是没懂得什么叫做祸不及妇孺。竟然连孩童都敢下手。她就没想过在这么陡峭的地方滑倒再摔下去,受伤的可不会是一个人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她借着人头攒动之际,将雅儿脚下的石子迅速地踢向后方。 虞盼惜眉头一紧,便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右手腕,她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腕正不自觉地往外翻,不出所料的话,是脱臼了。 对上苏令仪投过来的嗤笑和讥讽后,她心头的怒火便更胜几分。 她一眼就看出了苏令仪眼神中的含义。是挑衅。 上次就因为那给她做信物用的荷包落入郝富贵的手中,害得监察马贼一案落入慕容泽的手中,让他一下子乱了方寸。也差点就让他们两人的合作不能达成。 还让慕容轩对她起疑,她没想到的是,岳潇潇竟然为了和慕容轩在一起宁可害得他手中监察马贼一案丢失,也要这样做。 这事情,虞盼惜一直都惦记着。 她做事向来是不择手段。既然苏令仪惹到了她,惹到了慕容轩,她就没想过让苏令仪好过。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更不会放任苏令仪这么一个绊脚石就这样横亘在她的面前。 她苏令仪今晚就别想活着从这诏令寺出去! 苏令仪却并未将虞盼惜这怨毒的眼神放在眼里,反而弯下腰笑着雅儿道:“看看,叫你慢点儿,你不听,差点摔了吧?” 雅儿吐吐舌:“好啦阿娘,雅儿知道了,会认真看路的,阿娘就少说点。” 她挣脱苏令仪的手,跑到苏令仪的左侧就拉上宋玉承的手:“大哥,雅儿跟你走,阿娘就不会说什么了。” 苏令仪笑罢,转而看向一旁的:“玲珑。” “在。”玲珑低声应道。 苏令仪随即严肃地在她耳边低语:“召集在京的阁中人,全部驻守在诏令寺山下,但凡有一丝异动,随时通报!” “是。” 第72章 唱戏的主角儿都没登场,别急着上台 踏上诏寺前的五十八级台阶后,只需一回头,便能看清整个诏令寺的风光、 西山最高峰便是这座诏令峰,传闻当年有位圣僧曾在诏令峰圆寂,在北境建朝后,北境先祖就将那圣僧圆寂的无名寺庙翻建,此后才赐名诏令寺。这也是这座帝王庙的前身。 而旁边的小山则是错落有致地耸立着宝塔。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诏令寺。 寺前的空地用着大块平整的青石铺平,青石砖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平滑,可门前的几块石砖早就因来来往往的人群磨平了粗糙的表面。 门上刻着的门钉数量和皇宫内的门钉一样的多。皇宫内,门上的门钉是横九竖九,一共九九八十一个钉。因九是阳数之极,是象征帝王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也只有皇宫的宫门上才能有这么多的门钉; 诏令寺早在多北境建朝之时被认为帝王庙,用以供奉历代帝王,所以全北境境内,也只有诏令寺的寺门上用着九路门钉。 寺前还放的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身四周刻着神兽,上头还燃着三根长香,幽幽檀香,袅袅散去,衬得诏令寺庄重威严。 比起皇宫的奢华倒多出份沉凝的古朴之气。 雅儿仰着头,见苏令仪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宝塔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里又冷又冻的,莫不是阿娘被冻傻了? “阿娘,你在看什么啊?那里黑乎乎的,雅儿都看不见。” 雅儿指着诏令寺西南方的九层宝塔,很是疑惑。 应着夜晚的雾气,那九层宝塔也只露出一个尖尖,多得任凭雅儿怎么看都看不到了。 苏令仪只是饱含深意的笑笑,并未有所解释,转身牵起雅儿的手,便走进了诏令寺内。 “咚——咚——咚——” 刚入寺,便听到那僧人将那古朴又沉重的钟敲响了。钟声荡气回肠,一直通到山底,令人振聋发聩。 宛若一个不可言喻的信号一样,在众人心中留下了痕迹。 苏令仪耳朵一动,听着背后那淅淅索索的动静,就跟着接待她们的小沙弥一同进了一处院子。 用她看过的一本书的话来说,那便是有几个人,聚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用着空白的骰子,在玩一种极其复杂的博弈游戏,每个人都是带着扑克面具的赌徒,亦或者……是面带笑容的庄家。 似乎是觉察到今日访客的精神必定不大好一般,小沙弥攥着佛珠给苏令仪她们端上了斋饭后,便静悄悄地出去了。 苏令仪也不嫌弃菜色的普通,坐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从清晨到夜幕,她也只吃过一顿并不怎么丰盛的早膳,此后她这肚子可是滴水未进,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顿顿不吃就面瘦肌黄。 眼下有东西吃,她可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胃再继续饿着。 玲珑听着外头进进出出的动静,不禁蹙眉,在苏令仪的耳边低语:“堂主,我感觉这里不对劲。” 苏令仪轻笑一声,就拉玲珑坐下来,将碗筷推到她的跟前。 “你啊,先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安抚好你的五脏庙吧,唱戏的主角儿都没登场,急着上台也没用。 今夜,除了吃掉诏令寺僧人准备的斋饭以外,可没有需要让你劳心费神的事情了。” 见苏令仪气定神闲的样子,玲珑追问:“堂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令仪笑眯眯地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点点窗外。便继续埋头吃碗里的饭。 一旁的宋玉承和雅儿也没闲着,都有样学样,围坐在桌上,将斋饭吃了个干净。 特别是琳琅吃得比谁都要奔放,她拍拍玲珑的肩膀,嘴里的饭都还没吞下去,便急忙道:“玲珑姐,你放宽心吧,做事总有个轻重缓急,你看菜场前头那些要斩首示众的犯人还要吃顿好的,行刑是屠夫还要tui口痰才能砍人呢! 真要有什么事情,也要等明日不是?再说了,师父要你放的信号不也放出去了嘛。这还能出意外吗?” 琳琅深得苏令仪的真传,不管环境如何,都要先把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到最好,就比如——吃饭! 可琳琅这话她是一点儿都没有被安慰到,看着眼前的饭更觉味同嚼蜡,囫囵吞枣似的填饱肚子后,就惴惴不安地出门巡视去了。 等到她回来以后,神色依旧是那样的凝重。 忽然,屋外传出的脚步声让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屏气凝神地看着屋门,手中紧紧握着匕首。只要屋外头是个嫌疑人,她就会一刀毙了他的命。 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姨母在吗?” 琳琅赶忙过去开门,逸儿这才探出小脑袋来,冲着苏令仪一脸兴奋地笑道。 “姨母!我来找玉承哥哥来玩了!” “你怎么来得那么快?晚膳用过了?”她们才刚刚吃过晚膳,就这一桌的狼藉还不曾清理他就来了。 他点头道:“嗯,刚刚和皇伯母一起吃的斋饭,父王他还在山下驻守,估计要所有大臣和眷属都上山来,父王才会回来吧。” 逸儿言语中不免有些委屈,可这委屈很快就变成了担忧。 “姨母,我做了件先斩后奏的事情,希望姨母不要生气。” 他难得红着脸,一脸羞愤地低着头。 苏令仪不禁起了逗弄他的想法,立刻板起面孔来。 “哦?那你说说,要是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姨母可是会生气的哦!” 逸儿艰难地咽了咽嗓子,不安地解释道:“皇爷爷说,出行诏令寺的所有事情是都要听皇伯父的,所以……所以在皇伯母拟定住宿安排的时候,我就跑去东宫和皇伯母说逸儿想和姨母一个院子; 我以为皇伯母会不同意,所以在拟册后将这事给抛之脑后,没想到姨母真的和逸儿在一个院子。不过姨母您不用担心的,我以及让皇伯母说是我强烈要求和姨母一间屋子,耐不住我任性才答应的。” 玲珑恍然,难怪她觉得进出院子的人都不简单,感情这是慕容泽的院子? 霄岳军各个都是精锐,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存在。也正是因为他们,才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扎根在险地之中。 苏令仪故意板起的面孔不禁松动,也不敢再吓他。 揉揉他的小脑袋,安慰道:“好啦,没生气,不过下回要是做了些事情,可一定要和姨母说哦。” 见她不追究,逸儿这才松口气:“是逸儿鲁莽了,光想着自己能去找姨母的时候能少走几步路,都忘记这些纲常。 嬷嬷之前和我提起过,女子不可单独和外男在一处院子,要不然会被戳脊梁骨。安侧妃就是这样的。 没成婚之前总是有意无意用着奇奇怪怪的借口留宿我家,以至于全京城都知道她名声坏了。 那些言官谏官,每次一上朝就拿着这件事批父王对女人都不负责,又有何担当撑得起天下。还说安老将军是天天以泪洗面,自觉颜面无光,甚至连上朝都告了病假。 父王是被闹的没办法了这才把安侧妃抬到府中的。”一想到嬷嬷说的这件事,逸儿便很是自责。 苏令仪撑着下巴,这怎么和她调查出来的……不一样呢? 明明她调查出来的结果是逸儿在两岁时跟在皇后的身边出席皇帝的寿宴,寿宴中有刺客行凶,皇宫变得鸡飞狗跳,谁都顾不上逸儿这么个奶团子。 是安冉拼尽全力,用自己的肉身护下的逸儿的一条小命听闻胸口处还留下了难以恢复的刀疤。也正是如此才得以进入慕容泽的后院。 刺杀皇帝的那个舞女却压根就等不到大理寺的审问,就直接被慕容渠斩杀在圣驾前。 这场骚动,最后以安冉入怡亲王府而告终。 苏令仪温柔的抚摸着逸儿的脸庞,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啊,最狠利用小孩子的人了。 第73章 不是说好今晚不会有事的吗? 在苏令仪和雅儿等人再三保证没有生逸儿的气后,这孩子才舍得抛下如君子般的愧疚,兴致勃勃地和宋玉承提出要比武。 随性院子也大,在征得苏令仪同意后,二人在院子拾着一截树枝,便开始你一招,我一剑的比划起来。 雅儿则是捧着手炉站在屋门外,看得津津有味。 她教玉承的剑法本就是走的一个快字。 靠着灵敏的身手随机应变,让剑法变幻莫测,难以琢磨。 就这一招,苏令仪对谁都是百试不爽的。 更不用说宋玉承日夜勤奋训练,身手进步得非常快。前些日子,在玲珑没能准备好的情况下,依旧是杀她个措手不及。 令人惊讶的是逸儿却能跟上宋玉承的步伐,甚至是能精准地猜到他下一招要用的是什么。 以至于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却也酣畅淋漓。 逸儿变得愈发的兴奋。在宋玉承的压制下,他能和他取得一个平手很是不容易,可他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尽管体力在一点点的散去,可他的战意空前的强烈。 到底还是宋玉承年长,心眼子比逸儿的多些,这才侃侃挑开逸儿手中的树枝,他气喘吁吁地收挠挠头:“承让了。” 逸儿脸上并没有失败时的失落,反而笑得很是开心。 “没有,输了就是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玲珑和琳琅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抹称赞。这番年纪,剑法便已是如此,等他们长大以后,谁能知道又会是怎样惊才绝艳的? 苏令仪拍手鼓掌。她笑问道:“逸儿身手倒是敏捷。姨母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被她一夸,逸儿不禁红了脸,平时都督促他忌娇忌燥,就算他武艺有些许进步,也没人会夸他。 “主要是因为玉承表哥的招式多半和父王教他的一般无二,只有变阵方式和父王略微有些毫厘之差。就像……利落和轻盈之间的差距一般。 十六夜叔叔从来都不会忘记训练我,我每日习武,也多半是用的这一招,也算烂熟于心。只不过,还是比不过大表哥厉害。” 苏令仪听罢,便觉古怪。 她自己的剑法八成是承自那个死在她手头的人——赵明。 前世,作为傅明旭圈养暗卫心腹的地下训练营,赵明便是所有暗卫的总教头。 刺客暗杀之术,军中格杀之术,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老小子教的。而她就是赵明手头最出色的那一个。 结合暗杀格杀双流派的身手,她既可以帮傅明旭暗中杀人,也可明目张胆地隐瞒性别,亲自披甲上阵。只用一年的时间就坐上了和赵明一样的位置。是绝无仅有的。 而剩下不多的二成,则是和湛禾结交后他亲自授予的; 让她的剑法更为轻盈难测。 可慕容泽他一个北境土生土长的王爷,为什么会东临人的暗杀术呢? 还这般堂堂正正地教给逸儿…… 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还是说……? “姨母,姨母,姨母你怎么了?”逸儿不停地喊着苏令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宋玉承:“玉承表哥,我,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让姨母不高兴了?” 雅儿摆摆手:“没事,阿娘经常一想事情就什么都给忘记了,看我的。”她自得地笑笑,点起脚尖在苏令仪的耳边打算喊道:“阿娘!阿娘!你脑子醒了没?” 被这振聋发聩的一声惊醒,苏令仪这才回过神。 “你们怎么了?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雅儿点着脸道:“阿娘羞羞脸,自己想事情把我们都丢冷风里,阿娘好意思吗?” “嗯?哪有把你们丢在冷风里啊?明明一脚就迈进来的,说得好像阿娘不让你们进屋子似的,快进来,别冻凉了!”招呼着孩子们,她很快就把自己的疑惑给丢到了九霄云外。 …… 子时一到,诏令寺褪去先前的热闹,开始变得安静。除了来往换班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以及和尚夜祷的木鱼声,就只剩下风雪声。 暴风在外头猛烈地吹着。黑压压的云雾甚至将整个半山腰都给埋了进去。 群山都显得那么神秘与缥缈,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里。 而这不代表时间真的就此停止。 在诏令寺的西南方,玄鞍塔下,一群人黑压压地贴墙而坐。一个个的面蒙黑巾,眼神狠厉,一动不动的潜伏在这夜色之中。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能继续在这寒风中潜伏,直至黎明。 而这群黑衣人的头头正依靠在一旁的松树下,提着剑闭目养神。 又过半刻钟,男人耳旁射出一支箭矢,他轻轻地歪了下头,睁开眼,伸手就用两指夹住了那疾驰而出的箭羽。 露出了诡异的红色的瞳孔。 将剑尾的绳结扯下,一卷信纸落入他的掌中。 男人看着信上的东西,勾起嘴角,拿着箭羽,在他背后的松树皮上,留下了恐怖的停顿。箭头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便在升起的明火,很快就将断掉的箭头吞噬了个干净。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数人,用着沙哑的声音桀桀怪笑起来:“今天夜色不错,用北境的话来说,夜黑风高,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时辰。” 笑容收敛,他冷冷地下达了命令:“行动。” 折腾了一宿,孩子们早就在隔壁屋里十分香甜的水下。 苏令仪却一个人坐在门口,用着自己的帕子擦拭着手中发着寒光的匕首。 “堂主,你不是说,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吗?可你……” “嘘!”苏令仪起身。 “你们,闻到没?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玲珑和琳琅仔细的用着鼻子嗅了嗅,在冬风吹拂下,檀香显得格外的厚重,而其中那抹有些令人刺鼻的气味却似乎就这么的被人所忽略。 见二人还是一脸茫然,苏令仪不禁摇摇头。 早知道就不留琅婳看家了,这几个,一个鼻子灵的都没有。 她点着身后的柱子又道:“看到没?这总不会看不出来吧?” 琳琅仔细地看着那柱子:“嗯,这柱子看着很漂亮,漆料刷得很均匀,是个好工匠。” “莫非和这柱子有关系?” 苏令仪轻笑道:“说对了一半。确实是和这漆料有关。 其实寺庙里头做事情,讲究的并非就是一个缘字,像诏令寺这样的帝王庙,每年年初便会有工部的人亲自前来为诏令寺修补翻新。重刷漆料以保证诏令寺的庄严肃穆。可这都风吹日晒一整年,残留的漆料味道依旧如此浓厚,正是奇怪之处。” 说人话就是,一个好看的女孩以前都是清晨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在外美美的过完一天后乖乖地回家,而今天却突如其来在三更半夜从床上起来花了个超级浓厚的妆容出门。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师父,这漆料有什么不对的吗?”琳琅追问。 “这漆料啊——易燃。尤其是在冬日。” 玲珑大惊:“可是堂主,你不是说今晚不会有事的吗?” 苏令仪眨眨眼:“我没说错啊,过了子时,就是‘明天’了嘛?” 第74章 准备好物资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玲珑听完整个人都有些欲哭无泪。 琳琅一脸悲哀的拍拍玲珑的肩膀。挤眉弄眼,传递着自己的眼神。 师父老脾气了。琳琅姐你也别太着急。 “那我们怎么办?”琳琅问道。 “还是……” “还是?”二人聚精会神地看着苏令仪。 “先揣着点吃食塞身上的好,哎!琳琅去问小沙弥要些能在路上吃的东西,不用大也不用好吃,能果腹方便带走的那种最好了。准备个十人份,记住要三天的分量。” 琳琅不知苏令仪为何这样吩咐,茫然地看看一旁同样傻眼的玲珑,僵直着脑子,转身离开。 …… 诏令寺早就得知今日的香客多半是权贵,后厨那头自然也不会怠慢,各种素食糕点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因为今日上山时天色已晚,那些精致的糕点,文武百官也多半没有心情享用,这才堆满整个后厨。 那些和尚正头疼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就看到琳琅走进来提出这般要求。 他们一下子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就算琳琅说了就要十人份的量,可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给她装了好大些,欢欢喜喜地目送她离开后厨。 看着两手上那沉甸甸的篮子,琳琅一时语塞。 “在怎么给我的感觉是去郊游?” 外头雪已经不再下了,琳琅也拎着篮子回到院内。 见琳琅回来,苏令仪将匕首塞回刀鞘内后就接过她手中的篮子。 也不知她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堆油纸袋,将那些糕点饼食分门别类地包好,就招呼着琳琅玲珑过来。 “来,这些揣好,丢了会饿肚子的。差点忘记逸儿今天闹着和玉承睡一个屋,琳琅你这多拿些。” 见苏令仪一打又一打地往她们怀里塞东西,琳琅也不好问。 就静静地看着她像个老妈子一般给她准备着。 雾气聚了又散,夜半三更,灰蒙中透着的诡异让玲珑警惕地看着四周。 苏令仪闭着眼靠坐在门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什么味道?”玲珑忽然问道一股轻微的烟熏火燎气味。随后就见到满是乌云浓雾的天上冒出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亮光。 苏令仪双眼微眯,摆摆手。 玲珑立刻进屋守在孩子们的床边。随后在不远的山体传出一道剧烈的爆炸声。 随着爆破般的巨响声落下,漫天弥漫的红色火光就如泼墨般滚了过来,若隐若现的晕染着白子烟煴的雾气。 寺院后方的钟声也在这时被猛烈地敲响。 “咚——咚——咚——” 苏令仪不紧不慢地抖掉身上的灰尘。严肃地看着琳琅:“琳琅,你和玲珑把雅儿玉承还有逸儿看好。后山有一处隐秘的下山路,趁着等下兵荒马乱,就从后院带孩子们快点。 若是先碰上了霄岳军和慕容泽的人……那就待在他们的身边。千万别乱走。” “是!” 丢下叮咛后苏令仪立刻推开房门。见院内驻守的霄岳军听了命令倾巢而出,而夜天夜歌却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苏令仪跟前。 “王妃娘娘,我家世子在何处?”二人一左一后,立在苏令仪身边。 “还在屋内,你们把这些带上!”苏令仪说着,将方才琳琅提回来的吃食一人一包塞到他们手上。 同时放在他们手中的,就是些外伤用的药物。夜天夜歌面面相觑。似乎是不知道苏令仪这样做是为何。 “干嘛这样看着我?这些吃食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外伤用的药和绷带你们就更要拿好,在这荒郊野外受伤生病,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今晚怕是有会有麻烦,你们照顾孩子的时候要多加留意,我两个侍女也会一同跟着你们。” 苏令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也拜托你们了!” 凝视着她那认真又恳求的神色,二人默默收下苏令仪的东西,就直往后院奔。 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后苏令仪走出院子,一股热浪猛地就迎面而来。那红色火光将整个山头都照射得和白日一般。 寂静的夜晚瞬间被撕心裂肺的哭闹声,尖叫声所打破。 她放眼望去,身旁满是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人,此时他们的面色比起平时常戴的和善面具,可要精彩太多。 苏令仪蹙眉,距离爆炸声响起也不过片刻的功夫,这火怎么就那么快的烧到这里了? 随行的御林军和禁军早已行动。不断在寺门前进进出出。 雅儿早就被这爆炸声所惊醒,她一脸惊慌地爬起来,看看整个屋子,除了玲珑之外,根本就看不到苏令仪的影子。 “玲珑姐姐,外头,外头发生什么了?阿娘呢?” “雅儿先不要说话,快穿上衣服,堂主在外头等着。” 雅儿冷静的点点头,飞快穿好衣服,就跟着玲珑踏出房门。外头,琳琅也已经把宋玉承和逸儿喊了起来。夜天夜歌正一脸严肃地守在屋外。 七个人齐刷刷地站在后院,可无论雅儿怎么看偏偏就是没看到苏令仪,雅儿更着急了。 “玲珑姐姐,你不是说阿娘在门口吗?阿娘人呢?” 逸儿一听也有些慌乱:“对啊,姨母呢?怎么到处都不见人影?” “着急什么?娘不是在这儿吗?” 苏令仪走院子旁边的小路走了过来,脸上还被火熏出黑色的污渍,怎么看,怎么狼狈。 “阿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雅儿扯着苏令仪的衣衫,死死不放手。 苏令仪揉揉她的小脑瓜:“乖,阿娘不会有事情的,阿娘去把放火惊扰咱们雅儿的坏人抓出来。” 雅儿猛地摇头道:“阿娘,雅儿就是被吓了一跳,没关系的,阿娘不需要帮雅儿报仇的。快跟雅儿一起跑吧!” “听话,放火的人不简单,你们留在这里只会让阿娘分心。跟着玲珑姐姐,知道吗?” 雅儿盯着苏令仪的眼睛,默默松开抓着她衣服的手,伸出了小拇指:“那阿娘和雅儿拉钩!阿娘要是受伤了,就别想见到雅儿了!” 见雅儿这般认真,苏令仪安慰地笑笑。 伸手和她做好了约定。 直起背,苏令仪厉声催促道:“快走!” 三个孩子不舍地看了苏令仪一眼,很快就被玲珑抱着隐进黑雾之中。 苏令仪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继续巡视着四周。 她不知道外头怎么样,可这院子却空得诡异。 屋内易燃东西格外多,这么大的院子一般都会在院子外头放个水缸,里头储满水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从她走进这院子开始,那该有的水缸却不翼而飞。更不用说是随行的人了。 此刻诏令寺门前的空地异常嘈杂。 到处都有人喊着走水失火。地上还躺着几个因为踩踏而死的奴才。 游走一圈,苏令仪眼神飘忽不定,她并未就此离开,反而是黑着脸又走回院子,搬了张太师椅便一个人坐在门口喝着茶。 回想方才逸儿和她说的话,苏令仪眼神变得十分冰冷。 “姨母问父王啊?十六夜叔叔和我说父王他今晚不回来,说是要忙着巡逻。隔壁山峰的雪堆得很厚,一不留神就会雪崩,听说等明日祭拜好皇曾祖父才能歇着。” 看样子慕容泽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选择彻夜驻守。 只不过这层大火究竟是想烧些什么……还是想对什么人下手? 除了皇帝,几乎整个北境当权者都在这里。 她不知道是谁计划这场火势,但光从那气味都未完全挥发的漆料来说,苏家是逃不掉关系的。 裴怜父亲病逝后,她爹空出来的工部尚书位置就被她二叔苏晟夺走。 工部有权维修维护好这些大型皇家建筑,为诏令寺涂上新漆料想必是肯定是经过苏晟之口。 那苏家又想经这场大火造什么势? 苏令仪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繁杂又凌乱的叫喊中,她忽然听到一个行动有序,步伐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听着脚步声的方向……是朝着这边来的? 可这是慕容泽的院子,莫非是想害他? 第75章 钱妈,你不觉得你又蠢又坏的? 她放下手中的热茶,纵身一跃蹲在房梁边上,便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三、四、五…… 屏气凝神,眼看着背后靠近的人越来越多,苏令仪整个心都被提了起来。 随后只听着有人猛地踹开屋门,便开始在这里头东躲西找着。 那是个苏令仪没见过的老婆子。 老婆子东翻西找,眉头一皱冲着屋外摇摇头。 外头人见老婆子这个样子,气得将苏令仪方才喝茶的茶盅摔在地上。 热乎的茶水,洒落在脚印凌乱的雪地上,瞬间冒出一团白色的烟。 “什么?这不可能!钱妈你再找找!还有你!你不是说没看到有孩子从这屋门出去的吗?人呢?人呢!” 说话的正是安冉。见屋内空无一人,她气急败坏地骂着身旁的人。 “我的人确实是没看到有孩子从这里跑出来,安侧妃,你可别妨碍我们在这里办正事! 那人可是亲口和我说的:‘若是可以,顺手杀掉这个院子里的三个孩子’ 既然人都不在这里,这屋内人的生死也与我无关。”说话之人的声音很是沙哑。又很是耳熟。 苏令仪拧着眉,紧紧地攥着匕首。尺素原先说过的话,此刻清晰地在她脑海内盘旋着。 皇宫危机四伏,王府亦称不上安全…… 原来源头是她。 她一开始也只当安冉人就绿茶点,不过是想得到慕容泽的宠爱而已。 没想到啊,竟抱着这样的心态一直陪在逸儿身边。 苏令仪眼神一冷。 “你……你站住!快去给本宫杀了那个孩子!杀了他,把他的人头提过来,本宫许你黄金千两!”安冉红着眼在男人背后喊道。 “哼。”那人冷哼一声,一点都不顾及安冉是个有身孕的漂亮女人,竟直接甩出一记飞刀就划破她的脸颊。 安冉被那充满杀意的戾气所震慑,猛地呆在原地。 “我脾气不大好,安侧妃可千万别惹我生气的好。”他桀桀笑着。便让自己的人拖着安冉就走进了火场。 只听着安冉的挣扎声,逐渐和外头的哭闹声混为一体,而就在此刻外头却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整个屋内也开始地动山摇。 老婆子,不,是钱妈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给吓了一跳,紧张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恍惚中她一抬头。就看到苏令仪带着亡灵一般的笑意,正凝视着她这张老树皮的脸。 她颇为感慨地摇摇头:“哎呀,被看到了呢。” 轻盈地从屋檐上落下来,苏令仪一步步走向钱妈。拔出匕首,笑盈盈地弯下腰,看着钱妈那满是惊恐的双眼。苏令仪轻声在她耳边低语。 “要我说多少次,我啊,最讨厌有人利用小孩子了。” “不,不!靖王妃,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我就是个奴才我做不了主的!您要杀就去杀安侧妃,她才是主谋!杀了她就好!” “不知钱妈可否听过:罚罪宥过以惩之,杀戮犯禁以振之……这句话?”苏令仪失笑道。 “不!靖王妃,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家主子要出手的时候,我还出言阻止了,我没拦得住她,您看……小世子和小郡主不都没在这里吗?他们不都活生生的嘛,您大人有大量,这是寺庙,您,您不能杀我,这会遭天谴的!求您放……” 钱妈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却见那把寒光烁烁的匕首刺穿了她的胸肺! 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她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钱妈,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实在是又蠢又坏的?”苏令仪施施然蹲在钱妈跟前,将匕首一点点地从钱妈的衣襟内拔出。 钱妈吐出一口血,她整张脸上彻底地被弄脏了。 “你劝说安冉不过是因为事情败露以后……嗯,就跟现在一样,而你也会觉得自己死得十分无辜。对吗?” 钱妈继续吐着血,满眼皆是恐慌。 “但你不还是做了递刀子的帮凶吗?就算逸儿他们现在安然无恙又如何?没受伤不代表你们就没有恶意嘛。 做都做了,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有这背主的行为,真叫人不齿呢,不过我喜欢你的真诚。” 话虽如此,可苏令仪却一脸厌恶的甩着手中沾染的血渍。 就这么一会儿谈话的功夫,血液衣襟开始在她的手上凝结成块,怎么都甩不掉。 “至于你说的……天谴?容我提醒钱妈一句:只怕是阴曹地府里头的鬼想出的刑罚,都还不够人们自己想出来的一半坏吧? 人啊,在作恶这方面总有着特别的天赋。然后总想着地狱,哦,是阴曹地府会比这人间还要的糟糕。也真是可笑。” 苏令仪啧啧两声,钱妈瞪眼看着她从衣袖内拿出帕子,认真擦拭裹着血浆的匕首。渐渐地断了气。 苏令仪走出大门看着外头越烧越旺的火势不禁撇撇嘴。 看样子逸儿经常遭罪的体质也不一定随自己,也可能随他爹。 因为她发现,外头火势虽然深深浅浅地灼烧着不少院落,却唯独把这处院子用火包了一圈。在这么多木柴和漆料的助燃下,怕是想活着出去都有些难。 看了眼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钱妈,苏令仪扛着她那尚存温度的身体就将她丢入大火之中。 火光嗡的一下灼烧得更加旺盛。冷眼看着钱妈的身子被火光慢慢吞噬后,她迅速跳上屋顶,甩出攀岩用的绳索就丢在一旁还没怎么被波及的大树上。扯了扯钢索,见不再松动,她就借着火势飞快地荡出去。 稳稳站在枝头上,苏令仪这才看到被她借势的正是跟诏令寺建寺时一同种下的菩提。 树冠上还挂着白色的雪以及前来求签之人丢上来的签书。 站在这里,她几乎可以将整个诏令寺看得一清二楚。 山间雾气早就被火势吹了个干净,让苏令仪一眼就可以看到整个诏令峰山下的壮景。 原先山下的爆破引起火灾的同时,还诱发了雪崩,峰下火焰未曾蔓延多少,就被铺天盖地的大雪压住了,最后只吐出浓烟在白色的雪地里翻滚着。 “来人呐!杀人了!” “刺客!有刺客!” 这撕心裂肺的求生本能瞬间就夺得苏令仪的关注。 声音源自是诏令寺门前的青石空地。那头虽然未被火焰灼烧,却满是黑色浓烟,在那焰色笼罩下,她只看到御林军和禁军手中的枪头,以及想逃命之人留下的窜动人影。 剩下的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看着下方的人影,苏令仪惊觉不对。 猛地跳下菩提树,来不及喘气,就飞快地抄着小路,直往山下奔走。 此刻她心头惦念的,只有那几个小小的身影。 第76章 嗨!雪莉 文官女眷们瑟瑟发抖的被众多御林军和禁军护在空地中央。 他们痛哭流涕着,尖叫着。 而武将则和那些御林军站在一起,阻挡着外头来者不善的访客。 这样的情况下,丢那么一两个人,死那么三四个人,躺那么五六个人都没有人会惊讶。 除非那个幸运儿是自己。 途经此处,那些宛若人间炼狱般的嘶吼痛苦的声音并未让她驻足停留。 因为她刚才在树上看了一眼才发现,除了她和慕容泽的院子火势烧得最为严重,剩下一处正是供奉着历代帝王的御祈庙。 随着那些星星之火的蔓延,现在谁也看不出这两处的地方竟会是最先燃烧的地方。 就算有人事后发觉不对也会被旁人以为是夸大其词。 毕竟都是一起火的,谁会在乎谁那边更火呢? 对于牌位被烧,苏令仪不知这是为何,也没空去想。 这个时候,孩子们最为重要! 忽然,苏令仪觉得自己好像是进入到毒蛇的狩猎范围内,整个背部都浮起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顿时放慢了脚步,警惕地注视着背后。 只听着嗖的一声,一支箭直盯着苏令仪的头。 冷哼一声,灵巧地避过这支暗箭,纵身一跳,轻巧地落在枝头上。 “背后放冷箭,虞盼惜,你就这点能耐吗?”苏令仪嗤笑着,看向上方背着箭羽正向拿着箭头指着她的虞盼惜。 虞盼惜眼中凶光大方:“怎么?你这种扒手还不习惯冷箭吗?” 她说着又是射出一箭。 苏令仪歪了下头躲开那只箭,飞快甩出自己的飞针。 虞盼惜蹙眉,赶忙躲到树后。 只听着铛铛铛的三声,钢针已彻底没入树干之中。 趁着虞盼惜躲闪之际,苏令仪手中钢索又是一甩,飞快地勾在虞盼惜躲藏的那颗树下。 又是铛铛铛的三声,整个树上的雪纷纷抖落下来。模糊了虞盼惜的视线。 当她的双眼不再模糊,苏令仪也已站在她身前。 虞盼惜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不适合近战的弓弩,抽出自己的佩剑疾步冲来。 苏令仪险险侧过身子,那一剑砍在了空处,虞盼惜眼神愈发的狠辣,长剑一转,刀锋一横一扫,向着苏令仪的那纤细的脖子奔去。 碰——刺啦—— 刀剑摩擦的刺耳声惊飞山中的鸟雀,枝头上的雪花稀稀疏疏落在二人的肩头。 那长剑就离命中目标就差一毫,苏令仪毫不犹豫地使出匕首,牢牢的阻挡了长剑的攻势。 虞盼惜刺客别倔的和考试就差一分就及格那般,进退不得,只能这么和苏令仪死死的僵持着。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虞盼惜也不气馁。 一剑不行就来第二剑! 从腰间抽出软剑开始攻击苏令仪的下三路。 按着刀光,苏令仪利落地躲开这偷袭的一剑,连忙调动内力,在空中翻腾之际又甩出一记飞刀后,瞬间,就拉开了和虞盼惜的距离。 “唰!” 那迅雷不及的一刀正好在虞盼惜视角的盲区,她还来不及反应肩头的那块衣料就被划破,擦着伤口迅速地飞了出去。 虞盼惜眉头一拧,看了眼正不断往外流血的肩膀,神情却愈发的嗜血。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甩了甩自己的剑,就像不要命一般又再度杀过去。 苏令仪冰冷地看着她。耍着那带血的匕首。也向着虞盼惜冲去,身形诡秘的犹如夜行鬼魅。 刀光剑影,二人一来一往地交手着。 “呵,你在说我当扒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又做了什么?一报还一报。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若是我不这么做,秋宴身败名裂的,可就是我了。” “若非你挡着我的去路,我也不会对你下手!既然你不愿听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哈。”又是叮当一声,苏令仪恣意地笑着。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可这对苏令仪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执一短刃,已在虞盼惜的身上落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还真是强盗逻辑,我不愿你便要杀要打,就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是你自找的!” 虞盼惜躲开苏令仪划来的刀刃,继续进攻。 她身手算不上有多好,也算不上有多差,可在苏令仪的攻击下毫无还手的能力。这让虞盼惜恨不得杀了苏令仪,以灭掉这有可能会造成自己落败的污点。 用苏令仪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大佬开着小号想在新手区虐菜,却不小心碰上另一个大佬。 就算她大号配置再怎么优良,可小号终究是小号,想赢?怕是难哦。 这正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并不熟悉她以往的路子,才会造成的结果。 更不用说苏令仪还有内力持身。常年习武,还诸武精通了 所以虞盼惜不论是想速战速决,还是拉长战线,都不会对苏令仪有任何的伤害。 身上的伤依旧在增加,尽管虞盼惜早就看出苏令仪就是想慢慢的把她给耗死,可她想要脱身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因为她几乎能洞悉自己的每一个招式,精准的算出自己的下一刀会落在什么地方!并加以还击。 猫……也一般都是这样把老鼠玩死,再吃下去的。 见虞盼惜出手的力道越来越轻,体力渐渐的跟不上来,苏令仪这才挑飞虞盼惜的佩剑,一个转身,十分干脆的挑断她的脚筋。 碰! 虞盼惜被苏令仪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地上。 瞬间,骨骼的劈啪声响彻云霄。 苏令仪那身白色的衣裙沾染着虞盼惜身上飞舞而出的血花,零星点点,印在上头,宛如冬雪内的寒梅。 她一脸烦躁的按着脖子,抹掉脸上的血,一步一步向着虞盼惜走去。 看着在地上根本无法挣扎还一脸怨恨的凝视着自己的虞盼惜,苏令仪掐着她的脖子拿着匕首,狠狠用匕首刺穿虞盼惜的手掌。 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 在雪地盛开血花的同时; 是虞盼惜痛苦的叫声。 看着她扭曲的脸,令苏令仪格外的享受,此刻她杀红了眼,身上升腾的杀意亦叫人胆寒。 虞盼惜拼命的睁开眼,凝视着她眼神中的情绪,苏令仪突然嘴角一弯:“呵……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是从那里过来的,我就说……怎么身上有着一股我特别讨厌的味道的。说话的方式还熟悉要想吐。用着这样的招式,原来……是你啊。” 虞盼惜心头一惊,她不知道虞盼惜知道什么。 但看着那讥诮又冷血的双眼,只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像看过。 比如白色的,与世隔离的,充满各种非人虐待器具的——屋子。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实验室都烧成了灰,没想到你还是跟着过来。 切,真是没劲。” 虞盼惜瞳孔一阵收缩。 她听到什么?实验室? 莫非,莫非她是? “雪莉,不管几次,你都是要死在——我手上的!” 第77章 现在不是杀她的时候…… “你……你是!” 苏令仪压根就不给虞盼惜说话的机会。按着她的嘴,袖子一抖,白色的粉末就在她面门前飞舞着。 “嘘……别说话,我不想听到你对我的称谓。 当时我把整个实验室炸掉以后就有点儿后悔,毕竟最想杀的几个人都不能亲自死在我的手上。现在倒好,你又落入我的手中,看样子……是天意让我要杀你。”苏令仪媚笑道。 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老鼠的猫一样,只想看着她在自己视线掌控范围内,被她玩弄。 “你说我破坏了你和慕容轩合作的东西,是不是你还想在这里建造个实验室,研究点……不属于你的东西? 想想也是,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大把大把有内力的古人可供你做小白鼠,丢了一个你还可以再找。 不像之前……只有我一个做你的老鼠。” 又是噗嗤一声,苏令仪一刀刻进她的膝盖骨。 “住手!”虞盼惜的声音变得扭矩,在剧烈地挣扎下,她的眼角竟然滑落滴鳄鱼眼泪来。 苏令仪嗤笑道:“啧啧,你喊什么啊?这点疼痛可不及你下手时的狠辣。 当时你可是在我脑子里头注射的药剂,让我硬生生的看着你们把我的骨头从我的身体里剥离。这还只是刺进去你就受不了……那可不行呢。” 她说着又是一刀剜进虞盼惜另一个膝盖骨内,垂眸间,带着名为戾气和危险的美。 “用我的记忆,我的招式在这里对付我……哈哈,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明明知道的,我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哼——” 风,在萧瑟的吹着; 刀,在利落的刺着; 人,在艳丽的笑着。 喷溅而出的血液,盖住了她脸上被烟熏出来的黑灰;笑得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虞盼惜翻着白眼,嘴角呕出的血已经彻底的盖住她的脸蛋。 白雪地上,苏令仪的裙摆上,都被她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 尽管虞盼惜早就因为剧烈的疼痛晕死过去,可苏令仪的手依旧不曾停下来。 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直到一阵凉风猛地吹过,冰冷的血液这才让苏令仪回过神来。 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看着满是鲜血的手,还有已经一动不动的虞盼惜,神情慌乱的扶着树,直起身子很是懊恼地按着自己的头。 “啊,不该理你的,杀你又不是我的正事,雅儿?对,找雅儿才是我现在要做的。” 看也不看身后奄奄一息的虞盼惜,苏令仪只管拿走虞盼惜随身的长剑,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方才在山上维持秩序灭火的御林军和禁军数量不对。 那里撑死也就三千人,剩下的七千人都去哪儿了? 还有从院子内出去的些霄岳军呢?她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见到? 满心的不安一直萦绕着她。 往山下奔走的路上也十分的狼狈。一个不留神,竟被一个东西绊倒在雪地上。 她赶忙爬起,却见将她绊倒的竟是一具尸体。 尸体四肢扭曲在一起,那身银灰色铠甲上的护心镜早就碎得不能看。 从破裂的胸口勉强看得清那铠甲上的纹路像是阴阳鱼。但和普通的阴阳鱼不同,那上头有三条鱼。 京城不同军队的徽章样式不同,护心镜的纹路也不同,禁军的护心镜是一条鱼,御林军是两条鱼,而三条鱼的……只有霄岳军了。 那具尸体早就没有了温度。一看就知道躺在这里至少有数十个时辰。 一想到这儿,苏令仪的心变得格外的焦躁。 她是不喜欢慕容泽,可她并不想看到他出事。慕容泽一死,谁给她找讯零花的下落? 伸手帮这不瞑目的尸体闭上眼,心急如焚的她顺着山路往下走。 “玉承!” “雅儿!” “逸儿!” 苏令仪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孩子们的名字。 可回应她的只有山林里的回声,以及远处的劈啪声。 苏令仪的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她刚刚让玲珑走的下山路。 明明雪早就停了,可为什么她看不到她们的脚步? 又走了一段路,雪地上这才出现了凌乱的脚印。 而这里,黑衣人的尸体,霄岳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这儿。 浓厚又刺鼻的血腥气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 “雅儿!你们在哪里?” 满心焦急地跨过这尸山血海,继续往下奔走着。 忽然,她听见一个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她沉下气,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声音。 是在西南的树丛内! 苏令仪立刻走了过去。拨开草丛一看,捂着伤口微微喘气的竟然是夜歌! “夜歌!醒醒!快醒醒!”按着夜歌的肩膀,苏令仪的心都要跳起来。 夜歌捂着伤口,勉强睁开眼。虚弱地看着跟前人:“靖……靖王妃。” 他眉头一紧,左胸好不容易凝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别乱动,伤口伤得很深,再动你会没命的。”她匆忙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药帮夜歌做了个紧急处理。还送了些自己的内力勉强帮他吊着命。 看着精气神恢复过来的夜歌,苏令仪这才追问:“夜歌,逸儿他们呢?” 夜歌满脸惨白,咬着牙道:“我们下山的时候,碰巧和霄岳军撞见,士兵和我说……遇,遇到行刺的刺客,约有百余人,他们身手十分诡异,我们折损了不少人马。 为了保护世子我们兵分两路,我留在这里解决那些刺客,不料还是被偷袭,之后就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说到这儿,夜歌面露郁结:“靖王妃……若是碰到夜项,务必……务必远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远离夜项?”苏令仪不敢置信的看着夜歌。 夜歌捂着伤口,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了。 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吞吞吐吐的说道。 “因为……叛主。” 苏令仪整个心都被提了起来。 “这不可能!” 现在是建安三十年,她被慕容泽抓去地牢的时候是建安三十五年。 那时候她明明见到夜项还好端端的就站在慕容泽的身边忙前忙后,怎么可能会叛主? 夜歌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但原因他大概猜得到。 夜项背叛王爷,多半是因为在之前王爷要他做个选择…… 王爷本有心放夜项一条生路,可他没想到夜项会做出第三个选择。 看着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夜歌之外就再也没有活的人。 苏令仪不断地告诫自己无头苍蝇是找不到路的。 搀扶着夜歌,就顺着山脚下的光,步履蹒跚地走着。 苏令仪聚精会神地看着地上的脚印。 只要脚印不超过三寸的,她都会仔细地去看那鞋底留下的花纹。 看了一个又一个。 可地上的脚印太杂乱了,不知有多少个人踩过,她终究是没有熟悉的小脚印。 忽然,苏令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旁边那个已经被雪压垮一半的小屋。 神情呆滞且空洞。 她拼命地告诫自己,那只粉色的小鞋子,不会是雅儿的。 第78章 耽搁一刻危险一刻,救哥哥们要紧! 苏令仪艰难地拖动着双腿,一步又一步,向着小屋走去 “靖王妃……”夜歌一个激动伤口又流了好多血,他赶忙捂着伤口,扯着沙哑的嗓子道:“别……别过去,这里四下无人,恐有埋伏。” 夜歌说了什么,苏令仪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快步往那方向跑。 当她看清那只粉色的绣鞋正是自己白日亲手给雅儿套上的那只后,整个人陷入极度的崩溃中。 神情慌乱的她茫然地扫视着四周。用那颤抖的双手,拼命地刨着雪,口中喃喃自语着。 “雅儿……雅儿!你别吓阿娘!你快出来!听到的话就回答阿娘!” 凄戾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正当苏令仪绝望之际,她听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呼声:“阿娘?阿娘!我在这里!” 她立刻镇定下来寻找声音源头,听那声音正是她身旁的小破屋,她赶忙迈大几步过来。 屋前门早就被雪压垮得不成样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看着那被风吹都有可能就会塌方的屋子,苏令仪便更不敢轻举妄动。 隔着门口苏令仪又喊道:“雅儿!你在里面吗?” “在!” 黑暗的墙角处传出雅儿沉闷又有些颤抖的声音。 苏令仪顿时放下心头的大石。赶忙安慰道:“雅儿你等一下阿娘马上就过去!” 尽管苏令仪已足够小心将拦路的碎木板移开,可屋檐发出了吱呀作响的声音。 这下她也不敢再拖,麻利地冲了进去。 只见屋内的摆设都被摔了个乱七八糟,烛台,碗筷都碎在地上。 走到墙角处,尽管这里很黑可苏令仪依旧看得见那是一个衣柜,柜门前还用着这户人家平日吃饭时的桌子顶着。 一架梯子卡在角落。 很显然,这是有人为了确保这墙角的稳定而及时搭建的。 将桌子移开,她这才小心地打开柜门。 雅儿浑身颤抖地喊了声阿娘后,就浑身酸软的倒在苏令仪的怀中。 抱着雅儿,苏令仪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阿娘来了。受伤没?” 雅儿强忍泪水,点点头又摇头。 抱着她出去后,苏令仪这才看清雅儿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身上沾染的血也并非是雅儿自己的。 除了丢了只鞋子,大概是半点损失都没有的。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玉承和逸儿呢?” 听苏令仪这般问,雅儿哽咽一声,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阿,阿娘!快去救琳琅姐姐她们!” “这是怎么回事?” 雅儿哭着解释道:“我们碰到了坏人,玲珑姐姐,琳琅姐姐也为了保护我们也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还有逸表哥的护卫也跟着一块儿丢了。他们就,就让我们不要回头往外头跑。 跑到这头以后,逸表哥把我塞到这里,然后就跟着大哥去把外头的脚印给销毁了……之后,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阿娘,都是雅儿没用,雅儿要是厉害一点,哥哥们也不会……哇啊啊啊——” 雅儿很是自责的哭着。 苏令仪听完,心头怒火更盛,揉揉雅儿有些凌乱的发丝,坚定地看着她。 “不哭,玉承和逸儿肯定会平安无事的,他们很聪明,很厉害,把雅儿护得这般好。娘相信他们,雅儿也要相信他们才对。” 雅儿吸吸鼻子,这才敛去了哭声。 尽管苏令仪面色冷静沉稳可内心早就崩溃得宛若崩腾江水。 她教过玉承隐匿自己的踪迹以防有人会追踪他们的去向。 没曾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看着茫茫雪地,只留了半个雅儿的脚印,苏令仪心头就愈发的狂躁。 靠坐属下的夜歌看着苏令仪这般焦急,他轻声道:“王妃娘娘,是不是找到夜天就能找到小世子?” 苏令仪蹙眉道:“不一定,但总比什么消息都没有的强。” 夜歌咳嗽一声,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赶忙道:“你先歇着。孩子们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夜歌猛地摇头:“不行,夜项,夜项知道我们的记号,不快点找到小世子的话,咳……” 苏令仪的脸色的变得极其难看。 夜项叛主确实是个极其大的问题。更不用说那些来历不明的刺客了。 “这附近可有你霄岳军的据点?” 夜歌点头:“有!在东南方向约一盏茶的功夫,刚好有一处霄岳军的驻扎营地,若没遭到雪崩影响,应该还在那边。” “好,那我们就先去那里。”她说着,上前搀扶夜歌。 “阿娘,我们,我们不去就玲珑姐姐还有哥哥了?”雅儿疑惑地仰着头看向苏令仪。 苏令仪摇头道:“不,要救,可也要把你们送回去。夜歌叔叔受了伤,我们不能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跑。” 夜歌一顿。 他没想到要去据点竟然是因为他,虽然心头有被苏令仪这句话暖到,可他依旧斩钉截铁地拒接苏令仪的好意:“娘娘好意属下心领了,但世子的安危我们不能不管不顾。” 见苏令仪为难的样子,雅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用着有些颤抖的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阿娘,把夜歌叔叔交给我吧。就一刻钟不到的路程,我们不会有事的。雅儿要是跟在阿娘的身边肯定会妨碍阿娘救人的。 阿娘放心,雅儿一定会乖乖地在据点那头待着。跟在那些兵哥哥的后头,不会让自己伤到一根毛的。耽误一刻钟那就多一刻钟的危险。哥哥他们的安危要紧!” 苏令仪虽然很想拒绝雅儿,可雅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耽搁一刻危险一刻。 她转过头,看向夜歌,有些犹豫的提问:“你们留的记号方便让我知道吗?” 夜歌有些犹豫不决,可一想到逸儿的暗卫他便开口道:“方便,世子的命重要!夜项既已叛主,原先的记号本就要更迭。这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说罢,他蹲在地上,用手指在一旁空白的雪地上画了个符号。 苏令仪瞧着眼熟,那符号和霄岳军身上的三条鱼很像,不过这个符号看着就没那么的复杂,而且设计得很巧妙,如果不细看的话一定会以为这是什么自然而生的裂口。 “三刀裂是府上公用的标志。这个刻痕多半是刻在树丛里那些瞧着不怎么显眼的石头上或者大树的根部。” 苏令仪郑重地点头,得到了记号,那她也该去找找消失不见的夜天和其他人了。 弯下腰,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塞到雅儿的手上:“雅儿,阿娘的这些毒药你都见过吧?” 雅儿乖巧地点头。 “好,这些是阿娘留给你护身用的。若碰上坏人,你只管往外洒,那阿娘就把夜歌叔叔的命托付到你手上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平安到达据点。” 从虞盼惜那头苏令仪也学会了新的东西,空中粘附的灰尘最容易让人忽略。所以她回头就改进了自己的毒药,从水溶的变成空气传播。虽然药性上大打折扣,可出其不意的效果还是非常的显著的。 “是!雅儿保证完成任务!”雅儿认真地点头,转身向夜歌走去。 第79章 凭着脚印都能找到我这,两人足以。 “等等!” 见苏令仪头也不回地走,夜歌赶忙叫住她。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苏令仪。 苏令仪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作甚?” “是信物,我们夜队都有权力调动霄岳军的兵马。夜项轻功在我和夜天之上,只次于夜曲和十六夜。就怕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夜项叛主的事,你拿着这个,找到王爷也容易些。” 苏令仪毫不客气地拿下令牌后,就一个人匆匆忙忙地离开。 “夜歌叔叔,我们走吧!”雅儿搀扶着夜歌轻声道。 夜歌颓力地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向据点。 另一头,听夜歌的建议,苏令仪果真在这附近看到了夜天留下的记号。寻着记号她一路跟,渐渐走入了低凹的山谷。 路上脚印并不杂乱,她大约能看得出来往这个地方走的人不多。但其中的一个脚步却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那个脚步,每隔几段距离,就会滴落着些零星的血珠。看着个脚印,苏令仪有些狐疑地蹲了下来。 仔细地比对脚印的深度后,便惊觉不对。 按理来说,成年男性的体重大约会在六十公斤到八十公斤左右。 像慕容泽的夜队成员,一个个的都是一米八的大汉。体型匀称又健壮。这类肌肉猛男的体重多半在七十五公斤往上走。 按这个重量留下的足迹必定不会浅,可这些脚印最多只入雪地不过两公分。 甚至比成年女性留下的脚印还要浅上不少,就连每个脚印之间的距离也出奇的短。 要知道,每个人平时走出的步子大小多半是一个脚的大小。以那鞋印的大小,这个人的迈出的每一步也至少是在二十五公分左右,可也这些脚步,就算是迈到最大,也不过十来公分。 很明显,这鞋印的主人并非是个一米八的大汉,也不是一个弱女子。那还能是什么? 看到这些,苏令仪顿时心头一紧。 逸儿和玉承的身型是差不多的,都不过是一百二十公分。体重在二十公斤。 这些,刚刚好符合! 瞬间,苏令仪浑身都被吓出了冷汗。 她顺着脚印一路追赶。血迹逐渐消失,追至一处密林后,就连脚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眼前满地树林,眼神内,杀意,担忧,惧怕和迫切汇聚一堂。苏令仪懊恼的一拳打在树桩上。 “该死!让我抓到那个人,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 “谁在那里?” 忽然耳边听见一道低沉的质问声。 苏令仪抬眸看去。那人穿着银灰色的铠甲,胸口刻着三条阴阳鱼。 是霄岳军! 她心头一喜,猛地追上去。 将夜歌交给她的令牌拿了出来,严肃地看着那名士兵道:“慕容泽在哪儿?我有要事找他。” 士兵见上头是夜队的标志,虽然他不解为什么是苏令仪拿着可见她这个神态并没有多问。沉声道:“请跟我来。” 跟着那位霄岳军,苏令仪很快就看到被众多霄岳军环绕其中的慕容泽,他脸上,身上的盔甲上都沾着血,冷酷中带这些冰冷的美感,刺客他正一脸阴沉冷肃地同身边十六夜交代着什么。 小兵上前拱手道:“见过王爷,这位夫人拿着夜歌侍卫的手令,说是有要事找您。” 慕容泽转过身,见是苏令仪,锋利的眉眼一挑。 “靖王妃,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语气很是生硬,对苏令仪只身来到这里,充满了质疑。 可苏令仪却懒得和他狡辩什么连声道:“山上走水,还好巧不巧有一波刺客前来行刺。我留在山上想调查起火原因,便让我的侍女还有的你那两个暗卫护送孩子们下山。 等我从顺着山路往下找,就发现了身受重伤的夜歌,他和我说逸儿他们下落不明,夜项叛主。我见他伤势很重,不便随行就拿了他的手令,寻着三刀裂的痕迹找过来,这才碰上了你的兵。” “何时起火?”慕容泽冷声道。 “子时三刻。最先起火的是你的院子。至于为何会起火,应该就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苏令仪的态度亦称不上友好。 他的院子可以算得上是铁桶,守卫的都是霄岳军,除了住了她们几个和安冉,外加几个随身侍奉的侍女之外,就没有别的人。 都这样守护了,结果还是火灾最严重的地方,她不用猜也知道是铁桶内部漏水了。 一想到向他这么自负的人竟然会被手下背刺一刀,还因为这样让她的两个孩子都给丢了,苏令仪就恨不得把慕容泽打一顿。 “因为夜项叛主吗?”慕容泽淡漠的重复着苏令仪的话,眼神中没有一点的意外,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知道?” “算是吧,我不过是给他一个选择,让他在安冉和本王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没想到是给我第三个答案。” 一个王爷的暗卫让王爷亲自跟他说,你选择我的老婆还是选择我。 苏令仪一下子就猜到:这夜项怕是对那安冉有点意思。 一把扯着慕容泽的衣领,强硬地让他地下了头。苏令仪看着他冰冷的面容,满意怒气地质问着他。 “你既然知道夜项并不可靠又为什么要让他跟在队伍里!你到底有没有想过逸儿的安危!亏得他这么惦记你,觉得你是爱他的。可结果,你告诉这是你的答案? 我本以为你面冷心善,现在想想,是我错了,你根本就没有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敢拿去赌!你不配做逸儿的父亲!” 气氛在这个瞬间变得沉凝又慌乱。 十六夜也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苏令仪这般无礼的对待慕容泽。 问着苏令仪呼出的鼻息,慕容泽微微蹙眉:“说完了吧?你可以松手了。” 苏令仪冷哼一声,一掌推开慕容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昭显她并不宁静的内心。 “最后一次看到三刀流的标记,是在哪里?”慕容泽淡淡的问道。 苏令仪不耐烦说:“右后方的大树下。最大的那颗。” 慕容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转头看向十六夜:“务必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在一个时辰内解决。” 十六夜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不免有些担忧:“那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说完,十六夜就带着这里全部的霄岳军向着隔壁山峰而去。 “走吧。” “走哪儿?我可不像你,孩子丢了半点都不着急!”苏令仪又冲他吼了一声。心头更加的憋屈了。 “找人。” 慕容泽背过手,走在前头。 “没搞错吧?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苏令仪不敢置信地追问。 “你都能靠着那点脚印和三刀裂的痕迹走到我这里,两个人,足以。” 第80章 葫芦娃找爷一个个送,苏慕找娃一个个捞。 苏令仪在慕容泽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不知不觉便入了深山。 看着周围复杂的地势,她更是警惕几分。 虽然西山在北境皇室几百年的修建下并未和其他群山一样杂草丛生,可这荒野深山的路依旧没那么好走。越往内深入,这路旁的杂草就越发的高,极大程度阻挡着苏令仪的视线。 微风拂过,吹得枯败的杂草堆沙沙作响,还将远处的狼嚎声一并带了过来。 乌云将月光彻底地埋入黑暗,这让那抹狼嚎声显得格外的恐怖吓人。 二人摸黑继续前行。 行至一半,听见背后的背后的脚步声骤然消失,慕容泽回过头,这才发现苏令仪正一眼不眨盯视一旁树杈上看。 神情中还带着愤怒和惊愕。 “发现了什么?” 苏令仪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沉默良久,她咬牙解释道:“这次刺杀,可能和东临人有关系。” 那个人她不仅认识,还熟悉得很!此人正是傅桀! 他跟她一样,都出自傅明旭的暗卫营。 尽管她是暗卫营的翘楚,更是坐拥暗卫的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但被视作傅明旭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之人,却是不是她,而是傅桀。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手段足够狠辣,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同情心理。 杀个人就和蝗虫过境一般,就算完成了傅明旭的刺杀任务,他也会将那个目标周围活着的生物通通斩于刀下。 就算他狠成这样,可他依旧得到傅明旭的重视。 在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的手段后,傅明旭也从未苛责过他,依旧让他出任务,以至于后来凡是要傅桀出手,傅明旭都默认傅桀的屠戮行为。 也正因为如此,整个暗卫营里头所有人的战绩加起来也可能不如他一个人的多。 她重重的一拳打在树上,眼中满是怒火和升腾的杀意。 难怪,她就说刚才在院子里头听着那个沙哑的声音会觉得那么熟悉,原来是他! 慕容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东临人内部的记号,你是从何得知?” 苏令仪很是烦躁地敷衍:“我堂堂垣铃阁的副阁主,知道点事不正常?我们本就是靠着情报买卖起家的。知道的东西多了,所以才不跟你们皇室打交道。” 她话说得斩钉截铁,有意掩盖自己的心虚。 不这样说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让慕容泽知道她上辈子是给傅明旭打工的吗?那怕是要直接被他就地处置了。 慕容泽并没有追问,只是默认了她的这番说辞。 忽然,沉默的他伸手抵在刀鞘上,将硕硕寒光的剑抽了出来,直勾勾的盯着苏令仪。 见他和自己刀剑相向,苏令仪拧着眉头:“想杀我?现在可不是闹内讧的时辰。” 没等慕容泽回答,就听到背后传出一道箭影破空而入的声音,他利落地劈断箭羽,只听着啪嗒两声,那只箭就断成两节掉在地上。 同时落入地上的,还有苏令仪右耳的一簇发丝。 苏令仪这才反应过来,她眼神一冷,立刻俯冲上树在起跳腾空,拿着长剑飞速向着那射箭的地方刺去。 乌云消散,借着月光苏令仪看清了来人,用着匪夷所思的神色看着她。 “玲珑!是你!” 苏令仪见状,手腕猛地一番调转了剑头的方向,险而又险地在地上划出刺啦的刺耳声。侃侃在玲珑脚下扎进土里。 玲珑也有些错愕。 “堂主!” “你既然在这儿,那孩子们呢?”她赶忙看了看玲珑的身后。 玲珑面色难看地开口道:“小少爷平安无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世子……丢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苏令仪有些不冷静地问向她。 孩子真就一个接一个地丢,还要一个接一个地找。明明四个人看三个孩子,怎么还是丢了一个? 玲珑解释道:“下山后我们就遇到了刺客,我们留下夜歌断后,可那些刺客穷追不舍,少爷和世子就先把小姐藏起来这才一路跟着我们跑到后山头。 没逃出多远,我就发现他们想杀人的目标是世子,好像小少爷貌似也看出这个问题,于是在逃走的时候就借自己衣服破损,他身体尚未痊愈的借口就和世子殿下换身衣服。 之后他们兵分两路。琳琅跟着世子,夜天还跟着小少爷。 而我留在这里阻截刺客。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偏偏穿着小少爷衣服的世子被一伙人劫持。我寻着线索找到这里,就发现琳琅已经陷入昏迷,叫醒她以后,她说那群人打伤了她就带着世子离开了。” “琳琅伤在何处?”忽然,慕容泽出声问向玲珑。 “后颈三寸有一道淤青,胸前有一处刀伤,至于剩下的内伤便不清楚了。” 毕竟有夜天这么个男人在,玲珑她也不方便在冰天雪地下把琳琅的衣服给扒开上药,也只是将看得到的伤口简单的包扎起来。 苏令仪皱眉,脑子在飞快地转动。 挟持逸儿那多半是为了威胁慕容泽,挟持玉承多半是在威胁她。 而以傅桀的个性来说,他肯定选择当场就把那个人杀掉,再利用假消息去和人骗合作。 根本就不会做出挟持小孩并带走的事。 玉承和逸儿长得又有些相似,那又是谁要挟持玉承的?不是傅桀又会是谁要挟持他?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一时间苏令仪的脑子也变得极其混乱。 想不出答案的她,很是疲惫地问向玲珑:“玉承呢?” “在附近的山洞内,夜天正守着他。” 一想到这山里头很可能会有傅桀的身影,苏令仪便沉声道: “这山中很危险,我刚刚还听见雪狼的叫声,在深山老林内,你们碰上狼群怕是避无可避,快带着玉承从西山离开。山脚那头有霄岳军的驻扎地。你们几个在那头守着,至少安全些。 对了,这附近的阁中人有多少?” 玲珑很是为难地说道:“不多,阁内成员多半不在这里,送出信号弹也只来了一个人,就是随行的楚瑜。听楚瑜说,原本驻守在这附近的成员都被阁主破天荒地派出去做任务了。” 苏令仪很是头疼:“那好,你通知楚瑜,让他留意这山中的可疑人,驿堂的腿脚和通信手段要比你们强上不少。” 她点点头。飞快地从树丛中遁走。 慕容泽不由得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让她们远离霄岳军。” 儿子都丢了,亏得他还笑得出来? 这下,苏令仪的态度就更差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小肚鸡肠?” 虽然慕容泽人不咋的,但至少霄岳军的军威她是亲身见识过的。与其让玲珑她们几个待在去山上和,倒不如和霄岳军待在一块儿,这毕竟要安全太多了。 慕容泽没有多说,只是平淡的说道:“继续找路吧。” 苏令仪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抓走逸儿的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找?夜天都在这儿了,就剩下逸儿一个人,还能找哪儿?” “你不是认得东临人的痕迹?寻着记号找,应该找得到。他多半没什么事。” “你确定?”苏令仪狐疑地看着慕容泽,她自己好歹和傅桀那种人接触过,连她都不能笃定逸儿的安危,他怎么就确信逸儿没事? 第81章 她瞎了狗眼才会担心慕容泽那个自负的傻X 慕容泽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平淡的看着那处记号,向着远处飞身而去。 苏令仪尽管很是疑惑,还是跟着他的背影极速追赶。 很快,就见他在一处断石尽头停了下来。这里地势很是复杂错落。周围零散的落着石头。 显然此处就是原先爆破的地方。 她一眼就看到了这附近石头上留下的记号。 在看清地上的路势后,慕容泽想都没想的就从这里跳了下去。 苏令仪赶忙运气内力施展轻功。 不多时,二人便消失在此处。 忽然,慕容泽又停下了脚步,冲着苏令仪打了个手势。 苏令仪有些恼。 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她让在空中的时候喊急刹车,现在踩死刹车却都来不及了。 眼看她就要扑地上的时候,慕容泽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提着苏令仪的衣领稳住了她的身形。 “多事。”他低声刺道。 苏令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 她话都没说出完,就被慕容泽捂着嘴,一个闪身飞快的躲到巨石的背后。 他什么解释都没有,只用着那大手紧紧的捂着她的嘴,另一支手则是搂着她的腰。挨着山石坐在了地上。 苏令仪刚想挣扎,便听到慕容泽的警告。 “别动!” 气晕头的苏令仪这才听到别的动静,她大气都不喘。也不管她和慕容泽之间的距离挨得有多近,静静地坐在他怀中,仔细聆听石头下方的动静。 听动静,那群人大概是在吃着干粮,原地安营扎寨休息。 “那小娃娃还真是够倔。老大为何不杀了那个小娃娃还让人看着他?”其中一人嘟囔道。 另一个人碰了碰那人的肩膀,声音低了几分:“少说两句吧你!毕竟是那个北境人提出的条件。” “我们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不过就是低贱的北境人,杀个奶娃娃还要看北境人的脸?” “蠢货,这小娃娃可比杀了作用还大!你以为按桀老大的脾气为什么不杀他?还不是因为他是慕容泽的儿子。” “他娘的,你不早说?是那人的儿子那就更该杀了,慕容泽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不杀了他的儿子,把他的头砍下来给他送过去,难解心头之恨!”那人说着便要走。 “你快回来!这个时候还不能杀!等把慕容泽引诱出来后,那孩子随你打杀!让桀老大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那人的脚步消失,显然是被劝住了,冷哼一声,就带着一肚子火坐下来吃着手中的东西。 苏令仪死死地握拳,她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却要这样被那群人羞辱。她怎么能不气? 正想问慕容泽的时候,她发现身后的慕容泽同样也没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尤其是放在她腰间的手,力道重到快要将她的腰给捏断了。 她轻轻动了动身体,示意慕容泽松手。 慕容泽看她一眼,这才惊觉二人靠得太过相近,赶忙放开苏令仪。 脱离慕容泽的桎梏后,苏令仪小心翼翼地往下方看。 约有数十人在这里安营扎寨。他们一个个身穿黑色夜行衣,面相凶狠,浑身戾气,看面色便知手上的人头不少。 他们正围着火堆席地而坐,身旁放着的弯刀上还残留着不少的血液。 除去这里的十几个人,另一头还有一簇更小的火堆。 苏令仪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到被捆个结实的逸儿,以及看守他的夜项。 见逸儿并没有什么性命上的危险,苏令仪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稳。 低声问向一旁的慕容泽:“夜项现在和东临那群杂碎站在一条线上,该怎么办?”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正锐利地盯着夜项看。 夜项的身手算不得差,更不用说来行刺的那些东临人一个个的也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 她怕自己轻举妄动会让逸儿受伤。 慕容泽的话很是简短,听着却让人极为震惊:“我引开那几个刺客,你去救人。” “你疯了?”苏令仪瞪大眼:“你看清楚!下头那十来二十个可都是刺客里的精锐,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你以为你是铁做的,怎么砍都不会死吗?” 她确实是不想让慕容泽袖手旁观,可她从未想过让慕容泽用这种随时都可能丢掉小命的方式去救。也更没想过让他受伤。 慕容泽侧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除了这个办法,你有另外的法子?难不成换你去做诱饵?怕是拖我后腿。” 苏令仪顿时无语凝噎。 真是白瞎了狗眼!亏她还担心这个人死在那头没人给他买棺材板,现在看看干脆死了算了! “现在动手?”她没好气地问道。 “嗯,他们领头的还没来,现在突袭,容易得手。” “行,那几个人交给你,夜项那边我来。” 默契地制定好计划,慕容泽对着苏令仪打了个手势。 他飞快地从山石背后跳起,纵身一落,立刻就听到一道破空的撕裂声。 那俩编排着逸儿的两个人瞬间就倒在地上。 紧接着他们的脖子上的头颅以一个非常优美的抛物线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好几周,最后咕噜咕噜地落到地上。 脖颈喷溅而出的血液就像是炸开的血红色烟花一样炸了开来。 杀了那两个人慕容泽手手中刀剑利落的甩出,顺势划破那群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人的脖子。 动脉一破,他们惊愕地按着自己的脖子,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带走了几个性命。 这一记连贯的斩杀,瞬间就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当然也包括另一头看守着逸儿的夜项和逸儿,逸儿眼中闪过一道光,刚想喊慕容泽就被夜项捂着嘴巴隐进一旁的树丛之中。 剩下的黑衣人反应很快,见到偷袭的慕容泽,他们拿起弯刀就冲着慕容泽而去。 眼中透着想吃人的凶光。叫人看了也不由得一怔。 慕容泽并未被这样凶狠的眼神所震慑,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奋战了。 飞出的剑又顺势的飞了回来,拿到剑的一刻,迎着而上。 又是一记利落的一击,将那十几个黑衣人死死的束在原处,分不开精力去顾着另一头的逸儿。 苏令仪眼也没干愣着。在慕容泽动手之际迅速从山石背后绕过,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逸儿的方向疾驰而去。 脑海中满是刚刚慕容泽狠辣的刀法以及极佳的身手,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她却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对慕容泽的身手表示敬佩。 他出手的每一剑都干净利落,狠辣果决,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就好像他出手的每一击都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的考量一般。 所到之处更是寸寸见血。 她早就听闻慕容泽的身手非常好,整个北境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和他在武艺上相互抗衡。。 如今见识到他的身手后,苏令仪更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当时能从慕容泽手头诈尸简直就是走了大运。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对他的态度差到跟见了仇人一样,她就不由得心悸。 得亏他对自己的忍耐力好,怕是换个人,早就被他宰掉了。 第82章 绿帽子就扣在你头上—— 另一头,夜项裹胁着逸儿逃遁。面色上很是古怪。 有愧疚,有后悔,也有对新生活的向往。 苏令仪在后方紧追不舍二人距离相隔十分相近。若这样夜项都不能察觉到她,那怕是也枉为慕容泽的夜队成员了。 看着她,夜项暗骂一声又一次提速前行;苏令仪毫不示弱,犹如灵蛇一般在树与树之间飞窜。 眼看到了密林低坳,夜项便猛地往下俯冲,踩在地下的一颗石头上纵身一跃,飞檐走壁般落在另一头。 “别动!”夜项厉声道。 只见他立于高处,拿着匕首低着逸儿的脖子。而逸儿身上穿着正是玉承白日穿的那件白色的衣裳,腿上正用绳子绑着一双极其大的鞋子。 见苏令仪,逸儿赶忙道:“姨母小心危险!” 看着被挟持的逸儿依旧在担心她,苏令仪不由得阴沉着脸看着夜项:“夜项!你想做什么?” “还请靖王妃行个方便,我并未有心戕害你的子女,故意放他们一马,不过世子殿下……他必须跟我走。”夜项神色淡漠地俯视着她。 “所以,琳琅就是你伤的?”苏令仪厉声责问道。 “是。” 夜项并无隐藏,反而很是大方地承认了他的作为。 苏令仪心头一悸,怪不得逸儿拐走的时候,慕容泽那么信誓旦旦的笃定他不会有事,感情是看出来那是夜项动手的。 凝视着夜项手中的刀离逸儿的脖子只有毫厘的距离,苏令仪心头更是焦躁不安,忽然,她眼珠一转,道:“夜项,你这样做是为了安冉吧?” 夜项的神情骤然扭曲,可很快就恢复过来。 “和侧妃娘娘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可知我是从何处来的?”苏令仪嘴角一弯,挑衅地看着他。 夜项微微蹙眉:“王妃还是不要想着拖时间。这于你没有好处。” “不,这点很重要。因为我在山头就意外地碰见后头那群杂碎的桀哥,哦,应该被称作桀老大才对。” “王妃想说什么?” 苏令仪幽幽的开口:“院子起火时,我就让我的侍女带着孩子往山下跑,你既然和这些黑衣人混在一起,就应该知道当时……我并未和孩子们在一起。” 夜项的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看着苏令仪眼神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苏令仪轻笑一声:“不错,和你想的一样,我就在院子里头。你再猜猜,当时我在院子里头看到了谁?” “靖王妃你不用在这里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若你继续穷追不舍……” “危言耸听?呵,你到底在安慰谁呢? 你之所以会这样对我说,无非是因为你知道那个时辰傅桀和安冉恰好在一起。还恰好就在院子里。 想来我也是气晕了头,慕容泽再怎么脑子有泡也不会在这个时辰把山上仅存的霄岳军都给调动出去。这应该是你用夜队的令牌把他们调离的吧? 巧了,夜歌也有一块在我手上,夜队令确实是好用,那么多兵马……可以供你随·意·调·遣。”她讥诮地打断夜项的话,将手中夜歌的令牌亮了出来。 “上头的火势多半是跟你和内应放的,安冉被傅桀拖走了。至于会点什么意外,那我可就不得而知。毕竟是你们要找那个煞神合作的。” 见夜项心神不稳。苏令仪又颇为惋惜地摇摇头说道:“可惜你没听到她当时哭得有多么凄戾,你说你不挟持逸儿反而陪在她身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不可能!”夜项怒吼道。 “现在不管你会不会对逸儿动手,安冉她都会有事。”苏令仪笃定地看着夜项,“你竟然会为了那个绿茶做这种事情,还真是愚蠢。” “你说他们带走侧妃娘娘,又有何证据?”夜项强忍怒火,眯着眼看向苏令仪。 “证据?死掉的钱妈就是证据,钱妈身上有什么……大概是这个?”她玩味地从衣袖内拿一个白色的帕子,上头还绣着苒草。 夜项眼睛立刻被刺了一下,他认出了那帕子的主人,是安冉的。作为安冉的嬷嬷,钱妈有安冉的东西不奇怪。可这个东西现在却在苏令仪的手上。 尽管夜项很想否定,可真相被苏令仪硬生生地撕开摆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信。 见夜项走神,苏令仪飞快地丢出飞针,刺在夜项的手上。逸儿见状,反应飞快地踩了夜项一脚,从他的怀中挣脱。看着下方苏令仪,他什么都没想,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苏令仪眼疾手快,赶忙纵身起跳,抱住逸儿立刻拉开了夜项的距离。 “逸儿,你没事吧?”苏令仪有些心疼的看着逸儿。 逸儿乖巧地摇摇头,脸上尽是雀跃:“没事,我就知道姨母会来的!” 他扭头,看着夜项眼中并未有着被挟持的惊恐,反而更多的是急切和担忧,他低声在苏令仪耳边道:“姨母,玉承表哥和雅儿表妹找到了吗?要快点找到他们才可以,他们分得很散,不过我还记得他们的位置。” “少操心别人,多顾着你自己吧,一个不少。”忽然,慕容泽像是个天神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二人面前。甩下剑端上残留的血,阴冷地看着夜项。 “动作还挺快。有留活口吧?”苏令仪哼了一声道。 慕容泽侧眸,冷嘲道:“你放心,本王可没你想的那么蠢。” 苏令仪懒得和她拌嘴,只管看怀中的小家伙有没有却头发少皮。 看着下方对他虎视眈眈慕容泽,夜项咬着牙从上头跳了下来。再抬起头,看向他的双眼已尽是红血丝。 “王爷。” “怎么,不抓紧时间逃走吗?”慕容泽低着头,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袖口,冷笑道。 夜项跪在地上,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知道,自己想在慕容泽的手中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头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恳请王爷放过侧妃娘娘一命,夜项愿自裁谢罪!” “恳请王爷放过侧妃娘娘一命,夜项愿自裁谢罪!” “恳请王爷放过侧妃娘娘一命,夜项愿自裁谢罪!” 他话,说得斩钉截铁。也是那么的决绝。每说一句,便磕一个响头。他跪的地方并不平整,到处都是散落的碎石,连磕三头,额上已是殷红的血迹。 慕容泽嗤笑地看着和他:“夜项,你知道我为何给予你们调动霄岳军的权力吗?便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你们中的任何人。包括你。” 夜项低下头,不敢看着他。 他又继续道:“可你给我的答案真是足够愚蠢的。愚蠢到,就是生七那几个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只知调虎离山,要把所有的霄岳军都调离这里,却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个举动你亲手葬送了你和安冉的骨肉。” 第83章 气氛诡异到和谐 苏令仪瞪大了眼:她这是听到了什么惊悚的皇家秘辛? 难不成慕容泽不行?哈tui,她在想什么?他会不行?他可够行的!不过看安冉的样子,明明非常喜欢他又怎么会揣夜项的娃?莫非夜项更猛? 她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慕容泽的头顶,只觉得这绿帽子非常的绿。还会发光。 悲哀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你老婆精神喜欢你,**喜欢别人还痛苦的事儿了。 “王爷,您在说什么?”夜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那日私下找你,你闭口不谈,只说着一切如常,呵,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能瞒得住本王吗?” 夜项死死的捏着拳头,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以为以这群人的脾性,安冉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特别是他们的首领。”慕容泽又说道。 夜项脸色一白。他暗中跟在安冉的身边自然是知道的。 今日他见到的那人光是看着就觉得他身上满是弑杀的气息。可安冉偏偏选择和这个人见面。他也不知是何心态作祟,在那些人来之前就把霄岳军通通调离。 之后就孤身去和那个被称作傅桀的东临人面谈。 得知安冉想杀掉小世子让肚子里的孩子取而代之后,夜项便暗中把这个瞒了下来。 并未让任何人知晓。 只不过,他不知道为何靖王妃那般巧合的在院子内,还听到安冉的动静。这下怕是王爷早就知道安冉的计谋。 他自嘲的笑笑,又给慕容泽重重地磕了个头。 瞒不住了…… 到头来,还是沦落到这个下场。 “走吧。要是碰上安冉让她别再回王府,除非她想死的话。” 夜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可慕容泽终究是不再给他任何的神色,转过身就拉着苏令仪走了。 望着那匆匆离去的三人,明明神色各异,可背影却和谐得像是一幅画一样,夜项看着看着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雪地上。 苏令仪抱着逸儿被他拉了个踉跄。不由得抱怨道:“你想干啥?他都要对逸儿动手了,你不斩草除根还留他一命?你是肺里长泡了,还是脑子进血水了?你不想活别拉着逸儿,舍不得杀夜项你也别拦着我杀啊!” 她家琳琅还躺地上没人理呢,怎么就能让那个夜项那么好过。 “你觉得他能活着出去?”慕容泽撇了她一眼。 苏令仪:…… 好吧,她确实无话可说。 既然傅桀的目标是逸儿,那夜项把逸儿给弄丢了,就算想活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喂喂喂!那你就没有想过他会出卖你们王府的消息?他现在可是叛主了,别那么自信好嘛?” “姨母,这是我和父王计划好的。” 苏令仪一愣,连忙踩了个急刹车,可那头慕容泽没反应,还是捏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她又一次险些磕在地上。 苏令仪有些怒,冲着他大喊道:“我靠!你慢点!步子太大容易扯淡的懂不懂?” “多事。”慕容泽冷嘲一声,还是放慢了步子。 “你们父子计划了什么?这般冒险?”苏令仪没好气的质问道。 逸儿不敢看苏令仪,看看前头毫无内疚的父王,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姨母,逸儿刚刚撒谎了,把您塞到我父王的院子……其实是父王的主意! 父王说姨母虽然人看着凶巴巴的,但脑子勉强将就一用。还说把姨母放在我们院子里,也比较容易发现安娘娘和夜项的异常举动。 因为之前夜天发现夜项瞒着安奉苑的消息没说,父王这才终于怀疑安娘娘可能没安好心,觉得夜项也可能出了些问题。之后也就没强迫我去找安娘娘了。 后来在出发前几天,十六夜叔叔还发现进出徐南城的人比往年多出不少,父王猜到这次诏令寺祭祀事情可能不对劲,就让我上山以后一直跟着姨母的。 父王还和我说,若我被挟持了也不要慌,那些人多半是要拿我做人质的,让我只耐心地等姨母就好。可结果,真的是姨母来救我的!而且父王还特别的叮咛我,说要是姨母想杀夜项务必让我拦着点,毕竟叛主的人没必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结果都被父王说中了。父王真的是算无遗漏!” 苏令仪听完,就差把无语刻在脑门上了。 感情这货算到夜项会背叛,也会调离霄岳军?甚至连逸儿被绑架,连她想杀夜项的心思也给算到了? 这么会算这么不去打算盘?不当掌柜真的屈才。 忽然,苏令仪咽了咽嗓子看向慕容泽道:“你该不会是想让安冉动手吧?” “倒也没看着那么笨。” 苏令仪无奈地摇摇头。想着傅桀的为人,他便对夜项的前途表示堪忧。 与其利索干脆的死在慕容泽的手上,死在那个人的手上,更杀人诛心。 狠,真的是太狠了。 她和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逸儿抖斗耳朵,贴在苏令仪的胸口却乐滋滋的笑着。 苏令仪捏了捏他的鼻子,嗔怒道:“还嬉皮笑脸?不知道姨母担心死了吗?穿着这双鞋到处走,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逸儿吐舌挠头道:“让姨母担心了。我这也是怕别人发现我们逃跑的脚印,所以和玉承哥哥刻意换了双大人的鞋,还用酒瓶子洒了些血,就是天气太冷,血没撒多久就差不多都被冻住了。 之后玲珑姐姐就建议兵分两路,没想到还是被姨母发现了。 然后玉承哥哥就提出想和我换衣服,但父王说来抓我的人多半是记得我的长什么样的,换不换衣裳都没有差别。但是我怕玉承哥哥不高兴,所以就没告诉他,和他换了……” “怕他生气那就去和他道歉,别指望姨母会帮忙。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姨母。”苏令仪将他又搂紧了几分。 逸儿自知理亏默默点头。 她转而看向慕容泽:“你也倒是有意思,上次还对我要杀要剐,要煮要炸的,这会儿倒觉得我靠谱了?逸儿都敢托付给我了?喂,你算盘打得那么响背后主使的算出来没?”苏令仪没好气地喊着慕容泽。 慕容泽淡淡的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杀过去?” “你当我傻子还是没脑子?私底下和东临合作还搞出这么大动作火烧诏令寺诶!会是鼠雀之辈吗?”她蹙眉道。 慕容泽看了一眼苏令仪怀中的逸儿,手中的力道骤然比加重。捏得苏令仪骨骼噼啪作响。 这道声音出现得很是尴尬,二人瞬间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苏令仪皱眉抽气一声。诡异的看着慕容泽的背影。 他这是想干啥? 是想杀她? 还是发现她的身份? 还是说想让夜项知道他比他行? 或者说,是想捏坏她的一只手好……控制?最后掌控垣铃阁,让他称霸四国一统后宫? 苏令仪在背后胡思乱想,根本就没发现前头的慕容泽的神情究竟有多么的古怪。 在听到她的声音,慕容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他刚刚拉着苏令仪走了一路。 他的手上的力道依旧不减,愈发的重起来,苏令仪的手不自觉的一颤,这一刻,慕容泽就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苏令仪,拂袖转身,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一旁对着天上发出了一道烟火。 咻——碰! 烟火的声音惊醒了苏令仪。她的面色这才算是恢复了争储。 右手腕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被冷风那么轻轻一吹苏令仪瞬间感受到了凉意,不自觉地抖了抖手。 看着一旁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慕容泽,她很是默契的靠坐在旁边的树下。 逸儿眨眨眼,看看慕容泽,又看看苏令仪,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便跟慕容泽一样安静地闭嘴。 此刻他真的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明明气氛很是诡异,却又带着和谐。又觉得自己好像挺亮的,还——怪热的。 一动不动地坐在苏令仪的怀里,数着跟前有多少棵树。 不一会儿,看着烟火信号闻讯赶来的人已经出现在苏令仪跟前。 来的六个人,苏令仪好巧不巧都见过。正是夜曲和生队末席的那几个。他们一个个,就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干净的。 尤其是看到生六带着满脸的血,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苏令仪心头就不由得抖三抖。 夜曲几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见过主上。” 慕容泽缓缓睁开眼,道:“夜项叛出,告知裴封收回夜项调兵权责,另外,你们几个带着世子回山下据点。以防偷袭,不得有误。” “是!”六人齐声应道。 “生六。”见他们要走,慕容泽喊住了生六。 生六笑着问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近侍少个位置,明日起你代替夜项的空缺。” “是。”尽管她面带笑意,可苏令仪依旧从他脸上看到了认真。 逸儿虽有疑惑却也知现在不是问的时辰,只是担忧地叮嘱着苏令仪二人。 “姨妈,你和父王要小心点我会回去好好和玉承哥哥道歉的。” 苏令仪温柔地摸摸逸儿的头:“好。” 目送几人离开,苏令仪脸色骤然一变。 “慕容泽,我们的结论该不会是一样的吧?” 慕容泽淡淡的看着她。 “嗯。” 二人不约而同地飞身起跳,目标正是方才刺客休息的地方! 第84章 岳潇潇……她很特别 二人在山中疾行,风正簌簌吹过他们的面庞。 “几个活口?”苏令仪扭头问向一旁的慕容泽。 “一个。” “那这审讯的事儿就交给我吧。”她笑罢,提气轻身又加快几步,瞬间赶超慕容泽。 落在地上,苏令仪将刺客口中的布拿了出来,刺客满眼凶狠地看着她。见他要咬掉嘴中的毒囊之时。 苏令仪嗤笑一声,飞快地卸下他的下巴把毒囊抠出来丢在一边:“别想在我这儿耍什么花招,听懂了吗?在我还没让你死之前,你都会好好地活着。” 匕首一转,刚想动手挑破刺客的脚筋就见到那处已是干涸的血。 她不由得挑眉看向背后的慕容泽。 动作挺快,倒省得她多此一举。 “和你们接头的是谁?” 黑衣人轻蔑地撇过眼不去看她。 苏令仪耸耸肩:“好吧,你不想说的话,那也只能这样了……”无奈地笑笑,调转匕首的方向,狠厉地扎进他的掌心。又是重重的一拧。血液猛地喷溅出来。 黑衣人瞪大了眼,凄戾的呜咽声响彻云霄。 苏令仪阴沉着脸逼问她:“还不说吗?” 黑衣人只在那头挣扎着。苏令仪摇摇头,手中的动作又狠下几分。 匕首一刀一刀地从他体内进去又出来。带出的除了血,还有不明的蛋白质。 已被风吹散的血腥气因为苏令仪的审讯,再度聚集在这里。 此刻黑衣人对苏令仪的轻蔑彻底的变成了恐惧。 眼中残存的也尽是求饶。嘴角一张一合地流出涎水。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他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根本不能对他怎么样。没想到就这个女人,她的手段会那么狠! 苏令仪擦擦匕首上的血,大发慈悲把下巴颏子给他安回去。 “所以说嘴巴不要那么硬嘛,又不是属鸭的,早说不就好了?何必受苦。” “是……苏……苏慕辰。”黑衣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苏慕辰不是去剿匪了吗?怎么会和他接触? 她回头看了眼背后的慕容泽。二人面面相觑。 谁都没有说话。 一刀抹掉刺客的脖子,苏令仪直起腰问向慕容泽:“他回来的消息,你知道吗?” 慕容泽摇头道:“不知。” “苏家把这群人喊过来,不会是想着来刺杀你的吧?可你又不是……”苏令仪一愣,连忙追问:“等等,事发至今我怎么都没有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就算夜项调把你院子里的霄岳军调离了,可山上御林军的人数也不应该少那么多才对。” 慕容泽鄙夷地看着苏令仪,一副:你才反应过来的表情。 苏令仪被他看得有些毛毛的:“少鄙视我一天都不行吗?” “苏家想扶持谁,你不会不知道。”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慕容轩啊。”苏令仪想当然地说道。 慕容泽反问她:“那把我的院子烧掉有什么问题吗?” 苏令仪恍然,只要有慕容泽在,慕容御自己不病死这太子之位就座得比谁都要稳固。 平时太子在东宫,苏家想对太子下手也不大可能。那机会就只能放在这次诏令寺一行上。 先把慕容泽的院子烧毁,再挟持逸儿以此牵制他,这样,他们就有空闲掉头去除掉太子。 而这一连串的计划,唯一的变数就是皇帝。若皇帝在此,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为了防止皇帝第一时间彻查,所以慕容轩才提议让太子代替皇帝出行。 将皇帝劝在宫中,这样一来太子出发时可带的兵马也就有限,他们想要得手也更要容易些。 一环扣一环。还真是厉害啊。 “太子可否平安?”苏令仪又问道。 “若出事了事,本王会和你站在这儿?”慕容泽很是轻蔑地回道。 苏令仪:…… 她就不该问他的。 “那现在怎么办?去抓苏慕辰吗?”那群人守在这儿,明显就是等人。等的是谁,不言而喻。 慕容泽摇头道:“还不是抓他的时候。该抓的是这些黑衣人的首领,那个叫做傅桀的男人。” 苏令仪沉默地看着他。 眼神尽是不甘。 “苏家既然和东临人有合作,那朝廷上打算怎么办?” 今日看到东临人的踪迹连她都很意外。 皇帝当年有意扶持文家,放任苏家扩张自己的势力,最终同太子党形成一个三足鼎立的微妙局势。 可若,这中有东临人插足……怕是皇帝就不会再坐视不管。 “岳潇潇,萧家倒台,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苏录再怎么不作为,也是你血缘上的亲生父亲吧?”忽然,沉默不语的慕容泽开口问道。 苏令仪对上他审视的眼神。便不由得觉得自己的鼻子十分的酸涩。 那是……原身的情绪。 她缓缓张开嘴,道:“好处?我的人生轨迹的任何抉择好像都和萧家没有任何的问题吧?我走到如今,他们可都没人出过任何的手;相反,他们才是那个需要别人养的寄生蜂吧? 何况……是亲人又如何?只知道把我生下来却又不做到抚养的义务,何必要生下我?对我也从未有任何关于人才有的情感,只当我是件器物。 本就当我是个随手可以丢弃的东西。我又何须和他们讲什么情面?不过你个皇室血统的人会问我这个问题,我倒是觉得有点令人发笑。 父子相残,残弑兄弟,叔侄夺位……明明对你们皇室来说才更像是家常便饭吧?怎么觉得我对苏家失望就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该不会是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就一定要优柔寡断,心生怜悯吗?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比那些成天把虚无挂在口中的和尚,要贪婪得太多。 别人要是拿走我一样,我必要她百样还。就算为此沾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她语气孤寂又尖酸。 宛若一个被人抛弃的木偶被流浪于尘世间,在灵魂消散,快要化作一粒尘埃之前对天发出最后的一声凄戾质问。 质问为何要对她不公一样。 鲜血染身的苏令仪,满眼都是轻蔑和势在必得。 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那种孤注一掷的赌法,是蠢人才会有的行为。 慕容泽看着她,没有再问些什么。 毕竟,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想想这个世间在女人身上施加的枷锁,根本就让她们到了寸步难行的处境。 又能有几个女子能有勇气挣脱家族的束缚,再说个不? 就算尊贵如公主,在联姻圣旨跟前,也不得不低头接旨谢恩。 接受这个答案。 可她敢站出来说不,还一个人苦苦支撑到如今…… 岳潇潇,她真的很特别。 第85章 再鄙视我试试看!我把你丢这儿不管了! “呵呵,没想到终日打雁,竟有朝一日被鹰啄瞎了眼。我竟然还有被人偷袭后军的时候。 早就说该让我一个人来的,带着这些杂碎真是砸我的招牌。”忽然,苏令仪的背后传出一道阴冷的沙哑声。 它带着冷风将这抹平静击碎。 苏令仪眼睛撇了眼。手中刀剑一转,平淡地转身看去。 那是个穿着黑色斗篷,浑身带着煞气的男人,他头上的帽子十分大,几乎将他整个眼睛都给盖住了。 借着月光,苏令仪依旧能看清他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从鼻梁骨一直往右脸颊的下颌线蔓延。 在夜晚看到这样的人,别提有多么可怕了。 她一眼就认出来的人正是傅桀,眼中的讽刺多得都快要溢出来吹冷风了。 他在暗卫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进进出出,永远都是穿着这身。 傅桀看着地上一地狼藉,只是勾着唇,并没有急着和苏令仪慕容泽动手,甩甩斗篷,大咧咧地走上来。 看到慕容泽,傅桀神情变得格外的激动: “让我瞧瞧,这不是北境大名鼎鼎的怡亲王吗?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还以为你对你那个太子皇兄会格外厚爱几分,看样子是我失算了。不过能亲眼见见你,倒算老天眷顾我。” 他桀桀怪笑后,又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苏令仪。特别是看到苏令仪白色的裙摆上沾染的血渍和粘在上头的不明肉块。傅桀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北境的老祖宗那句话说得还是对的,流言止于智者。 传闻你对那个安什么的宠爱有加,若是让他们看过你金屋藏娇的可人儿,就该知道那不过是东施效颦。除了哭闹,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至少……也该是这么辣的女人才合胃口不是?” 苏令仪很是反感傅桀这样的眼神,不耐烦地讥讽道:“怎么,温婉的菟丝花不合你心意?想和我过招?” “夫人,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但是我有虐杀女人的兴趣……若是你愿意和我玩这样一出游戏,我倒是乐意得很。哈哈哈哈。”傅桀仰天狂笑着。 苏令仪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个游戏?想和我玩儿?怕是最后会变成和这个人一样的德行吧?”苏令仪冷笑着拿刀,点了点脚下的一地碎肉。 傅桀看了眼地上,又乐了:“若是夫人这样的美人,大概会比这些……好看点。” “少拿你肮脏的思想看着我。谁杀谁还说不定。”苏令仪冷哼一声,手中刀剑迅急刺出,打了傅桀一个措手不及。 剑头猛地刺进傅桀的左肩,划破了他的衣衫。见着血,傅桀双眼变得更加的疯狂: “夫人好身手,不过我今儿个可不是来和你打的……想和我交手,你还不配。既然有幸见到北境怡亲王,那我当然是想见识见识,杀得那群蠢货丢盔弃甲的怡亲王究竟是何等武艺。” 他狂笑一声,手中弯刀一甩,就冲着慕容泽而去。 苏令仪:…… 什么玩意?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杀性大点,手段狠辣点,以及偷袭的才拿下那么多战绩的吗? 什么buff都不给自己叠,就直接裸上,更不用说光武艺这点,他连自己都打不过,还妄图和慕容泽打? 是谁给他的自信? 死在他手上的老弱妇孺吗? 前头虞盼惜若是多撑着一口气吊着自己,怕是现在身体都还没凉吧?结果现在这还送了一个过来。 看样子今晚上这样来送死的傻叉还真多。 本来就是在这儿堵着他,既然他愿意来送,她也不会拦着。 苏令仪收了刀一个人跳上树,只管自己在那儿作壁上观,半点去帮衬慕容泽的心思都没有。毕竟和武艺差不多的人不打配合的话,两个人反而是添乱。 还不如就他一个人上的好。 树下的慕容泽对上出刀的傅桀,神色都不带变一下。一剑就阻挡了傅桀的攻势。 可傅桀也不是什么吃素的酒囊饭袋。 一击不成便再出一击。 他动作极快,被慕容泽阻挡的后,飞快的使出一刀又一刀,刀刀直往往慕容泽身上砍,冷厉到就像是一台极速运作的杀人机器。 这招,苏令仪在暗卫营和他交手的时候,就见他用过。 那时他正好用这招对付自己,她也险些被这一招所伤。可依旧惜败于她。 不过这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 若有一刀没躲开,那剩下的几刀都只能凭借**硬抗。若等人硬受这几招,怕也和丢进绞肉机里没什么两样了。 然而,慕容泽另辟蹊径,他并不像苏令仪那般循规蹈矩地硬躲,也没和死者那般直接放弃。 他直接选择从核心处开始拆解重造。 直接用剑和弯刀对撞,空中传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弯刀就被他的内力震出个缺口。 弯刀被慕容泽压到傅桀自己的身上,慕容泽嗤笑一着,用出劲道。那弯刀就伤到傅桀自己。 他的动作比傅桀还要快,在弯刀伤到他左手的同时,他踢到傅桀的腰身,将他猛地踹飞,凌空翻转后,利落地,将傅桀踩在地上。 静……周围静得出奇就连冬风也都不吹了。 苏令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场史诗级武艺的对决,没想到她以为自己拿到了入场门票,可以捧着爆米花去看戏的时候,一看进度条,就只有十秒? 慕容泽失笑一声,死死踩着傅桀的脑袋在地上摩擦着:“想和本王交手倒是拿出点诚意来,你以为凭借你这破败无力的身体,能在我手中撑过几招?” 若全盛时期的傅桀尚且能有和慕容泽一战的可能。 可与那么多御林军厮杀至此,能尚存四成实力都已是走运。现在,也只能说,他这波除了来送死,根本就没有其他意义。 “噗……哈哈哈哈,不愧是北境怡亲王,一招就破了我自创武艺。”傅桀从嘴中吐出一口逆血,病态地笑道。 苏令仪双眼一戾,大喝道:“小心!” 随着她声音落下,傅桀嘴中吐出一根刺。 慕容泽却并未在意,只用刀将那根短刺挡在了刀下。 可短刺在和刀尖对撞之时,瞬间炸裂开来,一股酸涩刺鼻的气息瞬间就笼罩住慕容泽。 苏令仪眼疾手快地甩出飞檐绳索缠住慕容泽的左手臂就将他扯了回来。 刚一被苏令仪带离,慕容泽站着的地方就发生了爆破,产生的巨大浓烟将傅桀整个身影都包裹在内。 慕容泽很是不满的看着苏令仪。 “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指了指那在烟雾中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傅桀:“若不是你,他现在已经被本王抓了。” 苏令仪嫌弃地捏着鼻子道:“你倒是自信,东临派出的暗卫身上都会装备这种和小刺差不多的小东西配合烟雾弹使用,你看你身上,满是东临那种荆花的味道。没有解药,怕是都不用等你回去,你就要原地趴下了。” 她自己也研制过差不多的药,就是上回苏穆哲熏了她十瓶的那种。这暗卫营的迷刺可和她那种改版的不一样,是专门针对内力深厚的。对慕容泽可以说是有奇效。一般不到紧急关头是不会用的。外界对这迷刺知道的就更少了。 她早就见过这效果有多猛,看他中招这才眼疾手快把他给拉了回来。 “不过是迷药而已,有何惧?”慕容泽嘴上倒是硬,可腿脚倒是比他本人的嘴巴要诚实得多。略微踉跄着前后摆动着。着实有些好笑。 苏令仪很是放肆拍了拍他的胸膛,明明没用多少力道,还是让他移动了位置。 这下,苏令仪笑得更大声了:“你看吧?都这样了,还抓人?猪都抓不到吧?” 慕容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特别是看苏令仪笑得成这个样子,就差要抄家伙把苏令仪的嘴巴给堵上。 “笑够了没有?”慕容泽冷哼一声。眼睛一个恍惚,跟前苏令仪的脸,好像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头,再次看向苏令仪,可这回,就算他眯起眼,很努力很认真地看着苏令仪。依旧是一片模糊。 只觉得他的精神从未像现在这般的涣散。 苏令仪捧腹,笑得有些抽搐,蹲了下来。 “慕容泽,你……哈哈哈哈,别眯着眼,你这个样子,真的是……我忍不住。反正……反正你现在拿刀砍我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老实的坐着吧!哈哈哈哈。” 虽然他的脸上还沾着血,可剑眉轻拧,眯着眼的动作,让那俊颜,平削几分冷意,倒显得老实憨厚。 往日他的眼睛装着的尽是冷漠的清明和冷静。 头回见他双眼蒙雾带霜的样子,属实叫苏令仪难以忍耐。 慕容泽属实是站不住脚了。扑通一声的跌坐在地上,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岳潇潇!”慕容泽语气不满。 可现在的他说出的任何话,是一丁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苏令仪的胆子有些大,弯下腰捧着他的俊脸笑嘻嘻的说道:“慕容泽,你弱冠也好些年了,不要和小孩子用一样的语气跟我发牢骚。我可没有糖果果给你吃。” 慕容泽的脸更臭了。 这个女人就是不能给她脸,给她好脸就蹬鼻子上脸了。 “给本王适可而止!” 苏令仪笑容停止,趁着慕容泽毫无还手之力,她还很手欠的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好。我不笑了。” 随后就不管慕容泽眼神怎么抗议,只管伸出手将慕容泽从地上拉了起来。 瞬间,慕容泽整个体重几乎都压在苏令仪的肩上。 虽然他有些沉,可这重量对苏令仪来说还不算什么。 可慕容泽却没那么的老师,他倔强的想挣脱:“不用你……本王,本王自己能走!” 他的挣扎却是半点用都没有。在苏令仪的禁锢下,就跟套了个狗脖套的哈士奇差不多。 苏令仪坏笑一声,搂上慕容泽的腰道:“好了,别挣扎了。你这样是跑不掉的。有这力气挣扎还不如省着。” 见挣扎无用,慕容泽也放弃了挣扎,任由苏令仪拖着他前行。 此时远处硝烟已经停止。周围安静的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 “喂!腿腿腿!收一下!哎……卡了!我说卡了!刚才让你省着点力气,你偏不,现在累得是老娘!你说你生得那么高作什么?”苏令仪一路扶着慕容泽一路抱怨道。 原身个头不算高,侃侃一百六十公分,可耐不住慕容泽这厮快有一百九十公分。 整整三十公分的腿,几乎都是在地上拖行的。 慕容泽嫌弃的看着她不过到自己胸前的脑袋:“怎么,明明是你生得矮,还要怪我高?” “你再鄙视我试试看!我把你丢这儿不管了!” 慕容泽哼声道:“怎么,本王说得就是实话,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令仪白眼一翻,嘴角不禁抽抽得更厉害了:“闭嘴吧你。没长嘴可以不说话。” 慕容泽此时精神很是模糊,不知不觉,他便头一歪靠在苏令仪的肩上晕了过去。 鼻息落在苏令仪的脖颈上,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恶寒。 拖行他一段路后,苏令仪很是心累,学着当初慕容泽丢她那样,也把他丢在了地上,而她自己则是满头大汗的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真是累死老娘了。” 她一边休息,一边看着晕倒在地的慕容泽,不知不觉地出神好久。 “明明跟太子一个爹妈生得,怎么就这嘴比谁都臭?”苏令仪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看见慕容泽的鞋子竟然破了个洞。八成是她拖他的时候没弄好,才把他的鞋子给弄破的。 可那破洞的鞋子,实在是和他这张脸不符。苏令仪没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要是平时也能和现在这张脸一样就好,也不至于人人都嫌弃。”她撇撇嘴,伸个懒腰,又将慕容泽从地上给捞了起来。 可看着破洞的靴子,苏令仪还是打消继续拖他的念头,看了眼不远处近在咫尺的据点,她深呼吸一口,将慕容泽拦腰抱起。 就朝着霄岳军的据点走去。 第86章 区区几个人能有百两黄金重要? 山脚下,一处废弃的古庙正被霄岳军正一脸肃穆地在四周巡视着,戒备极其森严。 而在这满是檀香的院子里头却传出了令人胆寒的凄戾惨叫声,从门缝里头飘出来的血腥气,也叫人胆寒。 此时,往日面色儒雅的太子脸色异常的冰冷。 站在一旁的宋玉承在这个时候才稍稍从他的身上,找到和慕容泽是兄弟的影子。 “招了吗?”他背过自己的手,看着昏迷的太子妃,目光冰冷得叫人胆寒。 霄岳军抱拳跪地,沉声道:“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窒静填满这狭窄的空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慕容逸咳嗽一声,明朗的眼角升起一抹腥红的阴翳:“再给你们半个时辰,什么都审不出来,提头来见!” “是!” 听着霄岳军沉重的脚步,以及隔壁屋发出更为凄戾的叫声,想到一路上都是斑驳血迹和断臂残肢,宋玉承不禁抖得更厉害了。 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显得那么的煎熬,可看着身旁两边神情淡漠的雅儿和逸儿,宋玉承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那般格格不入。 死死咬着牙,指关节被他捏得发白而不自知。 垂下头,任由散落的发丝盖住自己的眼眸,每听着隔壁发出一声惨叫,他便心悸一下。 他以为他跟母妃被人追杀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的。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般的懦弱。 感受到宋玉承的不安,雅儿悄悄捏着他的手,冲着他甜甜地笑着。 “报!太子殿下,王爷他回来了。”屋外又闯进来一个霄岳军。只不过他的面色古怪到了极点。 太子拧着眉头:“请他进来。” “可是王爷有些……奇怪。”传信的士兵根本不知道要用何种语气去说。 逸儿心头一紧,“父王他没事吧?” “说不上有事,也说不上没事。” 太子被他这话说得也有些疑惑。起身道:“给孤带路吧。” 逸儿赶忙道:“皇伯父,侄儿可以一起跟着去吗?” 慕容御摇头道:“我找你父王还有要事,你在这里待着便好。” 逸儿无奈地应了一声,看着霄岳军带着慕容御从屋子里头离开。 他扭过头,看着在一旁面色惨白已陷入昏迷的太子妃,叹口气:“哎,皇伯母受伤昏迷,皇伯父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皇伯母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吉人自有天相,你皇伯母会没事的。”雅儿在一旁安慰道。 阿娘和她说过的,千万不能在外头让别人知道阿娘会医术,古话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阿娘说的话,她会好好地记在心头上。 另一头,在见到被苏令仪抱回来的慕容泽,慕容御也终于知道为何他是这个神态了。 亏得非卿那么大的一个男人能被苏令仪抱在怀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些龟裂。 这是哪里来的女金刚? 这个疑问一瞬间就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怎么都这样看我?”苏令仪微微蹙眉,有点不明白为何都这个眼神。 慕容御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三步道:“非卿怎么样?” 苏令仪耸耸肩:“中了东临人的迷药呗,他还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什么都不怕,一股脑的就知道想抓人,要不是我手快,谁知道会怎么样?” “若非靖王妃出手相助。孤这弟弟怕是就生死不明了,孤在这儿先谢过靖王妃。”慕容御拱手谢过苏令仪。 苏令仪只是呵呵的笑了一声,随即看向四周道: “额……你们可以搭把手吗?我抱着你们王爷回来还挺吃力的。”她只觉得自己的手酸涩到不行,在大庭广众下把慕容泽丢地上怕是要被言辞谴责的! 一旁的霄岳军面面相觑。老实说他们刚才人都看愣了,头回见到王爷还有那么……那么小鸟依人的一面。苏令仪个头并不大,却偏偏抱着他们王爷直挺挺地走过来。 这个画面属实有点“美”到令人吃惊。挑眉还以为她根本就没反应呢,原来也会觉得王爷沉啊。 良久,反应过来的霄岳军这才上前搭把手,让苏令仪的双臂得以解脱。 她立刻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慕容御转过身,看向她满身血污,道:“若是靖王妃不嫌弃的话,换身衣裳就跟孤来审讯室吧。毕竟靖王妃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这次的受害人。那几个人说了什么,你也该知晓一二才对。” 苏令仪眼神一戾,苏家这举动属实和断她生路没有区别,没有太子,慕容泽就不会和她合作,既然抓住了几个人,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苏令仪跟着慕容御一同进入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院子里。 “根据手中情报,说是子时一过就见到这几个扫地僧就鬼鬼祟祟地想借机下山,不过被霄岳军抓个正着。” 苏令仪摇摇头:“你们手段不行啊,若是照着这样审,审到猴年马月?怕是人流血至死,都说不出一句话。” 那霄岳军神色异常地看着慕容御。见他默认便也不再说什么。 苏令仪上前三步,接过那名霄岳军手中的刀子站在几个和尚的跟前。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将刀锋刺进和尚的指尖。 凄戾的叫喊声更响了。 “你们这群人怕是多半没留过活口吧?遇到这种嘴硬的,手段也要狠,不过这狠也是门学问,你们那种光发了狠的打法不过是打点皮毛,脸打肿了,是会麻木的。不让他们痛到骨子里头,他们怎么敢说?” 那刚被洗干净的小脸上,满是狠辣,鲜血喷洒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显得异常鬼魅;巨大的反差让苏令仪看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不过片刻,那咬死的嘴巴终于松懈了。 可围观的那些霄岳军的面色也不免有些难看。 他们审问的时候还怕伤到他们的命以至于没下那么狠,谁知苏令仪一出手,似乎就根本没想过给他们活路? 扪心自问,他们都是跟着慕容泽上过战场的人,什么血腥场面没有见过?可看到苏令仪的审问方式都不由得从心底的感到恐惧和作呕。 要说在场唯一一个神色不变的,正是坐在一旁的太子。 他神情平淡地喝着茶,仿佛那些凄戾的呐喊根本就没听见似的。 这几个扫地僧的口径出奇的一致,说是一个带着黑色帽檐的人这样吩咐的他们。因为给的赏钱很多,这才恶向胆边生,不过也说他们只是照着吩咐办事,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令仪挑眉,擦擦刀子上的血,讽笑着看向那几个出家的扫地僧: “钱啊?钱!谁不想赚呢?不过就是区区几百上千的人命而已,这点人命在一百两黄金面前,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人的命令都没有钱的命令好使。您说我说得对不对?几位小师傅?” 第87章 善后 “都说为五斗米折腰,小师傅都是个出家人了,怎么还想着这些黄白物?若是让外人知道佛门中人的腰都折得那么快,真会叫人耻笑。” 听着当啷一声,苏令仪愤恨的将匕首重重地丢在地上。 在场所有人都怒了。 就因为这几个人的一时贪念。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命。光死于大火的就不知凡几,就不用说死在刺客手中之人了。 “只有这些吗?”慕容御蹙眉道。 苏令仪拍拍手:“这几个嘴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他们说的那个黑帽檐的人,我和慕容泽都见过。是个东临人。” “东临人?”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令仪点点头:“嗯,苏家的苏慕辰和那个叫傅桀的东临人接头的。” 慕容御抬眸看着他,不禁失笑道:“靖王妃就这样把苏慕辰告诉孤吗?” 苏令仪抱胸,无奈的解释:“这是我和你那好弟弟一块儿听到的,就算我不说,他醒来以后还是会和你说的,既然你总归要知道,从谁的口中得知就没有那么的重要吧?虽然慕容泽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慕容御很识趣地没有再问苏令仪问题,看着那几个扫地僧失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将这几个就地正法吧。总有人要为这场浩劫负责的。” 听到他的话,苏令仪便知这事儿怕是就这样到此为止了。 兄弟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选择去动苏慕辰。看样子都在憋大招。 但与她而言,苏家作恶多端,迟早都要被端掉的。现在不动他们,不过是让苏家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跟东临合作这本就是一个无法回头的路,等时机一道到,就算慕容御兄弟两个不出手,皇帝看到了,也会亲自把苏家端掉的。 不过看他们兄弟二人的意思,怕是要等个大事儿。 大到,能一锅端走苏家,以绝后患的大事。 然而那种政治上的东西,就不是苏令仪能问的了。 同慕容御打声招呼,她就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屋子。 随手拉来一个霄岳军问清楚孩子们的所在后,苏令仪头也不回地就冲着隔壁小屋而去。 推开门,就见到三个孩子早就在床上打起了鼾声。可宋玉承还是皱着眉头,面色惊疑不定。 索性苏令仪身上东西多,东摸摸西找找,看到自己配置的安神香没在赶路的时候丢掉这才松口气。 接着灯油,将安神香点燃。 袅袅香气随着青白色的雾气弥漫着整个小院。 看着宋玉承逐渐舒展的眉头,苏令仪也松口气。 搬了一张太师椅,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几个孩子,不知不觉中,她也支着脑袋睡了过去。 天色不知不觉亮了个透彻。 咚咚咚的敲门声轻轻的响起。 苏令仪顿时被惊醒,她揉了揉眼,伸个懒腰这才去开门。 玲珑已经在门口端着热腾腾的早膳走进来。 看了眼屋中还在安睡的孩子们,她进门的步子也轻了几分。 苏令仪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虽然她昨天有让琳琅带些吃食回来,可那些东西多半都给她们分了分,自己倒是半点都没吃上。 又在山里头跑那么久,还抗着慕容泽回来。 她的肚子能忍到现在才叫,已经是和脑子打过招呼的节奏了。 给她们做饭的是霄岳军随行的炊事兵,食材也多半是在山中就地取材,虽然桌上只有简陋的肉粥和一碟小菜馒头,可苏令仪吃的别提有多么香甜了。 “忘记问了,琳琅人怎么样?”苏令仪鼓着腮帮子,悄声问道。 玲珑回答道:“送世子回来的那个生六给琳琅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的。” “这样就好,我没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玲珑点点头,随后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原来皇后早就在火势一起就出来就在统率大局,积极调动山上仅存的兵马,及时灭火救人。 虽说死伤不少人,可权贵多半只是受到惊吓,身体上却并无大碍。除了丢失一个虞盼惜,倒是没有别的人失踪。 苏令仪只是默默的听着。心想道:怕是等天亮下山以后,那些御林军大概就能搜到虞盼惜的尸体了吧?不过,昨晚那么混乱,就算是大理寺也多半会归结是刺客所为。 玲珑说山上那些死于火中的多半是跟那些夫人小姐来的丫鬟奴才以后,语气中不免有些唏嘘。 明明拼了自己的性命从大火中护下主人的命,可最后他们的主人在逃跑的时候跑得比谁都要快。死在火中,也没几个人记得。 到最后,也只能成为宣纸上的一个数字——诏令寺百余死者之一。 而山脚下,虽然没有慕容泽一同帮忙收拾善后,可慕容御还平安无事,依旧在山脚下指挥霄岳军以及剩余御林军将刺客一一拔除。尤其是傅桀被慕容泽一招打成重伤后,剩下的刺客也都成了无头苍蝇,对霄岳军来说和切瓜一样的容易。 在清晨之前就处理好那些剩余的刺客,现在已经开始积极地清理出一条下山的道路让山上的人下来。 她在回来之前还绕了小路去山上看够,到处都是满目疮痍,寺庙也就剩下烟熏火燎的痕迹,便不由得这般感慨几分。 苏令仪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太过感伤,京城本就是这样,别看这死的奴才丫鬟多,怕是园子里头埋下的尸骨会比这儿还要多。 若是那些伺候的奴才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好心的当家主母也就打个板子,还能留你一命,换个狠厉点的,不是发卖青楼就是就地处罚。早就见怪不怪了。” 玲珑摇头道:“主子,虽说属下手中沾染了不少血,可扪心自问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对得起天地良心。苏家为了除掉太子,竟然那那么多无辜的人命一起做陪!真叫人不齿。” “这算什么?大家族,向来如此……”苏令仪说罢,语气不由得更为讽刺了。 “为了颜面,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你在东临的时候不也看到了嘛? 一个村子因为看到寡妇门前经过一个男人,就怀疑寡妇不洁,召集全村的人将她浸猪笼了。连蔽体的衣服都不给,尸体还晾在村头让人进出都看上两眼,要‘记住’这个不洁的女人。” 第88章 哪里是亲外甥?明明就是亲儿子! “真是不知道北境和东临怎么就有这样的说法。幸亏我从小长在西玄,一想到我会对这种陋习习以为常,我就忍不住作呕。” 苏令仪只是笑笑,也不再说话。 玲珑又道:“堂主,驿堂的那个楚瑜不也是随行来诏令寺了嘛。” 苏令仪吃着粥,疑惑地看着玲珑:“你提他做什么?” 玲珑一言难尽地从衣袖内拿出两卷羊皮纸铺在桌上。 “堂主你不是说他们驿堂认路技术好吗?这是他跑了一个晚上画出的图。早上放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都完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苏令仪放下粥,拿起其中一张羊皮纸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明白为什么玲珑会是这样的表情了。 这就是一幅西山的地形图,上头还标记着各个山峰上所建的寺庙。 位置之详细,令人瞠目结舌。 “这真的是一个晚上跑路画出来的?”苏令仪不敢置信的看着玲珑。 “这张是玄鞍塔没发生爆炸之前的地形图。是他在出来之前踩过风画下的。下面的这张才是他昨夜画出来的。” 玲珑指了指桌下的另一张。 苏令仪顺手拿起,那张羊皮卷上还清晰且贴心地画出因雪崩造成的路线毁坏,以及现状下山最近的路。 人才,不愧是垣铃阁派出来和皇家交易的驿堂人才,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把这山上的地形图画成这样。 换做她,想在这么短的时间摸清楚西山群峰的路线,怕是根本就做不到。 这也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驿堂成员那宛若精密照相机一样的脑子。以及超一流的画技。 估计全天下都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可他们垣铃阁却有一整个堂都这样的…… “也不知道湛禾是在哪个犄角旮旯捡到的楚瑜。就给阁中跑腿也太屈才了。” 玲珑有些尴尬地说道:“额,不是捡到的,听他说他当时在西玄考举人,名落孙山之后就被阁主邀请到堂中。正巧没银子吃饭,就跟着阁主回来的。” “哦!落榜考生转职去当画师啊,幸亏不是落榜的美术生转职去当宰相。” 据她所知,落榜考生一般都惹不起,尤其是落榜的美术考生,一不小心引发大战,那都可能会是世界级的。 玲珑不懂苏令仪这副庆幸的神色,茫然地解释道:“堂主你怕是不知道西玄国情吧?西玄那头没有并没有关于画师的考核。” 苏令仪呵呵地笑着,“也,也是哈。” 毕竟只有千百年后的现世,才有那种美术学院。现在画技多半是师承个人,并未有一个系统学习画技的地方。 许是苏令仪昨夜点的安神香效果极其好,孩子们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精神不可谓不好。 可唯独逸儿的神色却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逸儿?是不是昨日被吓到了?”苏令仪关切地探着他的额头。 却见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失温。 逸儿为难地摇头道:“不是我,是皇伯母……” “皇伯母?”是太子妃?“她怎么了?” 逸儿拧着手道:“昨天我被生六他们带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皇伯母受伤昏迷的消息。听说是为了保护皇伯父被刺客趁乱伤到的。皇伯母平时都很照顾逸儿,可随军的大夫昨天夜里几乎都被紧急调到山上去了,皇伯母一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逸儿记得姨母懂医的,姨母能不能跟逸儿一起去看看皇伯母的伤势?” 小心翼翼地看着苏令仪,逸儿很是不安。 苏令仪有些为难,可到底是舍不得小家伙这个模样,她安慰地摸摸逸儿的头,转过身看向玲珑道:“去看看琳琅醒了没,醒了的话,让她跟我去找太子一趟。” 毕竟是逸儿的要求,何况她对太子妃的初印象也还不错,救便救罢,只要别让慕容泽知道是她动的手就没什么问题。 玲珑点点头,立刻推门而出。 苏令仪弯下腰,揉揉逸儿的小脸道:“姨母答应你了,不过逸儿也要答应姨母,千万别和你父王说姨母会医这件事哦!” 逸儿笑着应道:“嗯!逸儿答应姨母,一定守口如瓶。” 好在等孩子们起身也已经是大中午的时辰,琳琅再怎么贪睡也该醒了。 被玲珑叫起身后,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 “师父对那个奶娃娃还真是纵容啊,那个孩子时常喊着师父姨母姨母的,难不成真的……”玲珑眼疾手快地捂着琳琅的嘴巴。 “你是人醒了脑子还没醒吗?真是在哪里都长着张大嘴!”玲珑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布事在腐中?” 玲珑示意玲珑看看四周,全是穿着银质盔甲的霄岳军,她的脑子瞬间就被泼了冷水。 见琳琅意识过来,玲珑这才松开手。 “醒了啊?快走。堂主还等你呢。”听着玲珑的催促,琳琅赶忙小鸡啄米地点头。 飞也似的冲到屋门里去。 玲珑无奈地叹口气。 哪里是亲外甥?明明就是亲儿子!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尽管堂主从来没有挑明,可她却知道,堂主和五年前死去的怡亲王妃就是同一个人。 毕竟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偏生和怡亲王世子这般亲昵,就连名字也和死去的怡亲王妃刚刚好是同个?就连年岁都一模一样? 也就琳琅这个傻丫头成天满脑子钻研药物和吃食,对这些不大上心,以她的观察来看,其实就连宋玉承那个小家伙怕是知道的都比琳琅要多得多。 “师父师父!你喊我过来做什么啊?”琳琅亮着眼看向苏令仪。 “太子妃遇刺,现在昏迷不醒,我想去看看。你跟我一起。” 琳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搓了搓手,就拉着苏令仪往屋外跑。 “那还等什么?快些去呗!” 苏令仪赶忙踩住刹车,语重心长地拍着琳琅的肩膀道:“你以为是给谁看病?寻常老百姓吗?要面见太子妃还要和太子请示的。你的性子就是急躁了些。” 琳琅撇撇嘴,“皇城的规矩真是多,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在他们眼中到底是规矩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苏令仪失笑道:“病人去就医,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走程序,一般直接面见大夫的,能有几个啊?你啊,就别抱怨了。” 第89章 太子妃失忆了? 琳琅耸耸肩,乖乖低下头跟在苏令仪的身边。 来到院前被当做临时议事院的前堂,苏令仪请示了守卫的霄岳军,这才肯放行。 见苏令仪进来,慕容御有些疑惑,“靖王妃还有何事?若是请辞下山回京,怕是还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能亲出一条路。” 从昨夜一直忙活到现在,这对身体本就有些虚弱的慕容泽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他眼底发青,面色惨白,属实是需要好好休息。 可谁让他是一国太子,眼下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呢?不是铁人的他,也不得不扛着担子爬起来处理善后。 苏令仪摇头道:“不,我来这里是想见见太子妃的。听逸儿说昨日太子也遇刺了?” 慕容御的神色黑了几分,他点头道:“是。” “那便让我的侍女看看吧,毕竟就连你身上的解药都还是我们给出的。 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就算是太子,想必也找不出另一个可以医治太子妃的大夫吧?” 太子想都没想立刻就同意了苏令仪的要求。 他苦笑一声道:“看来,孤又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苏令仪戏谑地抱胸看着他:“这哪里能算得上欠人情?你身上的炎綾病本就是一场交易,至于太子妃?看在逸儿和她关系这般亲近的份上顺手罢了。 若是太子心里头过意不去,那就给钱银子吧。我这个人啊,最俗气了。” “若是太子妃平安无事,多少钱银子,孤都会双手奉上,只要别掏空东宫就行。” 苏令仪摆摆手,掏空东宫?光是买天水灵芝,太子就是每年五万黄金的买,这一买就是两三年,不过是刺客的剑伤,倒也不用那么大的手笔。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太子了。”苏令仪抬腿要走,忽然顿住脚步,从衣袖内掏出一个瓷瓶丢到慕容御跟前的桌案上。 “对了,这个是我们垣铃阁药堂研制的固本培元药物,若是不想让你那可爱的太子妃醒过来发现你两眼一翻倒在地上,还是吃上一颗得好。” 说罢,苏令仪带着琳琅走出了大门。 慕容御拄着脑袋,纤细修长的右手拿起案前的瓷瓶在身前微微的晃动,眼神却直勾勾追随着苏令仪消失的背影。 他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吃下一颗小药丸后就将瓷瓶收了起来。 有了慕容御的话以后,苏令仪立刻跟耳室前守卫的霄岳军打了声招呼后就推门进屋。 此时,屋内只有昏迷的太子妃一人。 苏令仪上前三步,摸上太子妃的脉搏。 不一会儿,她的眉头从平淡变得紧锁。又撑开太子妃的眼瞳,神色愈发的严肃起来。 “师父,太子妃的外伤很不好吗?”琳琅在一旁追问道。 将太子妃的手塞回被褥,苏令仪摇了摇头。 “不,外伤处理得很及时,并未发热感染。会昏迷也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于太子妃好像在几年前受过更深的伤; 貌似头部还有一个不小的血块在压迫着脑神经。不过我摸不清位置,但那血块也有些年头了。” “天哪!那太子妃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吗?”琳琅吃惊地追问。 一般脑子里头有血块的,或多或少的会影响到人的生活。 症状轻的,也会时常造成头痛、呕吐、说话含糊不清的症状。 严重的会导致肢体瘫痪,昏迷不清,甚至危及生命。 “我不知道。”苏令仪也很是无奈。 大面积的脑内出血是需要做开颅手术的,只有少量脑出血患者可以保守治疗。 而在见识过未来的高科技以后,现在的医疗手段落后的不是零星一点。 就算是她,也根本就没办法用外用的手段处理好太子妃脑海中的血块。 “也亏得太子妃敢跟着太子到处跑,脑子里头的瘀血不清出来,威胁可不是一般的大啊。”琳琅很是敬佩地看着太子妃。 “一点症状都没有怕是不可能。只不过是太子没有和我们说过罢了。我写张药方,你让玲珑传个消息给驿堂楚瑜,让他把这方子上的药给抓过来,要快。 太子妃的身体要比我想象中的坚韧,估计以前是有习武的底子。不过我担心昨天那么一闹,她脑中的瘀血会出点问题。你快去快回。” 苏令仪赶忙写了一份药方递给琳琅。琳琅点点头,飞快跑出屋子去找玲珑。转头看着面如之色的太子妃。苏令仪便不免心生怜悯。 太子妃的出身十分的普通,普通到就连一般世家小姐的身份都要比她高贵。 因为她以前只是陪在太子身边长大的女护卫。不管太子走到哪里,她都会跟到哪里。 可以说慕容泽和十六夜是什么关系,太子和太子妃当年就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个能将自己的后背无条件托付的人。 不过在三年前好像发生过一件事,以至于慕容泽震怒下处死了一位世家女。而慕容御这个仁善的东宫太子,也难得下回狠手,将东宫所有的人进行大清洗,特别是寝殿伺候的人,几乎难逃一死。 在那不久后,便听到太子迎娶太子妃入东宫的消息。 换做娶个一般的世家女子,想必群臣早就吵开花了,可诡异的是,不管是皇帝皇后二人,还是太子背后的薛家,都没有对太子妃这卑微的身份有过任何的质疑。甚至是满朝文武,对此也皆是噤若寒蝉。 在满朝默契闭嘴的情况下,外界对那件事更是知之更少。 垣铃阁本就刻意地在避免皇家的消息,对三年前那件事的记录,也只有白纸一张。几乎可以和苏令仪假死之事相互媲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参考意义。 想想秋宴和昨日看到的太子妃。 面上纯真的就宛若被人从小保护的花朵。好似一点儿脏污都甩不到她跟前一样。 对此,苏令仪多半可以肯定——太子妃她失忆过。 尽管她对太子妃心存好感,可她也依旧不打算动手消除太子妃头中的血块。 一来是因为这风险太大。别人没治好开个颅反而把人给开没了。 二来也是因为她并不想插手关于北境皇室夺嫡的漩涡中。 当然,能快点找到讯零花,帮宋玉承报仇,再全身而退就是她来时在脑海中规划的最为理想的路线。 可若是要为了让苏家团灭,以至于要把垣铃阁牵扯其中,这可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情。 她的底线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 还不至于为了个区区苏家,赔上自己这些年经营的一切。 她会用自己的手,亲自帮宋玉承和原身将苏家的那些盘根一一修掉。 第90章 在爱情里头,太子妃是个赌徒 楚瑜腿脚一如既往的利索,不过半个时辰就将苏令仪需要的药材通通找齐。趁着琳琅煎煮药材的功夫。苏令仪便一个人在屋中帮太子妃针灸。 她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针扎在太子妃身上。不敢松懈一分。 太子妃惨白的脸色骤然皱眉,头上也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苏令仪屏气凝神,又在她的太阳穴上施上一针。 太子妃死死地咬着牙,一丝轻微的呻吟声隐约从口中倾泻。 “真是个会忍耐的孩子……”苏令仪看着她,喃喃自语着。 她采用最为保守的办法,将太子妃脑中血块一点点消除。这其中的痛苦,可全都要靠着她自己一个人抗,将这些苦楚通通吞咽下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毕竟颅内出血还能活到现在,每活一天,都是从上天那里头过来的。 也不知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再撑多久? 一年?三年?还是五年? 苏令仪不知道。 “你这样的人,和东宫那处宫殿,还真是格格不入啊……” 看着太子妃稚嫩的脸庞,一股莫名的悲戚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东宫向来是个比皇宫还要可怕的地方。做太子比做皇帝还要不容易。每天每夜,外头总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把他们拉下马。 何止如履薄冰?应该说是在地狱针山上负重前行才对。 那个位置,有的——只是禁锢,根本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在苏令仪眼中,东宫也好,后宫也罢,不过是关押一只又一只金丝雀的——笼子罢了。 良久,太子妃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苏令仪摸上她的脉搏,脉象平和并无异样,这才松口气,将针一根根从太子妃身上拔了出来。 屋外,琳琅已经煎好汤药。轻轻地敲响了屋门。 苏令仪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栓,接过琳琅手中白净的瓷碗,又将屋门轻轻带上。 等她端着汤药坐到床边,太子妃也已睁开双眼。 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可她却笑得那么的动人。 “咳咳,靖王妃怎么会在这儿啊?” “自然是来照顾太子妃的。”苏令仪并未多说,扶着她靠坐在床边,将汤药一口口地喂给她。 她腼腆地笑道:“不用劳烦靖王妃出手的,我……我可以自己喝药的。”急忙伸出手,想冲苏令仪手中将药碗端走;动作之快,让苏令仪都险些未能反应过来。 眼看手中药碗快要被打翻,苏令仪眼疾手快稳住双手,这才让手中汤药没被洒出来。 太子妃尴尬地收回手:“是我鲁莽了。” 苏令仪摇头道:“怎么会?既然是病人还是好生歇息的好” 她吹了吹汤匙上的热气,将药喂进太子妃的口中。 太子妃也无可奈何,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头任由苏令仪投喂。 喝完热乎乎的一碗药,太子妃舒适地伸个懒腰。 “嗯,喝完药身子暖和多了。玉卿他还在忙吗?” “玉卿?”苏令仪一愣,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太子妃说的是谁。 太子妃吐吐舌:“瞧我这脑子,玉卿是我夫君的字,除了我和非卿,外人也多半没人会这般称呼他。倒叫靖王妃看笑话了。” “娘娘和殿下伉俪情深,又怎么会叫人笑话?昨夜雪崩埋住了下山的路,太子殿下正带兵清理山路。想来闲下来,还要段时辰。”苏令仪淡然笑道。 太子妃捧着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既然这样,我就在这儿等他吧?”放下药碗,太子妃又缩回了被褥,乖巧地闭上眼。 苏令仪看着她,忍不住提醒道:“太子妃,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妃睁开眼,看着她。 “你讲吧,多可怕我都听着。”她说着,还拉了拉褥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 “殿下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脑子这里有个血块?” 太子妃默默地点头。 “嗯,提过,大概三年前吧?当时我一醒过来,我脑海里空荡荡的,关于自己前半生,和名字也几乎完全没有印象。” “你什么记忆都没有,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嫁给太子吗?”苏令仪疑惑地追问道。 不是她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太子妃嫁人的时机太巧妙了些。 基本上就是身体刚刚痊愈,下一刻就被送去东宫。 不说别人,就算是一般世家娶妻的动作也不会快到这个地步。 她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太子妃紧紧地捏着被褥,闭上了眼。 “不清不楚吗?是有一点吧?不过我并不后悔。”她睁开眼,笑嘻嘻地看着苏令仪。 随后,她的眼中满是向往的神采,开始回忆着她和太子之间的点点滴滴。 “当我醒过来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时候,是他陪在我的身边,一直安抚着我。虽然这有点……可笑吧?但是我很喜欢他这样的小细心。 我知道的,在我朝若是一个男子这般对你好,便要以身相许? 何况我的内心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既然我身心都不讨厌他的触碰,那嫁便嫁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为什么? 夫君婚后待我依旧很好。平日里,他时常陪着我,也很关心我。会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糕点,也会带我去看满是萤火虫的花海…… 虽然在东宫,偶尔会有些并不美好的事情发生,可要是这是和他在一起的代价。我倒是愿意承受。人活在世间不都是如此吗?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和他相比,我付出的可要少得多。这还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就不怕在你们之间曾经横亘过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吗?比如世仇?” 对苏令仪来说,在什么都没有摸清的情况下,就这样全凭情感的嫁人,实在是有些没什么安全感。 太子妃有这般勇气,在她眼中属实是大胆过了头。 就像她和慕容泽,不说别的,光是那个令人感到悬殊的背景,就注定了他们两个人是要站在对立面的。就算她真的想和他产生点什么,那点缠绵悱恻的念头也会被现实一拳头砸扁。 毕竟现实对她从来都没有温柔过,也容不得她下那么大的赌注。 忽然,耳畔传来噗嗤的笑声声,太子妃捂着嘴巴笑出声来。 第91章 太子妃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纯洁 “靖王妃你的脑洞好大啊,我当年可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卫耶,你说真的有什么世仇,他还那么信任我,把我留在身边吗?那也太蠢了。” 苏令仪却不尽然。 慕容泽作为他的弟弟,不照样把一个可以算作世仇的十六夜留在身边吗? “而且啊,若是我和他真的会有那么大的鸿沟,想来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心里头对他的信任,可超出那种虚无的彷徨要多得多。 我本就是个跟着感觉走的人。很多事情看得都是眼缘。虽然这点看着很傻,不过我倒是蛮喜欢这样的。” 她嘻嘻笑了起来。 面上也只有甘之如饴。 苏令仪无奈地摇摇头,失笑道:“娘娘……想来你还真是一个喜欢狂赌的赌徒呢。” 她最怕的就是名为爱情的轮盘。 赌对赌错,只在一念之差。 她上辈子也胆大的赌过一回。 可结果却败得一败涂地。还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她瞬间就明白了:神明从未眷恋过她,现实也从来只会给她苟延残喘的机会,旁的,再多一分,皆是施舍。 爱情这种刻骨铭心的东西。 她可不配呢…… 重生到现在,她一直秉承着活下去的念头,才让自己的掌心抓住了些东西。 没让那点东西从自己掌中逃走。 太子妃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苏令仪眼中有些忧愁,就连背影也显得那么凄惨孤独。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安慰她。 轻轻地拉住她的小手,太子妃嗔笑道:“靖王妃人那么好,想来一定会遇见一个会对你好的男人的!是寡妇又如何?没人说寡妇不能再嫁的嘛。” 苏令仪笑了笑。 她啊,早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好好养着雅儿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 毕竟学萧以姒养那么多小白脸可不是她的作风。 一想想自己的院子多出一个又一个男人…… 不!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恶寒的了,她可不想要男人。 同太子妃浅聊几句后,苏令仪发现这个女人的脑子真的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要污点? 各种奇奇怪怪的词汇都能从她的嘴巴里蹦跶出来。 什么新寡一枝花,海棠对枝压,一江春水留不住,大有…… 咳,再说下去那就不礼貌了。 所以不能看她双眼无辜就断定她什么都不知道,藏在眼睛背后的脑子,对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颇有一种王者下乡当青铜的既视感。 一时之间,苏令仪感受到名为毁三观的词汇在爆破她脑海中对太子妃纯良的初印象。 看着太子妃口中滔滔不绝的词汇。她完全插不上嘴。 只能牵动着嘴角,木着脑袋连连答应。 “太子妃平日里头,也是这么热情的吗?” 苏令仪有些承受不住太子妃的热情攻势了。 太子妃蹬了蹬被子。很没形象地吹了声口哨:“嗯?可能是京城里头的那些女人都不大愿意和我说话吧?我也总是和她们聊不到一起; 一坐下来她们就用奇奇怪怪的语气在我这边不知道想试探点什么,一会儿:哎呀,都今年了?太子妃这肚子里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会儿又说:我这儿有个漂亮丫头想介绍给太子妃,娘娘若是喜欢就收去伺候之类的。 呼……听那些声音我可遭罪了。 一开始还弄得我有些手足无措来着,后来我被问烦了,就出口骂了那些问话的女人。之后就再也没人会在我跟前说这些长的短的。 玉卿说我们东宫犯不着为了那些夫人小姐客气这些,所以成婚以后,外头那些人举办的杂七杂八的宴会我是一场都没去。 至于妯娌之间嘛……想来你也清楚皇宫是个什么样的,我就算有心开口怕也多半是聊不到一块儿的。 非卿后院也干净的很,我身边也自然没个能说话的手帕之交。 虽然……虽然耳根子亲近不少,可也确实是没个说话的人。只能和小孩子聊聊天。你可别笑话我!” 她尴尬地扭过头,死死拽着被子,那样子,要多憨纯有多憨纯了。 “怎么能算得上空空如也呢?怡亲王府上不还有一位安侧妃嘛?” 苏令仪的语气略带嘲讽。 当然不是讽的太子妃,而是慕容泽。 留了一个随时随地想取她儿子命的小妈。 “她?还是算了吧,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凑过来都逗一逗的。哦,我记得靖王妃是逸儿的姨母吧,那我就和你说说那个女人。 大概就在我新婚夜吧,那时候很巧合很巧合地发生了一件事情。 逸儿是跟着皇后身边的嬷嬷来东宫做客。他那时候皮得很,到处跑,一不留神就摸到我的新房里头去了。 还险些被我当成一只大耗子来着。 他就那么小小的,趴在我的床边,确实是很可爱。不过皇后身边的嬷嬷可不敢任由他在新房里头到处跑,就赶忙抱着他离开,之后! 巧的来了!刚从新房出去的逸儿莫名其妙地落水了。 东宫守卫本就森严,可偏偏逸儿掉水里的那段时间巡逻的守卫刚好交接,没人注意他,然后就被待字闺中的安冉给发现了。 她想都没想跳到池子里头把逸儿给捞了上来。结果自己病大发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满朝文武都在称赞安冉她人美心善,不顾个人安危去救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乃天下善人之表率。 虽然她声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需要什么奖赏,可满朝文武难得都统一口径说要奖赏她。还说她是为了非卿才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所以就搬出什么大道理让非卿把她给娶到王府里头。 我当时看着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央求玉卿去查那个安冉,结果令人失望,逸儿落水就是一场意外,和安冉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不知道玉卿和那些人怎么商量的,还是让那个安冉进了非卿的后院。索性她也不常到我跟前晃荡,就任由她去了。” 苏令仪听着满脑子浆糊。 不是太子都查出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吗?怎么太子妃却觉得那个时候的安冉就不对劲了? 她也是最近几日才发现安冉心怀叵测的。 莫非太子妃那神奇的第六感还能预测到未来安冉会变坏吗? 第92章 欲求不满的慕容泽不知自己很多余…… 然而苏令仪关注的重点却在于逸儿落水的意外。 该说是过于巧合,还是因为在安冉身上查不出什么才感到不安,她也不清楚。 “那太子妃怎么就愿意和我说话了?”苏令仪笑问道。 太子妃眼珠子又是一阵转动,窃喜地看向苏令仪:“你真的想知道?” “嗯。” “耳朵凑过来!”太子妃勾勾手,苏令仪不明所以的地下了头。 “我觉得你和非卿特别的像!” “哈?”苏令仪瞪大了眼,这番话吓得她连忙后退,结果只听碰得一声,苏令仪很是尴尬地碰到背后的架子。 上头摆放的东西一阵摇晃,苏令仪手忙脚乱地把碰倒的东西一一扶正,这才松口气。 太子妃又咯咯笑着。 苏令仪很是无奈地摊开双手:“娘娘您看,就我这毛手毛脚的,和怡亲王不会像是的何况我们连性别都不一样。您说我和怡亲王有些相似,怕是折煞臣妾了。” 太子妃直起身子,柔声道:“不是长得像哦,该说你们是个性相似吧? 你看啊,你和非卿一样,看着都冷冰冰的,不好惹,实际上心底可不凉呼。都挺刀子嘴豆腐心的。而且做事很认真。要说非卿和你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向来喜欢拼命吧?也没个人能在他的背后监督他,他着急起来,玉卿都拦不住。 我倒是希望非卿能早日找到一个能和他相守一生,还能看顾他的人,至于男的女的倒是没那么重要。” 苏令仪耸耸肩,她这点肯定和慕容泽不一样,对于死过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命还要珍贵的东西了。她懂得什么叫做失去,所以才格外的珍惜,和慕容泽那个懒人可不一样。 她倒是觉得太子妃这番话非常的有趣。 皇室对慕容泽的要求已经低到男女不忌了嘛? 一想到跟在慕容泽身边的十六夜,苏令仪幽幽地追问道:“不是有个知心伙伴嘛……那个十六夜。” 太子妃听完,肚子都笑痛了,她赶忙摆摆手:“靖王妃你在说什么笑话啊? 你可别看十六夜他板着脸,他也是有心上人的。就是住在王府里头的何娘子啊!” 苏令仪一愣,那个尺素之前说的,在府中地位甚至比安冉还要高的那个何侧妃?何娘子?! “您……您没跟我开玩笑吧?”苏令仪不确定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摇头道:“没有啊,何娘子本就是十六夜的青梅竹马嘛,至于为何要留在王府里头……也是因为十六夜本来就是非卿的贴身侍卫,何娘子自然而然就住在王府里头了。 你看,偌大的王府里头,非卿是一个知心人都没有;唯二的两个女子,一个心思不纯,另一个又是十六夜的知己,着实是冷清得很。要不是先王妃还给非卿生了个逸儿,怕是早就被皇后催着再娶一门王妃了。” “娘娘,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苏令仪古怪地看着她。 她才不想知道慕容泽后院里头的是是非非,一个女人也好,两个女人也罢,跟她有几毛钱关系? 难不成…… 太子妃是觉得她认识的好女人特别多,想让她做媒?然后通过牵线搭桥去拿赏银? 可那才几个子儿啊? 貌似在民间牵线成功最贵的也才给一锭金子…… 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太子妃有些尴尬地摸着脸:“啊……怎么说呢,我这个做嫂嫂的,看着三弟那么孤苦无依的,也想做个媒嘛!毕竟他总有事没事就跑东宫这里我还……挺介意的。 明明家里头有个逸儿还站不住脚,那肯定是缺个女人才那么欲求不满啊!” 忽然,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丢人的话似的,脸颊一红,赶忙拿着手捂着自己的脸。 “靖王妃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说罢,她直接捞起被褥,整个人就钻了进去。 苏令仪强忍着嘴角,十分努力地让自己的说话声能变得平静些,可那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那太子妃您,您好生休息。我这就走了!” 她迅速脚底抹油,从太子妃屋中飞快地跑了出来。 结果一出院子,苏令仪就发现自己撞上一堵肉墙,她按着自己的脖子抬头一看,好巧不巧,和刚刚起身的慕容泽撞了个正着。 苏令仪药草的香气瞬间就将他尚有一丝浑浊的神志洗净。 看着怀中的软玉温香,慕容泽猛地后退三步,那张没有风情的嘴巴开口道:“岳潇潇,就没人觉得你很多余吗?山下的路已经抢修过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回想方才太子妃对慕容泽的形容,苏令仪的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她猛地按住慕容泽的肩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哎,多余的人都这样,自己多余不自知,还总爱说别人多余。 王爷你要是欲求不满的话……垣铃阁阁下也是有青楼的,就在回京路上最繁华的北巷,灵春堂,我们灵春糖的姑娘可带劲儿了,就是我,看两眼骨头都要酥了。 你要是想去,我让妈妈桑给你打折,也可以报我药堂的名号。这是我药堂的令牌,拿去。哦,再跟你说个不被外人知道的事儿:我们阁中人去打五折!哎?你干嘛这样看我?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毕竟是我们垣铃阁的大客户,这点折我们打得起的。” “你在说谁欲求不满?”慕容泽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三分。 苏令仪却没当回事,继续滔滔不绝道:“都是男人,我理解,理解。你要是真的闲得无聊,也别老跑东宫去啊?人太子妃都嫌你多余了。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过了弱冠做事就要成熟一点儿懂了没? 别成天有事没事就打扰人家夫妻生活。你怎么就知道长武力值,不长眼力见啊?” 慕容泽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突突。 “岳潇潇,你要是不想死的就闭嘴!” 苏令仪警惕地上下扫视着他,也赶忙后退,直到抱着柱子,这才肯松口气:“哎!你也别嫌弃我话直白,我这也是为你好。 人家太子妃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既然出门撞到你,顺便就跟你提一嘴这又掉不了什么肉。 你也不用担心面子上的问题,勤俭持家的嫖……啊呸,勤俭持家的寻欢作乐不寒碜,我会让妈妈桑给你打折的!” 第93章 夜项……还是死了 慕容泽都不知道怎么听完苏令仪说的话的,只知道他的手不受控制,已经抄起随身佩剑就向着苏令仪丢去。 苏令仪眼疾手快蹲下身子,看着震怒的慕容泽,忍不住吞咽着自己的嗓子:“都说给你打折了,怎么还这个臭脾气。”看着门上入木三分的剑,苏令仪心里头一阵后怕。 见她还在嘟囔慕容泽脸色更黑了。苏令仪见状立刻举旗投降:“哎!你别动手!我马上走!马上走!” 慕容泽阴沉着眼,狠狠将剑从门框上拔出来,而跑远的苏令仪忽然高声大喊道:“三折!最低三折!成本价了!不能再低了!再折上折我堂上姑娘要赔本了!” “别逼我动手!”慕容泽忍不住冲她怒吼道。 苏令仪像个老鼠一样,嗖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泽头疼地捏着自己的眉间:“生六!” “属下在!”生六笑嘻嘻地冒出来。 看着生六的笑容,苏令仪方才那贱兮兮的笑容仿佛又出现在他眼前似的,他背过身道:“准备下山的马车,将女眷平安送返回京。” “是。属下这就去办!”生六也朝着院子外的方向消失了行踪。 看着周围冷冷清清的,慕容泽抬腿便想去主院。 可脑海中又在盘旋苏令仪说他很是多余的话。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雪地中踌躇。 “本王听她的作甚?”反应过来的慕容泽暗骂一声,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屋。 有着慕容泽的命令,生六行动得非常快。 可经过昨晚的雪崩,能用的马车却也是寥寥无几。当苏令仪看到府中的马车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的时候。 她不由得感叹一句:运气真好。 索性太子妃也是要一同下山。慕容泽又不想看到苏令仪在自己跟前晃,以至于她还有三个孩子一同被塞进了太子妃的马车被送下了山。 太子妃捧着暖炉,在苏令仪耳旁低语:“非卿他怎么回事?怎么脸色那么臭啊?本来就不爱笑了,还黑成这样,嫁不出去了吧?” “谁知道呢?我一出门就撞见他说我挺多余,我不过是反讽回去,大概就这样?” 太子妃听完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你,你真的和他说了?” “不然?他确实看着多余啊。自己有屋不待着天天去别人家串门,什么诡异的癖好。劝他回家而已。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太子妃掀开马车的车帘,悄悄地看了一眼背后。 慕容泽一个刀子眼甩过来,吓得她赶忙放下帘子拍着自己的胸脯。 看着神色平淡的苏令仪,太子妃冲她竖起个大拇指:“靖王妃,你的胆量不是一般的神。” 敢这样和他说话的,怕是全天下就她一个了。 苏令仪僵硬地牵动着自己的嘴角。 还能怎么办?人都得罪惨了,再雪上加霜一点点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何况慕容御的命还在自己的手上,他就算想把自己杀了,也要掂量掂量慕容御的生死。 想通这点的苏令仪,就一点儿也不怕慕容泽会多上火。 马车行出老大远,逸儿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神情有些略微呆滞的雅儿,悄声问道:“雅儿妹妹,怎么今天你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雅儿强打着精神,睁开眼:“啊?我累了啊!昨天……昨天和你们一直闹腾,还提心吊胆的被锁在柜子里。我……哈欠,我都没好好休息过呢。平日雅儿,雅儿都很早很早就上床歇息的。今天……我好想四个时辰都没睡足,当然……没力气了” 她揉着眼,整个人都像是一团拍扁的黄瓜,有气无力地打着呵欠。 逸儿见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也不敢再去打扰。蹑手蹑脚地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解开,盖在雅儿的身上。 “那我把我的狐裘借给你暖暖。人的精气神要是不好,一整天都会没力气的。” 雅儿冲着逸儿笑了一声,便靠着苏令仪沉沉的睡下。 咚,咚,咚。 西山山脚下,一座寺庙内,一位身穿黑黄色衣衫的老妇正掰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她的两鬓已经斑白,只用着一头木簪挽住那头发丝,面上尽是岁月的痕迹,裸露在外的,也只有那双不长茧子的双手还能看得出她出身不凡。 檀香焚出淡然神怡的香气。 “诏令寺遇袭有多少的伤者?”太后睁开悲悯的双眼看向一旁的嬷嬷。 嬷嬷上前三步在太后的耳畔低语几句,太后悲痛万分,手中念珠转动得更快。 “阿弥陀佛,罪过啊!” 嬷嬷又道:“太子殿下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来问娘娘何时下山的。诏令峰那头想要通路下山,还有等一个时辰。” 太后手中念珠一顿:“遭受此劫也不知是福是祸。罢了,下山吧,有些日子没见到盼惜那个丫头了。本来哀家还想等这次祭祖结束后亲自回宫给盼惜和轩儿赐婚,倒是不凑巧了。” 老嬷嬷伸手搀扶着太后站起身,面色上却不是很好看。 “解蓉,你怎么这个表情?” “太后赎罪,奴婢知道娘娘惦记虞小姐,特地多问了霄岳军几句,说是虞小姐她失踪了?” 太后身形一晃:“她失踪了?怎么回事?” 解蓉抿着唇,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 “给哀家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太后大为震怒,连她下垂的下颌线上也不禁抖三抖。 解蓉无奈地点头,却也知道虞盼惜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可在这深山野林,丢个姑娘家,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找见吧。 …… 冰天雪地内的山林内。有一个破碎的身影正蜷缩着自己的身躯,浑身颤抖的她,探出满是伤痕的脸,木然地看着跟前的男人。 昨天夜里宛若噩梦般的场景在安冉的脑海中。 “北境人就是蠢笨如猪,就凭你们的脑子,也配跟我们东临人合作?哈哈哈哈!” “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她像是个蝼蚁一般,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着。 那群蒙面人听完,面上没有任何怜悯,反而笑得愈发放肆:“呵,北境女人怀了北境的种?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啊?既然是北境的种,那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四肢被他们强硬地按在地上,她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 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看着落在自己肚子上的脚, 那一刻,安冉后悔了。 她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听父亲的话和傅桀合作?那些人根本就是个变态! 不管自己多么拼命地扯着喉咙向四周求救,可回应她的只有木头被催成炭火的劈啪声。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肚子里彻底的空了下去后,那群人才罢休。像是丢弃一个破布娃娃一般,将安冉丢在了原地。 她就这样,在这里坐到了天亮。 “娘娘,起身吧,山上风大,对您的身子不好……” 忽然她的肩头落下一件柔软的大衣,听着夜项关切的话语,安冉失魂落魄地抬起满是脏污的小脸看着他。 “身子不好?”腿心处干涸的血迹显得那么刺眼,安冉嗤笑一声,艰难地扶着树枝站起来,“本宫嫁入王府三年多,只有一个孩子……只有一个孩子! 赵御医说本宫这胎本就不稳,若是不注意滑掉,日后想再有个孩子根本就难如登天! 那些刺客本来就是来取岳潇潇的性命的,为什么?为什么岳潇潇她要跑?她该死!她就该死在这儿!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因为那个贱人才流掉的!凭什么她要过得那么好?我也要让她尝尝看失去子女的感受!” 看着神情癫狂的安冉,夜项于心不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娘要罚就罚我吧,是属下自作主张暗中和东临人联系,这才害得娘娘沦落至此,若非属下不将霄岳军调离,定然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安冉面色一冷,跌跌撞撞地走到夜项跟前:“夜项,你看着本宫的眼睛再说一遍!” 夜项抿着唇,缓缓抬起头看着她:“是属下的主意,请娘娘不要再……” 话未落,安冉就送给他一个贯穿胸腹的伤口,夜项口吐鲜血,不住地看着她。 “娘娘……” 安冉冷眼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 “原来你也是岳潇潇的走狗?想为她开脱? 她岳潇潇魅力还真是大啊,都是个老寡妇了,怎么还管不住风骚的身子到处勾引人?除了王爷不开眼,原来还有个你? 行吧,本宫成全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等到岳潇潇跟你一块儿双宿双飞了。你和她倒是般配。一样的下贱,一样的目无尊卑……你们,都该给本宫的孩子陪葬!” 凝望着安冉远去的背影,夜项蠕动着自己漏风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前爬着。任由血在他的足下凝固着。 “娘娘……不要去!王爷他,他没想放过您!” 风雪残烛中,夜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视线逐渐模糊不清,连最后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的他,就这样顺着雪坡,一路向下滚着。 滚着滚着,坠入万丈深渊。 夜曲戴着斗笠站在不远处,看着夜项冰冷的尸体。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锁在喉间。 他捏紧拳头,将头上的斗笠丢下山崖,决绝地背过身。 渐行渐远。 第94章 王爷说你死了,你就是死了。 裴封正矗立在山脚下指挥着霄岳军开拓山路。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跌跌撞撞从山的另一头蹒跚而来。 她浑身是血,几乎就找不到一点儿完整的好肉,看到霄岳军以后,她灰暗的双眼顿时有了光芒。 快步上前,就跪在了裴封跟前。 “快救救我!我是怡亲王府的安侧妃!我被刺客威胁了!” 安冉的声音十分沙哑,就像是风干了十年的老树皮。裴封听罢忍不住直皱眉。 他干脆利落地收回自己的脚,厉声道:“这位夫人在说什么话?我家王爷亲自发的口令,安侧妃于昨夜死于大火,现在您又从后山头爬出来自称是怡亲王府的娘娘?呵,恕末将直言:您是觉得王爷在欺骗我等吗?” 裴封的双眼冰冷至极,仿佛是在看着死物一般。 安冉赶忙摇头:“不,我就是安侧妃啊!安冉啊!裴将军快去和王爷通报,就说安冉回来了!我回来了!我没有被大火烧死!” 慌了手脚的安冉又上前扒拉裴封的大腿。 忽而,背后一则讥诮的笑声,让安冉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裴封,你艳福不浅吗?老娘才刚刚下山就撞见一个女人对你投怀送抱的……”裴怜低头看着安冉,神态很是不耐。 裴封赶忙拉开和安冉的距离,上前搂着裴怜的腰,赶忙赔不是:“夫人莫要错怪为夫。天下女子纵然千万好又如何?终究还是夫人最得我心。” “哼,算你识相,没让什么阿猫阿狗的进我们裴府。”裴怜神色平淡,任由裴封给她顺毛。 安冉听完很是不舒服,将盖住脸的发丝赶忙拨弄到一旁,很是自得地露出自己的脸道:“裴夫人!是本宫啊!安侧妃啊!你莫不是把本宫给忘了不成?信不信等本宫回府让王爷治你的罪!” 此时安冉的脸哪里算能看的?脸颊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刀伤,还有被烟熏黑的痕迹。 就是安冉的亲妈站在这儿都不一定认得出来这个人是安冉她本人。 裴怜看着她,嘴里止不住地想要发笑。 她上前三步,抬起安冉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哪里来的山野村姑,胆敢自称是安侧妃?王爷说安侧妃被火烧死了,那安侧妃就是死了。你听不懂吗?” “不!我就是!” 裴怜压根就不听她的话,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还记得,我爹受到风寒前几日,正好安将军在跟我爹举杯庆祝。你说怎么好端端的,人一回来就病逝了? 想来也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才是,当年我不过就是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谁都不能动,可你说现在的我,还能动不得吗?嗯? 既然你说你是安冉,可王爷死都不认你,你说我要是杀了你,王爷会追究我的过错吗?你这个想对世子下狠手的……罪人。” 看着裴怜满眼都是恨意,安冉内心忍不住惧怕。 裴怜厌恶地松开安冉的下巴。裴封赶忙从盔甲内拿出一张帕子,帮她擦拭着掌中的污垢。 “这位夫人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那句话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夫人何必动怒,若是不长眼地惹到夫人,为夫动手就好。不必脏了夫人的手。”裴封冷哼一声,佩剑出鞘,沾血的剑头直指安冉。 安冉顿时尖叫一声,从他跟前连滚带爬地向着山下滚去。 凝视着她狼狈的背影,裴怜满眼的寒意:“真该亲手杀了她。” 裴封紧了紧她的手,安慰道:“王爷自有打算。夫人不必忧愁。” 听着裴封的话,裴怜哼了一声:“我看夫君倒是满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快乐,一下山,走三条街就能看到灵春堂,我看夫君今晚还是不用回来的好。” 说罢,裴怜自顾自上了马车,丝毫不管背后的裴封。 一旁的副将赶忙插嘴道:“裴老大,今晚嫂嫂又不让你回家了?” 裴封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副将摊开手道:“老大,难不成你真打算眠花宿柳?只怕裴府都没有老大的位置了,要不到我府上挤挤?等嫂嫂消气了再回去?” 想着副将那府上一窝子里头都找不出一个女人的头发,裴封无奈地点头。 …… 距离诏令寺发生火灾已过去整整三日,回到府中的苏令仪什么事都没干,只把自己锁在屋内。也不让任何人打扰。让府中一众人很是担忧。 然而让她们担心的不仅仅是苏令仪这几日的反常,更是因为整个京城外流出的传言。 御祈庙被烧这毁地乃是北境数百年来的根基,得知这个消息后,陛下大怒,吩咐彻查大理寺卿陈列彻查此案。 一时间不少王公大臣在大理寺进进出出,丢掉官位的大臣多如牛毛。闹得人心惶惶。 然而才过去一天人群中又开始传出:这是天谴,乃是北境先祖看不惯怡亲王满身杀戮,血气缠身这才引得天火降落于诏令寺,将御祈庙烧了个精光。 现如今,怡亲王已经遭到报应了,他的侧妃刚怀上他的孩子,结果诏令寺一去,胎儿未成形,就跟北境历代皇帝的匾额一起埋葬在诏令寺上。 邻里街坊奔走相告,他们似乎完全都忘记了,正是慕容泽这些年不辞辛劳地征战沙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才护得这一世太平。 恶人的标签,挂在慕容泽的身上怎么都撕不下来。 逸儿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桌镜子的饭菜,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直到饭菜都凉了,也未动几口。 “哎……” “殿下心情不好?”生六笑眯眯地看着他。 “父王呢?还没回来吗?” “回殿下,主子最近忙着办案,怕是还要等几日才能回来。” “生六,我父王他……他真的没事吗?”逸儿很是不安地问向生六。 这几天王府外的疯言疯语,多多少少还是会传到逸儿的耳中,要说他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生六笑道:“世子殿下多虑了,主子他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那,那我能出府去姨母家看看吗?”逸儿满脸希冀地看着生六。 生六却笑着摇头道:“世子殿下,您可别为难属下的了,王爷下过死命令,若是让您跑出去,我这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逸儿无奈地叹口气,趴坐在桌案上。 也不知道雅儿妹妹的身体怎么样了。那天回来雅儿就没什么精气神,一坐上马车就一直在打瞌睡。 希望没感染风寒,那样的话,等自己开春去太学就能顺道找她玩了。 第95章 慕容泽被关押了 屋内,苏令仪看着手中的信纸,眉头紧锁。攥紧手中信纸,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起来。 傅桀来这儿不可能就只是顺势把逸儿劫持的,傅明旭那家伙既然敢让他做这次北行的领头,势必是要杀什么人。 苏慕辰还亲自和他会面…… 苏令仪眼珠直转,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谁……? 到底是要杀谁? 忽然,玲珑推开门,看着神态异常焦躁的苏令仪,她赶忙放下今日的吃食,问向苏令仪:“堂主,你这是怎么了?” 苏令仪疲惫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摇头道:“无碍,对了,这几天外头怎么样了?” 琳琅听苏令仪这么问,当下也不知要如何解释。 “这么这副表情?出大事了吗?” “堂主,今早楚瑜从宫中传出消息,说是怡亲王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任何人不得探监。” “什么?”苏令仪听完立刻拍案而起。 “他怎么蹲进去的?”难不成是嫖娼不成反被抓? 玲珑解释道:“近两日京城盛传诏令寺起火乃是天谴所致,而这天谴源头,就是怡亲王杀戮过重才导致的……” “可放火的凶手不是被太子抓到了吗?还是我亲自提审的,人证物证罪证都有,他怎么还会蹲进去?” 苏令仪满脸疑惑。 “这,属下不知,不过貌似这是太子的主意。” “太子?这两人又在打什么名堂?”苏令仪不满地嘀咕着。 忽然,苏令仪猛地抓住玲珑的肩膀连声追问:“等等!你说是京城传闻是遭天谴?消息源头是来自哪儿的?” 玲珑摇头道:“这个传闻也是突然才兴起,源头都是坊间百姓,具体要查清楚,还要等上几日。” 苏令仪松开她的手,摸摸撑着自己的下巴:“坊间百姓……传闻……难不成是他们做的?” 抬眸看着玲珑,苏令仪满脸严肃的说道:“玲珑,你帮我好好看着这两日苏家进出的人都是些什么。 事无巨细,要一一通报给我! 还有!这京城中的传闻,你再帮我填把火。务必要让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能说多狠就说多狠,最好狠到要让百姓恨不得对着怡亲王府丢臭鸡蛋不可!” “堂主,咱不是和怡亲王府有合作吗?为什么还要这般火上浇油?若是让怡亲王知道了,我们会不会有麻烦?”玲珑握紧了拳头。 何况慕容逸还是堂主的亲生儿子,堂主这般作为,就不怕寒了那孩子的心吗? 苏令仪却是意味深长的解释道:“麻烦?他们巴不得我们这把火烧得更旺盛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找我的麻烦? 再说太子既然有意要关押慕容泽,那这些流言势必就会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想也知道这场红莲业火不是给他们自己准备的,不到最后,这把火会将谁给烧掉,还尚未可知。” 玲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罢,她还是不多问了,谁知道他们这群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别最后把自己绕进去就好了。 想通的苏令仪,精神格外的舒爽。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有些酸涩的味道,很是嫌弃。 早知道就不埋在屋子里埋头处理阁中事了。 一关关三天,人都酸臭得不能见人了! 赶忙让玲珑提上几桶热水,搓掉身上的污垢后,这才舒舒服服地从屋内爬出来,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苏令仪忍不住伸个懒腰。 此时,府中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侍从们的脚步也不禁快了几分,苏令仪忍不住问向玲珑:“发生什么喜事了?你们把红灯笼拿出来作甚?” “师父!你在屋中办事都糊涂了吗?你忘了?再过几日便是除夕,除旧迎新的日子,当然要把旧东西翻出来拾掇拾掇啊!” 琳琅从背后窜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一脸喜庆地看着她。 听琳琅这么一提,苏令仪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院子里凋零的树枝,以及刺骨的风,她不禁伸出掌心。 洁白的雪花飘落而下,落入她的掌心便化作一滩水。 转眼来京已有半年。可讯零花的下落还是卡在那个商人那里…… 也不知道雅儿的身体到底能抗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雅儿身上的胎毒乃是苏家的手笔,苏令仪心里头就忍不住想要把苏家碎尸万段! 连亲生骨肉都要利用的畜生! 苏令仪眼中的恨意,玲珑也是看在眼中,她叹口气。默默地帮苏令仪披上件狐裘。 “琳琅,雅儿这两日的身体可还好?” 苏令仪呼出一口白气,转过头问着琳琅。 那日一下马车,雅儿就发起高烧,她重新给雅儿写了一张新的药方就让琳琅去给雅儿熬药了。 之后她就埋头扎在屋内绞尽脑汁在给雅儿换一张新的药方。一待就是三四天。 琳琅听苏令仪这样问,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看着手中红色的灯笼,却是怎么笑也笑不出来。 “师父,雅儿的身子您是知道的,您闭关的这几日,我一直有好生照顾她。药膳汤药从未落下…… 可雅儿这两日胎毒复发,高烧的风寒加剧她身体的病势,今天,她更是连粥药都吃不下去。” 苏令仪面色一僵,身形猛得一晃。面上依强装镇定,看着琳琅道:“是嘛,我知道了。” 她背过身转而又去往后院开始侍弄那些药草去了。 琳琅眼神一暗:“师父明知道再怎么改良药方都是没用的,没有讯零花终究是只能延缓毒症。接下来的两年,雅儿要是能下地走两步,都是谢天谢地的。” 玲珑看着苏令仪那满是孤寂的背影,忍不住问向琳琅:“琳琅,讯零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琳琅咬着牙,重重地点头。 “很重要,你知道太子身上有索炎毒吧?” “自然。” 若非索炎毒,慕容泽也不会向她们垣铃阁买那么多的天水灵芝。 琳琅继续道:“师父身上的毒要比索炎毒还要狠辣。乃是出自隐世药谷的剧毒之一——罗生畔。” “罗生畔?那是什么东西?”玲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毒。 琳琅苦笑道:“这是当年药谷一个叛出师门的弟子所创之毒,以女人的血为引,滋养三十二种毒草生长十年,等药材成熟后将其炼制成药丸,若让那药引之人吞下这颗毒药。那这罗生畔的威力将会最大化! 药入口腹后不出两个时辰,用药之人就会欲火焚身,若强忍就会任由血液爆体而亡。 若是运气好有个人能帮你解开毒药,那这毒血也会汇聚在腹中,被腹中胎儿吸收。胎儿随之就像是只知道进食的猛兽,会一点一点的吸干母体的营养,最后达到母死子亡的结果……” 玲珑听得忍不住抽气:“好狠辣的毒药。” 琳琅摇头道:“还不止,罗生畔因用以制毒的血引没有稳定性,所以一般中了这罗生畔根本就没有机会解毒。更别说能生下孩子了。 师父当年能侥幸活下一条命,属实是九死一生。 当年,随着雅儿的出生,罗生畔的毒素也会随之改变,我和师父当时想了各种办法,也只有让师父用自己的鲜血炼制新的罗生畔,再在病发的半个时辰内取血、制药…… 不说风险有多大,光是种植药材就要花费整整十年!可雅儿的身体根本就等不到新的罗生畔制成,之后,师父意外在古书上发现能融万物血的讯零花。 以讯零花的药性压制罗生畔的血引,再佐以药物一点一点地将血液中的胎毒从雅儿身体内剔除。这是最稳妥,也不会伤害雅儿身体的法子了。而全天下,也只知道在北境前朝有过讯零花的出现在史书的记录。 你说这讯零花,能不重要吗? 偏偏,偏偏我又将讯零花的线索给跟丢了,可是师父从来都不怪罪我的失误。只知道安慰我……” 啪嗒,啪嗒。 晶莹的泪珠顺着琳琅的眼眶,落在雪地之间。变成一朵冰花。 每到夜晚,她都在懊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谨慎一点?要是自己多注意那就是讯零花的下落,师父也不会……不会一直这么操劳了。 不用一回来,就埋头想着新的药方,也不用和那个慕容泽做交易了。 她除了捣乱,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眼泪怎么擦都止不住的琳琅,玲珑觉得自己的双眼仿佛被刺痛了。 伸出手抱住琳琅,轻声在她耳畔安慰道:“放心,没人会怪罪你,明明是下毒人的错,你在自责什么?又空掉泪珠子,不如多做点吃食,我都饿了。” 琳琅赶忙擦擦殷红的眼角,破涕为笑。 “好!” 第96章 慕容泽,难不成……你越狱了? “堂主,子时已过,天色不早了,快些歇息吧。”玲珑提着红色宫灯,站在风雪中,看着忙碌的苏令仪提醒道。 苏令仪放下手中的药草,连连摇头:“无碍,我还没犯困,再让我想想办法。” “堂主!”玲珑上前三步,一把夺过苏令仪手中的药草严肃地看着她。 “你这是作甚?”苏令仪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紧蹙着眉头,就要伸手去拿玲珑身后的药材。 “堂主,您那日回来就一直没好好休息,若是累趴下了,雅儿怎么办?” 玲珑的话令人振聋发聩。苏令仪的手顿在那里,随之便是一声叹息。 她跌坐在地上,任由地上的寒气侵蚀着自己身上的温度。 崩溃地按着自己的头,苏令仪自嘲道:“歇息?我根本就歇不下来!雅儿现在正躺在病床上,食不下咽,寝不能眠,你叫我如何安心?” “可是堂主,不是您和我们说做事要劳逸结合的吗?没有足够的精气神,怎么去寻讯零花?” 苏令仪叹口气,玲珑说得没错,若是她自己倒下了,那雅儿该怎么办?讯零花又该如何去找? 她默默地站起身,抖掉身上沾染的雪,走回寝屋,更衣上床。 玲珑推开屋门,看着神情麻木呆滞的苏令仪,想劝说却又无从劝起。只好将安神香点燃,静静地退了出来。 站在院外,看着满地洁白的雪花,四周寂静得可怕。 日前的小脚印又被新的雪花彻底地掩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似的。 明明几天前,院子里还活跃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可现在……只剩下冬风萧瑟的嘶吼声。 连手中红色的宫灯也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踏着雪,将自己的身影埋进雪雾之中。 …… 一连几个夜晚,靖王妃的氛围都出奇地低迷。 整个院子上上下下充斥着名为萧瑟的气氛。 苏令仪强迫着让自己多多休息的结果就是让自己本就严重的黑眼圈只恢复了一层表皮。 床榻除了让她翻身,似乎就没有任何助眠的作用。 凝视着房梁,苏令仪叹口气。掀开被褥,就坐起身子木木地发着呆。 “岳潇潇,大半夜的不歇息反而坐在这里发呆,还是够闲的。” 忽然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苏令仪的耳中。 正欲开口的苏令仪看到窗前的出现的人影,她的脑子瞬间宕机。 慕容泽穿着一身玄色蟒袍,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在雪夜的衬托下中,显得那么清冷孤高。 苏令仪噌的一声站起来,凳子也猝不及防地被踢倒在地。 看着跟前慕容泽平淡的神色,苏令仪瞪大了双眼:“慕容泽?你不是蹲进去了吗?怎么出来的?” 似乎是发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大理寺在逃嫌犯,苏令仪又猛地捂着自己的嘴。 见她这般大惊小怪的,慕容泽心头莫名有些生气:“怎么,本王被关大理寺,你很高兴?” 苏令仪摊开手道:“那倒不至于,毕竟你进去了,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 上下扫视着他,见慕容泽面色红润,一副吃好穿好被照顾好的样子,半点都不像是被囚禁后应该有的精神面貌。 要说有不一样的,那就是他的手腕上突然多出一圈诡异的红色压痕。 苏令仪咽咽嗓子,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你……逃狱了?” 慕容泽面上一寒:“本王需要越狱吗?” 苏令仪缩缩脖子。 也是,他要是想越狱直接跳出来躲起来就好,不至于三更半夜跑她这儿嘚瑟自己越狱了。 “那你来我这儿干啥?”苏令仪追问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用猜也知道慕容泽这是有要事找她。 可自打雅儿病倒后,外界发生的事情,她都没那个破心情管。 慕容泽无心再说其他的废话,只是从背后甩个黑色的包裹出来。 苏令仪飞快接过,伸手捏了捏。 里面没有什么硬物,貌似是什么衣物之类的东西。 “走了。” 慕容泽背过身道。 看着怀里的包裹,苏令仪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是,大哥你三更半夜的什么话都不说清楚,莫名其妙的丢给我一个包袱就想我跟你走?拐卖小孩都要花言巧语骗骗人的吧?你以为我很闲?能跟你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冬游?” 慕容泽侧过眸子,轻笑道:“本王找你,能为了什么?” 苏令仪脑子一转:“难不成是为了炎綾病?可是调理太子身体用的药方不是给过你吗? 难不成是身子虚弱所以来找我逼毒的?你身边的十六夜不也是懂医吗?不用大老远从监狱爬出来就拉我去做这种事情。” 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道。 慕容泽靠着树干,挑眉反问:“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交易?嗯?” 苏令仪猛地一拍脑瓜子:“难不成是讯零花有下落了?” “嗯。”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带我走!”苏令仪不管不顾地拍了拍慕容泽的肩膀。 此刻,她那双杏眼满是光芒。宛若夜空中的星斗一般。 慕容泽只觉得自己心里头仿佛漏掉一拍。 掸掸苏令仪拍过的胸膛,他拧着眉头,很是嫌弃地看着她。 “不跟你那俩孩子说一声吗?” 听他这么一问,苏令仪忍不住猜测:难不成线索跑出大老远?已经不在京城了吗? “要多久才能回来?”她赶忙追问道。 慕容泽淡淡地开口道:“短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年前能不能回来,是个未知数。” 苏令仪听完,眉头紧锁,扶着额头,面上很是无奈。 “是挺久的。那你稍等我片刻。我去交代一些琐事就跟你去。” 她说完,风风火火地从窗户口子跳了出来。急到……连她左肩的一角擦到他的胸前都没有发现。一溜烟,她的背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着鼻尖飘过一抹淡淡的雪松香气。 慕容泽神情有些恍惚。 那则雪松香气和自己平日熏衣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有寒夜的清洌,更带着一抹在烈日阳光下才特有的灰尘味道。 这让他的鼻子带着些痒意。 谈不上舒服,亦谈不上讨厌。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平日行事颇为不羁,口下不留情的女人,竟会和自己用着相似的香料熏衣。 一股诡异的思绪爬满他的大脑。 第97章 可把你矫情的! 苏令仪的动作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杀了回来。 而慕容泽傻站在那头发愣,她也有些不知所云。 “喂!慕容泽,你在发什么愣?” 苏令仪拍了拍他的剑。 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凑过来,慕容泽讽声道:“磨磨蹭蹭的。真慢。” 说罢,他腾身飞起,下一刻就踩着屋檐飞离了王府。 苏令仪撇了撇嘴:“这厮怎么回事?是吃炸药了不成?” 随即她赶忙将慕容泽塞给她的包袱背上身,运着轻功,飞快的追上慕容泽离去的步伐。 半刻后,二人便已落在京城北门的荒郊外。 两匹汗血宝马已经仰着蹄子,正跃跃欲试地看着她们。 守在一旁的夜曲赶忙跪在慕容泽的跟前:“王爷。” 慕容泽颔首点头:“本王不在的这些天,你们全权听从十六夜的调遣。” “是!” 交代好夜曲后,慕容泽立刻翻身上马。 听着一声:架,就留下一片尘雪后就又跑远了。 苏令仪看着他,心里头就忍不住窝火。 有毒吧? 她咬咬牙,牵上缰绳。轻松一跃,再度追了上去。 策马狂奔穿行在山林之间,不知不觉,苏令仪就跟着慕容泽跑过整个夜晚。 直至冬日的黎明扫清夜的漆黑,慕容泽这才拉住马儿的缰绳。 “喂!慕容泽,你什么都没和我说,就拉着我一个人跑到这儿?这荒郊野岭地,哪里有讯零花的下落?” 苏令仪跟在背后,气喘吁吁地质问着慕容泽。 她看了看四周,此处地形陡峭,人烟稀少,山下官道来往的也多是些早起务工的布衣。 以为来时没走官道,一直超着小路,苏令仪也摸不清现在是在何处, 但看着地势,她多半可以肯定现在她们俩应该是在徐南城最南方的地界,再走段时辰,怕是直接和东洲接壤了。 慕容泽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等他站起身后,苏令仪却险些笑破肚子。 “不是,慕容泽,你这是想干嘛?”。 此时慕容泽的脸很是诡异。 该……怎么说呢? 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就是个玉面书生的模样。 可现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把那张脸抹得黑不溜秋。 而他那和黑脸完全不是一个颜色的脖子都不用明眼人看,都知道是做了手脚。 苏令仪看得出来,他是想把自己的脸变成劳务布衣那种古铜的颜色,可经过他那双手的嚯嚯。 那就是一颗洗干净的土豆又掉进泥坑里,还险些生根发芽的样子。 看着慕容泽这副自作孽的狼狈样,倒是让苏令仪多日紧绷的内心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她又不好意思笑得太过夸张,只好使劲的抿着唇,但松动的肩膀还是让对面的慕容泽心态不爽。 “本王现如今应该在大理寺,你以为本王那么蠢,顶着这张脸进徐南城吗?” 苏令仪抱胸反讽道:“原来你也知道你是‘私自出逃’吗?亏得你有这个认识,没在官道上奔走。行吧,还是让我来,就您这尊贵的手,还是别糟蹋十六夜给你准备的药材了。” 慕容泽也知自己不是那块料,将临行前十六夜塞给他的瓷瓶一股脑的塞到苏令仪的手中。 对于易容变装,苏令仪自有一套。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对她来说,就像会见老友一般亲切。 很快就搞清楚那些瓷瓶的作用后。苏令仪指了指丛林旁的山石道:“王爷,请吧?您站得那老高的,我着手伸天上都不能帮您老变装的。” “岳潇潇,你是在戏弄本王的吧?” “嗯?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戏弄你干嘛?”苏令仪不明觉厉地反问他。 “你让本王坐那块脏石上?” 慕容泽人都被气笑了。 苏令仪这才发现,那块石头下方长满了苔藓,还有些泥土的腥味微微在反上来。 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吗? 就是恰好觉得那颗石头给他坐刚刚好而已…… 苏令仪摊开手,道:“那王爷想怎么办吧?要不坐地上和天地为一体,要不就那块石头!都什么情况了,要什么火铳炮啊?难不成你在外头行军的时候也成天和在京城一样光鲜亮丽吗? 洁癖要看时候,真到要命的关头还讲究什么洁癖,你死得比谁都要快!” “本王不坐!” 见他这般冥顽不灵,苏令仪很是无奈。 有什么办法?急着要讯零花的是她又不是慕容泽,那怎么办? 除了妥协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解开背上黑色的包裹,苏令仪就将里头的东西抖在地上。红色的布料就这样宛若火球一般滚落在雪地上。 她看都没看,就拿着那黑色的布就铺在石头上。随后牵动着嘴角,僵硬的笑道:“尊贵的怡亲王,您要的干净垫布准备好了,可以上石了。” 可慕容泽依旧站在哪儿,目光却都注意在地上那摊红色衣衫,眉宇间的嫌弃怎么都盖不住。 苏令仪觉得自己眉间清净猛得一阵突突。 “还想咋?要干净老娘给你块干净布怎么了?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比娘儿们还娘儿们!爱坐坐,不坐拉倒!老娘不伺候!” 慕容泽没再说话,顶着心里头的厌恶,还是坐了上去。语气很是僵硬:“还不动手?” 见他这么听话,苏令仪松口气。 人这该死的劣根性,好话说不听,非要骂两句才甘心。 纯纯找骂不是? 手上动作也不慢,捣鼓着瓶瓶罐罐,就开始对着慕容泽白嫩的生脸蛋子动起手来。 太阳不知不觉地升起,逆光大咧咧的洒在苏令仪身上。 她凑得很近,慕容泽甚至都能看到她浓密睫毛上带着的日光的金波。 而那双大得出奇的双眼,此刻正专注着自己的工作。任由逆洒而下的光芒穿透她的肌肤; 让脸庞细小的绒毛上晕染的黄色光芒。 盯视着苏令仪认真又专注的脸,他只觉得此刻的她……白得刺眼。 慕容泽忍不住撇开自己的眸子,苏令仪很是不耐的抬手,又将他的头给掰了回来。 “动什么动?老实点儿!” 慕容泽蹙着眉头,挡了挡自己的眼:“晃眼。” 苏令仪眯着眼看看天色。 嗯,日头是挺大的。 她又近了几步将他眼前的那片金光悉数遮盖 “行了行了!给你挡着光。看把你矫情的。这回别乱动了!” “岳潇潇,没长嘴可以不说话!” 苏令仪听完,很是不乐意,她抬起慕容泽的下巴,很是轻佻的哼了一声。 “我记得某人的兄长亲口和我说过,他有个兄弟,也没长嘴,我看要闭嘴的是你才对。” 第98章 给我女人的私密物件做什么?! 慕容泽冷哼一声,也不再还嘴。 他怕自己这出行一番,人还没到目的地就要先被她给气死了。 “等一下,易容成什么样的,我都没问你!”苏令仪猛地一拍脑袋,追问道。 慕容泽看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幅肖像画塞到苏令仪手中。 看看手中的画像,再看看慕容泽。 的亏是自己动手的。 换做他……别说易容了,别把脑子移门就不错了。 苏令仪手脚很快。看着画像,很快就帮慕容泽做好了易容。 不知道她从何处掏出一面不大的铜镜就塞到慕容泽的手中。 沾沾自喜道:“看吧,我的手艺绝对不差,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出现在你亲哥面前,他怕是都认不出来。” 当慕容泽第一次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也险些没认出来那是自己。 面色发黑,眉眼粗犷,瘦削的脸颊硬是大了三圈,易容后的脸比原先潦草多了。 如果说慕容泽自己的变装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摔进泥坑,那苏令仪帮他易容后的结果,就是进京烤鸭的厨子,多在河水里头抓了三个月的鸭。 啊呸!是至少像是个有点家底,又文化不多,四肢发达的小将军才对! 能从气质上做到根本的改变,就连慕容泽都不得不佩服苏令仪的手段。 “靖王妃这身易容的本事,倒真叫本王大开眼界。”他眼底闪过一抹赞扬,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将铜镜再度塞回苏令仪的手中 可苏令仪却听着他的话,背脊骤然僵直起来。 难不成自己露馅了? 不对,跑路的时候明明暴露过自己会易容的事情……之前,之前他找着自己也多半是因为发现有个不对劲的人才摸过来的。 这,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时不时抬头看着慕容泽。见他神色和往常一般无二,三分清冷七分淡漠,又带着九十分的欠扁。 苏令仪顿时找回往常的自信心。 嗯!他没发现! 拍拍胸脯,苏令仪笑道:“那,那当然了,本宫怎么说也是垣铃阁的副阁主。要是没些混江湖的手段,怎么敢在刀剑上过日子。” 她匆忙收起铜镜,就将地上的红色衣衫给捡了起来。 手头衣衫很是滑不留手,一块布料悄然从那红色的衣摆处滑落在地。 看着落地的东西,微风又轻轻吹拂一下,红色的带子随风飘逸着。 空气瞬间静止。 她,她没看错的话,那是……肚兜? 还绣着海棠春睡的样式…… 抬起自己僵硬的头看向慕容泽。 却见慕容泽也用着同样惊愕的目光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盯,苏令仪惊觉自己的脸在发烫。赶忙将那绣着海棠纹路的红色肚兜从地上捡起来,三两下就卷在外衫里头。 尴尬的咳嗽一声,苏令仪道:“慕容泽,你塞给我这东西干嘛?” 恢复神色的慕容泽撇了苏令仪涨红的俏脸。转过身牵上马匹就向着山下官道走去。 “多嘴。” 多嘴? 谁多嘴? 难不成是我? 苏令仪震惊地看着他。 明明把这东西丢给自己的是他,怎么自己问一句干什么用的就成自己多嘴了? 难不成等到她自个儿被他卖了再问吗? “喂!你给我……给我女人的私密物件做什么!”苏令仪没好气地冲着走远的慕容泽喊了一声。 可慕容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越走越快。连背影都显得有些狼狈。 若是苏令仪此时脚步快些,定能看到慕容泽那通红发烫的耳根有多么的令人发笑了。 然而, 她此时还在气头上,并不知道这点。 “没长嘴就算了,现在是耳朵都忘在娘胎里了。” 苏令仪没好气地碎他一嘴,回过头牵着缰绳,跟在慕容泽身后五十米的地方慢慢前行。 站在关口的丛林深处,慕容泽将马匹系在一旁的树干上。扭过头看着姗姗来迟的苏令仪沉声道: “现在开始分道扬镳,半个时辰后,本王会在伊春坊二楼转角尽头等你。” 苏令仪白眼一翻:“喂!慕容泽,咱合作不能什么都拎不清吧?你还没说你塞给我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的!你就让我等你,等个锤子!” “你们垣铃阁都有灵春堂,怎么会不知道伊春坊是什么地方?” “全天下的青楼又不是都挂着我灵春堂的招牌,我怎么知道那是歌舞乐坊还是秦楼楚馆啊!”苏令仪忍不住反驳道。 随后她抬眸看着慕容泽:“去那什么伊春坊做什么?” 难不成她们这个伊春坊的姑娘比她们灵春堂的姑娘还要好看? 可她都打折请慕容泽去了,不应该才对。 慕容泽神情冷淡的回道:“伊春坊是苏家在徐南城的据点。线索,就在今天的客人内。” 苏令仪面上顿时变得肃立起来:“讯零花的线索,掌握在苏家之手?” 慕容泽却并未直接告诉她答案。 只是沉着脸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待到本王入城后,再解释给你听。” “嗯,” 苏令仪也不再和他过多纠缠。 看着慕容泽进入徐南城后,她便蹲守在一旁,看着过往的行人思索着进城的办法。 见到一农户正赶着牛车,装着满满一车的东西,苏令仪灵机一动。 “哎!站住!”徐南城的守卫拦下了那背影佝偻的农夫。 “张老汉,又给酒楼送菜去了?” 张老汉连连笑道:“是啊,都是咱家自己种的菜,冬日新鲜的菜品不多,我这车菜今年熟得慢,前些日子夹着雪才熟哩!还有几担上好的米酒,小的也就趁着年关想赚一笔好的。 等拿了银子,到时候就请两位军爷喝酒啊!” 守城的士兵并未为难张老汉,伸伸手,就放他离开。 直到牛车又行过两条小巷,在张老汉停车去喝茶水之际,苏令仪手脚利索地从酒坛里头闪了出来。 一溜烟,就消失在街道内。 “伊春坊……伊春坊……哦,在这儿。”苏令仪嘴里嘀咕着。 看着伊春坊红色的匾额不禁松口气。 从她下了牛车开始,就在不停地找伊春坊。 不知在这些弯弯道道的巷子里绕了多远的路才找到这儿的。 看着门可罗雀的伊春坊。苏令仪就忍不住眯着眼。 一般来说,青楼可不会开在这么偏僻的位置上。多半会在书院后方的两三条街。 距离不近不远。就是方便那些书生学子去时能少走些路。 毕竟青楼的主要来客,多半是那些富甲商贾,或是朝臣二三代以及书生了。 开青楼的,都是想赚钱的生意人,这青楼选址,不是开在人烟繁华的地方,就是开在富人街的后面。 是以大家的脑子多少会撞到一块去,书院后方的街道这才能在众多妈妈桑的默契下发展成所谓的花柳巷。 连她们垣铃阁也不例外。 就开在太学左巷的边上。真是一点儿远路都不让人多走。 可这伊春坊的地理位置却跟寻常的青楼有些不一样。既不在书院背后,也不在繁华的街市。很是突兀地夹在几家门面破败的布行中间。 也正是如此,才让苏令仪好生难找。 看着眼前的伊春坊,苏令仪怎么都觉得诡异。 能来这儿的,不是老常客,就是为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第99章 红羽 “算了,进去再说。” 看着伊春坊,苏令仪叹口气,用黑巾遮住自己的脸后,飞快地走进一旁的巷道,踩着屋檐上的瓦片三步并作两步,麻利地溜进伊春坊的后院,翻身上楼。 伊春坊的姑娘们大多数是上的夜班,尽管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可坊间依旧静得出奇。 顺着慕容泽的话,苏令仪摸到了她的目的地。 一入门,楼中的香料气息就扑鼻而来。很是繁杂又刺鼻的,她捂着鼻子快步上楼,飞快地扫视着四周。 这儿的屋门各个紧闭,除了酣睡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儿声音。 站在转角尽头,苏令仪就在观察着这处屋子。 光从外头看,这间屋子的新旧程度就不是旁边两三间屋子能比拟的。 上头的漆料还锃光瓦亮的,就连门都用的是上好的黄木。 不管是何处的青楼,内部规矩几乎都大差不差,楼中只有两处房间豪华程度是其他房无法比拟的。 一处是老鸨妈妈桑的,另一处,自然就是花魁的。 这很好理解,毕竟一个公司,办公室最好的自然就是老板,第二好的那就是老板看重的人才。 这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适用。 不过,由于妈妈桑自身超然的地位,她们一般是不会和那么多姑娘挤在一个楼里休息。所以这楼间一般是找不到老鸨就寝的屋。 想来想去,这间屋子,苏令仪也只能猜那是属于花魁的了。 贴着门沿,她小心地躲在柜子的后头,听着屋内人发出的动静。 “莲儿!对对对,这按按,力道大些,昨儿个真是把我给累够呛的。”一个姑娘哼着嗓子不住地抱怨道。 那名叫做莲儿的侍女道:“妈妈都给姑娘找的什么恩客啊,都不知道青些,姑娘,你背后都青了!” “你跟着我才几个月?这算什么?咱既然是做的这青楼妓子,还能指望那群人能把你当人看吗?不过是嘴上哄得你开心,觉得你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宝贝。 实际上在他们心里头,怕是觉得我们不过是他们泄欲的工具罢了。” “姑娘何必轻贱自身呢?您本就是这伊春坊的头牌,若是碰上好心的帮姑娘赎身,或是姑娘自己攒够银子,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莲儿安慰着她。 话语中满是羡慕。 “赎身?那是不可能的,你以为那群人的话能信吗?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哪个不顾及着家里头的正妻?又有几个敢把风尘女子往家里带的? 能带回去的也多半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群丫头们。 至于我? 我这条命啊,是注定捆在这青楼内的。当年我母族被抄,落到青楼这个地方时,我就明白那些个所谓的自尊在银子和命跟前根本就没有用。 至于轻贱?那更是开玩笑,我可不会轻贱自己。不过是看清现实罢了。 万事都不如活着重要。他们来我这儿寻欢作乐又如何?妓女上不得台面又如何? 只要我能有银子拿,有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姑娘语气很是轻柔,也很是平淡。 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莲儿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帮着那姑娘擦着药。 屋外的苏令仪听着很不是滋味。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 当一群人已经在想着如何寻欢作乐之时,总有那么一群人在艰苦求生。 她们有时候却要拼尽自己的全力才能从命运的不公中,扯下一片求生的希望之光。 而一旦落入这个名为青楼的坑洞内,想要再度爬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她们灵春堂也只能做到让那群姑娘们有自主选择的权力罢了。 毕竟人的一生是要靠着她们自己才能拼搏出一片天地。 能做到这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总不可能看到一个命苦的就上去救济吧?全世界命苦的人多了去,她们垣铃阁又不是什么善堂。要一对一帮扶。 外头,伊春坊的老鸨扭着水桶腰,登登登地走到二楼来。 苏令仪撇过一眼,赶忙将自己的身子又往里头塞了塞。 只见那老鸨喘着粗气,猛地拍着门道:“红羽!红羽!别睡了,过一会儿有客人指名道姓要点你的牌!快让莲儿好生收拾收拾。今天你可是走大运了!伺候好了,说不定就能被那位爷带回去呢!” 红羽听着老鸨的大嗓门,无奈地哼声道:“知道了母亲,我这就起身。” 老鸨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行,我让后头的其他姑娘准备准备。等午时一到,你可要准时见客才行!那位爷可是给了一锭金子的赏银呢。” 叮咛着红羽一声,老鸨扶着梯门蹭蹭蹭地下了楼,赶忙招呼着后厨端上好酒好菜。属实是想把来访的那位宰一遍。 莲儿感慨地叹口气:“林妈妈也真是的,姑娘才睡下不足两个时辰就又要叫姑娘去接客。也不想想姑娘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红羽却对这事儿习以为常。 毕竟她们这群女儿们本就是林妈妈捞钱的工具。 叫声我家这姑娘最漂亮最懂事,那都是客气。 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指望她能把自己当人看吗? “行了,少说两句吧,这楼里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也别傻愣在这儿,快些将我的衣服拿来。既然是贵客,就拿那件红色的吧。” 莲儿应了一声,赶忙推门而出。 不一会儿,就见莲儿从隔壁屋捧着一件红色的襦裙出来。 苏令仪一眼就看清那襦裙上的花纹和自己包袱里头的一般无二。 这下她不用猜也知道,慕容泽是想让自己冒充红羽蹲在这个院子里头。 屋外,林妈妈站在楼下已经开始扯着大嗓门开始催促着红羽了。 “红羽啊!好了没有?再有一刻钟,那位爷可就到了!” “马上!马上!莲儿手脚利落点!”红羽连连出声。 被催得急的莲儿不由得加快手速。好在平日就伺候红羽伺候惯了,倒是没闹出什么岔子来。 她关上门,松口气,赶忙冲着楼下的林妈妈喊道:“林妈妈,梳妆好了!” “行!让红羽那丫头在屋内好生待着,贵客啊,马上就来!还有你,莲儿!手脚快些,挨着贵客的脸,后厨那还忙着呢!” 莲儿马不停蹄地向楼下奔去,一下子就消失没影了。 趁着这个空隙,苏令仪闪进屋中,在看到红羽脸的一颤,她也不禁愣住了。 因为红羽和自己,不,应该是说红羽和岳潇潇的侧颜起码有着八分相似。 若是用头发半遮半虚掩,只要不细看,想辨别出本尊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屋外纷杂的动静令苏令仪来不及多想,飞快将红羽迷晕后,就把她丢在床榻上。 此刻看清红羽那件红色长衫下穿着的衣裳后,苏令仪脸都青了。 在北境,一般的千金小姐穿什么? 绣鞋,玉佩,长裙裳! 上不露脖子,下不露脚趾, 全民共识的穿衣禁忌是什么? 那就是露肚脐! 虽然红羽在外头套了件赤红色振袖外衫,可里头的衣裙却异常清凉。 脖子、肚子、波灵盖子那是一处都没遮挡。 胸前的两块布也只能堪堪遮盖红羽那令人喷鼻血的傲人上围。同时,那短得不能再断的衣裙上铃铛还格外的多。尤其是那若隐若现隐于红纱的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就是炎炎夏日只怕都没她这么清凉。 虽然衣裙的不少地方还加了点毛领。可那点毛毛,除了装饰作用半点儿保暖效果都没有。 她当年在外出行时,也就在西边的异域舞姬看过类似的穿着,但人家的布料也怎么比她要多! 和红羽这身是完全没得比的。 第100章 我在露腰,你在裹貂…… 麻了! 人麻了! 慕容泽是从什么地方搞过来这样的衣服?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衣服。看她回去不把那个送衣服的人的狗腿打断! “红羽啊!贵客快来了,你可千万别出岔子!” 林妈妈忽然又杀回来敲门提醒道。 苏令仪顿时被吓了一跳,赶忙学着红羽掐着嗓子道:“母亲放心,女……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掐着嗓子,十分矫揉造作的将包裹内的衣裳拿了出来。 嗯……这是什么敦煌壁画加超现代风格的比基尼款舞裙? 整件衣服从头到尾,也就该遮得遮了.。 可也就那么多了! 刚往身上套了件裙子,苏令仪就被门缝吹进来的风吹得瑟瑟发抖了! 但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根本就来不及想太多,着急忙慌的扣着衣服。 “啊!卡肉了!衣服穿反了……不对!算了来不及了,啊!头!头发给忘记了!”苏令仪急得嘴上冒泡,。看着晕死过去的红羽,她赶忙把她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 三下五除二的就绕着自己的头插进去。 她对梳妆打扮并不擅长,虽然梳妆时气势满满。但……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妆效不贴服,说的就是她没错了。 看了眼床上的红羽,苏令仪将她身上的红色振袖外衫剥下来后,麻溜地用一床褥子将红羽卷起来塞到衣柜里。 赶在屋门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之前,披上红羽的红色衣裳,飞快地躲在屏风后头。 正好,林妈妈带着恩客推开了门。 屋内静悄悄的,莲儿也将圆桌上的锦缎桌布换了新样式,上头还点着一盏新燃的灯,火苗忽明忽弱,透过绣花屏风,影影绰绰地映出人影来。 “红羽你这死丫头,不是起身了吗?怎么还不出来见客?这位爷可是专门点的你名儿,他可是咱徐南城的大英雄!孙晓孙将军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快出来啊!”她言语中很是不耐。 生怕因为苏令仪这番不识抬举而让这位送上门的钱包就这么的飞了。 “母亲,我有些紧张,很少碰见这样的贵客,您让我和这位孙将军自行洽谈可好?”娇俏的女声透过屏风期期艾艾地飘来,听得直叫人腿脚发软。 “这?”林妈妈眼神担忧地看着身旁一脸煞气的男人。 忽然,边上的男人爽朗地笑出声来,粗声粗气地吼道:“还不快拿着钱滚?爷就爱这样的妞儿!这样羞涩的可人,老子最喜欢了!” 见男人面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还兴冲冲地塞给她一兜票子,林妈也松口气。乐滋滋地将银票扫到衣袖内。 “那就都听孙将军的,妈妈我啊就不在这儿扫您的兴,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外头伺候的就行!红羽,这位孙将军可就让你好好伺候了!” 门被带上。屋内彻底变得沉寂下来。 那男人看了屏风后的人影,自顾自坐下来倒酒自酌。 “行了,人都走了,还躲什么?” 听到慕容泽的声音,苏令仪直接裹着被子,一蹦一跳的站在慕容泽面前,看着他一脸悠闲的样子,苏令仪就一肚子火。 一脚踩在凳子上,扯了扯嗓子:“躲什么?躲你呗! 成天说老娘不知廉耻、不通礼节、令靖王府蒙羞!结果您老给我整出这身衣裳,换个姑娘你怕是现在就已经是个脸上带巴掌的流氓了。 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这大冷天的你倒好穿身貂,可我呢?连腰杆子都遮不住这像话吗?” 她抖了抖被子,将自己那清凉的装扮露给他看一眼就赶忙把自己塞进去,冷呵两声: “我看王爷您和我是半斤笑八两!” 慕容泽看向苏令仪,见她被气到通红着脸,头发半披半拢,很是狼狈的模样,又想起清晨时分发生的事情……他立即撇开头,又闷上一口酒以此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你这身行头,本王可是全权交给生六负责的,你有什么不满就去找他,只要打赢他,随你处置。” “哼,算了吧,就会拿别人说事。”苏令仪白眼一翻,将自己有些发冷的脑袋又往被子里头缩了几分。 那日诊治太子的时候,她就和生七那几个人交手过,已经见识到生队的难缠,这让她再去和生六打架…… 谢邀!她还想没想着那么早送死。 懒得再纠结衣服的问题,可也不想就这么尴尬的坐着,听着外头林妈妈尖细的声音,她顿时有了想法:“喂,你刚刚给那老婆子塞了多少银子?怎么把她高兴成这样? 人都走出去大老远,还能听到她那拉嗓子眼的笑声。” “不多,几百两而已。” 苏令仪瞪大了眼,一掌拍在桌子上:“不是吧,几百两的银子啊!你,你这就花出去了?不才说一句话吗?怎么有你这样的败家子?” “又没花你的银子,你这么心疼作甚?”他神色不曾有任何异动,继续喝着酒水。 苏令仪无语凝噎。 这确实不是她的钱,但看着这些钱就这么的流进一个妈妈桑的口袋她还是多少有些不平。 “那你让我穿成这样待在这里……难不成是有讯零花的线索?”苏令仪右眼微眯,尽管现在像一个长毛的虫子,可依旧无法阻挡她此时严谨的态度。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苏令仪挑眉:“说来听听。” “生队送来消息,诏令寺被火烧后,苏慕辰便频繁出入徐南城。” “听着确实古怪。”苏令仪摸了摸下巴,“可这又能看出什么?” “那你可知,户部存粮出现异常的事情?”慕容泽又问道。 苏令仪摇头。 她这两日都在埋头研究雅儿的药草,外头的死活,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近日,本王派人去查户部存粮,却发现整整十万石的粮食不翼而飞。”他平淡的说着惊天骇俗的话,转而看向苏令仪,“这正是本王喊你来的原因。” 苏令仪不禁皱眉,连忙打住慕容泽想要接下去的话:“慢着!国粮丢失这可跟我没关系,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可还没烂俗到要去偷国库的存粮去变卖的份上。” 那可都是在国难救命用的粮食,存粮再大,再值钱,她也不会动任何一石的。 慕容泽斜睨她一眼:“本王也没说是你做的。” 苏令仪松口气,“既然这事和我没关系,那你又为什么要喊我过来?” 莫不是……有要事相求? “根据你日前提供的线索,当时押运讯零花的乃是东洲地界的一个宋姓镖局。而本王昨夜收到斥候来信,说是在东洲边境看到有东临商人进出做粮食买卖。 那个商队里头,恰好有一位宋家镖局的镖师。而且,本王的斥候不止一次看到他和苏慕辰接触。作为商队最后的幸存者,他的身上应该就有你要的答案。” 苏令仪面色一沉。 虞盼惜,慕容轩,苏慕辰,消失的翡翠衔凰钗以及讯零花……当时发生的洗劫,以及后来的虞盼惜献宝。桩桩件件,似乎是一环扣一环的。 但凡任何一步出了差错,可能都没有现在的结果。 苏令仪似笑非笑地挑着眼角。看着慕容泽心里头就越发没底。 “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种动不动就触及国之根本的消息一般来说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稍有不慎,那就会引起群众的恐慌。 他大可以调查清楚后,再将那个宋镖师的下落告诉她。也省得他怀疑她会借助垣铃阁的势力,将皇室也给渗透了。 而且他手下能人异士多了去,找个自能易容成红羽的人绝对不会少,又为什么非要选择她? 毕竟多一个外人知道粮食丢失,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这事若是被东临知道不用想都猜得到,以傅家皇室的本性,绝对会趁着这个机会马上发兵,扩张自己边疆领土的边界线。 充分发挥趁你病要你命的优良素质。 而一旦取胜,他们也只需在史书用着华丽的辞藻,粉饰手段的肮脏,将这变成兵不厌诈的战术。 以他的智商不应该不清楚泄露消息给她的后果才对。 可为什么不但把事情真相告诉她,还让她知道他从大理寺内部潜逃只身一人来到徐南城? 是为了试探……还是真的就是一起合作一个任务,各取所需?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第101章 离真相临门一脚,你怎么就看不清? 苏令仪百思不得其解。 “你这是在问什么愚蠢的问题?”慕容泽冷嘲道。 苏令仪立马不客气地反讽回去:“要不是你做的事情看着太蠢,我也不会问你这么蠢的问题不是?” “近日京城内的风声,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吧?” 见慕容泽忽然提起这件事,苏令仪有些意外,还是点头承认了。 “是我做的。 明明嫌犯的口供和证据都有,你们大可以直接将结果公之于众,没必要藏着掖着。 可回去没两天,我在府中就听到你被关押在大理寺的消息,那时我就猜出这应该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我们垣铃阁本就是做情报买卖起家的,添油加醋这种事情由我们来做,也只会让那群人以为是自己想要的流言达到效果而已。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我们在背后煽风点火。 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毕竟是合作对象,我出手帮衬一二,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慕容泽轻笑出声:“你也真是有趣,都算到这点,离真正的答案不过临门一脚,却怎么都看不清?” 苏令仪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和写数学大题不都是差不多? 步骤写出来了,偏偏最后一步想不出来,明明是题目自己长得弯弯绕绕,不通直肠子,让她转不过弯来……这可真不能怪她脑子不行。 他继而解释道:“托你的福,就连父皇他都在怀疑本王心思不纯。王府早就被禁军看管起来。 在三日前,还派遣他贴身侍官,来大理寺的大狱中问本王要走了霄岳军的兵符。 现在本王手头无任何兵马可供差遣。除了利用你来调查户部存粮丢失,还能找谁?” 他语气平淡中透着讽刺,又夹杂着一丝自嘲和轻蔑。 似乎对于皇帝的这番举动早有预想那般。 想想身为皇家的子嗣也真是够惨的,就算心无谋反,却还是会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自锢自禁。 此刻,苏令仪不禁庆幸起来。 幸亏宋玉承遭到追杀时被她看到。 也幸亏她有将他劝住没放任他投奔宋衍原先的部下。 现在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尚且怀疑,就更不用说他区区一个外姓世子了。 难得看到慕容泽流露出这副神色,苏令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感情我帮你们加把柴火的结果就是让自己进来给你打白工咯?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凄惨。对你来说,霄岳军的兵符怕是还不如你这个人来得好用。” 像慕容泽这类用血肉之躯和战士一块儿上战场的常胜将军王,那些兵符不过是个摆设。 就是瞧着惨了点,实际上,威望却并未有任何的损失。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就算不用兵符,也大有追随者原因跟在他们的背后任由他差遣。 大概,这就是所谓用血堆出来的个人魅力? 慕容泽不由得失笑道:“这话传出去,你可知有什么后果?” 苏令仪双手一摊。挑眉看他。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起兵造反?东宫太子椅上坐的可是你亲兄长呢。” 他都可以为了太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又怎么会起兵谋反把自己的哥哥推下去,换自己坐上去? 若是慕容轩倒是有可能,可唯独他慕容泽,是不会这样做。 二人默契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停留。 静默地坐在桌上等待着苏慕辰的到来。 沉默良久,看着慕容泽闭目养神。苏令仪忽而发问:“对了,你易容的这个孙晓,是怎么样的人?” 他不会无的放矢,选这个人肯定是因为有所图才对。 慕容泽睁开眼,看向苏令仪,耐心地解释道:“他是徐南城孙太守长子,平日游手好闲,算不得什么杰出之辈,为此,他父亲给他在边关安排了个闲职,倒是混了个千夫长的位置。 不过吃不得苦,在那儿守了半年就托人写信给他父亲,孙太守又舍不得长子吃苦这才又托关系把孙晓从边关调了回来,昨夜才刚刚入地城。 他本人没什么本事,倒是颇爱眠花宿柳,易容成他这样的人,最不容易露出破绽。 至于那么多纨绔子弟非要选他,也是听闻孙太守和苏家关系匪浅。苏家和户部存粮丢失脱不开关系,为此本王这才亲自来看看。” “这事儿你父皇知道吗?” 慕容泽摇头道:“不曾。” 苏令仪静静的听完,随后满眼疑惑地看着他:“可是你父皇不是把你给关起来了吗?私自出逃就为了查这个事情,那你也未免太热忱了些吧?” 毕竟他现在可是被他那个皇帝老爹怀疑有问题的,这要是让他老爹知道他现在偷摸跑出来查存粮一事,会不会最后直接就撸掉他的王爵发配皇陵蹲一辈子? 慕容泽又道:“你以为存粮丢失之事是小事?稍不留神就会引发大乱,令江山不稳。 最近苏家动作太多了,不论是诏令寺一案还是存粮失窃,都看得出他们居心不良。 若非顾忌苏家盘根错,门生众多,一旦动手清除必定让整个朝堂发生动乱,本王早就将苏家洗劫干净。 至于他们放出这些流言看似是想陷本王于不义,实则却是想借流言之口,掩存粮丢失之事。” 苏令仪眼神一亮:“我懂你的意思了,若你不入苏家圈套,出手将流言压下来,将存粮丢失的事情上报给你父皇。 那苏家很可能会假借传闻,以你现在背着遭天谴的名声不足以令百姓信服的借口,阻止你去查这件事,而你父皇也会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转而换别人去查这件事。 届时,苏家只要推选一个看似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再委以重任…… 那就可以趁着这段时日将那些可能把自己点燃的线索通通销毁了!” “倒是不笨,你猜得**不离十,所以本王才任由流言肆虐。 可他们终究是忘了,大理寺本就是本王管辖,所谓关押,也不过是个应付外界的幌子。” 看慕容泽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苏令仪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到底是该说他心怀江山社稷呢? 还是说他心怀好哥哥呢? 毕竟国家层面上出了点大事儿,最后出来收拾的都是太子。 他真是为了这位好哥哥操劳得太多。 “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慕容泽撇她一眼。 “那我不坐这儿,坐哪儿?地上嘛?” 什么时候她在他跟前坐板凳的权力都没有了? “你在青楼何时见过花魁和恩客对坐吃席?”他说罢,看了看铺着红色褥子的床榻。示意苏令仪过去。 苏令仪抖了抖身子。 行吧,他这话没毛病,青楼技师多半不下地。 她去就是了。也省得坐着受气。 听着屋外的动静,慕容泽眼神一冷,放下手中的酒杯,动作利落地将 身上的玄色大氅丢在地上,下一刻就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苏令仪听到他那儿发出的声音后,猛地缩着自己的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不,你干嘛?” 不就做做样子,至于把自己扒拉得那么干净? 她躺床上不就够了? 然而慕容泽压根就没想对苏令仪解释什么,二话不说就已欺身压来, 瞬间,慕容泽身上浓烈的雪松香气席卷了苏令仪的神经。 他那双带着老茧的左手利落地将她手腕高举过头,死死地扣在床头。 另一只手猛地就捂住了她的嘴。令她动弹不得。 “唔……你……” 苏令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慕容泽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就自己动手动脚起来了? 她呜咽着,挣扎着,想要挣脱慕容泽的禁锢。 第102章 生意人做的事情,怎么能说下流呢? 慕容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越靠越近,近到她都能感受他的鼻息。还有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瞬间,她整个人僵直得像是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泽。大气都不敢喘。 心跳声,愈发的热烈。 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眼中有的,只有慕容泽那张黢黑的假面。以及……那带着火的目光。 “红羽姑娘不是很热情吗?怎么见着小爷倒是被吓傻了?” 慕容泽忽然松开手,当苏令仪以为他不发疯的时候,可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慕容泽捆在了床头。 …… 苏令仪:??? 她瞬间回神,连忙挣扎道:“孙,孙将军,您是酒水喝多了吗?怎么这么猴急呢?” 她嘴上满是嗔笑,却蹙着眉,满眼急切地看向慕容泽。 这声孙将军她咬得很死,便是提醒慕容泽能醒过来,她们在假戏。 慕容泽上下扫视着苏令仪,揣着轻浮的语气:“苏公子可是和爷说了,伊春坊的头牌,保准得我心意。确实不赖。” 看着他褪去一半的衣衫,苏令仪的口角都有些不利索,杏眼内带着怒火,瞪视着他道:“将,将军,孙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您喝多的话,我让下人给您送碗醒酒汤便好。 您可别吓妾身啊!” 慕容泽并未回话,自顾自地宽衣解带。 看向衣衫凌乱的苏令仪,翻身上塌。 苏令仪此时欲哭无泪。 看了看圆桌上的酒杯,她便觉得自己心里头苦得说不出话来。 尼玛,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慕容泽怎么就没想到青楼技师房间内的酒是不能喝的? 成天骂她蠢,结果自己中招! 蠢人自蠢不自知。说的就是他慕容泽吧! 有谁想过她的感受? 她挣扎得越发厉害,连手腕上也被勒出一圈红色的印记,身前的大好风光在慕容泽眼前一览无余。 更不用说满眼带着倔强的泪光,一副被吓傻的脸色。 着实叫人,难以不心动。 他低下头看了眼苏令仪的胸膛,发出了一声由衷的笑来。 “红羽姑娘倒是热情,为了见小爷,急得竟连衣裳穿反了都不自知……” 对上他轻嘲的笑容。苏令仪的胸口被气得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你!” 这人没有情商的吗? 这么丢人的事情至于说出来吗? 难怪她就说穿衣服的时候觉得紧得要死。感情是正反面穿错了? 一想到背后那二两布比前头的还少,苏令仪就猛地摇头。 知道又怎么样? 她也还是会反过来穿的! 没人说反穿衣服犯法,超人还内裤外穿呢! 脑子在神游的苏令仪,根本就不敢乱动。 当她的下巴被慕容泽轻轻抬起,那云游出海的神志就像是被人拽住风筝线的尾巴似的。顿时被他拉了回来。 看着慕容泽凑近的脸,苏令仪赶忙闭上眼,死死地咬着牙。 然而,他却并没有任何轻薄她的意思,淡淡的他撇了一眼床头的铜镜,这才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怎么不说话了?外头的人还听着呢。” 说罢,还看了一眼床头那铜片,不知何时,原先好端端的床榻上头已经破开一个豁口。 还有一阵阵细小的风从那头轻轻地吹出。 苏令仪微微睁开眼,就对上他严肃认真又带着笑意的眼珠。 外头有人听着? 此时她这才感受到,不知何时屋外竟站着一个人。顿时浑身惊出一声冷汗来。 在慕容泽目光意有所指的提醒下,她也看到那块小小的铜片,顿时就明白慕容泽话里的意思。 这怕不是事先安进这屋内的铜管吧?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只要在两屋中间用铜管承接,在铜管另一端的人便可以借此听到此间屋中的声音。 属实是窃听的好装置。 他们垣铃阁也会在自己的地盘装几间这样的屋子。虽有窥探人**的举动。 可生意人做的事情,怎么能说下流呢? 那明明叫做钱货两讫! 然而,在看到铜片的那一刻,苏令仪就忍不住挂满一头的黑线。 谁那么闲啊!非要听青楼头牌的墙角! 难不成想检验一下头牌的技术再决定要不要购买服务? 购买前的验货吗? 她不懂。 只好配合着慕容泽的动作,连连呻吟。 一整个屋,都是她哎哟芜湖的声音。 看苏令仪一人一张嘴都自导自演,慕容泽也不再有任何举动。 除了时不时说两句:小妞真香以外,就只管自己靠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这却把苏令仪累个够呛。抖被子抖到手酸,一直干吼又没喝两口水,嗓子早就干得冒烟。 可她却丝毫不敢停下。 毕竟表演不卖力,吃苦的是自己。 现在多吃点苦,后头就能省下一大堆的事儿。 虽然看着慕容泽坐在那头悠闲得叫人恼火。但她半点儿都不想招惹他。 她也没办法。 该配合演出的人对此视而不见。她只能自己即兴表演。 期期艾艾,婉转啜泣。 好生演绎了一个被欺负得很惨的女子。 不知何时屋外响起脚步声离去的声音。 苏令仪还在那头卖力地自导自演。 不知道的,外头还以为慕容泽是有着什么奇葩的癖好似的。 忽然,耳边响起慕容泽的笑声。 见他带着异样的神色看着自己,苏令仪也没个好脾气。 “你在笑什么呢?” 他挪挪嘴,原来那漏风的铜片此时被封得完好无缺。 苏令仪见状,赶忙一脚蹬开被褥,从褥子里探出头来,靠坐在床榻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她这副不拘小节又很是随性的模样,慕容泽也不恼。只是轻笑出声。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倒是挺有做戏子的天分。” 苏令仪听完,嗔怒地瞪他一眼。 你以为老娘演技进化到这个地步都是拜谁所赐? 此时他一脸轻松,眼神中也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如狼似虎的凶狠。 松口气的她不由得冲着他抱怨道:“你下回要动手叫我配合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给个提示? 一下子就搞这么一出,我还以为……” 慕容泽抱着胸,挑眉看她:“你以为什么?还是以为本王会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啧,就你这姿色……比上媚态不盈,比下纯情有亏。也不知道宋衍看上你哪儿竟愿意独守你一人。” “怎么,你有意见啊?老娘这长得又不算差,所谓美人配英雄。绿叶衬花红,盖世英雄看上我绝色面容不行吗?”苏令仪怒道。 “也是,除了这张脸,你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他审视着苏令仪,还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自己脑子里头的答案。 “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是你老婆!还不给我松绑!下手那么狠,伤着老娘信不信我再敲你一万两银子!” 苏令仪动了动自己那尚被慕容泽捆住的手,言语间很是不满。 第103章 她苏令仪最喜欢干的事情可能是自打脸吧? 看着苏令仪这副气鼓鼓的样子,慕容泽偏过头,可他却只伸手替她将脸颊上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将她蹬开的褥子再度拉了回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半点帮她松绑的念头都没有。 苏令仪费解地看着他,无奈双手被缚,眼看着慕容泽正要起身离开,她赶忙出声叫住他。 “哎哎哎!你走干嘛啊!我还在床上啊!金水还回收利用堆肥呢,你怎么能把我丢这儿啊!喂!喂!混蛋!你给我死回来啊喂!” 慕容泽听罢,转过身看向床榻上怒目圆睁的苏令仪,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冲着她幽幽开口道: “你再喊下去,若是被那群人发现我们是冒牌货,那可就前功尽弃了。你也不想让讯零花的线索就这么丢了吧?” 苏令仪从未觉得慕容泽竟有如此欠扁的一面。眼睁睁地看着他推门出去,却只能狼狈地躺在这儿。 没办法,谁让讯零花就是她的软肋呢? 叹口气,她放弃了挣扎。 算了算了,好女不和恶男斗,累坏身子自己受。不松就不松呗。 她还能被一条腰带束缚住了不成? 慢慢蹭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扭转过来,盯着脑门上的腰带,摆弄着自己可动的手指开始动手给自己松绑。 奈何倒霉的人喝水都会塞牙缝,穿件衣服也都是破洞漏风。 她又拧又拆,左三圈右三圈。上下伸缩的结果就是……自己手上的结反而更死了。 “啊,他学钓鱼的吧,怎么弄得结那么难拆?” “就不信邪了!” 她努力地抬着头,张开嘴就要去咬。 吭吭吭,也只听到两颗牙在互相对撞。离腰带就临门一脚。 眼看着手上的红痕越来越深,可双手半点挣脱的迹象都没有。 她彻底地放弃挣扎。无奈地盯着那红色的床幔。 就知道fg不能立的! 现在好了吧! 真被缠在这儿了! 她怎么又干了一回自打自脸的事儿啊! …… 另一头,衣衫不整的慕容泽走出门后,便冲着楼下忙碌的林妈妈喊道:“老鸨上酒来!小爷我都没喝尽兴!再来一坛上好的轲梓酒!” 林妈妈一听,甩甩手中的帕子:“好嘞!妈妈我这就叫人再给孙将军送上一坛轲梓酒去!” 说完,她赶忙拦住跟前那路过的小厮,吩咐道:“快去给上头那位爷端酒去,惹着那位有你好果子吃的!” 小厮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就去往后院。不一会儿,就又端着一壶热好的轲梓酒走了上来。 红羽房门前的地上零星滴落着酒渍,而慕容泽毫无形象地跌坐在门边正捧着酒壶,意犹未尽地仰头喝着。 瞧着便是一副,酒足饭饱思淫欲的样子。 那小厮弯下腰,端着热乎的轲梓酒,怯懦道:“孙将军,这是您要的轲梓酒。” 慕容泽装似醉迷,恍惚地伸出手去接那小厮递过来的酒壶。 可下一秒,那热着酒的壶就开了口,热酒顺着壶口,顷刻间就将他白色的衣衫弄得湿透。贴在他结实壮硕的胸肌上。 慕容泽神情一怒,抓起酒壶就往地上狠狠地一砸。 “你没长手是吗?连小爷的衣服都敢弄脏,还洒小爷一身热酒,想死?” 小厮被他一吼,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将军赎罪!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慕容泽依旧不依不饶,将小厮从地上提了起来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那小厮疼得皱起眉头。神色更加慌张,也不敢看慕容泽一眼。 “不是故意的?嗯?红羽姑娘好不容易把小爷我给伺候高兴了,你现在又来惹小爷不快,你说,你想怎么赔小爷?” 屋内的苏令仪格外的无聊,听着外头慕容泽满口得罪小爷的话。 不由得翻白眼。 还说我演技精湛适合做戏子,我看你自己也大差不差了。 活脱脱的就一个暴脾气喜欢玩弄女子的酒囊饭袋嘛。 “这不是孙将军吗?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忽然,一道低沉又温柔的嗓音传入苏令仪的耳中。 苏令仪没听过这个声音。可又觉得那声音很是耳熟。 这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想不起来。 只好继续聚精会神地听着。 “苏兄这是说什么话呢?不就是你和我说这伊春坊的红羽姑娘才情斐然,身姿卓绝,乃是这徐南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吗? 这不一回徐南城就急着来见见所谓的红羽姑娘。 诶,苏兄我记得我家那老头子可是说了苏兄正在为七皇子处理容山马贼的案子。容山不就是在我徐南城内嘛, 您可是大忙人,怎么也有闲情来这伊春坊?” “说来惭愧,前些日子京城内出了些事,陛下便将调查马贼的事情交付给怡亲王。 我在城中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颇为震惊,奈何这是陛下的旨意,为兄岂敢妄言?心有郁结,便来伊春坊散散心。 贤弟也别笑话为兄,为兄虽为京城人,却常常要听陛下的吩咐为北境身先士卒。平日也没个体己的人在身边。唯独这红羽姑娘,倒勉强算得上为兄的红颜知己。没想到这么不巧,倒是让贤弟先找来了。” 看到苏慕辰眼中的失落,慕容泽很是得意的笑道:“那我这做弟弟的倒是让苏兄扫兴了。红羽姑娘早就累坏了。现在还躺着歇息呢。 苏兄若是不介意,就跟我喝上两杯,如何?” 苏穆哲叹口气:“不了,既然红羽姑娘歇下了,那为兄明日再来。晚上,为兄再去孙府拜访孙伯父便好。” 慕容泽板着脸,伸手搭在苏穆哲的肩上,就将他拖进了屋:“哎!苏兄,你这可就是看不起弟弟了。这可是弟弟我的一份心意,毕竟霸占了苏兄的红颜知己,总要给苏兄赔不是。 我还想着跟在苏兄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呢。 再说了,在这坐坐,跟弟弟我喝两杯,时辰过得很快的,到了晚上,苏兄直接跟我一块儿去看我家那老头就行!也省得苏兄跑一趟。” 苏穆哲面上尽是为难。 当他看到床榻上被腰带捆住的,宛若白藕一般的手臂,以及那抹微红的痕迹,他眼中闪过一道忧伤。 “好吧,为兄便同贤弟喝上一壶。只不过为兄平日不爱饮酒,若是不甚酒力闹了笑话,贤弟可千万别笑话我。” 慕容泽这才眼露满意,裂开嘴笑出声。 “来!苏兄坐。这儿的轲梓酒,很合弟弟的胃口,敬苏兄一杯。” 二人隔着屏风,端着酒杯对饮起来。 第104章 蒙尘的回忆,母亲的遗物…… 饮酒之际,慕容泽不着痕迹地望向苏慕辰。见他神色有些恍惚,就连端着酒杯的手都不由得停顿一下。 方才被他训斥过的小厮尚在门口候着,慕容泽又冲着他吼道: “来人啊!酒喝完了都没点眼力见吗?还不继续看酒?” 小厮身子一抖,又匆忙离开了。 慕容泽这才不动声色地冲苏慕辰道:“苏兄,依我看,这伊春坊哪儿都好,特别是这的姑娘,哦,还有那个林妈妈,对她手头的姑娘也算好的简直没话说。 弟弟我在边关也是见着不少好东西的。 瞧瞧这旁边架子上的瓷器。这桌上烛台……就没有一件是次的。还有红羽姑娘床头那面铜镜底座,以弟弟拙见,这大概是象牙雕刻出来的吧?” “贤弟好眼光。”苏慕辰称赞一声,似是将方才内心的不愉淡忘一般。 听二人这么一说,苏令仪轻轻动了动身子,用眼角余光去看向一侧的梳妆镜。 果真是用瓷白的象牙雕刻的。 原先她只顾着隐藏身份,其他的事她根本来不及去多想。 现在仔细一看,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可随便拿出一件去贱卖,怕是都要几百两银子了。 褥子上的花纹隐约看得出来用的是金丝秀的,床帷用的是不知道何处淘的纱,她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感兴趣,除了知道价值不斐,剩下的全然不知。 又挪了挪身子,又看到了床边柜上放着一个青白色的花瓶,上头插着一两支刚刚修剪过的梅花,花瓣开得甚是明艳,甚至花萼下还带着一小节晶莹的白色冰霜。 显然是新鲜采折。 而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看得她心头一惊。 那花瓶可并不普通,瓶身呈晶莹剔透的青白色,质地清透,色泽莹润。虽比寻常花瓶要小上不少,可就这个小东西,那却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玉打磨而出。 这等有价无市的珍宝,就是北境皇室内,怕也找不出几个能和这个玉瓶媲美的东西。可却出现在一个青楼花魁房内的柜子上…… 她还记得慕容泽说过这伊春坊乃是苏家暗中的一个据点。 难不成,这红羽就是关键人物?或者据点头头? 正当苏令仪暗暗猜测红羽同苏家关系匪浅之时,这插着梅花的玉瓶,却在她脑海深处,一个很微小的角落里出现了。 蒙尘的记忆突然出现,苏令仪神情一阵恍惚,随后就被震惊所代替。 她就说这个东西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个花瓶在原身母亲的屋中,她就看到过! 那时原身年岁尚小,平日她爹苏录又时常拘着她学各种琴棋书画,连母亲的面都甚少见。 她既恐苏录的威严,又渴望得到母亲的疼爱。所以时常在母亲院子门口徘徊。只盼能看上母亲一面。奈何她每次都被身边的嬷嬷发现,最后被拉回去抄书。 后来有一日,她听说母亲喜欢花,就带着鲜花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去找母亲。 难得能和母亲见面,原身很是开心,兴高采烈地把花朵放到母亲的手中。等待着母亲的夸奖。 那时已经是深夜,苏母尚且病着,也没有什么精神,可她不忍破坏女儿的好意,还是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吩咐嬷嬷去库中拿了一个不大的玉瓶,将她采摘回来的鲜花放在床头。 还笑着说:能一睁眼就看到她送来的花,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 原身听完母亲温柔的声音很是高兴,当即跟苏母约定,每月十五都会给她送鲜花。 苏母答应了。 可就在送花的第二天,府中便传出噩耗。苏母在第二日子时已病死在床榻中。 没多久苏录就听知道原身半夜偷溜去苏母的房间,气得拿出家法抽了原身十下鞭子,将苏母病逝归咎于是她身上煞气太重才被克死。 苏母会病倒的根本原因是岳潇潇在岳家待遇不公却无人主持公道,可最后病逝却成了原身的过错。 她失去一个女儿的苦痛,被人为嫁接到另一女儿的身上。 原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懂这些?又怎么会明白那不过是大人逃避自身罪责的借口? 只当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默默地忍着苏录抽过来的鞭子。 在苏录撒完气后,原身也被抽个半死不活,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一病便是半年。 许是看到病恹恹的原身,苏录就会想起病逝的苏母,就将她锁在婉仪苑里,丢给那位照看她的苏嬷嬷后便不管不顾。在府中声称不想见到她。 可苏家毕竟是个盘根错节的名门望族,每个和苏家有关系的人,都会成为苏家壮大的一步棋。 苏录再不耐,再不想看到苏令仪,也不会让她彻底变成一个废棋。 正因为知道这点,苏嬷嬷并不敢真的在吃穿用度,以及教养问题上作贱她。 但是人会变通啊! 这漂亮的玫瑰花不能折枝,却没说不能用水泼弯她枝干,强行让她沾染地上的泥泞吧? 身体上的伤害不能有,那精神上的折磨和绝对掌控,她总是要满足自己的。 毕竟能让尊贵的千金小姐听下人的吩咐……这种好事儿可不多见。 每当苏嬷嬷觉得原身“不听话”的时候,她都会特意带她出门走两圈。给这朵室内的玫瑰见见什么是大雨滂沱,什么是大水瓢泼。 直到原身带着满眼恐惧,用微弱的声音向她求饶,苏嬷嬷这才会心满意足的带她回来。 苏嬷嬷这养的手段对一个孩子来说基本上是毁灭性的打击。 困在高塔上的公主,怀揣着一颗向纯粹的心向往自由。 以为自己放下长发,等待着她的是美好的生活。 可真当她垂下发丝,踏入的不是草地,走向的不是只有……不过是挂名的真实人间,实则却是别人亲手为她量身打造的专属地狱版囚笼。 在见识到所谓的自由只会给她带来一身污垢后,她就失去了迈出婉仪苑大门的勇气。 更不用说塔内还有她爱慕的先生会时常给予她安慰。 这就让她更不想让离开这座牢笼。 最终心甘情愿的自锢高塔。 而母亲的面貌、还有她亲手采摘的花朵……以及那个小小的花瓶,早就伴随着年幼时受的十个鞭子,成狼狈的记忆。 变得模糊不清。 最终在脑海的一角被她忽略不见。 当这抹回忆再度从她识海的角落被调动出来。 那个玉瓶让苏令仪的鼻头猛地发酸。一抹惭愧,和愤怒顿时涌上心头。 这酸涩的情感,并不来自于她。 而是来自一个忘却母亲临终前慈祥笑容的女孩。 不知不觉间,眼泪打湿了枕头。 苏令仪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天魔混战里头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就想旁观看个热闹而已,毕竟别人的人生再痛苦,于她来说都像是一场慢放映的电影。 也许会有人觉得她冷血。明明那个女孩那般可怜,而她这个霸占者却对她的过往嗤之以鼻。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这种情感她并不想感同身受。 太过痛苦的回忆只会约束自身。 何况禁锢原身的是,苏家那群人又不是她。 她承载着别人难以想象的阴暗过去,一步步走到如今,其中诸多不易不足为外人道也,自己本身就够苦了,自觉没必要大度到再将别人的痛苦记忆一并承担。 她是苏令仪,但她不是那个苏令仪。 愿意帮那个苏令仪她报仇,夺回一切,算是仁至义尽。要她接纳那些,懦弱的,甚至要人同情的记忆,却是她不愿的。 奈何这个回忆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走程序的机器。 你想要看二回目的东西? 不好意思,你走完一回目了吗?你的bss打通关了吗? bss不打通关,二回目剧情不走完,想要奖励不给哦! 此时,苏令仪脑海中不断重现那夜苏母温柔的话语。这让她很是无奈。外头两人在谈些什么,她早就听不进去。 自己脑子劈着南辕北辙的大叉。都快要将她撕裂成两半了。 一半脑子陷入悲愤之中。 感慨着自己忘记老妈长啥样很不孝,懦弱逃避现实忘更是罪大恶极,还痛恨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大哥在没有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把她母亲的遗物送给一个风尘女子。 另一半却在理性地看待这个花瓶。 思考着苏母的花瓶怎么会落到红羽的手头,她在这盘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和苏家有什么样的关联? 感性和理性,各占据天秤的一端。 最终,还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摇摆不定的天平还是偏转了头。 她无奈的将红羽身份之事放在一旁,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 有句俗话她还蛮喜欢的——正因为理性,所以人才称之为人。 既然现在没办法冷静,那就只好先让感情沉淀下去。 也好过变成没有理智的野兽。 第105章 红羽,你恨我吗? 屏风的另一侧,慕容泽一点儿都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一手苏慕辰的肩膀,一手提着酒壶。 “要我说啊,这儿的姑娘…嗝……其中的房中之术……真叫人回味无穷。想来苏兄也是看上红羽姑娘这点吧?” 说罢,他隔着山水屏风,细细端详着床榻上正“酣睡的”背影。 苏慕辰怔了怔。 只是苦笑一声,并未作答。 良久,拿酒的小厮这才敲门进来。又端着一壶热酒站在慕容泽跟前。 他怯懦地看向苏慕辰,嘘声道:“大人,这是您要的酒。” 慕容泽撇他一眼:“这像什么话啊?那酒壶里的二两酒怎么够喝的?轲梓酒小爷又不是买不起。银子?小爷有的是! 你还在这儿作甚?还不去开一坛给小爷端上来?滚快点儿,省得惹小爷生气!” 小厮连连歉声赔不是,带上房门默默离开。 拔开酒壶的塞子就往自己口中倒着。 酒渍顺着咽喉一路向下,让他本就被洒了一身花酒的衣衫又湿了几分。 不一会儿,壶中酒又被他饮尽。 他败兴极了,将酒壶丢在地上冲着苏慕辰不满地抱怨道: “这伊春坊哪儿都好,就这些伺候人的下人忒没眼力见!苏兄是不知道,我找伊春坊兜了多少圈子。一看到伊春坊的招牌,我差点就走了。 门口才几个人?要不是相信苏兄不会骗我,我还不来了。 现在看看,倒不是伊春坊的姑娘没姿色没本事,全是外头伺候的人惹的祸。 但凡这儿的妈妈换几个会看颜色的人,伊春坊至于这么冷清?” 闻着慕容泽身上的酒气,苏慕辰淡声叹息。 “毕竟世间苦命人何其多,林妈妈心地善良这才收容那些可怜人来伊春坊。出来讨口饭吃本就不易。贤弟多担待几分吧。” 慕容泽摆摆手。此时他眼神迷离,只好用手撑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晃着。 “早知贤弟嗜酒如命,又爱美人,为兄千思万想,才选了伊春坊这两全其美的好地方。这十里开外,要说最好的琼浆玉液,就属伊春坊私藏的轲梓酒了。贤弟平日定是没喝过这等好酒吧?” 听着苏慕辰这般问自己。 慕容泽心下便知,他是彻底相信自己就是孙晓了。 “嗯,苏兄的品味,我……信服!不是弟弟自夸,这天下有名有姓的酒我可都尝过。军中酒痴也算我的名头。 御赐的秋露霜,还有西玄的白玄露,都进过我的肚子。说起来,这轲梓酒的味道甚是好,怎么我以前没听过?”他茫然地问向苏慕辰。 苏慕辰笑道:“轲梓酒本就是这儿伊春坊秘制的酒,就这伊春坊也不过十余坛罢了。贤弟若是喝完,那可就没咯。” “哦?此话怎讲?”慕容泽语气上扬。连连追问。 苏慕辰也不卖关子,赶忙为他答疑解惑。 “这轲梓酒乃是四十年前,一位追求这儿头牌的酿酒师傅为了追求美人而研制的。 当年伊春坊可是红遍大江南北,想带走位美人可不容易,那位酿酒师父有位心上人,苦于银钱不够,就和这儿的宋妈妈打赌,若他能研制出绝无仅有的好酒专供伊春坊,那就用这独家好酒换取他的心上人。 宋妈妈没当回事,连声答应下来后就不再理会他。可没想到那位师傅只用一年,真研制出十里八乡连连称赞的好酒来。 当年的赌注人人皆知,宋妈妈无奈,只好同意那位师傅带着美人离开。这酒便是那位美人的名字。这在当年也算得上一出佳话。” “有这等好酒,伊春坊怎么还这么惨淡?” “确实如此,当年有了轲梓酒,伊春坊的生意也愈发喜人,但凡往来徐南城的客商,就没有不听过伊春坊的名声。 奈何人有祸兮旦福,当年那位轲梓姑娘,不过从良才三年,便在出行意外时去世了。 那位师傅也从此无心酿酒。只将院子内酿制的酒水匆匆交给宋妈妈后就追她而去。 又发生了些事,伊春坊渐渐没落,宋妈妈也无心经营,就将伊春坊给让出去。而后几经辗转,才变成如今这幅惨状。 前几日,贤弟还未曾回来,我在贵府做客,同伯父洽谈时才知这伊春坊这块儿的竟是你孙家产地。 原来当年为了让伊春坊立足,就连伊春坊的租金都未曾向林妈妈索取,只让她安心经营。想来林妈妈是在感念伯父恩情,才将轲梓酒端上来供贤弟品鉴。就连为兄也是头回品鉴这轲梓酒呢。” 慕容泽听完,不由得冷笑。 惨淡到连租金都交不起?还真是诓骗傻子。 这徐南城的地价虽比不得京城却也没那般虚高。就这红羽屋内的摆设,随便拿个去都够交付租金银两。 他话里话外卖的葫芦倒是不少。 敛去心头冷意,他大笑一声。似是对苏慕辰这般恭维很是满意。 “苏兄这是哪里话?若是想喝,只管问我要!毕竟我家那老头要是去了,他手头的东西可不就都是我的吗?” 小厮又再度推门进来,有了慕容泽的叮嘱,他这次真翻出一坛未开封过的轲梓酒。 慕容泽看着小厮小心翼翼地捧着轲梓酒,他一把就夺过,拔出封口就放肆狂饮。 苏慕辰连忙出声:“贤弟,这轲梓酒味道虽好却也不宜多饮,酒看着香醇,后劲可不是一般大。” “哎!苏兄,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我在军中那可是千杯不醉的。区区轲梓酒?不过两碗甜水罢了。”他笑了一声,又是几口酒下肚,言谈举止也越发地放浪不堪。 一坛轲梓酒就被他如牛饮水般喝了个干净后,慕容泽的眼神都有些不清明。 撑着酒桌,他摇晃地起身,扶着屏风道: “苏……苏兄,我不行了。至于我家那老头,嗝……还是你自个儿去吧,今晚,红羽姑娘怕是还要再陪我一夜才行。苏兄就,后日再来寻吧。” 他眯着眼,脚步踉跄着走向床榻,一把就搂过苏令仪。不过片刻就传出酣睡的鼻息声。 平淡的看着手中滴酒未进的酒杯,还有那微微泛着湿意,透着浓浓酒气的外衫,苏慕辰站起身,走到床榻前。 看着那被慕容泽死死抱在怀中,双手被捆,根本不能动弹的可人儿。 他却用着饱含情谊却又冰冷的语气问向苏令仪。 “红羽,你可是……在恨我?” 第106章 霸王花才不会和菟丝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他们之间果然有关系! 苏令仪这般暗想道。 此刻她觉得自己内心拔凉拔凉的,脑海里面充斥着原身对父兄的怨念,面对苏慕辰这样的询问,一瞬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沉默再三,苏令仪哽着嗓子,用着极度平淡的嗓音,掩饰着方才心头的悲戚。 “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这些又能如何?” 看似淡漠的回答,并未将她心头的埋怨和妥协粉饰太平。 凝视着床榻上那身着暴露红装的女人。 她的脸,一半被发丝遮盖,另一半隐于慕容泽的怀中。表情更是看不清。 “你定是在埋怨我来迟了吧?当年因形势所迫,我未能及时回去救你父兄,害得你沦落至此……实乃惭愧。 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定会将你的世仇,送下黄泉给你父兄赔罪。” 苏慕辰浅浅勾了唇角,似乎不在意她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转过身,打开窗子后,他轻声道:“今日你既然不愿见我,那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只留下这一句话,他便带上门快步离开。 听着房门被关上,苏令仪的心情很是复杂。 谜团越发的多,现在还多出一个红羽,想让苏家伤筋动骨,怕是有些难了。 然而腰间的那双手传出灼热的温度,以及包裹着她的那股雪松一般的香气,令她有些坐立难安,可她却不敢动弹半分。 生怕稍不留神,遭殃的就是自己。 良久,当四周彻底沉寂下来,苏令仪这才敢轻微地动动自己有些僵直的手,她这一扭自然是惊动了身后的慕容泽。 他拧着眉,赶忙松开紧固苏令仪的手,就靠坐在床榻一侧。 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苏令仪也懒得和他吵,赶忙咬着被子,身子灵活地一钻,就将自己卷到床榻的另一侧,和慕容泽拉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苏慕辰还真是不简单。” 听慕容泽这么一说,苏令仪看了一眼床头的铜片,见上头的孔洞是封紧的样子,她这才松口气。 挪挪身子,将铜片紧紧按住,悄声追问:“怎么说?” “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见?” 慕容泽撑着头,蹙眉看去,却发现那被凌乱发丝掩盖的是一双已经哭肿的双眼。 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苏令仪尴尬地转过头,不敢再看他。 她又怎么可能会让慕容泽知道,自己没听进去是因为脑子大劈叉的结果? 见她迟迟不肯回答自己,沉默良久的慕容泽喉结轻轻一动。 “你……哭了?” 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苏令仪瞬间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反驳道: “哈?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娘就是演戏眼入迷这才整成这样。我被你家十六夜踹进地窖里都没有嚎一嗓子。真当老娘是什么温室里经不起折腾的菟丝花吗?你怎么会有幼稚的看法? 这样看着我干嘛?不是你干的好事?还不给我松绑?” 晃了晃自己尚被捆绑的双手。她语气很是不耐,恢复了往日的原样。 似乎方才在床上委屈巴巴,哭肿眼睛的人不是她。 慕容泽只觉得有些古怪,看着苏令仪挂着泪痕却怒目圆睁的杏眼,他顿了顿。 并未上前,只是侧过身,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就径直丢向苏令仪的上首。 看着袭来的寒光,苏令仪猛地将头往下一缩。 只听刺啦一声!下一刻,缠锢她双手的腰带就一分为二。 见自己的双手总算可以动弹,她拧了拧自己的手腕。拍拍自己的胸脯埋怨地嘀咕着:“吓死我了,你是不是先斩后奏的事儿做多了?怎么前脚刚和你说过后脚你又忘了?” 并未听到慕容泽的回答,她不经意地抬头撇去,却见他眉头紧锁着剑眉,一副很是不舒服的样子。 苏令仪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慕容泽颇为烦躁地摇头:“只是不能喝的东西喝多了,并无大碍。” “明明上回秋宴,你喝酒是一杯一杯再来一杯没带停的,前前后后快喝了不少,现在不过是区区一坛酒,你就醉成这样?”她嘲笑一声,看着慕容泽这般……狼狈的模样,有些幸灾乐祸。 原先的不快也被她丢在脑后。 事实证明,人的快乐是真的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她又道:“你也是厉害,明知道这苏家的地盘,他们端上来的东西你还敢乱吃。该说你艺高人大胆,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慕容泽淡笑一声:“既敢入虎穴,吃些虎食又如何?何况这么多年,本王什么刀山火海没见识过? 不过这轲梓酒确实不一般,确实比一般的酒更容易醉人。这若再配上醉芬香……怕是神佛转世都会因神志不清,在女人石榴裙下醉生梦死,直至黄泉。” 苏令仪点点头,看样子,轲梓酒和那醉芬香一块用会有致幻的效果。这种致幻的酒和香一般都会有成瘾性,可他刚刚又喝了那么一大坛酒……说不准会毒瘾发作? 这般一想,她不由得身子抖抖身子。赶忙扯着被子又往里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向他: “那你……真的没事?” 对这种东西她知道的其实不算多,虽然她自认为对医毒涉猎也算精通。但这种和吃食物用相杂糅,看起来需要打配合的旁门左道用法,她却是个十足的门外汉。 毕竟她这个人比较直接,能一刀解决的事儿就绝不兜圈子。 快刀斩乱麻总比温水煮青蛙爽。 与其拐着弯儿的整人,陷害人那属实是在费脑细胞。她倒是更愿意把自己的脑细胞贡献给自己人。 而慕容泽又说轲梓酒和醉芬香杂糅的效果十分下流,她一不知这东西的成分,二没见识过这东西的效果,三还全是在听慕容泽道听途说,会担心自己的处境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慕容泽的内力可是在她之上,除非她搞偷袭要不然想从他手头逃走…… 难。 “又不是头回见到这种东西了。”他语气平淡。闭上眼,尽管面上尽是疲惫之色,却也很是无谓,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一般。 苏令仪此时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却无从下口。 她可没忘记慕容泽带她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讯零花的线索。 配合他不过是顺带的。 但看看慕容泽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这个随时都有人窃听的屋子,属实不是洽谈的好时机。 “手给我。” 慕容泽睁开眼,就听见苏令仪这般对他说。 第107章 同类相斥,大概就是在说他们俩 “何事?” “号脉啊!”她想当然地回答道。 “平日看你口无遮拦,行事作风甚是泼辣,就连挟持太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今日怎么会这般好心,想替本王号脉?” 面对慕容泽投来疑惑的神色,苏令仪尴尬地挠挠自己凌乱的和鸡窝没什么区别的头。 “你不是不舒服嘛,我……稍微会那么点儿医术,琳琅毕竟是我垣铃阁金牌医师,虽然我是她的……武艺师父,但医术上她也教了一些皮毛。单纯给你号个脉我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那个镖师的事儿你都没从苏慕辰的口中问出半个字。 而且这地方也不适合说话。 哎!你可别误会我会使出什么吸走别人功力的法术。知道你生性谨慎,但我没必要在事情没成之前害你。 毕竟是合作伙伴。总不能不管你死活吧? 再说了,之前挟持太子又不是我本意,要不是你火急火燎的,不等人把话问清楚就掐琳琅的脖子,我也不至于……” 说着说着,苏令仪不由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其实那次还真不赖她,本来就是他自己性子急才惹出的乌龙。 再加上她脾气不好,又爱护短,在自己人的性命被别人拿捏威胁之后,她当下都没想过后果,只想着能威胁回去就好,这才做出挟持太子和他对峙的举动。 她就属于是那种:你要蹬我鼻子,我就上你脸的人。 实在是……性格使然。 “究竟要本王手放多久你才肯看?” 苏令仪抬眸,却见慕容泽的手不知合适已放在她的面前。 抻抻指尖,舒展了筋骨,苏令仪搭上他的脉搏。 冰凉的又柔顺的肌理落在慕容泽的腕上。还有些痒,这个触感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随即他闭上眼,将那抹异常的情愫悄然隐藏。 从指尖传递而出脉搏跳动异常沉稳和强烈。看不出半点孱弱的影子,显然是被庞大内力蕴养多年的结果。 苏令仪不放心,又探了几分,这才松口气。 确实和他说的一般无二,就是单纯酒喝得猛了些,让脑子有些不清楚,除此之外并未有什么大毛病。 “看好了,没什么大问题,这儿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去给你叫醒酒汤这种东西,尤其是你这张脸的主人,更不像是爱喝的人……” 苏令仪有些苦恼地看了看四周。 她自己带的都是些什么金疮药还有解毒的小药丸,至于醒酒小药丸她还真的没带出来……她也没想到出来办事儿慕容泽会把自己给喝成这样。 有些苦恼的她眼神到处瞟,看到桌上的吃食,她顿时眼神一亮。 掀开被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像猴子般匆忙的蹬过去。随后就将那盘水果端到慕容泽跟前。 “来吧,吃这个,吃完这个你应该多少能清醒点儿。” “你确定?”瞥见她**的足尖,还有捧着的这盘东西,慕容泽只觉得自己脑子愈发的不清晰。 苏令仪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这盘葡萄有些为难:“莫非嫌弃吐葡萄皮麻烦想要喝葡萄汁儿?可这屋里头也每个东西能榨汁儿的,…… 你怎么那么娇贵?给你上妆你嫌地儿脏,给你解酒的葡萄你想喝汁儿,难不成你要我手动给你捏出来?” 看着苏令仪这幅模样,慕容泽突然觉得她方才那有模有样的号脉不过是派头卖相好罢了。 眼前一阵恍惚,他只觉得自己的头晕极了,就连苏令仪的脸也开始模糊不清。 这轲梓酒……果真不能多喝。 暗叹一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讽道:“我说岳潇潇,就算你技艺再怎么不精,也该清楚过度饮酒后不宜用蔬果。这连七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想害我?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听他这么一说,苏令仪有些恍然。 在西玄境内住太久,结果把北境的忌讳都给忘了。 北境盛产杏子,杏子味美,又有药用价值,而且人人买得起。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几乎都在家中备上杏子,杏仁或者是杏子做成的果脯。 喝酒会吃到杏子,这个概率怎么都不算低。 早年大家并不知道酒后吃杏很容易引发呕吐,不忌讳的人一不留神吃的多了些,甚至还病上几天。 当时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可对于杏子这既好吃又能入药的好东西,大家都太想当然了些,以至于谁都不会把它当做是喝酒后引发呕吐的罪魁祸首。 这找不到犯人怎么办? 好办啊! 那大家都当做嫌疑人不就好了? 于是久而久之,北境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识:喝酒不吃果子,吃果子不喝酒的说法。 这办法看着是二极管了些,可不得不说,不乱吃东西,确实在某种程度上阴差阳错下,让大伙儿少了好多麻烦。 想起这点,苏令仪解释道:“那是你们这些京城人没见识。相信我,这绝对解酒!” 慕容泽反驳道:“你不知道东临最常贩卖的东西便是葡萄酒吗? 以酒源解酒劲,这种傻事亏你说得出来,我真怀疑你和岳家的矛盾不过是假象。” 啊!这个臭男人怎么那么固执啊! 葡萄酒是酒,可葡萄是葡萄啊! 他怎么能一杆子打倒所有姓葡萄的? 苏令仪有些抓狂。重重的将盘子放在桌边,利落的揪下两颗葡萄,二话不说捏着他的嘴就塞了进去。 可那颗葡萄就鼓在脸颊两侧,活脱脱的一个在嘴里藏食的仓鼠。 见他一脸埋怨的看着自己。怎么都不肯咽下去。苏令仪冲他怒道:“赶紧咽,吃不死人!难不成我胆子还能大到掰开你的嘴给你塞毒? 连那个镖师的消息都没问出来,我能要你的命?” 若是玲珑看到这样的苏令仪,定会感叹:什么叫同类相斥。 此刻的苏令仪,和她生病发烧时,慕容泽亲手给她喂药的一幕何其相似。 不论是眼神,还是动作。 简直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大概是只有她一个人是一点儿神志都没有。 &t;这说不准,你现在不是已经往我嘴里塞毒了?”冷嘲一声,默默的吞下那两个有碍观瞻的葡萄。 苏令仪冷哼一声,抱着胸,看着他将那盘葡萄用了大半。 虽然人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她可以肯定,慕容泽确实是醉了。 所谓醉酒后最容易看出人的真面目。 她是看出来了。 慕容泽醉酒后更欠扁了!还特别有被害妄想症! 她要害他至于这样拐弯抹角的吗? 嗯…… 好像她……确实没有拐弯抹角。 第108章 她再怎么蠢也容不得你置喙!” 被苏令仪这么强行地投喂了那么多颗葡萄后,慕容泽的脸色阴沉得很。 似乎某人罪大恶极一般,这下他是看都不看苏令仪,独自静坐在一旁。 可比苏令仪烧糊脑子的时候乖巧多了。 苏令仪也嫌弃他那一身浓郁的酒气,又看看自己这身儿难登大雅之堂的衣冠,索性远离了床榻,一个人翻到屏风后面,淅淅索索往身上套着衣衫。 不大的动静,全进了慕容泽的耳中。 飞快穿好自己原本的衣裳,苏令仪就开始薅头上那些钗子。 可经她床上一滚又一滚,发丝纠缠着钗子的缝隙,她出手又没个轻重,疼得眼眶里直冒泪。 叮铃当啷的声音发个不停。让慕容泽本就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个饰品从头上摘下来。苏令仪长舒一口气,重新给自己简单的挽了发。 慕容泽睁开眼,进几道夕阳霞光透过敞开的门窗洋洋洒洒地落在梳妆台前的女人背上。 她如雪般的衣裙被渡上一层冬日余晖的暖光。透过她摆弄发丝的指尖,侧颜忽明忽寐。 他眼神扑闪,不由得身形一滞。 因为在那略带模糊的瞳孔下,竟隐约透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令仪?” 这轻微的呓语,顿时让苏令仪的后背爬满了冷汗。 深呼吸两口,苏令仪转过僵硬的身子,端着一副古怪的眼神。 看着慕容泽,她哼了一声:“怎么?王爷是看着我这张和妹妹相似的脸,就想起了她嘛? 也是,你是该心有不甘吧?毕竟你那么想杀她,可我那娇生惯养的妹妹却选择了跳崖,连尸体都被牲口蚕食殆尽。 没能亲手杀掉他,你一定是很不爽吧,难怪人死了那么久,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此话一出,下一刻她就被慕容泽按住了脖子,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五年前的那抹窒息感再度席卷而来。苏令仪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你……放开我!”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话语,和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神。 五年前的场面诡异的重现,让慕容泽瞬间清醒几分。当模糊的双眼逐渐晴明,看清眼前之人后,他收回手。 看着苏令仪,一股从未见过的冷意跃然而上。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苏令仪满脸愕然,对上他冰冷的眼神。此刻她连方才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都淡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令仪扯着颇为沙哑的嗓子问道。 他周身的冷意更甚,似乎从她说出自己被牲口啃了个干净开始,这抹冷意就陡然攀升。 看着苏令仪的脸,他瞳孔中闪过一道狠厉:“本王倒是觉得,你长得像她……是对她的侮辱,她再怎么蠢也容不得你置喙!” 她的睫毛轻轻扑闪着。 炯炯有神的看着那琥珀色的瞳孔。任由此刻的死寂蔓延。 明明……对着她喊杀喊打的,掘地三尺都要抓她的,是他啊。 怎么这么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 寒霜结身,心神难存。 凝视着苏令仪脖上那红色的掌印,慕容泽眼角轻轻一颤。 厌烦的转过身。 …… 日头渐渐西斜,雅儿有些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 而宋玉承则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 “哥哥,你说二哥哥的爹爹是不是很坏啊?难得雅儿今天稍微病好点儿了,想叫阿娘陪雅儿玩的……他就带着阿娘跑了!”雅儿很是幽怨地冲着宋玉承抱怨道。 宋玉承放下手中的书:“不用太难过,母亲是去办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因为今天身体好,就觉得自己可以下地出门乱跑了。 琳琅姐姐炖药前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你下地。你还是死心吧。” 雅儿哼哼两声,扭过头不去看他:“我……我才不是想出去玩呢!就是担心阿娘会被二哥哥的爹欺负。他凶巴巴的,成天摆着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臭脸。 万一他狮子开大口,勒索我阿娘银子那怎么办?” 宋玉承突然想起,在他被姨母救下的第二天,雅儿就曾说过的话。 “你之前不是说很想要一个当将军的爹爹的吗?这样就可以保护母亲,怡亲王明明也是将军,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之前在皇宫里的时候还救过母亲,可你为什么现在还是那么讨厌他?” 雅儿静静地想了想:“别看阿娘平时笑得牙丢掉出来,可阿娘没看着那么开心的。二哥哥的阿爹是很厉害,但……他冷冰冰的。 你能指望一个大冰块能煮锅热粥嘛?不能吧。 所以雅儿想要一个,能哄阿娘开心,能保护阿娘的后爹。” “那你呢?你就没想过,万一那个后爹对你娘特别的好,又生了别的小宝宝,然后不要你了吗?” 宋玉承又问道。 边城因为打仗而死去的人格外的多,不少将士都是有家庭的人,而他们一旦战死就留下一家老小。 不少女人为了活下去,选择抛弃孩子再嫁。 他曾在城楼高处见识过:边境线上一个孩子哭着追在花轿内的母亲。可不管怎么追,他的母亲还是进了别人的家。 那是一个死在他们手中的,东临士兵的妻儿。 目睹这种场面的他,心里很是后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连好几天都紧挨着母亲。生怕自己的母亲也和那个人一样丢下自己。 但没想到……现实竟比所想更为骨感。 可雅儿话里话外都在为苏令仪考虑着。似乎并没有想到这点。 雅儿面露苦恼:“嗯?该怎么说呢,与其说阿娘不要我,我更怕老天爷先把我带走吧。 虽然阿娘她们都在瞒着我,说我是小毛病,但我知道病得厉害,一不留神就要跟阿娘说拜拜。琳琅姐姐也总说我会病好的,可以前我总是一不小心就病在床上。一躺躺很久。 但是我今年超级厉害的!一整年都好好的,还以为今年能不发病撑过去。 没想到离过年就差几天我还是没忍住……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陪着阿娘能有多久,要是阿娘能快些找个后爹也有了小宝宝,就算不要雅儿也没关系啊。 那雅儿就可以早点下去见见阿爹,免得阿爹一个人在地下一个人太孤单,到时候雅儿还可以告诉阿爹,阿娘对雅儿超级好的!” 说完,她还冲着他笑着。 就像……一个大傻瓜。 宋玉承眼神有些复杂。 一个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女孩,竟抱着这样的心态,在他身边开开心心的生活了半年。 她释然的话语和他母亲离世时的语气太过相似,这让宋玉承的心头莫名有些害怕。 看着雅儿,他的眼神出奇的认真。 “雅儿妹妹,若是母亲以后真的不要你了,我也还会是你的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雅儿听完却有些为难。 “啊?可我脾气不好,爱吃东西还娇气的很。要是阿娘不要雅儿,雅儿一直粘着大哥,大哥不会厌烦吗?” “不会。” 她眨眨眼,笑嘻嘻的伸出小拇指。 “那大哥拉钩!失言了就是猪八戒!” 第109章 不用谢我浪费时间打你一回 苏令仪的脑子很乱。 他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太困扰她了。 拼命在脑海搜寻有关慕容泽的信息,可思来想去,也是查无此人。 没有过节,甚至没有见过面,为何慕容泽口中会说她“不了解苏令仪?” 尽管她此时心生疑窦奈何慕容泽什么都不解释,她也猜不出来他脑子在想什么,索性不再胡思乱想。 “把苏慕辰哄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等到慕容泽神色恢复正常,苏令仪如是道。 “算算时辰苏慕辰怕是已经和徐太守会面了。 苏徐梁家的关系我还需再试探一二,入夜前我会再去一趟太守府。至于你?”他说着,指了指窗外,“一刻钟后出城,向东两里路会途经徐家村,子时过后,在后山上山路会面。” 苏令仪看向窗外,那座山……她有印象。 地势崎岖有些险峻,山林间时常有猛兽出没。 半年前她就是在那座山的山脚下碰到被追杀的岳潇潇和宋玉承。 因为跨过那几座山峰便是东洲城,附近的老百姓索性将那片山脉统称为东洲山。 “那这屋里的红羽怎么办?看样子苏慕辰好像和她关系不简单。” 她说着,看了看一旁禁闭的柜门,里头正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把她抬出来。” 话虽如此,可他却坐在那里并未有动身的打算。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苏令仪不由得瞪大眼。 “你在想什么?难不成让我来?” 慕容泽挑眉看她:“难不成你要本王抱一个风尘女子?” 不就抱个女人嘛,又没让他献身,怎么就委屈他了? 前脚刚掐她脖子后脚就吩咐她做事,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想到讯零花的消息还捏在他的手上,苏令仪连反驳的话都没说。 奇怪了。 明明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她怎么就混得那么惨? 闷声打开柜子的苏令仪,这般无奈地想道。 将红羽连人带褥子的从里头扛出来后,就将她放在床上。 慕容泽注意到,苏令仪刻意多走了两步绕开矮柜,和他交谈时,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看向那上头摆放的玉瓶。 他不由得嘲讽道:“怎么?堂堂垣铃阁的副阁主,竟会因为一个区区玉瓶而走不动路。难不成你们垣铃阁那些东西都还不够你看的?” 苏令仪叹气一声,将那玉瓶小心拿给慕容泽。硬着头皮,有些心虚地说道: 其实……我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瓶。 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本来我妹妹想把这东西送给我当添妆地,说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只可惜我就扫过一眼,她当时就被苏家的人带走了。 而这玉瓶此后就不翼而飞。眼下看到个差不多的东西,难免多看几分。” 把玩着手中着质地莹润的玉瓶,他平淡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不用猜了,就是你当年看到的那个,不过这东西却不是镇北侯准备的。是当年被灭门的威武将军夫人送给你母亲做添妆的新婚贺礼。玉瓶底还有将军府的顾氏刻痕。” 说罢,将玉瓶重新放回矮柜上。 威武大将军,顾氏…… 等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身边的十六夜就是威武大将军的遗孤。 这竟然是他亲娘送给原身母亲做添妆的东西? “那位夫人,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苏令仪忍不住问道。 “生死之交。” 苏令仪愣了愣。 原来还有这等关系? 她记得那位威武大将军被满门抄斩的日子好像是…… 对! 刚刚好就是十五年,原身六岁的时候!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那段时间,知道大女儿被虐待岳家虐待,苏家不闻不问,又恰好听到,自己的挚友全家被屠…… 这样看,被气死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你还要发呆多久?该出发了。等太阳下山,像你这样的女人在山间行走,难免会被人怀疑是山野精怪。” 听到慕容泽颇为不满的质疑声。 苏令仪这才侃侃回神。 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床边的玉瓶。 她果然是放不下这个东西啊…… 毕竟是原身母亲的东西,而且没人经过她同意就送给了这个瞧着可怜的红羽。但她心头难免有些迁怒到她。 算了,现在也不是在想这个东西的时候。 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吧。 苏令仪有些烦闷地从伊春坊内悄悄离开。 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她隐于人海,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慕容泽这才伸手将敞开的窗门紧闭。 点燃一只香味奇特的香后,便坐在茶几边上。闭目养神。 淡淡的清香飘入红羽的鼻息间,半刻钟后,红羽悠悠转醒。 只不过她睁开的双眼很是混沌不堪,就像是一具提线木偶一般,默默地坐在那里。 听到她的动静,慕容泽的嘴巴动了动。 红羽麻木地点着头,随着慕容泽的一声响指,她又一次陷入沉睡。 疲惫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慕容泽拿起自己的大氅打算起身离开。 在看到矮柜上被苏令仪百般在意的玉瓶后,他鬼使神差地将这东西拿了起来。 想到方才苏令仪说过的话,他就带着玉瓶推门而出。 而在夜半时分,红羽的房门又光顾了位客人,在那寸不大的矮柜上放置了一个一样的玉瓶。 …… 刚从城里头混出来的苏令仪,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有些尴尬地摸摸肚子。 早知道就在城里买东西吃了。 然而已经从城中出来再回去也不现实,苏令仪只好听慕容泽的意思去找徐家村。 忽然,一道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她眼睛一亮。 寻着香气,她快步上前,那是一家包子铺。 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晚上不用饿肚子了。 走到村门口的那家包子铺,她冲店小二道:“小二,你家包子怎么卖?” 店小二一见到苏令仪这张脸,就看迷了眼。 毕竟他们这地方虽说隶属于徐南城,可也是徐南城边了,哪里见过苏令仪这种长相的美人? “小二,你家包子怎么卖?” 在苏令仪第三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小二才回过神。嘿嘿一笑: “素包子十文钱一个,肉包子二十文钱一个。我们家的包子可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好吃,姑娘要买哪个?” 苏令仪摸了摸兜,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五个肉包子。” 那小二兴冲冲地接过,就包了五个肉包子给她。 苏令仪揣着包子,疑惑地看着他:“小二,你不找钱吗?” “这不是刚刚好一锭银子的包子吗?”小二古怪地扫视着她。 “五个肉包,一两银子?你确定?”苏令仪反问道。 小二又道:“来我这儿买包子的漂亮姑娘,可都会给我些打赏。我看姑娘这娇生惯养的,也不像是缺银子。” 苏令仪有些好笑。将包子放在案头。 “谁和你说长得漂亮的姑娘给银子就是打赏了?难不成你是能讨女人欢心的兔哥儿不成?一分钱一分货,何况京城的肉包子也没卖出过十文的价格。难不成你这包子的是龙肉不成?” 路过的一个老婆婆见苏令仪和这家包子铺的小二吵起来,赶忙上前三步将苏令仪拉走。 看了那小二两眼,老婆婆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丫头,算了吧,这个小二不是头回做这件事了,他看你衣着华贵,长得金贵就要价高些。他兄弟可是在太守府上当差,周围没人敢招惹他! 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他跟太守一告状,你可就吃苦头了!太守的儿子最喜欢掳掠美人。趁着他脸没黑,小闺女快拿着那几个包子快些走吧。” “是嘛……” 苏令仪冲她浅浅一笑,转而走回去。 小二很是嘚瑟地看着去而又返的苏令仪:“姑娘,这包子你还要不要?” “要啊,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了。不过我有件事情需要劳烦小二帮忙。” 小二一乐:“哦?姑娘要什么?” 苏令仪上前三步,提着他的衣领,一把就将小二从案头后面薅出来。 砰砰砰。 在周围人吃惊的眼神下,她抓着小二的脑袋,狠狠地往地上敲了三下。 当小二头再度被苏令仪提起时,他已经满脸都是血,混迹着地上的尘土和雪,已然看不清小二原先得意的面容。 拍了拍自己的玉手,苏令仪缓缓起身,双眸冰冷的看着他: “我当然是……要你找大夫了。 出来混的哪个不知道:想得到东西就要付出代价。既然那九百文钱你非要不可……也就不用谢我浪费时间打你一回。” 第110章 徐村有异,人各有命 那小二张了张嘴,怨毒地看了苏令仪一眼,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旁的老婆婆惊呼一声,惊恐地看看四周,快步上前,急匆匆地就拉着苏令仪往村内赶。 徐家村的就建立在山脚下。 苏令仪不明所以地跟着这位老婆婆,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赶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家。 一路上,她发现在茅屋附近走动的多半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幼童。 年纪下了五十的,似乎……一个都没有。 苏令仪心生古怪,暗暗记在心头。 等到了村中的一出破败的小屋,那老婆婆这才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左顾右盼一下,重重地锁上门。 屋中弥漫着老旧木霉的味道,但还夹杂着一抹极其微弱的血腥气息。 屋子很是灰暗,也没有点油灯,但不妨碍苏令仪的视野。 上下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内的东西几乎都有些磕碰。 不论是平日吃饭的锅碗,还是煮饭的灶台,甚至是安寝的床榻和桌凳,都带着破损。 柜子的另一头,还堆叠着不大的衣物。 应该是不大的孩子会穿的。 看来这屋头里住着的,除了这个老婆婆,还有个小孩才是。 她扭过头,看老婆婆还警惕地透过门缝往外看,不禁问道: “婆婆,你怎么了?” 老婆婆小声念叨着:“丫头啊,你怎么连那个孙二都敢打啊。你不要命了吗?他可不止有兄弟在太守府当值! 他还有个义兄,在里头的东山当大王!厉害得很!就连当官的都不敢惹!等天色再暗一些,你就顺着村子的小路往西边儿走,越快越好,那些地头蛇,没人敢惹的啊!” “这是怎么回事?山头有山匪,朝廷官员竟任其为虐一方不处理?” “嘘!”婆婆赶忙捂住苏令仪的嘴。 又探头看向屋外,见并没有人注意这边,她这才解释道。 “这说来话长,之前我们徐家村还不像现在那么冷清。大伙儿日子虽过得清贫,倒也说得过去。可几个月前来了几个山匪,占山为王。还下山掳走村子里的女人。 就我隔壁屋,那叫勇三的孩子,他媳妇儿秀春就是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被那些山匪生拉硬拽地拖走的! 勇三气不过就跑去报官,可结果?他被打了一顿就被送了回来。 没几天我的儿媳也被掳走。我儿子也跑去报官也是被打了一顿。他一回来就跟大家说是山匪贿赂了城里头那些当官的。 所以才没人管村子里人的死活。 大伙儿都被吓怕了,连夜收拾东西就往外跑。但我儿子被打断了腿,想走也走不掉。只好留在这儿照顾儿孙。 没几天,老婆子我从外头一回来,就看到村子里头没一个活人! 唯独勇三的儿子勇志机警,看到那些山匪就躲进了泥坑里才捡回一条命。 他说大中午的,山匪就下山了。带着刀子见到小孩就杀,见到女人就掳。见了血后也没人敢动。 我回家一看…… 我那乖孙儿连个全尸都没有,就这样躺在……这门口!血流了一地。” 说到这儿,老婆婆不禁潸然泪下。哭声震天动地。苏令仪有些不忍再听下去。 她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碰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谁又能懂她呢? 哭声将歇,老婆婆用着几近嘶哑的声音道:“我就这么抱着他,哭着喊我孙儿,可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看我一回,喊我声奶奶了。 我们村的村长也死在家门口。根本就没人能给我孙儿的死主持公道! 天一天,就把村里人的尸骨都埋在后山口。 挖坟的时候,村头砍柴的老徐说,他白日砍柴,等晚上下山就刚好看见那些土匪绑着村里几个活人上山了。 还看到我儿也被绑上山,老婆子我都这个年纪,走也走不动,只盼着能在死前能再看我儿几眼。 没几天,被绑去山的孙二下山了。 孙二那小子坏得狠,为了活命,在山上花言巧语地哄得那些土匪开心,还认他们做大哥。 又在村头门口开了家黑心包子铺。专门宰你这种过路的行人,再拿钱去孝敬那些土匪。 听婆婆一句劝,丫头,你还年轻,可千万别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啊。” 老婆婆说着,抹了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 言语中尽是悲愤和悔恨。 苏令仪微微蹙眉。 她突然理解,为何慕容泽不惜从大理寺出逃也要亲自来这儿了。 官匪勾结,苦难横生,无处寻求公道的百姓又能怎么办? 她一介老妇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得苟延残喘地在山脚下,期盼着自己能在余生再见上一面,自己唯一的儿子。 孙二的做法虽然令人唾弃,但在那样混乱又无人管束的地方。 为了能活下去。做出这等事也并不稀奇。 人性便是如此。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 随后一道稚嫩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 “奶奶,我回来了。” 老婆婆赶忙开门,飞快地拉着那个孩子进来。 这孩子面黄肌瘦的,个头小小的,也就比雅儿高出一点,身上穿着脏兮兮又有些单薄的衣衫,显然她就是老人口中那叫勇志的孩子了。 勇志碰撞有些冷掉的糕点,笑着塞到老婆婆的怀中。 “奶奶,这是我今天在城里,一个好心的叔叔送给我的。” “你这孩子,别人给你的东西,你怎么能乱拿呢?” 老婆婆责备地看着他。 “可那个叔叔和另一个叔叔走在一起,买了东西说味道不好,刚好我跟着徐爷爷去卖柴火,他就丢给我,让我赏给狗吃。 我想着狗都能吃的东西,那我们也能吃啊。这味道闻着就香,我想都没想,抱着这些好看的糕点就跑回来了。奶奶你尝尝,味道肯定好!” 勇志这孩子殷切地看着那老婆婆。 半点儿都不知道,那所谓的赏给狗吃的,其实是那些人对贱民的称呼罢了。只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奶奶不饿,小志吃就好,开春可就八岁了,要多吃东西才能长身体。” “我也不饿,奶奶吃吧!” 没有血缘关系的祖孙推让着并不大的两块糕点。 可苏令仪的肚子很不看时辰,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这下勇志才在黢黑的屋头,看到屋内竟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奶奶,屋子的是谁?”他小心地问向老婆婆。 老婆婆摸摸他的头:“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她刚刚和村头的孙二吵起来了,奶奶就拉她过来避避风头。饿了吧?小志先等等,奶奶去厨房给你煮粥去,你就先陪着这位大姐姐在屋里坐着,好不好?” 小志默默地点头。用自己的衣袖擦擦凳子。 “大姐姐坐吧。我们屋子里头没什么好凳子。” 苏令仪应了一声,就坐了下来。 看着苏令仪,小志攥着糕点的手不由得发紧。心中升起了想藏食的念头。 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出苏令仪的法眼? 但她并未产生任何取笑的念头。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别人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对另一个人来说却宛若珍宝。 她从油纸袋里拿出一个还热乎的肉包塞到小志的手中。 “姐姐这边有包子,送你一个。” 小志拿着包子,对苏令仪的好意十分的警惕。 她无奈地叹口气,真是人各有命啊。 就像城市内娇生惯养的狗会吃主人手中的东西,而乡村土狗却只愿意吃丢在地上的东西。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他们只配从废弃的垃圾堆内摄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未有过自己其实也能站起来,堂堂正正地得到一顿饱餐。 真是讽刺啊。 第111章 上山打土匪,雪林不好飞 暗叹一声,苏令仪解释道:“这是你奶奶让姐姐容身的报酬。没有毒。” 她说着,将包子掰下一小块塞到自己的嘴里。 见苏令仪自己有吃食,也并不贪图他手中的糕点,看着手中雪白又透着肉香的包子,小志说是不嘴馋是不可能的,但他摇摇头: “给奶奶吃吧。奶奶身体不好。我年轻我扛饿。” 所谓没父母的孩子多早慧,这么懂事,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她笑道,晃了晃手中的油纸袋:“谁和你说,姐姐就一个包子了?姐姐这里还有好几个,你尽管放心吃吧。” 听到她这么一说,小志这才放心下来。 脸上也多了一抹纯真的笑意。 “嗯!” 不一会儿,老婆婆端着两碗粥走了进来。 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汤水。一整个瓷碗内也没多少的米粒。 将瓷碗端到苏令仪跟前,婆婆道:“姑娘,家中也没什么东西能招待的,只有几碗稀粥,姑娘别嫌弃就好。” 苏令仪摇摇头。笑道:“怎么会?婆婆能让我在这里待到晚上,我就很感激不尽了。” 她对吃食从来都不挑。早年什么山根树皮没吃过? 生啖禽肉的事她都做得出来,正儿八经的吃食她又怎么会嫌弃? 就着破碗一口稀粥一口肉包子就在那儿大快朵颐。还将剩下的包子放到桌子上邀婆婆一起吃。 尽管老婆婆再三推辞,可耐不住苏令仪的热情和报酬一说辞。 连连道谢后,这才笑盈盈地看着小志吃着稀粥。 用过晚膳,苏令仪在村子内四处游走打听。 那些老人家说的话,和婆婆的大差不差。那些土匪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这儿的。 旁的就再也问不出来。 她看看夜色正浓的上空,又回到婆婆家的院子。和老婆婆告别后,这才顺着土路往后山走。 很快就看到慕容泽正依靠在上山路的一处枝干上闭目养神。 他面上的伪装早已撕下。清冷的像是一座雕像。 苏令仪不由得白眼一翻。 这不是能坐树杈吗? 怎么就嫌弃石头脏? 看到苏令仪,他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不满。 “真慢。” “我刚刚在徐家村打听到些事儿。这才晚了几步。”苏令仪解释道。 “说说看。”他剑眉上挑,看向苏令仪。 她这才将方才村子里打听过来的事情,一一阐述。 “东临人的口音和北境截然不同。 你白日不是说有看到东临商人路过东洲做生意嘛,可这徐家村就在徐南城官道旁边。按理说真要有什么外人经过这里,那些徐家村的老人应该会看到才对,可他们都声称没见过什么外朝人。 我有仔细确认,他们并没有说谎,户部丢失的存粮数目可不算小,那可是十万石的粮,他们究竟是怎么掩人耳目从京城粮仓运走的?” “答案,就在这座山上。” “你要去土匪窝?那可都是杀人盈野,不择手段的家伙,徐南城和京城本就挨得近,屠杀半个村的百姓依旧能瞒住消息。想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你确定光靠我们两个能把那么一大窝贼都给端走?且不说现在是冬日,在雪地里留下脚印,那可都容易曝露你我的来意。” “走吧。” 慕容泽并不在意这点。纵身起跳,向山间而去。 这自大的家伙就不能同人商量商量吗? 苏令仪叹口气,踩在一块并未被白雪覆盖的石头上,径直甩出飞天绳索。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为了不留下痕迹,她甩出飞天绳索的位置也很是巧妙。 就在树干和树杈的缝隙。 她的飞天绳索用的是垣铃阁所打造的钢丝。 驿堂成员多半都有这个东西。速度快,痕迹难以察觉。 可以说是在冬日的山林穿行的必备神器。 再看着前方慕容泽那宛若鬼魅一般的身影,苏令仪不由得暗叹一声。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的落脚点很是巧妙,只在枝丫的尖端借力,趁着枝干上白雪不注意,起跳,离开,一气呵成! 下一刻就落在了对面。 单论这出神入化的轻功,苏令仪也是拍马难及。 好在东洲山的地势并不陡峭,只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慕容泽和苏令仪一前一后地落在一半山腰的一块巨石背后。 此时已过正子时。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盖得出奇的严实。阴冷的冬风从四面八方地吹拂。干枯的草地沙沙作响,林间还有些许山中猛禽活动的声音,衬得这山峭阴森又可怕。 就连苏令仪也只能勉强摸瞎子的注意着四周。 此时,山中被清理出一条小路,有两个布衣打扮的男人,他们穿着异常单薄,正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积雪。雪地一侧上还燃烧着快要熄灭的点点星火。 苏令仪顺着那清理出来的山路扫眼看去。山路蜿蜒盘旋,向着内里延伸。那边的灯光要比这儿更亮些。也隐约可见到山中寨子的外廓。 看着进寨前的扫路的两个男人,苏令仪双眼微眯。 “那两个……嗯,看起来应该就是徐家村被抓上山的壮丁吧?” 山匪靠掳掠谋生,手段颇为狠辣。背影可不会这般瘦弱,也不会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委屈自己在大晚上受冻。 看了那两个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的男人,慕容泽点点头。 “嗯,多半如此,我们去高处看看。” 苏令仪点点头,下一刻便在巨石上借力腾空,向着高处攀登。 落在上方的树枝上,视野又开阔了几分。 “这群土匪头子倒是会享受,建寨子竟还讲究藏风聚气的风水?” 从她的角度看去,这尽管寨子依靠在半山搭建,寨内的建筑也高高低低,错落不一致,但呈一定规律坐落于山间。 外面的一圈更是遵循着民间的天圆地方的讲究,围成一个规整的豆腐块。 慕容泽看向不远处守寨的一左一右两处哨塔,沉声道:“进可攻,退可守。看来出谋建造这处寨子的人来历匪浅。至少是建设过几处边防要塞的。” 苏令仪一惊。 那不就和军中牵扯上关系了? 慕容泽眼神汇聚在靠近他们的左侧哨塔。 “小心点,我们进寨里看看。” 看准时机,他飞速从哨塔的底部掠过。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瞭望山林的匪徒连闷哼声都未曾发出,便躺倒在地。 苏令仪紧跟其后。也爬了上来。 忽然,对岸的哨塔点燃了焰火。 苏令仪心头一颤。 “莫不是被发现了?” 下一刻,慕容泽就将劫匪穿着的动物皮毛制成的衣衫和宽大的帽檐披在自己的身上。一把就按下了苏令仪的头。 “低头。” 第112章 你要是不进屋,我可就锁门了 苏令仪脑袋一沉,被迫对上那土匪白花花的肚子。 土匪头子就敢上手扒拉,怎么红羽就不扒拉了? 不知道土匪身上匪气重杀戮多,到处都是业障吗?这可比区区青楼女子要晦气多了。 果然是情况不够紧急。 这人急了,什么事都干嘛。 盘膝靠坐在哨塔内侧。她对脑袋上那双大手的主人充满了怨念。 忽然,苏令仪的眼前恍惚一阵。 耳畔响起一道温柔的话语。 “你这臭丫头,我不是说过了?没必要这般拼命,你现在做得已经足够好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通过我的考验从这里出去了。” 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白发人,用着温和平淡的语气,这般摸着她的头。 那沉凝到骨子里的话语,让苏令仪不禁卸下防备。 释然的闭上眼。 从……这里出去?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惊得瞳孔一缩。 随即有些疲惫地靠着土石墙,闭上眼,重重地深呼吸一口。 她这是太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竟会想起那个人来…… 然而慕容泽并不知道苏令仪的状况。他的注意力多半在对面的那座哨塔上。 原本灰蒙的哨塔上方竟然点起了火把,就像是黑夜的指路明灯一般。 随后那土匪挥舞着手中被点燃的旗帜,一板一眼的挥舞着被火点燃的旗帜。 他记性很好,动作也不慢,随着那哨兵的动作,有样学样地将哨塔周围的火光点了大亮,同他做着相同的动作。 随即,背靠大山的寨子也升起大片火光。一下子就将整个半山腰照得如白日一般刺眼。紧接着,寨子的大门被打开。 阵阵鼓声,像是从像是惊扰湖面的石子。 尽管她现在正背对着寨子,可背后发出的光芒还是叫苏令仪有些不适应地眯起双眼。 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头还在人家手上,乱动的后果是什么……她可不敢想。 只是静默地听着下方的动静。 忽然,脚下的哨塔轻微地摇晃着,紧接着,一道马蹄声音从远到近传入她的耳中。 而后车轱辘声,砂石震动声,丛林草地的沙沙声顷刻间此起彼伏。持续了整整两炷香的时间。 苏令仪耳力不算差,诡异的是,在这段时间内,除了这些不可避免的声响并无其他嘈杂的声音。 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全靠着上方哨塔的火把指挥。 这般严明的纪律,除了军队,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别的组织能做到这样。 要知道落草为寇的,不是生活困苦,就是生性懒惰,或者是天生坏种只想作恶。 不由分说就屠戮半个村子的土匪显然是后者。 但一般在山间为虎作伥的这群人,多半是大字不识。 以山匪的脾性,吵闹,是最为正常的表象。 但……安静成这个样子,就像大胃王不吃红烧肘子,俏书生不作酸臭情诗那般。 可谓是诡异至极。 随着动静的消失,亮起来的火光,也被人一一吹灭。寨子很快就恢复了原来不起眼的模样。 哨塔前方的火把也被慕容泽掐断了引线。周围再度黑得不见五指。 慕容泽这才将那宽大的狼毛帽子摘了下来。看了眼一旁差点睡过去的苏令仪。他讥讽道:“动身了,你该不会是想在这地方睡上一觉吧?” 苏令仪盯着黑眼圈,没好气地睁开眼。冲他低吼一声: “你才想睡野外!” 一张小嘴恰了蜜,不叭叭两声怼人几句就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给她的错觉会让她产生慕容泽生性冷淡? 高冷? 高冷在哪里? 高嘲还差不多! 不嘲讽人两句他就浑身不舒服。 她昨天一整天都没睡,三更半夜好不容易要睡了,就被他打扰了清梦。 毕竟她是**凡胎,不是铁打的神兵利器,她也会累的。 这具身子又不和她上辈子一样,自幼就每天高强度的训练。本质就是一个富贵千金的命,两天没合眼,又跟着他到处跑,能撑到现在,属实是极限了。 强打着精神,苏令仪跟在慕容泽从哨塔上跳了下来。 山林间的地势极其复杂,隐匿身形并不是一件难事。 天上又开始吹着大风,伴随着雪花,凭增几分寒意。 寨前的小路才刚刚被清扫这下又覆盖上一片厚厚的雪花。大雪封山,已经吹迷糊了眼。 一旦下大雪,村民多半是不会上山的。 先不说在大冷天上山会有被冻死的可能,光是那些山中成群活动的雪狼就足以叫人望而生畏。 可明明是在看不清前路的雪地前行。 但慕容泽上山的脚步却不曾有过任何的迟疑。 难不成……他对这东洲山的地形很熟悉? 跟在慕容泽的背后,苏令仪不禁这样想道。 他们越走越远。 很快就翻越这片山头。来到东洲山另一侧山峰的山谷深处。 苏令仪此时又冷又累。她只觉得半年都没发作的蛊虫后遗症好像有再度复发的趋势,这让她倍感头疼。 迷迷糊糊地在慕容泽身后走着。 不知不觉间,她猛地撞在慕容泽的后背上。 通红的鼻尖一痛。 苏令仪后退三步,赶忙捂着鼻子。 “你怎么急刹车都没有声儿啊!” 她说完,这才在眼前看到一处不大的小屋。 苏令仪看得有些眼熟,但并未多想。 身旁的慕容泽。难得没有讥讽她几句,而是走上前。拿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打开屋门。 进屋后点燃了煤油灯,让原本毫无烟火气的雪山小屋瞬间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站在门口,看向苏令仪。 “你要是不进屋,本王就锁门了。” 苏令仪愣了愣。 难不成是带她来这儿休息的? 见他真的要将她关门外,苏令仪飞快从他隔壁下的空隙钻了进来。 没了风雪的洗礼,苏令仪瞬间就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一般。 她仔细打量着四周,屋内被打扫的很干净。 里头的东西并不是很新,且摆设的物件儿多半是寻常难得一见的珍品。桌上半点灰尘也看不见,明显是主人时常精心打扫收拾的结果。 火炉边堆放着些柴火,他取出铜制水壶,架在炉子上头,就用火折子将其点燃。 随后靠坐在炉子边上的梨花木椅,看着火苗怔怔出神。 第113章 慕容泽来大姨夫也不是头一回了 苏令仪靠坐在床榻上,有些感慨万千。 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还是说他骄奢淫逸吃不得苦呢?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从王府内出逃的事情。 当时到处都是霄岳军的身影。 她连城镇都不敢躲,不是没想过大隐隐于市,奈何灯下黑在慕容泽跟前根本就没得玩。她就是在城里被抓过一回,这才选择在山岭间行走。 得益于上辈子做间谍时养成的好习惯。她野外生存能力强地起飞。 成天躲藏在山洞内的破茅草房,成天打野鸟挖野菜抓河鱼。 还直接用硬果壳当饭碗。 啊对!就和这间屋子窗边栽着一株花的花盆长得差不多。 要是没有追兵,也算是和美的山野开荒生活了。 妙啊! 等等…… 苏令仪后知后觉的发现,,就在她视线范围之内,一个破损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盆儿的东西上插着一支葛藤。 诡异之大就像乞丐穿黄马褂。 啧,慕容泽是什么品味?这么丑的东西还往屋里头塞。 她这辈子最落魄的时候,吃饭的壳儿都比这鬼玩意好看多了。 这么一想,苏令仪不禁有些被安慰到。 毕竟她的壳儿怎么也算是来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的盆儿却是大自然创的窟窿。 嗯……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她双眼逐渐模糊,很快就眼皮打颤,被屋间那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包裹着陷入了梦乡。 沉凝的呼吸声就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袅袅青烟从铜壶口上冒出来。 沏上一杯热茶,看向睡相安稳的苏令仪,慕容泽不由得自嘲一声: “她要是还活着,现在……大抵也能睡个好觉吧。” 语气很是虚无,似乎是带着他的万般思绪随着那抹归于风雪的尘烟,带到他去不到的远方。 他就这么静坐在此,直至瓷杯里面的茶水温度彻底变凉为止。 一夜无梦,苏令仪从未有像这么舒坦地睡过一夜。 看着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上一件大氅,看着手中这毛皮苏令仪不禁撇向一旁靠坐在火炉边浅眠的慕容泽。 柴火烧了一夜,早就变成一地的木炭。 只留着些许点点星火还在苟延残喘着。 他……为什么要照顾自己? 攥着这件带着温度的外袍,苏令仪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论公,他和自己就是单纯的合作,以及利用关系。 论私,现在她的身份算得上他半个死敌,就算有宋衍的关系,他也该和自己保持距离才是,何况……岳潇潇更是她的姐姐。他该做的,就是往她身上捅上一刀。杀鸡儆猴。 但凡他少做些这么迷惑的事情,她也不至于搞得就像写不出策划案一样头疼。 一时间,她有些百感交集。 手中这件玄色大氅似乎也带着诡异的温度。 缓步下榻,她走向慕容泽。将大氅盖在他的身上。 荒野上的雄鹰就算是略微的风吹草动也不能逃离它的法眼。 尽管苏令仪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慕容泽。 他猛地睁开双眼,周身升腾起杀意的让他迅猛地抓住了苏令仪皓白的手腕。 被他这么一拽,苏令仪瞬间就绊住了右脚,踉跄一下,就扑进他的怀中。 他的怀抱有些冷,可这冷意并不能掩盖他身上滚烫的体温。 鼻尖轻轻扫过他的脸颊。一抹淡淡的鼻息停留在他的呼吸区间。 猝不及防地对上慕容泽那略带惊怒的双眼。 她杏眸中闪过的无措就像是九天玄池内一闪而逝的点点霞光。 珍贵而又凄美。 苏令仪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不羁的眼神,暗藏杀机。 似乎这才该是慕容泽的真面目。 可这杀意转瞬即逝。 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是苏令仪时,升腾而起的杀意瞬间被错愕代替,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吵着苏令仪冷嘲一声: “怎么,忍不住想对本王下手了?” 说罢,颇为不屑地推开了她。 “你还真是喜欢恶意揣测人啊,我可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苏令仪很是恼火。 “恶意揣测?”慕容泽眉眼上挑,“本王不论对谁,向来皆是都抱以最深的恶意与之谈判。 是孤狼还是忠犬,两顿饭的功夫就能看出他背后有没有主人。 别以为和本王合作便能洗清你身为岳家人的嫌疑,你同那些人……并无不同。” “嗯嗯嗯,对对对,王爷您老人家说的话可对了,那现在咱能别起内讧,继续去探土匪窝了吗?” 抱胸依靠在墙的苏令仪呵呵两声。连争执都懒得同他争了。 她都没觉得自己特别,反倒是他,莫名其妙的跟她解释这些。也不知道他脑回路是被大雪冻傻了。还是熬夜熬坏了。 反正又不是头回见到他来大姨夫,喜怒无常了。 自己那么说也不过是想打消他多疑的顾虑,免得把过多的精力浪费在同伴身上。 既然他不领情,那她也拦不住啊不是? 至于那尖酸刻薄的话,权当是他在放大屁吧。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磁场不对劲,要不然怎么会每次碰面必定吵架? 哎,为贵公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不过玩笑归玩笑,慕容泽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男人。 苏令仪的肚子又咕噜一声。 精神恢复好了,自然是不能委屈自己的五脏庙,万一潜入的时候叫肚子…… 她瞬间就脑补出自己一百零八种别致的死法。 真是尴尬,刚要出门就要人家等一下。 她转过自己的头。为难的咳嗽两声。 “王爷等我一刻钟,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推开屋门,迎着风雪小跑着向林间奔去。 随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背影和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逐渐重叠,他那缺失情感色彩的瞳孔也逐渐染上一层红色的狰狞。 靠着外墙滑坐在地。他周身被死寂笼罩。 雪又开始下着。 飘落在他身上也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异动。就像是吐丝结茧的蚕蛹一般。任由那层雪将他埋葬。 等到雪地上传出踩雪的吱呀声,苏令仪这才提着两只贼肥的小胖鸟回来。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慕容泽,苏令仪用着小胖鸟的头顶了顶他。 “喂,慕容泽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是失恋了?还是心上人跟人跑了?”慕容泽并未理会他。 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苏令仪的呼喊声。 伸手又在他眼前晃了晃。 可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难不成他被人谋杀了?那她的线索怎么办? 苏令仪不禁升起这个念头。 赶忙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脉搏。 温凉的触感贴在他颈上。 涣散失神的瞳孔重新凝聚光彩。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是苏令仪那张漂亮又格外生动的脸。 她正怀揣着匪夷所思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自己。口中喃喃自语着: “奇怪了,脉搏明明没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没反应了?” 第114章 不想跃龙门的海星不是贪心的海鲜 所谓做美梦也好,噩梦也罢,总会在最精彩的时候让你摔下床榻,清醒中看清现实。 之前的好坏,全部都会变成一场电影,只会在你脑海中呈现却不会在你眼前停留。 “松手。”慕容泽眼神复杂得很,似乎是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 “哦。” 苏令仪放下自己的手,耸了耸肩。 随他便吧。她又不是什么善良仙女下凡,关心其它人心中的疾苦。 拿着匕首就开始给小胖鸟拔毛。跑回屋中取出柴火点燃。将两只小胖鸟往柴火堆上一架,就开始烤着自己今日的早饭。 炭火噼啪作响,架上的鸟肉随之飘出阵阵焦香。 撕下一个鸟腿,上头炙热的温度,烫得她差点就将鸟腿丢在地上。 赶忙用匕首插进将鸟肉将其挑起,吹两口热气就往嘴巴里塞。 边吃边把另一支烤好的小胖鸟放到慕容泽跟前。 “吃吗?”她鼓着腮帮子,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用。” 他的言语中透着一抹凉薄。说完便起身回屋,连带着大门都被他关上。 行吧,反正她也没指望这种尊贵的王爷会吃这种没什么调味的两块禽肉就是了。 随后,她以风卷残云的速度飞快将这两只小胖鸟咽进自己的肚子。就拍响了木门。 “我吃饱了,咱不走了?” 听到屋外苏令仪的疑问。 木门吱呀一声从内被打开。带着同冰雪般的冷意的慕容泽冷眼看向苏令仪,转身将屋门落锁,径直往山下走去。 他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再逐渐远去,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背影。 苏令仪有些看呆了眼。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名状犹如死寂一般的冰冷,沉浮于四周的杀意迫切的威吓着经过他的任何一物。 这抹危险的美丽让苏令仪很是着迷,但这种美就像是人之于林间业火,触之即伤,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 平复下自己这抹诡异又强烈的心跳,跟上慕容泽就要消失的背影,独自一人在后方的暴风雪中,俯身前行。 逼近山寨,只见两个脸上透着淤青的山匪正搭伙从寨门走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施展轻功上树,隐匿身形。 两山匪向着苏令仪藏身的这棵树边走来。 其中一人一巴掌就抽在旁边男人的头上。 “你个呆子,怎么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害得我也被三当家的骂了一顿。要不是周围连一个活人的脚印都没有,可就不是揍你一顿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左边那身型略显肥胖的家伙憨傻地挠挠头。 “俺怎么知道?反正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这也怪不得俺,谁让大当家最近的吩咐那么多。俺都没睡个好觉。” 右边那山匪松口气:“得亏那人来的时候你没睡过去。要不然,几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三当家赏鞭子了。” 胖山匪自说自话,就开始解着自己的裤腰带。 “再有下次,下矿干活的可就是你了。什么时候死在里面,我可就不知道了,别怪兄弟没提醒过你。” 听到同伴这么一说,胖山匪身子恐惧地一抖。连带树下的白色热流都为之一歪。落在了它处。 “切,怕什么?这新来的大当家纯粹是没把俺们的命放在眼里,这么冷的天叫咱没日没夜地巡逻放哨,还不如下矿监工呢。” “你活腻歪了?说你蠢你还真的笨!”旁边的山匪碎他一嘴,连忙压低声音:“别说咱连下矿的资格都没有,就你这懒散的性子,还想在二当家眼皮下干活?要是被二当家发现你偷懒,挥鞭子的可就不是你了!” 胖山匪提起裤子,踢了一脚树干,对着同伴开始大吐苦水。 “原本咱在山上过得好好的,谁知道突然来了一群人把原先的大当家打趴下了? 霸占当家位置不说,又把咱这些老人赶来做苦累活儿! 自打俺做了山寇以后就再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现在,他娘的,连吃肉都要被管着,忒气人了!” “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动作快点儿,撒个尿还叽叽歪歪的,要是被发现了,有你苦头吃的!” 他踢了一脚胖山匪后,就匆忙往寨子里头赶。 苏令仪从树上跳了下来。看着跑回去的二人,眼神无比严肃。 “你怎么看?” 她转过头撇向慕容泽。 “瞒天过海,鸠占鹊巢。” 口中只有这简短的八个字。但总结得十分精确。 小心隐藏自己的身形,跟着那两个山匪,此刻被风雪覆盖的匾额,总算是让苏令仪看个清楚。 上头很是讲究地用着金字匾额挂着两个大字——东城。 苏令仪不由得嗤笑一声。 心还真大,不过是称霸一山的匪徒,真当自己是一城城主不成? 简直就是海星跃龙门,没脑子还满口粪。这般贪心也不想想自己这个品种的终极进阶并不是龙。 选择霸占山寨看似是个隐藏自己身份的绝妙选择,实则不然。 尽管此处地势很是巧妙,又可以山匪坏事做尽的名声掩盖自己的罪行。 但……过分利用这点,搞不好会因此品尝到代偿心理的破坏面也说不定呢。 比如遇见什么雪崩泥石流之类的,一但爆发,这地儿要不就是一个冷气密封锅,要不就是绞肉机。 总归都是大型机器,想活都没命。 回来的两人正跟寨前的男人交谈着。 谈话间二人点头哈腰的,不要太卑微。很快,这两个人就爬回哨塔上,紧接着又下来两个人。 看样子是在交接换班。 “跟上!” 慕容泽提醒一声苏令仪,便悄无声息地翻上围栏,进了东城寨。 “我看上去像是需要人提醒的笨蛋吗?” 苏令仪嘀咕一声,紧跟其后。 刚从围墙上探头,苏令仪就警觉发现不对劲。 这附近总是飘着那种若有似无,却很有目标感的视线。 还有暗哨? 真是够警惕的。 看着慕容泽跟个泥鳅一样,翻到对面,苏令仪立刻对他那神鬼莫测的身手表示衷心的羡慕。 要是能有他那身轻功,自己就能靠着这身手体验:带刀江湖走,快意泯恩仇的悍匪……啊呸,江湖英雄的生活了。 自己的身手虽然不错,在阁她的身上算是名列前茅,但跟他一比,多少还是有着些微差距的。 第115章 慕容泽!你要拦我?就因为这群畜生? 趁着周身那灼热的视线消失的一瞬间,她毫不犹豫地飞身起跳,速度快如闪电,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 她那疾驰而过产生的虚影在风雪的掩饰下,就像是被风雪吹落的枯叶一般。并没有引起寨内人的怀疑。 下一刻就消失在寨子外。 等她好不容易入了寨子,可慕容泽身手更快,压根就不等苏令仪和他汇合就已经潜入寨子深处,落在东侧小屋和围墙的交汇的地方。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叫苏令仪拍马难及。 这是赶火车吗?跑那么快! 等苏令仪赶往这边,却见慕容泽紧蹙着眉头。 不等她问,听见里头的动静她脸色也是骤然一黑。 “”……啊!不要!放……放过我!” “求求你……” “大哥,大哥……好大哥,放手好嘛,放手吧!” 这处不大的小屋,大门虚掩着。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一块出来的,是女人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声。 微弱的呻吟,男人酣畅淋漓的喘息声及棉麻布的撕裂声就像是地狱进行曲的二重奏一样。 她不是什么一窍不通,还不通人事的女人。 这里头在做点什么,她清楚得很。 从以前到现在,她苏令仪自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上一辈子,好人也好恶人也罢,只要是傅明旭下达命令叫她铲除异己,她就不会留情。 记得她头回从暗卫营出来杀人的时候,还是十岁那年的事情。 哪怕无辜的被害者跪在她跟前百般求饶,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匕首了断他们的性命。 就算他们喷洒她一身鲜血、就算他们是个不大的孩子,她心头连丁点儿微小的同情心都不曾有过。 但是,此刻听着这些女人无助的呐喊声,她竟连听下去的勇气都险些消散。 ——地狱。 这两个字,瞬间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切,没劲,又死一个。”屋内的男人惋惜的抱怨一声,随后虚掩的大门被他打开。 在听到门打开的那一刻,慕容泽便闭上了眼。 门后的苏令仪正想尽办法,站稳脚跟,但却被冰冷的大门及男人的嘟囔声无情的推搡到一边。 冰冷的墙面透过她扎实的内力,传到她的心脏。 在她清澈的杏眼下,一个赤条条的胳膊将一个浑身**,带着浑身污浊和满身青紫的女人,无情地丢了出来。 那满是汗毛的胳膊主人瑟缩一声,暗骂一句死女人后,迅捷地带上门。将他的兽行面向下一个受害者。 屋内的秽语声和呻吟就没有停下来过。 风,平静的吹过。却吹得苏令仪两眼模糊。 女人那冗长的发丝凌乱地纠缠在一起,就像是结块的泥土一般,任凭风再怎么狂,也不曾起来一缕。 她身形也很是瘦弱,看样子至少是有个把月没好好吃过一顿饱饭了,再看着她扭曲的面容,眼睛灰暗无声,眉眼见还透着一股子稚气。 黯淡的小脸上一个鲜红色的巴掌是那么的狰狞。 年岁大约在二十上下,但一想到她死前遭遇的种种,她实际的年岁甚至可能要比现在看到的……更年轻些。 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她该享受母父母的宠爱,长辈的溺爱,夫君的疼爱,和孩子的依赖,再不济,哪怕是父母不喜,遇人不淑,亦或者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那也总比躺在这群畜生的身下,这般不光彩的死去要强得多! 她不该在这个年纪下,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命的…… 她不该! 看着女人那满是污浊的身体,她眼中满是猩红,紧攥着双手,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缓缓抬起自己右手,在摸到腰间的匕首的一瞬间,就被她抽了出来。 她要杀掉这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挪动了两下脚步,眼看着她就要破门而入,将那群狗杂种送去地府见阎王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却抵着一把刀。 转过头,她怒视着撇开眼的慕容泽。 苏令仪冷哼一声,一把揪着慕容泽的衣领,往自己这边一提,强迫他那无情的双眼对上自己。 她压制着心中怒火,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慕容泽!你要拦我?就因为这群畜生?你要阻我去路?” 她动作飞快,连匕首擦过她的脖子留下一道红色的划痕,也不曾被她留意。 此刻,眼中的愤恨此时已经不能诠释她那想杀人的心。 这一连三追问,还有脖子上的血,刺得慕容泽眼睛生疼。 他低下头,凝视着苏令仪着满是怒意的小脸:“你觉得光杀这几个人有用吗?” 他的话出奇的平淡。 就像是一卷风,淡到没人会对此有所察觉。 “慕容泽,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这群畜生就该死!能杀一个是一个!” 世俗里,生死的意义或许很高深, 可在苏令仪的眼中,有时候死亡的含义,却不一定复杂。 人若失去了性命,虽不能再次体验世间喜乐,却也不会再度见证世间疾苦。 比起干脆利落一刀了断别人的性命,无休止的折磨才更为可怖。 既然他们没把这些村子里掳掠过来的女人当人看,那她就把他们当畜生一样宰割掉给那些人陪葬! “别意气用事,现在还不是杀他们的时候。就算这些人该死,可你以为这些女人从这里出去以后还能活吗?” 透过慕容泽清亮又无情的双眼,苏令仪从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整张俏脸沾染着无尽的愤怒,却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身形一滞,颓然的松开手。 是啊,不要说这对女人充满禁锢的古代,就是那繁华的都市,也不见得有多少女人能承担这些再好好地活下去…… 只有个别顽强的女人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直视狼狈,走出这段不堪的过往,开启新生。 可这并不是未来。这里也并没有所谓的心理医生。 能否走出来,全靠自己。 在承受这些畜生带给她们创伤的同时,还要忍受来自邻里街坊明里暗里的指责和同情。 以后,凡是邻里街坊,在路上看到她,嘴中总会说出这样类似的话: 哦,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啊,被山匪侵犯过的,也不知以后有谁会要她? 看呐,这样的标签一旦贴上去,就会粘着她们一生。 反复将她身上的结痂生拉硬扯,任由伤口的血往外流。 撕多了,人就麻木了,也到该死的时刻了…… 屋中陆续传出的污言秽语在她耳畔下徘徊, 看着女人冷掉的尸体,苏令仪觉得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痛的。 哀叹一声,她捧起抹洁白的雪花,盖在女人的身上。 都道:世态炎凉,苍天无眼。 可世间无人给这个可怜的女人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唯有被唾骂的上苍,馈赠她一身走向来生的新衣。 究竟是谁更可怖些? 苏令仪摇摇头,无奈地暗嘲一声。 离去的脚步是那么沉重,她就像是个坏掉的傀儡一般,默不作声的,跟着慕容泽离开了这处肮脏之地。 二人逐渐往寨子深处潜入。 一路上,发出这般声音的屋子却并不止刚才他们发现的那一屋,林林总总,不下十处。 以往她对自己良好的耳力颇为自得,可现在这份好本事却让她让本就暗自恼火的内心不禁又沉了几分。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这些声音像是引诱人犯罪的恶魔一般,将她体内的杀戮因子激发得异常旺盛。 若非脑子里慕容泽平淡如秋风的话语在时刻提醒着她要冷静。 挥舞着刀剑杀疯眼,任由这些动物的血溅满她全身就将会是她此刻最为曼妙的姿态。 第116章 求你……杀了我吧! 风雪模糊了人的背影,吹得枯叶无故摇曳,沙沙作响的声音从远处吹来,听着就像是业火红莲清算恶人时的前奏。 慕容泽的疾驰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听到远处的动静,他赶忙闪过自己的身子,躲在门后。 苏令仪在他背后定睛一看,几个身披狼皮,头上裹着黑色头巾的大汉手提食盒踏着规整的步伐向着中心主屋而去。 苏令仪不由地蹙眉:“都是东临人?” 慕容泽质疑道:“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可别忘了山匪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也会用黑巾当帽冠的。至于那些狼皮,对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并不难得。尤其是土匪。” 苏令仪摇摇头:“你说得确实对,但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虽然披着狼毛做成的斗篷御寒,可你看,那几个人的狼毛披风下面的衣服。都把狼皮缝在四肢和脖子这些重要防寒的地方,而且里面的狼毛色泽要比披风上的狼毛次些,毛也更短些。 要知道东临境内水源较为稀缺,南部地区多为人烟稀少的荒漠,因此东临狼的体毛短而稀,且多半是孤狼,而北境的狼体毛长而厚,多是成群结队的行动,且生性凶残,机警多疑。 人要是单独遇上,想在狼群的追赶下逃出生天,几乎没有可能。境内猎人基本都是独自上山打猎,因此就算猎到狼也多半是孤狼,北境狼毛在黑市上甚至能卖出高价。 这山本就有狼群生存其中,以寨内山匪的人数,抵御狼群不在话下。” 瞥向沉思的慕容泽,她又道:“之前你在大理寺不也对那个冒牌货说过:衣着妆容容易改,可个人习惯却很难纠正的话嘛? 就算再怎么掩饰,冒牌货也一定是有着自己的破绽。你再看,他们的左耳下方还有一个麦穗一样的小流苏吊坠固定头巾。 东临人向来以左为尊,衣着打扮也有遵守着一定的规矩,这些人用的黑布帽冠包头的方式是从左往右包,最后在左耳处垂下一个压帽穗,意含:平安与胜利并存。 就算是怕垂下的穗会影响做事,也会在左耳带上个耳钉以此代替。 可境内土匪多半大字不识一个,压根就不会在乎这些俗套的东西。我们刚刚碰到的哨兵,就是典型的代表,你不这么认为吗?” 作为傅明旭最为得力的暗卫,了解这些不过是皮毛。 更不用说这一世因为慕容泽的追捕,她在山间逃窜求生的技能得到了质的飞跃。 绝对称得上北境的贝尔。 听完苏令仪的解释,慕容泽抬眸看着她,双眼充斥着怀疑,言谈交流中语气也变得阴冷三分。 “宋城作为北境东临的交界线,并不毗邻东临荒漠地带……你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可都是常年露宿山林,天南海北的奔走的人才会知道这种自然里的规则。她一个在王府里的王妃,就算时常跟着宋衍出兵,那也不该知道这东临境内深处的山间见闻。 苏令仪还未从刚才的震怒走出,再加上有过被慕容泽怀疑过的经验,这次面对慕容泽的质疑她也算有些底气。 “谁和你说足不出户就不知天下事?何况我垣铃阁生意遍布四国,手下商人经历过什么奇闻异事,我这当家人还能不知道? 怀疑我还是调查这些土匪哪个更重要这件事,不需要我来提醒足智多谋的怡亲王了吧?” 对于苏令仪这番答复,他不置可否。 从他和苏令仪开始合作时,就从未对苏令仪放松戒过。 她看似被自己摸清了全部的底细,可他内心却总是觉得,岳潇潇还隐藏着一个更为惊天的秘密。 自己的直觉从未出错过,但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苏令仪说得没错,现在有空质疑她,还不如多花精力去调查这个寨子。 贴墙潜入,二人已经摸到目标建筑的正后方。 苏令仪指了指屋檐,沉声道:“我去上头看看。” “别扯后腿。” 慕容泽并未拦着,但这话说得让苏令仪有些听不进去。 什么叫做拖后腿?别瞧不起人了! 她轻功是比不上他这个魔鬼,可这不代表连那些虾兵蟹将还躲不掉吧? 更何况,她上辈子到死都在为傅明旭卖命,东临人的习惯和部署的毛病,她要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境人更为清楚。 “不劳您操心。” 苏令仪冷嘲一声,就像只耗子,飞快地沿着墙壁往上头一窜。 她本就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衫,这被暴风雪吹上一吹,哪里还看得到什么绿色?白得几乎就要和雪地融为一体了。 再往房顶上这么一蹲,存在感不要太稀薄。 踩在屋外固定的梁上,苏令仪这才发现,这么高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处可以容纳一人爬进爬出的小天窗。 未免也太讲究了。 苏令仪暗自吐槽着。 小心翼翼推开木窗子,却见里头漆黑一片。 明明叫了那么多人往这儿送餐……怎么连灯都不带点? 然而在她聚精会神探头往里一瞧。 一个灰色的眼睛骤然闪现,下一刻那眼睛的主人就像是触动了魍魉之匣的开关一样。 麻木地动了动。 这顿时吓得苏令仪脚尖一滑。险些就要从房梁上往下摔去。 那个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撑着自己的双手,一步步地向苏令仪这边爬。 她憋着一口气,心跳在不断加速。 南无阿弥陀佛,世无妖鬼神魔。 默念三声,苏令仪这才壮着胆子看向那让自己心神不稳的身影。 她一双不大的小手,轻轻地搭在苏令仪的肩膀上。 紧接着,一道细若蚊语的稚嫩声音,磕磕绊绊地传入苏令仪的耳中。 “是……仙女姐……姐?” 那声音很是沙哑干涩,还带着略微的惊喜和迫切。 苏令仪心头一紧,也不管什么痕迹不痕迹的,顺着小窗的空隙就钻了进去。 这个空间很是狭窄,就算她现在坐在木板上,也不能让自己的腰完全伸直。就像是个笼子。 借着日光,她这才看清,方才呼唤她的,是个小丫头。 她只穿着件单薄的破衣,根本就没有遮蔽下半身的衣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那双裸露在外的腿上,已经不再有人类应该有的肤色,大腿上满是黑色的腐肉,上头还散发着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 就像……完全失去知觉一样。 不,应该说是知觉已经彻底地腐烂才对。 赶忙将这小丫头搂在怀中,摸了摸小丫头不带温度的小手。 那手掌并未比雅儿大多少,从她的骨头可以推算出,这个丫头也不过才十一二岁而已。 抱起小丫头,苏令仪连连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尽管她身上还带着外头冰雪的寒意,可那丫头却对这个怀抱极为的眷恋。 用着那哭哑的嗓子在苏令仪的怀中呜咽着: “神仙姐姐好香,好漂亮……” “姐姐,是来带我从这里离开的吗?二丫……二丫可以去天堂了吗?” “呐,神仙姐姐……求求你,杀了二丫吧!二丫不想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 第117章 活着出去……才是最残忍的归宿! 她的声音很是微弱,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却在苏令仪的心头落下重锤。 “二丫,姐姐去把那些坏蛋打跑,再一起下山,好不好?” 二丫费力地摇摇头,哭干的泪泉再度涌现出新的泪珠,顺着眼角,滴落在苏令仪的身上。用着非常微弱的声音,对她说道: “神仙姐姐,阿姐已经去陪阿爹阿娘了,他们……那些坏人把二丫绑到这里,还打二丫,欺负二丫!二丫不要!二丫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二丫……不想一个人在徐家村生活。二丫要去和阿爹阿娘,还有……阿姐团圆!” 听到坏蛋两个字,二丫的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眼神涣散,就像是入魔一般。 唯有她的家人,可以让她的神志清醒三分。 靠坐在苏令仪的怀中,二丫抬起手,指向了四周。 那些地方……正躺着四五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大,却已经断气的小女孩。 “三桂,绒花,秋梅他们都被仙女带去天堂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现在终于轮到二丫了! 神仙姐姐,快带我走吧……好不好?” 听着二丫近乎希冀一般的渴求,她抱着二丫的手,不由得又紧了三分。 她似乎是用处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个字。 “好……” 听到苏令仪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二丫混沌无光的双眼突然多出几分清明。 “谢谢……神仙姐姐,二丫终于可以去见到家人了!” 她皱着眉头,却扬起了带血的嘴角。 苏令仪深呼吸一口,从怀中取出一粒不大的小药丸。 那原本……是为了利落解决敌人,而准备的速效毒药,可这送敌人前往另一个世界的单程票,被她塞进了二丫手中。 “来,把这个吃下去,就不痛了,姐姐带你去找你的爹娘……” 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不太难看的笑容,柔声地对二丫讲道。 药丸入腹,二丫缓缓地闭上了眼,被她拉住的小手,也无力地垂在一旁。 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背后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儿大石头。 令她根本就不能呼吸。 她恨不得现在引来天雷地火,将这里劈个干净!但她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她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她只是个医治人身体上的伤痛的医师,精神上的慰藉……却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要是能有个圣母在这儿说不定能救下这群女人。就算这个圣母不够强大,就算她弱小到只能救下二丫这一只小羊羔也好……那也是在救! 总比她现在这般无能要强得多。 怀中的二丫丧失了本就难以摸索出的温度,她这才明白:自己先前想要拯救她们的念头,是那么的愚蠢。 原来对她们来说,下山,活着出去……才是最残忍的归宿! 东城寨内的苟活者一心求死, 徐家村内的幸存者无助守望。 山腰和山脚,明明只有一炷香的距离,却像是难以跨越的天堑障壁一般。 横亘在她们的身上。 老人上不来,女眷下不去。 听着木板下方的欢歌笑语,苏令仪心中的愤恨是怎么都压抑不住。 抱着二丫,她侧身躺下,让自己的左耳紧贴着木梁。 眼神,空前的冰冷。 若玲珑在这里定会知道,苏令仪定是生气了。 她越是生气,便越是安静得像是一条冷血的蛇。 躲在暗处,只在敌人松懈之时,给出致命的一击。 木梁下凡,酒樽交错的声音透过缝隙传入她的耳中。 “哈哈哈哈……这还要多亏丰爷,若没有丰爷,此时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哪里,只有大当家事成之后能记得丰某付出的苦劳,丰某死而无怨。” “丰爷在这北境做个区区守城将军,着实屈才……不过丰爷放心,只要你跟着我们少主,假以时日,丰爷必将成为千古留名的一品大将军! 我东临作为四大国之一,可不会像北境这样忘恩负义。丰爷为北境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却被他们赶到这小小的徐南城,我等实在是为丰爷心痛。” “哎!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既然承了你们少主的好意,那些过往就不必再提!来!大当家!丰某敬你!” 她静静地听着下方传出的声音。 不由得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 昨夜进入东城寨的那支队伍脚步声出奇的一致,这显然就是军队才有的纪律。 她那时还想不通,东临军队是怎么在北境境内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 毕竟东城寨就在徐家村背靠的山腰处,可徐家村的那个婆婆和勇志都在说村头没有可疑的外来人。 到头来竟是内部出了叛徒! 统率黑甲卫的首领丰宏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毕竟官兵带着庞大的物资进进出出,任凭哪个老百姓都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的疑问。 这样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岳潇潇会死在徐南城附近的山路上了。 按照勇志的说法,岳潇潇遭遇刺杀的八月,正好就是东城寨人掳掠百姓上山的时间。 二丫身上的单薄衣衫也能证明这点。 他当时忙活在这里拓展自己的其他业务,又怎么可能有空去找失踪的岳潇潇? 更不用说,东临人心中最痛恨的,除了慕容泽就是宋衍! 岳潇潇若是死了,他们只会拍手称快。 虽然岳潇潇不是丰宏动的手,但她的死却和他逃不开关系! “说来,最近人手不够用了,北境这些老百姓忒金贵了!下个矿,就累死了不少人,后山那头的尸骨都快要埋不下了。”大当家吃着肉,抱怨一声,赶忙搂住丰宏的肩膀在他耳边追问。 “丰爷,咱就说,你能不能弄几个人进来?现在下矿洞内的人可不多啊,就这么几个人挖,怕是要再挖个两三年都不一定能挖得通。” 丰宏有些为难:“大当家,你这可就是在为难我了。徐南城军中的事情,我自然是说一不二,可你说要是城里少几户人,肯定会引起骚动的,若是被上面察觉了,那我可就不好收场了。” 大当家拍拍自己的胸脯:“哎!瞧丰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能让丰爷吃亏了不成?你放心,今日下山后,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做! 毕竟孙太守可是直接把人往我这城里送的,丰大将军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阴仄仄地笑了一声,碰了一下丰宏的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丰宏迟疑地看着他。 “大当家是说……孙太守也是你的人?” 第118章 令人厌恶的交谈 他一直以为帮大当家处理事情的只有他一个,现在却发现他不是大当家心尖上唯一的小可爱,还有个人跑出来分一杯羹。 他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预见的。 大当家拍拍丰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丰爷担心什么?还记得今儿个诏令寺闹出的动静不?” “自是晓得。” 大当家阴险地笑了一声:“我就是在那时候说服的孙太守,毕竟你可是我兄弟,我又怎么会让兄弟吃苦? 那日靖王妃被追杀,我正在找帮手挖地道,若非丰爷拖着兵马不发还帮兄弟把那县令隐瞒过去,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 可我自打那日以后,兄弟我这心里头就老是不安生,老担心丰爷会出意外。 这不?上下打点一番,孙傲那贪财的老狐狸这才肯答应我的要求,可他狮子大开口。无奈,就用一百两黄金给兄弟买份保险,怎么样?够意思吧!” “这怎么好意思让大当家破费呢,”丰宏举酒碰杯,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着丰宏低下不少的酒杯,大当家会心一笑。 “哎,老三,那人被咱请来的那位叫文秀的漂亮姑娘呢?把她叫来,给咱的大功臣敬酒啊!美人美酒配英雄嘛。” “大哥说的是,我这就去把文秀姑娘给请进来。” 三当家儒雅一笑,给身旁的手下使个眼色低声道:“记得叫她梳妆打扮好。别出差错了,要是她不想让自己的兄长死在矿坑里的话。” 他点点头,便推门离去。 不过片刻被叫来助兴的美人便已经被强硬地请到了这儿。 借着木板拼接时留下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的一举一动。 那位被传唤来侍酒的文秀,人如其名,长得很是文静清秀,如云般的秀发挽在左侧。看起来美艳极了。 身上只有最外层披着白色的动物皮毛,里头穿着件黑色露腰的无袖上衣,在冬风的吹拂下,红色纱裙里头白嫩的美腿若隐若现。 这身艳美绝伦的衣裳同文秀胆怯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苏令仪看着有些眼熟,下一刻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和红羽身上那件舞衣一般无二嘛…… 皆为东临舞女会穿的舞衣。 东临的气候本就要比北境热上不少,除了皇室顾及颜面会在衣物上多添几块布,境内男男女女的穿着绝对称得上四国内最为开放的。 在她上辈子刚刚出暗卫营,接到第一个任务在青楼内埋伏杀人的时候,就意外撞见一花魁穿着这身衣服。 因为款式设计新颖,在炎炎夏日穿着既清凉又漂亮,一经推出就受到花柳巷干活的技师姐姐们的喜爱。 那些来玩的大爷也看到技师穿着这身衣服纷纷表示: 好!很好!特别好! 毕竟都干着躺下赚钱的皮肉生意,也没什么脸皮拉不下来的。旁观的姐姐们也纷纷自掏腰包在布行购置了类似的款式。 这身几乎只在重点部位进行遮盖的衣服在接下来的几年很快就成了东临妓女作为代表的行头。 随着各国通商,后来这类造型的衣服被商队带到五湖四海,因新奇的样式,明艳如壁画一样的配色, 在收割了东临技师的腰包后,很快又开始割西玄北境的韭菜。 不论是酒肆青楼,还是楚馆轻舟。都会有几个胆子大想赚钱的技师在自己的私房衣柜内储备上一两条这样的衣物。 寻常妇女对这等伤风败俗的衣服厌恶无比。 尤其是那些自幼被灌输何为礼的大小姐,更是对此嗤之以鼻。 若有人让她们穿着这身衣服,无异于是对她们的侮辱。 苏令仪不由得背后一冷。 难不成……慕容泽给她那身衣物又是在试探她不成? 她自幼见惯东临的是是非非,又意外在未来的现世社会走过一遭。这些看似伤风败俗的穿着在她眼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仅仅是人的穿衣自由罢了。 看来有时候,见多识广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嘛。 苏令仪不由得自嘲一声。 文秀有些怯懦地看向四周。被周围的男人催促一声后,赶忙接过一旁大汉递过来的酒瓶快步上前,跪在丰宏的右侧。 甘醇的美酒从瓶口流出。 丰宏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文秀,看到文秀那极其纤细的腰肢,立刻伸手搂住她的腰。 文秀哎呦一声,猝不及防地跌坐进丰宏的怀中。 他抬起文秀小巧的下颌,转过头问向大当家:“大当家的,你是从哪儿找的这般漂亮水灵的姑娘?” “还能是哪儿?不就是山脚下的那个村子嘛……可惜了,这个村子里头就她这么一个识抬举的。给她们选择,可她们不中用啊。 最后……哼,也就文秀一个跟着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大当家靠坐在狼毛毯上,又对着瓶口吹完瓶酒。 文秀赶忙挂起笑容,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丰宏的肩膀上。 “她们就懂得耕地织布,大字不识,愚笨得很!又怎么会知道各位爷的好呀?想来要是她们见着文秀跟着大伙儿过好日子,只怕是后悔没早日跟着各位爷呢!要是可以的话,文秀愿意一辈子跟着各位爷~” 清纯的小脸挂着媚笑,看得更叫人心痒难耐。 伸手抚上丰宏的胸口。很是安心的搂着丰宏的腰,乖巧的像是一只被狼群放养的小兔。 “哦?那这文秀还真是草窝里头的金凤凰了。还是大当家慧眼识珠。” 丰宏举杯,再次对大当家敬酒。 对于文秀这般无耻地编排父老乡亲,苏令仪并未有所动容。 甚至是连唾骂和同情她的念头也无。 这不过是她的选择罢了。 逃不掉又没出路,更无人给她们做主,为了能存活,唯一的办法就是识抬举。 只有懂得低头,再发自内心地歌颂赠与她片刻安宁和富贵的男人。 除非他们换了下一个目标。 要不然,她永远在这些人准备的靶子转盘上,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手头的飞镖什么时候会扎死她。 但……被这些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只需要做偶尔出来做些这样的事情,以后真的能从这里脱身吗? 只怕是就算有人丢出救生圈,她也会用自己的指甲扎破。再度和这些污泥混迹在一起。 直到自己被溺死。 而不愿对这些人低头的女人早就把自己的生路堵死了。就像今早被丢出来的那个女人。 这群人简直就是渡河时的河边泥。 不沾泥巴,过不得河。 沾了泥巴,就脏一身。 就看人要怎么选了。 第119章 他不是谁的工具,他就是他 “请他们参与我们的宏图大业,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既然他们无福享受,我也不会拦着他们。不过,这村子里想跟着我们干大事的,也不是没人,想来,还是要多跟他们讲·讲·道·理·才是,哈哈哈哈!” 大当家委婉地叹息一声,便爽朗地笑了起来。 苏令仪的心情异常的平静。 在孙二和文秀这些人的眼中:城中守卫将军和太守都在这些土匪的掌控下,大当家握着绝对的权力,就像是个土皇帝一般。 有钱有势的男人啊,身上就是有种引力,能让他们做的所有事都变得有商有量。 烧杀掳掠,奴役村中男丁为自己干活就是贵人施恩, 强抢民女,还给她们冠上妓的烙印,不是无耻耍流氓而是对她有眼识珠的肯定。 她都快要忍不住给她们鼓掌了。 脸皮真厚! 剩下的话没什么可听的。不过是些无耻的谎言者在酒池肉林里狂欢罢了。 看了眼怀中笑得一脸幸福的二丫。苏令仪抱着她,从屋檐上轻巧地落在慕容泽跟前。 见她带下来一个孩子,慕容泽不由得蹙眉看她:“你怎么还带个丫头片子下来?” “把她下葬,她不该埋在这个恶人谷。” 听到他的质疑苏令仪平淡的答道。 “你还要回去?” 苏令仪横他一眼:“不是现在。要将二丫下葬,也该是从矿坑里头出来才是。” 转过身,她抱着二丫躲开山匪的巡视,飞快地翻出围墙,将二丫放在一棵极其高大的树枝上。 “你说的宋姓镖师,在何处?”苏令仪一脸严肃地问道。 慕容泽摇摇头:“只知在和苏慕辰交涉过后,就进了这个寨子里头躲着,以他的身份,想见光明正大的见到他?很难。” “先下矿?”她指了指后山那条满是泥泞的道路。 这些伪装成土匪的东临人,不惜占山做匪,还抓打工傀儡,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也要从城里抓人,想必挖矿坑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 而想要挖出一个地道难免要将挖出来的东西,运送出去。她刚才在树上观察过四周,在东城寨内唯独这条路是最为平整的。 只要顺着这条山路一直往下走,尽头定会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岳潇潇,你既然推演到这一步,难道就不知道,要想在这条路上来往必定会被盘查的结果吗? 藏粮之事极其重要,你会觉得他们的守卫会被寨子外头松懈?想不惊动任何人就进去。该说你艺高人胆大,还是没脑子?”慕容泽低嘲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在外头守着,我自己一个人去。” 她又打算单独行动吗? 苏令仪的擅作主张让慕容泽产生了一丝恼火。好像他是个靠不住的人。 而被人否定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 “与其让你独自前往,还不让本王来。” 他的话听上去像是在闹别扭,苏令仪平淡的扫视着他。 “哦,是嘛。” 随后头也不回地往里头走。 一盏茶的功夫,寨子的后门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雪下得更大了些,让能见度再次降低,就连放哨的目光都被风雪阻挡了些许。 她飞快的翻过围墙,贴着山路的树枝一路往深处走。这里和慕容泽说的一样,作为他们最为重要的目的地,自然是有着重兵的把守。 每隔三米都有两个守卫一左一右,面对面站着。 守卫的密度之高,令人咋舌,就算是在皇帝寝宫外站岗的守卫,也不过如此吧? 帝王级的安保,怕是一只苍蝇飞过都会被他们发现,何况是人了。 “本王说了这地方进不去。现在你信了吧?”慕容泽背过手,看着眼下一排排的匪徒,冷嘲一声。 苏令仪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下方。 不过片刻,山洞里头走出来两个人,拿出一个小物件给洞口守卫看了一眼,就像是走红毯一样,啊呸……应该说是走白毯。被守卫注视着往寨里走去。 苏令仪跟在两人的身后,再度回到寨子的后门。 此时有两个人正在这里等候着他们。看到那两人,这俩山匪冲他们招招手。 汇合在一起后就低着头窃窃私语着。 隔得有些远,加上风雪又大,苏令仪只能勉强看清他们似乎是在交谈着些什么。并没有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很快山洞里出来的两人就将一块东西交给了那两个人从后门走进寨子。 “劫人。” 她这是……在命令我? 慕容泽不由地皱眉。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命令他。 可苏令仪却不管他怎么想,丢下这句话就隐匿了身形潜入丛中,等她再次冒头,离那两个人不过几步的距离。 明明她的话平淡到空灵,也并没有掺杂一丝癫狂。但他的脑海莫名闪现他幼时听到的话。 “非卿!乖,听母后的,太傅让你看的书,你还没看完呢。今晚跟母后把这四本书都读完吧……” “母后说了,你不能习武!” “非卿!听话!” …… “皇后娘娘也太严苛了吧,三殿下还那么小,眼下正是爱玩的年纪,娘娘怎么能像是在操控傀儡一样让三殿下读这些书? 这些书晦涩难懂,我都看不懂几个字,太子殿下十岁那年都未曾看得明白,三殿下现在才七岁啊,怕是看了也没什么用吧?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 烦躁涌了上来,他紧锁着眉头一拳就砸在树上,枝干上的雪花,沙沙抖落下来,淋了他一身。 幼时的回忆朦胧的闪现,看向苏令仪模糊的背影。抬步追了上去。 他不是谁的工具, 他就是他而已。 用眼角余光,撇见追上来的慕容泽。 小心观察着四周后,苏令仪甩出飞针连刺两人,拉扯着左边的那人一个回旋,一脚踹在右边山匪的身上,方向,正是慕容泽的位置。 慕容泽动作极快,立刻就接过这个人,像是颠锅似的,踹得山匪在空中旋转一周,面朝地的被慕容泽踩在了脚下。 在他的注视下,苏令仪手中刀子一转,下一秒就手起刀落,划破了这个山匪的脖子。 血……洒了她一身。 第120章 你的恶趣味,真叫人不敢苟同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泽面带不满地问向苏令仪。 他不是说过不要轻举妄动的吗?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到那群人。 她怎么还敢? “王爷知道,怎么样的易容叫人勘不破?”苏令仪手中刀子一顿,平淡地看着他。 点点鲜血落在她白净的脸上, 诡异中透着妖魅。 但苏令仪显然并没有要慕容泽答复的意思。 什么样子的人最容易伪装? 当然是和自己外貌有些相似之人,且这个人很少出现在众人眼中。深居简出,无人关注。 岳潇潇常年在宋城定居,来往之人也多半留在宋城,众人对她的现状并不了解。 人的相貌在二十五岁之前有着不小改变, 加上她和这个身体的骨相几乎没差多少,面容更是有着八分的相似,自己只要稍加伪装,蒙混过去并不难。 京城中人也只在她新婚那几日听过她的名讳,对她相貌更是模糊。何况平日在府中也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在乎她这么个被人欺凌,寄人篱下的女孩,在岳思思等人的面前,她更是从未露出过她的脸。 这下,又有几个人瞧得出来她是冒牌货呢? 可若……必须要扮演一个和自己身形体态乃至习惯都差异特别大的人,且这个人还时常出现在众人眼中,又当如何? 答案就在苏令仪手中的刀子上。 她在尸体的脖颈处轻轻一挑,继而又道:“自然就是一模一样的……皮了。” 浅笑一声,一张完整的面皮被她剥了下来。 殷红的血,湿了一地。 就着雪花,将枣红色的面皮清洗干净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头膏状物往自己的脸上东涂西抹。 将那层薄薄的面皮,贴在脸上。好在这些土匪身上本就带着血腥气,倒显得苏令仪这身血味没那么的浓烈。 往那双大鞋子内垫上块很高的垫子,就掏进了自己的脚上。 嗯,身高勉强差不多了。 随后,她动作飞快地把土匪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忽然一块小木牌掉了出来。 隐约记得刚才就是拿着这个东西和洞口的人交涉,苏令仪将小木牌小心地收起。用着厌恶的眼神看着山匪已经凉透的尸体。 刚刚她在这个人的身上闻到一股腥腥的味道。顿时就知道这个人到底去干了什么,于是在起身的同时在他身下又割了一刀。 只听扑通一声,一块肉就掉了下来。 对于强奸犯没必要同情,直接物理阉割,没收作案工具就好。 哪怕……现在是个尸体也一样。 心满意足的苏令仪脸上露出个由衷的笑容。 看了眼背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容泽。她歪了下头:“王爷这般看我做什么?你若是不想进去,那这个尸体就让王爷处理吧。我看王爷挺闲的。” 用剑挑起一旁松散的雪花,将地上这抹红色给盖住。他平淡地看着苏令仪。 “人都死了,何必多此一刀?你的恶趣味,真叫人不敢苟同。” 对慕容泽的话,苏令仪思考得很是认真:“多吗?不多吧,民间不都说只有死无全尸之人的灵魂才会堕入地狱,接受最为严苛的惩罚。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没必要转世轮回投胎去畜生道嚯嚯别人的肚子了。 炼狱最适合他。” 说罢,她又看向他:“王爷是想让我直接用药物易容还是,剥张脸给你扒上?” 慕容泽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苏令仪暗叹一声矫情男人屁事多,便利索地给他上妆。 易容好后,看着慕容泽淡到发光的瞳孔有些苦恼地往他头上扣着狼毛帽。 用力地往下拉了拉。 慕容泽的视线顿时被狼毛遮盖了一大半,只看到苏令仪的脖子。 “王爷进矿坑以后还是别抬头了,就你这独一无二的瞳色,别扯我的后腿才是。” 他这个眼珠子就适合收藏在罐子里,压根就不适合在外头鬼混。 收拾妥当后,慕容泽脚底的那人未能幸免,也被苏令仪送上:抹脖,割卵,扒衣服的豪华套餐。 慕容泽看得莫名觉得背后一冷。 熟练地用剑挑起雪花,掩盖住这具尸体。 拾起地上的弯刀,跟在苏令仪的左侧,向着洞窟进发。 “兄弟,和我们交接的那俩货出来没?”站在洞口,苏令仪粗声粗气地问向山匪。 那洞口巡逻的山匪看着苏令仪,脸色非常地难看。 “早就出来,倒是你们,做什么事去了?拖拖拉拉的,不知道二当家的会生气?” “早出来了?他够娘养的,我们俩在后门等了老半天都没见到人。明明就这两厮自己**上头,找女人玩却没通知我们俩,二当家要怪也该怪他们头上!”苏令仪说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吊儿郎当中还带着些戾气,像极了军里混日的地痞。 “行了,手令拿来。” 苏令仪扯下腰间的小木牌递给那山匪,那人递给她一盏点燃的油灯,她便跟慕容泽大踏步地走进去。 进了山洞,里头的味道繁杂交错,风声擦着岩壁发出诡异的声音。 走了约有一刻钟,苏令仪明显感觉到隧道内的温度又冷上不少,连带着灯笼里的火苗也被吹得摇曳不定。 摸着岩壁,继续提着灯笼往内走,隧道前方幽暗不清,苏令仪明显能感觉到,这似乎是一条向下的路。 “喂!慕容泽,你那给太子治疗炎綾病的地窖挖了多久?”苏令仪问向慕容泽。 “问这个做什么?” “你那地窖的岩壁构造同这个地方的差不了太多,就想问问。” “本王可不会劳民伤财做这种事情,就算本王愿意,太子也不肯。”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那坑不是他们挖的? 苏令仪一脸古怪:“你这么谨慎的老狐狸怎么不自己去打几个兔子窝?反而用别人用旧的?” 慕容泽斜视着她:“皇室内部的暗道,早几百年前就挖好了,又何须我们动手?” 她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能知道这种暗道的,整个皇室怕也没几个人。除了皇帝就是太子。 至于为何皇帝既忌惮太子还暗中扶持其他人平衡朝中势力,又让他知道这个暗道的进入方式,苏令仪不得为之。 这种涉嫌皇室内部的消息,慕容泽会告诉她才怪。 第121章 她从未想过……也许,他是在担心她。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将自己的手从岩壁上移开,拿着灯笼轻轻一朝。 “你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苏令仪刚才摸过的地方,有一处凸起。仔细一看,那半圆的凸起向下凹陷,竟然是人的颅骨! 从骨头的磨损程度来看,死者也有两三个年头。 更叫人吃惊的是,这被砌进去的尸骨不止这一具。整个石壁上,密密麻麻,零七八散的摆列着各种关节的骨头。 粗略一看,光这一处的石壁上的颅骨就有十来个!难以想象再往深处走,究竟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连鬼屋都没有这样密集的陈列那么多骷髅道具,没想到这地方竟比鬼屋还要骇人。 “怕是尸体太多没办法处理,索性就直接把白骨和碎石堆砌这里了。”慕容泽道。 “也不知道他们走进来,都是什么样的心理。” 苏令仪平淡的嘲讽一声。 慕容泽不知道是,其实在东临还有一个习俗,凡是造路或是在山间挖隧道,都会找来几具骸骨镇地基。 美名其曰,让死者给生者消灾。 她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里不对劲的?” “诏令寺被烧之后,裴封在山间抵御刺客的时候发现了苏慕辰出现的身影,不过,本王没来得及查,就被关进大理寺了。” 苏令仪面色一沉:“在深山老林挖这些隧道那绝对称得上艰难。越往下挖就越是费力,从我们进洞开始算,这么长的一条路,若全靠人力一点一点挖。必定要庞大的人力,想来没有个一两年的劳作,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工程。 除去徐南城这几个吃里扒外的,其他地方若是有人陆续的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地方官员若是自己不能解决,也不会把这事瞒着不上报。 你既然执掌大理寺,就没有发现这个异常吗?” 被她这般质问,慕容泽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东临同北境本就势同水火,加上近年来东临太子时常做些搅局的事,边关难定,这两年来一直戍守边关,直到一年前西玄发起四国和谈东临与我朝才签订休战协议。在你入京前一个月才刚收到皇帝叫我接管大理寺的圣旨。 大理寺并无他城报备过有人连续失踪的案册,也无百姓击鼓鸣冤,若非那日意外发现苏慕辰的身影派生一前来调查,还不一定会搜到这儿。” 苏令仪不由得蹙眉。只怕想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被抓到这里是非常难了。 普通老百姓尚且有亲人跑去衙门报备失踪,可若失踪的是那些被人牙子掌控着的奴隶呢? 谁会在乎几个奴隶的死活? 只要号称买奴隶去干活,多给人牙子点进货钱,甚至都不会有人找到他们身上。 苏家……要比她想象中难对付得多。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地方官员是苏家的走狗。失踪那么多多人竟然能一直瞒下去。 苏令仪感叹一声:“难怪之前那么久没发现这里,徐家村那儿有丰宏和孙傲的包庇,他们又选址在土匪寨的后山,内部做事这般严密,除非你们这些贵人微服私访这种小村子,再派兵彻查,不然谁也发现不了这个从内部开始蛀烂的牙。 看样子,你的运气倒是不错。” 她重新将灯笼提在手中:“走吧,只怕这隧道内的血腥,不止这一点。” 二人相顾无言。沿着隧道继续往深处走。 就像她说得那样,几乎每隔几米岩壁旁边就多出几个石骨堆。 看着沿途墙壁上的白骨和地上的尘土。 苏令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 明明都懒得处理这些白骨却偏偏把隧道地上的砂石清理得干干净净。 到底是该说这群假山匪是勤劳呢,还是懒惰呢? 二人加快了脚步,隧道内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难闻,慕容泽更是拧着眉头。 忽然,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三个洞窟。 看着这三个洞窟,苏令仪一时有些为难:“咱是兵分两路还是双人成行?” 慕容泽想了想。 “同行,我们谁也不知道一个岔路后就没有下一个岔路,分头行动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听到他说危险两个字,苏令仪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一样。 原来他也会知道什么是危险啊? 她以为他不知道呢。 那天秋宴,半点都不怕自己身败名裂,顶着自己第二个人格跑出去鬼混的是他吧? 还有诏令寺那次,把自己的兵马都派去接应慕容御,就让自己跟着他抓刺客的,也是他吧? 这回被关大理寺还不老实,带着她进贼窝的也是他。 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就越是怕死。 就像不少的九五之尊,在年将朽木之际也会格外痴迷炼丹术奢望永生。 像他这样,有什么大事就冲在前头,做事不计个人生死的掌权者,怕是整个北境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但她好像完全没有想过。 也许,他是在担心她。 从一旁的石壁内扣出几个不大的小石子,她就挨个往山洞里头丢。 听了三次回声,苏令仪指向洞穴道:“左边的路比较深。中间和右边的山洞似乎没挖得太深,不过,右边的洞口有些古怪的味道,我们先去哪边?” 慕容泽想了又想,指着左边的洞穴道:“这边吧。” “好。” 打定主意的二人往左边山洞深入,又走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总算是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 苏令仪心头一凛,赶忙快步上前。 随着叮铃当啷的稿头凿石声,以及噼啪的抽打传入耳中,狭窄的隧道骤然开阔。 这片区域非常广阔,借着那些挂在墙壁上零星的火把,苏令仪勉强估了了下这里的面积。在这几百平米的地方,掘土挖矿的人竟有数百人之多! 而剩下的十来个手举火把,穿着狼皮衣的男人正手拿鞭子抽打着那些干活不利索的人。 “崔容崔易!你们俩怎么这么慢!” 忽然,远处一个和他们穿着一样狼皮衣的男人握着鞭子向他们这边走来。 说话的那人一脸横肉,左脸上还有一道疤,眼含凶光,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刀劈人的瓜……当然,不是西瓜是脑瓜。 苏令仪抬出洞口的说辞敷衍着他。口中的抱怨和不满,就连老狐狸听到了都不免信服几分。 刀疤男脾气一炸转过身向后方吼道:“他老子的!刚才换班的两个人蠢货是谁!” “金老大,你忘记了?是周重和冯轲!”远处一个粗犷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回答着刀疤男。 “又是他们两个!每次偷懒换班的都是他们!明日不用来了,给老子在寨子外巡逻去!” 四周顿时传出几道窃声的嘲笑。似乎对同伴得到这样的结果并无任何的同情。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刀疤男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笑声骤然消失,传出鞭子的抽打声却更多了。 刀疤男看了苏令仪二人一眼,指了指对面没有任何灯光的一块地道:“最近外头有点儿风声,你们俩,把那边清理干净了,听见没有!” “金老大,可是出岔子了?”苏令仪贼眉鼠眼的低问道。 刀疤男瞪她一眼。 一脚踹在苏令仪的肚子上。她赶忙卸掉刀疤男打在身上的蛮力,身子一扬,假装被他踹倒在地。 见苏令仪满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刀疤男骂道: “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当家们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 第122章 你会嫌他们脏吗? 慕容泽立刻上前将苏令仪扶起。 “是小的失言,是小的失言!”苏令仪赶忙磕头求饶。 刀疤男手中鞭子一甩,一下子就抽到了慕容泽的身上,看着二人惨兮兮地跪在地上,又骂道:“他们两个忘记时辰你们也忘记了?迟到半个时辰还悠哉悠哉地走过来?想死是不是? 还有你!老子不就踹了你弟弟一脚嘛?怎么,心疼了?既然你这么想吃鞭子,老子再多赏你几个鞭子!”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在慕容泽的身上。 尽管是自己人,可刀疤男半点都没有把崔容崔易当做自己人,落在慕容泽身上的鞭子是一道重过一道。 听着那鞭子声,慕容泽却只是轻轻皱着眉头,硬是没哼出一声来。 苏令仪连连认错,态度极其的卑微。 见慕容泽这般无趣,刀疤男心头那抹虐杀的快感也被扫了个感情,踹了一脚在慕容泽的身上。 “还跪着干啥?你们去那儿把那些东西收拾收拾,运到旁边儿的洞里。敢给老子偷懒,”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苏令仪点头哈腰地回应他,赶忙拉着慕容泽起身去往身后那片阴暗无光的地方。 刀疤男看了他们两眼,又拎着鞭子走了回去。骂骂咧咧几句后,又抽了干活的人几鞭子。 在那四散星点,火苗都不甚安稳的火把下,苏令仪走近时看清了那些干活人的背影。 在这里干活的都是年岁在不大的青壮男人。 说是壮也不尽然,他们脸颊内凹,面色惨淡,头发凌乱且干枯,挥舞铁镐的双手微微颤动,他们身上粗布麻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几寸肌肤上满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迹。 身形瘦弱背影佝偻,似乎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中年岁最大的也不过四十余岁。 有的在挖着通道,有的在用简陋的推车装填挖出来的砂石砾土, 有的肩抗麻绳,用力地拖着背后的大石。 在这儿干活的百余人就像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思考方式,为了族群繁荣不知疲惫,来来回回辛苦劳作的工蜂。 而操纵他们干活直到累死的蜂后——便是上头正悠哉游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大当家。只不过,这等操控却是强制性的。 一旁监工的土匪但凡看到谁的动作慢下来,下一秒就是一鞭子。 “给老子快点儿!” “你他妈想死是吧?今天晚上的晚饭还要不要吃了?” “还有你!再给我偷懒试试看!” 在她最近的地方,一个山匪正用鞭子抽着干活的奴隶,下一刻,他的背脊便被抽得开裂流血。苏令仪甚至能从那裂开的肌理上,隐约看到森森的白骨。 那人哀嚎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撇了眼沾血的鞭子,那上头还带着倒刺。 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她暗叹道。 与其把山匪和被绑架到这儿的奴隶比作是一个超个体族群内的工蜂和蜂后,还不如说是被姬蜂寄生过的宿主才对。 用鞭子驱使这些奴隶为自己干活,让他们直到死前的那一刻都在为他们服务,这种利用到极致的吃干抹净行为,不就是生吞活吃宿主的寄生蜂本蜂嘛。 毕竟蜂后要是不好好产卵,她手下的小蜜蜂也是会造反弑主将她舍弃的。 这些有着工具人良好自我修养的奴隶可不会奋起反抗。 当二人走到那片脏臭的角落, 当她手中灯光照亮这片污浊, 他们不禁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里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人的尸骨,有的已经开始发烂发臭,有的还正往外涓涓流着血。 “呦,容易,你们俩兄弟什么时候也来处理这些垃圾了?”忽然旁边有个山匪嘚瑟的一笑。 “滚你娘的,不就收拾一回嘛,再他妈废话,老子抽你!”苏令仪粗骂道。 那人啧啧一笑,又挥舞着手中鞭子。 “你那三寸鞭,我看还是留着对付女人吧,来这儿顶多就是拉收拾清理这些脏东西,怎么,当地头蛇久了,没干过清理垃圾的事儿找不到车板?哝,哪儿! 嘿嘿。快干活儿!惹得金老大不高兴了可就和周重冯轲一样去山外头巡视了。” “你个兔崽子怎么跟你崔爷说话的?”苏令仪将灯笼往慕容泽的手里一塞,大踏步上前,猛地揪起那人的衣领就是往上一提。 他露着一口大黄牙,呼出一口臭气,指了指自己的脸。 “来!朝这儿,往这儿打!呵,你崔易敢吗?自个儿耽搁时辰惹怒金老大,现在又气急败坏的手势小爷,你说金老大到时候会相信谁?” 他挑衅地看了眼苏令仪。吹了声口哨。 “你他娘别让你崔爷抓到你把柄,否则,你就等死吧!”松开他的衣领,重新走回慕容泽的身边,在这尸堆的另一侧,她很快就发现那个猥琐男人说的车板。 那车板半新不旧,外头的木板更是被蹭得粗糙隔手。显然是在隧道内到处磕碰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二人合力将车板翻下,内里头的车板全是血的痕迹,层层叠叠地刷了一层又一层。已经渗透到车板的底部。 就像是涂上了一层红色的漆料一样。 说个非常冷的黑色冷笑话:这个车板已经被腌制入味了。 就算是陈年老坛散发出来的酸,怕是都没这车板渗透出来的腥。 看着满地的尸体,苏令仪一具又一具地往车板上丢。 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她正想喊慕容泽过来搭把手,别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忌讳,矫情得像个女人。 然而当她转头一看,却见慕容泽早就撩起袖子,将那些尸体一具又一具地往车板上丢。 地主家娇贵的小公子竟然会下地干活,要说苏令仪不惊讶那是不大可能的。 “我说,你不是连泥巴石都嫌弃它脏得很,怎么这会儿连声抱怨都没有了?” 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不论是下河床捞尸,还是抛尸,在大众面前都算是天大的晦气。不管哪国都是这个看法。 除非生活极其困苦,实在是需要有份工作讨饭吃,不然,一般的老百姓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何况是像慕容泽这样的王孙贵胄呢?可此时他却安静下来做这种事,不免叫苏令仪对其高看几分。 凝视着那些枯骨,慕容泽平淡地看向苏令仪:“你会嫌他们脏吗?就像……刚才看到的女人,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片子。” 第123章 刚才肚子上的一脚还没让你清醒吗? 他这句话,瞬间把苏令仪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就算是身体上的污秽,也无法掩盖她们内心的戚悲。 她又怎么会嫌弃她们脏呢? 她又怎么会觉得她们脏呢? 她们,明明是最干净的人! 哪怕苏令仪根本没有回答他,但他从她此时脸上的神色也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所想。 “既然你心中有答案,又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苏令仪看着他,难得露出忠心的微笑:“原来,你也没看上去的那么冷血嘛……” 尽管她现在还顶着一个长相十分平庸的,男人的脸。可从她的眼睛里,慕容泽还是看到了一抹不带一丝恶意的调侃。 “是谁和你说本王心如蛇蝎,草菅人命,还善于剥人尸骨的面?明明本王救民于水火,护百姓安生,实乃天下良人。” 苏令仪讪讪一笑:“王爷你还真是……够自恋的。”摸着脸上这层人皮面具,她不禁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本王这不是自恋,是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 经过他的插科打诨。苏令仪那被这些人激得有些不受控的内心倒是平复了几分。 神经也不再紧绷。看着这如山一般的尸体,也不再觉得心上被压着块儿大石,反而渐渐接受了他们受难的事实。 尸体越垒越高,直到小推车再也装不下的时候,他们这才推着沉重的车往洞口走去。 车轮在平坦的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车轮印。 路途还未曾行至一半,二人就又听到有一队人往这儿走的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做出将推车往右移的举动。 随着隧道内的光越来越亮,那几道声音的主人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迎面走来的是一队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苏令仪身上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为首那人并未在头上披上狼毛帽子,而是用着质地极为透亮的玉冠冠发,里头穿着的也并未是清一色狼毛的盔甲,而是件极为华贵的素色长袍。只是在外头披上了一层狼毛斗篷。 尽管他那张脸丢在人堆里平凡到根本就没人注意,可在这身金装打扮下,倒也是颇有几分佛样。 苏令仪赶忙拍了下慕容泽的肩膀,然后就伸手按着自己的左肩低头给那人行礼。 为首那人满意地点着头。 “嗯,最近你们在矿坑里干活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讲究起这些规矩了。” 他尾音上挑,声音尖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城跑出来的公公。 “不过是些拍马屁的手段,叫宋大人看笑话了。”后头那人瞪了苏令仪一眼,“还愣着干嘛?把这些脏东西运走!” 他们像是躲着什么忌讳似的,也不管岩壁上落下的灰尘,紧紧贴着墙面。生怕自己的身上沾染到这车板半分! 苏令仪赶忙低头道歉两声,这才推着车从他们的背后绕行。 那些见苏令仪逐渐走远,这才松口气继续跟着那宋大人往矿坑内走。 “这宋大人又是什么来头?怎么比丰宏的面子还要大?竟被破格允许下矿?”苏令仪边走边问道。 从外头严密地看守,还要放哨的两个地口中得知:这个地方就不是什么宵小狂徒能进的。 只有特定被允许的人才能进入。 明明从面相上看,和普通的东临人没什么区别。 难不成那个宋大人的身份要比丰宏还要高些?甚至和这寨子内的三个当家可以平起平坐? 毕竟大部分的东临人是极其排外的,自诩高人一等,境内所有百姓都是天赐血脉,能放下自己心中的人种骄傲和一般的北境人合作,简直就是千金小姐睡草席,吃粗食了! 比起苏令仪满脸疑惑,慕容泽的面色倒是显得异常严肃。 “来头倒是不大,他就是你要找的宋姓镖师。” 苏令仪顿时来了个急刹车,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泽。 她没听错吧? 是她要找的人? 就从她面前跑了? “你怎么不早说?”苏令仪不由得有些埋怨。 “难不成,你要直接在这个地方掐住他的脖子,问清讯零花的下落吗?若是你想直接被他们手中的枪刺成筛子,当本王没说。”慕容泽嗤笑道 “也不是威胁,你早点儿跟我说清楚他的身份,我也好套他几句话吧。万一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笨!”他敲了下苏令仪的脑袋,“刚才肚子上的一脚还没让你清醒吗?东临人内部本就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他们可不管你在他们面前抖什么激灵。 他们一向秉持着:听话比能力更重要,服从比正确更正确的观念,你还觉得你能问清楚什么线索? 别忘了现在你易容的这张脸的主人不过是个就算被朝廷抓获赐死,也不过是案件名册上记载死亡的一个数字,这种事情岂会是你个无名小卒,能问的? 到时候别说找线索了,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苏令仪叹口气:“是我太心急了。” 雅儿病情刻不容缓,她太需要知道讯零花的线索和下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与其纠结懊悔,还不如把这些尸骨处理好,再来慢慢调查。” 他说完,继续推着尸体缓慢前行。 看着他后背,苏令仪这才发现慕容泽肩头上的狼皮已经骤然开裂,有一道伤痕,更是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腹部,都不用借着手上的灯光,他背后的血就叫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刀疤男下手还真是狠!她暗叹一声。 这身衣服可不算单薄,却还是被他给抽破了,可见不是小惩大诫闹着玩儿,是真的下了狠手。 要不是刚才慕容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差点就忘记慕容泽刚刚替自己挨了好几顿鞭子。以为这不过是挠痒痒。 看样子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爪挠痒痒,是大猫大爪挠出人命的痒痒! 这下她慕容泽的目光中也带着担忧:“慕容泽,刚刚……你没事吧?” 连他这样的猛男都被这么一抽抽出血,就更不要提那些被奴役的人了。甚至被抽到的时候也不敢嚎得太厉害,只是畏惧地承受这些落在身上的鞭子,继续不眠不休地干着活儿。 能活着见到外面的太阳怕是都痴心妄想! “你究竟在小看谁?比这更致命的伤都落在本王身上,现在流这区区二两血又算得了什么?” 第124章 罗刹不知谁人至,黄泉边叹怨罗花 他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根本就不在乎背后的伤口继续推着尸车往外走。 看着他背后有些湿润的狼皮披风,他这番自大的话听得苏令仪是直摇头。 真以为自己头顶菜刀镇定自若进医院就等于自己没事了? “三岁小孩磕碰了还知道哭,背后那么大的伤口,你还忍着?万一伤口开裂感染可是很危险的。” “你既知道危险,又何必要挑衅他?”话虽如此,可声音不像先前那般中气十足。就连背影都显得有些僵硬。 知道他是个不听劝的人,苏令仪只好跟着他一块将推车推了出去。 直到他们再度回到岔路口时,二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往最右边的山洞走去。 直到她看到洞内的东西,她才知道为何原先自己闻到了古怪的味道。 在这些尸体的外围一圈,摆放着数十盆黑色的芫花。 而被香气笼罩的那些尸骨,基本上就跟个白骨头架子一样,零零散散地落在那儿。 属实是一块儿肉都没有。 有尸体的存在她并未感觉到意外,但是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芫花却并未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些尸体骨化的怎么这么严重?”慕容泽不由得蹙眉道。从尸骨上的衣服他大致能判断出,从死期开始算,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 “大概是和这周围的怨罗的花香有关系。” “怨罗?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本王没听过?” 苏令仪笑道:“怨罗你当然是没听过了,怨罗喜温且耐旱怕涝,北境境内气候湿润,土质也都不适合芫花的生长,四国内,也只有东临才会生长这种东西。 原本的芫花花瓣呈现紫色和淡紫蓝色,还有着不小的药用价值。譬如东临那儿药房常见的芫花散。 可被几个毒师培养后,芫花就有了黑色的品种,这种黑色芫花被称之为——怨罗。 经过多年的放养,几乎和街边野花没什么区别。” “这么说,这东西有毒?”慕容泽不由得后退三步。 苏令仪又道:“也不尽然,只要没碰什么和怨罗药性相冲的,常年闻两口都不一定会出事。你呢,也别以为它有毒就不能用了。 怨罗这东西在东临老百姓眼中可是称得上宝贝的。” “这种东西当做宝,难不成是想毁尸灭迹不成?”慕容泽却觉得这个答案令人发笑。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懂医的,更不用说是大字不识的老百姓。真要是碰上有毒的东西恨不得避开,又怎么会揣在怀里当宝贝。 然而苏令仪下一秒的回答让他大跌眼镜。 “是啊,就是毁尸用的! 王爷没想到吧?嗯……也是,你个北境的王爷,不知道其中原由情有可原。 别看东临和西玄北境南释并成为四国,实际上东临本土的环境可要比其他三国要恶劣得多。 境内植被稀缺,水源十分枯竭且多为荒漠。 也就导致东临的棺材本不是一般的贵,最残次的棺材板都能在城内买座房了。这可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担的。 不少农户因此会提早在砂土丘上移植怨罗。 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自己哪天因为意外小命丢了,好叫家里人去砂土丘上随便拔几株怨罗晒干磨成粉末,再同药房出售的罗散混合在一起,做成极其简单的融散。 融散不仅能掩盖尸体上的尸臭,还能让尸骨在短时间内能尽快化成风化。只要被太阳晒上几天,不出一个月,尸骨不用风吹,在附近走两步就散成一地沙,马上就回归大自然。 甚至在东临偏远山区还有不少地方流传着这样的诗歌: 暗瓣化血骨成沙,乡人命短似冬芽, 罗刹不知谁人至,黄泉边叹怨罗花。 这么省时省力又省钱,堪称老百姓首选的殡仪神花。你说,大伙儿可不就会把这怨罗当做宝贝吗?” 她的话平淡得像是个境外的旁观者。但慕容泽依旧能从她的口中得知老百姓的艰苦和辛酸。 “境内百姓连丧葬都不能全,却还是出动数十万兵马和本王硬碰硬,东临太子还真是虚有其表。” 苏令仪耸耸肩。 “倒也不能这样说,太阳总有照不到的地方,风也有吹到头的地方。你不也拖了老半天才发现这么个犄角旮旯奴役着男人女娃?总有顾不上的嘛。 何况物以稀为贵,买不到棺材板也总能摘得到怨罗花,至于百姓无奈的选择,上位者又有几个知道的?毕竟天神从不下凡,也不知人间有几人生还。” 看着慕容泽陷入沉思,苏令仪又道:“好用的东西一经推广,最后兜兜转转总会被用到军队上。 其实不止是老百姓,就连军中也很爱做这种事情。 你不是时常出征嘛,想必北境历代的兵书这类文献没少翻阅吧? 这两三百年内,是不是只有东临的军队从未因为遗体闹出过什么瘟疫。而西玄北境,总会隔几年在军营内爆发一回这样的事?” “确有其事。” 作为北境的常胜将军王,他自然是读过不少兵书,对于死在战场的尸体,总免不了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尽快处理好尸体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容易酿成大祸。 苏令仪挪了挪嘴:“哝,多亏了怨罗。他们处理尸体可就比你们方便多了,还节省一大笔军费开销。这种得天独厚的花朵,可谓是让东临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不过也因为怨罗的得天独厚,东临皇室自然也会担心其他三国的觊觎,罗散配方堪比立皇储的圣旨。谁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药堂内的罗散也全部都是皇城内拨下来的。这不仅帮皇室赚了笔钱财。还将罗散的配方握在自己的手上。百姓的生与死,时刻与皇室挂钩,四国内能做到这点的也就只有东临了。 而傅明旭坐上太子的交椅后,东临内各大药堂内购置的罗散数量都要被他监视。 要是有人短时间买了多份罗散,只怕人没到家就已经被衙门给盯上了。 或许他经营多年的仁善有假,但他绝对是个危险的政客。 你若真的为此对他放松警惕,只怕吃苦头的会是你。在我眼中,他的胆子……几乎和你·不·相·上·下。” 东城寨现在和东临人有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从这群山匪的纪律和这些看着异常大的芫花,她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这事情必定和傅明旭有关系! 毕竟全东临有权力有能力这样做的,也只有他了。 第125章 你这是……什么见鬼的表情? 听到苏令仪的解释,慕容泽却想得更深些。 人的一辈子总逃不开生老病死这四个字,可东临皇室却能将其拿捏一半,只怕是群众就算心中不满想要造反,也不得不服从于现实。 百姓最多懂农耕,见闻并不广,又能有几人会在乎所谓的尸体是否会造成严重的瘟疫? 军队会生病出事的概率并不小。到时候根本就不用皇室出手,只要紧闭城门将拖上叛军个把月就足以把叛军拖垮。 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松解决。 这——就是四两拨千斤之术。 东临上几代的皇帝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能够延续千载,还真是用心良苦,想出个万解的答案留给后辈使用。 连他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未雨绸缪。 而傅明旭的警戒更像是给这个万能的答案套上个锁扣。这般一来,既得利益者就永远不会是别人。 “确实是个,叫人不得不提防的败类。” 苏令仪对他这个结论表示认同。 她是傅明旭手头的打工人,更清楚自己老板是个多么危险的人。 狠辣与仁善相替, 谨慎与大胆相顾, 贪心与克制并存, 钱他要,权也要,名他更要。可他却也从不会在美梦中沉沦,亦不会被美人所迷惑。 情感阈值永远在黑色和白色的中间低调,理性得像个怪物。 若非极度的心狠和毫无破绽的利用与欺骗在她死前暴露过,她也无法察觉到他的真面目只会当他是个完美的人。 叹口气,苏令仪蹲下身子,仔细的去看着那些尸骨,眼神格外的认真。 “这应该不是融散那么简单,使用过融散又未曾被日光照射过的尸骨身上会产生的釉质光泽。可你看这些尸骨,就像是常年陈尸在地下一般平平无奇。 可这些尸骨明显不过近两日才变成这样。应该不是上了年头的。 还有这几盆怨罗跟我在东临看到的不一样,它们不仅比平常的怨罗花瓣要大上三寸,散发的香气也更为浓厚。 连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东临本土和徐南城本就路途遥远,怨罗说不上金贵,可也适应不了北境的潮湿。 这几盆怨罗,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然而,慕容泽并未回答她。 苏令仪并未在意,可随后只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右耳侧就传出了急促的喘息声。 她赶忙回过头,只见慕容泽正双唇惨白,紧锁眉头,头上疯狂地冒着汗水,贴着岩壁坐在地上。 苏令仪赶忙上前搀扶住慕容泽:“还说没事?强撑着过来,就你这才走几步分分钟要晕的老头样? 查案?别让那群人把你给叉出去就不错了。” “只是身子骨有些僵麻,又不是死了。”慕容泽声音沙哑的辩解道。 苏令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头:“身子麻了你还靠着这儿?不知道这岩壁上蹭的血很脏吗?生怕你伤口不会感染是吧? 还说老娘拖后腿,现在给老娘拖后腿的不就是你吗?” 她一边数落着,一边小心地搀扶着慕容泽,让他侧过身子避免伤口和岩壁紧挨着。 “那你要是别那么火急火燎的招惹那个刀疤脸。本王至于这样?”尽管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他依旧有精神跟她呛声。 “可我也没叫你凑上来挡鞭子吧?” 她有过挨打的经历,有着极其丰富的蛇皮走位,完全能做到被打得嗷嗷叫还半点皮肉伤都没有。 哪里还需要他冲上来硬吃保国五连鞭? “本王还没无耻到看着一个女人在本王面前被鞭笞还不出手的地步。” “是是是,是我的错,”苏令仪点着头,随后提着灯看着慕容泽的伤口。 这下苏令仪心头的疑问就更大了。 他可算不上什么柔弱的知识分子,就算硬吃几鞭子身子骨也不该变成这样,更不会喘成这样。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不太像被人抽过后会有的反应。 “那鞭子上涂了药?” 苏令仪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大概是,这剂量怕是不小呢。”他惨淡一笑,靠在苏令仪肩头,就像是个自大不知苦的孩子。 听到他这么一说,苏令仪赶忙摸上他的脉搏。 随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东西她清楚得很,在东临只有教训不听话的暗卫才会用得到。 她有幸挨过几鞭子,在鞭子涂上东临特制的药物,这药差不多算是神经性药物。因为可以将伤痛扩大,每承受一鞭子都像是在被火烤一样。 更不用说,还要在满是怨罗的花房内被关个三日。 那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抽几个鞭子叫你赏花。 而是因为这个药水的禁忌——正是怨罗! 怨罗的香味会让吸入者的伤口难以愈合,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让伤口溃烂。 这样惩罚的本质不是让他死。是让暗卫记住教训,顶多三日就会放人出来。 可养伤的时日却叫人难以忍受,伤口反反复复难以恢复不说,鞭子上带来的疼痛更是叫人难以忍受。 她就这样躺了三个月,亏得那些人劳工靠着自己的这身**凡胎还能在被抽的情况下干活。 “那个刀疤男有病吧!” 苏令仪暗骂一声。赶忙将慕容泽身上的狼皮衣给脱了下来。只见那雪白的里衣上早就鲜血染成了红色。淅淅沥沥的黏在他背上。 直到这个时候,苏令仪才知道,刚刚那个刀疤男下手有多么的狠辣。 “都伤成这样还固执的要死非要一股脑的往这儿走,早知道伤成这样就让你坐车上我推你过来了!” 苏令仪露出了一个慕容泽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忧虑表情。 尽管他现在的视野很是模糊,可她的表情还是被他隐约看到。 “你这是……摆什么……见鬼的表情?” 他有些愕然:原来,她也有这个表情。 见过她杀人剥皮时的毫不留情。也见过她病时吵闹得像个孩子,还见过她像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 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她假面下会出现这个眼神。 “老娘什么表情关你什么事啊?你太平洋巡警吗?” 可慕容泽又没有回答。 第126章 你是和本王的脖子过不去是吗? 不好的预感从心头闪过,她撑起慕容泽的身子,便看见他那双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双眼被藏在了假面之下。 ——他失去意识了…… “姐姐……” 不知怎地,岳潇潇死前安详的面容,再次席卷她的大脑,让她的心脏不安地剧烈跳动。 “……慕容泽!” 耳边微弱的呼吸声,让苏令仪吊起的心安稳不少。 他只是晕过去了,不是死了…… 她这般提醒着自己。 看了看四周的怨罗。这实在不是救他的好时机。 想到从这儿出去还有个洞口,苏令仪吃力地将慕容泽的扶起。 肩头顿时一沉。 搀扶着他,苏令仪提着灯笼步履踉跄地往外走。 又听到路上有人经过的动静,她赶忙扛着慕容泽快走几步,躲进了山洞。 这下子,慕容泽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苏令仪的身上。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的消失,苏令仪这才带着慕容泽继续往里走。在拉开足够的距离后,这才肯将慕容泽放下来。 此处是中间洞穴的尽头。 四周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异味,就连地上的碎石都没有几个。 显然是被上头那些东临人清理过。 她来不及多想,赶忙用匕首割开慕容泽已经破开的里衣,小心谨慎地将那血肉粘粘的几寸布料从他的背上剔除。 整个后背顿时袒露在苏令仪的眼前,上头遍布着大大小小各种的伤痕,有刀伤,有剑伤,这背脊较之于五年前,又增添了新的伤口。在众多伤口的掩护下,还有几道深深浅浅,叫人看得不真切的鞭痕。 这哪是尊贵王爷该有的身子? 看看他哥慕容御,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全身上下怕是都没有几个茧子。 明明是同一个妈生出的娃,怎么一个是展柜展览的金镶玉,另一个就是厨房磨刀石? 然而今日新添的伤口,仍旧不断地往下滴落鲜红色的血。再流下去,怕是就该直接去阎王爷那边报道了。 他身上浓厚的血腥气已将土腥味掩盖得干干净净。 只怕是那个鞭子抽得狠,药水透得深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真是个人才。” 看了眼慕容泽那面如纸色的脸,苏令仪轻叹一声,从衣袖内取出一个不大的小瓷瓶。 拔掉塞子,一股浓烈的酒气飘散而出。 顺着慕容泽的伤口,苏令仪将酒精液点了上去。 背上的疼痛让慕容泽无意识的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下一刻,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模糊地睁开。 见自己的后背上被苏令仪开了个大洞,他赶忙躲开苏令仪的手。 “别碰我!”他忽然冲着苏令仪大吼一声。将她吓了一跳。 ——这厮脑子有几个泡啊? “你再嚷嚷身上血就流没了!非暴力不合作是吧?我跟你讲,你再动两下小心我让你变成木头人!知不知道老娘身上就带了一瓶消毒酒精?洒出去就没得用了!你要是死在这儿,你让逸儿怎么办?” 按住他的肩膀,苏令仪责备道。 岳潇潇死了,留下一个宋玉承,难不成他也想步她的后尘? 苏令仪这时的表情很是认真。也叫慕容泽难以理解。一直以来,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展现这种叫他摸不清头绪的神色,这让他感到烦躁。 “死?你不知道被人厌弃的祸害是很难死的吗?”他自嘲道。 太子对他的关心不假,皇后也对他格外关照。虽然个性有些阴晴不定,但在诏令寺一事之前,他在百姓眼中的风评都是个不可招惹,不可欺辱的英雄才是。 甚至在西玄的酒肆茶楼都能听到说书先生对慕容泽的夸赞。 厌弃的祸害? 他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上一秒不还自信得很,说本王为国为民,实乃天下之良人。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嘛?怎么倒开始编排起自己来了?” 慕容泽闭上嘴,显然是不想回答苏令仪这个问题。 但苏令仪并不指望他会回应。 只是想和他聊聊让他脑子保持清醒,别两眼一翻成个二傻子就行。 将伤口简单的消个毒后,苏令仪又道:“你背后的伤口有点大,加上闻了怨罗香,不用针线将你的伤口缝合起来,这血怕是止不住的。等一下可能有点儿痛,你要是怕疼,我现在打晕你也是可以的。” 她说着,又从衣袖内取出针线,放在灯火上烧着。 慕容泽侧过头,撇向她:“岳潇潇……” “嗯?” “你是山里来的精怪嘛?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她那件不大的衣裳似乎暗藏玄机,里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又飞天绳索,又是酒精针线,说她是妖怪,这都是谦虚了。 苏令仪的手微微一顿。便开始给慕容泽缝合伤口。 “你们这种人只怕是平日出门连装银子的荷包都不应会带吧? 我可不像你们,有皇帝爹妈宠着,身后太监宫女跟着。南阳公府怎么苛责我的,你一查便知。 平日遭到毒打算是家常便饭,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命丢在里头,我总要想办法不是? 银子也好药材也罢,就算把吃食带在身上都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就是怕遇到万一,结果身上什么应急的东西都没有。 我从不指望大树林里会冒出个好心神仙会救我于为难。于是就养成什么东西都往身上装的毛病。这听起来很可笑吧?” 被人逼迫出来的谨小慎微,有什么可值得笑的? 慕容泽摇摇头。忍着痛,任由背后那双小手在自己的背脊上游走着。 等到最后一针收拢,苏令仪这才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她绷带和伤药是有准备,可这完全是按照自己的体量算的长度,虽有多出来的,可也就是杯水车薪的程度,绝对称不上多。 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没受伤,慕容泽却先出了事。 看着他背后巨大的蜈蚣,苏令仪一时有些为难。 但愿绷带够用吧。 “岳潇潇。”忽然慕容泽又喊了她一声。 “又怎么?可是还痛?要不我给你上完止血散再给你喂颗我垣铃阁独家研制的麻醉小药丸?不过你也可能会走不动路。要不我还是打晕你?” 见慕容泽猛地一咳嗽。苏令仪赶忙捧着他的脸,左掰掰右瞧瞧。也没看出他除了皮外伤还有什么毛病。 “奇怪了,这药水和怨罗混合的效果不至于让人咳痰吧?张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来,啊~” “岳潇潇,本王的脖子是得罪过你吗?你非要和本王的脖子过不去,怎么老想着打晕我?” 第127章 合理的索取不是,厚道你不是要厚葬我 “过不去?你这是什么话啊?咳嗽咳严重了肋骨都会被咳断掉的。我又不是你老婆,你也别和我耍什么小孩子脾气。麻溜地张嘴。让我看看有没有发炎。” “不用,本王身体很好。” 慕容泽擦了擦自己干裂的嘴道。 “很好?很好?你再说一句?”说着,她拿着绷带按在了慕容泽背上的伤口。 “嘶……咳咳……” 看他疼得直抽抽,苏令仪这才轻了几分力道。 “看吧?” 苏令仪一副得逞的模样,抬着他的下巴。 可他依旧咬着牙,任凭苏令仪怎么扯他的脸皮也不为所动。 “你属含羞草的吗?看个嗓子眼又不是看你心窝子,至于这么藏着掖着?讳疾忌医的后果不懂吗?” “明明都不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你倒是和她一样的强硬。” 说完,他冷哼一声,从苏令仪的手上拿过绷带,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苏令仪的距离便自顾自地缠在伤口上。 苏令仪看了看手上空空,不由得想打人。 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倒是叫慕容泽很不自在。 “盯着本王作甚?” 苏令仪摊开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绷带啊,王爷难不成想在我这儿白吃白喝,白嫖吗?那绷带可是我的东西,搜刮老百姓手头的民脂民膏是不对的行为。” 看着他,眼神也不免幽怨几分。 “你觉得本王会少你银子?” “但那是我的绷带啊!你牛嚼牡丹一样的用完那我有危险的时候怎么办?难不成扯你身上带沾血的脏布吗? 我这可是为了你连自己顾后的手段都贡献出去了,而且还孤身一人跟你来这里,那这银子……我是说,要是把这儿都给搜刮了……那王爷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慕容泽险些被苏令仪气吐血:“岳潇潇,做人要厚道吧?” “可厚道你不是要厚葬我啊,合理的索取不是勒索,再说了,整个王府还要靠我一个人支撑,外头都是豺狼虎豹,我这儿给你当工具人,给你打工,那我拿些分成……不算过分吧?” 自己迟早是要走的,能给宋玉承准备点东西是一点。 她几个月前看过靖王府的账本。 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果。 在宋衍死后,那些京城商铺的地契消失得一干二净。 听宋玉承说,岳潇潇也曾调查过,却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后来在进京路上,他们的行李更是丢了个干净,那些人不仅仅是想要她们母子的性命,更是对她们随身行李虎视眈眈。 虽然大理寺说要为她们遭遇追杀而去寻找真凶,可找到现在,她们丢失的东西都未曾找见就更不要说这些纸质的地契了。 皇家也只是嘴上说对苏令仪这番遭遇表示同情,却并没有实际的补偿,这半年苏令仪用的全部都是自己这几年的积蓄。而岳潇潇当年确实是没有什么嫁妆,在苏相寿宴拿去给苏录的八两三,还是苏令仪从靖王府账上抠抠索索扒拉下来的蚊子腿。 甚至是支付侍女小厮的钱都快给不起了。 当然,这是不变卖府中珍宝的前提。 可以说宋玉承他现在穷得就剩下京城那好几亩地的王府了。压根一点儿经济来源都没有。总不能让自己的外甥就这样坐吃山空或者把王府租出去吧?那怕是直接让靖王府名声扫地。 只能借着现在眼下这个身份多在暗处给他多囤积点物资。 也算自己这个小姨的一点心意。 看着苏令仪格外真诚的眼睛。他冷哼一声,重新穿好狼皮衣便起身离开。 见他走得那么快,苏令仪就气不打一出来:“喂!慕容泽你走慢点儿!伤口裂开小心我直接把你打趴下!你折在这儿谁给这被抓来的老百姓做主啊?还有我的银子!” 苏令仪低声在他耳边吵吵嚷嚷的,像是个小团雀,慕容泽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苏令仪脚下没注意刹车,就磕在他的背上。慕容泽又一次疼得暗暗抽气。 他黑着脸,给了苏令仪脑门一个爆栗。 “你干嘛!”苏令仪疼得握住自己的脑门。眼眶都挤出几滴生理泪水。 慕容泽沉声道:“这寨子内的东西你半分都不能拿,收归朝廷后会交由大理寺重新还给民间。 至于你的报酬?等这里赃物被大理寺官员记录在案后,本王会照着这里的东西拨你两成,届时会送到靖王府上。” 慕容泽虽然不知道宋玉承和苏令仪的交易,但她一个女人支撑着一整个王府是不争的事实。 想到这点,慕容泽便做出了这个承诺。 “要是你要把这地方收缴了,能不能给我留两盆花?”苏令仪拧着皮毛问道。 “你们垣铃阁不是通商四国吗?怎么还想要这几盆怨罗?” “这个样子的怨罗我还没怎么见过,想带回去,好让我……我家琳琅研究研究。毕竟能直接药到怡亲王,可不得好好钻研一番嘛。” “随你。” 他说着又火急火燎地往回走。 苏令仪摸不准他怎么这么着急,只好在背后安静的跟着。赶回尸骨洞却见慕容泽像是入了魔一样,扎进那骨头堆开始翻找着。 “找什么?难不成你也会看骨识人不成?” “不。本王可没这等诡异的能力。” 见他又推开几个骨头架后,这才停下了手。 眼前的这个骷髅年纪大约在三十左右。大约在一百七十公分左右,且身材匀称,穿着的衣裳也平平无奇。 但,唯独和周围那些尸骨不一样的……是他死前的这身骨骼保存完好,也没有一丝裂痕。 跟周围那几个骨头有裂缝的相比着实是不一样。 “你眼神倒是好,一下子就看到这具遗骸的特殊。” 苏令仪感叹一声。 慕容泽摇摇头:“你真当本王长了双火眼金睛不成?其实是因为这个。” 他说着,丢给苏令仪一个东西又道:“刚刚你提着灯笼走得快了些,这荷包上的金丝就晃进眼了。只是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你拖了出去。 云锦在京城内是何种价值想必不用本王多说,又以金丝为绣线,这样制成的荷包少说也值不少银子,可这个荷包却出现在一个身穿布衣的男人身上,怎能叫人不怀疑?” 苏令仪掂了掂荷包,还挺沉。抽绳一拉,只见里头掉出来一锭金子和好几块碎银。 “这么多银子?”她连连蹙眉。 慕容泽从地上将那锭金子捡起,嘴上的笑容更是安耐不住。 “重点可不在这银子而是在荷包上。这个花纹在本王印象里,只有宜山郡王府才会采用。” “宜山郡王……是那个郝富贵儿他爹?” 苏令仪手中的银子掉了一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泽。 第128章 他们是兄弟,他们……也是掌权者 “嗯,此人的死非同小可。说不定和宜山郡王有关系。” 见慕容泽这般笃定苏令仪很是疑惑。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就算从这个尸体上的痕迹,能看得出他并非是被外头那些劫匪抓来这里奴役的百姓,可你也不看看这外面,洞口处重兵把守,足足有三四十余人。 而且他这抛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尸体,可不是一粒米。 就算是你,也不能在那种情况下把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悄无声息地搬运到这里。 他要是真的和这个布衣有仇,或者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直接杀掉抛尸荒野就好,至于大老远跑到这里杀人抛尸?这种奇怪的做法对他有什么好处?” “古语云:藏木于林,藏水于溪,藏书于经阁,藏尸于尸海,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 苏令仪的脑子更像是一团浆糊。 郝富贵他爹想隐藏什么? “听不懂。” 慕容泽淡然一笑:“意思是,此人之死,意在嫁祸。” “难不成……是嫁祸给郝富贵他爹?” 这是什么魔鬼嫁祸? 山高路远隔银河,宜山可和这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就算苏家和郝富贵的爹闹翻了,要先对他下手。怎么说也要嫁祸个听起来要合理的事情吧? “要难为你个榆木脑袋想清楚这其中关系厉害,怕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我又不是你,钩心斗角这种事情我可是讨厌得紧,比起浪费时间造八卦迷宫,我更愿意节省出来的时间多揍几个人。 凡是能用拳头说话的,我就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她一向不喜欢兜圈子。 要是那些憨批傻猪把她给惹毛了,她压根就不会想着:怎么让它社死,再让它被孤立,最后在被众人商议过后,大义凛然地拿起菜刀再去剁猪肉。 所谓快车不加慢油,毛熊不理狗熊。她一般会省略中间步骤,直接照脑门砍一刀就丢锅里烹。总之怎么样利索,怎么舒服怎么来。 对于苏令仪这破罐子破摔的说话方式,慕容泽也不是头一回听见,他又道: “那你可知秋宴那天的夜晚有多凶险?” 她点点头:“知道,毕竟光是进京后遇到的刺杀都差不多可以当饭吃了。所谓秋宴,就是针对我的一场鸿门宴。至于最后想轻薄我的人会变成郝富贵……我要是没猜错,这估计是你皇兄的手笔吧?” 苏令仪意味深长地看着慕容泽。 她一进京,全城的权贵就眼巴巴地盯着她,目的无非为了那可以调动宋家军的金镶玉令牌。 虽说宋家行李丢了个七七八八,但能调动宋家军的令牌却还在她的手中。只要她这只母老虎能被众人解决。剩宋玉承这只未成年的幼虎,又能翻出什么水花? 秋宴看似是帮她接风洗尘,实际上就是各方势力为她精心准备的一场死局。 可偏生慕容泽插了手,又偏生这场死局让自己躲了过去。还倒抓一把抱住了皇室的大腿。这下就算皇帝觊觎她背后消失的宋家军也无济于事。甚至还要光明正大地护着她。 苏家为此和宜山郡王产生隔阂, 慕容轩的名声也被染上了污点, 就连慕容泽都被皇上打上了袒护苏令仪,有觊觎宋家军嫌疑的标签。 只剩下一个傻的飞起的慕容恪没有参与其中以至于并未有任何的损失。 这场鸿门宴本该置苏令仪于死地,但最后谁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还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之前有怀疑过把郝富贵引过来的也有可能是文家的手笔,可又一想,文家都是在皇帝的扶持下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想来到处都有皇帝的眼线。 真要是在皇宫内玩了一出移花接木让苏家疼得厉害,迫使苏家做点狗急跳墙的事,那就不是皇帝现在想看到的。 思来想去最后敢这么坑苏家的,也只有在东宫内的太子了。 虽然被人放在棋盘上当做棋子叫她非常的不爽,可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慕容泽把玩着银子:“苏郝内斗确实是我们计划之中,以宜山郡王的脾气,必定会派自己的手下出来打探消息,因而东宫暗卫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宜山郡王府。 之后的一个月,东宫暗卫果然在京城陆续发现有几个来历不明的商人在附近到处打探消息。暗中查访后,那些被不明商人接触过的人不是下落不明就是曝尸荒野。地点,皆位于徐南城附近的山地。 这件事就被陈列通报到我这儿。只不过恰逢皇帝将诏令寺出行的杂事交代下来,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所以你想说,这具尸体是你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嗯。只不过好巧不巧,苏慕辰送的还是个大礼,倒叫我有些意外。” 苏令仪身子一僵,伸手将头上的狼皮帽往下拉了一下。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她那如小鹿般灵动的双眼。低下头,她叹口气,看着手中的荷包神情很是复杂。 那岂不是……不管有没有苏慕辰和那个宋镖师,他都打算要一个人来这里? 蓦然间,苏令仪只觉得她的背脊发凉,紧咬着下唇,她又问道:“你带我来这个地方……难不成是太子的意思?” 慕容泽抬眸看向苏令仪,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深:“还以为你不会想到这点呢。” “可你是他弟弟!”苏令仪捏紧了荷包。 他们在诏令寺发现了苏慕辰的身影后就等着苏家往他身上泼脏水,再让他趁着被关大理寺的时机,偷偷遛出来去东洲山,就是为了查这个? 孤军深入被反杀的案例在历朝历代那是屡见不鲜。 慕容御怎么会放慕容泽一个人来这里? 她莫名为慕容泽感到不值,为被慕容泽冷落的逸儿感到不值。 他连而自己都可以不在乎,只为给慕容御寻找续命药草以及治疗的办法。 可到头来,他却让慕容泽独自来这里? 难道他就没想过万一他被苏慕辰识破身份怎么办?万一他被山寨的山匪发现怎么办? 一不留神,就会死在这里。 这不就是叫他来送死吗? 慕容泽像是在听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似的:“你以为王侯将相便是要养尊处优,奴役群臣? 在其位司其职。太子是本王同父同母的兄长又如何? 别忘了,在兄弟的血缘关系之前他还是北境太子!身上肩负着的整个北境民生。政途上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关系到百姓的性命和利益。也容不得分毫差错。 既查出苏家有谋逆之心,这龙潭虎穴不得不闯。 你未出阁前明明一直生活在背叛中,你的父兄姑舅从未把你放在眼里,看样子,还是宋衍将你呵护得太好。吃过那么多年的苦头却连这么浅薄的东西都看不懂。” 第129章 原来你不喜欢捆的喜欢被抽?什么癖好? 苏令仪捏紧的拳头,再度松开。 他的话不无道理。皇家的亲情向来复杂。就算是亲兄弟之间也无纯粹的情感,能不兄弟相残已然是万幸。 蓦然回首,就连血亲都无法相信。 听他的语气,貌似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也难怪,在私底下的他,从来没有提及过皇帝皇后。 只用着最为冰冷的称呼,看待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她不一样。 她有雅儿,有垣铃阁的大家在她们在背后。 不信任这个词…… 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了。 上回被这三个字所伤那还是上辈子的事。 她从冰冷的湖水爬出来后,就一直被太阳照射。 这一点,她要比慕容泽幸运得太多。可这般没有温情的答案,她不禁回想起上辈子格外灰暗的人生,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闷。 “不是看不懂,是不愿连亲人都怀疑。若是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孤苦无依和个幽魂也没什么两样。” “你还真是天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利益足够大,背叛至亲也不无可能。 你只不过是逸儿名义上的姨母,却对逸儿疼爱如亲生子女一般。真以为本王不会怀疑你吗?” 慕容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默默地将那具枯骨挑出来后便往洞口走,没走几步,就又跌坐在地上。 行吧,又变老年人了。 苏令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装满的车板。将荷包收起来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毕竟他们俩过来可是抛尸的。在两个山洞来回跑,浪费那么久的时间车板上的尸体却还分尸未抬。 反正她也没想过让慕容泽搭把手。 毕竟怨罗的味道那么浓,他头回接触这东西,体内没有一点儿抗性,能站稳脚跟?算她输。 将尸体从推车上卸下来,她开始解释道:“天真?我只是不想活得那么累罢了。利益也许就是你眼里的衡量尺。但这不是我的行为准则。 及时行乐,有仇报仇,这才是我。 至于疼爱逸儿?我本就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姨母,她又是唯一亲妹妹留下的遗孤。我作为姨母的多加照看有什么关系? 何况我永远都不会利用他的。死也不会。” 她身为逸儿母亲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这是很自然的。 但她却没办法以母亲的名义站在逸儿的身边。能做的就只有暗中照顾。 尤其是在逸儿的眼中,慕容泽这个半吊子的爹地位并不低。可孩子他爹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当自己人型高达,哪里有危险往哪里钻。 她除了在为雅儿找药的事情上她会比较冒险,其余跟他比起来,都算是小巫见大巫。 “有血缘关系的……亲姨母?呵。”慕容泽用着低沉且沙哑的声音,重复着苏令仪的话。 随后脸上露出一个让苏令仪很想打他的神色。 看出他对自己的话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苏令仪皱紧眉头。 他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反正他多疑也成他骨子里头的dna了。 随他便吧,爱咋咋地。 虽然这一车的尸体不算少,可她并不能将这些尸体放得太老实。那太过反常。随便将尸体丢在这里后,苏令仪气喘吁吁地看着慕容泽。 “你挑出来的那具尸体打算怎么办?抬出去可不现实。” “谁说本王要把这具遗骸抬出去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回去搬尸体了。” 调转了推车头,苏令仪很是无语:“你上辈子是和尚吧?一天到晚揣着天机不可泄露。不知道天机不泄露是不能扭转命运吗?” 他的嘴不会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了,崔容同志,别在这儿挡路你兄弟的路了,上车,好兄弟送你一程。” 她拍了拍车板。殷勤的就像是个在湖边从事划船的船夫。 船夫…… 船……夫? 慕容泽脑子有些迟钝,但不妨碍他调出那日他造访靖王府时听到“优美旋律”。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 一想到那时听到的歌声让自己的耳朵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回,慕容泽忍不住想离苏令仪远远的。 他按着自己僵痒的胸口,飞快爬起身扶着岩壁往前走。 背影……很是狼狈。 “奇怪的讲究又多了。”苏令仪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继续推着车。 虽然慕容泽走得飞快,可被怨罗香这么一淬,他就是拔了毛的凤凰,飞不过鸡。 苏令仪推着沉重的木车已经赶超在他前面。 “看,咱这都浪费那么多时间,现在就你个看报二爷的脚程,等一下又要挨那个刀疤脸的鞭子了。你真不坐?要不我拿绳子拖着你? 哦……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秋宴那次你还把我双手捆起来拖回去。你看现在你落难了,我还请你躺板板,真是个大善人。” “本王就是躺棺材板,也不坐你的推车。想捆本王?这辈子死心吧。”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啧啧,慕容泽,你的癖好倒是奇怪,不喜欢被捆喜欢被鞭子抽。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放心,你既然这么想被抽,我一定不会上去拦,毕竟绷带都被你用完了,我可经不起折腾。” 她说着,就推着小车车跑了起来。 背影……很是嘚瑟!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人生气。 “岳潇潇,让本王抓住你的把柄,你死定了。” 他深呼吸两口,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再不歇息两脚,只怕血都要被苏令仪气吐了。 等他步履蹒跚地走回洞口,苏令仪顶着两个巴掌推着车站在慕容泽跟前。 她那人皮的主人本就长得普通,这被人打了两巴掌,倒是显得更丑了。 看着这样的苏令仪,慕容泽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顺眼,心里头堵得慌。 “看个锤子?没见过美女被扇巴掌?”苏令仪被看的有些发毛。 慕容泽的语气也冷了不少:“还说本王癖好诡异,你也不遑多让,赶着回来挨揍。也不怕这层假面被打坏了。” 苏令仪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我这哪里是癖好?都是代替你挨的巴掌。不谢谢我还嘲讽我。你属狗的吗?咬我这吕洞宾。 那刀疤男说咱迟了那么久,要在这里多督工一个时辰。你也不用跟我跑着搬运尸体,角落里的尸体都在我这车上了。你只需拿着鞭子抽人就行。” 她说着,卖力地推着车。 慕容泽看了眼苏令仪,在她耳廓下低语三句。 那简短的话语就像蝮蛇之吻那般,令人如芒在背。 苏令仪瞳孔一缩。 这么玩很容易犯错的!万一人家不上钩怎么办? 想叫住慕容泽,却见他已经走了回去。 摸着衣襟内刚放进去的荷包,她只觉得异常的烫手。 第130章 上钩了 隧道深处,一座临时用木板搭建的小屋内,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和苏令仪擦肩而过的宋镖师 而落座在他对面的那人却和他与众不同。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病态的苍白,颧骨内凹,整张脸瘦弱得就像是披上一层皮,几乎看不到一点儿的肉。五官虽然看着普通,可在他那双鹰眼下,透着令人难以揣测的戾气和深沉。 他并未和这里其他人一样穿着狼皮甲胄,而是穿着件极其单薄的黑色劲装,披着件白色的狐皮披风。 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山匪衬托下,显得格外消瘦。 “宋大人,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由你们负责,我们这边就静候你们的佳音。” 他嘴角微微一扬,盯着宋镖师的双眼收起了几分怀疑。 宋镖师自信的笑笑:“请二当家放心,万事俱备,用不了几日便会传来好消息,我们是不会让二当家失望的。” 二当家鹰眼一凝,伸出手拍了拍宋大人的肩膀:“好,有宋大人的保证,大事必成,他日,我东临必不会亏待宋大人。” 宋镖师含笑点头,在几名山匪的护送下,从山洞内离开。 一旁的山匪看了眼宋镖师,低头在二当家的耳边低语。 “二当家,这个宋鹏说的话,能信吗?” 二当家挑着二郎腿。喝着杯中的酒,笑得像是个格格巫:“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北境人说话素来半真半假,都是些场面话,他的好消息?只怕是过了年,都不一定能送到这儿。” “对了二当家,大当家说那个丰宏已经到寨子里了,就等着二当家应付好宋鹏去会会他!” “哦?丰宏那个老匹夫来了?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竟还要我出马?”二当家说着,眼内透着满满的不屑。 “这不是相信二当家嘛,毕竟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下来的要事,全东城上下也只有二当家的智谋才能做得完美无缺。大当家可不敢乱来。” 二当家掸了掸身上这身狐狸皮,将酒杯抛到了背后的山匪手中。 “既然是殿下亲自交代的,我便走一遭。” 他招呼了几个人,便从这特意开辟出来的小屋走了出来。 “哎!大哥,就那一锭金子?没别的东西了?咱可是亲兄弟,你这当哥哥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去去去,都给你挨了几鞭子还想贪我那银子?足锭的金子,这可都是我从尸骨里头挑出来的,你要是还想要钱,自己贴晦气去找。” “啧,崔容,你还是不是我亲大哥了啊,要不是我眼尖看到,这足锭的金子还不一定就进你的口袋里。好哥哥,你就分点,就一点儿给弟弟呗?” 听着角落里头二人的争执声,二当家脸色阴沉得很。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什么?想让我扒了你们的皮吗?”他厉声斥责道。 那二人正是慕容泽和苏令仪。 被二当家这么一斥责,苏令仪满脸急切地指了指慕容泽:“二当家,是他!他在右边那个山洞里头发现了金子!我说这么大的一笔钱,不能藏着掖着,要通报的,他非要拦着我!” 二当家并不是耳瞎,他们原先说的话,可是一字不差地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现在是看着那笔意外之财自己不能分得一半,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自己得不到的也不会让自己的兄长快活。 二当家又看了眼慕容泽,只不过他头上的帽檐大得很,他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色,听苏令仪这样在二当家面前指控他,暗骂身旁一声,赶忙低下头解释道: “二当家,你可别听我弟弟瞎说,那锭金子我看着觉得奇怪,这才想查清楚再告诉二当家的。” “查清楚?现在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你只管把你发现的东西拿出来。”二当家招招手,身旁的山匪立刻去那临时搭建的小木屋搬了一张椅子。用自己的外套蹭了蹭椅面,二当家便神情倨傲地坐了下来。 慕容泽看了一眼隔壁告状自己的苏令仪,很是不甘地从衣袖内取出了一锭金子递到二当家的手中。 接着矿洞内昏暗的光线,二当家眯着眼,接过来细细打量。 金锭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只是在底部敕着北境金炉的字样。 “二当家!我家哥哥还没拿全乎!这金子是从一个看着很精致的布袋子里头掉出来的。那布袋子可漂亮了,一定值不少银子!”苏令仪像是个眼光极短的小人,控诉着慕容泽藏私。 “哦?”二当家斜视着右边的人。 慕容泽显然是被苏令仪这没底线的透底行为给惹毛了,但碍于二当家在场,他强忍自己的怨气,很是无奈地从衣襟内掏出一个黑色的荷包放到二当家的手上。 “二当家过目。” 二当家看了那荷包一眼,身边的几个侍从就在他的耳边低语两句,他那阴沉的双眼骤然一戾。揪着慕容泽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从哪个人身上发现的?带路。” “是。”那人并不敢看着二当家,抖着身子就站了起来。 哪知他刚要带路,苏令仪就冲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 “哎!二当家!还是我来吧!这布袋子说起来还是我发现的,他刚刚被金老大抽了十来鞭,怕是现在脑子还拎不清,要是认错尸体那不就让二当家白跑一趟嘛?我,我刚才可是和他一起去运的垃圾,我知道的肯定比他清楚。” 毕竟慕容泽身上还伤着,他可不能再进那个洞了。 二当家看着他那张被扇了两巴掌,实在是有碍观瞻的脸。 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容泽,他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行吧,你来。” 苏令仪奸笑一声,一把挤开慕容泽,十分殷勤地帮着他们带路。 看着远去的几人,慕容泽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上钩了。 苏令仪一边带路,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是如何发现那个荷包,而慕容泽仗着是自己捞的尸体就不管所谓的兄弟情,暗自想将这意外之财全部霸占。 总之她的话有一半都是在抹黑慕容泽,几乎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宵小狂徒。 二当家并未呵斥苏令仪这大喇叭的嘴,反而听得很是认真。 走到右边的洞窟,跟在二当家背后的几个人不禁纷纷皱眉。 毕竟被指派做这种运送尸体的活儿,多半是被罚的,谁都不愿做这等晦气的事。 倒是二当家,好像对这些东西并不讲究,一点都不迟疑的跟在苏令仪的背后走了进去。 第131章 有些事情……不是聪明人能做的 苏令仪指着被慕容泽拖出来的那具遗骸,道:“回二当家,就是这具遗骸上!我就是在这个人的身子上发现的。布袋子。” 二当家挥了挥手:“搜。” 后头几个人看着苏令仪的眼神也带着幽怨。 要是她不和慕容泽争执、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们也不至于趟这条污河。 现在好了,还害得他们晚上要跨火盆! 他们顶着恶心,从尸体上翻找着。 尸臭的味道虽被怨罗掩盖不少,可他们也不会想着让这些劳工清洗身体,且尸体终究是在那里堆了好些日子,被他们这么翻翻叠叠的,翻炒间飘出几抹臭味。就像是在陈年老缸内腌制的酸笋。 二当家微微蹙眉,在鼻尖扇了扇。 苏令仪站在背后,双眼平静地看着那具尸骸。 那个骷髅头,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她又想不到那张脸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唯独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自己想不起来的脸,是最近才看到的。 “二当家!这里还有一个!” “这里还有!” 几十具枯骨,零零散散的又搜出两三个荷包。 这些荷包毫不意外都是黑色的云锦,金色的绣线,同样勾勒出宜山郡王府的家纹。 只不过,荷包内塞的银两良莠不齐。 唯独被慕容泽发现的那具遗体上是塞着一个足锭的金子和若干碎银,其余荷包皆装着散碎的银两。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阴沉得吓人。 捏着手中的荷包,他拂袖而去。 “聪明人嘛,可有些事情……不是聪明人能做的。思考太多,会被带进沟里也说不定呢。” 她带着冰冷的寒意,背着手往回走。 …… “我回来了。”一道细小的声音突然传入慕容泽的耳中。 见苏令仪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 看了眼她身后并无他人。慕容泽挑眉问道: “完成了?” “当然咯,我接触得多了,那些地痞流氓是个什么脾气我可是一清二楚,常年在底层生存的人性子非常不稳定,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苏令仪自得笑了笑。 见慕容泽平淡的眼神也透着一抹尘埃落定的欢喜,苏令仪又道:“对了,我刚刚过去的时候,那个二当家还在尸堆里找到了三四个类似的荷包,只怕这个大发现会成为扎进他们的心头一枚不稳定的楔子。时不时的痛他们一下了。 不过,你怎么会觉得二当家就是这个寨子内的智谋? 兵法上都说擒贼擒王,只要在人家大当家的脑子洗一洗,直接让他出手,根本就没必要勾引二当家的脑子。你干嘛还多此一举?” 慕容泽听着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谁和你说做大称首的人,便是一个组织内的智谋? 挖暗道之事本就是这群东临人心头重中之重的存在。能做到瞒着大理寺那么久,他们必定会将这件事交给一个能相信,且极为聪慧,更是在寨子内有足够话语权的人来执行。 这个,自然是二当家了。若你直接透露给大当家产生时间差,届时,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首领便是一个团队的信仰,而他麾下的智囊,便是这个团队的脑子。 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离不开整个团队的脑子,何况之前放哨的两个人也说了,这个地下通道,二当家亲自盯梢。他选择他,并不奇怪。 “额……这不能怪我,毕竟我看到的做大称首的,确实都是一个组织的智谋。我眼前不就站着一个?” 聪明的不一定能当老大,但当老大的绝对聪明。 譬如傅明旭、 譬如岳湛禾、 譬如……他。 “本王是不是该谢谢你高看我几分?” “算了吧,我可没有想和太聪明的人做朋友的念头,特别是——老怀疑我的男人。” “你能这般想……那最好。” …… 议事堂空荡荡的,吃剩的酒桌没人清理,地上到处都是滚落的瓜果酒水。而大当家真一脸不虞的看着面色阴沉的二当家。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丰宏话都没说两句就被你灌晕,是出了什么事?” “大哥,你看这个。”二当家说着,将慕容泽给他的荷包放到桌案上。 大当家拿起端详着,并没有从这个荷包看出什么问题。 “你拿个荷包过来做什么?” 二当家沉声道:“这个荷包上绣着的是宜山郡王的家纹。” “宜山郡王?怎么可能是他?” 二当家点点头:“嗯,两个月前苏家不是亲自派人过来送信,说是宜山郡王单方面终止了和我们的合作嘛?之后我们的几个兄弟就莫名死在宜山,老三亲自派人去查,发现那些刺客确实都是那老头做的。 所以他回来以后就把城内那老头的人都给杀了个干净。” “你是说,寨子内的人没清理干净,还有宜山郡王的人?”大当家拧着眉头。杀意顷刻间飘散出来。 二当家摇摇头:“不,大哥,后山洞口一直被我们把持着,别说是个活人,就是进只蚂蚁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若说混进去一个,那还能说是守卫的失职,或是守洞的卫兵之中出了奸细,但这个荷包,我从五个人的身上都搜了出来。 难不成这么多个人进去,里头外头的人都没有发现吗? 而且大哥别忘了,能进山洞的,除了我们几个……就是那个宋鹏。 活人带不进去,但几个不大的荷包还是容易带进去的。宜山郡王既然有胆子跟我们合作,自然就不会笨到用自己府邸上的东西。让这几个人带上。 这看着……更像是嫁祸! 保不住之前我们死掉的兄弟,就是苏家的手笔!” 大当家眼珠直转,眼神也染上几分焦躁。 “可苏录不是今日才派宋鹏过来和我们商谈要事,又怎么会做出这件事?” 二当家道:“几个弟兄之前在京城打探到,宜山郡王那个宝贝儿子是被苏家人坑进了大理寺,苏家还当着满朝文武和那老头撇清关系把他给惹火了。怕是他们之间有私人恩怨,又不想自己弄脏自己的手,就都推到我们手上。 为得就是东窗事发能把这些脏水破在我们身上。” 大当家沉默良久,厉声道:“宋鹏呢?” “还在城内。” “好,让他送个信,务必要让苏家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件事情说不清楚,以后怕是也不能好好的合作了。” 第132章 慕容泽就是个吃她药材的饕餮! 因着被罚,慕容泽和苏令仪多在这里监工了一个时辰,直到子时才被刀疤男给放出洞。 下了一整天的暴风雪也止歇。 苏令仪吐出一口浊气。 里头冰冷的气氛……就像是让她回到上辈子那个狭小又不见光的洞穴。 果然有些伤疤就算是好全了,承受过的伤痛也不一定会忘记。 回到寨子内,白日跟他们一块儿下矿的山匪早就打着鼾声睡了下来。 除了巡逻的人,周围安静得可怕。 “喂,岳潇潇,你要带我去哪儿?”慕容泽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从洞穴出来以后,苏令仪一直拖着他在寨子内到处跑。 苏令仪停下了脚步,忽然靠近慕容泽。 在他身上闻了闻。 慕容泽心头一悸。想后退却被苏令仪按住了肩膀。 “别动,这个味道……果然你伤口又开裂了。”她闻了闻慕容泽身上的血腥气,蹙眉解释道,“问我做什么?还不是怕你死在这里逸儿没人管了?” 慕容泽肩膀一轻,苏令仪松开了手又道:“这么大的寨子不可能没有一个坐诊的大夫,再坚持一下,放药材的地方应该就能找到了。” 苏令仪说着,将慕容泽的手一抬。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挪动着脚步,寻找寨子内的小医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苏令仪很快就借着自己非常灵敏的鼻子,寻着药草的香气找到了寨子内的医馆。 轻轻地把慕容泽放了下来,便踮着脚想看清楚窗户缝隙里的动静。 屋子烧着炭火,一股微微热的暖流,透过缝隙吹在苏令仪的脸上,很是暖和。 虽然苏令仪现在还顶着伪装,可背影在慕容泽的眼中却显得那么瘦弱。 看了一会儿,她这才蹲下身子对慕容泽说道:“里头没几个人,就一个大夫和几个病人。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收拾一番。” 走了两步,苏令仪发现自己的衣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一回头,却见慕容泽正拉着他的狼皮袍子。 “怎么了?” 苏令仪一脸疑惑地看着慕容泽。 他费劲地抬起自己的左手,从衣襟内取出一个瓷瓶。“这个迷药你拿着,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俯下身子,苏令仪接过瓷瓶:“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不会把你这么个尊贵的王爷拖下水的。” 她一个在江湖上混迹的医师,怎么可能会不带迷药呢? 只当是慕容泽是怕自己的小命真的被自己给赔进去,才给她上一道保险。 慕容泽紧皱眉头,似乎是对苏令仪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随你便吧。” 说罢,便一脸疲惫地闭上眼。 几个受伤的土匪和一个医师根本就不是苏令仪的对手。 三两下就被她解决了。 推开窗,点了点慕容泽的头。 “好了,进来吧,伤残人士。” 慕容泽迟钝地爬了起来。 跌跌撞撞走进屋。 披着厚大的狼皮衣忙碌的苏令仪活像是一只身形圆润的熊峰。在那些柜子翻找着东西。 “还好,这里有足够的绷带。”从柜子里拿出一卷纱布,她回过头就见慕容泽贴着门,艰辛地站着。 她赶忙放下绷带,搀扶着慕容泽关门进屋。 此时慕容泽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苏令仪的背上。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弱小的肩膀承受了太多。扛着慕容泽坐在诊治病人的床榻上,苏令仪快步拿上剪刀和绷带,坐在慕容泽的跟前。 “你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刚刚在山洞内光线不好,你身上还有什么伤,我还不清楚。” 说着,便伸手解着慕容泽的腰带。动作飞快的同时却又很小心。 甚至基本都没碰触到他的伤口,他的上衣就被苏令仪扒了个精光。 看着她这副熟练的样子,慕容泽的心情异常烦闷。 “在闺阁里,你不都是当人的沙袋嘛,怎么伺候人更衣这般熟练?” “啊对,南阳公府上都觉得我连给人提鞋都不配,又怎么会让我做伺候人更衣这种殊荣的事?但王爷别忘了,我毕竟成婚那么多年,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又怎么会不学会照顾着家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拆解着绷带,平常的解释倒叫他查不到任何差错。 “哎!你怎么回事,不是打你的背嘛,你这腰腹部怎么也伤到了?” 在慕容泽的裤腰下侧,还有一处伤,被绷带缠着。只不过,她现在光凭着肉眼根本就看不出他的伤口到底有多大。 因为……整面纱布都被染红了。 方才在山洞内她光顾着他背上交错的伤口伤得太大,狼皮衣上本就沾着血腥气,她也压根就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超大的漏网之鱼。 “没什么,拖你苏家的福,回京后没几天就又被刺杀了。这伤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苏令仪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去解他的裤带:“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可手刚碰到他的腰,就被慕容泽按住了。 “岳潇潇,礼义廉耻没人教过你吗?本王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别碰到一个俊男人,就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对男人动手动脚的。” 见她这般熟稔地对自己上下其手,慕容泽怒声道。 苏令仪挣脱了他的桎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王爷,事到如今你还和我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老娘年幼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 没爹疼,没娘爱,家里妹妹还想踹。 礼义廉耻?这种东西你说会有人教吗? 而且,几天前那什么坊的事,难不成王爷都给忘了个干净? 何况我们都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命都捆在一起了还在乎这个? 至于说话那么难听吗?还有那叫什么碰到男人就如狼似虎地扑过去啊? 老娘看上去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 而且你当我想做流氓的吗?有本事你不伤在这儿啊!蠢货!” 当医生的,最讨厌的就是看到没好的病人到处跑,还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的伤。 解开那被鲜血染红的绷带,看到那血肉模糊还流脓的伤口,苏令仪就恨不得把慕容泽绑起来丢回他老宅。压根就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礼义廉耻那一套。 她就说,在知道怨罗和他背上伤痕接触后会导致伤口恶化,就第一时间带着他逃离现场。就算是身体再差,也不该是这样。 感情这纯粹就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下回要是跟慕容泽出来,她是不是需要直接扛着自己的医药箱出门?来应对他这个吃药材的饕餮? 前腰溃烂流脓水。后背鞭痕骨肉碎。 她身上所有外伤用药怕是都要给他消耗得干干净净。 无语死了。 第133章 神只会授你能跨越的考验。活着,足够了…… 将背上的伤口涂上药换上新的纱布,她这才站起身子从后头的炉子上倒上一盆热水,沾湿帕子,一点点地清洗着他腰腹部的伤口。 慕容泽口中是不是传来低声的抽气。 “忍一忍,要把你这伤口处理好才能吃止痛药。我动作尽量快点儿。”苏令仪连连安慰道。手中动作也轻了不少。 还是不是在呼着气。 细小的气吹在慕容泽的伤口上,轻柔得像是一道风,让他的腰腹不由得发颤。 等腰上崩开的伤口重新被苏令仪缝合好,她只觉得自己累得够呛。 擦了擦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将那层假面从自己的脸上撕了下来,被闷在里头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开始往下滴落着。 里头的汗水粘在背上,她索性将这身狼皮衣服换了下来,这才从闷热中得以喘息。 看了眼同样狼狈的慕容泽。她叹口气。 行吧,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伺候他一回。 兑上药水,苏令仪将他脸上易容的药物擦了个干净。 虽然说这些易容的东西对人体并没有什么伤害,可那些药物难免会被人体吸收,多少还是会影响伤口愈合。 浸湿了帕子,擦拭着他头上冒出的一层又一层的汗水。 慕容泽双眼迷离的看着苏令仪白净的脸。 忽然像是抽大风一样,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喂!大哥,你发疯别找我啊。” 苏令仪欲哭无泪地看着慕容泽。力道大得让苏令仪都快喘不过气了。推又不敢推,生怕自己力道狠了,把他伤口弄绷掉,还要熬夜善后。 “小仪……” 小姨? 小姨? 她没听错吧? 听慕容泽这么喊她,苏令仪不由得吞咽着自己的口水。 我叫你妹夫,你喊我小姨?我明明是来当佛的,不是当小姨妈的啊! 再说,她哪里和他小姨妈长得像了? 她小姨妈确实是京城名盛一时,人美心善,人人得而求之的大小姐。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古今难得一见的傻白甜,玛利亚圣母。 但问题是他小姨妈在嫁给荣翰林以后,没几年不就病逝了嘛? 当死人的替身…… 她也罪不至此吧? 但听着他一声,又一声这一声带着万千的委屈和苦楚的低声呢喃。 苏令仪也万般无奈。 行……吧? 这小姨妈她当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慕容泽,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 怎么办?怎么办? 她现在好想从老虎的屁股上拔毛啊! 用力地深呼吸一口,她轻轻伸手摸了摸慕容泽的头。 他的发丝十分柔顺。就像昂贵的绸缎一般。 有些叫她爱不释手。 他本就生得虎背熊腰,啊呸,是年富力强。 还高出自己一个头。平日总是一脸别人欠他十来万黄金的臭脸。 然而现在却能那么轻松地摸到他的头…… 论,不用老虎尿就摸到老虎头的快乐。 她非常的圆满。 嗯,圆满…… 慕容泽的力道骤然变重,苏令仪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快被他捏得噼啪作响的。 咱就说,病都病了,还失血那么多,能不能别那么大的力气? 她真要是个魂魄,被她这么用力地抱着,早就散成烟了。 咳了咳嗓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温柔。 “小姨在呢。小姨在呢,你松个手。不用抱得这么紧。”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他的心弦一般,却让他抱得更紧了。 “不,你在撒谎,你会走的……只要我一放手,你不是被藏起来就是躲起来。根本不会想起我。也不会让我找到。” 荣薛氏不是挺文静的大家闺秀吗? 每次进宫不都是在皇后的凤仪殿坐几个时辰就出去,难不成她看着文静,实际上是个疯丫头属性? 但……能这样和外甥玩,他们的亲情应该不错吧?难得这家伙还有一个可以让他袒露心扉的家人。 只可惜却走得太早了。他的亲情并不纯粹,担着责任,背着利用。而她上辈子本就是个孤儿根本就不懂这些,这辈子,苏令仪又是被打上:注定遭受亲人背叛的buff。 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既然这位荣薛氏那么让他想念,她就忍着痛,哄哄他便是。 “你啊,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不知道我会想你?小仪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你的附近看着你,只是你没能找到我罢了。” 慕容泽身子一僵,只觉得心头一凉。 他哽着嗓子,声音也变得十分的空寂:“是啊,没能找到,从来都没能找到。 每次都晚一步。每次都这样……可你怎么那么笨,为什么要用死来摆脱这一切。摆脱……我?” 他的眼泪,和苏令仪身上的汗水混杂交织着。 让苏令仪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啊……是我太笨了。” 好刺激……怎么荣薛氏一个普通的病逝就成了摆脱他啊? 慕容泽却失神地摇摇头:“不,这是我的错。我该早点掌握兵权,早点从那个女人的手上逃出来。 这样你就不会在那个地方被困那么久,也不会一直被他们监视。 我从不信神佛,但在你走以后,我开始信了,只希望那不过是一场噩梦,可现实告诉我,那是我的报应, 是我太过盲目,太过笨拙,你会躲开我,怪我,全是我这辈子的该承受的业障……” 苏令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被监视,被跟踪,限制出行,原身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难不成感情虐待女人,把女人当工具使用是京城的传统?就连书香门第的薛家也逃不掉吗? 但一想到宫门内外的钩心斗角,貌似这样的做法并不奇怪。 他从小就看到小姨过得这么悲惨,知道这些内幕,更恨自己弱小,没能变强。 好不容易成为权臣,成为大家惹不起的人物,可荣薛氏却没享受他这大外甥的金大腿就病逝。 只怕是因为他这心头唯一温暖的烛火就此熄灭,他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真是……难为他了。 苏令仪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吗?佛说:神明只会授予你能够跨越的考验。 这不是你的业障,也不是你的包袱,我……也从未怪罪过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那就足够了。” 第134章 他那贪得无厌,满溢的吻 慕容泽缓缓抬起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哭红了双眼。 下一秒,便露出一抹苏令仪也看不懂的笑容便按住她的身子。 鼻尖紧挨着他的鼻梁骨。 骤然拉紧的距离,让苏令仪的大脑变得空白,也忘记了呼吸。 怜爱地伸手将苏令仪贴在脸颊的带着汗渍的发丝撩到耳后。吻上她的双唇。 苏令仪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就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变成一个完全不能动的木头人。 只有那剧烈的心跳声,更眼角滑落的眼泪,才能证明她并未稻谷化。 慕容泽的吻并不温柔,像来势汹汹的山洪逆流,粗俗,且肆意妄为地剥夺着她唇齿间的空气。 唇上一痛,却见他咬着自己的唇瓣。铁锈的味道弥漫在两人唇间,让苏令仪僵直的身子跟着剧烈的心跳声,不断颤抖着。 她薄软的唇瓣,自然遭不起慕容泽这般发狠的摧残,可按在苏令仪后脑上的手让她根本就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承受慕容泽的贪得无厌,以及满溢**的吻。 她轻微的挣扎就像是鸡蛋碰石头,对慕容泽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只能任由他讫情尽意地索取。 直到空气被他悉数掠夺,直到她差一点晕眩过去,慕容泽这才放过开苏令仪那红肿不能看的双唇。 很是怜惜的摸着苏令仪满是通红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活着。好好地活着,而不是让我一个人带着他苟活于世。” 尽管现在他已是面如纸色,可慕容泽还是拼尽全力对她露出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意。 下一秒像是彻底没了力气,靠在苏令仪的身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他笑什么呢! 苏令仪捂着自己不安的心跳,胡乱地擦拭着唇瓣上残留的血。 艰难的吞咽着卡在嗓子里头的……那千丝万缕的情感。 她再怎么缺根筋, 再怎么没脑子也不会看不出来。 这慕容泽就是喜欢他的小姨! 一般大外甥谁会这么不了脸地抱着小姨?还,还这样亲? 怎么慕容泽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荣薛氏啊? 难不成是失血过多导致脑子出现幻觉了? 她不需要知道这种皇家桃色伦理秘辛。 真的不需要! “啊,明天醒来以后千万别记起来,千万别记起来啊!要是让他知道今天晚上和自己大说了这些事情,我岂不是要完蛋了?” 看着枕在她大腿上的慕容泽,苏令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脑海在疯狂计算出一个,明日能完美对慕容泽解释现状的措辞。 见慕容泽已陷入熟睡,她赶忙小心扶正慕容泽,想让自己酸麻的大腿能得到片刻安宁。 但他像是个不安的婴孩,紧紧抓着苏令仪的衣服,全然没有让她动弹分毫的意思。 “小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老娘还能被你给抓着不成?”苏令仪咬牙切齿地埋怨了一声。 抄起一旁剪纱布的剪子就把慕容泽抓着的片缕布裁了下来。 满地的狼藉,她总不能不收拾。何况她也压根就不想和现在的慕容泽靠得那么紧。 骨头被他捏,嘴巴被他咬,大腿肉还被他枕酸。 她已经够惨的了,可不想再被他折腾。 将换下来的纱布,还有一盆子的血水处理掉后。苏令仪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肘都要废了。 见靠坐在那儿的慕容泽睡得很不踏实,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不就是一段恋爱无疾而终吗?至于像是丢了老二一样吗?” 看了看四周。躺着的都是刚才被她弄晕的山匪。医师也软软地躺在摇椅上。 基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 再看看他被自己卸下假面的俊脸。 算了算了,她今晚还是守夜吧。 趁着天亮前把他易容回去就没有关系。 “啧,没保养过的皮就是脆,怕是没几天能用了。” 坐在一旁的苏令仪打了个呵气,将自己剥下来的人皮泡在药水上。 撑着脑袋看着慕容泽的睡眼。 “明明不管是传闻,还是垣铃阁的调查,结果都是说你和薛家关系都非常差劲,也和那位荣薛氏更没人一点儿联系,怎么就喜欢她了?还这般惦念?” 一直以来,她对慕容泽的了解并不多。应该说从未关注,也不敢关注。 但自打她知道天水灵芝的购买者是他以后,就不免对他产生了好奇。 真正引她去阁中调出慕容泽的这些年的消息,还是在他抓她去给太子看病后的几天。 玲珑从阁中只拿回一个简短的册子,线索短得根本就不像是他们垣铃阁的作风。 不过因为垣铃阁创立至今也不过六年。对往年的事情调查并不清晰,她也能理解。 借着零星的线索,勉强能拼凑出:让慕容泽变成这样的要从太子回宫开始说起。 按照时间来推算,大概就是慕容泽十三岁的事情。 之前皇宫内外对他这位中宫所出的嫡子皆传他是个温润如玉,儒雅懂礼,足智多谋,乃世人典范,堪称大任的皇家子孙。 可自打太子在他十三岁从山林寺养病回来后,他就像是突然进入叛逆期了一样。 将皇后气病在床榻上非但不悔过,反而拍拍屁股直接从宫门出逃。 当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便已是在好几十里开外的边城了。 皇帝无奈,只好写一道圣旨令十六夜的父亲,也就是威武大将军好生照看慕容泽。可惜在之后的一年,威武大将军因为涉嫌通敌叛国被皇帝绞杀全族。 而慕容泽却要凭着一个少年人的身份执掌边疆数十万大军。还有威武将军剩下的旧部。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但在这四面楚歌的局面下,他却硬是将那些不服他的将帅挑在马下,以凌厉的手段,迅速统一涣散的军心,更用一枪刺穿东临将帅吴周的脖子而让自己名声大噪。 此后一年,他乘胜追击,杀得东临军队片甲不留。让东临皇帝不得不献上降书,但也因为他虐杀敌人的手段非常残忍,就像阎王索命一般。军中将士对他百般忌惮。 凯旋得胜后,他身上的戾气并未消退,脾气就变得愈发古怪,喜怒无常,一回京就无视皇后的关切,更是跟他几个舅舅大吵一架,直言要跟薛家断绝了来往。 薛家也对这位冷心冷情的孩子放下了期待,和太子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 也就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使得他尽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守护北境的疆土,却依旧被打上心狠手辣,不敬长辈的烙印。 从人人称赞的孝悌之子,变成人人惧怕的现世阎王…… 也不过是区区两年而已。 第135章 这出先发制人,是她相到的最优解 从这之后,世人就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正面的评价。 不论是护疆土,杀奸细还是查贪官,大家只看到他的凶恶,以及斩草除根的狠厉。 留下的只有凶名。 而这些年他所做一切成果,最后都成了太子的良善的光环。 本该是血腥,充满钩心斗角的东宫,变得异常的干净。 成了皇宫内的为数不多的净土。 而他的王府,包揽了东宫该承受的罪恶。 和薛家闹翻的是他,帮太子承担暗箭的也是他。 看着那苍白不堪的脸,苏令仪感慨万分。 他就像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无头苍蝇。总会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让她怎么都看不透。 思考之余,她的手无意间触碰到自己的唇瓣,阵阵刺痛,让她颇为无奈。 “真是没想到,就你这个臭脾气还能有喜欢的人。成天臭着一张脸,说话老这么尖酸刻薄。就是再喜欢你的女孩子,也会被你气跑掉的。 当然,如果你单纯只是我的合作对象,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许会这样跟你说。 可谁让你是逸儿脾气差得要死的爹呢? 有过安冉的前车之鉴,我倒是宁可看你顶着张臭嘴,一辈子没人要。也不招惹任何的女人。” 玩弄着他耳边垂下的发丝,她感叹一声,翻动着她身后的那面药材柜。 …… 夜再度被风雪所吞噬,屋外的寒冷与黑暗笼罩着整片夜空。骇人得很。 炉灶边上炭火正催着药锅内的汤汁成型,正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将苦涩的味道散得满屋子都是。 慕容泽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睁开了眼,就看到了苏令仪的下巴。 “呵……你醒了啊。正好,我药也煎得差不多了。你等一下。” 苏令仪伸了个懒腰,扶着慕容泽坐起身,拖动着自己酸涩僵硬的大腿,蹲在药锅一边,将药倒了出来。 她实在是困得紧,几乎是半眯着眼,全靠肌肉自觉走到慕容泽的面前。 微微睁开眼,她又打了个呵欠。 “药有点烫,我给你呼呼。”她眯着眼,将汤匙上的热气吹了三次,这才将不多的汤药送到他的口中。 “不用。” 他一脸平淡地抬起手从苏令仪手中接过瓷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尽管汤药苦涩得很。可那股从喉间往下,蔓延全身的暖流叫他不济的精神焕发了光彩。 看着汤匙里的汤药,还有空了的瓷碗,苏令仪呆了一呆,便将汤匙上最后一口药塞到慕容泽的嘴里。 “这是我好不容易熬的药,可不要浪费了。” 将最后一汤匙的药解决干净后,苏令仪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瓷碗。而她也实在是顶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披着狼皮衣,靠在火炉边的桌案上,任由睡意侵蚀着她。 摸着唇瓣上的传出的刺痛,慕容泽看向一旁的苏令仪。 目光,全落在她那被人咬破的双唇上。 瞬间,他昏厥之前说的点点滴滴,一字不落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循环。 当然,在他强吻苏令仪时,苏令仪满脸的震惊与挣扎也没有落下。 “该死!” 骨头被慕容泽噼啪作响,也让他发现自己掌中握着一个不该出现的异物。 松开自己的拳头,他看到在左手掌心处,赫然是一片碎布头。 看到苏令仪藏在狼皮衣下,略微破损的青色裙摆,他顿时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捏紧了拳,那琥珀色的瞳孔,遍地都是红色的血丝,他一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 难过的,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可他等不到任何能给他一个温柔地拥抱的人,告诉他这一切只不过是虚幻,都是假象。 ……没有人。 夜晚的刺骨,并未传递到慕容泽身上,他的脑子似乎在被灼烧着,受着刑罚。 那人临走前的固执和倔强;以及苏令仪没来由的关心,还有嘴上的伤痕;都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相互交织着,来回浮现。 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折磨。 可无人能帮他摆脱这种折磨。 他就这样,呆坐两个时辰,直至苏令仪转醒。 她一转过头,就看到慕容泽失魂落魄,不管背上的伤痛靠坐在墙上。 转了转自己有些麻的胳膊,只当他是精神不济:“你个失血过多的伤残人士怎么醒得那么早?不好好地休息,流出去的血可是补不回来的。” 将窗打开一道缝,外头的冷风瞬间就灌进来。让苏令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冬天的黑夜格外的漫长,还差三刻就要到辰时了屋外却还是漆黑一片。 赶忙关上屋子,搓了搓自己有些冷的肩膀。就又端着一堆瓶瓶罐罐的药膏坐在慕容泽的跟前。 “对了,我昨天怕原先给你易容的那些药膏会和你身上止血生肌的药材起冲突,就把你的易容也给洗掉了。 今天我给你换了新的药膏。这是我们垣铃阁不外传的好东西。不会影响你的身体恢复。” 她刚想给慕容泽洗把脸贴膏药就被慕容泽不经意地躲开了。 见他若有似无地盯着她嘴上的伤口看,苏令仪便知道,这小子怕是昨晚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忘记。 她决定先发制人,指了指自己现在还有些红肿的双唇,怒声道:“哟,王爷还有心情看我这个受害者哪里受伤了啊? 您不是昨晚还批评我这个野女人不懂什么礼义廉耻吗?我这嘴上的伤可都是拜你所赐。 这回不懂礼义廉耻的可不是我这个没人管教的野人,是你。 一口一个小仪,小仪,听得肉麻死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对我那妹妹竟然会这般上心。可你真要是真对她上心,你倒是别让她跳崖自杀啊?最后还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人都是死了那么久,你也别闲得无聊拿老娘当什么劳什子的替身! 难不成你忘记了,我背后站着的可是你们皇室费尽心力也想得到的宋家军? 有宋家军在,整个京城谁都别想动我的念头,除非你想让皇帝对你这个在军中威望颇高的儿子失去信任。” 苏令仪昨晚想得很明白。她当然不能当着慕容泽的面戳破他和荣薛氏之间的不伦爱恋,只怕是一说出口就被慕容泽一刀劈了脑袋。 思来想去,她也只好搬出自己的名讳。 毕竟小姨和小仪听着也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可是岳潇潇啊! 以岳潇潇的视角,会认为慕容泽是在想念自己“死去的妹妹”并不奇怪。 当然不会知道“苏令仪”和他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来往。 这也是她昨夜冥思苦想,应对慕容泽质问时,想出的最优解。 然而,她却并不知道,自己这无心之问,却一下子就戳进了慕容泽的心窝。 也是慕容泽这五年从未启齿过的伤疤。 第136章 兰叶春葳蕤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质问,慕容泽沉默了。 见慕容泽也不再躲着她,苏令仪这才继续给他易容。 可看他死气沉沉的样子,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她很是无奈。 看样子这厮是真的喜欢他小姨。 “行了行了,别愁眉苦脸的,无论你再怎么想……那个人都不会回来的。你还……还不如放下那些有的没的,好好过日子。” 苏令仪咳嗽两声,掩饰着自己嘴巴的笨拙。想宽慰他几句,可安慰的话在脑子憋了半天,最后一开口却还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是所谓的情感大师,也根本就说不出会安慰人的话。 上辈子的她只会杀人,简单的,像个握在疯子手中的匕首。 每当完成傅明旭交代给她的任务后,她能做的,就是对着那一个个的木桩子训练。 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枯燥,乏味,且没有出头的日子。 后来有幸接触医书,也算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消遣的时光。而她在医术上超高的天分又被傅明旭所看重。 被他按着头送去毒医那边修习。毒医本就不怎么爱说话,他的府邸更是没有任何人,她也养成了孤僻的性子。 而这辈子,她运气又格外好,碰到了岳湛禾。靠着他的帮助,她在垣铃阁根本就没受过任何的苦。 大家都是直爽的个性,她也是有话直说。 压根就没有给她时间学:如何拐弯抹角地哄人开心。 “岳潇潇,你知道吗?你和她很像。却又不像。” 苏令仪心头又被提起来:“呵……呵呵,我们是亲姐妹,当然会像啊,但是俗话不都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一样大小的石头。 就算是同一个父母养出的骨血,也会各有偏差。 我和‘她’毕竟是不一样的。” 看着苏令仪有些慌乱的小眼神,慕容泽轻轻牵动着嘴角。 “罢了,不说了。你的话虽然不怎么好听可那却是事实,死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来。” 见他并未怀疑,苏令仪拍拍自己的胸脯。 还好没掉马。 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帮慕容泽易容。 但她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他两眼。 见慕容泽闭上眼,她道:“嗯,能这么想那最好。” 经过一个晚上的疗养,慕容泽身上的伤不能说好得七七八八,却也恢复了不少元气。 倒不枉费她做完重新配药,将怨罗花香对他的影响压到了最小。 当然,这也离不开慕容泽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就是了。 …… 徐南城,太守府。 徐太守正餍足地趴在酒桌上,打着鼾。 一只白色的信鸽,正拍打着翅膀,停留在窗边。 苏慕辰放下酒杯,并未心急得去看信鸽带来的消息。 反而用着帕子擦了擦信鸽身上带着的雪花。 他一脸温柔的照付着这只信鸽。 “乖孩子。倒是辛苦了。”摸着鸽子身上的绒毛,他笑得像是个温雅书生。 信鸽并未挣扎,乖巧的低下了头,亲昵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苏慕辰轻轻一笑,取下信鸽脚上的绑着的信。 他展开一看,上面用着蹩脚的北境文体写着八个大字:行事有误,恳请大驾。 “哦?还是出意外了啊……到底该说是小聪明耍得好呢,还是栽赃手段过于简单直白?” 小信鸽跳在他的肩膀上,脑袋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 苏慕辰点着他的小脑袋,面色却无任何气恼的表情:“葳蕤,你还是那么喜欢凑热闹,不过今晚你不用跟了。帮我备车。” “可是少君,那群人不可信。”小鸽子跳了跳。 摸着信鸽炸开的白色鸟绒。“你今天胆子还真大,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文雅随和的声音下,透着男人的威严。 “可是少君!” “小家伙托你照顾。可别让我失望。”苏慕辰胳膊轻轻一抬,小信鸽就扑闪着翅膀落在窗外一个红衣女人的肩头。 红衣女人生得很是漂亮。眉清目秀,眼带桃花,肤如凝脂。是个十分出挑的美人。 她担切的对上苏慕辰宛若深泉的双眼。 “葳蕤,你知道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葳蕤紧咬着牙,捏紧的拳头又被她无奈的松开。 “是。” 马车停在太守府的后院。看着马车驶出老远,葳蕤心头满是寂落。 “你又在看少君。”院内一个身穿蓝衣的美貌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正一步步的走出来。 “兰叶,是你啊……”葳蕤侧过头,冲着她凄苦的笑笑。脸色很是难看。 兰叶拍拍葳蕤的肩膀,无奈的摇摇头:“我和你说过了,少君是何等人物?岂是你我能攀上的人?而且……少君他一直都有心上人。 你这般只会苦了你自己啊!”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葳蕤哭着喊道。 兰叶死死按住她的嘴巴,双眼还不时向四周张望着。 葳蕤身子一僵,抱着自己的身体,靠墙蹲下。 “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那不过是少君骗人外人的说辞。少夫人……她根本就没有死。”兰叶说着,攥紧了伞柄。 “可是,可是,她都躲了少君三年了,整整三年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一个弱女人又怎么可能在外界生存下去?死了,她一定是死了!”葳蕤擦擦眼泪,喃喃自语。 “够了葳蕤!你别忘记了,少君为了少夫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少主体内有双生蛊,若少夫人真的死了,少主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你起来,跟我回去!”兰叶怒其不争的看着葳蕤。 “兰叶!我是真的爱慕少君的,从我见到少君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少君他那么温柔,从来都不会对我们说一个重话,自打主君离开后,我们寻卿阁就再也没人被处罚过了,再也没有人死去,你敢说你对少君也没有想法吗?” 被葳蕤戳中心思的兰叶也不恼,将手中的油纸伞丢在地上, “是!我是对少君心存爱慕,可你要知道,少君的爱,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肖想的!” 第137章 少君……他百无禁忌 看着葳蕤满脸的痛苦,兰叶却并不停下。 “你没见过少夫人,你不知道少夫人对少君的影响有多大。 少夫人她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女孩,也是最漂亮的女孩,和少君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为了少夫人,少君从未流连过任何女人。只为了等少夫人长大。 而且,你以为少君生来如此吗?不,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少夫人。 当年少君初次接手寻卿阁。跟主君一般无二。嗜杀成性,惩治罪人的手段也颇为狠辣。 可在少君处置阁中兄弟时不小心吓到少夫人以后,少主就变了。 他再也没对人说过一句重话。脸上也永远挂着笑。 只为了让少夫人安心。 从来都没人能改变少君,可只有少夫人能做到。 葳蕤,放弃吧。没必要在泥沼里苦苦抓着不属于你的明月。 少君是什么性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只要少君认定的东西,就算是死,少君也会一直纠缠到底。何况是他的挚爱了。 你不是他心中所念之人,少君他一辈子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兰叶知道,要是不把这个伤疤撕下来,让葳蕤看清现实,她还会沉溺于虚无的幻想之中。 沉浸在,苏慕辰的温柔,会属于她的……幻想之中。 葳蕤鼻尖一酸,抱着兰叶痛哭流涕着:“少君执着少夫人我又怎么会看不到?我看得到,少君这三年有多疯狂我全都看在眼里! 为了少夫人少主一直都在杀人!甚至做出现在的事情。 但是少夫人她不是一直都躲着少君吗? 少夫人对少君也从未有过任何感情。 如果不是这样,少夫人也不会一直躲着少君。 兰叶!我还有机会!我还能搏一搏,我想取代少夫人在少君心里的位置。” “葳蕤!你还是看不明白吗?少君他百无禁忌。哪怕……少夫人是少君的亲妹妹!少君连这些都能不管不顾,你说,少君还有什么能顾及的?” “正因为是妹妹,所以少夫人才逃走的,不是吗?少君百无禁忌,可少夫人不是!只要,只要我能先一步找到少夫人,和她说清楚这些事,少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葳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兰叶遗落在一旁的油纸伞也被葳蕤不小心踩坏,可葳蕤等不及给兰叶道歉,爬起身子走出了太守府。 她要去找少夫人的线索。 然后喝下少夫人的骨血,让少夫人身上的蛊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那这样少君就会和自己同生共死。 假以时日,少君定会爱上她的! 兰叶将地上那满是破洞的油纸伞捡了起来。扫清上头的雪,关上了太守府的大门。 眼神满是感伤:“阴世师说过,一入寻卿阁,半生尤渡风雪中。此生不得离开,亦不得违逆主君命令。若触犯阁规,杀无赦。 少君为了少夫人,甚至让他未过门的妻子去青楼接客,何况你我?” 她摇摇头,将破败的油纸伞放在院子一角,走向太守府专门为歌伎打造的小院。 ……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多久?这可不是什么养病好地方。你背上和腰腹上的伤可不算轻。” 在洞穴内干了一早上活的苏令仪啃着白面面包,问向坐在她左手边的慕容泽。 “你不是一心着急想问清楚讯零花的下落吗?这宋镖师也并未过多接触,你怎么倒是急得想走了?” 他们知道徐南城的太守和护城将军心存谋逆之心。已然是不小的收获。 当然,还有那个让苏令仪百般在意的宋镖师。 可最关键的,是她想要的线索还未曾水落石出,而丢失的十万石凉水也依旧下落不明。 苏令仪咽下面包:“倒不是我急得想走,虽然我很想问清楚讯零花的下落,可你不也说了,想问清楚线索就不能心急。 只是咱易容成底层打工人也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内部的商议决策啊。 除了在这里忍着罪恶欺负老百姓还能做什么? 而且……你身上的这几个鞭子也多半是因为我。我也不能放你不管吧?与其在这里磨洋工,还不如回去好好养伤,做好打算,商榷好计划再把这里一锅端掉。那不是挺好?” “挺好?亏你说得出这种话来?”慕容泽说着,敲了一下苏令仪的脑壳。 苏令仪有些吃痛的按住自己的头:“怎么了?我这计划有什么问题?” 慕容泽沉声道:“昨日只是我们迟到一个时辰,这件事情就被那个刀疤男传到了二当家那里,可见他们对寨子内的人员安排调动了如指掌。 若我们突然消失,寨子内少了两个人,岂不是打草惊蛇?只怕到时候,十万石的存粮还未找到,他们就又转移阵地了。” 苏令仪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有没有可能,存粮在这里只是个欺瞒你视线的幌子?实际上会在别的地方?” “愚钝,在我们进寨的第一天,我就在哨塔上看到黑甲卫推着十几辆车从正门口走进山寨。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山匪在不走山路的情况下,能将那么多东西藏得天衣无缝?” “可问题是你也确实是没看到那十来车的东西啊。咱隧洞都下了,都没看到任何粮食的影子。指不定是玩了一出瞒天过海。”苏令仪继续啃着手里头的面包。 虽然说他们不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毯式搜查的,却也大差不差了。 尤其是昨晚,在苏令仪他们去医馆的路上时就有意无意的看了这些屋子。 除去做几间让苏令仪想改造成净身房的小茅屋,还有几个当家掌事人的屋子,剩下的多半是寨子内山匪的住所。 应该没人会睡在米仓的吧?还是十来个男人一起睡。 这要是带着汗臭脚臭,混杂着身上的污垢再躺进去睡上十来半个月…… 这不就是白白糟蹋米粒吗?怕是还没开吃就要被丢弃掉了。 就算开棚施粥也不会有人用这么次等的米充数的。 吃别家米管饱,吃这种臭米管死。 那偷米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慕容泽摇摇头:“不,应该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地方。就算是要走,也该等到我们要等的人出现在这里,才能走。” “那你伤怎么办?”苏令仪立刻脱口而出。 “你这么关心我的伤势作甚?就算我脑子进水替你挨了几鞭子那不也还是我的事情?我还没想过要和你死在这里。” 第138章 如同毁于蚁穴的千里之堤。 “可问题是我也不想和你生死与共啊。我怕你这一身伤拖我后退!”苏令仪没好气的抱怨着。 他要是没受伤那是自己的火箭推力器,可受伤的他就是扯着她,不让她突破大气层的地心引力啊喂! “要是真有个万一,那就……殊途同归罢。”慕容泽的态度很是恶劣,似乎很是不高兴一般,起身离开。 谁要和你殊途同归啊? 老娘怕死! 老娘要活! 苏令仪大口大口的咬着手中馒头,愤恨的踢了踢凳子。 她决定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要她们没从这个破烂地出去,她就要做一个在窗户口偷窥监视紫薇的容·嬷·嬷! …… “苏少爷,大当家有请。”议事堂外,一名妙龄少女正对着苏慕辰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女脸上还带着略微的潮红,浑身打颤,不敢看他。 从少女的身上,苏慕辰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面色不改,儒雅一笑: “多谢姑娘。” 那少女被他这抹笑意迷住了心神,愣愣的点点头,赶忙带着苏慕辰进屋。 在看到屋内正襟危坐的大当家以及一脸阴翳的二当家的时候,少女身子颤抖的幅度明显变大。 赶忙行礼,便匆匆提着裙子离开。 “大当家今日请我来,有何贵干?”苏慕辰的声音清雅中夹着刚冽感,一脸坦然的看着大当家。 尽管现在,他是孤身一人在他们的地盘,面对屋内明显对他抱有恶意的二人,苏慕辰依旧心如止水,更无卑躬屈膝的念头。 好似他是个手握大军的帝王,正看着几个不自量力想造反的公公在自己面前当跳梁小丑。 “自然是受了委屈,来找苏公子说个清楚的。” 二当家捏着靠椅的把手,声音低沉的吓人。 苏慕辰嘴角微微上扬,不等大当家赐座,便将自己当做这寨子的男主人一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更是自顾自的端着杯白水,自酌自饮。 “哦?二当家今日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啊……和几位当家合作了那么久,苏某也知大家都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二当家不妨有话直说?” “苏公子,不如你解释解释,这些荷包是怎么出现我们寨子内的。”二当家冷哼一声。将苏令交给他的荷包丢在地上。 哒,哒,哒。 苏慕辰纤细的指尖,敲击在把手上,思索片刻后,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眼透着一股恍然。 嘴角的笑意也愈发让二当家看不顺眼了。 他放下茶杯,向后靠了靠。双手交织:“二当家是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你什么意思?”大当家突然拔高了音量,向苏慕辰发难。 这小子难不成想和他打哑谜不成? 二当家按住大当家的肩膀,轻轻的摇摇头,便上前三步,走到苏慕辰的面前: “我家大哥的意思很明白,这个荷包本就是郝家的东西,苏公子原先告诉我们,宜山郡王单方面拒绝和我们的合作事,可现在,郝家的东西,又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寨子里,实在是叫我们不得不多想。 毕竟我们兄弟几个外人到这里做生意也没几年,不清楚郝家和苏家现如今的……关系。我又拿不定主意,还请苏公子代为解释。” 苏慕辰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 不知是方才的那杯白凉水不怎么止渴,还是二当家说的话让他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他只是平淡地对上二当家的质问:“二当家心里头怎么想的,那个……大概就是二当家的答案吧。” “苏公子,我写信请你来是让你来解释清楚的,不是让你打哑谜的!”大当家对苏慕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给激怒了。 提着苏慕辰的衣领,左手紧紧握着弯刀的刀柄。眼中也满是杀意。 他很不喜欢和这个男人打交道。他总是能用十分简短的话,引发一场内乱。 在他见识到苏慕辰不费一兵一卒就毁掉一座城后,他就对这个人十分忌惮。 明明他们还是合作关系,可现在……他好像是想把主意打到他们的头上。 面对大当家汹涌澎湃的杀意,苏慕辰还是浮笑于面上,也不在乎脖子上这随时可能会要了他命,沾染血腥的手,反而淡定得很。 “想来,能让几位当家火急火燎喊苏某过来,怕是这荷包不止二当家拿出来的这一个吧?”苏慕辰撇了眼地上的荷包,又道:“既然两位对苏家的信任有所削减,苏某再怎么解释……怕是两位都不会满意的。” 二当家左眼微眯,再听不懂苏慕辰的话,他就枉为东城的军师。 他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就算将这件事弄了个真相大白又如何?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既然现在被他们摆到台面上解释,那他们双方的合作就已如同毁于蚁穴的千里之堤。 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解释,也变得不必要且无意义的。 “既然苏公子都这么说,那这几日,我们哥几个也就只能劳烦苏公子,在这里好好做客了。” 大当家松开手,带着怒火拂袖而去。 二当家眯着眼,看着苏慕辰那张与世无争的脸,嘶哑着声音道:“看来苏公子并不排斥在我们东城做客啊?” “苏某从未体会过东城的风光,来时就也就做好在二当家这里打扰的决定。又怎么会排斥?”他说着又是一笑。 与其说是找他来要解释的,还不如说想扣留他。 这样就很方便让他们毫无顾虑的,切断他们跟苏家的合作,尽快脱身。 这点他打从一开始就算到了。 为此,今日他没带任何人,就连山脚下,都没有等待他回来的车夫。 二当家后退三步,忌惮的看着他:苏慕辰到底在想什么? 对二当家此举,苏慕辰却并未有什么异动,只是起身整理着衣摆。 “走吧二当家,苏某对您这东城可是十分期待呢。” 看着苏慕辰已经走出门的背影。二当家的脑子不知道被卡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把苏慕辰叫过来是当做一个把柄的,怎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他自愿留下来的? 第139章 逃了那么久,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虽然大当家下令让苏慕辰在东城内“做客”却也只是不让他从寨子内出去而已。并未限制他只能被关押在一个空屋子内。 就这样,苏慕辰在几个山匪,还有二当家的“贴身保护”下,就像是来出游踏青的大爷一般,在山寨内到处闲逛。 途经苏令仪口中的“需要让山匪净身的小屋”,苏慕辰也自然是听到了瓦房内传出的哼吟声。 污言秽语,难听的很。 “让卿卿听到了,怕是又要闹了。” 他在门口驻足片刻,感叹一声,便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他家卿卿啊,最讨厌这种淫乱不堪的地方了。 走出老远,苏慕辰这才笑问着二当家:“说来,二当家不妨和苏某说说,那个荷包是从哪里找来的?苏某很是好奇。” 二当家盯着苏慕辰真诚无瑕的眼睛,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却还是带着他去了。 一路上,苏慕辰都显得异常安静,只是时不时摸着自己的心脏,就连神情都不似方才那般从容。 在看到进入山洞前的严密布防,苏慕辰连连称赞。 “不愧是几位当家的决断,这般严谨的布防,苏某生平罕见。想来也是因为如此,二当家才会怀疑到苏某身上的。” “哼,严防死守还是让人进去了,这才叫人觉得很奇怪,不是吗?苏公子?” 二当家冷哼一声,率先走进山洞。 他们向这般无礼对待他,还是头一回。 苏慕辰摇摇头,跟在他的身后。 很快就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二当家抱着胸,冷声道:“苏公子,就是这儿了。” 苏慕辰平静中透着慵懒的双眼突然一凝。随即闭上眼,闻着矿洞内的味道。 再度睁开眼,他脸上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啊~在这里啊,我这个傻瓜,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真是对不起她啊。” 他当着六个山匪和二当家的面,飞快转过身,向外跑去。 二当家立即呵斥着那几个山匪。 “愣着做什么?快追!” “是!” 乌泱泱的人声回应着二当家,跟着苏慕辰离去的步伐。 尽管他们不论是身材还是块头都很大,但是跑起来并不慢。 可苏慕辰的腿像是被安上了马达一样。健步如飞。 还是将那几些山匪甩在了身后。 …… “哎!你说人呢?这事情算不得小,按着那几个东临人的脾气,怕是现在就去写信给苏家对接的人了。怎么都一天了,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苏令仪低声在慕容泽的耳边说道。 现在气候冷得要死,她每说一句话都在冒着白色的雾气,让慕容泽的耳朵痒得很。 他赶忙撇开自己的头:“不急,若是本王猜得不错,今晚之前就会到了。”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把我们换出去……都在这里泡一个下午了都。” 苏令仪有些埋怨。 刀疤男的怒气显然不是一天就消遣的。 在寨子内干活的几乎没什么休闲活动。 唯一的消遣,就是睡女人。 之前为了蒙混过关,苏令仪把那个叫什么周重,冯轲的给卖了。 以至于周重和冯轲一早上过来找茬,说他们明明早就交接过,还和他们碰过面。 以至于周重就和苏令仪撕了起来。 你说我擅自出来玩女人没和你交接。 我说你交接完后裤裆忍不住自己去玩女人忘记时间甩锅。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谁也没看见。 但那些兄弟都证实了“崔容崔易”两个兄弟消遣完出去后就再也没去那些屋子找女人玩。 反而是周重冯轲,几乎不眠不休一直玩到了深夜。 这下,他们两个再委屈也没用,刀疤男厌烦得很,秉承着:一人犯错全体受过的精神。 苏令仪和慕容泽又被加了一个钟。 只不过比起周重冯轲的两个时辰,那倒是好多了。 于是,苏令仪他们两个就在这里等啊等啊,因为老注意下班时间,以至于被上司刀疤男又强行的送上一个时辰的无薪加班…… 现在这个底层人员的身份又让苏令仪不敢闹腾,也只得咽下苦楚,有一下没一下地摸鱼干活。 她真的!好想从这里出去! 好想去跟踪那个苏家派过来交接的人! 听着刀疤男走过来的声音。 苏令仪赶忙端正自带,认真的抽劳工鞭子,脸色狰狞的,就像是个那几个劳工有世仇一样。 可鞭子落在他们身上也多半不痛不痒的。 “妈的,这鞭子抽人都不痛了啊,连叫都不叫了。老子抽的手都要废掉了。” 在刀疤男走到她背后时,苏令仪这般喃喃自语着。 看到刀疤男过来,她谄媚地低头,恭迎着叫了他一声金老大好,就继续卖力干活。 “你这鞭子都抽烂了,还想怎么催人干活?看你小子就烦,给老子滚去仓库拿个新的。” 他现在像极了派实习生干活的组长,见实习生迟迟不回,从而过来督办的,一看实习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想教训就发现打印机坏了。 有点尴尬,也很无语。 苏令仪赶忙将手上鞭子一丢:“多谢金老大提点,我这就去拿新的,难怪他们这几天动作都慢了,看我回来不抽死他们!” 嘴巴咧得都能看到牙床。 金老大推搡了她一把:“还不快去?耽搁主子的计划有你好看的!” “是是是!”苏令仪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就往外跑。 慕容泽看着苏令仪,满眼装着:这样都可以的神色,就看着苏令仪往外走。 偷奸耍滑这点,岳潇潇还真是拿捏得够准了。 不过他也放心苏令仪。 毕竟自己会带她过来,不就是看重她这点吗? 然而还没等苏令仪跑远,迎面就撞上一个极为宽大的胸膛。 粗口都来不及爆,就被来人一下子抱进了怀中。 怀中…… 男人身上那清洌的冷气让苏令仪精神一振。 他抱得很紧,却也很是温柔。比起慕容泽那胡乱用力来说,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但苏令仪现在很清楚。 她! 现在! 是男人! 糙汉子啊! 怎么就被人给抱了? 还不等苏令仪说什么,那人轻柔的抚摸着苏令仪的脑袋,眷恋的在她耳边道。 “逃了那么久,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苏令仪吞咽着口水。 这个声音……是苏慕辰? 第140章 掉马了 “这,这位贵人,您在说什么?”苏令仪整个人都陷入了痴呆。 耳畔停留着的是苏慕辰的喘息声,除了慕容泽,她还未曾和其他的男人有过像这般亲密的距离。 言语也失了几分自信。 比起什么都看不到的苏令仪,在一旁的慕容泽倒是看得更真切些。 那双柔和的双眼地下向来透着冷漠,此刻,他那曾隐约可见的冷漠早就在见到苏令仪就开始支离破碎。 瞳眸内涌动着矛盾,克制以及安奈不住的欣喜。 还有……一丝失去理智的爱恋。 这眼神他太过熟悉了。因为他也曾拥有过。 好巧不巧,对象还是同一个女人。 他还记得那是在苏令仪刚过及笄礼的时候。 初长成的少女,美得得像是初次盛开在冬日的天樱花。 她就这么乖巧的坐在院内亭中弹着古琴。 乐声悠扬又带着一股出尘的沉凝。抚平了他常年浸淫战场留下的一身杀戮气。 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出去见一见自己心心念念惦记了七年之久的少女时。 却在她的背后看到了苏慕辰。 他正满含柔情地摸着少女柔顺的发丝,给她带上了一只精心雕刻的白玉兰发簪。 她高兴极了。 那一刻,她就像是制作精良的提线木偶突然被赋予了灵魂。变得会跑会跳。 全都是因为苏慕辰。 在对上苏慕辰的视线时,他却用宽大的衣袖,温柔的拦住少女的腰肢。扭头看向自己时,眼中透着挑衅和敌意。 然而这份敌意,并非是因为他们站在对立面,也并非是因为家族仇恨,而是来自于自己对他怀中女孩的觊觎。 这个人,在用一个男人的眼神驱赶着身为外来者的他。 苏令仪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似的,只是恬淡的依偎在苏慕辰格外宽广的胸襟上。 他们郎才女貌,极为登对。 可在慕容泽眼中却显得异常的刺眼。 面对诸多生死都未曾后退过半分的他,心中头回生出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但他的脚就像是压了两座大山。根本就动弹不得。 嗓子也像是被人毒哑了一般,他既没有插足两人的交谈,也不曾离开。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二人温存。 站在角落窥探的自己,就像是一只令人厌恶的老鼠。 直到苏慕辰被苏录叫去应付来宾,禁锢他四肢的咒语才得以解开。 他就这样,看这苏令仪从他的跟前走过,从他身边逃走。 而他甚至连苏令仪的面都没看几分,就被苏慕辰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怡亲王嘛?您不是繁忙的很,怎么今日有空闲参加小妹的及笄礼?” “恕苏某直言:府上无人对您的到来欢喜雀跃。何况您向来厌烦和我们苏家打交道,就差给我们安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苏某不想扫了妹妹的雅兴,还请王爷能识相点,从府上离开。” 向来以懂礼守节的苏慕辰在面对他时,连掩饰的话都不曾说,只管下着逐客令。 态度恶劣的很。 他顿时就明白了。 那根本不是一个兄长看待妹妹的双眼。 在自己产生靠近念头的那一刻,苏慕辰就已经亮出自己的爪牙。 他压根就不想让自己圈养的小兔被别的灰狼发现。 不管这只狼有多么凶猛。 时至今日,他现在都还记得苏慕辰当时的眼神,以及那媲美恶狼嘶吼的驱赶声。 没想到在苏令仪死后,他竟然还有一日,能看到苏慕辰的双眼会溢出这样的眼神。 是因为岳潇潇和苏令仪很像吗? 慕容泽眼神一沉,紧紧攥着拳头不去看苏慕辰。 他怕…… 怕自己又忍不住想杀了他。 就像当年一样。 “小骗子,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卿卿。”苏慕辰看着满脸震惊的苏令仪,搂得更紧了。语气带着的欢愉让他舒服的闭上了眼。 苏令仪整个人都石化了。 自打穿越过来,她就没听过有人这样称呼她,但卿卿这个称呼这个身体却再为熟悉不过。 因为卿卿就是她的乳名,整个苏家只有苏母和苏慕辰会这样叫她。就连苏录都不曾记得自己这位嫡长女的乳名。 苏慕辰口中的卿卿两字一出来,她立马就知道:自己这是掉马了。 刚进京城,她就命犯罗刹,出不出门都在遭遇刺杀,诏令寺一行以后她好不容易消停了结果,结果这几天就开始倒霉,不是差点被黑心店家坑钱,就是掉马甲…… 她现在连踩狗屎都不配了吗? 怎么能倒霉成这个样子。 看了看一旁埋头干活的慕容泽,苏令仪的脑子异常混乱,心脏也在极速的跳动着。 死死咬着嘴巴,她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苏慕辰能安分点。 比起在苏慕辰面前掉马,她更怕在慕容泽面前掉马。 紧追苏慕辰的二当家一下子就看到他正一脸满足的抱着个浑身汗臭的大男人。 这个男人昨天才一脸小人样的告发自己的兄长,还带他们去尸堆搜荷包。 可今日却被他们为之忌惮的男人拥入怀中。 若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他压根就不会把苏慕辰叫过来。 “苏公子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我们手上的监工?”二当家沉声道。 似乎被人打扰了温存,苏慕辰睁开的双眼带着不悦。 “一个平平无奇的监工兵,二当家很在乎嘛?” “我等皆是重情重义之辈,任何兄弟都是必不可缺的。就算是个小小监工的命也是不可或缺的。我这个二当家还在这里,苏公子怎么能轻易就带走我的人?” 苏慕辰对二当家的解释压根就不在乎。 “哦?既然二当家非要苏某给你一个解释,那苏某也就直说,其实苏某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点兴趣。便想多亲近几分。 二当家不会不答应吧?毕竟来北境那么久了,什么是宾至如归,相信二当家不是不清楚吧?” 他搂着苏令仪,语气分外的霸道。 这下,那些手拿鞭子的山匪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鞭子。 想不到,这位二当家也要毕恭毕敬的世家公子哥……喜欢崔易这样的人? 第141章 不受伤……就算不得正当防卫了 毕竟一个是清朗隽秀的无双公子,而另一个是汗臭缠身的狡诈监工。 比起王子配灰姑娘,这样的组合要看着更夺人眼球。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要说他们不吃惊,这是不可能的。 洞内的山匪也没几个人有心情认真干活,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着苏令仪的……屁股。 二当家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看了眼被苏慕辰搂在怀中格外震惊且害怕的苏令仪,二当家眼珠一转。 “苏公子说的是,毕竟是来做客的,我东城必然是要招待一二的。不过,我这位兄弟忙了一天浑身脏得很,若是苏公子真的和我这位兄弟一见如故,那也要等他洗漱干净,换身干净得体的衣物再同苏公子叙旧才是。” 摩挲着苏令仪那柔嫩的小手。他颇为贪婪的吸上一口气。 “其实他穿得怎么样,苏某并不在乎。”他转过苏令仪的肩膀,眼眸幽黑得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你呢?是怎么想的?” 苏令仪自然是接收到二当家的眼神。赶忙从他怀中挣脱,抱拳跪下。 “想洗个干净再见苏公子。” 苏慕辰想伸手,却被苏令仪躲开了,他捏了捏手,看向二当家,道:“既然他也这么说了,二当家,那苏某就在您准备的客室静候佳音了。” “自然。” 看了一眼苏令仪,苏慕辰在几个山匪的跟从下走出矿洞。 “你跟我过来。”二当家冷眼看着苏令仪。 苏令仪应了一声,便屁颠屁颠的跟在二当家的身后。 一个浑身透着恶臭的男人,露出自己那一嘴的大黄牙,带着奸笑将自己的右臂压在慕容泽的肩膀上。 “啧啧,没想到咱几个娶妻生子,攒彩礼钱的事都没做,崔易倒是先他娘的快一步。凑好了。喂!崔容,你知道那人不? 来头不小,几个当家可看重了。 现在那人看上你弟弟,那崔易这下岂不是要发?哎,到时候得了赏钱,可要记得请兄弟几个吃酒!毕竟不是兄弟给你们介绍这活儿,崔易可没机会碰见官爷!”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盘旋在耳畔。 这无言就是一种羞辱。 是针对苏令仪的羞辱。 慕容泽眼神冰冷的拉下搭在肩膀上的手,狠狠地向后一掰,骨骼被他掰得噼啪作响,男人也痛苦的吼了一声。 “我靠崔容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那人吃痛的揉着自己的手。 骨指更是抬不起来半分。这一下激怒了不少人。本该抽打在劳工身上的鞭子,现在却齐刷刷的对准慕容泽。 他隐于帽檐下的淡色瞳孔愈发狰狞,蔓延而出的血丝似是笼罩了一层单薄的血色雾气。 薄唇开合,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话: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被假面遮盖的下颌,依旧透着不可言喻的贵气和高傲,与这方才沉闷的模样截然不同。 烦躁像是火车头扯着一堆负面情绪在他体内到处跑。平复的暴戾的阴暗因子,也异常活跃。 “老子早就看你们兄弟俩不顺眼了,现在二当家和金老大都不在,不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疼进骨子里,老子就不是人!” 男人摔了摔自己已经一点知觉的没有的手,用着还尚且完整的左手,冲着慕容泽甩鞭子。 虽说是土匪,可毕竟也只会徒用蛮力。 慕容泽只是侧了侧脑袋,就躲过黄牙男的攻击。 黄牙男不甘心,继续用着鞭子抽打他,可慕容泽身手鬼魅,速度极快。总是能精准躲开他的攻击。 自始至终,慕容泽从未动过鞭子以及弯刀,只是从容,且淡漠的背着双手。 反而是黄牙男,在慕容泽作弄下,那长鞭子倒是老抽到自己的身上。 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黄牙男脸色更不好看了。冲着身后的几个人吼道: “你们他妈的还是不是兄弟?给老子打!” 人嘛,不管什么年纪都爱凑热闹。 要不在一旁观望看戏,要不就抄家伙动手。 压根就不管发话的人是什么身份。 而这些山匪自然有不少人被黄牙男激发了心中的怒火,叫嚣着要让慕容泽知道什么是厉害。 于是乎,有鞭子拿鞭子,有刀的拿刀。就像和慕容泽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纷纷冲着他去了。 面对四面八方甩来的鞭子,慕容泽眼尾微调,露出了一个不羁的嗤笑:厉害?算了吧,但凡蹂躏过无辜妇孺一次的,再说自己能打就是笑话了。 黄牙男很是得意的看着慕容泽:敢弄残老子,老子让你重新去黄泉投胎找阎王! 然而只是几个呼吸,,这群吊儿郎当的山匪就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当黄牙男回过神却看呆了眼。 这些人身上又重又厚的狼皮衣服裂开了不少的口子,赤红色的鲜血鲜明的挂在上头。 脸上也没几块好肉,到处都是鞭伤和刀伤。甚至地上还滚落着不知是谁的牙齿。 每日都在做着鞭笞人工作的监工,此时品尝到自己往日暴戾的后果,一个个抱着头撕扯着嗓子哎吼着,非常狼狈。 只有慕容泽一个人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被迫抓来干活的老百姓一个个都看傻了眼,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蹲在墙角,只有还在颤抖的身体在证明他们的生命体征还在。 洞穴内的斗殴自然惊动了外面的人。 看了眼黄牙男,慕容泽便躺在地上,脸上也爬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呵…… 不受伤怎么能行呢? 要是不受伤……就算不得正当防卫了。 出去吃饭回来的刀疤男一回来就听说里头有人闹事,本以为是劳工不听话,就吩咐着让他们多吃几个鞭子,哪里知道是监工做的? 匆匆忙忙跑回来,就看到这里站着的,只有一个黄牙男,剩下的,不是在地上痛得打滚就是在鬼哭狼嚎。 他性子本就急,抽了黄牙男几鞭子就提着他去找二当家赔罪。 二当家也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德行,索性现在合作的事情有变动,就吩咐刀疤男让那几个山匪回去休息,至于山洞内还在干活的老百姓? 他只是让刀疤男盯着,别让他们死在这里后就把他给轰出去。 第142章 她只是一个披着兔皮的狼。 二当家糟心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最近接二连三出现的变故就是他都有些难以招架,看了眼一旁走神的苏令仪,他摆摆手:“行了,下去吧!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务必要完成。” 再次回到矿洞,这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只有刀疤男还在驱赶着这些被抓来的监工回到他们该去的笼子里。 放眼四周,她寻找的那人并不在这里,苏令仪咬着唇,便从山洞内走了出去。 回到寨子内,二当家的亲信就给她塞了一件素色长衫,让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去找苏慕辰。 来人催得急,苏令仪只好忍着不发作。 三下五除二的换好衣服,便跟着那人去了苏慕辰休寝的屋子。 应苏慕辰的要求,二当家并未给他配什么侍奉的人,屋内空荡荡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苏令仪捏紧了拳头,看着苏慕辰,内心满是不安。 “你回来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苏令仪双眼微眯,眼神也变得格外的警惕。 她对自己的易容手段非常自信,和慕容泽朝夕相处那么多天都没有被他怀疑过。 之前假扮红羽的时候,也没被他发现,怎么今天连照面都没打过,就让他看破了她的伪装? 然,苏慕辰那风光霁月的脸上却是一丝破绽都没有。 “因为卿卿是大哥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化成灰,大哥都会认得你。” 他摸着苏令仪的脸,眼神颇为不满。 “这种肮脏的东西,不该玷污你的脸。” 下一秒,苏慕辰就摸到苏令仪的后脑,从发丝间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地方,将这层假面剥下来,用着帕子小心的将苏令仪脸上的伪装擦了个干净。 “我的卿卿,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言语温柔的像是一汪清泉。带着涓涓温柔想让她沉溺其中。 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头一点附着物都没有,苏令仪知道,自己最后一层假面也被他所卸。 “你想怎么样?” 看着苏慕辰温柔的双眼,苏令仪很是厌恶。 苏慕辰摇摇头:“不想怎么样,只想守在你身边。” 他推着苏令仪的肩膀,让她坐在铜镜面前。 背上的大手很是结实,似乎不容她拒绝,尽管苏令仪很是排斥和苏慕辰有这样的接触,但她还是强忍住想要躲闪的欲望。 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卿卿可知,大哥找了你多久嘛?”拿起桌上的木梳,他便开始摆弄着苏令仪的发丝。 苏令仪冷笑道:“怎么?大哥是想抓我回去继续给慕容泽做王妃的吗?还是……想让我继续做苏家的棋子?” 苏慕辰摇摇头,言语变得愈发温柔:“怎么会?卿卿不想做的事情,大哥自然不会强迫卿卿的。 大哥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卿卿让给别的男人。至于伤过卿卿的……哥哥会帮卿卿一一讨回。” 他笑着,帮苏令仪挽好了一个精美的发髻。 看着镜子中被打扮得格外娇俏灵动的自己,苏令仪面色一沉。 推开苏慕辰的肩膀,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进京后她一直都梳着京城贵妇人的发式,从未让发丝掩盖自己的脖颈。 可苏慕辰却给她梳了个未出阁少女的发髻。 是想说他这个好哥哥良心发现,不想摆布她的人生,要开始照顾她这个妹妹吗? 面对苏令仪的躲闪,他放下手中木梳,眼神一暗。 “卿卿回京了也不来找大哥,却待在这里,可是在怪大哥当年回来的太迟?” 苏令仪瞥过头,不知怎么有些反胃,因为这句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苏慕辰和她说了。 之前她伪装成红羽的时候,他也说过。 “怪不怪你?那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苏慕辰眼神一喜,可下一刻苏令仪就给他泼了一身的冷水。 “我回来只是来拿回我该拿的东西,可若是你妨碍我……就别怪我不顾当年的兄妹之情了。” 苏慕辰伸了伸手,最终还是选择不靠近她。 “既然如此,卿卿就在这里陪陪大哥吧。” 苏慕辰捏着拳头,笑得很是无奈。 这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苏令仪再退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看人脸色是苏令仪非常擅长的事情,自然是读懂苏慕辰的潜台词,她也只是在屋内找了一个角落。 离苏慕辰远远的。 对于苏令仪下意识的远离,苏慕辰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但这样的爱怜的眼神,苏令仪却并不领情。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喘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回看着当年原身和苏慕辰的过往。 在原身的记忆里,苏慕辰算得上是苏府唯一一个称得上对她好的人。 每当原身被罚被骂的时候,他总会适合的出现,给予她安慰。 然而对于苏慕辰没尺度,没来由的亲昵,苏令仪自己倒是十分厌烦。 若说,苏录对原身自身的控制像是被关进监狱一般,那苏慕辰就是给原身在皮下放了纳米gps定位的究极监控者。 将原身的喜怒哀惧都在他的掌控中。 也许别人会喜欢这种全心全意的关系呵护。 可她? 抱歉了,虽然她是一直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野兽,可也多亏了那位白毛师父,她身为野兽的兽性并未被剥夺。 只要门锁一开,让她有了出逃的机会,她可是再也没想过要继续被困在那只有三寸的囚牢了。 因为苏慕辰当初精心圈养的那只小兔,早就在一次次的算计下,搅碎了肉身。 现在,她只是一个披着兔皮的——狼。 她不管苏慕辰以前在想什么,也不管他现在想做什么。 只要苏慕辰妨碍到她,她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 寂静透入人心。叫人难以忍耐。 在和苏令仪的相处中,苏慕辰向来是那个享受二人独处快乐的人。 可唯独这一次。 他的内心务必煎熬。 “卿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他?” 苏令仪睁开眼。 “他?” “慕容泽。” 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令仪表示万分不解。难不成自己还会对一个一日炮友情根深种不成? 真好笑。 第143章 是因为他,又如何? “是因为他,又如何?” 苏令仪挑眉看他。 她突然想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说……苏慕辰会被诈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回答。 苏慕辰眼神一寒。 “所以你不惜贴上那么脏的面具也要来这里调查户部存量……是因为他? 可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在你小时候见过一面吗? 你告诉大哥这不是真的……你说啊!你说啊!” 他突然像是发了什么疯一样。冲到苏令仪跟前紧紧按着她的肩膀。 苏令仪吃痛的皱眉,带着满眼的倔强看着他。 “是!” ““卿卿!明明和你朝夕相处的人都是我,陪你长大的也是我! 为什么要为了他回来?” 苏令仪讥讽道: “为什么? 大哥这是在说什么好笑的笑话? 这不还是要谢谢父亲和大哥为我做的好准备嘛?若不是你们的逼迫,我也不会发现夫君对我的爱意。 在夫君的庇佑下,这日子可比在尚书府那被人鞭策监督学习成为你们手中的棋子过得要舒坦太多。 再说我是他的妻子,夫唱妇随,为他着想有什么不对?” 见苏慕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苏令仪继续泼着冷水: “大哥这是在嫌弃我阻挡了你们苏家高登的路? 呵,当年在你们选择把我推给他的时候,就该想到我这长了一身反骨的苏家女,会有违抗你们的命令的一天。 为了摆脱你们的控制,在成婚第一天我就跟夫君和盘托出了。 至于在新婚夜出逃,亦或者他带兵追捕我,都不过是演给你们看的戏。 从始至终,他在我的背后保护着我的安危。而我?只需假死脱身,脱离你们苏家的追捕就足够了。 我从未在他的身边离开过,又谈何回来一说? 要不是你们太过张扬,手长的都伸到国粮上,我也不会跟着夫君一起来这里。当然,也就不会碰见你,我的好·大·哥。” 苏慕辰身形一晃。盯着苏令仪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可怕。 苏令仪有恃无恐地对上他的眼睛。 老实说,这可要比面对慕容泽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她这脖子不知道被慕容泽的右手光顾了多少次。 苏慕辰这不痛不痒的针对,并不能威胁到她分毫。 “你想把那十万石存粮的下落查清楚,再扳到苏家,是不是?” “是。” “所以在你身边的,是慕容泽,对吗?” “那我说不是,大哥信吗?” 苏令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慕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显然是被她的回答气到身子了。 他收回按在苏令仪肩膀的手,却选择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卿卿,不论是丢失的十万石,还是扳倒苏家,大哥都答应你,只要你跟大哥回家,好不好?” 无底线般的哀求,显得他异常卑微。 看了眼窗外已经暗沉入黑的天色,苏令仪叹口气。 “哈啊,和人虚与委蛇真是……太令人烦躁了。” 她将自己的手贴在苏慕辰的手背上,顺着他有力的手臂一直往上摸索着。 直到摸到他的肩膀,她的脚猛得向后一踢,正中红心之迹,她肩背一挺,迅速抓着苏慕辰的左手往前一代。 只听着砰的一声。 苏慕辰就被她一记背摔砸在了门上。 门被摔了个稀碎,而苏慕辰那张俊俏的和慕容泽不相上下的脸,布满了痛苦。 冷风呼地吹了进来。苏令仪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肩膀。看着倒地不起的苏慕辰,笑眯了眼,起身将头上那乱七八糟的朱钗扯了下来。 一点都不心疼。 “说来,大哥帮人梳头的本事倒是真的好,只不过,这些朱钗,还有少女的发髻,不适合我这个成婚的人,都说哥哥谦逊有礼,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呢?” 她笑靥如花,抚顺了自己的发丝,用着一根极为简单且朴素的黑色缎带绑住了自己的发丝。 “啊,原来这么晚了,那大哥,小妹就不陪你继续在这里聊天了,毕竟夫君他人醋意大得很,我也该回去哄人了。” 拍了拍手,踏出门槛的苏令仪却站在原地。 只能看清她后背的苏慕辰自然是察觉不到苏令仪此时的错愕。 因为,慕容泽正依靠在对门的屋子。 在听到门破碎的一瞬间,他就将自己的目光都放在了这里。 自然也是看到了苏令仪的隐藏许久的真颜。 苏令仪尴尬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的自己就像个傻叉二百五。 谁能告诉她,现在要怎么办? 听着苏慕辰那浓郁的喘息声,她咬咬牙,脚步轻快,亲昵地挽上慕容泽的手臂,将自己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很是得意地转过身:“就和大哥说了嘛,夫君他醋意大得很,压根就舍不得放妹妹出去。”她笑笑,踮起脚尖,笑着在慕容泽身旁咬耳朵。 离得很是远,苏慕辰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从满是生理泪水的双眼能看出:慕容泽笑得很是真诚,伸手整了整苏令仪有些凌乱的衣襟,将自己头上的狼毛帽带在苏令仪的头上。 她本就头小,这宽大的帽檐一下子就盖住了她的双眼。没等她自己动手,慕容泽倒是弯下腰,将她歪斜的帽檐戴正。 这期间,他是一点儿都没有想看苏慕辰的意思,只是揽住苏令仪纤细的腰肢,大步离开。 疼,真是太疼了。 喉咙反上来腥甜的味道,看着离去的二人,苏慕辰疼得忍不住咳嗽两声。 身上早就疼得麻木,而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己四分五裂的心。 扶着墙爬起来,盯着慕容泽远去的背影,苏慕辰眼中的阴郁怎么都化不开。 “我不允许有人能站在卿卿的身边,就算你是卿卿喜欢的人……也一样!” 锐利的杀气瞬间逼近慕容泽。贴在他的背上。停下脚步,看看怀中的苏令仪,再看看满脸痛苦的苏慕辰。 一抹挑衅的笑容,带上慕容泽下的战书,顺着风雪带到苏慕辰满是猩红的眼中。 “本王等着。” 他的动作也变得愈发放肆起来,当着苏慕辰的面将苏令仪拦腰抱起。 “混蛋!” 他挣了挣自己的身子,却被一身的剧痛拖住了步伐。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 跪在地上,眼泪划过眼角,落在地上,苏慕辰却笑得像是个疯子。 当年只敢站在角落窥视的胆小鬼,现如今胆子倒是愈发地大起来。竟敢将他放在他当年站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慕容泽,好!好得很啊!敢让我变成这样?我能得到卿卿的欢心一次,又岂会怕你花言巧语,阻挠我第二次?” 第144章 我遇见了这辈子头一个关心我的人 苏令仪惴惴不安的捏着衣角。 小心瞥向慕容泽,又收回自己的眼睛。几次三番的“试探”,叫慕容泽不得不在意。 他停下脚步。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 苏令仪愣了愣,赶忙摇头。 “不不不,没有的。” “那走吧。” “等等!”苏令仪咬着唇,“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好,那你想问我些什么,觉得我能知道点什么?”慕容泽平静的笑笑。 叫人看不出喜怒来。 “呵呵,你也知道,我身为垣铃阁的副堂主,会些易容没什么的吧?哦哦,刚才苏慕辰找我,他估计是把我当成二妹了,还非要把我打扮成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还和我说了些当年的事情,我没敢轻举妄动,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听苏慕辰说的……好像你和我二妹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你看我现在都被当成苏令仪了,总不能连以前的事情都不知道吧? 你和我说说看,你和我二妹都发生过什么呗?要不,我怕我面对苏慕辰的时候会露馅。” 她叽叽喳喳的解释着。似乎是将冬日的霜寒驱赶了个干净。 看出苏令仪眼中的不安。慕容泽抿着唇。 “换个地方说话吧。” 慕容泽拉着苏令仪的手腕,一路往外走。他熟稔的绕过一个个守卫,从寨子内出来。 一路走。 这路苏令仪还算熟悉。 就是前几日慕容泽带她去留宿的路。 果不其然,还是那处小屋。 尽管他们走了有些日子,还下了好几次的大雪,可这屋前的雪却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 “你时常叫人来这里清理吗?” 慕容泽点点头。 “嗯,这些年,一直都是十六夜在打扫。” “十六夜?他还会收拾这种东西?”苏令仪有些讶异。 他会武就算了,会医也忍了,没想到还会打扫? “十六夜本就是个细腻的人,你又怎么会以为他行事作风粗狂?” “额……” 苏令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时绑她下矿给慕容御看病的时候,推推搡搡,那可是一点儿都不留情。 现在都还记得他踹自己屁股上的那一脚! 但……仔细想想,好像十六夜除了对自己态度很生硬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何况自己和他有限的接触都在吵架上,确实是看不出来他的为人。 “那你说,他为什么老针对我?我好像没招惹他吧?” 慕容泽开门的手顿了顿。 “大概是因为,你和我的王妃长得很像的原因。他的妹妹……和她有几分相似。” 推门进屋,他点燃了灯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进来吧。” 苏令仪点点头。 飞快带上门。 慕容泽的回答是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炭火被点燃,他照旧在这里烧一炉的热水。 看着白色的雾气往上窜,慕容泽这才缓缓讲述起苏令仪想知道的一切。 “那是个冬天,我治国策没背下来,惹得皇后不高兴,我心有不服,和皇后顶罪、 于是恼羞成怒的皇后赏我几个巴掌,斥责我因学武而导致落下了功课。 说我硬要学武,便要吃十板十鞭。更要我绕凤仪殿跑十圈。三日内将治国策倒背如流。才能继续舞刀弄棒。如若不然,便没什么资格拿起刀枪。” 苏令仪听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治国策,那可是长达十万字的治国策啊! 这么重的功课,不说一个九岁的孩童,只怕是饱读诗书的举人都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背诵下来。 更不要说那十下的体罚。 就算再轻,也会让人疼得下不来床吧?更不用说是让他受刑以后再去跑十圈? 这“小惩大诫”真的是一位母亲能对一个九岁孩子使出来的吗? 同为人母的她,也从未用这般繁重的学业剥夺孩子该有的休闲时光。 哪怕是身负家仇的宋玉承也是亦然。 更让她十分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皇后会因为慕容泽喜欢武,而做出这等惩罚? 难道最后让孩子病弱得只能坐在轮椅上指点江山,就是她想看到的? 慕容泽满脸皆是讽刺:“她算准了我性子倔,就是硬吃十板十鞭,依旧不会听话。”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 苏令仪不由得感叹一声。 为了喜欢的东西,能执着成这样。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怕是流了不知多少的辛酸泪。 “本王就权当你这是在夸赞了。”慕容泽淡淡一笑,继续道: “她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我毫无疑问地选择前者,可伤毕竟在腿上,站起来都困难,谈何跑?只能绕着凤仪殿爬行。 三圈下来,就是连路都看不清了。只能像一条狗趴在地上。满地都是我腿上流出的血。 本王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大概就是那一天了。但就是这天,我遇见了这辈子头一个关心我的人。” 铜壶口冒出咕嘟咕嘟的水泡,慕容泽起身倒了一杯热花茶放到苏令仪的手中。 “当时,她就像是九天玄女座下的小仙童。 明知道我当时脏得和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没什么两样,还是迈开脚向我走来。 事到如今,我还记得当时她看着我的眼神。 惧怕中带着担忧,哽着一肚子的气,明明怕我怕得想跑,可见了我,还是用着帕子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最后连帕子都没来得及带走,就被她随身的嬷嬷叫走了。” 这个场面何其熟悉?这么久,她一直以为那是逸儿被人虐待打断了双腿不能走路,原来竟是他? 苏令仪的心顿时被提了起来,端着茶杯的指尖被捏得发白。 “人都是这样,见着自己不该碰的东西,就总想再看看。 我后来百般打听,才知道她是苏尚书家唯一的嫡长女。为此没少登门拜访。” “薛家和苏家的关系不是一直都不是很好吗?你怎么还敢往苏家跑?”苏令仪追问道。 这事儿都不用她打听,关于薛苏两家的疯言疯雨自动就会吹进她的耳朵。 可见两家相看生厌的事情是不会错的。 “那时苏家还未曾像现在这样权势滔天,同薛家的关系自然也没那么僵硬。 苏慕辰在上书房总被太傅称赞又是七皇弟的伴读。我自然能借着探讨学究的事踏进尚书府的大门。” “北境有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又是打着找苏慕辰的借口来的尚书府。不过苏慕辰防我就像是防贼一般。 不说是见上一面了。就是连我来了尚书府,她都未曾知道。” 苏令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毕竟,她连给慕容泽擦过血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又怎么会知道有人来拜访? 何况,还被府中的人瞒着呢? 实际上原身确实是蒙在鼓里,一直到死都没能知道。 第145章 泥菩萨不捞水中月 “之后苏家权势越来越大,向他们俯首称臣的人也越来越多,触动了朝堂中好几个党派的盘中肉。这自然也损伤了薛家的利益。我的几个舅舅更是直接在宫外拦住了我的马车,命我离苏慕辰远一点。 皇后怕我不听话,更是给我安排了十个侍从,时刻盯着我的动向。根本不让我出宫。而这一关就再也没想过把我放出去。我就像是一只金丝雀一样。被关了三年。 皇后的指责更是从未少过,我活得像是一个在阴暗角落里爬行的蝼蚁。也让我看清了,皇室内的争斗有多么的肮脏不堪,令人作呕。” 慕容泽平淡的笑笑,喝着手中的茶。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些,毕竟那个时候我确实是个除了靠家族荫庇,毫无建树的一个皇子。更不用说……大家心心念念的皇兄也从西山养病回来了。” “虽皇后有心操控我,但我本就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性子,所以趁着皇兄回来的骚乱。想方设法逃出皇宫,头也不回地去了边疆。”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苏令仪惊呼出声。 那时候他才多大?一个孩子,怕是地都认不全,真要是被人贩子盯上,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都是被逼出来的,好在路途顺利。我还是成功到达前线。在那里我碰到了十六夜,我同他情同手足。他父亲威武将军也十分照顾我。更是教了我几招顾家绝学。 虽然在战场上危机四伏,时常要陪着士兵风餐露宿,但那段时间却算得上我数不多,称得上舒适的日子。” 他那琥珀色的瞳孔此时干净得像是一块儿透明的水晶。里头透着星光是苏令仪从未见过的。 这让她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比起无情无欲的双眼,如同琥珀的眼球,好像……这样的眼睛她更喜欢。 “然而我低估了苏家的野心,北境政局要也比我当年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没多久,远在边疆的威武大将军就收到了皇帝的圣旨。” 慕容深吸一口气,微睁开的双眼,淌出的低落,让苏令仪的心被狠狠地捏住。 不用说她也知道——那是抄斩顾家的圣旨。 “在拿到圣旨的时候,顾将军的眷属以及顾家直系所属的三百六十三人,早就被推上了断头台。连女人也不例外。 午门外的血洗了整整三个月,才被洗了个干净。 在得知全族都已先自己一步下了黄泉,顾将军那日什么话都没有交代,也没有接过皇帝送来的白绫和毒酒。 当着全军将领的面,用自己的佩刀了解性命。 北境一代英雄没死在战场上,也没死在敌人的算计,却死于政斗。 很可笑吧?” 苏令仪听着听着,不由得也湿润了眼眶。 皇后的严厉教育让她这个同为母亲的人都十分不理解。 慕容泽的童年,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那么的……幸福。 十岁那年碰到原身,刚得到一丝的救赎,却被苏慕辰还有苏家拦在门外。 十三岁那年好不容易有了顾将军和十六夜的陪伴,可等来的却是顾家全家没灭,除了十六夜,无人生还的结局。 那些本该是救赎他的光,被人为一点点地碾碎。 似乎这个世界对他抱着极大的恶意似的。 “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事情。” 苏令仪敛了敛眼泪。安慰地拍拍慕容泽的肩膀。 “你也别那么伤感了,有句话不是说得很好吗?叫: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些苦难不就是让你得到一些你得不到的东西嘛?逝去的人不能转生,亦不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做人总要向前看的。” “你个乡野村妇倒也会说起这些大道理了?”慕容泽失笑道。 虽然苏令仪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可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放开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执着,也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种地还要种地经。我这是人糙理不糙。和我出自哪里有关系嘛?哎,你还没说,十六夜为什么那么惦记苏令仪呢? 难不成,十六夜也喜欢苏令仪?” 慕容泽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为什么你要说‘也’?” “你不是说把我二妹当做黑暗人生照亮你的月亮吗?这不是爱慕的意思?” “是宋衍这样和你说的吧?” 苏令仪愣了愣,慌忙点头。 其实这都是岳湛禾说的。 因为是得不到的月亮啊。人就是有种得到的东西不珍惜,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 他这样的说法,无疑是对原身有意思啊! “本王可没那么多空闲时辰去想什么情爱。自己都是个泥菩萨朝不保夕的,不惦记着泥水和风霜毁了自己就好,去河里捞月亮做什么?” “那你娶她,是为了什么?” “因为苏慕辰。” 他? 慕容泽解释道:“别看苏慕辰是令仪的兄长,实际上他却一直对她抱着不伦的念头。之前她一直都是苏家默许的七皇妃人选。可因为苏慕辰,所以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 他也是在苏令仪的及笄礼上才知道的结果。当时,绝对称得上吃惊。 苏令仪点点头。 她刚刚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不是一个兄长会对妹妹有的距离,哪怕是在特别开放的未来,也是一样 “我说过,顾夫人和苏夫人是生死之交,虽然苏家是致顾家死地的罪魁祸首,但他一直都没有怪罪在令仪的身上。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将苏令仪当做他的亲妹妹看待。 所以在得知这样的结果后,他便来找我。” “苏慕辰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是亲妹妹也不行。 不论是做苏相的手中子还是苏慕辰的心头肉,总归不算好。 而她本就是在苏家的庇佑下长大,苏薛两家也是对立的关系,想来她是不会相信的,何况,一个闺阁女子,想逃出来谈何容易?在和十六夜商量好后,我便向皇帝求娶她。 本来想等新婚夜过后那些苏家眼线离开再找她说清楚再看她的想法。可惜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什么话都不听人说,还因为鲁莽的举动惹得苏慕辰把暗卫派出来。 苏慕辰倒是厉害,不论令仪躲在哪里他总是能发现。比起兵马,暗卫动作隐蔽且迅捷。差点被苏慕辰发现了也全然不知。 我知道她不想被苏家掌控亦不想留在王府,只好赶在苏慕辰到达之前派兵前去警醒,只不过,正因为如此,倒让她误会我的本意,便直直从山头跳下去了。” 言语中的颓丧一闪而过,快得叫苏令仪都没发现。 第146章 你么舍得让我去应付苏慕辰? “你没想着要杀她?”苏令仪追问道。 她一直以为慕容泽抓她这个苏家女,就是想和苏家对垒。实在是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慕容泽用指背蹭了蹭有些发痒的鼻尖。 “你真当本王是什么十八层地狱杀出来的修罗王? 苏家固然罪孽深重,可和一个养在深闺后院,且不知情的弱女子有什么关系?本王自然不会迁怒于她。” “可是,你不会生气吗?她新婚过后就出逃啊!”苏令仪猛地靠过去,眼里满是求知的欲望。 这要是换做是自己非常喜欢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逃走,她不说失望,最起码也有三分委屈在吧? 果不其然,慕容泽的回答并没有让苏令仪失望。 “生气?这不是当然的吗? 但本王不是什么气昏头都要她回来给本王找颜面的那种庸俗人。比起讲究那些可笑的面子工程,在本王这里,活着的实际意义要更大些。 毕竟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泽的身子轻微往外移了几寸。她身上药草香气混合着清淡的雪松气息,叫他有些难以招架。 “哦?是吗?” 苏令仪心里头有些怪怪的。 明明他说了,说的很多半是真的,可就感觉缺了个可以承接关系的纽带,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思考方式其实非常简单。 借助前世记忆,还有垣铃阁庞大的信息来源,从而排除那些复杂的选择。再掐头去尾,推算出事情结果的最大受益人。 公式简单直白,但多半却很有效。 要说自己思考方式出差错了的话……大概就是这两天吧 一个慕容泽,一个苏慕辰,这俩名字里头带慕的总喜欢玩一个叫做节外生枝的东西,让她好不容易摸清的路开始十八弯。 特别是苏慕辰,竟对原身抱有这样的念头,让苏令仪不由得浑身一颤。 “可是冷了?”慕容泽投来关切的目光。 眼神晕出的温度险些烫到苏令仪。 她慌忙挺直自己的腰板,拍拍胸脯:“关心我做什么?你不怀疑老娘吗?应该让老娘从这里走出去,死外面,你都不会同情才对吧?” 慕容泽轻嗤一笑,将被火烘烤得暖融融的披风甩在苏令仪的头上。 苏令仪有些埋怨,但这暖融融的感觉倒叫她舍不得放手,卷着狼毛披风就将自己整个身子缩了进去。 “你和本王有着合作关系,既是对等的关系那你就算得上本王半个人。况且十六夜有要事要忙,而你的脑子起码算是能看的,身手不差又会易容。 与其看你残废,还不如做个趁手的工具。也不至于让本王一无所获。” 苏令仪哼了哼:“呵呵,也不见得吧?我既然那么趁手,那十万石的存粮还不是下落不明?” “谁说本王一无所获的?” 苏令仪眼睛一亮:“什么?什么?难不成你有线索了?” 一连三个追问显得她急切得很。 “那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不是把你当做本王的王妃了吗?” “嗯嗯,苏慕辰,然后呢?” “问他就好。”慕容泽说着,又喝了杯茶。 “嗯???” 苏令仪被他吓了一跳。撑着下巴的手一滑,直接让她的下巴颏子磕在了膝盖上。 “难不成问他存粮在哪里吗? 不可能吧,他是苏录养得好大儿啊,看着谦逊柔和实际上却心狠手辣,是个极度精致的利己分子,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十万石的粮食啊? 我可不觉得他会为了我二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摇摇头,立刻否定慕容泽给出的绝佳好建议。 “不,十万石的粮食我已经有些眉目,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你是说可是讯零花?” “嗯。” “那可是前朝的宝贝,价值连城,说是传国宝贝也不为过。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给我?”苏令仪很是苦恼。 慕容泽笑而不语。 那宋镖师和讯零花有关系,又是联系东城寨和苏慕辰的一个纽带,想必苏慕辰多半也会知道这个东西。但出于物品的珍贵性,这个东西他势必会放得很小心。 若就这样没头没线索地找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且他在苏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苏令仪当年遭受过的事情想必一清二楚。 只要苏令仪一开口,猜出她想要讯零花做什么并不难。 这也会是一个针对苏慕辰的测试。 他给出答案也好不给答案也罢,都会给他一个指向标。 “你怎么舍得把我这么个合作伙伴丢出去应付苏慕辰?” 苏令仪按捺不住嚷嚷两句。 “不是你去,难不成是要让本王来吗?” 他这么一问,苏令仪的脑子顿时构现出顶着少女头的猛男慕容泽,羞羞答答地去和苏慕辰卿卿我我…… 额…… 那画面太美,好像精神为达到变态级别的都不适合看。 但苏慕辰既然都把他当成假想敌了。怕是去了也是问候一下有没有嘴巴子吃的。 喝着甘醇的花茶,苏令仪伸伸懒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整个人也叫先前放松了不少。就像是一只魇足的小猫。 “你就当我开玩笑吧,我对我那个大哥多少有些犯怵。 哎,你都说苏慕辰对我……那二妹有着不伦的念头,可现在顶着我二妹的脸是我啊,那最后要是吃了什么亏的,不也是我吗? 何况不论是我二妹还是我,可都是他的亲妹妹。这是做不得假的。” 想了想下午苏慕辰像是摆弄人偶一样的,把她打扮成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她觉得自己躺下以后就再起不能了。 苏慕辰和慕容泽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若是让她硬是选择一个想要面对的。 她肯定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就抱着慕容泽的大腿。 毕竟慕容泽可是亲口说了,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她,那她岂不是能在他的底线来回试探都没有问题吗? 他本来就是说一不二且对誓言极其看重的人,压根就不至于为了骗她做出这种损害他名誉的事情。 更不用说他们两个人还有合作关系。 只要合作够圆满,够成功,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但换做苏慕辰那可就不一定了。 苏家敢给她下蛊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比如搞出个什么傀儡咒的东西,让她把这些年的资产乃至垣铃阁的底透露给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轻而易举让人输个倾家荡产。 第147章 人造的?那没事了 “就算我想跟,他怕是也不会如我所愿。” 苏令仪感叹一声。 那确实,谁愿意和情敌呆在一起啊? 那就是纯纯膈应自己。 除非是他想到了能更膈应对方的做法才这样,如若不这样,谁愿意哦? “所以……这独木桥,我非走不可?”苏令仪吞咽了口水。 虽然慕容泽老有事没事说她智商有问题,可她不得不承认,慕容泽的脑子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就好比本就有个体内主机能维持运转,但多个精密度更高的外置大脑……啊不,是外置硬盘,那安全性也是成几何数的攀升。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她胜在嗅觉灵敏! 至少她闻过,慕容泽这儿……要比苏慕辰那边的安全系数高点。 “倒不是我逼你走,而是他就这么打算的。哪怕你不主动,他也会主动来找你,来叙个多年未见的旧。把我隔绝在外?那不是不用想都知道的结果吗?” 慕容泽可是一点儿都不跟她客气,大咧咧的把这件会发生的可能剖析出来给她看。 真是一点弯弯绕绕的话都不会说。 苏令仪蜷缩着身子,愈发的惆怅。 忽然,慕容泽抛来一件东西,苏令仪有些走神并没能看清那是什么,一瞬间倒是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她技术一流,足尖一顶,再轻巧一踢,那宝贝就落在了苏令仪的手中。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镂空玉坠。 “这是什么?” “三仪玉。” 苏令仪一挑眉。霄岳军身上的铠甲也正是这个图案。 道家最出名的话就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而阴鱼阳鱼的结合便是被称之为太极图的东西。 三仪玉却是在这其中多出一抹混沌来。 明明打破了某种和谐,却又和谐的融入其中。 对着烛光,她拿起玉坠放在眼前,细细一看。 这东西雕琢得极为精细,而且上头的山海纹路是那么的生动,好像是一幅灵动的山水画一般。 更令她啧啧称奇的是:这个三仪玉的雕刻鱼眼中央,均匀地锁着三种颜色。像是某大奔的车标。 一黑一白夹一灰。 而这三种颜色不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 可这东西摸手感确实是能摸出玉的质地。还是上好的玉质。 玉嘛,就是讲究质地还有色泽。越是莹润透亮,这价格就越是高。 而杂质的存在,就能将玉种的价格瞬间贬低。这样的落差就和美女的脸上长了个大痣,上头还飘着一根毛一样的清奇。 毕竟美女很少见,美女脸上长个大痣就更少见了。但也不是所有的质地都是清奇的。 有些痣很会长地方,不是长在眼角下就是在眉心。这对“美女”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 鱼眼上的三个分不均匀的点,无异于就是后者。 更不用说灰色乃至黑色的杂质会出现在玉的内部。 虽然这个三仪玉看着很是精巧,但她还是不知慕容泽给她是要做什么? “三仪玉是一件追踪利器。所谓不破不立,三仪玉自打出现便有着破妄融虚的含义。 若想要打破困局,必然是要做到这些。” 苏令仪甩了甩手中这块三仪玉,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哥?你脑子没发烧吧?这个?玉哎!上等好玉哎! 你先闭嘴,听我给你唠唠玉的行价,咱垣铃阁的麓缘楼收了不少宝贝玉石,上好的和田玉就不下百块。 光是拳头大小的和田玉,在不经过师傅的加工,这价格呢,我们这边是在三万两左右徘徊,都够给你家太子皇兄买一朵天水灵芝的了。 若是雕刻师傅的手艺更精巧些,这成品的价格还要往上涨涨。 更不用说你这个鱼里头的杂质算得上是得天独厚,你还不破不立想把这东西摔掉不成吗?” 她数落着慕容泽,就差把败家汉子四个字焊接在他的脑门上让别人看看。她就寻思,她的身价是用不起这个东西吗? 好比是以为自己是个悬赏十万两黄金的超级大罪人,正打算向外头的人炫耀自我价值的时候,结果一看告示板,就值十个铜板。 这落差可不是一般地大。 “本王可没说着里头的东西是生来就在里头的。” 他说着,侧身打开柜子就将里头一打的三仪玉拿了一个出来。 那可是满满一抽屉的三仪玉!好像是从某乌大批量订购的一样。 此时此刻,苏令仪就觉得自己头上的黑线已经多到没处挂,甚至可以耷拉在地上勾勒二重影子了。 “我当你的脑子有些迟钝,没想到这眼神也不大好。 这不是什么上等玉石,不过是地上随便就能捡到的英石磨出来的。 你会觉得这三仪玉色泽莹润不过是在融淬水里头泡过而已,为的就是能在紧急关头能轻松将这块三仪玉弄断而已。 三仪玉中的三个鱼眼,放着的就是吸引吟虫的香粉。” 经过慕容泽这么一解释,苏令仪顿时就明白了。 这就是小型的信号弹呗。 她们垣铃阁也搞过这一套。 这个世界生存着一种名为吟虫的飞虫。 特别喜欢吸食一种叫做铃幽花的花粉。那些花粉和他们的身体接触就会产生古怪的味道,让吟虫的脑子被牢牢控制。 会让它们像一个磕药磕麻了的上头人士一样,十分大胆地散发出自己体内的味道让自己的天敌所察觉,但这种味道对人来说却是微乎其微。 只有以吟虫为食的飞雀蛙鸟才会被其所吸引。它们会一路尾随气味寻到那些吟虫,借此来让自己饱餐一顿。 那不过是寄养在毒花花蕊上的寄生虫搞的鬼,为的就是——繁殖。 然而古人并不知道所谓的寄生虫一说,只当是灵幽花花粉的功劳。于是不少江湖势力会用吟虫来做信号弹。 用着这种方法追查跟踪可是比人亲自定点跟踪要安全可靠得多。然而灵幽花又本身就很稀有,这也是吟虫为基底的信号弹非常少见的原因。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大的手笔,什么东西都能搞得到。”苏令仪拍拍胸脯。 第148章 说好恩爱两不疑,你怎把我往外弃? “你说他找我?”苏令仪不着痕迹地看向慕容泽。 “嗯,明早就去院子里候着,二当家还让我叮嘱你,千万要把他给盯好了。若是他有和寨子里什么人接触,你就赶快通知兄弟几个。大当家会亲自奖赏你。可……要是出了差错,你这个脑袋就别想要了。 都说野狼最为记仇,西边那片山还苟活着几匹母狼,到时候,你就独自一个人去会会那些畜生吧。” “我大哥呢?能带不?”苏令仪指了指一旁死鱼脸的慕容泽。 那传信的山匪上下扫视着慕容泽。瓮声瓮气的说道: “就算你们哥俩关系特别好也不行。苏公子指名道姓说要你一个人前往。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当家,还如此随性叫崔容陪你? 最近二当家吩咐的事情可不少,大伙儿都忙得没休息的时辰,谁也没工夫给你当侍从。” 吵嚷间,竟流出些许嫉妒。 苏慕辰看上一个山野莽夫的事情整个寨子可都传遍了。 二当家刚才就给他收拾出一间空房子,就算这两天人手不够,也没想过使唤他去帮忙。 这在众人眼中,无疑是高升的暗示。 虽然上位的手段叫人不齿,可谁又会嫌弃自己的钱权太少呢? 乞丐求个避风港,有家的平凡人又在求富贵路,一朝登高的官位就又想步步攀升,坐上宰相还想更进一步,可登上金字塔坐上帝王的宝座就不愿拘泥于人的身份,从而追求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胃口一步步变大,直至吞象撑死才肯罢休。 嘴上虽然骂得欢,实际上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变成那个人。 实在是虚伪至极。 苏令仪一脸豪横,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像个流氓一般,咬着跟小树枝。流里流气的鄙夷道: “你谁啊?怎么和你崔爷说话的?现如今二当家可是非常看重我。你说不让我带,我就不带了?真他妈笑话。 现在苏公子照着我,连二当家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我带着自己的兄弟去跃龙门,你们这些泥腿子管得着吗?” 她白眼一翻,属实是小人气盛。 那传信的见自己恩威并施都没能让苏令仪将他放在眼里,反倒是自己一身的气焰都被她给点着了。 拳头挥舞,可看着她的脸,最后又无力放下。 “崔容,你给我走着瞧!” 放下狠话,压根没等苏令仪开口,就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雪也被他踩得吱呀吱呀地响。 “看样子还真的被你说中。他倒是急躁,先发制人来找我。” 苏令仪捏着三仪玉。眼神异常认真。 慕容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只怕她这话一出,这东城寨里又有不小的变动了。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只是转身进了屋。 苏令仪赶忙出声: “哎,你怎么进二当家给我准备的屋啊?那可是我的东西!听见那人说的没有?亲兄弟都不行!出来!出来!老子不要和你一个屋!哎……撒手啊你!” 最后慕容泽几乎是单手把苏令仪拖了进去。 让她很是郁闷。 东城寨子这里的生存环境着实恶劣。 那些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一个个的可都不管什么。屋子被睡得到处都是难闻的味道。 她虽然没慕容泽那么龟毛但也是受不了这个味道。 几乎没按耐住多久,就被这个味道劝退。于是这几天,她都偷摸着躲进寨子医馆内的小房间里头避难。 那头虽然也有大汉的脚臭味,但这个毒性要比那一间间的毒气室要好多了。 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一间,干净属实,没有毒气的豪华单身贵族才有的房间,然后慕容泽这个洁癖鬼过来抢占她的屋子。 还以为慕容泽现在就是病弱无用,还要靠她扶着才能站稳脚的人。 结果呢? 结果呢? 怎么他拖着自己进去的力气还是那么大? 蹲在墙角的苏令仪表示十分不理解。 眼前忽得一黑,却见慕容泽的影子挡住了片缕烛光。 “不是说和本王伉俪情深,恩爱两不疑吗?你怎么倒是舍得把本王一个人丢在外面?” “啊?嗯……嗯。” 苏令仪愣愣地点头。 这看似委屈实则调侃的话,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都忘了在苏慕辰面前掉马的时候,慕容泽其实一直都在外头看着。 要不是他态度一如既往,没什么改变,都要以为慕容泽是突然移情别爱,对她有意思了。 “说来……岳潇潇你是几日没沐浴更衣过了?身上的味道还真重。” 苏令仪顿时红了脸。 大概……五六天?也可能更久? 尴尬地咳嗽两声。 “你这是什么话?我这……明明就是矿洞原汁原味的锈香!你带着一身香气下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京城花魁被罚去挖冻土豆。” 她扯了扯自己有些微黏腻的领口。 刚刚被慕容泽这么一点,她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身上黏糊的。就连抬手都感觉带着点笨拙感。 慕容泽抬起头,依靠在一侧的墙面,指着门左侧的那个屏风道: “不如在屋内将就?” 苏令仪点点头,赶忙起身,却因为蹲了太久导致腿脚酸麻,结果自己的后脑勺就磕在了门上。 后脑顿时就传出灼热的感觉。 吃痛地捂着头。又蹲了下来。 “真是毛躁。”他敲了敲苏令仪的大脑。伸出了自己的手。 苏令仪也没想太多,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处。 慕容泽手一个用力,就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苏令仪大部分的体重都压在她的右臂上。 他动作称不上多么小心,却也够用心的就是。 带着她坐在椅子上。他这才背过身道:“本王去给你找热汤。稍安勿躁。” “嗯嗯。” 目送慕容泽离开后,苏令仪的脸一下子就麻了。 刚刚,她这是让慕容泽给自己倒……洗澡水? 腾地一下,她站了起来。想喊慕容泽坐下来歇息养伤,没想到他腿脚特别的快,已经没了影。 看着慕容泽进进出出地给自己放热水。 这种让刚出icu的病人出来伺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人道。 苏令仪脸皮再厚都有些燥的慌。 “够,够了!我自己可以!不用出去了。”眼看着慕容泽已经往浴桶内倒了十桶的热水。她赶忙从他手中接过水桶,阻止他再出去。 第149章 消失 慕容泽抻了抻自己有些酸麻的手。 瞥了眼神情古怪的苏令仪,他道:“怎么?你是想红杏出墙还是想和本王洗鸳鸯浴不成?” “洗你个大头鬼的鸳鸯浴!” 苏令仪嗔怒的将水桶砸向他。 这等小打小闹自然是伤不到慕容泽的。他甚至都未曾移动半分。 抬起膝盖顶在即将落地的桶壁上,脚尖轻轻一踢,那还带着余热的水桶,以一条十分优美的抛物线,盖住了苏令仪的头。 这下子,她呼出的鼻息就全蹭在桶的内壁上。 “你几岁的人了啊!还往别人头上扣桶,你以为是什么啊?蹴鞠吗?” 苏令仪气呼呼地取下木头,可屋内却没了人。 她走了一圈,这才在门外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他。 门缝吹进些许凉风,落在她有些湿润的肩膀。 她缩了缩脖子。将门窗从内上锁后,这才宽衣洗漱。 抬起自己的胳膊,用力的嗅了嗅,身上果然还沾染着那日崔容崔易所留下的血腥气息。 这股味道很淡,就像浮游之于大海。多半已经被各种味道遮盖得差不多。 亏得他还能闻出这点气味。 真是属狗的吧?苏令仪暗自腹诽着。 也不再干等,赶忙钻进浴桶。任由那煨烫的水洗涤着自身。 水声稀稀疏疏地从屋内传出,是那么的引人遐想。 “崔容?”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慕容泽的左耳敞亮开。 他斜身一看,是个身形健硕的黑衣人。脸上罩着黑色的蒙面巾,只露出了一双带着凶性的双眼。 裸露在外的手,骨节分明,藏青色的血管宛若狰狞的游龙盘浮其上。 周身带着一股微弱却难以藏匿的肃杀之气。 是个看家本领不过关的刺客。 “找我?” 慕容泽双手抱胸,连个正眼都不曾给。就这么半眯着眼询问他。 “二当家有要事相找。”黑衣刺客一脸平静的说道。显然没有因为慕容泽的无礼而发脾气。 “要事?” “嗯。”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继续闭上眼靠在哪里。 黑衣刺客眉眼一皱。 “速度。” 慕容泽嘴角微微上扬。趁着黑衣刺客不注意,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俯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一般。 “都说了不要催了。今晚,肯定会乖乖跟着你去。”收回自己的脚。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黑衣刺客捧着胸口。只觉得自己那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 呕出一口逆血,他这才撑着身子站起。 看出慕容泽并非等闲之辈,黑衣刺客也不轻举妄动。擦擦自己嘴角,继续盯着慕容泽看。 屋内的动作愈发的轻。水声也渐渐趋近平静。慕容泽这才抬眸看了眼那无星闪烁的天色。 “走吧。” 他背过自己的双手,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跟在黑衣刺客的身后。 路,越走越远,逐渐走偏。 “议事堂和城主府可不是往这边走。”背后的慕容泽平淡的说道。 “大当家的事情,旁人不得打听。” 他平淡地解释一声,随后自己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越发快了起来。 秉承着看破不说破的道理。 慕容泽并未将这点说出,还是像一个脑子不健全的人一般,跟着他走。 终于,黑衣刺客的脚步停了下来。 慕容泽知道这里,这是东城寨放过冬柴火的小屋子。 “请吧,大当家就在里面。”黑衣刺客推开了门,便站在那里。 看了那黑衣刺客一眼,慕容泽掸掸身上的灰尘,信步而入。 在他彻底地踏入这个平平无奇的柴房后,那扇大门立刻就被黑衣刺客从外部带上。 …… 舒展了自己有些酸疼的肩膀,苏令仪这才从快要冷掉的浴桶内起来。 拿起自己那有些脏污的衣服,再看看床榻上那放着一套整洁又崭新的一件儒生长衫。 苏令仪毫不犹豫地选择去穿那件儒生长衫。 “嗯,难得这几日有舒坦的一天,慕……?” 正活动筋骨的苏令仪一推开门门,就看到自己房前看到一连串的脚印。 而那本在门后黑影此时也消失无踪。 她赶忙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干什么去了? 苏令仪一下子有些烦闷。 这几日二人算得上同进同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打声招呼。 本以为她们之间已经算得上是可以同甘共苦,能一起谋事创造财富的好合作伙伴的。 可现在,他消失时却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这下,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有些丧气地走回了回来,苏令仪这才在房门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揉皱的信纸团。 她赶忙将纸团拆开,却见里头明晃晃地躺着一枚三仪玉。 “是慕容泽留下来的?”苏令仪心头一惊。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个干净……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她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赶忙将信纸拆开。 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泽那苍劲有力的字迹。 不大的信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 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按兵不动,随波逐流。 苏令仪皱着眉,伸手摸了摸信纸。 指尖干干净净的,除了纸张上透出一股墨迹香味,什么都没在自己的手上留下。显然这信纸是他早就写好的东西。 莫不是早就想到会变成这样? 薄如蝉翼的信纸瞬间被她捏出几个破洞。 “好小子跟我玩失踪是吧?真当老娘是什么听话的棋子不成?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成为别人的工具,想让我按兵不动,看着那群狗杂种做这种事情?下辈子吧。” 她冷笑一声,怒气冲冲的推开了门。却见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凄清的可怕,地上的雪迹也清理得一干二净。 刚踏出一脚,外头的强风就像是慕容泽派来监视她的一样。努力地想让她回到屋内。 信纸刮擦着她刚被热水煨热,尚带着一股暖意的指尖。 掌中的三仪玉带着冰冷,直穿她的心肺。 不许去! 不许去! 不许去!! 这三个字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地盘旋。 犹如枷锁一般束缚着她的四肢。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这次,姑且就听他一回。 第150章 生不起反抗的身体…… 这是难得清闲的一个夜晚。 她不用提心吊胆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不用提防自己的安危被人侵害。更不用担心慕容泽会发现自己的马甲。 一切都那么的……平静。 然而平静的尽头是空旷的虚无,是寂寥无声。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还在执着地敲碎这片宁静。 带着繁杂的念头,凌乱的思绪,苏令仪度过了一个平凡却又不简单的夜晚。 翌日天一早,苏令仪便睁开了眼。 冬日的白天亮得本就晚,更不用说这五更天的黎明。黑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但她却一点倦怠的感觉都没有。 无所事事的她,翻身下床,整理着自己随身带来的物品。 一件不大的衣服上贴着密密麻麻的针。腰带两侧还藏着两柄飞刀。袖口处更是缝着两只手都数不出来的烟雾弹。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 可这样的衣服对苏令仪来说却并不稀奇。 毕竟十几年如一日养成的习惯,可没那么好改的。 虽然在这里待了不少的日子,可这些暗器消耗品却在她进了这土匪窝后,几乎没怎么动过。 唯独治疗外伤的药物已经见了底。 苏令仪很是无奈地叹口气,倒了杯凉透的白水,将一包白色的粉末通通洒进去。 粉末一入茶杯,瞬间就让里头的凉白水沸腾起来。 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气泡。 咕嘟咕嘟的水汽顺着杯壁蔓延下来,滴落在桌布上。顿时烫出几个窟窿。 等到大小不一的气泡彻底地消沉下去。她这才取出藏在衣袖前端的整整五十根飞针,将这些全部都泡进了茶杯之中。 一炷香后,苏令仪拿起一根银针细细端摩。 那些钢制的飞针的针身比之先前更加的锃光瓦亮,针尖上沾附如寒霜一般透亮洁白的护膜。带着丝丝危险的冷意。 冷眼看着针尖上的药水滴落在地上,苏令仪将飞针甩了出去。 “吱!吱……吱……” 墙角不知何时溜进来一只老鼠,它小小的眼珠看了眼苏令仪,随后双脚一蹬,吐出口白沫,彻底的失去了生机。 这仅仅用了一吸的时间。 若是老鼠也有意识,它一定不会来这个地方。 觅食尚未成功,转眼间天降横祸,它自己却成了冬日吟虫的桌上餐。 看着死去的老鼠,苏令仪神色淡漠地撑着脑袋。 “还好毒性没变差。” 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将剩余的四十九根飞针通通从茶杯内取出,甩掉上头附着的药水。风干片刻后,苏令仪就又将飞针塞回了衣袖内。 天色依旧未亮,苏令仪却不想再在这里等候,推开屋门,她便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处的山峰走去。 那里,正是苏慕辰约她去的地方。 不过片刻,她就已经站在了山巅。 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还带着冬日清晨特有的白色的雾气,哪怕苏令仪的视线极其好,依旧是十步以外,人畜不分的结果。 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那远方隐约透出的山体棱角。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摇头,摒弃那些杂念,盘膝坐在地上,闭眼等待着苏慕辰的到来。 时间在一刻刻流逝,苏令仪迟迟都等不到苏慕辰。一时半会儿就有些急躁。 作为暗客,耐心这种东西是最不能缺少的。 时常需要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之时迅猛出击,将其一击必杀。 急躁行动,哪怕是最后目标得手,那这样的结果这对于一名刺客来说,都是一份不及格的考卷。 但她并不在乎自己作为暗客的分数。 因为她从腐海逃出后带着的腥味,早就被身边的太阳给蒸发掉了。也不屑于再回到那种地方做一只没什么生命主权的孑孓。 忽然一道清甜的香气笼罩了她。 熟悉草药的苏令仪自然是知道,这个正是怨罗的味道。 怨罗自身的香气本就清新淡雅。在诸多花香中也称得上顶尖。 奈何怨罗虽香,可这的花粉在风传媒的影响下,花粉不仅少,且难以保存,加上怨罗的味道对东临人来说太过熟悉,是个人都不会选择触碰这种会让人联想到死亡和尸体的花香。 就算怨罗顽强嘈杂如路边野草,可想要得到一瓶怨罗的香粉…… 这价格却也不是一般东西能比拟的。 虽然,昨日苏慕辰的身上就是这个味道,只不过那是她一直待在味道杂乱的矿洞里,且山洞那边就有不少株怨罗,苏慕辰这抹淡淡的味道,也并未让她在意。现在,这一股子像是洗了个怨罗花瓣澡的苏慕辰,一下子就让她的精神一震。 “卿卿,来得可真早。” 苏慕辰似乎是完全忘记昨天苏令仪是怎么下他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从背后抱住了她。 苏令仪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原因很简单。 便是苏慕辰身上的气场。 每个人身上的气场都会不一样。 于才女书生,那是书卷的儒雅之气。 于将军元帅,那是兵刃的血绣之气。 于刺客而言,那是宛若空气的虚无。 苏令仪上辈子在傅明旭那种变态的手中能一直活那么久,自然是和她这种对气场的判断天分有关系。 不论是谁,都别想逃过她的鼻息。不论是谁。 但……两辈子了,她这屡试不爽的武器,却在苏慕辰的面前一次次的失手。 若非他身上这股浓烈的怨罗香气。 只怕是他站在自己身后一整天。 她那个气场感应雷达也感受不到苏慕辰身上的气息。 不论是他的靠近,还是他的触碰,这个身体永远生不起一丝的抗拒。 好似他们从未离心, 好似他们本就一体…… 这种被动的,像是按照程序行走,犹如提现木偶的感觉。 从她的血液,骨髓,乃至灵魂都布满了抗拒。 “自然是想早些应付你,好跟夫君回去看看孩子们了。” 挣脱掉苏慕辰的怀抱,苏令仪冷笑着,后退三步,直到靠在树干上她这才肯罢休。 “说吧,找我做什么?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在这里谈天说地。” 第151章 炸山 “傻丫头,我们兄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你不用这般对着大哥说话。” 苏慕辰柔声笑着,伸手就想摸苏令仪的头。 尽管身子不愿意,可脑子却清高的很,驱使着左手,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苏慕辰的胸膛之上。 “怎么,我之前说的话,大哥全都听不见吗?”说罢,苏令仪双眼微眯,威胁的看着他,声音也凌厉几分。 “从那一日开始,我们便不再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从踏出尚书府开始,直至将来,我们之间永远只有一种关系——死敌!” 苏慕辰笑着摇头,尽管左肩上的匕首已经顶到他的胸膛让他有些生疼,但他却并未生气。 反而上前三步,硬是让苏令仪手中的匕首穿透自己左肩上方。 任由自己的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地上。脸上笑得格外的渗人。 此时此刻,苏令仪的手瞬间僵在那里,根本生不起任何想要杀掉苏慕辰的念头。 不顾自己胸前的伤势,苏慕辰一把抱住苏令仪,道:“卿卿的要求,大哥怎么可能会忘记?” “不论是想找回那十万石的存粮,还是让这些肮脏下贱的东临匪徒死个干净,亦或……是卿卿想要找到讯零花救治雅儿,大哥都会帮你你。” 苏令仪的身子从头麻到尾。 她此时被苏慕辰牢牢的锁在他的怀里,根本就看不清苏慕辰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她内心的震惊却是无法言语的。 找回十万石存粮是慕容泽此行的目的,想把这整个东城寨屠戮干净,是她看到这群比畜生还畜生的牲口做得恶心事才下得决定。 更重要的是:她从未和苏慕辰说过雅儿的身体不好,更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在暗中寻找讯零花。 知道她这些想法的,从始至终,也只有全程跟着她一同潜伏在这里的慕容泽。 为什么苏慕辰什么都知道? 就好像,是住在自己脑子里一般…… “你知道讯零花的下落?”苏令仪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那本就是大哥为了卿卿准备的礼物。” 怎么能是礼物呢? 那是为你准备的聘礼啊。 苏慕辰笑笑,摸着苏令仪的头,眼神愈发温柔。 苏令仪咬了咬牙,讯零花就是她的软肋,她可以为了得到讯零花不择手段。 哪怕是赔上自己。 “你想要什么?” 苏令仪攥着拳头问道。 “大哥要得不多,只想要一个卿卿罢了。” 尽管她很像看清此时苏慕辰的表情,检验他的话是否有水分。 奈何苏慕辰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抱着她的力道也比慕容泽思春的时候大多了。 苏令仪抿着唇。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前提……必须让我检验那东西的真伪,若是你骗我,我随时随地都会宰掉你。” 苏慕辰失笑的捧着苏令仪的脸。 尽管她往日很擅长伪装,但今日她还真就没什么伪装的心情。猛兽从来都不会在和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利爪。 低声嘶吼,流露出整整兽鸣,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 虽然一脸凶狠弑杀的模样,可苏慕辰看着这样的苏令仪,双眼就像是醉了酒一般,满是欣喜的朦雾。 不管是小兔一般乖巧的苏令仪,还是像野猫一样露出利爪的苏令仪,都是那么的叫苏慕辰沉迷。 “好,大哥答应你。”随着他的话,连带着那浓厚的晨雾也消散了不少。 “不过,卿卿可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容易,虽然讯零花可以在回京以后,亲自让卿卿检验,可大哥却也不是个爱吃亏的主。 不若,卿卿今日便陪着大哥看看日出吧?在府中十六载,大哥还从未和卿卿一起看过日出呢。眼下正是好时候。” 苏令仪虽然心中不愿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讯零花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 压下心头那抹诡异的情绪,任由苏慕辰拉着她的手,二人紧挨着坐在山头的悬崖边上。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浓浓的雾气洒在他们的身上。 说是看日出,可苏慕辰却几乎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苏令仪的身上。 金红色的光辉,似乎是特意助兴的一般,洋洋洒洒的落下自己的痕迹。 “果然和卿卿一起看日出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苏慕辰心满意足的看着她。 眼中不时飘过一抹嫉妒。 此时的苏令仪沐浴着清晨的微光,在云雾之间惊艳得就像是穿着红色嫁衣的仙女特意下凡来报恩的。 要不是那次被苏老头按着去了西玄,他的卿卿也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呵,是嘛?” 苏令仪伸手遮了遮日光,并不想听苏慕辰继续说下去。转头看着这晨林雪景。 浓雾渐渐消散,微微融化的雪花,落在山林间尚且带着绿意的松树枝上。 她这时才发现,苏慕辰这个位置选得特别的好,只要站在这里往下一看,就能将整个东洲山尽收眼底。 哪怕是被一堆人防护住的东城寨,在这个地方,也是一览无余。 堪称监视的最佳地点。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苏慕辰随便挑的好地方。 但她也不知道苏慕辰这近乎是将底牌曝露在她面前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卿卿这两日一定睡得不好吧?” 苏慕辰忽然这般问向她。 “若不是你和这些牲口合作,我至于睡不好?”苏令仪怒极反笑。 苏慕辰搂了搂苏令仪的腰肢,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知道的,卿卿心情不好,但是这么久才察觉到是因为这个,这点是大哥的不对,惹得卿卿生气了。大哥给卿卿赔罪。” 苏令仪一把将苏慕辰按在地上,右手狠狠地攥着那尚插进苏慕辰胸口还未曾拔出的匕首。 “赔罪?给我?笑话!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做这等无耻的举动,拿走国粮,放任他们抓老百姓,你可想过后果? 你要是看北境不顺眼你直接投奔东临啊!何必在这里两面三刀,吃着东临的东西,赚东临的钱,最后杀东临的人。 苏慕辰,这些话说开了,我都替你害臊! 你该赔罪的不是我!是那些变成白骨的人!” 这掷地有声的质问,并未让苏慕辰感到任何愧疚,反而见苏令仪这般,笑得更欢了。 “果然是我的卿卿,总是那么喜欢为别人操心。卿卿数落得对,所以……” 他猛得翻过身,将苏令仪压在地上。 “大哥把这些下贱肮脏的东临人都给杀掉,卿卿是不是就会开心点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地上的砂石以及雪花开始震动,成片成片的雪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被扎破一般,浩浩荡荡的向着山脚进军。 第152章 因为……你现在是个出局者 震耳欲聋的山崩雪浪让苏慕辰险些摔下去, 苏令仪瞳孔一阵收缩。奋力将苏慕辰推离便往悬崖头奔去。脚下的山地并不稳当。想要站稳脚跟都极其困难。每一次的站起都会因为地动山摇而再次跌倒。 衣摆上,她膝盖上磕碰出来的血迹沾污着发黑的雪印显得她尤为狼狈。 可哪怕不能站稳脚跟,她依旧选择匍匐前进。 看着眼前那朦胧的雪花带着雾气,下的东洲山,苏令仪的眼眶一红。 山体坍塌,老树折枝,伴随着飞禽走兽逃亡时的戾啸声。 明明美如仙境,可在雪雾的轻纱下……掩盖的却是尸山血骨。 沾血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在她眼光所及之处,在那半山腰上的东城寨…… 须臾之间,就被山上崩塌而下的大雪所吞没。 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苏令仪看着眼前一阵眩晕,眼中忽然浮现当年自己跳崖时险些丧命的画面,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眼看就要从悬崖之上摔下来,苏慕辰见状,一把拉过苏令仪的手。 “卿卿,卿卿听话好吗?别再做些让大哥担心的事情。”苏慕辰言语中不乏责备之意。但始终碍于自己对她的情谊而未曾动怒。 “苏慕辰,够了!你给我放手!”苏令仪冷眼看向苏慕辰。乌黑的眸子里寒光明灭,闪烁不定。 用力挣了挣自己被他拉住的手。 那可是几百号人啊! 不管男女老少,就这样全部埋藏在雪崩之下。 一想起慕容泽昨日匆忙离开留下的信纸,苏令仪的心就没来由的颤动着。 他…… 他也还在下面! 苏慕辰却摇了摇头:“不,卿卿你不能走,你知不知道你的性命对大哥来说至关重要!” 苏令仪冷笑一声,紧紧扯着苏慕辰的衣领,让他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对视着他那双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眼睛。 “所以,那他们的性命就无关紧要了吗?” 那和自己同样大的瞳孔,里头带着的……是犹如南极冰川一般广袤的漠视。而在这冰天雪地下的倒影下,她看到了苏慕辰对“她”独一无二的温柔。 “卿卿怎么生气了?可是哥哥做得不好吗?明明……你这里说想杀掉他们的。”苏慕辰有些疑惑地伸手按在苏令仪的胸口上,“难道卿卿不想把他们杀掉吗?” “呵……” 苏令仪松开了扯住苏慕辰衣领的手,转而将刺进他肩头的匕首狠狠地拔了出来。血光瞬间就喷了她一脸。 看着苏慕辰惨白的面容,她用着帕子,擦拭着匕首上的血,嘴角扬起冰冷的笑容。 “我想啊,想了很久很久。这几天晚上,我做梦都想把这些人杀掉。现在……也包括你。” 听到苏慕辰这令人作呕的话语,苏令仪攥着匕首,往他的胸口挥刀。 “好啦,卿卿,别闹了。” 苏慕辰笑着接住苏令仪带着怒火的一刃。 “在大哥身上留下这个伤痕就足够了。再多的话……怕是卿卿冷静下来就又要难过了。" 接着,他靠在苏令仪的肩头,捏着她的手,半委屈半陶醉地说道:“卿卿不知道……在大哥眼中,谁的性命都比不上我的卿卿重要。包括……我自己的性命。” 失血带来的些微眩晕感,让他的下盘极其不稳。 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苏令仪的身上。“卿卿,你心里想些什么我全部都知道。我更能帮你完成你所有的心愿,我们……我们本就是一起长大的,以前的你总是会时时刻刻想着我。可是现在……你又为什么想着要逃离我?” 残破不堪的身躯,怀揣着他爱恋般的理想。向着苏令仪诉着苦。 可苏令仪用着极其冷淡的眼神抬着头看向他。 “别说这些倒胃口的话,该听到这些话的人,早就死了。” 他抬起头,苏令仪一如既往地排斥着他的靠近,态度更像是亘古不化的寒霜一般。 他不明白,当年那个总会牵着他的手,喊他兄长的小女孩,为何现如今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卿卿……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苏令仪的无情,让苏慕辰的有些难耐。 他明明从苏令仪的双眼,看到了自己。但……但那里放着的只有一个实质性的躯壳。 根本就不能从这里看到任何自己期盼的东西! 忽然苏令仪那沉寂的眼珠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当然是因为……你现在是个出局者了。” 这令人熟悉且讨厌的声音想起,让苏慕辰的心间一沉。 原来,她眼中的光芒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从她的眼睛内看到了慕容泽的倒影。 他带着怨毒的恨意面向慕容泽。 他穿着一身黑衣,像是幽灵一般在须臾之间就从来到了二人的身旁,十分简单粗暴的用自己的佩刀划破了苏慕辰的手腕。 趁着他吃痛之际,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抓着苏令仪的手带着她就拉开了和苏慕辰的距离。 慕容泽侧过眸,就看到苏令仪那沾满血珠的俏脸,以及掌中沾的血渍。他微微蹙眉。 “受伤了?” 苏令仪摇摇头:“不是我的血。”她说着,颇为忌惮地看向苏慕辰,“是那个疯子的血。” 慕容泽瞥向他,眼神中满是傲慢的不屑。 “碰了脏东西会病的道理,你应该懂。沾了他的血……这和受伤没什么区别。真是愚钝的很。” 他拿出帕子,看着苏令仪身上的血一点点的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苏慕辰呆呆的看着除了自己的血液之外再无一物的手,似乎方才和掌心接触过的,那抹温热并不存在一样。 而现在,那双柔荑却正正好好被慕容泽拉着! 慕容泽的举动就像是直接往苏慕辰的脸上打了两个巴掌,像是在嘲笑他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啊……哈哈,我懂了,卿卿说是在乎那群贱民,实际上,轻轻更在乎的……是你吧?”他褪去了世家公子的外壳,看着慕容泽的神色十分扭曲。连声音也染上了一层烦躁的沙哑。 “慕容泽,你怎么这么像个跟踪狂一样烦人?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像个多余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和卿卿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介入我们二人?” 苏慕辰此时的精神绝望的像是站在悬崖的边缘,可慕容泽却毫不客气地继续逼近他。像是……随之准备将他的理智推下去。 “大舅哥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本王跟王妃,妇唱夫随,形影不离。倒是大舅哥,总是时不时地介入我们夫妻,不觉得有些过分了?” 第153章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苏慕辰怔怔的听着,眼眶顿时泛出一层猩红。 失神的瞳孔,染着血的唇齿,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被摧残的青松。 “卿卿……你也是……这个意思?无论如何……都不肯选择我吗?府中的十六年,竟比不过他这个粗人五年吗? 卿卿,大哥从来没有要求过卿卿什么事情,这次,就当大哥求你了……留在哥哥身边吧。”苏慕辰卑微的看着苏令仪,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遁入冰雪中消失不见。 苏令仪不由自主的皱眉。 她看着狼狈且脆弱的苏慕辰,挪动了脚步。 慕容泽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眼神满是疑惑。 苏令仪嘴角笑笑,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慕容泽看了眼毫无反抗之力的苏慕辰,便随了苏令仪的心意。 苏令仪站在苏慕辰的跟前,缓缓蹲下。 她伸手理了理苏慕辰的发丝,柔声道: “兄长生得这般好看,这般泪珠暗滚,怕是会让不少未出阁的姑娘芳心暗许,骂我是个欺负人的贱婢了。” 见苏令仪这般举动,苏慕辰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紧紧的抓住苏令仪的肩膀。 “不,大哥不会让这种污言秽语传入卿卿的耳中,绝对不会!谁敢说我们卿卿一句坏话,我就割掉她的舌头!” “大哥你是觉得,我们能……永远的在一起吗?”苏令仪悄声在苏慕辰的耳边询问。 就像是一只蛊惑蟋蟀入水的线虫。 “当然能!卿卿是怕外头人的闲言碎语吗?卿卿不用担心,只要卿卿愿意,大哥现在就可以放弃一切带卿卿远走他乡! 要是不愿意走想留在京城,大哥……大哥还可以把这北境踏平,到时候,就绝对没人会说我们的关系。卿卿,回来吧,回到大哥的身边,让大哥好好的保护你!” 苏慕辰激动极了,眼神中的癫狂,疯魔,着实叫人后怕。 慕容泽站在一旁,自然是把这些听得一清二楚。尽管他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可他还是总将自己的眼神放在苏令仪的身上。 不知怎么的,他也……很想知道苏令仪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呵~”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就敲响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警钟。 “所以啊,大哥又是觉得自己哪里比得过我夫君了?”她笑靥如花,可眼角的嘲讽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大哥你这些话,未免也太自大了吧?你看你?从始至终,你都在想着……怎么打断我的腿,怎么折掉我的翅膀,让我变成你笼子里的金丝雀。 况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那些闲言碎语的姑娘都做我来世度奈何桥上的石头了?” “前有玄宗强抢儿媳做贵妃,后有山阴公主与父兄乱伦,他们一个个的,要不是位高权重,要不就是权势滔天。更是能指示史官篡改他们生前的一切。 然而……这有用吗?是后人称赞他们勇敢追爱了,还是赞扬他们不顾世俗眼光了? 最后不还是沦为嗤笑的对象,遭人唾弃?大哥饱读诗书,这些种种的例子想必是比妹妹知道的多。 怎么就是不明白……有些事情,做不得就是做不得。明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去折腾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卿卿!只要,只要我们隐姓埋名,我们就可以……” “够了!” 苏令仪有些烦躁的扶额。看着苏慕辰的眼神空前冷漠。抓着地上的脏兮兮的雪花,就砸在他的脸上。 苏慕辰的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苏令仪可不管这些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脏雪,一掌推在苏慕辰的胸膛上。 力道不大,却还是让苏慕辰躺在了地上。 “你看……我为什么要失去自己的名字,就为了和你在一起?又为何要和一个一辈子都带着假面假名的人生活一辈子? 苏慕辰,你是虚假的面具戴习惯了,所以就想让自己一辈子都戴着别人的面具。 很可惜,我不想! 我自打记事以来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选择,苏慕辰……从来都没有你。” 她并不想和苏慕辰掰扯什么亲情爱情的东西。 原身喜欢的一直都是傅容,从未对这位“疼爱”自己的兄长有过半点古怪的念头。 而自己? 她本质上就是个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时常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 面对那种和他人捆绑在一起,还有时刻要付出自我,自我牺牲,像是失了智的雄雌关系…… 她是最为不屑的。更不曾向往过。 又谈何会选择一个见面不过两日的“兄长”呢? 一道轻笑声从慕容泽微微上扬的嘴角透了出来。 苏令仪对苏慕辰那冷酷的态度,这让慕容泽的心底生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畅快感。这舒坦的感觉,犹如在千军万马下,他只身一人斩杀掉地方将帅的头颅那般。 是个值得大肆炫耀的胜利。 他上前几步,很是霸道地搂过苏令仪,更绝的是,苏令仪全然没有对苏慕辰的那种冷意,反而很是安心的将自己的头靠在慕容泽的怀中。 二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样,俨然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这下,慕容泽脸上的表情更是嘚瑟了,倨傲的看着苏慕辰,他嘲道: “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大舅哥,这可就不是本王没脸色了。还请日后,大舅哥能少介入我俩!” 慕容泽本就精准拿捏了苏慕辰的弱点对其嘲讽,这让他本就危险的理智几乎清零。苏令仪却又在慕容泽的身后再补上了致命的一刀。 在二人交替的狂轰滥炸下,苏慕辰彻底的崩溃了。 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已不再流淌,凝固成暗红色的结晶体。 苏慕辰平静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污渍,紧紧按着自己那有些透风的伤口。 他缓缓站起来,看向苏令仪。 “卿卿,你知道为什么你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找到你吗?” 苏令仪抓着慕容泽的手顿时一紧。 显然,她也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 但她还是一脸不信任的看着苏慕辰。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那就让大哥将最后的秘密告诉你吧。”他凄苦的笑笑。 “去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慕容泽小声在苏令仪耳边低语。 慕容泽的话,让苏令仪极度混乱的内心也稍得几分安宁。 她郑重且认真的点点头,走向苏慕辰。 这个秘密,她要是不弄清,怕是永远都会活在苏慕辰的监视下。 可现在有慕容泽在,她也不是不能冒点险。 第154章 什么大苍蝇掉下去了? “你说吧。”苏令仪淡漠的问道。 “这个秘密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苏慕辰固执己见,就是不肯和盘托出。 苏令仪颇为无奈,只好弯下腰蹲在苏慕辰的面前:“行了吧?我的好兄长。现在总该说说,你是怎么追查到我的吧?” 苏慕辰擦了擦脸上的血。眨眨颇为无辜的眼睛,他向着苏令仪伸出了手。 “总该让我站起来,再好好和你说。” 苏令仪蹙眉伸出手,不用眼看都知道,现在的她,心情称不上多好。 原来在京城长大的男人一个个的都矫情吗? 前有慕容泽扭捏不坐泥灰石,后有苏慕辰狼狈跪地要让拉。 她这是造什么孽? 老碰到这些个奇葩男人? 站起身,苏慕辰看向背后的已然大亮的天光。 感慨叹息一声。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卿卿看日出,没想到……竟会是最后一次。” “兄长何必感伤?妹妹我可是亲自走过一遭大理寺的监狱,那儿的落日余晖可不比清霞微光差。 若是兄长愿意,妹妹可以帮兄长积极争取这个机会。 给兄长找个位置最佳的牢房给兄长养老。” 苏令仪此时就像是一个旁观凑热闹的路人。 仿佛是在赞扬那扣住他双手的银镣铐的美丽。 苏慕辰看着那刺眼的光芒。那潵在身上的暖阳温暖得……好似非常不真实一般。 “我能找到卿卿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注定一辈子都要同悲同喜,同死同生。” 他转过身,伸手抚摸着苏令仪的脸颊,脸上露出抹淡雅的笑容。 “嗳……卿卿,一辈子跟大哥在一起吧。” 他带着疯狂般的温柔。搂过苏令仪的腰肢。压根不等人反应,连忙飞身后退。 “疯子。” 知道苏慕辰在想些什么的慕容泽暗骂一声。 立即疾驰追赶,眼看着苏慕辰就要带着苏令仪从悬崖边上纵身跃下时。慕容泽已然追到。 将腰间挂着的弯刀鞘往苏慕辰腰间的腰带一勾,卡住他和苏令仪即将摔下悬崖的身躯。 “慕容泽又是你!你怎么总要阻挡我?”苏慕辰眼中满是猩红的凶意,但这抹愤怒下是势在必得的狞笑,“不过……这次,我是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他冷笑一声,将自己的腰带一松。 素白色的腰带瞬间就脱离了慕容泽的桎梏。 更是趁着坠落之际向着慕容泽甩出几枚暗器。 苏慕辰的武艺顶多自保。那些脱力的暗器别说是想让慕容泽致命,就连让他蹭破皮怕是都做不到。 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这片刻的耽误却也还是让慕容泽的救援被拖延。 “慕容泽,你就算是卿卿的结发夫君又如何?最后卿卿的尸骨不还是混着我的骨血埋入山地之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慕辰狂笑着。抱着苏令仪,心满意足的跌落下去。 他笃定了,背后背负着北境半座江山的慕容泽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看似视人命如草芥,实际上比谁都要在乎,何为人命,何为大家。 正像慕容泽看透苏慕辰并未像表面一般君子。苏慕辰也清楚他不是这种不顾大局的人。 所谓的:你的敌人永远比你还要了解你。 正是如此。 然而世上最不缺意外,在自以为主机运算没有差错的情况下,总有在规则内的bug打破你的认知。 慕容泽并未在苏慕辰的意料之中的那样站在悬崖之上。 而是阴沉着脸。跟着两人一起跳了下来。 刚烈的风吹打在三人的脸上,刮得人生疼。 “神经病!”苏令仪心头的怒火更胜。 苏慕辰此举就是在她底线雷区上来回蹦迪。 在生死关头的危急下,苏令仪压根就不想着隐藏什么,左手甩出飞天绳索,在悬崖壁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忽然,绳索一端一紧。 抓到了! 她紧绷的内心瞬间被喜悦填满。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管不顾地运起内力打在苏慕辰的胸膛之上,便专心在岩壁上找到一条能让她安然落地的生路。 然而,苏慕辰并未在她预想中的那样对她纠缠不休。她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下一刻,她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大苍蝇一样的东西咬着一朵白色的大五花从她眼前掉了下去。 掉了下去…… 是什么黑色的大苍蝇掉下去呢? 这还要回到呼吸前的一秒钟。 虽然说三人掉下悬崖的速度不相上下,可是在高处坠落的速度下,这短暂的时间足以拉开巨大的距离。 慕容泽一直就在双苏上面的两三米处。 在知道苏慕辰抱着想要和苏令仪同归于尽的念头后,他就在想着如何从苏慕辰的手中将苏令仪给拉出来。 二人不约而同的用出飞天绳索。要说慕容泽失策的,是他抓错了人。 本意想抓着苏令仪,没想到,因为苏令仪的反抗导致二人的身形变换了位置,结果反而把苏慕辰给抓到了。正巧苏令仪那边又恰好勾到岩壁,再加上苏慕辰本就是个强弩之末。 上有慕容泽抓着他下坠的身子,下有苏令仪用内力在在他身上做跳板。 两头受难的苏慕辰,在半空之中想要有招架之力属实有些困难。 于是乎,苏令仪一个人吊在半岩壁上,而苏慕辰和慕容泽这俩黑白双煞就像是一道疾驰而过的影子一般,从苏令仪的眼前划过,迅速掉了下去。 这便是事情的结果。 呼呼的风雪声,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结界一般,制止着苏令仪那绝佳的听力。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悬崖下消失无踪的二人。 悬崖上,慕容泽的话,她尚且还记得。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还真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苏令仪蹭了蹭有些酸痒的鼻子。叹口气。 她的脑子里头一个声音不断的警告着她。 她现在该做的,就是从这里一路往上爬,在自己安全以后再悄悄去宋家拿到她想要的讯零花。 但,脑子在想脑子的,身体却并不听它的话。 下一秒,苏令仪那不听话的右手就又甩出攀岩索,深深的刺在岩壁上,随后就像一只大蜘蛛一样,一点点的,从悬崖上往下跳。 第155章 找到了 尽管苏令仪他们的动作非常地迅速,可掉下悬崖再到摔死的时间也不是很漫长。 是以从她抓到的地方开始一路向下走,也没攀爬多久就已经踩在地面。 而地下堆积的雪,因为没人清理,堆积的高度已经快要将苏令仪半个身子都个淹没了,根本就看不清原本山间路的一点痕迹。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苏令仪落脚处刚刚好是这片山石地形最为平坦的地方。前方路势并不会崎岖到让苏令仪陷入险境。 她站在这里,看向四周。 这里的雪崭新如故,根本就没有一点的人经过,或者存在过的痕迹。 就连树上被少量震落下来的积雪,也都是因为自己。 却始终没有苏慕辰和慕容泽二人一点的痕迹。 “慕容泽!” “慕容泽!” “你听见的话就回答我?” 她艰难地趟着积雪向前走。不断地喊着慕容泽,可回应她的只有回荡在山谷内……自己的回声。 “喂!慕容泽!” 眼看着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苏令仪的心也不免被揪起。 慕容泽身上有伤她是知道的,虽然这几日刀疤男落在他身上的鞭痕好了个七七八八,就连深可见骨的腰腹部的伤口也已经开始长出新的肉。 但,再怎么大病初愈也还是个虚弱的身子,终究是不能和极限的巅峰相提并论。 更不用说,还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明明他们掉下去的时候和自己挨着很近,甚至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她偏偏就是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现在的苏令仪,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在没有任何的线索下,到处在找慕容泽的踪迹。 她一点儿都不敢耽搁时间,在这片白茫茫的地界到处跑着。 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可依旧连一点人的线索也无。 她烦躁的一掌按在树干上。 “慕容泽,老娘劝你识相点出来!要是再躲着,小心我直接带走你儿子,让你一辈子都看不到他在哪儿!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我也当个甩手掌柜不治了!” 她这似是威胁的话,并没有等到她要等之人的回答。 脑子弥漫着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就像是个繁杂的菜市场,让她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苏令仪拍了拍自己的脸。 “冷静,对!要冷静,人不冷静的话,可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了。” 她不断地叨念着这几句话,权当做是在念清心咒一般。 虽然说用处不大,却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雪地终于也不再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她当即不再浪费时间,继续靠着岩壁的一侧寻找慕容泽的身影。 好在苏令仪寻找的方向一直都是在悬崖下方,没多久,她就在另一处发现了正靠坐在岩壁北侧的慕容泽。 “慕容泽!” 苏令仪高呼一声,冲了上去。 “喂!醒醒,你没事吧?”苏令仪拍了拍他的脸,小心询问道。 慕容泽颇为疲惫地撑开了眼皮,尽管眼前一片模糊,他也还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岳潇潇?” “嗯,是我!现在人怎么样了?脑子还清醒吗?你可千万别睡啊,睡着了……可就麻烦大了。”苏令仪宛若连珠炮似的问题轰得慕容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令仪的声音掺杂着回音,听得他脑子是嗡嗡的。 “岳潇潇,你好吵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聒噪?叽叽喳喳的,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山鸡。吵得我头疼。”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不定有大问题啊!万一颅内出血什么的,我也救不了你!” 人体最精密的地方,全在脑子上。 她自诩自己的医术,称得上顶尖,甚至能和神医谷谷主促膝相谈。可这个前提是——不动脑子。 若是非要叫她动动别人的脑子,那她怕是没多大的耐心。 尤其是在这种任何科技都十分落后的古代,想要给人开颅让他活下来? 这无疑是癞蛤蟆抓猹送鹅当下午茶——是痴人说梦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令仪才对慕容泽这样的情况表示万分的担忧。 在她一看到慕容泽,就见他面色苍白,靠近他时,听到的呼吸的频率也变得很慢,更不用说想着还头晕乏力。 颅内出血的症状和脑震荡有些相似之处。可要是能早些发现,她就能对症下药,把这些损害降到最低。 “所以……你没事吧?”他卸了力,靠着岩壁上轻声问道。 “能有什么事啊?托你的福,苏慕辰没能拉着我一起死!” “啊……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又要失言了。” “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的,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样?”苏令仪急得火烧眉毛。看着优哉游哉,全然没把自己的伤势当一回事的慕容泽格外想打人。 “嗯?就是有些晕吧,感觉动一下身子,胃里便酸涩得很,至于身上的伤?除了老伤口有些崩裂之外,也没增添什么新的伤口。” 他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苏令仪,眼皮又在止不住的打颤。 “哎!那苏慕辰呢?你不是想抓苏慕辰的吗?他又去什么地方了?”苏令仪赶忙开口道。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让慕容泽的精神保持绝对的清醒。 真要是失去意识晕过去……那怕是就糟了! “你说苏慕辰啊,那还真是个疯子。”他微微强撑着身子,脸上的嘲讽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我也认同,一点儿都不顾别人的意愿就拉着人跳悬崖,真是这辈子碰见的最神经的一个疯子了。”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总不爱和他靠近?” “我怎么知道,我平日又没有和你们两个一起相处,你还指望我一个从小就没在苏家长大的,被人遗弃的女儿会知道点什么?” 苏令仪回应着苏慕辰,手上也不歇着,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药抖了出来,开始做着最为简易的配药工作。 “幼时,我时常来尚书府造访,且每次来尚书府的理由,都是找苏慕辰。他确实是个聪明的人,乃至所有人都喜欢的孩子,就连我也是那么以为的。 就在我某一次的造访下,我看到了苏慕辰最为真实的一面……” 他断断续续的,用着剩下不多的力气,开始讲述着一段,苏令仪也不知道的过往。 第156章 众所周知,有大气运的人掉悬崖是不会死的! 作为苏家杰出的长子,他拥有着苏穆哲所没有的东西。 父母的疼爱,苏相的器重。 天之骄子,不外如是。 但过多的关注,众人的喜爱,带来的自然是极大的压力。 这张和本性截然不同的儒雅,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却也让他的内心也变得极度扭曲。 这抹扭曲,体现在他独特的嗜好上。 那时,苏薛两家尚未撕破表面的和谐,在众人眼中,他和苏慕辰的关系好到可以穿同一件裤子。 因此,他想要进出尚书府并不是什么难事。 府中伺候的下人对他的到来也是习以为常。就连通报这件事,都被省略了。 而就是因为这点,年幼时的慕容泽,见到了苏慕辰的另一面。 他就站在苏慕辰的背后,看着他亲手将跑进他院子的野猫,用一把匕首,生生肢解。他就这么笑着,划破自己的血,融进野猫的肚子,最后重新用针线,将这只被他弄得不成样的野猫缝合起来。 心满意足地挖了一个土坑将那只野猫埋葬。 “三殿下,你来啦!” 他似乎是根本就没有被发现做坏事的错觉。 尽管,他的手还带着血。 尽管,他的膝还沾着泥。 可依旧用着无辜且真挚的眼神看着慕容泽。 那一日,慕容泽都不知道是怎么和苏慕辰说完的话,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皇宫的。 之后苏薛梁家彻底闹翻,他也顺势和苏慕辰断掉了联系。 当初的事情在多年岁月洗礼下,记忆也被风霜洗劫得破破烂烂,也没多少东西还能剩下,可唯独,唯独在苏慕辰埋葬那只野猫时,他眼中那的满足感以及占有欲是他至今为止都没能忘记的。 迷迷糊糊的看着苏令仪,慕容泽嘴角微微一撇。 “你知道吗?在你妹妹及笄礼上时,我就在苏慕辰的眼中看到了他眼中的那种情绪。这种期待,是要用你妹妹的死才能填满的缺口。” “还是一个……要他亲自动手,亲自埋葬,才能填满他内心空虚的天坑。” “本王是死都不要和这种天生的疯子死一块的。于是趁着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就用内力把绳索给震断了, 不出意外的话,方圆百里内或许能找到他。” 慕容泽顶着苍白的面色,还是对苏慕辰发出了嫌弃般的吐槽。 苏令仪听完,立刻数落着他:“你蠢不蠢啊?就这么想着死?怎么没想着要拉他给你当个垫背的?” “蜈蚣百只手尚且死而不僵,他这么个心怀鬼胎的人,连拉你一起跳崖的时候都想着用暗器逼退本王,本王怎么可能用着藏针的垫子当垫背?” 慕容泽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说话刀刀带刺。 “那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有内力轰开他这么个文弱的伪君子,怎么就没内力让自己安全落地?还把自己磕得晕乎乎?” 慕容泽呆呆地回答道:“哦,这个就是他搞的,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搞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甩在本王脸上,让本王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情急之下本王就把他轰开了。之后什么都看不清,这才磕到了脑子。” 苏令仪有些无语。 感情真的是因为苏慕辰手脚多,手段多,伤到他,所以他才把苏慕辰给轰开的? 看着惨兮兮又有些智商出走的慕容泽,苏令仪不禁又哭又笑。 擦擦眼角的泪水,赶忙捂住差点就要喷出的鼻涕泡,恼道:“没摔着?” “没有,皇兄说,走大运之人就是摔悬崖都不会死。本王得天独厚,又有内力护体,怎么可能会摔死?”他说着,眯起一只眼角,看了看左边的雪地,指了指地上的坑,又道,“你觉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是这种坑?” 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还真有一个坑。 坑不大,就连深度都十分的浅薄。 看到第一案发现场的苏令仪提着的心这才松了几分,转而回应这慕容泽的反问: “你皇兄是哄骗你的,话本逸闻的书生摔下去不会死是因为有女鬼女妖女精怪。你不会死?纯粹是因为你自身身体好,且有内力护体,而且这儿的积雪厚。才没让你甩个半死不残。 若不是这些东西,你以为你能活?就是你有紫气护体,怕是紫气都会用在保留你全尸的份上了。” 她拍了拍沾满药粉的手,递给慕容泽一个瓷瓶。 “吃了吧。这么急的情况下,我能做的就只能这样。想好看点,好吃点,找神仙,要不找女精怪给你施展幻术也不是不行的。” 好在慕容泽现在的矫情病没犯。对于那混杂的堪称牛饲料一样的药粉并没有嫌弃。 闭着眼吹了一瓶。 当然,他要是嫌弃,以他现在的状态,苏令仪有信心可以选择用更加“暴力的手段”让他自动配合。 “果然本王对你的怀疑是正确的。” 慕容泽刚站起身,就啪一下倒在了地上。留下了这句话后彻底地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苏令仪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她赶忙摸上慕容泽的脉搏,又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琥珀色的眼珠。 “什么嘛,原来是晕过去了。” 苏令仪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雪地上。 她都给忘记了,这种紧急治疗药有极大的催眠性,也难怪他直接躺板板了。 看了看这山底的植被,还有这毫无人烟生存过痕迹的样子,她一时有些犯难。 连贯的东洲山早就因为火药的威力被炸出了几个缺口。以至于让这片常年见不到光的植被,终于也尝到了日光的甜头。 尽管此地的地势平坦,依旧会有被余波影响的可能。 因此她并不敢久留。 可前路如何她并不知晓,尤其是下方的路,几乎都被雪盖着,想要在雪地里头找到一条下山的出路,除非是有熟悉山路的猎户,不然,想出去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何况现在被火药强行改变过的地形,让这最为关键的条件直接被扼杀在摇篮。 更不要说,她还带着一个伤患了。 看一眼地上精神不好,体力全无的慕容泽,再看着自己因为爬岩壁导致有些僵硬发酸的双手,苏令仪就更是为难了。 “你说你跳下来做什么啊?不履行你的诺言,我也就不用这么费脑子的想着这么带你出去了!不知道我最讨厌欠别人人情了吗?” 她认命的蹲下来,将慕容泽那双修长的手,搭在自己背上,用力深呼吸一口,背着他,东倒西歪的往前走。 第157章 女人的头不能摸的不知道啊? 一路上,苏令仪背着慕容泽慢吞吞地向着西行,地上除了苏令仪前行时留下的脚印,还留下了被慕容泽足尖蹭出的小窝窝。 这全然都是慕容泽腿太长,而苏令仪又只到她胸口才导致的原因。 “我这是造孽了,还是沾染晦气了?怎么老是要扛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出去?还……还都是同一个人!” 苏令仪抱怨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再次将慕容泽那快要滑到地上的腿摆正后,继续前行。 靠着她当年在山中穿行的满级经验值,苏令仪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潜在危机。 在一处山洞前,苏令仪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尤其是看到树干上留下的锋利抓痕,她的心情就更是糟糕了。 “看样子,这附近有狼群生活过的痕迹……” 群居的狼群,碰上落单的人,后果是什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除非她们是个幼崽,碰上了刚刚好失去孩子的领头母狼,这样说不定有被它们“收养”的可能。 要不然? 那就和送上门来的肉没什么区别。 然而,她们俩根本就不具备任何的条件。 那些山匪说过,寨子的西边,生活着狼群,且……还是被他们洗劫过,对人类极度仇恨的残狼们。 她们俩这两日和那些人一块都睡在狗窝里头,凭借着狼那灵敏的嗅觉,分辨出是来自东城寨的并不难。 进去有可能会被夜晚回归的狼群来个瓮中捉鳖。那她就不是还慕容泽跳下来的人情,而是作为害死慕容泽性命的凶手。 可不进去,错过这个山洞,能不能找到下一个山洞都很难说,要是这样在外头吹一整天的风,等慕容泽的药效吸收好了,他怕是也要被冻成冰块了。 苏令仪犹豫不定的看着这个山洞。踌躇着在这两个同样危险的选择中挑选一个看起来可行的路子。 忽然,背后的人突然动了动。 她赶忙将慕容泽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 “醒了?” 慕容泽的双唇干涩得裂出了血。“嗯。” 他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苏令仪赶忙扶着他的手。 “你别着急啊。我这药效有些强,小心磕着。” 不愧是苏令仪,果真长着张乌鸦嘴。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没多久,慕容泽便诡异的左脚绊右脚的踩了个趔趄。 “岳潇潇,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闭上嘴巴。”慕容泽咬牙切齿的看着苏令仪,这般道。 “哦。” 苏令仪听话地闭嘴。但眼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她也不是故意的,就像人们见到乌鸦就说是坏事,可实际上是乌鸦先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飞过来的。又不是和某个假名叫作江户川的一样,走到哪里哪里死人。 自己这完全是合理的预判! “这附近有狼群生活过的痕迹?”慕容泽一抬头,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树干上遗留下来的狼爪印,还有一个看起来被干枯树枝以及白雪盖得差不多的洞口。 苏令仪点点头。 “是嘛……”慕容泽抬了抬眸子,又道:“不过是狼群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你确定?要是被狼群抓到那可就是瓮中捉鳖啊。可就要一块儿葬身狼腹的……” “扶我过去。”慕容泽指着对面的一颗树说道。 苏令仪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只是扶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那棵树。 他抬手,摸着树干上的抓痕,久久不语。 “进去吧。” “缺胳膊断腿了怎么办?”苏令仪有些担忧的说道。 慕容泽撇她一眼,笑道:“要是那些狼真的对我们有杀意,你这一身的飞针暗器,难道对付几只狼还做不到吗?”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暗器的?”苏令仪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这个样子,像极了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抓到的学生。 幸好慕容泽另一只手按在树上,要不然,就凭苏令仪这么一动绝对会让他摔个狗吃屎。 他不动声色的侧过自己的身子,依靠在树上,又道:“本王看上去是那么蠢的人吗? 苏慕辰处心积虑的把本王调离便马不停蹄的想见你。 以你的本性,在见他之前绝对不会毫无准备。身上的暗器只多……不少。” 她就说嘛! 不能和慕容泽靠得那么近的! 下回是不是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掉了几根头发丝也会知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带本王过去?” 苏令仪愣愣地看着头上忽然落下来的手。 她这是……被慕容泽摸头了?? “好好说话!摸我头干啥?女人的头不能摸的不知道啊?” 苏令仪赶忙后退了三步。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麻麻的。 还是种古怪的麻。 有种被当小孩子看的那种麻。 “生得这般小,本王还以为自己按着的是个拐。咳……本王是说:你看本王像那种人? 本来想借你肩膀一用,却不想借错了地方。这是本王的不对。” 看着慕容泽同样尴尬的脸,苏令仪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长了一张这样的嘴,你这种人怎么就没被饿死?”苏令仪恼怒的碎着他,扶着他的胳膊往山洞内走。 慕容泽轻哼一声,并不和苏令仪吵。 一踏进洞,苏令仪就听到了山洞内有微弱的呼吸声。 瞬间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赶忙扶着慕容泽坐下,便从身上将火折子摸了出来。 点燃了火,苏令仪指指黑乎乎的深处,对慕容泽做了个口型:我去探探。 慕容泽点点头。 便依靠在山洞门口闭眼假寐。一点紧张的神色都没有。 然而,苏令仪却全然没有看到,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翼翼的往山洞内走。 此处的山洞并没有多么深,苏令仪没有走多久就看到那让她提心吊胆的两个小家伙。 那俩小家伙的身上毛发并不怎么浓密,爪牙也不甚锋利。 是两只才出生还未长大的狼崽。 苏令仪心顿时沉了下来。 本来只是有可能会有狼生活的痕迹,现在却成了肯定。 既然幼崽在这里,那母狼怕是没多久就会回来。北境境内很少孤狼,那母狼一回来……他们就会被包围了! 才想到这里,苏令仪就觉得自己的背后一冷。 那不是被自己吓出的冷汗,而是……狼的凝视! 第158章 本王生性贪婪的很 袖子一抖,银针一被她捏在指尖。苏令仪屏气凝神,听着身后低沉且龇牙的声音,神情凝滞。 这只生物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还能说明什么? 不用苏令仪想都知道。 她缓缓转过身,从火折子上那发出颤抖的光芒,看清了眼前的生物。 它通体披着灰蓝色的皮毛。有一对蓝色的眼珠,左脸上有着一道陈旧的伤疤。这让它帅气的狼脸平白生出几分凶意。巨大的獠牙上,涎水混着不知名的血迹,正从它的嘴角往下滑落,眼中正闪着寒光直视着苏令仪。 许是察觉到苏令仪想对它不利,灰狼率先猛扑过去。 苏令仪身形一侧,躲闪之后,立刻往山洞外跑。 背后的灰狼见扑闪不中,就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 她赶忙吹灭烛火,躲闪着灰狼的追击啃咬。 洞穴前方的光芒已经落在她的眼中,慕容泽正被几匹狼围在里头。 “我靠!慕容泽你醒一醒啊,没看到都是狼吗?” 里头外头都是狼群,他是怎么睡的和白雪公主一样的? 那是狼!会吃人的狼!不是七个小矮人啊喂! 别睡得那么香ok 结果,那几匹狼看着苏令仪要靠近慕容泽,却都冲着她开始龇牙咧嘴起来。 苏令仪简直就没地方哭去。 前有狼,后也有狼,她以为会被当鳖捉的是慕容泽,没想到她才是那个鳖?? 不是说穿越和重生的娃娃都是很招小动物还有大人物喜欢的吗?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白虎啊,山里头的狼王啊,不都俯首称臣的吗? 为什么她拿着一样的单程票,就没这个待遇? 看着要扑向自己的几只狼,苏令仪飞快地闪躲开它们的扑击。 “好了,灰狼,她不是坏人。别闹了。” 慕容泽侧过头,看着那即将要扑向苏令仪的灰狼。笑道。 灰狼听到了慕容泽说的话,啊呜一声,收回自己的利爪,轻轻的落地,在慕容泽的脚边蹭了蹭。 看着傻愣在那里的苏令仪,慕容泽笑得倒是非常的轻巧。还顺手摸了一把灰狼的头。 “本王都说了,只管进来不会出事的,不是嘛。” 苏令仪人都看傻了。 瞅着被狼群围在中间的慕容泽,她一时间无话可说。 行吧,她承认,他可能……是个公主。 能和小……啊呸,能和动物做朋友的,怎么能不是公主呢? 她咽了咽口水,指着这群明显对她还有敌意的狼群,又往岩壁上贴了贴,高声问向慕容泽:“所以这些狼是怎么回事?” “非要本王解释给你听也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五年前我途经这里,碰巧见到了年幼时的灰狼,当时它受了伤,哝,就是这只左前爪,没想都那么多年了,现在还能在看到它爪牙上有断掉的伤口。”慕容泽说着,抬起灰狼的左前角。 苏令仪不解得问道:“可幼狼被人饲养过后不是会听从人的吩咐?几乎是不可能再回到狼群,可我看它这一身的野性怎么都没断过?” “看样子你说你在南阳公府没怎么读过书是真的。 北境内但凡有它这样色泽的灰狼出现都会被称之为祥瑞。私自圈养祥瑞的象征,他顶着这身灰蓝色的皮毛,就是本王也没那么多的头可以砍的。 何况它本就是在野外生存的家伙,本王又何必强行将它圈养在身边,让他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不该待的圈子,就为了图个短暂的开心? 所以等着它的伤好了之后,本王就让十六夜将灰狼放归这座东洲山了。 看样子,回来之后灰狼的日子倒是过得比本王还舒坦。都坐到狼首的位置了……” 苏令仪挑眉:“呵这森林的规则的你还挺懂的嘛。知道不将野兽的兽性断掉,” 摸着灰狼的下巴,慕容泽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有自己生活的圈子,和自成一格的规则。 强行带着它到陌生的圈子,这未必就适合它。比起让她郁郁寡欢的生活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还不若,放她……离开。” 他平淡且克制的脸上,飘过一丝寂落,以及苏令仪从未见过的温暖。 这层情感,让他像是一位旁观人世间罪孽,心生悲悯的神仙。带着克制般的隐忍,却又贪婪得想要守护着虚无缥缈的东西。 苏令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被慕容泽百般惦记着的荣薛氏。 那个传闻中,美好的,像是画中仙女一样的人物。 她究竟是要有多好,让慕容泽这等狂妄自大的人,竟生不起一丝要掠夺的念头? 反而一心只想着要成全……她? 尤其是有着苏慕辰这位疯狂想要占有原身的疯子作为对比,慕容泽就显得太过古怪。 以为是个性格强势,说一不二的男人,最后总是在做着最为温柔的事情。 以为是个个性柔和,清雅和善的君子,最后却是在想着如何和自己同死。 “所以,要是你心爱之人不愿意待在你的身边你也会为了让她开心……选择放她走吗?” 苏令仪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看着慕容泽那错愕的双眼,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把心里话都给问出了口。 一时尴尬的,连手都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放。 只好硬着头皮看着慕容泽。 “嗯。” “可你……” “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是个贪婪的人?”苏令仪正想说,却被慕容泽开口打断。 “贪婪吗?” 苏令仪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泽。 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送人,这是贪婪吗? 这是她所理解的,所认为的,那个贪婪吗? 慕容泽撑着恢复了些许的身体,解释道:“是啊,贪婪的很,还是生性便是这般贪婪,就算是从本王这消失的东西,本王也贪婪的想着她会是别人眼中的霸王。 别人羡慕的对象。 看,灰狼便是如此,因为它是本王照顾过的狼,所以生性勇猛,哪怕是个母狼,照样坐上了这些狼的头领不是? 这种快乐,可不是将它圈养在自己的身边能得到的东西。” 他不再看着苏令仪,反而继续看着灰狼,带着一脸自负,似乎又恢复到往常那个不可一世的怡亲王。 苏令仪觉得他的回答怪怪的。 可她又不懂这些,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所谓的头绪。 摸了摸嘴上还未曾彻底好全的伤口。任由静谧的空气在这个山洞内蔓延开来。 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 有种自卑,叫做暗恋, 有种喜欢,叫做妥协, 有种珍视,叫做放手。 第159章 那……不过是骗人的幌子 看着慕容泽骤然投来的目光,苏令仪顺势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啊……这样嘛。那你还确实,确实很贪心嘛。” “本就贪心的人,在捡到同样贪心的生物,自然是想着他和它比比看,谁更加贪心……不是嘛?”他轻浅一笑。 让苏令仪有些答不上话来。 狼确实是生来贪婪,就算是在吃饱的情况下,依旧会不惜代价地把所有的猎物咬死。同时,因多疑凶残的性子,以致从未怠慢过任何对手。 失败一词,对狼来说,就像是很少会出现的天灾一般。 这么一来,慕容泽确实是和狼有些相似。也不怪呼他想和狼比试比试,谁更贪心。 但他的这种贪心和苏令仪所理解的贪心不一样。他的贪心更像是望子成龙的……爹? 奇怪,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么诡异的地方? 赶忙大小那个奇葩的想法后,就呆呆的看着这些和慕容泽关系算是亲密的家伙。 灰狼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令仪,又看看一旁坐下的慕容泽,连声嗷呜叫着,抬起步子慢慢往苏令仪身边凑过去。 苏令仪静静地看着她。 老实说,都是母的,虽然她有武艺打底,可看着灰狼带着凶意的眼睛,她莫名生出了不想和一只母狼雌竞的想法。 灰狼嘴里还在龇着牙,仔细闻了闻苏令仪身上的味道,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痕迹,似乎是认可了慕容泽身上的伤痕不是她造成的,灰狼这才对苏令仪放下了戒备。那低沉的嘶哑声,终于是收歇了。 与此同时,围着慕容泽团团坐的那些狼,也终于是大发慈悲的给苏令仪空出一个允许她加入的位置。 苏令仪看着那个只允许她蹲着的小坑,不由得又咽了咽嗓子。 这些狼,该不会是把慕容泽当做首领了吧? 那现在它们邀请自己进去……那不就是叫自己认慕容泽当老大吗? 不行不行! 看着这些狼的双眼,苏令仪空前的尴尬,她赶忙指了指外头的太阳。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既然……这几只狼也不会伤到你,还拿你当老大的样子,那我去抓点东西,这两日我馒头都啃麻了。想吃点别的东西解解馋。” “慢着。” “莫不是……你想吃些没见过的野味?别想着我给你做烧烤蜈蚣蚂蚱的,大冬天的我可没力气翻石头抓那种东西吃。” “本王可没你那种独特的癖好。非要吃这些多角爬虫。带上灰狼吧,灰狼对这里的地形最为熟悉。也知道哪些地方安全,别掉进山沟里头,到时候连人都找不回来还得劳烦本王去捞你。” “拜托,我是你的合作对象,还是给你太子皇兄治病……治病搭桥的关键人物! 能不能别老诅咒我?万一我死在外头回不来了你也就等死吧。反正横竖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慕容泽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令仪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似乎是什么都懂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懂。 “还以为胆子大得很,实际上还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真要是怕死……就不该下来了。”慕容泽笑笑,拍拍灰狼的背,见它跟着苏令仪一同跑了出去后,他这才转而将三仪玉捏碎后便盘膝坐好,调理着自己的内力。 那些说辞……不过都是骗人的幌子。 他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伪君子伤到头呢? 这样,那还真是有辱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么多条人命了。 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想看清一些东西,从而做出这……必要的举动罢。 …… “哎!对对对!灰狼干得漂亮!” 看着灰狼一口咬住豪猪的脖子,苏令仪兴奋的从树上倒挂下来。 她们刚刚入了这片树林没抓几只落单的小动物就遇见一只全身都是刺的豪猪,一见到她们就莽撞的往她们这边冲击。 好在这一人一狼的反应不算慢。 在豪猪要冲过来的一刹那,苏令仪便腾空上树,而灰狼则是利落的跳到一旁,躲开这次猪突猛进。 豪猪见不能对苏令仪留下任何创伤,便转而冒头和灰狼开始争斗。 上演了一场:狼奔豕突的打戏。 but,苏令仪不是来看戏的,是来打猎的。是抓东西来回去喂饱山洞里要嗷嗷待哺的那些家伙的。 自然也就不会在树上干看着灰狼一只狼和豪猪单打独斗。 但,正所谓一军不认二个军师,一场战斗也不会有两个主输出,所以,苏令仪精准的给自己做好了定位,只在几颗大树上来回窜,用着着身上没涂毒的暗器,一点点的削着豪猪身上的尖刺。 充分发挥辅助该做的事情。 尽可能减少灰狼的压力。 上有苏令仪没完没了的突击,下有身手敏捷,且对地形格外熟悉的灰狼,豪猪的无脑攻击对灰狼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作用。 不但折损了不少的刺,甚至豪猪的脸上也留下了灰狼送给它的几个带血印的巴掌。 这可把豪猪给惹怒了。 气急败坏的就想要和灰狼鱼死网破,可前头的刺在苏令仪的干涉下,几乎都让灰狼给咬秃顶了。 要知道,在猎人群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铜头铁脑豆腐腰。 说得就是打狼打腰不打脑,要打就打腰,但豪猪不懂这些啊,一股脑子想着的都是灰狼硬碰脑瓜子谁厚? 那可不就是在关公面前舞大刀,自取其辱吗? 然后就被灰狼一下子咬中了自己的动脉,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咽了气。 可看着那只被咬死的豪猪,一时无法下口。 毕竟豪猪这种东西灰狼平时也不会啃,或者……应该说平时都拿它束手无策的。尤其是那一身的刺,先不说能不能吃了,能不能狩猎到都是另一回事。 面对头回碰见的大餐,灰狼左看看,右看看,想把豪猪身上的刺咬下来,却费了老大的劲儿。 最终还是苏令仪看不过灰狼这么一个狼首做着这么狼狈的事情。主动上前帮它一把。 灰狼瞪大了眼。 就看着苏令仪三下五除二的将这些尖刺用匕首干净利落的削了个干净。 它要是能说话一定是这样的:原来是用这种方法的吗?太离谱了! 第160章 逃不出如来五指山的孙悟空 为了解决豪猪身上的刺,苏令仪已经将自己的匕首给砍出了个缺口。好在该解决的都已经解决了,留给那几只狼果腹绰绰有余。 苏令仪看了看满地的狼藉,还有一旁被她抓到的山鸡,气喘吁吁地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头说不出的满足。 和灰狼一起将这些战利品一块拖回灰狼的老巢后。门口看守的几只狼立刻给苏令仪和灰狼让开了去路。 “慕容泽!我们回来了!” 慕容泽转过头看向苏令仪。 “你们动作倒是不慢嘛。” 苏令仪嘿嘿一笑:“哪里哪里,多半是灰狼的功劳。我们抓了不少猎物回来,还有一只大豪猪呢!你等着,我去把这些东西处理好以后,就可以开饭了。” 她说着,提着肥硕的山鸡就往洞外走。 这怎么说都是灰狼它们栖息的洞穴,总要顾着灰狼它们,再说狼本就怕火,她也不便在人家家里作业。这才提着鸡去了洞口。。 而剩下的猎物,全被她丢给了灰狼他们。 袅袅炊烟燃掉了丝丝白雪,也生起一股暖流。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鸡汤就在一个小小的坚瓜壳内飘散而出。 这令一旁大快朵颐的几只狼馋得直流口水。 “慕容泽,昨晚……你去哪儿了?”苏令仪扭过身子,看向里头的慕容泽。 “苏慕辰假借二当家的名义骗我出去。顺势就把我给关了起来。” “可是,我们不是把那个宜山郡王的荷包透露给二当家知道了嘛?为的就是让这些东临人对苏家歧义。那苏慕辰又是怎么驱使那些山匪给他打下手的?”苏令仪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进出都有人跟着,可苏慕辰却像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一样。着实让人费解。 “因为,还有八万石的粮食握在苏慕辰的手中。” “什么?”苏令仪瞪大了眼。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国粮的下落已有眉目?其实就是藏在地下矿洞中间的大石背后。 只要从左边的洞穴一路往里走,进入二当家的临时监管屋就能看到里头还有一扇门,从那扇门进去,就能看到整整两万石的大米。” “这么多都在那里?”苏令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我们将整个寨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地下矿洞都待了那么久也从未见看到一粒米,感情都在那里! 谁也想不到2万石的粮食最后全由寨子内的智囊亲自监管。 可你怎么发现的?既然有二当家亲自监管,那你能进去怕是不容易吧?” 慕容泽淡然一笑:“所以才和你在那个人的面前演一出戏啊。” 苏令仪人也不笨,被慕容泽这么一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懂了,因为他们现在对苏家起疑了,以为矿洞内还有苏家的人所以他们这才着急忙慌地打算把那些粮食运走?” 看了看远处白茫茫的雪原,苏令仪颓然的叹口气。 “就算从昨晚开始搬运,可这是两万石的粮食,不可能一下子都搬运完成的。现在……怕是都埋在山地里头,和那些被抓上来的百姓一样。” 她说着,不禁捏紧了拳头。 昨日还看在眼中的人物,今天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尽管她和那些人并不熟悉,也没什么关系,可毕竟是数百条人命,顷刻间就在苏慕辰的话落下化为脊灰。 说是内心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会把这里炸掉……怕是都因为你吧?”慕容泽沉声道。 苏令仪愣了愣。 “为了我?这不可能吧?我是哪里需要他把这几座山炸了个干净?再说了,我一个寡妇,哪里比得上整个苏家的利益重要?” 她摇摇头,觉得慕容泽说得不过是一句玩笑。 不管是聪慧如岳铃灵,还是愚钝如岳潇潇,她们都会因为苏家几个老头的话,从而改变自己的行径。 “你倒是高看苏慕辰了,他身心自负,这么多年来行事,行事都是遵从自己的意愿,可从来都不会听苏家那几个老头的。” “可他和苏家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人只有在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格外的强求,可若……这些他已有,亦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呢?不被这些所吸引,自然就不会被其所约束。 那些应付苏家的漂亮事,也就你会当真。你想事情都太想当然了些。” 苏令仪抿着唇,眼神忽明忽暗,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要说点什么。 前世的记忆,前世的轨道。 就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利器。 在她没成为“苏令仪”之前。她所看到的,便是苏慕辰照着苏家的意愿,一步步的让苏家壮大。 成为苏家嫡系的骄傲。 根本就没有做出主动毁掉苏家合作的事情。 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就能掌控全局,行事作风也就成了慕容泽眼中的“想当然。” 在前世她甚至根本就没听过东洲山被炸的消息。 再加上,自己从一开始就在想方设法的让“苏令仪”这个身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以为,这样做,那些“苏令仪”所不曾参与的事情就会照常进行。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改变。 可现如今,东洲山被炸,数百人被和整整两万石的粮食被埋在雪山之下,却告诉了她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世界,还是因为她这只不确定的蝴蝶挥舞的翅膀,而引发了一场风暴。 “你批评得对。”沉默良久,苏令仪垂下了眼眸,“是我想事情,太想当然了。” “我不是在批评你。”慕容泽安慰道,“毕竟你不是疯子,不理解一个疯子在想什么,情有可原。” “可是我再怎么想把那些东临人杀掉,为什么昨日到访的苏慕辰会知道?我的想法?”苏令仪没想太多,顺势靠在慕容泽的肩膀上。 慕容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老老实实的做着苏令仪的靠垫。 但他立刻就发现了身旁人的不对劲。 因为她那双灵动且无谓的双眼,竟夹杂着一丝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混杂着如迷雾一般的迷茫,慕容泽的心情也被拉低了些许。 她上辈子一生都是傅明旭的傀儡。 控珠也好,言毒也罢,都牢牢的将她的行动的自由,控制在傅明旭的手中。 好不容易重生,却发现这个身体受制于家族,为此,她用着最为极端的方式,逃离这里。 过去那么多年,苏慕辰依旧能轻而易举的识破她的真身。 到头来,她还是一个逃不出如来手掌的孙悟空。 第161章 他就知道,这些……就不该告诉她的。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是孤儿也好,是大家千金也罢。 她不止一次地,想从红尘中逃进深山麓岳,却被一道道如枷锁一般的云雾困住了前路。 云岚锁岳,观山不见。 明明自由近在咫尺,却又如此之远…… 难道自由这种东西,她就不配拥有吗? 还是说,苏令仪这个名字就那么重要? 一想到自己会再度地沦为别人的掌控,苏令仪的身子就止不住地发抖。 慕容泽张了张嘴,却无法和以往一样,说出那些尖锐的话语。 因为他也一样……讨厌被掌控。 可他没想到,苏慕辰对苏令仪的掌控会是这般……如影随形。 他想,他应该是知道苏令仪为什么会一直被苏慕辰找到的原因。 能窥探到人内心的东西,他……脑海里就只有一种东西。 但他却不知道要如何跟苏令仪说清楚。 “你真的,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沉默良久的慕容泽如是问道。 苏令仪微微动了动脑袋。满眼认真的看着慕容泽,用着清哑的声音回答道:“想……无论如何都想,哪怕是死,也想知道。” “能感知别人情感的东西,我只知道一个。南释特有的蛊毒——子母蛊。” “子母……蛊?那是什么东西?”她拉着慕容泽的衣襟,闪着混沌光芒的眼睛,异常认真。 慕容泽撇开眼,不忍看到这样的她。 “慕容泽!你说啊!别瞒着我了,好吗?”急躁和哀求混杂在眼中,伴随着眼泪顺着眼角夺眶而出。 慕容泽捏紧了拳头,用力吐出一口浊气:“这是共情之物。 子母蛊,多半是长辈赠送给新婚夫妻的贺礼。 为的就是让夫妻二人一生能同悲同喜,同死同生,从此夫妻共用一命。而吃下子蛊之人天然对母蛊拥有者,有着天然的依赖。能无时无刻找到母蛊的拥有者。 而母蛊对宿主的身体要求极高,若宿主身子骨不好就会被母蛊榨取过多的精血,导致虚弱。严重者会病上六个月。只能慢慢将身子骨养好。否则,便是两个人的死亡。 时至今日,我还不知道,这种子母情蛊会有解决的办法。” 苏令仪松开了手,颓然的坐在地上。苍白的笑着。 她想起来了,原身六岁时母亲病逝后,刚刚好就病倒了半年,而后苏慕辰就找来了傅容来做她的师傅。本以为是苏慕辰担心她一介女流出门在外会被欺负,让傅容教她习武。 这才让原身这么一位千金小姐,身体素质不像寻常姑娘那般娇弱。 到头来,就只是为了让她练好身子,好让自己的性命不会因为自己而被抹杀? 也难怪苏慕辰说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看着眼神逐渐空洞的苏令仪,慕容泽闭上了眼。 他就知道,这些……就不该告诉她的。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做法?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想给别人吃这种东西?老娘招谁惹谁了?非要给我下蛊?”苏令仪冷笑着擦掉了眼眶中溢出的眼泪。 “你别多想,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苏令仪哪里看不出慕容泽这是在安慰她的? 虽然说是可能性,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就是想不通,他喜欢我什么啊,还值得他不惜下蛊。” 原身在闺阁的日子很普通,就是一般大小姐会过的日子。 平日绣花读诗,弹琴学画。 京城内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找到同类项,怎么就非原身不可? “他只不过是更爱他自己。”慕容泽平淡的解释道。 若他真的在乎苏令仪,就该自己吃下母蛊。 子母蛊,之所以会是二人共用同一条命,便是因为母蛊宿主的寿命多半已经用来承接两人关系的桥梁,以及养育蛊虫。 因此,剩下的半条命就要由子蛊之人贡献出来。 看似是一件共享的事情,可付出多的多半是母蛊宿主。 母蛊宿主不强大,那就连带着子蛊要一起吃苦。 何况前期养育子蛊对母蛊宿主的身体损伤非常的大。 南释蛊虫千千万,唯有这一种蛊虫。是母蛊哺育子蛊的。也是最像人世间的母子之情的蛊虫。 苏慕辰这些年来身子骨会愈发的健壮,和苏令仪每日勤加锻炼身体是逃不开关系。 虽然不及苏令仪自身的武艺,可手无缚鸡之力,也依旧就变成了外人眼中的表象。 看着慕容泽比自己还要感伤,苏令仪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不少。 “你怎么会这样以为?明明是他有罪,什么时候成了我的问题?我可从来都不会认为被害者有错的。既然不能杀他,大不了就把他抓起来一辈子捆在笼子里。 幸好这子母蛊没强制让我对那种恶心的爬虫产生爱恋,要不然我直接拿刀就把自己的脖子给抹掉了。 倒是你,怎么比我这个受害者还难受?” 慕容泽云淡风轻的笑笑。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他会知道这子母蛊,正是以为他当年也差点就吃下这种东西了。 只不过因为母蛊对宿主的伤害,导致皇后不得不换了另外一种更为残忍的献祭之法。 若不是石武拼死给了他一条出路,他怕是……就不再是他了。 “你说的那种情蛊在南释换了主事者后就被他明令禁止了。新圣子并不主张这种靠着虫子维持的情感,南释明面上流通的蛊虫也只剩下这种。 不过黑市有没有,那就难说了。” 苏令仪爽朗的笑笑,摇摇头:“既然没能消灭必定就还会存在,不过既然身体内有了一种蛊虫,那苏慕辰应该就不会再给我下另一种了。 老话不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嘛,谁那么闲,吃一个情蛊不够再吃一个?这章鱼劈叉也不劈十六下的。” 她打着呵呵,一点点的挪动着屁股,移开自己的脸,转而看向洞外。要不是那俩肿眼泡还在,慕容泽怕是真的就要被苏令仪糊弄过去了。 “慕容泽,你说,下山之后,要怎么办?”她已经知道讯零花就在苏家了,可剩下的八万石的粮食,还一无所踪。 “京城有我的眼线,若是有近几日有大量商队进出不可能躲过我的耳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的八万石,就在这个徐南城。” “那……那些百姓被抓来当苦力的百姓该怎么办?” 她还记得照顾勇志的奶奶,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她儿子回来。 现在山都没有了,只怕是连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吧? “总归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这是朝廷欠他们的。” 苏令仪听不由得笑笑,将一个荷包抛向慕容泽。 “若是你下山去到徐家村,把这个荷包交给一个叫做勇志的孩子吧,这个东西……应该是他父亲为他准备的东西。” 慕容泽打开布袋子一看,里头躺着的,正是当时被他们上交给二当家的那个印有宜山郡王的荷包。 “你在什么时候,认识得那孩子的爹啊?” “就是在矿洞内,已经变成尸骨后啊。”苏令仪颓然的捏着拳头。 她又不瞎,勇志和那个尸骨的骨相几乎如出一辙。 那日在徐家村走了一圈知道他爹勇三时常打捞尸体,勇志最后一次见到他爹的时候,他爹说过,会赚大钱回去给他买好吃的。 既然他爹没办法回去,那总要把送给勇志的东西带给他才对。 第162章 没力气消化?没事,我帮你! “那你怎么不去?那个叫勇志的孩子……应该认得你。”慕容泽问道。 苏令仪苦笑一声:“认得啊,就是认得才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那孩子对外人尖锐得很,但对照顾他的老妇人也是真心的孝顺。 你说,要是让他知道我们靠着他父亲的遗骨,和这个遗物制造了这么一出闹剧。会作何感想? 若是这个荷包不交出去,也许苏慕辰就不会来到这里,那些人,或许还能活着也不一定。” “本王不去。”慕容泽说着,便又将荷包丢了回来。 “你当本王是你什么人啊?还要代替你做这种事情。你既然会特意让我跑一趟,就说明那孩子你并不厌恶。那你就该亲自给他一个交代。”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啊!”苏令仪恼道。 “你在本王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只是区区一个稚子孩童,倒是让你胆子变小了。” “可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慕容泽认真地凝视着苏令仪。 “我……” 从那双琥珀色的双眸,苏令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瞬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啦,你老大,你说的都有理。” 冲着慕容泽砸吧嘴,苏令仪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她就感觉慕容泽直接丢给她一块大石头,狠狠的把她压在下头,现在看到他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像极了个孩子被人按着头吃了一顿特别难吃的饭菜,说不过大人却又只能闷声发脾气。 锅炉下方的火苗星子还在吐着,看得那几只狼是又怕又馋得。 慕容泽吱了一声背对着他的苏令仪:“哎,岳潇潇,你的野鸡汤快烧干了。” 苏令仪瞟他一眼。虽心有不满,却还是跑去端自己好不容易做的野鸡汤。 幸亏她回来的时候还捡了两个梆硬的瓜果壳做碗,要不然,他们两个怕是只能捧着大锅盆吃手扒鸡了。 她板着一张面孔,将盛好的鸡汤端到慕容泽的面前道:“给,别说我一介弱女子,虐待当朝病王爷,受伤了还不给饭吃。” “这么丑的东西,你也拿来做碗啊?”看着这个黑乎乎,还带着树枝纤维的果壳碗。慕容泽似笑非笑的说道。 好像又想起什么令他好笑的东西似的。 苏令仪瞪大了眼睛。拍了拍自己的宝贝瓜壳碗,为其辩解: “拜托,我这手艺已经不错了。看到没,碗口都用匕首给削得光溜的。哪里丑了?这对野炊吃饭来说已经算是不凑合中的凑合。你这么那么挑挑拣拣的啊? 再说了,我这果壳碗,可比你那小破屋的那个丑花瓶好看多了,自己手艺明明烂得要死还成天嘲笑我的手艺,嫌弃我这原汁原味的瓜壳碗那就别要。” 虽然说人不能比烂,但她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磨个碗的手艺差。 慕容泽笑道:“本王说这东西丑,可没说不要这东西吧?就你这脑子,一人在外能活下来,怕是没少走狗屎运。” “我这是老天爷赏饭吃,还愣着做什么?拿着啊。” 慕容泽无奈的耸耸肩。有气无力的说道:“岳潇潇,做人要讲讲道理。你看本王这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又吃了你一碗不知道是何毒性的药丸,你说,本王现在还能有什么力气?” 苏令仪:…… 我有10086个无语不知道要怎么写。 “我看你说话不中气十足,还挺有力气的嘛,怎么吃个饭的力气都没有?” 但到底是把慕容泽的话给听进去了。 确实是不能指望一个站都站不住的人吃饭。 她站起身,看了看四周,随手拿起一块趁手又光滑的鹅卵石就往雪地上蹭了蹭灰。 对上慕容泽投来的目光,苏令仪解释道:“额……没别的研磨工具,就用这个将就将就,看着,是有些杆菌微生。 你就……将就吃呗,万一这要是窜稀或者是吃坏肚子,那不是有我在嘛?我包赔包治!” 她说着,便拿着石头打算将这鸡肉给研磨成碎渣。 “哎哎哎,岳潇潇,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让本王吃这种东西吧?”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泽喊住了苏令仪那恶魔一般的左手。 苏令仪却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可你不是说自己没力气吗?那我弄成糊糊不就好消化了? 你放心,我的手艺可是有孩子们的认可的,这东西也就看上去恶心了点,就算弄成鸡肉糊糊,大概味道也不算差的。 啧啧,这个香味,谁说不好吃我跟谁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雅儿当初断奶的时候吃我手磨的米糊糊吃得可欢了,小孩子都吃得下,你这么大的胃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过你现在伤着确实是个问题,你等着。” 她笑着就又架起一口锅丢几捧干净的雪和石头开始高温消毒。 慕容泽脸色有点难看,肚子里憋了一堆话。 咱就是说:直接喂会死吗? 他手没力气,不是胃没力气啊! 奈何苏令仪脑弯不到这个地方,硬是错过了慕容泽想要的正确答案。反而在另一条岔路上越走越远。 看着那一碗逐渐变得浑浊不堪的东西。 慕容泽艰难的动动自己的嗓子。 他……把这碗干了,应该还活着吧? 于是乎,身残志坚的慕容泽含泪被苏令仪喂了一碗不明物物体。 苏令仪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哎呀,我跟你说,这味道倍儿棒!不用吃得这么视死如归的。” “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笑的。” “不行,等……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跟逸儿说说,他老子吃鸡肉糊糊的时候那张脸简直不能看了……哈哈哈哈。” 慕容泽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瞪了苏令仪一眼:“你敢说给他们听试试看?” “你看我敢不敢?这怎么说也是你的把柄不是?万一哪天你招惹我了,我就把你这一点威严都没有的样子抖出去。看看谁丢人。” “心情好多了?” 苏令仪正幸灾乐祸着,却听到慕容泽这么冷不丁的一问。 莫不是,他这是在……哄我开心? 摸了摸自己的胸脯,确实是不那么沉闷不堪的。 “是好多了,但是你这哄人的法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谁家哄人是你这样的?” 第163章 是他 慕容泽一时不知要说点什么。 其实……他并不会哄人,他这么做,也只是想尽可能转移点话题让苏令仪别再一股脑的想着勇志的事情。 至于这些……咳,纯属意外。 但,看着苏令仪这一脸的轻松劲儿,就连吃饭的胃口都大了不少,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勉强达成了。 另一旁,灰狼和自己的几个弟兄早就将那头豪猪吃得连皮都不剩。 餍足地趴在洞口晒着太阳。 如此宁静且安逸的午后,不管对慕容泽还是苏令仪,亦或是这几头狼来说都显得那么奢侈。 要说看着不那么悠闲的,当然还是作为狼首的灰狼了。 灰狼不仅仅要统领这几只狼,更要给洞穴内休息的两个小家伙准备着口粮。 作为一族之上,还是一家之母,灰狼可要承受的非常多。 用完一餐歇息片刻后,苏令仪便带着灰狼一块消失在这里。为的便是寻找到下山的出路。 很显然,苏令仪这是对灰狼这位新工具狼……啊不对,是新伙伴产生了信任。 她们就和中午寻猎时的速度一样快,三两下的就从这里消失了。 留下那几匹狼和慕容泽在这里安营扎寨。 灰狼的身姿极其优越,跟在苏令仪的身后并不慢。 反而还有着空闲的精神抓几只偷跑出来晒太阳的小动物。 它可没想着玩几下就放人家离开,每次玩都必定玩出血来。 额……应该说是玩出命来才对。 但狼的性子却是如此,且它并未落下队伍,苏令仪就放任它去闹了。 一路上,苏令仪一直往高处走,好不容易寻着一个能看清下方的山头,可一看山脚下的废墟,却还是不由得蹙紧了眉。 “苏慕辰这火药埋得还真是地方,几个下山口都被炸毁了。” 苏令仪感慨一声,又往东边仔细地看看,那正是她们上山时的徐家村。 好在这火药引发的雪崩也只是将东城寨给埋了个干净,周遭其他山峰却像是丝毫没有参与似的。除了损失点被波及的树木,几乎没有更大的损失。 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这些倾落的雪掩埋了不少的可以下山的路,苏令仪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带着灰狼继续往东边走,忽然,心情尚佳的灰狼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眼中的凶光比威胁苏令仪时更甚。直勾勾的望着顶峰下的雪地。 莫不是有人进来? 苏令仪顿时也变得警惕起来。跟着灰狼凝视的方向望去。 可地下白茫茫的一片,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忽然,她腰上一紧,下一秒就被一条绳子拉上了树。 未等她惊呼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来人正是原先在洞穴内歇息的慕容泽。 “慕容泽?你不是说你没什么力气吗?你怎么追来了?”苏令仪忙不丁的问道。 “都托你的福,本王要是再不好,怕是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苏令仪不明所以,指了指腰上的绳子。 “所以……你来干什么?” 慕容泽压低了声音,道:“你和灰狼走后,那几只狼就变得格外躁动,一直警惕着你们离去的方向。我……毕竟灰狼是本王照看过的狼崽,本王怕它遭遇不测,这才一路往这边赶。之后,便发现了那一波人。” 他说着,看向东南方向的灌木丛。 顺着他所指的地方,苏令仪眯起眼,也看到了令这群狼戒备万分的队伍。 就在她们前方百米左右,几个唯一刺客正蒙着面,往东方走去。 苏令仪瞳孔一缩:“他们背上怎么还背着军用弓弩?” 这种弩箭她见过。从出现到运用到军队之中也不过这一百年的事情。 而这起因,正是百年前的鹿城之战。 当时东临和北境打得难舍难分,箭羽消耗得非常快。城门上的弓兵马上就到了无箭可用的地步。 守城将士脑子一转,就将剩余的箭羽一分为二,又做了个袖筒承托短掉半截的箭的尾羽。 一下子就解决了箭羽不够的问题,同时还因祸得福。 这种射法不仅让射出去的箭飞得更远,就连杀伤力都要比一般的箭羽高。 此后经过京城弓弩院的师傅改造,这种像弓不弩的东西逐渐分成弓派和弩派两种武器。 但都毫无意外,成了北境军队内必备武器。 但,这种弓弩的制作流程一直都是北境的机密,也只有军队会使用,民间根本就没有任何流通的渠道。 为何这一队人马会手持军中武器? 很显然,慕容泽也想不通这个答案。 看着那队伍越来越近,慕容泽的眉眼也随之一沉。 “是他。” 苏令仪一愣。 “谁?” 那透光的琥珀色的瞳孔轻轻往右边一偏,看着苏令仪,眼中透着踌躇不定。 “你这是怎么了?看到你熟悉的人不成?”苏令仪咬着唇试探道,“要是,是个你熟悉的人,还不方便让我知道,那……你也可以不说?” 她知道慕容泽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和欺骗了。 之前夜项就是如此,他失望到最后给了夜项一个最不体面,且最为折磨的死法——死在他爱人的刀下。 可看他这个样子,她还真的很担心慕容泽再一次被自己的亲信所背刺。 但,她担心错对象了。 慕容泽捏紧了拳头。最后,从他的嘴里只吐出来三个字。 “是傅容。”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彻底解脱一般,不动声色的看着苏令仪的反应。 “哦,傅容,秋宴上我见过,跟在慕容轩身边的家伙,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他来这里干什么?”苏令仪微微蹙眉,脸上平淡得就像是在看陌生人,这令慕容泽有些吃惊。 然而,苏令仪也就面上装得如此。 谁让这个身体打从一开始喜欢的就那位师父呢? 虽然比起那日如同跟踪狂一样直勾勾的看着他已经好上不少,但还是残存着一点点的影响就是了。 “多半是来找苏慕辰的。” “啧,看不出来啊,我这老哥在你那老弟眼中倒是挺有分量的。就他那一疯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敢杀,也不知道你那七皇弟怎么就对他那么上心?连傅容都派出来了。” 慕容泽没有说话。 以他对慕容轩的了解,他多半是对苏慕辰不放心,所以才会让傅容在暗中跟随,只是没想到苏慕辰会直接给他送上一份这么大的惊喜就是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慕容泽一脸认真的问道。 “这……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就直接抄刀子干他的,可那么多人的话……”苏令仪撇了撇慕容泽身上的伤。 她看着那边估摸着也有十来二十余人,这要是全让她们这已经算得上精疲力竭的二人组去收拾…… 万一露了一条鱼回去,那岂不是被慕容轩拿到慕容泽私自出逃大理寺的证据了吗? 想到这个,苏令仪摇摇头。 “咱还是看着吧。万一干不过人家,遭罪的还是咱!” 慕容泽眼神一暗。 “是嘛。” 她果然还是舍不得他。 第164章 差点威名扫地 “哎,这个片箭的样子……莫不是弩派新制的片箭?”苏令仪眯起左眼,拍了拍慕容泽的肩膀。 “嗯。还是日前弓弩院才送到本王那儿的。”慕容泽闷声道。 苏令仪猛地一拍脑袋。 她都给忘了。除了大理寺,连制造武器的弓弩院也是在慕容泽的管辖范围。 这就和你问鲁班能不能当木匠,问赤兔能不能当好马一样。是一个白痴的问题。 “那这个新式的弩派片箭怎么说?”苏令仪两眼放光,问向慕容泽。 “怎么,你对这片箭情有独钟不成?” “嗯……也不能这么说吧,比起弩派的片箭,我倒是更喜欢弓派的小婴箭。不禁箭身轻小,射程还远,除了要用靠筒,且只能单发一箭之外,小婴箭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好的。 也是我用着最趁手的东西了。” 其实她更想说:片箭那么小,最特别适合在暗中使用。 因为在上辈子,每当她要完成在长距离暗杀任务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用小婴箭给人家送单程票的。 现在让她碰着了同种不同派的片箭,心中难免有种见到老友同乡的亲切感。 苏令仪用胳膊顶了顶有些走神的慕容泽。 “跟?” “嗯。” 慕容泽应一声,就纵身跳下树,完全忘记了刚刚苏令仪半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这么一走,重心一下子没了支撑,险些叫苏令仪从树上掉下来。 好在慕容泽反应够快,在她脱离树枝的一刹那,便将在树下接住了她,没真让苏令仪摔个屁股蹲。 那带着炙热温度的手让苏令仪的心头不由得一悸,凝视着他轻轻耸动的喉结,她也不禁滚动了嗓子。 看着那微微凸起的一小节,她心底有些麻痒。 满脑子都闪着:想摸。 当然,也不止是想,她的手向来比她的脸还诚实。 在想的一刹那,她的手就已经离那寸凸起的骨头不到一指的距离。 可能是苏令仪这个举动太过诡异,还未等她更进一步,慕容泽便已经不动声色地撇开头。 这立刻给了凉风一个机会,它毫不可惜的将冬日冷意砸在苏令仪那有些发晕的脑子。 清醒几分的苏令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蠢事。 察觉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正在微微发颤,这下连乱动的心思都没了。 要是让人知道她一个武艺高强的女汉子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还看慕容泽的喉结看迷了眼,……那她不就是威名扫地了? 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名声,她打算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台阶下。 憋着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慕容泽。尴尬的咳嗽一声,苏令仪附耳低语道:“老哥,能撒手了不?你看,刚才你拉我的绳子现在还挂我身上,我都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勾在自己腰上有些松垮的绳子。 这种主动甩锅的行为着实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慕容泽淡淡的看她一眼,没像秋宴那样直接把她丢在地上,反而像是在拿着什么贵重物品一样,轻拿轻放,安安稳稳的将她放在了地上。 这倒是让苏令仪有些受宠若惊。 但他身上那股扑鼻的雪松香气自己还未曾回味多久,便已经跟着他离去的步伐消失了。 她现在才发现,慕容泽不仅仅眼珠子好看到想让人收起来,就连这喉结也生得格外好看。 很有让人把那结突出的骨头按回去的冲动。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拍了拍自己有些想歪的脑子,苏令仪赶忙将挂在身上的乱绳子拆下来。 一直在他背后两三米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着。 从天亮到天黑,他们一路尾随着傅容的队伍几乎快要将整个东洲寨子的四周给绕了个遍。可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直到夜雪再度下起,骤然降低的温度以及能见度阻止了傅容的前行。 黑衣小队这才不得不找个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苏令仪盘膝坐在树上,看着下头的点点火光,撑着下巴,动了动唇。 “哎,你不是说傅容跑上来是为了救人的,可咱都跟了一整天了,他们连犄角旮旯那种小地方一处也不找,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人的……倒像是为了别的事情来的。” 她刚说完,傅容那边的人就点燃了篝火。 浓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点狼烟呢。 “你看你看。真要是私底下找人怎么可能会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啊?生怕没人会发现他一样。” 慕容泽垂下眼眸,显然也是对傅容此举表示不解。 “再看看吧。” “嗯……好……哈欠……”一个喷嚏差点就被苏令仪打了出来,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口鼻蜷缩起来,将声音压到最低。 再次抬起头,她那秀气的小鼻子便已然发红。 配上那苍白的小脸,显得是那么凄惨。 慕容泽适时的递给她一个帕子。悄声问道:“这么久了我没问过你,你明明瞧上去身子骨壮硕得很,武艺也不差,为何总是会……一不留神就着凉?” 他到现在都没能忘记,苏令仪发热后的症状,着实……令人难忘。 尤其是今日,在外头吹了不过几个钟头,却又有要病倒的趋势了。 面对慕容泽的灵魂发文,苏令仪也只是尴尬的笑笑。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苏家下的蛊虫倾蚀身体太严重才产生容易感冒这样的后遗症吧? 只是用着有些沉重的鼻音解释道:“这就是您老人家不懂行了,武艺好花招多,这不代表我内力就能和你相匹敌吧? 我也不是一次和你说过我小时候过得多苦,当时就落下了病根。 我后天再怎么勤加努力,想得到和你一样庞大的内力,除非是得到什么古今绝有的修炼内力秘籍,亦或者是老天分出自己一道气运全加在我的身上。 否则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何况你也说过我体内有一个和苏慕辰同生共死的蛊虫,且那母虫子主要吸食的是我的精气神,那我的精气神一半都被苏慕辰给消耗掉了,就靠着他那白斩鸡的身体,能补到我什么啊?自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提起苏慕辰,苏令仪的心情就差到飞起。 第165章 别自作多情,本王是为了自己! 对于这种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男人,她敬谢不敏。 要是能用泥浆把这颗老鼠屎弄掉。她愿意在那种糊糊地方滚一年。 “手。” 忽然慕容泽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苏令仪想都没有想便伸出了手,可刚伸出手,下一秒她就开始批评质问起自己为何如此听话。 我干嘛那么老实地伸手啊?他又不是医生,我才是啊! 怎么搞的自己像是个患者他是某知名医生一样…… 心里头的吐槽还未停止,她就从自己冰冷的右手上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五脏六腑。 这是……内力? 她伸出左手在慕容泽的脑壳上崩了个栗子。 “喂,老哥,有内力也不是这种用法吧?至于那么奢侈用来给我暖手吗?不知道这种消耗非常没有意义且浪费巨大?” 慕容泽撇她一眼,声音格外的冷。 “自作多情,本王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你。 你既然看得出来那些人背着的是新式的弩箭,那本王就告诉你,改良过的弩身一次性能装弩箭十发。 且每一只弩箭的箭头都用着最坚硬的玄铁的铁精。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非寻常弩箭相比。 一旦你发出一点儿动静,底下那伙人甚至都不用修整机括,短短一吸的功夫,便能把你射成个筛子。 届时,本王可是要陪你一块以天地为棺椁,以猛禽为丧葬。最后归于风雪。死在这片山林。本王怎么说也是北境的王爷,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以这种姿态死在这儿? 为了本王的命能好好的续上,自是要做出些‘不得不’的牺牲。” “哦。” 被他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顿教训,苏令仪也就懒得再操他的心。 毕竟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显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 于是便心安理得的接守慕容泽这“不得不”献出来的好意。 他的手非常的大,也有很多厚厚的老茧,尤其是虎口处的茧子更是硬得出奇。 怕是码头那些卸货农工的手可能都要比他的好。一眼便看得出,这是个饱经风霜的。 光靠摸,怕是谁都不会以为这是一双王孙贵胄会有的手。 但,正是这留满岁月痕迹的双手,将她那快要冷到麻木的身子变得温暖,就像是沐浴在热温泉之中。 舒服地叫她忘记这还是冰天雪地的大年夜。也叫她眼皮打架。 从他内力涌入自己的身体开始算,她这哈欠就打个没完,最终在第五个哈欠落下后,实在是顶不住的苏令仪便靠着慕容泽的肩头昏昏欲睡。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苏令仪的呼吸愈发深沉,慕容泽这才松开了她的右手,继而摸上她的脉搏。 虽然慕容泽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师,医术比不得十六夜和苏令仪,但也绝对够用。 看不出内在门道却也看得出热闹来。 正如苏令仪之前说得那样,她的脉搏并不如自己这般强韧宽拓。 经脉的韧性甚至要比一般人还要差上些许。 和躺在病榻上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过是临门那一脚的事。 说病就病,对她来说才是常态。 可诡异就诡异在,明明经脉看似脆弱不堪宛若豆腐渣工程,却依旧坚挺。 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稳固得多。 这应该正是苏令仪这几年自己调息身体的结果。 他本以为自己想到的结果已经是够惨的,没想到真实情况却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苦,也不知道苏令仪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想到这儿,慕容泽的拳头不由得捏紧。 看向远处傅容时的眼睛,也不禁多了几分杀意。 …… 正部署防卫的傅容只觉得背后一冷,他猛得回过身打量着四周,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傅公子,可是计划不对?”一旁的黑衣人问道。 “这附近的地方,你可是都搜查过了?”傅容沉声道。 黑衣人点点头。 “搜查过了,从断裂的山脉开始,便一直都没有那波人的踪迹。” 傅容眯着左眼,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不,应该不是他们,他们这种黑金刚,何时长过一对狼的眼睛了?” “那或许是狼吧,东洲山生活着不少狼群,白日山刚刚塌陷,想来惊到山中野狼也说不定。” 傅容摆摆手,冷淡的看向黑衣人:“就算是野狼,也该是你们狙杀的目标吧?殿下说了,这次一行,全权由我负责。” 黑衣人不再多话,老实听从傅容的吩咐。 刹那间,在火焰周围的二十余人,只是向后踢了一脚在弩箭上,弩机一翻,拉动机身,弩箭上堂,一气呵成。 纷纷开始戒备着四周。 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弩箭便会刺穿来袭者的心脏。 然而,还不等傅容一声令下,在看不清的前方,被浓雾和大雪掩盖着的小树林,忽然向着傅容这边射出了一根箭。 这就像是个导火索,一下子,所有黑衣人的弩箭纷纷对准那射出箭羽的位置。 啪啪啪! 百支弩箭瞬间从弩机的机身弹出噼里啪啦地往着小树林的地方射出。 石破声也瞬间就惊飞了停留在大树上歇息的小鸟。 “慢。” 傅容赶忙叫住了黑衣人,他则是擦了擦自己被箭的尾羽蹭出血的左脸。 一把从箭羽的尾端拆下了信纸。 展开信纸一看,傅容摆摆手,看向那片浓雾。 “收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黑衣人齐刷刷地收回了弓弩。但依旧戒备着。 鼓掌声,从迷雾中传出,也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正拍着手,嘴上挂着看不出态度的笑意,走向了傅容。 “不愧是弓弩院新产出的弓弩,这个威力,真叫人甘拜下风啊,哈哈哈。” 随着男人的靠近,柴火的光也终于是让傅容看清了来人的脸。 “幸会幸会。不是我应该称呼你为东城的二当家,还是该称呼你为……安康,安少将军?” “傅公子哪里话?既然都是为七殿下谋事的,何必叫得如此生分?”安康轻笑一声,摘下了自己的斗篷,同时摘下的,是他的人皮面具。 第166章 你当本王是算无遗漏的神算子? “灰狼这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是这个表情?”苏令仪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眼泪,方才被对面弩箭那么一阵突突。 睡得再死的人也该醒了。 何况她本就是被内力催得想睡。并不是真的没精神。 而灰狼自打那几声突突声落下后,便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你遇见仇人会怎么样?”慕容泽轻描淡写地问道。 “当然是狠的牙痒痒啊。” “它可是狼,比人还记仇,就算是过了半辈子,依旧会记得是谁在伤过她半寸毫毛。”安抚地摸着灰狼的头,慕容泽看向下方的安康。 苏令仪了然。 看样子,安康他们猎杀的那些狼中就有灰狼的族群。 也难怪灰狼会是这样焦躁不安的神色。 “人……都在这里了?”傅容看了看安康背后几个身上带伤的男人,平淡的问道。 安康笑道:“自然,也要多亏苏少爷深谋远虑,先在这寨子四周埋下了炸弹,才能让我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啧,我就说嘛,苏慕辰好歹也算是苏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过脑子? 那些话也就是哄哄女人的,我都不信,你怎么就相信了? 不就是打着给我出气的名义,实际上是在做毁尸灭迹的活儿嘛?商灭怪妲,夏灭怪喜,老习惯了。 这下好了,就算出去以后,怕是也没有证据能把他们给清算一二了。” 她虽然不懂办案那一套,却也知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 现在最关键的物证可全部都被埋进下面的雪土混合物里头。 被这种超大范围的物理性摧毁下,那些森白的尸骨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作为证物出现的可能。就算真的能把那些东临人放入清算名单,可这个罪名也都是安在那些被赶去看门的前任土匪们。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货,但这样的结果却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到头来,被苏慕辰这么一搅和,苏家还是屁事没有。 慕容泽却对此毫不在意:“这你倒是不用担心,皇帝真有心清算苏家,没有证据也会弄出一个证据来。这件事后续如何,还要看他是怎么想的。” 苏令仪哑然。 他那皇帝老爹就因为空穴来风的东西便怀疑到他的本事,这样看来,证据什么的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 反正老皇帝都只会在乎自己所看到的。 想想他那皇帝老爹,爱自己胜过爱别人,而皇后对他的爱又让她感觉到古怪,虽然他哥慕容御对他百般关怀,但是却也不那么全面,甚至有时候还要他这位弟弟帮衬。 他这么一位不在东宫也不在皇宫的男人,过得却比谁都要孤寡。 也真是不容易了。 苏令仪赶忙转移话题:“说的也是,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安冉的哥哥竟然埋伏在这里做二当家。我记得安康不是在你手下任职的吗?他消失在这里,你都没发现?” “任职也都是前两年的事情,自打皇帝召他回京又派遣他去别的地方当守卫本王可就没再见过他。安家于本王而言,虽心有不成,但明面上确实是没做出什么有损北境之事。 本王自然是容忍三分。 就算想依附于慕容轩本王亦不会拦着。 可你倒好,真当本王是什么算无遗漏的神算子?连他们会暗中勾结的敌国皇子的事情都预料的到吗?” 苏令仪吐吐舌。 这能怪她吗? 在她眼中他确实是有些无所不能。被他盯上的人,几乎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他之前解释过,每次追到她都是因为苏慕辰的原因。 可在遇见他之后,貌似所有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做事更是一环扣一环,有因必有果,甚至不惜亲自莅临。 这份智谋和胆量。乃世间罕见。 她也自然会高看他几分。 “暗中的暗卫呢?也处理掉了?没放走一个?”傅容又道。 “这你就要问问怡亲王了。当时我还头疼这些在暗中护行的暗卫要怎么处理,我妹妹那头就送来了个好机会。 要是没算错的话,那些人,现在还躺在大理寺的存尸房。就算跑掉几个漏网之鱼,也不会算在你们的头上。” “原来上次刺杀逸儿的那些暗卫……是安康派出去的?” 可她分明记得,那些暗卫身上的刺青标记是属于东临九皇子傅铭予的啊。 以那个小脑发育不完全的二缺子,能搞得出来这么大的事? 现在虽然是弄清楚刺杀逸儿的人是谁,可她却更为迷糊了。 安康上前几步,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拿起那新式的弩箭,开始细细打量起来:“说来傅公子带着弓弩院最新出的弩箭,就为了对付这几个兵马。莫不是看不起我?” “怎么会?殿下办事最为小心,做好双重保险是再正常不过,至于这些新式的弩箭,只不过是我想着机会难得,能试一试这等武器这才带了出来,少将军莫要见怪。” 背后跟着他的那些东临人听到安康和傅容这熟稔的对话,无不面露震惊。 这……明明是自家的二当家,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附庸了? “二当家?你这是……叛国?”质疑声此起彼伏。 安康蔑声一笑,转过身,将面具丢在了地上。 “好好看着我,我是你们的二当家吗?” 那些东临人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他们朝夕幕处的竟然不是他们的二当家。 可看着那陌生的面容,他们不得不认清楚现实。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 “你不是我们的二当家?那我们的二当家在哪里?”其中一人责问道。 “都过去一年了,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们二当家的棺椁在什么地方?”安康发笑着,彻底拉开双方的距离,没入黑衣人的包围中央。 “收。” 在傅容落音的下一秒,弩箭上的弓弩便随着机括声而疾驰而出。 对面的人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戳成了个筛子,漫天飞扬的,都是他们身上喷溅出来的血雾。 只听着铛铛铛的几声,弩箭穿透他们的躯壳,岩石构成的山体瞬间崩碎开几道裂纹。而箭头早就没入岩石的内部,死死的卡进岩缝。 “真是不堪一击啊。”安康嘲讽的笑笑。转而看向面色平静的傅容,“说起来,不顾我生死的苏大少爷,又在何处?” 第167章 来自皇帝的算计 傅容一脚踩住安康泄愤似砸来的刀。看着那上头还闪着冰冷的寒光的刀剑,他面上也很是无奈。 “少爷本性如此,还请少将军多担待。” “担待?” 安康人都要被气笑了。 提着傅容的衣襟,怒道:“他的人说把这山炸掉就炸掉。什么通知都没有,枉我还为了他的安危着想,特意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和人手。 这就是他回报给我的吗?” “此事先按下不表,殿下让我亲自前来便是有事要问。” “说,趁着老子现在心情好。”安康松开了手。 “炸山虽然是我们早就拟定好的脱身计划,可你又为什么会把少爷喊过来?” “还不是你们办事不利?”安康冷笑一声,将苏令仪如何狗腿地配合他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复述给傅容听。 傅容面目光幽沉,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道光,似是一柄洞穿人心的利刃。下一秒便豁然开朗。 “应该是宜山郡王的主意。” 在闪烁着寒光的刀身下,安康也的脑子也被点明了。 “看样子是残狼的临死反扑。倒是你们,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他这二当家这几年之所以能成为众人行事的准则,这和安康暗自同慕容轩交换消息是躲不开的。 当然,能被慕容轩派出来,潜伏在敌方掌权者的内部,安康的智谋显然也不是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苏令仪不由得捏紧慕容泽的手。 “真是没想到这几个人连你所预料到的都猜准了。” 当时在勇三身上发现了宜山郡王家纹的荷包,实际上慕容泽就在猜,这东西可能不止一个。 毕竟那时候宜山郡王刚刚好和苏家闹翻。 闹翻的原因嘛……就是他唯一的独子郝富贵呗。 谁让苏家不帮衬一下还把他儿子送了进去。 甚至又断他财路。 这下子他不气才怪呢。 “不过他为什么不忍忍?虽然说,和太监私通,这种秽乱宫闱的事情罪不容诛。可你的皇帝老爹到现在都没说过要砍他头的意思吧?” “你想想看,那日都有谁被牵扯进去的。” “这还用问嘛?除了咱们俩,和郝富贵那个大冤种之外,其次便是皇后,文贵妃,贤妃,那几个了。” 她们几个人中,郝富贵他爹是苏家党羽,贤妃是苏相义女,文贵妃代表着文家,皇后背靠薛家,只有自成一派的慕容泽是个例外。 而剩下的自己……也是一个例外。 因为宋家常年游历在政治斗争的边缘,可以说是从未站队过任何人,在宋衍死后,那三十万的宋家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岳潇潇以及宋玉承便是明面上宋家的主事者。谁都说不准,那剩下的三十万就握在她们的手中。 这要是不对她忌惮三分都对不起出自靖王府的身份了。 日前同苏家闹过,皇帝也知道她和苏家那层所谓的情缘关系已经薄如蝉翼,一捅就破。 而文贵妃和岳铃灵又和她看不对眼,唯独皇后在白日出手帮衬过她。 作为皇帝,会怀疑自己投靠皇后为薛家站台也不是不可能。 “可你别忘记了,文家是谁一手扶持上来的。” 被慕容泽这么一挑明,苏令仪就开始头皮发麻。 “你是说,你皇帝老爹早就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事情?就连郝富贵会过去也是他授意的?” “自然,不然你以为,为何当天晚上苏文薛家的人都在场?这算计虽然是苏家实行的,但中途给你换了一个主角却是皇帝授意的。” 是啊,不管中途换了谁,可这个算计始终是虞盼惜做的。 哪怕她真的中计,大理寺去查,查来查去,也只会查在她和文家头上,谁都不会想到一国之君竟然会做出这等事。 若非是慕容泽出手相助,那日之后,她在京城内怕是就再也没有什么脸面能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背后在观望的三十万大军,也可能会对她感到失望,都不用谁出手,他们便会自行瓦解。 还能将苏家给坑进去,让苏郝开始从内闹起来。 那这么一来,郝富贵可就是皇帝自己出马把他算计进去的。想捞他出来自然不是一般的难,也难怪苏家会那么快就看清局面选择和郝家撕破脸。 最后再象征性的罚罚文贵妃,就能在表面上形成一种和谐的局面。 想到这儿,苏令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都那么投诚想给宋玉承寻个最为妥帖的靠山了,偏偏这个人也都是在想着害她。 “宋家背后的三十万大军一日不明,你们的日子便会过的如履薄冰。除非你自甘堕落。 可你说,你这众人眼中的靖王妃,又有谁敢靠近?谁能让你自甘堕落?” 苏令仪白了一眼:“宋家三十万大军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再说了,你既然都知道你爹是什么德行,那你还非要亲自出面救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犯傻了?” 他也不用自己那聪明的脑子想想,他虽然被皇帝一道圣旨宣了回来,解甲归田,也不用再在边疆守着国土,可他在军中的威望,那是满朝文武都拿不出第二个来的。 更何况回京以后,管着大理寺,看着弓弩院不说,更握着霄岳军的兵符啊! 还胆子肥得非要来救她。生怕怀疑不怀疑他似的。 可不就是犯傻了嘛。 至于三十万的兵马……她是发现了岳潇潇临死前给她的令牌不简单,但从未动用过。 只是和伪造出来的仿品放在一起,至今为止都还在萧以姒那边放着。 本来想早些利用起来,没想到之后就被抓去给慕容御看病,之后的事情是一茬接着一茬。 她也是才想起来那东西,到现在都没还给宋玉承的。 看着脸上满是不解的苏令仪,慕容泽也沉默了。 为什么会救她? 因为那是逸儿,他平日里总被拘着束着,从来都不会主动开口问他要什么。 可唯独为了苏令仪,他第一次主动的求了自己一回。 他也答应了。 但当时,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可以暗中救下苏令仪的,最后却非要亲自出马。 结果让皇帝对自己疑心,以至于从诏令寺一行之后,就让他接着流言的借口,褫夺了他掌握的霄岳军,再将他关进了大理寺。 可现在看来……若是再来一次他可能就不会这样做。 他该早点出面。而不是等到另一个他去将苏令仪救回来。 “本王生来最讨厌欠人情,你对本王的世子有过救命之恩,这只不过是偿还你的恩情罢了。” 第168章 你下山,我断后 嗯……感恩戴德。 他的感恩戴德就是对恩人毒舌。 一天天的,她耳根子听到的不是愚钝,就说她犯蠢。 但身居高位的人不都是这种自傲自负又自大且看不起人的架势嘛? 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转过头继续听着下方的动静。 安康还在和傅容掰扯着因为她而失败的计划,脸上满是瞧不起人的讥讽:“既然做好了让那个女人名声扫地的准备,却不知留意后手。就这样把一切都交给一个后院女人,到头来人没算计到位,反而被扣了一帽子屎,也亏得你们做得出这种蠢事!” 当初从京城内收到和宜山郡王决裂的消息,可是一点儿准备都没给他留。 要不是他坐在二当家的位置,怕是也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肃清宜山郡王的人,以绝后患。 那段时间,他几乎是忙得没处歇脚。 对算计苏令仪失败这件事,他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少将军,现在可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傅容并没有因为安康的指责而有任何的不满。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当初埋火药的时候可没说过连下山的路都要炸掉。苏慕辰这小子壁虎断尾,可是打算连我都给一起断掉的!” 瞪视着傅容,安康怒吼道。 若非自己命大,知道一个从寨子的一个小缺口能逃出来,他怕是就已经和那群人一样溺死在雪浪之中了。 “少爷他也在这里。” “你说什么?”安康瞪大了眼,一抹迟疑跃然而上。 “少将军该知道的,少爷他的身体算不得好,更没有那么高超的内力能躲过这么多人的视线。悄无声息的下山。”傅容平淡地解释着。 “所以,那老小子还在这山沟里?你该不会是要我去找吧?他可是连着炸将这一片的山都给炸开了,难不成你还以为苏慕辰还能活?” 诚然安康的想法没有错,在那种境地死里逃生,连他这个自带武功的人都够呛,别说一个平日只会用脑子,武功还只能自保的书生。 “这件事情,就不劳少将军操心,我也是头回来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只能劳烦‘二当家’明日同傅某一同搜寻少爷的踪迹了。” “你放屁!这山被炸得就剩下个山头,你还指望老子给你带路找那个疯子?” “傅某自然不会让少将军一个人行这般苦事。” 看着傅容那平淡如水的脸,安康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算计了。 他被派出来做卧底这种危险事还不够,现在还要去找炸山的始作俑者,他能高兴就见了鬼。 “炸山一事,是少爷鲁莽了,知道少将军近年来劳苦功劳,此次回去后,殿下必然会对少将军论功行赏。眼下不宜出行,少将军还是早做休息。”傅容躬身行礼后,便走回火堆处闭目养神。 安康捏着拳。心里对慕容轩的怨念渐渐开始放大。 要不是妹妹当初不过脑子的算计怡亲王,非要进他的后院,他和父亲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找了有苏家做靠山的七皇子。 文家本就式微,等老皇帝一死怕是就没什么威胁的,满朝文武中,唯一和怡亲王相对的,也只有树大根深的苏家。 现在,就连妹妹都被怡亲王打上了死的烙印,虽然怡亲王没说会怪罪到安家的头上,但他还是不由得担心。 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投靠慕容轩。 一切,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他们明日一早就要去找苏慕辰……这该怎么办?”苏令仪看得却有些着急。 她现在还活着,就说明苏慕辰也还活着并没有死掉。可真要是让那群人把苏慕辰给找着了……那慕容轩不就知道慕容泽出逃大理寺的事情? 本来他们对他就不怀好意,这不就是眼睁睁的将把柄往他们手里头送吗? 慕容泽的脸色亦不大好。他抿着唇,指尖被捏得发白。 “除非赶在他们之前找到苏慕辰,不然……”她就危险了。 “但我觉得我们的胜算不高,你看傅容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怕是还有其他的手段找到苏慕辰。咱没有线索,就一无头苍蝇。 别说盯有缝的蛋了,别把自己搞死就不错了。” 每个组织之间都能让自己人知道的暗号,不论是蜜蜂还是人皆是如此。 苏令仪的担心不无道理。 看向傅容的脸,他却想得更多。 从苏慕辰义无反顾带苏令仪跳崖开始,他便知道,他对苏令仪的情感已然发生了变质。 像他这样的人,若是如江水一般不绝的爱意无法被满足,那结果必定是由爱生恨,遭受绝顶的报复。 他可能会用疯狂的手段让她感受自己的痛苦,亦会给她各种各样的折磨。 若再狠一点……还能凭借蛊虫的优势,以自己的命,换苏令仪给他陪葬。 而他……并不敢赌这样的结果。 翻了翻自己的衣兜,易容的药材已经都被苏令仪用了个精光。身上也就剩下一点点的金疮药。 给慕容泽换新药以后,她可就彻底的弹尽粮绝了。 一时,二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有灰狼正安奈着心头的悲愤,一眼不眨的看着下面害死自己兄弟的罪魁祸首。 潇潇之雪同吹来的北风,将穷途末路摆在他们面前。 “要不我们先找下山的路吧?”沉默良久,苏令仪开口道。 当务之急便是让慕容泽快点儿回去,如若这事儿让他们传回去,皇帝再搞个突击检查,那他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下山?也许是一条可行的路。 “也好,你先下山,我断后。” 苏令仪:??? 她瞪大了眼,又一次重复着慕容泽话里的内容。 “你说,我先下山,你断后?” “嗯。” 再一次听清楚慕容泽说什么话的苏令仪直接敲了慕容泽一个脑壳。 “你个伤残人士在这里断什么后?啊,你让我先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成?要是这样,那我下山的意义何在?给你搬救兵吗?那你这兜里的三仪玉是吃干饭的? 在这走五步就看不到脚印的地方,是嫌阎王爷没给你打招呼是不是?” 第169章 慕容泽……辛苦了 “你给我听好了,这可不是我不识好歹,要是在城中,都不用你驱赶我早就跑掉了。 我的性命可一点都不会比你便宜,万一我也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迷路了,别说救兵没搬回来,我在这里被狼吃了你都不知道。 而且因为你这个败家子,我带出来的药都被用来供养你这个千金之躯。 所以,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要是我一个人下山,还不小心死在路上,就是做鬼都会缠着你,等着做一辈子的噩梦吧!” 苏令仪压着嗓子警告着慕容泽。 慕容泽撇开眸子,不去看她。 他早就知道此次一行会有很大的收获,也有很大的风险。而这样的收获,远超过他的风险。 可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身上会有蛊虫的可能性……却从未在他的选项范围之内。 这两份意外彻底地打破了他原来的计划。 不找苏慕辰,那她就有曝露身份的危险,可去找,他们却又无从查起。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被动的。 若勉强找到一个可行性的路子,却又会被对方所否定。根本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正是这个意外,让他迟迟给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沉思良久,慕容泽眼中尽是感慨,看向苏令仪,只有一抹苦楚能回应他此时的郁结。 “那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苏令仪最厌烦的就是碰见这种难以抉择的事情。 挠了挠有些炸毛的头。用力的深呼吸两口,平复着自己有些焦躁的心情。 “停,你也别和我扯什么前因后果,咱们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丢出去。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 活着重要还是死了更重要?” “活着。” “这不就得了?只有活着才有未来,咱继续待在山上,只会是死,现在我们是飞鸟尽良弓藏,下山还能搏一搏出路,能为之一搏,为何不去试?” 凝视着苏令仪那双格外认真的双眼,慕容泽却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在得知苏慕辰和苏令仪的性命有可能会被捆绑在一起后,她现在的想法无疑是冒险的。 但,正如她所说,与其两个人一同死在这里,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会有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 “好,那便听你一回。”慕容泽达到。 “嗯……你真的被我说动了?你没骗我吧?”苏令仪不敢置信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烧坏脑子啊? 还以为要扯上个把时辰才能说通他,没想到慕容泽会这么爽快且果断地答应自己,这反而让她有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毕竟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不做他白嫖的打工人,突如其来的下克上,倒是让苏令仪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本王像是那么不听劝的吗?”慕容泽撇眼看她,不由得失笑道。 “你非要这样问我的话,那我肯定要说是了啊。毕竟之前我干啥事情,你都老数落我。这么冒险的事情你都这么轻易地答应我,那我当然会以为这是不是太阳从西边爬起来了……”她声音越来越小,甚至都没什么底气。 其实硬要说,她心底对慕容泽还是有些犯怵的。 不能说是排斥性的怵他,应该是说对比性的怵他。 就像是检查错题的老大哥,生怕被他抓到错处一般。 这回见他都同意自己,那不就是和老大哥考一张卷子,偏生自己还考过他一样的离奇嘛? “你也知道你的想法冒险?本王平日做事,关乎北境民生,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自然是慎而又慎。若非戏子到了这种退无可退,本王会答应你这将性命交于天命的鲁莽做法?” 湛禾曾经和她说过:越是位于高位之人,心思就越是深沉。做事往往也会束手束脚的。 如此谨慎,同样也有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差错。 但她从未在慕容泽的身上见到这种高层人士会有的谨慎。做事从来都是一气呵成,完美收官。 就拿五年前她私自出逃的事情来说。她将福安县的事情透露给慕容泽手头的兵,就是想用这件事拦住他,让他别再追自己。 没多久,她果然在小县城听到慕容泽亲自组织军队带着工部侍郎去到衢州治理水患的事情。 修水坝,安民家,开篷施粥,医治难民不说,还顺道给他们找了份修水坝的工作。 这么多事情,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水患就彻底的被他肃清。就连治安求职的问题也被他完美地解决掉。 都以为忙成这样会顾不到她的,然而……看看后续,都逼得他跳崖了,那能是顾不到吗? 她一直都归功于慕容泽他才思敏捷,聪慧过人。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慕容泽说下这样的决定有多么的不容易。 似乎他肩上的重担也露出了冰山一角,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也让她看到了背后的艰辛。 苏令仪安慰般,拍着他的后背:“真是为北境操碎了心啊,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把自己绷得那么紧的。”她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摸不着的风。 好似下一个就转瞬不见。 从来都不疲倦为何物的慕容泽,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发黑。 似乎眼前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任由自己的额头落在苏令仪的肩膀上。沉沉的闭上了眼。 他想……他确实是累了。 轻柔的摸着慕容泽的后脑。 下意识的举动让慕容泽呼出的热气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举止有多么的古怪。 “额……别介意,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么为国为民,劳心费神的还要多少头发……” 她眯起眼,可等了良久,耳边始终没有慕容泽的冷茶热讽。 她尴尬地睁开一只眼,却见慕容泽早就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而他的眼角下,透着青色的倦怠。看着他,苏令仪脑海里一片空白。 指尖传出的炙热,让这个冬夜不再难熬。 轻轻地拍着他宽大的背脊。 千万言不知从何处说起的话,只化作了六个字: “慕容泽……辛苦了。” 五年前,百忙之中还抽空顾及到我,真是辛苦你了。 第170章 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在经历过山崩地裂的浩劫后,东洲山的夜晚依旧透着安逸一般的宁静。 慕容泽睡得很沉。 宛若是漂在静海的孤舟。 没有一点的起伏。 不知何时,耳边开始传出女人的低语声以及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而他不想听到这声音的主人,发出这般似疼痛的呜咽。 睁开双眼,便看到灰狼正和几年前一样,窝在自己家的身边,幽蓝色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看着下方正在休息的安康。 “嘶……” 此时,苏令仪又没忍住抽气了一声。她正背对着慕容泽,不知在做着什么。 “受伤了?刚才不是你和本王说,不要单独行动的,怎么,这话只对本王有用?”慕容泽赶忙起身,虽然话语中满是反讽,可眼含担忧。 苏令仪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睛,扭过头,虽然眼前被糊了一层又一层的水雾,以至于她都看不清慕容泽是啥眼色,但她依旧分出一份精力白他一眼。 “你觉得我是那种什么话都不说就出去瞎跑的人吗?” “是很像。” 不然,当初也不会做出一声不吭,徒留一封信就跑的事了。 “像你个头啊!没出去。”苏令仪怨道。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令仪扭过身子,没再理他。 “岳潇潇,你……怎么了?”慕容泽看不懂苏令仪这副藏头不藏尾的鸵鸟姿态是为何,继续追问道。 “能不能别问?等……等我一盏茶的功夫。我马上好。”苏令仪说着,又抽气一声。 然而听着她时不时的抽气,慕容泽却不可能真的就放她一个人不理睬。 强硬地拉着她的手腕。让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在看到苏令仪的那一刹那。 慕容泽仿佛明白她为何非要躲着自己。 “呵……” “笑什么?我真要是瞎了到时候你伤口感染我就瞎治你。” “说吧,都干了点什么事,把自己弄成这样?”慕容泽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令仪。 “还能怎样?给片箭淬毒啊。”她说着,从背后拿出个箭筒。 显然,导致她现在顶着两个肿眼泡自然也是因为毒粉被吹出来导致的结果了。 慕容泽看了看她递过来的箭筒,里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二十余枚片箭。 锋利的箭头透亮有质。赫然正是傅容所带来的。 “你去偷箭了?” “这……王公贵族的事情,怎么能说偷呢?真是不好听。”苏令仪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刚刚在你歇着的时候,我看傅容派人出来巡逻,我……有些手痒,就拍了一个人的脑袋把他的片箭给拿了过来。 可惜都是弩派的弩机,我还是习惯用弓。所以就想趁着现在有时间弄个靠筒,就是手艺不太好,靠筒修半天了,还是这个鬼样子。 我看我手都快被扎破了所以就只好先去给片箭淬毒了,哪里知道刚刚风大,把我两种药粉吹起来。然后……然后就成肿眼泡了。” 她说着,将削坏的几个靠筒丢在慕容泽的面前。 与其说是被削坏……这些更像是被毁坏的残枝断木。 都用刀削了,还能刻出这种痕迹,也算是个人才。只怕是刚入门的木工学徒都要比她好上不少。 “你不是有带暗器吗?还非要顺一份弩箭。” “暗器总有它的局限性嘛,而且暗器这种东西总有耗尽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用的。” 何况,只有趁手的武器,才能让威力发挥到最大。 虽然阁中人都说她武艺一绝,整个阁中,若是靠单打独斗想要打赢她的人也没几个。 但,就连玲珑琳琅她们都不知道,其实她最擅长,最喜欢的也是用弓箭就是了。 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见过她使过弓术。 “所以,你就不自量力揽了瓷器活?只为了想用用片箭?” “啧,你这是什么理嘛,谁说揽瓷器活的只能是大师了啊,那烧瓷的不一定都是为了做贡品,也能做糊口的饭碗啊。 我不是你们这种精细人儿,只要东西凑合用就没什么讲究的。” 苏令仪摆摆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哎,我不和你说这些了,我要歇歇,再去试试看能不能磨个靠筒。” “算了吧,就你的手艺,怕是要跟着木匠学十年都不能做一个出来。”从她手中拿过匕首,慕容泽便打量起地上的这堆会被称之为垃圾的东西。 东挑西找,勉强找到一截没被苏令仪摧残太严重的细竹就开始细细打磨起来。 但苏令仪对于慕容泽这般好意,却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 靠筒这种东西虽然不难做,但也要点技术。 她重生以后长达五年没拨弄过弓,最大的原因便是没有找到一个趁手的靠筒。 遥想上辈子,她头一回得到自己师父送的礼物便是这个。 那支靠筒她一用便是到他死为止。 到他……亲手被自己杀死为止。 而自打师父送给她的靠筒,同他的人命一起折在自己手上后,苏令仪就再也没能拿起过片箭。 连她这个,用一只靠筒那么多年的主人都没办法还原它的模样,慕容泽一个指挥作战,上阵杀敌的王爷,又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看着慕容泽认真钻研的表情。苏令仪实在是不好打击他。只是闭着眼,默默的靠坐在那边。等着他做完这无用功。 她不是在否定慕容泽。而是单纯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再做出一把适合她的靠筒。 除非,她再穿过北境的边境,踏入东临的国土,让他再给自己做一个。 慕容泽时常进出弓弩院,对于弓弩院的技师如何打造弩机以及靠筒自然早就有所研究。 虽然不能做得和弓弩院技师的水准一样,但就达到她凑合用用的标准还是可以的。 他的动作不快,匕首在细竹上不断地割下一道道多余的竹片。 吹了吹手中的竹屑。用匕首在靠筒的尾端,钻了一个洞。 割下衣摆上的一小截布条系在靠头的尾端,递给苏令仪。 “试试吧。虽比不得弓弩院的手艺,至少能做到你口中将就糊口的地步。” 苏令仪睁开眼,摸着这半截竹子,久久不能释怀。 第171章 慕容御在慕容泽心里头那可是正宫的位置! 熟悉的触感,顿时令苏令仪心头一颤。 这节靠筒不长不短,长度刚好合她心意,尾端的系带套在指尖,恰恰好好抵在她的掌窝处。 开口处的竹屑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毛躁。 虽然比起上辈子她师父送给她的来说,是差了不少,却已然比她见过得诸多靠筒要好上太多。 看着慕容泽,苏令仪的双眼一直在不安的闪烁着。 她的武艺一直都是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原先在诏令寺,她就见识过慕容泽的身手,武功和自己有着八成的相似度。 那时她就在怀疑慕容泽。 现在,又拿出来一个和她师父送给她差不多的东西…… 慕容泽……和赵明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也许是……赵明和慕容家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因果也说不定。 苏令仪的眼睛不断地闪烁着。 明暗交错下,慕容泽看到的是她的迟疑和一丝担虑。 “怎么,是这靠筒膈手?” “啊?没那一回事,就是觉得你的手艺……挺好的。” 苏令仪牵动着嘴角。捏紧了那支靠筒。 “换个地方试试看吧。” “……也好。”她点着头。 毕竟趁手的武器如同神队友,不趁手的武器就更男人没了老二是差不多的。 灰狼又盯着安康看了好一阵子,这才跟在慕容泽的身后,从这片山头离去。 “这里足够安全,试试看吧。”慕容泽靠在一旁,看向苏令仪。 苏令仪拿出被她临时改出来的弓弩,拿出一支片箭搭在靠筒上。深吸一口气,她拉开弓,眯起左眼,对着满是迷雾的树林深处射出一箭。 只听到一声嗖的声音。 箭羽划破空气,扎进雾海后瞬间从二人的眼前消失了。 紧接着,在百米开外的林间,听到了飞鸟振翅的声音。 尖细的鸟鸣声响彻整个森林。 靠筒从片箭弹射而出后,便在她的手中打转一圈,落入苏令仪的掌心。 听到远处的动静,看向手中的靠筒,她又愣了愣。 难不成……命中什么目标了? 跟在慕容泽的背后,亦步亦趋地走到她制造的案发地点后。苏令仪也不禁咋舌。 “你的准头,倒是不错。” 看着面前被射穿的树干以及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飞鸟,慕容泽难得称赞了苏令仪一句。 但苏令仪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慕容泽当着她的面,给她搓了一个如同原装手机适配件一样合适她的靠筒。 她更是心情复杂。 “慕容泽……你到底是什么人?”沉默良久的苏令仪还是问出这个困扰她的问题。 “你这问题倒是古怪,本王难不成还能有什么隐藏身份不成?还是说,你是盼着本王做太子?” 认真看着慕容泽脸上的小表情,她却根本就没能从他面上看出任何迟疑以及撒谎的迹象。 难不成慕容泽和赵明真的没有关系? 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苏令仪不禁这般想到。 听着慕容泽刚刚话语中提及太子慕容御,苏令仪赶忙摆摆手:“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你厉害到不像是一个人而已。”毕竟太子在他心里头的位置有多重要,她不是没看到。 凡是能不牵扯到这位欧尼酱,她就少说两句欧巴。 这么多事情下来,苏令仪早就总结出了:避其锋芒这个正确答案。 没办法,谁让慕容御在慕容泽心尖堪比正宫呢! 在他面前苏令仪感觉自己就像是想争夺皇后宝座的宠妃。 任由她使出千万手段,人慕容御自岿然不动。 而他就端着:只要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的态度。一个人待在东宫,甚至都懒得和百花争锋。简直气人! 慕容泽的心情却十分的好:“恭维本王的话,本王可听得够多的。你倒是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地夸赞本王。” “你说得对,是该下山了。”苏令仪淡淡的回他一声,便弯下腰和作伴的灰狼告了别。 嗯,她应该是想多了。 毕竟赵明从头到尾和他是没一点儿相似之处的。 慕容泽毒舌自负脾气差,可赵明私底下比苏慕辰这伪君子看着还要更像是个翩翩君子。 天下武功总归有相似的地方。搓个相似的靠筒也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只要四爷有一个白月光,那看什么不都是宛宛类卿嘛。 只不过她这位皇四爷,刚刚好看上慕容泽的钮钴禄靠筒而已。 想通的苏令仪很快就不再纠结这点。 反而精力满满的在夜色中摸黑前行,寻找下山的路子。 可白日怎么碰都是死胡同,自然也不会因夜色而多出一条通往山下的道路的。 和慕容泽漫无目的绕了一个时辰后,苏令仪开始抱怨起来:“过了今夜,就是除夕了,本来还说能早点回去,结果,我还在和你在这山林里头兜圈子! 也不知道雅儿是不是都等急了?我以前可不会离开她身边这么久的。” 啊!都是该是的苏慕辰!她那天在洞穴里头都打算早点和慕容泽等看到苏家主事者来这里就回去的。 结果被这搅屎棍直接摁到马桶里面去。 晦气! “是有些久。若是我能预料到这点……” “这和你有毛的关系?你为你的万石粮,我为我的救命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活儿。毕竟谁也想不到会有疯子想出炸山毁尸灭迹的法子不是?” 古人总爱讲究所谓的风水啊,龙脉之类的东西。就是闹出人命也不会轻易地挪动半寸山。 苏慕辰这炸山行为,很容易就会被以讹传讹成是什么上天为了惩罚谁给的报应。 “你说是救命的,是谁要这讯零花?垣铃阁既然能拿出那么多的天水灵芝,还没有其他的珍贵药材?非要寻这前朝圣物讯零花?” 苏令仪叹息一口气。 “为了雅儿。 当年我怀雅儿的时候身上就中了毒。虽然我用尽了办法,可雅儿身上还是带着胎毒。治了那么多年,她身上的毒素总是反复发作。只有讯零花才能做到根除雅儿身上的病。 我入垣铃阁也是想接着垣铃阁遍布天下的情报寻这讯零花。 就在我们出发的前两天,雅儿就又一次被胎毒反噬。现在她身上的毒已经被压制下去,可再次复发……怕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第172章 雅儿喜欢热闹 天色渐渐吐白,雅儿无精打采的打着呵气,正趴在窗边看着宋玉承在院中习武。 虽然使出的是宋衍和岳潇潇交给他的宋家武学,可收尾时的利落果断却能隐约看出苏令仪的影子。 比起半年前,宋玉承的进步不可谓不快。这得益于他这几个月来风雨无阻,日夜不休的努力。就连个子也在悄悄的拔高。 光是站在那里,便能看出比雅儿高出半个脑袋了。 一个时辰已到,剑端折射出一道清晨的日光,映射在院中的假山石上。 收回佩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宋玉承走进了屋中。 屋内的陈设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桌上铺上了几张红色的纸。 “大哥练好了?”从椅子上爬下来,雅儿踩着小碎步,走到宋玉承的面前。 “嗯。”宋玉承点点头。 抱着雅儿坐上身边的小凳子。 玲珑带着热腾腾的早膳推开了门。 “玲珑姐姐!今天琳琅姐姐给雅儿做了什么?”雅儿晃着腿,一脸惊喜地看着玲珑。 玲珑淡淡一笑,将桌子上的红色纸收了起来,从食盒内端出碗清淡的粥放在雅儿面前。 “是琳琅姐姐专门为你做的咸粥哦,” “啊?怎么又是咸粥嘛。那大哥的呢?大哥的早饭是什么?” 摸摸雅儿的头,玲珑解释道:“当然和小姐是吃一样的啊。这些天,小姐不都和少爷吃着一样的饭吗?” 玲珑有些歉意的看着宋玉承。 宋玉承倒是没说什么,就将面前的咸粥吃了个干净。 琳琅自然不可能是没问过宋玉承的意见。 只是在雅儿般到他屋隔壁之后,他就主动要求和雅儿一样的饭菜。 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还要从苏令仪出门后开始说起。 她向来不喜欢一个人待着,苏令仪不在之后,她一个人在院子内,看什么都像是没什么颜色。家里正好有个现成的,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孩子,于是,雅儿就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宋玉承的承风苑,直接搬到了宋玉承的隔壁的偏房去睡。 更是闹着要和宋玉承要一块起来。 于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能是宋玉承每天雷打不动早起的好习惯,带着雅儿也起得早,虽然雅儿早上总是一脸没睡够的样子,但是每日琳琅号脉的时候,还是能看出,雅儿的身子有在渐渐好转。 看着雅儿垮下去的小脸儿,玲珑蹲下身子,又道:“好啦,小姐就不要生气了,要是小姐能将这些都吃完,琳琅姐姐还有好吃的给你。” “真的?”雅儿眼睛一亮,“那我要都吃完!” 有了希望的雅儿,利索的拿着小汤匙,小口小口吃着咸粥。 她胃口不大,但是吃得也不慢。 一小碗粥很快就进了她的肚子里。 倒扣了连汤水都没有的碗,雅儿一脸求奖赏的表情等待着玲珑拿出琳琅给她准备的好东西。 玲珑也不藏着掖着。只是收拾了宋玉承和雅儿吃干净的碗筷后,就又端上来……端上来一个水壶。 雅儿咽了咽快从嗓子眼溢出来的口水,指着这个水壶。 “玲珑姐姐!你不是说是好吃的吗?好吃的呢?怎么只有一个水壶啊!”雅儿一下子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一样。 就差哇得一声哭出来了。 琳琅这时从外头冒了个头。 “小姐说什么呢,琳琅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琳琅嘻嘻一笑,拿着桌上的杯子在手中颠了一个花圈后,就将水壶中的水倒了出来。 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带着一丝丝甘甜瞬间就飘进了雅儿的鼻尖。 雅儿轻轻吸吸鼻子,将那香气吸了进来,眼中的委屈一下子就被喜悦填满。 “好像是甜甜的东西!” 她眨眨眼,刚刚被打击的口水腺又开动了。 琳琅得意的笑笑:“嗯,小姐真聪明。”将这杯带着清香的白水递给雅儿。 雅儿小心翼翼的接过,嘬了一小口。 一股淡淡的,并不浓烈的香甜气息瞬间席卷她的口腔。 “好喝!”甜甜的笑了一声,扯着宋玉承的胳膊:“大哥大哥!你也快试试看!真的好喝!” “好。” 琳琅连忙又给宋玉承和玲珑也倒上一杯。 这味道确实是如雅儿说得那样。 清香中带着甘甜,不似甜汤甜羹那般,这种清浅的味道,他也从未品到。 “琳琅姐姐!你这是什么东西啊!好像是白水,又好像不是白水。” 见雅儿那么好奇,雅儿从衣袖内拿出了一片叶子摆在雅儿的面前。 “哝,就是这个好东西冲出来的。” 雅儿定睛一看。从这片叶子上仔细一闻。 “这不是紫苏叶吗?是香香的,但是为什么煮出来的水会是甜甜的?” 她经常喝药,一碗中药里头放了什么,只要是她见过且闻过的东西,都会有点印象。 但紫苏叶,一向是药草啊,原来能冲出甘甜的水? “说来倒是抢功了,知道小姐嗜甜,但是身子骨又不耐受,所以我就叫琅婳把阁中的医书带了几本回来,没想到连阁主自己写的书也被拿了过来,我看着这紫苏熟水味道甘甜,还能将逆气,解表散寒。这不天气寒着嘛,就想着试试看。” “湛禾叔叔吗?” “嗯,也不知道阁主从什么地方搜罗的奇妙法子,为了烘干这紫苏叶,我还烧黄了好几张纪式的宣纸。折腾了大半个月才有了这么一壶水。不过要趁热喝。凉了怕是就伤身了。” “啊?那雅儿要快快喝掉,冷了就没得喝了。” 说着,又伸出杯子向琳琅讨要紫苏熟水。 “小姐,要适可而止。喝多了怕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玲珑姐姐,你就让我再喝一杯嘛,你看,蜜饯果子那么甜,吃一颗顶这百八十杯的。我就再要一杯,求求你啦。”她可一直记得苏令仪的吩咐,要雅儿少吃甜的东西。 玲珑有些为难的看着琳琅。 琳琅拍拍她的肩膀。 “无事,这熟水多饮一杯倒是也没什么。你还能不放心我吗?” “耶!琳琅姐姐最好了!”雅儿高兴的抱了抱琳琅的腰。 乐滋滋的又喝了一杯紫苏熟水。 第173章 过年过节,见点红,喜庆 “说来,刚刚世子殿下递了帖子,说是一会儿便要过来。” “二表哥要过来?琳琅姐姐!今天大哥和二表哥能不能不读书,让哥哥们陪雅儿剪窗花啊!我看大哥和二表哥每天都要听夫子之乎者也的。还天天听。都岁除了,也该休息休息配雅儿了吧。 阿娘都没回来,要是不能叫哥哥们陪我剪剪窗花,再贴贴对联。那岂不是跟没过年一样嘛?” 雅儿哀求道。 往年都是苏令仪陪她的,可唯独今年,除夕都快到了,苏令仪还是一点回来的消息都没有。 雅儿这般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玲珑两人也舍不得逗弄她:“小姐不用担心,就是夫子想来也不行啊,夫子也要回家除岁的。只要少爷和世子殿下不介意的话。” “那大哥行行好!和雅儿剪个窗花吧!” 雅儿晃着宋玉承的胳膊撒着娇。 没人能阻挡得了雅儿这张可爱的小脸。 只要她撅起嘴,还没有人能从她这秘密武器下逃脱过。 答应过雅儿要陪着她的宋玉承更不能拒绝。他点了点头。 雅儿马下兴冲冲的拿过剪刀和红纸放到宋玉承的手中。 其实,这个除岁何止对雅儿来说是特殊的? 宋玉承看着方方正正的红纸。也万般感慨。 是啊,也是他失去母妃后的……第一个除岁。 过了今夜,他便要七岁了。 以后的每一个除岁,再也没有母妃能陪着她了。 玲珑看着宋玉承眼中的伤感,也对他颇为同情。 因为大年初二,正好是宋玉承的生辰。 北境一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要在孩子过七岁生辰之时,给家中孩子起个字。 在北境人眼中,七岁之前的孩子夭折的孩子颇多。所以在七岁之前,孩子们只有姓和名。生辰也好,字也罢,都不会有。 而字……只有在七岁生辰的时候,由家中长辈亲自赐予后。从这之后,才能被正式被算进族谱内。 因此,七岁生辰对每一个孩子都意义非凡。 可这孩子最信赖的父母却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玲珑叹口气,便拉着琳琅离开。 岁除……要忙活的事情可多着呢。 琳琅更是身负重任,要给府上那么多垣铃阁的弟兄烧一锅的年夜饭。虽然没有了主人,可靖王府内里的热闹一点儿都比旁的人家少。 另一头,靖王府明面上的女主人正一脸纠结地坐在树上。 原因? 正是因为慕容泽刚刚说的话:“既然雅儿的性命如此堪忧,那苏家我便亲自走一趟。” 从本分来说,雅儿是他亲生女儿,他理应救她。但从情分来说,作为一个和她见面次数并不多的人,且娶她都是为了让原身脱离苦海。 能对一个和自己敌对家族的女孩这样,已经算得上是厚待了。 而且……当年那件事,其实是她不对,拿他当解药,现在要求他帮忙找讯零花,苏令仪属实抹不开嘴来。 但她又转而一想。 雅儿的病已经不能再耽误了。想要拿到讯零花就势必要接触苏家。 苏家手段层出不穷,对自己人都下那么狠的手,就不要说对外人了。既然慕容泽提出会帮忙,那有他在,拿到讯零花的机会也要更大一些。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你的好意,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的。”苏令仪一脸认真的看着慕容泽。 “若真要感谢本王,那便在下山后……”慕容泽忽然双眼一冷,一脚勾在地上的弓上,踢出箭筒中的一只片箭,拉着苏令仪套着靠筒的手,朝着身前射出了一箭。 渐渐变得稀薄的云雾间,逐渐透出一个人的影子。 而那个黑衣人此刻正捂着胸口,瞪大眼看着穿透自己的胸膛钉入身后的片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砰!” 一道绚烂的烟花从这里升起。 暴露了。 这三个字在苏令仪和慕容泽的脑海中闪现。 “走!” 慕容泽低喝一声,顺势将苏令仪推了苏令仪一把,踉跄两步,却见她刚刚站的地方,唰唰唰的,落下来三支片箭。 她本能地转头一看。 ——唰! 慕容泽佩刀出鞘,闪出一道冰冷的寒意,瞬间挡下几支射向他的剑。内力逼如剑端,竟直接将片箭拦腰斩断。 剑气破空下,一只短小的箭羽瞬间从他的耳后射出。 是苏令仪弯弓搭箭,射出的一箭! 紧接着,又是一声倒下的声音。 接连死了两个人,对面的人也不再轻举妄动。 “怎么,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慕容泽吗?”苏慕辰那嘶哑阴冷的嘲讽适时出现。 此刻他正被傅容搀扶着,脸色惨白的就像是一张纸。 安康脸色一沉。阴翳的双眼带着愤恨的杀意。 就是因为他!小妹现在变成这样! “苏公子倒是沉得住气,在这儿见到怡亲王,你说……回去以后,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安康冷眼看向苏慕辰。 从傅容毫不犹豫下达放箭的命令开始,他就看出来傅容也是抱着让慕容泽死在这里的打算。 事实上,慕容轩确实是下达了,斩草除根的命令。 苏慕辰没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康一眼,便晕了过去。 “杀。”低沉且平淡的声音响起。 其中一般的黑衣人毫不犹豫的丢下身上的弩机,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别着的长刀,向苏令仪二人杀了过来。 刀锋直指慕容泽。 慕容泽偏过头,躲过一剑,毫不犹豫的向上挥刀。 “铮!”刀锋相撞下,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点点星火迸溅而出。 一刀被阻断,就会有第二把刀的刀光落在慕容泽的身上。远处,更有时刻准备弹射而出的弩箭。 危机四伏,溢于言表。 “嗖嗖嗖!” 慕容泽的耳边传出一道又一道弩箭破空的声音。在他无瑕顾及之处,苏令仪射出了三道短剑后,几根细小难以察觉的飞针就刺入了几个黑衣人身上的要害。 持刀的黑衣人身体一麻,这一秒的迟滞带来的后果,便是难以预料的。慕容泽可不会跟他客气。佩剑一条,一道剑气刺伤了黑衣人的胸口,瞬间就倒飞出去,喷出一口血。 慕容泽的招式,本就是稳中带莽,迅猛中透着细腻,又有着苏令仪在背后放冷箭。 几个照面下,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竟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刀光同细针与短箭,在这片刻的连闪间,立即让这清冷的雪地里,蔓延开血的铁锈气来。 第174章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是谁?在暗中帮慕容泽?”安康看着满地或死或伤的死士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和慕容泽打过不少交道的傅容亦皱紧了眉头。 以他对慕容泽的了解,不怕死的孤身闯狼窝,才是他的常态。 向来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孤狼,此刻竟然有了能与他相互配合的爪牙存在。 他敢笃定,那个在背后帮着慕容泽的人是一个能和慕容泽媲美武艺的人。 仔细看刚才交战就能发现:树上的那个人影,虽从未移动过半寸的位置但她造成的伤亡却一点儿都不比慕容泽少。 地上被割喉破胸的,是慕容泽的手笔,而那些眉心正中插着箭的却全都死于那个人之手。 这样恐怖的准头,除了慕容泽,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 更叫他心悸的,是这样同慕容泽一样恐怖的人却不是和他们一个阵营。反而和慕容泽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很难不去猜测:这个看着身形瘦弱的人,是慕容泽一直隐藏着的王牌。 虽然他看不清这个人到底是谁,但他心头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一定见过这个人! 苏令仪并不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只是呲了呲牙,轻轻歪着头,看着隐于雾气中攒动的身影。 既然他们都开打了,这荒郊野岭的……意外死个人,应该不奇怪吧? 看着只剩下一根箭的箭筒,苏令仪并不慌张,将弓被拉到最大,眯起左眼,阴冷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箭头的另一端,直指着对面傅容的心脏。 这最后的一支箭,她就勉为其难,送给傅容吧。 因为苏令仪出色的准头,让傅容的关注点一直都放在苏令仪的身上。 这只箭向他们射出的时候,立刻被两个人注意到了。 这带着凛然杀意的一箭,傅容当然不会傻到要与其硬碰硬。身体重心向下,飞速后退着。 他算准了苏令仪的准头,却低估了苏令仪这饱含浓烈“情感”一箭附带的速度。 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他为了应对苏令仪这来势汹汹的一箭,重心并不高。箭头飞快的刺穿他左肩的表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穿透他的骨血,带着点点血光,从后背穿了出去。 又是“铮”的一声,气势不减的箭头带着失真的刺耳声,瞬间就钉在他身后的岩石上。饱经风霜的石面上,裂开了几道明显的裂纹,而箭身只留着一小段的尾羽留在外头。 傅容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的波动。 冷风贯进他的身体,让他站稳脚跟都有些困难。 “嘁,让他躲过去了。”苏令仪不满地撇撇嘴。 但对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感到意外。 毕竟是教导原身武艺的师父,真要是能轻而易举的被她反杀,也就不会在算计了原身之后就成为慕容轩最得力的助手。 弩箭耗尽,再躲在树上也没什么意义。看着对面传出一阵骚动。 慕容泽的视力不比苏令仪差。 眼角余光自然是瞟到了苏令仪这最后的一支箭对着的是谁的性命。看着她眼角传出欣然的欢喜,压在他心头的烦闷感瞬间被一扫而空。 单膝跪地,紧按胸口的傅容看着落下的苏令仪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不惜代价,杀了他们。” 要是不尽快除掉他们……只怕在将来会是个难以处理的大麻烦。 “嗖——!” 又是一阵阵的弩箭射出的声音。直刺对面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二人。 此刻,慕容泽心情大好,面对落来的箭雨,他飞快侧身躲开。一脚踢向地上的长刀。那埋如雪地的刀身向后翻转。 正巧锐利的箭矢破风而入,与他面对面的相遇。可也只是擦过他的脸颊,随后便落入了背后的山地,消失无踪。 苏令仪纵身一跃,握住慕容泽丢来的刀柄,立刻将射向她的弩箭打歪了射程。 “锵!” 刀锋与箭头的相互碰撞,瞬间擦出刺耳的声音。 苏令仪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震麻了。 “真是个好家伙!” 难怪会被藏着掖着。 此时,对面在射出最后一发弩箭后便齐刷刷的拔出双手剑,带着狠辣的杀意,向她们袭来。 一瞬间,四面八方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泽抹掉了溅射在唇间的血,动作虽粗简,却带着一股妖异的美感。 手中佩剑调转了方向,剑光悄无声息地照在他的双眼之中。明明带着鬼魅一般的杀意,可却不会让人觉得,后怕。 反而平白多生出几分热血沸腾来。 风声鹤唳,寒风就这黑衣人的长刀一同刺向二人。 苏令仪挥剑,挡住袭向她的刀锋。 剑身滑擦而下,用着四两拨千斤的法子苏令仪利落的卸掉了这一刀的力道,一脚踩在黑衣人的剑端凌空翻身。落在黑衣人的身后,刀尖一转,便划破他的胸口。 刚解决完一个,第二个就扑了上来。苏令仪刚刚站稳,右侧便劈来一刀。 她猛地弯下腰,那来势汹汹的一刀就拦腰砍在了她背后黑衣人的腰间。 本来被苏令仪折腾得就快要死了。 现在倒好,直接被自己兄弟送上了腰斩套餐一个。 血如泉涌,一下子喷薄而出。 苏令仪顺势抽出长剑翻滚一圈。拉开了危险的距离。 可黑衣人穷追不舍,迅速拔剑,任由同伴的血喷洒自己一身,双刀一甩,直取苏令仪的性命。 眼看刀尖里自己不过一寸的距离,苏令仪甩出一记飞针,微微一笑:“喂!没人教过你追女孩子不能追太紧的吗? 要不然,就会吃苦头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记飞针便已刺入黑衣人的双眼。 凄戾的惨叫一声。下一秒就被苏令仪一刀送去了西天。 她刀身飞溅而出的血液,落在了慕容泽的脸上。 他动作可比苏令仪快多了。常年在战场上和敌人正面对刚,自然和在暗中伏击的苏令仪有所不同。 面对各方来势汹汹的突袭也毫不畏惧。反而迎着他们的杀意顺势而上。他腾身一转,修长有力的双腿直击面门,一下就将黑衣人踩在脚下,冲着他的脖子便是一刀。 刺向他的黑衣人无一例外,全搁地上躺着。 一场人为的腥红血雨,就在慕容泽的四周下了起来。 二人虽各自为战,也无任何战术的配合,可傅容看在眼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175章 没事就好 他们两个,就好似主人和影子一般的关系。 总会在对方照顾不到或是看不到的地方,适时出手。 挡掉任何可能会对对方造成的伤害。 正如此时,苏令仪明明还要应付面前四五个黑衣人,却依旧有闲工夫在跃起之时向后抛出一剑,精准打断背后劈向慕容泽的飞刀,任由长剑在自己背后绕行,最后被慕容泽接下。 这等默契……除了天生的双生子能做到,旁人若想像他们这般,必定是要从小开始培养。 十六夜与他情同手足,在慕容泽心里头的地位堪比太子。可哪怕是他,也不能和慕容泽能如此默契。 他不禁越发好奇那个远处模糊的背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偷袭的黑衣人眼看着就要死个精光,安康的心里愈发的焦急。 想上去同慕容泽拼个输赢,却被傅容拦住了去路。 “傅容,你小子想干嘛?” “别试了,只怕是你死在这儿,也不能伤他一寸。撤退。”按着自己的胸口,傅容土着一张脸道。 “傅容,你这是看不起我?”安康怒斥一声,“凭什么?” “凭什么?”傅容答道,“凭这是殿下的命令。不听话的棋子是何下场,少将军见识得够多了,不用我来提醒。” “你!” “够了,少将军与其同傅某置气,还不如手脚快些离开这里。殿下可并不希望你回去的太迟。” 咳出一口血,傅容不再理会安康,扛着苏慕辰颤颤巍巍地往林中深处走去。 事到如今,他们的性命早就死死的捆绑在慕容轩的身上,根本就由不得他。所以他也根本就不怕安康他不听话。 走出片刻,果然听到了安康的脚步声。 他正阴沉着脸。闷不作声地跟着自己。 可惜二人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几匹狼给盯上了。 灰狼幽蓝色的瞳孔正直勾勾的盯着安康看。 安康也是从灰狼脸上那道陈旧的疤痕才认出:那正是当年从自己手中勉强逃过一劫的野狼。 没想到,都对着这畜生面门劈了一刀,她还能活。 不愧是狼,这命啊……还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看着这一晕一残一生气的三人,灰狼发出一声凄戾且悠扬的狼叫,在山谷内荡气回肠,宛若地狱的丧钟。 它已经在这片地方埋伏得太久。 就等着他落单。 好在,这样的机会还是让它给等到了! 它身形如闪电,一刹那便已在安康的身前不到两米的位置。 周围的狼响应着灰狼的号召。 将安康围困在其中。 安康满眼不屑。但肚子里更多的是恼火。 傅容说他比不上慕容泽就算了,可现在,区区一个神志还不如一个人类幼崽的狼都开始鄙夷他。 这对他有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呢? 正愁一肚子的恼火没地方撒,灰狼就冲上来给他当沙袋。 但,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也昭示着一场天人交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 在最后一个黑衣人的性命被苏令仪扼杀后,她腿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呼……这些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她嘴上抱怨着,按了按自己有些酸软的肩膀。 但眼中,更多的还是一抹欣喜的神色。 虽然过度透支自己的体能让苏令仪的身体像是个背了一座如泰山般沉重的疲惫,似是动弹每一下,她的肌肉都回变得酸麻。 但很久没有那么酣畅淋漓地与人打上这么一场。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心里头的煨烫却战胜了那抹倦怠。 她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过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要不是你,怕是我早就被那偷袭的暗箭戳成筛子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汗毛未损。” “是嘛?没事便好……也省得你因为伤残,耽搁对太子的医……治。” 听着扑通一声,慕容泽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苏令仪一惊:“喂!慕容泽,你醒醒!”顾不上肌肉的酸麻,赶忙向慕容泽爬了几步将他扶起。 看着他惨如白纸一样的脸色,哪里还有刚才恣意的半分影子。 摸了摸慕容泽有些发凉的额头,再号上一脉,苏令仪心头微微一惊。 他这是……自身元气透支过度的结果? 想到他身上本就有伤,几个时辰前甚至还十分浪费的拿内力给他暖手,现在又和这些刺客拼上一拼。 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 指尖微微发颤,隔着他那身黑色衣袍,她便觉得自己的掌中有些湿乎乎的。 因为这两日的照顾,慕容泽身上哪里有伤苏令仪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她并不敢看,沾在手中的那到底是地上的雪,还是敌人喷溅的血,亦或者……是他自己的血。 轻柔的扶着慕容泽坐起身。一枚碎裂开的三仪玉悄悄的从他的指尖滑落。 在地上滚了两圈,碰了碰沾血的刀尖,这才停下了滚动的步伐。 看着三仪玉,苏令仪一时什么动作都不敢有。只是紧紧地那可能会破开的豁口。呆愣的靠坐在岩石壁上、 就在刚刚,为了和傅容带来的黑衣人交手,她手中的暗器一下子就被掏了个空。 现在她手头,就连缝制伤口的针线都没有。 更何况她身上根本就没什么能用的药。 与其带着他乱跑,还不如先等这个夜晚过去,这样还稍微安全些。 没让她等太久,就看到了一只队伍正提着灯笼飞快的向她们这般赶来。 在听到动静的一刹那,她便像是个惊弓之鸟。紧紧的拖着慕容泽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向岩壁内侧移动。 那对人马很是谨慎,在看到满地的尸体并未尖叫。 而是在那些尸体的附近走了几圈。 苏令仪根本就不敢动。屏气凝神,提心吊胆的听着那端的动静。 随后,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些黑衣人,应该都是被王爷所杀的。夜曲,你去附近看看,要是我没猜错,王爷应该还在这附近。” 十六夜低沉且凝重的声音立刻扑灭了苏令仪内心的煎熬。 冲着十六夜喊道:“十六夜!我们在这里!” 听到苏令仪的声音,十六夜微微蹙眉。 提剑便绕道了巨石的背后。 在看到苏令仪那张毫无伪装的脸,他竟直接忘却了生死不明的慕容泽。 嘴中喃喃自语:“妹妹?” 第176章 慕容泽是天底下最好的王爷 苏令仪一拍脑壳,赶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你妹妹,我易容成这样也是事出有因。不说这个了,你身上有带伤药吗?慕容泽他……” 一听出苏令仪的声音,十六夜顿时就黑下脸,话都不让她说完,猛地将她推离慕容泽的身边。 十六夜蹲下摸上慕容泽的脉搏后,看着苏令仪的双眼满是恶意。 “岳潇潇,怎么又是你!碰到你这个扫把星就没遇上什么好事!怎么,你们苏家人,就非要害我们不成?” 苏令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在地上。什么抱怨话都来不及说,就听到了十六夜的这番话。 他对苏令仪的印象本来就不好。眼下看着和苏令仪在一起的慕容泽浑身都是血,还奄奄一息地躺着,能高兴就见了鬼。 “喂!十六夜,什么叫做碰上我就没什么好事?我害他什么了?” 对于这没来由的甩锅,苏令仪非常恼火。 “哼,没害他?若不是为了给你找什么线索,他又怎么可能身受重伤来这里查国粮?” 十六夜冷笑一声,扶起已经昏迷的慕容泽,在十几名暗卫的维护下,带着慕容泽渐渐走远。 只有夜曲,孤身一人留着苏令仪的身边。 看着陷入深深迷茫的苏令仪,夜曲这才开了口:“娘娘赎罪。夜统领一向重视王爷的暗卫,眼下不过是关心则乱,请娘娘不要挂在心上。” 苏令仪摇摇头:“十六夜说慕容泽身上的伤和我有关,这又是怎么回事?” 夜曲思索再三。还是选择将真相告知于她。 原来,自打诏令寺发现苏慕辰,慕容泽便一直在调查他的踪迹。 一路追查,发现苏慕辰和一个东临商人走得很紧。 而当初押运讯零花的那个宋镖师恰巧也跟在苏慕辰的身后。又意外发现那个商人乃是东临太子身边的亲信。身手绝不在他之下。 还不等他派遣生队的人前来,自己却被那些人团团包围。 慕容泽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苏慕辰能被他发现,并且让他一路尾随到那儿,不过是引他上钩的诱饵。 而他早就把身边的暗卫派去查诏令寺的事情,身边根本就没有人可用。 面对苏慕辰和傅明旭对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双拳实在是难敌四手。慕容泽这才被那个东临商人刺成了重伤。 “随后几天,京城针对王爷的流言越来越多,皇上又夺走了霄岳军的兵符。夜首一直忙于诏令寺的纵火案。并不知晓十万石粮食在户部失窃。王爷甚是心焦,连身上的伤口都未曾恢复好,就去找娘娘一同计划去东洲山的事情。 此次一行,王爷深知对方的难缠,便没让我等在暗中随行。只是让我们和太子亲兵在山脚下埋伏。一旦见到有人下山,便立刻缉拿。” 苏令仪眼神微变。 “所以……” 夜曲立即答道:“两日前,我收到王爷的传信,得知苏慕辰想要壁虎断尾。将整个东洲山都埋进雪山以此毁尸灭迹后,已让生一同裴将军将寨中劫匪一一缉拿。洞中被奴役的百姓也都平安无事,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去安纳所了。 我们剩下几人便跟着匆匆赶到的夜首一同进山寻找王爷和娘娘的下落。” 苏令仪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动。用手背顶了顶自己微红发酸的鼻尖。 “那他还骗我说是山脚下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叫我不要太操心。结果?一声不吭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夜曲歉然地解释着:“娘娘莫要见怪,王爷一向如此。在没亲自看到结果之前,便会将最坏的打算挂在嘴边。” “那二……安康伪装成的二当家这么就逃脱了?” 夜曲也有些吃惊:“王爷说做戏做全套。既然知道他们有炸山的计划,那就索性顺着他们的意思。 至于二当家是安少将军的事情……我们事先也并不知晓。怕是早就知道苏慕辰有这个计划,就带着人马先行离开了。” “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也难怪慕容泽从头到尾神情都一个样。唯独下山这事情上让他失了分寸。 或者……应该说苏令仪和苏慕辰同生共死这件事他并没有算到。 尽管有安康那被逃脱的漏网之鱼。但他也抓住了大部分的主谋。 四周静悄悄的,苏令仪撇向一旁的夜曲:“那你呢?作为慕容泽身边首席贴身暗卫,不跟着十六夜,守着我做什么?” 夜曲老实巴交地解释道:“回娘娘,这是王爷的意思。他担心自己要是和娘娘走散了,或者有个什么玩意没办法带娘娘下山,便让属下跟着。” 实际上,夜曲这话没说全,当初交代给他的纸上,还有另外的半句话。 若他生死不明,切莫要好生关照苏令仪。以免拖累她。 虽然夜曲不明白王爷为何会这样吩咐。 但他总归是在下头办事的。 没必要问这些。 苏令仪听着很不是滋味。 嘴上一口一个说她拖后腿,背地里嫌弃自己会给别人拖后腿。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长的。 竟会如此心口不一。 苏令仪叹口气。 什么话也没说。 “哦,娘娘,王爷还吩咐过属下,说是把这个东西务必要亲手还给娘娘。” 见苏令仪一脸复杂,夜曲赶忙端上一个锦盒。 接过锦盒。苏令仪便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摸着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她用那沾血的指尖打开了盖子。 里头躺着一只色泽莹润透亮的玉瓶。苏令仪的手指微微发颤。 小心拿起玉瓶。 看了看它的底座。 顾氏敕造四个小字映入眼帘。 “几日前,王爷说娘娘的嫁妆落在青楼牌坊内。便吩咐属下去将娘娘的东西换回来。还特意叮嘱属下要完璧归赵。” 呆愣地看着手中的玉瓶。苏令仪久久不能回神。 沉默良久,苏令仪,握紧了瓶子一脸认真地看向夜曲:“夜曲,你说你家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是天底下最好的王爷。没有王爷便不会有今日的夜曲。” 苏令仪淡然一笑。 “嗯,是个全天底下,最好的王爷。以后,你该多哄他笑笑才是。别让他就这么的顶着一张阎王脸。” 看着苏令仪前行的步伐,夜曲古怪地摸摸自己的头。 原来王妃娘娘也想哄王爷高兴? 嗯,看样子王妃娘娘也是被王爷的人品所折服! 才会有这样赤胆忠心的想法! 第177章 苏令仪可能拿了玛丽苏剧本 他本就是承恩于慕容泽。一向是慕容泽说东不往西。现在肯定了苏令仪的“忠诚”,加上王爷这几日对她的照顾。对苏令仪也多了几分热络。 “哎!娘娘!您跟着属下往这边走。王爷说,像娘娘这般好看的人在夜里行走会被山野精怪抓的!还是走大路,坐马车稳妥。” 苏令仪听完差点就要一跤摔在地上。 “你家王爷真的这样说?” 她没听错吧? 上山前还说她是山野里吸人精气的精怪呢,怎么现在成她被精怪抓? “嗯,属下……” 他刚想说自己有长达五页吩咐的书信为证,但又想起慕容泽的叮嘱,赶忙将这刹不住的嘴车开向另一个车道。 “是……是属下自己觉得,王妃娘娘乃是千金之躯,跟着王爷在山里奔波那么久,定是累了。王爷吩咐过属下好生照顾娘娘的。自然不能让娘娘就这样下山。” 苏令仪摆摆手:“我没什么大碍,比起你家王爷累得睁不开眼,我可要好上不少。” 见苏令仪 也不再多说,跟在苏令仪的身后行路。 一行人匆匆下山。 天色还未亮,于杀戮中盛放的情谊随着黎明前的黑暗一同被埋在了这座东洲山。 顺利地从这连绵不绝的山峰离开,抵达山脚的苏令仪一下子像是被解脱了一般。 要不是身上这带血的衣服残留着的腥气未曾散开,她真要以为自己还处在那片罪恶的深渊。 看着十六夜黑丧着一张脸看着苏令仪,夜曲赶忙低声道:“娘娘,我家王爷现在昏迷不醒,可皇上又将王爷扣在了大理寺,怡亲王府又去不得,不知娘娘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家王爷好生静养几日?” 苏令仪点点头,当然不会拒绝。 这些天承了慕容泽不少的恩情。 更是同甘共苦。这点小小的要求,她还是能答应的。 路过十六夜,他冷哼一声:“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是胆敢轻举妄动,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对于十六夜的威胁,苏令仪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太放在心上。一坐上马车,就见慕容泽已经重新包扎好了伤口,穿着一身格外宽松的衣服。接着烛光,他那惨白的脸上也稍稍恢复了一丝红润。 苏令仪这才放心下来。 而十六夜,也臭着张脸坐在了苏令仪的对面。警惕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令仪很是无语:“你也不用这样像是看犯人一样地盯着我,难不成我还能在您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对你家王爷动手动脚的不成?” “对于阴险狡诈的女人来说,哪怕是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也会动手。” 苏令仪说不过他。 既然认定自己有罪,那认吧。只要忍过这一路,回家了就不用见十六夜的这张臭脸。 但看着他那充满怨念的脸却让苏令仪感到十分的古怪。 岳潇潇和原身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娃吗? 怎么十六夜就对原身那么疼爱,换做是岳潇潇就变了一副嘴脸? 这鲜明的区别对待,让苏令仪不由得怀疑起慕容泽之前对她的解释。 十六夜真的是当原身做妹妹? 毕竟小时候,在十六夜没跟着他爹去战场的时候,顾夫人还时常带着十六夜来找苏夫人玩的。 原身也和十六夜有着很好的感情。 可后来因为顾家被陷害,他也成了通缉犯,要不是慕容泽用了办法,让他改名换姓还留在自己的身边。 十六夜可能真的就已经死了。 青梅竹马的关系、母亲又是生死之交、加上顾家被灭门、苏家袖手旁观以至于两家成了世仇…… 啧啧,这配置,这关系。 不妥妥的某台八点档,古装偶像言情复仇救赎大剧吗? 脑补出十六夜想和原身在一起却又碍于家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迎娶自己最爱的女人这样的一出戏码。并不难吧? 啧,要是没有她,原身这还真是拿了一出玛丽苏剧本。 初恋是教导自己武艺的师父;丈夫是当朝最有权势的王爷;丈夫身边的暗卫又是从小暗恋她的世交哥哥;外加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表哥慕容轩。 不要太狗血了。 马车起程,苏令仪操劳了那么久,早就经不住瞌睡虫的诱惑,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十六夜上下打量着苏令仪,对着那张脸,却是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只是自顾自恼着苏令仪非要用着这张脸来气他。 徐南城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出发时慕容泽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四更天。虽然说是跑了快三个时辰,可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啊。 现在坐马车慢慢赶路,就是快些也要用上六个时辰,更不用说慕容泽还身受重伤。这回去的速度怕是还要再慢上些。 从天黑走到天亮,再等到太阳落山,这辆不起眼的马车这才进了京城。 而随行的夜曲几人在京城后便乔装打扮,伪装成商队,跟在马车后。 门房敲了敲门,见玲珑和琳琅正拿着剪子剪着窗花。玉承雅儿和逸儿在一旁写着对联。好生悠闲。 “玲珑,有人来访!” 玲珑和琳琅对视一眼。这个时辰会是谁? “老张,这都除夕了是何人造访?” 门房老张摇了摇头:“这我哪儿能知道?那人也没报上姓名来,这人我也没见过,嘴上说是来做生意的。我个门房伙夫又不敢做主,只好前来问问。” “玲珑你去瞧瞧,小姐这儿我看着便好。” 玲珑点点头。放下剪子,跟着老张出了门。 雅儿叹口气。 “哎,这都什么世道嘛,年三十了还要做买卖。真是比阿娘还忙活。也不知道阿娘这两日能不能回来……” 琳琅摸了摸雅儿的头。什么都没有解释。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的人都有这闲情雅致和家里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的。 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琳琅!琳琅!”才出去没多久的玲珑又折返回来,一推门二话不说,拉着琳琅就往外走。 “玲珑你这是怎么了?哎哎哎!你等等别急啊!我去把琅婳喊过来!” “哎呀!来不及了,快!”看了看琳琅背后三个孩子投来好奇的目光。玲珑走得更快了。 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雅儿歪着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是想不明白玲珑姐姐喊走琳琅姐姐是为了什么。 唯独宋玉承和逸儿看出了些许端疑。 谁都没有多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儿写着福字。 第178章 阁主! “玲珑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嘛,干嘛藏着掖着?哎哎哎,我药箱还没拿呢!” “不劳烦二位姑娘绕路,琳琅姑娘的药箱,我已经给提来了。” 琳琅还在碎碎念,却见生六不知从什么地方杀到她面前。 还一脸笑眯眯地将药箱塞进到琳琅手中。 琳琅赶忙接过药箱,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喂!你这人也太不懂礼貌了吧?不知道女孩家的闺房进不得的吗?” “琳琅姑娘这话可真是冤枉好人。我不过是请了贵府的下人去后院提的药箱,这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 “你!” “好啦,没在这里贫嘴了,堂主回来了。”玲珑赶忙打断两人的交谈。 “师父回来了?你们还给我塞药箱……怎么,是师父出事了?”琳琅心一惊,连忙问道。 “当然不是。”玲珑撇了一眼生六,“是怡亲王。” “啊这……他不是被关……”话没说完,就被玲珑捂住了嘴。 “你这冒失鬼,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虽说靖王妃八成的人都是在为垣铃阁干事的,少说也是个铜墙铁壁。 可剩余两成人,几乎都是原先靖王府遗留下来的人。玲珑并不怎么相信他们。 那群奴才们那么久没见到主人,谁又会知道,他们的胳膊肘不会往外拐呢? 要知道皇上早就下了圣旨,让岳潇潇母子回来。 这消息,靖王府的人不应该不知道才对。 但当堂主回来,这王府还是破败不堪的样子,说是野蛮生长的狗窝她都信! 除非是他们当中有人会知道,岳潇潇母子可能根本就回不来。 正是如此,玲珑才会制止琳琅说的话。 琳琅慌忙点头。 “懂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我晓得。” 有些事情她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苏令仪把慕容泽给带回来,要不就是窝藏嫌犯的罪,要不就是劫狱的罪。 横竖罪名都不小,她也不会傻乎乎地给苏令仪找麻烦。 玲珑意味深长地看了生六一眼,拍了拍琳琅的肩膀:“到堂主屋去。动作快些。” “嗯。那你也要小心点儿,别让少爷小姐们知道。” 琳琅说完,抱着药箱就往苏令仪院子奔。 当她都跑没影了,生六这才幽幽地问了玲珑一句话:“玲珑姑娘,其实这整个王府内医术最高的……是靖王妃吧?” 玲珑心头一惊。 苏令仪之前就嘱托过,千万不要让人发现这件事。这生六是怎么看出来的? “生六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琳琅本就是我药堂内医术最高的大夫。何须让公子操劳?” 生六挑眉,还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可玲珑越看,越觉得自己背后发麻。 实在是不想在生六面前待着,玲珑冲他行了礼:“若是公子无事,玲珑这便告辞,世子那头还需我的照料。” 说罢,玲珑便径直离开了,但她可能忘了,有时候,哪怕是片刻的沉默都是最完美的答案。 回味着方才琳琅和玲珑之间的交谈,生六脸上的笑意渐深。 “还真是有意思。” 另一头,火急火燎的琳琅终于赶到苏令仪的屋子,一推门,就见屋子里清一色全是身高一米八的男人。 眼看脚下打滑,差点就要一脑门砸在人家身上的时候,忽然她觉得自己脖子一紧,向前倾的重心被人拽了回来。 一看是夜曲,她连声道谢后,就从人堆里挤了进去。 刚想给慕容泽把个脉,就被十六夜一脸冷淡的拦了下来。 “你干嘛?” 却见十六夜将一个药方塞进琳琅的手中:“不用看了,照着这药方去抓药。” “不是……你们喊我过来,就是给你们抓药的?你们自己没长手吗?” 看着手上的药方,琳琅头都大了。 她堂堂垣铃阁药堂的大夫!沦落到给人当抓药学徒? “琳琅,你就照着他的意思去抓药吧。”一个声如泉水,言谈颇为贵气的声音传入琳琅的耳中。 琳琅寻声而望。 那人长睫微垂,薄唇轻抿,如桃花一般的眼眸透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俊朗的脸庞,在那身白色锦缎长袍下,衬得愈发的出尘。 “是。” 琳琅有些怨气的脸上在对上男人双眼的一刹那瞬间消散,恭敬地对这位相貌非凡的男性行了礼, 拿着药方一脸平静地从屋门走了出去。 琳琅此举自然是引起了十六夜的注意。 他摆摆手,生队几人迅速将昏迷的慕容泽挡在身后,而他则是一脸警惕地走出屋门。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你是谁?”十六夜厉声问道。 男人笑得如沐春风。在这大冷天,他却手拿一支玉扇,点了点十六夜的肩头。 “不过是府上小小门客,还请这位将军莫要会错意了。”他玉扇一甩,推离了十六夜便扬长而去。 “夜首!” 看着向后踉跄两三步的十六夜,生队一行人赶忙上前问候。 十六夜眼神微冷,看着那个男人眼中满是寒光。 那男人只是甩了他一掌,可十六夜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一般。 只这一照面,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 眼下慕容泽还在昏迷,他必须要好好的护着他才可以! 他捂着胸口,叮嘱着屋内的几人:“这个男人怕是来头不小,他身上的内力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等王爷醒来之前,你们要多注意王爷的安全,莫要让这个男人靠近半分!” “是!” 跑出来抓药的琳琅没走几步,就被那俊朗的男人抓了个正着。 “琳琅!” 听到背后的动静,琳琅有些欲哭无泪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脸上挂上一张笑容这才迈着小碎步,走到男人面前。 “阁主!您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刚才吩咐琳琅去抓药的男人正是传闻中垣铃阁的阁主——岳湛禾。 此时,他哪里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脸责怪地敲了敲琳琅的脑袋。 “怎么,本座不能来找你们不成?” 琳琅赶忙摆摆手:“这哪能啊!可您来的时候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年夜饭都快烧好了,现在就最后一锅饭还在大锅里头炖着。可没别的锅给您做顿好吃的……” “你个臭丫头!说得好像本座只能喝仙泉饮露水一样。只要你不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本座还吃吃得下的。对了,令仪呢?怎么没见到她?” “啊?阁主说师父啊。”琳琅指了指苏令仪的屋门,“不知道,玲珑才催着我去师父屋的,我以为师父也在那里,结果刚一推门就看到了怡亲王在师父屋头,但属下始终没看到师父的身影。” “原来是这样啊。”岳湛禾桃花眼轻轻一挑,将手中玉扇抛给了琳琅,“既然如此,本座亲自去找她,这纶荆扇你可要拿好了,要是甩坏了本座给她准备的礼物……你就跟着本座烧一年的饭吧。” 第179章 慕容泽真不是个东西! “请阁主放心,琳琅必将完璧归赵!”单膝跪地,琳琅紧紧地攥着纶荆扇。目送岳湛禾离开。 她虽然喜欢做饭,可每天都在作弄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就阁主这刁钻的嘴巴,要是自己真的跟着阁主一整年,怕是一年后她连脑子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直到岳湛禾的背影彻底消失,琳琅这才直起身,满脑子都想着要把这玉扇完好无损的放回去。甚至把慕容泽的药都给抛到了脑后。 “琳琅姑娘。” 琳琅忽然被生六这一声呼唤吓了一跳,手中的纶荆扇竟被她甩飞了出去。 这下,琳琅满脑子都飘着三个字:完蛋了! 她闭上眼,实在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然而玉碎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生六已经接住她刚刚不小心甩飞的宝贝。 长舒一口气。随后她一脸责怪的看着生六。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老喜欢动不动喊人啊?我人都差点被你吓一跳。这东西要是坏了,我可是要签一年的卖身契的。” “惊扰到琳琅姑娘是我的不对,可俗话说:不知者无罪,还请琳琅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生六说着,将纶荆扇还给琳琅。 “什么歪理嘛?错了就错了,无意间犯错也是错啊。 你来得正好,这是你主子的药方,是你们夜首头头十六夜给的,自己去后院抓药去,省得我抓药你们不放心,还叽叽咕咕坏我正事!” 琳琅将十六夜塞给她的药方又给了生六。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 看了看手中的药方,生六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真是一个没什么防备心的姑娘。” 也不知道琳琅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心他一个外人进自家的后院抓什么药。 这些东西一旦出了差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就算他真的这样做,琳琅对此也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药草就算是失窃了还是弄混了对她来说也不痛不痒。 作为苏令仪的徒弟,还是要有身为医学究该有的自信心。 此时,琳琅口中那不知所踪的苏令仪正在后院配着药草。 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跟前的医书上。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个人。 忽然,她的背上多了一双手。正帮她按着肩膀。 “令仪,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背后的岳湛禾传来了关切的话语。 整个王府就那么大,他随便一找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但她整个人都十分不对劲,全身上下都透着疲惫和倦怠。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在垣铃阁的时候,几时见过苏令仪这副模样? 说是死尸从地里爬出来寻仇他都信! 看是岳湛禾,苏令仪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长时间的操劳和透支体力带来的后果一下子就崩裂开来,在她的四肢蔓延。 她哎呦一声,便无精打采地爬在了桌案上,撇了一眼岳湛禾,嘴里嘟囔道:“您老人家私事办好了?舍得回来了?”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怎么说也该回来瞧瞧你们不是?” 苏令仪哼了一声:“少来,是看看您心爱的打工人有没有好好地帮您管着垣铃阁吧?托你的福,这半年我几乎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一觉。” “事急从权嘛,再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倒是你怎么不好好休息?看看,这眼底下的黑眼圈都不知道爬什么地方去了。” 见倦怠和疲惫将苏令仪那水润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土。岳湛禾颇为不解。 “哎。”苏令仪叹口气,伸出自己的手,“你自己看看呗。” 按在她皓白的手腕,岳湛禾眉头一紧。 “湛禾,你就老实告诉我……我体内是不是有什么子母蛊虫?”尽管此时苏令仪浑身酸胀无力,可看向岳湛禾的双眼却满是认真。 岳湛禾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气定神闲的问道:“你先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苏令仪点了点头,一字不落地将诏令寺和东洲山一行的事情告知给岳湛禾。 听得岳湛禾那叫一个吃惊。 “你这命数里还真是多灾多难啊。什么着急的事都找上你。” 苏令仪赶忙打掉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去去去,我不爱听这些,什么求仙问卜算命数,还不如自己全权做主! 我可不信这些,不说这个,你倒是和我说明白,我这身上是不是有那什么子母蛊?” “你和苏家的关系是彻底没得谈,只能分道扬镳?”岳湛禾弯腰问道。 苏令仪点了点头:“嗯,没得谈。 从他们五年前用蛊虫捆绑我开始就没得谈! 虽然寻常人发誓总爱说什么但求同年同月死,最后失言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也比什么劳什子的蛊虫好。 尽管最后这同生共死会像是个笑话,可这誓言却永远都会存在于两人之间。 若苏慕辰真的给我下了蛊毒,那我和苏家、和苏慕辰,只能是不死不休!” 凝视着苏令仪坚定的双眼,岳湛禾叹口气:“你体内确实是有这子母蛊的毒。不过这毒……岳禾轲可解。” 苏令仪心头一喜:“真的?” “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还是不行。” 苏令仪摆摆手:“只要能解便好,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当年蛊虫取出我不是静养了三年嘛?等将雅儿的讯零花找到,再想办法就是。” “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在这儿看什么医书?给本座回去歇着。雅儿那边,就交给我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岳湛禾和不会听苏令仪这么逞强的话,夺过她手中的医书,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岳湛禾很是不满:“我不是说过了?女孩子家家的要多心疼心疼自己,看看,你这两日是不是饭都没能好好吃?轻成什么样子了? 几宿没睡个好觉了还在逞强?再这样下去,你眼角的皱纹多得怕是都能给我当我娘了。” “什么话啊,拂柳腰不好?常言道拂柳腰,斩男的腰。怎么给我们小岳子减轻负担,您还不满意?”苏令仪白他一眼。 “放什么狗屁呢!男人有个锤子好?乖哈,听本座的,自己吃得舒服最重要,你就是胖成个球在本座这儿都是好看的。” “切,玩笑话都没听出来。我这纯粹是被那群不要脸的山匪给恶心的吃不下饭。啧啧,那场面,我就该拉你去看看,就算是你估计也能恶心个十来半个月吃不下饭了。” “那这就是那慕容泽的不对了,明明知道那地方危险还带你往那种地方跑。不是说:减人身上膘,犹薅金钱毛。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听你这么一说,这慕容泽还真不是个东西!” 第180章 湛禾叔叔! “嗯……他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在东城寨也帮过我几次。”被岳湛禾这么一番数落,苏令仪不免为慕容泽辩解道。 “是嘛?本座倒是不见得,他带你去东城寨更多的……是想试探你再利用你吧?” “利用我?” 岳湛禾点头:“慕容泽此人心思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早就看出苏慕辰有将整个寨子毁掉为什么又不告诉你? 在发现苏慕辰对你的情谊非同寻常之前,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你身上的价值?总让你往危险的地方钻?这不就是想把你利用到极致,榨干为止吗? 后来会救你,多半是因为苏慕辰。既然是他点明你和苏慕辰的关系,自然会知道你身上的价值,你信不信,不出三个月,审判苏慕辰这件事就会被他端到皇帝老儿面前。 你的性命于他而言,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苏令仪抿着唇。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这确实是事实。几乎就是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行事的。稍有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满腔热忱瞬间被冷水冻了个透心凉。 “可他毕竟救了我好几次于危难之间这是不争的事实。”苏令仪低声道。 “但你别忘了,这些个无妄之灾,你本就可以躲开的。只是因为他瞒着你。” 看着苏令仪又沉下气的面容,岳湛禾立即道:“好啦,不是本座想打击你,只是不想你被这些东西蒙蔽了双眼。 忘记本座和你讲过的东西了?” 苏令仪无奈地点点头:“吊桥论呗,因为一同经历过苦难,才会对这个人格外上心,不过是因为把紧张当做了心动。” “记得就好。没让本座的话成了屁话。走了,就你这样子出现在雅儿面前,怕是要直接吓到她。好好睡上一觉吧,等快到子时的时候,我再去叫你一起守夜。” 苏令仪实在是撑不住自己的眼皮,轻声应下,便靠在岳湛禾的怀中陷入梦乡。 看了一眼后院的一棵巨大的天樱树,岳湛禾轻轻一笑,抱着苏令仪扬长而去。 生六躲在树后,看着远去的岳湛禾,他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毒蛇给盯上了。 王爷和世子对靖王妃本就过多关注,现在突然杀出来一个男人,还与靖王妃这般亲昵无间,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看了看手中的药方,他还是将心头的疑惑强压下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给王爷煎药,等王爷醒来才是! 这些……就等王爷醒来以后再自行定夺了。 “哈……哈欠!” 雅儿擦了擦自己有些泛红的双眼,吸吸鼻子,看着一旁逸儿写好的对联。满眼都是星光。 “二哥的字写得真好。什么时候雅儿也能和二哥一样写出好看的字啊?”她比了比自己和逸儿的个头。 不知不觉地,逸儿又窜高了不少。 原先她还能到逸儿眉间的,这在王府待了几天没见,她竟然只能到他鼻尖的位置。 一时让雅儿有些恼自己这俱破身体。 宋玉承起身去关上那押了点缝隙的窗。 从这细小的缝隙间,宋玉承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谁?” 他立即惊呼出声。 逸儿手中笔锋一转对准那个窗子,也做好出手的架势。 唯独雅儿却笑开了花。 “湛禾叔叔!”她爬下凳子,立刻迈开了小短腿推开了屋门。 见是自己人,宋玉承和逸儿赶忙收回方才的警惕心理。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看着雅儿亲昵地牵着岳湛禾进来时,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雅儿。 “大哥二哥!这就是我经常说的湛禾叔叔,他姓岳,湛禾叔叔平时对雅儿可好了!还老带雅儿出去玩。湛禾叔叔,这是我大哥,这个是我二表哥!他阿爹是当朝的怡亲王。两位哥哥也很照顾雅儿的!”雅儿热情地向着在场的人介绍着对方的身份。眼中亮晶晶的。 逸儿听着却有些古怪。 看三妹这个样子,定是和这位岳先生的关系极为亲厚,可明明三妹和大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三妹认得这位岳先生而大哥却根本不相识? 他看了一眼宋玉承,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问得好。 二人恭敬的向岳湛禾行礼:“见过湛禾叔叔,方才是我们鲁莽,还请湛禾叔叔不要放在心上。” 岳湛禾笑眯眯地揉揉宋玉承的脑袋。 “不必多礼,倒是你们,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机警实在难得。” “湛禾叔叔!这才有没有给雅儿带礼物回来啊?”雅儿搓着手,拉了拉岳湛禾的衣袖,小鹿般的双眼满是期待。 “当然了,叔叔忘记谁都不会忘记我们雅儿的,哝,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岳湛禾递过来的锦盒,雅儿急切地打了开来。 锦盒一起,里头立刻就飘散出一股木质的香气,定睛一看,里头躺着的却是一件极为罕见的文房四宝。 “这是徽城烟墨?” 逸儿冷不丁一问。 “世子好眼光,这确实是大师傅亲手做出来的徽城烟墨。” “二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是什么灰尘烟墨?”雅儿眨眨眼,指了指这盒子里头的东西。 “是徽城烟墨,”逸儿纠正道,“因为我见过这东西,就是在孙太傅家。孙太傅他学识渊博,就算早就不做大官也依然得皇爷爷的重用, 现已高龄七十却还在上书房教习皇子。 我父王对孙太傅很是敬重。所以在去年,父王就带我去拜访孙太傅。 然后就听到太傅的亲孙子向我炫耀自己祖父有这等宝贝。 他还怕我不相信,就亲自带我去看了看。 他还说,这东西是他们孙家珍藏已久的宝贝,是已经去世的制墨大师——言师傅生前做的。 在坊间,流传着言师傅出手的徽城烟墨一两值万金的传言。 虽然听着很是夸张,事实却也不比传闻差多少。 徽城烟墨制作困难,且传人少得可怜,哪怕是次等的徽城烟墨,依旧会被众人追捧。 这块徽城烟墨,本身散发着紫檀木的香气。怕是用紫檀木炼制的油脂烧出的烟灰制成而非寻常桐油炼的灰。这价格应该比孙太傅手中的那个只高不少。” 第181章 这是新年见面礼 雅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原来这个东西那么值钱啊,湛禾叔叔,那这个东西真的很难得到吗?” “也不怎么难弄到手吧,就在外游历时遇见了一个书生,他本来想用这块徽墨当做自己娶妻生子的聘礼。没想到因一场误会,他心爱之人离他而去,等寻到她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死去多年。 他哀莫大过心死,这才把这东西送给了我。我想着雅儿总爱画画,就想着赶回来送给雅儿。” “嗯……那个叔叔好可怜啊。”雅儿这么一听,对这个东西更宝贝了。 “既然是那个叔叔宝贝的东西,雅儿一定会小心用的!”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对岳湛禾保证道。 “嗯。”他揉揉雅儿的脸,也不厚此薄彼,给宋玉承和逸儿也端上两个紫檀木盒,“还有这两个,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宋玉承见状,连声推辞:“湛禾叔叔的好意玉承心领了,可这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逸儿亦是点头。 连装礼物的盒子都用着有帝王之木美称的紫檀木,怕是里头的只会比这盒子还要贵。 岳湛禾摇摇头:“你们两个没听过长者赐,不可辞的话吗?收下吧。就当是湛禾叔叔给你们的新年见面礼。” 见他们话说到这个份上,玉承逸儿两人这才无奈收下。 可雅儿却比他们谁都要心急:“大哥二哥,快打开来看看。雅儿都等不及了!” 望着岳湛禾和善的眼神,逸儿率先打开他的盒子。 这当然是因为……岳湛禾给他的盒子格外之大了! “哇!是宝剑耶!”雅儿惊呼出声。 逸儿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将佩剑从刀鞘内抽出。瞬间,白色的冷光显现出来。握在手中,逸儿便觉得这剑上透着摄人心魄的寒气。 刀身通透刀尖尖锐,一看便是传闻中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 逸儿说是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内敛如他,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谢谢岳叔叔。此等宝物,我必定好好珍藏。” “藏起来做什么?摆着不能用才是对宝剑的浪费。茹毛饮血才是它该有的体面。” “嗯嗯!湛禾叔叔说得对!”雅儿本就是岳湛禾的头号粉丝,岳湛禾名言当然是一句都不会忘的。 “大哥大哥!快让雅儿看看你的宝贝!” 转而看向宋玉承,雅儿眼里更是期待了,二哥都拿到了这么好的东西,那大哥呢? 宋玉承没有藏着掖着,亲手打开匣子,可开到一半,岳湛禾便关上了匣子。 伸手按着他的脑袋:“玉承,这个东西对别人来说,怕是一文不值,可我想,这东西对你来说,至关重要。” 见岳湛禾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满不在乎的宋玉承也被提起了好奇心,当他看清里头的东西时,宋玉承的双眼瞬间一变。一脸惊愕地看着岳湛禾。 “咦?这……是一本老旧的书?”雅儿字认得不全,仔细看看,也只认得兵法二字。 玉承双眸紧盯那带着血污的兵书,哽咽了一声:“谢谢湛禾叔叔。” “哎!大哥你怎么哭了?”雅儿有些心焦,她拉了拉岳湛禾的手。 “叔叔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送大哥一本旧书!叔叔坏!” 逸儿却没像雅儿那样,看着岳湛禾,他两眼满是敬佩。 只当这位岳先生是个妙人。 他送自己宝剑,是因为父王本就是个常胜将军,家中要什么兵法没有?便送了这趁手的宝剑。 而送大哥兵书,定是感念姨夫之死,姨母归京路上又被山匪劫掠了家产,这才送了罕见的兵书作为见面礼。 玉承连声解释:“雅儿,你错怪了湛禾叔叔,我就是太高兴了,因为这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这东西……这东西就是他父王生前的遗物。 是他们宋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兵书和武学! 当初母妃和父王只教了他宋氏武功的前三式,而后的三十三式他都不等自己的父王传授,就听到父王在城外战死的噩耗,而这无妄兵书也和父王的死一同消失。 现在兵书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怎么能不激动? “大哥当真没骗雅儿?大哥不要藏着掖着,不高兴和雅儿说,雅儿把这个墨和大哥换。” 宋玉承摇摇头:“当真。雅儿不用为我担心。” 见宋玉承认真的双眼没有任何不满,她这才松口气:“那好吧,是我错怪湛禾叔叔了,雅儿给湛禾叔叔道歉。” “湛禾叔叔奔波那么久都没吃上东西,现在还被雅儿冤枉,湛禾叔叔生气了,这样,湛禾叔叔给雅儿一个赔罪的机会,雅儿陪叔叔做些好吃的,怎么样?” “嗯!”雅儿歉意的双眼顿时挂满星光,蹦蹦跳跳地拉着岳湛禾出了门。 “大哥二哥!雅儿去赔罪了!等雅儿做了好吃的,就端过来给大哥二哥吃!” 说走就走,这小妮子,拉着岳湛禾一溜烟消失在宋玉承和逸儿的面前。 姗姗来迟的琅婳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看了一眼屋头里的男孩子们,迟钝地问了一声: “雅儿小姐呢?” 逸儿指了指大开的门:“走了,跟她的湛禾叔叔去小厨房了。” 琅婳眼珠一转。 阁主把雅儿小姐带走了?那她是看着阁主呢?还是看着这两个? 没想太多,她就做好了决定。 反正阁主武艺高强,王府里到处都是阁中兄弟,这还能让小姐出事? 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得到新年礼物的孩子:“二位世子……我能不能求你们帮个忙?” 说着,便将两个沉甸甸的篮子摆在两人的面前。 虽然琅婳来府中没几天,可她性子跳脱,和几个孩子早就混熟了。 “琅婳姐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宋玉承问道。 “二位世子都是金贵人,手气一定很好,所以……我想请世子帮我包个红包!” 二人点点头,殊不知,他们这手很快就要变成麒麟的角……要被用秃了! 正在小厨房忙活的琳琅正哼着小调,又往锅炉内丢了些柴火。 “嗯……好香,琳琅做了佛跳墙?” 她刚直起腰,就听到岳湛禾的声音。 我的天……阁主怎么往这儿来了? “琳琅姐姐!我也来了,因为我冤枉了湛禾叔叔,所以就跟湛禾叔叔一块儿来做好吃的来了。” 一听是岳湛禾的意思,琳琅哪里敢说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那正好看天色……阁里兄弟们快要来了。我和玲珑去招待招待弟兄们,就不打扰阁主和小姐雅兴了。” 说完,琳琅一溜烟就跑掉了。 岳湛禾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倒也没拦他,自染的加水和面,和雅儿十分悠闲地搓着面条。 第182章 传下去,阁主不会做饭!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在京办事的垣铃阁成员,全都聚集在靖王府。 因为垣铃阁的成员多半是没爹没妈的草根命。所以早就把阁中的成员当做是自己的家人。过年的年夜饭也由几个堂主负责。 只要堂主家的灶台没落灰,阁中人就能上来吃完热饭。 原本今年京城这锅团圆饭该萧以姒烧的,可谁让今年还多了一个苏令仪呢?于是趁着苏令仪外出的功夫,萧以姒就先斩后奏,直接给所有在京成员发了帖子。 说是今年团圆饭全由药堂堂主苏令仪承包了! 这搞得琳琅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本想着今年不用做饭只用去麓缘楼蹭饭的,没想到自己成了厨娘。 整个腊月,全王府都陪着她像是一头牛一样到处转。 好在这事儿往年也都是她负责,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都聚集在这里,琳琅便觉得这几天的辛苦也没那么累。 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湛禾叔叔,你知道不知道我阿娘去了什么地方?”雅儿跟在岳湛禾的背后,这般问道。 “雅儿想娘了?” “嗯。”雅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片失落,“今年那么热闹,偏偏阿娘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看看天色,从他来靖王府也有三个时辰了,岳湛禾面带笑意牵上雅儿的小手。 “那叔叔带雅儿去找阿娘如何?” “啊?”雅儿的眉毛皱得一高一低,一脸纠结,“这样会不会打扰阿娘?” “我们悄悄的过去,不打扰你娘不就好了吗?” “好办法!湛禾叔叔!我们快去吧!” 雅儿脸上的阴云瞬间消失了干净。 岳湛禾不由得失笑。 这奶娃娃真是好会变脸,简直跟她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途经苏令仪的院子,却见慕容泽身边那几个生队的人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岳湛禾冲着他们淡淡一笑,就在这万众瞩目下,他走向了一旁的耳室。 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就是这王府的男主人一般。 转身之际,雅儿还冲着他们做了一记鬼脸,这才跑回岳湛禾的身边,开始告着状。 “湛禾叔叔,我跟你说!二表哥阿爹可凶了!” 岳湛禾挑眉,似乎是对慕容泽的事情很感兴趣似的:“怎么就凶了?” “他!他老和阿娘吵架!湛禾叔叔你是知道的,阿娘平时很喜欢笑的,可是一进了京城,阿娘就到处忙活,虽然阿娘瞒着我,但是我知道,肯定是他使唤我阿娘了! 还有还有!他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脸臭臭的,还像这样鼓起来! 后来二表哥来我家玩,他还凶二表哥!超级坏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好像就脾气坏,人还挺好的。之前阿娘带雅儿去宫里玩,被人迷晕了,就是二表哥他爹救了阿娘。 但一报还一报,我们去寺庙玩的时候碰见大火的时候,还是阿娘抱他回来的!我偷偷地从霄岳军身边路过,从他们口中听到的。 要是他的脾气和湛禾叔叔一样那就好了,那雅儿也不至于会讨厌。” “这么说,要他脾气好,雅儿就非常非常的喜欢他咯?” “嗯!”雅儿笑着点头,“他是大将军王耶!超级威风!谁欺负了二表哥,他就马上去教训人。虽然他有时候看上去不是个好阿爹,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的时候。” “雅儿这么说,湛禾叔叔可就生气,雅儿是喜欢湛禾叔叔多一点,还是喜欢怡亲王多一点呢?” 岳湛禾的脸上不禁飘着一层又一层的失落。 雅儿想都没想,立刻答道:“当然是湛禾叔叔了啊!那是二表哥的阿爹,是他的家人,雅儿有湛禾叔叔,湛禾叔叔是雅儿的家人,都说娘不嫌儿臭,何况湛禾叔叔也很厉害!雅儿最喜欢了!” “你个小滑头,亏叔叔我没白疼你。”岳湛禾的声音突然压低,冲着雅儿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雅儿立马捂上嘴巴,乖巧地点点头。 轻轻推开房门,雅儿立刻就看到躺在床边的苏令仪。 “是阿娘!”雅儿高兴极了,欢呼一声。 蹑手蹑脚的走到苏令仪的身边。 看着睡得正香甜的苏令仪,雅儿悬着不安的内心终于是稳了下来,她点起脚尖在苏令仪的脸颊亲了一口。 “原来阿娘回来了。”雅儿冲着岳湛禾笑笑,满脸喜悦。 苏令仪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就见到雅儿和岳湛禾站在一起,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 苏令仪人还没怎么睡够,半眯着眼,揉了揉雅儿的头。 “雅儿来了。”那略带呓语的声音显得苏令仪整个人都软了几分。 “是雅儿吵到阿娘睡觉觉了吗?”雅儿一脸紧张地看着苏令仪。 苏令仪哪里会生雅儿的气? 她这身疲惫,不足足睡上个三天两头是不会消的。 但她本就浅眠,她们一来她这脑子就醒了八分,只有眼皮还在被窝里头挣扎着想再眯一会儿。 “哦!差点忘记了,阿娘!雅儿还给你做了一碗长寿面,只有一根面,但是阿娘要从头到尾都吃掉!” 苏令仪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你带她下厨房了?” “不是说,小孩子的自觉要从小培养吗?这可不是我强迫的,是小丫头她弥补我的。”岳湛禾说着,一脸得意。 “哈……也就你有闲工夫,那么有耐心陪着她搓面条。”伸了个懒腰,苏令仪从床上一骨碌翻下来。 “既然雅儿都做好了,那就让阿娘看看看看雅儿的手艺。” 雅儿催促着岳湛禾打开食盒,一碗不大的长寿面出现在苏令仪的面前。 最上面的那碗,面条长细一点都不均匀,一会儿粗一会儿细。一看就是个不经常下厨的人。 苏令仪端起那碗面,就抄筷子吃了起来。 “阿娘!下面这碗,才是雅儿做的!”雅儿见苏令仪已经把面塞嘴里立刻跳了起来。 长寿面有着不能咬断的规矩,苏令仪也只能咬着牙,含糊不清地问道:“月战和!啧碗……这碗面,你做的?” 她指了指下面几碗粗细一致,上头还飘着漂亮油花的面。这简直没得比。 岳湛禾尴尬的咳嗽一声:“本座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嘛。恰好不会做饭……” 第183章 岳湛禾是老娘值得信任的gay蜜! “你这样的人,怎么没饿死?连一个孩子的面做得都比你好看,就你这?还一个人跑出去浪。” “不会做饭怎么了?我很骄傲。”岳湛禾一脸倨傲,“但你看雅儿,小小年纪,这手艺,连大人都比不了。女随母,雅儿定是你亲生的。” 将这一碗长寿面咽下,苏令仪这才道:“我厨艺也就一般水平,好不到琳琅那种神仙地方。” “可阿娘,雅儿这碗面怎么办?”雅儿别着嘴。 “当然是给湛禾叔叔了啊。忘记琳琅姐姐还烧了年夜饭了?” “叔叔吃两碗?”雅儿不敢相信地看着岳湛禾。 “嗯,吃两碗。”雅儿说着,便将两碗面端了出来。 “我不信,叔叔吃完。” “好。”岳湛禾失笑着,拿了筷子一下子就吃掉了两碗。 一眨眼的功夫,两碗汤面就只剩下汤底。 看着岳湛禾吃得那么香甜,苏令仪觉得自己的肚子真是心酸。 那一根面,生中夹熟的。要不是汤头味道尚可,就这一碗面怕是可以直接把她给判处死刑了。 同样都是面,怎么差距能有那么大? 而且他一个大人做的面……怎么还比不上一个稚儿? 苏令仪很是不理解。 “怎么样,我们苏堂主休息够了吗?大伙儿还等着你开饭呢。”岳湛禾撑着下巴,一脸笑意地看着苏令仪。 苏令仪打了个哈欠,很是勉强点点头。 这几日成天绷着脑子,又东想西想的,脑子的工作量大,哪里是这几个小时能补得回来的啊? 好在浅浅酣睡几个时辰也总比一直醒着强,她自然是有和大伙儿一起过大年的准备。 “如此,那动作快些吧,我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把你那张脸收拾收拾,” 苏令仪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湛禾不说她都快忘记自己现在脸上什么东西都没贴的事情了。 也怪她,在她知道慕容泽几年前派兵追她的动机后,她对慕容泽的那抹恐惧和防备一下子掉了个零七八碎。 再加上这儿都是她的人,一下子便有些得意忘形。 得亏岳湛禾提醒了她。要不然被王府原先的下人看到传出些什么疯言疯雨,那就不好了。 飞快的易容好自己的脸,苏令仪她牵着雅儿跟在岳湛禾的背后踏出了自己的院子。 刚路面,却见生队的几个人,正一脸警惕的盯着她们。 “不,他们犯什么抽?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苏令仪古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苏令仪不知实情可岳湛禾还能不知道吗? 他自然是晓得这群人这般看他所谓合适,但他却没有点破。 “好了,人家愿意警着咱拦不住,快走,大伙儿还等着你开饭呢。”岳湛禾赶忙掰正她的头,一点儿都不想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这群人的身上。 更不想让她关注躺在她屋里头的那个男人身上。 三人走得匆忙。快得像是一阵风,一下子就从生队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如靖王府的后花园,苏令仪一下子就傻眼了。 她没想到在京城接到萧以姒群发邀请函的垣铃阁成员竟然有那么多!整个王府的后院都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苏令仪拍拍岳湛禾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喂!小岳子,咱在京城的人有那么多嘛,?” 排得上名的也好排不上名的也罢。林林总总的算一下,这都好几百号人了。 “你以为老娘为什么今年为什么死活不烧饭?”忽然,萧以姒一把就搂过两人,将自己的头夹在他们中间,“当然是因为咱这说一不二的阁主在您进京之后又送了一批人进来咯。 你说这顿饭,是不是该由你们来烧?“ 说着,还一脸取笑得看了眼岳湛禾跟苏令仪。 ”去,别甩锅给我。”苏令仪白她一眼,很是嫌弃的推开萧以姒靠过来的脑袋,“我和湛禾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明目吗?这话还敢调侃?” 虽然阁中成员偶有对苏令仪和岳湛禾之间的关系表示好奇,可那些也都是外派人员。 她们那几个阁主谁不知道岳湛禾就是她最值得信任,更能托付后背的,好gay蜜! “啧,姐妹我就说句玩笑话嘛。快快快,今儿你烧饭请大伙儿吃,都等着你喝第一杯酒呢!”萧以姒笑着,拉着苏令仪就站到大伙儿的中间。 苏令仪又不是第一回当年夜饭的东道主,自然是很快就和大伙儿熟络起来。 随着灿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众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苏令仪顿时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是被填满了一样。 “嘿嘿,苏丫头,小老儿这过年的红包……有准备不?”付长老嘿嘿一笑。七老八十的年纪了,笑得却像是个老顽童。 苏令仪无奈地扶额,她这刚从土匪窝下来,能准备什么礼物? 是长达半个月的诉苦?还是要土匪的头颅? 她还真是没准备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 “有啊,怎么能没有?” 正当苏令仪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岳湛禾却背着手,拿着一个荷包递给付长老。 “老付,这是令仪拜托我去寻的暖玉,对你身体有好处,她老早就叮咛我的,怎么样,付老可还满意?” 付长老一听是专门为自己找得宝贝,一下子乐得喜笑颜开。 “算了算了,小老儿不蠢,哎呀还是阁主心疼小老儿我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臭丫头这半年来一直给我找事做,过年了红包都不塞。” 被揭穿后,苏令仪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付长老别生气,我这不是忙到今日才回来嘛,这样,您今年的新年礼,我先欠着,来年双倍还?” 付长老摸摸胡子,故作怀疑:“嗯,看苏丫头那么心诚,小老儿就信你一会。” 说罢,付长老又坐了回去,和阁中其他几个在京的长老扯着闲话。 耳畔尽是热闹的嬉笑声,十六夜看着那些将夜色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的烟火,内心很不是滋味。 如此热闹的新年,他多久没体会过了? 第184章 在岳潇潇之上……能有谁? 遥想他十岁那年,将军府的也是如此热闹。 他还记得自己给二弟折过一只竹蜻蜓,虽然看上去真的很糟糕可二弟并未嫌弃,十分珍视的放在自己屋内。 但等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府早已是人死府空 最终……他只在二弟的寝屋找到一只带血的竹蜻蜓。 垂下灰暗的眼眸,十六夜身上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爆竹震耳欲聋的啪啦声透过大门传进了凤仪殿。 看着桌前摆满的美味佳肴身边却空无一人,皇后叹息一口气,放下了碗筷。 “重华,太子和亲王呢?” 重华行了礼:“回娘娘,太子殿下刚刚派人传了信。” “玉卿说了什么?”皇后激动地按在重华的肩膀上。 重华道:“回娘娘,太子殿下说,这次为了引苏家入瓮却让亲王殿下进了大狱,殿下说是对不住亲王殿下,所以……去了大理寺和亲王殿下守夜去了。” 皇后面色不改,但藏在衣袖内的手却已经被纤长的指套划破了几道口子。 御儿……怎么也开始不听话了? 看向重华,皇后又问道:“那皇上呢?” “陛下说,文贵妃哭着吵着要陛下陪着一同等子夜,所以,陛下……便去了文殊宫。” “是嘛。”皇后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娘娘……那我们?” “不等了。”皇后冷声道。味同嚼蜡一般,吃着桌前丰盛的晚宴。 直到放下碗筷,皇后这才又开了口:“重华,通知赵统领,若是太子要进宫,务必让他来本宫这儿一趟。” “是。”重华屈膝行礼后,快步走出皇后的寝殿。 大门刚被关上,重华就听到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重华摇摇头,叮嘱了门口几个胆战心惊的小丫头后,走向了午门。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惊动了守在一旁的人。 十六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慕容泽的跟前。 “醒了?身体怎么样?” 慕容泽皱着眉,摇摇头:“无碍。” “既然无碍,那就跟我快点走!”十六夜说着,拿起一旁的衣服。 看着他平淡的脸上透着焦急。慕容泽按住了他的手:“什么事?这那么着急?” “夜首!”屋外,夜曲推门走了进来。 小声在十六夜耳边低语着。 十六夜听罢,看了夜曲一眼:“不要轻举妄动。我稍后就来。” 夜曲点了点头。出去带上了门。 看着禁闭的屋门十六夜解释道:“也不知道岳潇潇在搞什么名堂,我们来了之后,王府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人数众多。我担心她会耍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 “是嘛,就是几个江湖人士,怎么还让你这么提心吊胆?” 见慕容泽一脸无动于衷,十六夜皱着眉:“若只是几个,我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问题是来这儿的人良莠不齐。 什么样的都有。 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开什么武林大会。 何况……岳潇潇这儿,来了一个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 十六夜点点头,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 “岳潇潇身边的侍女貌似对他很是惧怕,我和他打过一个照面,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当下不宜同他碰面。” 摩挲着指尖,慕容泽陷入了沉默。 他平淡的脸色终是有了一丝改变。 “这个人,我需要见一见。” “慕容泽?你没听见我的话吗?这个人很危险!该从长商议!”十六夜压低嗓音怒道。 “十六夜,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你什么意思?” “他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人。” “你认得他?”十六夜追问道。 “在垣铃阁,能破了阁中规矩跟本王合作的,有几人?” 十六夜皱紧眉头:“你是说,他其实是堂主级别的人物?” “你想想看,岳潇潇是药堂堂主,作为她徒弟的琳琅,在面对堂主级别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拘谨?何况她又是半个阁主,在她之上又不能惹的人……还有谁?” “你是说……他就是那位岳阁主?” “嗯。”慕容泽双眼闪出一道犀利的光芒。 他一直都知道岳湛禾,因为苏令仪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起过。 似乎对这位阁主有着一种超出寻常的信任。 一种,让他都为之羡慕的——信任。 “那我们……” “走吧。”穿戴整齐的慕容泽推开了房门。 玲珑正在分着琳琅准备的饭后糕点,就看到了面色有些惨淡的慕容泽。 她屈了屈膝:“见过怡亲王。我家娘娘说了,几位小将军没能回去守岁,这才让我过来送些糕点吃食,还请亲王殿下勿要见怪。” 余光撇见了那些样式不俗的糕点,慕容泽点了点头:“劳烦靖王妃费心了,玲珑姑娘可否给本王带个路,本王还想亲自去谢谢她。” 看着背后神情凝重的十六夜,玲珑垂下眼睑。 现在堂主在后院招待人,贸然带怡亲王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转而一想,想起之前苏令仪的叮嘱,玲珑还是点了点头:“那请亲王殿下跟我来。我家娘娘人就在后院。” 警惕地看了眼玲珑,十六夜心怀不安地带着整个夜队和生队的人跟在慕容泽的身后。 “来!喝酒!”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哈!你输了!罚酒!” “我跟你说啊,前阵子我外出办事遇着了奇葩人……” 满天绽放的烟花下是众口齐开的宴会。众人都没太过拘谨,喝酒划拳都不算什么出阁的事情。 萧以姒撑着头,她还是照旧穿着红色的霓裳裙。 看着被人灌下一杯杯酒的苏令仪,一脸得逞的媚笑。 “我们萧小姐笑什么呢?”岳湛禾靠在萧以姒的肩膀逗弄着她。 “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萧以姒拽着岳湛禾的衣领往她这儿一拉,在岳湛禾耳边细细低语道,“咱在京城当差的,哪个不是经常和朝廷官员混酒席的?那酒量可是海了去,这几年老娘是次次被他们给喝趴下。 而且这次你在,他们这酒就更不会停,你说,就咱令令的酒量……能撑得下几杯?” 萧以姒勾了勾唇,转过头倒上杯酒,一饮而尽。 “说来,本座听说你身边最近多了位小子?” “阁主不愧是阁主,自个儿在天边都能知道我身边多了人,他啊……”萧以姒话说一半,眼睛顿时变得锐利起来。轻启的唇瓣也抿成一条线。 从岳湛禾的背后,她看到了跟在玲珑身后,那来势汹汹的一群人。 那群人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排挤,同这后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