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还来吗[电竞]》 1. 【一】 《英雄联盟》客户端弹出加入游戏的提示，林央点下确定键，进入新的排位对局。 在晚上九点半这种黄金时段，就算是峡谷最高分段的对局，排队也不会用太多时间。 选择英雄界面很快刷新出来，林央满怀期待地看了一眼自己分到的位置。 一个类似草丛的标志。 他分到了打野。 林央：“……” 玩不了。 都不用看就知道，弹幕绝对又在哈哈哈他。 在《英雄联盟》这个游戏里，玩家在进入排位赛排队之前，可以预选择自己想要打的位置，一般排进去就会分配他打这个位置。 林央一般是选中单。 但是因为同一时间开始游戏的玩家想打的位置并不平均，所以一定会有玩家被分配到自己不想打的位置。 这种情况就叫补位。 中单这位置比较热门，所以补位也还算正常。 但是，从下午五点到现在，林央已经连着补位五把。 这就不太正常了。 严格来说，已经进入倒霉蛋的范畴。 林央扫了眼放在桌子上亮着屏幕的手机，他手机开着直播软件的后台，上面显示今天的直播时长是8小时。 一天上班8小时差不多够了，要不这盘游戏干脆不玩了，下播休息。 这么想着，林央看了眼弹幕，打算下班之前再和他们聊聊天。 果不其然，弹幕正在就主播连续补位五盘一事发表锐评。 -【怎么又补位了啊？】 -【直播间里有霉b，我不说是谁】 “懂你意思，还能有谁，我呗。”林央挑了下眉。 -【主播，开摄像头可以解霉运。】 “哦，在这儿等着我呢。”林央笑起来：“不开，我这个人叛逆，就喜欢倒霉。” 林央以前是开摄像头的，但是现在不愿意开了，只有每天下播之前会给粉丝稍微开几分钟。 因为开摄像头以后会有些挺怪的弹幕，他不喜欢，而且他也不太喜欢别人为了他的脸来看直播。 搞得跟他只有颜值没有技术似的。 . 说是这盘不打了，但是退游戏要扣排位分。 林央今天已经退过一把了，再退的话要扣10分，他舍不得，所以没有一进来就退掉。 他试着问了问中单，能不能交换下位置，也就是这盘给他玩中单，中单去打野。 但是也知道，机会不大。 因为高分局大家都只敢打自己擅长的位置，这个中单林央认识，只能玩中单，其他位置进游戏就是坑。 果不其然，对方挺抱歉的说：只会中，不好意思啊。 一看没人能打野，林央还没说什么，队里有人先忍不住了。 -分奴玩家：香芋鲨手，你是打野？ “香芋鲨手”是林央的ID。 =香芋鲨手：1 就是“是我”的意思。 -分奴玩家：那你赶紧秒了吧。 林央：“……” “秒了”指的就是秒退，如果一把游戏进去之前队友就吵架、或者阵容特别不好，在游戏开始前的倒计时时间，所有人都可以选择秒退，这盘游戏就不会开始。 秒退会扣3-10分，但总比输一把扣的分少，不过每天有次数限制。 因为属于认怂行为，所以大家也戏称秒退叫“跑”。 现在，“分奴玩家”就是在劝林央，玩不了就自己走，别耽误队友。 不怪队友不信任林央，毕竟这是王者高分局，能打到这分段的人，都是水平很高而且在乎分的人。 在这个分段，打野位置至关重要，因为可以兼顾三路的节奏，在游戏前中期，是队伍发动机一般的关键存在。 其他位置补位，还能选个英雄混一混，要是玩打野补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刷野、什么时候抓人，进去就是被对面的打野完爆。 林央原本确实也不想打野，想着问问换位置，不行就秒了。但是被“分奴玩家”这么一说，他属叛逆劲儿又上来了。 别人说他不行，他反倒要证明自己行。 -香芋鲨手：没事，我能打野。 他是这么说了，但对面半信半疑。 -分奴玩家：真的？你最近500把可都没玩过打野。 林央：“……” 弹幕都快被哈哈哈淹没了。 战绩查这么认真，您这ID也太形象了啊。 话说到这份上，林央倔劲儿也上来了，他本来也不是不会打野，只是很久没打而已。 -香芋鲨手：哥们，我要坑了赔你一把分的钱行吧。 高分段玩家就那么几十个，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虽然对林央的打野实力依旧存疑，但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对方就不再说什么了。 倒是弹幕开始调侃。 -【小香芋热度上了30万之后就是阔气，都能掉分赔钱了。】 林央板着脸：“就不能是我自信吗？” -【这不能吧，别人又没说错，从来没见你玩过打野，这状况你拿头自信啊。】 林央：“……” 林央不理弹幕了。 . 既然决定了这把要打，游戏就按部就班进行，禁过英雄之后是选英雄。 林央看了眼阵容，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队伍里上路和中路都选的是法师，这时候他应该补一个物理伤害。 上中双法，打野玩物理系的阵容很常见，问题是林央不是主玩打野的。 他擅长法系多一点，物理输出的打野他就会两个。 一个剑圣，一个螳螂。 这局面只能玩物理系打野，否则三个魔法伤害，前期打架对面出一件魔法抗性，直接把他们三个都废了，根本赢不了。 而剑圣这个英雄，在高端局太容易被针对了，虽然输出很高，但是一吃控制技能就全完蛋，林央没信心能玩好。 至于螳螂，这英雄没什么问题，林央的熟练度也很高。 但是他不想玩。 林央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在“我开心就好”和“赢游戏重要”之间抉择。 最后，看着对面已经选出来的角色加在一起的将近十个控制，还有自己对“分奴玩家”做出的承诺，为了大局，他还是“啪”的锁定了螳螂。 直播间弹幕一多，就是天上飞过个鸟去都能聊起来，林央理不理他们其实都没事。 这会儿看林央锁了螳螂，话题已经自觉展开了。 从螳螂这个英雄的出装，技能加点，刷野路线，到皮肤。 既然聊到皮肤，之后自然不可避免地聊到螳螂的冠军皮肤。 嗯，冠军皮肤。 那个名叫“ATG 卡兹克”的冠军皮肤，蓝金配色、全技能特效、回城带签名动画，原画帅气、模型酷炫、手感轻盈、普攻流畅，击杀效果格外带劲。 再加上是LPL本土战队拿下的唯一全球总冠军之后拳头出的纪念皮肤，基本上国服玩家人手一个。 国服游戏对局里遇到玩螳螂的，十个得有五个选这皮肤。 不过，林央轻飘飘地无视了弹幕上热烈的让他用冠军皮肤的要求。 他一声不吭，脸上也没表情，仿佛在专注思考等下要怎么玩。 直到游戏进了加载界面，皮肤换不了了，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用ATG皮肤啊？不好意思，上厕所去了，没看见。” . 主播用什么皮肤当然不重要，没选冠军皮肤，弹幕惋惜几句也就过去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在林央要怎么玩这盘游戏上。 林央是打中单的，补位的话一般去玩辅助。 他分很高，在国服高分局实力也很强，很多大主播一排到他就喜形于色说“大腿来了！” 但是，林央的打野还真没人见过。 再加上高分局节奏很快，对打野要求极高，弹幕基本上是唱衰他。 主播的直播间有个玄学就是，一旦逆风，黑子全冒出来了，现在弹幕已经有了苗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林央都没看。 因为进游戏之前，他一直都特别专注。 打野这位置，林央自己确实挺久没玩了，有点心虚。 但他从来不会乱玩，基本的自信还是有，要不也不会进这盘游戏。 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林央只玩打野，而且只玩螳螂。 毕竟别管版本如何迁移，打野玩法细节如何变动，大体的思路都不会变。只要基础够扎实思路够清晰，在哪个版本都厉害。 毕竟，教他玩螳螂的那个人很强。 —— 在加载游戏的短暂时间里，林央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这盘的刷野路线图。 现在的版本和他之前玩打野那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所以刷野路线、打架节奏等都有变化。 林央虽然不玩打野，但是中单是跟打野联动最多的位置，现在打野大概要怎么玩他是知道的。 这盘游戏那个ID叫“分奴玩家”的是上单。 一进游戏他就敲字，苦口婆心地嘱咐林央。 -分奴玩家：香芋，要是野区被入侵了及时打信号啊，我看见了就去支援。 -分奴玩家：我帮你多做几个防守眼。 -分奴玩家：不用帮我抓人，你刷等级就行。 这人还挺体贴，刀子嘴豆腐心。 林央客气地打字：谢谢。 -分奴玩家：不用谢，主要这盘赢了我能进国服前一百。而且我今天秒退机会用完了，要不刚才我肯定秒了。 林央：“……” . 游戏开始之后林央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在了游戏上，因为是很久没玩的打野位置，所以玩得格外专注。 升到2级之后，林央先去对面野区，想抓对面打野。 不过对面也不是笨蛋，林央扑了个空。 高分局节奏寸土寸金，走一段冤枉路就会导致刷野变慢，然后导致升级变慢，再然后导致遇到对面的时候等级不够打不过…… 总而言之，如果这么滚起雪球，最后游戏就输了。 所以，林央在对面野区空转了半圈之后，弹幕已经开始喊“游戏结束”了。 游戏里，“分奴玩家”也连着标记了好几下自己家野区，那意思是你先刷野，别着急，等级别落后。 这会儿，林央看起来就是完全没有节奏，一副没头苍蝇的样子，好像都不知道要去哪了。 直播间里平时黑子白子都有，主播一劣势黑子就格外跳，现在弹幕已经乌烟瘴气。 不过林央还是没看，他跟着分奴玩家的标记绕了回来，继续刷野，升到3级之后往上路走。 到上路之后，林央站在那，想了想，跟在“分奴玩家”后面。 一步一步，用蹭的，把自己蹭进了上路的草丛里。 -【不是，这犹豫什么啊？】 -【这打野也太不熟练了吧？】 -【心疼国服前一百，梦想没了。】 不过也有相反的声音出现了。 -【弹幕没玩过打野？主播这明显在卡视野蹲人，而且刚好是对面兵线往回推，对面上单必须往前走的时间点，一蹲一个准，反正我现在相信他真会玩打野了。】 -【舔，就硬舔。】 弹幕争执间，林央已经配合分奴玩家，把对面上单杀了，他拿到了一血。 -分奴玩家：666 林央给他亮了一个提莫竖拇指的表情。 回家补了装备之后林央再出门，又赶到中路，吓走了试图抓自己家中路的对面打野，之后去下路，赶上双人组对拼到空血，捡了一个人头。 他刷野的时候，看着好像完全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但是时间点每次都刚好，操作也没任何问题，总不可能每一波都是碰巧。 他2-0的时候，对面专门玩打野的那位0-0，到这会儿，没人说他不会打野了。 大伙儿纷纷开始回想，主播这行为这是不是很像上学时候班上那种看起来不太聪明，可一考试就第一第二的学霸。 很快，林央到了6级。 螳螂这个英雄有点特别，在6、11、16级的时候有“进化技能”的选项，可以选择强化自己的一个基础技能，不同技能被强化会得到不同的效果。 每个版本，螳螂的玩法都不一样，强化的技能选择和顺序也都不一样。 林央进化了E技能。 E技能是螳螂的位移技能，名叫“跃击”，使用时螳螂会进行一段跳跃，并且在着陆时对敌人造成伤害。 正因为E技能，螳螂得到了一个外号叫“飞天螳螂”。 E技能进化后的效果是跳跃的距离会更远，而且在得到击杀或者助攻时，可以刷新技能的冷却时间。 也就是只要参与击杀，就可以重新起跳，如果发挥够好，在一波团战里可以连跳好几段，酷炫的很。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玩家在6级就进化E了。 弹幕看林央这样点技能，又热烈地讨论起来。 -【6级进化E？？？？】 -【这是三年前的玩法吧？？？现在要不进化Q要不进化W，否则伤害根本不够。】 -【主播进化错了进化错了进化错了】 林央就当看不见，继续刷他的野，不久到了小龙团。 这波团打的很惨烈，3换4，基本上是均势，但是林央很赚。 他拿了3个人头，每拿一个人头就再次起跳接近下一个受害者。 刷新的位移让对手按也按不住他，跑也跑不过他。 这波团打完，林央5-0了，优势大得很。 弹幕上黑子已经销声匿迹，变成了白子的狂欢。 -【香芋好帅帅，哥哥好爱/爱~~】 林央：“……” 就多余看弹幕。 林央一脸高冷地继续刷野，升级，拿人头。 这盘队友是均势，但是林央自己优势很大。 关键的大龙一波团，他开大进到人群拼惩戒抢了大龙，然后起跳秒了对面打野。 E技能刷新再跳，再杀，再跳。 屏幕上技能的光影乱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管是对局里的九个人，还是屏幕前的观众，没一个人看明白林央到底在哪儿。 只看到最后，他身上挂着大龙的持续掉血buff、点燃的灼烧buff、不知道谁的大面具伤害buff……遍体鳞伤地一个振翅跳出来。 屏幕正中，刷新出播报员的广播： -Penta Kill！ 五杀！ 香芋鲨手以15-0-7的完美战绩带队拿下胜利，对面投降的时候“分奴玩家”在疯狂地给林央刷“666”，其他人也跟着刷。 -分奴玩家：从今以后香芋在我心里就是野王！ -分奴玩家：绝世螳螂，Shadow第二！ 林央正亮表情的手指一顿。 他垂眼看见弹幕。 -【忽然反应过来，6级进化E不就是Shadow那套蜻蜓点水流吗。】 -【对，就是蜻蜓点水，机动性最强但是伤害不够，所以对切入时机和手速要求都特别高。】 -【你别说，主播打团时候操作挺流畅，真有蜻蜓点水那味了。】 -【现在全世界玩蜻蜓点水螳螂的高手就Shadow一个了吧，哦还有一个香芋。】 -【Shadow，人称小香芋】 林央在满屏的“Shadow”字样里平静地切到直播软件界面，悬浮在他屏幕上方有一行字：五杀一次前任单身一年-现在前任单身年限： 他动动手指，把冒号后面的数字从“261”改成了“262”。 切回游戏，按下“再来一局”的同时，林央轻描淡写地说：“Shadow是谁啊，不认识。” 2. 【二】 -【？】 -【Shadow都不认识？？？】 -【主播有点装了】 听林央说不认识，弹幕风向一瞬间就变的不那么友善。 但林央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说的那个ID是Shadow。 哪个国服玩家能不知道Shadow呢？ 那可是ATG冠军螳螂皮肤的拥有者，LPL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世界冠军队伍的队长、LPL第一个总决赛MVP，也是连续两年被拳头评为全世界所有联赛里“常规赛最有价值选手”的冠军打野，Shadow. 本名江故。 Shadow在国内非常受欢迎，简单来说，他拿下世界冠军那年，整整一个月，国服基本上每把比赛里面都有螳螂，“帝都Shadow”、“魔都Shadow”等各种高仿ID瞬间席卷全区全服。 分稍微高一点的局，一盘游戏经常两边打野ID都是“Shadow”。 虽然过去一个赛季ATG战队的成绩不好，被喷的很惨，甚至有流言说队都要散了，但Shadow还是有免喷金牌。 网友们喷这个队伍都是喷“Shadow带不动猪队友”或者“Shadow快跑不要浪费青春”。 这么高人气又有实力的选手，林央说不认识，自然会得到不友善的回应。 当然了，林央并没有点名道姓攻击Shadow，所以弹幕也没那么抓着不放，同时还有一大帮人在哈哈哈别的事情。 -【主播屏幕上这个前任单身年限是啥啊？】 -【看得出来主播真够恨的啊！】 -【科普一下，我们香芋从开播第一天就在计数了，化失恋为动力，实乃吾辈楷模。】 林央看着弹幕上【前任】和【Shadow】出现在同一个屏幕里，心情有些复杂。 既然弹幕上没有要吵起来的趋势，他就干脆无视了所有内容。继续排位。 晚上黄金时段，人挺多，立刻又排到了新的对局。 林央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大约是Shadow这ID的突然出现把他今天的霉运用完了，这局他终于没再补位。 林央转移话题，问弹幕：“你们想这盘我玩什么？” 弹幕立刻又被新的话题带过去了。 —— 同一时间，上海市郊某个小区的一栋小别墅里。 小会议室的桌上放着六个显示器，同时开着六个不一样的直播间。 有国服，有韩服，玩家的战绩不一样，玩的英雄也不一样。 唯一的共同点是，这六个直播间里的主播玩的都是中单。 ZRG战队领队杨朝正仔细地盯着屏幕，恨不得一双眼睛分成六瓣用，不敢错过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细节。 咔哒。 门开了。 杨朝吓得“哎哟！”一声，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回头看见来人时，他才长出一口气，瘫回椅子上顺着气埋怨：“我说大哥，别突然推门啊！你是想吓死我还是怎么着？” 进门的江故满脸无辜：“我都敲了八声了。” 杨朝：“……” 杨朝：“我在看直播呢，没听见。” “不好意思。”江故笑了笑走过来。 每次江故一笑，杨朝就会想，怎么能有人游戏打的那么好长的还那么招小姑娘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江故站到杨朝的椅子旁边，垂眼看他屏幕：“杨哥，这是还在找人？都找到直播平台去了？” “没办法。”杨朝叹了口气，“老板指名要国产中单，合适的真太难找了。” “我在LPL和LDL（次级联赛）都联系了两个来试训，但总感觉差点意思，这不是来直播平台碰碰运气。”杨朝又叹口气。 “现在稍微有点潜力的国产中单都被青训队攥得紧着呢。咱们这队伍完全重建阵容，又被ATG那保密协议压着，不能说你在，只能画饼，求着人家来人家都不来啊。” “韩国中单沟通起来确实麻烦。”江故说，“辛苦了。” “没有没有，我也就是嘴上哔哔。”杨朝摆了摆手，“全华班是咱们共同的梦想，好吧？” 江故拍拍杨朝肩膀，笑了笑。 . LPL的现状是其他位置都有能人，但是唯独中单这块儿，被外援牢牢的把持着。 简单来说，LPL每次进世界赛，表现好的中单都是韩国选手。 包括ATG夺冠那年，中单也是韩援。 虽然那年江故是绝对核心，但那位韩援中单的支援特别到位。就算是江故也必须承认，别人的实力过人。 中单是队伍的关键运转位，韩系中单在世界赛上明显比国产中单表现要好。 这就导致即使LPL拿了冠军，还是总有声音在说，LPL的实力其实根本配不上顶级，必须要拿其他联赛训练出来的中单才能带赢。 甚至LCK，也就是韩国那边联赛的顶级选手Mossi在直播时曾调侃地说出“LPL全靠韩援赢比赛，不如改成LCK次级联赛”这样的挑衅言论。 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可LPL观众愤怒归愤怒，偏偏没什么办法反驳。 所以，找个优秀的国产中单打出成绩，差不多是所有LPL队伍的愿望。 只不过是真特么的难找啊。 . 杨朝收拾起心情，把其他几个直播间都暂停掉，就留了一个在播的。 他指给江故：“你看看这个主播，我看了快一个礼拜了，基本上把把不落，感觉可以请来试试。” “主播就算了吧。”江故委婉地说。 毕竟主播年龄偏大，说不定还和公司有合约，很麻烦。 而且大部分主播只会一两个英雄，打比赛不够用。 话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凑过来了。 刚刚好，直播间里传来特清澈又特嚣张的一嗓子：“看哥这操作牛逼不牛逼！” 声音开的大，在小会议室里特别的清晰。 江故一顿。 沉默了五秒，江故平静地说道：“可以继续关注一下。” 杨朝：……？ 你不觉得你的话有一点矛盾吗？？？ . 江故没理会杨朝的疑惑，他自顾自拉了张椅子，坐到杨朝边上，闲散地一坐，跟着杨朝一起看屏幕里这个主播。 这让杨朝很是错愕。 即便现在是休赛期，江故每天要术后康复，还要研究版本，还有商务。 日程忙得很，没什么空分心来看他找新中单。 以前都得是他把新中单的高光剪辑好了递到眼皮子底下，Shadow才屈尊看那么几眼，现在倒是主动的很。 杨朝心说该不会是这主播一嗓子“看哥操作”引起了江故的兴趣吧？ 要是这样，那冠军打野的关注点还真够霸道总裁的。 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向江故介绍起屏幕里这位中单来。 “这个中单ID是香芋鲨手，大名不知道，算是个新人，以前不直播，不过他在国服有点名气的，因为是高分路人，常年在国服前10，而且战绩很好，平台显示也没签公会，不会有很复杂的合约问题。” 杨朝根据自己的印象又补充：“我不太确定他线下状况，但感觉挺年轻的。” “嗯，看得出挺年轻的。”江故笑了笑，“香芋鲨手，ID很可爱。” “？”杨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这哥是不是研究版本太专注，有点神志错乱了。 平时江故算不上有架子，但是也没这么平易近人的好吧。 江故淡定地回看了他一眼：“随口一说，你继续。” “目前来看英雄池不算多，但是勉强及格了，技术比较全面。”杨朝说，“英雄池方面，打后期会瑞兹，打前期会奇亚娜，赖线发育会冰鸟，游走支援会男刀，而且熟练度都很高，另外基本功也很扎实，不存在明显的短板。” “嗯。”江故说，“短板是没有职业经验。” 高分的玩家，一般多少会有点打职业的经验，毕竟分高就会有个职业梦嘛。 哪怕打个青训或者次级联赛，甚至试训，在LPL系统里都会留下记录。杨朝从关注香芋开始，就偷偷查过他，但香芋这个水平的玩家，居然完全没有职业记录。 “确实，这挺奇怪的。” 杨朝嘟囔到一半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江故，“你怎么知道？？” 江故：“猜的。” 看杨朝明显不信他才笑了笑：“逗你的。要是有职业经验，我应该会有印象，没有可不是没打过么。” 杨朝：“……哦。” 江故嘴上说的话都像在闲聊，但偏偏看屏幕看的非常认真。 屏幕上，香芋鲨手又拿了一个五杀。 这盘他玩的是奇亚娜，打到最后只剩下两位数的血量了，他非常极限地残血开草元素W触发隐身，走位躲了对面一个角度很刁钻的技能，完成反杀。 江故拍了下巴掌：“帅。” 杨朝附和：“帅！” 随即听见屏幕那边，年轻主播很得意地：“都回去下载我的回放，好好看，好好学。” 然后把屏幕右上角的一个数字从“262”改成了“263”。 仔细一看，那个数字前面写的一行字是：“五杀一次前任单身一年-前任单身年限：” …… 江故和杨朝一起沉默了。 . 半晌，江故开口：“这位主播看起来相当记仇啊。” 杨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是有一点。” 江故又说：“但也说不定是他前任的问题，记仇也没毛病。” 杨朝：……？ 他有点听不懂了。 杨朝没明白江故这是什么态度，他说那话好像句句都在插科打诨，仿佛没怎么认真看待的样子。 但他偏偏还在这儿看，视线都不挪开。 江故是队长，而且江故是打野，香芋鲨手是中单。 不管是出于江故做队长的角度，还是中野联动的角度，要选中单最好都得江故点头才行。 于是杨朝问：“那你是什么想法，这小孩行还是不行？” 江故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技术层面没什么不行的，但是我在犹豫。” 杨朝一愣：“怎么？” 江故指了指屏幕右上角，小主播那个“前任单身年限”：“一个是性格，能不能适应集体生活。” “另外。”江故说，“ZRG现在虽然不行了，可历史摆在那，再加上我是打野，找个新人进队，说不定就是来挨骂的。” 杨朝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性格暂且不提，后面这个你说的确实没错，ZRG拿过三次四强，是ATG之外世界赛成绩最好的LPL队伍，虽然现在烂的不能再烂了，但粉丝肯定希望队伍复兴，如果这小孩真的杀出试训了，官宣一个纯新人中单他们不会满意。” “而且，你和Sunny两个冠军队选手要加入战队，官宣之后，大家的期待值一定会更高，中单又是焦点位置，这些对新人来讲，绝对是压力。” “但是——”杨朝话锋一转。 “试都没试怎么能说不行呢？万一别人特别完美呢？江故，你有点担心过度了，这不符合你性格啊。” 江故被说的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笑了笑：“确实，我好像在操闲心，别人愿不愿意来都不一定呢。” 他说：“那你去联系下试试吧。单说技术，我觉得没有问题。” “对嘛，咱们得抱着积极的心态才行，相信小香芋能看得上我们。” 杨朝总算找到个合适的候选人，难得兴奋起来，“我这就去加好友，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咱们队试训。” —— 林央这边，弹幕上正热闹得很。 别人直播间上面都是送礼物打号或者陪玩店联系方式，就他是前任单身年限。 确实挺有话题度。 -【前任哥打了个喷嚏1/1】 -【前任得活三辈子才能有对象，主播好狠】 林央选完英雄，看着弹幕八卦。 不论多强烈的爱恨过上几年，都是能放在屏幕上被随口调笑的程度，也挺奇妙的。 -【刚来，有没有人能科普下主播前任什么身份，这么恨的？】 “什么身份。”林央看着滚动的弹幕，终于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回答。 “渣男。” 3. 【三】 林央从没刻意隐藏过自己的取向，当然也没有刻意宣扬。 一方面，他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另一方面，他也不是什么大主播，就是最近看的人多了一点，三十万热度，三四百个贵宾而已，连公司都没签，所以无所谓。 弹幕对前任系列连续剧也早看习惯了，也就只有刚来的粉丝诧异一会儿，询问“什么？？这个主播喜欢男的？？”，随即被老粉说兄弟冷静，也就没事儿了。 有人追着问渣在哪儿了，骗财还是骗色，林央装看不见，继续打排位。 江故倒是没渣到这种天怒人怨的程度。 不过也足够他恨了。 . 那把补位之后，林央一直挺顺的，把把拿到中单，压着对面打。 直到晚上十二点，他带着队友推上对面高地，整整玩了十一个小时，有点累了。 “准备下播，兄弟们。”林央说，“晚安。” 弹幕当然不舍得他走。 -【你回来！香芋你回来！】 -【今天才两个五杀，你走的安心吗？】 “我有什么不安心的，这是峡谷千分局，我拿俩五杀已经不错了。”林央笑了笑，“改天打小号刷单身年限好吧。” -【主播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林央谦逊地说，“一晚上俩五杀，发挥不算最好，但也看的过去了。” -【……】 弹幕本来想调戏下主播，结果反过来受到深深伤害。 瞧瞧这人，在峡谷千分局，国服最顶级的对局，一晚上能拿两次五杀，还不包括三杀四杀超神。 然后他说这是他“看得过去”的发挥。 还来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林央并没深究屏幕上那一堆【无形装逼最为致命】是什么意思，继续例行公事地跟水友说：“准备下了，大伙儿，拜拜。” 屏幕上顿时多出来一排【等会儿！！！】以及【主播看我QAQ】。 林央：“……” 他叹了口气：“不是，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感觉我像个卖笑的。” -【没有毛病，笑一个】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要靠技术呢？】 “明明可以靠技术吃饭为什么要靠脸啊。”林央顺口反问了一句，把显示屏上面的摄像头往下掰了掰，有点不自在地理了理刘海。 “10秒，我开了啊。” 弹幕上刷过激动的表情，林央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他在这种时候是真感觉怪怪的，但是粉丝喜欢，那就给他们看看吧。 林央切到直播后台，点了下开启摄像头。 之前林央一直开着摄像头，但很快有变态进来说恶心话，他受不了，就不开了。 但粉丝不少是颜狗，他们每天晚上陪他聊天解闷，这点小心愿当然要满足，所以每天下播前，林央会稍微开下摄像头。 短暂的卡顿后，林央的脸出现在屏幕右下角。 美颜什么的都没开，五官的角度有点死亡，白皙的小脸上表情也有点僵硬，但架不住这张脸是真的漂亮。 林央眉眼其实挺英气的，但是因为眼睛大，笑起来又有很明显的卧蚕，很多时候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可爱。 于是就算板着脸也变成了呆萌。 -【香芋开摄像头了，意满离。】 -【人间天使小香芋！[翅膀][翅膀]颜值巅峰小香芋！[翅膀][翅膀]】 -【香芋颜粉】向主播送出了爱心卡片x10！ 林央满不自在地看着弹幕，尽量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谢谢香芋颜粉的办卡，但是别送礼物！要送等我五杀的时候送行不行？” -【香芋颜粉】向主播送出了爱心卡片x10！ 虽然对方送的是一块钱一个的小礼物，但是林央还是板起脸来：“谢谢颜粉！但是真别送了！再送禁言你了啊！” -【香芋颜粉】向主播送出了爱心卡片x10！ 林央：“……” 为了不让粉丝继续为了这摄像头给他送礼物，林央一咬牙，真把【香芋颜粉】给禁言了，但是对方是他粉丝，他又不好意思。 纠结了一分钟，又把对方给解除禁言了。 随后飞快板起脸来，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冷漠：“说了别送礼物，真不许送了，谁送封谁。” -【啊炸毛猫猫，我融化】 -【为了让芋猫炸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林央：“……” 他想摔鼠标。 好在，弹幕上虽然疯狂调戏林央，但很配合他，没有继续送礼物，只是言语调戏变本加厉，把林央耳朵都说红了。 说好的开10秒摄像头，最后开了三分多钟，林央实在是顶不住了，一路喊着“下了！下了！！真下了！！！”，逃命一样地下播了。 之后林央去洗了把脸，回来准备退游戏睡觉。 正要关机，看见客户端右上角挂着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 林央这人有点强迫症，看不了未读消息，所以他把申请列表点开了，一眼看见对方的ID： -ZRG诚招中单。 ZRG，这是个老牌战队，早期名气很大，进过三次全球总决赛四强。 但最近两年非常不行，据说是管理层有问题，整个队伍摆烂，上赛季差点队员都凑不齐。 那队伍给人的感觉就不像会招人的样子。 假冒战队招人的骗子很多，林央本来想拒绝，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确定。 想看看对面唱的哪出戏。 对方倒是特别热情，就跟一直守在电脑前面一样。 林央刚通过好友，就特别主动地发了消息过来。 -ZRG诚招中单：Hi~~~~ -ZRG诚招中单：兄弟，有兴趣打职业吗？配置豪华、实力强劲、薪资优厚，激情战队，等你前来！我们现在诚招一位中单选手，你愿意来试训吗？ 林央：“……” ZRG还“配置豪华、实力强劲、薪资优厚”啊？ 这铁骗子吧。 —— -香芋鲨手：不了。 “他说不！”杨朝大叫一声，人都快哭了。 他哀怨地看着身后半看热闹半认真的江故，“他拒绝我！” 结果意外地发现江故在笑，笑得蛮开心。 杨朝心想可恶啊，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幸灾乐祸。 不过江故已经俯下身来，接管了杨朝的键盘，打下“我不是骗子”，回车，发了出去。 “？”杨朝愤怒地看着江故，“什么叫我不是骗子？” “别人肯定把你当骗子啊。”江故说，“没直接把你删了都不错了。” “你放屁！”杨朝不服，“我语气这么真诚，态度这么友好，我……草？” -香芋鲨手：骗子都说自己不是骗子。 杨朝：……QAQ 江故拍了拍杨朝的肩膀。 -ZRG诚招中单：靓仔，我们俱乐部有资质的，老牌战队 -ZRG诚招中单：你可以到官网去查 -ZRG诚招中单：我可以用官方微博给你发消息自证 -香芋鲨手：那你证一下吧。 “这小孩挺警惕啊。”杨朝啧啧感叹，登了战队微博，按照香芋鲨手发过来的微博账号搜过去，给他发了条消息。 “警惕挺好的，不会上当受骗。”江故说。 “确实。”杨朝满意地点头，“说明脑袋好使。” 那边，香芋鲨手已经看过了自证消息，从游戏里发信息过来了。 -香芋鲨手：…职业队的发言人都这么风骚的啊 -香芋鲨手：你想找我打职业？ 杨朝一看有戏，眼睛都冒光了，飞快地敲键盘。 -ZRG诚招中单：对 -ZRG诚招中单：我看了你几天直播 -ZRG诚招中单：认为你很有潜力 -ZRG诚招中单：想先问问你的年龄 -ZRG诚招中单：合适的话 -香芋鲨手：20 -ZRG诚招中单：合适的很！ -ZRG诚招中单：愿意来试训吗？ -ZRG诚招中单：最多一个月，期间吃住行全包 -ZRG诚招中单：通过试训待遇从优 -ZRG诚招中单：就算没过也有一万元误工费 香芋鲨手半天没回话。 “我看起来又像骗子了吗？”杨朝哀怨地问江故。 还没等江故回答，那边消息先来了。 -香芋鲨手：你确定我行吗？ -香芋鲨手：有人说过我不适合打职业 杨朝立刻又热情洋溢地回复起来。 -ZRG诚招中单：嘿呀，兄弟，说这话的人多半是瞎 -ZRG诚招中单：你手法比不少职业哥都强 -ZRG诚招中单：来试试吧！ 边打字，他还边念叨着：“谁啊，跟人家小孩说不适合打职业，打都没打过呢就说不适合，是不是找事儿啊！” 江故没接他话茬。 . 面对杨朝热情的邀请，香芋鲨手沉默了一会儿，新消息才弹过来。 -香芋鲨手：行吧。 杨朝深呼吸了几次告诉自己要冷静，别太兴奋了，不要暴露出骗子本质。 啊不，是不要显得太像骗子，让到手的香芋飞了。 另外，毕竟是职业战队，有些规则要提前跟选手说清楚。 -ZRG诚招中单：如果你成功进队，我们会尽量给到高的待遇 -ZRG诚招中单：但是也有些事情，需要先跟你说清楚 -香芋鲨手：你说 -ZRG诚招中单：第一我们不保证你能进入战队 -ZRG诚招中单：我们同时有其他候选人 -香芋鲨手：没问题，公平竞争 -ZRG诚招中单：第二我们的队伍经历了人员大换血 -ZRG诚招中单：比赛经验很少 杨朝本来想打“可能需要比较多的磨合”，字还没敲完，香芋鲨手那边先弹过来一句。 -香芋鲨手：没关系，我来C 江故笑出了声。 杨朝：“……” 这小孩把他们当成菜鸡队了。 杨朝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一脸坚毅的漂亮小少年，努力扛起整支战队重担的模样。 蛮可爱的，但其实队里有两个冠军选手，并不会这么辛苦，香芋会错意了。 杨朝弱弱地试图扭转对方对自己战队实力孱弱的印象。 -ZRG诚招中单：也不用这么给自己压力 -ZRG诚招中单：就是需要一些磨合 -香芋鲨手：ok 杨朝觉得对方ok的很敷衍。 想了想，他决定再吹吹牛，坚定对方的信心。 -ZRG诚招中单：其实 -ZRG诚招中单：我们打野 杨朝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 接下来的这个形容词，他在“猛”和“有名”之间犹豫。 说“猛”，怕对方不相信，毕竟LPL厉害的打野就那么几个，大家都认识。 说有名，又怕激起这小子的逆反心理。 而且他们签下江故时和ATG有保密协议，在转会截止日之前，都不能公布江故的去向，所以如果对方猜，他也不能说。 那不又成骗子了。 杨朝盯着那句“其实我们打野”，还在纠结。 香芋鲨手的消息又弹过来了。 -香芋鲨手：菜也没事，我带他飞。 杨朝：“……噗。” 他忍笑忍得下巴都快抽筋了。 这辈子没被人说过菜的江故：“……” 4. 【四】 隔天下午。 “二哥，你出去喝酒去。”林央回身，看了眼身边已经把麻辣虾尾和花生米摆出来的曾浩阳，“不是跟你说了，我等下要线上训练。” “啊？”曾浩阳反应了下，一拍脑门，“哦，对，小林央今天要试训职业队。” 林央抬了抬下巴，轻“哼”了一声，表示骄傲。 曾浩阳和林央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但是从小玩到大，比亲兄弟都亲。 他们常一起玩的，一共四个人，曾浩阳年纪第二，大伙喊他二哥。 林央年纪最小，但是大家一般不喊他小弟，直接叫小林央。 可能因为这么喊可爱。 “不过你怎么突然打职业了。”二哥问，“之前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打职业吗？” “变卦了呗。”林央说。 “哦，哪个队啊？”二哥问。 “ZRG。”林央回忆了下回答。 “哦！我记得！之前拿过冠军那个队是吧！”不怎么看比赛的二哥嚷道。 “……不是，是那个进过三次四强，以前挺厉害，但是现在摆烂的队。”林央扶额，“你说的那是ATG。” “哦！ATG我知道！你前男友那个队是吧！”二哥又嚷道。 林央：？ 二哥：“……” “我错了。”二哥诚恳且尴尬地道歉，同时凑过来，看林央正在登陆的账号，“加油！试训爆杀，成功进队，复仇前任！” 林央：“……” 林央：“你快出去吧二哥，再不出去我要赶你了。” 赶走了二哥，林央把摄像头架上，给“ZRG诚招中单”发消息： -香芋鲨手：我准备好了。 -ZRG诚招中单：OK，来吧。 林央昨天和ZRG这个工作人员约了今天下午的线上试训。 试训分为线上线下两部分，通过了线上部分才能进入线下。 线上试训内容很简单，就是打高分段单排，教练组如果认可他实力，就会给他发线下训练的邀请。 到那时，才能真的到战队基地去。 林央在另一个平台注册了个新的直播号，开了加密直播，把频道号发给“ZRG诚招中单”，然后按照对方说的，去了一个语音频道，又把摄像头打开。 他架了两个摄像头，一个从正面拍脸和手，一个从后面拍身体和屏幕。 这样证明是自己在打号，没有代打、脚本等行为。 语音频道里挂着一个叫“朝阳”的人，林央进去之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称呼。 朝阳先热情地招呼他：“香芋鲨手，是你吗？我叫杨朝，ZRG战队的领队。” 香芋鲨手这四个字，林央起的理直气壮，可从别人嘴里念出来就怪怪的。 林央：“……杨哥好，就是我。” “下午好，很期待你的表现。”杨朝说，“准备好了吗？” 林央：“准备好了。” 杨朝笑着说：“那开始吧。” 线上试训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十把单排，补位不算。 也就是让林央玩十把中单，唯一的硬性要求是使用三个以上的英雄。 倒是没说必须赢，因为输赢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决定。 也不是完全看战绩，因为战绩会被队友影响。 教练组会从头到尾，看选手的表现，包括对线期的换血能力、补刀、支援意识，中期的游走能力、发育能力、资源把控，后期的团战能力…… 总之，全局的表现都会纳入考量范围。 这些能力有的在单排中就会带来很大优势，有些则要到5V5的团队战中才会明显。 所以，有些职业队签的选手路人局表现很一般，让粉丝看不懂，可进队确实亮眼，就是教练组在试训时发现了选手能力。 . 杨朝开着录像，在休赛期把整个教练组叫出来看一个毫无职业经验的试训选手是要背地里被人骂的，所以他肯定是录下来发给所有人。 江故坐在他边上，估计是闲的没事，于是一起看。 摄像头在画面右下角亮起来的时候杨朝忍不住“哟”了一声，转头对江故说：“这小孩要是能进队，咱们算是捡到宝了。” 说这话没别的原因，纯粹是香芋鲨手本人长得太漂亮。 虽然昨天直播间已经看过这张脸，但是那会儿直播平台自带美颜，也不知道他开了多大，今天完全没美颜，反倒比昨天更顺眼。 一张小脸白皙匀净，眉毛细细的微有点挑，很英气也很有少年感。 但因为林央眼睛大，而且有很明显的卧蚕，第一眼让人看到，感觉绝对是可爱。 不光眉眼亮眼，脸上其他部分也挑不出毛病，要杨朝说当明星去都够了。 虽然电子竞技不看脸，但职业选手算公众人物，颜值当然很重要。 很现实的一点就是同等技术水平的两个选手，脸好看的会比长相一般般的话题度高很多。 所以像林央这种长相特别出挑的，只要能成为职业选手，绝对自带热度。 要是再打的好一点，说不定就能成为江故第二，那他们ZRG不就出道即巅峰了。 江故看了眼屏幕：“嗯。” 杨朝愣了愣，心想可能因为江故自己也长得很好，所以对颜值高的选手没什么反应。 屏幕里，香芋鲨手已经在选英雄了，第一盘他还是选了自己擅长的男刀。 等游戏开始的时候，杨朝下意识地伸手掏兜。 杨朝烟瘾大，有事没事的就想来一根，更何况现在是看试训，连着好几盘比赛，很漫长，抽烟的人无聊了就想抽。 正当杨朝看着屏幕摸出打火机，准备把烟点着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把打火机从他手里抽走了。 杨朝：？ 他迷惑地回头，看见江故手里拿着他的打火机。 关键他坐着，江故站着，江故还拿得很高，让他够不着。 杨朝满脸问号：“你什么意思？” 江故：“要抽出去抽吧杨哥，不想抽二手烟。” “我信你个鬼。”杨朝吐槽，“ATG之前两杆出名的老烟枪，没见你有那么大反应，区别对待是吧？” “这不是没和他们一队了么。”江故道，“总而言之，为了健康考虑，以后基地里面禁烟，要抽出去抽，这根你在这抽就算了，但是下次不行。” 江故又诚恳地说道：“而且说真的，我劝你少抽点，抽烟对身体不好。” 就算是烟民也知道：抽烟有害健康。 毕竟那么大的六个字，都印在烟盒上呢。 江故说的有道理，杨朝琢磨了下，把烟揣回去了：“不抽了，往后贴个禁烟告示。” 两个人接着看屏幕，香芋鲨手已经进游戏了。 . 队员的选拔分成线上线下两个环节，通过了线上赛才能进线下，实际上，线上试训这部分，杨朝很确信香芋鲨手能通过，只是走个过场。 因为他已经观察了这小主播好一阵子，少说有一个礼拜，对他的英雄池、各项能力甚至性格都有初步的了解。 这小孩顺风从来不浪，也不互动队友，说明有合作能力，操作还强。 总而言之，各方面他都非常满意，游戏内基本上是个六边形战士。 十场游戏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当林央看了眼摄像头，问：“还要继续吗？”时，杨朝才反应过来线上部分居然已经打完了。 8胜2负，4个MVP，2个SVP，在峡谷高分局，这是绝对顶尖的战绩。 杨朝现在其实挺困的，因为林央的分高，排队等待时间挺长的，十场打完已经是后半夜，他脑子都麻木了。 看林央打游戏的时候，他情绪比较兴奋，没觉得，这会儿一抬手打字，觉得手指头都僵了。 杨朝赶紧回头一看，发现江故看得还挺精神。 杨朝有点奇怪。 . 因为江故这人，怎么说呢，在职业选手里面属于让人啧啧称奇那种程度的养生。 恨不得泡着枸杞上赛场了。 熬夜看一段白天看也没问题的录像，在江故这儿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江大神爱怎么转性是他的事情，杨朝现在没空管。 他赶紧给林央打字，免得别人等着。 -ZRG诚招中单：不用继续啦，谢谢！ -ZRG诚招中单：打的很好！辛苦了！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对方发了个微信号过来，杨朝当宝似的飞快记下备忘录。 “晚安”俩字敲了一半，听见身后江故说：“你不问问别人怎么称呼？” “哦对。”杨朝一拍脑门，“我困糊涂了。” 他噼里啪啦地打字：“你——怎——么——称——呼？” 顿了顿又念：“林央，嚯，这小孩名字也好听，我看咱们队今年有戏。” 江故笑了下：“是挺好听的。” 杨朝：？？？ 他现在明白了，江故不是精神，是困过劲儿了，要不怎么连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的。 —— 林央没多久就收到了自己线上试训的结果，还是那个昵称叫“朝阳”，大名叫杨朝的人来的消息。 他说队伍对林央非常满意，希望林央能尽快到上海，参加线下实训。 这结果在林央意料之中，不过被夸了一整页A4纸，他心情还是挺好的。 既然已经做好了打职业的准备，在老家这边也没什么牵挂，他就跟杨朝那边沟通了下，准备尽快去试训。 虽然ZRG最近几年很烂，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按照教练的说法打野还很菜，但林央不在乎这些，倒是很感激别人对他的尊重。 杨朝订了最近，也就是隔天上午的飞机票，这样林央当天下午就到上海报道。 . 搞定了一切已经是半夜，林央坐在电脑桌前。 他隔着窗台上的几盆吊兰，看着外面的满天繁星，心中有点感慨。 曾经他咬牙切齿的想着这辈子不可能打职业，后来平静了也没有主动去的想法。 现在就因为一条好友申请，他居然转眼就要到大城市试训去了。 缘分真是奇妙。 林央在自己名为“兄弟一起走”的四人群里宣布了自己要去上海线下试训的事。 并且很快得到了回复。 -二哥：[牛逼闪闪.gif] -二哥：我就知道小林央绝对没问题！ -二哥：苟富贵！勿相忘！ -小林央：…… -小林央：二哥，我还没确定能过呢，只是试训。 -二哥：你肯定能过！ -二哥：放心，过了回来请哥哥们吃火锅，没过回来哥哥们请你吃火锅！ -小林央：[碰拳.gif] -二哥：[今夜，我们一同举杯.gif] -大哥：睡不睡觉了？？操？？ 林央：“……” 他赶紧把手机关了。 . 林央在的小城市没有机场，第二天是大哥开车来送他坐火车去省会，再从省会坐飞机去上海。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出省，坐上飞机时挺忐忑，不过临行前，二哥给他塞了一个翡翠坠子。 “这是大哥从边境买回来，三哥给开光的。”二哥把坠子塞到林央手里，“你上大学那年大哥想着没东西送你，遗憾的很，这次总算了结一个夙愿。” “还有，在外面受欺负了跟我们说，高低坐飞机过去帮你。当年没能帮你揍……” 二哥顿了顿，偷瞄了眼林央的表情，把那个姓江的名字隐去了。 “……人遗憾的很，希望有机会能把这个夙愿也了结了。”二哥说。 林央并没太留神二哥在说什么，还是很敷衍地点头，并且开心地摆弄他的翡翠坠子。 不过这次旅程，林央并没遇到欺负他的人，反倒别人对他都挺好。 飞机在虹桥降落之后，他打开手机，除了看见哥们几个在群里吹水，就是看见了杨朝的消息，说自己已经在机场等他，为了方便他找人，还附上了一张比着剪刀手的大头自拍。 杨朝看着年纪也不大，三十出头，挺和气的。 —— 杨朝因为太激动到早了半个小时，不过飞机落地的消息出来没多久，他就从出站通道那边一眼看见了林央。 其实对林央的长相记忆没那么深刻，但是这男生在人群里太出众了。 不光是杨朝，估计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他。 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瘦瘦的，皮肤很白，穿一身黑，拉着个漆光黑的行李箱，真人脸巨小，走路体态又好，比视频里还帅，非常打眼。 而且，林央真人长得很嫩，要不是杨朝要了他身份证复印件，简直要怀疑他没成年。 “林央！”杨朝招着手快步颠了过去，林央听到他声音看向这边，对上目光，立刻走了过来。 “杨领队。”他冲杨朝，有点腼腆地笑了笑。 “不用叫领队，太客气了。”杨朝赶紧摆手，“叫哥，或者直接叫杨朝都行。” 说着杨朝顺手摸出一支烟，烟民的社交礼仪就是新认识什么人第一步先要递根烟。 不过林央没接。 “谢谢，我不抽烟。”林央婉拒。 “啊，行。”杨朝想起江故前几天的戒烟建议，把烟揣回烟盒，“你也不抽烟，那正好。” 林央于是问：“你也不抽是么？” “那不是。”杨朝笑了笑，“不过我在戒，被迫的。” “被迫的可还行。”林央也笑了，顺口问，“谁这么狠心啊。” 5. 【五】 杨朝一句满含委屈的“Shadow”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想起来，他不能说。 保密协议在那摆着呢。 而且，江故虽然没明说，杨朝也从言行里揣摩到了点他态度，他也是希望自己在队伍这事保密的。 江故是队伍王牌，而且杨朝和他关系不错。 于是，杨朝积极主动地为江故保守秘密，对林央解释道：“不是‘谁’，是我们队最近刚发布了戒烟令，督促队员戒烟，并且严令室内不许抽烟，毕竟吸烟有害健康嘛。” 又补充：“所以说你不抽的话就最好了，省事嘛，哈哈。” “明白了。”林央点了点头。 他心里对ZRG的好感加了几分。 林央很不喜欢抽烟，可以说是厌恶。 虽然他不至于爱憎分明到看见抽烟的人就要上去打一架的地步，但如果可选的话还是不抽烟比较好。 遗憾的是，打游戏的人抽烟的很多，用林央一个游戏好友的说法是，“队友都玩的跟畜生一样，不抽根烟能忍得住脾气么？” 当然，林央对这种说法不太感冒，因为玩的厉害的也有根本不碰烟的，比如某个要单身270年的前男友。 原本来参加试训之前，林央也有些顾虑烟雾缭绕的训练基地这种场面，他并不了解职业战队在这方面的规定，准备旁敲侧击地打听下。 听杨哥说队伍禁止室内吸烟，他简直不要太高兴。 杨朝带着林央穿过地下停车场，停在一辆银灰色SUV面前。 “这是咱们的工作用车，这赛季新换的，还没来得及涂标，正式开赛之前都会弄好的。”杨朝拉开车门示意林央先上。 车子很新，内饰都是定制的，铺着深蓝底色浅橘色流苏边的座椅垫，这是ZRG队标的颜色，另外垫子上也带有“ZRG”队标字样的刺绣。 林央在后排坐好，杨朝坐到他旁边。 汽车发动，总算完成一个阶段任务，杨朝舒了口气，对林央道：“路上大概四十分钟，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队伍还有试训的情况。” 林央点头。 “你的试训分成线上、线下两部分，线上部分已经完成了，线下部分共为期三周，包括各方面的培训和考核，具体训练内容到基地签过保密协议后再告知，可以透一个底的是，我们一共选了五个选手线下试训，最后会签其中的一个到两个。” “好。”林央回答。 按理说ZRG这样的战队应该有成熟的阵容，但这支队伍在几年前世界赛短暂辉煌过之后，滑坡的飞快。 据说有投资方撤资、管理层黑钱等一系列原因，总之上个赛季五个选手里面有三个都是赛季开始前才凑到，甚至去打比赛时，别的队伍坐中巴，ZRG坐一辆拉货退役的二手金杯。 如果不是LPL没有升降级制度，队伍估计早就被打回次级联赛了。 现在等于是整队重建，中单位置5选2，竞争很激烈。 林央自然是想打职业的，一个人安静打游戏太久了，有点闷，不想打职业他就不会来训练了。 不过他现在对竞争没什么实感，所以也不慌。 杨朝继续介绍：“战队今年换了新老板，再加上教练是当年进世界赛的老教练，所以蛮有目标的，而且老板很大方。” 他拍了拍这辆SUV：“咱们队伍配车有七座商务还有中巴，都是新车，基地也是新租的，到地方你能看见，住宿和训练条件都很好，食堂、健身房、休闲室、心理咨询室全都有设置。” “所以，如果能加入战队，你不用担心待遇问题。” “好。”林央说。 他本来也不是特别在意薪资，虽然他并没什么钱。 “我们队伍的配置是总经理一名，行政层员工若干，队伍这边领队一名，就是我，总教练加上助教团队一共九人，其中一队教练组四人、二队三人、青训一人，另外队伍心理医生、健身教练、队医、营养师等配备都很齐全，全方位关注队员的健康状况。” 林央点头，心想现在的职业战队看起来比几年前，他第一次想打职业那会儿好得多了。教练都能分三个队，还有一堆这个师那个师。 几年前好像能在网吧沙发上睡就算条件不错的了。 “人员这边，我们其他位置都已经敲定了，都是有LPL参赛经验的选手，其中也有参加过世界赛，有相当知名度的一线选手，所以我们今年的目标是尽可能往前冲。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看磨合水平决定。” “正式阵容还没官宣，所以得暂时保密，如果你通过试训正式加入队伍，自然就会知道了。” “说这些，是希望你也对我们的预期有个充分了解。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可以再好好考虑下试训的事。” 杨朝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野心就再考虑考虑试训的事儿，但事实上，听见“世界赛”“知名度”“一线选手”这种词，某个ID第一时间跳进林央脑海里，以至于他完全没想这茬。 随后林央心想自己是魔障了。 首先，那位“世界赛有相当知名度的一线选手”在ATG呢。 其次，就算不在了，想和他配合的顶级中单一波一波的，这队伍哪会沦落到到处找新人。 再次，他真不应该想起这ID来，对前任最正确的态度就是把他当死人。 林央自我反省。 至于心理准备，林央倒没有任何担心或者焦虑之类的情绪。 他实力摆在这里，信心一直都挺足，何况现在没实际体验，在他眼里别管职业赛还是世界赛，别管什么程度的磨合，都不过是换个地方换群队友打游戏罢了。 杨朝看他半天没说话，又安慰道：“不过别紧张，你线上试训部分的分很高，我们认为……” “啊，我没紧张。”林央下意识回道，“我就是走神了。” 杨朝：“……” 林央：“……” 林央：“不好意思。” 杨朝上一秒还在想，这小孩真和江故顾虑的一样，可能性格比较轻狂不太成熟，下一秒看着林央睁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乖乖瞧着他，思想瞬间来了个180度转弯。 哪儿有什么不成熟。 年轻人嘛，走个神怎么了？ 这不是态度很好的道歉了么！ “没关系，没关系。”杨朝脸上都要笑出花了，“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么？” “应该没了。”林央说，“剩下的试训时候再说吧。” “行。”杨朝看他这么好说话反倒有点不适应了，他试探着说，“你就不想问问住宿环境、待遇什么的？” 林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都跟我说过了么。” 杨朝：“……哦。” 他满以为会多问点呢，结果一个问题都没。 这小孩看起来很好打发。 该说是有点过于好打发了，甚至让他有点怜爱。 杨朝现在感觉得到，林央应该是现实中比较内向，而且没太多社交经验的小孩，聊这些话题可能他不自在。 于是他主动把话题转换到游戏上：“你那十场线上试训的比赛，我给教练组和队员都看过了，大伙对你的评价都很高。” 林央礼貌地：“谢谢。” 杨朝：“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二把，你男刀人群里面秒对面ADC，我都看傻了，那个ADC明明有辅助保着，但是连手都还不了。” 杨朝一竖拇指：“太牛逼了！” 他说游戏操作的时候，林央倒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 专注地听着杨朝说话，一直微微侧着头，像在回想。 直到杨朝说完，林央“哦”了一声。 林央：“这个很简单的，稍微等一下对面走位失误，闪现WR暗爪AQA，有手就行。” 杨朝：“……” 林央：“……” . 林央有点尴尬地：“抱歉，我没那个意思。” 杨朝自己也看得出林央不是在秀优越，立刻就着台阶下：“没事，游戏高手嘛，理解。” 林央的社交水平，简单概括就是“网络上的巨人，现实里的矮子”。 和四兄弟群里面那三个，他还算勉强能说上几句，和其他人他基本上达到社恐的程度。 尤其现在，把天都聊死了，他更不敢张嘴了。 杨朝倒是会说话，但是一分钟里连着把天聊死了两次，他可不想再让小香芋更加尴尬。 两个人默契地闭上嘴，望着窗外高架桥上灯光璀璨的车流。 三十分钟的话题三分钟结束，剩下的二十七分钟，就在车载音响的歌声中度过。 放的是大人小孩都能哼两句的流行歌曲，搞得林央特别想跟着唱，碍于旁边有人，他没办法张嘴，忍得很痛苦。 . 从机场绕着城区的边边开了一段，车开到别墅区。 这一带很幽静，属于中高档住宅区，隔着两百米不到，有个很便利的小商圈，有生活超市、商场还有几个知名的连锁饭店。 据杨朝介绍说，这附近有好几个战队基地。 刷卡过闸之后，车在靠外面的一套洋房前停下。 “本来我们想选里面点的位置，清净，但是仔细一想，我们不就是噪声源么，不被投诉就不错了，再加上在外边出去吃宵夜什么的还方便，就临街住了。” “我们基地两栋楼，主楼住正式队员，副楼住训练队员，行政人员不住这边，在市里的写字楼上班。” 杨朝笑呵呵地说着，拍了拍林央肩膀：“走，下车了。” 6. 【六】 ZRG战队基地是一组联排的洋房，由两个连在一起的楼栋组成。 杨朝介绍说，主楼是正式队员住的楼栋，一队和二队都在那里。 副楼就是他们这里，地下是健身房，地上是试训、青训选手的训练室，二层是临时选手的房间。 “咱们给来训练的选手都安排的是单间，因为大家互相不熟悉，住一块儿会有摩擦，但是你要真的进队了得住双人间哈，咱们不开特例的。”杨朝说着，看了看林央那张漂亮的小脸。 这么精致好看的长相总会让人觉得饲养难度比较大，于是杨朝又补问了句，“你集体生活没问题吧？” 林央点头：“没问题。” 他之前和大哥二哥三哥挤一个大通铺，大哥睡觉曲里拐弯地打呼噜，二哥说梦话，三哥脚很臭。 这他都能住一年多，林央自认为天底下没有什么集体生活能难得倒他。 “那太好了。”杨朝带着林央进了副楼。 副楼进去，左手边是会议室。 一推门，杨朝疑惑地“哎？”了一声：“谁摆的花？” . 林央跟着杨朝疑惑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会议桌上有一小盆多肉植物。 形状有点像玫瑰花，胖乎乎的，奶绿透着浅粉，晶莹剔透。 花盆颜色是奶油紫，又叫香芋紫。 “很可爱啊。”林央说道。 “是欢迎你的吧，之前没这个东西。”杨朝戳了戳小花盆，“还挺应景的，你叫香芋鲨手，他搞个香芋紫的花盆。” 林央确实是很喜欢香芋，连带着香芋紫的花盆他也挺喜欢。 听杨朝这么说，他笑得眼睛弯弯的：“还真巧。” 会议桌上摆着文件夹，是林央的试训协议和保密协议，按理说这就要讲解规则然后签协议了，但是杨朝刚把椅子拉开，都还没坐下，突地来了个电话。 他讲了几句，放下电话，很抱歉地对林央说：“有个紧急会议，我得过去一趟，不好意思啊。” “你先自己在这里随便玩会儿，想用电脑也行，等我回来带你录指纹锁签协议那些哈，最多半个小时。” “好。”林央点头答应。 杨朝急匆匆出门时又回头往会议室看了眼，林央正单膝跪在椅子上，伸手去戳那盆小多肉。 看着太乖了，让人感觉放置他都是罪过。 别管个人喜好还是商业角度，杨朝恨不得现在就把小孩签了。 于是他扬声冲会议室喊了句：“等我啊！小可爱！我们队工资高、设备好、食堂八个菜系、而且阵容很牛逼！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央茫然地点了点头：“喔。” . 实际上林央并不需要杨朝跟个花孔雀似的展示ZRG有多么厉害，他觉得都看缘分，现在缘分挺到位的。 不过，杨朝愿意对他这么热情，他当然很感谢。 林央现在对这个队伍的印象特别好，因为觉得杨朝人很好，基地环境很好，这盆紫色的小多肉很好，开启新生活这个念头本身，也让人觉得特别美好。 ……小声说，食堂八个菜系他也觉得很好。 林央现在并不急玩电脑，倒是想出去转转，杨朝说了主楼是正式队员生活的地方，他料想自己不方便去，就在副楼里走走。 地下一层是健身房，林央就下去了。 本来以为是休赛期，应该是空的，结果进去刚在跑步机上玩了一会，居然有人进来了，对方看见一个陌生人在健身房里，惊讶地“哎”了一声。 林央赶紧从跑步机上跳了下来，去跟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新来试训的……” 等到看清对方的脸，他一下愣住。 呆呆站在原地，自我介绍都忘了，脱口而出：“Sunny哥？” 对方摸了摸头发，友好地一笑：“哎，你好。” . Sunny是LPL联赛里一线上单选手之一，大名赵崇圆，入选过一次LPL年度最佳阵容，两次年度第二阵容。 他性格很搞笑，又给人种很和气的感觉，所以人气还挺高的。 林央从没见过Sunny，但这个人他一定是听过的，这张脸也很熟悉，毕竟打开客户端老能在各种头图上见着。 让林央呆站在这儿的原因不是Sunny有多么大的名气，而是他之前的队伍。 Sunny的ID全名是ATG.Sunny. 而且，和队伍的打野选手，ATG.Shadow，出了名的关系好。 如果Sunny来了ZRG，那…… 林央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堆特别离谱的想法，比如ATG今年还没官宣阵容，而某人离队的传言甚嚣尘上。 还有，杨朝刚才临走时急急喊的一句“我们阵容特别牛逼”。 林央呆立在原地，指尖一阵发麻。 . 电光石火之间，林央脑海中转过很多想法。 他还是觉得，应该不可能吧。 一定是他太过敏感，想的太多了。 别人是拿过世界冠军的，第一打野，就算不在本来队伍了，也有大把的队伍抢着要，没道理来个百废待兴的队伍。 可别人的队友确实是出现在这儿了。 他不可能当没看到一样，什么都不想。 想到队伍的配置保密，估计直接问Sunny也不会说，林央心思一转，乖巧地笑了下，问道：“Sunny哥，我有机会能见见Shadow吗？崇拜他很久了。” 他要是蒙对了，Sunny大概率会以为杨朝已经跟他说过队伍配置，不会瞒着。 要是蒙错了，大不了被Sunny当成是个不太尊重人的狂热粉丝。 他宁可自己是蒙错了。 但Sunny笑了笑，很大方地说道：“当然可以了，都是队友，你要想见，休息时间随时到主楼来就行。” 林央：“……” —— 二十分钟后，杨朝开完会，急匆匆回到会议室想要给小可爱讲试训协议。 谁知道一推门进去，看见林央拉着行李箱，穿着外套站在椅子边上。 连双肩包都背好了。 “你这……”杨朝一愣。 林央“蹭”地给杨朝鞠了个90度的大躬：“杨哥，我不打了，对不起。” 啊？？ 杨朝都没来得及着急，因为他现在完全属于是迷惑了。 没签协议是可以退出试训没错，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他没懂，怎么开个会回来天都变了？ 杨朝问：“为什么啊？” 林央：“因为我太菜了，队友带不动我。” “别啊。”杨朝说，“我们队配置真的特厉害。” “我知道，是Shadow。”林央也懒得装了，“就是他带不动我。” 杨朝脑袋上冒出来的问号现在能绕地球半圈。 他甚至都来不及管林央怎么知道了，反正不是他说漏的。 只是心里想江故说的确实没错啊，第一打野是把双刃剑，这不就把小可爱吓着了。 杨朝赶紧安抚：“没事，真没事，就算我们打野真是Shadow——不代表确实就是啊，你实力也足够和他配合的，放心吧啊。” 林央咬着嘴唇：“但我不想和Shadow打。” “这又为什么啊？”杨朝彻底不理解了。怎么还有人不愿意和Shadow一队啊，Shadow是出了名的技术好脾气好从不耍大牌啊。 “因为……”林央沉默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因为我是Shadow的大黑子。” 杨朝：“啊？？？” . 杨朝现在的表情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满脸问号。 林央挺内疚的，因为他耽误了人家时间，而且说好的事情要变卦。 他也知道，杨朝对自己这鬼扯般的理由迷惑的很。 可是他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他坦白说“Shadow是我前任，我们分手了，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他”么？ 7. 【七】 在眼看要痛失爱将的关键时刻，杨朝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平稳。 “别着急宝贝，你再考虑考虑。”杨朝说。 他扶着林央肩膀，半推半按地把林央弄回到座位上。 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至少没有表现出很强的对抗，杨朝松了口气。 这说明小孩离队的意愿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坚决。 不过林央嘴上确实还是很坚决。 “抱歉。”林央说，“我确实不想和江……Shadow同队。” “其实只要你是真心想打职业，就算你是Shadow黑子也没事。进联赛之前，有个人好恶的选手简直太多了，你黑的只是你想象中的他，你未必就会讨厌Shadow本人呢。”杨朝苦口婆心地劝。 林央绷着脸：“我肯定会讨厌。” 杨朝：“……” 杨朝也不懂林央怎么那么坚决，总之，他耐心拉满地继续：“真不用想的这么坚定，你想想，就算是关系很好的队友也没有不吵架的，除非你和Shadow真有什么私人恩怨，是吧，否则好恶这种东西很容易看开的。” 林央：“……” 确实有私人恩怨。 可这没法说。 这种东西说出来，他怕杨朝会怀疑人生。 遗憾的是，杨朝没领会林央这次沉默的含义，他以为林央是被说动了，于是趁热打铁。 “而且小林，我跟你说，Shadow本人很好相处的，完全没有传闻中说的什么高傲之类的。”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我第一次见面之前也以为他难相处，结果完全不是，他人真的挺好的！又和气又会照顾人，还挺有意思，你和他相处一下就知道了。” 林央：“……” 他本来也知道。 江故的体贴，江故的温柔风趣，江故的可恨，他都比杨朝知道的多多了。 说实话，杨朝现在说的话每一句都是踩在林央的痛脚上，换个别人来说，林央绝对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说不定还泼一杯水到这个不识相的哥们脸上。 但林央一直耳根子软，尤其听不得对他好的人说软话。 杨朝对他一直特别好，特别有诚意，这林央感受得到。 所以就算杨朝在他雷点上疯狂蹦迪，他也没好意思把太绝情的话说出口。 “我再想想吧，好吗？”林央最后说。 杨朝听了喜笑颜开：“好嘞！别管怎么说，先把行李放下，我带你去宿舍！” . 本来要签试训协议的，可杨朝没敢给林央签，他怕“试训”俩字刺激着小孩，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下来的情况又变卦了，那他可顶不住。 就让林央先把保密协议签了，就是不泄露训练内容、不泄露队伍未公开内容、不泄露基地信息之类的。 因为如果不签这些，按规定不能给林央录入指纹锁，也不能给他开房间。 之后杨朝带林央去宿舍。 二楼一排房间，全是单间，全都没住人，所以房门都大开着，显得敞亮也合适通风。 “你最先来的。”杨朝说，“所以你挑房间吧。” 林央看见二楼拐角那有一个单个的房间，在“L”型走廊的短横那个位置，单独一间，挨着走廊的后楼梯。 他指了指：“就这个吧。” 进了宿舍之后，杨朝又给林央讲几点吃饭几点训练什么的，但是林央好像不太舒服，杨朝想他可能是坐飞机太累了，便又嘱咐他几句，拍拍肩膀就告辞了。 林央的不舒服当然是装的。 他只是不想让杨朝对他太好，因为这样子最后拒绝起来会很愧疚。 可是他肯定没办法继续呆在ZRG，除非江故不呆在这儿了。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在被前任赶走之后，再凑到他面前腆着脸继续共事。 才不要当舔狗。 . 林央至今都清楚记得他和江故的很多细节，虽然他非常想忘了，但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忘不掉。 包括杨朝说的，江故这个人，长着一张看似高傲的脸，实际上却很体贴。 林央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故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来找他，结果他自己接错了车站。 半个多小时，江故一直好脾气地等在那，还跟他笑着说没事我看小说呢。 实际那天的小城温度是零下，等车那地方漏风，林央记得江故手指关节都冻得通红。 他也记得不管是打游戏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江故总是笑着跟他讲话，于是他烦躁也好紧张也好，全都忘了。 可林央同样记得，他看到ATG的招人信息时兴高采烈地跟江故说“我跟你去打职业吧，我们一个队，拿个世界冠军玩玩”。 江故却一晚上没回他消息。 第二天早上甩过来一句“不了，你不适合打职业，好好读书”。 之后他们吵架，然后冷战。 林央那时候年纪不够，但是ATG愿意破格接收他先青训，江故不同意。 林央说他可以先打职业再回去读书，江故也不同意。 再然后，林央在只有几十粉丝的ATG战队微博上看到新阵容，打野位置上的名字是“江故”。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心情。 江故不带他都还好，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他是从微博知道江故的消息。 林央把和江故有关的全都删了，换了。可江故要是真想找他，也不是找不到。 但江故也没找。 于是没问过，没解释过。 恨倒是一直恨着。 那之后至少有二三十次有人喊林央去打职业，林央从来都是拒绝，因为每当有人问他他脑海里就会冒出来江故那句“你不适合打职业”。 倒不是被江故摧毁了自信，而是他不想看见江故。 开始是恨，后来是江故成了LPL第一人。 他进了联赛就得天天听这人的传说，回忆他对自己的绝情。 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现在过去三四年了。 LPL在ATG夺冠之后回了一口大血，从一个请全体选手吃顿麦当劳要用掉半个月预算的联赛发展成了国内影响力最大的电竞联盟。 经济实力指数增长，基地环境、选手待遇、舆论这些也和当年天上地下。 应该说当年根本就没有基地，林央记得ATG写的面试地点是个两块五一小时的破网吧。 林央在这么久之后，也终于缓过来了。 他终于觉得江故爱在LPL不在LPL，和他没关系，江故只是一个存在于他直播间右上角的还要单身270年的前任。 他甚至考虑过进LPL去在江故对面狠抓他，在赛后采访时阴阳怪气一句自己还蛮适合打职业。 接受杨朝的邀请，林央内心确实蠢蠢欲动，打了这么久游戏，他想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水平。 不管是无视江故还是和江故做对手，林央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唯独没准备过自己的队友是江故。 . 林央承认，自己没办法淡然地面对江故。 要是可以淡然面对就不会把人挂在直播间里天天加单身年数了。 他确实是恨，而且不甘心，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 一方面他不懂凭什么之前都好好的，但江故就是不带他打职业。 嫌他小么，还是觉得他菜？ 还是单纯就没想跟他绑定，所以把他放在完全平等的竞争平台上，选择更合适的队友了？ 他更不懂的是，凭什么江故能连解释都不解释，直接玩消失？ 凭什么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个男朋友的消息？ 现在倒不再耿耿于怀于解释了，但想起来还是意难平。 他本来就是性子比较烈的那一款，江故这事儿他又纯粹吃哑巴亏。 没有办法能过得去，除非LPL第一打野自己主动跑过来给他跪下道歉，但这种事情显然只能是想想而已。 林央连自己的包都没打开，和衣靠在床上玩手机。 他已经想好了，在这儿住一天，权当是缓兵之计，明天装个病什么的，最好是能有个其他人来问他的时候，他就找借口跑路，还不用承担对杨朝的愧疚。 实在不行，他就从这个二楼的后楼梯溜，虽然有点丢人，但没办法了。 正合计着，外面响起敲门声。 林央一喜。 “其他人”，这不就来了吗？ 门没有猫眼，于是林央问：“哪位？” 那边居然安静了几秒。 就在林央琢磨他是不是说话声音太小了对面没听见，准备再重新说一次时，门外有人回答道：“是我。” 那声音确实不是杨朝，但还不如是他。 声线是刻骨铭心的熟悉，可又生疏。 林央在门这边，整个人一下定住了。 8. 【八】 林央这边沉默，外面，江故也没再说话。 好像在好整以暇地等待林央收拾起此刻的狼狈。 越是这样越好不了。 林央后背抵着墙壁，手指掐得骨节发白，但是连深呼吸的声音都不想发出来。 他不想让曾经丢下他就走的人看到他有任何一点的不平和。 缓了一会儿之后，林央平静地问：“干嘛？” 门外江故问：“能聊聊吗？” 这句话就跟引线上的火星一样，林央一下就炸了。 林央脱口而出：“聊什么，聊怎么让我快滚是么？” 他知道，应该很久没人跟第一打野这么说话了，但他也无所谓，又不怕得罪人。 其实在当下这个时刻，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委屈和隐忍，不管江故说什么，只要他在林央面前出现，那句话都会成为火星，引爆林央所有的怨恨。 “不是。”江故说，“想问你，能不能不走。” 林央很快地回答：“算了，我不适合打职业。” 江故说：“你适合。” “我不适合打职业是你说的。”林央冷笑，“这么快就变卦了？” 江故沉默了。 林央很清楚，江故这个人骄傲得很，虽然不怎么表现出来。 他这么刻薄就是想把江故怼走，因为江故一定会这么做。 忍一个两个回合还好，他连怼三句，江故受不了的。 然后他听到江故说：“当时是我判断错了，而且我也不该那样对你说话。对不起。” 林央瞬间说不出话了。 他忽然回忆起以前他们吵架，每次和好都很困难。 就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肯低头。 林央心口有些堵。 现在没那么生气了，可反倒更烦躁，还有点难过，像有一口气在心里塞着。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会去跟杨哥说。”江故说，“我理解你的决定。” 林央没说话。 江故看他没有接话的意思，就径自说道：“但杨哥确实是看了很久的直播才挑中了你，他非常欣赏你。” “应该说，我们队所有看过你线上实训的都很欣赏你，比如一队教练……” 林央突然打断他：“你看过么？” 江故沉默了一下：“看过。” 林央又不说话了。 . 江故在门外等着，他心跳有点快，但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央的反应大部分在他意料之内，比如骂他嘲讽他的时候，但也有一点在他意料之外，比如这个问题。 就好像……他真的期待自己的欣赏似的。 这次林央沉默的时间格外久，久到江故怀疑是他在里面睡着了，或者某个瞬间自己睡着了错过了回答而不知道。 他对林央格外有耐心，可等待答案时又比对别人更急。 就在江故实在是忍不住了，准备试着问问林央考虑得怎样时，林央终于又出声了。 “行吧。”林央说，“为了杨哥。” 江故松了口气，感觉心中一块巨石砰地落了地。 这一瞬间的感觉跟杨朝的请求，或者队伍的未来都没有任何关系。 为了杨朝也好，为了什么都好。 只要林央愿意留下来，他就很庆幸。 江故不敢多说话，知道林央听见自己声音就烦，他生怕再弄出什么动静，林央又反悔。 江故很谨慎地：“好。” 果然林央又不答话了。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隔着一扇门，两边同时陷入沉默。 按理说是应该回去，可江故还是没走。 他又在门边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找我。找杨哥也行。” 林央那边很快应了：“嗯。” —— 就这样，林央还是在ZRG留了下来。 杨朝听到这喜讯，连夜冲过来找他签试训协议，生怕人又跑了。 “对了，你ID是什么？”杨朝拿过协议时问，“没打过职业，现在应该没有吧，趁现在起一个。” 林央顺口说：“名字的全拼？” “不是不行，但是有点拗口。”杨朝说，“而且你要是去国外打比赛，外国解说读你ID都要读死了。” 林央想了想：“确实有点不走心哈。” 杨朝心说，这是“有点”吗？ “要不就香芋吧。”林央灵光一现，“叫taro，怎么样？” “挺好。”杨朝赞同，“这名字要是一般人用有点装可爱了，但是你用正合适。” 林央矜持地：“谢谢。” 于是ID也敲定了。 ZRGtaro的名字签在试训协议上，对林央来说有些陌生。 但又有些憧憬。 “明天起来先体检，下午其他试训选手陆续到了，咱们就先开个训练赛试试，没问题吧？”杨朝问。 “没问题。”林央爽快地答应。 杨朝拇指和食指比个圈，剩下三根手指竖起，打了个“OK”的手势，“明天我安排人叫你。” 林央松口气，他本来也不太信得过手机闹钟。杨朝主动提叫早就太好了。 林央说：“谢谢杨哥！” . 林央从小没怎么离过家，就算是读大学也是在省城，离家很近。 他本来以为他会认床，但完全低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临睡前，他在四兄弟群里冒泡聊了会天。 大哥问他今天顺不顺利，林央本来想吐槽下遇到了江故，忽然想起送他来机场时，大哥和二哥满脸遗憾地说可惜没把江故的腿打断。 林央：“……” 要真进队了，总不能和个被打断腿的打野配合。 他想了想，还是没说遇到江故的事。 跟哥哥们道了晚安，林央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舒舒服服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林央被外面重重的敲门声吵醒。 “Taro！Taro起床了！” 那声音喊得急，林央被吵醒了，听得烦。 他揉着眼睛嚷了一句：“敲错门了！” 应完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突然反应过来。 ……taro好像是他新取的ID。 林央揉眼睛的手一顿，人发了三秒的呆，如梦方醒地又喊：“没有！没敲错！” . 二十分钟后，林央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跟着工作人员去体检。 因为刚才闹的乌龙，他不太好意思跟工作人员说话，耳朵有点发红，乖乖地跟在后面。 心率、血压、血常规、视力之类的项目都顺利完成，最后差个身高体重，林央脱了鞋站到秤上，医师看着秤上的示数，皱了皱眉。 “身高178cm，体重52kg，小伙子你这太瘦了，得多补充营养。要是真进了队，训练强度很大，你这小身板不一定扛得住。” “好。”林央乖乖地点头，“我增肥。” 体检过后，工作人员给林央送了早餐来，是林央家乡很常吃的汤粉。 榨菜肉丝粉，加辣椒末酸豆角，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杨哥让特意给你准备的。”工作人员说道。 队伍对试训生居然都这么贴心，林央有些惊喜，他立刻跟工作人员道谢，又特意请他帮忙谢谢杨朝。 午饭过后，工作人员带林央收拾自己的外设，然后到训练室。 训练室里有十台电脑，五五相对，工作人员先按照职业联赛的检验流程检验了他的外设，然后帮他接好开机，做这些事的过程中，又有一个男的走进训练室，工作人员介绍说，这是训练选手这边配的教练，叫小陈。 小陈教练看着就很年轻，留着比较流行的韩系发型，但因为太久没打理了所以乱蓬蓬的，再加上一副黑框眼镜，给人种理工科刚出社会的大学毕业生的感觉。 “明天开始培训主教练会过来，今天是小陈教练负责你们训练赛。小陈教练数据分析这方面很强。”工作人员介绍道。 “……”林央点头，“看得出来。” 其他的试训选手都没到，小陈先给了林央一个比赛服账号，让林央登上。 “等会会有另一个试训中单先来，给你们安排个5V5，你们俩打中单，其他的队员是我们从青训和二队里面抽的，水平都差不多，最大程度减少干扰项。”小陈教练说，“你可以先想想自己要玩什么。” 林央应了一声。 林央登的这号ID叫“ZRG001”，一看就是专门发给队伍的账号，号上有几个好友，当然也是队伍里的人加的。 林央刚一登上去就看见了里面一个叫“Shadow”的号。ID亮着，说明在线。 江故这种水平的选手有自己的比赛服号，就是这个Shadow。 林央一看见这ID就过敏，下意识右键，选择“解除好友关系”。 没半点缓冲，江故的ID瞬间消失在了好友列表里。 下一秒，林央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号。 他用队伍的账号把这个队伍的核心选手好友删了。 林央：“……” . 林央人都麻了。 他心说这可怎么办，他不想主动加回江故，可把这队长删了好像也不太对。 最好是江故没真的在线，根本没发现他删好友，等训练赛结束他再偷偷加一下。 正想着，右上角弹出提示。 “好友申请：1” 点开一看ID，毫不意外，Shadow。 林央：“……” 兴师问罪来了。 9. 【九】 林央这人做事一直都拎得特别清，所以他恨江故归恨江故，不小心用队伍号把他删了，内疚感还是有一点。 于是还是通过了好友。 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下一秒，“腾”地一声，右上角弹出新提示。 -Shadow邀请您加入游戏 -是/否 林央：“……” 他的光标悬停在选择框上，整个人很懵，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种种恶霸兄弟把无辜路人拉进组队频道一顿臭骂的情形。 仔细再一想，真要有恶霸兄弟，好像也应该是二哥他们。 江故不至于这样。 但林央还是没进队。 他把组队邀请放在那，给江故回了个“？”。 江故那边的回复言简意赅。 -Shadow：训练赛。 林央的高冷因为这三个字一下破了功。 -ZRG001：？？？ -Shadow：小陈教练没跟你说下午训练赛？ 林央心说，训练赛是说了，但是小陈教练没说是和你打啊？？ 他昨天听杨朝说了ATG的保密协议，算是理解不能声张江故存在这事儿。 怎么，今天江故就要来打训练赛？ 不怕被人看见了？ 还有，虽然林央不愿意承认，但是，江故来打训练赛，那另外一边还玩不玩了？ 打野是全队的发动机，林央从不觉得自己综合实力不如江故，但位置特性决定，如果他和江故在两边，哪怕他把对面中单打爆，江故也会带着很肥的上下两路来为难他。 游戏难度太大了。 如果他和江故在一边，那就更不用说。 林央没回复，江故那边反倒继续发消息了。 好像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Shadow：我不打野，我玩ADC。 -Shadow：临时没有别的ADC了，杨哥让我来替一下。 -Shadow：我不用这个号，换个号加你。 这下林央可以理解了。 江故确实五个位置都能打，其他几个位置菜点但是也拿得出手，而且ADC这个位置前期就是发育到死，很难带节奏，和打野的特性截然相反。 江故来打ADC，这训练赛不会那么不平均。 然后林央心想，杨哥面子好大啊，指使江故来打训练赛都能指使得动。 那可是让第一打野打个次级联赛水平都不一定有的训练赛。 不过，林央还是有一点没明白。 -ZRG001：那你直接拿别的号拉我就得了，特意跟我说一下干嘛？ 他知不知道这训练赛的ADC是江故，又不会对游戏造成任何影响。 跟刷存在感似的。 不过林央刚发出去，江故就下线了，估计是换号去。 连看没看见他消息都不一定。 林央自然也就不纠结他回不回了。 —— “给你点了奶茶！”Sunny拎着外卖走进一队训练室，取出一杯奶茶放在江故桌上，“雪梨枸杞银耳，热饮，三分糖，够养生吧？” 然后探头过去看了看江故换的比赛服小号和语音频道小号，疑惑道：“杨哥刚才说你要打训练赛，我以为开玩笑呢，你真打啊？” “真打。”江故说。 “为什么？”Sunny一头雾水。 “我是打野，得预先了解下可能搭档的中单啊。”江故说。 “也对。”Sunny想了想说，“但是被你一说怎么就这么奇怪，跟相亲似的。” 江故：“你就这么想吧。” Sunny：“啊？？” . 训练赛人上的差不多了，分别呆在两个语音频道里，江故一开声音，别人肯定有能猜出他的，所以他打字说：我没法说话。 其他的队友都是从二队、青训队还有和DRG关系比较好的半职业叫的，之所以大杂烩一样的拉人就是为了避免队友间太有默契，确保公平。 所以，他们互相不认识，也不好奇对方是谁，江故没法说话也没人说什么，只有辅助开麦说：“那你一会儿多打标记啊。” 江故打字：好。 然后打野问中单：“中路，你一般玩什么英雄？” 这盘试训的就是中单，Sunny自然对中单也多了些关注，他凑过来听对方怎么说。 “比较拿手的是AD刺客，比如男刀和奇亚娜，传统法师也还行。”中单回答。 “这是那个来试训的主播吗？”Sunny问，“声音还挺好听的。” 江故点了点头。 Sunny诧异地看着他：“不是，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故淡定回答。 “这还没什么？”Sunny好奇地说，“你看你这表情，跟迎春花似的，大哥，面试个中单，至于这么高兴么？” “别问了。”江故拍了拍Sunny胳膊，“问太多不好。” Sunny：……？ 虽然单纯的Sunny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蓝领上单，在和江故南征北战，并很多次在自己并不认同的情况下跟随江故的决策拿下胜利之后，Sunny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叫，听人劝，吃饱饭。 于是他没再问了。 江故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帮我点五杯奶茶送到青训那屋去，两个中单加教练，要带芋泥的，说是杨哥给点的就行，打完我给你转两倍的钱。” Sunny内心还是非常茫然，但他反复地告诫自己：听人劝，吃饱饭，吃饱饭，吃饱饭。 Sunny：“要什么糖度的？” —— 训练赛打的是BO3，也就是三局两胜。 对面那个试训选手卡着点来的，到了之后就草草互相打了个招呼，赶紧坐下开战了。 林央在禁选英雄的环节紧张了一阵子，因为他认出了对面那个ID，是LPL的职业选手，打了有几年了。 别人有经验，他没经验，他有点虚。 不过进游戏之后就没事了。 进了熟悉的地图，他心情就放松很多，而且这个打野虽然不算厉害，但还挺爱交流的。 林央打中单时沟通也算频繁，他们俩的联动相当有默契。 至于江故所在的下路……林央本来以为会很尴尬，不过真到打起来时，江故顶着“ZRG016”这个ID，像个路人，林央基本上想不起来要恨对方这事。 单说1V1对线，林央惊喜地发现，自己完全是压着对面的职业选手打。 当然，对面的职业选手有职业选手的过人之处。 比如对方对召唤师技能的计算特别精确，有野区资源比如大小龙的时候，提前站位的意识也很好，而且对面全部受过职业训练，节奏点明显配合更为紧密。 虽然林央发育优势很大，但对面凭借着技巧，硬是又和他拖了好一会儿。 但林央最后还是没什么难度的直落两场，赢了。 林央的战绩很不错，基本上都在5杀1死6助攻这样的数据。 5V5团队赛的节奏整体就更慢，而且大家打的更谨慎，他能抓的破绽就少。 所以林央这个数据，和路人局的他相比有点普通，但已经是很不错的战绩，可以被评价为有力的carry点。 . 赛后，小陈教练给林央和那个选手分别分析他们的表现。 分析表现之前，先给一人塞了一杯奶茶。 “杨哥给买的。”小陈教练说。 “谢谢。”林央接过来，居然是芋泥的，超惊喜，和这个战队真是有缘分。 按照教练的说法，他们两个的发挥都不错。 林央的个人表现更亮眼，另外那位选手则充分表现出了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嗅觉。 职业嗅觉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练就，所以林央明明对线已经取得了优势，但没能完全转化为资源，也就无法打出扼住对手咽喉，一步赢步步赢的效果。 林央在陈教练说这些的时候，脑海中也在回放过去两场的画面，这两场确实让他认识到受过专业训练的选手和他的不同。 他自己的节奏把控更偏向于路人局的小规模作战，但团队战和单排其实很不一样。 路人局更松弛，凭个人能力抓住对面失误就很容易获胜，但团队赛有充足的战术准备和比赛期间的交流，单兵作战能力难以有那么大的发挥。 林央浪费很多时间在寻找破绽上。 如果这场游戏是早已完成磨合的团队赛，并且两边都由中单来指挥的话，他还真没把握能赢。 “我会多学习。”林央说。 “好，也别担心。”小陈教练满意地说道，“我们后续会有相关的培训，另外明天会准备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测试。我去问问另外那组选手，晚点再跟你沟通安排。” . 小陈教练走了，让林央他们先自己打打单排。 今天这就算是结束了。 训练室里就剩下林央和另外那个选手俩人，在训练室的两角。 教练组全撤了，其他训练赛来帮忙的也都撤了。 下班没事了，大家自然就都散了。 林央切回语音频道，刚才小陈教练来的急，他就没退出去。 刚要点关闭，忽然发现空空如也的语音频道里除了他还挂着一个ID。 是江故的小号。 10. 【十】 林央盯着这个小号，愣了会儿，把鼠标光标挪上去。 他在想这小号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已经退出去了，但是客户端卡bug，所以出现的幻影。 光标挪到账号上，飘出来一个悬浮的状态框，显示这个号的等级和在线状态。 林央又在想，是不是这个悬浮的状态框也是客户端卡bug出现的幻影。 直到语音频道的聊天框里出来一行字。 -ZRG016：感觉怎么样？ 林央：“……” 这总不会是幻影了。 确实是活的江故。 他犹豫了下，最终没能不理江故就退出去。 大概因为，江故只是作为队长在询问试训队员的试训体验，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ZRG016：感觉怎么样？ 林央冷漠地回答：“还行。” -ZRG016：队伍这边对你个人实力都挺满意的。 -ZRG016：节奏这方面，跟着上课就行了。 林央淡淡地：“哦。” 他回答很简短，突出一个不给狗男人一点好脸。 江故对于他的冷淡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大概这次是以前辈的身份过来，所以并不在意他怎么回应。 -ZRG016：我们有专门的节奏训练，还有压力训练 -ZRG016：不过强度会比较大，我们上课的教练挺凶的。 -ZRG016：会模拟一些极端的情况，比如会找个职业选手跟你对线，但是开始对线之前先送五个人头再让你打。 林央：“……” 林央忘记冷淡江故了，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送五个人头？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林央现在满脑子都是“五个人头”。 这可是五个人头啊。 被杀三次以上，基本就要低三级了，要是被杀五次，那不光要低三级多，还得再加上那么多经济。 他的建议是直接挂机等投降比较好。 江故好像看穿了林央的心思。 -ZRG016：这不是在开玩笑。 -ZRG016：想象一下对面中野辅无限死抓你，但我们队这把的战术是围绕上路，这种画面在实战中不会发生吗？ 林央：“……” 他虽然没打过职业，但职业赛他看过。 这确实不是什么过于离谱的剧情，虽然不一定惨到0-5，但是中单被针对逼到0-3甚至0-4的场面，江故只是这样简单地一说，他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大堆。 -ZRG016：如果真的在职业赛场上，你不能投降，只要放弃比赛，基本就是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 林央咬了咬嘴唇：“我知道。” -ZRG016：那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你在玩游戏，你选的发育流法师，比如瑞兹，对面玩的刺客，比如妖姬。 -ZRG016：你被拼命针对，对面领先你5个人头，你线都吃不了，你会怎么办？ 林央脱口而出：“我会骂打野。” 江故：“……” 林央：“……” 倒也不用想的这么设身处地。 下一秒林央冷静下来，从被杀五次的绝望场景中稍微解脱出来。他清了清嗓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ZRG016：尽量吃经验，叫打野保护你吃线，或者叫辅助陪你刷自家野区。这种情况你跟着打架没有战斗力，只能想办法发育。 “可是我刷野区，打野的发育怎么办？”林央问。 -ZRG016：陷入这么大的劣势，本身就是队伍的战术存在问题，那就只能通过取舍，来尽可能缩小差距。 -ZRG016：实战和纸上谈兵也不一样，说不定你被对面压等级，但是对面一波脑干缺失反倒被你杀了，那你的发育瞬间能回很大一口血。 -ZRG016：具体的到培训里让教练教你吧，路人局讲究随机应变，职业赛会尽可能把这些随机应变写成公式，这样选手对大部分状况能够本能地选最优解，才能有足够的思路去处理更多的变化。 林央立刻点头：“好。” 他看入神了，不光和江故之间的气氛没那么紧绷了，自己一直抱着的奶茶也忘了喝，说完这句“好”，赶紧嘬了一口。 -ZRG016：对了，你对面中单是红茶？记得去跟他打个招呼。 林央对人际交往很不擅长，被江故这么一提醒，才想到同训练室里还有一个中单。 对方是LPL的职业选手，ID叫红茶。 论资历是前辈，而且林央也觉得自己该友善些。 林央赶紧答应：“哦，对，是他。好，我现在就去。” 结果刚一起身，就看到红茶已经冲着他走过来了。 . 林央对人际交往的场合一向手忙脚乱，他赶紧取下耳机，飞快地揉了下两边的头发让它们不要看起来那么趴。 没关麦，但是已经不好意思再低头去关了，因为不看着对方的话好像很没诚意。 再说，他和红茶之间也没什么不能给人听的话。 林央有些拘谨地看着红茶，对方很友好地走过来。 两人握了下手，红茶说：“Taro是吧，你玩的很厉害。” “谢谢。”林央有点不好意思，“你也是。” 红茶笑了笑：“我只是有点经验而已，厉害就谈不上了，操作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 这客套话对林央来说太困难了，他只能陪着笑脸在那“谢谢你也是”，心里哀鸣着为什么一个职业选手还要这么客气啊！不是说电竞选手都没什么素质的吗！ 好在这时候红茶也没继续甩那些客套话了。 红茶说：“其实我知道你的。” “嗯？”林央一愣。 “香芋鲨手对吧，我看过你直播，还跟你学了点奇亚娜的思路呢。”红茶说。 林央受宠若惊，都不好意思了：“啊？是吗！谢谢。” “还有你那个标题，五杀一次前任单身一年。”红茶笑着说，“挺有个性的。” 林央：“……” 他一个激灵，一巴掌拍在了显示器上。 11. 【十一】 其实在红茶说出“你那个标题”的时候林央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好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红茶已经全说出来了。 现在的训练室就像一只蚊子。 ——指被林央这一个巴掌拍过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红茶迷惑不解：？ 林央无言以对：…… 林央心虚地扶了扶显示器：“我的，我没站稳。” 红茶似懂非懂：“……啊，那你小心一点，磕到设备还是小事儿，伤着手就不好了。” 林央垂头：“嗯，好。” 他又跟红茶寒暄了两句，加了个微信，总算是把话题告一段落，红茶回座位继续打单排。 林央犹豫了会儿，打开语音频道。 . 林央不太想提起和江故之间的过往，早都结束的故事，提起来没意思。 而且他还尴尬。 只是，刚刚的话好像得跟江故解释一下。 虽然林央不确定有没有必要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不习惯做逃兵。 有必要告诉江故那不是什么恶毒的诅咒。 充其量只是恨意未消而已。 …… 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林央心虚地想，要不就说那是激励自己的话吧，哦，或者说是别的前任。 谁规定他只能有江故一个前任了的。 纠结了半天，林央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磨磨蹭蹭地切进语音频道。 然后一愣。 频道里居然空空如也。 . 屏幕上留着ZRG016的一句：“先下啦，再见~” 频道里，现在就剩下林央自己的号在那里挂着。 林央看了看时间，江故发消息，差不多就是红茶走过来寒暄的时候。 也就是说，红茶那句话大概率他根本就没听见。 林央松了口气。 但不知怎么，还有点怅然若失。 大概是因为好不容易规划好了借口结果没说出去吧。 . 大概下午三点，剩下的试训选手终于也来了，一个LPL的、两个LDL的，都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安排耽误了点时间。 另外那个LPL选手林央也知道，和红茶差不多水平，大概就是第二档到第三档之间。 能打上首发，但是不在强队，也不出彩的那种。 客观来说有点浪费江故的打野水平。 不过ZRG背着保密协议，江故那么大一块金字招牌没法拿出来现，厉害些的国产选手不愿意来才正常。 也不知道正常签约为什么非要带个保密协议。 而且，保密协议明显是不平等条约，江故背着这玩意都要走，ZRG还真敢接。 显得队长和俱乐部都不太聪明。 不对。 说队长和俱乐部都不聪明，就会显得来俱乐部试训的林央也不聪明。 …… 林央立刻改变了心理活动，认为这是一种非常有勇气有魄力的表现。 因为他们这不就遇到他了么。 . 参加试训的那两个LDL选手林央就不认识了，LDL选手就是次级联赛选手，一般没什么知名度。 通常LDL选手有两种来头： 青训提拔上去的，或者被一队签约了但是没机会上场，于是被下放到次级联赛的。 这些选手一般很难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因为LDL基本上没有观众，而且，如果是先被一队选中，又被下放，基本就等于是被那个队伍认定为没什么前途。 只不过也不差劲，所以给发着工资而已。 另外那个LPL选手是肉眼可见的高冷，到了训练室之后，除了跟红茶点个头之外，没搭理任何人。 走路简直鼻孔朝天。 林央旁边那个LDL试训选手“嗤”了一声，低声道：“看不起谁呢，以为进个LPL了不起了。” 林央看了他一眼，那个试训选手刚好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对方冲他眨眨眼睛，笑了笑，露出两颊的酒窝。 LDL那个选手小声道：“我叫逍遥，你怎么称呼？” “Taro。”林央回答，“香芋。” “真可爱的ID。”逍遥问，“你是哪个队伍的？” “我没队伍。”林央回答，“我没打过职业。” 逍遥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好像有点尴尬：“哦，这样。” 他拍了拍林央的肩膀：“稍等，我去找别人聊聊哦。” 然后，逍遥就噌噌地跑到训练室另外一边，去和另外那位LDL选手攀谈。 到小陈教练进来的时候，逍遥又飞快地溜回林央这边，小声问：“你是主播啊？” “小主播。”林央回答，“没什么人看的。” “别谦虚啦！”逍遥笑着说道，“我都看过你直播间了！” 林央听逍遥说“看过直播间”，心里一咯噔，生怕逍遥又说什么“五杀一次前任单身一年”，不过这次是他多虑了，逍遥根本没说这些。 毕竟林央那句“单身一年”是开播了才挂在屏幕上的，不开播根本看不到。 逍遥：“你还小主播啊！我看了，你直播间有5万关注呢！” 林央：“……” 说实话他根本没注意过，因为直播间看的主要是开播时的热度还有在线贵宾，关注这东西，在林央看来是做数据用的。 不过只要没提什么“五杀”，什么“前任”，那就是好兄弟，林央冲逍遥笑了笑。 “咱俩加个微信吧！”逍遥热情地说。 加了微信，逍遥很高兴的样子，继续跟林央说：“我朋友圈有好多现役选手，还有大主播，你要需要谁的我给你推。包括Shadow这种顶级选手，你要是需要我也能给你推过来。” 逍遥这话其实间接说明了他没有Shadow这种顶级选手的微信，但林央根本也没在意他在装些什么。 他只是一听到Shadow这词儿，就立刻摇头：“不用了，谢谢。” 逍遥一愣，没懂林央怎么这种反应。 不过随后他就笑着说道：“没事儿，那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逍遥话音刚落，小陈教练已经拿起训练室投影仪边上的话筒，让各位选手保持安静听他讲话。 于是逍遥没再说话，笑着冲林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小陈教练先宣布了试训期间的纪律，出人意料的是这居然还包括起床时间、午休时间等等。 逍遥一边听，一边在底下偷偷锐评。 “九点半起床？这谁起得来啊，熬夜打完排位还得早起是吧。” “我从来没见过队伍还规定起床时间和吃饭时间的。” 逍遥说话声音很小，小陈教练没听见他说什么。 至于林央，他早已经练就了听见什么都能当成无关弹幕的本事，对逍遥说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评价。 之后又把大家拉了一个群，除了小陈和五个试训选手之外，还有ZRG一队的主教练。 队伍全员换人，教练当然也换了，ZRG现在的主教练是LPL一个执教年限相当长，也还算有成就的教练。 “现在休赛期，大家都很闲，刚好方便试训。”小陈教练说，“下午Taro和红茶已经打过一组训练赛了，晚上剩下三个人也打一下。” 小陈教练看了看林央，又看了看红茶：“你们俩出一个人再打一场吧，这样凑成两组5V5。” 林央上个5V5没有打尽兴，这种团队型的玩法对他来说挺新鲜的，当下举手道：“我来吧。” “行。”小陈教练说，“那Taro你晚饭后回来打第二轮，先吃饭去吧大伙儿。” . 俱乐部食堂也有大小两个，试训选手吃饭在小食堂，因为吃饭的人少，菜色相对少，但依旧精致，而且有林央特别喜欢的芋头蒸排骨。 食堂阿姨一看林央那小身板，打饭打的非常卖力，恨不得把两碗饭压到一个碗里，递给他的时候还不住嘱咐：“多吃点，瞧你瘦的！” 林央捧着沉甸甸的饭：“……好。” 食堂中间有块大屏，正在放操作集锦，吃饭的时候看看刚好当消遣。林央边看边吃，时不时还盯着屏幕琢磨一会儿，足足吃了半个小时，才算把饭和菜都消灭掉。 吃饭时间规定是45分钟，林央吃完饭绕着副楼转了一圈，就赶紧回训练室了。 回去的时候还差三分钟开始训练赛，另外两个晚上有安排的选手也都到了，只有逍遥还没来。 “你还是上001那个号，语音频道进三队。”小陈教练对林央说。 “好。”林央登号进语音，他那个频道里其他四个位置的队友已经在等着了，大家都开的小号，所以也认不出谁是谁。 “晚上好。”林央主动打招呼。 “晚上好。”上单说。 “加油！”打野说。 “大家都稳点哈。”ADC说。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辅助：晚上好！我开不了麦，打信号交流，大家加油！ 林央：“好，加油——” 林央：？ 12. 【十二】 林央凝视着面前挂在语音频道里那个白色小马甲。 昵称和下午不一样了，但是每个号专属的十六位数字ID是一样的，没变。 至于林央为什么会记得那个号的数字ID。 ——不知道。 林央有种把小马甲封禁踢出去的冲动。 实际上，他鼠标右键都放在小马甲脸上了。 但是临下手时，林央突然想到，姓江的是一队的打野。 打野和中单是配合最紧密的位置，那江故作为打野，来看一下试训中单什么水平，不是完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再说，如果林央真的进了ZRG一队，肯定要和江故在一队。 他既然选择在这儿试训下去，就等于是接受了这个发展。 林央是那种性子很倔，不怎么给人留余地的类型，所以就算是五个人的场合，他要是真不想打，连传统四字真言“人都来了”之类的都束缚不了他，他说走就走。 但同时林央很讲道理，他如果能想通，就不会多固执。 像现在林央就想通了，他选择在这儿试训下去，就是接受了和江故一队。 那打就打吧，当做是适应性训练了。 . 小马甲并不知道自己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几个来回，还在和ADC打字交流，商量选什么下路阵容。 展现出一种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活泼。 跟故意在活跃气氛似的。 林央看了看他们对话，听到打野问：“中单，你玩什么的？” 没等林央回答，打野又说道：“听说你是主播，别是那种只会一两个英雄的绝活哥吧，英雄一禁变成废物了。” 绝活哥指只精通1到2个英雄，玩其他的水平会差很多的玩家，打职业确实是吃亏，但林央不是。 而且不管林央是不是，打野这么说话，还是透着一点脑残。 不过，都不需要林央开口，小马甲已经先在公屏打字：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辅助：中单什么都会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辅助：下午跟他打过很猛，放心 打野：“……哦，那行，反正可别坑我。” 林央没搭理打野。 他看着江故发在公屏那两句话，心想他可不是什么都会。 . 训练赛很快开了。 对阵是抽签选的，两个LDL选手一组，林央抽到另外那个LPL选手。 还没进去那个打野就又叫开了：“操啊，对面是打过LPL的，这怎么玩，中单你对线稳点，千万别出问题啊。” 这打野虽然爱叫，但还没到有攻击性的范畴，所以除非林央强烈要求，否则教练组不会干预。 林央当然没要求。 说实话这要是路人局，有个这么爱叫的打野他已经开喷了，现在没发动技能是因为他答应了杨朝来训练赛的，喷人不好。 但林央也没搭理打野。 老样子，把他当不友善弹幕，直接无视。 整个选英雄期间，打野都在指点阵容。 到林央的时候，他看看两边阵容，想了想，亮了奇亚娜。 奇亚娜是林央的绝活之一，而且现在很强，伤害高又灵活，小技能带控制，大招放好了更是高伤害的团控。 “别用这个吧！”打野立刻喊道，“这个跑线太慢了，怕你跟不上我。” 林央于是换成男刀，这英雄有个技能是翻/墙，论跑图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别别别！”打野又喊，“男刀没控制，我也没控制，这怎么抓人啊！” “奇亚娜有控制，那么大一个，你不是不要么？”林央说。 “……”打野安静了一会儿，“那奇亚娜就奇亚娜吧。” 算是没波没澜地进了游戏。 到了游戏里，打野本来还想叫的。 他去打自己第二个buff的时候看见林央往他这边走过来，连连点标记，“你走啊！线不吃来支援干什么！又没人，危机意识太——” 话音没落，就看到一个银光闪闪的技能从草丛里飞出来，正中打野头顶，对方盲僧二段Q飞到打野脸上，再加一个E技能拍地板，打野瞬间血量见底。 关键时刻林央从墙的另一边出现，干脆利落的一个小禁锢控制住盲僧，自家打野抓紧给自己奶了口血，两人配合，轻松秒掉了对面盲僧，林央拿到了红buff。 这波要是林央没来，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卧槽，好险。”打野心有余悸地说，“这波你要是早点打标记就好了，我——” “算时间这盲僧肯定要来抓你，你自己都不小心点？”林央绷着脸，把打野刚才说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打野你打稳点，千万别出问题行不行？” 说着顺手把打野的语音和打字一起屏蔽了。 打野：“……” —— 一队训练室里，Sunny盯着江故的屏幕，“噗”地一声：“这香芋鲨手有点可爱哦。” 江故把镜头从林央那边切回自己，和对面小换了一波血，笑了笑回答：“我也觉得是。” 13. 【十三】 虽然林央把打野屏蔽了，但不是不管他。 这个打野玩的是狂野女猎手，俗称豹女，对面打野玩的盲僧。 豹女在野区特别怕盲僧，技能克制，属于血脉压制的那种，所以一般要玩豹女得把盲僧禁掉的。 这次放出盲僧了，是因为他们队伍在禁选的时候想着打的团队一点，所以都禁的是版本强势英雄。 他们又不是很有配合和战术的老队伍，所以百密一疏，把盲僧放出来，被对面拿到了。 这也是打野一上来就特紧张的原因。 不过之后几波，林央都盯着帮他抓，又做掉了对面打野一次，逼退了对面的三人夹击一次之后，豹女总算是平安度过了最危险的前期，甚至取得了优势。 后面再打下去，那个打野明显服帖了很多。 尤其当他再一看面板，发现林央这样支援，居然补刀还是压了对面那个LPL选手之后，打野的表现简直从服帖变成了恭敬。 很快他发现自己被林央屏蔽了，但完全没生气。 不但没生气，他还开始非常狗腿，非常殷勤地打标记。 比如让林央来拿蓝buff： -狂野女猎手正在路上 -标记 ZRG001（奇亚娜） -标记 ZRG001（奇亚娜） -标记己方蓝buff -狂野女猎手正在请求协助 -可爱比心表情 -可爱比心表情 满脸写着：爸爸你快来啊！这么大这么新鲜一个蓝buff！给你吃啊！ 再比如需要打小龙： 先在林央身边狂打标记，等林央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镜头切到他那里，就看到打野操控自己的英雄，变成豹子形态，原地叼尾巴转圈两秒。 如同在说：爸爸你看我看我！给你表演节目！ 然后往小龙的方向扑了一下。 -标记元素亚龙 -标记元素亚龙 -狂野女猎手正在路上 -标记 ZRG001（奇亚娜） -标记 ZRG001（奇亚娜） -狂野女猎手正在请求协助 -可爱比心表情 -可爱比心表情 如同在说：爸爸你看那个小龙那么大只！我一个人打不过！而且附近好危险！会被对面人抓的！看在我给你表演节目的份上你保护我一下好不好！ 林央：“……” 林央打了个“正在路上”的标记。 . 小龙坑里有一个真眼，《英雄联盟》的排眼规则是真眼有四格血，每平A一下可以掉一格，但是只有A掉最后一格血的人能拿到30块钱。 豹女吭哧吭哧地啃了三口，把真眼A掉了三格血，正准备美美收钱，旁边的辅助，不能开麦的ZRG016选手走过来，轻飘飘一个平A。 啪。 把真眼打掉了。 打野：？？？ 打野怒道：“你什么意思？” 不愿透露姓名的辅助选手点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栏。 -真视守卫能够购买 意思是拿了这30块钱才够买一个眼。 林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因为打野很凶，他莫名就帮江故说了句话：“辅助经济本来就不高，差30块你就给他吧。” 辅助选手连着亮了好几个比心表情。 打野：“……” 豹女委屈巴巴地卖苦力大龙去了，林央在边上站岗，江故在另一边站岗。 两个人把上半区往小龙走的入口把得很死，对面是劣势，没敢过来拿。 第一盘游戏顺利地赢了，不过第二盘没打过。 林央他们这边的上单和ADC都比对面实力弱一点，第一盘就看得出来，只是第一盘林央的节奏带得好，江故跟过来支援也到位，所以对面的上路和下路没来得及打出优势，比赛就结束了。 到第二局，对面开始针对着林央打，把他上一盘玩得很好的奇亚娜给禁掉了，之后又一直盯着他抓，虽然自家打野摇着尾巴拼命来保，江故也一直往中游，但这次林央玩的是弱势英雄，确实是没办法打架，只能勉勉强强发育。 然而上路和下路对线都对不过，林央的发育起不来，最后团战打不过，这盘输了。 第三盘选人的时候林央跟大家商量，觉得自己还是拿前期强的，带节奏的英雄。 因为玩发育英雄的话，需要靠队友给他创造环境，但挺明显的，他这组队友不如对面强。 要是林央玩前期强势的，就可以靠个人实力压着对面打，然后给队友找机会。 不过对面也知道林央刺客强，这次把他拿手的奇亚娜和男刀都禁了。 最后林央琢磨半天，只能拿了妖姬。 妖姬是法系刺客，他熟练度没有那么高，但是赛场挺常用的，于是就试试。 “我拿个AD配合你。”打野立刻说道，“男枪、盲僧、千珏，你要什么？” 林央下意识回了句路人局最常用的回复：“玩你会的。” 打野：QAQ 林央：“……” 忘了，人家是半职业。 林央思忖片刻，客气地说道：“男枪最好，不过你熟练度高更重要。” 打野欢天喜地地拿了男枪。 . 这盘的发展和林央的想象相似，他前期成功压制了对面那个中单，而且取得优势的同时，也和打野、辅助一起，帮助上路和下路也建立了优势。 不过这次对面的阵容很顽强，一直拖到30多分钟的大后期。 在这种时候林央玩的刺客英雄就没什么优势了。 因为大后期，脆皮也都出了保命装，刺客必须要完美的发挥才能秒人，何况这里除了林央，所有人都是职业或者半职业，很少会出现走位失误的情况。 他们的优势逐渐被逆转。 一直到最后、最关键的一波大龙团，两边争抢视野争抢的很激烈，林央这边因为打起团战来打不过，所以抢视野也在下风。 林央溜着边走，开着扫描透镜，这样可以让他身边的眼失效，确保对面没他的视野。 他努力想找机会，可是对面的视野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就在这时候，有人往一片漆黑的大龙坑上方点了个“正在请求协助”的标记。 林央随便一瞥，忽然发现这条标记是江故打的。 那个瞬间，林央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本能地一个W踩了上去。 . 妖姬的W是个位移技能，第一次按是踩向目标，再按一次可以回到原位，所以这个动作做出来他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林央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脚会踩到哪去，但是江故打标记的瞬间，肌肉记忆让他根本不需要思考。 W落地，获取视野的一瞬间，林央已经看到跳出的伤害数字。 这代表他打到了人。 对方出现在视野里只有一瞬间，对林央的反应速度和手速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甚至根本没看清脚底下那个小可怜是谁，只是在短短的零点几秒里把一整套连招放了出来。 在对面的控制技能丢上来之前，林央已经打满伤害，激活二段W，弹回了安全位置。 身形落地的同时，妖姬头顶爆出加钱特效，同时右上角弹出通告。 -ZRG001 已经接近暴走了！ 林央这一波杀的是对方辅助，战斗力最弱的位置，但已经足够了，5打4对面没法打，他们这边直接拿了大龙中路推进。 辅助被秒之后对面乱了阵脚，被林央他们这边各个瓦解，这一局有惊无险的拿下胜利。 —— 游戏结束时林央站起来，感觉腿都坐麻了，手因为保持着微曲的姿势太久，伸开的时候都发酸。 小陈教练在复盘另外那组，所以他们这边今天就休息，明天早起再复盘。 其他人道了别各自退了房间，打野加了林央好友，晚上了大家散的很快，好友列表里很快就剩下一个ZRG016，是江故上的号。 林央坐在椅子上点开回放，看着最后那一波发呆。 看了好几遍，他突地切出到语音频道。 语音频道又空了。 也没完全空。 某个新号还是挂在那。 林央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小声说：“谢谢。” 顿了顿又说：“最后那波团，你怎么知道辅助在那个位置的？” 他不知道江故虽然ID挂在那，但实际上人在没在电脑前，也不打算确认，就直接问了。 江故没回应。 看来是没在听。 不在就算了，明天复盘问陈教练。 本来江故那么忙，也是不在比较正常。 他是一线选手，根本没道理呆在这儿等着给一个试训选手答疑。 正这么想着，“锃”的一声，林央的游戏客户端弹出提示。 - ZRG016邀请您加入游戏 林央愣了愣，游戏私聊里弹出一行字。 -江故：那边不方便，进游戏语音说。 14. 【十四】 林央他们打训练赛时用的是语音软件，只要知道频道号码，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听一耳朵。 江故签了ZRG的事情还在保密期，声音自然不能在队伍的语音出现，否则万一被听见，就是大新闻。 游戏语音就不一样了。 《英雄联盟》的游戏语音和游戏内组队绑定，只有队伍里的成员能听见。 如果队伍里只有两个人，那就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林央迟疑一下，点了进去。 一进去，看到右下角的语音信息里，只有江故和他两个人的ID，小小的整齐地挨在一起。 和江故两个人单独组队，还进语音，那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们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江故好像一直在等着，听林央连进语音，他说：“刚才那波，对面在大龙坑里没视野对吧。” 他直接切入正题，态度自然的很，让林央的思绪自然而然转换到最后那波团战，进队时产生的些许尴尬也消弭于无形。 林央回忆刚才的场面，实际上不需要回忆，他看了那么多遍，每个人的站位都记得很清楚了。 僵持的时候，江故已经把下面的视野清过，所以大龙坑是没视野的。 林央：“嗯。” “当时对面其他人的眼都已经插下去了，想抢视野就只有辅助还能做眼。”江故说，“辅助在两秒之前在大龙侧方入口出现，肯定是往能够插到眼的位置去，他当时的移速是397，两秒之后以他的移速，刚刚好走到我点的那里。” 林央没说话。 江故知道他肯定能听懂的，所以也没有再追着说什么。 大概安静了三十秒之后，林央低声说：“我好菜啊。” . 林央很少有这样的挫败感。 在路人局他几乎没有劣势过，就算被针对成负战绩也从来没有被压制的感觉，他几乎任何时候都信心满满。 但是刚才听江故说完他很挫败。 因为他感觉在思路这方面，他被江故完完全全地碾压了。 首先，江故说对面其他人的眼都已经插下去了，这说明他关注着所有人身上带眼的状况，也基本清楚对面视野的位置。 虽然林央也会顺手把对面插眼的位置标记出来，但他完全没办法像江故这么无时无刻的关注。 就好像边打游戏脑子里还有个记事本随时记着这些一样。 还有就是江故说，“辅助移速是397，两秒钟以辅助的移速他刚好走到那里”。 林央也可以大概判断对面的位置，但是他不会这么细节，任何一个非职业选手都不会关注数值到这个程度。 第三就是，刚刚那情况下，林央唯一能思考的就是“哪里有机会杀一个”。 而江故明显在思考更全盘的东西。 在路人局不需要这种程度的细致，只拼操作，林央有绝对的自信。 但刚刚这一波团之后他意识到，如果要打职业，他差得还是太多了。 . 然后林央听见江故说：“首先你要知道，这次训练赛给你的队伍是特意挑过的，因为你上午表现很好，所以下午选了实力相对不那么强的队友给你，就是想看看你压力下的表现。” “你要是说自己菜，那你赢了系列赛，对面的中单还全程被你压，他成什么了。”江故又说。 “那就只是操作而已。”林央说，“他脑子比我清楚多了。” 林央又说：“我赢游戏靠的都不是自己，如果你不点那一下，我秒不掉辅助，我们那波团大概率输了，其实本来这场胜利就不该在我这边。” “这么想就不对了。”江故说，“你和队友是一个整体，依靠队友的帮助再正常不过了，队友同样也要依靠你的帮助。” 林央咬了咬嘴唇：“但我……我太笨了，那个情况下，跟个没头苍蝇一样。” “你都还没正式接受培训呢，细节肯定不够，等开始训练了，这些东西你都会知道的。”江故说，“不过到时候你肯定也要吐槽，觉得跟背书一样，打个游戏还要上课，但确实，打职业就是这样。” 听江故这么说林央好受一点了，他最主要难受的就是赢的决定性因素在他能力之外，这让他觉得自己只是抱大腿赢。 “我真的也能做到吗？”林央迟疑着问。 他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 “能吧。”江故笑了笑，顺口道，“你以前成绩那么好。” …… 两个人突地都安静了一下。 好像只要提起一点和过去有关的元素，他们之间气氛就会变得尴尬。 但林央不明白的是，自己尴尬就算了，江故怎么也不说话。 他怎么感觉，江故好像也手足无措。 明明江故看起来是一切都过去了的样子啊。 . 这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停顿，江故很快继续道：“你千万别没信心，你没受过正规训练，这确实是短板，但你的长处也很明显。” “操作是么。”林央说，“可操作再好，均势下能带来的影响也很有限的。” “那有限的一点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江故说，“归根结底，操作是最重要的东西，意识习惯都可以培养，但操作只能靠天赋，好选手和普通选手的差距是努力，但顶级选手和好选手的差距是天赋。你很有天赋，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林央问：“真的吗？” “真的。”江故说，“队伍联系试训的所有人里，只有你一个是主播，可见是真的很看重你。” 林央：“嗯。” 灯光洒在电脑桌上，显得训练室里很亮堂，可白亮的灯光也有点冷。 训练赛结束其他几个人都回去了，现在就剩下林央在这看回放，形单影只。 林央其实不是很稳定的性格，他爱憎都很分明，也容易陷进情绪里。 如果没有江故，他今天晚上回忆着最后一波团应该觉得很挫败。 但现在好了很多。 甚至求学欲望被激发了，还有种“难道我真是十年难遇的电竞小天才”的神奇错觉。 江故这个人，狗固然是狗的。 但体贴起来也是真的体贴。 . 林央右键点开江故那个号的对局记录，来回看了看今天那两局战绩。 听到江故说：“你在训练期间遇到任何困惑的话，可以联系杨哥，专业的问题也可以直接找我，这个号最近都是我在上。” 林央声音轻轻的：“嗯。” 江故犹豫了下，又问：“或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加个微信？” 【十五】 林央愣了愣。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回答：“没必要吧。”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把气氛搞太僵，补了一句：“还没试训通过呢，加微信干嘛。” “也是。”江故笑了笑，“那有什么事情给这个号发消息吧。离新赛季还远，我最近都有空闲。” 林央：“行。” 林央说：“那我下了。” 江故：“嗯，拜拜。” . 林央飞快退出了组队房间，好像多在这里面呆一会儿会烫手似的。 杨朝在江故身后啧了一声：“好惨的Shadow.” 江故笑了笑。 杨朝没看见事情全貌，休赛期他也不会天天来基地上班。 毕竟不是人人都和Shadow一样工作狂。 是刚才来检查基地灯关没关好时，发现训练室还亮着灯，杨朝这才进去了。 一进去就听见江故问要不要加微信，虽然不知道对面回了什么，但听江故的回话就知道明显是被拒绝了。 然后就看见对面嗖的把队退了。 “加谁微信啊？”杨朝又问，“听你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是选手？” “新来试训那个中单。”江故说。 “新来试训那中单”其实有5个，但不知怎么江故一提，杨朝脑子里冒出来就是一张俊秀可爱的小脸。 杨朝问：“你说Taro？” 江故：“嗯。” 杨朝：“你加他微信干嘛？” 江故：“看他训练赛打的挺好，想加来交流一下。” 杨朝：“……” 他蓦地想起林央第一天来基地就差点跑了，也想起那天林央说的话。 ……该怎么告诉江故“你想加微信的可爱小孩其实是你的大黑子”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杨朝同情地拍了拍江故肩膀，委婉说道：“没关系，时间还长，早晚有一天会加到的。” 江故笑了笑：“谢谢。” . 江故自己也挺纳闷的。 按理说这三年下来，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了。 可不知道怎么，在林央面前，还是变成了话都说不明白的愣头青样子。 明知道林央不想看见他，不想提起过往。 明明他一直也是做出“放下往事”的姿态，为的就是希望林央能留下来。 但怎么气氛刚稍微缓和了一点，他就脑子一热要加微信呢。 林央怎么可能给他加微信啊。 这下可好，林央估计更烦他了。 江故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林央是什么状态。有没有和谁交往，有没有喜欢的人，甚至是不是还喜欢男生都不一定。 唯一确定的是肯定很烦他。 所以江故根本没敢想那么多，他只想林央别那么讨厌他，能每天说说话就好。 就这都搞砸了。 只能说慢慢来吧。 —— 训练赛隔天，林央开始了正式培训。 他们的培训一共分为四个星期，平时就和上学一样，早上9点开始上课，上到下午6点，培训科目比林央想的还多，游戏相关的训练有数据分析、基本功、实战训练、压力训练等等，此外居然还有身体素质培训和心理课。 另外，每天每个星期的周中和周末各会安排一次循环训练赛，每人打两组bo3，对手随机抽签决定，一共8次16组循环赛。 最终，会根据上课状态以及循环赛表现，综合选出排名最靠前的两位选手进入ZRG一队，一个担任首发，一个担任替补。 头三天，林央全心全意扑在课程上，江故也一直没再出现。 就和他们之前吵架冷战有点像，只不过那时是因为闹别扭不联系，现在单纯是没必要联系。 林央没再想江故加他微信的事情，他知道江故是想缓和关系，毕竟以后可能要同队。 可他现在不想跟江故缓和关系。 他确实感谢江故对他的照顾，那天晚上气氛确实也很好，但是当江故问他加微信时，被暂时遗忘的恨意和抗拒一下子都上来了。 凭什么江故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跟他说“加个微信”啊。 对一个有过不愉快过去的试训新人都能这么体贴，中央空调是吧。 还有，谁没事闲的加前任微信啊，想吃回头草是吗？ 最后反倒变僵了。 这几天都完全没出现。 爱僵不僵，该说这才是正常状态，本来队长就没必要关心一个试训的新人，哪怕是重点培养对象。 本来他们就没有“关系”。 . 林央上课很认真。 数据分析简单来说就是一些死记硬背的数值，比如某移速的英雄从出门到走到小龙要多少秒、某个英雄11级的斩杀线是多少等等，随着版本更新这些东西不断在更新。 林央没接触过这个，和其他几个试训选手相比落在下风，但他上学时成绩还可以，背书不算难。 基本功和实战训练不用说了，操作他是这五个人里最好的。 对林央来说最难的是压力训练。 之前江故提过的“被单杀五次再对线”他已经体验过了，痛不欲生。 但到了第四天，林央才发现，比压力训练更痛不欲生的是白噪音训练法。 实际比赛中，规定暂停时选手不能沟通，为了避免他们违规讲话，到了暂停时间，选手耳机里会一直播放白噪音，用来隔绝外界的声音。 为了让选手尽早适应这种环境，林央一个下午不能摘下耳机，必须一直听着白噪音。 白噪音这东西一开始听着还好，听到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林央就开始受不了。 一直有个声音在自己耳朵边上响着，那感觉简直要命。 这天下课，林央头重脚轻的，明明没戴耳机了，还是感觉耳朵嗡嗡地响。 “要一起走吗？”一同试训的LPL选手红茶过来叫他。 林央摇摇头谢绝了，他指指自己耳朵：“我得稍微缓一会儿。” 红茶理解地点头，“刚开始不适应白噪音是这样的，过段时间会好些。” “希望吧。”林央勉强笑了笑。 之后别人都走了，林央靠着电竞椅背按太阳穴，闭着眼睛休息，他耳边好像听到有东西一直在叫，他心说不是吧，耳鸣这么严重了么。 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耳鸣，是客户端弹过来的新消息。 确切的说是江故发过来的消息。 林央点开。 -ZRG016：你今天上了白噪音训练吗？ -ZRG016：搜XXX药膏 -ZRG016：抹在太阳穴能缓解耳鸣 -ZRG016：很管用 【十六】 林央可能是因为耳鸣，反应都有点迟钝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回复“谢谢”。 -ZRG016：或者我让小陈教练给你带一瓶过去，比外卖快一点。 林央继续回“谢谢”。 之后对话没再继续，过了大概三分钟吧，训练室的门被推开，小陈教练拿了一个象牙白的小盒子进来。 “Shadow让我跟你说，用指肚挑半块硬币大小的，抹太阳穴，就够用了。”小陈教练说道。 这儿没别人，他就没避讳着江故的名字。 林央点了点头：“谢谢。” 小陈教练应了一声，他努力想掩饰自己的八卦心情，但没能掩饰住，最后忍不住问林央：“你和Shadow认识？” 林央没回答这个问题，打开药膏的盖子，有点惊讶地发现这是瓶全新的药膏。 林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Shadow对你挺好的啊。”小陈教练说，“问你课程，还给你送药。” 林央愣了愣：“那不是因为我在试训吗？” “啊？”小陈教练也愣了愣，“我觉得应该不是吧？他也没管别人。” 林央若有所思。 . 药膏的主调是茉莉味，混着点药味，很清淡，抹在太阳穴上带着微微的凉。 林央抹了药之后又闭了会儿眼睛，挺神奇的，竟然真觉得缓解了不少。 他想了想打开客户端。 -ZRG001：谢谢。 -ZRG001：多少钱？我托陈教练转给你。 -ZRG016：不用，几块钱的东西而已，有用就好。 几块钱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好客气的，林央就回了一个“好”。 接着突然意识到，几块钱，应该是凑不够起送费吧？ 而且，ZRG基地根本不让送外卖进院子。得到大门口去取。 再而且，如果要林央自己买药再拿药，算上配送时间少说也得20分钟，真等那么久林央都缓过来了。 也就是说，江故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林央自己买药。 那药是他早就买好的，也早准备了送过来。 所谓的“自己搜”，只是怕林央不接受送药，提出来的缓冲而已。 . 林央又把江故这号的战绩翻了翻，除了那天陪他打了两轮bo3之外没别的战绩。 但是就一直挂着。 真不嫌麻烦。 —— 转过天，到周中训练赛。 训练赛这一天不用上课，单纯是打比赛，每人两组bo3。 为了节省时间，会两场比赛同时进行，这样一个上午的时间可以把五组bo3全打完，剩下时间选手自由活动，隔天再复盘，也就当是放假了。 林央抽到自己编号是c，和编号b还有d的两个选手打。 在经历了连续三天的“你必须先死五次再打”以及“你必须用发育法师打刺客”的痛苦折磨之后，可以自选英雄打游戏对他来说简直是超级简单模式。 而且这次他蛮幸运的，队友之前配合过，两场bo3都很轻松的2比0拿下。 之后杨朝过来，说请试训的选手吃饭，自愿参加的，一上午打比赛又累又饿，大伙儿都去了，在基地外面一家小龙虾烧烤店，开了个包间。 “来，我敬大家一杯！”杨朝举起扎啤杯，“感谢大家选择我们队伍！” “干杯！”逍遥热情地说道。 酒杯“啪”地碰在一起，屋子里充满欢乐的氛围。 红茶和另外那个LPL选手在聊天，逍遥拉着领队杨朝聊天。 逍遥就是那个初来乍到就很热络找林央说话的LDL选手，看得出挺喜欢社交的。 林央话没这么多，专心地剥小龙虾。 他老家的小龙虾很有名，他熟练掌握了两秒剥好一只虾的技巧，但他又吃不了这么多，剥好了就放在公碗里，让别人吃。 他本来挺享受这种剥虾摸鱼的氛围，直到突然听见一声“Shadow”。 林央唰地竖起耳朵，Shadow来了？ 不对，不应该，Shadow都没官宣，不可能在这儿出现。 他再仔细听，发现是红茶在说：“这不会是在说Shadow吧？Shadow好像确实还没续约呢。” 林央心说这事跟我没关系，身体却很诚实，他凑过去问：“怎么了？” “你看这个。”红茶把手机递给他，是ATG现领队发的一条微博： -ATG明明：工作真是不容易[叹气]…我们都很有诚意待人了，但是狮子大开口谁受得了啊[捂脸][捂脸]…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伙伴，我们也给够了面子，也请留点面子给我们吧[拜托]… 这一看就是在吐槽，而且，虽然没有指名，但字里行间都仿佛在说江故。 在这个续约的关键当口，江故迟迟没有宣布新去向，林央他们当然知道他是被保密协议压着，但不知情的外人要是看到这句吐槽，肯定会觉得是江故开口要很高的薪金，才导致ATG迟迟没能和他成功续约。 果然，评论是这么觉得。 而且，在场这几个也开始这么觉得。 “Shadow确实还没续约，续约了ATG会第一时间宣的。” “想涨工资也很正常啊。我听说他之前工资不高的，没达到他该有的水平。”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看ATG这意思是给得很高了Shadow还不满意吧。”逍遥说，“当然了，他那种水平的选手，想要多少都没问题，不过如果不是太贪心了，也不至于逼得领队都发微博。我听说啊，Shadow这人野心大得很。” 首先ATG这领队在江故明明已经转会的情况下在微博开团，问题大得很，林央火一下子起来了。 其次这逍遥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一顿编排，一句好话没有，问题也不小。 林央发誓，他不是向着江故。 只不过林央了解江故，而且林央是个很客观的人，他要主持公正。 “不知道全貌，没必要这么猜测吧。”林央脱口而出，“Shadow不是这样的人。” 林央话说的不重，但语气很硬。 刚才八卦的最开心的逍遥一愣，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在旁边听着的杨朝也一愣，错愕地看着林央。 心说，你们黑子现在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十七】 现在包间里气氛尴尬得很。 逍遥脸色非常不好看，显然没想到自己就随便嘴一下人居然会被怼。 其他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冲突也都愣住了，诚然逍遥说的话不妥，但林央反应也有点大，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 至于杨朝，他还沉浸在错愕之中，思索是不是“一粉顶十黑”后面还有个叫“一黑顶十粉”的反向定律。 但杨朝很快反应过来，ATG那个领队在出什么幺蛾子暂且不论，眼下首先是缓和试训选手之间的气氛。 他立刻打圆场道：“理性讨论哈，大伙儿，捕风捉影的事呢，别太认真了。” 逍遥一听杨朝给台阶，立刻笑容满面地顺杆爬：“害，杨哥，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嘛，Taro你也别生气，别跟我计较了哈。” “没计较。”林央回道。 他心思都没在这儿了，语气就漫不经心，顺手把剩下的几个小龙虾也剥好了放进公碗里，“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回去一趟，你们慢慢吃。” 说完林央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又说了次“实在抱歉”，真就出去了。 剩下杨朝他们几个，留在屋里满脸懵逼。 . 林央一个人走出去，外面在刮大风，吹得他心里有点烦。 他觉得自己的烦不是因为江故。 只是ATG那个领队说的话，实在是让他不明白。 江故人都已经在ZRG了，和原先的队伍半毛钱关系没有，ATG领队挑这么个时间点，发句是个人都会误解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关键是江故身上还背着保密协议，所以他连解释都不能解释，这是最让林央恼火的。 走的确实是太急了，在杨哥还有红茶他们几个看来，应该会有些突然，但林央现在确实是没心思吃饭，只能晚点买些零食跟他们道歉。 从饭馆走到基地，就算慢慢地走也就是十分钟的距离，林央现在走得急，三分钟就到了。 他甚至有点想直接去主楼，但想起自己没有主楼的指纹锁，而且和江故再见面想了想还是不太合适，只得做罢，径直冲进训练室。 . 小陈教练他们正堆在训练室的一排电脑前面，讨论着上午训练赛的内容，林央一晃眼瞥见他们是在看自己那场。 “Taro.”小陈教练笑着打了个招呼，“吃完饭了？” “陈教练好。”林央飞快地说着，走到自己机子前面坐下。 “要不要来看下你的复盘？”小陈教练说。 “抱歉，等一会儿吧。”林央说道，“我有点急事要做。” 小陈教练愣了愣，能让Taro都不管训练赛的事情，那肯定是真的急事，他理解地点头：“你先忙。” 林央晃了下鼠标解开屏保，屏幕上出现《英雄联盟》客户端的界面，看到ZRG016的ID在好友列表里面亮着，他松了口气。 林央直接打开私聊框。 -ZRG001（林央）：在？ 江故回复得很快。 -ZRG016（江故）：嗯，怎么了？ -ZRG001（林央）：你看到ATG领队发的微博了吗？ -ZRG016（江故）：我听说了 -ZRG001（林央）：他是不是想要搞你？你都没在队伍了，他还说这种话。 -ZRG016（江故）：他干什么都正常 -ZRG016（江故）：不用理他。 -ZRG016（江故）：我看你今天训练赛录像了，看上去打的挺好的。但是有几个小问题得跟你说下。 林央：“……” -ZRG001（林央）：？ -ZRG016（江故）：怎么了？ -ZRG001（林央）：别人在外面发微博阴阳你，你在这里说训练赛？ 江故那边没打字，过了一小会儿，拉了个组队邀请过来。 组队邀请会自动连上语音，这就是要语音说的意思。 林央迟疑了下，他觉得这个话题打字说确实不太合适，就点了进去。 . 江故进语音说的第一句话是“别担心。” 林央：“……” 谁担心了！ 江故：“赵明这人做这种事正常的，不用管他，开始会被带带节奏，别太关注就好，进了赛季观众一看我们状态，自然就不会说什么了。” 赵明，就是那个发微博的ATG领队。 江故太淡定了，以至于林央的不安都消减了。 林央：“你真的不用辟谣什么的吗？但是你现在背着保密协议，好像也没办法辟谣。” “无所谓的，相比这个，你点开一下比赛回放。”江故说。 林央以为他要讲哪个训练赛选手是间谍，耳朵唰地竖起来了：“怎么？” 江故淡定地说，“到时候复盘他们肯定全是夸你，所以在这之前，我真得先说说你的问题。” 林央：“……” 这人什么毛病？？ 林央实在是没忍住：“你之前领队在诋毁你，你说不定要被骂好几个月，然后你的关注点是训练赛？” 江故：“对啊。我们队的未来中单比前队伍重要，不是很正常。” 林央：“……” 林央也没力气追问了，他破罐破摔道：“那你讲吧。” —— 不得不承认，几年不见，江故这狗男人在游戏理解上确实多了几把刷子。 他找出来的问题都很细节。 比如林央的站位，在这个兵的前面或者后面，在支援上有本质的差别。 比如林央先A的那个兵是最后被小兵打的，就会导致对面兵线推过来。 对这些东西林央有一些本能，他的天赋很强。 但比赛这东西，不能全靠本能，于是他听江故讲。 那种感觉就像江故以前教他玩打野。 林央其实不是喜欢被人挑问题的类型，他很有点傲气的，但是江故每次指出他问题语气都特别温和，他每次来不及逆反就被说服了。 开自定义讲了一个多小时，江故丢个惩戒，把林央正在打的蓝buff抢了。 江故：“好了，没有其他要说的点了。” 林央“嗯”了一声，一看江故拿的英雄是他的绝活螳螂，想起ATG，又烦起来了。 林央：“前队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江故“啊”了一声，“你还没忘啊。” 林央面无表情地把江故刚才的话术还了回去：“我总不会希望未来队伍的打野一进队就身陷流言吧。” 江故笑了笑，听起来心情还挺好：“赵明就是那种自己不好更看不得别人好的人，签这保密协议之前我就有预期了。” 看起来江故对ATG的某些管理人员意见很大，离队之前，不和应该就很明显。 林央脑子里忽然晃过当年，他说要和江故一起去ATG时，江故斩钉截铁的“不合适”，他想会和这有关系吗？ 但现在往事已成回忆，也不是要优先考虑的问题。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这么诋毁你吧。”林央说，“那不是小人得志了么。” “他没有指名道姓，不算违约，我们真去辟谣还会被说上赶着，其实真的无所谓。”江故笑了笑，“观众确实会被他们带节奏，但也就带几个月而已，赛季开打，我们状态如何，他们状态如何，观众都看得很清楚的，到时候被反噬的就是他们了。” 林央：“……哦。” . 林央声音听着有点闷闷不乐，让江故心里一阵软。 不管林央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站在江故这边，就让江故感到很愉快。 江故是真的没把ATG放在眼里，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安抚下林央，突然听到林央说道。 “首先，我不是偏向谁啊，我是伸张正义。”林央说。 那严肃的语气让江故莫名有点想笑：“嗯。” 林央：“我能够理解你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但也不能这么任人宰割，至少得知道别人在打什么算盘。” 江故点头：“行。” 林央：“而且，你帮了我很多，礼尚往来，我也应该帮你。” 江故一愣：“嗯？” “所以，要不然。”林央顿了顿，深吸了口气。 犹豫要不要说，也忐忑怕被拒绝。 最后林央还是说了：“加个微信吧，有什么消息我好及时告诉你。” 【十八】 虽然隐约猜到了，但林央真这样说的时候江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故难以置信地：“啊？” 林央没说话。 其实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刚才他心里想着江故一直对他蛮好的，而且上次他拒绝了江故，莫名其妙的脑子搭错根弦，头脑一热就说了。 但实际上，前任关系就没任何加微信的必要，就算是做同事，也可以只在群里说话。 他们两个之间又不会有什么必须要私聊的话题。 更何况，江故看起来不是那么想加好友的样子。 这就显得他格外尴尬。 林央已经打算当做什么都没说过一样退语音了。 不过这时，江故说道：“加微信是吧，没问题，我平时没什么时间看微博，要真有事情的话就靠你告诉我了。” 江故又说，“我微信设了禁止搜索，你把你的号发给我吧。” 林央：“……” 别人并没有不想加好友，相反好像还挺乐意的。 他要再反悔，岂不显得很渣。 于是林央还是把自己微信发过去了。 . 之后连微信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林央就被小陈教练叫过去复盘。 就和江故说的一样，在小陈教练他们眼里，林央基本上没犯任何错误。 都快把他吹到天上去了。 这倒也不是小陈教练他们的水平不够，而是教练组的知识储备主要体现在战术和意识方面。 至于对操作的认知，那肯定是选手更强些，否则教练自己上场比赛不就得了。 江故给林央指出来的，主要是他一些和打野配合方面的操作细节。这些东西就算在职业打野里面，能悟明白的也就那么三四号人。 至于教练组之前说过的意识方面，林央做的大差不差，以刚接触职业训练一周的选手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 “Taro，你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扩充英雄池。”小陈教练说道，“多关注版本，跟着版本练习强势英雄。” 林央点头：“好。” 林央的英雄池放在路人里算是还不错的那种了，大概有五六个英雄他都有信心拿出手。 但是作为职业来说就会差一点，职业赛场常见的一些英雄他都还得再练练。 于是晚上吃过饭，林央自己回了训练室加练。 走在路上他打开微信。 一眼就看到江故的微信，在聊天列表里，因为是新加上的，所以挺扎眼。 林央无视了，打开他老家四兄弟的那个群。 -小林央：@二哥，你的号借我玩玩。 -二哥：@小林央 -二哥：随便玩~~ -三哥：@小林央，什么时候给我打号？ -小林央：…… -小林央：@三哥，下次一定！ 四兄弟那个群里，剩下三个人的号都是林央给打的。 林央打自己号无聊了，就换他们三个的号上去玩别的。他负责上分，三兄弟自己负责拿号截图装逼，偶尔排位掉分。 这三个号也都被林央打到了超凡大师往上，很高的段位，只不过跟他自己的号比分比较低罢了。 林央想练沙漠皇帝。 沙皇这英雄因为攻击距离很远，在职业赛场有不可替代的功能性，但是林央对沙皇的熟练度仅限于知道技能，基本没玩过，所以不敢用自己号打。 他把三兄弟的号都上了一遍，最后登上二哥的号，因为二哥的号分最低，排到的大概是钻石二左右的人，最合适。 再低林央用脚也能打，再高他被纯虐就没有练习价值。 他们队伍里有各英雄基本玩法的攻略，小陈教练发在了微信群里。 林央退出四兄弟群的聊天界面，切到试训群的时候，在主界面一眼又看到江故。 他消息不多，所以下午新加的江故现在在聊天列表很上面的位置，除了置顶的四兄弟群之外就是他了。 难怪引人注目。 加了微信之后他们并没说话，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央再次忽略江故，从试训群下了手册，看了看沙皇的连招和对线技巧，就开排位去了。 中间红茶过来，看见林央在打排位，很惊讶：“Taro，你还在单排吗？” “闲的没事打打玩。”林央应道。 他一口气打到半夜，想着第二天还得早九晚六的训练，这才关了游戏，收拾走人。 玩游戏的时候林央一直不看手机，他没这个习惯，因为没什么必须要回的消息。 按开屏幕想确定下时间，才发现有两条未读消息。 . 第一条是江故发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 -现在有时间吗？ 第二条……也是江故发的。 凌晨一点，也就是一小时前。 江故研究了一个职业赛老鼠打野的路线，问林央配什么中单合适。 职业赛很少有老鼠打野登场，因为老鼠前期很弱，特别容易被搞，想玩这个必须得保证中单前期很强势的保护。 本来林央看见消息都过了这么久，就没打算回了。 但是江故的问题他又有了回复的兴趣，他上楼的时候思考了下，回卧室之后给江故回消息。 -林央：加里奥或者辛德拉？ 回完他就收拾去了。 洗漱回来，把枕头掸平，被子铺好，小夜灯打开，钻进被窝里，林央又看了眼手机。 -江故：加里奥是可行的，辛德拉抓线固然好抓，野区2V2，这两个会不会太脆了。 . 林央：“……” 他又仔细确认了下，江故是刚回的没错。 林央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这人晚上不睡觉，就等着发消息的是么？ 【十九】 林央缩在被窝里，枕着靠枕，抱着手机，和江故简单讨论了几句。 从林央自己的理解里，他觉得加里奥和辛德拉搭配老鼠都合适，但说到这儿，好学生的基因又发作了。 毕竟他没打过职业，虽然培训了一周，对职业的理解也还粗浅，选阵容这种事情，他更是不敢随便说。 林央问江故：别人呢？别人怎么说的？ 江故回：还没问别人。 林央：“……” 林央盯着手机屏幕，半天，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按了。 背过身去，睡觉。 . 林央觉得自己绝大多数时候已经看开了，甚至在聊训练的时候都觉得江故这人还可以。 但事实证明，一旦不聊游戏，话题稍微延伸到生活里，在江故身边他会变得易燃易炸。 毕竟林央忘不了江故是怎么对他说进队伍不合适。 更忘不了自己从微博看到，ATG欢迎新打野Shadow入队。 那时候Shadow可还是他男朋友。 . 第二天林央睡起来，看到江故临睡前还发了别的消息。 -江故：我们队伍没中单，问其他队伍那不是泄露战术了。 -江故：你睡了吗？ -江故：好好休息，晚安。 林央面无表情地又给按了。 几年前斩钉截铁地说他不合适，现在变成“我们队伍没其他中单”了是吧。 —— 隔天继续训练，下午给了会儿自由排位时间。 林央想了想，问杨朝他能不能开直播。因为他去试训都没给粉丝说，突然消失一个星期，感觉会从主播变成主鸽，不太合适。 杨朝回复得也爽快。 -可以，但是不能开摄像头，不能开麦，不能暴露你自己在试训。否则需要向队伍付赔偿金。 这要求蛮合理的，毕竟现在休赛期，所有队伍都在招兵买马，电竞本质上也得讲点战术，比如兵不厌诈什么的。 林央答应了，然后开了播。 他一般是下午开播，播到半夜，开播的时间和现在一样。刚点了个“开始”，林央已经发现直播间里有熟面孔，开播的短暂卡顿结束，弹幕都发出来了。 -【TAT香芋你终于回来了】 -【香芋消失的第九天，我等到他了，泪目】 偏偏林央又不能开麦，只好打字。 -【香芋鲨手：最近有些事情，播的不准时，抱歉。】 -【“我家主播消失了”向“香芋鲨手”送出了飞机x1！】 -【“我家主播消失了”向“香芋鲨手”送出了飞机x1！】 -【“我家主播消失了”向“香芋鲨手”送出了飞机x1！】 -【没事没事QAQ回来就好】 -【我们还以为你去暗鲨前任了】 林央：“……” 他正在打字的手指一顿。 某种意义上，他们说的也对。 确实是和前任出现在同一个地图里了。 不过离暗鲨还有点距离。 粉丝给送的礼物价值一百块一个，林央只能收到一半。 他如果成功进职业战队了，也就不缺钱了，他不想让粉丝破费，就赶紧打字。 -【香芋鲨手：不用给我送礼物，我今天开不了麦】 -【香芋鲨手：随便打几盘，看你们聊聊天】 -【香芋是不是想我们了QAQ】 -【我们也想香芋了嘤嘤嘤】 林央：“……” 他无言以对，但无语的同时嘴角却扬着。 进游戏之前，林央在自己屏幕中间打了一句“嗓子痛不讲话”。 本来放在上面的那句“五杀一次前任单身一年”，林央看着，手指顿了顿。 前任具体的出现在身边了，再写这句话好像就不太合适。 不过犹豫了下，林央还是没删。 单着吧，活该。 . 现在林央是上二哥的号打，玩的还是沙漠皇帝，就是他准备练的英雄。他是第一次在直播间里玩这个，弹幕都很惊讶。 几天没开播，常驻的水友少了不少，就几十个人在直播间里。 直播就是这样，一段时间不开播就会被人忘记，只有那种名气很大，有铁杆粉丝的主播，才能做到半月不开播，一开播粉丝一窝蜂地都冲过去。 这样也好，因为林央没法开麦，就没法维持直播间秩序，看这几个脸熟的水友聊天也不错。 水友聊天聊得热络，林央没办法一直专心地看，因为他得对线、得支援还得打团，一波团打完，林央瞥了眼弹幕。 -【据说Shadow要毁约离队，真的吗？】 -【Shadow看着不是这么贪心的人啊。】 -【人为财死兄弟，九位数年薪给你，你贪不贪？】 林央目瞪口呆。 不是？ 为什么又有江故的节奏？ 这又是哪儿来的“据说”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传的。 江故都不在队里的，谣言一串一串的，ATG是疯了还是怎么着？？ 回城的时候，林央飞快切出去问： -【什么情况？】 弹幕立刻热心的回答。 -【论坛有人爆料，说Shadow狮子大开口跟队伍要九位数年薪，队伍给不起，Shadow就拒绝续约，消极态度不训练、请病假，非要离队。】 -【爆料的人还挂着LPL联盟认证呢。】 -【但我觉得不一定真吧，Shadow人品挺好的。在队伍三年，也没爆出过任何不和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旦涉及八卦，讨论就会特别多，林央看着烦，也有个小号在直播间里劝大家。 -【捕风捉影的事情别在主播这里传了吧，给主播添堵么不是。】 仍有坚持要讨论这事儿的，但大部分被这小号给劝住了，大家专心地打游戏。 倒是林央打不下去了。 . 这盘打完，他就草草下播，去看论坛。 果然看到那条消息，匿名ID说自己是圈内人，说江故要九位数年薪，说得有鼻子有眼，言辞间把江故描绘成一个拿了冠军就飘，很贪婪的恶人。 林央看着烦，他特别受不了冤枉，江故虽然渣但不是渣在这种地方。 他不爽地打开手机，直接把这条消息分享给江故。 江故很快回了个“1”，意思是他知道，也正在看。 林央很火大地问：这总能告他造谣了吧？ -江故：这是匿名区，查不到背后的发帖人。杨哥那边在想办法了。 几天里ATG已经连着带了两次江故的节奏，一次是领队实名下场但不指明江故，一次是匿名开小号直接造谣。 摆明是冲着江故来，手段下作令人作呕。 -林央：ATG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夺冠的功臣吗？ -江故：ATG一直都是这样。 林央忽的又愣了愣。 他再次想起江故之前坚持说他去ATG“不合适”。 理智说以前的事没必要问了，这时间也不合适，显得分不清轻重缓急。 何况说到底，江故不理他和ATG队风如何也没关系。 可林央就是有了疑问就要刨根问底的性格。 除了当年微博看到Shadow进队那一次外，次次如此。 他要真能算了，江故也不会在他直播间被迫单身270年了。 林央飞快地打字。 -林央：什么叫“一直”？ 【二十】 时至今日，林央都忘不了三年前的夏天。 广播和电视里都说，那是“三十年来最热的夏天”。 小城的暑气溽热，比高温更难捱的是潮湿，衣服洗过了挂在外面阳台上，一天一夜还跟刚拿出洗衣机一样，湿漉/漉的。 走在外面，空气像层塑料薄膜黏着皮肤，不出五分钟就是一身汗。 那天晚上他和江故例行打电话，电话里江故说：“我今天看了个职业队招人的新闻，待遇挺好的，我打算去看看。” 那时候的职业队工资还是按“千”计数，能租个房子的就是顶级配置，江故要面试那地点是个网吧。 林央听了挺有兴趣，他问江故能不能一起去，还很开心地说“我们一起拿个世界冠军看看”。 江故一开始的态度是“你还是好好上学吧，拿到好大学的offer不容易”，但拒绝的不那么坚决。 实际上对于林央随口描绘的那个梦想，他还笑着应了一句“那咱俩得抢MVP吧。” 林央自己打听过，ATG表示林央虽然年纪不够，但段位很高，他们可以先和林央签青训的意向合同。 可江故去了一次ATG基地之后，回来态度就变成了特别坚决的“你不合适”。 . 林央问为什么不合适，江故的理由就是“待遇还行但是环境不好，怕你不适应”，要不就是“你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先去上学啊。” 林央说“我从小也没多好的环境，这有什么不适应的”，又说“问过学校了，可以休学一年，一年打不出名堂再回来呗。” 江故没理由了，但还是拒绝的特坚定，问他原因就是“你不合适”，但他又自己去试训了。 这事让林央特别生气，他质问江故“我不配和你一起打游戏吗？”，他们每天不多的聊天时间，基本都是在吵架。 江故一开始态度挺好的，他天天哄林央，说“这个队不合适，等我先打出成绩来，咱俩一起换个队打”，还说“现在毕竟不稳定，不想让你冒险”。 林央那会儿也赌气，江故不带他，他就自己去找队。 但是问了几个队，都说他年龄不够，必须年龄到了才能试训，只有ATG愿意接收他这个年纪的青训选手，可到了进一步联系的时候，对方又把他拒绝了。 林央也知道江故为什么选ATG，他缺钱，江故也缺钱。 ATG的待遇很好，普通队伍的三倍还多，当然了要求也很高。 可明明ATG让他去，他自己也愿意去。 他还年轻，愿意和江故一起冒险，江故为什么非不让他去。 他们见不到面，又天天吵，就算是再好的感情这么吵下去也会很糟糕。 一次大吵之后，江故没再回林央消息。 江故消失了三天。 对林央来说是无比煎熬的三天。他甚至去了ATG试训那个网吧，然后别人不让他进。 第四天，林央在微博看到ATG官博，发了江故照片，欢迎Shadow选手加入队伍。 . 他们是最亲密的人，不管是什么消息，就算是吵架了，也该是江故告诉他。 可林央从微博看到江故的消息，江故也没有再来联系。 林央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是整个召唤师峡谷最醒目的那只小丑。 面对这段回忆，就像是面对一块贴在老屋墙壁上的旧台历。 他看到就觉得别扭，也完全不想掀开，他不想面对掀开之后那个不堪的、情绪崩溃的，到最后还是被丢下的自己。 他不懂为什么他们感情那么好江故却坚持说不合适，更不懂就算真的去ATG了为什么不能说一句，也不懂为什么江故能再也不找他。 难道在江故眼里那些都是他的错么？ 直到三年后的这个冬天，林央在微信问重新加上好友的前任。 -林央：什么叫“一直”？ —— 微信发过去之后，江故犹豫了一会儿，消息才回复过来。 -江故：现在方便语音吗？打字不太方便。 林央反正现在没事，就回复说可以，然后他上楼，回自己房间缩着。 跟江故说了一声之后，江故的电话很快打过来。 . 语音里，江故的第一句话是：“你确定想知道吗？” 这句话简直是触及了林央这三年来全部的不理解和委屈，他一瞬间甚至想把电话挂了。 然后他真的就这么做了，江故倒是立刻又打过来。 接起来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林央面无表情地：“我现在还不配知道，是么？” “不是，我完全没这个意思。”江故说，“三年前的事，我一直都该向你解释。可当时来不及，后来又听说你有了新的生活，我想我不应该再打扰你。如果你还想知道，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 他顿了顿又说，“是我错了，对不起。” 林央狠狠攥着床单，手指骨节都捏得发白了，不回话。 “我刚才那么问，是怕如果你进了LPL，知道这些，以后打ATG会影响心态。”江故说，“我都问你能不能打电话，肯定是愿意告诉你的啊。” 林央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吧。” 【二一】 “你应该还记得ATG的合约，工资比正常的高了三倍不止。”江故说，“那时候我们都觉得这个价格肯定对选手有很高的要求，其实不光是这样。那个价位基本上是买断价。” “买断价？”林央没明白。 “就是不光要给队伍打比赛，签了那份合约，之后两年在《英雄联盟》领域的所有发展，包括在公众媒体的所有曝光，都掌握在他们手里，再续约他们也享有优先续约权。”江故说。 “啊？？”林央皱紧了眉头。 他想表现的冷淡点的，但这合约实在是太离谱了，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所有曝光，意思是连微博这种的都归他们管？”林央问。 “不光微博。”江故说，“就连微信朋友圈都要时刻接受检查，能发什么，不能发什么，队伍说了算。可以说除了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之外，基本上是这个队伍的傀儡。” “包括你。他们签你青训，可不能让你上场，但是空的这一年，你完全归他们所有，要配合他们宣传，训练完了再去拍宣传片。凌晨关电脑，坐面包车去录影棚，拍到早上七八点，这是常有的事。” “疯了吧？这简直是卖身契啊。”林央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江故说。 林央沉默了一会儿，问：“这就是你说我‘不合适’的原因？” 江故说：“对。” 林央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故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要是那时候我跟你说了，你会让我去吗？” 林央不说话了。 . 这份合约不管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极不平等的合约，所以江故不肯让他来。 如果那时候林央知道合约是这样子的话，他也不可能让江故去的。 但那时候他们确实都缺钱。 两个人都没有幸运到有个好的原生家庭，那时林央刚考上大学，还不知道学费要从哪弄，而且脚踝还有个骨刺，得做个小手术，正准备暑假狂打单子。 江故家里人赌钱，欠了不少，他说过要还完钱就决裂。 所以江故接受这份合约，林央可以理解。 打职业是清清白白靠自己双手赚钱，如果他能一口气拿到十多万解决自己和江故的负担的话，那时候他也会去。 江故不肯让他去，他也可以理解，因为ATG明明白白写的是“趁火打劫”四个大字。换他是江故，他也会这么做。 但江故知道他不会同意自己去，所以只能不说。 所有事情“不能说”的结果自然就是不理解。 不理解的后果自然就是吵架。 “可你总该跟我说一声。”林央低声说，“我知道我那个时候很烦人，和你说不上几句好话，但你直接消失还是太……突然了。” 一消失就是三天，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怎么找都找不到。 林央去训练的场地也见不着人，第四天，他在微博看到自己男朋友官宣入队的消息。 “我没有觉得你烦人……”江故猛地一顿，错愕地问，“我什么时候直接消失了？” “啊？” 林央也愣住了。 . 林央有些乱，他得梳理一下思路。 ATG那高薪有问题，他找江故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如果不是猜到了，根本连聊这个事情都不会聊。 可现在看来，江故消失的那三天，竟然也有问题。 “你还记得你官宣的时候吗？”林央问。 他其实不是很想回忆起这个，因为这事儿他有一段时间连微博都不想打开。和这相关的什么都不愿去碰，想起来就烦。 但也很清楚记得那个日期。 “我记得。”江故说，“那之前我在封闭训练。” “封闭训练，所以不方便发消息是吗？”林央咬了咬牙。 “不是啊，我托赵明给你发消息说我要封闭训练，几天后再见，要是训练过了大概率就进队了，让你别生我气，我放假就去陪你——” 江故的话戛然而止。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赵明，他没给你发消息对吗？” 林央也沉默了半天才回答。 没有。 . “第三天的时候我去找你了。”林央低声说。 他突然有些委屈，还有些生气，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能平静地面对这些情绪。 “我去了你试训那个网吧，被赵明拦在外面，说里面有职业战队在训练。”林央说，“我说我的好朋友在那里，他说帮我去问问，然后说你不见我。” “你来了我那时候的训练基地？”江故难以置信地问。 林央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问：“所以他没有真的问你？” 这问题其实问出来之前，林央就知道答案了。 可就算这样，还是不敢问，他怕万一答案不是他想的那样。 好在事实没让他失望。 “没有。”江故说。 —— 两边都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江故心里一阵阵的疼。 三年了，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那年的天气那么热，林央第一次出远门，林央并不喜欢和陌生人主动说话，但跑过来了，却没见到他。 他简直可以想象到林央那个时候的窘迫。 江故认真地说：“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林央没有理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所以是因为觉得我不可理喻，就没再找我吗？” 指的是后面，江故封闭训练结束，看见林央说分手，微信发回去拉黑，电话打回去拉黑，短信发过去投送失败。 林央问问题的语气不算冷，甚至有种在反思自己的感觉。 但越是这样江故越难受。 尤其是知道林央来找过他，哪怕整件事情他全不知道，想起来，还是很心疼。 “是我的错，但是我找你了，发现你把我全拉黑之后，又找了二哥，但是二哥不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江故说。 “我那时候脾气太大，想着我已经尽力在安慰你了，可你还分的很坚决，要不然就算了。” “现在想想，我应该直接买票过去问你，如果能见到面，就根本不会误会那么久，可我当时根本没想到。”江故说。 “你都过来找我了，我却处理得很糟糕。对不起。” 电话那边，林央沉默了半天。 就在江故担心地想问问他怎么样时，林央用一种面无表情的语气说：“你确实处理得很糟糕。” 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的很突然。 江故发了条“晚安”，林央没有回。通话结束后，江故还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一直看到屏幕自己熄灭了，才轻轻拍了拍屏幕左边。 那里的位置是林央的微信头像。 —— 林央一觉起来，心情处于一个好与不好之间的游离态。 和江故之间的误会算是解除了，可他好像更生江故的气了。 不过，和之前的气好像不是一个气法。 和对ATG的愤怒更不是一个气法。 说不清楚具体有什么不同，也不是很想努力去区分。 训练还是要训练的，林央去吃过早饭来上课，刚登上号，就看见自己号上有条未读消息。 林央顺手点开了。 -ZRG016：早 林央：“……” 林央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再次右键。 删除好友。 要是前两天还可以礼貌地说说话，昨天之后就不行了。 就很生气。 狗男人，不想理他。 【二二】 虽然林央不想理江故，但看起来江故蛮想林央理他的。 因为ZRG016的ID刚从好友列表里消失，就又在好友申请列表里出现。 林央面无表情地点叉。 拒绝。 下一秒，好友申请重新出现。 林央再拒绝。 好友申请再出现。 这样反复三次之后，林央反应过来了，他只要放着江故的好友申请不理，江故就发不过来新的申请，而且江故也没法给他发消息。 于是林央搁着江故不管。 三十秒过去。 林央：“……” 他看着右上角那个橘黄色的，代表好友申请的数字“1”，觉得自己有点无情无义。 林央有些坐立不安，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机。 刚刚好同时，微信“叮”的一响。 -江故：[委屈小浣熊.jpg] 林央：“……” 林央心情非常复杂。三分想继续狠心，九十七分狠不下心。 主要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么暴躁地删江故好友，过了昨天之后，突然觉得，总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毕竟昨天的事情说开之后，他和江故之间算是没有什么仇怨了。考虑到未来可能当队友，还应当尽量把关系搞好。 万一把江故惹急了，以后每次来帮他抓都脏他兵线，那他的职业生涯岂不是像噩梦一样。 林央的思想斗争持续了十五秒，终于再次打开好友申请列表，点了下对钩。 把江故加上了。 -ZRG016（江故）：… 三个点点充分表达了江故选手被反复拒绝后，委屈的思想感情。 -ZRG001（林央）：…… -ZRG001（林央）：我的。 江故倒是没说什么，脾气蛮好的样子。 其实江故平时也不会挂在这个号上，因为比赛服只能玩自定义，别的什么都干不了，江故要打排位就得上其他区服的账号。 今天一直挂在这可能是准备休息。 . 除了1V1和基本功训练以外，林央的所有训练科目都可以简单粗暴地归类为“5V5模拟训练”，比如最让他痛苦的“先死五次再对线训练”就在其列。 当然，更痛苦的是“先死五次再对线并且每两场比赛间必须听着白噪音”训练。 今天相对来说没有那么难受，是指定英雄训练，就是林央必须选赛前要求他玩的英雄，不过，两场比赛之间也必须听着白噪音。 好在这几天下来，林央对白噪音总算稍微习惯一点了。 白就白吧，忍了。 小陈教练拉起5V5的自定义房间，今天两边是林央和红茶，他一个一个把人拉进房间里，按例他自己要去观战席位录像。 小陈教练跳到观战席，按照惯例就要开了，不过在开之前小陈教练说：“今天拉个人来观战哈，是我们一队的技术支持，来了解下试训选手的水平。” 林央一愣，技术支持？这是什么岗位。 说话间那个“技术支持”已经被拉进来了。 林央定睛一看ID，正是今天还刚被他删过好友的ZRG016. 林央：？ 小陈教练清了清嗓子，“好了，准备开始了啊。” -ZRG016：大家好~ -ZRG003（红茶）：早！ -ZRG001（林央）：…… 江故选手活泼地跳到观战席位。 林央面无表情地想，技术支持，指作为技术最好的carry位上赛场，为ZRG提供支持，是吧。 —— 一队的训练室里，江故、Sunny还有杨朝三个人挤在江故的电脑前。Sunny疑惑地问：“你又看试训选手比赛吗？” “当然。”江故说，“这可是我们未来的一队中单。” “话是这么说，但之后不是有公开训练赛能看？”Sunny说，“而且今天这种指定英雄训练，看了也没意义吧，别人玩的不一定是擅长的英雄啊。” 江故看了Sunny一眼，那意思是，本来我也没叫你俩来，不是你俩非要跟我一起看的？ Sunny一个激灵，立刻什么都不敢再问了。 他心里猛猛默念，跟着Shadow吃饱饭，跟着Shadow吃饱饭。 杨朝倒是稍微猜到一点江故的心理，毕竟他亲眼目睹了江故加Taro微信被拒，但是他既不确定，也不敢说，就在后面看着。 “所以你想看那个001对吧。”Sunny说，“叫Taro对吧？操作确实不错，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挺努力的，年轻，有潜力。”江故想了想说，“人也挺可爱的。” “哪儿可爱？”Sunny不解。 江故随手指了指队伍聊天框：“这不就挺可爱的吗？” Sunny：？？？ 这可爱在哪儿啊？？？ Taro不就发了个省略号吗？？？ —— 两边队伍开始选英雄。 林央今天的指定英雄是加里奥，加里奥是职业赛场最常见的英雄之一，因为它非常全面，并且功能性不可替代。 加里奥四个技能有三个控制，很肉，清兵线速度快，打人伤害也不低。 最重要的是加里奥的大招，“英雄登场”，这个技能是跳向一个队友身上，意味着他可以远程支援，并且大招技能范围内有免伤效果，着陆后还可以击飞周围的敌人，是进场开团英雄最优选的搭档。 但林央不怎么擅长加里奥，在他认知里，加里奥比较团队，是个很需要配合的英雄，常年的单排让他更喜欢自己carry. 要想打职业，他自然要把这个英雄练好。 在这次指定英雄训练之前，林央已经单排打了一阵子，看了些加里奥的比赛录像，也和他游戏好友里擅长加里奥的取了取经，算是有了些熟练度。 但所有熟练度到5V5的世界里都不能算数，他心里没什么底。 这盘红茶也是指定英雄训练，红茶玩的是沙皇。 比赛开始，林央按照自己过去几天的练习内容，按部就班打着加里奥的对线。 林央操作比红茶强些，但是加里奥就不是一个主打线上击杀的英雄，更何况沙皇的手终极长，他摸都摸不到红茶，自然不可能压着打。 加里奥这个英雄主打支援，林央推完一波线，就叫上打野一起去下路。 没想到刚走到一半，下路传来捷报，双杀。 是对面下路击杀了他们家下路。 林央：“……” 这就白跑了。 “不好意思！”辅助在语音里赶紧道歉，“我站位没站好，被开到了！” “没事。”林央说，“等下一波我再来支援吧。” 后来林央的支援也有了些作用，他把节奏带起来了，自己战绩也不错，但是他已经发现，他这边的上路和下路，这盘的发挥都不太好，被对面压着打，就算是他去帮了也没太大效果。 而且，因为林央疲于帮上路、帮下路，自己所在的中路不可避免地会疏忽。 十几分钟下来，本应该被他和打野联手压制的红茶在中路日子过的舒舒服服，俨然一副要出山无敌的架势。 为了训练选手的意识，在5V5对战里，都是由试训选手担任指挥，每一个决策都是林央做。 眼看时间来到23分钟，游戏进入中后期，自家的上路、下路在林央帮助下建立的优势逐渐被反超，而且红茶完美发育已经做出了三个大件，林央这边已经陷入危机。 他必须得做一些什么来拉回逐渐远离他们的胜利。 林央思量了一下，自己家上单是武器大师，后期能力非常强，打野破败之王，同样是输出核心，ADC女警的后期能力也不弱，相比之下，他的加里奥更主要是功能性。 思忖一下，林央决定把更多经济让给carry位。 林央说：“你们多发育，辅助和我做视野。” . ZRG一队训练室里。 当留意到林央卡了两波中路小兵，但自己没吃，而是让给了刚吃完上路兵线的武器大师时，Sunny皱起眉头，啧了一声：“这把危险了。” —— 29分钟，争抢大龙视野时，决定命运的团战爆发。 林央这边的辅助被开到，林央开大招保护，其他人同时进场。 上单闪现进对面人群中，把人都打到了残血但是一个都没杀死，发育很好的ADC急切地想上去收割，被红茶的沙皇大中，没落地就被秒了。 转眼间，林央这边就只剩下他和辅助，他从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抓到了红茶，一套打下去，自己也在被群殴，血线疯狂地掉，林央只得开金身保命。 金身可以让他有2.5秒的无敌，但这期间他同样无法操作，红茶只剩100血，站在队伍的最后排，远远的放了一个沙兵，在金身结束之后把林央的加里奥戳死了。 之后红茶那边拿下大龙，一波结束游戏。 结束时林央因为让资源给队友，只做出了四件半装备。 红茶做满了六件，也就是神装。 . “不好意思哥，我们没发挥好。” “你已经尽力了，我们玩的太差劲了。” 游戏结束时，上单和ADC一直在语音里面道歉，宽慰林央。 “没事。”林央笑了笑说，“一把自定义而已，别放在心上。” 这不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林央也没有怪队友，但是结束之后他还在看回放。 他很自责。 游戏结束时林央比红茶少了一件半装备，虽然是他自己决定要让出发育，但最后看面板，就是被红茶拉开了很大差距。 5V5的团队赛，他的经验还是太少，全线劣势，他不是carry型英雄，一个人撕不破对面的防线。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知道最后那5分钟，他表面上在做事，实际上节奏全是乱的。 “锃”的一声，游戏右上角弹出邀请。 -ZRG016（江故）：别怪自己，一盘游戏而已。 -ZRG016（江故）：来，我教你。 【二三】 林央进到语音频道之后，江故第一时间没说话。 江故回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护法的杨朝和Sunny。 搬好小板凳准备听课的Sunny迷茫地：“咋了江哥？我也听听你讲解不行吗？” Suuny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杨朝有点回过味来了。 他飞快地站起来，拽着Sunny：“走吧走吧，别人讲中单对线思路，你个玩上单的听啥。” “江哥说过，要我们多了解其他各位置的玩法啊？”Sunny一头雾水。 “他这个是入门级的，你都是冠军上单了，你不用听。”杨朝苦口婆心地胡说。 Sunny算是被这个说法说服了，“哦，也对。” “走吧走吧。”杨朝跟古代侍卫拖犯人那样，拖着Sunny胳膊，“咱俩抽烟去。” —— 林央正了正耳机，把声音调小一点。 虽然耳麦不会漏音，但总是有点紧张。 因为江故在队伍现在还是保密的，以ATG那股难缠劲，要是事先被别人知道他的新队伍，指不定ATG会找什么麻烦。 “听得到吗？”听见江故问。 林央：“嗯。” 江故笑了笑，问：“刚才那局游戏，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失误是什么吗？” 林央说：“我后面节奏乱了，发育不好。” 他们两个按理说很久不说话了，不算太熟。 但是却像很亲密的人一样，不需要寒暄就可以直接切入正题。 “这个是结局，不是失误本身。”江故说，“你不应该把兵线让给上单的。” “啊？”林央一愣，“可武器的后期能力比加里奥强太多了，我就算满装备，也最多就秒一个人，而且我连碰都碰不到沙皇，只能靠武器去切。” “最后那波你如果再多半件装备，死的就是沙皇。”江故说，“沙皇死了，他们拿不了大龙，你们就不会被一波。” 林央不说话了。 最后那波团战，他几乎把红茶玩的沙皇秒掉，可是伤害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一点，红茶活下来了，反杀了他，对面拿下大龙，一波结束比赛。 “我后面要说的和你这一段时间接受的训练可能完全相悖，但是你要记住。”江故说。 “你要打的自私一些，不管你玩的是什么类型的英雄，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装备。不要让经济给任何人，不要指望靠队友来赢比赛。” 林央没说话，他在玩路人局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很多次，队友四个拉胯，靠他一个带翻盘。 可这是5V5的比赛。 成熟的战术，成熟的意识，比拼的是运营和失误，江故这样完全个人英雄主义的说法，在职业赛里真行得通吗？ 难道不会被说成“很独”吗？ “可是一个人打不了五个人，必须以团队为重……课上是这么说的。”林央说，“他们的英雄，后期能力明显比我强太多了。” “正常情况是这样没错，但比赛不是靠纸上谈兵赢的。”江故说。 “一场比赛里对抗的不是十个英雄，是十个选手。就算你玩的是战斗力最弱的加里奥，那波团战里还是只有你真正威胁到了沙皇。” “你的定位是carry型选手，关键时刻，出让资源反而是一种不负责任。” 林央沉默不语。 “平时打的团队一些，注重配合，这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到了必要时刻，你必须要自私。”江故说。 “吃你能吃到的所有经济，用最快的速度做出神装，不要依靠队友，应该是他们依靠你。如果队伍陷入困境，你得带队友赢。” “要记住，你是中单，你是绝对的C位。” . 林央安静了半天，以至于江故都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哪句话说的太重了。 不过林央终于问：“那我要怎么做？你说要自私点，我理解，可是我……我总不能把三路兵线都吃了吧。” 江故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上中下三路狂奔的Q版林央小人。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央不爽地问，“我很好笑？” “不是不是。”江故赶紧划掉脑海中的想象，正色道，“这个事情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其实我以前比赛有不少时候都是这么打的，按着那个说就明白多了。你看过我的比赛录像吗？” 林央：“没看过。” 江故：“……” —— 林央自然是没看过，他之前恨不得把Shadow这个ID从他面前屏蔽了，就连ATG拿冠军他买冠军皮肤，都刻意没买江故的打野位置皮肤。 就因为这个，皮肤礼包的八折优惠他都没享受到。 当时自然是理直气壮了，现在也理直气壮……吧。 但听江故不说话了，又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别人可是世界冠军。 “我有空去补补课。”林央说道，“多学习下你的思路。” 江故听起来这才得到了点安慰：“好。” . 很快到中午，去食堂吃饭。 食堂有个大屏，每天中午会放点剧什么的。 林央吃饭一直是去的晚的那个，尤其是今天刚被江故教育过，留在那看着回放思考了半天，到小陈教练催他了，他才往食堂走。 刚进食堂就听见红茶在喊：“牛逼！” 然后大声地说，“就这波操作我至少看过二百遍！” 林央愣了愣，视线转向屏幕。 一眼就看见头上顶着“ATGShadow”ID的螳螂站在河道，正耀武扬威地摩擦自己的镰刃。 林央：？ 镜头再一转，头上顶着“ATGShadow”ID的盲僧一个帅气的摸眼回旋踢，硬是把被对面保护严密的ADC踢到了自家C位脸上。 这波想来也是Shadow曾经的精彩操作。 红茶等人举起碗欢呼：“帅气！” 林央：“……” 就这么补课是吧。 —— 林央默默地去阿姨那里打了饭。 阿姨是真疼他，每次打饭都恨不得把菜盆里所有的肉全装进林央碗里。 林央端着饭盘，坐进角落里吃，偶尔看看大屏幕上江故的集锦。看的他有点心虚，生怕别人收到暗示，猜到队伍的新打野是谁。 好在这里时不时会放选手操作集锦，其他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当然了，像今天这样只轮播一个选手的，那还是第一次。 吃饭的时候也得补课，真不是人。 不过，林央心说，江故这集锦只有操作，也没说劣势怎么发育啊，补课补得文不对题。 ……操作倒确实挺帅的。 【二四】 林央这顿中饭就在江故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之中度过，时不时还能听见红茶兴奋地说：“瞧瞧！这就是Shadow！这操作！还得是Shadow！” 不光是红茶，别人也这样，激动得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林央吃完饭，默默地回去自己开了电脑。 上自己大号，点开单双排，选劫。 劫是这游戏最能秀的英雄之一。 不就是帅么，谁不会啊。 林央顺手把直播也打开了，反正和杨朝也沟通过了，他只要不开麦不开摄像头就没事。距离上次播又有几天了，一开直播，老观众又嗡嗡地涌进来。 之前林央是每天播的，最近突然不定时了，虽然他已经在直播间公告说了最近忙，但显然水友并不买账。 林央一进直播间，就被水友的控诉包围。 -【奶奶您关注的主播开播啦！】 -【香芋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找谁奔现去了呢】 -【找前任吧x】 林央：“……” -【香芋鲨手：再乱说我下播了啊】 弹幕立刻乖了。 林央这盘玩的是劫，他很擅长这种物理刺客类英雄。 和最近常用的奇亚娜相比，劫缺乏控制，但位移更多，还能制造影分身作为传送点，可以说神出鬼没。 论秀操作，劫称第二，没有什么英雄能称第一。 他很久没打大号，但一直训练，技巧没有生疏，很快就杀了起来。 -【我擦这个三Q合一帅的有点离谱了吧】 -【不是？他怎么到对面脸上去的？对面ADC怎么就死了？】 -【打起团来我都看不到香芋在哪QAQ】 -【淡定，看不到他在哪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央回城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劫“搓搓小手”的帅气回城动作，确认旁边没人在看他之后，切出来看了眼弹幕。 -【“不想起名阿斯蒂芬”向“香芋鲨手”送出了飞机x1！】 -【“不想起名阿斯蒂芬”向“香芋鲨手”送出了飞机x1！】 …… 林央先是被这不走心到离谱，明显只是重名ID太多，于是随便按了几下键盘的昵称震惊到。 随后想起来，这个ID他见过，就是因为太不走心了，所以他反倒记得很深刻。 就是上次他直播的时候，ATG在论坛又东西带江故的节奏，当时弹幕讨论的很热闹，他看着心烦意乱，就是这位“不想起名阿斯蒂芬”在弹幕维持秩序，让大家专心看直播，少说两句别惹主播烦。 都不是第一次来他直播间了。 林央一个思考的功夫，“不想起名阿斯蒂芬”已经给他送了十个飞机了，这就是一千块，林央吓了一大跳，赶紧打字。 -【香芋鲨手：谢谢老板！别送了别送了！我不需要付费礼物，谢谢！】 -【香芋鲨手：真别送了！要不我禁言你了..】 那可是一千块啊，平台抽成就要抽走一半。 林央之前靠直播吃饭，确实需要水友刷的礼物，但要是进了职业队，他能养活自己了，也就不再需要礼物。 看着水友刷礼物，林央就替他们觉得浪费钱，心疼得很。 不想起名阿斯蒂芬倒是也听话，林央这么说了，他就没再刷。 不过顿了几秒之后，屏幕上biu的又刷出来一条新消息。 -【“不想起名阿斯蒂芬”向“香芋鲨手”送出了赞x1！】 “赞”是一毛钱的收费礼物。 林央：“……” 这人就想被封是吧。 . 最后林央象征性地把阿斯蒂芬封了十分钟，出来阿斯蒂芬还给林央送免费的荧光棒，弹幕纷纷表示，会吐钱的抖M，给我们也来一打。 林央连着玩了三盘劫，三连胜，三把MVP，在前几天的试训中，因为对团队战不了解而略微丧失的自信逐渐又涨了回来，顺便把前任的单身年数加到了272年。 加那个数字的时候林央心虚了一下。 他想他和江故之间最大的矛盾已经解开了，江故既然没有那么人渣，只是稍稍有点对不起他，那他还在这里加江故的天数，好像不太够意思。 转念一想不行，就当是劝诫江故选手精诚所至，一心竞技好了。 反正当年他跑去找江故了，江故没来找他。 林央刚改好数字，按下回车，身后有人拍了下他肩膀：“Taro.” 林央一个激灵，没来由的心虚让他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他飞快地回头，看见来人是小陈教练，这才松了口气：“陈教练。” 小陈教练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也被吓了一跳，他看了看林央，脱口而出：“你玩游戏呢啊。” 林央：“是啊。” …… 两人相顾无言三秒，小陈教练终于缓过神来，凑上前看了看他屏幕。 林央上一盘玩的是劫，战绩都还明晃晃地留在显示屏上，华丽的很，13杀2死的MVP，但是林央被他一看就心虚了，因为按道理，他应该在练习沙皇和加里奥，而不是偷偷登上大号玩自己很擅长的劫。 “教练，我……”林央心虚地试图解释。 “保持手感，我理解。”小陈教练拍了拍林央肩膀，“Taro，我来是想跟你说，队伍已经做过了半期评定，你的综合得分和红茶并列前二，后面继续保持。” 林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陈教练的意思，这次ZRG要签两个中单，一个打首发，一个打替补，只要他继续这样的表现，基本上试训结束，这两个中单位里有一个会是他的。 “好。”林央顿时动力满满，“我会努力的。” 小陈教练笑了笑，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杯香芋奶茶：“ji——今天突然想给你买的，快喝吧。” 林央愣了愣，心想还突然强调一下“今天”干什么。 . 之后小陈教练又去找别人说话，林央想想劫也玩够了，就换成了小号练英雄。 他玩的二哥那个号，说是小号，实际上这几天的练习里，也已经从钻石上到了大师300多分，再打打就要升到傲视宗师段位。 不过对于看惯了林央打顶端局的水友来说，大师局显然不够看。 -【？怎么又玩加里奥去了】 -【香芋你这么团队都不像你了】 -【香芋玩劫啊，想看你的劫】 林央顺手中二。 -【香芋鲨手：玩两盘别的】 -【香芋鲨手：我的劫太帅了，怕你们看完了睡不着觉】 -【？？？？】 -【靠哈哈哈哈哈】 -【不想起名阿斯蒂芬：……】 又打了几盘，那天江故给林央点过之后，林央好像有点开窍，加里奥玩的越发好，打了一个下午，战绩豪华得像玩了三十年加里奥的绝活哥。 打完一盘林央正犹豫要不要再打一盘，看见逍遥冲他走过来，逍遥这个人，过来找他基本上必定是要说话，林央也不是很想让他看自己直播间，说了声拜拜就下播了。 逍遥自来熟地坐在林央旁边的凳子上，冲他一笑。 其实逍遥长得挺可爱的，有两个酒窝还有虎牙，但是之前他编排江故编排的过分，而且说话风格林央不太喜欢，所以对这个人一般敬而远之。 林央客气地问：“什么事？” “你注意到了吗，刚才陈教练去找红茶。”逍遥小声说。 “怎么？”林央问，“他不是把所有人都找了一遍么。” “但是他唯独跟红茶说了一堆，我觉得他们是要内定红茶。”逍遥低声说，“Taro我跟你说，听说ZRG就打算要一个人，这帮打LPL的排外的很，只喜欢要LPL体系里面的人。” “所以呢？”林央问。 “我自己水平一般，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你操作那么强，我不想看着你错失机会”逍遥小声说。 . 林央没有当面对逍遥表什么态，因为他挺好奇逍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逍遥说完了，他面上也没说什么，出去之后倒是很快拿出手机。 最开始打开的是杨朝的聊天界面，但接着他关上了。 想了想，把江故的聊天框拉了出来。 -林央：我不是说谁坏话 -林央：但是试训那个逍遥，我建议你们谨慎一点 -林央：他今天找我说了些很离谱的话 江故秒回。 -江故：好 -江故：你离他远点，别被他带坏了 林央：？ 您作为队长，不先问问队伍的试训选手说了什么话吗？ 【二五】 经过林央的提醒，江故终于问道：他说了什么？ -林央：他说ZRG已经内定了红茶，我们都是陪跑 -林央：还说LPL都很排外，根本就只打算在联赛里面找人 -林央：还有听说红茶已经和你们签了意向协议，我们呆在这儿就是白费时间，他那天看见了。 还有一些不太好的话，林央没有说。 比如逍遥说杨朝以前就是个小后勤现在一下转领队了，保不齐是走了什么关系。 还说ZRG这队伍，阵容藏着掖着不公布，不知道把人坑来要干什么。 林央没选择把这些跟杨朝讲，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看着像个打小报告的。可这些话他听着很不舒服，因此下意识地要告诉江故。 至于为什么跟江故说就不是“打小报告”，林央自己也想不清楚。 . 林央说完以后，江故回的第一句话是：没有意向协议这种东西，如果我们决定了要谁就不会浪费其他人时间，这一点你放心。 -林央：……我知道。 小陈教练跟林央说他在半期评测里排名靠前，但也格外认真地要他保持状态，言外之意是如果飘了，后面不好好打，还是一样会被淘汰。 至于为什么信任江故和ZRG——怎么说都比逍遥可信吧。 -林央：我的意思是，对逍遥这个人要怎么办？ -江故：这人不是蠢就是坏，平白无故找你说红茶的坏话，肯定没安好心 -江故：逍遥综合实力还可以，但和红茶比战术不行，和你比操作不行，现在看重要的是人品不行。他这么爱搬弄是非，我和杨哥说一下，叫他提前结束试训算了。 -林央：别别别 -江故：啊？ 林央这瞬间想的是，以逍遥这性格，要是试训被淘汰了，肯定要出去说ZRG的坏话，说不定就有什么“ZRG浪费选手时间”“ZRG不公平竞争”之类的流言传出去，太不好了。 于是他就把这顾虑跟江故说了。 -江故：0.0 -江故：你挺关心我们队伍的嘛 林央：“……” 他满不自在地打字。 -林央：是啊，本来打野身上就背着个贪财违约的谣言了，再加一个，这队伍都快被谣言压死了。 林央觉得自己说的情况还挺严峻的，以为江故也会很严肃。 出乎他意料，江故回了个挺可爱的猫猫开心表情。 林央：？ 这是什么意思。 . -江故：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央想，逍遥跟他说这些话总不能是没理由的，必定是有什么打算，他想看看逍遥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另一方面，逍遥说话缺德得很，要是把他直接淘汰了，指不定会说ZRG什么坏话。 总要让他没办法去外面说嘴才好。 所以林央打算顺其自然，看看逍遥到底想怎样。 他把自己的打算跟江故说了，但他也不确定这样合不合适。 江故听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可以是可以，但这样也挺有风险，问林央是否确定要这样做，又和林央说，自己一定要小心，别反倒说错什么话，被逍遥抓住。 毕竟逍遥专门找林央说这些，多半不是看他面善，恐怕和林央明显比其他人好一些的对线表现有关。 又约定好，每天晚上沟通下当天的情况，确保事态一直在掌控之中。 之后林央想了想问：要不要跟杨哥说一声？毕竟是队伍的事情。 江故说不必，杨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林央这么做的。 林央一想也是，就安心地只和江故接头了。 —— 转天中午，逍遥果然凑上来找林央吃饭，晚上训练刚结束，江故的消息就发过来。 -江故：他今天说什么？ -林央：没说什么，就拉着我吃饭，跟我讲他在LDL的见闻，还说大家为了争个LPL的选手位置多努力什么的。 -林央：哦，他还提到，有的选手会在5V5训练的时候因为队友表现不好，自己的评分也被打低，他说虽然挺不能理解的，但是这种状况确实存在。 -江故：好，知道了。 -江故：听他说话重要，但也记得好好吃饭。 林央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想他哪里没好好吃饭了。 -林央：哦。 之后他们莫名其妙地聊到食堂的饭菜，又聊到怎么增肥，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晚上，直到林央说要休息了，江故才跟他说晚安。 第二天也是一样，打完5V5，逍遥过来拉着林央复盘。 晚上，江故的信息来的一样及时。 今天逍遥同样没说什么，就是指着录像里林央那个打野说“这个人不太行，配不上你，说实话Taro，打野对中单的影响太大了。” 江故先照例记下了林央的转述，然后又提问。 -江故：打野对中单影响真的很大吗？ -林央：？ -林央：你是打野你自己不知道吗？ -江故：想听听中单角度的看法0.0 然后又发小猫开心表情。 之后他们就着中野配合聊，江故也没提他们以前一起打游戏的事，就说打职业。 聊了几个经典的中野组合，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了一整晚。 . 第三天和第四天，照例如此。 第五天中午，林央和逍遥又坐在一起吃饭，逍遥每天都来找林央聊天，显得他们好像比其他人关系更亲近些。 实际上连着吃几天饭，也确实是熟了点。 林央打饭回来坐在这儿，逍遥看了看他的盘子：“Taro，你好像最近打的菜都比之前多啊。” “嗯。”林央想起江故前两天跟他说多吃点，莫名有点心虚，解释了一句，“体检说我体重过轻了，建议我吃胖一点。” “确实，你太瘦了。”逍遥看了看林央的手腕，笑了笑说，“你这样子打职业身体很容易撑不住。” “没有，我已经涨了两斤了。”林央立刻辩解。 “那还不错。”逍遥笑笑，“看来你也很想进队伍，是吧。” 来了。 就知道逍遥这几天套近乎，绝对不是光为了拉近关系。 这不，套近乎的内容都说完了，真实意图就冒出来了。 林央回忆了下之前和江故商量好的套话台词。 林央装作很单纯地问：“什么意思？” 逍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水平很高了，很厉害，但是在ZRG眼里，肯定红茶才是第一选择。除非红茶最近都表现的特别烂，否则你玩的再好，他们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林央问：“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这不是明天就训练赛了么。”逍遥低声说，“实话告诉你，Taro，我已经联系到了明天跟红茶一队的打野跟辅助，咱俩一并给他们发红包，让他们狠狠演红茶，红茶打不好，咱们可不就能脱颖而出了么。” 【二六】 林央不动声色地问：“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训练而已，又不是正式比赛。”逍遥说道，“而且Taro，你想想，进了职业队，你都不用再费劲直播，只要点一下开播键，二三十万流量就来了，钱也是，和LDL相比至少要翻个五倍，哪儿还用得着那么辛苦。” “怎么说？”逍遥问。 “我再想想吧。”林央不置可否。 逍遥一看他这态度，顿时着急了：“Taro，这有什么好想的啊，我直接帮你把那俩人微信加上，红包一发这事儿不就结了吗？你这……前几天都说的好好的，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立刻决定吧。”林央说。 逍遥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很危险，说出来就没有回头路，所以眼看林央态度很模糊，他居然一狠心不让林央走了。 逍遥把林央往座位上一拦：“你前几天听我说那么多，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怎么现在我给你找了门路，你又开始不乐意？是在耍我吗？” 眼前的情况林央如果强行要走，难免不会争执起来，但是在试训期间打架也是违规的。 虽然江故肯定会保，但是林央懒得和他闹，两相僵持着，就觉得逍遥动作一下僵了。 林央回头一看，小陈教练从外面走进来。 “你俩聊什么呢？”小陈教练和颜悦色地问。 逍遥脸都白了，林央沉吟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毕竟还在逍遥面前，戳穿他的计划，他怕逍遥会发疯。 但这时候小陈教练又说：“Taro跟我来一趟，你前几天的体检数据有点问题，回去复核一下。” “啊？好。”林央有点紧张地站起来。 逍遥也没办法拦，眼看着两人一块出了门。 . 跟着小陈教练走过楼道，林央心里忐忑得很，生怕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没查出来的绝症，已经开始回忆，自己最近几天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结果小陈教练又一句话不说，让他慌上加慌，走到楼梯口林央实在忍不住了，问：“教练，我体检……有什么问题？” 小陈教练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没问题啊。” 林央愣住了：“……啊？” “Shadow说每天来看你一下，要是你被逍遥缠着就帮你解个围。”小陈教练一副“你看我就说你们俩很熟吧”的表情，又问道，“所以需要帮忙吗？” “嗯，谢谢。”林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结束录音。 有了录音通话的存在，没多久逍遥就被杨朝叫走，接着被取消了试训资格。 不过调查过后发现，逍遥其实没有和任何选手联系假赛。 首先他没那个胆子，其次，他根本也联系不到ZRG现在的这几位训练队员。 所谓的“假赛”，只不过是逍遥编出来，针对林央的圈套而已。 作为职业选手的逍遥深谙假赛的严重性，如果林央真的转账了，逍遥说过的话死无对证，他却可以拿着林央的转账记录去举报，那林央的整个职业生涯都会被断送。 . 据说逍遥在杨朝办公室听到那段录音之后，大骂林央是钓鱼/执法，杨朝则平静地劝他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杨朝还说，如果逍遥自己走，ZRG这边只会说他是家里有事临时退出，如果非要闹那ZRG也就不会给他留情面了。 逍遥也知道，自己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任何一个职业队伍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他只得低头认错，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灰溜溜地卷铺盖离开了队伍。 . “表面上他讨厌红茶，实际上他更忌惮的是你。”当天晚上江故总结道，“他跟你说那么半天红茶的坏话，只是为了先淘汰你，这人就是又蠢又坏，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事情揭发出来啊。”林央不理解，“难道还要让他再去别的队伍使坏吗？” “队伍的考虑是逍遥没有假赛事实，半年前LDL那次针对赌/博的排查行动排查下来，他也没任何假赛意图。而且除了游戏之外，逍遥没任何特长，要是把职业路堵死了，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我们是希望他能吸取教训，改过自新。”江故说。 “我看他可不会吸取教训。”林央说道。 “要是真让全部职业队伍拉黑他，他肯定会记恨你的。”江故说，“给别人个机会，也是为了保护你。” 林央愣了愣，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他虽然不怕逍遥，但想了想如果逍遥每天都发微博骂ZRG骂江故，嗡嗡的好像是挺闹心。 “不过他最忌惮的是你，这我们没想到。”江故说，“看来在别人眼里，你是你们几个里面最优秀的啊。” “不会吧。”林央怪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不定只是记恨我而已，毕竟我怼过他。” “怼过他什么？”江故问。 ……怼过他让他不要编排江故的坏话。 林央：“……” 林央凶巴巴的：“没什么，你问那么多干嘛。” 莫名被小猫龇了下牙的江故：“……喔。” . 逍遥离队之后，试训还剩下最后两周，后半期的训练日程加得更紧，江故也不能一直关注着试训这边了。 因为LPL趁休赛期整了个活儿，把顶级选手拉到一块录了几期跨年搞笑节目，江故作为现在联赛最火热的选手自然要去参与录制。 处理完逍遥的事情，他直接坐飞机去了三亚，他们录制是在那边。 林央继续留在基地训练，实际上江故不管在哪儿，对他的训练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 晚上林央照旧加练，兵线理解、站位、配合……这些都是职业选手会着重强化的点，他在单排时也逐渐应用这些，融会贯通效果还不错。 照旧是打到凌晨一两点，关机收工，林央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之前这时候江故都会发消息问他逍遥的情况，但现在逍遥没在了，他和江故之间也没有必须说的话题。 林央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觉得有点无聊。 可林央和江故的关系比普通同事更尴尬些，没有正事就不该找前任，更别说闲聊了，都是前任了还这么没分寸，会招人烦的。 如果林央真的非想找人聊天，找杨朝都更合适，但林央又确实不想找杨朝聊天。 最后，林央决定出去慢跑两圈，转移注意力。 深冬时节上海的夜里还是挺冷的，不过因为是别墅区，挂着蛮漂亮的小夜灯。林央绕着别墅区慢跑了两圈，终于累了，打道回府，一进训练室却发现自己手机屏幕亮着。 林央心底一瞬间升起微妙的期待，又迅速警告自己别胡思乱想。 点开一看，却发现真是江故的消息。 -江故：逍遥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 啊？ 林央一愣。 -林央：？？ -林央：你在说什么，他的事儿不都结束了么。 -江故：哦对，我糊涂了。 -江故：那你今天训练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二七】 林央稀里糊涂的，就和江故聊了半个小时。 他总感觉聊天内容都没有什么营养，就说说今天做了什么，明天还要做什么。 不知道时间怎么一晃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聊今天的训练内容还会跳到分享小猫小狗视频。 直到两点半。 -江故：该休息了。 林央又看了遍棉花糖球小狗跑步视频。 -林央：喔。 -江故：明天可能还要问问你试训的情况。 林央内心疑惑了一下，想说你去问杨朝或者小陈教练不都更省事么。 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问这句话。 -林央：好。 -江故：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林央：嗯 江故发了个可爱的晚安表情过来。 江故的养生出名到连他这种不想听江故消息的人都有所耳闻，毕竟江故可是真会带着泡枸杞的保温杯上年度盛典，大家都惊呆了。这个点对江故来说应该已经很晚了。 林央其实还不困，但江故不想聊了那就不聊呗。 -林央：[晚安] 结果江故的信息又来了。 -江故：但我其实还不困。 -江故：再说会话吗？ —— 三亚某别墅区里。 年年推门进屋，一眼看见靠在床上打着哈欠发消息的江故，错愕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年年是隔壁CPG战队的ADC，也就是射手，同样是个明星选手。 CPG和ATG一起进过两次世界赛，在国外大伙儿相互照应，关系自然不错，而且江故和年年相对更投缘些，私下里也是会一起出去吃饭的朋友。 这次来录节目，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要求和对方住在一间，官方自然乐得卖这个人情。 “你不是一样没睡。”江故眼皮都没抬。 “大哥了，我又不是养生咖。”年年喊道，“也对，现在不是赛季中，熬夜也没所谓。那你下去喝酒去吗？” 楼下的吵闹声很大，就算年年在这儿唱卡拉ok都没人会听见，毕竟楼底下是真的在唱卡拉ok。 选手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原本就精力过剩，聚在一起，更简直是不把房顶闹翻不会罢休。 江故摇头笑了笑：“不去了。” “也是。你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景，尤其现在转会期，去了就是追问。”年年进里间去漱了个口，洗了把脸，“对了，你是不是没在ATG了，能跟哥们说吗？” “说不了一点。”江故说道，“我身上有合同。” “理解，我也不是想打听你什么。”年年声音压低了点，“我就确定一下，你是还在LPL打吧？” LPL就是国内联赛，对应的还有北美、欧洲、韩国等其他赛区，江故惊讶地看了年年一眼：“肯定在啊。” 年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那就行，哥们见不到你会伤心的。” 通常就算转会，也不会跨联赛转会，江故想了想反问：“你怎么会想到这儿？” 年年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赵明那边传的啊，说你可能去海外联赛什么的，想和顶级选手合作，就跟他之前说你想要九位数年薪一个套路。” “但是我官宣结果一出来，在哪个队不就很明显了么。”江故有点没理解，“他说这套也没用啊。” “所以这套他也没公开说，就说给几个领队听的。”年年说，“观众只要你还在LPL就不会管那么多，但是队伍要觉得你有出海的心思，对你可能会有别的看法，别忘了你可是LPL的招牌。赵明那一套，我们心里明白，但也不是所有队伍心里都明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气不过你走，什么损招儿都出出来了。” 江故没说什么，但表情很明显是“呵呵”的意思。 年年也完全理解他这种表情，“我们领队当时就说你不可能出海，差点跟赵明吵起来了，唉，等赛季开始就好了，你现在不出面，他们肯定要跳，但是你走了他们不可能有成绩，他们那个德性，想装好人也装不了多久，到时候你要和他们撕逼，哥们肯定发微博支持你。” 年年说完，奇怪地看了江故几眼：“不是，这么大的事儿你好像完全不在意啊，就在这玩手机？跟谁聊天呢？” 江故答：“对象。” 年年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但他也很错愕，毕竟这几年江故连个绯闻都没有过。 年年把ATG的糟心事瞬间抛之脑后，八卦地凑过来：“你谈恋爱了？和谁？” 江故：“没谈，在和之前的对象聊。” “你还谈过恋爱？”年年连问话格式都不改的，“和谁？” 江故：“……” 年年：“……” 年年没真的想去看江故聊天屏幕上的内容，他努力在脑海里搜刮江故以前看着和谁不正常。 “女主持？不应该吧，女解说也不像，你连休息室都不出的，怎么跟人谈恋爱。” “女主播？网红？但不是你风格啊，而且你要真和网红谈恋爱了，怎么可能不发微博的。” “素人？老家的青梅竹马？也没听你提过啊？” 眼看年年都快猪脑过载了，江故总算说道：“别猜了，你猜不着。” 江故：“是圈内的，要是能追得上，以后你就知道了。” 年年更惊愕了：“还会追不上吗？” 江故语气淡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表情还有点愉快：“不让我滚就不错了。” 年年：？？？ . 年年不想过多八卦江故的感情问题，反正他怎么猜江故也不告诉他，他注意力还是在ATG那边。 没品的队伍不少，但是没品到ATG这样的可不罕见，他跟个老妈子一样的为江故担心。 “你不怕他们把你名声搞坏吗？”年年问。 “他们巴不得我去吵嘴仗，我可没精力和他们耗。”江故说，“总决赛采访的时候我阴阳回去就得了，战绩说话，看看大伙儿是信他们还是信我。” 江故这意思就是别管在哪个队伍，他肯定能进世界赛，年年这才算放下点心。 不过也就放下一点。 “你确定没问题吗？你新队伍配置怎么样？服你应该是肯定服的，管理层信任你吧？” “放心吧。”江故连连点头。 年年还是心焦得很，想到这儿就很担心好友的职业生涯，边溜达边念叨赵明有多不做人，ATG有多不地道。 结果一眼看到漩涡中心的江某人，在给自己的前任发微信。 -江故：可以双排吗？ 年年：“……” 救命，这里有恋爱脑。 【二八】 关于双排的询问当然是不可以。 林央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 因为和江故一起打，对训练没帮助。 打野对中单的影响太大了，和江故那么强的打野一起，林央混就行了，没什么练习的价值。 如果对训练没帮助，那就纯粹是一起玩了。 他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一起玩。 江故对于林央的拒绝看的倒是也很开，很快回复说没问题，能理解。 林央心里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江故又发过来一条。 -江故：我下次再问。 林央：“……” 林央板着脸。 问也没用。 —— 另一边年年错愕地嚷：“你前任不愿意跟你双排！为什么会有人不愿意跟你双排啊？” “不愿意跟我双排不是很正常么。”江故倒是淡定得很，“我又不是人/民币，人人都得喜欢。” 年年更不理解：“那你还巴巴地贴着人家干嘛啊。” “我喜欢啊。”江故回答。 年年憋了半天，实在是想不明白前任对Shadow爱答不理，Shadow为什么还要这样粘着人家。 再不济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也该懂啊。 年年忍不住问：“我能八卦吗？” 江故：“你问呗。” 于是年年就真问了，江故也真给他说。 细节说得不多，比如林央的身份什么的他就没告诉，性别也没有，但是之前的误会，包括他请ATG代发消息但是ATG没有发，包括林央去基地等他但是基地没有告诉他，还有后面的拉黑删除，全都讲了。 年年听完，弱弱地举起小手：“哥，别的都明白了，但是我有一点不懂啊。” “你说。”江故说。 “你既然到现在都放不下你那前任，为什么当时不死乞白赖求他朋友给你他新的联系方式？”年年问，“因为自尊是吗？” “有吧，但不完全是。”江故想了想。 对当时的他来说，有些东西他宁愿直接忘记，如果那时候说出来不如去死，但现在时移世易，倒是都能平和地看待了。 江故说：“你应该知道，我有段时间家里条件不太好吧。” “嗯，我记得。”年年点了点头，仿佛是理解了，“你那个……负债。” 江故家里欠过赌债，他父母欠的，他在还。 知道一旦陷入赌博就回不了头，他想着还完了就断绝关系。 他去找二哥，问林央联系方式的时候，还差几万。 那次江故给二哥打电话，被语气很不好地骂了。 本来林央那几个哥哥就不支持他们俩的感情，一穷二白的两个人，又是两个男生，除了感情什么都没有，当时的误会一出，他们没去基地门口堵江故都是很给面子了。 二哥说：“你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就不能让小林央过个正常人的新生活吗？” “你有脸找他吗？” 江故当时并不知道那些误会，他以为自己“要封闭训练”的消息传达到了，也不知道林央曾经到基地外面等。 被二哥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他火气也上来了，什么都不想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很快又得知家里的赌债不是“还差几万”，是“还差四十几万”。 当时的LPL还没有爆炸性的待遇提升，四十几万是江故三年多才能拿到的工资，他听到这个消息，发了会儿呆，忽然就觉得二哥骂的有道理。 他什么都没有，林央是大学生，他什么都不是。 他就算再求着林央回来，也什么都给不了林央，难道要林央跟他一起过还债的苦日子吗？ 所以最后江故还是没有再找下去。 这些话那天晚上聊天时江故没有告诉林央，是因为没有必要。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多一个误会少一个误会，没有很大的区别。 二哥骂他不论多狠，在二哥那个情境下都没什么大毛病，江故也不希望林央知道他曾经背着三十多万的债务，他不希望林央对他的态度里有同情分。 . “现在你债也还了，该断的关系也都断了。”年年同情地说道，“但情况也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是吧。你就算是天王老子去找人家，人家也不一定待见你，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是秀优越。” “对啊。”江故叹了口气。 他处理完自己所有的烂账已经过了两年。 两年里，谁知道林央有没有新的恋爱，新的心上人。 林央那么可爱，一定有很多追求者，那些追求者一定有不少比当时的江故更优秀。 就算后来的江故已经取得了自己都没想过的成就，但对林央来说，那些未必是他看得上眼的东西。 两年足以抹平对一个人所有的心动，更别说是一拍两散的人。 江故知道林央不想见他，也不敢去打听林央近况。他怕听到林央有了新的恋人，不知道要真这样该怎么办。 . “但是。”年年话锋一转，“能再相遇，还能说上话，那就是缘分了，对吧？” 江故冲着年年竖了竖拇指，心说您真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我也能理解你前任了，虽然你俩之间的每个事情严格说来都是误会，但是心灵的创伤是真实地造成了，你不告而别也确实是不告而别，何况你又不想说赌债那个事，别人一时半会看你不顺眼，也是正常的事情。”年年说道。 江故：“嗯。” 年年继续分析：“应该说别人还愿意搭理你，已经是对你很温柔了。” 江故愉快地：“嗯嗯。” 年年：“……” 年年问：“但要是你迟迟没有进展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追求者呗。”江故倒是看得很开。 实际上现在这情况，连追求都不好明着追求，和林央的关系刚勉强续上一口气，到达朋友的程度，贸然重提暧昧话题，只会被更加讨厌。 江故坦言：“能天天说上话就很不错了。” 年年扶额，心说以前没看出来Shadow这样啊。 遥记得当年夺冠庆功会上，好几个人要给江故介绍对象，江故都非常坚决地拒绝了。 他还以为Shadow心里面只有游戏呢。 现在看来这种事情还是分人，人家心里早就有惦记的人了，谁来都没用。 “可是你马上赛季要开了。”年年未免又有点担心，“到时候怎么办啊？你俩好不容易热乎点，赛季一开没空了，那你不又凉了。” “哦，那个不是问题。”江故道。 年年：？？ 赛季开始都不是问题了？ 他怀疑江故在谈一种很新的东西。 —— 江故在三亚呆了五天。 林央就和他聊了五天。 林央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不该和前任走那么近，但是他挺愿意和江故说话的。 也许只是因为无聊，可是和跟红茶或者跟二哥聊天相比，他也更愿意和江故说话。 但江故说双排，他又觉得不合适。 想想那个场面很尴尬，而且又觉得江故讨厌。 何况，林央也不像江故那么闲。 试训进入后半期，林央很努力地要稳固自己的位置。 一起试训的五个选手里，除了被淘汰的逍遥外，还有两个LPL选手和一个LDL选手，他们几个里，林央的操作最强，对线单杀的概率最高，失误最少，但他意识最弱。 毕竟5V5和路人局需要的战术意识完全是两个东西，和其他选手相比，林央缺少了两年左右的系统培训。 虽然在过去两周他努力地想要补回，但年深日久的积累并不是那么容易跟上。 比如他们会有情景分析的培训，最简单的例子，大龙这种关键资源点还有一分钟刷新，所有人都在龙区附近徘徊，问他们这种时候要怎么办。 这其实是非常复杂的局面，因为要考虑所有英雄的发育状况、大技能的冷却时间、三路兵线的状态。 而且离谱的是这种情景设置会弄得跟大家来找茬一样。 比如说之前有次，林央对着图看了两分钟，犹犹豫豫地回答：“我认为这波不能硬打，最好是做好大龙视野等机会。” 小陈教练说：“不对。” 林央问为什么。 小陈教练说：“你觉得不能打，应该是认为对面打野站在爆炸果实那里，一弹就下来了，但你仔细看，爆炸果实实际上还没刷新，先进去站位，对面打野就站不进来了。” 林央认真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给他刷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图出来。 林央确定了下爆炸果实这次依旧是还没刷新的，信心满满地说道：“我认为这波要直接进去站位，逼对面后退。” 小陈教练说：“不对。” 林央：？？ 小陈教练指了指右上角的己方辅助：“你看这个锤石的动作，他的手是挥起来的，说明他已经放了Q技能，只是动画效果还没出来，那等你们进去站位的时候，锤石的技能在冷却，你们反倒是劣势。” 林央：“……” 第三次，又是这个图。 林央看了看爆炸果实，刷新了，自己家锤石的技能正在冷却，想了半天，说：“这波对面打野能轻易地弹下来，而且我方辅助技能没有好，我们不能贸然进去站位。” 小陈教练说：“不对。” 林央：？？？？ 玩不玩了？？？ 小陈教练指了指上方的双方状态栏：“这次你漏了个很明显的点，我方有一条海克斯龙和一条火龙buff，打起架来这两个龙buff增益很多，哪怕差一个锤石的Q，也是打赢的概率更大。” 林央：“……” 训练不了一点。 . 这种情景设置看起来是折腾人，实际上意义很大。 因为真到比赛时，情况会比情景设置更为复杂多变，而且时间就那么一点，考验的不光是选手的判断力还有直觉。 他们必须训练出尽可能精准的直觉。 林央现在对自己的直觉并没多大信心，他自我评价就像是刚开始接触某个数学概念，做和例题相似的题型可以做得出来，再难的就做不出了。 当然这更多是学霸小林的一种自我折磨，实际上他掌握的还不错，满分100怎么也有个85的水平。 只不过林央自己要求自己，恐怕95才是及格分。 时间就这么又过了一周，转眼来到试训的最后一周，那天晚上，四个选手被小陈教练叫过去开会。 小陈教练先客套了下，感谢大家这三个星期以来的不懈努力，又肯定了大家取得的进步。 紧接着，他宣布了最终考核的规则。 最终考核并非试训决定性的考试，但占比很大，在刚开始试训时就已经说过，也说过是以训练赛的形式进行。 “不过，我们这次会有一些变化。”小陈教练说，“原本的打算是我们四个选手，正好组成两组打比赛，但三个星期下来，你们对彼此的套路已经太熟悉了，训练赛可能不会达到很好的效果。” “所以为了测验训练成效，我们为你们找了新的对手。” “是一支LDL战队。” . 不知道其他人听见小陈教练这样说时心情如何，反正林央是慌了。 只不过林央是个非常稳重的年轻人，所以他没有表现出来。 LDL战队，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五人团队。 他们已经磨合过几个月甚至一年，有自己独到的战术和默契，根本不是一个试训选手加上四个临时喊来的队友能比拟的。 好在小陈教练说，试训选手不需要担任指挥位置，本身ZRG这个队伍也不是靠中单指挥，这让林央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但轻松的也有限。 因为林央还没有和真正的职业队伍打过，哪怕对手是次级联赛的职业队伍，也是很大的挑战。 自从知道最终考核的对手如此强大之后，林央肉眼可见地加大了自己的训练强度。 他没办法拉着四个人和他一起打，就只能多打单双排，练得越熟越好。 小陈教练看林央最近打得排位太多了，有点担心他。 尤其林央最近出现在食堂的时间越来越晚，这可不是好兆头，第二天开始，训练一结束，小陈教练就来拉林央：“走，Taro，去吃饭。” 看得出小陈教练很关心杨朝，吃饭时也一直拉着他聊。 但不管是小陈教练还是杨朝，他们是职业圈子里的，却不是真正的职业选手，也就不能理解林央此时的焦虑。 最后，虽然林央觉得这样很冒昧，还是在当天晚上给江故发了消息。 反正江故也每天给他发消息，而且他这是正事。 应该……不算烦人吧。 -林央：现在有空吗？ -林央：我想问问，第一次和职业队打，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江故和以前一样，基本上秒回。 -江故：你要打职业队了吗？ -林央：嗯，LDL战队，很慌。 -江故：是最终考核？ -林央：嗯。 -林央：我意识还差很多，对面有战术的话，我不知道怎么拆。 -林央：还有，队友现在都没定下来，到时候临时配合，我怕跟不上。 -林央：还有选英雄……我感觉不该拿刺客，可是拿发育型的，我玩的又一般，加上意识上的劣势，可能临场表现真就比不过别人了。 林央眼看着江故的聊天框从“对方正在输入……”变成“Shadow”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变成“Shadow”。 最后终于有消息发过来了。 -江故：… -江故：不是，你这个问的太多了，打字很难说。 -江故：介意电话吗？ 林央想了想，直接给江故拨了过去，很快江故就接起来了。 与其说林央“介意和江故打电话”，不如说他们俩这个状态，就算不提，单独说话的时候，林央也一样会想到以前。 那感觉像泡泡水一样，刺刺的疼和微微的酸。 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林央有些下意识的躲避。 但因为是在答疑，他也就暂时忽略掉这些。 江故先给林央讲了讲职业队比路人队的优势点，又大概说了下怎么快速的判断对方的战术，然后是选英雄的思路。 林央听得认真，江故很快听到他那边笔划在纸上唰唰的声音，愣了愣问：“你在记笔记？” “简单记一下。”林央回答。 “不用记，一会儿我整理下简单的文字版发你就好。”江故说，“你这么边听边写，说不定还会漏记。” “也是。”林央想了想，“谢谢。” “别客气。”江故说。 两个人同时顿了顿，林央的笔搁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 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短暂沉默里，林央听到江故那边的背景音。 远处其实很嘈杂的，能听到有人喝高了在扯着嗓子唱歌，但是江故呆的那个地方很安静。他跟林央说话的时候没受到过任何打扰。 泡泡水一样的感觉倏忽又浮上来了，酸酸麻麻地包裹着心脏。 林央犹豫了下，问：“你那边好像挺热闹的，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要不晚一点再说也行。” “不耽误。”江故回答，“我不忙。” 【二九】 离最终考核的训练赛越来越近。 对林央来说，就像进入了一种期末考试前的状态，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复习，都嫌做得不够。 白天林央会做很多情景练习，还有基础训练。 很多人觉得打职业就是一直玩游戏就够了，其实死记硬背的东西很多，真要下苦功的话，完全就是上课又上班的感觉。 以林央最擅长的劫为例，他得记住多少攻击力的劫能一个Q秒掉后排兵，劫有了一件小穿甲装之后能一套秒杀掉多少血多少护甲以下的对手。 这些数据在熟练度很高的时候意义不算太大，以前林央也可以靠直觉完成，但是对不那么熟练的英雄，伤害的估算不会那么准确，记下这些数字，游戏会好打不少。 另外就是使劲实战。 训练赛有，但是对林央来说不太够，打完了他就复盘，复盘完了就去打单双排。 林央甚至一度动过请9个陪玩来跟他打5V5的心思，问了杨朝得知这样不合适，才遗憾地作罢。 也会每天和江故聊两句。 江故自己说他不忙，可林央知道录节目，不可能一直不忙。 他并没有一直找江故聊的打算，架不住江故主动来找他。 每到饭点江故就问他吃饭了没，再加上小陈教练也会跑过来拉他，这才确保林央每天都准时吃饭。 然后就是晚上，江故会主动来问今天有没有什么疑难点。 既然江故都来主动找了，林央自然也就问他。 中野两个位置，细节不同但很多思路相通，很多东西除了江故之外没人说得出来。 偶尔林央会恍惚，好像回到了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江故教他打野，教他玩螳螂，也差不多是这样。 几天的对话让他们关系和缓了很多，江故说林央考核那天他刚好回来，问林央要不要打完比赛一起吃个饭。林央犹豫了好一会儿，居然没拒绝。 . 但别管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训练赛越来越近，林央的紧张劲儿还是又上来了。 距离训练赛还有两天。 读书时林央就是一复习就废寝忘食的性子，结果通常都很好，但过程中那个苦行僧一样的劲儿就算是当年的二哥他们都看不下去。 现在的小陈教练当然也忧心得很。 晚上六点，训练课下了，但是林央还在看复盘，小陈教练知道早几天开始他就这样了，特意跑过来找他。 “Taro，咱们吃饭去啊。”小陈教练说。 “教练我等会儿再去，这还有好多东西没看完呢。”林央说，“您就别管我了。” 要是再早几天，小陈教练哪怕用薅的也要把林央从座位上薅起来，但是距离考核就两天了，林央专注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陈教练知道他这样子劝不动，叹口气出去了。 过了二十分钟，从食堂打了饭带回来。 那时候林央已经没在看复盘了，在打单双排。 基地规定，不能在电脑前面吃饭，所以小陈教练只能把饭给林央放在后面茶几上。 他站在林央的电竞椅后面，看他打了一会儿，再次劝道：“你别太辛苦了，一会儿记得吃饭啊。” “好。”林央说。 “不要太紧张了，一个考核而已。”小陈教练又劝道。 林央专心地把对面中单给杀了，随口应道：“放心吧，我不紧张。” 八个小时后，顶着黑眼圈，还没有离开过电脑的林央：我一点都不紧张.jpg …… 林央是感觉到肩膀酸了，才意识到自己真打的有点太久，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才发现夜色已经很深。 因为整个楼的总闸关了，哪怕训练室里开着地暖，外头冰凉的地气渡进来，训练室里还是有点冷，而且晚上没吃饭，他肚子已经在“咕咕”地叫。 林央想起小陈教练给他打了饭，于是离开电竞椅去了茶几那边，但是放了这么久，菜早就已经凉了，油焖笋还有鸡块的表面上，都结了一层亮晶晶的油花。 他有心去微波炉热一下饭，可微波炉在食堂里，凌晨一点多这个时间，早就已经断电锁门了。 那只能叫外卖了。 林央打开手机想看一下，又看见好几条消息，比如小陈教练的。 -ZRG小陈：Taro你记得吃饭啊！别睡太晚！ -ZRG小陈：我先回去了，我刚在你后面跟你说了十几遍，虽然你都答应了，但我总感觉你好像没听见的样子。 -ZRG小陈：早点休息！别睡太晚了！ 林央：“……” 真的说了十几遍吗，他确实是没听见。 看看小陈教练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了，这个点他应该早都回去睡了，林央就没回复这消息。 另外的就是江故发来的。 -江故：吃饭了吗？ -江故：按时休息了没？ -江故：活动一下没有？ 林央：“……” 心虚.jpg 都没有。 算算江故其实是两个多小时前发的了，但是回复江故林央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也不怕打扰他。 林央没好意思坦白说自己答应好的休息一件没干，就回了个“qwq”的表情，让江故自己意会去吧。 江故回的倒是快。 -江故：训练结束了吗？ 林央其实是不想结束，但他确实是很累了，可持续发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万一累病了，考核的时候就根本玩不了，所以必须得休息。 -林央：嗯 -江故：小陈教练说你还没吃晚饭。 -林央：我现在就点外卖 但这个时间的外卖除了烧烤就是麻辣小龙虾，太油腻了，林央看了半天，一点胃口都没有。 要是这会儿还有人能叫着就好了，他就可以出去吃。 哪怕江故都行啊，可江故还有两天才能回来呢。 从外卖软件切回去，林央看见江故的消息。 -江故：吃宵夜吗？ -林央：你在三亚我在上海，云吃是吧。 -“Shadow”分享了一条位置信息。 林央看到位置信息的小区名字时愣了下，想这怎么有点眼熟。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这是基地的小区名，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