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放过我》 一.谁放过谁? 秋意如刀般将湖面割裂,掀起阵阵潮气。 林不玄立在岸边腰杆挺直。 他眼眸低垂,神情肃穆,倒不是触景生情,而是因为他脖子往下正横着一把剑。 泛着寒光的剑锋离林不玄脖颈的距离只有不到零点零一公分。 剑的主人是个身材颇有几分娇小的白发少女,而她媚眼如丝,红唇轻启: “本小主最后问你一遍,拜入我执柳宗,你是愿意不愿意?!” 随着她的话语散出,湖中瞬间激起数丈大浪。 ———— 林不玄穿越来这修仙地界一年多了。 早听闻仙人掌中雷火随手开山断河,很是气派。 这被名门望族特地登门收徒的好事,林不玄自然是朝思暮想梦寐不忘的。 可无奈的是,他在这寒山脚下一年兜兜转转,凭着自己口灿莲花装成高人以“改良”“钻研”为由“借”了几本功法来琢磨琢磨。 研读的结果也不能说是毫无所获吧,起码也是确定了自己没有丁点儿修道天赋。 但今日...林不玄茶余饭后潭边散步正巧撞见这仙子沐浴,急急忙忙想摆自己“高人”的架子还被当场识破,结果对方非但不要自己的命反倒逼着自己拜入宗门?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若是一般人,那此时肯定已经欣喜若狂了,那林不玄只能说他在第一层。 执柳宗名声显赫么? 那是当然,整个大离九州扛鼎宗门之一,但...它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门,而且行径还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是极端磊落开诚布公行恶的纯魔门。 名声显赫?倒不如说是凶名远扬! 而传闻此门中无一男丁,门徒各个心狠手辣,那是全员恶人! 执柳宗的少主忽然出山请个陌生男人回宗,还是收做门徒? 鬼才信!我什么修为什么天赋我自己心里不清楚? 林不玄已经完全洞穿了面前这小妖女的想法。 这不是贪图我的美色?想把我抓去当炉鼎? 那我林不玄必不可能接受! 可是...林不玄深知自己没有一丝修为,实力估计还不如一条凳子腿,而看这少女弹指间掀起惊涛骇浪,那她实力起码硬过数十条凳子腿! 林不玄万念俱灰,只可惜刚刚潭中妖女起身太快自己啥也没看清,他正欲先以缓兵之计应下,却听那妖女笑道: “我猜想,是公子还在思虑为何本宗看上了你?” “其实不是本宗,是本小主个人的意思,相中你的缘由也很简单,你好看。” 当然这话后面还有半句她没说,“又很弱,我才懒得杀你,正好合适渡情劫,我要你助我修行呀!” 苏若若其实也没想到这莫名其妙的山野间居然还能遇上林不玄这般凡俗,长得不错是一点,没修为也是一点,至于天赋么...似乎连灵根都没有,不过,胆子很大,居然还敢稀里糊涂装高人? 而自己入潭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步履,难不成是真有些底子? 但苏若若并不想考虑这个,总之他有些特殊,又不怕自己,也算与自己合得来。 苏若若打量打量林不玄,哪怕是这家伙有些偷鸡摸狗的功法在,那也没修为,吃不了自己一拳。 虽说师尊命她下山假意为渡情劫历练实则截胡锁心宗刚刚出山的圣女,但...哪有送上门来的修为不收的道理? 苏若若记得很清楚,师尊有云:“凡修道者,得需太上忘情,方可证道。 之所以大离无一真仙,是因为还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断情”这一条。” 而锁心宗素以断绝一切情愫的锁心大法闻名天下,所以自家如此重视锁心宗的原因不单单只因为她们是正道宗门。 所以,以师尊的看法,锁心宗是最有可能出一位真仙的宗门,若是有人登仙,如此大离的正魔乱世,必将迎来一场变革。 但...锁心大法不好偷师,这“情劫”还不好渡了?这不就有只呆头鹅送上门来? 不过,虽然是本小主小赚些许,但凭什么这家伙还一副犹豫不决甚至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苏若若虽是魔门子弟,但对于情不情的还只能算是一张白纸,她的思想很简单: 老娘的身子谁也没看过,你小子看了,那本小主得对你负责啊! “眼神闪躲什么!本小主又不吃人!” 苏若若看着林不玄这厮仍是一声不吭,稍稍有些郁闷,知道你生的不错,可本小主也不差啊! 除了...小了些,但师尊说了,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时候! 林不玄暗暗缩缩脖子,眼前的妖女按容貌说,那就是被收成了炉鼎也绝不会亏一点的,虽然还看得出几分稚气未脱,但...那日后必将倾国倾城的底子根本掩饰不住。 一颦一笑之间,足以天地失色。 林不玄略微有点想法。 可,不吃人?这世人皆知你苏若若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你以为你冲我一笑就能骗过我了? 还不是想抓我回去当炉鼎,为什么说这么多让我自己愿意? 林不玄很懂,按照烹饪学来说,这妖女是想完美保证肉质的鲜嫩可口...可是自己的确没有反抗的权利,只能在心中暗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有我翻身之日,必将你个妖女斩于马下! 林不玄虽是这么想着,但他嘴上还是说: “愿为少主戎马...” “哼,这还差不多,哎...把手给我。” 苏若若轻哼一声,甩手收剑,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方才执剑的那只手。 【叮,已检测到好感,不会真有人吃软饭吧系统激活成功,当前软饭对象变更为:苏若若】 【当前目标:提升对象好感至50(99为上限,陌生为0,可为负数,当前好感*1)及登上“此獠当诛榜”前十,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1,软饭值*250】 林不玄心中正念着“妖女放过我,妖女放过我...”便是听到一声脆响,然后他脑海中缓缓挤出一个“?” 好家伙! 我等了这么久的金手指终于到账了?! 不会真有人以为我没法修仙吧?这波你以为我没天赋?马上吃软饭给你看! —— 苏若若忽然觉着面前这家伙望着自己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不太对劲了,就好像...在看一条一看就很丰饶却还没被开采一下的玉脉一般... 往常她随宗门动身,见过的所有的人,见了她...不,她连脸都不用漏,就可以让所有人闻风丧胆,不论男女。 所以大多数世人都不晓得这苏若若长什么样子,但绝对晓得她的凶名。 而苏若若也早习以为常了,毕竟人人皆退避三舍也能更证她执柳宗的凶名,没什么不好的。 可此次苏若若独身南下,眼前这家伙,先前就不怎么怕她,现在这眼神更是愈发...贼兮兮,不知怎的,苏若若忽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2,共计*3,奖励软饭值*5】 “???” 林不玄望着那伸出手却将脸别过去的苏若若,怎么这妖女还带着自我攻略的属性? 不管了! 都是好事!林不玄大大咧咧将自己的手顶到苏若若的面前。 管它什么正邪?!魔门的软饭不是软饭? 人间正道是沧桑,魔门才是我的家啊! 二.教练,我想修仙! 苏若若的手还挺凉的。 要说这修仙就是好哈,你看这能随意开山的小手居然还如此水嫩,林不玄看着还蛮馋的,当然,馋的是修仙。 “方才看了本小主还想着跑路,现在又是盯着我的手看个起劲,公子你有怪癖啊?!” 苏若若给林不玄打了“执柳宗”的法印之后急急忙忙将手抽了回去,这厮的目光赤裸裸,不带一丝修饰,就很质朴地告诉你,他馋...这什么人嘛?! 一等一的登徒子! 苏若若面上微微有些发烫。 她此次南下独身于坊市中穿行,见证了那些自以为夸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传闻皆是真事。 类如什么单“苏若若”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孩提止哭... 她每每回想起那哭闹撒泼的大胖小子听了自己的名字当场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心中都快有点抑郁了。 但苏若若也明白,这多多少少也在情理之中,勉强算是可以接受,毕竟就该世人惧怕她的,怎么居然真会有人如此觊觎? 苏若若本是不信的。 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遇上这胆大包天的林不玄,迎上他那丝毫没有遮掩的的目光她才是发觉...原来我苏若若也是个女人嘛! 虽然还小,果然还是一点不差吧?! ———— 林不玄那边自然不晓得苏若若这丫头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过自己这馋,那也是真馋,尤其是刚刚她撒手后那突如其来传来的一声脆响。 【叮,恭喜宿主牵手成功,奖励软饭值*10,(共计*15)】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共计*4),奖励软饭值*5,(共计*20)】 林不玄望向苏若若的眸光顿时就愈发炽热了,那哪是什么魔门妖女? 那可是活脱脱的一练级副本啊! 我发家致富,得道成仙的机会都在你身上啦! 林不玄似乎已经看见如山般的软饭值倾泻而下的情形。 方才他偷偷浏览了几眼这系统面板,总之上边什么商城也好抽奖也罢,功法乃至灵根,炼丹乃至植株,一应俱全。 虽然现在这兑换界面还是灰的,但...还是一句话: 只要软饭吃的够多,登仙那是指日可待! 虽是魔门妖女,但怎么看怎么纯,除却牵手以外,可开采的位置不是海了去了?虽然我林不玄不懂修仙,但这提升好感么... 我敢说这大离九州的天下,没人比我更懂! ———— 林不玄还真想对了,苏若若对于“情感”一事的了解完完全全是靠着道听途说,说她是一张白纸都不为过。 而且,她自幼宗内接触的姐姐们,多多少少怕误了这位圣女的前程,当然要把她往修道那引,所以要不是把紧口风,要不就是夸大其词。 苏若若在如此环境下日夜耳濡目染,自然会以为这所谓情愫,不过是修道的工具罢了。 兴许这丫头还在沾沾自喜寻到了可渡情劫的合适人选还不好说,妥妥的傻白甜一个。 若是本家宗主晓得这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好死不死自己送上门去还心里喜滋滋以为是血赚估计得气个半死... ———— “这时候哑口无言了?先前见你装仙家高人时挺能说会道的呀...是怕本小主捉你当炉鼎榨干?算了算了,实话跟你说吧,本小主要你助我渡情劫喽...至于炉鼎,你个没修为的,怕是有些不够格。” 苏若若潭边蹦蹦跳跳行路,忽而转过头来冲林不玄一笑。 林不玄心头一颤,好事啊! 刚刚就在怕这金手指到账不了多久,若是被迫成了炉鼎,那岂不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什么“六味地黄丸”都要不少软饭值的,保不齐还是个恶性循环。 得苏若若如此一言,林不玄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心头思量思量那系统的任务,终于开口问: “尽力...尽力,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少主,可曾听闻过什么‘此獠当诛榜’?此乃何榜?” 此獠当诛榜林不玄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那是穿越前的理解了,刚刚观览了系统给的目标后半段,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大离的榜单不少,但大多数耳熟能详的都是什么新秀榜,大能榜之类的,至于这榜还真是鲜有耳闻。 “此榜只流于我等修士之中,不曾想,林大仙也有耳闻?此榜唯有‘天之骄子般的大人物’才有资格登上,怎么,你想上榜?” 苏若若眼眸微弯,朝着林不玄咯咯笑道: “公子自然不必眼红,就本小主方才拿你手留印之时,公子此番上此獠当诛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苏若若稍稍一顿,瞧见林不玄一脸错愕,就不待他说些什么,接着解释: “通俗些翻译这榜差不多就是——天下最令人记恨最想暗杀的男人前一百人,只不过这榜从未满过,因为暗杀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么夸张?!” 林不玄眼珠一瞪,不曾想自己这虎穴未出又直入龙潭?少主救我啊! “这是自然。”苏若若双手抱胸,还一脸骄傲道: “我执柳宗虽是扛鼎魔门,但其间的师姐妹莺莺燕燕美不胜收,自是天下无数男人朝朝暮暮心心念念之地。” “要不是有师尊坐镇以一句‘天下男人本座见一个杀一个’开路,估计会有不知多少色欲熏心的家伙一旁开宗立派...” “就凭你个没修为就长得好看了一些些的家伙居然拔得了头筹么...此獠当诛榜你不上谁上?不过,你自保能力还是差了点儿,本小主就是想保也不能随时在旁...公子想怎么样?” 苏若若歪过头,盯着林不玄的眼眸,一只手去理自己的发丝,轻声发问。 林不玄稍微思量思量,苏若若说的很在理,可这自保当然也不是说保就能保的,要不请这妖女帮衬一下装装大能? 可苏若若尚能一眼洞穿,谁也不晓得会不会有哪路神仙看穿了跳出来试探试探,自己这小身板经得起试探么? 如此权衡之下么... 林不玄心中落定,他望向苏若若的眸光清澈,正气凛然道: “我想修仙!” 林不玄底气十足,因为这修仙是他真实想法,虽然没啥天赋,但...这傍上的可是大离扛鼎的魔门,是这寒山周围的野鸡宗门能比的么? 三.你说的这个圣女她漂亮吗 “哦?” 得言,苏若若稍稍一怔,她抬起头来好好打量了一下林不玄,以这家伙给她第一印象么,是个不知死活的登徒子,还喜欢弄虚作假... “为什么?” 她还以为林不玄会说什么想继续装大仙请自己帮把手之类的胡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正经? 有点古怪,怕不是正道宗门派来的奸细! —— 林不玄看着身前的苏若若眼波流转间眸中藏着或深或浅的怀疑与猜忌,心中颇有些无奈,如此仓促情形之下,你看我有得选吗? 至于该怎么回答么...林不玄心中默念“联系上下文”的口诀,缓声道: “既已随少主踏足江湖,虽然在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没有一点武艺在身也不好成了软肋不是?再者,久闻执柳宗魔...神功盖世,若能亲身体验一二,那也无愧上榜了。” 林不玄一面义正言辞一面暗中打量着苏若若的表情,看她频频点头的样子,似乎是有戏? 难不成还真能撬个顶流宗门的功法在手上? —— 苏若若伸手抚了抚额略略一思。 林不玄说的还蛮有道理,苏若若本身自由散漫惯了,别说宗内了哪怕是这大离天下都几乎没人能管住她。 想要她天天小心行事? 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不晓得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但...本家确实缺个先生的位置,若是能有一点属实,那也能用他来堵师尊的嘴... 教这家伙功法?自家宗门的神功一绝是真,但...那都是女子修行...等等,方才他说什么? 亲身体验?! 这家伙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么?执柳宗向来只收女修,功法也只能女子修炼,这“亲身体验”么,一听...一听就晓得十分不对劲。 “流氓!色胚!登徒子!你...你你!胆子不小啊!” 白发妖女双颊微微涨红,指着林不玄的鼻子哼声,连连骂了好几句,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磕绊。 “????” 林不玄一脸懵逼,咋回事?我这么客气说话怎么惹得这小主子动生气...不对,那是羞怒?!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瞧见林不玄就差把“少主冤枉啊”写在脸上了,自己的神情终究还是缓了些。 算了,想这家伙也是随口恭维的,自己没必要和这凡俗置气,主要是人家还长得如此俊朗。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2,共计*6,软饭值*5,共计*25】 ??? “本宗功法只传女不传男,你以为师尊何故不收男弟子?但...” “本小主手边刚好有本剑典,似乎是配合这柄剑的,你若想修来防身,就赠予你好了。” 苏若若伸手抹过腰间,取出一本老旧剑典,看上去像极了林不玄穿越前地摊上见过的什么武功秘籍,而那把剑,则是她刚刚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 林不玄这才是将目光挪向这把剑,柄长五寸,刃长一尺八寸,整体看上去很有古朴的韵味,只可惜一边的锋刃处似乎还有个断口,但... 绝对是把好剑,寻常的兵器铺里他也有观览过,那是绝没有这般的成色。 林不玄有点不敢置信,一时间分辨不出苏若若这是使计诈他还是真要赠剑。 若是无意,那刚刚系统那声响算什么? 若是真有意,那这修仙界的少女也太纯真了点吧? 这才认识多久?少主你就这么放心我?我虽然是还没修为,但不代表我身无长物啊! 苏若若似乎读懂了林不玄的眼神,咯咯笑道: “你是觉得本小主的信任来的太过果断了?放心...你很值得信任。” “缘由在于我宗的法印一旦打落,若是印者有反叛之心,则当场化作剧毒,即刻入体,寻常武修或许能撑个一个时辰,以公子之能自不必多虑,估计在三息之内就尸骨无存了吧。” “方才种印时一丝反抗意图都没有,依本小主的所想,公子你的身体果然还是很正直呢...” 苏若若一面笑着一面轻踏莲步转到林不玄的面前,抬头望着他,玉指探出,然后缓缓划过脖颈。 “至于这两件么,这寒山上有个道寒门你晓得吧,约莫是个三流宗门?本小主本是办事路过寒山的...” “但今早他们晨练的钟声敲得叫人头疼,我上门本想理论,结果那帮老道有眼无珠,想骂我,本小主有点不爽就顺手端了。” “这一本剑典一把古剑么,是从他们的藏宝阁藏的最严实的地方翻出来的,看似还勉强,就拿了走人,方才本小主入潭洗洗身上的血腥气,正巧遇上你个登徒子,算你有缘喽。” 苏若若一板一眼,干脆将这刚刚出土的道寒门世代相传的至宝丢给了林不玄。 林不玄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好家伙,不愧是魔门! 这道寒门林不玄当然知道,乃是寒山此地最大的宗门,依山傍水,作威作福,弟子漫山遍野。 背后的靠山那可是九亭寺,同为大离一流宗门,比之执柳宗可能差了一线,但也是庞然巨物。 若能有朝一日成为这道寒门门徒问道修仙,那都是百年修不来的福气。 林不玄曾经尝试过,但很可惜,那长老扫了他好几眼只说了一句: “没天赋长这么好看干嘛?害我白白激动老半天。” 如今想来,好在自己没被选上啊! 这在寒山如同天一般的存在,居然被面前的妖女“顺手”端了个干净? 人比人气死人就是这么来的吧?苏若若才多大? 看样子才十余岁,正值豆蔻年华,而道寒门历世早过了百年。 修道者阳寿过百再正常不过,敢情这修道百年多的好几头老妖怪被只小妮子一只手吊着打? 离谱! 林不玄以为自己这答应是以大局为重的缓兵之计,没曾想,苏若若她就是大局?! —— 林不玄背起剑典与剑,还挺沉。 这大离其实是有些内带空间的行囊,十分轻便,只可惜价格也很离谱,林不玄自然是没有。 苏若若本想给他一枚,却见他这模样很有剑修的韵味,就权当助他修行了。 “此典少主看不上眼?”林不玄活络活络身体,甩了甩发酸的肩膀。 “也不是,本小主十八般武艺虽然都略懂一些,但这修剑还是不喜欢,久闻南海有剑圣一心,抱剑而终却一生无悔,我想你们男人或许都喜欢剑?” “再者就是,你生得清秀,挥起剑来,应该还蛮好看的?” 苏若若歪过头,还轻轻晃了晃,她眼眸中正熠熠生辉。 林不玄明白了,这魔门妖女居然还有些颜控?!我以为你只是抓个壮丁渡劫,哪晓得你... “咳咳...少主还是说说要事吧?” 他干咳一声,打断了面前少女的遐想。 “要事?哦对了对了!” 苏若若戳戳自己的脑袋,咋咋呼呼道: “师尊说要让我逮个人,不过现在可能有别的计谋牌打了...” “什么人?什么计?” “逮的人是锁心宗圣女,宁羡鱼。用的计则是...美男计!” —— “????” 林不玄心里只有满屏的问号,说好的助你渡劫呢?我热身都热完了你就要转手去逮那什么锁心宗圣女了? 我不能接... 等等,你说的那个圣女,她漂亮吗? 四.锁心大法固若金汤! “素闻锁心宗以断绝一切繁杂情念的锁心大法闻名天下,少主你的想法真的能成么?而且,这位圣女身边就没有个护法保镖?” 林不玄暗戳戳地问,锁心宗他当然晓得,地位几乎与执柳宗齐平。 只不过人家是个正道宗门,功法讲究的也是六根清净,使此类计谋么,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要说苏若若有没有那个能耐和这位宁羡鱼打一架,那估计是有,执柳宗也绝对能跟锁心宗叫板。 但...这本是两方天之骄子级的人物对弈,怎么轮到自己个刚刚入门的弟子上场? 就因为我生得好看? 我不服! 少主你哪来的自信啊?!我连什么魔门媚功都没学啊?怎么去勾引人家一身正气的锁心宗圣女? 你是想让我刚入门就入土? “切...什么锁心大法,那分有前后四阶要精通嘞,本小主消息很灵通,这宁羡鱼就是因为要入第二阶失败导致道心波动不稳,其宗主才让她出山一边筹备此届天子论座一边自己好好静静。” 苏若若嘁了一声,摇摇头,双手叉腰鼻孔朝天道: “所以,她身边也没有高手旁立,这大离也没几个人敢打人锁心宗的主意,但本小主除外,虽不晓得她如今什么境界,本小主前些日子刚踏足元婴神境,她打得过我?好笑!” “元...元婴?!” 林不玄自然猜想过苏若若实力不俗,但这元婴?!这怎么可能?她才十几岁吧? “怎么?锻体,练气,照心,金丹,元婴,分神,入道,渡劫,洞虚,化蕴,大乘,合道,这区区十二个境界还背不全?” 苏若若语气虽然有几分瞧不起的意味,但她眉眼带笑,似乎是很满意林不玄这幅吃惊的样子。 林不玄的吃惊确实不是演技。 虽说天下有十二境严苛划分,但那第八境渡劫往后乃是仙道极境了,听闻大离如今无一仙道,那就是天下都没人到第九境。 这女娃娃上来就第五境?她是人吗? 林不玄忽然觉着,就这么老老实实从了执柳宗算了,有苏若若这么粗的大腿抱,天下之大,能有何处去不得? “总之,现在正是乘虚而入的时候...不过师尊说要她命在这节骨眼上很不划算,只要能再动摇一把她的道心生个心魔就是了。” “原计划是要么本小主确认她身边没人逮她入楚州分舵嫁祸给别门,然后...哼哼,门内的手段可多着呢。 要么堂堂正正切磋被本小主打到痛哭流涕,怀疑人生,一样也能崩道心。” 苏若若特别实诚,一五一十说罢,反正如今有印打落,压根不怕他告密,然后她微微一顿,偏过头朝着林不玄挑挑眉: “如今有公子高深演技及胆量在侧,搅乱这圣女道心岂不是手到擒来?” 得言,林不玄稍稍一愣,自己的演技居然还能得到这苏若若的肯定?不是被你一眼看破了么?你让我再去那岂不是真送死? “...你不过是真没修为而已,若是你设计作假,那本小主估计都不好看破,如今你只管演,我给你造势便是了。” 苏若若举起手拍拍林不玄的肩,似乎明白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轻声怂恿道: “师尊说你们男人各个花言巧语,没个好东西,我想,用来欺负那锁心宗的圣女正好吧?” “我...” 林不玄张了张嘴正欲回绝,却被苏若若嘘声掩唇,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放心,本小主还指望你助我渡劫成仙,你是我苏若若见过第一个分明晓得我身份非但凌然不惧,还如此...色胆包天的,本小主倒是觉得蛮...有意思,自然不会让别人把你逮了,那宁羡鱼也别想。” ———— 宁羡鱼是万万没想到,这荒郊野外居然还能撞上个白衣剑仙,只不过这剑修实力潜藏起来看不通透,但那天边无数剑云随行的奇观...很可能是个前辈! 宁羡鱼盯着他,那男人眸光深邃,像是能洞穿自己面上这层轻纱似的,而且...人家长得很是赏心悦目。 她心中本还有的几分芥蒂,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隐隐有些许悸动。 虽我道心有波动,但...锁心大法固若金汤! 我怕什么?!难道这天下有人能撬动锁心大法不成?好笑...无稽之谈! 看两眼就看两眼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何不妥?反正他也并不能透过面纱分辨出我是谁不是? 宁羡鱼心中偷摸着给自己寻寻借口,与那剑修稍有对视,可人家一副要走了的样子...等...等一下,前辈教教我剑法也好啊! 这剑修当然是林不玄。 寒山地处大离九州的楚州边陲,以这两位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掀起大离云雨的圣女高度看下来,那自然是被日常所见满眼皆是的仙山灵潭比了开去。 而此等“荒凉地”势必与林不玄如今这一身行头完全不搭。 他白衫胜雪,两袖于风中猎猎作响,眸中清澈,背负的古剑更是突出一种“踏足于红尘之中,却不沾染半点凡尘”的意境。 高人呐! 这身行头自然是出自苏若若的手笔,林不玄还记得那小妖女笑眯眯地说:“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然后就是叮的一声响,软饭值当场入账10点,林不玄当场是一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都是为了自家宗门的兴旺! 挣点数嘛!不磕碜! 苏若若与林不玄说好了只暗中盯着不叨扰他发挥,据若若所说,宁圣女近日是万分发愁,可无空明道心的法子,眼下若是有仙道高人路过,当然会厚着脸皮上去讨教一二。 而林不玄这一手牌打的是欲擒故纵,苏若若不懂演技,当然是不太明白的。 苏若若本还有些担心那宁羡鱼若是不上当,或者道心够稳怎么办? 直到苏若若看到那轻纱掩面的妮子踌躇半天终于大步上前,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袖她悬着的心才是落下。 只不过她柳眉紧蹙,眸光牢牢盯死在宁羡鱼的手上。 —— “前辈留步...晚辈宁羡鱼,斗胆请教前辈些修道上的繁杂,前辈可有闲,若是有要事权当羡鱼唐...” 谁敢想这大离顶流正道宗门圣女居然还要壮起胆子才敢拦路请问的? 而且上来就自报家门不要说,用词还十分谨慎,生怕惹他不快似的。 “原来是锁心宗的仙子。”林不玄缓缓回眸,嗓音温和。 听这位宁圣女的语气,林不玄就晓得自己演技那叫一个天衣无缝,你肯以晚辈自称...不对,你在扯我衣袖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宁羡鱼在那一瞬间怔住了,往常师门内各位师兄也好长辈也好,从未给过她这种感觉,她心中狠狠“咚咚”几下,怎...怎么回事?! 难道是前辈看出我道心不稳暗中出手了?! 不愧是前辈! ——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5,软饭值*10,共计*45】 【叮,软饭对象已增加,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随着两声响动,林不玄稍稍有些发懵,而适时有秋末的清风扫过,甚是喧嚣。 五.不知仙子有没有听过... 面前的宁羡鱼虽以轻纱遮面,但那绛唇映日,透着几分娇艳欲滴,加以她那如瀑青丝随风飘扬... 林不玄心中立刻给出定论:此女容貌级别绝不在苏若若之下! 要问为什么?那都是经验之谈... 不过...按身材来算,她似乎和苏若若也就五五开。 难道这些天之骄子都是如此“贫乏”?有得有失,可以理解。 但眼下么,还得思虑思虑怎么让宁羡鱼道心动摇,林不玄是一点不信这修仙怎么还一定得跟无欲无求挂钩的。 七情六欲全部断绝方可成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 七情六欲全断了,那还是个人?这为了修仙而修仙,那真的有意思? 反正现在系统绑定了宁仙子你,那我哪是乱你道心?这是解救圣女大人误入“清心寡欲”的歧途啊! 话说回来,林不玄原以为这系统多半是只能绑定一位的,没想到,这么智能? 那可真是...好耶! 这软饭么...啊不,这提升修为的机会么,当然是多多益善喽! “咳咳,仙子似乎道心不稳,是近日修仙遇了瓶颈急于突破一时遭了反噬?” 林不玄轻轻咳嗽两声理清自己的心绪,转回正题,不过看这宁羡鱼全身紧绷,呆愣愣地站着,好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唔...前辈果然料事如神!” 宁羡鱼微微一愣连忙颔首,原来也是稍有走神,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敢问前辈,晚辈如此道心波动之下,临至年末落下寥寥数月,还有稳固的法子吗?” 林不玄眉头稍皱,这细微神情变化宁羡鱼自然捕捉到眼里,她心中咯噔一下,看样子是难办了... 这倒不是林不玄故意演出来吓她的,因为林不玄真不懂,什么修仙什么道心?我不道啊... 他一本正经道: “还不好定夺,若是仙子不嫌弃,可伸出手,让在下为你把一把脉。” 宁羡鱼听得此话,本想抽出手去的,可忽然想起宗主说过修习锁心大法最忌讳未入战时的异性接触,尤其现在正是她道心不稳的时候,她略微有些犹豫,手轻轻攥了攥自己的衣裙。 “素闻锁心大法异性相斥不可近身,是在下唐突了。” 林不玄歉意一笑,收回了自己悬在空中的手,他眼底余光瞥见那圣女攥裙的手很明显地颤了颤。 又是一记欲擒故纵拿下。 宁羡鱼心里想的还挺多,虽然看不出这位剑仙前辈师从何派,即便他这般谦逊地自称“在下”,但从他的剑古朴的造型以及那个残缺了有些年份的刃口基本可以断定,绝对是隐世高人一枚! 听闻南海有剑道极境之大能道号一心,前些年说是抱剑而终从此再无消息,面前这位会不会就是... 宁羡鱼摇摇脑袋。 这锁心大法什么功效忌讳什么前辈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宁羡鱼觉着,不能因小失大,顿时抽出了手,大咧咧道: “请前辈随意把脉,羡鱼定力足够。” —— 【叮,恭喜宿主牵手成功,奖励软饭值*10,(共计*55)】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1(共计*6)】 “前...前辈,我怎...怎么样?” 宁羡鱼小小声,怯怯地问了句,不用猜就晓得那轻纱下的小脸现在定是通红一片。 你怎么样? 好极了! 林不玄当场把了个爽,嗯...比之苏若若的,宁羡鱼的更有几分温热,各有优劣,但都很不错。 林不玄虽然心里悸动,但面上十分稳重,高人气息丝毫不乱,有板有眼道: “道心不稳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外创,诸如体肤受创,二是内乱,心绪不稳。 前者容易调节,后者则很难,急于一时便会更乱更难调节,若是宁仙子是为此届天子论座发愁,那大可不必,因为寻常方法绝对赶不及,除非...” 林不玄猜的很准,这什么天子论座他还不太明了,但是好几年一届的,很是正式隆重,具苏若若所说,那是大离正邪两道会全数到齐的盛会,有着改变天下走向之能。 宗内的首席弟子,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身为顶流宗门的锁心宗怎么可能随意放过? 宁羡鱼当然很急,她立刻咬勾,“恳请前辈指点!” 她的动作很是诚恳,林不玄望着她,战术沉默片刻,转了个身轻声道: “宁仙子可曾听闻过,以毒攻毒,不破不立?” 宁羡鱼先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她有点儿发懵,其实宁羡鱼年龄与苏若若也五五开,大不了几岁,同样也是一心修道的,又涉世未深,当然易上当受骗,只可惜这大离没人有那个胆子。 但林不玄有啊! 他一本正经正色道: “所谓以毒攻毒,不破不立,就拿这锁心大法断绝情愫来说,就是既然刻意克制心念仍然不稳,还每日战战兢兢,倒不如果断抛开克制的念头,随心所欲。” 宁羡鱼轻纱后的眸子一亮,好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但她还是轻声发问,只不过这声音细微的像是问给她自己的: “可...可是,这说抛就抛真有那般容易么?还有宗主说,唯有精通锁心大法方可证道成仙...” “锁心宗那丫头如今也没成仙吧?” 林不玄一笑,他眸光清冷且极具穿透力。 宁羡鱼浑身一颤,什么...大离无人敢不顶礼膜拜的宗主在眼前这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先生嘴里居然只是个“丫头”?! 宗主她没成仙也是真...宁羡鱼忽然感觉人生有些幻灭... 但,他果然是前辈啊! 那前辈说的话还能有错?! “至于抛开心念生情么,很简单,在下给宁仙子讲个故事吧?” 林不玄似乎毫不在意。 宁羡鱼点了好几次头,那是听故事?那是免费受仙师一对一布道,傻子才不愿意! 林不玄讲的故事很简单却很深刻,是耳熟能详的“梁祝化蝶”,此等爱情故事,这修仙界的小妮子哪有耳闻? 林不玄的语言功底还不错,说的也算是惟妙惟肖,直接让宁羡鱼哭的梨花带雨倒是不至于,但看她频频抚轻纱,那估计也是动了真情的。 “终成一句‘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蝶’,千古传响。” 林不玄声音落定,宁羡鱼整个人一时怔住,似乎真如前辈所说,她心中那般杂乱无章的心绪虽然没有彻底消弭,但已经十分规整,同时也相当透彻。 她回过神来,林不玄的身影已是走出数十丈,宁羡鱼忽然意识到,此一别,就不晓得还有没有下次得见的机会了,连忙朗声喊: “羡鱼拜谢先生教诲,定会受益终身,只是未问先生名讳!” “在下姓林,宁仙子自不必念想,日后未必不能再见。” 林不玄身影渐远,宁羡鱼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问了句: “先生欲往何处?” 林不玄脚步放缓并未回眸,秋风带起他的发丝,“皇城之内,天子论座。” 宁羡鱼身影狠狠一顿,心中彻底折服,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一开口便是大离皇都,前辈果然是高人呐! 不曾见过如此相貌,江湖上也从未听闻如此剑仙,却在世间逍遥洒脱,自是楚州边陲到皇城朝堂,无一不能立足,是真有大能者! 宁羡鱼佩服之余,是连忙抛开心念悟道,接纳自己封闭已久的情感,如此感触,当真是从未有过...很特殊,很...令人着迷。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2,共计*7,软饭值*5,共计*50】 六.很值 “哼...那宁羡鱼如此好看吗?你个浑人盯着人家看个不停的,要不是本小主给你拼命造势,只怕那圣女看出一点端倪当场把你掌毙了!” 苏若若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先是本小主决心收你回宗,然后突发奇想去骗去偷袭那呆愣愣的正道圣女。 这又是渡情劫又是搅乱宁羡鱼道心的两件好事加起来,本该是两全其美的双倍快乐,怎么...怎么会有些气愤? 苏若若自己想了个由头: 本小主给你造势累个半死,你倒好!在那边把妹是吧?! 又是隔着轻纱对视,又是摸手又是编故事的,林不玄你好大的胆子! “有若若在,我怕什么呢?” 林不玄当然发觉这小妮子快要炸毛了,估摸着多半是怕自己这“移动渡劫体”入了别家吧? 他便是朝着苏若若笑了笑,得见她面上微润,就放下心念。 “乱道心归乱道心,上手上脚算什么?还编什么故事讲给人家听...” 苏若若攥起的拳头松了松,可...可恶!我让你喊本小主的名字了吗?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不对,要不是怕影响了本小主的渡劫大计,早把你宰了! 哼! “小主若是以为这故事只是讲给宁羡鱼,那可就思量错了,这故事同样也是讲给少主听的。” 林不玄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 面前的妮子听完此话伸出的拳头也顿了下来,眸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你没骗我...奇怪?我当你是为了让那宁羡鱼道心动摇才编的这故事,没想到是先生对于修道者需断情一说有别的看法?” 瞥见苏若若的反应,林不玄心中终于舒了口气,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先前看这妖女一口一个“情劫”的,就晓得她对于情愫的观念其实和宁圣女差不到哪去。 “无欲无求算什么人?至于这修道么,在下以为,情愫虽然得控制,但也没有上纲上线到劫数的地步,少主天赋如此绝巅,还需要断情登仙?” 林不玄撇撇嘴,他本来是想好好提点一下这妮子的,忽然又想到自己这入执柳宗还不是人少主为了渡劫? 若是直接说服了,以这妖女心思,那估计要以一句“有道理,如此说来公子已经没用了啊...”然后痛下杀手?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她虽然有待开发,但再怎么说她也是这顶流魔门的圣女,绝对不会是什么蠢材。 林不玄这凡俗有没有骗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说的自己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本小主尚还未接触过“情”怎么信你? 苏若若耸耸肩,不置可否。 “懒得与你个门外汉论道,如今事了,先回宗得了,本小主的车马不远。” 她沉默着带路了好半晌才是开口,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来般连忙转过头来又说了句: “我不杀你留你回宗,但不能保证师尊也不杀你,师尊向来很讨厌男人。” “你虽有功在身,宗内也正缺先生位置,但看你不怎聪慧的样子,可别乱说话,否则若是惹了师尊她老人家不快么…你个男人,我也只能保证你留个全尸吧…” 妖女身影翻飞上了车马,朝林不玄没好气地招招手: “现在么,上车!” 听这苏若若的话什么“师尊老人家”,“深恶痛绝男人”之类的... 林不玄脑海里瞬间捏出一个满脸褶皱鹤发鸡皮的老妖婆。 灰黄的眸子里闪着要将他大快朵颐的精光,林不玄便是恶寒当场,就算从今往后吃香喝辣小生我也受之不起啊! 但是...林不玄低头看了眼手心上柳叶般的印痕正散着些许微光,有些发烫。 他只得老老实实上了这执柳宗的贼船,坐姿端正,神情肃穆,宛若舍身取义之大士。 “去哪啊少主?” “皇城京州喽,正好过段时间能看看那位宁圣女,不知道她若是看见这朝思暮想的林前辈从敌宗门口步出是种什么神情?” 苏若若摩拳擦掌,余光瞥过林不玄,她嘴角掀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露出两颗略显俏皮的虎牙。 不知怎的,林不玄望着那两枚虎牙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受凉了还是饿了?” 苏若若一阵好笑地看着这个还会着凉的凡俗,真是的,分明未入修行,方才却还满口大话地与我论道呢... 还说你不是编故事的! 想归想,见了这家伙点点头说两者都有些后,苏若若本着“万一他真对本宗有用呢?”的想法转身从纳物袋里取出三枚丹元,不过递给林不玄的只有一枚。 林不玄面前的妖女将手伸在他面前。 她掌心中是一枚浑圆的丹元,其上黑烟缭绕,看着就很渗人,一眼就知道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吞了它就好了。”苏若若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林不玄想也不想,直接拿起就吞,这妖女要杀就杀了,自己这凡人一枚,生杀大权还不是握在她手里? 一拳的事,有必要浪费毒药?不要银两的啊?谁舍得? 一定是试探没错了... “哎,那是毒药...” “咕嘟——” 林不玄是万万没想到这魔门妖女出手这么阔绰,这么舍得,不是说好有法印打落么,你怎么还不放心? “本小主只不过是试探试探你,这大离,还有你这般心性纯良的家伙?当是正道也看不着,不过...我很满意。” 苏若若望着那膛口结舌的林不玄轻笑出声, “喏,这枚是解药,而这一枚才是真辟谷丹,信不信由你,先前本小主说见了师傅保你留个全尸,现在么...我保你留命。” 然后她手中又变出那两枚早就准备好的丹元,清香扑鼻。 【叮,恭喜宿主,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5,共计*11,奖励软饭值*10,共计*60】 【叮,恭喜宿主,商城兑换功能已开启】 林不玄听着这耳边两声响,忽然觉着这稀里糊涂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于这兑换么...他直接拿了50软饭值换了张大离九州的地图。 他偷偷瞄了两眼,此地乃是楚州,离皇都京州的距离还蛮远的,横跨两州,怕是这修仙界的车马也要些时日,那自己兴许能沿途好好薅亿薅羊毛。 林不玄消化消化丹元,自己虽然穿越来了一年有余,但对于这类仙丹的接触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了,为什么? 因为很贵! 莫说是寻常人家,就是修道者也未必能买得起。 品级很差的凡品都得在那些小药肆里都能当个镇店之丹了。 而林不玄刚刚吞的这三枚,一枚毒药一枚解药一枚辟谷,枚枚成色品级都不低。 苏若若果然是富婆妖女啊! 出手是真阔绰! “这真的值得么?” 林不玄望着那抱着双膝随意驾驶车马的苏若若,轻声发问,她的背影娇小且美好。 “当然了...” 苏若若头也没回,“此丹纵然品级尚佳,但...死物终究是死物,用三枚丹来看清一个人...” “很值。” 林不玄忽然“嘶”了一声,手心里的印痕有如灼烧般发烫,同时也在熠熠生辉,照耀着苏若若姣好的面容。 —— 星月交辉,原野间一驾车马刺破寒霜,一路向北。 七.大就是好! 林不玄是万万没想到。 车马的速度能有这么快,楚州行往大离皇都京州,那是横跨两州的距离,居然只用了一夜,修仙的好,难以言表。 早听闻这元婴境的修士便可随意御空而行,日行千里,但这顶流宗门的出行座驾,那是日行千里能比的? 林不玄本还想着这皇都那么远,虽然自己要见的是执柳宗顶头上司,这天下修为绝巅的妖女头子,但...赶路总要个好几天,套套苏若若的话琢磨琢磨应对方案肯定是足够的。 而今夜月朗星稀,感受得出苏若若也是一枚老司机了,这车速匀称得很,正适合小憩。 正所谓:遇到困难睡大觉。 然后林不玄舒舒服服一觉醒来,睁眼就见苏若若正低头看着他笑眯眯道: “你醒啦?已经到京州分舵了,看你睡得如此踏实,果真是一点不怕本宗与那此獠当诛榜?” 而马车外响起一片整整齐齐的女声: “恭迎少主归宗!” 林不玄当场打了个激灵,不怕?那怎么不怕?这老妖婆大离有人不怕?! 怕归怕,但林不玄也只能被苏若若一路领往这执柳宗分舵的正殿。 苏若若只是在前走,也根本没主动去扯林不玄,但林不玄脚步跟的很死。 因为这分舵大道周围那的确是莺莺燕燕,只不过侍女也好,师姐妹也好,一个个见了林不玄都是目露凶光,更有甚者还舔了舔嘴角,看样子是真要吃人! 少主救我啊! 苏若若当然有所察觉,朝着后面举起林不玄的手,他的掌心中那道印很是夺目,一干妖女皆是收回目光,颔首低眉,毕恭毕敬。 林不玄隐隐察觉一丝不对头。 ———— 随着一路活泼娇蛮的苏若若忽然毕恭毕敬地对这殿中首座作揖道: “弟子苏若若拜见师尊。” 林不玄抬眼的当场受到了今日的第二次冲击,与自己心中的所有思量揣摩完全背道而驰,算是始料未及,但...意外的...还挺好? 要知道,首座上的这一位可是执柳宗的当代掌门人——裴如是。 按武力值来算,当属大离九州绝巅大能,一根手指头勾勾估计就能要了他的命。 让林不玄感到冲击的并不是这裴如是的武力值,而是这坊市间口口相传修道百余年无恶不作的老妖婆,居然生得如此沉鱼落雁,宛如落入人间之谪仙。 你说她是苏若若的师姐我都信! 林不玄心里巴不得给自己抽一巴掌,我就晓得外界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不能信啊! 你说这天下绝巅的大能,哪是随便一个凡人能亲眼目睹的? 我就晓得这修道者活个千百来岁轻轻松松,那数百年才哪到哪,能显老? 座上的女子雍容华贵,胸襟宽广,有容乃大...大大大大大! “若若,本座让你去逮宁羡鱼的回来,怎寻了个男人回来?本座依稀记得,这圣女不该是男的吧? 还是说,若若你在这多事之秋,把本座的叮嘱的话当了耳旁风不成? 男人呐,都该死。” 裴如是玉腿高高架起,整具波涛汹涌的道躯斜倚在座把上,单手撑着头,话语间读的出漫不经心。 但她的眸光仔仔细细与林不玄对视一眼,而后转眼继续落回到苏若若的身上。 后者的双手轻轻捏着衣角,似乎是有点点紧张。 林不玄动态视力很好,但他目不转睛的同时也冷汗浃背。 苏若若虽然说了要保他不死,但要是这裴如是执意要杀,那怕是她都反应不过来。 “若若你还小,遇到些油嘴滑舌的自然容易听信了去,你看这家伙眼神还不老实呢...暗中砍了吧。” 裴如是接着说,眼神下移,与林不玄的目光相撞,然后她挥了挥手,身旁的侍女缓步向下,手上兵刃寒光已现,看样子是要就地正法了?! 不是说好的暗中吗? “师尊的话我当然记得,但师傅你不是也说了让若若出山历世渡情劫,弟子以为,这家伙没修为,正合适...” 苏若若踏前两步,站在林不玄的身前连忙道,侍女停步回望,似乎是在等裴如是的意思。 “你怎么敢的啊?” 细微的声音传入林不玄的耳中,是苏若若的,估计是传音了。 林不玄有点儿无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的眼睛自己往上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谁让你师傅身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还不好好穿衣裳! 我是个正常男人,又没有修什么葵花宝典,目不转睛,这不是表示我对咱师尊如潮水般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确有此事。” 那首座妖妇缓缓点头,“不过...既然是情劫么,那最简单的渡法就是生情后根绝,直接斩了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反正这家伙只是个凡俗。 若若,你以为呢?” 裴如是上下打量林不玄的目光如刀,这不是夸张,是真的如刀,林不玄能感受到面上一阵生疼,比之冬月的寒风还要刺骨得多。 然后她把话头重新抛给苏若若,似乎有所让步的样子。 “唔...师尊你别以为林不玄他只有副皮囊,其实还有些功底,那宁羡鱼莫说是道心崩裂动摇,直接跳出锁心大法的基底都有极大可能,此等功劳这家伙起码占了一半有余。” 苏若若稍稍向林不玄退了半步,一本正经回答, “而且...他还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谋略颇是有所了解,师尊,咱们宗不就缺一先生之位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得来全不费功夫? 总之现在眼瞅着此届天子论座将至,您前些日子还有些微发愁来着...弟子这是全权为宗门所想,如今乃是用人之际,绝不是帮他说话。 况且...弟子也没不是什么能被几句话俘获的小姑娘家家,这家伙能让本小主动心?我都不信! 总之师尊,若若的看法是能压榨就压榨干净喽,管它什么世俗,反正我都逮回了宗,就这么砍了怪可惜的,待至明年入春再斩也不迟。” “哦?” 听罢苏若若的话,裴如是终于是双腿摆正,姿态也调整了些许,一双凤眸再度扫过林不玄,轻咦一声,不置可否。 裴如是这修道百余年,能成魔道之巅,当然也是人精一枚,自家亲传弟子苏若若向来什么品信自己早就摸透了。 娇蛮成性,下手果断,心狠手辣,能以武力解决的事绝不动一下脑筋。 但...她也很听话没错,日夜耳濡目染男人之恶,没想到由于自己随意一句“情劫”直接就白给了? 裴如是的确有些气结,还真是有一种自家辛辛苦苦一年到头眼瞅着大白菜要有收成了结果这白菜自己拔腿送到了人肚子里的感受。 不过林不玄也是真没修为,当然不可能在她裴如是的眼皮地下弄虚作假。 裴如是结束了片晌沉默,媚声笑道: “既然若若要留林先生,且言之有理,若是先生真有实干,留在本家也无可厚非...” “不如请先生小露两手?三息之内,本座出题,先生作诗两句,可否?” 八.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大殿中还有其他人想要谏言,不过都被裴如是甩甩手打发了,她居高临下望着林不玄,眸光清冷且幽深,很明显这个“可否”没有第二个选项。 裴如是虽然在笑,但她心底里还是想把这搞不好将来真有可能拱了自己亲传弟子的林不玄斩于马下。 男人怎么可能靠得住?! 谋略本座自个儿不懂么?至于琴棋书画诗酒花,大离九州崇尚武道至极,那些玩意,能敌一拳否? 裴如是饱含深意地望了眼苏若若,见那妮子站在林不玄身前有意无意将他护住的动作,她心中轻叹一声: 若若果然还是小了点啊。 这男人留着怎么都是大患,说不好是敌宗派来的奸细,就算不是,执柳宗里平白无故冒头一个男人还没有修为,那也是足以轰动整个大离的大事。 更别提要是林不玄真惹得苏若若上当动心,无心修道,那岂不是颓了执柳宗的前程? 毕竟若若年龄阅历还浅,好骗的很。 裴如是余光第三次扫过林不玄,眸光清冷之余还散漏着些许无奈。 若你真是个无辜凡俗,那本座没有直接一掌拍死,也已经算是你为本宗立大功的赏赐,现在查验一手诗词歌赋,也不是没留一线生机。 “师尊你...” 师徒二人其实也蛮心有灵犀,苏若若一下明白裴如是想做什么,她本想再辩解一二。 可...若是林不玄真没实干,那光靠他生的好看,品性不错胆子够大确实还站不住脚。 而师尊已经给到这份地步的台阶,那的确已是很顺她的意了,林不玄或许不晓得,苏若若一定知道,裴如是成名前,那是鹿州的首位才女,真正意义上的文武两开花。 只希望师尊等等开罪下来,自己留在林不玄掌心的那道符能挡上些许。 林不玄这家伙...似乎与大离万般不搭,但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还不是那种莽夫的不怕,苏若若没怎么学过文道,一时间说不上该怎么去形容他最贴切。 她只是觉着这家伙若是就这么没了的话,那多多少少有点可惜。 毕竟修道十余载,从无不玄这般人。 ———— 林不玄其实从听到要考诗词歌赋开始就根本没在慌了。 大离九州,崇武之地,人人慕仙,这武学以外的一切,那只能算是旁门分支,就恰如这所谓的琴棋书画。 大离尚未有人开发够深,裴如是她可能蛮有把握,但...林不玄可是堂堂正正的现代人,这诗词歌赋,能输? 三息的时间看似很短,但我从小背的古诗比你们见过的功法都要多... 他大咧咧抱拳道: “还请宗主发问。” “便将本座的名字藏于诗中如何?” 裴如是微微侧目,这男人似乎很有自信? 而且...见了本座居然还能呼吸一丝无紊乱,眼中的惧意很浅,奇了...大离真有这般人? 想至此,裴如是伸出的三根手指已是放下了一根。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林不玄即刻回答,他是知道裴如是这魔门宗主不喜讲理,但没想到她刚刚将题尾念罢就开始数数? 还好自己有文化,这是铁了心要杀我一个二十岁的小同志? 林不玄两句诗落定,偌大的殿中落针可闻,他额头冒了几滴冷汗,不会是这诗已经问世了吧?! ———— 裴如是有点吃惊。 她已不是苏若若这种潜心修武无暇顾及文道的妮子,大离文道她本就有所涉足,纵是成为执柳宗宗主这么多年来,也偶有阅览。 为备此届天子论座,这些月数过来,她是铆足了心思去研习的,曾为一州才女要让她相信苏若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带回个江湖骗子就声称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么... 她心底浮出的两字只有“可笑”,所以这三息成诗,是最适合宰林不玄的由头。 且不说“如是”这两字能成什么诗,就是成诗一般人也只能想到诸如“什么如是什么”之类的诗吧? 就是他说的出来,裴如是也可以说他“用意浅薄”,“为用而用”一样送上死路。 可听了林不玄开口之后,裴如是当场折服。 十分高深。 原来这位林先生先前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是为了这句是早就预算好的诗词脱口而出? 不对...他怎么晓得我要拿诗词作题? 这是卜算到了,还是...自己自是见他起就一步一步被套路到了这个必然结果?! 裴如是很难得地从心底升腾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但这种感觉还...还不错? 难道是因为本座攻于心计久了难得遇上对手的欣喜? 总之,此子不留,当属执柳宗大憾一件,绝对不能让别家占去了! 若若...你干的好啊! 裴如是不再多想,面上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殿中的林先生站的笔挺,眼神深邃且干净,确实是一副文人风骨。 而在林不玄心里感受就不是这样的了,自己站的笔挺是因为根本不敢动...甚至身体都有些僵了。 那台上的妖女头头一看就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除了目光呆滞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诗放在这处境之下那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合时宜,还蛮不要脸,若是这魔门妖女一怒么... 然后他见裴如是缓缓鼓掌,道: “先生不愧是先生,此诗之精妙,本座已有几分折服,虽还不明了先生谋略之能,但本座向来一言九鼎,既入我执柳宗,当天下公知!” “传令下去,将此消息全舵公布,传遍整个大离。” 裴如是纤手一挥。 “遵命!” 数妖女跪伏颔首急忙忙告退。 ——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轻轻伸手戳戳林不玄,问道: “你真有如此能耐?你刚刚两句诗什么意思?” 苏若若本着“万般皆下品,惟有武学高”的念头,实在难以理解师尊怎么只因一两句诗就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但她又不好意思去问师尊,只得暗戳戳地问林不玄。 “若若,你留下,本座还有事想问你。” 林不玄正欲开口,台上再度响起裴如是高冷的声音。 “小七,带先生去客房。”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嗷,现在是正常每天两更,男主也不会一直没修为,放心吧) 九.什么时候与他同行? “若若,此次独身南下数日,感受如何?” 自是林不玄被“请”走之后,裴如是便遣散了身边的侍女,偌大的殿内只有一大一小两只妖女。 “原来那些坊市中传的那些诸如什么咱执柳宗的名号就能叫孩提止哭都是真事...” “还有弟子截留了九亭寺发往朝廷的飞书,上说此届天子论座将要打开武学以外的棋局,这话没什么值得说道的问题。 只不过,九亭寺的消息给朝廷做什么弟子就不知晓了...难不成那帮秃驴和官帽儿搭伙过日子了?” “还有就是,这消息是九亭寺传给旁分宗递交的,就是那地处寒山的道寒门,弟子顺手便将其山门抹去了。 楚州边陲偏远不要说,如今离天子论座还有不到几个月,应该没人有闲心去彻查这三流宗门,且寒山那块一直有灵兽动乱,扯扯什么巨兽作乱,咱们自然可以随意萧然世外。” 苏若若掰掰手指,虽然她很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但不代表她就没有思虑过,当然...把这思虑的过程换成: “找个最合适的借口让本小主打个爽!最好还能轻松脱身”也没问题。 不过,这些事师尊应该早就接了飞书知道了,她要留自己问话那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支林不玄么... 苏若若有点点紧张,自己是觉着林不玄这家伙不错才把他逮回来了,但师尊不知道啊,或者说她们二人虽然亲近,但思维差距还有点点跨度。 苏若若难道直接告诉裴如是说自己玩心有点重么? “本座知晓了,道寒门的事...你这妮子出手还真没个轻重,不是与本座说好了此次下山动手一定轻手轻脚的么? 这让整一个宗门都沉寂下来...呃...好像算作潜行也没错...那确实是没人晓得了。 只是,若若啊,如今年关将至,在此京州之内是不许再贸然出手了,或者说,出手可以,但不能杀人,起码不能被人发现...这也不是让你宰了一个之后大开杀戒全清的意思...能明白不?” 裴如是抚了抚额,除了有些许头疼之外,其实已经习惯了,苏若若的出手就是这样,看谁不爽就一拳上去,你说这普普通通的修士那能吃的住吗? 打了小的不得来大的?打了大的不得来老的?苏若若什么人?能收手? 提醒过她要安分些,起码要处理也要在暗中,讲究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结果这小妮子干脆把整片花园翻了个底朝天。 见苏若若嘿嘿傻笑着点头,裴如是颇感几分无奈,怎么这林不玄就没遭你的毒手? 她清了清嗓子,话锋果然转到了林不玄的身上: “这林先生,不是大离的人吧?” 苏若若打了个激灵,林不玄的底子她早盘问过,问不出什么辛密,但肯定不会是别宗安插的眼线,毕竟也没有人傻到给执柳宗安插个男人做眼线。 她一五一十回答道: “他说...他本是神州湖城人士,才来大离一年有余,可师尊,大离没有神州,这神州是什么地方?外邦?” 裴如是伸手戳戳眉心,似乎也有思量些许,而后喃喃道: “神州...外邦...” “他本是是个凡俗,既入我执柳宗,那么他的来历便已不怎重要了。” 裴如是觉着这地界听着耳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只得摆手随意道。 那确实不用管,她在这大离论修为妥妥的天下前十的高手,管他林不玄什么来历? 还能让他骑到本座头上来不成? “如今本座留林不玄,一半是为了宗门,一半为了若若你的劫数。 所以,若若觉得这位林先生品性如何?而你想将他摆于什么位置?炉鼎?修道的工具?还是道侣?” 然后她抛出的问题非常致命且锐利,苏若若的脚步狠狠踉跄了两下,她怎么看怎么觉着师尊的眸光有如两柄泛着银光的长枪,而且直直将自己捅了个对穿。 “啊...弟子以毒丹试过林不玄,他想也不想就吞了,弟子以为,他心性足够纯良,要不然以‘断禁丹’的毒力,寻常修士都不能撑个几息,而我喜怒无常,谁会觉得我一定能出手救他?” 苏若若滴溜溜说了一大串,本来想引着师尊顺着她的话说的,结果发现裴如是高坐首座之上,一言不发,甚至还微微点头,示意她借着往下说。 果然自己还是太浅... 苏若若只能戳戳手指道: “弟子所想,现在当以大局为重,林不玄他...能当个先生就当个先生,顺道助本小主渡劫也是好,总之这才是方才见面几天,要通透也没那么容易...” 裴如是说的那几个位置苏若若不是没想过,但心中一一来与林不玄对比,似乎都有些偏差的,她又说不上来,只得搬出宗门救驾。 “你也晓得才没几天。” 裴如是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算了...本座没那个闲工夫好好说道说道你个意气用事的妮子,把印符交由本座,可别让你乱打了去。” 苏若若神情一僵,迅速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支支吾吾间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打了?”裴如是柳眉一竖,“林不玄?” “你个妮子呐...那家伙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我...我一开始是本着玩心想打打印试试的,也只是表面功夫没下定心念,为的是骗他说这是我宗秘法,若日后有反心,几息之内毒发身亡...” “然后宁羡鱼事了回宗当夜以丹试他之后,感觉不错,鬼使神差之下就下了真印...” 苏若若声音压的很轻,这印符并不是什么执柳宗的记号之类的,是专属于她个人的法印,一经打落,就代表此人能与苏若若平起平坐。 比较普通的功效是诸如一定范围传音,留存自己的一招半式保命,辟开一个可以置物的小空间之类的。 但师尊说这法印蛮特殊,一经打出不可收回,除非遇到交心之人,不然,不如存留一辈子。 这才是放她独身南下一次,没想到就把这意义非凡的法印交出去了,裴如是有点儿头大,虽然收林不玄作先生,但他也没太表现出头脑的实干不是? 裴如是秉承的想法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着林不玄可能不赚,但是不留肯定有亏,算有几成勉为其难在里。 她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么些年谆谆教诲下来,能动辄搅动天下的亲传弟子居然在情感方面完全是白纸一张,妥妥的傻白甜! “印都打了,什么时候与他双修?” 裴如是一阵气结,冷声讽道,殿中忽有寒风袭来。 “算了...是若若你自己的想法,本座如今想干涉也于事无补了,本座只希望,你几时要渡情劫,几时亲自下手,明白么?” 裴如是面色有些沉,但终究还是缓了过来,寒意终究止戈。 虽然自己也没比她接触了解的高到哪里去,但起码这百年修道,总有些阅历沉淀,若若还小,吃吃苦头以后也能明白利弊。 裴如是望着苏若若那一个劲点头的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林不玄最多没的是命,而若若你没的可是... “若若你也下去吧,这几日带着先生观览观览我宗以及京州,法印的事就别告诉他了。”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苏若若稍一颔首,逃也似地跑走了。 十.白羊与穿堂风 林不玄深深感受到这执柳宗先生的地位绝对不低,随行的侍女虽然看不出修为几何,但能在裴如是旁立的,那能弱到哪里去? 可就是这般妖女对他的态度那也是毕恭毕敬,眉眼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有如邻家姐姐一般。 这真的是魔门妖女? “先生需要奴家陪浴否?” 哦...确实是妖女,林不玄连忙摆手回绝,倒不是自己没念想,只怕是自己无福消受。 毕竟...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林不玄穿越过来一年有余,虽说足不出户,那小小寒山都没跨出去,但平日里天天听闻可不少。 诸如什么魔门弟子谋财害命,嗜杀成性,罪行那叫一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这执柳宗就更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可...自己这几日被迫与执柳宗接触下来的感受其实以外的蛮不错的? 裴如是身居高位,可以借着魔门行径随口反悔再将他彻底抹去但却十分言而有信。 苏若若虽然性子娇蛮,但意外的是个傻白甜... 似乎与传闻有些偏差... 日渐西斜,林不玄边是洗浴顺道思虑边是无意识地轻声哼着穿越前听过的民谣: “你有多少胜算 把我困在里面 你设计的城堡太糟糕 我一起飞就能逃跑 可你粲然一笑 我心事就潦草 你裙下的人间太美妙 好想把你一口气全部吃掉 多热烈的白羊 多善良多抽象 多完美的她呀 却是下落不...” 林不玄裹着浴衣回望,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擦拭自己身子的动作也顿了下来。 “没想到先生还懂乐?不怕音宗打上门来啊? 算了...就晓得你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我宗也好,朝廷八扇门也好,此獠当诛榜也好,没一个怕的,都到这了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哼歌?” 面前是一只妮子,她发如雪,抱着双臂,目光直直盯着在裹浴袍的林不玄。 苏若若。 “蛮好听的,怎么不哼了?” 林不玄小退一步,面上倒是没什么神情变化,他披上条先前请那师姐准备好的外衣,问道:“少主你几时进来的?” “师尊让我带你出去转转,你入浴之前本小主就到了,怎么?就许你看本小主,不许本小主看你?!你们男人...确实和我们不一样哈...” 苏若若哼哼唧唧,她其实在撒谎胡诌,来是来了,却没跑去看林不玄,也不是没胆子,主要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她眸子一眯,接着道: “你床上放的地图,如此详细,哪里来的?” 她伸出手,两根修长的纤细手指中间,夹着一张色彩鲜明的图纸。 林不玄心里头咯噔一声,地图洗澡的时候就顺手放在床上了,还特地将那位师姐请走了,没想到突然横空跳出个苏若若。 大离九州,的确是九分天下,而大多数排的上宗门方位都护的很周全,且无数阵法障眼法覆盖地严严实实——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世人至多只晓得一两个模棱两可的坛口。 但这份地图上的描写非常详细莫说是大致雏形轮廓地势地貌,就连哪些坛口的真真假假,哪些坛口布了机关都一清二楚。 林不玄一介凡俗身上,哪来的这种东西? 如今人赃俱获被逮个正着,如何解释? “呃...想是高人所留,被我拾到了。”林不玄愣了愣,缓声回答,这系统换的么,系统算个高人也无可厚非吧? 苏若若打量了他一眼,好像是没说谎,也是了...他个没修为的除了什么奇遇,就是想破了头拿不来这么详细的地图。 但这图说不好还真不是什么江湖二道骗子作的假,毕竟这自家几个分舵乃至总坛的位置都是十分精确无误,但...其他宗门就缺乏考证了。 “这九亭寺的真庙八扇门不晓得彻查了多少年都查不清,居然就在皇城之上?那狗皇帝晓得了还不跳脚?” 苏若若嘟嘟囔囔,又将地图抛还给林不玄,随意道: “这么详细,多半是假的,大离又无仙道,谁有这个能耐制此等地图?你自个儿留着吧...” 真假其实苏若若心中也没底,只不过现在估摸着师尊正在气头上,虽然九亭寺也是敌宗,可谅那帮秃驴也不敢生事,还是不要去打扰师尊她老人家的好。 否则前有天子论座要忙,后又要揣测这朝廷和九亭寺的关系,中间又夹了个不省心的自己,估计要累坏了师尊... 裴如是若是晓得苏若若这般想,兴许还会夸她一句有自知之明。 “对了...你刚刚哼的是什么歌?这曲调和词我怎么没听过?还有...那白羊指的是谁?!宁羡鱼?” 苏若若不再思虑九亭寺的事,这些正事太厌烦了,又回想起林不玄刚刚哼曲儿来着,便是开口问。 她其实也有点儿羡慕林不玄这种心境,此地分明是魔门重地,随便换一个人,哪怕是正道神子估计也得苦着脸战战兢兢的。 也就林不玄能如此洒脱自如,目中见谁都不惊,开口能论道,三息成诗连师尊都要漏几分自愧... 苏若若眸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扫过林不玄,她是真有点怀疑林不玄不会真是什么高人潜藏了自己修为来陶冶情操的吧? “曲名就是白羊。”林不玄低头与这娇小少女对视,“与宁羡鱼无关。” “那是谁?” 苏若若下意识问,她忽然发觉,林不玄穿着自家道袍的样子还蛮好看的嘞,虽说执柳宗没有男修,但衣裳还是有的。 “是你。” 林不玄一本正经,原是洗浴间漫不经心随意哼的歌,但...谁让这妮子自己跑来撞枪口? “我想着,既然故事讲给了羡鱼,诗送给了宗主,给少主哼首歌总也无可厚非,相逢何必曾相识? 本来是想我私下里练练再唱给你听的,谁晓得你就这么冲进来了?” 听罢,苏若若的脸“嘭”的一下红了,修道者记忆一向都不错,林不玄方才唱的什么现在自己的耳边都有余音绕梁。 这词一听就...十分不对头,苏若若只觉着自己心里毛毛的,脑袋里空荡荡的,麻酥酥的感觉一瞬间爬满全身... 苏若若本来是想大骂他不要脸骗人,可...这一字一句,居然出乎意料地能与自己相对,而且自己也的的确确是冲进来打断了。 原来他有点慌乱的不是自己忽然出现,而是这歌被提前听着了? “油....油嘴滑舌!” 鬼使神差般,苏若若绯红着脸,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 “下次我叩门...你拿把伞吧,要落雨了,本小主带你见见皇城京州的雨夜里华灯流萤。” —— 本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感觉系统蛮影响观感的,以后没顺带剧情的提点就留在章末的小括号里吧【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共计*21,奖励软饭值*20,共计*30】) 十一.信手斩龙 暮秋,皇城雨夜。 雨脚携着寒意坠打下来,落在那一朵缓缓游移前行的油纸伞上,溅起成片的水雾,噼啪作响。 “喏!那就是皇都了,京州其实不算大的,哪怕是在这分舵边陲也能看得清整个长安城,夹着这雨幕反倒更有几分意境。” 苏若若身材有些不够格,她踮起脚尖,拼命抬高手臂给林不玄指。 远处连绵的楼阁众星捧月般将殿宇托起,而此时华灯初上,顺带着不安分的雨丝,光景朦朦胧胧的,的确很有意境。 “长安啊...” 苏若若收起手臂,依旧是遥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楼宇,林不玄觉着吧,这妮子有些时候还挺可爱的,虽是妖女,但与寻常少女也没什么不同。 “向往?”林不玄边走边问。 “嗯。”苏若若重重点头,“那也是朝廷要害,迟早我一定会杀入八扇门,然后把那些死太监全杀光!” 得了,还是妖女的心思。 这好不容易勾起林不玄心中的江湖意境,一瞬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撑着伞顺着苏若若的脚步。 —— “咚咚咚——咻——嘭——” 几声闷闷的轰鸣在远处炸响,听方位估计是方才苏若若指给自己看的长安城里,两人正当无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步,此刻同时停步张望。 那些高耸的殿宇之上火光闪耀,无数细微的火星直直刺向穹顶极深的云层当中,只可惜有六七成都在半途消弭,像一刹花火。 “细微的是火箭摆阵...那些响的是大型机括,这雨夜里,朝廷的人在对付什么?” 苏若若眼眸微眯着喃喃低语,也算是给林不玄作了解释。 而她声音落定不久,有一道狭长的水柱贯穿层层叠叠的漆黑云层,直直打落在长安城的殿宇之上,灯火闪烁间携着乒铃乓啷的破裂声,楼宇的一角在倾坠。 云雾中似乎有条巨蛇的身影在穿梭,而它终于撕破云层,探出头来,发出沉闷的咆哮声,没有狼嗥虎啸那般锐利,但更加令人胆寒。 林不玄缩了缩脖子,转过头望向那眸光清澈见底的白发妮子, “那是条龙?八扇门的人怎么还不出来救驾?那可是长安城,大离的门面...” 大离是个不折不扣的修道界,有龙降世...也很正常,但这是林不玄第一眼见这个世界真实存在且活灵活现的龙,还是蛮有冲击的。 就这么远远看过去,那条龙仍然是与长廊齐平的巨兽,而那些楼宇上奔来走去的人,小的像蚂蚁,所谓蜉蝣撼树的景观也不过如此吧? “那不算龙,是条蛟,还没渡劫。” “八扇门分做开门、休门、生门、死门、惊门、伤门、杜门、景门。 开,休,生,为三吉门,掌的是东西两厂,为皇权直属,什么锦衣卫之类的都在里面了。 死,惊,伤,为三凶门,乃是兵权之根本,掌的是大离的律法及刑法。 杜,景,两门则为中平,是朝廷的耳目。” 苏若若目光中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纵使那条蛟吼声震天,她还是仔仔细细地解释着。 “八扇门已经来人了,那些摆弄机括的,就是杜门的人,听说最近朝廷在研发什么火器,说是很厉害,但就这被蛟龙骑脸的样子么,啧啧...” 苏若若笑着摇摇头,抱着手臂继续前行,一脸不屑, “那狗皇帝前些日子出了长安不晓得去哪耍了,八扇门绝大多数都跟着护驾,这才导致这条蛟龙都僵持不下,要是那皇帝回来看到自己的什么妃子殿碎成渣渣了不晓得会是什么神情?” “朝廷...亦是咱家的敌人?” 林不玄还蛮好奇的,现在京州这边没什么人,又是大雨又是夜,长安有蛟作乱,吵吵嚷嚷还不安定,这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人,以苏若若的修为,不会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听。 苏若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 “算也不算,大离天下,分做正邪两派,朝廷这一派挤在正中间,但这皇帝狼子野心,想两派通吃,好做大离的正主。” “什么都想管,那就活该,如今这蛟来的正好,算是天灾,正邪两道都能看热...” 苏若若话还没说完,那远处的蛟龙像是受创了一般发出一声极响的哀嚎,而它身影瞬间略过云层,长尾如同流光般划来。 林不玄望着那眼底越来越近的蛟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那有如树冠大小的水炮在面前的街上砸落炸裂。 “嗙——”的一声。 溅了伞下的两人全身,这种感觉就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水,疼是一点都不疼,但是...透心凉。 苏若若也没有躲开,她以为这蛟龙既不会打过来,水炮也砸不到的,出去了反倒淋雨,就大意了,没有闪。 苏若若的表情在极端扭曲,眉心紧皱,龇牙咧嘴,两颗虎牙在雨夜里泛着寒光,活像一只发怒的猫儿。 她本是穿着裙子出来的,现在从头到脚全湿完了,这小妖女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 林不玄顺着那有如初春山脊般的曲线往下望,妮子的胸脯由于盛怒而起伏很大。 “一条长虫,胆子不小!” 苏若若的声音都听得出咬牙切齿,她伸手去提了一下林不玄的手,然后她手里就瞬间多了一把剑,剑身古朴且带个明显的缺口,正是她送的那一把。 林不玄一怔,我没记得自己带着剑出门啊?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宰了它。” 苏若若冷声念了句,话音方落,她便已腾空而起,手上长剑几乎在空中擦出火花。 林不玄当然不敢随意走动,他望向空际之上,有如流星般璀璨的光芒直指那吞云吐雾的蛟龙。 林不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波动,方才见皇都里百人屠龙,无数箭雨翻飞,机括震响,却只感蜉蝣撼树。 虽是很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境,但那般沉重的无力感却是扑面而来的。 但苏若若这个人不一样,她一步踏上空际,独身直面蛟龙,分明只是一个细微光点,却似是天仙下凡。 好像一轮月。 “嘭——”的一声,夹杂着长长的哀吟声,高空中巨蛇般的身影先是扭成麻花,而后瞬间一僵。 随着撕裂的响声长安城上挥洒出满天血雾,在那摇曳的华灯照耀下,像是一场猩红的烟火。 “嗤——” 林不玄身旁一尺,有柄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直插在树上,入木三分,剑刃口上的血珠方才落地,烫起一丝白气。 “皇都有大能一剑断蛟!” “剑仙信手斩龙! 信手斩龙!” 林不玄望着剑柄,耳边是朦朦胧胧的人声,他忽然想修仙了。 十二.亲我 没错,林不玄现在才是真真正正的想修仙。 刚穿越他想是因为想见见世面,而后发觉修仙也很苦闷的,自己没天赋未必是什么坏事就也没出过寒山,也算清心寡欲。 遇上苏若若那一句想修仙其实除了保命之外并没有多少真意,所以过了这么几天,林不玄实际连那本剑典都没有打开过,甚至连书名都没看过一眼。 但就在今夜,得见苏若若挑剑斩龙之后,林不玄瞬间折服了,那长虹贯日般的一剑,几乎能将天阙劈碎。 林不玄眼睛都直了。 血雾飘散,林不玄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苏若若冒头,正想喊她,却听见耳旁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似乎还蛮整齐划一的。 行至林不玄跟前终于停落,他们人数似乎很多,但却没有人敢擅自走到林不玄的面前,他的心里很是笃定,这些人...都在怕我! 林不玄还没回头,但已经猜得出大概是什么人了。 多半是朝廷八扇门的人,怪不得苏若若还不出来,是怕被认出来节外生枝。 而自己初来乍到,就没太大所谓了。 “八扇门杜门,千户李管书,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救长安于水火,如今帝上未在,等帝上归来想必定有重赏,还请尊座留个道号,来日也好特地登门。” 噼里啪啦一连串跪伏声在林不玄背后响动,盔甲相撞的声音很清脆很好辨认。 林不玄知道自己的猜的完全没错,这时候就没必要回头了,否则掉价。 虽然自己没什么修为,但这些八扇门的人为何是这个态度其实很好理解。 方才京州此地有剑仙腾空而起一剑斩了蛟龙,而现在这长街上就林不玄一个人,那柄斩龙的长剑就插在他身旁一尺不到的树上,刃口往下,甚至还有猩红的蛟血顺着树干滴落。 虽然林不玄的衣袍是执柳宗服饰,但...这般雨夜当中,又没人见过执柳宗的男装,而他雨中执伞一言不发,可不就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剑仙么? “林不玄。” 他沉默了片晌,轻声回答,反正自己名不见经传,真名假名也没有什么偏差——先前执柳宗放的消息也只是裴如是亲自招收了个男人入宗担任先生一职。 先生是我,剑仙也可以是我。 “赏就不必了,只是条蛟罢了,我喜欢清净。” 林不玄轻描淡写的声音中夹带着很明显的不耐烦。 千户是个不小的官,在八扇门也算抬起头,手下人还蛮多的,可现在也只敢战战兢兢地将嘴里恭维的话咽回肚子,这祸害长安的蛟龙,人家不但随手杀了,甚至还提点你不要声张... 为什么? 李管书一瞬间就明白了,林前辈是觉着掉价! 斩蛟就像是微不足道的日行一善,根本不值得散布出去天下公知! 高人呐! 李管书发自内心地叩首两响,将手中玉牌轻手轻脚丢在地上道: “若是前辈日后有朝政上的麻烦事,晚辈愿为您肆意差遣,今夜便不...” “咚——”的一声闷响,那蛟龙的尸身刚刚落地,十数丈的躯体上,除却不计其数散落的鳞片外只有腹部一条狭长的创口,猩红的龙血烫在秋夜里升腾起一层薄薄白汽。 “晚辈告退,走!” 李管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忙带着人走,不是不馋这蛟龙宝躯,但哪怕是前辈看不上,谁敢虎口夺食? 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彻底消散,林不玄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他现在才是拾起那枚李管书留下的玉牌,玉牌上能依稀莫得出是个“杜”的字样,这算不算橄榄枝?林不玄也不多想,揣进兜里。 然后他伸手去拔被苏若若插进树干的那把剑。 —— “师尊的眼光没错。”苏若若从暗中趔趔趄趄地走出来,“你确实留得住。” “若若你...”听着耳边自己有些许记挂的声音,林不玄终于放心,他回望苏若若,却见她那张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殷红,小腿上有一道伤口,血尚未止住。 “受伤了?” 林不玄上前两步,想着搀住苏若若的,却被后者轻轻推了一下。 苏若若喘了口气,道: “别碰我,少说话,刚刚斩这长虫的时候被它的爪划到一下,而后又不小心沾了蛟血,总之...先回宗。” 林不玄明白了,早听闻龙血奇淫,而这蛟,像是入了妖道的龙,毒性程度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寻常人直接接触恐怕就抑制不住爆体而亡了,看苏若若这个绯红的面色,估计压制的也很难受。 此时要是自己来硬的,估计苏若若是完全没办法。 林不玄想归想,但还是给她打着伞,小心翼翼地走在苏若若的身旁,真男人绝不靠道具! “走偏门,别让师尊知道了,她先前叮嘱过我不要生事。” 苏若若一个踉跄,其实这伤一点不深,但这蛟龙血毒比伤强太多了,跟前还有个男人,使她更加心乱如麻,思绪飘飞,伸出的手死死攥住林不玄的衣角。 若是现在两人相触,苏若若怕克制不住自己... 皇城雨夜,有两人隔着一柄油纸伞,顺着蛟龙之躯亦步亦趋。 ———— 半个时辰后,京州雨已停,月朗星稀。 面前的妮子斜靠在床榻上望月,丹也吞了,腿上创口也包扎了,苏若若修为很高,但那蛟绝不会差。 分明一剑杀了,只被划开个口子,可苏若若还是愁容满面,似乎很不满意。 林不玄换了身衣裳,坐在苏若若身旁,轻声问: “少主有烦心事?” “我在想,蛟龙充其量不过是灵智不高的兽,却还能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创伤我,那这天子论座,会不会是我托大了?要是真拿不了年轻一辈的魁首怎么办?” 苏若若皱着眉头点头,面上的酡红还没有彻底退下,妮子看上去可爱的紧,但她说出的话却很正经,那紧锁的眉头,直直将俏脸上的柔意冲散。 “你想的太多了,太沉重。”林不玄低声喃喃,苏若若缓缓回头,“若若也是个寻常少女啊...” 苏若若眼眸一顿,瞬间怔住,心里难得有些空明,对啊...原来我也是个少女啊... 虽然她整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喜好自由散漫,放荡不羁,但对于宗门及师尊她其实心底里很看重的。 若不是此次蛟龙一事,林不玄还只是猜忌,现在才是明了。 苏若若她不过是个少女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宗门的门面与未来,如山般倾倒。 太难了。 “不要失之本心,怎么想就怎么做。”林不玄清声道。 苏若若细细望着林不玄,眸中有雾气升腾,“那好。” 她借着还未褪尽的蛟毒,闭上双眸,一字一顿: “亲我,就现在。”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5,共计*26,奖励软饭值*10,共计*40】 (调整了一下境界,加了一个第八境渡劫境,然后师尊改成渡劫境,若若修为不变) (十二境:锻体,练气,照心,金丹,元婴,分神,入道,渡劫,洞虚,化蕴,大乘,合道) 十三.是个优点 皇城的钟敲过三响,远处悉悉邃邃的声音也开始逐渐消弭。 苏若若轻轻抿了抿略感干涩的唇,她在床上坐的笔挺,双眸紧闭,两腿僵直。 苏若若脑袋里像是一团乱麻,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去了,完全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分明才认识这么两天...一定是蛟龙的毒所致的吧? 而她很明显感受到自己唇前忽然传来的很温润的气息。 这妖女道躯在一瞬间彻底定住,紧张地动弹不得,苏若若感觉自己像一块木头。 而头上传来了些许暖意,似乎有人在轻轻理顺她的青丝,林不玄的声音再度撒入苏若若耳中: “若若你累了,早些休息。” 随后便是推门的声音,苏若若睁开眼睛,见林不玄已在门旁,她除了有些不敢置信之外,心里升腾起满满的颓意以及相当沉重的失落感...我...我不好看吗? 刚刚中毒也好,现在送上门来也好,你都不下手?! “待至若若几时不用蛟毒作借口,我就来还你。”林不玄回过头来,冲苏若若笑了笑。 苏若若被这一句话一个笑容当场勾出满脸绯红,她感觉自己面颊上热的发烫,额上都要冒出蒸汽了,恶...恶人! “本小主刚刚是蛟毒未散!你再多说我就杀了你!” 她瞪着眸子随手抓起身边的那柄油纸伞,本想奋力掷去,顿了一下,还是没下手,窗棂外的人影带着轻微的笑声愈来愈远。 苏若若忽感一阵寒意,扯了扯被褥。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苏若若的好感*5,共计*31,奖励软饭值*10,共计*50】 ———— 林不玄提着烛灯回到自己居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檐下侯着了,是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个双腿修长,胸襟宽广到令人发指的女人。 裴如是。 林不玄是很难想象这世间怎么还有人乱传裴如是容貌身材的,这这这...一眼过去这辈子都能过目不忘的身材,那些二道骗子还有胆子胡诌? 也就能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匹夫了。 怕不是背后有人旁敲侧击打的人心牌... 裴如是本是在等林不玄率先开口的,没想到,这厮一声不吭地瞎看,面上也不是那中由于慌乱导致的僵直,好像是在...发呆? ????! 当今天下,居然有人有当着自己正面神游的这个胆子?这林不玄不会是个傻子吧? 裴如是一裹道袍将几处雪白装模作样地藏了藏,却是多显几分妩媚,她轻轻向前踩了一步,冷笑一声: “呵,林先生的胆子果然大破天。” 林不玄的眸光自下往上扫了一遍,然后缓缓与裴如是对视,虽然裴如是的话语很不客气,但她的语气里似乎暗藏着些许喜意。 想这妖女头子估计是以为自己天生媚骨,惹得林不玄发呆浮想联翩了去?说不好她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呢? “不玄见过宗主。” 林不玄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裴如是望了眼月色,收整心绪,微皱眉头,盯着林不玄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 “若若的唇润不润?滋味如何?” 裴如是眼神锐利,眸光寒的像两柄刀,所谓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她起手就很快很凌厉,这问题直直刺向林不玄的要害。 林不玄虽然能猜到裴如是其实完完全全心知肚明今夜发生的事,但没想到她的问题这般直白露骨。 “我正人君子守身如玉啊...若若这是试探,我懂的。” 林不玄捏捏眉心开始扯闲,看裴如是的样子估计是要借题发挥,那自己只能避其锋芒... 裴如是听着林不玄的话面容抽了一下,你要真是正人君子能入我魔门? 她见林不玄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有点气笑了,本来预想好的措辞偏了开去: “先生这么慌做什么?本座知道你没对若若下手。若是你方才下手了,现在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 “林先生是个聪明人,以打趣的方式,最后也没动摇若若的道心。” “不过,本座很想知道,先生是怎么把持得住的?若若她虽然还小,但就这般略显几分稚气的容貌来说也是大离绝巅之女,她这般举动...先生头都不抬一下,难不成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得言,林不玄心里还挺无奈的,他是晓得裴如是时刻关注着苏若若,但没曾想到连举动都能猜的这么仔细。 要是胆子大点将那对情懵懂无知的苏若若的初吻摘走了估计就要被裴如是一刀砍了。 结果自己这正人君子绝不落井下石的举动就被当成有断袖之癖? 合着自己里外不是人呗? 林不玄急急忙忙给自己证清白: “回禀宗主,在下不是把持得住,不抬头就怕见了若若的面容克制不住,毕竟我还只是个凡俗。” “而那临行前留的话其实不是打趣,是真话,假设若若以后有一日发自内心跑上来,向在下索...如出一辙,那我一定不会放过,这是今天时机不对,像是借了外物之力,我是觉着这种感受不真切罢了。” 裴如是忽然笑了,不是阴郁的仿佛要吃人的那种冷笑,是很爽朗很放松的大笑。 “不错,若若说你很有意思,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果然不错。” “若你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伪君子,估计此时会点头称是然后说些‘还请宗主不要担心’的话,但你很坦诚,坦诚的告诉本座想从本座身边将若若带走。” “很有胆识,林不玄,你就不怕本座一怒杀了你?” 裴如是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是还蛮有意思的,他眼中有点点惊慌和惧意,但那股子“既来之则安之”的意思很明显。 “怕。”林不玄点头,“但,难道我怕就代表我对若若没有想法了么?” 裴如是再度微微一愣,她很欣赏林不玄这种性格,不是悍不畏死的莽夫。 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充斥着真情实意,在这大离乱世之中,能有这样的人实属不易。 怪不得若若失足陷入其中,裴如是逐渐开始理解。 “好。本座不杀你,但你绝对等不到若若再度坦然诉心的那一天的,只是空想而已。” 裴如是缓缓应答,情不情的没什么所谓,她其实也不怎么相信大离中广为流传的那一套“断情方可证道成仙”的说辞,拿“太上忘情”去压苏若若是怕她遇上恶人被骗。 而林不玄算是过了自己这关,算是个勉勉强强的“良人”。 她看着这位“良人”露出点点不解的神情,便随口解释道: “因为啊...若若她呀,傲娇的很,指望她老老实实吐露心意?呵…痴人做梦!” “我知道啊...”林不玄耸耸肩,他能看不出来苏若若这妮子是点过傲娇属性的?但口嫌体正直不是蛮可爱的? “是个优点。” “......???” 十四.自挑大梁 裴如是一时语塞,感觉有点被噎住了。 她发觉自己愈是与林不玄这厮交谈,就愈是觉着这家伙脑回路实在清奇,思虑方式以及言行举止与大离凡俗万般不像。 神州真有这般神? 到了裴如是这个修为层面,别说是林不玄这个凡人,哪怕是苏若若这等元婴境的天才也不能随意说谎。 林不玄的话很真切,裴如是发现他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内心想法没有问题。 但,那就很有问题了。 不过...苏若若被自己宠成十分容易意气用事的心态确实有些难搞,就当是一物降一物了。 裴如是本还担心苏若若这妮子涉世未深,若是林不玄是骗她情感,将之当做执柳宗地位的踏板该如何如何的,现在是不用思虑这个了。 因为林不玄的眼神很直白地在告诉她,他对若若很有想法... 呵! 这个好色之徒! 要不是怕若若置气,本座早一刀斩了你个臭男人! “夜深,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免得生了臆想症,天子论座将近,本座应该没什么闲心管事了,你要胆敢对若若霸王硬上弓,本座生撕了你!” 裴如是转过身去,正准备走。 这话从林不玄左耳进右耳就飘出去了,霸王硬上弓?你看我有那个能耐吗? 若若堂堂元婴大能,我手无缚鸡之力,也只有被弓硬上的份啊... “在下听少主所说,宗内近年营收不太好,人心也愈发难收复,新进弟子愈来愈少?” 林不玄朗声发问,留住了裴如是的脚步。 “本座听闻先生给若若谱了首曲子?” 裴如是足下一顿,她转头回望林不玄,并未作答,而是反问了句摸不着边的。 “对啊...白羊嘛,若若的心性也好态度也好,感觉与魔门万般不合适,像是羊群中脱颖而出的一只白羊,纯粹且美好。” 林不玄眸光一紧,细细作答,话语中听得出点点暗讽的意味。 在裴如是口中听到这个问题,其实还有些不太舒服的。 感情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 那是我沐浴的时候哼的歌好么?你们一大一小俩妖女倒好,一个直接冲进来,另一个则在暗中偷听? 裴如是皱皱眉道: “别误会,是若若她传音给我夸你有才本座才晓得的,本座才没有什么听人洗浴的癖好,而你不过凡俗,莫说本座,就是若若也能随手将你掌毙,根本没必要时刻对你上心。” “就是本座让你放开了干,你也并不能对我怎么样。” “不过...先生的意思是暗指本家都是黑羊?” “既然宗主没听,又怎么知道那时我在洗浴?”林不玄抱着手臂,没有正面回答那句话,他心里在想别的,什么叫放开了干都不能怎样? 看谁不起呢! 裴如是再度被呛了一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定是最近过于繁忙,导致心绪有点点不稳,不然以本座这绝巅之能,这嘴上功夫还不随随便便把林不玄斩落马下? 但...说不过就是说不过,裴如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罢了,时候不早了,本座也没工夫与你扯闲。” “本座是想说,先生对于曲调有多少了解?类如先前赠予若若同等级别的曲目可有量产之能?” 林不玄明白了,裴如是果然对自己的才华有些看头,也就是说执柳宗的营收确实在呈现颓势,大离虽是武为极道,但这天子论座将近也不敢打打杀杀,导致风评受损。 若是收拢不了人心,想必会对宗门未来几年产生不小的影响。 林不玄将这天子论座猜了个大半,估计是类同江湖大会的翻版,那坊市间流传的无数榜单排行就代表着大离中竞争的激烈。 而魔门的名声一向都是凶名,自然是要愁的,正道也好,朝廷也好,哪怕是同属魔门的别家也好,都是要防范的。 执柳宗虽然名声显赫,可它也是大离顶流宗门之一。 这个之一,就是困扰所在。 再崇武道的地界也得在意“人心”,人心才是大势所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宗门总要做出改革。 一味追求武学极意也行,但除非有人能跨过渡劫,得道成仙,不然顶流宗门掌门人各个五五开,凭啥听你的? 林不玄看过大离地图,上面还有什么“棋宗”,“音宗”,“文宗”旁立。 这些宗门若是聪明的话,应该在百姓中呼声还挺高,一面修道还能一面产出什么乐曲,诗词,画座之类的。 不过看裴如是这句话的意思么,是想与音宗叫板试试了?执柳宗确实有那个实力在,只不过音宗似乎是偏中立的宗门? 林不玄是没什么所谓,反正自己听过的歌海了去了,谱曲下来并不难,但...若是这大离只有什么古琴笛子之类的乐器,那就有点难了。 “听若若说,大离九州,乐器乐谱这一块,那是以音宗一家独大如有二者要么入宗要么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遇事不决搬若若,林不玄越是在执柳宗里呆就越是发现苏若若这妮子实在是好用啊...当然,指的是她这个名号。 “不错。”裴如是点头,但她眉眼间带着很深的傲气, “不过区区音宗罢了,莫说本座欲染指乐理要不要征求其宗认可,若是他们敢来讨本座的不是,那就做好音宗的音发第二声的准备!” 林不玄有些汗颜,心中道不愧是魔门首座...惹不起惹不起... “若是先生对于乐谱了如指掌能助本座在大离以乐曲站稳脚尖,提我执柳宗威望,那本座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裴如是胸有成竹。 林不玄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拒绝的,毕竟这是最快接近执柳宗的方法,他觉着自己在这么待下去不会宗门效力迟早有一天被收了法印然后发配边疆... “在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绝非虚言,乐曲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乐器...” 裴如是呵呵一笑: “本家手段可多着呢。” “但在此之前,本座还有一事想交由林先生。” 林不玄看着裴如是岑亮的双眸,知道自己没有回绝的机会。 “等若若伤好,携着她去往鹿州一趟,听闻鹿州有人见朱红雀鸟化人形奔走,引得百鸟朝凤,本座要拿鸩鸟的毒羽。” 十五.“咩咩...” 翌日,日照三竿。 “林不玄!” 吵嚷嚷的声音将林不玄唤醒,他缓缓睁开眼,透过窗棂,有人在那候着,看样子是等了蛮久了。 苏若若叉着腰站在窗外戳掉几张窗棂纸,朗声喊着,面上有点点薄怒,“怎么睡到现在?昨夜你回房趁本小主休息了是与谁行了苟且之事?” 说归说,但这妮子还是蛮乖的,说下次等了应允再进来就老老实实在门口等。 林不玄伸了个懒腰,一五一十道: “和你师尊啊...” 话罢他见苏若若逐渐黑下来的脸才是嬉笑着解释道: “是与你师尊交谈,一直谈过子时,才醒的这么晚...” 苏若若面色瞬间恢复正常,嘻嘻笑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当面调笑师尊,不然以师尊的脾性,早就一掌将你打死了。” “怎么样?师尊她和你谈了什么?” 苏若若推开林不玄的房门,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还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看她这幅随意蹦跳的样子,估摸着她腿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 林不玄再度体验到这修道与不修道的差距,自己破皮出点血都要等恢复个好几天的,苏若若这妮子腿上豁开个口子修养一夜就没事了。 “嗯?看我做什么?”苏若若轻轻抿了口茶,咂吧两下嘴发现林不玄盯了自己半天,努努唇,道: “我伤好了大半了啊!要不要我脱下靴子给你看看腿啊?” 林不玄的目光随着苏若若的说辞下移,苏若若看到他喉间很明显地滚动一下,俏脸上“唰——”的浮现些许润红,心里有点点开心,但她嘴上还是道: “登徒子登徒子!” “我与宗主讨论了一晚上的你。”林不玄并不去理会苏若若没什么杀伤力的嘟囔,好色怎么了?人之常情啊! “啊?” 苏若若正叼着林不玄房里水果的嘴一张,一颗葡萄落进了茶杯,溅起一朵水花。 “宗主说...假如若若你真的动了情,她并不会从中作梗。” 林不玄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又接着说: “我想宗主的意思可能是,我通过她那一关了?那少主你几时再如法炮制一下昨夜对我说的五个字?” 苏若若低着头捧着茶杯沉默了半晌,耳根都有些粉,她狡辩道: “那是蛟毒入体!” 林不玄没继续打趣,怕着妮子太羞给自己上来一拳,便是老实道: “宗主还问了我能不能谱出更多如同《白羊》一般的曲目,能为咱执柳宗...” “不行!” 苏若若连忙打断,抬起螓首瞪着林不玄,面上有些微怒,道: “白羊不许你唱给别人听!你不是说本小主是白羊吗...怎么...怎么能给所有人听的?” 林不玄忽发奇想,本着捉弄下苏若若的想法,摸了摸下巴笑问道: “为何?” “因...因为...”苏若若鼓了鼓腮帮子,因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闭上眼睛,涨红双颊发出细若蚊吟的微声哼哼: “咩咩...” 林不玄当场有些震惊。 他是从未想过这叱咤风云的苏若若还会展露出这般可爱的一面,有些太过于可爱了...可爱到自己真有点动心,哪怕她只有豆蔻年华。 “啊啊啊!” 苏若若揉揉自己羞红的脸,又叫了起来,“林不玄你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你的乐谱你爱怎么用怎么用,本小主才懒得管!” 林不玄温温和和笑道: “我本来也没有把《白羊》唱给别人的意思,况且这首歌还没有唱完,等到时候回宗,宗内取得了乐器,我好好给你唱一曲?” “哼...本小主可没什么所谓...”苏若若被自己搞的羞耻的要死的心境还没缓过来,故作高傲的嘟囔,“等一下,你说什么回宗?你要走了?!” 苏若若忽然一个激灵,盯着林不玄问,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失落,奇怪...林不玄一走正好清净,这本是自己稳固道心提升修为的好时候,怎么会有点烦躁? “去哪?” 苏若若面上的酡红在肉眼可见地消退,而她再度发问,有点着急的样子。 少女不懂如何潜藏自己的情绪,林不玄看的觉着蛮有意思,想继续欺负欺负她,便接着道: “鹿州,宗主说那里有传闻朱雀化形,引得百鸟朝凤,让我去寻鸩鸟的毒羽。” 苏若若一愣,心里边凉嗖嗖的,林不玄这话说的很明了,像是件很小很小的事,类似什么我去东市买匹骏马就回来。 但苏若若心底里很明白鸩鸟是什么级别的飞禽。 厉害么? 不厉害,凡箭一箭就能射死。 但师尊要的是它的羽毛,鸩羽奇毒,别说是林不玄这种凡人,哪怕是第三境的修道者这都不能靠近一尺,否则,十息之内,必死无疑。 林不玄毫无修为,怎么将鸩羽拿回来? 苏若若明白了,师尊还是想杀他,她张了张嘴,面前的这个男人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自己是不是有点太... 自己已是一而再再而三识得师父头疼了,或许现在该懂事些?可是...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为渡情劫逼着你回宗才是。 苏若若的心里快烦死了,这就是所谓的情劫么? 师父或许也没做错,这算是自己最能接受的一种情劫的渡法了,本来自己都不会晓得,问题是自己好死不死问了一嘴。 “不玄...你几时动身?” 苏若若轻轻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问道。 “不晓得,看你几时完全痊愈喽...” 林不玄自然不会猜到思春期的少女心里头的想法会有这么多的,他摊摊手随意到,端起杯子将茶饮尽。 “......?” 苏若若一时间有点儿迷惑,一双眸子里倒映着问号。 “你伤没好怎么一起去嘛...鸩鸟又不是在等我们的。” 林不玄耸耸肩。 “林不玄!!!”小妮子目光落定,双颊绯红,当然,这次是因为气结。 “你敢诓我!!!” 苏若若一边喊一边起身要追着林不玄打,然后她想起来虽然是他说的不明了,但最大原因还是自己在胡想导致,便是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苏若若目光落在林不玄面上,发觉他嘴里正在嚼着什么...他不是只喝了茶? “你嘴里什么东西?” “葡萄啊...”林不玄随手点点桌上的那只茶杯,“茶杯里的。” “林不玄——我...我...我杀了你!” (问一下哈,兄弟们对于灵兽化人形有什么看法不,会保留先前的特征,比如耳朵是兽耳啊背后有尾巴之类的,由于之前有兄弟不喜欢,所以我特地提一嘴,没人有意见我就准备考虑了哈) 十六.说话得负责 苏若若直到上了执柳宗座驾的时候还是红着双颊在骂骂咧咧,惹得些师姐师妹掩唇偷笑。 “烦死了!” 她一扯帘子,气呼呼地端坐在车里,嘴巴努努,瞪了林不玄一眼。 这男人实在是可恶! 若不是师尊要留你,本小主早就一拳上来了! 林不玄抱着手臂看戏,他是越发觉着这妮子有意思了,该正经的时候很正经,偶尔的性子倒也可爱。 分明斩蛟的那夜她那么大胆,现在却又因为这用了茶杯间接的举动而十分羞怒。 不过她现在一面嘟嘟囔囔着骂骂咧咧,一面系统的提示好感噌噌往上+1+1,一直涨到40,林不玄心里一阵好笑。 “笑什么笑啦?!” 苏若若没个好气,头探出去给座驾塞了两块灵石。 随后这座下的车马开始自发运作,林不玄是做了点准备,没想到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是踉跄了一下。 那小妖女的气瞬间消了,舒服了! 她哼哼道: “让你笑本小主!” “这座驾虽然还不及仙舟极速,但也是相当之快了还可以掩人耳目,起码明面上不好察觉,鹿州还蛮远的,估计得要个几天,几天么...” 苏若若说着说着,低头掰掰手指头,不晓得在盘算些什么,沉吟片刻,又道: “估计那时我执柳宗纳了一位先生还是个男人这消息可以传遍大离所有地界,鹿州自然也不会没消息... 我宗耳目遍天下,其他顶流宗门也不会少的,要彻查你的身份再简单不过,或许现在他们已经晓得了...” “或许我们到了鹿州就能见你在此獠当诛榜的名字了,到了那时候,怕是会有无数人要来杀你,师父这时候让你出山,我也不太清楚她的打算。” 苏若若有点点担忧,师尊先前说年关将至,且今年还有一届天子论座,让她收敛些不要随意出手杀人,但忽然又要她陪着将要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林不玄北上去往鹿州,要寻鸩鸟毒羽做什么她明白... 毕竟鸩毒是天下奇毒无色无味入酒入药,药到命除,精心调制之后,毒杀分神境(第六境)容易的像是探囊取物。 且鸩鸟十分稀缺,此毒鲜有人知不要说,还很难解,甚至中了都不好察觉。 真真算得上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之毒。 可苏若若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林不玄去。 而师尊如今尽心去备置天子论座的事,不见人,苏若若并不能去问她的意思。 林不玄心知肚明,他说: “人嘛,不能总靠道听途说的,要有实干才是真,宗主这是在探我的底,她想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任职执柳宗的先生,若是有,自然能携着毒羽回来,若是没有,则就是给少主你一个渡劫的机会了...” 但同时,也是个难得的两人相处的机会... 苏若若眼底逐渐空明,林不玄说的没错,师尊这做法是很大的让步了,自己身为执柳宗圣女,那是将来的扛旗人物,尤其是在这“发育”的紧要关头,岂能拘于凡俗之间的儿女情长? 除非林不玄他不是个凡人,或者说他能与修道界的扛鼎人物平起平坐,那也没问题。 苏若若努努嘴,她想确定林不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性,便是开口问道: “林不玄...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第一眼见我的时候你不怕我?本小主南下以来才晓得那些‘孩提止哭’之类的传闻非但不是作假,甚至还犹有过之,莫说是凡俗,修士也不敢提起我的名号,你怎么一点不怕?” 林不玄没想到苏若若会转口问这个,他打了个哈哈道: “谁说我不怕啦?刚晓得你是苏若若的时候我还是蛮慌的,毕竟那么多传闻铺天盖地,但直到你提着剑问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传闻归传闻...谁见过真正的苏若若呢?按着传闻所说,我这不算是亵渎了圣女,以少主的手段,恐怕都不会让我看到你吧?” “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只活在道听途说当中,就这么几日相处下来么,我是觉得咱执柳宗怎么就是个魔门邪道了? 宗主哪怕是对于我一介凡人也以礼相待且说一不二,并没有视人命如草芥,座下圣女虽然有些娇蛮,但很活泼很真实,你硬要承认一心修道断绝心念如同活死人那才是正道,那我肯定不同意啊...” 苏若若眸子转向林不玄,眼中微亮,林不玄胆子大不是一天两天了,苏若若是觉得可以接受,她嗫嚅道: “不知林先生对如今这大离乱世有何见教?” 林不玄坐在苏若若正对面,拢了拢手,只说了两个字: “合道。” “与师尊所想...如出一辙。” 苏若若惊道,裴如是曾私下与她说过,大离乱世总该有人站出来结果,合道是对正邪,乃至大离最好的一步,若有能人跨越渡劫之境,那么就能打开时局。 而苏若若就是这样一点儿希望。 所以她背起宗门乃至整个大离大业日夜修道,只是这日子苦闷的很,直到前段时候突破元婴境得了师尊的首肯,说是南下捉人,实则是放松放松,这不,遇上了林不玄... “可这两个字没有说的那么容易嘞,没有修为就是空谈。” 苏若若耸耸肩,虽然你扯大道的时候很靓仔,但你挥不动剑的样子真的很狼狈耶... “我林不玄向来喜欢以理服人,谁说没修为就一定低人一等了?此鹿州一行,就给少主展露展露在下的身手,让你明白我林不玄这个先生不是白当的!” 林不玄拍拍胸脯道,虽然心里还没多少底气,但面上一定得到位。 苏若若嘿嘿一笑搓搓手:“好啊好啊...本来我还想教你几个修道的口诀的,既然先生这么有把握,那小女子就一旁看先生壮我执柳宗之大势喽。” 林不玄神色一懔,诚恳道: “我觉着吧,这一面修道一面展露也无可厚非,没什么不好的,不妨请少主说道说道?万一我是个未经发现的先天道体呢?” 苏若若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真没品!合得来合得来!就你还先天道体,我苏若若就把话放这了,假若以后你真是个先天道体,本小主第一个与你双修!”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没说道些什么,堂堂圣女说话得负责啊...虽然我现在是个凡俗,但有着系统这座大山依傍,你这只小白羊就不怕被我薅干净了? 林不玄目光落定在那商城页面上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几个字上: 先天道体 售价:450软饭值(可分期) 然后他目光重新转向苏若若,后者信誓旦旦又满脸好笑的伸出三根手指,看这妮子的样子,估计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吧... 十七.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林不玄当场就进行一个分期付款! 苏若若这妮子还挺实诚的,说教修道就教修道,她像念经似的一溜烟说了什么奇经八脉啦,什么该如何摆修道的姿势,如何摒弃杂念,如何纳气吐气。 林不玄一看就会,一学就...出了点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步骤没什么差错,按道理说这凡人没功法辅佐也是可以修道的,强身健体嘛,灵气往体内顺着经脉淌过,流转过全身,然后顺出体外,是一个周转。 功法天赋决定容纳灵气的量,以及周转的速度,越快当然是越好的。 但...林不玄这家伙每个步骤都很正确,以大离顶流宗门圣女苏若若这一流眼光看下来无可挑剔的运转,居然灵气都是只进不出。 这般修道,苏若若只在师尊闭关的时候见过,那是万千灵气汇聚而来,流经不了师尊这渡劫道躯的经络,中道就被吸收殆尽了。 那是师尊太强了,可以理解。 可是...林不玄你何德何能?难道你也渡劫境了? 苏若若皱着眉头掐起林不玄腰间软肉,发现后者面上龇牙咧嘴,腰上已经有点儿发紫了... 说不通,没见过,不了解。 她耸耸肩道: “林先生的身体有古怪哦...您自己琢磨琢磨吧...本小主去通透一下功法。” 苏若若虽然没明说,但她那皱着眉头念叨什么“奇了...古怪...”的,林不玄是晓得自己这拿神州人士之躯来修大离九州之道确实有些不稳妥。 难不成是我分期的先天道体是个定金没发货? 林不玄并没气馁,只有加把劲纳气,可他发现自己越是使劲儿这灵气消散地越是快,嗨!我就不信修不了这个仙了还... —— 一炷香之后,林不玄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纳气,一面望着正面不远的苏若若双眸闭紧,安安静静凝神聚气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回想... 他便是急急打量了别处,免得自己定力不足——苏若若不说话的时候还挺令人着迷的。 执柳宗的手笔还蛮大的,起码这座驾的可容纳空间摆下两人还有不小富余。 林不玄发觉身处的层面不同,观览大离九州的角度也不同。 自己虽是在寒山脚下待了一年有余,但就他现在的了解全加起来还不及和苏若若待的这两天多,何况还有绝大多数见闻都是道听途说。 例如什么执柳宗宗主是个年过百岁的恶贯满盈老妖婆,座下圣女是个不论男女老少全能下死手的小魔头,功法是吸人精魄的魔功。 林不玄回想起寒山脚下乡里有个白须秃顶的说书人一话: “书接上回‘苏小主以一式蓄意轰拳吊锤一百二十余人’,此番要讲的是‘裴宗主怒碎月满楼总舵扒皮掏心’话说啊这一日...” 然后那老道惊堂木一拍,“啪叽——”一声,给当时初来乍到的林不玄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想来...我信你个鬼! 如今入了执柳宗之后,林不玄是愈发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天下正邪局势怎么样?皇上想做什么?天子论座是什么? 对于这些东西,林不玄敢打包票,自己那是...一窍不通! 这些都太远了,要从身边最近的一点一点展露开去,林不玄明白,这大离时局正值混乱之时,这时候自己穿越过来,要么能打开时局成为天下绝颠,要么就沦为时局纷乱中的一点飞灰。 而眼前的苏若若,正合适开拓自己。 虽然她涉世未深,但,她地位高见识广,也已经没对自己有太多心防。 再者看苏若若估计还蛮享受这种“本小主身为宗内最懵懂无知的圣女”终于从林不玄那儿得到了难能可贵的优越感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还是自己的目标...嗯,绑定的软饭目标。 想至此,林不玄便是顺口问了句: “所谓朱雀化形...这灵兽得道化作人形很稀奇吗,竟然能引得百鸟朝凤?” 林不玄脱口而出才想来苏若若在修道,要是自己不晓得动摇了她道心怎么办? “拜托...大离人人修道,这花鸟鱼虫因有灵而得道能稀奇到哪里去? 百鸟朝凤此等奇观是因为那是朱雀化形,是朱雀罕见,而不是化形。 至于大离不多见化形的妖是因为大离之外有个妖都,那才这些得道的妖会去的地方... 当然了,若是林先生有一品妖女风情的打算,那本小主可知道鹿州有一家很不错的‘忘温阁’,里头有收录什么兔妖啦...猫妖啦之类的,哦...京州也有。 她们头上长耳朵或是犄角,背后有尾巴,不晓得先生好不好这口?” 苏若若睁开双眸,口中随意哼哼,似乎有点儿怂恿的意味。 “免了免了,就不让少主破费了...”林不玄连连摆手,妖女...我面前不就有个?虽然没犄角尾巴... 苏若若刚刚给林不玄提点完修道的要领,体验了一把当师尊的快感... 本想趁他琢磨的功夫自己静心静心的,谁晓得林不玄这么快就扯别的去了? 虽是打断了她刚要入的冥想,但苏若若一点都不恼怒,心里想的还是: “臭林先生,这下晓得修道的晦涩难懂了吧?” 苏若若本着林不玄这家伙肯定是修道不成功扯别的话题去了的心思伸了个懒腰,缓缓抬起清冷的眸子。 然后苏若若呆住了,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林不玄有修为了。 锻体境,二段。 这不是很强的修为,这是第一境,是刚刚问道的境界,是讲究悟性的境界,不难,但也并不简单,入境花的时长往往决定此人往后能走多远。 师尊说她当年在鹿州问道的时候十三岁,用了两天,成就鹿州第一才女与第一天才。 而苏若若很小时被师尊领养,八岁的时候问道,花了一天差两个时辰,是师尊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所有惊才绝艳的天才当中最天才的那个,是那种“假以时日,定胜过本座”的高度。 是大离九州最有希望渡劫成仙的那个高度。 苏若若本来是很沾沾自喜这个成就的,然后被这一脸“怎么了?我变强了么?”神情的林不玄直接击溃。 他从没修为到问道用了多久?自己闭眼到现在,一炷香?或者更少?而且,直接开局就是二段? “呃...”苏若若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林先生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十八.敢劫本小主的道? 苏若若心里缓缓浮现出四个大字: 先天道体! 苏若若是没想过自己能一语成谶,而且还来的这般之快,自己前脚刚信誓旦旦的说“你要是先天道体本小主第一个与你双修”结果这话才说完林不玄就当场问道。 可...师尊分明说过修仙得从小娃娃抓起,像林不玄这样二十多岁的家伙,要从零开始已经有些太晚了。 但按资质来算,林不玄搞不好真是个大器晚成的先天道体? 那岂不是有点钦定的感觉?搞得好像本小主特地为了与你这家伙双...才故意说的话似的。 “少主有何见教?难不成在下真是道体晚成?” 林不玄火上浇油,起身伸了个懒腰,是感觉精神百倍,浑身充盈着气力,毫不客气的说,他感觉自己战斗力起码上升了好几根凳子腿! 苏若若面无喜怒努努嘴道: “先生已是锻体境二段了,资质还不错...但没有灵根辅佐修道还是有些缓慢,且您老人家问道的时候不对,这要是放在动身之前,估计师尊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出山了。” 虽然你道体资质浑然天成,但你根骨还是凡人,这么一中和,好像还是不咋地嘛... 本小主道体略逊一筹,不过这灵根那可是大离首屈一指的。 “不过,先生既然道体已开化,便可步入修道,这什么书啊画啊酸不拉几的文道就可抛在一旁了,不如和本小主一同修仙啊?唯有武学才是大离真道!其他的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苏若若转念一想,那林不玄若是修炼够快,那不就能和本小主结伴论道了? 好事啊...嗯,当然还是为了自家宗门有更多的有生力量。 “这功法...咱们宗有合适我的功法?” 林不玄一针见血。 苏若若有点儿语塞,没错,自家宗门里全是女修,这功法么,当然都是女子专精。 你要说适合男修的功法有没有么...那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这些乱七八糟搜罗来的功法品级高不高是一码事,齐不齐又是一码事。 “呃...《葵花宝典》是上乘功法,先生考虑一下?要不咱做个拜把姐妹?” 苏若若也开始学着林不玄扯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动不得动不得...” 林不玄连连摆手,那我穿越过来修仙界,是为了修仙而修仙的吗?什么仙子道躯,没有点深入交流,就白来了好吗! “嘿嘿,就晓得你这家伙想法还多嘞,就不怕你回宗有了修为,师尊担心你对咱宗姐妹下手,把你给...” 苏若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用两只手比出一个剪刀剪指头的动作。 林不玄正想说些什么,屁股下的座驾发出“哐当——”一声,然后瞬间失速原地打转了好几个圈,要不是苏若若眼疾手快拉住自己,恐怕都要飞出车外了。 “怎么回事?”林不玄只感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若不是自己已经问道,那怕是要原地喷血了... “有人劫道。” 苏若若神色一瞬转冷,劫道在大离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毕竟自家是魔门,这杀人越货的事干的不要太多,再熟练不过了。 但这被人反过来劫道,那还是第一次。 “咱执柳宗的车马也有人敢劫?” 林不玄稍稍有点吃惊,顶流魔门的车马,这招惹上了那只有一句“下辈子注意吧”可以给的...居然还有人有这个胆子? 苏若若也皱着眉头,一面等车马平稳一面散出灵觉扫过周围,道: “车马上没有执柳宗的标识,但这等座驾,不论是谁见了都晓得来头不会小,且速度极快,要想正好劫道没那么容易,除非是...有备而来。” “原来是...九亭寺的几头秃驴,居然敢偷跑出来劫本小主的道?呵...正巧给本小主活络活络筋骨!林不玄你一会儿看我怎么出招,学学细节。” 她话音落定,步出车马,林不玄跟在她身后,车外是一片平原,漫天黄沙。 林不玄跟着记忆里面的地图对,此地在京州以北,估摸着是到了凉州,离鹿州还有不少距离,离京州也蛮远了,这时候被劫,那确实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意味。 黄沙之外,四面八方掩着十来个人,不过这尘土飞扬,林不玄是根本看不通透,似乎是高矮胖瘦都有。 确实头上圆溜溜的,就是透着沙尘看过去也很光滑,像是穿越前自己见过的那些程序员... 这么想来,他们是得道高僧也不好说喽? 苏若若是一点都不慌,掰着手指随意哼哼道: “不知几位大师有何见教啊?许久不见你们寺里的方丈了,两年前吃了本小主师尊一掌,不晓得现在能下地了不?” 苏若若真不愧是魔门妖女啊,这被人劫了还敢这般逞口舌之利... “一人做事一人当,方丈被苏小主的师尊下的手,贫道几人自然不会寻你出气,而贫道今日特地留苏小主一程是为了想讨几日之前,苏小主南下覆灭我九亭寺寒山旁宗道寒门一事。” 林不玄两人正前方,有几个和尚缓缓步出烟尘,手里还攥着一根质地有如白玉的棍子,看样子绝非凡兵。 “天子论座将近,九亭寺居然还有帮小门小派出头的心思?道寒门确实是本小主灭的,怎么?不合适?” “那老道借着九亭寺的名号对本小主出言不逊,激怒了本小主,本小主转手杀了他,何错之有?” “难不成堂堂九亭寺的大师要依仗着正道宗门的名号就逼迫我小小执柳宗低下一头,任下属宗门鱼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所谓正道宗门,难道就可以随意欺压我们本就势弱的邪道宗门了?” “这大离九州,还有王法吗,还有公正吗?分明是大师,却携着一大群僧人欺负我一个落单的小女孩...” 苏若若说着说着已是泪眼潸然,要不是林不玄认识苏若若,且他掌心的法印还在发烫,他说不好还真就信了。 林不玄不得不说苏若若这小妖女叫嚣起来很厉害,她时而灼灼逼人,时而又装作楚楚可怜的姿态... 那叫一个集攻守于一体,攻无不克的同时又固若金汤。 “休得妖言惑众!你个小妖女分明随手杀了满门的修士,还一副楚楚可怜姿态与谁做戏?!”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阿弥陀佛,贫僧几人这就来替天道超度了你个祸害人间的妖女。” 霎时间,凉州郊野烟尘四起,八位僧人手上佛光跃动。 十九.我为公子打抱不平 几位僧人深知这妖女满嘴歪理,避其锋芒要紧,便不与苏若若争论,手上的佛门法器各自显现。 为首的大师手里一条长棍舞的虎虎生风,猛然上前数步经过林不玄身旁,直直打向苏若若。 林不玄挠挠头,感觉自己又当了一回隐形人,这纷乱的大离时局,好像现在的我还真挤不太进去哈... 不过...就权当是积累经验了。 林不玄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斜依靠在车马边上,低头打量了下,看着座驾面前的几个凹槽,估计是被念珠打的。 以当时车马的那般夸张的行进速度的确会当场失速要翻,不过,这座驾材质很结实,估计还能再用,后续没什么问题,现在只要等苏若若手头事了便好。 对方人很多,这八打一的局面,又是各自带着佛门法器的,怎么看苏若若都要处于下风,不过林不玄并不慌,苏若若这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一定没事。 林不玄回想之前她说的什么刚刚突破元婴神境啦,道寒门本小主斩草除根下手非常凌厉... 再联系到皇城当夜她一剑斩蛟后故意为了不走漏风声潜藏起来,让自己站前赚了名声。 囊括这些事来看么,很有可能除却执柳宗之外,这大离天下都没人晓得她已入元婴! 这些九亭寺的老道也不例外! 而她呈口舌之快,估计一面是为了激将一面是让这帮秃子以为苏若若不敢打,好一个步步为营,扮猪吃虎! 原来你这明眸皓齿的小妮子,心里头术法也很多的嘛!还说你只崇武道? ———— 苏若若其实没想这么多,她只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些老道来的时机刚刚好,正好是她受了林不玄这个莫名其妙成就了先天道体的打击之下思绪激发,轻轻松松狡辩的。 本来接着说道下去搞不好就要顺回“少主我记得你方才说如果我是先天道体就怎么样来着?”的话题上去了,这九亭寺的僧人来的是正是时候,不如算是救驾吧? 至于这潜藏自己元婴境一事么,那还是裴如是提前让她不要外传被人晓得的。 看这些九亭寺的僧人估计还是把她当做第四境金丹圆满来对付的。 所以这面上除了手持长棍的那位僧人以外其他都是金丹境。 不足为惧。 苏若若轻轻松松打着消耗,游刃有余,这八人一齐攻来,变招其实并不多,以自己这观览过全大离顶尖功法的底蕴,接招很简单。 九亭寺身为自家有过节的敌宗,主要的招式功法苏若若都能背下来了,什么“婆罗一念珠”,“降魔金刚杵”,“大玉螺旋棍”啦看个起手就明白了。 苏若若身形游走于黄沙之上,素白的衣裙上半点尘土都不染,一双细嫩无骨的小手打出数道掌风,饶是高僧几人成团都不能靠近她分毫。 林不玄抬头望着那上空翻飞的苏若若,这妮子长发飘飘,身法有如蜻蜓点水般优雅,这是拼死博弈? 这分明是当空轻舞。 一人戏一群,满脸从容不迫,这就是武道惊才绝艳的天才吗? 真是有够强的呢... 就在林不玄这一稍稍走神的瞬间,苏若若当空一退一步,旋即一拳轰出,再接连一记迅速的鞭腿。 有一道人身形当空砸落,就落在林不玄不远处,挣扎了两下,没能起身,看样子是骨头都得断个好几根。 “嘭——”的又是一拳,第二个僧人被打出数十丈,仰面喷血一路,苏若若甩甩手,似笑非笑。 “元婴!” “这小妖女已入元婴!”余下六人一惊,互有交谈。 “还请白玉师兄出全力吧,我们本是接了消息私下出来,若不速战速决,在这紧要关头...” “贫僧已明悟...” 为首拎着长棍的僧人一眼扫过落地的师弟,面无悲喜,眼眸一睁一闭,荒野上黄沙如风,看样子是修为全开。 而苏若若此时面色也变向凝重,余光瞥了眼林不玄,而后即刻收了回去。 只此一眼,白玉道人的长棍已然临面,苏若若魔功一瞬展开,本是黄沙漫天的晌午,此时却恍惚之间化作弥弥幻夜。 苏若若一拳迎上,拳前似有鬼哭狼嚎之声,本是肉身之拳对抗兵刃,发出的却是铿锵有力的金铁相交声。 二人各有退步,但很明显,苏若若退开的步履偏短,纵使面对老牌元婴境修士,她非但不逊色还稳稳高过一头。 “你们去逮那妖女的相好!” 白玉道人眼神一变,急声道,所谓隔境如隔山,苏若若展露的是元婴境的修为,那虽然对面人多,实际上也不过是两位元婴的对决罢了... 而这时候,人质的作用就蛮大了。 方才苏若若偷偷往下瞄过一眼,虽然很仓促,但足以被察觉,这男人并不是什么车夫仆从,此等妖女居然也会因凡俗而动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多一分情愫多一分破绽,生情者不入道,天下公知,你个身为大离魔道之巅的圣女,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尔敢?!” 苏若若面色狠狠一沉,脚下莲步连踩,身影跳脱,以一己之力拦住一干僧人,她背手一招,接过林不玄抛上来的剑。 林不玄是没想到这什么佛门圣地说翻脸就翻脸的,那本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僧人趁自己抛剑之时忽然一跃而起,全力掷出一支泛着寒光的金刚杵。 精光所指,那是林不玄的胸膛所在。 避无可避。 金丹境与锻体境之差那还是有天壤之别的,纵使重伤,也不是林不玄这刚刚问道能反应过来并且合理防范的,眼瞅着就要被一杵贯穿的时候。 “铿锵——”一声,迎空飞来一点寒芒,一枚奇长的钢针将那金刚杵直接打飞,碰撞出的火花,在林不玄面前一闪而过。 “何方道友干涉我九亭寺?!” 几位僧人齐齐冷声道,这不速之客来的相当不是时候,眼看那苏若若就要分心出神了,若是能在此地斩了执柳宗圣女,那可谓是极大喜事。 “同为正道,几人围剿一弱女子不要说,还对无辜凡俗下死手,实在有辱我正道的脸面,我为公子拦下一杵,还请几位高僧为自己留份颜面。” 淡雅的声音飘过漫天黄沙,散入所有人的耳中。 沙尘之外,有青衫仙子缓步入局,她面上的淡纱微微飘动,纱下红唇轻启: “在下锁心宗,宁羡鱼,特地来为公子打抱不平,请赐教!” 二十.白...白色 林不玄稍微有点懵,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宁羡鱼两步入局搅乱了风向,自己与苏若若早先谈好的计划就出了些许偏差。 不错,这看似是九亭寺的僧侣抓了苏若若托大不小心散了个眼神出去,但其实这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引蛇出洞而已。 苏若若这妮子虽然喜欢莽,但不笨,她自然晓得林不玄是此次北上最明显的短板,起码在修为这方面是的。 若是林不玄被人盯着下死手,那的确没有办法时刻分神去防范。 苏若若心里哼哼道,要不是你现在道体已成,本小主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苏若若早早她打在林不玄掌心上那道法印上留了几道神念。 留下的神念或许不能挡住元婴境全力一击,但要挡住这已是力竭的金丹僧人掷出一枚杵,那再简单不过。 林不玄还记得苏若若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拍着那略显贫瘠的胸脯一本正经道: “元婴之下无人能动你分毫,而元婴之上都是能单拉出去开宗立派的大士了,绝不会对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出全力,毕竟那传出去都是不小的丑闻,如此想来,林先生你已经天下无敌啦!”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所以纵使林不玄没能预想到这九亭寺分明是堂堂正正的正道宗门下手居然还这般阴冷,有苏若若这提前留的一招半式防身,根本没在慌的。 本来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到这宁羡鱼散尘步出漫天黄尘,三方对立,各自眸光交替,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不小的疑惑。 九亭寺的白玉道人是面色最难看的,本一个苏若若就足以让他分身乏术,没想到又来个锁心宗的圣女,看样子似乎也是为了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好家伙?! 这男人什么来头?这是正邪两道通吃啊?! 而宁羡鱼与苏若若两人都蛮错愕的,心中只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 “怎么是你?” —— 宁羡鱼自是看到苏若若那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执柳宗魔功实在太好认。 她心中升腾起的除了敌意与极深的危机感之外还有一股来头古怪的熟悉感...可这分明是第一次见她。 关于苏若若的传闻宁羡鱼听的当然够多,什么喜怒无常想灭门就灭门之类的战绩,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林前辈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羡鱼与林不玄眸光交替,她眼底瞬间清明,懂了懂了! 前辈这是大隐隐于市啊! 眼下的时局宁羡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了了! 前些日子刚刚抵达京州的时候,便是听闻执柳宗宗主亲自收了一位先生,还毫不避讳的要天下公知。 而当夜,皇都有人见剑仙信手斩龙,如今想来那估计也是林先生的手笔! 林先生这是想深入魔门重地观览大离之变,好一步根除正邪之纷乱。 不愧是林前辈! 林前辈何等大能?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就能叫自己紊乱无章的道心彻底安定,而他并不在乎名利,连名号都在大离无人问津,那他如今潜藏了修为出世,如此惊才绝艳的才子,执柳宗破例也很正常。 方才与前辈隔着轻纱对视,宁羡鱼已经完全读懂了林先生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伸张的意思。 “还请宁仙子不要插手我九亭寺的事,仙子想必不会不了解这苏若若恶贯满盈,手中性命无数,如今贫僧几人是来为整个凄惨覆灭的道寒门讨回公道。 至于这男人,他似乎是苏若若的相好...魔门中出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最近大离上风波四起的那位林先生!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若是仙子不退开,那便是要与我九亭寺为敌了?” 白玉道人不愧是个老僧,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整理心绪,语气不紧不慢,一番话也算正义凛然。 但宁羡鱼听的很不舒服,特别是那句“他似乎是苏若若的相好”我呸!老秃驴会不会说话啊?! 你敢诋毁林先生?!苏若若这般娇蛮任性的样子,林前辈能看得上她就怪了! 宁羡鱼心头烦躁的很,观林不玄一言不发,她又明白了,这是前辈再给我表现的机会? 她不在多想,思绪落定,“蹭——”的一声,纤纤玉手上浮现出一支长笛,目光穿过那一层薄薄轻纱,宛若两朵雪。 “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苏小主覆灭的道寒门,还请几位高僧不要对无辜下手,不然,休怪宁某为这位公子讨个公道!” 宁羡鱼斩铁截钉,纵使凉州之外翻飞的靡靡烟尘也根本拦不住话语弥散的火药味,但这火药似乎并不是呛九亭寺的白玉道人的。 “原来传闻锁心宗和音宗有往来不是假的...哦,还拜你所赐,这宁羡鱼已经跨入元婴境了,虽然她的锁心大法有点摇曳的样子,但...说不好,这什么断情是真的邪门歪道...” “还有...她似乎看本小主很不爽,嘿嘿,怕不是真动心了吧?这圣女还真好骗哈,随便两句话都上当了?好笑耶!” “若是她知道本小主在你手上已经打下了专属于我的烙印不晓得会是什么表情?” 林不玄手中法印微微发烫,苏若若轻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林不玄抬起头往上望,妮子眉头舒展,似乎很享受这种不晓得从哪来的“优越感”。 拜托,小主你的癖好真的还蛮怪的... 林不玄耸耸肩,微微翻了个白眼,心中回了个传音道: “白色的,也是你故意的?” “......” 苏若若身形一颤,思量了一瞬才是反应过来。 她急急忙忙按了按自己衣裙,是完全没想过这茬,以林不玄这个角度以及自己空中滞留的位置也很微妙。 他一抬头就能一览无遗,且...只有他一人能看到,就像是...故意给他看似的。 苏若若银牙轻咬,面上已是踏红...我真没有这种癖好啊!!! 她怒目往前,手上长剑斩出一道光,直指白玉道人,“死秃驴!本小主今日必杀你!不然就不姓苏!” 二十一.本小主早已与不玄私定终身(除夕快乐!) 白玉道人今日决心擅自劫道之前,做了非常完善的规划,他私以为这计划那叫一个万无一失。 正如苏若若所说,这天子论座的要紧关头,谁会料想得到这时候九亭寺会为道寒门讨公道? 实际上,没人想管道寒门这个三流都未必排的上的小门小派,为个旁门去招惹顶流魔门,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这是脑子有没有长的问题。 但这道寒门一事,是个合适的讨伐的由头,方丈说要最稳妥的处理,在天子论座届时更近一步损伤执柳宗的名望。 但白玉道人觉得“富贵险中求”,这苏若若北上的消息很稳妥,一入凉州他们的耳目就发现了这一骑绝尘毫不避讳的座驾,携着几位佛门师兄弟一齐劫道。 若是能一举斩杀苏若若,那无异于断了执柳宗往后数百年的道行,这可就不是什么小赚了... 而且九亭寺还占据着舆论顶峰,事后就是裴如是要发作也发作不了。 这波啊...这波是正道为旁支讨回公道无惧魔门! 可白玉道人是从来没有想过局面会变成这样,上来就被苏若若两掌毙了两位师弟不要说,还挂彩了好几人。 眼瞅着刚刚要靠见不得光的手段转为上风,结果蓦地杀出个锁心宗圣女,而后她们两位圣女虽然看上去是争锋吃醋的样子,结果非但互相置气或者直接拿那男人的性命,反而把所有气撒在自己头上了?! 一正一邪两位圣女功法全开,一面是缥缈笛声,一面是无穷无尽的剑势,快如光,重如山。 白玉道人感觉自己就是个冤大头。 方丈说的对啊,不可莽撞,想当年他莽撞想埋伏裴如是贸然出手非但没伤其皮毛,反而被一掌打的修为溃散了一年多。 历史在重演啊... 林不玄坐在车马顶上看好戏,白玉道人那边拢共六个人,现在被这流光一黑一白两妮子杀了个片甲不留,那白玉棍杖,已经不晓得断成了几段,成串的念珠崩裂,化作糜粉,撒入黄沙中再也寻不到。 “苏道友,能否不要下杀手...宁某以为,九亭寺的高僧还罪不至死。” 半空中的几人终于徐徐落地,不过看样子还能动的就那一个白玉道人了。 苏若若本想一剑宰了,剑刚刚挥出,就被宁羡鱼的长笛拦住。 白玉道人松了口气,虽然折损两位师弟,但其他人与自己现在还是重伤,假以时日,还能痊愈,料这宁羡鱼怎么也是正道,那怎么也不至于对同为正道的... 苏若若抬起头,与那双藏在轻纱之后的双眸对视,她没收回剑,反而是语重心长道: “宁仙子有所不知,若是本小主一人动手然后放了他们那倒还好,毕竟本家是执柳宗,但仙子不一样,这同为正道对正道出手,不论意图为何,都是不太合适哦,总会有人断章取义... 况且...天子论座还有不到几个月了,若有有心之人看在眼里到时候当头棒喝,怕是锁心宗也得落下个与魔道为伍的恶名不是?” 宁羡鱼眼神一顿,白玉道人心中一慌,这是魔门蛊惑人心,仙子你不能信啊! 但奈何他下巴被苏若若打脱臼了,根本开不了口。 然后白玉又见宁羡鱼摇摇头,他悬起的心终究还是放下了,只听宁羡鱼严肃道: “让羡鱼结果他吧。” 白玉道人最后的念想只有四个问号。 林不玄心中默默记下一句: “大离九州的女修真惹不起!” —— “敢问苏道友,这位是?” 宁羡鱼收回长笛,回望林不玄,向着苏若若轻声发问,但她眼里对于林不玄的仰慕之意纵使是轻纱掩面也挡不住。 苏若若有些吃味。 仰慕什么你仰慕? 林不玄是本家先生,名正言顺的,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本小主的人,轮得到你仰慕吗? 你要仰慕也不是不行,有本事拜入我执柳宗啊! 苏若若本想说些什么,但她与林不玄对上一眼,忽然计上心头,一面伸手去挽林不玄的手臂,一面轻轻抚着自己根本看不出什么幅度的小腹,满脸幸福道: “今日得宁仙子仗义出手,若若就也不瞒仙子了,其实本小主与不玄他早已私定终身,若不是仙子来的时候正好,怕是小女子的胎息都要保不住了...” 林不玄是不得不佩服这魔门妖女的心性的,这是真狠啊...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对我有意思,林不玄是觉着,不能吧? 上次见了宁羡鱼才说了几句话? 虽有好感,但能动心? 若若你也太莽啦,私下里就不见你这般主动,要是我有录影石一定给你记下来... 宁羡鱼呆住了。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但看这苏若若满脸小女子态,这好像是真的啊?! 我心态崩了呀! 呜呜,这才几日不见,林前辈怎么就惨遭毒手了?还是敌宗圣女?! 我不能接受! “素闻执柳宗无一男修,宗主严令禁止宗内出道侣生情?苏道友贵为圣女,这岂不是顶风作案?” 宁羡鱼思量思量,终于还是开口道,只不过她话语间带满“真的吗?我不信”的意味。 苏若若心里咯噔一下,师尊对外好像似乎还真有过这一说,不过转念她又想道应对之法,呜呜道: “所以我与不玄才偷偷跑出宗门私奔啊...是不是啊?夫...夫君你说句话呀!” 苏若若一只手轻轻擦拭眸边若有似无的泪痕,一只手不经意间狠狠捏了林不玄腰间软肉。 “不玄你接话茬啊...本小主这可不是便宜你! 这是...是为了...嗯...害这宁羡鱼的心境,如今她虽然锁心大法层面不涨反跌,但她修为层面却在节节攀升,本小主这是为了让她再度崩一次道心,不断在这抛心念与稳心念两道徘徊才能一举击溃!” 林不玄掌心一烫听了苏若若急匆匆的零距离传音,又腰间一疼,打了个激灵,他知道苏若若这妮子是突然起了玩心,但还得我来配合你? “依你...” 林不玄无奈传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么...那让本夫君占个小便宜也没什么问题吧? “若若啊...” “嗯?” 苏若若歪过头来盈盈望着林不玄,这双颊有点点绯红想对视眼神却又闪躲的妮子实在可爱,林不玄目光下移,那张红唇娇艳欲滴。 “呃?忽然凑那么...唔...?哼嗯?!呜呜——咕?!” (兄弟们除夕快乐哈,太困了,来点票票呗) (作者是雪人吧自己人,都放心) 二十二.明明是很多倍的快乐 黄沙止戈,有三人立在一架车马的室内。 宁羡鱼懵了。 苏若若也懵了。 但林不玄没有,他很清醒,苏若若的唇很软,触感也非常好,很润。 苏若若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本来只是想拱拱火,气一气这宁羡鱼的,也算是暗中宣誓将来可能的主权,反正不过动动嘴皮子,又不会少块肉。 以她这妖女心性,这小小演一下么除了这称谓稍微有点儿腻歪之外既满足了自己的玩心,又能使敌宗圣女道心斗转... 这本来是百利而无一害且两全其美的大好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苏若若是直直看着林不玄的容颜在她眼前不断放大的,堂堂元婴神境的天之骄子,居然一时间连闪躲的念头都没提起,而后两唇相接,道心狂颤。 苏若若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快要蹦出去了,鼻尖充斥着独属于林不玄点点清新,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上下软弱无力。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很陌生,却意外的很...温暖。 元婴之躯,精钢玄铁都无法创伤。 但林不玄感觉自己怀里这一具妖女魔躯,恰如一江春水,软的一发不可收拾。 按理,这可以算是强吻执柳宗圣女,别说真干了,就是有这个想法都要掉脑袋的,试问大离天下几人有这个胆子? 可林不玄不但敢想还敢做,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苏若若虽有动情,但一定没有到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他很有分寸,只是浅尝辄止。 —— 宁羡鱼整个人怔住了,她身为锁心宗圣女,别说这直面亲吻了,就连听闻都很少,毕竟自幼修习的功法便是锁心大法,要摒弃心念的。 这男女之间的所有事,那都是累赘! 必要不听不闻不见! 而宁羡鱼对林不玄的仰慕之意滔滔不绝,但你要说只有仰慕,那估计还是有些许偏差的,如今再遇林不玄,其实她心中蛮欣喜的。 直到她看到林不玄亲自向前两步将这敌宗妖女拥入怀中,宁羡鱼感觉自己心态又一次崩了。 面前的妖女素白衣衫上雕花锦簇成团,非但不显艳俗,反而更衬几分难能可贵的妩媚。 宁羡鱼紧紧打量着苏若若。 这妖女唇含碎玉,不点而红,凝脂般的肌肤上泛着难以捉摸的微微润色,而她秋水般的眸子中眼波四起。 一双纤纤柔夷汗津津的,分明是娇羞轻垂螓首,可随着那素白青丝被轻轻拨撩地愈发妩媚。 要知道,苏若若如今正值豆蔻年华,还没有完全长开,那就是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而她媚骨天成,虽然身材娇小可人,但身段匀称,玉腿修长。 若是假以时日魔功大成,那不得冠绝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宁羡鱼觉着这根本怪不了林不玄,假若自己是个男人,那对这苏若若是根本不可能把持得住的... 宁羡鱼虽然潜心修道十余载从未照过铜镜打扮过自己容貌,不过听宗主所说,她容貌也是天下绝巅之姿,所以才整日让她轻纱掩面,如今竟生出一股不晓得从哪来的好胜心,驱使着她想伸手把轻纱摘下。 但她终于还是顿住了手。 —— 三息之后,唇分。 按苏若若的计划当中,林不玄帮把手站明立场然后她这时候应该摆出一副“没错啊,宁仙子你心心念念的林公子早就已经是我的形状了!”的姿态让其刚刚有些稳妥的心念再度散开的。 可是...苏若若一向也只是呈口舌之快罢了,身为执柳宗这纯魔门的圣女,对于情感没有了解但不代表她不晓得男女之事。 而是正相反,要她说那她估计可以一本正经随口像是背功法一般一股脑说出一大串,但...这实际体验么,是妥妥的零。 苏若若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可林不玄分明一副大义凛然的淡定样子,她面上更烫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苏若若垂着螓首,满脸赤红,败相已露。 纵是宁羡鱼这有些呆的妮子也看出两者中的不正常了。 宁羡鱼偷偷去看林不玄的神色,后者满脸风轻云淡,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宁羡鱼只能在心中暗暗道:真不愧是前辈!道心果然是波澜不惊! —— 林不玄的确没有太多慌张,毕竟这才哪到哪?他其实很顺着苏若若的意思来走的,这稍微占点便宜没问题吧? 谁晓得这魔门妖女心思这么纯善? 如今不用想都知道演戏一事已是败露,苏若若偷摸着给林不玄传音道: “你个浑人...!回了京州本小主定与师尊上报,请她料理了你!” 林不玄转过头冲她一笑,不置可否,就瞧见苏若若嘴唇努努,似乎已是银牙咬死。 【叮,已检测到来自苏若若的好感*10,共计*50,奖励软饭值*20(已自动还款)】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收集好感及登上此獠当诛榜前十)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1软饭值*250(已自动扣款,剩余亏欠软饭值*110)】 林不玄实在太喜欢苏若若这种口嫌体正直的个性了,你虽然嘴硬,但这好感噌噌上涨根本藏不住好吗... 【叮,当前任务变更为:在一个时辰之内告知宁羡鱼所有真相,奖励:根据完成度考量,失败或者超时惩罚:折寿】 “......” 而第三声响,林不玄忽然沉默了,系统真的很严格。 眼瞅着这是又占了便宜又提了好感,还拿了至宝,甚至宁羡鱼还没有任何发作的意思,估计还是把自己当做什么高人自有深意。 明明是很多倍的快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宁羡鱼看上去有点娇憨,但这并不代表她下手会有太多顾虑,就像是刚刚杀那白玉道人一样,利弊一分就能轻松下手。 假若林不玄现在很直白的告诉她“我不是什么前辈剑仙,其实寒山当时我是和苏若若一起骗你的...”那估计自己的下场很难看。 但,不办的话,这“折寿”两个字,也很凶险啊。 “若若啊...我想向宁羡鱼全部坦白。” 苏若若还没太缓过神来,听到这一句非常熟悉的开头,纵使是传音,还是打了个激灵,面上将退未退的绯红又是爬了上来,但她还是如出一辙道: “嗯......” 然后她理解了后半句话。 “????什么?你再说一遍?” 二十三.三人行必有...(新年快乐!) “我想向宁羡鱼坦白直言,包括寒山。” 林不玄的话很简单,但在苏若若心中泛起的波涛很大很大,她面上所有不正常的绯红在迅速消散,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坦白可以,就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方才突发奇想的角色扮演拜由这登徒子所赐已经败露了八九成。 但...全部坦白?从寒山开始?林不玄你想干嘛啊?! “你在想什么啊?若是这妮子现在动怒,本小主之能保证与她战平或是略胜,余下心眼来管你都不一定能行,况且此地还是凉州,你那地图上不是九亭寺的地盘么?” “如今白玉道人横尸,这个节骨眼上生事端,你莫不是想害死我们吧?!” 苏若若与林不玄相处有些时日了,自然明白他不是什么十世大善人,什么于心不忍骗不了人之类的话他肯定不会说,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觉着他与自家魔门很合得来。 但...这坦白来的很莫名其妙,分明你刚刚拿了本小主留了十余年的初吻...现在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转到了别家圣女身上? 什么意思啊? 你要是喜欢这清纯的呆呆妮子...那本小主虽然现在未必能将她拿下回宗,但自己也是可以扮一扮的...毕竟本小主与之身材还蛮相像的... 苏若若错愕的表情林不玄当然能看在眼里,是能明白她的想法的,说实话,若不是这“折寿”而在摆在自己面前,那计时在一分一秒流逝,自己是真没这个念头。 “少主有所不知,纸难包火,如今宁仙子她还呆愣以为我是潜身入局,可以后呢?” “鹿州寻雀也好,天子论座也好,等羡鱼她反应过来,那怕是已经成长为咱执柳宗都感棘手的存在了吧?” “而她一旦发现被骗了这般之久,那肯定是恨意上心,自然为敌。自己发现与被告知,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在下想的是,得为自家宗门着想。” “此时告知的好处则是能更加纷乱她的道心,这一点与少主所想十分契合,而道心与锁心大法及宗门与天子论座的压力有没有可能导致她从锁心宗脱出,列入散修之列?” “如今她惊变入道之喜,已经让宁仙子产生些许对于大道断情,锁心大法是否真为正道的猜忌,在下所想,一切都是为了执柳宗,敢问少主怎么看?” 林不玄絮絮叨叨扯了一大堆,听上去还蛮有理可循的。 苏若若思虑思虑,似乎确实无可挑剔,可林不玄这一口一个“宁仙子”,“羡鱼”,“少主”,“在下”,“都是为了宗门”听得她心中有些芥蒂。 你刚刚亲了本小主,真就一句解释都没有?! 林不玄的双眸澄澈且自然,苏若若至于耐不住,传音道: “林先生言之有理,不过你就不解释一下方才对本小主的举动?这...这可是!师尊对外严令禁止的!你...你这是有损我执柳宗的颜面!” “还有啊,你唤那宁羡鱼一口一个仙子羡鱼,却喊本小主如此生分,林先生是有异心吗?” 不得不说苏若若学的还挺快的,也直接照着林不玄的样子来搬执柳宗说道,林不玄当然听得出她什么意思,有点儿担心自己被宁羡鱼拐跑了,也同时有一点点吃醋的意味。 林不玄一本正经道: “可若若你方才挽着我的手,我把持不住啊...不过若若你怎么没躲开?至于称谓...当着外人的面,虽是传音,但也不太好吧?” “你...我不躲还不是...!” 听罢,苏若若面上稍润,虽然心中大骂他是个从未见过的最直白的登徒子,但还是喜上眉梢,这一句“当着外人”实在是太戳苏若若的心意了。 “既然是为了宗门,那本小主自然不会拦着你,想怎么做怎么做,若是这宁羡鱼不善,本小主绝不给她好脸色看,反正锁心宗本就是敌宗。” 苏若若抱着手臂,语气很随意,但其实听得出她心情很不错。 —— 虽是私下交谈不少,但实际并没有过太久时间,林不玄是双线程操作,明面上与宁羡鱼交谈去往鹿州观百鸟朝凤问她有没有兴趣一道同行,一面暗地里与苏若若相谈甚欢。 而苏若若则在一旁检查车马,宁羡鱼几次以“姐姐胎息未稳还请小心让我来吧”来接过事务,此时车马已经驶离了凉州。 “咳咳,宁仙子,在下想与你坦白一件事。” 得到苏若若的首肯,林不玄转过心念,对着宁羡鱼正色道。 “公子不妨请说。” 宁羡鱼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 “其实我与苏仙子并不是道侣的关系,而她这胎息一事,也同样只是个幌子。” 林不玄轻声道。 宁羡鱼轻轻笑着再度点头,“小女子其实一直心知肚明,可公子方才那番举动?” “哦...那是缘由我是个凡俗而苏仙子天生媚骨,没能把持得住。” “原来如此...” 在林不玄解释之时,宁羡鱼瞥了眼苏若若,她自然能明白苏若若如今是元婴,想躲真的很简单,这不躲是因为动情,还是因为要哄骗自己? 委实说,看方才那一幕,宁羡鱼差点都真相信了。 不过...她一想到对方可是魔门妖女,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还有一事,我想同仙子坦白。” 林不玄继续道,扯回了宁羡鱼的眸光,而一旁桌边的苏若若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那柄残缺的长剑。 “公子请讲。”宁羡鱼缓缓道,她见林不玄郑重抱拳,忽感几分凝重。 “其实我不是什么大能,一如寒山当日,是少主在背后造势,让宁仙子误以为真了。” “但,我说的故事是真的,不要断绝情念的想法,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天地可鉴。” 烛火摇曳的车马之中,那三根伸直的手指分外夺目。 ———— 凉州。 南北两天际尽头,各有一道绰约多姿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是都看不通透。 “许久不见,你心术还是如此稳妥。” “稳妥的不是我,是这个男人,很特别...也很有趣。” “难得...难得。”北边的身影缓缓鼓掌,长笑一声。 一语落定,黄沙落尽,不见踪影。 (这几天都是熬夜码字,可能剧情有小问题,我自己检查完就改) (新年快乐!) 二十四.也是好事 林不玄的话掷地有声,车马之内已然静了下来,唯有呼啸的风声与苏若若轻微的磨剑声互相交辉。 苏若若确实不喜修剑,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用剑,而是正相反,她刀枪剑戟各有涉猎,大离九州之上,除非精于拳脚,不然多熟一件兵刃就是多一分实力。 苏若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今的她的确还没有到类同师尊那种人道一心,空手更胜白刃的境界。 她很是向往有如师尊这般问道之巅的,苏若若自知之所以自己如此醉心武学,那其实也有一层敬仰裴如是的心思,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离除了裴如是没人能管得住她。 苏若若深知自家与锁心宗乃是数十年的死对头,可奈何她入世很浅从未与锁心宗门徒交过手。 而且锁心宗的功法秘技潜藏的很好,纵使以执柳宗之能也不能完全掌握,唯有前人捕风捉影,留下些许招式片段散记。 她虽然答应林不玄随意发挥,但她对于宁羡鱼还是十分忌惮的,现在两方都是元婴。 这修为,地位,甚至身材都相差无几。 就刚刚宁羡鱼帮手料理九亭寺的身手,苏若若觉得她不会弱自己几分。 本着这些许搜罗来的散记做底子来对付锁心宗圣女,那怎么看怎么薄弱了些。 而苏若若暗中将心比心,假设自己被敌宗同级怂恿着骗了又骗,就算他们于心不忍当面告知,那她估计也会气到瞬间怒起,誓杀其人。 所以当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这柄古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灵觉牢牢锁死宁羡鱼。 苏若若心里告诉自己,之所以这般上心是因为...是因为怕这造价不菲的座驾被宁羡鱼拆了,以及时候拖久,不能及时寻回鸩羽复命。 至于林不玄?个臭男人,呵...本小主稀得管他? —— 林不玄说的话宁羡鱼私底下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当时自己本就心乱如麻,而他飘飘如仙,满目皆是凡尘之外,想不信任都很难。 宁羡鱼是有一瞬猜忌过林不玄的身份,可他说的话以及看待世间大道的眼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清心寡欲修道的方针,不仅仅只有她锁心宗一家独大。 大离有无数宗门以此为己念,甚至其中还有不少魔门,但就不晓得是真意还是顺大势所趋了... 林不玄对于此事尚不自知,若是他晓得或许会动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苏若若反正是不会讲此事告诉他的,这家伙心术不正,不得放任其祸害大离。 而林不玄说的“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一味断情,往往只会适得其反”也很有道理在,宁羡鱼是觉得先生有与天下相悖的志气,怎么可能不是真仙?! 而她静心之后直直发往京州,一路往来历练心境,发觉自己入世红尘之中,以普通人的心境去看事物,与修道时万般不同,一花一草一树皆有情意。 似乎一切真如林前辈所说,断情之人难知世间冷暖,苦修道只会郁郁寡欢。 而宁羡鱼一想通透这一点,她道心瞬间空明,拜了十余年的锁心大法如山河崩毁。 心法在一层一层跌落,直到只余空壳,苏若若虽然看不出来,但她也能猜个大概。 宁羡鱼自己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没有后悔,缘由是她发觉自己整整横跨两段这有如天阙鸿沟般的差距。 一步,步入元婴神境,且她心绪无比稳重,一身修为仿佛浑然天成,毫无虚浮的影子。 何为入道? 宁羡鱼以为,此为入道。 —— 窗外漏进来的风裹着点点清新,卷回宁羡鱼的思绪。 她曾深信林不玄是仙道至高,一语点醒梦中人,北上此行,宁羡鱼承认她有赌执柳宗那位林先生究竟是不是林前辈的打算。 直到凉州一见林不玄,她就晓得自己赌的没错。 可宁羡鱼未曾料想结果如此,眼前的林不玄一本正经,神色坦然。 现在他背后也无人造势,宁羡鱼盯着他如水般澄澈的双眸,林不玄没有说谎,他如今的修为是锻体境二段,这也没有作假。 宁羡鱼心中却也没有那种想要怒而拔剑的冲动,自己分明被骗,修道十数年的心法一朝分崩离析。 以她的天赋来说,登入元婴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亘久的积累远远胜过一朝的修为,算是大亏。 但她心境意外的很平和,就像是...宗主说的那种“见万物波澜不惊”的境界。 锁心大法分有四阶,第一阶追求的是“心不静则乱行”,第二阶追求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见万物波澜不惊”,那是第三阶,是宗主如今站的阶层。 宁羡鱼喃喃低语道: “也是好事。” 而后她目光斗转,终于望向林不玄,他的面容似乎带着细微的愧意,宁羡鱼便不再想,她青衫轻抚,拱手道: “多谢林先生直言不讳,此乃羡鱼之劫数,羡鱼认栽,可羡鱼心境还不能算完全静下,鹿州奇观请恕羡鱼缺席,就此别过。” 宁羡鱼语气平平淡淡,可她目光经过苏若若的唇时,还是稍有停滞,心中再度念了一句意义不明的“也是好事”。 而她身影跳出车马,融入那夜色渐晚的天际,了却无踪,正如她来时。 —— 而车马当中,林不玄与苏若若面面相觑。 委实说,两人都没想到宁羡鱼会是这般举动,这被敌宗使计受骗拨乱心境的事,足以让任何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宁羡鱼她心法入道了?” 林不玄终于开口发问,一入大离,他发现这群修士的脑回路和自己很有偏差,也不对,他们甚至是修习的功法不同各自的心境有不同的偏差。 但同样的是一两句话能带起的波涛很是汹涌。 “没有,看她的样子,我估计是心法全崩,空明了十数年的道力积累才使其登入的元婴。” 苏若若缓缓摆手,架起的腿也放了下去,重新把剑抛还给林不玄。 这就更难理解了,林不玄觉着自己这是把人家前半生辛辛苦苦打满的符文一朝之间全融了,号都快成了空号的大奸大恶之举,结果人宁羡鱼还一点儿不生气? “但那句‘也是好事’很有问题。”苏若若把玩着的手指微微一顿,忽然道。 “不妨细说?” “我只能说...懂的都懂。”苏若若耸耸肩,不置可否。 这哪有什么细说的道理在?她不过是觉着宁羡鱼看自己唇的眼神不太对,女人的直觉罢了。 (一会儿要去走亲戚,下一章晚点更新,昨天码着码着居然太困睡着了,心态有点小崩) (第一卷的重心还在若若身上,羡鱼和若若其实关系还深着呢...) 二十五.“绝无仅有” “鹿州啊...不远了。” 苏若若趴在窗边,将螓首搁在自己的双臂上,白发垂肩,她身躯微微弓起,像是猫儿一般伸了个懒腰。 她眸子里倒映着粼粼波光,车马极速,无数山川河流在她眼中乍现,看上去亮晶晶的。 “向往?” 林不玄一如既往问出这两个字,偷偷瞄着苏若若,不知怎的,他觉着这平板身材也忽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嗯...这次是真有些向往也有些怀念,鹿州是师尊故里,是她的成名地,也是我执柳宗唯一没有分舵的州界,现在是正道宗门闻风丧胆之地,不然你以为师尊为什么要派遣我们去?” “你初来乍到可能不明了,师尊曾经是鹿州第一天才,文武双全,她当年可是正道宗门炙手可热的希望。” 苏若若将娥首探出窗外,轻声念着。 林不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竖起耳朵,这可是大离顶流宗门宗主的八卦,世间能有几人听闻?可比什么听说书来的有意思得多。 “那这执柳宗如今大势是宗主她一人打下的江山?” 林不玄摸着下巴,如此想来,裴如是这一路走的应该算得上蜿蜒曲折,谁能料想曾经的正道的光如今成了魔门扛鼎巨擘? “是...也不是。”苏若若转过头来,她话语闷闷的,“那是那些正道活该...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 苏若若及时把住口风,这些事如今早已销声匿迹,她遇裴如是的时候,那是十余年前。 而那是裴如是早已成名,这些话都是听裴如是亲口说的,分量很重,且都是真的,但百年过去往事被埋入风中,知晓与否,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林先生你现在只消知道师尊她是当今大离魔门扛鼎人物就好,我执柳宗,当以天下合道为己念,一步一步来。” “至于别人眼中的各种看法,师尊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以前师尊凶名未成之际其实还有不少年轻气盛的正道少侠本着什么打动她心绪而后既平定天下又抱得美人归的心思前来拜剑...” “可他们连师尊的衣角都摸不到就被一剑砍了,师尊很厌恶这种为利生情的男人,所以她被烦多了就宣称自己见一个男人杀一个,不好男色的名号才传开去,后来才有了执柳宗这个纯女修的魔门。” “至于师尊的故事余下,那应该是林先生你自己去问,而不是从我这儿道听途说。” 苏若若努努嘴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怂恿林不玄去追自己师尊的意思,连忙将口风转向正事。 “合道,有几分容易?九州之中能与执柳宗叫板的宗门还是有的,若若你就如此笃定?一步一步,那我们现在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林不玄叹了口气,听八卦的计划泡汤了。 “师尊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大离三分天下将近百年,总该做出改变。这第一步的目标很简单,杀了那狗皇帝,取而代之。” 苏若若接过话茬,轻声嗫嚅,她的声音很是软糯好听,但说出来的话相当令人胆寒。 “大离九州,朝廷的眼线遍布,少主就不怕被人听到了?” 林不玄暗戳戳问,苏若若胆子也很大。 “有什么好怕的?谁不晓得那狗皇帝想铲除正邪两道,天下修士谁人不想杀他取代?只是有些人不敢说有些人不敢做而已。” “这寻鸩鸟的毒羽,就代表师尊想要下手,鸩毒无色无味,难以提防,且明了的人很少很少,皇上是好色之辈,只消此届天子论座稍稍使计献酒就好。” “献酒?”林不玄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头。 “嗯...你去献。”苏若若点点头,冲林不玄微微一笑。 “?” 林不玄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 “这狗皇帝男女通吃,只不过龙阳之好更甚一筹,恐怕是林先生更有机会些。” 苏若若嘿嘿一笑,表情还蛮灿烂的。 “停停停...” 林不玄分不清苏若若这是开玩笑还是真话,多多少少有点儿寒意,打断了这开始扭转的话题。 苏若若则是一脸好笑的摆摆手臂,端坐回去。 林不玄终于有了空闲去探查探查系统给予的奖励,“大离九州绝无仅有稀世珍宝”这东西一听就很了不得。 如此想来,面前这古灵精怪又好薅羊毛的妮子就显得更可人的几分。 直到林不玄看到这件“稀世珍宝”,他有些呆住了,然后被苏若若一把抱在怀里。 “什么神兵利器?” 苏若若一脸惊奇地打量着这奇形怪状的“兵刃”,自顾自喃喃道: “柄长一尺,刃长二尺二寸,但是件钝器,很轻,也不是锤子,奇了...你从哪里掏出来的?本小主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东西,唔...这几根线是干嘛的?” 苏若若很好奇,伸出手指轻轻拨撩两下,发出“叮铃——”的响动,她一惊: “这是音宗的东西?!” 林不玄很是无语,看苏若若这一窍不通觉着很新奇的样子,那系统的描述其实根本没有问题: “这是把六弦琴。” 他无奈作答,看苏若若警惕的样子,估计是一瞬以为他是音宗的线人了。 修仙界的确没有这种东西,那的确算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 “什么是六弦琴?你哪里弄来的?法印里你几时藏的这个东西?本小主不记得执柳宗内有这种玩意儿...” 苏若若在心里把这东西与音宗什么古筝长琴一一对照,的确没有与之一样的物件。 “就...用来把玩弹唱的喽...” 林不玄感觉自己很难解释,总不能说是凭空出现的吧?谁能料想这系统给的珍宝居然是现代货?而且还是娱乐物品,发把火器都比这个好吧? “你扯呢!这东西能发声!” 苏若若双手抱胸,满脸警惕,“音宗手中能发声的物件就是杀人利器!” 声音看不见摸不着,苏若若在裴如是手底下稍有演练过,她深知音宗的厉害难缠。 林不玄想来,音宗估计和“法师”的位置如出一辙。 “少主你看我又没修为,纵使神器在手也不能伤你体肤,这其实是大离之外的物件,是用来弹唱享乐的,先前宗主问我能否编排更多曲目的时候,在下便觉着还是这东西更合适,就...下定心思...打磨一件。” 林不玄开始东扯西扯,本来得手系统他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结果如今是越来越发觉这系统是将自己往死里整了... 这系统不会是什么高人心思前程故意如此下手的吧? “哦...不曾想林先生还有这么灵巧的手?” 二十六.有人弹唱(情人节快乐!) 苏若若一面眯着眼眸一面清声问,听起来似乎话里有话。 林不玄心中稍有思虑,自己在执柳宗并没有待多久就被遣出去寻雀了。 就算是自己手活儿真有如此神且不说时间够不够,那也没向谁报备过材料的挪用,还能凭空打造不成? 可要是坦白告诉苏若若这就是凭空落下来的,她就算再傻也不会信,就以她妖女的心性来说,不一拳上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林不玄揣进衣袍的宽大袖口,摸到一块玉牌,忽然计上心头,他对上苏若若有些猜疑的眼神,缓缓问: “不知道少主晓不晓得杜门的李千户?” “千户....?” 苏若若皱皱眉头,千户是个官,她晓得的嘞,但那是八扇门的官,也就是朝廷的人,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那本小主不一拳上去就算好了还要晓得? 他以为他是谁?也配被本小主晓得? 苏若若摇摇头,双手叉腰道: “这官儿太小了点吧?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小主会去和朝廷打交道?” “你没有打交道,但我有。” 林不玄嘿嘿一笑,从袖口将那块玉牌亮了出来,一块方方长长的玉牌,质地青白,牌面刻了一个很明显的字——“杜”。 “八扇门杜门的令牌...你手里怎么有?” 苏若若目光扫过,开口发问到一半自己就清楚了,“京州雨夜,本小主怒起斩蛟潜藏的时候?后面来的那批朝廷的人就是先前长安城里瞎打炮的那几个杜门的?” “不愧是少主,心思果然够缜密。若若你应该晓得我的,俗话说的好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嘛?” “这李管书既然把我当成什么高人散修,抛了橄榄枝,那这借用少主一句话,‘能压榨的就要压榨个干净’喽?” “不过你别说这杜门手艺活还真不错了,真乃上品。” 林不玄硬着头皮微微颔首,面上是一脸淡然,轻轻松松抱着那把六弦琴。 这是你自己想的啊,我可没有没有逼你...当夜偷摸着收了牌子是真,但哪有功夫去寻李管书? 苏若若哈哈一笑,似乎很满意林不玄说的话,放下手臂道:“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真像个魔门心性,有意思有意思!那林先生你拿这把怪琴要做什么?” “弹唱喽...轻哼和有伴奏唱歌是不一样的嘞...” 林不玄开始庆幸自己学过一段时间的六弦琴,想当年他在宿舍楼下弹唱,五层楼的女孩儿全探出头来看他... 想远了...林不玄收整自己的心绪,正迎上苏若若一副很期待却不想直说的神色,他心底一笑,洒洒然开口道: “自从来了大离之后便是许久不弹,如今正有些手痒,既然现在离鹿州还有些距离要走,不如我给少主弹唱一曲杀杀时间?” 苏若若眼中一亮,连忙点点头:“好哇好哇!” 林不玄清了清嗓子,拨撩两下弦,发出清脆的响动。 眼前的苏若若终于安静下来,伸手理理自己素白发丝,老老实实端坐好,双腿并拢,膝盖相抵,脚尖离地有点儿悬空。 她的双手甚至还落在膝盖上,这动作很少女很乖巧,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动辄一剑斩蛟一拳杀人的妖女。 一如普通少女。 一如一只白羊。 林不玄手中的琴弦微动,而他轻轻开口哼唱。 同是一曲《白羊》。 不同的是弹唱时所摆的心境,上次是初至江湖乱世的轻声哼唱,至多算是为稳安稳自己心绪,如今是为了真真正正弹给苏若若。 这妮子真像是一只白羊,跳脱于纷乱且色彩斑斓的江湖之中,却依然能活的如此有真意,难得。 林不玄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真动心了,要命了,这可是魔门妖女啊...还是执柳宗的未来,假以时日将乱天下时政的。 如此北上,眼瞅着这鹿州还没到呢,若是自己不小心真把苏若若给办了那等到回了执柳宗的时候估计要被裴如是大卸八块... —— 暮秋子夜,月朗星稀。 有架车马在山野间飘忽,捎带起一阵清风。 而风中有人弹唱,有人生情。 —— 林不玄再度望向苏若若,正好是唱到: “你裙下的人间太美妙, 好想把你一口气全部吃掉...” 苏若若的白发随风飘动,星眸微转,双颊肉眼可见的绯红上爬,而她迅速垂下头去。 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林不玄一面弹唱一面偷偷改词,什么把“她”改成“你”,中间三句听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歌词也直接略过。 苏若若安安静静的听,本来是想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不玄的,可林不玄的眸光实在太灼热太露骨,就好像真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自己这魔女道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就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苏若若忽然有点儿后悔答应听他弹唱了,这车马室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这一对一弹唱,怎么听怎么害羞,苏若若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怕羞的,她双手攥拳,脸上自己是看不着,但颇感滚烫一路到耳根,那估计已经红透了... 苏若若一个老实修道到大的小丫头片子,哪里经历过这种现代的高维打击,而身为修道者,听曲同样也能悟道,所以音宗颇具盛名也有这个因素。 林不玄如今这么弹唱,对苏若若其实是两重打击,一是耳朵二是心境,林不玄是没说错,他的确修为不够,纵使神兵利器在手也很难伤及苏若若。 但他弹唱他手里的那把怪琴很是熟练...拨撩她的心境很厉害。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究竟给多少女孩儿弹过曲?! 苏若若一直很自信,她从来没想过会有朝一日在没比自己大多岁的家伙手里差点儿连小半柱香的时候都撑不过。 好在林不玄终于一曲落定,苏若若缓缓呼出冗长一口气,强压自己无比悸动心绪,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不过想来应该是林不玄神州故里的话喽? 要是以后大离合道事了,那就与他去一趟神州好了。 苏若若抬起头来,鬼使神差地向林不玄伸出一根小指,认认真真道: “以后这曲录不许弹唱给别人听,要拉钩!” 林不玄勾起苏若若柔若无骨的手指,轻笑道: “不是早答应你了?” “那...那时候又没拉钩!” 【叮,已收获苏若若的好感+1+1+1...奖励软饭值*25】 【叮,限时任务已达期限,任务完美完成,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心意丹*1,吐实丹*1,解锁新功能“宠物”】 【叮,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宁羡鱼的好感*10,共计*17,奖励软饭值*20,已全数自动还款(剩余亏欠软饭值*65)】 (兄弟们情人节快乐哈) 二十七.鹿州有妖 鹿州,地处大离极北,却四季如春般温润。 曾经是个鱼米之乡,如今是执柳宗宗主裴如是故里,是整个江湖恐其凶名,不敢贸然涉足的地界。 也是大离九州唯一一个默许妖修入境之地,朝廷并不会对鹿州之内的无证妖修进行管辖——有不少高官达贵喜好特殊,会去搜罗购买化形的妖当做玩物,上了八扇门检查过的牌照,那是可以被朝廷允许的。 这不管鹿州将至当做妖修与人修沟通的桥梁,那估计是朝廷多多少少有点儿恶心裴如是的意思。 不过裴如是本人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谁会和一帮马上就要死的太监置气呢? 而鹿州有听闻朱雀降世,得引百鸟朝凤的奇观如今也是传开了去。 现在的鹿州蛮是热闹,走街上都是道侣手挽手来慕观问道的,还有不少或是头生犄角,兽耳,或是背上双翼,长短不一的尾巴的化形妖修大摇大摆的走动。 苏若若应了林不玄的意思,手被他攥在掌心里,感觉有几分温热,不好意思也是有一点点,但...这是为了修行! 她偷偷瞄过林不玄的表情,这登徒子果然眼神不老实!分明本小主在侧,他的眸子却盯着那帮真妖女的犄角尾巴看个不停! 那群妖女还好不害臊地转过头来冲他笑笑,我呸! 一帮见色起意的白痴妖女! 看这男人生得好看就被盯着看身子也无所谓了是吧?! 我呸!下贱! 拜托!他旁边站的本小主眼神如此凶厉看不着吗?还敢抛媚眼?!我踏马... “我们是来寻鸩羽的,不是满足你个登徒子的!你若是喜欢,等事了了就去‘忘温阁’里撒银两玩个爽!本小主亲自给你拨款,实在喜欢就抓一只作奴回宗得了。” 苏若若气呼呼地使劲拉低林不玄的头,踮起脚努力探头贴近他的耳朵,愤愤道。 “哦...我是在想,假使若若头上换做狐耳背后再生一条尾巴,那是个什么光景?” 林不玄一点不慌,低过头来看身旁这个与自己身高明显有差距的小妮子,语气很是一本正经。 因为他确实在脑补,先是让妮子穿戴好耳和尾,然后在她这似玉脖颈间戴个项圈。 于长街上闲逛假装牵手,实则掌心里藏着的牵引绳一路延伸到大衣领口半遮不遮的项圈上会是种什么体验? 这妮子估计会呜呜嘤嘤的求饶着,想垂下头拉高衣领却被牵绳制住动弹不得吧? 这画面太可以了! 我好了! “林不玄!你再说!别以为本小主刚刚意乱情迷脑子一抽给你勾勾手指就是对你有好感了!” 苏若若涨红着气鼓鼓的小脸,甩了甩手,挣脱开去,没好气地在他掌心打了一下,用了些许力道,留下了个有点点微红的印子。 苏若若望着那点润红,顿了顿,嘴上仍是道: “本小主...迟早教训死你!” 林不玄默默在心底记下一笔:鹿州打手。 —— 林不玄记归记,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哪怕是日后真有将苏若若把拿在手里的那么一天,以她如此性格,让她答应这类事估计比杀了她还难... 再者...大离虽然是修仙地,但人家严格来算还属于稚气未脱的少女,自己这般胡想么,感觉多多少少像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但,你打我手,日后我打你...也很正常吧? 林不玄当面对着苏若若颔首认错,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鹿州之北。 巍峨的雪山蜿蜒绵亘,玄冰断崖不绝于眼,而其中正当羽雪纷飞,只是呼啸的雪风在鹿州十里开外像是被拦腰截断一般,再进不来。 仿佛那片雪域与鹿州之间有一层不可见的巨壁隔开。 “那是八千里雪路,传闻中的坠龙之地,师尊说自她记事起就存在至今了,终年风雪不停,相传是亘久以前有青龙降世,这雪域,是当年它吐息所致。” “以前只是听说,今日得见,那估摸着有仙道之上的修为,朱雀是与之齐平的灵兽,不过如今是时境过迁,朱雀才刚刚化形就来鹿州,大离估计久远以前还藏着什么辛密,这我就不知道了,得去问师尊。” 苏若若顺着林不玄的目光往上看,忽然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至高灵兽早年消逝如今又在大离重生了一遍?” 林不玄琢磨琢磨,这神州传说中的四神兽他当然是有耳闻,不曾想这大离是真有,说不好两者冥冥之中还有什么联系在... “多半是缕残魂,但...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反正与我们无关,大离的乱世还不安定,管人家做什么?” 苏若若耸耸肩,你还能把这化形的朱雀青龙姊妹擒回家了不成? “那千里雪路之中,有宗门旁立吗?” 林不玄忽然想起自己在地图看到过鹿州之外的白芒中有一点色彩。 “有的,医宗。” 苏若若螓首点点,“医宗以救天下世人为己念,大离绝对中立的宗门,就在雪峰之上,来者不论男女老少善恶正邪人妖与否,只要拜宗一般都会救,而她们的医术确实很高明,所以其宗颇享盛名。” “但那群女人性子很冷很冷很冷,搞不好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冰的,我劝你别动心思,免得给你冻断掉...” 苏若若瞥了林不玄一眼,暗戳戳道。 听罢,林不玄打了个激灵,四处打量打量,随口道: “找个酒楼歇歇脚先,辟谷丹的药效好像过了个七七八八,颇感几分饥渴...” “看得出你饥渴的要命。” 苏若若瞪了他一眼,哼了声:“连辟谷都做不到,真弱啊...” 林不玄没什么感觉,金丹境才能辟谷,你真当这金丹比比皆是了不成?要知道你寒山剿清的那个道寒门宗主都没有元婴... 然后苏若若满脸嫌弃地寻了个酒楼。 进门引得所有人一瞬的目光,但没有林不玄料想的那种玄幻小说再日常不过的什么人叫嚣着“怀璧其罪”上来拔剑,酒楼中气氛很快又重归正常。 毕竟大家都要命的... “少主啊,这心意丹,吐实丹,都是何等丹元?” 在等温酒上菜的空当,林不玄终于开始问这个思虑了半天的问题。 这两枚丹也是系统发的,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了点儿,也符合这大离修道界的风格了,可奈何系统一点解释都没有。 然后他看着苏若若略加思索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几分微怒道: “就晓得你个色胚一天到晚不老实,又想拐谁上床?” “????” (决定了,来个龙娘吧) 二十八.陪本小主饮酒 林不玄颇感不解,心里头挂满问号,这两种丹有什么问题么?怎么又被苏若若说道品性了? 搞得我好像真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似的... 林不玄心里很是清楚,自己那是妥妥的一枚志向高洁,光明磊落,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正人君子。 什么女色?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林不玄目光缓缓向下,直直扫过苏若若微微撅起的小嘴,哦...富美少女除外。 —— 苏若若斟过一杯温酒,已是暮秋时分,杯口依稀能烫起一层薄薄白汽,她皱着眉头,又垂首轻轻嗅了嗅,念叨了句: “不是什么好酒,但还挺烈的。” 而她饮尽杯中酒,望了眼林不玄还是那副有些迷惑的表情,又嘟囔了句: “想你也是真不晓得这等丹元,应该是道听途说了随口问的吧?难得本小主心情不错,涨涨你个半吊子先生的见识也没什么问题。” 苏若若说着,自己坐坐端正往前挪了点儿,然后还放下腿像模像样给林不玄斟了点儿酒,笑嘻嘻地摆弄她那妖女心境: “林先生酒力如何?若是在此醉倒了那怕是以先生如此可口之姿,醒过来已经不晓得被多少家妖女肆意把玩个遍了,别说清白了,恐怕是看上去苍老了十几二十岁往后大半个月都得掺着墙走...” 苏若若说话毫不避讳,她嗓音既软糯也空灵,自然很容易被散入耳中,虽说酒楼里人满为患,但周遭似乎还是有寻常女修听得苏若若说的这般露骨话,斜了两人一眼,面色稍润着掩了掩耳朵。 看样子魔门心境果然与寻常人还是有些变化的... 而有些妖修也微微侧目,要说这人与妖还是有差距哈...你看人家妖女姐姐喉间轻轻滚动,似乎是有点儿嘴馋的意思? “少主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一会儿把自己灌醉了错过奇观事小,把自己前程送到我手里了才是大事...” 林不玄端过酒,修道界的酒酿,那再次不也得是仙气满满的? 反正他感觉这酒是蛮醇香的,口感也蛮不错,至于烈,那还真没有烈到哪去。 是你酒力不行吧,小丫头片子... “胡扯!” 苏若若举杯一落,仿佛置气一般连饮了三杯酒,其实面上已经有些酡红了,但她还在嘴硬。 “本小主千杯不倒!” 林不玄知道这修道者基本可以人人千杯不倒,只需催动体内真气驱散醉意就好,但苏若若向来强势,估摸着是觉着这么做太丢份,非得逞强... 林不玄怕这妮子过会儿当众扯醉,这元婴大能还是魔门妖女醉意正浓能干出什么事那还真不好说。 说不准第二天能上大离头条的,什么“苏小主醉酒屠楼,鹿州血雨腥风”,那些说书人又有得讲了,这类负面消息对如今执柳宗颜面影响还是蛮大的。 林不玄便是压低声音道: “不妨请少主楼上雅间展露展露?属垣尚有耳,而咱家宗门层面大离绝巅,谁也不晓得此酒楼里是否藏有敌宗耳目。” 苏若若摆摆手,接着小口小口饮酒,随意道: “可以传音,怕什么?” “一会儿我想借微醺亲你,也可以当众嘛?” 林不玄夹起两大块鲜嫩多汁的牛肉塞到嘴里,一脸的漫不经心,话语似乎有点点含糊。 苏若若手里酒杯一颤,险些失手跌落,她感觉手里头的杯子与心里头一起“乒乓”作响个不停。 什么话啊这是?! 苏若若迅速垂下头用余光扫过周围,好在没人在意,然后酒杯一拍,微声道: “上楼就上楼咯...你个不知害臊的,说这么大声想干嘛?” 林不玄看她微微瞪着自己的样子,颇感几分无奈,也不知道方才是谁拿男女之事满口调侃别人的,结果自己被戳一下就败下阵去? 林不玄觉得自己猜想的没什么问题,苏若若虽然嘴上可以随意将什么双修功法男女之事侃侃而谈,但实际上也就是个理论大师,实际接触完完全全为零。 而她的性子的确如裴如是所说,是真有点儿傲娇,就如此两层增益之下,苏若若不过是个看似神攻神防实则纸防到一戳就破的小妮子而已。 裴如是这将二人遣派出去,本来是好好的历练苏若若的意思,回来的要么只有一个了断情劫的执柳宗圣女,要么是林不玄真有能为宗门效力的实干,不曾想,这是好好的算盘要打空了? —— 林不玄推开酒楼雅间的窗,日渐西斜,余晖几近落尽,撒在苏若若素白的发丝上泛起橙色的微光。 “林不玄你胆子不小!” 待至小二将酒菜完完整整挪上楼退走后,苏若若才是哼哼着,这句话自己不晓得都说了几次了,师尊也这么说过他... 不过林不玄确实胆子很大很大。 执柳宗? 大离魔门之巅。 苏若若与裴如是? 无人不惧的一对绝代师徒。 当然,这个“绝”是断子绝孙的那个“绝”,绝代,指的是胆敢招惹就做好断绝子孙后代的准备。 可林不玄寒山初见就敢兴致勃勃地贬低这大离“断情”修道的大势所趋,对本小主眼神不老实,说的话乱七八糟没个正型也就算了... 居然还敢肆意轻薄上来,什么当着宁羡鱼的面亲啦,什么鹿州大街上牵着手啦,你晓不晓得本小主随时可以借着这些由头砍了你?! 但苏若若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在大离修道这么些年,林不玄是第一个敢对自己这般那般的人,每次都有些心跳加速,这种道心颠簸的感觉让人全身上下麻麻的... 她转眼余光偷偷瞄窗边看夕阳的林不玄,这个凡人像是从天上坠下来的一道光,他看人看物的眼光很清奇,根本不像为生活所困的凡俗。 这家伙很特别,不同于那群迂腐的正道,也不像动辄杀人的魔道,无欲无求的修道心境?那就与他更没关系了,他像是真真正正游离在大离之外。 但林不玄现在没静心,因为脑海中叮叮声不绝于耳。 【叮,苏若若的好感+1,软饭值+2】 【叮,苏若若的好感+1...】 林不玄回过头背靠着窗台,看这妮子给自己留了个美好的背脊线,而她双腿轻轻摩挲,果然是自我攻略功能发作了。 只不过这好感度高过五十就没有了明确的数值,但...也是好事,有种盲人摸象的刺激感。 “不过来喝酒,是惧了本小主的酒力?!” 苏若若不再多想,感觉再想下去自己的腿都要软了,便是好好斟了杯酒,清声道,这执柳宗圣女亲自斟酒,天下几人能得此幸事? “不陪本小主喝酒,你到底还想不想涨些见识?” 涨见识,认丹元是假,陪喝酒是真。 你就不怕真醉了么? 若弓硬上霸王,那我这衣冠楚楚的纯情少男在大离守身一两年一朝破了岂不是... 大好事一件?! (下一章晚点) 二十九.坠龙 鹿州,入夜,华灯初上。 酒楼雅间内有两人对坐饮酒,身材小巧的妮子面上的红坨很是明显,照应着摇曳的灯火,倒显几分与之身材不符的娇媚。 “所谓心意丹...” 苏若若知道自己醉了些,但也没压醉意,反而开始给林不玄说道说道, “那是极上品的丹元,让人吞服,再引动真气灌输后,可指使其听从你的一切号令例如...为奴为婢。” “也就是说只要吞丹,你说什么这人就做什么,基本可以无视一切外界因素,例如修为啦之类的。” “但前提是她吞丹前心绪没有抵抗,是一种同意的状态,昏睡之类是不算的。” “通俗点说这心意丹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打下的奴印...” “一般都是用于什么敌宗拜投,宣誓效忠之辈,排除异心,但此丹品级很高,造价昂贵,成丹率低的吓人。” “先生怎么想问这个的?是不是在地上拾了小单子类如什么‘让人百分百乖乖听话的仙丹丹方密售,错过后悔修道五十载’?那都是骗人的,我执柳宗都没几枚心意丹。” 苏若若摆摆手厌弃道,林不玄眼神微微一顿,不曾想,这修仙界地上也有什么神秘小卡片? “那吐实丹又是什么?” 林不玄自然不会说自己手里就有这么一枚完美成色的心意丹,点点头装作是拾了单子的样子,又暗戳戳问。 “这就更罕见了,是八扇门惊门一家独产之丹,材料稀有以及成丹难度极高,五六年能出一枚就已经很好了...” “而它的丹效也很简单,就是吞下去三个时辰之内说不了半句假话,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属大离九州最为霸道的审讯丹。” 苏若若悻悻叹了口气,又道: “只可惜这种丹八扇门藏的很好,咱们宗门也没摸到手一颗,不然用来抓个朝廷大官来盘问盘问也好...” 林不玄有点心惊,敢情自己手里头这两枚奖励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至于这用法么...有待考量,或许能用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总归,都是好事。 —— 酒过三巡。 林不玄面上还好些,反倒是苏若若这元婴大能眼神有点儿迷离,她轻声嗫嚅着问: “先生为何想到来大离?你武学未曾接触,大离这种崇武地,与你有些不搭吧?” 苏若若很好奇。 时常听着林不玄说些奇奇怪怪从未听过的词语,那估计都是神州上的东西,她一直想问来着。 听林不玄说神州的人都不修道的?那他们平日里那么多空闲时间都做什么?发呆么?岂不是很无聊? 林不玄看着眼前的小妖女将娥首轻轻搁在桌上,怎么看怎么软。 他心里微微有些无奈,谁说我想来了?当年说穿就穿了,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但...林不玄将苏若若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总算一年熬到头...不亏! 便是正经道: “本是被迫,现在的想法是既来之,则安之。” “被迫?” 苏若若嚼了嚼这两个字,闷闷地推了推酒杯,“有人害你?我杀了他们好了。” “也不是...那是位面之外,离大离很远很远,现在算是顺了心意,没什么不好的。” 林不玄摇摇头,若若果然还是这般心性,但蛮真切的,他心里稍稍一暖。 “那...若是时机合适,先生想不想回去?”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问,眸光安定。 “想的。” 林不玄点点头,苏若若听这话忽然抬起娥首,星眸一顿,瞳中落艳,眸子里似乎有几分黯淡转瞬即逝。 也是...那是人家故里,怎么可能来了大离一两年就不想回去的? “能带着几位仙子夫人回去转转应该蛮不错,这大离人人修道,日子还是闷了点儿,神州上有意思的物件可多了去了。” 林不玄故意把话说一半,就是为了看苏若若这妮子有点点吃瘪的样子。 “浑人...还想着几位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苏若若自然中计上当,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又瞧见林不玄站起身往窗外探头,心里愤愤不平:我呸!那群妖女就这般好看呗! 你等着,等本小主回了京州也去买一对耳朵尾...不对!是去买把戒尺,非把你打的嗷嗷叫不可! “本小主与师尊,谁好看?” 苏若若忽然抛出这个送命题,林不玄一惊,手一抖不小心把杯中酒从窗口撒出去,浇了楼下的狐耳少女一头。 “若若与宗主都是宛若天上谪仙般的不可多得的女子,单论容貌那自然都是无可挑剔不分伯仲,宗主可能略胜些许成熟的韵味,不过,若若还有的是成长的空间...来日可期。” 林不玄努努嘴,苏若若并未回头,仍是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但她耳根微粉,已经暴露了。 自己这话也是发自内心,两人皆是绝巅谁赢? 那肯定是若若了,毕竟时候还长,往后的能体验的阶段不是多了去了? 苏若若耸耸肩,林不玄的蛮露骨蛮直白,身为魔门妖女,自己早就说习惯了,可听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与些微开心,她伸了个懒腰道: “唔...真的?都没人当面夸我和师尊来着...” 苏若若不像是调笑,这语气听着还蛮正经的。 得言,林不玄眸子一亮,算是弄清楚了一点,敢情这苏若若和裴如是都不晓得她们本人的姿色那是拿倾国倾城来比都不够啊? 不过那也确实,执柳宗师徒二人那都是什么级别的魔头? 招惹一句那就去下辈子见了,当面夸姿色?若是被当成轻佻调笑,估计无异于地府排队拿号的直通车。 世间只传师徒凶名凶名,不传美名,这么一来二去之间,二者心中生出自己相貌平平的念头也算是勉强可以理解。 没人敢夸?那正好,便宜了本先生。 林不玄凑上前去,靠近苏若若耳珠悄悄咪咪道: “我几时说过假话?在下都馋到意乱情迷于宁羡鱼面前失神了,若若怎还会觉着自己没几分姿色?” 苏若若感觉林不玄的吐息都已经喷到自己脸上了,瞬间醒了酒,连忙起身跳开一步,怕是再晚几息自己就借着醉意将唇送上去了... 原来本小主真有这么... 不行不行... 道心空明...道心空明..道心空明! “你!” 苏若若伸手点点林不玄,正欲说道些什么,就听窗外传来极响的坠落声,连带着这酒楼的窗台一半被瞬间压塌崩毁。 “有凤来仪?” 林不玄本是靠在窗台的,正巧去挪开两步去贴苏若若的俏脸,不曾想应由这轻佻举动,使得他身上一点剐蹭都没有,甚至还有闲心扯上一句。 “不。” 苏若若摇摇头,拉过往前踱步的林不玄,稍稍上下打量,清声道: “是天上坠龙。” 三十.通了悲欢 酒楼往下,吵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砸死你!” “让你个色胚只晓得去满足自己的眼福...没伤到哪吧?” 苏若若双手抱臂,横了林不玄一眼,没什么好气地嘟囔着,眼底余光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他身上打量打量。 “在下有少主的招式护体,自然胆大,再者说,外头那些胭脂俗粉怎比得过若若?这不是多亏了我见色起意对着少主两步上前正好避开...” 得言,苏若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 不过区区十几息,楼下坠龙的周遭便已是人头攒动,人修妖修是围了一圈又一圈,而长街上不时还有人在快步跑来,甚至能见几道遁光刺破夜空,极速驶来。 林不玄和苏若若站在酒楼的断口往下望,借着依稀的灯火与月色,能看得清那是一条长约数百丈的龙,身段修长,通体呈一种很通透的青色,看上去有如璞玉。 只不过它过半鳞片染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奇了...这般长的龙,那是过千年的道行,怎么还会坠下来?” 苏若若皱着眉头喃喃道,龙,在大离也是极为罕见的珍禽异兽。 毕竟化龙是要渡过天道劫雷的,妖修比人修的路更枯燥更难走,所谓道行,那都是按年限来算的。 所以真龙难能可贵,其修行的高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成龙体,即使仅凭肉身都能与元婴修士交手。 至于什么能肆意在空际遨游,吐息有如奔雷? 那都是小事儿,修至青龙那个高度,一口气冰寒八千里雪路至今千年仍是终日雨雪。 “千年?” 林不玄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那条一动不动的长龙,鹿州修士最近的都得退开一丈多远。 在苏若若牵着自己手传输点点真气的情况下,林不玄仍是感到相当的胸闷,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龙威了,这么看来,能驭龙者,那都是大士啊... “那这龙得是什么修为?” 苏若若神色冷峻,严肃道: “不好说,龙种繁多,多以鳞色划分,而青色是凌驾于所有龙种之上的,因为青龙只有一条,那是四神兽之一,与朱雀齐名,不过听传闻是这四神兽早死绝了,不曾想鹿州先后得见朱雀青龙?真假难辨。” “但就这千年道行来说,那肯定是超脱元婴境的,纵使它现在奄奄一息龙鳞碎裂焦黑大半...焦黑?!” 苏若若念叨着念叨着忽然一顿,她再踏前两步,踩入空中居高临下地仔细观察了一眼那条坠地的青龙。 “那是雷劫的痕迹,这条青龙刚刚在渡劫!但它失败了,所以才坠了下来!” 苏若若惊道,身影又再度飘回林不玄身旁,看他气息有些不顺,想是龙威所致,连忙抓起他的手送些真气进去。 “你先前不是说蛟化龙得渡劫,这真龙怎么还要渡劫的?” 林不玄看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下意识攥了攥。 苏若若再度横了他一眼,虽然这奄奄一息的龙威只会让人难受而已,她却也没把手挣开去看林不玄的好戏,闷声闷气道: “化龙是渡劫成龙,是不求境界的,只要体内蕴含真龙血脉,道行一足就可以去渡劫,但这不代表化龙后修为达至渡劫境就不用渡劫了。” “倘若这条青龙渡劫成功,那它就是跻身成为大离唯一一位洞虚,也就是仙道,但很可惜,它失败了,纵然龙躯强横无度,受天雷击打而未万劫不复,但如今它不过风中残烛,坠下九霄落入鹿州。” 念至此时,苏若若叹了口气道: “蛟躯尚为浑身百宝不可多得的奇珍,这真龙,还很有可能是青龙的渡劫仙兽,那可不是百年难得一遇,千载难逢的神物奇观了,此消息传开去,此届天子论座搁置都有可能。” “想是以青龙之傲,九霄之巅肆意遨游的存在,一朝渡劫落败,坠入人间竟要任蝼蚁鱼肉,那估计它心间更是有如千刀万剐,这帮贪图荣华的修士是不晓得若是将其惹恼,心生天地同寿的意念,那说不好整个鹿州都要陪葬。” “渡劫一怒,伏尸千里。” 苏若若本是皱着眉头言说的,忽然她指着酒楼下那群已经按耐不住几欲拔刀的修士们哈哈笑道: “你看你看!这大利当头,人与妖都没有任何分别了,皆为一己私利,大离天下还分什么正邪呢,好笑!” “接下来这群人会为了争夺这条龙而互相出手?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不玄抱起手臂,往后的剧情应该还挺好猜的,大概是什么互报宗门名号想要分一杯羹,然后自然谈不妥势必会大打出手。 这螳螂之后的黄雀,还在楼台中看戏呢。 苏若若嘿嘿一笑,“先生果真聪慧,不过这黄雀是我们还是青龙都不明了,这些修士眼里红了只看得到这条龙的宝贵,却不去思量这是什么龙,有什么修为实力。” “几年前本小主得见师尊出手,那是渡劫神境之力,开山断河?一眼足矣。料想这青龙虽是已经朝不虑夕,但它也是一枚渡劫。” “不过,本小主身揣师尊给的道符,就是此青龙要发难,也奈何不了你我二人。” 苏若若话音落罢,酒楼下的吵嚷声愈发响动,伴随着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兵刃相交声,绚丽而又匹练的真气在夜空中散开,像是几朵烟花。 林不玄缓步上前,往楼下望去,青龙周围无数方才张望的修士已经大打出手,武学功法,兵刃法符,无所不尽其用。 有滚烫的血珠撒在青龙的鳞片上,而这条长龙忽然睁开了一双龙瞳,瞳中干净,澄澈,且带着深深的高傲。 青龙望着眼前的一大片人修妖修兵刃相向,惨叫声,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而它将头垂下,放下龙瞳中沉淀的波澜不惊,再次合上了双眸,仿佛老僧入定。 长龙身负枷锁,满心疲惫,却沉默安详,如同在世间艰难前行的众生。 “别去看那龙了,免得被波及,过来喝酒,店家都跑了,本小主顺了两壶藏酒。” 苏若若嘻嘻笑道。 林不玄却发觉自己内心无比空明,龙威带来的压抑感?了却无踪。 他缓缓说: “我想,我跟它通了悲欢。” 倒下的龙忽然睁开了眼。 三十一.流萤 “?” 苏若若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人与物通悲欢可以理解,但二十来载的锻体境与数千年道行的渡劫青龙通悲欢? 这谁信?! 苏若若一惊,抬起头望着对视的一龙一人,他们眼神交汇,看样子林不玄说的一点都不假。 她本来想着林不玄既然想去看,那就正好让他沐浴在龙威里历练一下,结果这一历练,非但龙威对他失了效而且这龙似乎跟他看对眼了? 林不玄你真是神人啊! “少主有丹能治龙否?”林不玄轻声开口问了句。 “人用的丹,龙也能用,但这真龙道躯,需要疗伤的消耗可大的多了,本小主这里几枚丹元,无异于杯水车薪,除非你能将这条龙带回执柳宗,师尊想必有办法能治它的伤。” 苏若若摇摇头,楼下大打出手的人修妖修想要得到都是这青龙的身,不曾想,林不玄胆子还要大的多,他要得到的是青龙的心。 好家伙! 怕不是这青龙是条母龙吧?! 但话说回来,这也没什么问题,若是能把拿面前青龙的完全心性,那医好之后,就是渡劫境巅峰的战力,是大离九州如今最至高无上的修为,还是真龙之躯,那何止是天下无敌? 青龙抬起头,身躯开始盘踞,巨硕的身躯缓缓立起,而它龙首长探,似乎想要发出一声长吟,可由于身子虚弱,还是瘫软下来。 巨龙呈颓,但还有活气,纷乱交战的众修士终于反应过来。 “各位英豪,先宰龙而后分羹,免得让这真龙修养够了飞身而起,我们岂不是自相残杀功亏一篑?!” 人群当中,不晓得是谁喊了一句,兵刃声渐止。 莫说是林不玄了,苏若若都颇感好笑,难不成你们先前不是自相残杀? 这地上的所谓“英豪”死死伤伤,你们就因为人家青龙一点动弹就风声鹤唳了? 苏若若抱着手臂,林不玄还没有笃定回答。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通悲欢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看对眼了,互相之间能通透罢了,龙性本...本就高傲,承认凡俗与之相通可以,但要听从凡人的话? 那无非是天方夜谭。 况且这楼下先前遁光了几个元婴境,要不然以她先入为主的个性把青龙当成自己人说不好还真会下去大开杀戒也不一定。 青龙面前是万千兵刃,接连漫天道符法印打落。 它一双龙瞳中闪过些微悲戚之意,再抬望了一眼林不玄,随后双眸合落,仿佛是桀骜一生的大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落幕。 林不玄看得有些揪心,忽然心头一亮,回眼望向苏若若,急忙忙问: “若我说能让这条青龙绝对顺从,少主有无法子能护住?” 苏若若神色微怔,却见林不玄没有说谎,缓缓点头道: “能。” —— 而楼台之下,无数功法将要临面之时,却听青龙仰头发出狭长的一声龙吟,霎时间,风雨欲来。 一道符纸当空炸裂,散出冷色调的气浪将所有术法湮灭,翻飞的兵刃箭矢化作一摊靡粉。 强烈的龙威拂过在场所有人的心魂,除却林不玄面色毫无变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一瞬间的心悸,修为稍弱些的,嘴角当场溢血。 长龙的背脊上浮现出两只硕大的虚化的双翼,整片鹿州的气温骤降,这暮秋未过的时节当空中居然落起鹅毛大雪。 “青龙!” “是青龙!” 人群中才是警醒起来。 毕竟不是地位等同苏若若这种级别的,一眼能判断得出这龙的道行,大致的修为,以及坠落的原因。 况且当时还被贪意蒙蔽了双眼。 而现在怒龙一醒,你说它是风中残烛也好,强弩之末也行,回光返照也罢,都跑不掉。 传闻中青龙一怒冰封千里,如今终于得见本尊,纵是没有当年之能,曾经冰封八千里雪路,你说这鹿州有没有八百里? “杀了它!请几位元婴前辈出手!今朝不杀此龙,来日必是大离腥风血雨!” 现在倒是有人喊口号了,这局势一翻,落井下石的人反倒成了受害者? —— 而林不玄借着苏若若给的法力稳步向前,一直跨过极深极沉的龙威,如入无人之境般之上云霄,与腾在空中的青龙目光交汇。 鹿州此时已然寂静无声,人亦好妖亦好,包括几个已经飞速逃离的元婴大士也好,都停下脚步驻足痴望。 那轮残月之下,有一人一龙对立。 仿佛蝼蚁比之鲲鹏。 可人龙忽然止戈,就像是卡壳一般再没有了任何动静,直到那人嘴唇轻启。 奈何风雪太大,深厚的云层接天而来,将人影龙影一同吞噬,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 林不玄望着眼前的青龙。 龙很气派,纵使它遍体鳞伤,浑身上下仍显露着“视天地万物为刍狗”的意境。 而它一双清澈见底的龙瞳中带着些微的疑惑,但更多的是充盈的怒气与满目的死志,周身在翻腾的雨雪还在不断凝聚。 林不玄平静如水,缓缓问道: “尊座本傲然世间,云游数千载一朝起意渡劫成仙,没陨落在劫难的手里,反而被蝼蚁啃食干净连森森白骨都留不下,值得?” 得言,青龙瞳中淌过些许遗憾,但死志未退,它明白林不玄是来劝说的,但它仍是想同归于尽。 “你若是一死,躯壳残魂都守不住,不过是换一批人来捡漏而已,但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重新问道渡劫之巅,乃至...洞虚。” 林不玄的话像是一根钢针,青龙本开始溃散的瞳孔在聚焦,聚焦在眼前的这个人类身上,他与自己通了悲欢,他的话很真切。 “你也可以保留的你的傲气,当然,是活着。” “赴死纵然能惊惧天下,但那不过是一时,一年?两年?几十年?那八千里雪路总会化的,化了还有人记得么?” 青龙的龙瞳巨颤,它的百丈之躯在夜空摇曳,风雪止戈。 功法反噬,长龙于空中挥洒出一抔血雾,而龙躯坠落,数百丈龙躯在一点一点消散开去。 林不玄两步上前,抱住了这条连龙形都撑不住的青龙,苏若若还真没猜错,青龙还真是个女娃娃。 林不玄一只手托住青龙妮子,一只手去摸...丹元,他还有空低头稍微阅览了一下这一丝不挂的青龙仙躯。 淡青色发丝在空中飘扬,两只龙角宛若温玉打造般泛着光泽,背后那条不短不长的龙尾也极有韵味。 妮子身段非常美好,只可惜她现在遍体鳞伤,实在不忍直视,林不玄又轻声问: “敢问尊座名号?” “本尊...乃是青龙神兽...此外...无名无号....还望先生之前说的不要食言...” 青龙的声音极端虚弱无力,似乎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那就叫你...流萤吧。” 才是坠下极深的云雾,林不玄回过头往背后望去,远处的酒楼小的像一点芝麻粒。 而鹿州夜半的华灯未熄,正有如点点流萤,他抬手将丹元送入妮子的口中。 “此乃...何丹?” “心意丹。” 林不玄轻声道,虽然是说要将其心性把控当工具龙的,但...这选择权还在人家手上,“吞丹后,你我二者彻底相通,心念得经过我的意思。不过也好,免得你心生死志,尊座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流萤...愿意。” 龙的思想还挺简单的,她被林不玄的话给打动了。 纵然傲视世间数千载,该渡不过劫还是渡不过,既然已经被他当着整个州的面抱走了,那以后肯定也洗不清了,入世就...入世吧。 妮子喉间一滚,将丹吞下,伴随着温润的真气贯体,她体验到了做龙体验不到的感觉。 (本来心意丹是留给师尊的) (等等把龙妹的头像卡上传了,实不相瞒就是逛吧时候看到这个头像才写的这个角色) 三十二.她也想给你下蛋! 流萤明白,自己乃是身为古神兽之一的青龙,数千年前她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就明白了。 青龙,那是当之无愧的真龙之巅,修为道行自然是要冠绝天下的。 云游三千载,终入渡劫,但这渡劫境瓶颈桎梏却是久久没有抵达。 龙都有傲性,青龙就更加不例外,流萤前两日心中高傲自满过头便起意渡劫。 直到那天雷滚滚而下,自己百丈龙躯坠落九霄的时候,流萤才知道自己莽撞。 过往三千年,犹如浅唱了一场云烟大梦。 她眼底是数千里雪路,那是...本尊曾经巅峰之时,吐息所致?这也算是...魂归故里吧。 流萤再抬眼望了望周身围满的修士,这群蝼蚁眼中的贪欲一览无遗,她明白自己渡劫失败的结局如何,便如老僧入定般垂下头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而她脑海中片段闪回,方才楼台断口之上,是不是有一个人类站定,他望向楼下修士成群刀剑相向,只有满眼的玩世不恭? 而他望向自己,眼中没有任何贪欲,只有淡然处世的平静,波澜不惊。 流萤感觉就在那一刻,自己与他通了悲欢。 ———— 流萤作为一条龙,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被个男人抱在怀里。 一丝不挂被他彻底看光了倒是无所谓,毕竟她还不了解什么男女之事。 但...自是吞了丹之后...流萤偷偷瞄过林不玄,她愈发觉着自己面上烫得慌,有一种相当古怪而又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心里升腾。 林不玄的怀抱很温暖很轻柔,鼻尖嗅得到点点清香,这是仙家的味道吗? 流萤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遮住的地方,浑身上下有些轻微的燥热感,兴许是那丹元的疗伤药力所致吧? 品级足够高的丹元,往往除却最主要的作用,还有其他附加增益作用。 例如这心意丹,除了最重要的了却心意这个作用以外,若是不反悔顺应了心念那还有活经舒脉的功能。 若是服丹者中途反悔也不会就被无声无息消化掉,下丹可贯通真气逼出丹元或是转为毒药。 磅礴的药力顺着林不玄没什么经验的辅佐下勉勉强强能在流萤的体内顺畅贯通,舒畅的快感让流萤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吟。 而她急急忙忙闭了闭眼眸,耳旁听到林不玄轻声夸了句“有点可爱...”流萤心里“嘭嘭”两声,居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想给林不玄下蛋的冲动。 真是...羞死龙了! 本尊乃是堂堂的青龙尊座,遨游四海见万物为刍狗,入道数千载,不忆从前,只为论道天际之巅,敢为心中之傲与天地同寿,怎么会... 怎么会产生这种对人俯首称臣的的念头?! 虽然是吞服且同意了心意丹,但流萤很明白这心意控制那是得他下达指令的,然后自己才能接收照做,而现在自己的心意一点阻滞都没有,而林不玄似乎在忙着给自己的真龙道躯引动真气,根本脱不开身。 也就是说,如今的想法,完全是发自自己内心的? 本...本...本尊居然是个...外冷内热的...!!! 流萤若是还有气力,一定会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脸,只可惜她现在被林不玄弄得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十分软弱无力。 ———— 苏若若在不远处看着,看了好半天了,自从林不玄抱着青龙从云层里坠出来就看着了。 他以及他怀里一丝不挂的青龙娘,一览无遗。 苏若若心里拔凉拔凉的同时,也感觉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有一种自己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之类的感觉,除了气结之外,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也快的要命。 可恶!可恶!可恶! 敢情老娘为了将这漫天兵刃挡下来连师尊留的道符都动用了,结果是给你们俩造了个温情的势? 可爱什么可爱?! 那几千年道行的龙,想是连胸都下垂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还呜呜呀呀个没完了是吧? 我呸! 臭小三! 吞什么丹你吞? 我呸! 还心意丹呢,你林不玄去哪弄的心意丹? 先前夸本小主能体验的阶段多了去了,那你倒是别空口大话啊,来体验体验啊!也公主抱一下本小主,不行? 苏若若觉得忍不了了,再等下下去搞不好这一龙一人要开始造小龙了,便是阴着脸踏月而前。 “林不玄!” 苏若若刚刚念出林不玄的名字,正欲酸里酸气地念叨两句,没曾想,反是那青龙娘轻轻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角率先开口问道: “不玄...她是谁?” 好哇! 你个心机绿茶龙! 苏若若气的都快哭了,老娘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就上来先入为主? 但自己一时语塞,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转眼可怜巴巴地望向林不玄。 林不玄对上苏若若的表情,只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妮子一脸气鼓鼓的,瞳中焦急,生气,紧张,妒忌,什么神色都有。 这是...吃醋了啊。 林不玄本想接着欺负一下这妮子的,可却瞥见她眼底泪汪汪的,若是此时气一气,估计就过头了。 所谓物极必反,林不玄纵横情场如此多年,当然明白几时该装傻几时不该,他便是指指苏若若,一脸轻松的笑道: “若若啊,我老婆!” 听至此,苏若若美眸狠狠一瞪,虽然大离没有这个称谓,但是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林不玄给她私下解答过,是与夫人,妻子,细君一类的称谓。 若是放在平时,苏若若听到林不玄这般胆子大胡说,那定是要俏红着小脸一拳上来的。 但眼下...苏若若只感觉心绪无比舒畅,有种拨云见日的爽快感,有种抑制不住冲上去抱住林不玄亲一口的冲动,她努力呼了好几口气才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 “想得倒美...” 林不玄瞅见苏若若这般小女子态,心中暗暗道: 时刻营造危机感果然很重要! 流萤一脸迷惑,怎么了呀这是?这少女本来一脸气呼呼的上前来,还以为要喊打喊杀呢... 这“老婆”又是啥? 瞧见面前的白发少女一脸娇羞态,流萤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她喜道: “我懂了,她也想给主...不玄你下蛋!” 三十三.龙性本... 苏若若愣住了。 林不玄也愣住了。 流萤没有,她只觉着差点把“主人”这种耐人寻味的称谓直直从嘴里漏出来着实有点儿令龙害羞。 而她合拢双眸,几息之间便因过于疲倦而睡了过去。 林不玄还蛮欣慰的,在自己没有使心意干扰的情况下,流萤这是十分信任自己的表现。 他也没打算一开始就拼命指使这吞了丹的流萤,循序渐进才是男人的浪漫... —— “也...下蛋...?” 苏若若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 下蛋还可以理解,毕竟青龙遨游九霄数千载,视人与蝼蚁无二,不懂人伦之事,以为人修同样拿下蛋来诉情算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也”字?她说的这么字正腔圆,这么流畅且不假修饰的表达自己想要抢男人的意思? 然后龙瞳一闭,就在本小主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这像是青龙尊座该说出来的话吗? 不是...你能先从本小主男人身上下来吗? 堂堂神兽你这这这...这才几个眼神几句话就被征服了,还有点神兽的样子吗?像个初动凡心的小女娃娃! 苏若若忽然明白了,俗话说“龙性本淫”,她本来觉得是道听途说不可信,直到斩蛟当夜沾了蛟血,蛟毒入体导致她的心绪非常...糟糕,十分难以启齿,她才是发觉这句俗语不是假话。 如此联想一下么,这真龙体内流淌着的那可都是滚烫的龙血,这般鲜活,又在林不玄的真气灌输之下,那说不好已经挑起了这青龙的情愫... 心意丹纵然是得需同意,那也得等真气走满体内一遍才行,看林不玄的样子,显然是这才刚刚做完。 苏若若心里毛毛的,心绪里想的都是你个臭青龙凭什么睡我男人...的怀里,她便是两步上前,朝着林不玄伸出手,偏过头道: “给本小主来抱她,再给她拿一身衣服,免得你个登徒子按捺不住,对人家青龙尊座做出什么坏事来。” “按时辰算,还有三个时辰日出,朱雀归巢,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寻羽,如今鹿州坠龙而有你这个天师一语惊退,想必不时便会传遍整个大离,到时候就眼线一多就不好搞了。” “况且,看你这眼馋的样子,若是拖久了对流萤的身子也不好。” 林不玄点点头,并没推脱,正所谓“贪多嚼不烂”,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虽然自己多少有些野心在,但还是得稳妥起... 【叮,恭喜宿主已绑定宠物“流萤”,奖励软饭值*100(透支欠款已还清,剩余*35)】 【叮,恭喜宿主完美成色心意丹投喂成功,获得流萤好感*99(已上限)PS:请宿主肆意妄为,像个男人一样】 ????! 林不玄本来还在想些有的没的,结果在将流萤交给苏若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来两声响动,他除了排出一连串问号还连带了个感叹号。 好家伙!竟有这等好事?! 心意丹还有如此神力? 林不玄眸子都亮了,目光从流萤身上缓缓移开,正巧撞上苏若若狐疑的神色。 苏若若猜了个七七八八,林不玄你这浑人果然是想趁虚而入! 好哇! 本小主当夜中毒你不来,一见这青龙化形,就忍不住了,怎么能对真龙...?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苏若若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怀里的流萤,好一具晶莹剔透的羊脂美玉。 那纤纤青丝如柳,淡雅且夺目,而流萤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清新脱俗的媚感,挠人心弦。 这龙角龙尾则是更有一种纯真的野性美。 别说是林不玄了,苏若若心里都忽然生出一股“人可以...或许应该试试....”的冲动。 但苏若若毕竟是元婴道躯,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瞪了林不玄一眼酸溜溜道: “流萤...她可是真龙道躯,你以为喂了心意丹把拿了她的心肺之后,就是你这个凡夫俗子能撬得动的?” 林不玄一愣,他都准备找个机会撸起袖子了,谁曾想,忘了这茬?! 流萤可是真龙道躯,数千年风风雨雨如同过往云烟,这龙鳞都是受天劫打落才焦黑溢血的。 方才见那么多术法不经意间散落在流萤这重创的龙鳞上,尚还溅不起一点儿水花,自己这凡兵,好像确实没有那个破防的能耐啊! 亏了! 这下亏大了! 但林不玄将错就错,他摆出一副“我当然知道啊,你不会不晓得我林不玄是天下第一正人君子吧?”的正经神情,嘴巴努努,问出来的话却是: “那人修不也一样?” 得言,苏若若先是一愣,然后忽然绯红了俏脸,轻声道: “人修不一样...若是压制了修为,那可以算是凡人之躯...刀枪一抹,可以见红。” 月光照过苏若若的面颊,她的所有神色被林不玄看在眼里,淦! 你说的这个刀枪它正经吗?! 林不玄顺着苏若若刚刚落地,跟上她跳开的步履,好死不死又问了句: “那假使我给少主喂心意丹,少主愿意么?” 听的此话,苏若若脚步一颤,猛然回头,忿忿道: “本小主回了京州必先寻师尊讨一枚心意丹塞你嘴里,不同意就将你处以极刑!” 说是这么说的,但林不玄却见苏若若面上红霞未退,而他脑海中忽然叮叮两声,又拿下一两点苏若若的好感,果然是傲娇犯了。 想让一只傲娇当着正面说自己愿俯首称...确实是比登天更难。 “不过林不玄,你哪来的心意丹?” 苏若若调整调整自己的心绪,清声问,心意丹不是什么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丹元,那是整个大离都不可多得的级别,真正意义上的有价无市。 苏若若先前是正在醋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对啊,林不玄哪来的心意丹啊?! 林不玄这家伙先前在寒山脚下那肯定没机会接触心意丹,而执柳宗内才这么几天,师尊会给他这等丹元? 林不玄自是喂丹之前就想过这问题的对策,苏若若现在这一问,倒不如说是正撞上他的枪口,林不玄耸耸肩对着她笑道: “谁说我喂流萤的是真心意丹?” (感觉最近很喜欢主奴这种要不来个番外吧?到时候发群里?) 三十四.榜上魁首就是你! 苏若若脚步再度顿下,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她忽然理解了林不玄这句话的意思,嘿嘿一笑,偷摸着面对面传音道: “不愧是林先生,你连这青龙尊座都敢骗啊?” 苏若若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如指掌了,好家伙,林不玄这厮胆子大的那不是一点点! 他打了一手信息差,苏若若看得懂这个。 先是与流萤极为难得地通了悲欢,使其多多少少有几分好感,而后当众踏空而来,于整州之面将其打动,使得流萤术法没能放出,功法反噬,龙形都不能撑住,散入林不玄的怀里,征求同意之后随便喂了一枚丹,假装是心意丹。 然后他再稍稍说道两句,以当时已经神魂溃散的青龙单纯思量之下,自然分不出真假,等她醒来,肯定会以为自己真的被下了心意丹,那确实也符合林不玄所说的“绝对顺从”。 真不愧是我执柳宗的先生啊...当之无愧。 苏若若相当佩服。 毕竟这可是青龙! 古神兽之一,纵使如今不如当年冰封八千里雪路的道行之巅,那也是渡劫极境的大能,还是真龙道体,如若假以时日她创伤一愈,天下还有人能与之论道么? 师尊都未必能与她战平吧? 可林不玄居然连这等至高大能都敢骗,真狠啊...要是事后被人家得知了,那岂是一句“万劫不复”能言说的? 而且以林不玄的心性,那估计是正经没两天就原形毕露让这青龙尊座俯首称臣然后无所不尽其用吧? 如今流萤是虚有一身龙躯,受创至此,估计连打个金丹都够呛。 那要是被林不玄压着压着真的养成习惯了怎么办? 苏若若听林不玄在车马上讲过一个小树桩栓象的故事,说是从小象栓到大象,纵使身形暴涨力大如山也逃不开那根细长枷锁,甚至连挣脱的想法都没有。 苏若若原本以为他要说的是什么类同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来。 但谁晓得林不玄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感情这种事是很难一方为主的,除非...把对方从小就拴住。如同在一张白纸上留下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那她不论怎么逃,纸上终有留墨,成泼墨山水也好,成细微一点也好,她都是逃不掉的。” 苏若若觉着他很可能在影射哪个如白纸般的小姑娘被他把拿了心绪还不自知,当时是调笑了两句的,结果林不玄望向她的神情很古怪,有一种看白痴的感觉...也就没后话了。 现在想来,林不玄原来是早就想着虚假造势往白纸上泼墨了?想这流萤估计就是第一张被他染指的白纸了吧...啧啧... 等等!苏若若一脸得意的“本小主早就把你看透了”的表情当场凝结。 好像哪里不对啊! 那个时候,哪有什么白纸等着他?唯一的白纸是自己这只白羊? 啊?! 本小主才是林不玄说的那第一张白纸啊! 原来他当时就是在暗指本小主一定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啊...这这这这这...! 苏若若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文化果真害死人啊!林不玄说的话文里文气,当时自己都没有理解通透,现在一想,怪不得他那副神情啊... 本小主是自己笑自己了? 苏若若颇感一股浓浓的无地自容感,纵使是现在还抱着流萤,她都羞愧到想要捂脸,然后她猛的一低头。 满脸的芬芳软腻,怀里的流萤发出梦呓般的哼声,苏若若又连忙抬头,看清自己刚刚扎猛子的地方,这下脸上更红了。 但她一声不吭,让流萤以为是林不玄干的就好... 一旁的林不玄看的有点傻眼,看不出来你个明眸皓齿的,还是个女流氓?! 哦...我就是被你见色起意绑回执柳宗的啊...那没事了。 苏若若没有转过头去看林不玄,林不玄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上去说她,心里说这妮子归说,但他完全看得出这妮子一副羞愧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胡乱联想到哪儿去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叮叮叮的响动在脑海中翻腾,羊毛果然还是自动薅的来的好哈... —— 两人再寻了一处酒楼住入,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鹿州坠龙刚刚事了,长街上的熙攘方才结束。 苏若若很小心地将流萤裹得严严实实的用着执柳宗的隐匿法子进房,要不然这店家肯定不让进。 试想一下,大半夜,长街上空无一人忽然飘出一个白发女孩儿手里抱着一具裹得严严实实但一眼能看得出人形的躯体要住店,这是什么情形? 那就算没被当场吓晕,估摸着也得一边念着大悲咒一边急急忙忙联系八扇门。 苏若若虽然莽,但这么简单的利弊她还是晓得的,如此节骨眼上,什么事都不能让八扇门及其他任何人知晓,毕竟流萤疗伤之后,可是渡劫境至高战力,大离不可多得的巅峰。 至于鹿州...那还是必须得留。 毕竟自家发往鹿州的行踪早已暴露,若是这正巧“天师坠龙”刚过,堂堂苏小主居然连最近的一次朱雀归巢都没等便两手空空回了宗? 那不被怀疑才怪。 苏若若分析明确,随口告知林不玄询问他的意见,得到是林不玄肯定的回答: “少主说的有道理,果真才思敏捷。” 苏若若都觉着自己都点儿飘飘然了,她望了眼林不玄,直言道: “到时候回京州的路上,先生一定得打起万分精神。” “我明白。”林不玄点点熟睡的流萤,“怀璧其罪嘛...” “不是她...”苏若若摇摇头,摆手笑道: “如今先生你,才是这枚璧。” “?” “待至鹿州坠龙的事情传完,想是先生以凡人之躯先后入执柳宗,与宁圣女结缘,抱走青龙少女,在那些完全彻查清楚的顶流宗门男修眼中,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此獠当诛榜,魁首!” 苏若若说罢,旋即起身,她锦簇成团的白裙飘忽,携着流萤入浴,没给林不玄反应的机会。 “本小主给流萤洗洗身子,稍稍料理一下她的外伤,你若是敢进来偷窥,本小主亲自挖了你的眼!” 临至关门前,苏若若还探出螓首伸出两根手指朝自己双眼比比然后对林不玄做出一个恶狠狠的直刺动作。 林不玄当即点头如捣蒜。 说的好像你们俩我都没看过似的,拜托...不就一条青龙,一只白...吗? 但这魁首? 来的有点儿突然。 三十五.她还谢谢呢 林不玄算是了解此獠当诛榜的,这榜倒不如说是天下最令人嫉妒的男人榜单。 上榜其实不难,可以是相貌出众,可以是气运够好,也可以是身旁莺莺燕燕环绕,但上榜不是什么好事。 苏若若的话一点儿没错,其他不知晓的人未必能将林不玄与京州散修,执柳宗先生,鹿州天师联合起来。 但...那些手眼通天的顶流宗门就不一样了,他们心里绝对清楚。 而林不玄就拿一个执柳宗新晋先生这一个名头都够他被暗中通缉的,而现在上了此獠当诛榜,那就更好,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表示要下手。 榜上三点,一容貌,二气运,三身边女子。 林不玄感觉自己好像把不能踩的雷全踩死了,甚至还补了一点修为低微。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觉得不上此獠当诛榜魁首有点过意不去了。 大离崇武,自己没修为还混的如此风生水起,何德何能? 假如自己修为够硬,那管他什么此獠当诛榜魁首?就是独霸一榜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自己现在这个锻体境的修为,确实是不够看,不说别的,起码也得值回心意丹吧? 念至此,林不玄终于静下心去翻看那本苏若若送给自己到现在摸都没摸几下的剑典,翻开第一页,微微泛黄的纸面上写着: 第一式,有凤来仪。 ———— 流萤醒了。 作为一条龙,真龙道躯强横的很,要恢复外伤再轻松不过,天雷所致的伤这么几个时辰过去,已经痊愈了大半,如今化成的人形之上,看不出任何一道疤痕。 但...天道劫雷可不止是外疮而已,那是由外及内的,从每一枚鳞片一直到心魂,流萤稍稍想动用体内真气... 疼,非常疼。 心神大创,要想恢复渡劫的修为估计都得修养很久。 她睁开眼睛,入眼是条白裙,不过有点儿短,上半身露出了一半的小腹,而下半身则根本遮掩不住龙尾。 昨夜身上忽然传来些微难受的束缚感,导致她都没睡好,流萤还以为是林不玄趁虚...便只敢咬紧牙关不敢发声,现在才晓得,原来是穿了衣裳? 不过想是不玄怕自己难受,所以故意挑的这般短的衣裙吧?流萤习惯习惯,还蛮开心的,这是不是代表林不玄把我当人看? 苏若若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估计要气疯了,因为这衣裳是她的,换上去的时候她就深感两人有差距,嗯...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 当夜帮她料理完外伤,苏若若是一点睡意与静心的想法都没了,闷闷地去小酌了两杯从上家酒楼顺回来的私酿。 不过,人家修道了几千年才有这个规模,本小主才十几载,想必日后一定会发力的! 苏若若本来还想着寻林不玄随便扯扯的,谁晓得那厮在这时候居然抱着一柄剑闭上双眸处于问道的状态了? 还真不探头进来打量本小主?什么意思嘛...果然还是喜欢身段修长又...够大的吧? 苏若若心里有点儿忿忿不平,却也没去打扰林不玄问道。 你还真别说,这家伙老老实实坐的笔直怀中抱剑,双眸紧闭,些许秋风吹拂过他的脸庞带起几缕发丝飘扬,借着这微亮月色,还蛮好看的嘞.... 她急忙忙拍拍自己因为饮酒而发热的双颊,轻咬舌尖,清醒过来,身为执柳宗圣女,居然差点犯了花痴... ———— “这是哪?” 流萤坐起身子怯怯望着眼前两人,但她的声音很清冷,似乎是性子还不能完全放下来。 “酒楼,流萤你的衣裳是若若换的,等事了我们就回京州为你疗伤。” 林不玄收起剑,满脸“我可是正人君子,什么乘虚而入,落井下石,偷鸡摸狗的事可不会干”的表情。 “谢谢你...” 流萤轻声说,朝着林不玄轻微点了点螓首,两只泛着波光的龙角显得分外可爱。 不过她的语气里听得出有些怯怯的,想必是记起来自己被林不玄喂了心意丹的事实,似乎是怕他下达很多难以启齿的命令。 林不玄当然看得出来,他笑道: “不用拘束,在下喂你心意丹也不过是怕你控制不住心中死志而已,并不会对流萤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 当时流萤稀里糊涂答应,多半有心神肉身两受创,心思不稳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那自己本是高高在上的青龙,让她如何面对? 林不玄一脸风轻云淡,废话,这系统上面板都绑的牢牢的了,你这满点的好感也是藏不住,想这青龙妮子估计还是外冷那种性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 流萤摸摸自己腰间轻轻绑着的绷布,她心里暖洋洋的。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差距的,当天坠空下来身旁围的那些人,他们眼中都是贪婪,而现在面前的两个人,皆是真意。 流萤朝着两人眨眨那双带着点点绯色的龙瞳,认认真真道: “恩若再生,无以言谢,流萤唯有以身助力...” 苏若若抱着手臂,在她的眼里,这呆呆青龙那是被忽悠了又忽悠,结果到头来还谢谢咱们呢... 林不玄说的话你也敢信?!若是他有个元婴境的修为...那你觉着你现在还能保得住全身? 而适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苏若若连忙收整自己的妖女心性,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搁在一旁,拽了拽林不玄道: “日出东方,朱雀要回巢了,赶紧准备。” 流萤歪了歪脑袋,“朱雀?你们要找她?” 苏若若转过头来,差点忘了眼前这只是青龙尊座,然后朝她摇摇头道: “朱雀回巢引得万鸟齐飞,我们要寻鸩鸟的毒羽。” “哦...她也没消逝?” 流萤轻咦一声,瞳中光芒跃动。 “听闻是朱红雀鸟降世化形,引动奇观,其他就不晓得了。” 苏若若一面携着两人从窗户跳出去一面解释。 正当此时,天边忽而踏来万千红云,掠过整个鹿州的上空,红霞之后,群鸟连绵成画。 流萤一怔,目光落定,她轻声道: “朱雀还是死了,终究不是凤凰,百鸟朝的是凤,而不是她,怪不得灾鸟也会跟着。” 三十六.被截胡? 鸩雀,是灾鸟,也是毒鸟,好以毒蛇为食,取其羽入酒,酒越醇,毒愈烈,浅尝者七步断肠,顷刻间五脏俱溃。 但朱雀是祥瑞之鸟,怎么灾鸟也敢冒头跟上的?苏若若之前也没想过这事,如今得流萤一言,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百鸟朝凤,这是送行。 “朱雀已逝,那万千红云之上的庞大雀影...” 苏若若托着下巴,喃喃低语。 “是虚影,也是幻象,这是她最后一抹残魂,如今神兽之列,只有本尊一龙尚存了。” 流萤接过话茬,缓缓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唏嘘,但她面无喜怒,瞳中不见悲喜。 “人间之势,时况愈下,居然连本尊都无法触及洞虚境...”她抬头很认真地嗅了嗅,接着道: “可这天地灵气充裕程度不降反增,问道极境怎么会有隔阂?” 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流萤就将自己的大能气质勾勒的非常通透。 苏若若听着看着,心中有些折服,果然初见那个躺在林不玄怀里一脸娇羞地问要不要下蛋的才是假的青龙吧? 视过往如云烟,这般英气十足的才是青龙尊座该有的样子! 而流萤缓缓回头,脸上依旧没什么神色变化,她问: “不玄你们想要鸩羽做什么?” 林不玄也注意到了,流萤骨子里藏着的高傲是根本掩不住的,不过...也正是这份高傲,很勾人。 试想一下,这万人朝拜的青龙,人前那是高贵无比的尊座,眼神里饱含轻蔑,视人如蚁,结果在私底下会对自己俯下身来轻轻跪倒,然后极尽屈辱却不得不照办的样子... 好! 好极了! 心意丹用来审人?我看你们这帮土著是完全不懂哦... “咳咳...” 苏若若看林不玄久久未回话,有点发呆的样子,就晓得他肯定是又想些坏事去了,便是横了他一眼,轻轻咳嗽两声,拎回他的思绪,接过话茬道: “流萤前辈,我们寻鸩羽是要杀人,如今大离乱世,有人手眼通天却只贪图享乐,非但不作为还想使天下宗门群雄割据,唯恐天下不乱,当斩!” 苏若若说的还挺正气凛然的,话罢了她还伸出手恶狠狠地横空比了个一刀斩落的动作。 不过林不玄是觉得没啥可以诟病的地方,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执柳宗挂名的先生,这收了人家的俸禄还不要紧,既然拿了人家圣女,虽然还没有深一步了解,但再怎么说也得负责啊... 不论自家宗门的目标到底是不是为了大离谋福利,还是只是裴如是的一朝野心,就是自己想阻止也没有那么容易。 毕竟大离还是崇武,修为不够一切都白搭。 再者,裴如是给林不玄的印象还不错,言出必行的性子很好,纯野心的可能很小。 听苏若若这妮子所说,裴如是成为这魔门首座其实也是有隐情的? 虽然林不玄向来喜欢听话只信一半,但苏若若这妮子对着自己说不来谎,一说就脸红,很好辨认。 而且如今的皇上好像确实不得行啊?说是大离九州八扇门眼线遍布各地,怎么这鹿州坠龙无数人兵刃相向都没有出来管辖的? 他便是对着假装沉默不语实际上是在乖乖征求“主人”意见的流萤微微点头。 流萤得到肯定的回应,回眼便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本尊再怎么说也是龙,是兽,融不进你们人类修士的地界,这大离世间,不论你们要闹出多大的花来,本尊都管不着。” 她的模样要有多坦然有多坦然,林不玄忽然觉着,这是一块当演员的好料啊... “何况——”流萤还拖长了声音,正色道: “本尊如今只是空有龙躯,修为都无法动用,根本不足以乱世,而你们二人救了本尊,本就有恩,何必来问本尊的意思?” 听得此话,苏若若正松了口气,还想着再问流萤两句千年以来的八卦的,却瞧见那空际红云之尾,有一只如鹰大小的紫绿鸟雀扑闪着双翼,喙下有根纤羽闪着亮光,翼中似乎还散下些许飞尘,落地使得小片草堆瞬间枯败。 “鸩鸟!真的寻到了!” 苏若若欣喜出声,随手打出一道掌风直直打向那只鸩雀,深色的掌风直贯长空,却在鸩雀的面前不远处发出一声刺耳的爆响。 那只鸩雀受惊,瞬间扑扇着双翼极速消逝在空际。 被截胡了? 苏若若眉间紧皱望向这鹿州周围,此地很偏僻,是红云散尽前的最后一抹余晖,而具流萤所说,这也是朱雀的幻象,此等时机,错过就不再会有了。 寻常林中寻鸩雀,既难又没有那么多时间。 可直到那鸩雀消逝在眼底,也没有人再出手将它拿下,不是冲着毒羽来的? 那就是冲着林不玄来的了? 苏若若打量打量林不玄,自己的话还真没错,如今他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他的才华计谋与否,或许还没有被世人通透。 毕竟在这几州之间徘徊往复,显山露水也只是在私底下的,本来是回宗折服裴如是之后,在宗内稳妥发育其他人都动不了他分毫。 但他这一手抱龙而归,造势那可绝对不小,在大离翻起的风浪很大很大。 如今青龙创伤未愈,还有机会拿下,痊愈之后,那岂不是花落谁家谁家独大? 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准时机截胡也很正常,但苏若若颇感凝重,她是如今二人一龙当中的最强修为,若是遇上有备而来的宗门大势,那确实有点难搞。 草丛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四下蹿出来十几二十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上皆是不知名的机括,机括的口全数将三人围住。 “八扇门休门锦衣卫?朝廷的耳目果真够多,没料想这般快就抵达鹿州要拿人了?” 苏若若皱着眉头呵了一声,周身是十六个锦衣卫,按修为算,皆是金丹境,算是大手笔,而且他们手中的机括自己还没见过,估摸着是杜门研发出来的新火器? “苏小主明白就好。” 云层之上,缓缓落下的一个人影,声调很尖,林不玄一听就听出来了,这家伙是个太监! 那太监落地稍稍打了一个稽首,道: “鄙人休门门主,孙弃山,见过苏小主,奉殿下之命捉拿反贼,请小主跟小人走一趟!” 三十七.可以理解 苏若若与林不玄两人面面相觑,互相对了一下眼神,确认自己没听错。 堂堂休门门主亲自带人下来捉人?这还算可以理解,但... 什么反贼? 请谁走一趟? 林不玄有点懵圈,他都准备在苏若若与流萤两人辅佐之下崩撤卖溜了,结果要抓的人不是我? “本小主没听错吧?八扇门的人要捉拿本小主?!” 苏若若再三思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就是反贼了?虽然咱家执柳宗确实想把你们皇上一刀噶了,但...这不是还在计划之中么? 甚至只不过是自己在车马赶路时的一个猜想而已,师尊可没有明确的表示,你们朝廷的眼线都密集到这个程度了? “不错,纵使苏小主身为执柳宗圣女,身高位重,但...也同样受大离律法管辖,若有谋反之意,与任何人都一样。” 孙弃山捋了捋下巴上的假胡须,眼睛弯如刀,笑着说。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瘆得慌。 苏若若终于确定,这些朝廷的锦衣卫那确实都是奔着自己来的,她刚刚问的那句话是“你们确定没抓错人?”的字面意思。 结果这太监头头完全曲解了,以为她的意思是:“本小主乃是执柳宗圣女,要覆大离的风雨翻翻手就行,就凭你们也敢拿本小主的不是?” 不过...这样也好。 苏若若学着林不玄教她的演技心法,装出一副心高气傲的姿态,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林不玄和流萤两人问: “那他们两人呢?这可都是师尊要的人。” 不得不说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演的很真,估计是日常如此所以很得心应手吧?反正林不玄都差点没辨出真假。 “想是贵宗对于这位音宗公子与化形仙子有些事宜要问,不过此事苏小主不必担心,八扇门自有分寸,并不会无故对无关人等下手,既然是宗主要人,那小人也绝对不会为难。” 孙弃山到底是朝廷命官,说话也很有分寸,绝不轻易撕破脸,他把苏若若是当做来鹿州捉人寻仇的,林不玄背后那把六弦琴也没放回去,这弦很明显,以为音宗人士也没什么问题,还特地给了苏若若个台阶下。 至于什么惩奸除恶?正道都未必敢管的执柳宗行事,朝廷凭啥管?妥妥的吃力不讨好。 “哦...那本小主刚刚丢的鸩雀,这般稀缺雀鸟,本来是逮回宗门当宠,现在被公公吓跑了,怎么赔?” 苏若若不依不饶,话锋一转,语势转厉,多了几分戾气,小妖女的心性一览无遗。 孙弃山满脸堆笑着问:“小主以为,怎么赔合适?” “让本小主想想...” 苏若若垂着头略有所思的样子,而两息之后,她忽然两步跃起,身影在空中连连转动,快的背后都有残影乍现,苏若若直直对着那孙弃山上去就是一拳! 变故之快,连林不玄都没想到...苏若若还时常说他胆子大?你自己胆子也不小嘛,连这八扇门中掌管锦衣卫的门主都敢打? 苏若若一记直拳贯空而去,只是散开来的拳风就使一旁乖乖站着的林不玄面上有些生疼。 她身法之快,连那些使火器的锦衣卫都无法追及,以火器上迸射出来那硕大火光来看,声势的确浩大,但要以凡器伤及修士? 还是太难。 而苏若若一拳打落,那孙弃山的身影“嘭——”的一声,有如烟云般消散开去。 “????若若你这么猛?!” 林不玄惊的嘴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一看那身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头头就晓得他不是一般人,这是少主被一拳秒了? 苏若若落地一把拉起林不玄和流萤就夺路狂奔,她冷静直言道: “那不是真身,那是分神境可以点化的虚影,分神境我打不过,跑路!” —— “这些锦衣卫为什么要来抓你?” 三人钻入了执柳宗的座驾当中,苏若若连塞了好几块灵石急忙忙催动座驾,却听林不玄问道。 “听这孙弃山的一句‘殿下’本小主估摸着,那肯定是那个大离皇女的意思,她对本小主怀恨在心很久了。” 苏若若端起茶杯仔细确认没有事先被下过毒之后轻轻小酌一口,思虑道,“这次估计是抓到了师尊的一点点把柄,但派人来捉我的时候太早,还不晓得你的事。” “有故事?” 林不玄来了兴致,看这车马速度拉满的样子,哪怕是锦衣卫也追不上吧? 不过这锦衣卫连他们的位置都能排查清楚,居然没有在这车马上动些手脚? “算是吧。”苏若若点点头,坐下身来往窗外望望,然后扯上了帘子接着道: “那是五年前,这皇女摆擂称京州第一天才之名的时候。本小主看她那样子极端趾高气扬,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我就翻身上台先给她一拳撂倒然后将她拎在台上当众打了屁股,只可惜那时候皇上急忙忙拉了一干侍女给她打掩护,都没人能看着。” “少主你这么猛?!五年前你多大就去打擂了?!” 林不玄听得出苏若若没有说谎,她眼底还蛮骄傲的,但...五年前?那才多大?小孩子过家家么? 那时候少主你的心性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堂堂大离皇女被你当众打屁股,那肯定对你记恨一辈子啊... 苏若若叹了口气,耸耸肩道: “当年本小主刚刚年满十岁。” 听至此,林不玄都以为她嘴里要蹦出一句“那时候我还年轻”之类的话了... “这位皇女殿下呢,她那时候年满十五,正好大我五岁。” “那这打擂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还好少主强啊...” 苏若若忽然噗嗤一笑,道: “林先生你果真不是大离的人,这事儿都不晓得,谁说本小主那时候是打擂的了?本小主当时是陪着师尊路过...我看那皇女穿的大红大紫的,又一脸趾高气昂挺不爽的就翻上台去了。” ?! 林不玄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和一个感叹号,这踏马... 人家皇女好好的做人设呢,你这路过的直接上去把人家台拆了不要说,还给人家身理以及心理都带来了极大的阴影,还当众... 这人家不记恨你一辈子都说不过去吧?! 林不玄忽然觉着,那位皇女这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就要捉人也逐渐可以理解了... 三十八.“主人...” “怎么样?本小主也没太狠吧?” 苏若若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有,还抱着手臂满脸得意。 反过来站在她的角度这么一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大离皇女比她多修道五年,而若若也不是一出生就修道,按这修行年限来算,差不多是差了一倍,结果还是吊打,甚至还当众教训了这大离皇女的心性,那确实有够爽。 “少主或许偶尔也得给人一点儿台阶下?” 林不玄试探着念了句,俗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摆擂被一拳撂倒已经颜面尽失了,还被当众教训,那确实有点儿过了。 “本小主当年确实年轻气盛了些,但...大离不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话事么?况且,执柳宗之名在身,总该干点与本家色调相符的事情来吧?” 苏若若努努嘴道,又是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儿意气用事,但没办法,这人在气头上,不发怎么行?不发就憋的慌嘞... 林不玄若是晓得她如今的想法,估计会哑然失笑,你这时候意气用事有气必出,那怎么自己的心性不坦率些? “那...若是...”林不玄刻意拖长了声音引起苏若若的目光,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问了句: “既然少主这么以为的话,假使在下什么时候够硬的话也能将少主你于大庭广众的本家宗内随意支配喽?” 听至此,苏若若的脸上瞬间就开始浮现起一阵姹紫嫣红,林不玄这话要能多让人想歪就能多让人想歪。 你快别说了啊...我脑子都要有画面了! 以她的妖女心性,脑海里已经轻轻松松开始脑补出那些让人看了目瞪口呆,面红耳赤,难以启齿的画面了——诸如什么在师姐掌门面前自己被林不玄...这些该死的画面...居然还有点儿挥之不去。 苏若若咬紧牙关,本想破口大骂林不玄这厮的,但...结合语境,他说的好像并没有任何问题,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偏差,看他的样子,兴许是没有那一层意思? 是本小主自己想歪了? 但...承认?! 本小主才不承认呢! 我可不会上当落了下成! 苏若若想着,遂然起身道: “本小主懒得搭理你,去顶上坐一会儿,顺便看看有没有追兵。”她话音刚落,人影已经飘忽出去了。 —— 不大不小的车马居室当中,只余下一人一龙。 或许是心意丹作用的缘故,气氛多少有些许尴尬,林不玄偷偷瞄了一眼那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的高冷青龙尊座,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但...心灵相通之后的完美成色心意丹,那可比想象中的更加灵验。 流萤察觉到目光,她心中忽然一颤,然后她缓缓转头望向林不玄,自发的坐近两步,咬咬牙强压下有些古怪的心思,对着林不玄暗戳戳地问: “若若她说的‘打屁股’是什么刑法么?怎么那个皇女就记恨了好几年喊打喊杀的?有这个功夫打个盹老老实实修道不好么?” 林不玄一愣,得了,这下出现了第二个思维偏差的,本来大离的修道思维就与他的有偏差了,不曾想,遇上个偏差更大的流萤。 作为妖修,虽然修为大多是要靠年限来计数,但...他们在不主动修行的时候其实也能缓慢涨修为,类如流萤,青龙尊座的天赋自然那不至于此,数千年里想必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打盹... 这大梦三千年的“大梦”搞不好是真的。 不过,这也是好事...看她强行摆出自己高冷气质的模样,那估计深入了解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林不玄思绪落定,随口解释道: “这虽然不是什么刑罚,杀伤力也不痛不痒,但却是十分羞耻的行径,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的意味极强,人是好面子的动物,这大离皇女,身居高位,心性想必也是蛮有傲气的,被若若这般折磨,那当然是要时时刻刻记住的。” 流萤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好理解的样子,毕竟不是人类... 林不玄便是计上心头,耸耸肩假意问道: “流萤你们龙修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外人碰不得的?一碰就要发怒的那种?” “嗯...”流萤抬起头,散着微光的双瞳缓缓向上,思量了几息,终于还是老老实实道: “角...和尾尖,还有小腹下面的逆鳞,都是不能碰的。” 林不玄当即就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流萤弱点:角,尾,小腹下的逆鳞。 此时日照三竿,由于座驾的帘子拉的不是特别严实,所以仍是有些光芒撒进室内,正巧落在流萤娥首的角上,泛起耀眼的光泽。 林不玄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其中一只晶莹剔透的龙角,入手温凉,质地有如上好的灵玉,光滑,甚至还有一点点韧性的感觉。 手感很棒。 而后,眼前的流萤面色愈来愈艳愈来愈艳,她紧紧抿着唇都有点点娇媚的哼声自口中溢出来。 林不玄急忙忙将手抽了回来,稍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 “一时没能控制的住,流萤的角生的实在好看...”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着调,但流萤非但没有置气,反而抬起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林不玄,她吐息如兰道: “没关系,不玄不是外人。 是...主人?” 流萤全身上下都呈现淡淡的樱色,看上去格外娇艳欲滴。 淦! 林不玄打了一个激灵,望着流萤那双绯色的眸子,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四个字——龙性本淫。 本来自己只是想随便欺负她两下的,这这这...换你是个寻常人修那我就只好被迫开开心心地从了你了,但...我现在修为不够啊?! “等....等一下!” 林不玄想跑,虽然不晓得自己这修为不够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流萤盈盈望着他,媚声道: “若若她在车顶...听不见的...主人?” 林不玄当即一脸正经的说:“可我修为不够,流萤你可是真龙道躯...” 然后他看着流萤一面说着“不碍事,流萤可以...”,一面缓缓跪了下来。 真叫人头大。 (我淦,这个爱心符号居然真的能打出来?好色...开个普通自行车车速应该没事吧?) 三十九.“胜在稳妥” 流萤回想起千年前,她初次拨开云雾落下人间,那时她龙体大成,数百丈龙躯在云霄下乍现,引得无数修士驻足痴望。 而后有胆大之士登上天际妄图与她拜剑切磋,可青龙尊座何等傲性? 区区人修也敢同本尊一较高低? 流萤当即便是一口龙息冰封鹿州以北八千里,虽然那方界域人迹罕至,但...这依旧彰显了青龙尊座心中的傲气与道行的深不可测以及暗藏着的些许善心。 至此以后,再无人胆敢心生一丁点儿与青龙论道的想法,无数修士唯有叩首臣服,甚至那雪峰之巅医宗旁侧还有信徒修了座青龙神庙。 纵然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还是有不少修习偏向冰寒功法的散修道人入庙参拜寻求庇护或是悟道修行。 流萤本是九霄之上吞云吐雾的青龙尊座,她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般度过,没成想现在自己居然老老实实跪在一个锻体境的凡俗面前...吞吞吐吐。 虽然是自发的行径,但...流萤怎么想怎么不对,以自己的心性,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那心意丹的问题,想是这凡人不老实! 可恶! 居然给本尊下达如此屈辱之举,若是日后得解丹,本尊定要你灰飞烟灭! 流萤脸上红霞刚退,便是反应过来,她偷摸着在心里将林不玄骂了无数遍。 但她面上还是非常老实,昂首挺胸盈盈望着林不玄,腰板笔挺,动作也很有分寸。 而流萤忽然发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时正欲脱开身去,却被林不玄好死不死扯了下那两只龙角导致她瞬间浑身酥软,失了气力。 然后,她喉中一润,“咕——”的一声闷响后连连咳嗽了好一阵子,差点货从口出... 流萤急急忙忙跳开两步,揉揉自己有些难受的喉间,涨红着双眸怒道: “林不玄...你!...你对本尊做了什么?!” 若是放在一炷香之前,那估计林不玄是无数思绪翻涌。 弓硬上霸王的是你,娇羞的是你,一口一个主人的是你... 这自己爽完了压制了心性又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喊打喊杀的怎么也是你?! 好家伙,事了了之后,还把错堆给本先生?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还好没有出现自己穿越看过的小说最经典的什么苏若若正当此时推门进来,那本先生岂不是必成众矢之的? 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此时的林不玄已是道心空明,心绪比圣人还圣人,朝着满脸悲愤一副“本尊不干净了”模样的流萤端了一杯茶,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流萤你先喝杯茶润润喉?” “你!你个恶俗凡人!前脚说什么心意丹只是为了安抚本尊心境,没曾想你后脚就用如此下三滥手段使得本尊受尽屈辱,若是有来日,本尊必亲手将你诛杀!” 流萤愤怒地伸出纤纤玉指恶狠狠指着林不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上有些颤抖... 她另一只手则是乖乖接过林不玄递上来的茶,却也没喝。 林不玄自己也捧了一杯茶,小啜一口,依旧平静道: “可我没有驱使心意丹...” 这话是真话,林不玄深知自己还没有那个修为,自然不会莽撞上头,方才稍有接触这流萤龙角的想法,是手痒。 流萤盯着他的眼睛,她眼眶中由于难受带起的润红终于缓解。 林不玄现在说话很真切,流萤身为修道界的巨擘,自然看得出他如今心绪十分坦然,就像是入道般杂念抛开,虽然流萤也并不明白林不玄怎么就忽然问道了,但看他样子就差双手合十立地成佛了... 他的话也不像是假的,那那那...难道本尊真的是千年来心绪挤压至此如今被拨撩一下就不行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本尊可是堂堂青龙!岂是什么媚俗之辈?! 想至此,流萤直直将茶杯塞进自己的嘴里当着林不玄的面嚼碎,一面示威般咽下一面哼声道: “哼!下不为例,本尊有些乏了,先去打个盹...” 话罢,妮子没给林不玄一点儿反应的时机,直接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不玄见她轻轻松松嚼碎茶杯的模样,自己眼珠都要瞪出去了,好家伙! 敢情自己刚刚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真龙道躯果真强横...惹不起惹不起... —— 再过了半刻钟,苏若若才是姗姗来迟,她缓步踏入室内,像只猫儿般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道: “还是晒太阳舒服,室外的灵气果真比室内的清新不少,料想那些锦衣卫也不敢追来,前面就是凉州了,虽然灵石消耗大了点,但起码胜在稳妥...” 苏若若说着说着,抽了抽鼻子,狐疑道: “奇怪...方才也没见石楠花啊...” 林不玄双手抱胸,稳妥?稳妥个der你稳妥! 都被偷家了你还稳妥... 而她忽然发觉卧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的流萤,眼眸忽然一亮,满脸欣喜地靠近林不玄悄悄咪咪传音道: “流萤怎么蹲角落了?是你刚刚罚她了?真行啊林不玄,真不愧是本家的先生!这青龙尊座都被你拿在手里了?” “......” 林不玄见苏若若的目光所向本来他背后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结果听至此,他顿时深感语塞,一时间,竟然不晓得怎么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 “大概算是吧...” “厉害!先生好勇哦...” 苏若若朝他比出个大拇指,嘻嘻笑道。 在她眼里,林不玄这是先后下假丹诓骗渡劫青龙,而在流萤有些猜疑的时候稳步踩出直接将其把拿,这能是一个“勇”字能言说的? 林不玄耸耸肩,将苏若若的手指按了回去,意义不明道: “还是小主厉害...” 苏若若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讨好本小主么? 想你个剑眉星目的,总算是阿谀奉承本小主一下了,还不错啦... 正当她瞎想的时候,车马之外传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似乎是火器摆阵在轰鸣。 玄石顽玉打造成的车身上都明显有火花乍现,纵使在晌午时分也分外惹眼。 苏若若下意识去攥紧林不玄的手,流萤在角落里摆了摆尾巴。 远处似乎有女声大喝道: “苏若若!给本宫滚出来!” (不会开车,车速也就这样了) (感谢懒耶老板的打赏) 四十.本宫等这机会等了五年 听这势头来势汹汹,林不玄不用猜都晓得,外头那一位叫嚷的,想必一定是大离皇女了,果然还是有留手的。 按时间来算,现在这皇女或许是已经把握了自己抱龙而归的消息? 可听她还是这般怒不可遏直指苏若若的喝声,那想必已经是对苏若若爱之深,恨之切了吧... “这混女人还是来了...本小主就晓得没这么简单,原来是逼我们直直往京州赶,这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亏得本小主还预判她预判我要绕个圈子走故意直走的凉州,结果谁晓得这女人居然直勾勾的在凉州等?” 苏若若扶了扶额,叹了口气,颇有一种“本小主好不容易一改心思思虑起来算了又算,结果哪晓得你如此耿直在原地等?”的意味。 车轮上响起稍显刺耳的摩擦声,苏若若拉了拉顺着车子摇摇晃晃的林不玄,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家伙有点儿定力不足,还是修行不够啊。 修剑固然有仙气也好看,但...修剑讲究先修心,再修道,林不玄这体魄还是有点羸弱的样子,或许得先找个法子让他赶紧提提修为? 可就苏若若这位执柳宗圣女的了解之下,这能轻轻松松提升根基修为速度快且修为相当稳固的功法只有一种,那就是... 苏若若还在思虑,车外又有怒喝声传来: “苏若若你当年有本事施威本宫,你现在有本事下车啊?!别逼本宫使杜门火炮给你一炮轰平了,本宫还想一边看着你的脸一边好好折磨你呢!” 苏若若神色稍稍沉了些许,随口嘟囔了句,“若是一对一,本小主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再嚣张起来。” 然后她终于带着林不玄跳下车去,流萤依旧保持着双手抱膝埋头的动作,两人就也没有去过问她,能恢复一点儿是一点儿。 —— 毕竟皇女殿下那可是有备而来。 她阵仗和手笔自然不小,凉州边外入眼全是清一色一手持杜门机括一手一柄绣春刀身着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排成一字长龙。 火器的口将林不玄两人完完全全锁住,最中间那个身着赤红飞鱼服的太监很是眼熟,就是方才见过的孙弃山。 而那皇女身着一席大红凤袍立在一干锦衣卫身前,有如众星捧月,她只不过是随意站着,淡樱色发丝轻微飘扬,却似是阳光般璀璨夺目,是个很吸睛的女子。 “赵红衣!你何故拦本小主?是五年前被打的屁股上又发痒了是吧?” 苏若若心性如此,纵使面前的阵仗是完完全全的一边倒,那气势还是不能输的,随着她这般冷哼一身,对面城下的那赵红衣的神色果然愈发阴冷了。 赵红衣本来想直接开骂的,直到她看到了林不玄。 苏若若身边怎么会有个男人?执柳宗不是严令禁止私下结识道侣的么? 但你别说...这男人还有些好看的,自己这么直接开骂会不会给人家留下不太好的映像?他要是以为我是什么泼妇怎么办? 等一下,本宫这是在想什么? 赵红衣原是本着欣赏的性子来看戏的,这下有些不淡定了,凭什么这苏若若就是什么都比本宫强?! 年龄小天赋好修为高也就算了,凭啥她随便入世就能逮这般成色的男人回宗? 听闻这执柳宗纳了一位先生,会不会就是他? 赵红衣望着车马边上那两人轻轻相触却毫不避讳的双手,心头一凛,当场就明白了,好家伙! 苏若若这是监守自盗啊! 赵红衣忽然灵机一动,心里的落差感逐渐消散,清声笑道: “苏若若啊苏若若,本宫等这个机会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五年,你晓得本宫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么?本宫现在听到什么“京州”,“天才”都仍是会感到背后凉嗖嗖的。 有时候做梦都梦到被吊起来抽... “?” 苏若若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赵红衣的话没什么问题,毕竟是为了报仇雪恨,五年怀恨在心,一朝得以捉人破局,了却心事,那哪怕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也没有错。 但苏若若这情窦初开的少女直觉告诉她,这笑声不对头,好像本来是冲着她来的,中途似乎又换了个方向。 “景门近日查到裴宗主意图谋反,截获飞剑一枚,特来查证,这是景门查令,皇上特旨,本宫是不过是随同查案,恐少主沾了反贼之嫌,请苏小主随本宫走一趟!” 赵红衣说至此,亮了亮她捏在掌心里淡金玉牌,其上刻的一个“景”字分外明显,然后她像是生怕苏若若不生气一般接着道: “若是少主不识抬举,别逼本宫不给你好脸色看!” 苏若若当然上当,怒道: “红衣殿下果真厉害,狐假虎威的功夫已然大成了吧?” 而赵红衣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她冷下脸色,道: “看来少主是不愿了?” “拿下!把那个男人也绑过来!” 凉州之外,又起风沙,刀光剑影,火光乍现。 只是时候不长,孙弃山身为老牌分神境,一抬手便是七八个幻象分身。 纵使苏若若在年轻一辈里再跳,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按照赵红衣的命令,孙弃山在远处使真气将其二人制住,然后皇女殿下亲自上前将两人一个一个绑起来。 执柳宗的车马也有人上去打探,不过似乎没有发现流萤的样子,想是她有什么特殊的隐匿秘法? 但赵红衣的身影愈来愈近,走向的却还不是自己?苏若若明显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抓本小主问话就抓本小主问话,你好端端的靠近林不玄做什么? 赵红衣的脚步停在林不玄面前,媚声道: “公子,奴家好看么?” —— 林不玄只有一脸懵逼,早知道刚刚就在室内躲起来了,你既然没消息把拿,那你也抓我做什么? 如果我有罪,那应该让大离律法来制裁我,而不是你一个粉毛皇女垂下头来色诱我,我一个正人君子你这样搞得我很狼狈啊! 林不玄咬紧牙关,冷静道: “不及若若十一。” 三步开外的苏若若心里微暖,但很快她的脸色就不对了。 “是么...” 赵红衣反过头望了苏若若一眼,淡樱发丝上有光华跃动,她旋即转过螓首,满脸似笑非笑。 林不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风华绝代的俏脸上娇艳欲滴的樱唇离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而后,终于印了上去。 (感谢名字很长的书友兄弟的打赏哈) (提前说一句,这个分身啊,就是个投影,不可能具备灵智的,不会有分身雷,放心哈) 四十一.感动坏了 赵红衣感觉自己浑身舒畅的要命。 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在她心中升腾,虽然自己稍有损失...不过,能气到这小妖女,那就是好! 况且,这林先生也不算下成,果然能被苏若若看重的男人确实不差,虽然他修为低了点,但看他体内灵气如此至纯的样子,搞不好是个先天道体,这本宫要是绑回去... 日后岂不是能轻易胜过你个小妖女? 看苏若若火急火燎赶回宗这样子,那估计是她自己都没有下手过吧? 嘿嘿,你个小女娃娃不下手,这不就便宜了本宫?本宫一手守株待兔,轻轻松松截了胡,真是好耶! 林不玄当场就懵了,事后他咂吧咂吧嘴,赵红衣的唇带着点点樱桃味...与苏若若的风味有点偏差,但也相当不错。 不对! 我该想的是这个吗? 赵红衣似笑非笑地望着苏若若的时候,余光自然也瞥见了林不玄这一瞬的动作,她心中的舒畅便是更甚,呵! 苏若若,看来本宫也不是样样都比你差嘛!让你对这男人不下手,不是传闻你们执柳宗妖女有一门采补大法很是厉害的? 你不下手么...这男人迟早变成本宫的形状! 赵红衣趁热点火,掩了掩唇,媚声轻笑道: “林先生的唇好烫啊~吻过林不玄的不是你,而是我赵红衣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苏若若?” 林不玄眼睛一瞪,不禁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好家伙,你是干这个的! 皇女殿下,您才是妖女吧?这妖邪程度恐怕是拜入我执柳宗都能直接封个舵主之位,不如干脆带领本家一统江山吧! 苏若若死死盯着赵红衣的脸,眸中就差喷出火来了,她表情凶残到几遇择人而噬。 虽然赵红衣不过也是点到为止,甚至可能是林不玄占了便宜,但...本小主都没主动亲过他,你凭什么?! 苏若若呲出两颗虎牙泛着森冷的寒光,她咬牙切齿道: “赵红衣!你...敢!” “苏若若,你怎以为本宫不敢?呵,只许你魔门行径不许本宫消遣一下?实话与你说好了,本宫早下了令。” “这凉州之边所有人都被遣散了,若本宫想与先生在你面前共赴鱼水凭现在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赵红衣双手抱臂,呵气如兰,锦绣连绵的大红凤衣随风飘扬,露出一双狭长的玉腿,而她的话极尽妩媚,甚至到了苏若若听了都有些脸红的地步。 这这这荒郊野外,黄沙漫天,虽是人影遥远,但还是看得见些许摇曳的...难不成是你这皇女殿下也有这种怪癖? “赵红衣!本小主虽然此次落在你手里了,但我劝你适可而止,不然若是师尊一怒,别以为年关将至你八扇门就能兜得住了!” 苏若若恶狠狠地嚷嚷,不过心里还是缓和不少,看赵红衣的样子,那估计是还不晓得林不玄抱龙而归,导致榜上占名的事... 就她这思维估计也知道了也不能联系上,苏若若难得的感到一丝丝来自智商上的优越感。 而...至于在这凉州之边共赴鱼水? 她当然晓得赵红衣不过是嘴上功夫厉害,其实也是个雏儿,哪敢真实践? 但苏若若也不好逼她,毕竟林不玄的确生得耐看,要是把这位皇女殿下逼急真抱着自家先生回宫里当个驸马怎么办? 要知道,就这几日相处下来,苏若若发觉林不玄似乎是比较倾向于身段足够修长的? 要是被她拐走了,那就完啦! 总之...苏若若看着林不玄刚刚咂嘴的动作就很不放心了,毕竟不玄他还是个凡人,怎么可能经得住这大离皇女的诱惑? 都是这赵红衣的错! 赵红衣,你个臭骚浪蹄子! 等此事了了,本小主非骑在你头上把你毛拔完不可! 苏若若的眼神跃过那赵红衣的宽大凤袍,在那雪白玉体上千刀万剐,遂嘴上软了软,道: “差不多得了,赵红衣,本小主也给你个台阶下,你呢,就拿本小主去找那个什么反贼的由头交差,然后你要打回来本小主也没什么意见,你放了林不玄回宗就行。” 赵红衣本是低头把玩着自己衣摆领角,耳边被苏若若传了这么一句,她娇躯顿时一颤,继而狂喜道: “苏若若你说真的?!” 她其实并不在意什么林先生不林先生的,赵红衣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气一气苏若若...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一见男色就双腿合不拢的骚浪蹄子,如今见苏若若如此服软的口气,那当然是狂喜。 这一雪前耻不要说,还是略胜一筹,虽然手段是下三滥了点儿,但本宫满意了就行! 苏若若颇感无奈的点点头,心里闷闷道,不就打了两下屁股?用得着记恨这么久么... 赵红衣一双凤眸之中流光溢彩,长长呼出一口气,随意摆摆手打了个传音,“孙公公可以放人了。” 而她看了苏若若一眼郑重道: “但本宫说的反贼由头,景门查证不是假的,真是八扇门内寻你执柳宗的事儿,本宫只不过是过来沾沾光。” 苏若若随口道: “知道了知道了。” 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别说这来路不明的捉人问话了,哪怕是真有罪,这八扇门有人胆敢伤了她苏若若不成? 至于这是什么事? 苏若若不知道,但她觉着自己也没必要知道。 总之这一步一步定是都在师尊的计划当中的,十数年的相处,她比谁都晓得裴如是的实力。 武可覆大离风雨,文可乱天下时局。 如今年关将至今年还是天子论座的重要时刻,师尊说什么也不可能漏出马脚,这一看就是故意漏的破绽,那去八扇门喝壶茶就喝壶茶喽... 反正本小主一问三不知,你们要是舍得吐实丹,那就更好,本小主就当吃颗糖了。 可林不玄还没走,直直盯着苏若若,“少主这...我要不还是留下吧?” 林不玄知道以苏若若的身份,当然是出不了一丁点儿事,但...你这让我回去,那我可就出大问题了哈! 这鸩鸟毒羽没着落,还把苏若若给弄丢了?那裴如是不得咬死我啊... 林不玄这踌躇不前的光景放在苏若若的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感觉自己心里快融化了,林不玄这是舍不得本小主? 甚至不顾八扇门之威想要留下来? 八扇门那么严的刑法你都愿意?就因为本小主被捉了? 呜呜...林不玄你个痴人! 苏若若感动坏了。 林不玄果真是对本小主有意思,你早这样不就好了?那本小主也不至于让你浅尝辄止就停了的... 但如今,本小主怎么可能忍心让你留下来受罚? 苏若若心疼道: “不玄你先回宗好了,放心吧,等本小主回来带你去看京州夜里华灯流萤啊...” 林不玄一个激灵,重重点了点头,对啊,还有流萤,差点把她给忘了,这下能活命了,真不愧是少主啊,如此心细... (红衣收不收?) 四十二.蠢龙勿用 赵红衣站在苏若若身旁,一高挑一娇小两个妮子目送着林不玄缓缓走远。 然后他的身影跳入车马,临别回望一眼,眸光中乍现些许赵红衣读不懂的深意,她当然晓得林不玄并不是在看她,但心里多多少少闪过一丁点儿酸意。 这酸意当然不是吃味,赵红衣身为大离皇女,皇上特宠,自然也是不能随意沾染儿女情长的,她偷偷观察着苏若若的双眸中也有自己不太明了的眼神,心底里忽然浮现出些许艳羡。 赵红衣感觉自己看得出苏若若和林不玄之间的情意,心里“嘭嘭”个不停,这或许就是文宗那些小人书上说的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不曾想,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苏少主也会因凡俗而动情?要知道这大离九州多生一分情那就是多生一分险,你我身居高位,应该都懂这个道...” 赵红衣耸耸肩,心里虽然是很羡慕的,但嘴上还是很不客气地开口,话至一半还被苏若若横了一眼。 苏若若甩甩被绑地有点点发红的手腕,这混女人! 尽晓得公报私仇! 她一脸不满的哼哼道: “本小主与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轮得到你个妖怪来反对?!” 旋即,苏若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嘻嘻笑道: “皇女殿下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没人要啊?不会是酸本小主遇良人了吧?” 赵红衣被戳了痛处,其实她们这种位重权高的女子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没人追。 也不对,应该算是没人敢追。 毕竟地位权势摆在那里,谁也不晓得哪天会不会掉脑袋嘛... 其实在大离这般修仙界,别说二十来岁,那哪怕是百岁数百岁不结道侣也很正常,这二十岁? 那算是丫头片子中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急的? 但赵红衣心里还是有落差,她想不通的是,凭什么你个凶厉可怖的魔门妖女都能逆着宗门大势寻到道侣? 而且林不玄他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敢迎着喜怒无常的苏若若上的? 甚至还被裴如是亲自纳入执柳宗,成了执柳宗历世以来第一位涉足的男人... 这在大离引起的轰动那是相当之大,想必不时,执柳宗便会被抬上风口浪尖,况且现在裴如是还不能自清,那估计林不玄也会不好过吧? 罢了罢了,这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本宫还能真去撬苏若若的墙角不成? 赵红衣甩甩脑袋,回想起苏若若刚刚可恨的笑脸,她忽然也气不起来了,反倒是直接了当道: “是。” 羡慕怎么了?还不允许别人羡慕了?但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宫实在上不了台面似的,怎么个意思? 你想说那些达官贵人见了本宫只余下颤颤巍巍的一句“六宫粉黛无颜色”都是假的喽? 哼,本宫始终相信,终有一日那天际之上,会有仙师斩破红尘坠空而来然后与本宫一见钟情... 嗯...虽然这心思太过于少女了点,但天下男人又不会少了,我看这个林不玄也就是徒有其表,能有什么用? 本宫,不稀罕! 赵红衣没好气地伸手推推着还有点儿目瞪口呆的苏若若,冷冷道:“走,跟本宫进殿。” ———— 林不玄刚刚踏入车马,本来老老实实蹲着的流萤便是蹦跳着上前,挤到他面前,一张眉目如画的俏脸看不出喜怒,她直勾勾的说: “那红衣服的女人亲你了。” 是个陈述句。 以林不玄看人神色早已驾轻就熟的道行,他居然分析不出流萤现在是个什么心态,薄怒?吃味?警惕? 好像都有点儿,但好像也都没有?果真人和龙是不一样的... 林不玄只能点点头承认,嗫嚅道: “这就是修为不够的弊端...被人逼着即使不愿也躲不了啊。” 林不玄两手一摊,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的表情。 “可本尊看不玄你刚刚挺享受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流萤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修为不够的本尊可以教你心法...但你们人类真的是很喜欢双修的动物啊?” “那林不玄你来同本尊双修一下,让本尊体验体验。” 林不玄先是一愣,然后他见流萤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是忽然想起来先前苏若若给他解释过什么是双修... 如今是只记得苏若若红着脸给他比划比划,解释说其实通俗点说两人相触灵气贯通就能算双修了,但天下功法愈演愈烈,到了今天,这两个字眼已经彻底与“俗”挂了勾,也就失之本意了。 他还记得苏若若细声细气道: “本...本家中有大离绝巅的双修功法潜藏,若是双方道体契...契合,修道则就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而且体内真气绝不会虚浮,反而相当醇厚,但问题是,这...相契合的道体很难找。” 所以...眼前的流萤大概不是趁苏若若不在想偷家,那应该是真想试试双修,不论大离的妖与人如何变,她们心中的“修道”二字果然还是都不会落下的... 林不玄连忙摆手,正经人谁正经双修啊? “在下功法欠缺,恕难从命。” 林不玄一脸正气,朝着香肩半露,尾巴摆的很有幅度的流萤抱拳道,“待在下神功大成,自会来寻流萤前辈好好修一修。” 流萤眨巴眨巴带着绯色的龙瞳,看林不玄非常正经的样子,有点点狐疑,不会是个说辞,到时候成了神功就不寻本尊了吧?遂然她伸出小指道: “本尊听若若说,你们人类承诺的时候都喜欢拉勾?你得发誓。” 林不玄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流萤拉过,然后很郑重的勾了勾。 流萤你晓得你现在在干什么么?你可是堂堂青龙尊座,这相交的小指,恐怕会变成一辈子的烙印吧... “对了...你先前欺负本尊的时候,给本尊吃的那是什么?” 流萤心满意足的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又歪歪头问了句。 林不玄再度一惊,这什么问题?!流萤你怎么...这么好学啊?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解释:“那是现在不珍惜以后就没了的宝贝...” 流萤望着林不玄,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指指自己润红的唇问:“那主人现在能不能给流萤再...?” “?!” (这两章不开车!过两章就不晓得了...一血应该是若若的吧?)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哈,泪目了,顺便求两张粉毛的图呗让我去把红衣的角色卡上传了) 四十三.龙体欠佳 林不玄一惊,心里只有一连串问号。 这这这...什么色龙?! 本先生年轻气盛归年轻气盛,但你本是九霄之上的青龙,怎么能如此采补我个锻体境?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把我当牲口啦?! 不过...话说回来,林不玄上下仔细打量着流萤,这妮子不喜欢穿衣裳而且苏若若的衣裳确实嫌小了点...但,这也正好能看个通透。 流萤淡青鬓云洒落在那若隐若现的雪白之上,往下是一双曼妙修长的玉腿轻轻合拢,赤足点地轻轻踮起脚尖的样子,而她背后那自发摆动的龙尾一看就很Q弹爽滑。 其实也不是不能再给... 流萤忽然察觉到林不玄十分灼热且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呜呜...本尊...本尊这是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啊?!搞得好像本尊已经被他调教地只知道侍奉他了一样! 流萤急忙忙双手捂脸嚷嚷道:“你别多想,本尊是...为了...为了疗伤!方才本尊可以使用微量真气,现在又不行了。” 这话倒没说错,流萤确实是为了疗伤,自己体内本来灵气真气全部紊乱成团,根本动用不了不要说,稍有念头还很疼。 但之前...在林不玄面前“逞口舌之利”完发现自己体内有些暖洋洋的,而且不疼不痒不要说,甚至还能动用一丝丝灵气,所以后来又锦衣卫上车却没被发觉是因为她隐匿了身形。 流萤还以为自己这伤瞬间好的差不多又能重新起飞了,直到过了这么一刻钟,本尊的高贵龙体又开始疼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安稳感在不断冲击流萤的理智,再见到林不玄当然就会直接了当开口,毕竟是为了疗伤嘛,也是没有办法的。 体内有点真气起码心里能有点底,而且流萤身为修道巨擘,这随意调动真气都成习惯了,现在受伤动不了偶尔作妖一下就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林不玄当然能看得出流萤淡青色的柳眉在轻轻抽搐,多少明白了些,先天道体竟有如此神力? 料想流萤体内真气如乱流,想用就疼,如今她尝到了一点儿甜头,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诶!...你越是想要,本先生就越是让你求之不得! 林不玄嘴角抹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这是内伤么?这是调教辅助器啊!青龙尊座是吧?!嘿嘿... 他一脸惋惜道: “我的道体流萤你也知道,是全大离绝无仅有的,这越稀有的东西自然产出越少,在下先前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反过来责怪我。” 然后林不玄戏精附体,抓着胸前泪眼婆娑道: “流萤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流萤看着林不玄的神色,当即心口一疼,原来...原来不玄他是一片赤忱之心,本尊居然错怪他了,还把他当成好色之辈,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流萤轻轻攥着林不玄的一角,愁容满面,软软道: “不玄我错了...流萤可以补偿的。” 她的声音一改往常的清冷,变得有些软软糯糯,听起来怪软绵的。 “那把尾巴伸过来给我摸摸...”林不玄直截了当,语气中带着点点不耐烦的样子。 “啊...啊...是,好...” 流萤见他露出的不耐烦瞬间慌了,愣了愣就刚刚把这数千年除了自己绝没有任何人染指甚至都没几个人见过的尾巴摆向林不玄,龙尾由于紧张而在空中僵直。 林不玄自然不会客气,这等稀奇的玩意儿,那岂不是刷新认知? 流萤的尾巴长长的而且一看就很有韧性,早就想rua了。 嗯...入手的手感很温凉,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冰冷,反而像是在摸一块温玉...与她的角质感很像,都像一块质地上好的青玉。 尾巴尖圆圆的,怪可爱的,林不玄好死不死捏了一下,却听得一声短短嘤咛... 他手中的龙尾滑了出去,林不玄目光追及,方才还腰杆挺直的流萤已是跪倒在了地上,面红耳赤,甚至几乎能看得到些许白雾升腾。 “求...求主人饶过...流萤,流萤下次不敢了...” 流萤没什么力气的哼哼道,尾巴虽然是弱点,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么敏感,甚至刀剑相向都没什么感觉,可是...林不玄的手指好厉害! 林不玄有点震惊,自己本来是真没想欺负流萤的,是真的一本正经打算涨涨见识的,没想到这尾巴一擒拿你就变成这样了? 这就是真龙道体么?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就这?” 林不玄轻笑一声,随手揪了一下流萤的尾巴尖儿顺手还弹了一下。 流萤掩着唇龙吟却依旧回荡,一双龙瞳之中绯色遍布而后眼白轻轻上翻,落下几滴不可多得的龙泪。 林不玄搓搓手坐了下来,青龙尊座?不过如此! —— 林不玄在车上翘着二郎腿饮着茶,舒舒服服得了半个多时辰的空闲,还有空去观览观览那本剑典。 适时,流萤悠悠醒转,发现自己靠倒在桌上,难道方才那都是黄粱一梦? 而她望向林不玄,喉间自发滚了一滚,眼神稍显迷离,当场反应过来。 不对!刚刚不是假的! 流萤警惕起来,连忙默念清心咒,然后正巧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又是一疼。 她可怜巴巴的站到林不玄的面前,并拢双腿,长尾垂下,微微抬起螓首乖巧道: “主人已经罚过流萤了,能不能给流萤一点点...奖赏?” 这正中林不玄下怀,他温和笑着摸了摸流萤顺滑的发丝,然后一本正经道: “不能。” 流萤愣了愣神,呆呆道:“主人...怎么这样?” 林不玄轻咦了一声,问道: “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了?” 得言,流萤浑身一颤,连忙道: “流萤不敢...” “这就对了。”林不玄清笑一声,“凡事都得靠自己争取嘛...” (我对不起大家,我好恨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会开车的傻瓜) (本章讲述的是一个敢作敢当勇于承担自己过错且弥补后发自内心愿意自力更生的故事,当真可歌可泣,好哥哥们别举报,给你们磕头了,砰砰砰) (上个标题变成*号了可还行) 四十四.三千年的少女心 流萤被林不玄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心里毛毛的,我...本尊...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会对他喊出这般羞龙的称谓? 可是自己的心随着他一览无遗的眼神跳的愈来愈快,一点儿抗拒的念头都没有... 流萤很不想承认,这完完全全就是自发的举动和想法,林不玄是真没有使心意丹的诈,不然的话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一些抵触之意,但如今她心里很是顺畅。 可这愈是顺畅,流萤就愈是迷茫。 本尊怎么会对林不玄他百依百顺唯命是从,甚至已经到了他但凡有一点不满的神情露出来本尊就有点心慌的地步? 是听闻有能人大士驭龙而行,可那些都是刚刚化龙道行不高的小龙,本座可是...青龙,天下独一份的,怎会向人俯首称臣? 眼前的林不玄优点不少诸如什么性格啦气质啦道体啦...但本尊也很高贵的啊,他分明还有修为这个大短板... 流萤忽然发觉自己这想法像是在找什么借口不敢承认似的,便是甩甩脑袋,乖乖坐了回去。 她双手抱膝埋头,时不时偷偷打量一下正在仔细钻研剑典的林不玄,不玄他好刻苦...本尊等会写字了就把心法抄下来给他。 这面对面传功...怪不好意思的,那...那个说好的双修,要不就搁置了?流萤有点怕到时候自己控制不住...但这才刚刚要求林不玄发过誓,是不是不太好? 流萤想着想着摸摸自己可怜的龙尾,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她感觉自己的尾巴都软了点... 然后她再度偷瞄了一眼林不玄,以龙的眼光来说,林不玄生得剑眉星目,当是一把驭龙的好手,他要是背负一把长剑乘龙而归,别提多有意境了。 可林不玄如今才是锻体境,要到能够...驭龙,那得是元婴境,不晓得他还有多远的路要走,流萤都开始幻想自己游于九霄之上与背上的林不玄话家常的景象了... 而且,元婴境之后,除了驭龙,也可以...御龙。 苏若若那四个字真没想错。 —— 流萤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正想得面上红坨坨的时候,车马速度缓缓减慢,而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正欲探头往外望,只听得有女声齐齐道: “恭迎少主、先生回宗!” “到了...不玄。”流萤便去轻轻扯了扯还在看剑典的林不玄的衣角轻声说,遂瞧见他抬了抬眼眸在等些什么的样子,流萤心里微颤,乖乖细声细气补了句: ”...主人...” 林不玄伸手摸摸流萤螓首,笑着夸了句: “乖了。” 然后他一边起身一边收起剑典,随口道:“流萤随我一同下去吧,在人前,流萤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青龙尊座,你可明白?” 流萤一面感受这头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一面听着林不玄又是夸又是给足面子的话语,她心中涌起大片感动与欣喜,尾巴轻轻摆动着,她颔首微笑道: “是...” 流萤也没去想这句话藏着的意思是:在私下么.. 流萤或许还不自知,自是她心中开始由于林不玄如此一句在正常不过的话就感到感激与欣喜的时候,她已经彻头彻尾的败在林不玄手里了。 大离不愧是不折不扣的修道界,对于武力,道行高深者开山碎河无所不能。 但...对于情感,妖女如白纸,青龙更羸弱,皆与修为成反比。 林不玄颇感欣慰:穿越真是好! —— 一人一龙跨出车马,面前便是一大群风采各异的女子于座驾前半跪,为首几人也相当正式地躬着腰。 流萤皱皱眉头,她感觉举目之下皆是敌人,嗯...不是要动手的那种敌人,但是...更危险! 她张望张望这些各个面带微笑的妖女,再看林不玄毫无警惕的神情,心里道,不玄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这感情上的事...如此通俗易懂,你怎么不懂呢?这些妖女都不老实啊!都对你有想法! 林不玄对着腰间别着的花牌上有个熟悉的“七”字的妖女笑道: “顾七姐姐,既然你都来了,想必宗主对于一切都有早已了如指掌了吧?” 那位妖女听得此话,当即笑面如靥掩唇道: “不过只是一夜之情,未曾想,公子居然还记得奴家...话说回来公子,你穿了衣裳真的好俊的~” 林不玄一愣,不愧是宗主器重的妖女,这硬是扣去几个字眼就能将送客房备置浴衣两件正经事扭转成如此让人想歪的坏事,果然功底还是很深厚的。 流萤果然当场就开始喘粗气,这倒与林不玄没有直接接触的关系了,有一股无名火在她心中升腾而起。 虽然她知道林不玄肯定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要不然这执柳宗上上下下不皆成了他的后院? 苏若若尚还有点儿妖里妖气,这位师姐果然更没个正形! 但流萤望着那顾七还是咬牙切齿道: “若若不在,本尊替她看着林不玄,希望几位姐妹还请好自为之!不然休怪本尊不客气!” 流萤义正言辞地搬出苏若若来掩饰自己的些许想上位的野心,伴随着那滔天龙威,那的确能以假乱真。 一干妖女这才转过头来注意到流萤,一见她头上与背后标志性的龙角龙尾,当场反应过来,人人正色做辑行礼道: “执柳宗恭迎青龙尊座圣驾!” 流萤只哼了声,不予理会,这般真假参半的抬举,她早就听厌了,心里翻不起一丝波澜,只能更助她入青龙尊座的戏... 等一下,本尊好像本来就是青龙尊座啊?怎么会心生演戏的感觉?! —— 裴如是手眼通天,哪怕是苏若若闭口不谈,这消息也早就把拿了,只不过是有点不敢置信罢了,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当即就有两位一看就地位不低的侍女款款上前,引着流萤在面前的分岔路转弯,轻声解释道: “尊座,宗主早早备了清寒潭为您老人家治伤,请借一步,还请尊座放心,本家都是女子,绝不会有男修在侧,至于林先生,他会被宗主严加看管,绝不会让他失礼,还请尊座安心入潭修身养性。” 流萤虽是跟着她走,但还是皱了皱眉,什么“您老人家”?你会说话么?本尊也不过就是情窦初开的三千岁少女而已... 至于林不玄,你们没必要拦他啊...本尊其实就希望主人他... 嗯...他不来我才不放心... 流萤偷偷瞄着林不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忐忑,他不会也觉得我老了吧? 我...我们真龙寿元很长的呀,何况我还是青龙,虽然三千岁了,但呼呼大睡了好些年不要说,就是按着道行换算成人修那也真大不了若若几岁的! 四十五.你师尊是个畜生 林不玄满脸惬意地跟着顾七不紧不慢的脚步,虽然在这执柳宗才待了没两天,但如今随着苏若若北上一次之后历经事乱之后他幡然醒悟: 果然执柳宗就跟自己家一样温馨。 听着林不玄都哼起歌来了,顾七轻轻偏过头打趣,“奴家观那青龙尊座的神色,想必与先生颇有深浅吧?” 林不玄又是一愣,这是被看出来了? 不对啊,我寻思流萤她演技也还可以,而且也算是本色出演,怎么会有破绽? 但这一愣自然也被顾七尽收眼底,林不玄觉着自己也就没必要装了,他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问了句: “师姐你这都看得出来?” 顾七眼眸一亮,笑道: “真的啊?奴家本来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宗主说林先生胆子大,没想到林先生真的好大好厉害呢~” “先生踩着少主这条贫瘠的小渔船还向着数千年道行的青龙尊座这条大船踩呀?虽说大离这结道侣没有什么忌讳...” “但,先生可要想明白,若若少主与青龙尊座,将来都是身处九州之上的高位,自不是胭脂俗粉能比的,现在如今修为偏弱,若不赶紧借着道体修行,万一少主知晓,以她性子,难免后院起火...” 林不玄心里头一惊,执柳宗不愧是魔门之巅,其间妖女稍有发力,那确实发言都有点小问题... 不过,至于后院起火?那应该不至于,心性如此?流萤心性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尊座?如今呢... “宗主说她在听音阁等你。” 顾七望着在低头思虑的林不玄,便不待他解释,自己转了话题,然后给林不玄指了指远处的楼台,“那就是听音阁,宗主吩咐奴家送到这儿就可以了,一会儿见了宗主,还望林先生不要太胆大...” 林不玄点点头,他感觉裴如是这是有阴谋啊...自家徒弟被逮了,现在还坐怀不乱... 说一点不担心苏若若,那是假的,毕竟看那赵红衣怎么看怎么不老实,在这就是本先生都没怎么欺负过苏若若,你个小小皇女,凭什么? 要不是自己修为不够,不然林不玄定是撸起袖子拎起那赵红衣就给她逮回执柳宗一顿收拾! 林不玄不再多想,望向那高耸入云的楼阁,缓步上楼。 —— 听音阁之上,仙云聚拢,旭日在那云层之后散出来的光芒有些朦胧不通透。 而楼阁之中,两人对坐,一如那车马座驾之中,隔着同是一张玉石圆桌,上面同是一壶腾着热气的茶,只不过车马内是苏若若,如今是裴如是。 容貌姿色差距不大,但...有两点差距还蛮大的,简直是沧海一粟,当然,裴如是是沧海,苏若若是一粟,哦...两粟。 “先生先饮茶,听音阁楼高,想是先生上来有些微受累吧?” 裴如是笑盈盈地望着满头大汗的林不玄,轻轻斟起一杯茶,玉藕般的手臂牵动身躯带起波涛汹涌的弧线。 林不玄累坏了,端起茶一口闷了,这楼阁修这么高作甚?能足矣鸟瞰整个京州,气派是气派,雄伟是雄伟,但你们修道者不是随手能飞? 非要累坏我个小小锻体境做什么? 林不玄也不管这茶是烫与否,连喝几杯,裴如是仔仔细细看着他饮茶,借着这个空当说: “先生能将青龙尊座把拿且骗她用了心意丹,果真色胆包天。” 而后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又道:“本座方才在楼阁见先生入了本家反倒是一脸惬意,怎么?先生是鹿州一行受寒深感我宗魔门之温润?” 林不玄努努嘴道:“江湖太乱,出去寻雀几天,遇上先后两波劫道,还是自家的姐姐们看的顺眼些,起码不用每天提心吊胆。” 这倒是实话,虽然执柳宗为魔门,但起码自己挂着名字呢,胜在安全,如今的江湖,自己榜上有名,要是从执柳宗遁出,那估计只会适得其反,再怎么说也得等流萤恢复才是。 得言,裴如是凤眸微眯,旋即爽朗大笑道: “林先生,本座很欣赏你,确实有我执柳宗风范,虽然鸩羽未寻,但此次北上收获颇丰,先生之名自然当之无愧。” “另外——” 她拉长了声音,微微一顿,望向林不玄多少带点疑惑的神色,缓缓道: “本座见先生道体晚成,心生惜才之意,若是林先生愿意,不妨对本座行拜师礼,尊称本座一声师尊,本座也可将你视为亲传。” 林不玄心里一惊,看裴如是一脸风轻云淡,手指却缓缓在茶杯口抚过一遍又一遍的样子,为执柳宗宗主亲传是好事,但...这可是女修宗门,你看这合适吗? 肯定有诈! 他摇摇头道: “不玄资质不及若若,况且本家功法皆用于女修,宗主还是一心培养若若才是。” 裴如是伸出柔夷托了托下巴,黛眉微抬,随口道: “若为本座亲传,什么功法拿不到?就算不合适那还有...” 念至此,裴如是的语气忽然变媚,空气中似乎都卷起浅粉色的微风,她脸上微润红唇轻启道:“本家有一门很厉害的双修功法,我看先生正契合...” 妈的! 林不玄心里一拍大腿,好家伙! 我把你当宗主,你居然想勾引我?还一上来就要玩师徒?裴如是你真狠啊?自己徒弟的墙角都要挖? 林不玄缓下自己有些胆颤的心思,也不是没对裴如是有想法,试问她如此妖躯,“奇耻大辱”谁能受得住? 但你问我有没有这个胆子,那抱歉,暂时还没有,这系统一下不响,那不就是有诈?! 他冷静下来,眼底空明,清声道: “还请宗主不要开玩笑了,不妨想想几时去救若若吧。” 裴如是望着林不玄的眼神,终于摇摇头,收了自己的媚功随意道: “不救了。” “?” 林不玄举着茶杯的手顿在空中。 “弃子保帅。”裴如是忽然站起身,斜倚凭栏,林不玄遮了遮自她发丝上折射过来的灼目阳光,听裴如是继续道: “天子论座将近,本家身为魔门大家,名声本来就不善,本座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大闹八扇门。” “此次是若若她自己判断有误,该认栽就认栽,起码先生与尊座回宗了,宗内亏损不大,甚至小赚,一切以本家为大,你说是么?林先生?” 林不玄心头一颤,巴不得把手里的茶壶摔在裴如是的头上,这踏马什么话? 你还是个人? 林不玄第一次深深感受到没修为的痛苦,本以为苏若若身份在位不会有事,哪晓得她信了十几年的师尊视她为棋子?!虽然这在魔门也的确说得过去,甚至或许是最好的打算,但… “那若若怎么办?”林不玄寒声问。 “大概会死。”裴如是转过头,一瞬有霞光耀世,而她面无喜怒,随手甩出一张纸。 “这是八扇门的诏书,他们怕本座动手,今夜子时于长安行刑,理由是妖女祸世。” 一张四四方方的诏书落在桌上,茶水浸湿。 四十六.十月初八,小雪(补) 凉州,落红宫。 落红宫是赵红衣独属的大殿,是皇上怕红衣不喜宫内纷乱,特地吩咐修在凉州的,皇上特宠赵红衣的传闻也是这么传开的。 大离皇朝,最最动不了反倒不是皇上,而是赵红衣这枚大离皇女,皇上后宫虽然论万数,但似乎一直有些小障碍... 子嗣少的可怜,赵红衣算是首位公主,又是皇后之女,皇上自然视其如珍宝,苏若若算是第一个如此在赵红衣面前跳脸还安安稳稳毫发无损的人,那是因为裴如是真的很强。 一动苏若若那就无异于与整个魔道宣战,五年前,魔道宗门几乎齐心协力,朝廷确实还没有这个与天下叫板的能耐。 —— “听闻皇上云游去了,原来是在凉州?”苏若若打量着身旁走过的各色官员,终于问了句。 看这帮人衣裳就晓得他们品级不低,而修为也是令人咋舌的地步。 元婴金丹比比皆是,你要说拿这么多重兵来保赵红衣这只花瓶? 那苏若若只能耸耸肩骂一句神经病。 大离九州尚不安稳,分兵出来,那真就是傻子了,所以如此推断皇上在凉州也很容易,可是...皇上为啥来凉州?还携着如此重兵,八扇门都快搬空了。 苏若若只想起来一件事,裴如是就在凉州。 所以她方才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在京州的裴如是的幻象虚影,是为了骗江湖风声的,凉州的才是真身,原先料想这赵红衣也不敢有大动作,不然师尊也可随意来往。 但现在,落红宫内全是八扇门的人,纵以师尊之能要闯宫也没那么快。 如此想来,是朝廷不但有消息把拿,还想在这节骨眼儿上想开罪执柳宗了? 可是,为什么?师尊谋反又是哪里来的消息?自己与林不玄北上这几天,京州凉州有发生什么事么? 赵红衣看了看垂头不断思量的苏若若,终于还是点点头道: “父皇早来了凉州,苏少主自己入殿吧,景门的人来了不少,看样子你执柳宗藏着掖着的秘密还挺多的,本宫倒不急于与你寻仇,反正青山一直在。” ———— “这妖女终于来了,将吐实丹呈上。” 苏若若刚入落红宫侧殿,就听台上有人冷哼一声,当即便有几个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喂她用丹。 然后那女声接着道: “不曾想,红衣殿下如此随意的守株待兔居然真有用...料想也是裴如是势威至此,这小妖女肯定没想到我八扇门在天子论座之前会有大动作。” 苏若若总算是看清了台上的那个人,是个女人,她身着的衣袍上奇兽奔走,腰间别着的牌子上金光闪闪的一个“景”字很是亮眼。 “周梧婉,你胆子很大。”苏若若抱着手臂,分明是自己落在下风不要说,甚至还可能有性命之忧,但她依旧冷着脸哼哼道。 周门主的玉牌在风中翻摇,她皱着眉头没说话。 苏若若眸光扫过周围人,殿内十来二十人,少说都有元婴境,自己看不穿修为的也有好几个,但现在他们各个如临大敌,大概是在提防师尊吧? 可惜的是,自己并无办法传音给师尊,在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动用真气都难,更别提飞剑一把出去了。 但她越是坦然,八扇门的人就越会慌,这是林不玄教她的,是叫什么...虚张声势吧,总之这帮八扇门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猜忌裴如是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忽然从天而降,所以他们还是比较急的。 “苏少主,执柳宗新招收的那位林先生什么来头?裴如是为何招收后公于天下?” 终于有人开口问话。 吐实丹药力当场作用开来,毕竟是品级如此之高如此之稀缺的丹元,苏若若只得开口如实回答道: “林不玄是神州人士,来往大离一年有余,招收的原因是他才华横溢,但修为不高,师尊想确认他有无实干,特地公布。” 苏若若眼神没什么变化,这消息应该早就传开来,并不是什么机密。 “那此次北上目标?” “借鹿州百鸟朝凤奇观寻鸩雀毒羽。” “毒谁?得手了没有?” “不知道,没得手。” “执柳宗如今大计?” “天下合道,问斩当今圣上,取而代之。” “大胆!执柳宗果然是反贼宗门!” 得此言,殿内所有人都猛然一颤,面上皆是重怒,这可是朝廷八扇门,此等逆反之言那就是敲定了执柳宗的反贼身份,不过...就是苏若若没有直接了当说,那估计也是能猜得到就是了。 但...就是完全知晓了以后,八扇门能对执柳宗直截了当出手么? “稍安勿躁,问话要紧。”高座上的衣衫奢华的女子架起腿,挥了挥手,终止了纷乱的喧闹。 “少主此次北上,收获几何?”周梧婉目光落定,锐利十分,一如她问出来的问题。 苏若若一惊,这是自己最不能回答的问题,她使劲抿了抿唇,可奈何吐实丹药力天下一绝,“一路...得见林不玄先天道体晚成,而后,他携青龙尊座归宗,如今想来已经是到了本家。” 偌大的侧殿当中,此时已经完全落针可闻,周梧婉缓了缓心境,眸子中闪过的不予置信渐渐安稳下来,她又问: “青龙尊座为何同意归你执柳宗?它如今道行几何?” “尊座渡劫未成,被林不玄假意服下心意丹,如今为他所用,尊座痊愈后,便是渡劫境之巅。” “渡劫境?!被下了心意丹?!这怎么可能?!” “还有先天道体?这林不玄何许人也?!” “假以时日,岂不是执柳宗独占天下大势?如今大离无洞虚,渡劫乃是武道至极...” 殿内服装各异的八扇门修士当即交头接耳,虽然这事离奇古怪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但...吐实丹什么效果,同为八扇门门人,不会不了解。 周梧婉眸光再度撒向毫无惧意的苏若若,小妮子似乎满脸的视死如归,这么一瞧那还真有几分执柳宗圣女的风范,只可惜真气制住的情况下,想自尽都是天方夜谭。 她再度开口,“少主是否心悦林先生?” 苏若若第一次从除了师尊以外的女人身上敢到极深的惧意,她喉间一滚,咬咬牙,说:“是。” “两情相悦?” 苏若若感觉事情肯定不对了,但吐实丹药效仍在沸腾,她只能继续承认,“也是。” 喧闹的大殿之中,两女对视,充耳不闻其他声响。 —— 周梧婉忽而大笑,道: “押苏若若即刻发往京州长安问斩,本门主亲自去叩见圣上要一纸斩立决的诏书,公于天下!” “大人,这是为何?苏若若可是执柳宗圣女啊,早听闻裴如是极其护短,若是惹恼她...何况如今还要考虑那位林先生与青龙尊座的事宜...” 周梧婉的声音很清晰,其他繁杂的声音当场虚无。 立刻有太监颤颤巍巍跪地谏言,抓归抓苏若若,但要真斩,那是不可能的,有裴如是在场,朝廷不可能无视她。 就算八扇门能胜裴如是,那估计也是极其惨烈的两败俱伤,大离中藏着掖着的渔翁还不少呢。 “反贼之心已成,难道要我大离坐以待毙?妖女放虎归山才是大忌,如今暗中斩了,天子论座将近,裴如是不会无视利弊,送至京州,最好的结果是还能骗来她口中那位林先生,引蛇出洞,一石二鸟。” 周梧婉心绪无比沉稳,呵呵笑道,“而现在,裴如是仍在凉州一无所知,奇门天师已然出关,拦住她不难,而苏若若一斩,她也无力发作...至于那林先生么,或许一腔热血慷慨赴死,若是他没有,那就最好。” “那就证明他心意不诚,所谓动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那我朝廷之中,自然可以使同样的美人计,至于是谁,本门主稍后自会请示皇上!” 此言落定,整个大殿之中欢呼声一片,全在吹嘘周门主之心境,苏若若眸中稍有失神,浓重的心悸感在翻腾。 —— “不用了,朕就在。” 而帷幕之后,有一席赤金龙袍款款步出,他轻声笑道: “周门主心思缜密至此,此事全权由她操办!至于美人计,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皇帝的眸光缓缓撒向殿外,冬未至,已见雪。 —— 赵红衣捏着夜色中坠下来的第一片雪,低声喃喃着: “十月初八,小雪时节。” 四十七.值得 林不玄垂下头看着那张湿透的诏书,纸上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但还看得清大概,那烫金的皇印之上几个字分外惹眼: 今夜子时,于长安城前殿问斩妖女。 他转眼望向反过身来倚着凭栏的裴如是,她面上依旧不见喜怒,眉间都没有任何动摇。 林不玄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大离九州唯武是从,情感如白纸,但同时,人心也如玄冰。 站在裴如是这个高度,那的确可以理解,一切皆以宗门大势为主,苏若若天赋再高,再受器重,那也是一枚棋子,只不过是一枚品级很高的棋子。 但该弃就得弃,况且这开始易子对换,而不是折损。 林不玄就是这枚足够取代苏若若的棋子,如今,他先天道体已成,青龙拜主,留下他可以给执柳宗带来的潜力及优势,都稳稳高过苏若若一头。 裴如是还在看他,似乎在等他的意思,林不玄终于想罢,直直对上裴如是的目光,缓缓道: “林先生觉得宗主此行皆为宗门大势,无可挑剔。” 裴如是嘴角有一丝微小的弧度短促乍现,但她正欲开口却林不玄打断了。 “但...林先生不是我,我是林不玄啊。” 林不玄缓缓站了起来,他伸手扶正了茶杯,拿起那张湿透的诏书,然后将它捏成团,水珠一颗一颗落在玉石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我要去见若若,不论结局如何。” 林不玄的目光如刀,但他的眼底很干净很清澈。 裴如是与他对视,忽感自己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疲乏。 这世间从来没有任何人这般认真与她对视,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往常目光如刀望着她裴如是的人不在少数,但那些人眼里全是恨意与惧意交杂,而且都不会有第二次对视的机会,更别提让她胆寒了。 林不玄是第一个仅凭眼神让她心生退意的人,不,应该说是林不玄是整个大离唯一一个让裴如是感到惊惧的人。 林不玄没等裴如是说些什么,直直转身,只留下一个在此时夕阳下若即若离的背影。 裴如是狠狠一怔,下意识伸出柔夷,道: “先生请留步。” 林不玄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再度回头。 “我执柳宗势大如此,先生若是不留恋,可要想清楚如今榜上依旧有你一席,大离想杀你的人不少。” 裴如是心里有些微慌乱,话语稍显急促,“而你叛离我执柳宗,也理当被我宗追杀,为见若若一面,这真的值得?” 林不玄点点头,笑了笑,“寒山当夜,若若为了看清我连喂了三颗丹,我一样问了她一句值不值,她说值得,那我现在同样也是值得的。” 裴如是一时语塞,垂头看着自己的靴尖在地上轻轻磨了磨,却听林不玄又道: “想是宗主孑然一身问道百年,未尝情愫,不能理解。” “其实很简单的,我喜欢若若,而如今离别就在眼前,那我就应该跨过千山万水去见她,何况这京州至皇城的距离,不过尔尔。” “她说皇城夜里有华灯流萤,美轮美奂,一直想带我去看看,搁置至今,也终于有机会了。” “而今日之后,一面之后,大离与否,地位与否,死物而已。又怎么比得上若若呢?人得为心而活啊,想做什么不应该只是想想而已,我不想错过了。” 裴如是心中猛然一紧,她感觉自己某根蒙尘数百年的心弦忽然断了,道心霎时间无比空明,她望向林不玄,开始反问自己... 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对错几何? 裴如是沉默片晌,忽然开口: “还请先生到楼下让小七带您驾车往长安,距子时还有几个时辰,见一面应该来得及,不过皇城重兵把手,还请先生不要轻举妄动。” 林不玄对着裴如是抱抱拳,他面色平静如水: “谢别宗主。” —— 裴如是望着林不玄的身影终于远去,与落下的太阳一同再寻不见。 她长长呼出一口长气,浑身乏力地瘫软在听音阁的软玉上,裴如是从心底里贯彻武道才是极意的心思,她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和人谈话也能这么累的。 而今天与林不玄谈话一场,她深感林不玄这个人很...让她感到惊艳,然后完完全全超脱了她的控制,反倒是像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般。 裴如是揉了揉有些发烫的面颊,脑海里除了林不玄刚刚认真无比的神情以及深刻的话语之外,更多的是回荡在她脑海之中的余音绕梁的脏话。 全是来自林不玄的,是他的心念,纯粹的本意。 他骂人的角度清奇,狠厉,完完全全到了令人胆颤的程度,裴如是闻所未闻。 不错,听音阁之所以被称之为听音阁,那是因为在此阁上能通晓心意,至于那壶茶水,其实也是做了手脚的,所以她才会让林不玄自己上来,累的气喘吁吁然后饮茶。 这样的后果就是,林不玄方才在他心里骂裴如是的话,如今在这位冰清玉洁的宗主脑海耳边不断冲击。 本是热茶少饮,谁晓得林不玄连喝四杯? 所以他每一句心念都会在裴如是脑海中重复四个时辰。 很煎熬,很折磨。 封闭五感也于事无补,裴如是心里的后悔敢愈来愈重。 本座无人胆敢轻佻一句的大离扛鼎人物,居然终于有一天被人骂了? 而且他的词汇都是杀伤力极强,想也是,大离文化才哪到哪? 林不玄日夜经受神州浩土上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美”文化熏陶之下自然能侃侃而谈,裴如是? 在这门道的道行能有几何?一介凡夫俗子罢了。 裴如是倒在温玉长椅之上,动弹不得,浑身乏力,双耳赤红,她咬紧牙关也根本无法祛除这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杂念,一颗道心随着耳边林不玄的恶狠狠的话语猛然跳动。 裴如是入道数百载,今日终得一败,结果对象还是自己? 落败的滋味...很新奇...很不错。 她回想起一开始想借听音阁开罪林不玄的想法,嘴角僵起一丝微笑,然后缓缓无力摇头。 日落西山,而后星月交辉,终于再有一架车马刺破夜空,一路向北。 裴如是望着那消散于眼底的车马,是啊...原来若若在他心里这么重。 她的眸中闪过一瞬的艳羡,与当日赵红衣的所不同,更深厚,更纯粹。 而后,“啵——”的一声,听音阁上的人影消散,连糜粉都没有留下,桌椅地面上,唯有泛着月光的水珠。 (下一章凌晨,感谢好哥哥们的打赏) 四十八.所爱隔山海 “公子真是痴情人...” 又是一间车马,顾七很细心的没有驾使同一架,长安城在京州正中,离执柳宗设立的分舵不远,她一面稳妥速度,不要惊起路人,一面看着颇有几分落寞的林不玄,喃喃低语道。 林不玄推开车窗,明月也被云层遮蔽,只能捉摸到一点模糊不清的光影,他收回目光,坦然道: “若说这天下唯一有人不痴情,那就是我林不玄了,顾七姐姐你不是刚刚听我说了对流萤有意思?这下又火急火燎去见苏若若,何来痴情之有?” 顾七讪讪一笑,摇摇头,道: “话不是这样说的,大离九州并没有对‘情’这一方面的束缚,有很多人借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广纳妾,只为一夜苟且,那些是污了‘情’字的。” “但公子不一样,公子的眼中皆是深意,小七以为,只要情深,不论有几人,皆是纯爱。” 林不玄有些微惊讶,但他也没说些什么,月光摇曳,京州的屋檐上似乎有白影奔走,一闪而过。 “至于若若一事,小七深感愧疚,但也希望公子能够理解,毕竟宗主也是没有办法的举动,此事了后,不论是公子要避世还是继续入江湖,宗主应该都会网开一面。” 顾七接着说,虽然她也知道,以如今林不玄如此崭露头角的样子,想要再避世,估计没有那么容易了。 林不玄抱出寒山苏若若那把赠剑,剑锋七寸处有一个断口,只留下模糊不清的一个字迹,是种有意境的残缺的美,但同样,也是遗憾。 当日是苏若若带他来,今夜是他送行苏若若。 一个有始无终的故事。 顾七没来由的鼻子一酸。 林不玄忽然想起来他之前给苏若若唱白羊的时候,故意避开了歌词中寓意不太好的片段,但果然刻意避开的东西还是避不开的,他轻轻哼完那缺的歌: “多完美的她呀 却是下落不详 心好空荡 都快要失去形状” 林不玄背起剑,睁开眼,一声长叹:“终究是所爱隔山海,山海...” 适时,车马顶上传来“噔噔——”一连串跑动声,然后是利器出鞘的声音,“嘭——”的一声,伴随着车窗炸裂的碎片,有个女子携着一把玉笛跳入车内。 她细细念道: “山海皆可平!” ———— 苏若若面前是无数火光跳动,师尊说火有颜色之分,她面前的是如血一般艳丽的颜色,是一种仿佛要将人焚穿的颜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八扇门忽然就敢从赵红衣那边抢人,然后一刻不停先后吞服吐实丹,问话题写诏书送上刑场,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现在是天子论座压着师尊不好出手,但...以后呢?路还那么长,你八扇门以为拔了本小主本家就后继无力了? 还有林不玄呢...他道体很好,心性也很棒的。 在师尊悉心培养之下,那日后绝对能成一方巨擘,只可惜自己恐怕是没有那个眼福了。 她无力抿了抿由于丹元作用而发白的双唇,希望今夜他别来...最好是知道都不要知道,这是自己莽撞了,咎由自取而已。 苏若若开始后悔了,后悔寒山当天逼着林不玄回宗,要是不生事端,如今会是这种心里难受的要命的情绪吗? 周围是一大堆群八扇门的人,兵卒也好锦衣卫也好,太监也好,御内修士也好,琳琅满目,更远一点还有围观的百姓,正邪两道的修士。 苏若若的目光斗转,一面搜寻一面祈祷不要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而后,终于有一架车马横空出世,跨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马上跳下来三个人,苏若若都见过。 “你...怎么来了...” 她当即声音都带了哭腔,林不玄这浑人怎么还是来了?她心里万分的欣喜只有一瞬而已,很快就被悲伤与愧疚淹没。 八扇门问斩的理由很正当,妖女乱世嘛...她苏若若手上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了,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再者,诏书上有皇上玉玺金印,这来救,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谋反。 “赴约啊...”林不玄轻声笑道,面前的苏若若立在火圈之中,摇曳升腾而起的烈焰照应着她美绝人寰的俏脸,“本先生来陪少主看长安夜里华灯流萤。” 周围的华灯上散着点点靡靡之光,确实如同萤火,但她周身的火焰仿佛要将世界吞噬。 苏若若心头一痛,忽然泣不成声地道: “要再见了,可是,不玄...我好想你啊...” 子时将至,林不玄坐在火圈之前,抱起一把六弦琴,背后的两位女子手上兵刃已开,却未动手,想是锁心宗的名声还是大吧。 悠悠扬扬的弦声穿过噼啪作响的烈焰,林不玄轻声弹唱,仍是一曲白羊,如今他的歌声与语调都不稳,却格外惹人生情。 所有人皆是驻足痴望。 直到,皇城的钟敲过三响。 林不玄手里的琴一颤,发出刺耳的崩裂声,有一根弦断了。 太监们尖锐的“吉时已到!吉时已到!”的喊声响起,连带着大军压境。 苏若若抬头望了望夜空,嘿嘿傻笑道: “谢谢你...不玄,但是,再见啦...” 林不玄心头一紧,火焰在肉眼可见的收缩,苏若若极力克制自己笑容依旧忍不住带着些微抽搐。 而烈焰即将临体时。 有人拨开云雾踏月而来。 霎时间,风雨乍现,净莲之火瞬间消弭,世间唯一的光就是那轮残月。 “本座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座的弟子?!” 那一席黑裙在月下狂舞,依旧掩不住她比此夜空还要夺目几分的身段,风雨的主人露出那张魅惑众生的容颜。 正是——魔道扛鼎巨擘,裴如是。 而她一语落定,万千兵刃止戈。 林不玄听得耳边传音,“你已然真正过了本座这关,若若本座已绝对放心交给你,如今她服了吐实丹,你自己把握机会。” 他抬起头来望了眼月夜中的裴如是,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看本座做什么,还不快去抱若若?!” 林不玄当即站起身飞奔着将半倒在地的苏若若揽入怀里,她的手感很好,很软,一切如同一场幻梦。 苏若若的眸光摇曳,雾气翻腾,她软弱无力地举起拳头,轻轻打了他一下,埋怨道: “你个...没修为的,凭什么...凭什么来?” “你嫌弃我了?” 他问。 “我喜欢你。” 她说。 四十九.海底月是天上月 皇城前殿,子夜。 林不玄望着如今笑的如同一江春水的苏若若,小妮子还蛮勾人的,或许该说是这吐实丹所致? 总之林不玄心头一痒,当即对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垂头点了上去。 苏若若先是一惊,浑身微颤,美眸大睁,却是根本起不了一丝抗拒之意,然后她就一面轻轻地攥着林不玄的衣角一面尽己所能发自内心的逢迎。 她想着,如今的皇城熄灭了一切火光,唯有那轮青月撒下来的点点微弱的光芒,足矣眼前人看清就行了。 苏若若忽然理解了那句书上说的“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意思。 她在林不玄的怀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要蹦出去了,但是全身上下都有一种从未体验过酥麻感在翻腾, 城门与将心一齐陷落,坠入林不玄的怀抱。 初尝情愫的苏若若生涩地娇躯微颤,这坚不可摧的元婴道体,如今软的仿佛一摊温水。 良久,唇分。 苏若若嘟起嘴,红着脸看了看手里已经攥的全是褶皱的衣角,眸角有点点晶莹无意识的缓缓烫落,她轻声央求着: “不玄...我还要...” —— 空际之上,长风欲来,月下的靓影虚踩,踏碎一朵又一朵墨莲,那是裴如是,也是大离无数人最忌惮的心魔。 她眸光清冷,周围的空气如同被完全抽离,她目光所及,净莲之火也好,华灯烛火也罢,都已经完全消弭。 而前殿之中那拥吻着的两个人是如此夺目,像是一轮明月般倒映在裴如是皎洁的眸底,她感觉自己心里有一股压抑着的艳羡在沸腾。 若若你...这男人...真的那么好?虽然他今天一副痴情样来了,但是...但是... 裴如是发觉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反驳自己的念头,她只能抱着手臂呆呆望着,适时,皇城上忽然翻涌起漫天的火雨,铮亮的玉石在空中炸裂,整个长安城瞬间有如白昼。 裴如是打了个短短的哈欠,她甩甩手牵起长风浩荡,连绵的箭雨在往来的瞬间消弭,她声音格外清冷: “八扇门莫要欺人太甚,本座弟子向来安分守己,你要斩就斩?凭什么?就凭如今年关将至?” 台下人影幢幢,但多数胆寒,哪敢与她争议?皇城之内早已乱成一锅粥,如今皇上未归,八扇门内虚,裴如是乃是渡劫境,虽然不通晓她在渡劫境几段,但...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裴宗主且息怒,那是皇上的谕旨...” 终于有人踱步而出向裴如是谏言,他身着大红飞鱼服,若是苏若若两人抬眼,或许能认出此人是孙弃山,但如今林不玄二人眼里只有彼此。 “滚。” 裴如是忽然觉得很烦躁,拜托,本座偷窥着下方那对小道侣问情正上头呢,你们几个太监跳出来干嘛? 眼前的六个朝廷的太监没有言语,当即站出六个方位,手中道符光华耀动,一个偌大的阵法瞬间成型,裴如是在上空抱着手臂斜睨。 倒不是她多有气度在这等待,只是这分神境?蝼蚁而已。 料想这八扇门也不晓得裴如是真的会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所以真正的重兵并不在这。 裴如是继续偷瞄了眼皇城前殿的正中心里,那没羞没燥的两人方才吻罢又开始了,裴如是深感没眼看,拜托...之前是子夜,本座又帮着熄了灯,但如今这八扇门灯火大开,这大庭广众之下? 林不玄你可不能教坏若若啊! 裴如是当即给两人打了个传音:“回宗再说,皇城太乱。” 然后她望向那金光大作的阵法,那是朝廷的绝学,天玑飞星阵,随意画地为牢,使下阵者修为各自相通,陷落阵者则真气闭塞任人鱼肉。 几位门主修为层次不齐,但有此阵接连这满目大军,要同时拦下两三个入道境修士想来难度不大,这阵仗布局已经很是厉害了,毕竟如今八扇门的重心并不在皇城。 但...本座可是渡劫境啊... 裴如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意甩出一道掌风,缓缓坠入阵法,而后“嘭——”的一声巨响,整个皇城前殿崩裂,阵印当场溃散,六位门主身影倒飞,砸回皇宫,长安城上照明的灯火再度消散,一切又重回夜色。 前殿上那成片的残骸中升腾而起的黑烟与慌乱奔走的各色人群,标志着此夜不是幻象。 裴如是心念放下,不再去思量明天大离的报上刊登的会是“裴如是大闹皇城”还是“锁心宗圣女疑似拜投执柳宗”。 人嘛...总要为自己的想法而活的。 可是...这踏月而行的绵长路上,你们两人正当我裴如是,宁羡鱼,顾七三人是摆设了? 些听了能腻歪起码四个时辰的话,居然若若也会说的?是不是这男人教坏的你?回了宗本座去掌他的嘴! —— 裴如是有点受不了,拉远了三人的步履,私下对着宁羡鱼轻声问: “多亏有宁仙子此行掠阵,只不过宁仙子可有想过今日所为会对锁心宗造成怎样的影响?” 宁羡鱼抚了抚轻纱,缓缓道: “这与锁心宗无关,是羡鱼个人的事,羡鱼一半是为了林先生,一半是为了苏少主。” 裴如是一愣,正欲开口,又听宁羡鱼接着道: “师尊一直告诫羡鱼要时刻带着轻纱,不要去观览自己容颜,羡鱼以为,是师尊怕我道心不稳,前些日子途径凉州,阴差阳错之间照了一面铜镜...羡鱼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我会...今夜,得了消息羡鱼就火急火燎赶来了。” 裴如是眼神微滞,终于问道: “宁仙子都知道了?” 宁羡鱼摇摇头,望着那不远处的林不玄怀里轻轻抱着的满脸笑颜的苏若若忽然垂下头嗫嚅道: “还没有,但羡鱼一定会知道的。” ———— 子时已过,皇城的风终于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上,没有半点儿声响,所有人都在忌惮,甚至没人敢开窗眺望,直到两架车马飘入晨露。 裴如是下意识捏紧了手。 (下一章两三点) 五十.百媚生 “不玄你看你慌的...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啊?” 单独的一驾车马上,苏若若其实体虚的感觉已经温养了蛮久了,毕竟林不玄的道体大成,不论是直接接触...还是更直接接触,都有极大受益。 而且那八扇门下丹仓促,也不是品级高如吐实丹这种,虚弱的药效过了七七八八。 但苏若若还是赖在林不玄的怀里,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轻轻扭了两下,伸直了一双玉腿,你别说,这动作还真有几分撩人的妩媚。 难得私下,苏若若这傲娇妮子又服了丹,裴如是还很大方地撇开了车马,的确是个良好的机会,只不过...怀里的妮子看上还是嫩了些许。 但大离这修仙地,寻常人家谈婚论嫁也就是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毕竟崇武论道,道心辅佐之下,要达到“成熟”这个标准实在是容易,而且世事难预料,能交心者要善待喽... 林不玄点点头,“那当然喽...毕竟若若连夫君都喊了,我能不在意吗?不过若若你吐实丹还能维续多久?” “你...凉州那天是我七八成都是想着逗那宁羡鱼的...吐实丹还有一个时辰不到点吧...估计。” 苏若若一五一十,但...七八成?那就是凉州的时候就有两三成默认了的意思? “宗主她在分明在京州,这八扇门还千里迢迢费时费力将若若你带回长安,是朝廷高位有我们的人?” 林不玄开口问的居然是正事,苏若若有些气结,本小主现在浑身乏力,而且还有吐实丹,这种时机不好好把握听一听以后都不可能再听到本小主说的那种羞耻话,居然聊正事?! 林不玄! 你是觉着我这个白发平胸小妖女对你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吸引力了是么?! 可吐实丹驱使着她依旧开口道: “本家没有朝廷的眼线,师尊的确不在京州,她一直都在凉州,京州的师尊一直都是分神幻象而已,所以八扇门所有的重兵都留在凉州的关口了,包括那位渡劫境的奇门天师,谁也没料到师尊早就发往京州,奇袭长安城,毫发无损。” 林不玄“哦”了声,好死不死地问了句:“渴不渴现在?” 苏若若脸上“唰——”地爬出绯红,摇摇头道: “舌头都要被你烫坏了...现在怎么会渴...” 我不是想这么说的啊!本小主这是在说什么?!我我我!? 吐实丹也不是这么用来欺负本小主的啊!苏若若心里头拼命喊,双手努力伸起来搭在自己的脸上,有一点点烫。 若是在听音阁,林不玄或许还会感慨一下你们女人的想法还真容易变嘞... 苏若若体验着双重冲击,羞与傲在她脑海中碰撞交融,她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坏掉了...会彻底变成脑子里只有林不玄的形状... 还是...还是聊正事吧... “师尊刚刚念叨的什么‘弟子们’是什么意思?不玄你拜入正式拜入我执柳宗啦?” 苏若若虎牙轻轻咬了咬下唇,回拢心念,急忙忙发问道。 “宗主她在听音阁上与我谈话的时候,问过我要不要升为亲传弟子,我没有作答,如今她或许是自顾自同意了?” 林不玄将苏若若置于那张出现在车马里意外显得很微妙的软椅上,低头在她脖颈轻吻一下,然后去端了杯茶。 “总之...现在,我与你是同门,论辈分,若若你还是师姐呢...” 苏若若忽然被他放下来,又亲了一口还以为会发生些什么既不得了又蛮糟糕的好事儿,她都准备好说“我怕疼...你轻点儿...不要在车马上欺负我...”了结果林不玄居然去喝茶了? 可那一句师姐又听得苏若若心头一颤,她缓缓抬眸看了眼林不玄,喉间微微滚动,那总不能说什么‘让师姐看看小师弟发育正不正常啊...’之类的话吧? 然后苏若若自发地红唇轻启,道: “师弟是觉得师姐比不上茶好喝?” 啊啊啊!这什么话啊?!本小主有生之年必杀那个出吐实丹丹方的畜生! 苏若若在心里大叫,可于事无补,这车马里的气氛再度被这一句轻佻至极的话挑起桃色。 苏若若捂脸,本小主会不会被他以为是那种放浪的女人啊?我...我除了杀人可都没见过男人啊... 林不玄觉得这吐实丹好有意思,看苏若若这幅模样,那估计她自己也是很清醒的,那...等到药效一过这小妮子会是种什么神情? 林不玄不急着作答,兴冲冲地反问了一句: “若是我喂师姐服心意丹,师姐愿意吗?” 苏若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心里想着拼命压低声音却于事无补: “不用服心意丹...若若也一样愿意为不玄你听之任之,只是有些时候喜欢嘴硬...” 林不玄一拍大腿,心意丹吐实丹,果真都是宝贝...要是裴如是晓得他是为了行如此之事才心生感慨,那估计会当场气吐血... “那...妖耳妖尾以及称谓...”林不玄得寸进尺。 苏若若呵气如兰,“不论什么衣衫称谓...随不玄开心就好。” 好了。 苏若若一脸释然。 这下是彻底完了。 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后丹效就过了,可...可本小主还有脸见人吗? “这可都是若若自己说的哈,我可没逼你,但是师弟我全录下来了。” 林不玄晃晃手心里苏若若留的法印,嘿嘿一笑,“不过...这法印我怎么看宗内姐姐们掌心都没有的?” “我骗你的,这是我的本源法印,一经打落,永不消逝。” 苏若若下意识回答,听了自己说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回答之后,这一句反倒没多少芥蒂了,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我见宗内的姐姐们神色变化这般大的...” 林不玄点点头,“那若若是寒山那夜就有些微动心了?” 什么?! 本小主才没动心! “因为是你,所以动心。” 苏若若张了张嘴,她的眸子柔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若若不急着推,一血再考虑考虑,搞不好半路杀出个...) 五十一.要不起 苏若若这只小妮子在这一瞬间媚的不像话。 当之无愧的魔门妖女。 林不玄望着望着,他忽感苏若若如此小巧玲珑的身段居然还真颇具有几分特殊的韵味。 他轻轻滚了滚喉间,你要问他馋不馋苏若若,那肯定是馋的,自寒山开始就馋了,只不过那时候是馋苏若若身上的羊毛,但时境过迁,现在林不玄馋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不玄也开始明白了,他听着系统里说什么苏若若的好感+1+1,其实自己心里对她的好感也在一同+1+1,如今的满点,都是双向的。 双向奔赴的情感就很有意思,很美好。 林不玄微微一怔,他也不是什么初尝情愫的人了,穿越前恋爱肯定是谈过的,还不少,但如同苏若若这般纯粹的,那还真没有。 林不玄感觉自己对苏若若这丫头有想法也很正常,毕竟人家又白又纯,又敢打敢上,敢爱敢恨,该正经就正经,松弛又很有把握。 少女的娇憨与足矣焚世的妖媚在相融,然后二者在苏若若的身上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契合点。 林不玄是很吃这一套的。 按说苏若若这个年纪不该如此早熟的,想必是这修道境界至高的原因吧? 那我到底能不能... 林不玄的目光从车马外飘忽的夜色再度转到软椅之上玉体横列的苏若若,小妮子轻轻伸手扇着风,香肩上轻衫微微滑落,露出一片极端美好的雪腻。 苏若若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而后故意在林不玄转头的这一刻与他目光相撞,她咯咯笑道: “师弟你有贼心没贼胆啊~既然如此目光灼灼地觊觎师姐我的身段,你就...上来试试师姐的道行啊~” 苏若若红唇轻抿,话语流入风中,林不玄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妮子媚功绝对没开,而且她现在估计也没法动用真气,但她这一颦一笑却如此撩人...当真是天生媚骨浑然天成。 林不玄使劲克制住想两步上前直取苏若若要害的冲动,他还记得之前自己对着裴如是义正言辞说的‘那是借了蛟龙的毒,我不喜欢不真切。’ 若是今夜...那不用想也知道,日后肯定会被裴如是诟病。 如今是与苏若若心意相通了,但...这不同样是借着丹力的?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想是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不玄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好像要吃了药自己才能发力似的。 再者就是此地多少有些不合适也不够正式,虽然林不玄自己道是无所谓,但他料想自己肯定是苏若若的初恋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怎能这般随意的在车马上?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举动会不会拨乱苏若若的道心。 大离人士与林不玄是不同的,她们每个人都是一片江湖,她们心中的“道”很深很重,稍有波动,足以让一个人发生从上到下的变化。 林不玄不想为了一时的欢愉去毁了苏若若的十数年潜修。 林不玄是很想要的,毕竟穿越一年多,攒的钱都不够去一次...上次还是流萤阴差阳错之间帮的大忙。 但苏若若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只有“要不起”三个字。 想至此,林不玄终于放开了苏若若的两只皓腕,两人刚刚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林不玄的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吐息吹得苏若若睫毛微颤。 苏若若看着眼前本来都把自己摁倒两只手都被他制住的林不玄眼底渐渐恢复清明,然后腾的一下起身,她颇感十分落寞,果然是...本小主的姿色不够吗? 早知道就听师尊的多吃点外邦淘来的那什么木瓜了...她本来是并不在意自己身段的,毕竟往后也走断情路,男人嘛,见一个杀一个就好了。 直到她遇上林不玄,动情归动情,可看林不玄纵是目不转睛盯着师尊的样子,那一定是喜欢大的! 可是可是...我就算还有发育的空间,那也不可能与师尊如此两座大山去争个高低吧?! 林不玄这浑人...!本小主还以为真要被...结果他又起身了,什么意思嘛... 苏若若虽然觉得林不玄这家伙有些时候还蛮正人君子的,但她心里生理上还是都有些难受,她羊脂般的双腿轻轻摩挲着,唇边轻轻发出很细微的嘟囔声: “早就听闻师尊说你可能不近女色喜好龙阳了...没想到是真的,我看你功能也有障碍吧?一定是个小器的雏儿...” 林不玄:“?” 是的,他听见了,一清二楚。 林不玄心底里冷笑一声,妮子倒是不大,胆子却是不小。 然后苏若若一脸惊恐地仰望着一步一步靠近并且捋起袖子的林不玄面上有一种很浓重“士可杀不可辱”的忿忿之意在翻涌。 “等等...等等!林不玄...我...唔—唔唔?!” —— 车马内一片狼藉,好端端的软椅上褶皱遍布,桌上的茶杯东一个西一个的,窗上皆是热气蒙起的白雾,与好几个不知名的手掌印交错,地上则都是晶莹的水珠未干,其中或许有一些是被打翻的茶水。 林不玄甩了甩手,低头看看怀里彻底瘫软如水,已经迷离睡去的苏若若嘴里还轻轻呵着气,替她拉了拉衣裳,轻轻帮着穿上不晓得被她蹬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鞋袜。 林不玄还是没有真正要了若若,理由还是之前想的那三个。 然后他还发现了一点,这修士道体,假如修为压制,那各种增益也都是一并退散的,所以苏若若就是恢复成这般身材的小丫头,就被自己很轻松随手两三下就制服了。 呵,之前吹自己吹的这般厉害那般厉害的,还不是一碰就碎?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啦? 你才是真正的“要不起”吧? 想这妮子没丁点接触过,她自己也不晓得吧?要是搞得林不玄真上头,那会不会第二天系统的“宠物”那一栏多一个名字都说不好。 而车马速度终于放缓,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抵达了京州分舵。 林不玄抱着还在熟睡的苏若若下车,想她如今修为这般高,睡眠反倒成了累赘了吧?但妮子樱唇努努,发出很细微的听不清的呓语,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似乎睡得很好。 林不玄宠溺地笑了笑,然后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裴如是目光,那眸光如同一口古井,也如同冬月寒雪。 林不玄忽感自己身子都要冻僵了,轻声对着裴如是道了句: “弟子林不玄,拜见师尊。” 裴如是冷哼一声: “若若的滋味真好啊!真有能耐啊林不玄,子时一直弄到卯时?!没羞没燥的,当本座是聋子?!” 小扯两句(前面加了一章) 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哈。 刚刚在前面补了一章(原46,补的这章字数还挺多)这两天有好多兄弟说太突兀了这个剧情,我的我的。 其实我开书之前就想写这个场景了。 可惜了,还是太急了,我终究还是太菜了,笔力大有问题。 最近刚回去上班太累了,回家写书经常写到凌晨三四点,状态不咋地,脑子一热就写的特别突兀且尴尬,我认罪,给大家伙道个歉哈。 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毒吗...赶紧补救一章铺垫吧,下次肯定不作死了。(这个剧情后面还有连线,而且我也不太舍得全部回炉,将就一下吧...) —— 另外么,我写书么还是图一乐,主要还是之前找书没找到然后一想干脆自己写吧才动笔的。 虽然这本书成绩已经拉胯了,但我保证还是会用心写的,太监是不可能太监的。 然后最重要的一点是: 本书后宫! 绝不拒女,绝不送女,绝对无绿,尽量无雷,qcqs(我也不知道雷是个什么概念,反正我现在连男配都不想写) 等上架了开个群。(审核哥真的放过我吧,砰砰砰) 《妖女放过我》小扯两句(前面加了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二.害人不浅 裴如是瞳中微颤,看着那一脸认真喊师尊的林不玄,她心里复杂的心情忽然很意外地好了很多? 她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林不玄怀里那蜷缩地像一只小猫般的妮子,心底里闪过一丝些微的酸意,回想起方才车马里根本关不住的旖旎软语娇呼,裴如是柳眉微蹙,口气不善道: “本座问你话呢,若若滋味如何?!” “你倒是舒服了,一旦若若她道心蒙尘,那可是从前十几年光阴彻底白费,往后数百年的道行天赋夭折,你担负得起么?” “色欲熏心的浑人,与外面那些恶俗的男人一般无二,你们男人果然都该死尽!如今若若完璧之身已被你夺...夺...完...璧?” “完璧?!” 裴如是抱着手臂念叨地头头是道,然后忽然她眸光顿住,姣好的面容上瞬间铺上一层深厚的惊诧,她带着点点樱色的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 她上前两步,气息稍显不稳,然后又仔仔细细确定了一遍,苏若若确实还是完璧之身,是前前后后完完整整的完璧之身。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方才本座靠着渡劫境至高修为偷摸着听到的若若她求饶般不堪入耳的娇媚声都是假象幻听?! 还是说是林不玄...他不行啊? 可是...若若在他怀里这幅睡姿似乎是相当满意的样子呀...奇了个怪了。 裴如是身为执柳宗宗主,对于什么双修自然是完完全全了然于心的。 摆什么姿势以什么体态,保持哪种角度,持续时间,运功幅度,结束时面上该有几分红润,那都是有讲究的。 而林不玄在她眼里是那种或许不怎么贪财但一定好色的俗人,要他忍住独处的若若自骨子里发出来的媚意,那绝对不可能! 别说你这个锻体境,就是本座亲自临面都深感有些难捱。 而刚刚,苏若若发出的分明是极端撩人心弦的娇音,结果出来的却是个完璧之身? 裴如是忽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二者修为也确实有波动,林不玄这几个时辰里连跨三段,如今已入锻体境五段,第一境或许算不上什么... 但苏若若这等第五境能大离算得上半个宗师的境界,也轻轻松松跨了一段,步入元婴二段,而且,体内真气相当醇厚,一点都不显虚浮。 但裴如是思来想去,对于苏若若为何还是完璧之身却能提升修为这事儿终究还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本来是想先给林不玄个下马威的,结果自己一上来就漏了拙,终于还是皱着眉头开口问了句: “怎么办到的...?你对若若施了什么幻术秘法?” 林不玄在这一瞬间又感到了一大股来自现代的优越感,你们这些一心想着修道的还很大一部分都避讳此事,自然了解之深都未必有寒山的乡野匹夫来的多... 他朝裴如是比了比手指,轻声道: “所谓道不同...” 裴如是当场顿悟了,“哦...先生果真是色中豪杰,本座那句见色起意的浑人,实在是太折煞先生了,若若的虎牙没把先生创伤啊?!” 然后她翻了个白眼,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冷冷哼了声。 裴如是心里是有点馋了,这双修...真有如此能耐?!若若你要不给师尊一个面子?让本座小借林不玄一会儿? 想归想,裴如是终于还是耸了耸肩。 本座怎么可能做出挖自己宝贝徒弟的墙角这等行径呢...林不玄优点屈指可数而已,想要本座动心思? 天方夜谭! 林不玄借着晨光,很明显地瞥见裴如是话音落罢的时候忽然捏了一下她自己的长裙边边。 —— “不玄倒是也有问题想问宗主。” 林不玄缓缓开口,他收整了心绪,目光望向裴如是,带着些微不解与寒意。 “宗主那句‘弃子保帅’几分真几分假?这奇袭长安城,是一场戏?八扇门当中,究竟有没有我们的人?” 裴如是美眸大睁,柳眉再度一蹙,两人是一边行路一边对话的,到了这里,左边是去往清寒潭,右边是回苏若若寝房。 在这里停下,裴如是就明白了。 他故意的! 这是林不玄给本座的一个选择! 想是此次行径已经多多少少触及了林不玄的底线,听音阁问话聊天也好,临刑前卡点也好,他肯定借着吐实丹从苏若若那里问的一清二楚了。 若是自己不给个解释,那估计林不玄说不好会当场就带着苏若若和流萤遁走,以现在被林不玄迷的已经鬼迷心窍的苏若若来说,那很有可能真就愿意跟他私奔逃离纷乱的江湖。 也不是不让你们走...大离合道之后,你们想去哪去哪本座才懒得管 但现在? 若若再怎么说是本座悉心照料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啊...这一点收成都没有,很不甘心的好么? 她心里有一种深深的女儿长大了忘娘了悲戚感。 裴如是回拢回拢心绪,她一本正经道: “弃子保帅是假,不玄你初来乍到大离可能不晓得,本座向来极度护短,所以这八扇门才会如此雷厉风行,生怕给了本座反应的时间。” “而本座此行如此顺利,在凉州封锁之前遁往长安,都让不玄你心中产生了是不是戏的想法,先生还会觉得朝廷八扇门里会没有我们的人么?” “若若没告诉你吧?她当然不晓得。知晓的人越是多,破绽就越是大。” 裴如是似乎是早早就想好了这几个问题的回答,林不玄也并不想知道多的,只要裴如是不是将苏若若当做一枚可有可无的工具就行。 林不玄也耸耸肩: “希望宗主说的不是假话。” 对于裴如是这个人么...林不玄还没有过多的想法,好看是好看,大那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大... 虽然她性子不算太冷,但她涉及层面太高,感觉与她交谈就是正事,有一种隔阂般的难以接触感。 再者...若若自己势在必得了,这又是师姐又是师尊的,两者还是师徒...你看我像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么? 那肯定不是啊... “宗主如此大闹长安城之后,就不怕八扇门故意搞些小手段,使得此届天子论座本家风评愈下?” 林不玄很双标地问了句。 “呵...这自然得由先生运营了,本座听若若说林先生的运营能力一流?好像是叫什么微操?听闻能使120位锻体巅峰轻松拿下180位初入练气?” 裴如是轻哼一声,当然晓得林不玄在拱火。 林不玄心里一惊,这不是自己跟苏若若侃大山的是扯的闲么?好端端的“飞龙骑脸”经典剧情,怎么传成这么离谱的版本? 你们师徒二人都害人不浅啊! “哪来的什么林先生?师尊,不玄不是您亲传弟子么?” 五十三.明明是我先来的! “少与本座扯闲,若若自幼无亲无故,本座一手将她带大,怎么着也算半个长辈,如今就这么被你拱走了,还想着转手就跑路?” 裴如是眨了眨眼轻笑道,林不玄这人没个正形她是知道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总比那些还未见她就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修士好得多。 裴如是回想起当年她刚刚踏足魔道成名之际,还是蛮享受这种人人惊惧人人得而诛之却又不得的感觉的,她心中所思量都是将整个大离踩在脚下,追求那种至高的快意。 但...高处不胜寒。 数百年问道下来,足以磨平她心中的棱角,人人怕就人人怕,本座心往大道,何故与人交心? 想是这么想的,但心里藏着掖着的落寞也是真的,尤其是眼前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就看得她愈发心痒... 本座被整个大离修士怕了几百年,寻常百姓家都换了好几代了,本座偶尔也想与宗外人平起平坐,眼中互无利益。 甚至是...裴如是自从上次听音阁阴差阳错之间被林不玄连续教训了四个时辰之后,忽感...这种偶尔怕一下人的感觉...其实也不错啦,给她心里带来的反差极大,有一种很新奇的神秘感觉在她心中翻腾。 但...裴如是也只是心里想想,难道还为了体验些许可能对问道有帮助的新意去向林不玄索求? 虽是为了问道,但那可是求骂啊...搞得本座像是什么下流之徒似的...本座还有面子么? 她在转眼望向林不玄,好在自己心境已如一口古井,见万物波澜不惊,任何情绪都能不溢于言表,除非...忍不住。 总之,与林不玄交谈的感觉很从心所欲,她不用思虑太多。 刚开始裴如是心里是有些芥蒂的,脑中兜兜转转的都是什么“本座身份如此高深岂是你个凡夫俗子能随意交流的?”之类的。 那时她感觉自己极端高高在上且冰清玉洁的地位被侵犯了,可越是与林不玄深入交谈,这种若有似无的芥蒂感就越是在一层一层被剥离。 与其说是习惯了这种新意感,倒不如说如今的裴如是在羡慕林不玄这种分明跳入江湖风浪最高之处,却随遇而安,相当自然洒脱,那才是江湖。 怪不得若若会再三动情,那宁羡鱼的锁心大法当即分崩离析,心中却毫无芥蒂。 甚至昨夜里,裴如是偷听春宫一场的时候还瞧见身旁这妮子满脸绯红透过轻纱,掩着唇哈大气,还怀疑了一下她会不会对林不玄也有想法? 但...一般来说以宁羡鱼元婴修为是不能穿透这仙玉所铸的车马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此二人的话也就罢了,裴如是甚至还隐隐觉着如今在自家潭中卧着的那条青龙尊座或许都对林不玄有深意... 裴如是感觉她这孑然一身孤傲问道数百年,与林不玄的寥寥数天江湖根本对比不了,自己就像是泥潭一座,愈馅愈深。 林不玄那是潜龙在渊,如鱼得水。 裴如是忽感这晨风吹来卷带几分寒意,她挪挪朱唇,随意道: “别让若若受凉了,先生还是将她先安置回房吧,还有...宁仙子说她想见你,晚些时候烦请先生登入客房。” 终于,裴如是不再想,她亦不等林不玄说什么,带着有些微粉的耳根,缓缓转身,身影即刻飘散。 —— 巳时过半。 林不玄稍稍小憩了一会儿后用过江湖上无人敢想的执柳宗专属林先生特供早点之后,他终于悠哉悠哉在执柳宗踱步。 大离就这的文化拉胯也就算了,没想到食物造诣这方面也有些不太行,不过料想起来,这帮人要么人人吞个辟谷丹了事,要么修为高深自动辟谷,至于平民百姓?能填肚子就行。 那确实没法发展口福这东西的。 林不玄随意显摆两下炸物,这群执柳宗的妮子都啧啧称奇,惊为天人,估摸着要不是恐苏若若发难,那估计林不玄脖子上都是数不清的红痕了... 但这修了道,还真是好,寻常林不玄通宵完两个小时就感觉自己奄奄一息了,现在却是依旧精神百倍,甚至感觉能打死一头牛... —— 林不玄一边晃荡一边在脑海里嚼昨夜的事。 昨夜的光景闪回实在太多,林不玄一时间还难以消化完全,不过好在执柳宗内是皆大欢喜的,至于大离与八扇门与朝廷? 与我何干?有本事让皇上把赵红衣许给本先生呀... 然后林不玄轻轻推开宁羡鱼寝房的门,入眼是个妮子,她一身素白长裙整齐且保守,裙摆一直垂到脚跺,而她的一双柔夷安安分分轻轻搭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坐姿端正且乖巧,如瀑般的墨发撒肩,掩面淡青色的薄纱带着有些微妙的朦胧感。 宁羡鱼,就是如此一个深深携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气质的少女。 但她给林不玄的感觉一开始就不冷,不是传闻中锁心宗那些三无少女模样,反倒像是乖巧的小师妹。 宁羡鱼微微抬了抬螓首,面前薄纱摇啊摇的,她轻轻问: “不玄你来啦?” 林不玄收整自己的心念,本先生得专一,有若若这佳人在侧,趁她不在对其他人有想法,那是不是有点太畜生了? 他点点头道: “多谢宁仙子不计前嫌昨夜舍身相助,此行势必会对锁心宗颜面有大影响,不玄无以为报,只能...” 林不玄话还没说完,宁羡鱼两步上前,伸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抵在他的唇前,悄悄攥着林不玄的手,道: “嘘...” 林不玄停下话语,望着那张娇艳欲滴的樱唇勾起一个很诱人的弧度,然后宁羡鱼踮起脚尖,双唇交汇。 林不玄想跑,但宁羡鱼的元婴境不是摆设,他感觉自己动弹不了,心里有些郁闷,大离也不是什么女尊世界啊?怎么你们女流氓这么多的?! “宁仙子...你这是?!” 林不玄惊了,自己的唇上的软意才刚刚褪去。 想不到你个锁心宗天天藏着面容看似乖巧的妮子,居然也是个见色起意的女登徒子... “奇怪...” 宁羡鱼松开林不玄,她低头咂吧咂吧嘴,轻声发出意义不明的喃喃: “与昨夜的感觉好像不一样啊...?” “再...再来!”宁羡鱼环上林不玄的脖子,再度哼哼道。 “林不玄...宁羡鱼...你...你们?!背着本小主这是在做什么?!” 而后,房外长风翻涌。 林不玄发觉背后有刺骨的寒意,他缓缓回头。 一只白毛小妖女怒发冲冠,眼中似乎有水雾升腾,她咬牙切齿,委屈道: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好久没挤系统了,感觉有点无从安插...要不后期变人给她一顿收拾?不压榨干净剩余价值似乎不太符合我的本性啊...) 五十四.此间修罗 苏若若委屈坏了,小妮子一只手捏紧拳头一只手死死指着仍是不知廉耻地环着林不玄脖颈的宁羡鱼。 本小主早就知道你不老实!这样大胆环着林不玄踮起脚尖索吻的行径,本小主都还没有尝试过! 这就是你那什么拜了十几年的锁心大法?! 我呸! 你个看上去文文雅雅的正道宗门妮子心念一解居然比...比...本小主还要...放...放浪?! 你还有点正道宗门圣女的样子吗? 果然是越压抑越克制一旦爆发就越是猛烈吧?! 锁心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堂堂大离顶流宗门圣女,当是一言一行惊乱天下时局的,沉溺于儿女情长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个锻体境迷的死去活来,这像话么? 苏若若心里一顿哼哼唧唧,她是一点没意识到又把自己给骂进去了,这顶流宗门圣女自己不也是么... 但苏若若没想这么多,看林不玄这幅模样,她心头一凉,难道本小主真的比不上这个带着轻纱的宁羡鱼吗? 我们二人身材真的相差无几的!你若是喜欢,本小主也可以去弄个轻纱,然后说话风轻云淡的... 分明昨夜本小主都那般妩媚迎合...甚至都快到了勾引的地步了吧? 结果...结果是自己...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林不玄也有一大半的无动于衷! 总之苏若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寝房里,身上完好无损,她心间瞬间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悲戚感。 若不是自己唇上还留有林不玄的味道,以及修为莫名其妙提升了一段,苏若若还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而已... 苏若若还是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一定是林不玄他怜香惜玉,生怕伤了本小主的道心所以特地没动真格的...毕竟他昨夜对本小主也施以援手了嘛! 而她扶着墙颤颤巍巍下床,心里微微埋怨林不玄这家伙吃不干抹不净也就算了,居然还自己悄悄溜走了... 哼! 也不会抱着本小主睡,醒过来也可以趁吐实丹药效过了狠狠欺负一下自己这不肯说实话,但身体却很实诚的心理啊... 然后苏若若自我攻略到脸上已经烧起来都快捂脸没眼看自己的时候,从侍女口中打听到了“林先生去见宁仙子了,现在估摸着在宁仙子的寝房吧...”的消息。 苏若若心头一瞬间杂乱无章,面上的红润瞬间消散。 —— 相遇也好,动心也好,诉情也好,初吻也好,甚至连昨夜的...些微深入了解也好,明明,明明都是我先的!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站在宁羡鱼的寝房门口,房门都没关好,面前的两人就抱在一起相拥而吻了。 苏若若心中百感交集,气愤?嫉妒?吃味?难过?一应俱全。 林不玄肯定不会有错,趁自己乏力来特地寻宁羡鱼幽会?哼! 定是这宁羡鱼是狐妖转世,将他蒙骗了! 苏若若怒气冲冲道: “还好本小主来的及时,不然本小主的夫...夫...扶不起的师弟不就被你这只偷腥的猫拿下了?宁羡鱼你真的胆子不小!本小主杀了你!” 苏若若可不是喊喊而已,以她的脾性,那已经是真的抽出了一柄重剑,此剑的尺寸,几乎能和这小妮子本人身高齐平,剑锋极利,利到风过拦腰断,似乎能将天阙分割。 宁羡鱼才是悻悻松开林不玄,一边抽出自己防身的玉笛,一边将林不玄拉到自己身后两步,轻声道: “还请少主冷静冷静,羡鱼没有那个与少主抢男人的意思...” “还没有?!” 苏若若被她这将林不玄护在身后的举动彻底搞炸毛了,这叫做没有那个意思? 你都当着本小主的面亲过一次还打算继续亲了,如今你是元婴境,不玄他不过是锻体境,之后会发生什么,本小主还不能猜到么?! “那宁仙子含情脉脉环抱着本小主男人做什么?!实验问道么?呵!” “还真是实验...” 宁羡鱼还真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林不玄看着都感觉心里慌,你这是把若若完全激怒了啊...虽然可能是真的问道,但...这个时候不能说实话的呀! 果然宁羡鱼这妮子锁心大法还是没有完全摒弃,终究有些直。 玉笛与重剑相撞,在执柳宗后院掀起巨浪,极端巨响在林不玄耳边震颤,真气交汇的余波都能使他体内气血翻腾。 林不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女人打架好厉害... 元婴境,是人足以踏上空际的境界,能牵动天地灵气,是从凡往仙的蜕变。 元婴之战,自然不同凡响。 二女似乎都有留手,不然这寝房早就被掀掉了,林不玄本来是想拦她们俩的,可她们出手实在太快,锻体境何德何能插手管辖? 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够... 不然大可以将两二人揽住一本正经说:“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而半空中二人对弈,明显是宁羡鱼以呈颓势,或者说她本来就无心恋战,只几个照面,玉笛便脱手而出,而看苏若若步步紧逼的样子,估计是怒上头了。 林不玄连忙翻阅翻阅系统兑换,这两天莫名其妙的羊毛薅了不少,存款充沛。 林不玄摸出一张道符捏碎,身影瞬间闪现在苏若若的面前。 苏若若凤眸大睁,浑身一颤,纤手微抖,重剑“唰——”的从天际落下,砸在庭院上,只露出个剑柄。 而她的整具娇躯都被林不玄抱在了怀里,“不玄你...做什么...?你在保护她么?” 苏若若愣了愣,然后她嘴一扁,面上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瞳中再度有点点晶莹在滚动,似乎差一点就要落泪了。 林不玄想也不想,当即吻住这吃醋吃到天上去的妮子,唇舌相抵,熟悉的触感让苏若若娇躯再度一颤,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嘴里哼哼唧唧的,伸出小拳头无力地打了打他。 苏若若感觉自己要缺氧了,脑中昏昏沉沉透不过气来,周围有很多师姐妹执事掌教抬头望,强烈的羞耻感叫她无地自容。 终于落地之后,苏若若还一脸潮红地喘粗气,望着倒在地上的宁羡鱼,二者居然连此刻耳根润红程度都是如出一辙。 宁羡鱼上气不接下气哼哼道: “果然...果然是这样的...羡鱼...方才想试的就是这个。” “这是怎么回事?”林不玄不解。 “通...通感!本小主怎...怎么会与她有通感!” 苏若若念起昨夜,面上赤红且滚烫。 五十五.如此姐妹 林不玄看着眼前两个各自瘫软在床左右两端的妮子,稍稍有点懵逼。 他耳边只有系统提示的叮叮声,苏若若满点也就算了,宁羡鱼的好感怎么也在噌噌往上升? 昨晚就听着了,虽然当感觉有些不对,但那时候正在欺负苏若若这吐实丹药效方退,又不肯老实的妮子,哪有功夫管那些? 宁羡鱼二人互相沉默了片晌。 林不玄终于耐不住性子发问道: “通感...是何物?” 听得林不玄的问话,苏若若呼出两口气调整了心态,坐起身来,回望了一眼那还软在床上的宁羡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装什么软妹? 你刚刚嘴硬与本小主交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她缓缓开口解释道: “所谓通感,就是二者之间感受也能交融贯通,就比如说林不玄你抱我,宁圣女也一样有感受这样。” “但...通感没那么容易,除了用丹秘术之外,二人必须是...血亲,而且靠的必须够近。” 宁羡鱼轻轻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露出的手腕上有微微的青痕,她接过话茬,轻声解释道。 “血亲?你二人怎么会是血亲?” 林不玄震惊了,这正邪两道各自的顶流宗门之中的圣女,明面上是两方对立,结果暗地里你俩搞不好是对姐妹?! 而且借由通感,自己昨夜里其实把宁羡鱼也给...? 苏若若也望着宁羡鱼,她起先也有那么一点儿感觉,只是她没多想,但听宁羡鱼的说法,她或许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宁羡鱼似是下定决心般坐直了身子,纤纤柔荑缓缓抚上自己面前薄薄的青纱,她再度呼出一口气,喃喃了一句,“终究还是要入世的...” 而后她轻轻捋起轻纱,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容颜。 所有的光,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在她的容颜上汇聚。 容颜与光与她素白的衣裙交相辉映,融汇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卷。 因为她是宁羡鱼,她就是人间最美的烟火之一。 林不玄的眸光艰难地从她的脸上挪开,与正叉着腰旁立的苏若若相互对视,两人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 林不玄往来大离,身处大离之巅,见过惊艳的女子不少,但如此惊艳的,那也只有苏若若几人而已。 最惊艳的还是宁羡鱼与苏若若竟有七八分相似,她们二人站在林不玄的面前,他感觉眼前就像是两片相似的雪花相遇。 而宁羡鱼忽然笑了,她对着苏若若轻声道: “或许...若若你该唤我一声姐姐?” 苏若若努努嘴,“凭什么你是姐姐?你我骨龄相同,身材相差无几,甚至还是本小主高一点儿,修为也是本小主高...” 宁羡鱼眨巴眨巴眼眸,缓缓解释道: “这通感,我传达于若若的感触不多,但若若你传达给我的感触很强,按理推算,而且,我...大一些,羡鱼是姐姐有什么问题么?” 按照这通感的说法,那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虽说长相造不了假,但那也可以是巧合,不过这通感那的确是铁证如山,没有血亲这个层面的关系,那是不可能触发如此强烈的。 可是...苏若若转念一想,要是现在喊了岂不就是默认服软了?她努努唇将在嘴边的那句“姐姐”咽了回去。 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林不玄面前抬起头来? 还有...那昨夜本小主在车马被林不玄收拾岂不是一同作用在了宁羡鱼的身上?! 这这这...! 本小主这是做了什么啊? 而宁羡鱼的眸光含情脉脉地望向林不玄,现在可能是真动情了吧? 苏若若觉得自己可以稍微理解姐姐的想法。 毕竟清冷了十几年不要说,而且自幼功法宗规皆是心无杂念,道心干净且冰冷,不染凡尘,不食烟火,世人皆传她是无口无心无神的三无仙女。 但苏若若记得师尊讥讽过鹿州北上八千里雪路的医宗女子,她说: “呵,若若你别看那帮女人一副高贵冷艳,自愿孑然一身的样子,实际上若是她们一经蒙尘,那一定会放浪沉沦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话用在宁羡鱼身上,想必也是合适的。一生断情的苦修,一旦开窍,那还得了? 可是...宁羡鱼的步履似乎已经没法拦下了。 自是遇上林不玄后就一步一步踩入局,先是寒山蒙骗动了心法,而后凉州彻底空明道心时估计她实际已经暗藏情愫,心乱如麻才没有痛下杀手,至于昨夜...她得消息舍身来长安,估计本意是为了见苏若若二者互相情深而断绝心念的... 本来还算一帆风顺,直到在车马上,苏若若正巧向林不玄索求,解开了通感...导致宁羡鱼冰清玉洁的身子被迫沦陷... 苏若若脑中脑补了一大堆,感觉自己是在阴差阳错之间帮着林不玄攻略宁羡鱼了,毕竟一开始在寒山是她怂恿的林不玄,在凉州是她没有阻止林不玄坦白... 但是昨夜温情...谁还会去无缘无故提防通感这东西?! 在一炷香之前,苏若若眼中的宁羡鱼还是敌宗圣女,死对头,这么一下变成了姐妹? 而她偷偷摸摸观察看宁羡鱼那一脸的红润,坏了!姐姐她肯定是有想法了啊! 苏若若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戴了帽子的感觉,那这句姐姐就更加不可能喊出口了,要是喊了,那不就是将自己正宫的地位拱手相让给了宁羡鱼?! 大离九州正如顾七所说,对于道侣并无特别的制约与观念,讲究的都是顺从心念,苏若若觉着看林不玄这个样子,就昨夜来说,仅凭自己一个根本压不住他的好吗... 她虽然有将其他人,类如师尊啦什么的拉下水的冲动,但委实说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结果这才转念几个时辰,都要被偷家了? 本小主不能接受! 就算是能接受姐妹共侍...那本小主起码也得占个正名才是... —— 想至此,苏若若两步上前,挽住林不玄的手,对着宁羡鱼满脸警惕道: “师尊一手将本小主抚养大,哪来的什么同胞姐妹?我才不信嘞!什么通感,说不好你宁羡鱼想撬本小主师弟动的歪心思!” 她柳眉紧蹙,语气咄咄逼人。 宁羡鱼微微一愣,再度抬起头,轻声问:“不玄是妹妹的师弟还是夫君?” “林不玄是本小主的夫...夫...夫...师弟!最宝贝的师弟!也是本家最宝贵的先生!怎么样?本师姐怕他乱生情愫乱了道行,不允他见别的女人!宁姐姐你有何见教啊?!” 苏若若夫了半天,依旧心中深感羞耻,还是没有念出来。 得言,宁羡鱼面上带着温和而又甜软的微笑,然后她轻轻抱住林不玄的另一只手臂,娇躯轻轻一蹭,微声道: “既然不是夫君,妹妹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再者说...姐姐刚刚不小心与不玄肌肤相触,也该对他负责吧?” 五十六.我全都要(二合一) 林不玄的两只手臂被各自制住,在这两位元婴境的大能相互制衡之下,他深感自己这个锻体境连大气都难喘。 林不玄也不敢去动偷偷摸摸轻薄一下哪个的歪心思,若是在两人角力的时候惊到哪只妮子,搞不好一颤折了本先生一条手都不一定... 而两女都歪着头对视,眼神交汇之间,翻涌着浓烈的火药味。 苏若若龇牙咧嘴,两颗虎牙上寒光乍现。 宁羡鱼则是好一些,起码她面上还挂着明媚的笑意,只不过她抱的很紧,根本没有要退一步的样子。 林不玄打断了二者的天人博弈,他挪了挪嘴唇,轻声问: “不妨让本先生先说两句?” 苏若若和宁羡鱼缓缓顿下,我们两姐妹争的正欢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们还是都乖乖抬起头仰望着林不玄,眼神中带着些微的忐忑是有的,争归争,但还得看人家是否同意不是? 但苏若若心态就好很多了,本小主与林不玄一路走来历经虽然不多,那好歹也是有的,哪是你个方才开窍起意的素衣圣女能染指的? “我听有位姐姐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林不玄熟练地背诵这穿越前为了装文青骗情窦初开少女特地记下来的原文,然后看着宁羡鱼与苏若若眼神中交错着的“难懂”与“不解”。 料想她们都是一心慕道,自然没有多少理解,林不玄稍稍掐着时间,正欲解释,却听两位圣女异口同声道: “那位姐姐是谁?!” 好家伙,敢情你们想的都是这个? 苏若若与宁羡鱼的怀抱更紧了,她们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不玄,面上堆满警惕之意。 苏若若忽然恍然大悟,扯了扯林不玄,嗫嚅着问: “是不是...师尊?” 林不玄颇感无奈,重点应该是这个吗?而且你怎么还会觉得是裴如是的? “是我来大离之前,看书上的哲人说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是白月光,一是朱砂痣...”林不玄耸耸肩,解释道。 “什么意思?” 苏若若松开手,一脸不解,完全不能通透林不玄的话,她感觉好深奥咧... 所以这些什么文道不比自己崇尚的武学难得多了?晦涩难懂不要说,还不怎涨修为的,要通透这些那还不如去抱本功法观阅。 “一是明亮皎洁一是热烈盛开,总之就是...两者截然不同。”林不玄随口胡诌。 “可是...”宁羡鱼也松开了手,她把玩这自己素白且没有一丝花纹的衣裙角,而她终于再度仰起头,轻声道:“可是不玄你方才的意思是两者各有优势,终究还是要作出选择了?” 宁羡鱼的理解也不通透,轻声喃喃道。 “当然。” 两只妮子手一僵,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林不玄微微一笑,望向各自纤手不自在地把玩着裙角的妮子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 “羡鱼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既然白月光与朱砂痣不论缺失哪一个都令人惆怅且难以忘怀的话...” 林不玄一齐将两只面上各有或深或浅愁容遍布的妮子揽入怀中,听着她们的微声惊呼,他缓声笑道: “那本先生何不全部都要呢?鱼与熊掌兼可得...” “林不玄...你!” 苏若若指着林不玄,眼神微滞,终于还是去攥了攥他的手,骂是骂不出来他花心的,放在半柱香之前若是她听林不玄这么说估计要跳脚了... 但现在,苏若若听着林不玄的话,她感觉自己也不是那般稳操胜券了,心绪间起起伏伏,患得患失,生怕他扭头偏向宁羡鱼了,毕竟昨夜那般诉求也未经事宜,或许也有可能是林不玄他除了避免自己偏了道行之外还有别的想法? 反正苏若若觉得如今终于落定,皆大欢喜也蛮好的。 宁羡鱼一双美眸大睁,她本来只是想与苏若若置气的,也并不是很有抢妹妹的人的那个意思,虽然是被间接给把玩了,但毕竟也是锁心宗圣女,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对名声也不太好... 得林不玄如此一言,她心里反倒慌了,当然,也有一些自己未曾融会贯通的情绪在交杂,毕竟自己也是亲了一下林不玄的,还是要对他负责的...想至此,宁羡鱼也自发将手塞到他掌心里。 苏若若看着宁羡鱼比自己这彻底平板稍稍有一点儿规模的样子,有点后怕,小手汗津津的,她喃喃了一句: “那谁是鱼谁是熊掌?” 林不玄扶了扶额,岔开话题道:“白月光与朱砂痣同样也是首歌,若是本先生那把六弦琴修好了,或许能给你们弹弹看...” “好哇好哇...” —— 房外传来脚步声,裴如是缓缓推开门,她一见林不玄十分安好面色就迅速转冷,呵了声,没好气道: “先生可真是双管齐下呢,左拥右抱不嫌累得慌?!”裴如是有些烦躁,本座本来是打算掐着点来救你的,你倒好,混的挺风生水起啊? 林不玄心里苦啊,她们要是打起来受伤的是我好吗... 苏若若当即起身站挺,毕恭毕敬道: “拜见师尊。” 宁羡鱼也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戴起摘下的轻纱,“羡鱼见过裴宗主...” 裴如是双手环抱,见面前两妮子如此紧张,挑了挑眉,随意道: “行了行了,本座没工夫管你们与这浑人有什么关系,争风吃醋也好,互相争宠也罢,与本座何干?” “本座今日所来,是料想你二人察觉身世之谜,心有芥蒂吧?” 裴如是瞪了苏若若一眼,你个不成器的笨妮子,本座是想着你自己弄清楚与宁羡鱼的关系的,谁晓得你全身心投入到林不玄身上,这男人不就有张好皮囊么... 本座呸! 不过林不玄你还真行啊,锁心宗清心寡欲的圣女都愿意主动给你牵手,还满脸小女子状? 再这样本座就得考虑把你安插进宫里去,哼哼,入了宫,本座看你还怎么动歪心思,还能把了哪个皇女公主回来不成? 苏若若当即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有是有!师尊你原来是心知肚明的?” 裴如是缓缓坐了下来,架起一双十分令人瞩目的长腿,端了杯茶,点头道:“那是十余年前。” “本座武学遇了隔阂,南下请人铸剑,结果被九亭寺那帮秃驴携着锁心宗的几个道姑给阴了...” “败了?”林不玄很没眼色地插了个嘴。 裴如是茶杯一顿,白了他一眼,“本座论道数百年,未尝一败!区区九亭寺?好笑!能伤本座的人如今还没出生呢!” 这倒是事实,林不玄来大离太晚了不了解,这几年裴如是没有明面出过手,所以世人传她从无败绩的听闻少了很多。 裴如是接着道: “本座当即大开杀戒,九亭寺来人被本座杀了个片甲不留,那些闲散道姑倒还好一点,不过本座杀心太重,几遇化身人间修罗,要不是得见若若,怕是天下只有魔头裴如是了。” “何为修罗?”林不玄暗戳戳地问苏若若。 “就是...放弃一切戒律与人性,见人杀人见妖杀妖嗜杀成性的真正入魔,简单来说那就是——杀疯了。” “不过这可不是疯一时,一入修罗,除非身处阿鼻地狱否则决不罢休,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寻常修道走火入魔的话也只不过会爆体而亡而已...” “这化身修罗得心中要有一种信念达到顶峰才有可能,但...什么情绪都行,愤怒啦,悲伤啦,都可以的,不过大离历世这么久,一共才闹过三场修罗,不用慌的。” “一场在楚州,相传是两百年前,有个元婴境被逼走投无路一怒之下步入修罗之后斩了一位分神境...后来被三正道合力镇压的...” “对了对了,听说镇压皇城内那一场修罗之时,八扇门没有彻底诛杀,反而是将之绑了起来,可怜的家伙走投无路了还要被逼着当维政工具...” “类似绝境的抛弃一切最后一博?”林不玄摸了摸下巴。 “可以这么说,但师尊估计只是纯粹的杀上头了,若是师尊她一入修罗,那恐如今整个大离都未必还在...” 苏若若细细给他解释,还伸手比划比划。 裴如是看着这妮子晃荡着小腿解释的正开心的样子,自己的身世都不放在心上了?林不玄也是,你个普通凡俗,不应该觉着这话很渗人的么? 什么“只不过爆体而亡而已”,“只是杀上头了”这类邪气得不能再邪气的话,居然还频频点头? “咳咳...”裴如是轻轻咳嗽两声,引回二者目光,接着道: “本座要寻的那匠人门口有一对弃婴,正是如今的苏若若与宁羡鱼,要问为何不都是我执柳宗圣女,那是因为本座留了那锁心宗副宗一条命,时境过迁,你二人终于相遇,本座如此直言,也无甚所谓了。” 裴如是淡然一笑,她手指在那只白玉茶杯划过一个勾人的角度,“毕竟,这天下无人能敌过本座,至于锁心宗,宁圣女,你的师尊是不是姓周?且宗主近来愈发问道不顺了吧?” 林不玄惊了,好在当天见宁羡鱼没下定决心去拜投她家,不然哪还有今天?原来天下到处都是我执柳宗的人? 师尊!你好强大! 裴如是见三人只敢惊诧各自无言的模样,摇摇头轻笑,她很享受这种玩弄天下的感觉,浑身舒畅,然后她神色黯然道:“只可惜那铸剑的匠人死了,世间再也铸不出逐鹿那般神剑。” “怎么死的?” 裴如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指道: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但...知者,必死!”然后她站起身,舒展了下自己波涛汹涌的身段,“不过本座也不用剑了,断绝天下神兵,那是好事。而且他死的也很体面,本座赏他江边自尽的。” “最后一柄剑,断在了寒山,一半在你手里,一半在朝堂之上。” 林不玄心头一跳,裴如是何许人也?大离之巅,魔道掌权人,她都颇有褒奖的剑,那会是什么凡兵?这么说来本先生气运还挺好的? 至于这匠人之死,估计也在暗中提点,若有异心,那绝对不是死路一条这么简单的... “怪不得师尊敢杀上长安信手而归,原来是底牌全在...”林不玄耸耸肩,望向呆愣愣的两只妮子,“所以...宁羡鱼真是姐姐?” 裴如是点点头道:“不错,但锁心宗的功法果真不如本座,我就晓得那什么断绝心念不牢靠,羡鱼,你还需要消化消化,先回去吧,你师尊过几天估计就要来京州了,如今落在本家歇脚,外头风声太大,并不明智。” 宁羡鱼呆呆点点头,然后道了一句“谢别宗主。”便乖乖化作遁光而去,看她的样子那估计道心又又又乱了。 “师尊你就这么说了?万一...万一姐姐她对于宗内有感情?” 苏若若急急忙忙说,除了林不玄以外一切皆以宗门为大... “她修道愈深愈是发觉所谓摒弃心念就是空话,所有人修道都是慕长生,可长生也是一种欲,做人要想无欲无求是不可能的。” “一破情戒,她才是发现自己的眼界无比空明,你要说她对宗内有留恋,那是真的,可要说感情多深?” “锁心宗本就杜绝感情,又何来对宗内的感情呢?” 裴如是放下腿,眸光扫过苏若若的上下,小妮子还不错,唯一的缺陷是涉世未深导致有些娇憨,另外就是前胸几乎与后背无异... “况且,借由若若你的通感,如今羡鱼她也对林不玄欲罢不能了,若是她不从,那本座大可以使林不玄欺负你来制衡她,当然若是太远无效,那就吞服通感丹,一枚不够就两枚,两枚不够就三枚,定能将那未经人事的小妮子治的服服帖帖的。” 林不玄当即振臂鼓掌道:“宗主放心!在下这事一定办的严丝合缝!” 苏若若:“???!” “师尊你....我...!这通感丹一枚就会提升好几倍感触,那么多枚,会死人的...!” 苏若若涨红着脸嘟囔道,自己连林不玄随手指点都未必吃得住,还要吞丹?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裴如是掩唇轻笑,然后甩出一份报,道: “对了,今朝的大离报上头条不是《裴宗主大闹长安城》,也不是《宁圣女仗义出手》,而是《人渣林不玄究竟是谁?!》” (本章二合一,来晚了,兄弟记得一定要按时吃早饭哈,今天下了班胃疼的要命去了趟医院,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回了家我再改吧) 五十七.林不玄真不是什么好人 月满楼,全京州最大的说书茶楼。 这日午后,茶楼里坐满了人,全在听台上那个青衫老儒生说书,他手中的折扇在这冬至未至的时日里却也摇的“嗤嗤”响, “话说这皇城的钟敲过三响,正当是子时良辰已到,那焚世之火收缩将临苏小主面之时,天际之上踏来一席黑裙,惊散漫天火光,正是——执柳宗宗主,裴如是!” “而裴宗主目光灼灼望向的人,乃是执柳宗新晋先生,鹿州驭龙天师,皇女倾心索吻者,宁仙子不顾名利舍身相护的对象,苏小主心心念念之人,如今真真正正当之无愧的此獠当诛榜魁首——林不玄!” 老儒生说道此时,便是一拍惊堂木,接着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茶楼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嘁——也不敢说说那林不玄的长相,定是怕了执柳宗的名号!” “人家就在京州,不过你们也别羡慕,长相也不用猜了,那肯定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就算没有,那也快了!” “听说苏小主生的也十分好看,是不是真的啊?!” “那林不玄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人?这些天怎么到处兴风作浪?凭什么不能是我?!还是个凡俗,我这练气境不比他强上十几倍?!” “妒了!妒了!” “我怀疑这林不玄就是朝廷和正邪两道顶流宗门说好了故意演戏动摇我们道心特地推出来的人!” “差不多得了,你谁啊?” —— 茶楼之上,雅间之内,两人对坐,观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小巧的少女足尖够不着地,轻轻晃动着白纱长袜紧覆的小腿,她虽然也在听,但思绪不全在楼下,而在于...自己的背后,以及看不到的头上。 正是苏若若。 “不玄...他们骂你耶,要不要本小主动手把他们全杀了?”苏若若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地骇人。 林不玄耸耸肩,“他们不还夸你好看呢?连私底下都只敢喊你苏小主,恐是小主在这大离的威望很高啊?” “另外,若若你还别说,其实我就指望他们骂我嘞...” 林不玄这句话落下,就看到苏若若脸上爬上润红,又挤出些许鄙夷与震惊,她轻声道: “人家夸我有什么好的?又...又不是你夸喽...” “另外...不玄师弟,你不会是变态吧?” 林不玄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这种不痛不痒的骂又破不了我的防,这才哪到哪?世人越是嫉妒我,我就越爽,我就喜欢他们这种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可不是那种被人骂了还会兴奋的...” “话说回来,我这随口一说的兽耳兽尾你还真买了?!”林不玄目光来回扫过苏若若,太可爱了,有些微的心动,甚至想... 苏若若哼哼唧唧地朝林不玄涨红着脸嘟囔: “还不是你逼我的...” “约本小主听说书就听说书,为什么要我穿成这样...” 出宗之前,苏若若就被林不玄一脸兴奋指使着头上戴个兽耳,背后戴个尾巴,自己分明可以拒绝,但却还是乖乖听话了...除了项圈牵绳这种极端屈辱的她果断回绝之外... 但也搞得她走在京州的街上羞耻到只敢拉着林不玄的手,头都不敢抬一下。 林不玄摸着下巴眼神不停,笑道: “若若你也听到了,这消息经由八扇门的手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我现在是全大离男人公敌,你我出行岂不是得小心点?若若你这么好看,被人一眼认出来了怎么办?” 苏若若努努嘴,虽然听他夸是很开心的,但...这哪里低调了嘛?! 这这这...回头率明显更高了吧! 戴兽尾兽耳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本小主穿外邦流入的稀奇古怪衣裳! 林不玄真不是什么好人! “生气也可爱。”林不玄双手撑着头,看着眼前娇羞的少女,果真不管你是什么修为,终究还是个好撩的小女娃娃嘛。 小妮子“嘭”的一下脸上更红了,腿也晃地更厉害了,像是...小狗兴奋地摇尾巴。 苏若若低头沉默了好半天,才敢抬起头来望向林不玄,她收整了心念,一本正经道: “又让你多玩了两天,离师尊说的界限越来越紧了,林不玄你到底想好没有如何或发展或挽回我执柳宗的名声?” “你就不怕师尊真把你丢到宫里去当卧底啊?” 林不玄两手一摊: “我又没什么所谓,你看我如今这锻体境,看似哪里都去不得,实际哪里都可以去的,再者说,以我执柳宗的格局,师尊一旦动了要送我进宫的心思,那就一定会做,毕竟...这也是剩余价值嘛...” 苏若若眨巴眨巴眼睛,也将螓首缓缓放在桌上,手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戳戳白玉茶杯,思虑了半天,终于嗫嚅道: “你的六弦琴修好了,但是我不想你弹给别人听了,不过师弟你是文人,能随口成诗,很厉害的,就不考虑学着文宗写点东西?” “真没必要,我不会写的,写不来写不来。” 林不玄当场摆手,自己一入江湖,几乎将整个江湖上顶流宗门得罪了一遍,这又要写东西,那不是纯和文宗叫板? 裴如是总会有空当,自己能时刻保证自己安全么? 虽有系统在侧,先天道体与新鲜出炉的先天灵根相辅相成,这还让苏若若这妮子馋了好两天的,结果被裴如是一句: “本座既没空教,也没功法,先练练身子去吧,现在天子论座最重要...”给当场折返了。 搞得林不玄这两天有点颓废,这才约了苏若若出来听说书,苏若若这妮子也乖,当然看得出他心情不佳,自发顺着他心意来。 这时候,苏若若点着他鼻子嗔怒道: “你胡说!师尊寒山分舵派了人去寻到你的故居,里面分明有不少你自己写的小人书,我记得是什么...《我与高高在上的仙子》,《阿宾的修为并不理想》,《仙妇白吉》,《你的项圈》还骗我!你还说你不会写书?!” 五十八.小狐狸精 苏若若玉手点点,似是又回忆起什么来了,红着脸怒道: “而且...你写的都是那种!那种难以启齿的!我请小七姐姐念给我听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双修功法呢!结果姐姐她自己念的都脸红了,林不玄你你你!色胚子!流氓!登徒子!” 小妮子香腮气鼓鼓的,像只胀起气来的小河豚。 林不玄捏捏眉心望着指着他大声嚷嚷的苏若若,随口解释道: “男人嘛...要消遣一下很正常的吧?再者,那都是为了生活。” “你要消遣不会去忘温阁,迎春楼之类的地方嘛?楚州又不是没有,非要写这种干嘛!太...太...糟糕了!” 苏若若依旧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这典型的‘何不食肉糜’你看我穿越来这大离修仙界,身上又没有什么障碍,能不想试试仙子深浅么? 问题是,你说的什么忘温阁迎春楼,那是我个除了长得不错之外一穷二白的小子,哪来那么多银两?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能窝在寒山脚下写写双修功法过活这样子。 妮子红着脸哼哼唧唧了半天,然后又道: “你在寒山的时候高兴写,那现在怎么又不想写了?” 林不玄摆手,“所谓树大招风,名高引谤,正因为我当时在寒山乡郊野外才敢动笔,入了江湖,才晓得天下文道是文宗在管,而我现在身居高位,若是一顿乱写,那文宗不得跳脚?” “再者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本来咱执柳宗就世人视为邪门歪道,若是在拿这种文出去...” 苏若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没好气地打了林不玄一下,她嚷道: “谁...谁谁让你写那种啦!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要是真写了肯定会被人报到朝廷的,你可以写其他的啊!” “你看文宗写的都是什么苦修问道追求断情,我觉得味同嚼蜡,但听师尊说受众很广,你可以试试的嘛!至于文宗,你怕那帮书呆子做什么?他们敢上来与我执柳宗叫板不成?” 苏若若双手抱臂,一脸高傲,她头上带着的狐耳一晃一晃的,怪可爱。 “好吧...”林不玄盯着苏若若的假狐耳狐尾,狐尾随风飘扬,看上去还蛮...他耸耸肩点头应道:“那就先写一个《收服狐妖》捉妖的法器就用大棒吧...” 苏若若螓首点点,思虑一下,“哦...捉妖啊?可...可以...嗯?啊?!你这个收服不正经!” 她才是找到林不玄话中的端倪,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正巧撞上林不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头上背后盘旋。 苏若若下意识腿软着小退两步背靠墙边,双手也死死贴着墙,小脸上的怒意瞬间转化为点点羞润,望着眼前的林不玄,她娇小的身躯习惯性颤了颤,微声求饶道: “不...不要在这里...” 林不玄扶额,他现在是觉着自从回了京州以后,苏若若这妮子的脑补能力是越来越夸张了,导致裴如是看他的眼神不善,都不怎么靠近他,说不好那什么不教功法也是因为有苏若若这层原因在... 现在自己分明还坐的好好的手上也老老实实端着茶一动还未动呢,这小妖女就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缩墙角去了... 干什么? 我光明磊落林不玄,岂会是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不成? 本先生原先还没什么轻举妄动的想法的,哪晓得师姐你故意作如此楚楚动人之姿勾引我? ———— “嘭——”的一声响,楼下茶楼的门被人一刀劈开,闯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他们手上各自的钢刀十分跳眼。 林不玄摆弄着看热闹的心情大步上前双手一左一右按在苏若若左右两边,然后...他顺着窗栏往下张望,根本没有想管身下发呆的假狐妖的意思。 苏若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壁咚弄得有点懵,然后才发现这浑人的注意力摆在楼下,她嘴边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也往下望,背后的狐尾故意抽了林不玄一下。 为首的那虬髯大汉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震声怒道: “方才听闻执柳宗林先生入了月满楼听书,洒家乃是京州大刀门内弟子,无名小卒而已,特来拜剑!” “林不玄,若你还是个男人,就跳下来与洒家试试身手!洒家绝不会占修为境界的便宜!只怕你没有这个胆子!” 茶楼里听得此话,本来还被突来之后客打搅了心思的散修皆是一同起哄,楼上有没有林不玄不知道,但...林不玄现在就是男人公敌,人人得而诛之,热闹肯定是要看的。 林不玄看着那家伙孔武有力的模样,稍微有些冷汗,来这大离这么久,看人对弈不少,自己真刀真枪上那还真没有过... 苏若若攥了攥他的手,似乎是在劝慰他,小妮子眉头一皱,哼哼道: “妈的,几坨臭肉居然也敢坏老娘的好事?!不玄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宰了他们!” 而她身影一跳,似乎马上就要破窗而出。 林不玄连忙一把抱住苏若若的腰,将她捉回雅间内,苏若若身子一软,回过头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狐尾也耷拉下来了,她糯糯道: “不玄你做什么...你就任他们叫嚣呀?” 然后她脸色又一润,支支吾吾垂下头,“还是说...不玄你就想趁这时候把我摁在窗前给...哎呀...不可以不可以的...会变得很糟糕的!”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妮子能如此古灵精怪,真是... “好了好了...”林不玄没好气地拎了拎苏若若的耳朵,见后者龇牙咧嘴的模样淡淡道: “乖些,别真让本先生将你摁在楼上打屁股...” “若若知错了知错了!疼疼疼!” 苏若若像只小兽一般委屈地轻声嘤嘤,连忙护住头上感触贯通的狐耳,一脸的可怜巴拉,“那不玄你想做什么嘛!” 林不玄松开手,一本正经。 “前些日子,我贯通了你给的那本剑典上的第一式,我想下去拜剑试试。” 五十九.执柳宗林不玄,请赐教! “林不玄你疯啦?!” 苏若若有点吃惊地盯着林不玄,这话不太像是他该说出来的,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不予理会,只要自己这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这些叫嚣的。 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林不玄长什么样子,他就是带着自己下楼,那也会被当成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带着他的狐宠来听说书的... 这么些天的相处之下,苏若若深知林不玄从来不是这种受激就冲动的人,反而自己是,难道是我们俩心意相通各有交融了? 苏若若心里喜洋洋的,真好真好。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以她的心性,哪还会想这么多?早就跳下去宰人了,反正都是些修士,杀起来也没什么芥蒂。 而且还是他们先叫嚣的,事后只要说一句“扰了本小主的清修,断了好不容易的问道心境,拿命偿还了,有问题吗?” 那还有谁敢为这素不相识的几人冒头出来触苏若若的霉头? 江湖乱世,不是人人以义字当头的,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舍身而取义者?在苏若若眼中也不会惊起一丝波澜,她觉得那些人都是蠢人。 直到她见林不玄踏月而来,苏若若忽然觉得情义也是一种义,天下大义都在林不玄身上了...虽然他如今整天欺负自己,但...每每回想起长安当夜,苏若若还是心头一暖。 他真好。 别说欺负了,他有如此深情,那就算让他三妻四妾自己也觉得说得过去...毕竟这天下女子谁不动心啊?也要给她们留点机会嘛... 想远了想远了,苏若若连忙将瞳孔聚焦自林不玄的脸拉回到楼下,那几个汉子找了几个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店小二正在小心翼翼地上茶水。 苏若若琼鼻皱皱,大刀门,一听名字就知道没戏啦,什么三流小门? 但...为首的那个大汉,修为是初入第三境照心,虽然还不稳,但也是个照心。 林不玄道骨灵根拿出来算大离第一都不为过,只是他现在修为不过锻体境五段,即使对方说要压制修为,看林不玄没怎么出过手的样子,他的剑意估计也不纯,搞不好会输... 等一下! 林不玄刚刚是不是说他通透了剑典的第一式有凤来仪? 这怎么可能?! 苏若若深知这是一本剑典孤卷,也是残本,而且还是后面那半本,且她自己都想着通读都觉得晦涩难懂不能入道。 林不玄居然能通读? 前两天听师尊的说法,这一柄残剑乃是“逐鹿”,师尊都赞不绝口的神剑,那与之相伴的剑典,岂会是什么凡物? 这真的是道寒门能染指的东西么? 苏若若高兴寒山的时候拿出来送给林不玄当笼络人心的工具,那是因为她当时以为这些东西是道寒门不晓得从哪搜罗来的残卷当宝贝,没想到... 这两样孤品,都是宝贝?那说不好其实在道寒门历世之前,就埋在那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不玄他居然读通了不要说甚至还精通了一式?这太不可思议了! 苏若若问道这么多年,自然明白所谓孤卷残本的含义,要是上半部那还好,只有下半部么,无异于废纸,不能练也练不了,强行练只会走火入魔。 但林不玄居然说他成功了? 这谁信?! 鬼才信! 苏若若歪过螓首,见林不玄缓缓摇头面不改色的样子,无奈道: “好吧...我相信你。” “但是啊...你要一会儿要输的话,就不能拦本小主出手宰人喽?也不是怕你受伤...只不过是怕我执柳宗名号受了影响...” 林不玄笑着点头,越与苏若若相处越觉得她可爱,真不晓得那些见她后怕的大离修士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分明是一只又乖又萝的小傲娇,该妩媚就妩媚,该温柔就温柔,当真是块不可多得的宝玉。 大离修士酸本先生?本先生行得正坐的直,怕什么? 林不玄抚了抚苏若若的素白发丝,在她轻轻撅起嘴有些不满着喊“身材会不长了,身材会不长了!不舒服的是你!”之时,林不玄终于推开窗,跳入人群。 ———— 月满楼大堂之中,熙攘喧闹渐渐消弭。 “哎...我们在这儿苦巴巴的叫唤,也不见一点人影...” “有啥用嘞?那畜生当然知道自己正处于风口浪尖,肯定不会跳出来触霉头,要出来也势必带着一大堆执柳宗拥簇,想让他乖乖挨打?哪有那么容易?” “少说点吧,前天也有人说这一位的胡话,我亲眼看到他被执柳宗出来顾姓妖女吊起来打,打的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说不好你们在这叫嚣的时候,那厮还在执柳宗内看春宫百艳图玩的正欢呢...” “哎!这林不玄,是有什么迷魂药不成?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都是他的事?这大群大群的仙子妖女怎么都围着他转了?” 说书一场作罢的空当里,数盏茶杯兜转,人人交头接耳,满目妒恨,毕竟林不玄无才无德,实属可恨! 至于宗门叫嚣? 这样的戏码早就司空见惯了,两天没有一回,三天也该有一回的,可那林不玄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等叫嚣从来就没有人能跳下来,换了别的名号,或许还有人来装样子,但林不玄? 那可是男修公敌,一有听说,谁管你是不是?人头落地就完事了.. 全京州也没几个人真见过林不玄。 听闻还有些女修一脸花痴状说他容貌惊为天人,甚至还想成立个林不玄后援团,一干男修嗤之以鼻,连称谣言不可信。 正当众人叹息之时,二楼雅间之上,忽然跳下来一个男人。 他身着白衣,剑眉星目,宛若落凡之仙,在这一大群分明是京州皇城的修士群中,却格外显得鹤立鸡群。 他拱手作揖,淡淡道: “在下执柳宗,林不玄,请赐教!” 而林不玄背手一招,一柄残剑如鱼跃于渊般跳入他的手中,寒光乍现! 苏若若在楼上看着一瞬间都痴了,她虚假的狐耳狐尾一是高高立起,一是兴奋地摆动着,林不玄真的好有剑仙气! 本小主的眼光果然没错! 六十.好快的剑 偌大的月满楼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不玄的身上。 执柳宗,大离顶流魔门,其间妖女各个妩媚动人的同时嗜杀成性... 世人猜想林不玄能被裴如是破格纳入执柳宗,那肯定是他有过人的长处。 比如说...精于算计且为人特别狠毒。 但看林不玄的面相,这哪是什么魔门恶徒?这妥妥的剑修高人啊! 他执起剑,身上那股浩然正气根本掩盖不住,就算他跳出来说自己是传承了南海那位剑圣的衣钵那估计也有人信。 可林不玄腰间一晃,那枚独属于执柳宗的玉牌又很瞩目,的确是执柳宗的门徒,毕竟这柳叶牌不会有人有造假的胆子。 顶流宗门,追查起来再容易不过,且按执柳宗的行径,被查到了那岂是一条人命这么简单的事? 林不玄这个名字也绝对没人敢顶替,一个月前江湖上肯定没有这号人,这两天他像是一骑黑马撞入江湖,然后直接坠出个惊涛骇浪。 而且传闻都是八扇门掌管情报的景门传出,可信度非常高。 —— 那手持大刀的几个汉子缓缓站起,确认过眼神,面前的林不玄目光笃定,不似作假,为首的虬须大汉将刀一横,置于背后,郑重抱拳回礼道: “林先生,请!” 大离崇武,当街摆擂这种事司空见惯,京州自然也不例外,八扇门一般也不会管,毕竟这也是娱乐项目的一种,不出人命不滥杀无辜,百姓爱凑热闹,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 只可惜那些名声极广的宗门不轻易摆擂,如今又是年关将至,这当街的对弈那就更少了,今日得见一场,算得上是稀奇。 而且具说还是执柳宗的那位林先生亲自下场,京州长街之上,瞬间万人空巷,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苏若若抱着手臂立于半空,身影潜藏,眸光直勾勾地盯着正下方四四方方的简易演武场中的林不玄。 而她眼角余光死死咬住那些见了林不玄真容一脸花痴样的女修,呵...你们也配对我家师弟动歪心思? 若不是他不喜本小主随意杀人,早挖了你们的眼! —— 林不玄面上平静如水,眸光淡定,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挺慌的,作为一个现代人,眼前那柄钢刀泛着森冷的光,使他在这初冬将至的时日里更觉几分寒意。 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台都上了,哪还有下去的道理? 裴如是说,要问剑道远没有那么容易,握剑的姿势,出剑的方式角度,都要堆叠无数时间,每个人都不一样且需要经历无数实战才能琢磨出来的。 悟道悟剑,从来都不是枯坐象牙塔整日灌灵丹妙药能体会的。 而且一个劲儿消耗天材地宝涨起来的修为一定很虚浮,速成是速成,可速成的元婴未必就是金丹苦修的对手。 唯有博弈够多,方可悟道。 林不玄还记得裴如是很鄙夷地望了他一眼说: “若若拿你没办法,任你在她身上随意榨修为,你只要不霸王硬上弓,本座也懒得管你吃若若这碗软饭,可你那些真气就算凝练厚实...你知道怎么用么?” 虽然苏若若当时抱着他手臂朝着裴如是满脸讨好地轻声撒娇道: “师尊,吃软饭何尝不也是一种实力呀,再说了师弟他还把拿了宁姐姐呀,流萤尊座之类的,他这么闲闲散散修道几天就已锻体境五段了,已经很刻苦啦...而且他嘴巴很厉害的...不是夜里的那个厉害!” 裴如是当即甩了个白眼,没有后话。 但林不玄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即下定决心,只吃一碗软饭怎么够? 啊不对,是从今天开始修剑! 毕竟这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那也很令人艳羡的不是? 然后他才去通透了剑典的第一式,有凤来仪,精通是精通了,动作也臻至化境无可挑剔,可问题是出剑如同泥牛入海,掀不起一丝风浪。 说到底还是四个大字: 修为不够。 月满楼外的摆钟发出“铛——”的一声震响,林不玄的心念终于落定。 他紧紧握着残剑的剑柄,眸光锁住那奔踏而来的莽汉,林不玄感觉自己的视线内所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且越来越小。 从整个正面,慢慢收缩成那人持刀的手臂,接着只容纳到那柄钢刀的锋刃,最后变成一丝薄薄的银线。 然后林不玄下意识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拔剑。 “铿锵——” 剑身铮鸣,林不玄眼前的那一丝银白的细线瞬间崩断,落在地上,断成两截,他这才看清,那是一柄刀。 眼前的所有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林不玄才听得耳边的钟声刚刚落定,散出的剑气将皇城御道旁的老树拦腰截断,断口平整且光滑。 依旧是无人出声,因为,林不玄的剑实在是太快了,从出剑到收剑,比钟声落下还要快,而且,这是压制修为的一剑,一剑断刀。 大刀门确实三流宗门,苏若若瞧不上眼,但在普通修士眼中是截然不同的,此等滚滚而来的刀意居然连这传闻中羸弱至极的林先生一剑都挡不住? 这难道就是顶流宗门的实力么? 还有谁敢说林不玄的剑道天赋不过尔尔? 苏若若在半空中都看得有点震惊,她感觉林不玄这一剑几乎能与自己相平,可是...本小主修道好多年了啊! 她感到些许受挫,而后转念一想,想是本小主的道体与林不玄相辅相成,特别契合他修道的原因吧! —— 林不玄也没想到自己的剑居然这么强横,不过是下意识的拔出剑去挡而已,连有凤来仪都只打了一半出来,剑风还未成型,竟有如此之能? 眼前的大汉在几人搀扶之下抱了抱拳捂着脸赶紧退场,人群中这才响起激烈的呼声,甚至有女修冲上台前投怀送抱。 还不及苏若若落下身,天边一道极速遁光临面,跳下来个剑修,执着一柄长剑对立在林不玄面前,她的剑锋泛起微光,冷声道: “林先生为何会本家剑法‘白云出岫’?!是偷学我无天阙的剑典?这可是剑圣一心云游时候的流传,你个魔门妖人好大的胆子!” 适时“嘭——”的一声,天上落下一只小狐妖,她将林不玄护在身后指着这位剑修怒气冲冲道: “贱女人少与本小主放屁!” 六十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下无天阙剑阁,柳半烟,敢问尊座名号?” 执剑的少女见了苏若若微微一愣,眸光上上下下不断打量着她头上与背后的狐耳狐尾,眼神中深藏着猜疑与不解。 狐妖? 大离皇城内怎么会有没上牌照的狐妖奔走?居然还敢跳下来生事端?这两三年没来京州,难道大离的朝政已经颓到这种妖修满地跑的地步了? 还说是,大离以西的那位妖尊出世了?皇上这是在委曲求全? “?!” 苏若若一怒,想这大离九州那只有本小主不认识你的份,你居然敢不认识本小主?! 寻常修士不晓得她苏若若生的什么样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个无天阙这等有名有姓的宗门高徒居然还不认识本小主?! 岂有此理! 苏若若气急败坏,捉出腰间明晃晃的执柳宗玉牌,上面的字符乍现,是一个泛着光的“苏”字,她怒道: “本小主执柳宗,苏若若!柳半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碰我执柳宗的瓷!” 柳半烟将剑一横,抱拳道: “原来是苏小主有些特殊癖好,是在下莽撞了,不过,方才我见林先生使的剑法就是白云出岫,乃是我无天阙剑阁独传,他人不可得,这又岂是碰瓷?” 虽然这话火药味很足,但奈何柳半烟的声音相当平淡,如同三月春风拂过,带不起多少波澜。 无天阙,算是半个顶流宗门。 此宗比较特殊,主修兵刃,刀枪剑各自分做一阁,虽然没有渡劫境压阵,但三位阁主同为入道境巅峰,功法相辅相成,要敌渡劫境也不算太难,所以,无天阙也能跻身顶流宗门的末尾。 可这分裂之后?那只能屈身一流宗门而已。 至于叫板执柳宗?那还差了点儿,但...这理由很正当。 在大离,偷学别家的独传功法是很恶劣的行径,相当于完全不将其宗看在眼里,若是此事有证据,那即便是执柳宗也不会太好过。 可问题是,林不玄根本就没有偷学。 在苏若若眼中,那就是冤枉加无故碰瓷,为的是什么? 太明显了,为了林不玄这个人呗! 先天道体先天灵根,外加剑道修为极佳,找个由头收入无天阙,培养几十年说不好就能成为大离剑圣第二... “不过...无天阙向来惜才,若是林先生愿意自执柳宗脱身拜入我无天阙,我剑阁也就既往不咎了,甚至...师尊他老人家定会很开心的倾囊相助,若是林先生不愿,那休怪半烟手下不留情!” 柳半烟话锋一转,果然还是奔着抢人来的。 苏若若心头一紧,当本小主面上抢人?真是没脸没皮了是吧?! 她心中甚是恼怒,至于刚刚被说什么有特殊癖好这回事,早就抛之脑后了... 果然林不玄这枚璞玉不能公之于众,大离无数宗门一边骂他无才无德一边眼红着呢... “滚!” 苏若若双眸盈怒,红唇轻启,狠狠吐出一个字节,“这是本小主南下楚州寒山寻回来的剑典孤本一式,怎么就是你无天阙的东西了?” “本小主师弟刚刚那一式又没打完,柳半烟你再灼灼逼人,别怪本小主不客气倒是真的,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拜本小主的剑?” 苏若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直伸出一枚手指,轻轻摆了摆。 “本小主不妨告诉你,大离九州的天下,能拿剑指着林不玄的人,只有我苏若若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要有这个胆子,本小主不介意辣手摧花!” 不得不说苏若若的气场还是够大,元婴三段的威压全开,翻涌起风浪,修士群中人人咋舌,苏若若这才多少年纪? 修为高也就算了,听说一个月前刚刚突破元婴,如今已经三段了?她是吃什么修炼的?!仙丹妙药? 林不玄要是听得到她的想法,那估计只会默默回答:“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糖衣炮弹啊!” 饶是柳半烟来路正当,听得此话也倒退半步,毕竟人家凶名摆在这里。 虽然她现在戴着狐耳狐尾可爱到令人频频侧目的地步,但...她依旧是嗜杀成性的妖女一枚,见她如此龇牙咧嘴的模样,估计再越雷池一步,就要扑上来叫杀了。 柳半烟忽然很好奇。 这位林不玄林先生,真有如此神力? 能在这声称断绝道侣关系的执柳宗内大摇大摆把拿苏若若,而且裴如是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那不妨请林先生将招式出完?” 柳半烟折了个中,皱眉道。 苏若若望向林不玄,想看他的意思,如今这柳半烟跳脸冤枉人,以她的脾性,直接和无天阙撕破脸也不是不行,反正这种正道宗门迟早都要除的,但...还是少惹事比较好。 林不玄点了点头,应道: “本先生自然可以为柳仙子解惑,但...仙子又怎么保证,你不是来偷师本先生的剑典的?” 柳半烟神色微动,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对啊,虽然他现在出手很像,但万一是故意拿着功法来钓鱼的呢? 那岂不是角色反转? 偷师竟是我自己?! 那这被执柳宗逮住了,想必自己的身份也根本没用,肯定会被这魔门抓回去吊起来给狠狠地...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柳半烟急急忙忙拱手道: “若是半烟冤枉了林先生,那半烟给先生赔礼道歉,且欠下一个人情,能答应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好哇...我接受。”林不玄微微一笑,这修仙界的人果然还是纯良,怎么能和魔门子弟讲道理呢? 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讲道理的好人吧?你这妥妥的白给啊... 林不玄手指一动,将掌心记录的声音片段暂停,然后再度拔剑。 起手到落剑,非常正式的一式“有凤来仪”,苏若若看得仔细,的确不是白云出岫,虽然前半段是蛮像的,但后半段那种恢弘大气,与白云出岫追求的那种轻快感就完全不同了。 柳半烟望着空中被剑势掀起的那道霞云,化作凤雀之姿,而后缓缓消散,忽感一阵自愧不如,然后终于反应过来抱拳道: “是半烟唐突了,不过还请林先生放心,半烟绝不会食言,若是日后有用得着半烟的地方,传音给我,定会倾囊相助,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苏若若哈哈一笑,抱着自己贫瘠的小平原,“就这就这?碰瓷不成夹着尾巴跑路了?” “自然比不上苏小主的尾巴...真是大胆呢...” 苏若若的动作瞬间一僵,背后由于尾巴摆动带来风声,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衣着,满脸赤红。 (温馨提示:没有容貌描写不收,假如后面有容貌描写,就代表我没安好心) 六十二.人设崩塌 “呀...你脸红啦?” 柳半烟微微颔首,面上表情依旧平静,但她感觉蛮奇怪的,分明戴着狐耳狐尾的人是你,当众从空中跳下来自报家门的也是你,怎么现在满脸羞红怒骂“滚”几欲拔剑的人也是你? 这狐耳狐尾又不是长在你身上了...明明可以随意拆下来,还是说... 苏小主你就喜欢这种在众人面前羞耻至极的感觉? 这也太... 不是很懂你们魔门妖女诶... 苏若若完全忘了这茬,当时一见有坏女人遁光而来直指林不玄自己就下意识挤到她面前去了。 至于狐耳狐尾,那时候本小主哪有空管这么多? 现在完蛋了。 丢人丢大了。 京州摆擂,大离风口浪尖的林先生初次拜剑,噱头很足。 引得万人空巷,奈何林不玄出剑太快,一瞬间就分了胜负,而后是无天阙剑阁来人问剑,现在还有人在赶来,那如今事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这位执柳宗叱咤风云的少主——苏若若的身上。 但现在她活像一只小狐狸精,耳朵尾巴都戴的严严实实,腰间别着的玉牌叮铃作响,怎么解释?没法解释。 苏若若羞的足尖都要蜷起来了,本小主凶名远扬,草芥人命不过尔尔,如今这见林不玄心情不好才答应他偷偷扮的小女人之姿居然要公于天下了?! 你让大离的修士要怎么看本小主?我执柳宗的颜面都丢光了! 苏若若感觉自己的人设在崩塌,不报家门那还好,就当是狐妖一枚,毕竟执柳宗势大捉两只妖也无可厚非,但...自己这柳叶牌都掏出来了身份已经完完全全暴露了啊! 现在全大离都知道她苏若若有扮成狐妖当街耍玩的奇特癖好了。 估计世人只能感叹会玩还是林先生会玩啊...能将这苏少主轻轻松松置于手中,那可要点功底的... 艳羡是肯定艳羡的,毕竟苏若若露面不多,如今一见,才是发觉她身材娇小可人的同时容颜也是冠绝大离,而且这小狐狸打扮...大离修士哪见过这种玩法? 苏若若浑身乏力,拳头都捏不紧,怪林不玄是不会怪的,怎么想都是那柳半烟的错! 若不是现在不好与你无天阙撕破脸,那本小主非杀了你不可... 苏若若望着柳半烟飞身而起的遁光,忿忿想道: 哦,先抓你来让林不玄以他见多识广之姿,用尽各种手段将你治的服服帖帖再用心意丹给你无天阙来个沉重打击也未尝不可! 使这种自视颇高的仙子沉沦...嗯,不错,是我执柳宗该有的行径。 但问题眼下是这么多人都在看自己,而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若若仍感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去攥林不玄的手。 她大喘两口气,咬咬牙默念一遍清心咒,而后沉下心念,怒视周遭围观的修士群中,朗声道: “都看什么?!都想死?当本小主好惹?狐耳狐尾,就是专门给林不玄看的,本小主心悦他既然已经被八扇门传开了,你们管得着吗?!” 苏若若怒目圆睁双手叉腰,狐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她感觉自己脸上在沸腾,但是...那也得宣誓主权,苏若若朝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女修接着道: “你们若是敢打林不玄的主意,那你有本事比本小主还...听话!” 苏若若哼哼唧唧,闲杂人等心悦林不玄?可以是可以,但你素不相识平白无故A上来那是否有失偏颇? 再者说,你要与本小主争,起码也得是顶流宗门圣女级别吧? 宁姐姐,那是锁心宗圣女。 赵红衣,那是大离皇女,虽说她也只是为了气本小主而已,如今想来与当年打她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至于流萤,虽然听说好像与不玄他有点关系,但...人家可是独一无二的青龙尊座。 这才有排面! 现在这帮臭鱼烂虾怎么也敢对林不玄投怀送抱? 我呸! 苏若若没注意到自己的想法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告诉她将来会有一个男人让她死心塌地甚至愿意穿戴难以启齿的装束上街? 这小妮子不呵呵笑着一拳上来打你个对穿就不错了,但现在么...如今沉沦的已经愿意帮他打点后院了... 元婴境的修为当然不是作假,境界威压瞬间扩散开去数里地,京州御道旁的看热闹的修士连忙背过身退走,跑的晚点的都要被威压砸倒。 苏若若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双手叉了会儿腰,俏脸上的红润渐渐消下去。 嘻嘻,想也是,本小主的凶名养了这么多年,岂是这一朝一夕能消耗殆尽的? 苏若若满意地去扯了扯身旁林不玄的衣裳,随口道: “不玄,回宗回宗,今天你可让本小主丢了面啦,没有下次了!本小主这狐耳狐尾绝对不可能再戴出来给其他任何人看,当然,宗内也不...” 然后她忽感自己身躯一轻,眼前的光景在拔高,她这才是看清,自己被林不玄抱在怀里,小妮子脸上又烫起来了,支支吾吾道: “不...不玄你做什...唔?呜呜!” 京州长街正中心,月满楼楼下。 有两人背对四散的人群相拥而吻,苏若若紧闭双眸,眼角有晶莹因羞愤而坠落,娇躯轻轻着颤抖着,手臂却很是老实地环住林不玄的脖颈。 所谓曲意逢迎,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 “你...你!林不玄你再这样,本小主可就生气了!” 苏若若半蹲在地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这两天被迫...导致还有点点发青的膝盖,连忙将长袜拉好,一手指着林不玄,满脸羞愤,好在京州的修士都已退散,没人能看得到。 “不然...不然,本小主英明神武的人设就彻底崩塌啦!” 苏若若伸出拳头没好气地打了打林不玄,拽着他远离这是非之地,月满楼...列入本小主的黑名单! “师姐哪里英明神武啦,分明娇俏可人的少女一枚,你既然感当街对我言说情愫,那这扮狐妖上街就算悦己而容,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哪有什么丢人现眼的?” “你看京州那么多人指指点点你,那是在说少主不符么?那都是艳羡,艳羡少主能活的如此真切,什么都敢,是真性情。” 林不玄抓过她软弱的拳头,打了个哈哈,发觉她身躯微微一滞,轻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终于踩入京州分舵的门后,又听她轻轻喘下一口气。 “再说...本先生有要事在身,将行远,下次见若若起码也得年关天子论座,权当让我任性一次了。” 林不玄忽然正经下来,伸手理顺苏若若的发丝。 苏若若的手一颤,绯红瞬间退散,声音发寒: “要去哪?什么时候?我不能一起去么?” (明天好像要开始学车了,感觉要忙坏了,老板还天天让加班,妈的) 六十三.所谓大局 星月交辉,华灯初上。 苏若若以前一直觉着皇城的夜色很好看,如今听着林不玄的话是颇感几分刺骨的寒意,分明元婴神境的道体,莫说季节的变化,纵使独步千里雪路也不觉寒冷。 但这种寒是发自内心的。 苏若若下意识伸起手去捉萤火。 “欲往长安,宫内,时候么,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林不玄摆正苏若若的手,继续理她的发丝,轻声劝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师尊说朝廷里有自家人,虽然还不晓得是谁,但我一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安危。” 苏若若一直都挺感情用事的,料想她知道这消息心里不会好过,所以林不玄才假借听说书约她出去散散心,今日闹剧归闹剧,但还挺充实。 “即便是师尊亲手安插的人也不会有我上心你的,而且朝廷里都没有好人,他们到处都是太监啊锦衣卫的,还是危险!再说了...现在八扇门知道你是我执柳宗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你进宫?” 苏若若捏着自己衣角,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思虑什么还是依顺他在自己头上鼓捣,反正摘了狐耳也不怕他使坏。 “这些日子,我与师尊谈过,这事就已经敲定了,此届天子论座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年,三年三年又三年,哪有那么多三年等的?” “咱们执柳宗的大计,都在局内了,只消我混进去里应外合,要将大离皇朝改头换面,破局而出,自然不成问题。” 林不玄笑着解释,要放在之前苏若若估计会很满意很欣喜林不玄这种张口就是本家,以大局为重,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话。 但时境过迁,放在这个语境下,苏若若忽然希望他能自私一点,说点什么“我们一起逃出江湖,躲开世俗”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反而是好的。 她缓缓抬起头来想从林不玄的笑容里揪出些微的惧啊怕啊之类的神色,但很可惜,都没有,又听他继续道: “不过这计谋稍微有点难,得等一个时机,而且皇上还没回宫,待他回宫,那就刚刚好,可能听上去有点突兀,但都在算计之内,水到渠成而已,师尊说要营造一个看似绝境的场景,受点小伤,尽可能真实。” 苏若若听懂了个大概,“演戏?戏弄天下没那么容易,但这事既然已成定论,那...我相信你。” “相信我就好。” 林不玄觉得这妮子太可爱了,两只手放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手感很软乎,像是在捏两块小小的糍粑。 苏若若哼哼唧唧地掸了掸他的手,“所以...你和师尊早就谈过了?今天其实是为我散心的?” 林不玄点点头,被掸开的手继续伸上去抚弄苏若若的发丝,他的动作很轻柔,苏若若觉着很舒服,也不打他,只愣愣地盯着他,听林不玄又嘿嘿一笑: “本意是听听说书,然后稍微旖旎一下做点准备的,毕竟怕你舍不得我,如今是十月过半,一入宫等天子论座还有两三个月,两三个月见不到我,会不会寂寞?” 苏若若面上一润,连忙哼了声: “你...你别臭美啦!本小主又没把你放心上,臭师弟把自己想太好了吧!还寂寞呢?谁...谁会舍不得你啊,你留在宗内只会乱我道心,不好不好,赶紧走!” 林不玄看着眼前的小妮子一边犯着傲娇一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颇感好笑,揉揉她娥首,微声道: “好了好了,给你扎了个双马尾,怪可爱的。” 苏若若松开他,跳到一旁的小潭边,借着月色照自己,她没怎么管过头上青丝,一般都是随便理理就好,她看着湖面,忽然觉得心里咚咚的。 好像...更加喜欢林不玄了一点儿... 苏若若红着脸抿着唇,只哼哼了一声:“乱七八糟的...古怪癖好!” “那我去见流萤了啊?”林不玄依旧笑着抱着手臂,双马尾就对味了,这才是标准的傲娇该有的样子... “不许去!”苏若若连忙回过头,然后发觉自己这话好像舍不得林不玄似的,急忙忙改口: “本小主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今天下大势如此,大离之内看似欣欣向荣,实则暗流涌动,正邪博弈民不聊生,境外实际上又有妖国盘踞,虎视眈眈,我想问你怎么看待当下大局。” “或者说,林不玄你以为,如今的大局是什么?” 林不玄看着潭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又转眼望向那潭边立着的乖巧妮子,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只不过是姿势有别。 他眸光柔和,缓缓开口道: “所谓大局,站定的角度不同就不同,站在这潭边,相对于鱼,这潭就是大局。” “而相对于本先生来说大局就是天下,准确一点,那就是大离的天下,此行皇宫,直取皇帝要害让宗主取而代之迎来变革,就是大计所往。” 林不玄盯着苏若若,瞧见她轻轻点点螓首,神色没有什么波澜变化,“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本小主祝你马到成功,那今夜就至此...” 苏若若转身想走,耳边又听林不玄道: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 苏若若缓缓回头。 “我是林不玄,我不是林先生。” 林不玄微微笑,“我林不玄的大局就是你,准确一点,那就是苏若若这只白羊,此行寝房,便是我心之所向。” 苏若若睁大了双眸,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她下意识伸手捂了捂唇。 苏若若感觉自己的道心在狂颤,而且,从来没有那么空明过。 她两步并做三步地奔跑过来,跳入林不玄的怀里,紧紧将他抱住,朗声道: “林不玄我喜欢你!” 林不玄笑着打趣,“我可没喂你吐实丹啊...” 苏若若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讨厌死了!喜欢就是喜欢嘛!我苏若若向来行得正坐的直,怕什么?” “等...等一下!你...你别乱摸啊...起码得先...回房吧?!本小主今天心情好...又看你要走了,听你的就是...了...嗯唔!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然后怀里的妮子腰轻微弓起,一边求饶着一边在岸上轻轻喘气,平静的水面下泛起“咕噜咕噜”的泡泡。 不远处立着的牌子上“清寒潭”三个字很是瞩目。 (下面?下面是付费内容!) 六十四.青龙?绿龙! 潭边素白的天鹅般的少女仰长了脖颈,娇躯弓出一个很曼妙的弧度,顺着她的微声轻吟,掀起满园旖旎。 分明依旧是枝未折花未落,却也惹得这潭面上推出徐徐的微波。 而后,天际的顶点开始依稀落下几点雪,在湖面上坠出些许小而雅致的涟漪,闲散的雪像是初春的梨花,一点不寒,反而十分温润。 正如苏若若绯红未退的面颊,她无力地伸出手去摘雪花,身子在林不玄的怀里缩了缩,糯糯道: “本小主的颜面...就像这朵雪一样...呜呜...” 她摊开小手给林不玄看自己掌心里刚刚捉到的雪花,已经融化成了晶莹的水珠,倒映那一轮渐圆的月。 “但是刚刚分明是你自己...”林不玄话说了一半,就被苏若若两只手堵住,她眨巴着眼睛,忿忿嗔怒道: “住口!不许再说了!这件事...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然后苏若若裹紧了林不玄的外衣,赤着足跳到地上轻踩,一面哼哼一面指着他,“你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 小妮子恶狠狠地将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但如今脚下不经意踩了一个踉跄的她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林不玄笑得贼眉鼠眼的,苏若若心头一紧,正欲大骂,却见那潭中忽然冒起咕噜咕噜的水泡。 然后,水下终于有人探出了脑袋,淡青色发丝不染凡尘,在皎月之下非常瞩目,她的眸中带着些许绯色,那般艳丽的大红色如今看上去却比这冬还要寒冷几分。 流萤。 “你二人,好有雅兴。” 月下,一龙二人互相对望。 “竟敢叨扰本尊清修。” 她樱唇轻启,一字一顿。 有人迅速低下了头羞地无地自容;有龙脱潭而出,白玉般的真龙道躯一尘不染;有人盯着龙躯,目不转睛。 ———— 流萤早就按捺不住了,她本来好端端在潭中清修,然后就听见有两人步往潭口,一开始她是毫不在意的。 毕竟执柳宗的姐姐们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这些日子里她耳濡目染了不少,流萤感觉自己大大开拓了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原来...你们人族,玩的都这么开的么? 但她听到林不玄的声音就不对了,这...清寒潭边日夜有执柳宗女修把手,主人他...居然为了见我不惜惹怒宗主? 呜呜...流萤感动坏了。 当即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想要跳出潭面的冲动,然后她才看清,林不玄身旁还有一个少女,白发红唇,娇俏可人。 她静下心念,一动不动,然后...然后岸上两人就开始动手动脚了,至于交谈,她听了七七八八,一开始是正经事,可是...林不玄你为什么给她轻手轻脚扎头发? 动作还那般亲昵的! 流萤在潭底双手叉腰气愤地冒泡泡,些许月光穿透过深厚的潭水,在她淡青色发丝上反耀起些微绿光。 她想着在这个时候跳出去说道说道的,然后,两人忽然紧紧相拥而吻,当时流萤心里和苏若若一样“咚——”的一声,只不过她是心脏骤停。 流萤心态有点崩。 你...你...你!你不是苏少主吗?不该与林不玄是上下级?怎么变成了真上下级了啊! 在车马上也不见你二人如此深情...流萤心中的欣喜感瞬间转化成满腔的悲愤。 被偷家了! 林不玄明明连本尊各种不能碰的地方都玩遍了,居然在本尊疗伤之时被别人夺了去... 而后潭的边的二人愈缠愈紧,流萤瞪大眼睛看着这难以启齿奴目前犯,除了悲愤之外,心里还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情绪在忽上忽下。 流萤在潭底闷头躲了一个多时辰,作为随意喷吐雨水玄冰的青龙,望着那漫天徐徐洒落的飞雪,竟然感到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而后她探出脑袋,遮月的云层刚走,一束月光正好坠打在她淡青色的发丝上,水珠刚落,正照的她螓首上碧绿一片,她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 苏若若捂着脸垂下头,心里想的都是被龙看光了,分明才刚刚说的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一瞬间就跳出来个第三者... 本小主今夜如此逢迎,你叫我去哪儿找颜面?!我虽然满口大话...但是我不敢的啊...摆摆魔门妖女的谱嘛... 林不玄倒是大咧咧道了句: “晚辈见过青龙尊座。” 流萤心中一颤,青龙尊座?果然是... 疏远了!疏远了!这才这么几天!林不玄你...呜呜...魔门妖女真好对吧?! 以前抓着人家的龙角可劲使坏儿的时候喊人家流萤妹妹,还直夸好棒的...现在新人胜旧人啦! 就喊人家青龙尊座! 但流萤面上还是稳重如山,朝林不玄很随意的点了点头。 “拜别青龙尊座...”苏若若连忙念了一声立刻转身就逃,化作一缕遁光,消失于天际。 —— 清寒潭。 子时。 潭边没有他人,唯有一人一龙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有些略微的阻塞感。 很慌的反倒是流萤,她刚刚佯装出的一副高傲模样,如今也不好放下,可直面林不玄,又很怕他真就疏远自己,流萤面上表情在抽抽,已经有点保持不住了,心里有一股想俯首的心思在自发升腾。 “青龙尊座?” 林不玄一览无遗,他摸着下巴望着高空中的流萤,冷笑一声,见她娇躯如同受凉一般狠狠颤了一小又补了句:“你胆子还蛮大,敢凶本先生的若若?” 流萤瞬间感觉到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听得林不玄如此不善的语气,一时间竟不晓得该喜该怒,只晓得赶忙撤掉自己的架子落下身来,然后她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 “流萤没有...流萤不敢。” “本先生是说过人外可为青龙尊座,但...你好像对若若有些许敌意?流萤若是不喜为我所用,只要告诉我一声,本先生自然会点化你体内的心意丹。” 林不玄眸光如刀,刺得流萤小退两步,他继续道: “而你伤一好,大可以乘风而去,或者说...你要本先生向你俯首?” 听得此话,流萤心头一瞬慌张至极,急急忙忙拉过林不玄的手然后感觉不妥,换成了衣角,乖乖跪俯下来恳求道: “龙奴不敢...请主人责罚...” 六十五.烙印 林不玄平静地看着跟前跪地战战兢兢的流萤。 她颔首低眉,听得林不玄的轻笑,这天道劫雷都无法动摇的真龙道躯便是一颤,伸出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不敢也不舍得放开。 林不玄轻轻捏起这外人都不敢想的青龙尊座的下巴,勾到她能正正好好看到自己的角度。 分明是天下无二的流萤尊座,却是连对视的胆子都没有,整具娇躯花枝乱颤。 林不玄还未开口,倒是流萤先说: “还请主人...不要抛弃流萤,流萤什么都肯做的,就是主人现在要,流...龙奴也可自断修为。”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听起来有些太卑微太可怜了。 林不玄感到讶然,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已经相当简单了: 一是借由苏若若骑脸,打了一手憋屈牌,引出流萤高傲心性下深藏的吃味与嫉妒; 二是假装本先生心中第一早有人选,是一手心理牌,要的就是让她心里产生这种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的感觉; 而三则是给流萤一种,你大可以走你的阳关道,我走的独木桥的,你要是愿意,你我素不相识也没关系的感觉。 很基础的欲擒故纵而已,男人应该都会吧... 三管齐下,林不玄是猜想过流萤可能会当场俯首,但没想过,她反应这么大,居然愿意自废修为? 这话但凡是个正常修士都不会说得出来,在大离人士眼中,修为远比命重要,没了修为生不如死。 林不玄入乡随俗,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修为不够确实四处碰壁,好端端丢失修为无异于坠入深渊。 而流萤这话就听起来有点自甘堕落,她的心里这是已经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形状了啊... 林不玄觉得自己也不真是什么坏人,为了欢愉一时而让流萤断修为?那是什么人渣行径?就是流萤一丝不愿都没有自己也不会去动这个念头。 再者说了,以本先生这修行速度,要到元婴境不是手到擒来? 流萤眸光都不敢看他,手还在抖,林不玄心底微微泛起些心疼,攥起她的手,再为她理顺娥首三千青丝,缓声道: “流萤既然愿意俯首称臣,那本先生肯定不会抛弃你,毕竟我林不玄也不是什么坏人,至于自断修为...我也从来没有将流萤当做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奴看,流萤我也很宝贝的好吗...” 得言,流萤猛然一抬头,一双黯淡的龙瞳之中忽然光芒乍现,不可多得的龙之泪又“啪嗒啪嗒——”滴落在地,化成晶莹剔透且很纯正的玉石。 流萤小心翼翼抱住林不玄的腰,很亲昵地用头蹭蹭他的小腹,欣喜道: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不弃之恩!流萤此生不忘,主人若是排解寂寞可以随时...” 流萤发觉林不玄看自己的眼神带了点点古怪,才是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对头,可...龙性本来就如此,本尊压抑了三千年,都怪你的心意丹! 弄得本尊全部都溢出来了!根本...根本不可能把持的住嘛! 明明你害得人家成这种样子居然还嫌弃人家...什么主奴明明也是你强迫...等等,不对,本尊好像没被强迫啊?! 本尊...本尊...啊?! 流萤心里想的乱糟糟的,但总之那种揪龙心肺的若即若离感终于消散地一干二净,她心里好受的多了,软软转了话锋道: “主人既然不视流萤为奴,那视流萤为何物?” “宠...也就是宠物,或者说坐骑?” 林不玄打量着流萤,回想起鹿州那数百丈龙躯,何等气派,且青龙尊座,当属世间独一无二,想骑她很久了,嗯...两种方面都想。 “是...好!”流萤连连点头,心里更是雀跃,是宠!居然是主人的宠! 本尊这不就有与苏若若叫板的资格了? 林不玄望着由于欣喜若狂而尾巴都不知道何处安放的流萤,轻轻扶了扶额,堂堂青龙尊座,居然会因为成宠而开心到尾巴乱甩? 虽然很丢龙面,但...还蛮可爱的。 林不玄咧起嘴,冷笑一声,“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方才说好的惩戒,流萤想就此逃过?” 流萤身子一软,面带桃红,微声道:“那就请主人...肆意妄为?。” “哦...那看看逆鳞...” 林不玄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百媚横生的流萤尾巴忽然僵在空中,她挪了挪嘴唇,即刻求饶道: “只有这个...这个真的不行的!逆鳞的话...会比龙角龙尾还要特别的多,流萤现在修为还没有恢复,以主人之势...会马上就...马上就死掉的!” “那流萤你自己动手给我看看?” 林不玄话语间小退一步。 “什...不...流萤不能...” 流萤后悔自己的摆的媚态,这太羞耻且屈辱了,对一条龙来说,这几乎是最大的羞耻事,逆鳞,那是要压藏一辈子的东西。 但她盯着林不玄的眼眸,缓缓松开了双臂,刚刚披上的旗袍又被自己解了下来。 而后她光洁的小腹往下一枚青玉般倒嵌着的鳞片缓缓现出原型。 林不玄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看上去与流萤化龙之时的一般龙鳞无二,只是倒了过来,质地明显更好而已。 而且看上去很脆的样子...像通透的薯片,吃起来估计是青柠味的... 流萤被盯地浑身泛起樱色,林不玄作为人,自然不晓得这对别人坦然露出逆鳞是何等的屈辱且羞耻。 这么说吧,假设流萤之前还满不在乎林不玄,现在给他看了逆鳞之后,那就已经是打上了一辈子的烙印。 流萤咬着牙稍微点点,发出闷闷的哼声,刚刚站定不久的高贵龙躯,当即又软倒下去,双眼迷离地倒在潭边。 林不玄很好奇,这逆鳞真有如此之能? 然后他凑上前,掏出剑,捏着剑尖轻轻划过,可纵使逐鹿也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很快就会消逝。 看着流萤咬牙翻着眼白轻哼的样子,估计也只能欺负欺负她而已,修为不够连刻字都是难事。 林不玄想了想摸出一只笔,缓缓在那一片逆鳞之上写下了“不玄”两个字。 笔墨落上便即刻沉入那块温玉之中,大离慕仙,连墨都有仙墨,这种墨是百年不会褪的。 那片逆鳞之上好似本来就存在这样的一个深深的烙印,流萤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掉了,或者说,她早就期待着这一天? 流萤死死咬住牙双手抱住脑袋也于事无补,软玉般的足尖死死蜷起,悠长且温润的龙吟声响彻云霄。 在林不玄最后一笔落定之际,潭边下起了深冬都见不到的大雪。 潭边有人伸手,接过雪花,然后将之捏碎,道: “林先生好忙啊...” (记一下,这里欠两个番外) 六十六.戏幕将起 潭边有人踱步而来,一席黑裙遮月,掩不住她绝代风华。 她手中摘落的雪方才碎开,出言微寒,听不出夹带着什么感情色彩。 裴如是。 林不玄耸了耸肩,意义不明地回了句: “忙啊...忙点好啊...” 身旁的流萤一声不吭地猫起身子溜进潭中,只听得“扑通”一声,岸边又重新是两人对视。 林不玄摸了摸鼻子,眼前的情形就像是一物降一物,心中颇有一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感觉。 只不过...裴如是这条幕后大鱼面无表情,双手抱胸,挤出一个很是引人注意的姿态。 林不玄无厘头的怪话听得多了,裴如是深感无甚所谓,见如今他姐妹一对又捉拿青龙,要置气于他? 也不想,毕竟这与本座能有什么关系,待至若若幡然醒悟来诉苦的时候本座给你一拳便是了... 但...青龙尊座怎能曲意逢迎成这样?心意丹...竟有如此之神,而且听若若所言,林不玄有没有心意丹,是以假丹骗流萤的,难道是这青龙尊座原本就是只外冷内热的骚浪蹄子? 她心里以为服丹被林不玄眼神牵制激发了积压了数千年的情绪?要不然如此高高在上的尊座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摆出这种姿态来? 反差实在是大的很...有点说不通。 裴如是早就隐在潭边了,这一处今夜的门内弟子也早就遣散了,料想林不玄已答应她入局,时日无多,再别又要些时日不说,皇帝座下也自然危险,他要与若若缠绵诉情自己也不打算管太多。 裴如是暗戳戳躲起来也只是为了看看林不玄和苏若若能玩出什么花头来...虽然裴如是很不想承认,但她也必须认清楚一点儿,自己从未有过道侣,对于男女之情,也的确没接触过。 她潜修数百年,近日忽然从苏若若嘴边时常挂起的浅浅微笑中能尝到几分情愫的味道,很奇特...很令人着迷。 于是裴如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渡劫问道。 观情所往,自然能动道心,且,裴如是感觉自己的道心确实是在松动,一方是本座的宝贝徒弟,一方是本座有想...本家先生。 看到两人相拥,裴如是有点烦躁,心念一顿,得出结论: 此事绝不可能对修道有帮助!本座道心愈发不空明澄澈,何来增益一说?! 林不玄这厮定会害了苏若若! 但裴如是也没出去,仍是冷眼旁观。 她心里想的是两人意乱情迷在这清寒潭耍玩,惊扰流萤尊座清修借流萤之手惩戒一下二人的。 而后,流萤是“嘭——”地跳出水面,裴如是心中有点儿看林不玄传给她的什么“妻子女儿住狗窝,仙尊归来一声令下...”小人书时的忐忑与舒爽感。 流萤身为青龙尊座,威势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裴如是感觉就单单只以威压相论的话,自己都略败一筹,不过...也是好事! 既然若若已然羞愧遁走,那林不玄不得被青龙尊座迁怒?! 好极了! 让你上次骂本座! 然后在裴如是错愕的神色之中,高高在上的青龙尊座缓缓地...跪了下来,模样极度诚恳,语言极度卑微。 裴如是一度以为自己这几个月忙本家的事忙得太累了看错了,直到流萤掀起自己的逆鳞,任由林不玄涂画。 裴如是感觉自己拜了几百年的道在崩塌,她忽然觉得人生好幻灭。 也不是没有料想过心意丹...但林不玄又不能真强迫流萤,而且他甚至连装个强迫的样子都没有... 裴如是觉得林不玄这个人有些离奇,言行举止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但他却又意外地和大离契合的很好,打开了裴如是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局面。 什么骗龙骗圣女,把这个少女心肺把那个仙子心肺的...关键这人还意外的深情,太古怪了。 裴如是有时候也会觉得林不玄这个人好有意思,想试着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却发现根本代入不了,也就不能揣测他的想法。 大离崇武,大离以外也应该一样崇武,假设他真一介凡人,要跨越位面而来? 这事不可信,那同为崇武地界,林不玄为何这般奇特? 胆大包天也就算了,他的想法还都很玄妙,什么诗词歌赋喽什么小人书喽,什么烤物炸物的吃食喽,虽与大离有些宗门类同,却又别出心裁。 裴如是不是白痴,当即将这些所得都沿用起来,若是时机得当,那就是他入宫之后,公于天下挪动时局...当然了,这时间把控也是林不玄的局。 构思精妙,令人折服。 而他如今根骨奇绝,剑心通明,你要说这样的人是个凡人? 我不信。 说不好是个高人落凡体验生活? 那似乎就说得通了,毕竟高人的眼界就该不同些,或许他也是来体验情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因为第一眼见了若若?裴如是没来由地有些微酸意。 —— “不玄见过裴宗主,今夜不早,难道是皇城之内有动静?” 林不玄的话勾回裴如是的心绪。 她心中一紧,本座居然失神了?! 这怎么可能? 本座上一次失神那都是百年之前的事了...一定是最近过于疲乏了,一定是。 裴如是手捏裙角,面上却也不改色,缓缓道: “林先生的猜想是对的,皇上此行北上凉州是与九亭寺密谈,此届天子论座之下暗流涌动,正道与朝廷勾结,不晓得要哪家同门遭殃。” “那皇上几时回宫?” 林不玄开口道,终于到了正事的环节,本先生送别若若的时候就已经清心寡欲了啊,还好你这妖女头头没有媚我... “计划无变,先生当真料事如神,此举你被本家逼迫之际正巧拜入宫内,以这狗皇帝的心术,那肯定会拼命保你,而本家看似与你有仇。” “那么...不管那皇帝原定要找谁出头,天子论座当日,必对本家下杀手讨好先生,而你我联手,尽得大离。” “不过...”裴如是肃穆干净的声音一顿,她学着林不玄摸了摸下巴,问了句: “不玄你真的不想与本座同分天下?若是事成,这大离有先生七成功劳,就是挂名为离帝也好啊...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称皇称帝么?” 林不玄没好气地摆摆手,道: “我是个俗人,贪财好色,什么皇帝?你看我像是有心思管人的样子么?再者说皇帝这地位只会束缚我,还有这事未成定论,大离瞬息万变。” “另外,那本家对外宣称忽然决裂要追杀我的原因是什么?我思来想去都想不通一个合理的造假契机啊?” 裴如是忽然笑了,一字一顿道: “很简单,一个人,苏若若。” “四个字,让她怀上。” 六十七.今晚不妥 “宗主居然还有如此谋略,当真妙极,只可惜眼前时间紧迫...” 林不玄严肃下来,皱着眉头,然后对着裴如是正色道: “不过...还请师尊放心,这事我必办的严丝合缝,今晚就把若若拿下。” 裴如是一愣,望着林不玄分明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却又装作一副‘都是为了宗门大业,我一介市井小儿身不由己’的模样,想气也气不出来,反而觉着有些好笑。 遥想自己刚刚还在感叹林不玄心思缜密,现在裴如是感觉自己所有的才思都被摁在地上狠狠蹂躏了半个时辰。 眼前的林不玄已经跑起来了。 裴如是蹙起眉,这只不过是个说辞,当然不可能是让他抓紧时间办事儿的意思... 就算是让,那你也来不及,大离修仙界,修为越高,天赋越高者,后代往往都是天资奇绝,所以...一般来说修士的孕气都不会太好。 一发入魂? 差不多得了,哪有这种概率? 几率低的无异于跌下悬崖别有洞天,什么遗老仙尊秘法就端端正正摆在其中等一位有缘人上门,然后这功法还一看就懂,一练就会... 裴如是心里头嘀嘀咕咕,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维也已经开始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而她身影飘忽向前,拦住了林不玄的路,站在他跟前,裴如是伸手握住了这个男人已经在解扣子的手,然后她略觉不妥,连忙掸开手,脸上却依旧平淡,问: “先生欲往何处?” 林不玄急匆匆道: “弟子此去以锻体之境鏖战元婴,师尊不必记挂,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玄早就做好准备了...” 裴如是再度被气笑了,你去个若若寝房居然搞得比答应去往皇宫那天表现得还要壮烈,本座真是看岔了眼,当日居然还有些感动... 如今什么一去不复返?那怕是坠倒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吧?! 林不玄当然不会不知道这有身孕只是个对外的说辞,他激灵着呢!揣着明白装糊涂,馋若若很久了吧... 裴如是是很想告诉林不玄你要是此次长安凯旋,本座就应允若若彻底交由你好了,但是不能如实告知。 林不玄之前告诉她这种话叫做什么“flag”? 还问她是不是说过这种话的人都没结果了,裴如是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 九亭寺的前任方丈曾经说过讨伐执柳宗之后就隐退深林,然后他就被裴如是一剑斩了; 无天阙本来是一脉大宗,宗主说晋升至渡劫境就去纳几年前见过动了心的女子为妾,还给朝廷看了画像,然后他问道突破当日被人暗算,当场暴毙... 类似的剧情还有很多。 裴如是当即就觉着林不玄这话不无道理,她便只在自己心里想想。 按时间算,这分别一两个月,也够若若静心潜修了,再者...林不玄的天赋很不错,其实裴如是心知肚明如今二者撮合,算得上是互补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有益而无害... 但裴如是不想妄自论断,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自己不想说,要不然眼瞅二人如此升温的样子,自己这宝贝徒弟不就一拱手变成了别人的形状? 那多多少少有点...? “色欲熏心。” 裴如是回拢心绪,她恶狠狠地剐了林不玄一眼,本欲打趣儿的那句“那就祝助先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而后凯旋而归”是挂到嘴边话锋调转: “本座何时让你对若若真上手了?你随随便便欺负两下就欺负两下,动什么真格?这什么有孕,你以为很容易?” “此计是如今最简单最令人信服的翻脸方法,只消说什么胎息已成,本座勃然大怒,准备以宗规处以极刑,结果若若暗中救你,放你从后门跑了,然后全京州戒严,本座本就喜怒无常,如今怒起要捉人,京州谁敢说一个‘不’字?” “至此,全皇城上下能救你的且正欲与本家撕破脸的,只有一个朝廷八扇门而已。” “总之,这不过是个说辞而已,至于你想那真事...今晚不妥。” 林不玄若有所思,他顿下了脚步,长长哦了一声,忽然一笑,对着裴如是直言道: “这剧情熟悉的呀...原来师尊也偷我小人书上的糟粕还现学现用了?” 裴如是微微往后踩了一小步,然后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脚尖碾了碾地面,她冷声道: “玩弄谋略之人的事,怎么能叫是偷?这叫......合理运用。” 林不玄得见裴如是一面这般念叨一面有些细微嘴硬的神情,一下子笑的前仰后合。 “你...你笑什么?!” 裴如是冷冷一哼声,扯了扯自己身上如墨般的黑裙,话语中带着点点嗔怪的味道。 林不玄自然不想继续激裴如是,毕竟还没有动骑师咩祖的念头,再者就是裴如是与若若性格始终有些相悖,气急真上前给他一顿收拾也说不好。 林不玄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道: “敢问师尊可告知的情报,皇上回宫还有多久?宫内兵力如何,眼线又是谁?” 裴如是呼出口气,心里有点如释重负,伸出一根修长玉指回应道: “明日入夜,若是速度正常,皇上就会正好回宫,所以今夜本家追杀你的消息就已经开始散出去了。” “至于兵力,天子论座是大头,皇宫内兵力会在整个八扇门的八成到九成,料想还有九亭寺这个变数,那就是只多不少,不过先生自然不比多虑,以你的修为来说,一旦败露过早...本家可以即刻为你风光大葬。” “而至于眼线么...时候到了你二人自然会相见,不过...此人你一见,或许还会感到些许诧异。” 林不玄看着眼前的裴如是戏谑一笑,问了句: “我们见过?” 裴如是不置可否,“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你一定听说过。” “好了,夜已过半,时日无多,离晨至没有几个时辰了,先生还想做些什么?” 裴如是终于开始踱步往前,然后她望着月亮,头也不回地轻声问。 “那我就回若若寝房吧,陪她睡一会儿。”林不玄一本正经,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贪啊欲啊的,反而很干净。 裴如是刚刚回过头来的眼神微微一滞,“你也舍不得啊?” 林不玄颔首: “江湖险恶,朝堂更甚。” (宫里的内鬼竟然是...) 六十八.处处桃花 十月十七,皇城有雪。 京州风浪四起,来自执柳宗的小道大道消息已经炸了,大离的报都赶忙着回炉。 执柳宗的林先生私下违反宗规以致于苏小主体内紊乱,道心波动,对她未来天赋造成了极大影响,导致裴如是勃然大怒,当即翻脸要按宗规凌迟处死林不玄... 不过林不玄却被苏若若暗中施以援手放了出去,现在整个京州分舵的执柳宗妖女都在搜寻林不玄的身影,裴如是亲自悬赏,要求是活人。 这重磅消息瞬间在整个京州沸腾,掀起浩大风雨,宛若变天。 于是乎,如今京州的长街御道之上,无人逗留,被迫出行的修士也是各个裹紧衣衫闯入雨雪,生怕被人截下。 大多数酒楼茶楼都是关店暂避,执柳宗正在怒头上,谁也不敢妄论这帮魔门妖女会干出来什么事。 如今京州封锁,裴如是只手遮天,只允进不允出,修士人人敢怒不敢言。 —— 唯有月满楼还照常开着,毕竟后台是八扇门,朝廷这个底子还是有的,里头还有不少不怕死的坐捧茶杯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据说是那林不玄撬动了苏少主的道躯才...” “你是说那厮把少主给...啊?!苏少主生得如此娇俏可人居然被个锻体境的凡俗给玷污了,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啊!” “你不服也没用...人家什么都做了,不过...现在连命都要没了,羡慕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何况这苏少主岂是牡丹花能比的?” 有人茶杯一掷贼兮兮道:“嘿嘿...你们消息还是不灵通啊,我可听说苏少主一发入魂,胎息已成然后裴宗主才大怒的,不然你以为...” “什么?我听说的是裴如是与苏若若争宠不得,心生恼怒啊!” “啊?消息不是裴如是怀了?” 林不玄坐在茶楼的角落里,换了身长衣,头埋低偷偷听着这帮人乱七八糟的传言。 然后他终于起身,感觉再听下去迟早得憋不住笑死在这里。 没想到苏若若稍一露脸便在大离传得这么开了...不过也是,毕竟之前她都是杀人放火,劫道越货,这乖乖扮成小狐狸还很少见的没有动手,那确实是巨大的反差。 此事能在大离掀起如此风浪,若若她也是有功劳的。 林不玄没让裴如是传消息传的那么露骨,遮掩点隐晦点,结果反而更像真的了。 如今修士之中的互相谣传已经真假难辨,不过只要知道一点——林不玄被执柳宗通缉,就行了。 全天下男修都想杀林不玄,如今这消息算是好事,且...自从上次露面就被无数修士记挂的苏若若居然才这么几天就被.... 实在令人痛心疾首,一定是这魔门妖人对同门师姐下了药! 不然裴如是怎么可能怒成如此? 但...心生不满归不满,要说真拿起兵刃上街寻林不玄人的有几人? 毕竟...悬赏归悬赏,那也得有命花不是? 裴如是亲自抓和谁见义勇为上交是两码事。 以苏若若的心境,情劫了断,只会比以前更狠,谁现在捉了林不玄被她以后查到,那就是万劫不复。 —— 林不玄刚刚行至月满楼门外,就被人一把拽进了个小巷,捂住了嘴。 他心头一惊,坏事了,这是遇上大义之士了? 林不玄的眼神缓缓向下,这只手很白,很纤细,遭重了,还是个女流氓! “别慌...在下是来救林公子的。” 来自背后的声音听得出想尽力体现有几分抚慰的意思,而她将手放下,林不玄缓缓回眸。 “柳半烟?!” “嘘!公子小声些!”柳半烟见林不玄大手大脚,连忙嘘声,自发将手指竖在了他的唇上,眉头紧蹙,东张西望着微声道: “几天前,半烟冤枉了先生,公子却没有当场发难,呈公子一情,所以今日特来还情。” 林不玄点点头,这算是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本来的原计划是掐着时间瞎逛然后被逮住慌不择路跑入宫内的,结果半路杀出个柳半烟? 林不玄打量打量她,这姑娘言出必行敢作敢当,倒是有些意思,这才像个正道。 柳半烟提着剑,十分警惕,眸光来回扫过这逼仄的小巷,再三确认无人之后,才是抬眼望向林不玄道: “林公子你真的把苏少主给...?” 林不玄颇感骑虎难下,只好点点头,“是。” 柳半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然后她喃喃道: “好厉害...” “?” 林不玄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感觉这柳半烟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便是转了话题,问: “柳仙子今日特地来寻我,是有能破局的办法?如今京州的关口都有执柳宗的人把手,大街小巷眼线遍布,如何走脱?” 柳半烟微微一愣,戳了戳手指,摇头道: “...没有,半烟是想,过了今日可能公子就...这人情也就无处偿还了,所以...我想尽力而为,先生有思绪么?” “半烟是元婴境,可以御空,公子可以骑...呃,趴在我背上。” 林不玄扶额,这也太直了,你们正道都是一根筋么?后果也没考虑就跑上来了,这被抓住怎么解释? 或许算你重情义吧,但你这是好心帮倒忙了啊... 等事了回了宗若若上来问本先生“师尊说送你入宫的时候正好抓到你和柳半烟飞在半空中,原来你是又幽会去了?” 我如何解释? 林不玄颇感无奈,只得问: “如今京州之内,哪家宗门能与执柳宗叫板?无天阙可否?” 柳半烟摇摇头,“在京州的分舵只有顶流宗门能设立,我无天阙太特殊,且...裴宗主大怒的话,三宗主齐出才能拦她,而现在入京的只有师父一人。” “其他宗门的话...半烟就不知道了。” 林不玄捏着眉头若有所思,“我修为不够不足以御空,想她们不会过分提防,入了夜借着天黑说不好能遁出去,现在先往长安走吧...” 柳半烟眸中一亮,朝林不玄点点头,抱起剑往外探了两眼,猫着腰带他过街。 —— 裴如是在上空抱臂观局,林不玄是说让她不用时刻关注自己走向,严格按照计划来。 但裴如是想...未免跳出些许眼红修士拦路,还是要管他的,毕竟假如他有点不测若若会心疼难过的嘛... 本座倒是无所谓你的死活,若若重要喽...今天早上妮子还红着眼眶说她心里毛毛的... 结果,谁晓得这浑人这么招桃花?跑到哪里都有姑娘拦着护,下面这个柳半烟探头也就算了。 宁羡鱼你蹑手蹑脚地上街做什么?真是个呆瓜... 裴如是深感不安,搞不好林不玄进了宫还真能多带两人回宗... 那若若这小妮子肯定比不过那些宫里的妖艳贱货啊,如何夺位? 六十九.满足本宫的要求 夜色将近,长安城内打起烛火,这是林不玄初次上长安的街,虽然不是光明正大,且街上行人店铺少之又少... 但眼前的灯火一路连绵点缀到皇宫,各种色调非但不显纷乱,反而交相辉映,借着小雪,犹如一场朦胧的幻梦。 只可惜林不玄现在并不能好好观赏雪夜灯火,被迫缩在长安的巷口,左边的柳半烟轻手轻脚地压着剑,右边则是宁羡鱼抱着他的手。 林不玄有点头大,宁羡鱼你怎么也来了? 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原计划中就没有告知除却三个当事人以外的任何其他人这一环,所以宁羡鱼也算是个变数,结果她还就真来了。 宁羡鱼一来就表明立场,声称自己也是呈情于林不玄的,而后,两位天之骄子互相点头示意便相安无话。 这两只妮子都是那种有点呆有点淡的那一型,如今分明三人几乎紧贴,却也没有过分的旖旎,林不玄根据经验揣测了一下,嗯...宁羡鱼确实能做苏若若的姐姐。 “已入夜色,但空际之上的遁光都会被执柳宗拦下排查,要想借夜遁走也无从下手。” 林不玄缩回了脑袋,轻声道,“已是死局,两位仙子还是别躺这趟浑水了。” “未必...执柳宗在京州分舵的门徒没有这么多,不可能兼顾每个死角,想必有很多是分神幻象,只要找对一个,就有机会...” 柳半烟摇摇头,手中的长剑轻轻一划,发出轻盈的声音。 林不玄有些难过,我也不是真想躲了跑啊... 这眼瞅着已经入夜,皇上马上就要回宫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身边的两女子死死压住他还一个劲劝慰道: “有机会的,公子不要自寻短见,要是被裴如是捉住,定会生不如死!” 柳半烟十分正色道: “我先遁光上前观览执柳宗分布走向,还请宁仙子把关。” 宁羡鱼点点头,双手拉住林不玄。 望着那遁光飞起,宁羡鱼终于直勾勾地盯着林不玄问: “不玄你真的把若若妹妹她...?” 林不玄对上宁羡鱼这足以穿透轻纱的眼神,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作答,只得模棱两可道:“所谓通感...” “铛——”的声音在他刚刚出言的时候响起,很清脆很响亮,两人急忙抬头,空中已有博弈,一方是执柳宗的姐姐,一方则是柳半烟,她的剑印着月,出招伶俐且干净。 “走!” 宁羡鱼蹙起眉头,牵住林不玄的手急急忙忙让长安城内行,柳半烟身为无天阙剑阁传人,裴如是不会轻易下手的,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树太多的敌。 两人刚行巷口,便是跳出好几位身材窈窕的门内妖女,她们一齐咯咯笑道: “见过林先生。” 宁羡鱼捏紧了手里的玉笛。 ———— 长安城,大离都城,皇宫所在。 这一个月长安城先后受灾,先是天降蛟龙,然后是裴如是大闹前殿,如今则是捉拿林不玄一事,刚刚新建完的皇城前殿又开始裂了些口子。 两边元婴论战,一是剑术二是笛声。 林不玄倒是觉着开拓了视野,女人打架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柳半烟和宁羡鱼已经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但...执柳宗的底蕴明显更深,这帮妖女皆算前辈,而且人数众多,纵使天之骄子,想要取胜也是天方夜谭。 林不玄终于开始感受到执柳宗的实力了,这还只不过是京州分舵的冰山一角,怪不得朝廷八扇门都不太敢招惹... 然后他就被几位或许眼熟的妖女姐姐拿刀剑指着举起手靠后走,一脸死而无憾。 “林先生啊...你实在是糊涂...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的,小七觉得,宗主也有些意气用事,但...宗主的命令大过天,林公子,小七多有得罪。” 顾七踱步上前,望着分外眼熟的林不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七得你先生一声姐姐,就帮你解脱了吧,若是落到宗主的手里,那是求死不得...” 然后她就抽出一柄双手苗刀,很重,很利。 林不玄眼睛一跳,“顾七姐姐你待我不薄啊?” 顾七又叹了口气道: “都到这一步了,公子就不必谢我了。” 林不玄有点懵,我真没想谢你啊!没必要吧?!真没必要!师尊救我啊! “铛铛铛——” 适时,有撞钟声响彻整个长安城,所有人缓缓回眸,几步之遥的皇宫内忽然恍若白昼,有太监发出尖锐的声音: “皇上回宫!闲杂人等全数退散,长安城内不准兵刃相向!” 顾七身影一顿,收了苗刀,朝林不玄使了个抱歉的眼色。 林不玄一时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情这三位都是好心,结果都办了坏事,最后一位最离谱,他只能点点头表示理解。 而此时有人破空而来,那是一束黑如长夜般的光,如墨般深沉的真气在她周身沸腾,狂欢。 依稀能看得出是个很英气的女子,裴如是。 她的掌法自天而降,林不玄明知这是假的都有些胆寒,这种孤注一掷的演法,也就裴如是能打的出来了,不过...很符合她的性子,很真实。 “嘭——”的一声炸响,天际之中排开数百丈气浪,有人拦下了这足以开天的一掌! 他负手立于皇宫之上,白须白眉,身上红蓝相间的蟒袍标志着身份。 奇门天师,八扇门之首,大离帝君身边人,渡劫神境。 皇宫之中四面八方瞬间涌出无数八扇门的人。 裴如是冷哼道: “本座亲自诛杀恶徒,八扇门也要管了?” ———— 林不玄被这一对招的气浪当场击飞,在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他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个将脚踩在他胸膛上身着大红凤衣,淡樱长发高高盘起的女人。 大离皇女,赵红衣。 “林先生?好巧好巧...你醒啦?” 她莞尔一笑。 “现在外面的人都想杀你,全京州只有本宫能救你哦,不过...本宫有个要求。” “什么?”林不玄下意识发问。 然后他就看着赵红衣轻轻坐在宫内的雕花椅上,玉腿高高架起,一只足尖轻轻褪去鞋,借着月色能看到那轻纱下软玉微微弓起。 她一字一顿: “只要你舔本宫的脚。” 七十.读心 林不玄立刻跳起身来抓起赵红衣那只鞋袜半褪前伸的如霜玉足,铆足了劲上去就是一... 一巴掌打在这位大离皇女娇嫩的脚心上。 足心传来微微的疼痛感瞬间让赵红衣嘴上勾起的笑容当场凝结。 疼是不疼,她再怎么说也是将入元婴境的修士,天赋或许比不上苏若若,但放眼整个大离,排上一流后辈没什么问题。 林不玄不过锻体境,这一巴掌能带来的疼痛感微乎及微,哼都不哼一声,但赵红衣感觉很不爽,就好像这一掌直接打在了她脸上。 有辱本宫颜面...难道我...不好看吗? 她下意识将自己的腿抽回来,心中刚刚升腾而起的“呵...男人不过如此,本宫果然艳绝天下!”的欣慰感瞬间变成了: “你敢打本宫?!全大离都没人敢打本宫!” 赵红衣心中的羞耻愤怒不解在互相交杂,父皇都没打过本宫! 你还第一个握过本宫脚的男人,结果...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你个锻体境好大的胆子! 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林先生么?! 就算是,本宫也高你几级! 林不玄看着眼前怒意盈盈的赵红衣,微微一笑,道: “若若五年前就打过你了。” “呵,就因为你这贼子将人家苏若若...道心搅乱如今才会落得被裴如是满京州抄斩追杀的下场,结果现在居然还心心念念个不停?得了失心疯了吧!” 赵红衣穿好鞋袜,咬着牙冷脸指着这出言不逊又揭旧伤疤的林不玄怒道。 “要逮我的人是裴如是,又不是苏若若,我为何要记恨自家夫人?” “那你还害她道体受损...虽然本宫听这消息开心就是了,不过...你念念不忘的苏若若估摸着会被软禁甚至会被裴如是强行静心,往后,苏若若都未必能记得你。” “而纵观大离时局,全京州只有我朝廷八扇门能留你一命,你不讨好本宫,信不信本宫将你逐出去?!” 赵红衣非常自信地再次翘起腿,凤眸一挑,声音中带了些许妩媚,然后她在抬起脚,“本宫念你方才刚刚落下思绪不清,再给你一次机会,来...自己脱本宫的...” 林不玄又扬起了手。 赵红衣这只皇女很有自信,林不玄并不厌恶这种自信,不过...虽然你确实颇有姿色,但...为什么癖好如此独特? 林不玄当即得出结论:越是控制不了别人的人,难得见人能为之所用,便越是想控制别人。 “殿下请自重。”林不玄轻描淡写,扬着的手还没有放下。 赵红衣倒是缓缓放下了腿,冷声道: “宫女侍奉本宫沐浴之时,皆对本座赞不绝口,甚至说本宫之足比白玉更通透,比...桌上这壶外邦进贡的果酒还要香醇!林不玄你让本宫很不满意!” 林不玄偷瞄了两眼,赵红衣腰细腿长,柳眉凤眸,而她确实也没说错,虽然自信,但也没有到过分自傲的地步,而且她有自傲这个资本。 但林不玄觉得不能低头,这刚一入宫就折弯了腰,这还得了? 那身份就出现了大问题,就像是...皇女看重落魄书生,然后被迫入赘。 这地位差距就拉开了,从能与国师论道的大士,变成皇女殿下的忠实拥簇,两者权势差距太大。 看你这粉毛皇女看见我暗中开心的神色,想必是手底下实权太少吧? 更别提这行径有辱颜面不要说,还折煞了本先生本就没塑造完成的正人君子人设,简而言之两个字——没门。 想得倒是挺好,你舔我...手指还差不多... 林不玄目光顺着赵红衣的芊芊玉指往桌上看,确实有一壶散着点点清香的酒,皇女殿下待遇就是好,这才刚刚回宫逛后花园呢,酒啊果啊都备上了... 林不玄心思一动,端起酒杯,对着赵红衣认真道: “既然此酒稍逊殿下之躯,那不玄自罚三杯。” 然后赵红衣就看着林不玄“吨吨吨”饮尽自己都不舍得喝的果酒,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成杂,竟是不知喜怒。 他这说的...分明给足了本宫台阶,为何本宫心口还是闷得慌? “你...本宫...” 赵红衣整理措辞之时,不远处的天际有两方交手,在前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璀璨的极光当空折断,如同天阙崩塌。 渡劫之威,足以开天。 赵红衣连忙起身踱步向前,苍穹间翻涌的刀光剑影在她那一双凤眸之中流光溢彩。 天际之上云层深处的交锋只持续了寥寥几息,很快平息下来,压城的万千黑云终于退散,露出一轮月,月下两人对立。 八扇门这边这一位握刀的手明显有些微微颤抖,而纵观裴如是,一脸风轻云淡。 裴如是占上风,对林不玄来说也是好事,那就更加压迫朝廷,朝廷若是不把拿他这送上门来的机会,那就是慢性死亡。 皇子皇女之中的天赋都不及苏若若,奇门天师又敌不过裴如是... 赵红衣双手环抱,自顾自喃喃道: “没想到...裴如是这么强,这两招相抵,连天师都露出颓势,执柳宗的底蕴...远比父皇他想的深得多。” 林不玄隐隐读的出她眼神中藏着些许艳羡之意。 他感觉赵红衣这位皇女殿下身上也藏着故事,林不玄便是试探着轻声问: “红衣殿下有心事?” 赵红衣回过头来,平淡道: “林先生你不必故意亲近本宫了,本宫会帮你予父皇说两句,或者说...都不用本宫亲自说,父皇他如此惜才,而且执柳宗三番五次跳脸,已经触怒了他,你已与裴如是结仇,正所谓仇家的仇家就是自家人,父皇一定会留你的。” 林不玄看着赵红衣双手环抱,那席随风飘摇的大红凤衣也根本掩不住这位皇女眼底深藏着的悲戚,这身锦绣就像是一座贴身的禁锢牢笼。 他缓缓开口道: “殿下或许不知道,我林不玄从不委曲求全,所有的话都是真心。” 赵红衣抬起眸子与他对视,又听林不玄接着问: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赵红衣一瞬间瞪大了眼眸,瞳中有星月交辉,她手中攥着的绸带在夜风中作响。 七十一.斯人若彩虹 戌时才过半,天上雪刚停。 夜风送寒,月下的赵红衣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垂地凤袍,尖锐的寒意刺在她的脊骨,眼前的林不玄眸光很深邃,仿佛能将自己整个洞穿。 赵红衣身为大离皇女,头一次这么想扑在一个相见不过两面男人怀里然后抱着他哭。 但是不能。 正因为她是大离皇女,所以不能。 赵红衣只能抿着嘴裹紧衣裳,终于还是对着林不玄点了点头。 赵红衣感觉林不玄实在是太懂自己了,这才是见的第二面吧? 原来他看人如此通透? 怪不得能轰动整个大离的时局,什么报啊榜啊都是他的名字,赵红衣这才是明白,林不玄真是个神人啊。 “像本宫这种人,世人皆以为生在帝王家,生来就该享尽荣华富贵,天生高人一等,其实哪有那么轻松容易的?” “本宫从记事起就一刻不停研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衣着品行,武学修为哪一样都不能落下,父皇总说什么颜面啊,皇朝啊,天下啊,大势啊...” “也很难的好不好?” “看似本宫要什么拿什么天材地宝什么人的项上人头都是一句话的事,实际上什么都得不到,得到的东西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本宫’。” “本宫犹记数年之前独身立在长安之巅俯瞰大离,大言不惭说要以后站在风浪的最前端,那的确是少时凌云志,然后时间一晃,有个小女孩翻身上台。” 赵红衣随手把玩着空落落的酒杯,神色逐渐黯淡下来,话音戛然而止。 后面的事林不玄都明白了,那是她最高傲最自豪的成名之际。 也正是那一年仅仅十岁的苏若若心高气盛,翻上台去,这估计是这位大离皇女第一次感觉到差距与深深的挫败感。 其实苏若若和她也算是同路人,你二人若是交好,或许还蛮有话题的。 —— 赵红衣当年被苏若若骑脸才明白,只有像苏若若这样的,才是天之骄子,才是“人间第一流”。 所以她记恨的并不是苏若若的“击股”之仇,这是她自己的心魔。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林不玄缓声回应。 赵红衣回眸颔首,十指相交抱于身前,嗫嚅道: “所以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和苏若若的,在凉州的时候第一眼就很羡慕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很深,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感情,那是纯粹的互相心悦,太难得了。” “当时本宫强吻先生,除了嫉妒苏若若又胜过本宫一筹之外,其实还有一股凭什么魔门妖女却能在大离乱世中拥有这般感情的念头。” “说到这个...当时本宫为了气苏若若而自顾自吻了先生,而之后导致林先生更加处于风口浪尖,是红衣孟浪了,红衣向林先生赔个不是。” 林不玄见赵红衣低垂着眼眸,料想她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能理解红衣殿下自然不可能是放浪之辈。” 听皇女殿下亲自回忆,林不玄倒也是念起那樱桃味的唇,他轻轻咂了咂嘴,这一幕正好被赵红衣抬起来的眼眸捕捉道。 她眸子再度睁了睁,嘴唇微张却又合拢,似乎是欲言又止。 赵红衣转过身呼吸沉重,林不玄看得出来她在鼓起勇气,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忽然感觉,其实这位皇女殿下也有点意思的。 ———— 两人沉默之际,眸光又一次转回皇宫之外。 有太监抱着谕旨往前,大声宣告着什么,话中繁文缛节一大堆,大致意思估计就是: 你裴如是三番五次惊扰长安城,已然彻底触怒皇上,但念及天子论座还有一个月,干脆各退一步,前事一笔勾销,而你退走长安,年关不至不准进,你要是不愿意想强闯,那朝廷只好奉陪到底。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妥妥的要保林不玄。 虽然他的谕旨上尽显王霸之气,但...林不玄觉得这一封谕旨上通篇其实只写了一句话:不要两败俱伤,成为鹬蚌。 不过也确实,奇门天师虽然颓颓老矣,行将就木,不是裴如是的对手,但若是拼命博弈,二者同为渡劫,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裴如是也懒得多说,只抱臂冷哼一声,便是踏着万千狱莲悻悻而归。 —— 赵红衣望着一场闹剧的结束,朝廷已然鸣金收兵,接过父皇要亲自见林不玄的传音,她第三次回过头,鼓起勇气问: “林先生...本宫...我...可以抱抱你吗?一会儿父皇要见你,就...就来不及了,嗯,只是抱一下,没有任何深意!” 林不玄点点头张开双臂然后狡黠一笑: “是为了报若若当年的仇?” 赵红衣一愣,紧接着她连忙点头,“啊...嗯!是...是的!”然后她便没了顾虑,大步上前,抱住了昔日仇家的男人。 苏若若对不起...可是你男人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啊... 赵红衣的个子还挺高的,踮起脚尖正好能把头搁在林不玄的肩上,而后...她听耳边的林不玄意义不明地说: “现在,我们心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公分。” 咚咚! 赵红衣感觉自己心里忽然有股很强烈的心悸感,这是怎么回事?!魔门功法么?!好...好厉害! 两人相拥还没有放开,林不玄接着喃喃道: “我以前看书,书上说,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什...什么意思?” 赵红衣缩了缩身子,深感林不玄的意思不是人人都不同,安身立命就好的意思,他肯定有别的想法... 林不玄接着说: “这段话的最后一句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赵红衣一把推开林不玄,低着头跑开两步,她感觉自己心里乱糟糟的,这种情绪不通透,从来没处理过,只撂下一句: “林先生请自重!” 她就迅速跳入夜色里,像一团靓丽的火焰,渐行渐远。 —— 然后林不玄手心里的柳叶形状的符印烫了一下,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软糯的声音: “喂...不玄你知道我其实能听见你说话吧?” 林不玄一拍额头,我淦! 我不道啊?! 这符印居然还有随时查岗的功能?太多此一举了吧? 但他嘴唇努努,道: “我当然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抱赵红衣?还说这般那般的话?!我...我生气啦!” 小妮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鼓鼓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是想听你的声音了啊。” “!!!” “本...本小主,也想你...就一点点!” 林不玄手上的符印瞬间黯淡下去。 七十二.朕可以将红衣赏赐给你 苏若若红着脸开心地在床上打滚,一双小脚丫兴奋地连连摆动,林不玄这个浑人也太...肉麻了吧?! 宫内大能遍布,这直接传音,比飞剑一把还要危险嘞。 居然为了骗本小主忍不住传音,故意做出搂抱赵红衣的举动,林不玄这厮只想博本小主心间一暖? 呼呼...想那赵红衣这呆呆皇女还以为林不玄对她有意思吧? 哼,他这可都是为了本小主!臭妹妹你可往后稍稍吧! 等等! 苏若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林不玄刚刚说他当然知道能传音,也就是说...那句斯人若彩虹也是对自己说的?! 什么嘛! 原来你这么喜欢本小主啊?刚刚分别就想我...嘿嘿,真是拿你没办法! 苏若若紧紧抱着林不玄落下的衣衫,双手捂着脸嗤嗤傻笑,活脱脱一副小痴女的模样... 她在心里胡想胡想,这与林不玄私下说的那个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也一般无二了吧? 他还说...那个迷的纣王魂不守舍的苏妲己是狐狸精来着,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狐妖那样式的? 那...那本小主下次再扮成狐妖迎合你就好了嘛! 宗外传言飞破天,流言到了近乎匪夷所思的地步,谁能料想这正主居然窝在床上冒粉红泡泡? ———— 林不玄当然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打出了双线程的操作。 主要还得归功于苏若若这妮子实在太好哄了,还喜欢自己脑补,或者说,这大离人士都特别喜欢脑补?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每天修道不就需要胡想胡想?林不玄是觉得大离武道晦涩难懂,她们那边就相当做了个阅读理解? 林不玄脑海中的叮叮声刚刚响罢,他思绪重新摆正。 虽然刚刚是割了一批来自赵红衣的新鲜韭菜,但也就还完前些日子一咬牙换先天灵根的债,如今自己的软饭值存量比赤字好不了多少。 说来好笑,身处魔门妖女群中,林不玄倒是有强烈的归属感,日夜见祸乱世间的魔门妖女,只觉莺莺燕燕美不胜收,可如今站到了这光明正大的朝堂之上,林不玄反而却颇感步履维艰。 他现在全身上下的唯一底牌只有苏若若留的符印,不过也就只能挡挡元婴罢了,这倒不是看不起元婴大能的意思,但这朝廷宫中? 那的确是元婴满地走,金丹多如狗,大离毕竟是武学至高,没点修为终究还是四处碰壁。 或许裴如是如今不会把林不玄掏空之后就随手弃子,但...这朝廷就说不好了。 至于薅赵红衣的羊毛?那只能算是下下策,今夜虽然看似交心夜谈,其实不然。 赵红衣今天能与他说这么多,那纯粹是积压在心底二十来年没人看穿的情绪被激发了出来,有些不能自已罢了。 要是明天想去当面再续前缘...那估计这位皇女殿下就会瞬间甩一巴掌把他撂倒然后一脚踩下来堵他的嘴... 毕竟是大离皇女,身份摆在这,高傲的心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像这种软弱动情的状态,她生这么大估计也就这么一次吧。 —— “不愧是林先生,就算被当今天下武道魁首裴如是亲自追杀居然还还有闲心在宫内赏月,果然是有大能者!” 预料的脚步声终于响起,林不玄等了有些时候,远处那一席烫金长袍才是款款步出,正是当今大离圣上,赵元洲。 林不玄当即起身拱手作揖,朗声道: “庶民林不玄,参见皇上,今夜月朗星稀,是个观天的好时候,既然裴如是要杀我,我也躲不掉。” “被这散落的余波意外冲入皇宫就静心静心,不曾想,打搅了皇上的雅兴,在下这就撤离。” 林不玄一脸的不卑不亢,根本没有把现在单独步出的赵元洲当做救命稻草然后一个劲阿谀奉承的意思,反而想着退走。 赵元洲颇感赏识,他便是一抬手,拦下了林不玄,清声道: “林先生请留步,若是你步出宫外,那将是万劫不复。” “而...朕是惜才之人,不如,林先生为我朝廷所用如何?至于安危,先生便也不用多虑了。” 林不玄摇了摇头,“在下相信裴宗主不过是一时气急,日后势必会想通,毕竟鹿州抱龙此事无假,若是其伤愈之后,仍为渡劫,且我与苏少主情投意合,宗主气消就会想通。” 赵元洲微微一愣,然后他背手一招,缓缓道: “呈上来吧!” 他声音方落,背后涌出好几个太监与锦衣卫,为首的捧着一只白玉宝盒。 林不玄一边往他手里望一边依旧不卑不亢道: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妇,就算是皇上您亲自献宝本先生也不能...” 林不玄觉得自己的欲擒故纵功底已经非常娴熟了,仍旧火上浇油了一把,越是此时越不能服软,一开始就俯首称臣,那如何立威? 还是权势的问题,搞不好赵红衣也是安插的一环。 环环相扣就能不但留下林不玄,还将收益最大化,且消耗颇小,这就是帝王心术么? 但很可惜,本先生站在局外啊...自是你踱步而来,已入败局。 林不玄终于看清了盒里呈上来的东西,是一枚沾血的如玉般的碧绿龙鳞,通透至极,不是凡物。 林不玄惊诧道: “此乃逆鳞?!” 赵元洲面色稍颓,微微颔了颔首解释: “方才前殿裴宗主已与天师相博,临走前甩下了这一片逆鳞,林先生的龙,想必已经被裴如是给...妖女终归是妖女,不可信呐!” “至于苏少主,想必肯定会被洗去记忆,最难是人间深情,回头是岸这个道理林先生想必不会不了解吧?” 林不玄捏紧了拳头,眉头紧锁,余光偷偷扫过赵元洲,似乎能看到些微的喜意。 林不玄演戏演得得心应手,这皇帝还以为是我中计了? “哎...”林不玄缓缓摇头,拨开了宝盒,再踱出两步,满脸视死如归。 “且慢!” 赵元洲一慌,急急忙忙喝住他,所谓物极必反,他感觉自己可能施压太大,连忙道: “方才朕见红衣亲自投入先生的怀中,先生也没有抗拒,依朕所想,心中的缺口总能抚平的,先生以为呢?” “皇上何意?” “朕可以将红衣赏赐给你。” 七十三.贻孝大方 皇上的声音有些急促,林不玄倒是颇感诧异。 赵红衣明明是大离皇女,坊市间传说她是皇上最宝贝的女儿,别说直接接触了,就是看两眼都可能沾上牢狱之灾。 林不玄凉州一吻,如今又是扎扎实实一个拥抱,虽说都是赵红衣自己A上来的,但那也肯定足以送入大牢午时问斩了... 再者听赵元洲的意思,他是刚刚是完全亲眼目睹了? 分明当着皇上的面把他最宝贝的女儿给泡了,结果皇上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想把女儿拱手想送? 那皇上你指定是有点... “皇上您可太折煞我了,不玄何德何能受此大礼?” 林不玄的眼神略带猜疑,你我素不相识,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等等! 他忽然想起来苏若若之前在去鹿州的车马上打趣过的一句话:“这狗皇帝男女通吃,但他更好龙阳...” 林不玄当时以为苏若若是在开玩笑,现在一想,遭重了!这好像不是什么玩笑话啊! 赵元洲讪讪一笑,然后再度拍了拍手,左手边即刻有太监呈上一只玉碟,碟中静静躺着一枚赤红令牌,其上有个很显眼的“衣”字。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自然宠红衣,可女儿总要出嫁的不是?而纵观全天下,也唯有林先生能配得上朕的红衣。” “况且...红衣她亲自投怀送抱,想必对先生也有些微想法,这就更好。” 赵元洲又缓缓指向令牌,正色道: “此令,乃是红衣的驸马令,朕给林先生一个选择的机会,一是接令拜入我大离皇朝,二是朕就将...” 林不玄见赵元洲眸光来回打量自己,还不是不善的那种眼神,心中一阵恶寒,连忙攥过令牌,当即打断了他话,问: “那在下唯有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皇上为何要留我一介庶民?” 赵元洲摇了摇头,解释道: “大离庶民遍地,但林先生你绝对不可能是庶民,你越是自谦,朕就越是高看你。” “道体晚成,天生剑心,天赋一列已然冠绝整个大离,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裴如是她没有眼力见,朕可不会。” “而先生谋术谱算想必也是一绝,否则这一位又一位的圣女又怎会倾心?大离乱世,朝政之中正缺一位能站出来指点江山的国师。” “再者...先生先前的谱曲与诗词歌赋朕也都有所耳闻,此等造诣称为首屈一指也不过如此,文宗琴宗,给之几年时间也未必拿出这般作品...” “裴如是太过意气用事,朕自然不会犯同等错误,就算是先生...如出一辙,朕也不会置气,毕竟你二人都年轻气盛,略有摩擦,这很正常。” 赵元洲的眼神很干脆,只有纯粹的利,却没有帝王该有的威,然后他也不待林不玄说些什么,甩甩手直言道: “时候不早,既然林先生已收令,就回东殿寝殿歇息吧,对了...红衣的寝宫在先生旁侧。” 赵元洲话音方落身影已散,看样子也起码是个分神境。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看了看身旁两个笑得贼兮兮正欲上来搀的太监,连忙摆手道: “我自己去。” “恭送国师!” 这职位还没敲定呢,手下的太监倒是喊的一个比一个热忱,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子,估计是以为自己要与红衣殿下幽会了,当然不敢叨扰雅兴。 可恶啊! 本先生如此刚正不阿,专一深情的正人君子人设竟又出现了裂痕! ———— 亥时过半,夜风沾雪。 长安城最高的太清殿楼宇之上,有二人对坐饮茶。 男人身着锦衣,其上龙蟒奔走,尽显帝王气,正是当今圣上,赵元洲。 但他如今却在小心翼翼地为对面雍容华贵的美妇剥葡萄,满脸的毕恭毕敬。 片晌,赵元洲终于开口问道: “母后如何看待林不玄这个人?” 那宫装美妇攥起盘里剥好的葡萄,却也没吃,反倒是莞尔一笑: “他有些意思,写的诗词歌赋的确与那些弄臣小丑所不同,今夜所见,居然还是个不卑不亢的好色之辈,倒是更加引起了本宫的兴致。” “那母后以为...儿臣今日所为是否可圈可点?” 赵元洲面色微喜,缓缓起身给她斟茶。 “呵...可圈可点?你先后亲自下场,所谓的环环相扣之局被人家尽破,你以为是你留住了他?你以为是你赢了?大获全胜?” “不是的,是他站在了朝堂,是他逼你拿出国师的位置,是他逼你打出了红衣这张牌,他的谋,远比你的眼界要宽。” “你不先来过问本宫,就贸然上前,自负!” “你啊,一下场就输了,输得非常很惨,林不玄被裴如是逼得走投无路,他若是真不怕,何须望月?!” “只可惜你父皇珍惜本宫,临死前都没碰本宫一下,要不然,这大离能是你这个蠢材的?” “第一面就交了红衣这张大牌,本宫倒要看看往后那妖国来登门要人你拿什么去给!” 衣香鬓影的美妇冷哼一声,单手撑着蛾首,面无喜怒,话语一句接一句,语调倒是不紧不慢,但听得出她言语间袒露着极端不满。 “儿臣知错,天色已晚,便不叨扰母后憩息,儿臣告退...” 赵元洲战战兢兢地起身,连忙退走。 他身后的楼阁之上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赵元洲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 林不玄摸索到朝廷拨给他的寝殿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了。 这人腰细腿长,不是别人,正是赵红衣。 林不玄打量了她两眼,然后直言道: “殿下不穿......穿点其他颜色的衣裳也挺好看的。” 赵红衣的凤衣已褪,她如今上半身裹入素白貂裘,当然及不上大红凤衣起眼,可奈何她身姿傲人,这双腿林不玄自然过目不忘。 赵红衣倒是面色没什么变化了,显然是有心事,她轻声道: “方才本宫不知道这是故意设局,红衣没有欺瞒先生的意思。” 林不玄点点头,赵红衣不入局他是知道的,但...你终究是个工具啊,在你父皇那里,就是为了关系能随意抛出去搭个联姻桥梁的一枚道符。 他颇感到几分身处帝王家如山般沉重的身不由己,开口道: “我明白。” “如今这一路走来一人没有,想是全被殿下遣散了?殿下是有难言之隐?” 赵红衣稍稍一愣,然后重重颔首,“林先生果真神机妙算,先生是潜龙在渊,终有一日踩云而去,以先生之天赋,日后,这区区大离不过如同刍狗般的踏脚石而已。” “待至那时,红衣有一事相求,至于回报...红衣可以无条件答应先生任何要求。” “何事?”林不玄暗中搓了搓手,这条件开的很足,事情肯定不寻常。 然后赵红衣再度抱了上来,贴着他耳朵一字一顿道: “杀了我父皇。” (要不开个征名楼吧,想名字想吐了) 七十四.那你能帮帮我吗 赵红衣微声细语刚刚落罢就松了手,让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简短的拥抱而已。 毕竟皇女殿下有愧,二者若是有旧,这也无可厚非。 但这句话林不玄听得很清楚,赵红衣说的非常清晰,她连传音都没用,字正腔圆,声音空灵,宛若夜风。 林不玄有些发愣。 裴如是想杀你父皇,我也想杀你父皇,万万没想到,你个皇女自己也想杀你父皇? 这未免让人有些...贻孝大方。 难不成你就是裴如是说的那个本家的眼线? 这是什么暗号么?!我该说什么?九头蛇万岁? 赵红衣当然能察觉到林不玄带着些微迷惑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是如何的大逆不道,但问题是,她就是这么想的。 “本宫遣散了周围所有人,至于眼线,先生刚刚入宫,就算是父皇也很难这么快安插,如今侍女太监皆以为你我二人幽会,此刻不会有人敢来叨扰。” 赵红衣扯了扯林不玄的衣裳,将其带入殿内,门窗闭拢,点起烛火缓缓道: “想必先生手里攥着本宫的驸马令。” 林不玄倒是有点诧异,他本以为赵红衣是那种高傲愚笨的公主,现在一想,或许不是? “殿下都知道了?” 而林不玄点点头,伸出手,掌心中苏若若的柳叶符还能隐隐约约发亮,但符上正躺着一枚赤红的令牌,多少带来些背德感。 “嗯...本宫猜到了。” 赵红衣轻描淡写地望了一眼那枚令牌,也没伸手,她眼神微跳,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接着一边踱步一边道: “大离世人也好修士也好,皆以为本宫是天之骄子,圣上独宠的首席皇女,天下女子八九成艳羡本宫,但...只有本宫自己晓得,赵红衣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什么称谓?什么专属宫殿?那都是父皇刻意造势,堆叠起来的人设,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把我赵红衣打造成他追名逐利,或者与谁交好的工具。” “他可以为了留林先生你而将本宫风轻云淡的当作赏赐。本宫想站在帷幕之上,而不是傀儡一枚,本宫想杀了他很久了,三年前就想了...那时正是妖...” 林不玄觉得这事有蹊跷,赵红衣的话问题是没问题,但本先生不过见了你两面,就能让你如此交心? 我不信。万一又是套怎么办?套这种东西,令人不舒服。 林不玄当即打断道: “红衣殿下可知自己这番话是表明了弑君的意图?按照大离律法这应当株连九...这可是死罪,你就不怕本先生告诉了皇上?” 赵红衣脚下轻踩,木屐作响,她提起烛灯缓缓回眸微笑,道: “本宫在宫中二十余年安分守己,听话老实,是个高傲至愚的皇女。” “而先生,是谋术天下,使得裴宗主破例纳入的人才,你现在入宫一个时辰不到,就去告知父皇说刚刚见了面的皇女殿下密谋造反,还拉拢你,你觉得父皇他会信么?” “那殿下你告诉我作甚?在下不过是个锻体境,大离武学的末流,要帮你也没有那么容易。” 林不玄摊了摊手,他也并不想告诉赵红衣其实他自从殿前见面就开始了录音,有防范总比没有好。 赵红衣盈盈地望着林不玄,软声道: “本宫方才就说过了,依先生的天赋可不会一辈子拘泥于此,大离武道,已经有破局之意,本宫只不过是不想在当朝政的傀儡,但...” “成为个人的傀儡却是可以的...” 林不玄皱着眉头连忙摆手,“殿下请自重,本先生有家室!” “有家室又怎样?先生这般能人,莫说三妻四妾,纵是翻个十数倍又如何?你去问问父皇他有多少后宫?整整一万人,其中至少有两千是女...呃...反正很多就是了。” 赵红衣话语很随意,但她也没走近林不玄,坐在窗边,玉腿高高架起,一双木屐上的玉足泛着月光,美不胜收。 “总之,本宫亲了你,那是本宫的初吻,而今夜,是本宫第一次抱男人,上一次抱的人还是皇祖母。” “再者,如今你手里攥着本宫的驸马令,本宫自然得对你负责。”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林不玄只得道: “再说,再说。” 赵红衣咯咯一笑,“开个玩笑而已,先生莫要把本宫当做什么见色起意的痴女了,要入本宫的眼,可没有那么容易...” “本宫听人说,先生最近在修剑?还开了剑心?” 林不玄早在凉州就觉得赵红衣合适入执柳宗了,现在一看,果真有妖女的气质。 她话锋一转,却仍是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林不玄感觉她的眼神中并没有几分捉弄到人的欢愉。 但他也仍旧接过话茬,点头道: “是...略有涉猎而已。” 这倒是实话,的确略有涉猎,修剑倒是没有修道那么难,但...更加枯燥。 基本功就是挥剑再挥剑,开剑心归开剑心,以林不玄现在的实力,挥出个十几剑就差不多了... “先生用的剑是?”赵红衣撇过头。 “一柄残剑,裴宗主说是逐鹿。” 林不玄摊手。 “哦吼?” 赵红衣忽然来了兴致,“那先生应该去找个机会去拜见一下太后。” “太后是剑道奇才?”林不玄稍有疑惑。 “曾经是,但太后她刀道更出色。当年连无天阙的刀都不拜过她,只可惜皇祖母她在数十年前先帝驾崩之时中了暗毒,如今已是抱恙之躯,不过,那半柄逐鹿断在她那了。” 赵红衣摇摇头,解释道,“这柄逐鹿,听说还是裴宗主托匠人打的,是柄很特殊的双柄奇剑,只可惜她还没挥过一次就断了。” 林不玄点点头,看起来这其中还有八卦,听赵红衣的说法,难道是太后在全盛之际甚至能与裴如是对剑? 那她甘心如今藏在皇宫之中? “皇祖母也很惜才,你若是能讨她喜,教你六十九...有人来了。” 赵红衣本欲接着说,忽然话锋微转,站起身,轻轻踱步至林不玄身前。 “是谁?” “多半是齐无眠,齐王之子,他追求我很久了,今日听说了本宫与你私下幽会,想必肯定按捺不住了...”赵红衣轻声解释,“但本宫真的很讨厌这位王兄。” “那你打算...” 林不玄不说话了,赵红衣玉藕般的手臂已然环住了他,贴着他耳朵轻声道: “既然本宫今夜已经在先生的寝殿了,追求刺激的话,那就贯彻到底喽...” (下一章大概...嗯...) 七十五.果断就会白给 “殿下何意?!” 林不玄惊了,好好说着说着你怎么就盘上来了?身为大离皇女,得自重啊... “红衣想请先生帮把手,断了王兄的念想。” 赵红衣个子还蛮高挑的,如今她坐在林不玄的腿上,两人正好能平视,而她眼中熠熠生辉,实在是太过主动,林不玄反倒被搞得有些拘束。 林不玄仔细打量过近在咫尺的赵红衣,如今她的衣衫淡雅,倒是显露出与平日所不同的韵味,那素白貂裘之下是贴身的旗袍,虽锦绣连绵,但并不会让人眼花缭乱,因为... 太白了! 林不玄目光微微下斜,正巧撞上那皎洁的两轮月,非常亮眼。 这两次见赵红衣都是那身极为炫目的凤衣赤袍,林不玄发觉自己失算了,赵红衣居然还真挺...深藏不露的。 虽然是及不上裴如是胸襟之宽广,但要吊打苏若若宁羡鱼之流,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这般近距离足以让人一见就肃然起敬。 “我林不玄是正人君子啊!”林不玄连忙摆手。 “嘘...”赵红衣将一根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接着道: “那就当是新晋的国师大人为奴家发发善心喽?解救奴家于水火?” 她美眸一转,又略带委屈道: “分明从父皇那讨来了奴家的驸马令,如今又翻脸不认人了?” “这位皇兄三番五次又是写些尴尬至极的诗词歌赋,又是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玉石宝贝非要送给小女子,小女子又不好直说,但我心里也烦躁的呀...” 赵红衣眼睑微垂,声音听上去柔柔弱弱的,林不玄觉得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自己这个铁骨铮铮的正人君子怎么也要施以援手。 林不玄装作惊疑,道: “那皇女殿下又要在下如何施援?” 赵红衣微微抬眸,白了林不玄一眼,而后她轻轻笑道: “尽晓得欲擒故纵,逼本宫自己说?林先生果真好兴致啊...” “先生在执柳宗内游历一个余月,连本宫的对家苏若若都被你捅了对穿,还装什么纯情?难道说...先生是想红衣拉着您的手自己把玩?” 林不玄听得有些皱眉,赵红衣你真不是我执柳宗的人?偶尔的妖媚程度绝对能让苏若若都自愧不如... —— 齐无眠的脚步很急促,身为异姓亲王之子,自然是有资格追求赵红衣这首屈一指的大离皇女的,且赵红衣姿色绝对是冠绝天下的,敢问大离谁人心底里没有对皇女殿下产生点儿想法? 齐无眠对于赵红衣可谓是无比上心,日常嘘寒问暖,自愿瞻前马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不浅涉猎,日夜传音却迟迟没有音信,想是因为红衣殿下过于矜持吧? 但他自从看了前两天大离报上刊登的《谁是林不玄?!》之后就不淡定了,赵红衣这般清冷高贵的皇女殿下岂会施吻一介庶民? 定是谣言! 今夜刚刚听说了林不玄逃入宫中与赵红衣幽会齐无眠便是急急忙忙赶来了,如今两殿灯火紧闭,想也知道,那林不玄入宫被纳国师又是谣言! 红衣殿下岂会因两面之缘而迎合?你当小王是傻吗?! 齐无眠一脸自信,缘由是才刚刚近殿门就听得其中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想必红衣殿下在夜中问道呢! 果真勤奋刻苦! “是...谁?” 赵红衣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点点微颤与吐字不清。 “是我,齐无眠。”齐无眠清了清嗓子连忙答话,不愧是红衣殿下,思绪如此敏锐! 齐无眠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殿内的赵红衣自发地环着林不玄,面色潮红,盘起的长发带起旖旎的波涛。 “本宫让你...没让你超...哼,超越!” 赵红衣娇躯一软,埋怨似的瞪了林不玄一眼,靠在他肩头压低了声音道,她本来是捉弄一下林不玄的,拿晓得他竟有如此能耐? 肯定去偷学了执柳宗的功法! “以至...呼,嗯...子时,王兄可有要事?” 赵红衣咬咬牙,强行冷声问话,颇感骑虎难下了,本来对于林不玄她也仅仅只是有好感而已,这所谓“求助”其实也有借刀杀人的念头在。 齐王受父皇器重,八扇门三凶门的事宜大部分都是他在管。 新晋先生不能惹,而且还是自己驸马令拨给了林不玄,完全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但齐无眠身为亲王之子,纨绔子弟一枚,自然不可能去关心朝政。 以林不玄这魔门妖女都能拿下的手段,要玩死一个缺根筋的王子岂不是信手拈来? 如此...就算不能直接革职齐王,也能或多或少动摇他的忠心。 但...赵红衣感觉现在是自己急功心切,要彻底白给了,身为金丹巅峰,赵红衣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差点气不顺的瞬间。 她这才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林不玄这个人,看他刚刚那副稍稍露怯的姿态,自己还将他当做什么初尝禁果的凡夫俗子。 赵红衣念至“犹豫就会败北”果断上前,没想到林不玄都是装的! 失算了! 自己是一步一步踩入了林不玄的圈套! 本宫从宫里姐姐那里听来学来的功底,如同无物,赵红衣感觉她被林不玄指点地心绪都要化作蝴蝶飞走了... “没什么要事,只是今夜月朗星稀,无眠想请殿下出来赏月。” 齐无眠多踱两步,整理措辞,才是缓缓开口,奇怪...殿下的寝宫不是左边那间么? “本宫...如今在问道,将入元婴,还请...王兄退走,不要叨扰本宫。” 赵红衣有些抑不住,长长呼出两口气,直言道,一双凤眸之中已有迷离尽显,这是怎么回事...? 分明本宫衣衫完整...道躯也未受创...林不玄也很安分守己,要害之处一点未碰,可是...怎么会?! “原来如此!无眠恭喜红衣殿下突破元婴,这就退走,这就退走!” 齐无眠激动了,红衣殿下亲自让我走,肯定是怕问道突破的余波波及到我!证明她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 齐无眠方才退走,赵红衣长长发出一声轻吟,在夜空中回荡,她心中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然后赵红衣抬眸盈盈望着林不玄,软软道: “服了...红衣...服了...” 十月十八,夜深。 赵红衣真的突破到了元婴。 (提前说一句,男配反派之类的别说女主了,就是女配中的女配的衣角都别想摸到,放心吧) (只是按摩而已,手法比较奇特罢了) (感谢Lcddz老板的打赏和月票) 七十六.你褪裙吧 赵红衣本来是想故意在窗户旁探头多露出些破绽好让这位亲王之子多少有些察觉然后引得两人为她对弈的... 赵红衣觉得虽然便宜了林不玄,但这都比不上凉州当日送吻来的热烈,那如今任他轻薄两下就轻薄两下,为斩齐王,稍稍委屈一下自己无甚所谓。 再者说,林不玄还是苏若若的心上人,这真与他私下幽会还蛮有一种别样的快感的...而且林不玄也确实挺讨赵红衣喜的。 想至此,她心中就更无芥蒂,甚至还有些微的把林不玄当做棋子的愧意。 当然,这都是她为了稳自己心性想的前话借口。 这才一炷香的时候过半,赵红衣就根本没了任何念头,已然软倒在雕花温玉大床上,全身上下皆是温润的舒畅感。 她只能面带潮红地大喘气,感受着元婴境一朝突破带来的激荡余波,一时乏力,思绪飘涌。 林不玄有点发懵,他看了看自己双手。 然后再望向双眼迷离,长发凌乱倒在床上娇声呓语的赵红衣,就像是...刚刚事后,而且还是得是那种近乎癫狂的翻云...才能达到这幅样子吧? 林不玄很清楚,自己分明只不过是给赵红衣按了按摩,虽然他目光是低着头望着月,但手法相当正规,呼吸非常匀称,动作那叫一个有条不紊无可挑剔。 林不玄的落手点都在她背后的经脉游走的穴位,哪来的轻薄一说? 至多就是肩膀腰间与大腿,没想到你个妩媚动人的皇女,这样就不行了? 以赵红衣一见面就高高在上逼本先生俯首的作势,本先生还以为她是什么让人坚韧不拔的姐姐,没想到就被随手指点地直直败下阵来? “金丹境就这?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林不玄随手甩甩,一脸不屑,又火上浇油补了一句:“若若修为退尽也不会如此大败,红衣殿下不过如此。” 耳旁刺进来这么一句话,赵红衣的心意当场回转,立刻急了,她坐起身重新裹上了貂裘,口齿不清道: “那...那是因为你触及本宫道心,本宫正好突破元婴境,所以才心神失守被你乘虚而入了!本宫,怎...怎么可能会比不过苏若若那个小女娃娃?!” 林不玄低头顺着赵红衣伸出来指着他的手指一路看去,你身前的那两团道心确实比若若的要圆润很多,但本先生可未有染指啊...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不过...赵红衣的修为境界看上去确实醇厚了不少,金丹桎梏已破,登入元婴境不是虚言,林不玄颇感无奈,敢情自己这先天道体灵根点出来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赵红衣被林不玄的眼光盯地头皮发麻,连忙抱起手臂,哼哼道: “休想激将本宫,想让本宫上当向你屈服逢迎?呵...别想太多了!有本事你去把太后睡了!” 见赵红衣这双手环抱机警的样子,林不玄也就懒得自讨没趣,随口转了话题,道: “齐无眠是亲王之子,殿下此举是想将本先生推向朝堂的风浪中?借刀杀人?” 林不玄顺意把玩归把玩,但心绪还是思虑地还挺细致的。 赵红衣如此举动为了打断齐无眠追求估计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拉林不玄下水可以理解,毕竟他手上拿着赵红衣的驸马令,名正言顺。 就是直面这位王子直截了当说了也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旖旎且特别的行径,就能更加激发齐无眠的怒火。 齐无眠身为亲王之子,自然不可能受得了这种宛若头顶叠起青纱帽的行为,虽然赵红衣根本没表态,但他也会迁怒到林不玄的头上。 这算是借刀杀人没问题,林不玄觉得赵红衣这个人藏的也蛮深,这是想加害自己,或者说想使两方对弈? 而她自己站在幕后? 赵红衣看着林不玄眸光转冷,心中微惊,连忙解释道: “齐王乃是父皇身边红人,掌管大离兵权,为人还算忠心,但其子日夜花天酒地不学无术,见了本宫一面起意才学了些日子的诗词,本宫是借刀杀人不错,但...本宫是想借先生的刀杀齐王的人。” “先生身居高位,深受父皇器重,上来就被封了国师,再者以先生之能,要动一个区区齐王之子不论明里暗里都是信手拈来吧?” “而纵观齐王之位虽有实权,但...也是宠臣,不是不能替换的。但先生这国师之位,那绝对是无可撼动的。” “先生可能不知道国师何其高位,那是类同裴如是亲口承认的执柳宗的先生之位,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林先生一路走来也看到了,寻常武者根本不可能撼动修士,以先生智谋配合天赋,就算父皇不器重,皇祖母也会器重的。” 林不玄也抱起手臂,面无喜怒,问: “那你就可以先入为主逼本先生了?本先生这才见过红衣殿下两面,就要被当做棋子把玩,本先生好没面子啊!” “我...本宫...” 赵红衣一时语塞,自己这行径不对是不对,但也没将林不玄当成棋子,他分明又搂又抱又亲又摸,驸马令也被攥死了。 自己一计未成也就算了,本来也没想借齐王刀杀林不玄这个意思,毕竟她在心里已经把林不玄当成一路人了。 至于齐无眠这条舔狗,赵红衣是真的巴不得他不得好死。 结果林不玄他占尽便宜一翻脸,就成了被害人?还要反咬本宫...太可恨了! 但是...没有办法... 赵红衣总算明白了,原来林不玄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计,自己还以为他是贪图自己美色没想到... 他是压根没入套,他是在将计就计! 本宫居然被他当成狗狗耍! 赵红衣满脸都是自己被玩了的悲戚感,而她还得朝林不玄低头赔不是: “那林先生想让红衣如何补偿?” “本先生也不是什么坏人。”林不玄嘴角微微上扬,他摸了摸下巴,要与本先生玩弄心术? 他转眼望向老实坐在床边紧紧抱着貂裘瑟瑟发抖的皇女殿下,笑了笑,直言道: “红衣殿下或许不知道,本先生是神州湖城人士,在我们那儿有一个规矩。” “道歉,得讲诚意。” “料想红衣殿下也不会随身带着什么天材地宝,不如...你褪裙吧。” (感谢海绵宝宝大司儿老板的打赏和月票) 七十七.小心赵红衣 得言,赵红衣不敢对上林不玄眸光,下意识往后一缩,紧了紧上身的貂裘。 “只要...红衣褪了...林先生就既往不究?” 赵红衣抿了抿由于惊慌而显得有些惨白的唇,轻声问。 林不玄看着眼前强硬的皇女忽然软弱下来,心中开始升腾起些微的罪恶感,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逼良为娼的行径似的,稍稍有点于心不忍。 主要是,若是逼急了她导致适得其反的话,那在宫中行路就更举步维艰了些。 林不玄缓缓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要是赵红衣被激反而嘴硬自己倒是可以拿这两次录音的关键部分来逼她的。 录音非常清晰,什么“本宫想杀父皇很久了...”,“本宫是想借先生的刀杀齐王的人...” 这算是铁证如山,林不玄手上拿着录音,想要逼赵红衣干出任何屈辱之事都可以。 但...赵红衣一脸悲愤羞怒的自发屈服了导致林不玄有些落差感,眼前赵红衣缓缓宽衣解带的手还在颤抖,身前身后露出一大片十分撩人心弦的雪腻。 林不玄稍稍多看了两眼,他喉间轻轻一滚,然后喊住了赵红衣: “好了,本先生也不是什么执意强人所难的恶人,不为难殿下了...” 赵红衣其实在心里一个劲儿催眠自己: 林不玄有驸马令本就是自己名义上的驸马;而且这等行径也可以气苏若若;他这么说因为馋自己傲人的身段... 就在她彻底下定心念打算心一横褪尽就褪尽的时候,林不玄正好拉住了她的手,清声开口,赵红衣觉得这一瞬间他的嗓音比春风还要温和。 她抬起头来,俏脸除了羞怒之外还有些许诧异的神色,一双凤眸甚至有点儿蒙雾,一副差点要哭的样子。 然后赵红衣两步上前,也不管自己肩带依旧是垂落的,她一把拥住林不玄,踮起脚将唇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谢谢...” 林不玄算是搞明白了,敢情你这位皇女还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如此下场不是我逼你的么? 到头来你还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赵红衣抱了还挺久的,直到林不玄给她拉上衣裳才松开手,皇女殿下盈盈望着这位新晋国师,心中小鹿乱撞。 赵红衣还稍稍构想了一下苏若若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喊姐姐的样子,就愈发有些心动了。 赵红衣觉着自己之前是只想报苏若若击股之仇的,可今夜被林不玄有意无意拨撩之下,她心生些微想要A上去的念头,但又不敢。 她思虑再三,便是一面告退一面踱步往外,适时,林不玄忽然问: “红衣殿下从何念至如此行径?当是魔门妖女都比不上。” 林不玄捏着眉头再回顾了一遍今夜,倒不是念想赵红衣的身段,而是感觉哪里不对,结果又寻到一个疑点。 赵红衣是大离皇女,百分百的土著,大离如今兴盛的都是“清心寡欲”的风气。 而以赵红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探讨过情愫,宫女就算再懂,也不可能告知皇女这等高深且恶俗的技巧... 那你怎么这么娴熟? 你到底是不是本家人?! 行至门口的赵红衣脚下一个踉跄,然后回过头半幽怨半羞涩地甩给了林不玄一本小册子,“本宫在凉州淘来的...听景门的周姐姐说,这就是你画的东西,本宫今夜...投先生所好而已。” 然后她根本不待林不玄解释,一猫腰就蹿入长夜。 林不玄怔怔的看着赵红衣抛过来的小册子,书名是:《仙妇白吉官方插画》,落款是:雨夜带刀也带伞。 林不玄一拍额头,淦! 黑历史啊这是! 本先生当年在寒山脚下一年有余,无师自通了琴棋书画,能不发展一下吗?要吃饭的嘛... 装高人这条路子根本就行不通,人人皆以为你是仙道大能,看破红尘而来,又怎会食人间烟火? 大离慕仙,见了仙道脱于世俗之外,就是凡人心里都很有底,本着不声张您放心的心理,真就老实本分闭口不谈... 至于林不玄所想的什么仙人落下山来看两眼与这大离十分偏差的画立刻跪地三叩九拜的场景? 林不玄只能说,这都是痴心妄想! 有确实是有,那寒山上下来个道寒门的内门长老,看了一眼林不玄的画,只哈哈大笑说了一句: “人长得挺好看的,可惜得了失心疯...” 要不是林不玄当即痛定思痛,立刻开始研究大离修士都爱的手艺活,急忙出炉了小人书与小画册,那估计就一身仙风道骨地饿死在寒山脚下了。 一朝得见苏若若,被绑入江湖,本来这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就随风去了,可谁能想到,这小画册居然还能流传到皇女殿下的手里? 搞半天,本先生根本没有必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就在林不玄揉自己脑袋之际,一点细小的寒芒刺破窗棂,扎在林不玄面前的桌脚上。 是一柄很细小的飞剑。 飞剑林不玄是知道的,大离的一种通信手段,很巧妙,比飞鸽传书什么高端多了,是书信之后以真气灌输入飞剑中,然后规划好路线打出。 理论上是只要真气足够,要跨越整个大离都没问题。 再者...飞剑非常隐秘,难以劫落,因为飞剑实在太小太快了,要劫只能凭运气,而就算被劫,发剑那一位也会即刻察觉到飞剑在何处断的。 所以说,当日苏若若寒山劫剑,只能说是这妮子眼疾手快运气又好,只可惜没收获太多实在内容。 如今这柄飞剑么... 林不玄起身拾起飞剑,学着苏若若教他的样子注气进去,眼前跳出来一封信,是草书,缭乱中带着别样的美感,想也知道,是出自裴如是的手笔。 “九亭寺往京州的行迹已漏,万事小心,尤其是太后,她远比赵元洲危险,先生若是没有把握,不要贸然接触,但,倘若先生有把握,最好把她搞成自家人。” 林不玄皱了皱眉头,我刚来宫内宗主你就要让本先生对太后上心啊?有夫之妇我可没兴趣啊... “另外,若若让你: 小心赵红衣!” 临末了的五个字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一字一顿。 林不玄脑海中立刻能浮现出一个小妮子一面咬牙切齿地隔空吃着醋,一面伏桌落笔的模样,还挺可爱。 他便是起了榨一下苏若若的心思,掏出笔墨,借着月色轻轻下笔,心中条理清晰,落笔皆是穿越前见闻听闻的情话。 —— 寅时方至,一柄飞剑又从长安刺出。 楼台上的人睁开了眼。 七十八.太后想见你 林不玄悠悠醒转之际,眼前已经跪伏了一大群人。 宫女锦衣卫侍从一应俱全,不过...都是女子,而且,各有几分姿色。 林不玄有点儿不适应,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他一瞬间还以为在逛什么忘温阁... 好在这帮人当即跪地作揖,齐齐朗声道: “奴婢恭请国师圣安!” “都起来吧...” 林不玄像模像样摆了摆手,散了众人各守岗位,他心中微微一惊,原来赵元洲这皇帝是真拨给了他这个国师的身份? 至于这国师之位的高度,他本以为是赵红衣念叨那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说笑的。 可他看这些女官侍从方才跪的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一下,现在有毕恭毕敬有条不紊地侍奉他穿衣用早宴的样子... 搞不好赵红衣说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 赵元洲刚刚从凉州回宫,赶巧遇上裴如是发难长安,要出手留下林不玄,那确实可以解释,毕竟林不玄的传闻在大离早就传开了。 但...纳入宫内,直接给了这个有权有势的地位?有些难以说通,这要让那些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文臣见了心中得有何感想? 或者说... 林不玄往深了想,这皇上就是要将本先生推上高峰,那自己只有两条路。 一是在这风浪之中立足,成就真正的国师之位,二么就是被朝堂吞噬,成为权政碰撞的一刹花火。 总得来说,这两个结果对于大离皇城来说,都可以欣欣然接受,就算这是橄榄枝,那也得是涂满了毒药的橄榄枝。 林不玄搓了搓手,只可惜眼下宫中的时局走势还未铺开,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心中叹了口气,皇宫内纷乱,人人都有野心,谁也不想一辈子落于人后。 别看眼前这帮女人现在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但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漏了破绽,那这些人扑上来咬他的速度快得不敢想。 林不玄也不再思虑,放下手里的长筷,站起身,对着身边似乎想要谏言的侍女问: “可有事宜?” “回禀国师大人,早些时候,太后亲自飞书而往,太后说,她在太清殿请见大人,吩咐过奴婢几人不用叨扰国师歇息,几时起了再去就好...” 她赶忙拱手作揖一五一十道。 林不玄点点头,这赵红衣昨夜才与他提过的人,今早就要接见他了?裴如是也才刚刚提醒过这位太后不容小觑,这算不算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不玄颇感头大,听说这一位太后曾与裴如是能算作同期的天之骄子? 而她如今中毒抱恙,一身的功力尽失,想必已是鹤发鸡皮老妇一枚... 宗主你还真高看本先生了,本先生难道不挑食的么? 我呸! 就算太后她老人家青春永驻,那这种出卖色相的事我也不干! 林不玄想是这么想,但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不管怎么说都得去试试太后的深浅。 嗯...谋术的深浅。 林不玄当即只能起身大步向前,这位太后他一面未见过,这么急着召见,那肯定是想试探试探自己的分寸。 试探就试探吧,上一个试探本先生是否身无长处的人还是苏若若呢,她现在不是见识了本先生的厉害? 既大开了眼界又被治的服服帖帖... 林不玄一脸写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正欲推开殿门,却听又有侍女急忙忙喊到: “大人请留步。” “还有要事?”林不玄并未回头,他的目光落在门窗上上以及被补好的窗棂纸上,心里微微一跳。 “回禀国师大人,不是什么要事,今日辰时,红衣殿下曾亲自来寻过大人,她说,昨夜的貂裘外衣落在大人寝殿了,殿下见大人还在睡就去读早课了没进来叨扰,请大人把她的衣裳还回去...” 侍女一面颤颤巍巍地说,一面指着那条在林不玄床上凌乱的素白貂裘,脸色愈来愈红,声音愈来愈小。 林不玄望着那条衣衫,微微一愣,心中忽然升腾起了想一巴掌打在赵红衣后腰往下的念头,而且这股念头非常强烈。 这叫什么事儿?! 如今人赃俱获,如何解释?! 他标题都想好了:《国师大人入宫第一夜就把皇女殿下给办了?!》,《震惊!红衣殿下竟在国师寝殿...》,《林不玄,不愧是你!》 这踏马要是传出去... 大离风浪四起,宫内宫外一大群追求赵红衣的王侯将相子嗣炸毛,自己本就举步维艰了,压力绝对更大。 林不玄又想起昨夜的一瞬心软手软...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眼下自己本就是盲人摸象的局面,宫内有几座大殿都尚不明了... 赵红衣你还给本先生瞎树敌,本先生下次不抡起你的驸马令把你抽得如陀螺般旋转我就不姓林! “告诉她,本先生就不还!要拿就自己来取,另外,这事最好别传开去。” 林不玄咬咬牙,冷声道,虽然他感觉已经于事无补了,但你要派人专程送衣裳给她?以宫内这般毫不遮掩的作势,那就真人尽皆知了。 “奴婢谨遵大人教诲。” 小侍女被吓得不轻,连忙跪伏。 林不玄甩甩手不与她置气,行出寝殿,殿门一开,寒风临面,天边卷起些微的雪点,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殿外等候的女官将手里金边游走的深红色油纸伞交接给林不玄,轻声道: “这是今晨红衣殿下来时吩咐属下送给国师大人的。” 林不玄捏了捏眉心,“那就替我跟她说一句‘不客气’。” 林不玄撑开油纸伞,伞骨伞柄伞面都是红色,只不过深浅各异,当是应了世人皆传的赵红衣喜红,但林不玄觉得这也未必是真。 一朵深红油纸伞缓缓游移入偌大皇宫薄薄的雪地上,像是一点沸腾的火星在素白的纸端坠落。 —— 太清殿上。 林不玄立于雪中,抬起头,望向那能与云层争高低的楼阁,有一枚绰绰约约身材窈窕的影子落在纱账之后,看不通透。 “林不玄参见皇太后。” 他轻声开口,看样子太后虽功力尽失,但还挺... “林大人...” “本宫听说,昨夜有柄飞剑从大人的寝宫飞出?” (感谢好兄弟们打赏和月票哈,名字好长,记不下来就不打了) 七十九.太后请自重 太后慵懒的声音中夹带着勾人的妩媚,却又深深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林不玄微微有些心惊,打了个哆嗦。 昨夜确实是飞剑而出了,这也是自己第一次飞剑,这等考究的手艺活儿果然还是不能一次就臻至化境... 今早的窗棂纸孔也被人补上了,起初林不玄还不在意,现在一想,很有可能是太后的意思? 但,赵红衣不是说太后抱恙之躯,一身修为褪尽了吗?她怎还能如此敏锐? 皇宫不小,身处太清殿楼台之上,要摸清自己的寝殿,单以二者相隔的距离来说,就已经蛮难的了。 更别提执柳宗的特质飞剑小而精悍,坠入空中就像一点荧光,要识出这飞剑很难,所以裴如是才有这个胆子。 难道说...太后是假中毒? 林不玄借着收伞的动作确认了周围没人,楼阁上身姿窈窕的太后他神识仔细扫过,修为只有锻体境,比自己还差点。 他甚至感觉要是飞起一剑,说不好还真能把这名高位重的皇太后斩于马下。 但这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毕竟裴如是特地提醒过得小心太后,裴如是何等自负? 连她都得重视的人,自然不会呆愣愣地将自己摆于险境。 一切破绽都是虚构的。 林不玄暗暗想,说不好这位太后就是朝廷的幕后正主,所谓当今圣上未必就不可能是她的棋子傀儡了... 纸伞终于收起,林不玄的心念与眼神一并恢复,笑着承认道: “太后所言极是,本先生昨夜确实飞剑而出,而且方位还是执柳宗。” “哦?” 楼阁上的影子原本慵懒躺倒在床的动作稍稍一变,换了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娥首上挂满的首饰轻轻摇摆,发出清脆的响动。 “那林大人的意思是...你与执柳宗私通?” 太后的嗓音依旧慵懒,如同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太后的想法未免太过天马行空了一些,裴如是先逼我走投入路,若不是碰巧遇上天师出手,本先生早就化作一摊枯骨了,而后,她抛出逆鳞,那就是要与我彻底决裂,本先生岂会再对她俯首?” 林不玄缓声道,楼阁上纱账后的女人两条修长的腿轻轻摆动,却也没说话,林不玄便是接着叹了口气,道: “至于偷摸着送飞剑,那是因为本先生实在很想苏若若,听说执柳宗洗脑搜魂的法子很多,留个念想吧。” 太后微微一笑,“原来先生还是如此痴情人。”然后她拍了拍手,随意道:” “都下去吧,本宫要亲自与国师大人好好聊聊。” 得言,林不玄周身殿院的檐上瞬间显现出十多个身着白衣的死士,然后他们极速跳脱开去,消失于天际。 林不面色毫无变化,周围藏人他一猜就能猜到了,只是自己修为还差点,并不能察觉卧在雪里极力潜藏的死士。 楼阁上的太后讪讪一笑,轻纱之后若隐若现的纤纤玉手轻轻摆动,缓声道: “奴家一个弱女子,对国师大人这血气方刚的男人有些提防,还请大人见谅。” 然后她挥了挥手,软言道: “外间风大,不如请大人进了小女子这层薄薄的...还没人触碰过的...纱帐进来谈话啊?” 林不玄眼神微跳,太后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头! 好家伙,敢情你们大离朝廷里也全是妖女啊? 但他还是点点头,挽起袖子道了声,“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不玄踏过千阶长梯,很大力地撩开了太后的纱帐。 入眼是一张床,很大的床,床上绘卷自山水到龙蛇,无一显得突兀,宛若浑然天成。 而随着床上佳人似是有些不满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林不玄的眸光才是转向这句丰盈的娇躯,林不玄感觉自己收到了冲击。 这可能是他平生第一次对有夫之妇有非分之想。 太后的长腿,细腰,酥...无一不足,皆是无可挑剔,纵是裴如是来了,林不玄也只能咬着牙说难分伯仲。 太后白瓷般的肌肤藏在那若隐若现的淡紫色纱衣之下却也一览无遗,然后林不玄的眸光才是缓缓挪开向上。 娥眉青黛之上带着成熟如水般的温润,眼波流转之间,林不玄差点失了分寸,好在自及时控制住肃然起敬的情绪,不然就...先下一城。 太后似乎很满意林不玄这既有些失态又有些失神的模样,她掩着朱唇咯咯笑道: “大人的眼神烫疼奴家了...本宫还当先生是什么专情之人呢。” “没想到...国师大人这又是苏少主,又是红衣殿下的,居然还对本宫这具不堪入目的躯体有想法...本宫真是看错你了呢。”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摩挲这两条长腿之上的黑色轻纱,瞧见林不玄喉间一滚,笑的更欢了。 林不玄心中点头,如此下作的身材,那确实不堪入目! 然后他心中默念两遍清心咒,微微颔首缓声道: “皇太后既为人妇,还请自重。” 太后得言,面色当即转冷,哼声道:“本宫不过是借位而已,又无一丁点儿夫妻之实,先帝早已驾崩...国师大人凭什么管本宫衣着?那未免管的太宽了!” “再者,本宫在纱帐之内,寝房着睡衣,天经地义!恐怕是大人的心术不正吧?!” 林不玄皱了皱眉,反正自己现在在人家帐内,要被她如何冤枉都是一句话的事,那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他抱着手臂一声不吭的同时也...目不转睛。 太后努了半天樱唇,见林不玄没了话,便也停了灼灼逼人的模样,然后轻声补了句,“本宫姓周,别老是太后太后的喊,听着就厌了。” 林不玄试探着喊了声: “周姐姐?” 太后的身躯很明显地颤了颤,然后她佯怒道: “林不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言语轻薄本宫,你可知道此事若是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那周太后特地召见在下,不会只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身段吧?” 林不玄有点想扶额,你们女人真难搞... 太后的眸中忽然亮了,再度笑道: “林大人可曾听说过‘天子望气术’?寻常人不能捉摸的飞剑,在奴家眼中,慢的像是蜗牛,且本宫若是想,那一眼就能看穿飞剑中书说什么。” 八十.无心插柳 “望气术是一门卜卦的法门?” 林不玄稍稍有些心惊,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摆出一脸平静。 现在他正立于太后的跟前,离太后的距离不过咫尺,四目相对之下每一个细微且多余的动作都是破绽。 之所以大离人人慕仙,那是因为修士比寻常武修强太多了。 就是林不玄这刚刚挤在锻体境的门槛都感觉自从问道之后自身的体魄及五感都与先前天差地别了。 那眼前这位正在把玩着自己一双柔夷的太后陛下想必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毕竟人家也曾是能与裴如是对位的巨擘,就算如今修为尽失,那起码...功底还在。 朝堂水很深,身居高位的人也各个水深,更何况是皇太后这种曾经身居高位的如今朝堂幕后的女人,那她的水肯定相当的... 林不玄想至此时,跟前这位太后陛下终于是停下了把玩的手,缓缓翻了个身,一刹那间有些微的春光乍现,她慢条斯理道: “寻常民间所流传的望气术那确实是一门卜卦算计的法门不错。” “但...”太后眯起眸子,拉长了声音,“天子望气术,这是一门独属朝廷的武学功法。” “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红尘中,托身白浪里,本宫修为尚在之时,一眼望杀真龙,信手拈来。” 念至此,她徐徐叹了口气: “若是往前推几十年,坊市中或许还有传闻‘天子望气,谈笑杀人’的,只可惜近几年朝廷势弱此等绝学在大离绝迹,便也无人问津了。” “不过,本宫正巧精通天子望气术。即便本宫如今是抱恙之躯全身修为十不存一,那也不妨碍本宫躺在太清殿上看宫中的芸芸众生。” 话至此,太后身后缓缓从锦衣与胸口紧贴之缝中抽出了一纸薄薄的书信,然后她将书信夹在两根手指中,抬起眉头瞟了林不玄一眼,接着问: “本宫昨夜察觉了飞剑而往,没有劫落,也没打断,一开始本宫还以为看错了,这被裴如是逼得走投入路的林先生好不容易断绝了大义凛然赴死的心念刚刚屈膝成为国师之时,怎么可能就去接执柳宗的飞剑呢?” “而后林先生又是刺出一柄飞剑本宫便捉摸透了,既然是往返执柳宗,那大人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呢...而本宫如今手上,正是先生当夜飞剑所出的全部刻录,林不玄,你对此有何解释?” 听至此,林不玄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我当你个妩媚至极的宫内妖女有多大能耐呢,原来是在借势弄虚作假? 要不是见太后如此笃定地掏出了这纸余温尚在的书信,自己差点还真被以假乱真哄骗了。 他现在倒是放松了,望向眸光陡然转厉的太后依旧没有分毫的惧意,反而更加平静。 不说你现在是那一卷白纸来骗我了,就是你真用真气刻录了下来,本先生这柄飞剑上写着什么,本先生自己心里没数么?! 林不玄是没想到,自己这不经意飞出的一柄飞剑都能成了圈套之外的圈套,太后姐姐你自己送来门来么... 那不玄我只能说一句对不住了... 但话说回来林不玄也不得不佩服太后的心术,一步接一步,实在是稳妥且细致。 只是很可惜,太后这心理牌打的还是太急了,有点儿弄巧成拙的意味,也正是因为她心太细计谋太多才导致的破绽。 皇太后望着林不玄,已经察觉到不对头了,按说自己这才是环环相扣的教学局,怎么林不玄他居然一点儿不为所动? 看样子也不像吓呆了,自己念起望气术观览一下面前的男人,林不玄全身上下也只有一处不太稳定... 但此处...虽然大俗,但无伤大雅,即使自己从未见过,但心中也有一股诡异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外一切正常,确实不能说林不玄是刻意装出来的平静。 场面僵持三五息之后,太后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稍稍坐正了娇躯,本来撑着螓首的那只柔夷轻轻甩了甩,然后她冷声道: “林先生为何沉默?” “是怕本宫兜底了?” 不待林不玄作答,太后笑呵呵地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接着道: “既然先生闭口不言,那本宫不妨告诉你,这飞剑消息本宫只是复刻入书信中,还未看过。另外,本宫给你两个选择: 一,本宫现在就看完书信,然后如实告知皇上,传遍朝廷八扇门乃至整个大离,全权按由大离律法行事。 二,现在跪下来,舔本宫的脚,当本宫的狗奴才,只要林大人把本宫伺候的好了,本宫自然会将手里的书信烧成灰烬,并且既往不咎。” 林不玄得言,抱起手臂冷笑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先生行的直坐的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一身孑然傲骨尽现,颇有气节,但林不玄非常笃定,这位太后陛下还在虚张声势,她的手里的书信上绝对没有一个字。 要是真如太后所说,如此证据确凿,那还需要来特地羞辱他? 不过话说回来,你与赵红衣这对祖孙分明不是血亲,但这怪癖倒是如出一辙哈... “哦?!” 太后沉吟一声,“那国师大人的意思是...让本宫看喽?!” “看看看,随便看,本先生写的本来就是要给人看的,太后想看就看!” 林不玄甩甩手,太后越是拖沓他就越是放心,你这是自己一步一步作茧自缚,自己和自己斗去吧,本先生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倒是乐得清闲,还能看看良辰美景,有什么不好的? “......” 太后沉默了,林不玄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昨夜里飞剑来又飞剑出,这不是妥妥的与外宗私通,要是真传书给苏若若是想她,那为何要在后半夜接剑,而且她怎么知道你寝宫所在? 可是...林不玄的眼神不似假的。 太后琢磨着琢磨着。 她眼睛忽然一亮。 懂了!懂了! 什么想让本宫看啊...林不玄这是妥妥的在唱空城计! 她心中只浮现出四个大字: 虚张声势! 好哇你! 想本宫英明神武一辈子都差点被你给骗了! 你是想假装出一手“臣本忠心,陛下若是做出此等不信任的读信动作,那就失了臣心啊...”的场景是吧?! 哼哼,要不是本宫心术够细够稳,就被你给晃过去了! 只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太后一把扯过信纸,自信满满往下看。 “嗯...” “嗯?” 太后越看越不对。 “嗯嗯嗯?!啊?!” 然后她当场也有些失态,面上挤出些微非常亮眼的红润,接着她颤颤巍巍道: “林不玄你个竖子,竟敢对本宫有非分之想!这是要杀头的你明白么?!” 林不玄眼神僵住,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昨夜写给若若肉麻情书之上,他为保险起见,只称了你我。 (众筹个太后的名字,姓周吧,想完我就改) (感谢打赏哈) 八十一.她也曾是少女 太后望向纸面上第一页第一行的第一句话: “那夜踏往长安的这条路上,我从不后悔。” 入眼道心巨颤,她已然有些失态,这...这不是故意设计向本宫表白?! 你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林不玄你居然...! 太后心里有些乱,捏着信纸继续往下看。 “我没想过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这不重要,我只晓得人生苦短,得需及时行乐,喜欢一个人就要一遍一遍告诉她,藏在心底里是没用的...” “我本见万物波澜不惊,唯见你方寸大乱。” “你能看见山,你能看见海,你能看见这个世界的一切,我就不一样,我目光比较短浅,只能看见你。” “我很想你。” 她一边看一边觉得,这些话太肉麻了,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 她也曾是少女。 有一个久违的名字在她心底跳了出来。 —— 周倾韵,一个活在百年前的名字。 她曾经是大离皇朝历世以来朝堂之上最强的女人,八扇门内最年轻的渡劫。 当年她以一怒镇十一亲王,只身逼退妖国十万妖修,得而成名,手中一柄长刀名曰“雪饮”。 那年她独步于大离东境之外,像是雪地里的一朵罂粟,凄美且妖艳,已成绝唱。 而她成名之后,天下修士将其与大离极北的裴如是相较却难分伯仲,甚至在二人风声四起的时候,江湖之中就高低而分立过两派修士互相争斗... 只可惜两位正主当时都在忙正事对江湖喊打喊杀的两派一点都不通晓,就算是知道了,以她们当时的心性,那估计也是就一句“幼稚。”而已。 当然,现在也一样。 江湖中,人人翘首以盼的两位天之骄女对弈的场面却是根本没来得及出现。 数十年前,先帝刚刚立她为皇后之际忽然驾崩,连任何仪式都没摆,太子都未来得及立,大离东际的妖国卷土重来。 周倾韵再度夺刀而出,这一次却只险胜了妖尊,而毒力扩散修为褪尽,而她隐于宫中,百年光景,白驹过隙而已。 只是人世间,寻常百姓一辈子就只有堪堪几十年,那是两代的交替。 周倾韵这个名字就已经消散,“雪饮”,“天子望气术”,一柄刀一本功法,从此再无人问津。 太后的瞳孔重新开始聚焦,落回林不玄的这一封信上,她感觉周倾韵这个少女又活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这人用的还是如此令人哑然失笑的方式,她觉得心底里那个满身傲气的仙子又重新握起了刀在雪中舞得像是一阵风。 周倾韵当年早早知道身中奇毒才应允即为皇后,实际上她都没见过先帝几面,这一切都是为了身份与地位。 身为修道界扛鼎人物,一朝有了修为尽褪的风险,她的心态就发生了极大变化。 那是天穹坠落海底般的落差。 周倾韵开始向往权术,一步一步往来,先取鸩羽毒杀先帝,后扶持赵元洲夺得帝位,如今的大离皇朝,不过是她的一言堂而已。 朝廷想一统天下,那是周倾韵她的想法,人没了修为步履维艰,她想玩弄权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要所有高贵冷艳的仙子向她俯首,这是一种相当病态的心念。 当然,这后半句与林不玄算是志同道合的道友。 直到...林不玄跳入她的视线,周倾韵其实很早前就关注过林不玄了,比裴如是还要早,“雨夜带刀也带伞”这个名字她就派人去查过。 寒山小肆,她甚至都亲临过,与林不玄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她身着轻纱长衫蔽体,然后... 站着白看没买被林不玄赶了出去。 周倾韵觉得好有意思,大离居然还有人敢赶她走? 只可惜当时公务在身,没能与林不玄详谈,要不然就算不能将他带回宫里,也能留下条胳膊腿什么当做纪念的... 本宫当年与你失之交臂,如今因缘而又正面撞上,你居然千方百计将情书递给本宫,原来你也早就关注本宫了么... 原来...即便是隔着掩面轻纱,缘分这种东西还是轻松穿透的。 故意半夜接剑又打出,想骗本宫的猜疑,而后又算计激将本宫,就是为了让本宫看这等肉麻之话?! 真行啊你,林不玄! 周倾韵只看了第一句就有些无地自容了,什么叫欲往长安不悔改?敢情你是故意设计迫使执柳宗追杀你的? 好嘛...你胆子还挺大! 本宫你都敢有想法!那你还左一个苏若若右一个赵红衣,红衣她还是本宫名义上的... 算了,周倾韵摇摇头,如今你我一个空有天赋没修为,一个身中奇毒修为不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何来这种想法? 被人知道岂不是众矢之的? —— 林不玄听着自己耳边来自系统的叮叮声发懵。 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姐姐忽然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的好感度拉到了接近三十... 林不玄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然后解释说这其实不是给她的情书,这是给苏若若的... 但是他的手被太后捉住了,唇前也被她竖起一根手指不好开口。 而且,林不玄觉得,要是自己现在说了,那很有可能会被太后陛下勃然大怒一刀给砍了,毕竟...自作多情还被当面揭穿这种事,真要叫人羞耻死了。 太后羞怒之下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了的灭口。 林不玄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骑虎难下了,关键是这虎自己还没想骑... 他目光扫过太后的身段,似乎不如裴如是丰盈,但...她裹着轻纱的腿真的很长很撩人,便是心一横,算了! 虎就虎吧!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那...在下的那柄飞剑?”林不玄轻声想讨回飞剑,毕竟...也是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 “本宫没拿...至多是偏了一下方向而已,该去哪就去哪。” 太后半坐在床端,望着林不玄眼神自有些微迷蒙缓缓恢复,她清声道: “本宫念你是初犯,拿了你的信就给本...本宫走人,下次若是故意再耍这种小聪明,本宫非阉了你做御用太监不可!” 林不玄连忙点头,得赶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在太后行事足够稳重,假以时日,应该能自己想明白这纸信书吧... “慢着。”周倾韵盯着那正火急火燎地撩起纱帐跳出去的林不玄喊了声,那么猴急做什么?本宫又不吃人! “以后每日辰时来太清殿,本宫亲自教你练剑,本宫虽是刀道奇才,但剑术也是一绝,你若是练得好了,可以从本宫手里拿回逐鹿。” (明天改吧,最近学车+上班+熬夜写书,累吐了,一点状态都没有) 八十二.攀比心理 林不玄听到这倒是来了点兴致,赵红衣跟他说过,太后的刀术曾经天下一绝,全盛之时几乎能与裴如是拜剑。 传闻虚构归虚构,但裴如是的重视是真的。 那这就证明太后若是修为尚在,绝对也是天下绝巅之才,能与裴如是拜剑这说法,搞不好是也真的。 刀剑两道其实都很有共通之处,再者说,太后她本来就是至高大能,这种高人指点的机缘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至于逐鹿这柄剑倒是林不玄无甚所谓的,毕竟他连残剑都不能挥动几下。 那合剑之后... 林不玄感觉自己都未必能将之提起,纵使是神剑一柄,动辄天地变色,但若是挥不出去那也就成了空谈。 所以林不玄如今的目标很简单,赶紧提升修为才是真。 最好是能回宗的时候正正好好踏足元婴境,那就可以大摇大摆去寻青龙尊座论道了... 回想流萤上次那副连心意丹都不用使的样子... 林不玄感觉自己心中的创作欲在沸腾,不行,本先生回了寝宫就去写个《青龙不冷》! 不过话说回来,这修为也不是想提升就提升的,元婴境要是有这么好上,那大离的桎梏也不会拦在渡劫境了。 而且现在林不玄就连打打基底的功法都没掌握一本。 执柳宗虽是魔门大家,但功法都是女流之辈用的,裴如是过说不入流的功法练了也只会折煞他的天赋,没什么必要。 甚至还说反正林不玄你也不用吃修道这碗饭,安安心心扒拉好苏若若,流萤,宁羡鱼的三家软饭就行。 只要自己经营好后院不起火,大离谁敢动他呢? 这三个女人,一个是顶流魔门门面,一个是顶流正道门面,还有一个更离谱,天下妖修的顶点。 那确实没人敢动哈...怪不得自己在此獠当诛榜魁首上这么久还没有被人当面叫板,那是都怕了本先生背后的女人啊? 但林不玄当场还是受了刺激,感觉有辱自己颜面,直截了当就应下了裴如是只身前往朝堂的这支还只呈雏形的计谋。 如今想来,还是林不玄自己把自己送进的朝堂,不过,还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林不玄虽中激将,但他也从裴如是嘴里撬出一张声称“事成之后本座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的空头支票。 同样,为了保险起见,林不玄依旧录了音。 现在一想,若若留的法印,才是金手指吧?储物传音留影防身,那是一应俱全。 再看看你个系统,软饭值如此扣扣搜搜,这不是逼迫本先生打多线程么? 想我林不玄专一深情的一世英名说毁就毁,真叫人唏嘘不已。 然后林不玄顺路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软饭值,瞄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功法,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面上略带疑惑的太后。 对不住了太后陛下,都是为了生活... 林不玄当即转身,回过头来轻声道: “承蒙太后恩典...” —— 周倾韵很满意,她觉着自己想明白了。 自己当年遮的这么严严实实的,林不玄怎么可能还记得她? 如今这纸情书的目标很明确嘛,那肯定是想打动本宫接近本宫,为的是什么,为的肯定是本宫的修为造诣啊! 你看你,分明天赋绝巅,在执柳宗内出来却身无功法,那不就是裴如是没那个能耐指点你嘛! 乖乖行个拜师礼,喊本宫一句师尊,那倒是不错,有一种从裴如是手里撬了人的爽快感。 周倾韵跟裴如是其实没仇,但这江湖中人总喜欢将二人对比,些许风声还是能捉摸得到的。 而如今两者修为上天差地别,裴如是最近风头无二,周倾韵心里当然不平衡。 林不玄虽然现在是被裴如是追杀,但...也算是名义上的弟子,转投自己这边,心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周倾韵欣欣然合了合眼眸,想听林不玄毕恭毕敬地喊师尊。 可她却听林不玄黯然道: “但还请恕不玄不能从命,不玄既然已经拜师裴宗主,即使是如此情形,也不能拜投别家。” 周倾韵一时间有点气结,一双长腿挪了挪,林不玄你怎么如此愚钝?裴如是哪里好了?!她什么都没教你吧? 人家想杀你,你却还想着人家?! 怎么...你是觉得本宫比不上裴如是了?觉得本宫人老色衰,修为褪尽了是吧?! 人人都有攀比心,周倾韵一直拿自己与裴如是对位,而林不玄这举动,当然触动了她心里的攀比欲望。 裴如是给不了你功法吧? 好嘛!那本宫给! 周倾韵心一横,冷声问: “天子望气术,裴如是给不了你吧?” 林不玄一愣,佯装不解道: “这可是皇室嫡传功法,连八扇门都不能染指,太后岂能儿戏?” 周倾韵轻轻啐声道: “有贼心没贼胆...在朝堂,你偷偷练谁会知道?本宫惜才,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 “想好了,再来找本宫,本宫也不会白给你,你得答应本宫一件事。” 按道理外人拜师,那确实也不能拿本家的独传,除非这“道”理讲对了... —— 林不玄不再久留,掀起纱帘,步往阁外。 他很满意。 天子望气术,大离绝巅功法,皇室独传,很难也很强,如今全天下估计也就周倾韵一人会。 林不玄刚刚查的系统,查完立刻就馋了,但...不动些歪心思怎么拿这部功法?直接去问太后讨? 那估计人家不招呼你去阉掉入宫就不错了... 还是一个心理的问题,想着拜师太后的人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这是施恩于林不玄,想让她倾囊相授,哪有这么容易? 但...林不玄摆出一副你不会比不上裴如是吧的举动,那在太后心里就不一样了。 穿越之前,林不玄还以为寻常人与修士之间真有天差地别的隔阂,其实不然。 大家都是人,该有的心绪都有,靠的近了你身上是冷是热一摸便知。 元婴的手也是热的,真龙的唇也是软的... 林不玄大步流星,行在回殿的路上,倒是挺开心的,面见了太后,非但没落下成,甚至还有得赚。 现在...该给太后一个冷静期了,林不玄揣着心中想写点什么的念头,打着取材的幌子在护送中踏出皇宫步入长安城。 ———— “林...国师他人呢?” 已是入夜,赵红衣红着脸,手里抱着自己的衣裳,虽然本宫的做法是不太好了些,但你也不至于躲着本宫吧? 国师殿中,是有几个侍女站定,赵红衣皱了皱眉头,感觉哪里不对,他早该回殿了...难道被皇祖母抓去当... “回禀殿下!国师说...国师说他为天子论座做准备取材去了。” “去了哪?” 赵红衣颇感不对头。 “忘温阁...” 八十三.风向经我手 翌日,午后。 赵红衣立在长安城的忘温阁外有些失神,倒不是门口的姐姐们太撩人。 而是这忘温阁门口还摆出了个方方长长很是夺目的牌子。 上面笔走龙蛇,白底黑字,非常亮眼: 林不玄禁止入内! 林不玄禁止入内! 林不玄禁止入内! 三行字,草书行书楷书各一行,一行更比一行粗... 赵红衣眨巴眨巴眼眸,扶了扶额,有一种极度强烈的想骂街的欲望在她胸口沸腾。 起初听到林不玄去逛忘温阁的时候,赵红衣还真以为他是去采风的... 她虽然并未精通文道,但听说文宗的那帮人就很喜欢隔三差五逛什么忘温阁啦,盈春楼啦之类的就地取材,林不玄去么...应该也很正经的聊聊天舒缓舒缓心情吧? 赵红衣也没追出去拦林不玄,免得搞的好像本宫倒追他似的... 好笑!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 当然,更多是怕被人把拿到风声,毕竟林不玄现在水深火热,外头的人是只敢在心中唾骂他,但这在皇宫之内的人就不一样了。 那都是王侯将相之子,达官贵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见林不玄有才无德不得明里暗里下手? 赵红衣觉着,就算自己对林不玄没想法,那...也不行,毕竟自己与他是一路人,跳出井口的愿望有一大半都得寄托在他的身上,这种机会本就千载难逢,错过了以后哪还有? 何况自己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想至此,赵红衣一双凤眸中渐渐倒映出那块牌子上写的字,除了愤恨之余,还有些气结。 本宫料想你受了刺激忘不了昨夜旖旎,来忘温阁开开荤,消遣个一次两次,那本宫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然后原谅你。 但你这...要不是本宫起早拿了大离早报上面写着《震惊!国师大人竟在忘温阁干了这种事?!》那估计错过了这出好戏! 赵红衣捏着拳头,人家牌子都立出来了,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么?你在人家好端端的楼阁里做了什么?! “国师他人呢?” 赵红衣回过头,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估摸着都是来打卡的。 毕竟这也是忘温阁开业以来第一次立出这种牌子。 周遭人人围着牌子交头接耳,些女修涨红了捂着唇,赵红衣感觉没眼看了,急忙问身边同行的侍女。 “奴婢这就派人去寻...” —— 罪魁祸首正坐在两条街之外舒舒服服地喝早茶,远远见了赵红衣还朝她挥挥手,喊了声:“好巧啊,红衣殿下也起晚了?” 赵红衣气不打一处,这什么话?敢情你一夜没回宫就在这儿厮混了?! 父皇还真看得起你,给你身边拨这么一大群妖艳贱货! “还望林大人有些分寸!这等荒唐事儿,有辱我大离颜面!” 赵红衣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切入点无可挑剔。 林不玄摊了摊手,直言道: “消遣一下嘛...很正常的喽...” “你那是正常消遣吗?人家都竖牌子了!”赵红衣有些气急,这大离都登上报了难道是什么甩甩手的小事么? 不过...话说回来,林不玄...真有这么厉害?!他现在居然还一脸风轻云淡,神采奕奕,太可怕了! 赵红衣稍稍把自己代入一下,就算自己再强,一个人能等同几个妖女姐姐?这不得被治死啊?! 她咽了口唾沫。 林不玄举了举手,一脸无辜: “殿下冤枉啊,我妥妥的良民!周围的姐姐们可以作证哈,我可没有办坏事,只不过是考察民情的同时提了几个小要求而已...” 林不玄确实没撒谎,他进去之后也只是提了几个要求。 大离修士压力这么大,消遣的环节也就听听说书看看戏,这闲谈交心环节自然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很可惜,明显还是太过传统了点儿,林不玄当即想发展这条产业链,提出了什么“转盘”啊,“扮演”啊之类的新奇学术。 然后林不玄掏出两本小人书给掌柜的细说了小半夜,之后就被那老娘们以一句“你把我们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好端端的买卖场所被你搞得乌烟瘴气的!”给轰了出去。 林不玄这才搞懂,人家大离把这当做正经的生意场所,没那么多偏见的... 但这立牌子上报纸,那肯定是背后有人捣鬼啊... 林不玄倒是无所谓,魔门出身,你这只能徒增本先生影响力,又有什么害处呢? “你...!”赵红衣指了指面色毫无变化的林不玄,然后环望一下周围林不玄的拥簇,她们各自点点头。 “是真的?” 赵红衣皱了皱眉头,“那你昨晚不回宫做什么?” 林不玄斜过头,“殿下这般想我啊?” “我呸!本宫怕你...影响本宫的计划而已!” “喏——” 林不玄也不与她置气,反而伸手一直向前,“本先生在看世间,身居高位是看不到的,天子论座,民心才是关键,终日高坐楼台的人怎么去拿人心?” 赵红衣有些触动,抿着唇往林不玄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嘈杂的坊市,因一个衣着严实的女修的出现而沉寂下来,街边声音渐小,都怕打扰了她清修。 赵红衣不解,“先生何意?” “她不好看,殿下好看。”林不玄坦然道。 赵红衣心里咯噔一声,道心稍有波澜,但料想林不玄也不是如此刻意撩她的,便是继续道: “那是医宗的仙子....本宫还是没懂你想说什么。” “她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像只粽子,自然不会好看,殿下身姿傲人,又懂得着装,自然好看。若她动情,悦己而容,自然也会好看。”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慕道是不是真的得断情的问题,殿下昨夜动情,破元婴,若若动情道心空明,流...咳咳...总之,动情未必就比死修仙差了。” 林不玄轻轻咳嗽两声,差点把自己兜了底,接着道: “大离现在盛行‘断情’的风气,这不是什么好事,人人断情慕仙,那是病态的,不是一个皇朝该有的样子。” 赵红衣摊了摊手:“只是这么一位医宗仙子的缩影,还不能解释....” “不是只,你看百姓望向她的眼神,是一种向往,那就不对头了,这风向得改,不然这大离就更加风雨飘摇了。” 林不玄摆手。 “先生有办法与风抗衡?”赵红衣稍有不解,自己当面理解起来都有难度,从长安一路散出,能有多少风向变化? 林不玄忽然笑了,摸着朝廷补的国师玺,“如今大离朝堂,我一言重万山,风向经我手啊。” (最近看到被迫下架的书好多,不敢开车了,逛什么阁什么楼的剧情砍了哈) (感谢咸鱼哥们的月票哈) 八十四.一桩命案 人于朝堂,该有什么样子赵红衣再明白不过。 身为一位绝大部分权力都被架空的皇女,在宫中就是半个花瓶,也正是因为她是花瓶,才能将朝政看得通透。 趋名逐利者自然不会在她这身无实权的皇女前面过分掩饰。 宦官内臣阿谀奉承,唯利是图的模样一览无遗。 赵红衣看得出来。 长安乃至京州虽欣欣向荣,但大离其实已经到了大厦将倾之际。 裴如是三番五次大闹长安城,甚至勒令封锁京州就封锁,这等极端蔑视皇权的行径,别说是这等天子论座将近的时节,就是再稀疏平常的日子,也得是惹得朝廷震怒才对。 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宫内也只是压下风声妥协之后并没什么特别的作为。 而奇门天师对招裴如是落了下成的传闻还没压住,瞬间入风中。 天下到处都在传朝廷对执柳宗示软。 那是宫内有内鬼啊... 不过,赵红衣想了想,都是好事。 虽然这想法还蛮自私的,但她若是想要跳出井口,那能走的路也就这么几条,朝廷纷乱,对赵红衣这个人而不是这个皇女来说那的确是好事。 但...她感觉林不玄这个人不一样,他以改天下时局为己任,似乎也并不想追名逐利,听说还谢绝了太后指点的好意。 赵红衣觉得这男人的行为自己实在难懂,愈是藏得神秘,她就愈是想懂,她想看看林不玄究竟要做什么... 大离盛行断情风气有些年头了,此绝情证道路,这么些年已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真正证道的人不在多数。 这种东西叫做“幸存者偏差”,大离人士或许不了解,可林不玄明白啊。 自己这为了做实验才特地亲身上手验了苏若若几人,然后他发现这大离所谓的断情路,纯属扯淡而已,人本有情,故意断情才是扭曲自己,所谓无欲无求,谁晓得你心底里是不是积压着想法? 明明相传剑有名后有灵,然后还说修剑得断情,修着修着你的剑都要生出灵智变人了,这不冲突吗... 就像裴如是所说的,修道问鼎本来就是一种欲,成为天下魁首,问道长生,这些难道不是念想么? 锁心宗的锁心大法也不见得固若金汤... 再者你为修道积压了一辈子的心念若是爆发开来...那恐怕动静不会小。 谁也不知道这冰山般高冷的仙子到了...动情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对吧? 林不玄当然以改天下风向为己任,不然我怎么与仙子论道?既然穿越到了修道界,那这仙道我能不修吗? 长街尽头有纷乱的吵嚷声将二人的思绪夺回,赵红衣便是指指,随意道: “那就听国师大人的,去看看世事?” 还未等林不玄作答,已有女官急步奔回,颔首道: “回禀殿下,国师,是一桩命案,有疑点,有人说是猿猴杀人。” 赵红衣更兴奋了,直拉林不玄的手,连声道: “去看看去看看!本宫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命案,想来定是很有意思!” 林不玄皱了皱眉,看长街那头的动静和赵红衣的反应来说,这又是大离与他的一个偏差。 修仙界的命案,不值一提。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栽倒在仇家啦,凶兽啦,暗器啦...各种东西的手里。 街边有人忽然横尸,哪怕是大离皇城中目无律法的行径,就算没有这么稀疏平常,那也是被人津津乐道难得一见的趣事一桩。 林不玄戳了戳眉心,所以说,裴如是和苏若若你们师徒俩究竟是手上有多少人头才能让这帮刁民闻风丧胆的? 怪不得没人追啊!我要早知道,我追我也慌啊。 但,也就是自己阴差阳错追到手了才知道,虽然苏若若她杀人放火嗜杀成性无恶不作,但她其实是个又白又纯的好女孩儿... 女官的眸光自赵红衣斜斜倚靠的坐姿挪向她身旁的林不玄,暗戳戳微声道: “宫内有人在断案了...是齐小王齐无眠...” 嚯,你还挺察言观色?林不玄立刻给那女官投了个赞许的神色。 赵红衣一愣,放下了林不玄亮堂堂的国师袍,努了努唇: “那不去了,免得某些人...” 赵红衣话都没说完就被林不玄自发挽起手臂,听着他说:“去啊,干嘛不去?猿猴杀人,是罕事啊...” 赵红衣反倒愣住了,事与愿违,她想使二者对弈的时候林不玄不愿,如今她被林不玄怼的不想了的时候结果他又要去竖齐王这个敌了? 真奇怪,真搞不懂你们男人! “死的人是谁?” 得林不玄问话,女官受宠若惊,连忙道: “回禀国师大人,死者是八扇门景门千户,李管书。” 林不玄目光一跳,这个人有印象,那是苏若若在皇城信手斩龙的那夜来抛橄榄枝的。 赵红衣下意识问了句:“国师大人要干嘛啊?” 林不玄笑了笑,轻轻攥起赵红衣的袖缎:“去给齐无眠炫耀啊...” 皇女殿下脸一红,连忙将他手甩开,哼哼道: “本宫没功夫陪你再演戏!” 林不玄颇感有意思,赵红衣还挺机警的,在这些侍女拥簇面前立刻想了个得体的说辞。 他啜了一口早茶,缓缓道: “你不去也行。” “可大离皇城中不可能有野生灵兽害命,杀完人后又没抓到,那是有些灵智的妖修,所有大离管辖的妖修都要上牌照,暗藏妖修没可能,除非...他背后的势力很大。” “那就证明这猿猴杀人不只是表面。” “殿下最近又走漏了什么风声?” 赵红衣听着听着,林不玄忽然转弯问了她这么个问题,皇女殿下双手合十,回想道: “你怀疑齐无眠?本宫...昨天早上早读之前他确实来寻过,不过本宫当时在你殿门口,你门口的侍女姐姐给本宫打掩护,我没理他。” “后来找了个太监告诉他本宫喜欢有谋略的人,临时抱佛脚的才子不如狗。” 赵红衣身边的那枚小女官又贴近林不玄耳旁,暗戳戳道: “殿下那时候让转达的第一句是她喜欢的是像国师您这样有谋略的人...” “公孙...你!”赵红衣紧捏手中缎绸,咬牙切齿,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本宫身边就有人当着面给林不玄通风报信?! 本宫好没面子啊! 林不玄哈哈大笑,“去看看去看看。” 然后他站起身来,顺手从赵红衣腰兜里摸了一块银锭丢到桌上。 好嘛! 赔了夫人又折兵!原来你不走是在等个付钱的凯子?!老娘上当了! (问两个问题哈,男主是不是处涉没涉及到雷点?) (一血真的要拿裴如是开刀?) (感谢小新乱,桥边又遇北风起,还有数字很长的书友老板的打赏) (感谢小新乱,风吹起面纱老板的月票) 八十五.皇城里的修罗 林不玄拉着有些颇感错愕中计的赵红衣往街尾赶,不过赵红衣心里猜的确实是对的,林不玄的确打算等人付钱。 去逛忘温阁花掉了他自寒山以来全部的家当,本来是见见世面的,哪晓得门票就这么贵?这妥妥的一本万利啊... 虽然林不玄混迹于大离顶流,但...裴如是从来没给他打过款,或者说,她们都觉得:不会真有人缺钱吧? 林不玄还真是其中一个。 大离即便人人慕仙,有那个天赋能修道的人还是不多,修士总的来说是不缺钱的,毕竟什么奇矿异兽,有大把人抢着收购。 只要不花钱氪丹元,饱暖之余还可以想思什么思什么。 堂堂大离国师,前执柳宗先生,身份高绝至此,谁又知道他是真的身无分文一穷二白呢? 赵红衣缓下脚步看了看他,手轻轻往大红凤衣内伸了伸,很随意地说: “下次别忘记带钱出门了。”然后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锭黄金用两叠银票裹着塞到林不玄的手里,“拿着,丢三落四的。” 林不玄当场有点感动。 还能有什么比富美少女拉着你的手一边给你钱一边照顾你的面子更打动人的呢? 两人脚步落定,周围的平民与散修围了不少。 里头还听得见有人神神叨叨在念叨什么: “看这血迹中的脚印,是直立的妖兽没错,断口平整,一刀杀的,而死者是个千户,修为不差,是妖修行事。” “再看落地沾血的这缕毛发,猿猴妖修无遗!” “去把全长安最近入城登记上牌照的猿类妖修统计下来,本小王今日入夜前就要见到!” 一听就知道,齐无眠在这装腔作势呢。 赵红衣与林不玄互相对了一眼,她问: “国师大人你怎么看?” “自导自演做人设呢,你们皇室不管管?今天敢杀千户,明天就敢杀上朝廷...” 林不玄摆摆手,然后他稍微嗅了嗅,风中有一股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赵红衣眨巴眨巴眼,然后她一摊手,“我没权利,管不了。” “你这么笃定?齐王厌妖,他府邸不可能买妖修,而齐无眠根本没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一只猿猴妖修,而且还是用刀的猿猴,这太罕见了。” “况且...又不上牌照又杀自家人,大罪,除非这齐无眠是不要命了...” “越不可能才越真嘛...这不是为了让你信?可他巧合的把拿还是很有问题,太仓促了。” 林不玄自认演技这一块自己还不错的,齐无眠还真无异于班门弄斧了。 “刚刚就说围了一会儿了,等你快到了才开始断案,不是演给你看的,难道还是演给我看的?” “都怪你的红颜祸水喽...这身凤衣太惹眼,什么时候脱下来?” 林不玄贴近两步,故意呵气到赵红衣的脸上,他自然知道周围有齐无眠的眼线,这看热闹的人潮层层叠叠,就是告知了这位齐小王爷他也不能跳脚。 但林不玄本意与齐无眠无关。 赵红衣跳开一步,面色微红着努了努嘴,却也没说什么。 林不玄一脸正色地朝她招招手,赵红衣撇过头来,伸长似玉般的脖颈想听他说什么。 然后林不玄极速低头轻轻啄了一下,白玉瞬间润红。 “你!” 赵红衣往后一个踉跄,在侍女的搀扶中,指着他嗔怒般哼了一声。 赵红衣心里头小鹿乱撞,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做什么嘛! 林不玄听着耳边两声截然不同的叮叮声,这下倒是确定了,是有个耐不住性子的骚浪蹄子跟上来了。 赵红衣脸红了,人群当中的齐无眠心态爆炸了,自己这设局为传闻出去赚风声的,而得知赵红衣特地来了,立刻开始现场演戏... 结果自己女神居然被人在自己设的局外肆意轻薄还笑意盈盈? 齐无眠气的头都快绿了。 他本就不太熟练,添油加醋完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台词直接卡壳,不少人顺着他的眼神中迸射而出的杀气往回望。 那是赵红衣,如今她面上的酡红与羞涩,更使得她美艳的不可方物。 而她身旁,那是林不玄,如今的大离国师。 听说来太后都亲自召见想要指点的奇才,况且人家单相貌而言与赵红衣站在一起那也是天造地设。 这一身深蓝国师袍与那大红凤衣非常相得益彰。 原本勉勉强强还俊朗的齐无眠立刻就落了下下成。 齐无眠咬着牙,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听得出磨牙凿齿: “国师大人您也来了?不过是桩小小命案而已,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小王自己处理便是。” 林不玄摊摊手,手上正是一枚刻着“杜”字的玉牌,最边角还有“李管书”三个字,他故作沉痛道: “本先生曾与李千户有缘,今日从殿下口中忽闻噩耗,连忙赶往,深感痛惜。” 齐无眠一愣,杜门的牌子不假,他只得道: “国师大人有何见...” 适时,“嗙”的一声炸响自御道今日未开的酒楼传来,掀起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伴随着凄惨的喊叫声,所有人往那望。 齐无眠面色极端凝重,冷声问: “怎么回事?” 这座酒楼在肉眼可见地倾倒,有一道黑影攥着刀佝偻着身子,手臂很长,而它双眼中翻涌着极端深邃的红色。 长刀的刃口上正徐徐滴下血,以崩裂的钢筋铁条周围露出的衣袍残片来看,那都是齐王府的人。 “小...小王爷,那是修...修罗!” 不晓得谁人出言,人潮立刻鸟兽作散,只可惜那只猿猴已经跳入人群,手中的刀带起一片血。 “猿猴...拜刀,是皇城里藏的修罗...齐无眠他真不要命了,这都敢用!眼下果然玩脱了,这是元婴境的修罗,还是妖修...” 赵红衣面色惨白,下意识攥紧了林不玄的手。 却发现林不玄挺乐呵的。 “有人来了。”他轻声道。 猿猴的刀上沸腾起灼热的业火,它的刀在微雪中几欲咆哮。 而天际之上,有人踏雪而来,步步生莲。 赵红衣竭力抬起眸子,瞳中落艳。 跳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的腿与一柄狭长的刀,刀口落雪,雪花崩裂。 八十六.晚来天欲雪 林不玄感觉他越来越融入到大离的大环境中了,最起码是心态与他所处的高度慢慢对位。 他第一次见修士杀人还是在寒山,有个用黑色缎带将自己裹得比木乃伊严实的女修站在小肆里白看被他赶了出去就拨刀以“有人想轻薄本座”为由杀了个人,然后扬长而去。 林不玄当时除了心惊就只剩下反胃,而修道之后回想起来是一点心悸感都没了,就记得那女修身材还不错了...或许这就是道心所致? 而如今眼前是人间修罗,刀光血影纷乱,业火与叫嚷声重叠,林不玄等人立于外围,其中的景象看的通透,也听的透彻。 如此情形令人胆寒发怵才是最正常的,可林不玄连面色都没改,他心底里甚至一丝波动都没有,比赵红衣还要平静几分。 适时有人夺刀从云层深处点雪而下。 雪花徐徐而落,坠入业火中烫出缥缈的白汽,仿佛长风已经作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柄仿佛接天而来的刀上。 刀剑皆寒,但这柄刀却蕴含着一种别样的温和的美感。 林不玄眯起眼睛从那双傲人的长腿上挪开,挪到这柄刀上,淡青色刀袖在风中作响,雪落刀口瞬间消散不露一滴水珠。 是把好刀,但还不够好。 这柄刀放在人间,那估计是绝品,但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中,却有一种深深的格格不入感在翻涌,当然,是这柄刀配不上这个人。 凤雀在她淡色宫装旗袍上奔走,本欲跳眼,可却应那容颜而显得几分黯淡无光,比雪还白几分的腿藏在纱衣之下朦朦胧胧,反而更显些微看不通透的妩媚。 赵红衣当即惊诧到伸手掩唇,却仍是失言道:“皇祖母?!” 除了林不玄,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感受与赵红衣如出一辙。 一样的讶异,一样的惊惧。 有人会来救场当然可以理解,距离年关的时日无多,长安城中各类宗门门徒不少,镇压修罗这种极为出风头的事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赚风声。 但...为什么这人会是大离当今太后? 难道她修为褪尽身中奇毒是假的? 这是借着年关来给朝廷立威? —— 周倾韵这个名字早就成为一个故事的落点跳出无数人的视线了,即便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也不例外。 就像是林不玄鹿州所说的,纵使八千里雪路也终有化的那一天,曾经周倾韵立足的江湖,如今不知道是改朝换代多少次了,游鱼褪尽,已经见底。 当年即位太后修为散尽,退隐江湖,这是她桀骜一生的句号,而今日她沐雪而来,就像是故事还没说完。 —— “呛——” 一声炸响,周倾韵手中的长刀当空坠落,斩碎落阳余晖,长风截断,三柄刀的刀口相撞,碰出灼目的火光。 半猿妖修抬起头,一双兽瞳中除了深红色的杀意之外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它只晓得双刀挥舞,那是极端杂乱无章的刀法,没有分毫大离武道崇尚的质感。 “铛—铛——铛铛铛铛——”一连串的响动,带起连绵的火光,太后的刀只竖在地上,她还未动,那两柄双刀就迎了上来。 林不玄都看得出来,这刀法分外凌乱,基本就是在瞎砍。 但...却是意料之外的十分强势,按照苏若若的说法,所谓修罗,那就是满眼只于杀意的生灵。 就相当于自愿跻身入魔,不死不休。 元婴境修罗,大抵能算半个分神境。 可周倾韵当年的实力起码是渡劫境。 分神? 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 林不玄心中也曾猜想过一瞬间的,太后会不会是藏着修为故意卖破绽的? 但...没有理由,身为渡劫境一方奇才,有刻意潜藏这么多年的必要? 一方修士,故意压制一身修为,无异于忍辱负重,何况还是渡劫大能... 周倾韵柔夷胜雪,她一反手,数百年的刀技炉火纯青,一式非常简单轻巧的竖劈,她出刀的速度很慢,像是一阵晚风,可落在那妖修暴动狂躁的刀气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御道旁千年老树折腰的刀气只能使她的衣摆掀起些微幅度。 周倾韵小踱一步,清光一滞,刀已归鞘,夕阳与两柄残刀刚刚坠落,夜色与如柱血泉跳入眼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回头,众人俯首连声叩拜称: “庶民拜见太后!” “谢救命之恩!” “小王该死...家父定会妥善赔礼,还请太后开恩!” 有些聒噪,不是她想听的。 周倾韵的眼神跳脱,有人站着只是拱拱手,她忽然笑了,“国师大人瞎逛...” 周倾韵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喉头一甜,喷出一坯缥缈的血雾,她提刀撑地,险些半跪。 林不玄急步上前将她搀住,华贵的衣袍上依旧不带一丝血迹,周倾韵咬着唇,想强硬地站起来,然后脚步一错,像是往他怀里蹿了蹿。 有人抬头又即刻颔首。 周倾韵知道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被非议,但...本座是周倾韵,不是太后。 “扶本座回宫...” “好。” 林不玄一只手搭着她肩一只手拿着她的手腕,周倾韵借由那双长腿的功劳,她的头正好能轻轻靠在林不玄的肩膀上。 两人亦步亦趋,月色笼罩长安城,洒在长街上,背后是纷乱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天际无数飞来的遁光在两人的眼中交辉。 就像是林不玄穿越前看过的影视片,这边都打完了,那八扇门啊,散修啊,正道魔道之类的才姗姗来迟。 “本宫又救了你一次。”周倾韵缓缓撇过头,努努唇,半倚在林不玄身上,有气无力。 林不玄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仍是点点头:“谢谢你。” 周倾韵再度望了他一眼,眼中流露点点惊疑,又糯糯道: “你不问为什么...你早就知道我在?” “我与周姐姐心有灵犀。”林不玄笑了笑。 “这条路...好长。”长安离皇宫其实很近。 “好大的雪...” 林不玄“嘭——”地张开一柄纸伞,将二人囊括,天际间的雪朵小的其实都快看不见了。 周倾韵第三次望了望他,心中猛然一跳。 “晚来天欲雪,需要暖手否?”林不玄的话还挺轻佻。 周倾韵白了他一眼,怒道: “滚!你将本宫当什么人了?” 皇城雪夜,有人并肩依偎着双手自发交叠,缓步回宫,打着一柄亮堂堂的油纸伞,看不清人影。 (这章感觉勉勉强强,前两章太差劲了,可能是最近太忙搞得我状态稀碎,我讨个休息日去看着处理一下吧) (感谢名字数字好长的书友兄弟的两张月票哈) 八十七.不谈江湖,只论你我 “姐姐的手温凉温凉的,是气海不调?要不要在下为你开一味药方?” 二人行入夜,富丽堂皇的宫宇楼阁就在眼前,能看到清有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侍从与太监在门口站的笔挺。 周倾韵听着林不玄的话抽开了手,冷声道: “何止气海?本宫看你是想把我的膻中,天池都好好调理一下吧?” 林不玄眼睛亮了,哈哈大笑道: “好哇好哇!” “按按膻中活血舒络,天池还可祛四肢乏力...岂不美哉?” 周倾韵皱眉,你怎么这么熟练啊?你这是借着调理的借口按过多少女孩子了? “对了,太后陛下是怎么想来救我的?这旧毒复发,势必不好受吧?” 分明皇宫就在眼前,可伞下的两人脚步亦步亦趋,越来越缓越来越轻,林不玄瞅着周倾韵被他搀扶着不再说话,便是自发开口。 身为曾经名冠天下的周倾韵,要说她会三观跟着五官跑肯定不现实。 所以,林不玄还蛮好奇的,你偷窥没问题,怎么还甘愿自己下场不要说不管体内积毒就贸然上前拜刀? “你的身份所致。” 周倾韵倒是不避讳了,她将她的头搁在林不玄的肩上,念着天子望气术透过油纸伞看星星。 “大人是国师,有拿天下风向的骨气,另外,执柳宗这两天拿着你的诗词歌赋,画啊书啊之类的作威作福,甚至价格炒到了以仙株玉石来买一两页的地步,林先生你真的很厉害。” “所以本宫不想你...明白么?” 林不玄点点头,“所以是为了大离?” “偷窥是,出手不是。”周倾韵摇头,“大离的倾颓与否本宫没有半点念想,本宫的想法是合道,然后让天下仙子受尽屈辱俯首称臣,最好是能把裴如是拉下水...本宫心里不平衡。” 周倾韵自己直接兜了底。 林不玄暗中叫好,心中朗声道,咱们可是一路人呐! 但他嘴上还是一本正经: “陛下!美色误国啊!” 然后他又小声嗫嚅,“何况你还没有作案工具...” 周倾韵回望他一眼认真道: “那好,你被裴如是逼得这么惨,若是有朝一日本宫拿了她,一定让你好好给她一顿收拾,让她成为你的禁...都没问题。” “另外,如果你的那句‘周姐姐’是发自内心的,本宫就是旧毒复发也值得。” 周倾韵的话音落罢,两人正好迈入皇宫,即刻跪倒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极端大声且整齐划一的恭迎声,领罚声此起彼伏。 像是声音铸成的山海隔断了两人。 周倾韵努力直起身子不要林不玄搀着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想看他说什么,声音消弭在风里听不清。 他念了大概八个字。 周倾韵没用天子望气术,朦朦胧胧看嘴型看不真切,但...总比一清二楚的败犬要好。 这是她第一次有点儿动心,林不玄确实是有家室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好不好,只拿一个“姐姐”去做搪塞。 宫内人群遣散,各司其职去,周倾韵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嘴角又落下两行血迹,林不玄急忙忙上前搀住她,端起袖口给她擦擦嘴。 埋怨道: “自己走不了就别逞强。” 周倾韵眼眸睁睁,“旧毒而已,本宫今日不出手镇压,以后就没机会出手了,抱恙之躯时日无多,剩下寥寥几年而已。你就当是姐姐自恋,想看自己的刀了。” “可这把刀不是雪饮,配不上姐姐啊。” 林不玄缓声道,他搀住周倾韵,落手点非常有分寸,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国师大人感恩太后陛下舍身相助而亲自扶往太清殿。 可周倾韵却怎么都觉着腻歪不自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凉嗖嗖的。 她念起林不玄刚刚说的话,惊疑道: “你认识雪饮?!” 难道他还记得本宫?这怎么可能...分明只是一面之缘,自己还是他说的那种“裹得像只粽子”的。 “只有雪饮才配的上陛下。”林不玄并未直接作答,周倾韵的惊诧有些不对头,稍有回避。 “可惜...”周倾韵糯糯道,“如今雪饮在无天阙的刀阁了,不过,本宫现在也没气力去挥它了,不算太坏。” “而...先生之前说要打开大离时局,该怎么做?本宫可以配合你,但天下人奉信了这么久的断情,你忽然要他们生情结侣,哪有那么容易?” “这很简单。”林不玄狡黠一笑,“只要让天下人酸就好了。” “酸?”周倾韵不解。 “就是...演戏结道侣,然后到处秀秀恩爱,然后修为境界啦,功法阶层啦,都噌噌往上涨,势必有人又酸又妒,久而久之,就有心理上的落差。” “类如:自己清心寡欲到自我发电这门传统手艺都断了,结果人家夜夜笙歌反而比自己过得好?那岂不是自发开始怀疑这苦修方针了么?” “那这风向就不攻自破,而赵元洲耐不住性子,他已经将本先生小册子小人书拿出去复刻了,正好帮了一把。” 大离是修道界,修士延年益寿能活很久,所以结不结道侣根本没有一点儿要求,但...看似如今欣欣向荣,其实已有很明显的后继不足的情形了。 林不玄继续提点还有些懵懂的周倾韵,“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倾韵脸当即微润,体内积毒,还未用药,她刚刚坐在自己殿床上,哼声道: “你我身份不对位,要让江湖中人怎么看?本宫行将就木倒是无甚所谓,别让你图...” 周倾韵说到一半发现不对,急急止住话。 “太后陛下言之有理。”林不玄点头,“但就是这种小白脸吃软饭平步上青天的感觉引起的反响更激烈,至于江湖风浪...陛下这么多年隐退,何苦再度跳入江湖?” “你...”周倾韵还以为他会说去找赵红衣的,毕竟二者其实年龄也相仿,可他怎么这么大胆? 她心中天人对弈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妥协了,反正是演戏,又不可能假戏真做,本宫慌什么? “好吧...本宫应你就是,另外,既然演戏,那私下里本宫也不想听你念叨什么太后啦陛下啦的称谓...要喊姐姐。” 林不玄笑着点头: “原来姐姐在刚刚那些嘈乱的人声中听得通透。” “你在风浪里念了什么?” “不谈江湖,只论你我。” (写到书里的年关估计就掷骰子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女主...) 八十八.姐姐的气度 周倾韵望着林不玄,面前的这个男人眼中皆是真意,而她一时语塞,挪了挪唇,却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拜刀很苦,修道很苦。 周倾韵是周倾韵的时候,就是那种为修道而修道为杀人而杀人的修士。 只刀进江湖,做江湖中最无情的刀。 她是太后的时候,是隐于世外逗弄权术的幕后之主。 两个身份都没有一丁点感情,而林不玄阴差阳错闯了进来,周倾韵忽然觉得这种特别的心境很令人舒畅。 她认定自己残余这寥寥几年忽然绽开的目标。 当个姐姐,其实也挺不错的。 —— “所以...姐姐身上的毒是谁下的?有解法没有?” 林不玄看着周倾韵自惨白转回微润便是心念稍动,又了接一句,“或许我也能帮把手?” “那是妖修的奇毒,天下可能有解法,但本宫当年以渡劫之躯走了大半个大离都没寻到一种有效的解药,甚至本座当年拨刀只身踏往雪国都一无所获。” 周倾韵挑了挑眉,哼哼两声也没详细说出细节,然后在林不玄面前缓缓宽衣解带,露出些许分外跳眼的白皙。 察觉到林不玄不怀好意的眸光她才是反应过来,下意识扯起轻纱掩过,轻轻白了林不玄一眼,接着道: “至于不玄你...虽然眼光独到特别,但你毕竟入世不久,哪有什么天材地宝在手?” “即使曾经混迹于执柳宗内,但以裴如是的心性,想也不会让你乱动,况且,本宫与她同辈,本宫都没有,那她也未必就有。” “现在你连元阳都给了别人,那还有什么东西能留给姐姐的?” 周倾韵螓首微垂,借着天子望气术观览自己体内暗涌的气海,软软的语气颇像是个受了冷落的小妾。 林不玄错愕,“先来后到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以姐姐如此身份不会不明白吧?跨时空执法可要不得啊...” 周倾韵眨巴眨巴眼,自动略过他那后半句又是自己所听不懂的奇怪话,媚声撒娇道: “可不玄也不知道喜新厌旧啊...” 然后周倾韵就见着林不玄立刻像打着鸡血似的开始解国师袍,还念着“承蒙姐姐厚爱,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停停停停!” 周倾韵双手后撑,整个人往后仰倒,伸出的腿轻轻踩在林不玄胸口上,脸上的慌张已经压不住了,自己本来就是口嗨一下,哪晓得你这么如狼似虎?! 前一眼看你还在解扣子后一眼就已经扑上来了? 好...好熟练! 林不玄望着胸膛上的玉足,一边伸手拿开爬起身来,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嘟囔着: “骚又骚得很...” 周倾韵心里有点气结和委屈,不是说好的演戏么?本宫才试试你,你就中计了?你平日里的心性呢? 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吗?! 周倾韵努努嘴,忿忿道: “姐姐我如此抱恙之躯,今夜还触及旧毒,你要姐姐死啊?” 林不玄摊开手,嘿嘿一笑,“姐姐演技已经得心应手,我很是满意。” 周倾韵愕然,“演的?!” “不然...?”林不玄也愕然,然后他打了个哈哈,“难道姐姐是真的?” 两者其实都有动心,但林不玄觉得还没到这时候,不过...听周倾韵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若自己元阳尚在,也能助她一臂之力的意思? 那其实... “本宫当...当然也就是与你搭搭戏而已!” 周倾韵连连摆手,然后她躺倒下来,露出美好的脊背,转过话题,“来给姐姐上上药,顺便谈谈正事,齐无眠此事,你怎么看?” 林不玄望着她的项背,曲线柔美,但...很白,太白了,是毫无血色的那种白,就像是鹿州他所见的八千里雪路中的玄冰。 “雪国...”林不玄低声喃喃一句,端起药膏,以真气做引,轻轻抹在她的脊背上,周倾韵双手紧攥床单轻轻哼出一声。 “不要谈雪国了。”周倾韵咬紧牙关克制住来自后背的灼热的刺痛感。 林不玄心中确定下来,雪饮雪国,已经很明显了嘛... 他静下心来轻声问: “齐无眠此行是教科书般的‘烽火戏诸侯’想拿修罗造大势,为博红衣正眼看,结果玩脱了,姐姐问这个,那就是有实权喽?” “朝堂这么大,水如此深,本宫一个弱女子,若是不掌些许实权,如何立足?” 周倾韵倒是没有否认,背上的灼热感让她从嘴里不经意跳出两声轻喘。 殿外的宫女若是听着了,估计第二天会和几位嫔妃念叨两句“娘娘听说了吗?昨夜太后的殿里冒新芽啦!” “齐王管教无方,其子暗动修罗,那是赵元洲偷藏的奇兵。” “天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为避免伤亡过大,修为过高的修士不可投入两国论战,元婴就是死线。但...修罗是界限之外的东西,这一支奇兵,足抵万军。” “就算齐王是赵元洲自己培养的亲信,那他估计也会对齐无眠恨之入骨...” 周倾韵还在说,林不玄就打断了她的话,“可我听闻当年周姐姐拨刀先后杀退两次妖国啊?” “你以为这规文怎么出来的?”周倾韵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这条规文本身就是姐姐我当年一人一把刀砍出来的。” “齐王本宫会将之革职,另外,姐姐希望你不要辜负任何人,比如说红衣,你既然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些腻歪话,把人骗的死去活来的,就别把人家当垫脚石了,捡起来呗...” 周倾韵声音转软,翻过身,掀起绸缎将自己的娇躯遮掩,只露出一双长腿与媚得想让人咬一口的香肩。 林不玄都惊了,这气度...若若你得跟咱姐学学! 林不玄感觉都能原谅她窥视自己的手段了,林不玄挠挠头,“姐姐不吃味啊?” 周倾韵皱眉,“本宫可对你个登徒子没想法,答应你演戏而已,劝慰你不要辜负女孩子,是出于姐姐的想法,毕竟...承了你一句‘姐姐’。” “好,我听姐姐的。” 林不玄点头应和,上前给周倾韵端正被褥,“早些睡。” 周倾韵探出头,几根手指捏着被褥,整具娇躯严严实实落在其中,很软妹的样子,她糯糯道: “天子望气术,你必须要学!你刚刚说了听姐姐的。” 林不玄一脸勉强,然后才是说: “拿你没办法...听你的就是了。” “这才乖...”周倾韵轻轻笑着摸摸林不玄的脑袋,一脸宠溺。 (感谢小新乱,我悟了,还有数字长我根本记不住的书友好兄弟们的打赏) (感谢唉菊,星痕,还有我背了两遍没背下来的数字ID好兄弟的月票) (明天两更晚点,还在加班) 八十九.饮雪(二合一) 十一月初七,冬至。 纷纷扬扬的白芒如飞羽般缓缓落地,积起一地厚厚的寒意。 裴如是站在自己寝房发呆,胸口由于情绪不定而起伏,显得波涛阵阵。 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手心里正躺着的那一柄明晃晃的飞剑,一个时辰前刚刚刺在她的床栏,断了她这几天繁忙后刚刚空下来的问道心境。 以林不玄的修为水平,飞剑一把,确实要些时日,裴如是还以为他不打算回话了,毕竟不安全。 如此翻飞一柄飞剑,危险系数很高,想必是有要紧事,裴如是念至此便是轻手轻脚注气。 而现在飞剑落地一个时辰过去了,裴如是还没静下心来。 林不玄的这封信,很腻歪,很古怪,裴如是看的第一眼就手一抖差点没给撕了,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从头到脚流过,就像是被人暗中打了一道雷法。 林不玄你真行啊,拿了若若还想拿本座,你好大的胆子! 裴如是冷静冷静,觉得这应该是给苏若若的没错,林不玄想拿那小妮子的心绪当然没问题,你们两个如胶似漆本座管不着。 可是...怎么送到本座这来了?! 两者寝房甚有距离,而若若所在才应该是林不玄轻车熟路的地方。 这根本不可能搞错,飞剑既然能到那就肯定没问题,总不能是有哪个妖艳贱货逮住了飞剑却不拿还手贱给它偏了偏方位吧? 定是林不玄刻意所为! 哼哼,果然是觊觎本座很久了,信上模棱两可还不写名字... 想多吃几份的心思,以为本座看不出来?当本座是傻子么? 呵...这种软腻话用来哄哄苏若若这种呆妮子还差不多,想让本座动心思?好笑! 裴如是连连呼出两口气,清下心绪,窗外传来不太通透的骂声,缓缓起身往外。 院里那妮子的木屐在雪路里踩得“噗呲噗呲”响,白毛小丫头一边恶狠狠地踩雪一边骂骂咧咧: “臭浑人!臭浑人!撩完皇女撩太后,还姐姐姐姐,姐你个头!气死我了!” 苏若若摇头晃脑的嘟囔,随手将院内清雪揉碎还是很不满意,一跺脚,又鼓起腮帮子双手叉着腰补了一句: “气死本小主了!” 她听着这几天宫内传来的风声刮过,苏若若感觉自己的发色都要和流萤的一样绿了。 裴如是下意识将飞剑攥入袖口,然后她缓缓起身,开口第一句就是: “若若,本座予你怎么说的?让你少念想那男人,法印都不许你用了,这才几天,你又忍不住了?” 裴如是说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讶然。 天下皆知她执柳宗宗主极端护短,宠极苏若若,如今就更是了,毕竟把人家推到风口浪尖了... 那...本座怎么第一句话就是责怪若若的? 苏若若眸子眨眨,望着踱步而出的裴如是,嘴巴一扁,委屈道: “我哪有!师尊就晓得帮他说话,我明明是听了风声说长安那场修罗之后,国师大人把了太后,还互称姐弟,师尊你还怪我...” “师尊你让他里应外合,他都要去打理太后的里外了!要是...要是被那个太后给拐跑了,卧底着卧底着真成了朝廷的人了那怎么办啊?” 裴如是感觉眼前的小妮子委屈地都要炸毛了,揉了揉眉心,“太后本座还是比较放心的...林不玄也没有那个骑在太后脸上的能耐。” “毕竟她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周倾韵,是与本座同等的大能,就是她修为尽失,那也不可能破戒,当年江湖中最无情的刀,你要说她会为林不玄动情,还不如说本座会被林不玄摁在床上打屁股...” 但苏若若脸上还是满满的警惕,裴如是皱着柳眉终于还是拿出那柄飞剑,叹了口气,“昨夜从你床脚寻到不玄给你的飞剑,想你个妮子也不上心...” 小妮子的脸色从郁结到欣喜快得像变脸,裴如是的脸上堆起了点儿嫌弃,为情所困的臭丫头,眼里还有没有本座这个师尊了? 苏若若如获至宝,连连踏前两步,小心翼翼地从裴如是手里端走飞剑,而她随随便便扫了两眼,脸就“嘭——”的就红了。 这些天,苏若若哪也去不了,在宗内不修道就被拎去学了文道,她天资聪颖,学的很快。 林不玄的信里也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话,苏若若看了两句就“唔呀”一声连忙装模作样地藏了起来,满脸娇羞。 “师...师尊你没偷看吧?!” 裴如是有些哑然失笑,重点该是这个么?搞不好你才是偷看,本座才是正主呢? 她摇摇头,岔开话题: “所以,若若今日来寻为师作甚?” “哦...还是林...师弟的事儿,他这两天给朝廷写了个书,咱们宗在文道的营收直线下降,呜呜...师父师父咱们不会玩脱了吧?” 苏若若这妮子又很快恢复成咋咋呼呼的模样。 裴如是白了她一眼,“这都是计划,你以为林不玄会厮混?他亲近太后,多半是为了天子望气术,他还能挤到太后的床上去不成?至于与太后的传闻,很可能是做戏...不过林不玄胆子还真蛮大的,本座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 “他或许应该可能大概也会有那么一点儿分寸的...吧?” 裴如是说着说着,越来越没底气,这些话说出来好像是给安慰自己似的,盯着苏若若狐疑中带着些微幽怨的目光,又道: “他写了什么?” “哦哦!我还没看呢...” 苏若若一拍脑袋,连忙翻翻自己的纳物袋,抽出来一本薄薄的书卷,标题就是:《我与白蛇那些事(第一节)》 师徒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道: “欲壑难填的臭男人!” —————— 林不玄正靠在周倾韵的肩上抱着她看雪。 这要是放在半个月前,他是万万不敢的,但奈何林大先生软磨硬泡的功底够深,说什么演戏要讲究真情实意啦,私底下关系也要好好维护啊...之类的言语半推半就之下... 周倾韵就听之任之了,江湖上的风浪她不去也不想听,就晓得宫里的宫女嫔妃从一开始的错愕慢慢转成艳羡。 林不玄说的没错,这种被人艳羡的感觉还蛮好的。 几天之前林不玄天子望气术完美得手,拿了系统所谓的第二样“大离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白蛇传》一本。 不过你还别说,这倒是也用得上的,的确还蛮符合这修仙界该有的氛围的,讲的毕竟是人与妖之间的大离人士觉得颇有隔阂的爱恋。 前期甜能勾住大离人的眼球,中期虐又能让他们欲罢不能,听说文宗就很乐得玩这套。 而结尾还能升华一下,都得道成仙了,正好满足如今大离人人慕仙的向往。 最主要的是,这送上门来的文抄公不当白不当,林不玄捋起袖子开始展露自己曾经的笔力,一顿添油加醋之后,该有的情节不该有的夹带私货的情节全有了。 几天磨出第一小节,写的是修士救了白蛇,白蛇修道千年之后化形报恩的故事。 报恩过程林不玄尽己所能文风尽显,让人闻着味道就能知道作者是谁。 当场就打开了大离修士不敢想的人修与妖修这条路。 人本来不该...但或许,可以试试?的念头在修士之中广为流传,有执柳宗,皇上先后以书画角力,如今林不玄这一手“最新正版”当然将所有风头都当了垫脚石。 眼球博满独占鳌头,这等宣发程度就连某些半成品都能被冠以旷世神作的盛名... 更何况林不玄这抄录的修订版本就是集大成之作,根本谈不上差的,题材也很新颖,直接就打开了眼界。 要几天改天下百年时局完全就是扯淡,但眼下可以毫不费力开始缓步推进,林不玄还挺乐得清闲的。 挺好挺好,不用累着本先生,算你这下三滥系统还有点儿用处。 一开始周倾韵还皱着眉头酸溜溜地说妖修你也喜欢啊? 但看这反响好的出乎意料,自己也朝林不玄讨了本看看,她心底里对于妖修的偏见就稍稍好转了一些。 这半个月,宫内外大事都不少,赵元洲杯酒释兵权革职齐王,林不玄站稳国师之位,出书《我与白蛇那些事》的第一小节,大离之内还传了他与周倾韵关系颇深的风声。 而修为的提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再配合林不玄的书,确实开始慢慢掀起一阵扭转“断情”的微风。 不过更多的是好多人发往鹿州捉蛇...然后放掉,眼巴巴等着它报恩... 林不玄倒也无甚所谓,要改想法哪有那么容易? ———— 难得的冬至时节,天落大雪。 林不玄非要拉着周倾韵出来看,还拿什么在我们那儿姐姐一向都是宠极弟弟的一听就很虚的话来搪塞。 可周倾韵也拗不过,站在雪里,任着林不玄将头摆上肩,拍开他乱了分寸的手,却没去说教他。 天际间是一场大雪。 周倾韵见过很多的雪,多到她心中有厌恶感。 雪饮生于雪国,是一柄不折不扣的镇国刀。 那里终年深雪,只有茫茫的白,与无穷无尽的雪妖,山风呼啸而来,万千雪峰之巅,那是她带雪饮走的时候。 周倾韵身上的毒,严格来说不算妖修下的,是雪饮的毒,像是一种绑定的诅咒,配不上雪饮的人强行挥刀就会折寿患毒,挥刀愈多就会身躯就会愈发如同玄冰。 周倾韵很不想承认,以她的刀术,居然会配不上一柄刀,而她当年杀上妖国,伏尸千里,落雪成红,怎么可能悻悻而归? 周倾韵挥了五百次雪饮,手上的分神境人头以千百计数,入道境也有百,甚至渡劫境都得两只手数,那都是妖修,拨刀而出只是传闻,其实是妖国围杀,也难免她有偏见了。 她的眼神回转,数百年的心事如过眼云烟,一生寥寥,而你我又看过几场雪呢? 周倾韵望着长安的雪,她在皇城待了也有好多年了,她却是终于发现,原来皇城的雪也有美若幻梦的一幕。 她思虑着动情就要说的念头...努了努嘴,踌躇半晌却还是没有开口,本宫这才几天就告诉他真动心了? 他会不会以为本宫是什么草率之人? 他会不会觉得本座是在利用他? 他会不会觉得我攻于心术,所以都是假话? 周倾韵还是没敢说,她觉得有些烦躁有些冷。 伸出手与林不玄双手交叠十指紧扣,林不玄有些愕然,这是周倾韵第一次主动牵手,林不玄才低头,就撞上她抬头的眸光,周倾韵缓声道: “姐姐好冷,再抱紧些。” 江湖中人总有惆怅回望过去的时候,像周倾韵这样的曾经踩过鼎的高人被迫隐于世外就更加了,林不玄觉得自己能够理解。 林不玄便是从背后环住周倾韵,贴着她耳朵道: “我一直在。” 周倾韵一怔,没有回头,“还在演戏?宫女都走散了,谁给你传风口?你又拿了留影玉?姐姐不是予你说过,姐姐不想被别人看,就算是秀....” 周倾韵话还没说完,发觉自己耳垂一温,话语像是卡了壳一般断在风中,微张的唇前,还有点点热气在升腾,烫走几朵雪。 她感觉自己心跳好快,比提着雪饮一路饮雪时的心跳还要快的多。 “你做什么?姐姐让你练天子望气术不好好练,就想着攻略姐姐了?” 周倾韵的声音绵软中带着细微不满,与林不玄相处几天,那些稀里糊涂的话自己也会说一点儿了。 林不玄一本正经: “姐姐的气海往下,那是什么?” 周倾韵没想过他会忽然问这个,脸一润,直言不讳: “元阴。” 林不玄双手微松,然后即刻又攥紧,道: “姐姐一早就知道这是骗局,那为什么不杀我?” 周倾韵缓缓回眸,“一开始,本宫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然后加以利用的,后来本宫召见你的时候就起过杀心了,但哪晓得你小子色胆包天?” “而现在,我是你姐姐,我怎么舍得?裴如是也好,执柳宗也好,谁管她啊!” 她笑面如靥,长安雪止。 (本章二合一,日常过渡吧,要推剧情了,感觉这章有点乱) (感谢求求你给我个名字,桐人老板的打赏) 九十.交底 林不玄的胆战心惊期已经过了好两天了,如今听周倾韵半推半就着承认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所谓了。 他刚刚踏入天子望气术第一层的时候是动过些歪心思去看周倾韵的,结果发现这望气术直接就透过躯体看内息了... 说实话,和林不玄想学的那种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然后林不玄眸光扫扫,察觉到周倾韵元阴完好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倒不是他欣喜若狂,而是那种自己计谋一步接一步然后发觉被人牢牢握在手里的感觉。 林不玄在那一刻忽然理解了齐天大圣云游四海回来刚刚发现自己还在佛祖手里是种什么感受。 他当即借着眼睛都累酸了为由直接告退,在自己的寝殿里日夜不寐躲了两天,思来想去没想通。 按照周倾韵这个处境,既然她早就看得出林不玄元阳并未会阴这个天大的破绽,那要顺藤摸瓜猜出此局全是戏不算太难。 就算没有合理的证据来对他痛下杀手,那齐无眠阴差阳错掀起的那场修罗,应该是正合她心意才对。 毕竟传闻中她修为褪尽,不出手才是正常,而就算有八扇门,正邪两道修士会来,以林不玄身处风暴中心的位置,一死难免,甚至还能逼出执柳宗可能的卧底,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过周倾韵还是出手了,虽然她落刀很快,还有林不玄打伞给她遮掩,但...依旧有风声四起。 之后,林不玄也假装不知道,边是与她洽谈假意结侣调转天下时局,边是半抄录半打磨自己的《我与白蛇那些事》 难道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扛鼎仙子就因为一句“姐姐”而直接沦陷了? 林不玄觉得解释不通。 就算是拿卧底那一说来解释也很是牵强,若周倾韵真是卧底,那裴如是还让他小心个什么劲? 再说了,周倾韵身高位重,手上又有实权,有必要安插林不玄这个先生么? —— 而时间兜兜转转过了大半个月,两人好像都入了戏似的,林不玄说他没空练天子望气术,周倾韵就暗暗信着,她似乎也没想揭开这一层薄纱,或者说...她也有些后怕。 委实说这么几日相处下来,林不玄也不怎么感觉骑虎难下了,周倾韵确实很好,虽然将自己摆在姐姐这个位置,但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想在自己后院里当姐姐的心思。 林不玄当然也不想拒绝,毕竟看那些小说里英雄救美,小丫头片子当场就倾心了。 周倾韵这给他直接上演一个倒过来的经典剧情,还冒着旧毒复发的风险... 林不玄觉着自己这要是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才是真人渣。 —— 耳旁周倾韵的话柔意尽现,但其实还没有交底,林不玄望着她那双如水春眸,轻声问: “姐姐与裴如是,其实有旧?” 周倾韵眸光微转,终于还是认真道: “本宫确实承她一情,但你放心,姐姐绝对不会将你交给她,若是她敢来要人,本宫说什么也会拜刀而出。” 林不玄微微一怔,一时失言,“我还以为姐姐是执柳宗的内应...之前听裴如是说她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周倾韵“噗嗤”一声,伸手打了林不玄一下,轻笑道: “哪有你这样打趣哄我的?” “朝廷里除了那一帮子太监之外从本座入宫前就都是一脉嫡传,八扇门虽然不全是,但他们筛选极为严苛,掌实权者绝大部分都是亲王之类的。 “就算是裴如是想安插也没可能...你啊,被那女人诓骗喽...” “本宫在凉州的时候见过她,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在天际之上看着那一驾车马发往鹿州,她那个时候倒是对你颇有赞誉的...哦...原来弟弟你现在还是裴如是的人呐?” 周倾韵念着念着,终于还是读了通透,也不算,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一直不敢说也不敢信而已,念至此时,温存也温存过了。 天上雪停,也到了该交底的时候,她才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周倾韵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林不玄也不避讳了,直截了当点头承认,“我败给姐姐了...” “哎!” 周倾韵踩着雪走近一步,连忙将手指竖在林不玄的唇上,“男人万万不可以说自己败了之类的话的...” “其实这怪不得你,是裴如是她漏算了本宫的天子望气术如此纯熟,能观览内息。” 然后周倾韵不再说话,“噌——”地一声拔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刀,刀口淌过雪光,光照在两人的脸上。 太清殿下的两人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各自深吸一口气,而后等了片晌,异口同声问: “你不杀我?!” 周倾韵捏着刀背,刀尖朝着自己,刀柄对着林不玄,毫不客气地说,林不玄只要上前两步就能结束周倾韵的一生。 两人刚刚闭拢的眸子缓缓睁开,眸光又一次对视,周倾韵手里的刀刚刚落地,阶下两人缓缓相拥,两双鞋正正好好踩在刀刃上。 “弟弟是怎么想的?” 周倾韵先问。 “宗主让我里应外合,又没让我杀你,她还说最好能能把姐姐拐成自家人的,她还蛮重视你的。” “不过,就算是她要我杀了姐姐那我也舍不得了,毕竟接天而来踏入业火的不是她裴如是而是你周倾韵啊...” 林不玄坦然作答,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摊了摊手,接着问: “那...姐姐又是怎么想的?姐姐身为...呃...身居朝堂高位,这分明是个破绽百出的局,难道只是与裴如是有旧就行了?” 周倾韵松开他,叹了口气,“本宫一开始不杀你,其实是有愧于你,后来是想了解你。” “然后...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现在本宫也不打算出来,余生只有这么几年了,我也想任性于情,为自己。” “有愧?”林不玄眉头一皱,抓了个重点。 “嗯。八扇门景门门主,周梧婉,你知不知道?”周倾韵眼眸微垂,不敢看他。 “她是企图谋杀若若的主谋...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她。” 林不玄点头,这事他了解过,执柳宗先生的地位也不算是假的。 “世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周梧婉这个人,那是本宫的分神化身,演戏的。” 周倾韵螓首也微微垂下,像是认错的妮子,“那夜的长安城,是一场幻梦。” “你要是怪姐姐,你就拿起刀,我绝不反抗。” 九十一.分神境的正确使用方法 林不玄摇摇头,“所以...这都是计?” 周倾韵点头,“是啊...现在想起来,本宫居然差点伤了若若...” “不过你尽可放心,就算本宫有妒心,但也不会去玩弄什么派人欺压的手段,甚至没有一个男人近若若十步之内,本宫很有分寸。” 周倾韵小心翼翼的认错,然后又给林不玄双手捧起刀:“你要怪姐姐,姐姐就咬咬牙受着。” 林不玄皱眉,将那柄刀再度拍落到地上,余音颤颤。 若是此刀有灵,那估计已经被气晕了,先后被贬低,被踩,被打落两回啊两回! 林不玄倒是无甚所谓,他轻轻挑起周倾韵的下巴,轻声道: “江湖上打打杀杀,腥风血雨,拿伤口做赔礼,姐姐,你们那一套已经过时啦...” 然后林不玄另一只手偷摸落下,对着某个娇翘处手起手落,发出“啪——”的一声亮堂堂的响动。 “啊...!你!” 周倾韵娇臀受袭,浑身一颤,来不及掩唇,媚声已经撒了出去,她埋怨似的瞪了林不玄一眼,“你害姐姐出丑...若是阶下有人,本宫岂不是糗大了?!” 林不玄一只手摊开,一只手顺着美好的脊背游移下去,然后狠狠捏了一把,“姐姐刚刚自己说的咬咬牙受着啊...难道说,姐姐所信奉的江湖上还有食言这一说的?” “嗯呀!” 周倾韵没想到林不玄这么焉儿坏,当即又是一声妩媚的惊呼,这种连自己都没怎么碰过的地方...居然被他这般轻薄! 而且林不玄这家伙还拿着“江湖大义”来压她,周倾韵确实无法反驳,只得支支吾吾地躲开林不玄,软软道: “不玄你...你先放手!本宫认栽,但...得...得回殿内!” —— 轻纱起伏,二人刚刚踩入殿,千阶高楼之下就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有太监敲着钟大声喊: “皇上求见太后陛下!皇上求见太后陛下!” 林不玄皱眉,周倾韵讪讪一笑,随口念了一句“姐姐站殿前去看看,你在里面等等嘛...” 她作势转身就要逃,赵元洲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是很不想见的,但...现在的林不玄已经摩拳擦掌了,料想赵红衣被他随手按按摩都吃不消,自己这残躯又怎么受得住? 那能拖一会儿是拖一会儿喽... 按照常理,这又是一个玄幻小说经典剧情,什么正要提枪上阵办要紧事,结果外头来了变故,好戏被迫戛然而止。 但林不玄肯定不按套路出牌。 他也不本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性子,直接拉过周倾韵的手,微笑着轻声问: “不玄想讨问一下姐姐,修至分神境之后能做什么?” 周倾韵心里头瞬间咯噔一下,林不玄的意思她不会不明白,但是...这时候?!这也太... 这怎么可以!这也太糟糕了! 这是什么玩法嘛?! 定是跟着执柳宗的那帮子妖女不学好! 虽然是殿上殿下距离千阶,还有门栏纱帐做掩护,周倾韵还是觉着羞耻至极,林不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这半个月,分明最多都是牵牵手,抱一下,像是一对青涩的道侣,刚刚失神被林不玄偷偷触了耳垂都是破格的举动了。 结果...这先后不过半柱香,他摇身一变就原形毕露了.... “姐姐...?” “啊...分神境,就可以化身...” 周倾韵一瞬失言,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望着林不玄一脸贱兮兮的笑,他说: “让周梧婉去站在门栏呗?倾韵来给我赔赔礼。” 周倾韵哪接触过这种事,指着林不玄颤颤巍巍道:“你...你尽晓得欺负姐姐!” 两人时间稍微一拖,就听得阶下有赵元洲的声音传来,他朗声道: “儿臣特地请见母后问国事,还请母后赏脸!” 如今已是避无可避,周倾韵幽怨地瞪了林不玄一眼,微声道: “不玄你休想!” —— 周倾韵立在太清殿前,眸光穿过一层若隐若现的轻纱,以及闭拢的门栏,念着天子望气术才能勉勉强强看到太清殿下的人影。 她清声问: “有何事让你们急着闯太清宫?” 此言一出,太后之威尽现,太清殿下所有人立刻跪的严严实实,只听赵元洲朗声道: “儿臣斗胆,想过问母后,此届天子论座可否提前一个月?” 周倾韵眸光转转,眉目含雪,话音平淡,“理由。” “都是为了大离着想,绝大多数宗门已经抵达京州,筹备也用不了这么久的时候,早些举办早些过年关。” “况且...执柳宗现在正是内虚之际,毕竟裴如是夜里屠龙,那再怎么说也是能媲美渡劫境的真龙...母后不是一直对裴如是颇有成见?儿臣有办法让母后满意,顺便还可以使得国师更加忠心,两全其美。” 门栏口的周倾韵身影微微低头,似乎在沉吟,赵元洲沾沾自喜,感觉自己这套说辞天衣无缝。 赵元洲做梦也不会想到,太后的房里藏了男人不要说,这男人还是说好了演戏的国师,而且——两人现在都算是执柳宗的同道。 而穷奢极欲的太清殿里,床榻上的周倾韵半褪半掩的紫裙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媚色与柔意都恰到好处。 她双手攥紧床褥,咬紧牙关,眼神迷离,两条修长的紧绷着的腿被林不玄捉着,趾尖到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感觉。 “哈...呼...不玄你倒是吱个声啊,就顾着玩儿了!” 周倾韵趾尖紧紧攥起,咬着牙呵气如兰。 “姐姐自己不思虑一下?” 林不玄倒是打哈哈,一脸的风轻云淡。 “你...本宫道躯已如风中残烛,被你如此上下其手,哪来的解...解...解法?还要本宫思虑?!” 周倾韵话语幽幽怨怨的,但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欣喜。 “答应呗,不管皇上要做什么,正好顺了咱们的意...” “好...啊!” —— 门栏口的“太后”终于抬起头来,冷声道: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想干涉。” 赵元洲喜极,立刻对着那道身影三叩九拜,甚至连太后话语中已然压不住的颤声都没察觉,便是连忙告退。 —— 周倾韵刚刚喘过两口气,眸中带着无尽的幽怨,双腿甚至还在打寒颤,林不玄倒是一本满意地喝茶。 周倾韵虽然明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天经地义”的赔礼道歉,但念起刚才他欺负自己的样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 “你看看床!你看看姐姐的衣裙!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你倒是舒服惬意了,那姐姐我呢?!” (感谢好兄弟的月票和打赏) (刚刚到家,有点小累,开点小车) (不是一血哈,别想歪了,就这尺度也配到一血的程度?) 九十二.人设断崖 周倾韵话一说出口就感觉着不对了,然后就见林不玄从一脸愕然转向贱兮兮,他手里的茶杯一滞,笑着道: “姐姐内息不稳,是要我帮着调理一下?元阳会阴想必会有滋补功效,正好能激一激姐姐体内的寒毒。” “还是说...姐姐就是纯粹的心里痒痒?要弟弟帮着挠两下?” 林不玄作为一个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的男人,在宫里这十天半个月的,天天看宫女嫔妃莺莺燕燕倒是无甚所谓,可这皇女太后如此人间绝色各个走的这么近是那种胭脂俗粉能比的? 林不玄每天都难免不含而立,可两女都是一个心性,私底下平日里投怀送抱,真要上阵又有推脱,如今是难得气海大开一次,只能说是心中还有积郁未出。 “好了你!” 周倾韵声音含着微微的薄怒,眼神却是闪躲,手捏着秀锦被褥,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满脸盈羞,“玩了姐姐的腿脚,你的手也不安分老实,你还把不把姐姐放在眼里了?” 林不玄耸耸肩,“我倒是看姐姐刚刚比我还兴奋啊...明明趾尖攥起浑身轻颤的...” “住口!” 周倾韵连忙抽起绸带打了他一下,这什么话?! 你写这种东西本宫管不着,你竟敢当面念着来描述本宫?!你把本宫当什么人了! 她咬着牙恨恨道: “给本宫滚出去!” 林不玄一面被推一面轻笑地踏出殿外,周倾韵望着那已然褪去国师袍只有一条单薄外衫的身影缓缓向下,随手从窗口扔出去一条狐裘。 然后周倾韵终于靠倒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稍稍缓过,拍拍仍有几分温润的面颊,目光向下,扫过自己的身躯,腿上原本穿着的轻纱已经到处都是撕裂的破口了... 这双腿...真的有那么好么?个浑人爱不释手的... 周倾韵闷闷哼声。 只可惜自己这道躯已是朝不保夕,并不能伴他多久了... 不过,周倾韵也不后悔,因为正是自己命数将近,才会生出动情的心思。 若她端起雪饮修为全在,那能否遇上林不玄都是未知数,周倾韵没有权御天下的念头,即位太后都是如此,更别提要是当年她还在江湖中驻足了。 想她也绝不会像裴如是一样开宗立派,估计会成为江湖之中跳眼的一道靓影,而最后...就像是所有散修一样,寿终正寝,道消身死。 纵横千载又如何? 还不是一坯黄土? 但现在...虽然自己的命数要捏着算了,但...周倾韵嘴角弯弯,还挺满足的。 —— 元阳其实和元阴差不多,都算是蛮宝贵的东西,像林不玄这种天资奇绝的道体,那当然价值就高到难以可想的地步。 价值何止连城? 那是妥妥的有价无市。 毫不客气地说,若是他宣传出去自己道体晚成且元阳尚在,那估计会被无数慕仙的女修日夜盯梢... 若是他毫无才干,那可真是最最上成的炉鼎了。 周倾韵其实也很馋他身子的,但是不能给他。 倒也不是不想与林不玄讨欢,主要是...世间美好这么多... 若若也好羡鱼也罢红衣也行,都是嗷嗷待哺且冉冉升起的新星,一经林不玄的点拨,那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自己这没两天的残躯,占了这个头筹,能回转一段时间是肯定能回转的,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至多也就是个“聊胜于无”。 想要一举解毒纯粹就是天方夜谭,林不玄又不是真的人形丹元... 这就相当于白白占了林不玄的便宜,对于林不玄来说,其实算是亏损,周倾韵觉得太浪费了。 倒是给了苏若若,才应该是对他最大的助力。 毕竟...她如今刚刚才到碧玉年华,离桃李之年还有几年,这般年纪就已经是元婴境,再加上林不玄的辅佐,要冲破大离的渡劫桎梏不算难,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而两者皆是用情至深,以传闻中苏若若的行事,虽然莽撞,但还有点儿分寸。 而如今她也很听林不玄的话,以林不玄度天下的眼光,要差遣苏若若护住他行江湖,甚至走出大离都没有任何问题。 —— 不过...转念一想,还不是林不玄没有办了苏若若的问题? 苏若若元婴道躯,林不玄如此道体,两者相会肯定不会有差错,而两人情投意合,以林不玄这种心思,怎么可能不上手? 那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周倾韵捏着眉头。 “裴如是?!”肯定是她了,可恶啊! 若不是她拦着,本宫估摸着早就... 弄来弄去,还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自己明明与她交集很少,却偏偏是这种事,若是本宫修为还在... 罢了罢了。 周倾韵不在多想,长长叹了一声。 —— 周倾韵缓缓起身,望着铜镜中的女子一身奢华无度的深紫色长裙之下掩带着绝世风华,但...她的眼中充斥着落寞。 周倾韵的目光洒落在半褪衣裙的脊背上,寒气在升腾,像一块形态美好的冰糕,但...也很冷。 “怪不得世人要断情...一进去就出不来啊...” 周倾韵掀起缎绸,殿内也开始飘雪,然后她眸光刚刚转向床上见到那条随意丢着的国师袍,轻轻踏前两步,左顾右盼,轻轻拾了起来。 她如玉般的喉间微微一滚,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缓缓贴近自己的鼻尖,微微一嗅,一股清新好闻且很是熟悉的味道瞬间在翘鼻间酝酿开来。 周倾韵两腿忽然一软,“呠”地一声扑倒在床上,玉臂如藕,紧紧环住某人没带走的衣物,螓首埋入,仍然看得出她耳珠烫红。 这位威严强硬的姐姐猛地深吸两口气,一双玉足由于兴奋而不住地连连摆动。 谁也不可能料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周仙师,如今的大离太后,朝堂背后的掌权者,私底下居然也会有如此娇痴的一面。 “啪”的一声。 林不玄的衣裳里掉下来一块留影玉。 准确来说,是一对留影玉中负责留影的那一块。 周倾韵的眸光停滞住了,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有没有适合姐姐的图啊,来点来点) 九十三.前夕 天子论座提前的消息像是一阵风,瞬间卷过大街小巷。 百姓间的风声兜兜转转,很快就消弭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天子论座迟早要办的,绝大多数宗门也已经到了京州,这忽然提前,未尝不是好事儿。 更多的风声都是在传皇宫里刚刚出炉的《我与白蛇那些事(第二节)》,林不玄还真没说错,大离的风向时局,就是被他把在手里游走。 今日无雪,天上大风,吹起亭台楼阁为了讨吉利挂的风铃缎带,“叮铃铃”作响。 裴如是缓着脚步入院,长安城最近很安静,但...安静的太古怪了,就像是那场修罗之后,一切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风浪渐平,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朝堂纷乱才是真像,像古井般波澜不惊那就不对头了,就连大离早报都停了好几刊,一直没什么可说的。 裴如是皱着眉头,手里头没有情报,心中有点不空明,连问道心境都没入过了。 不过...眼下的安排还是蛮妥当的,各分舵的精锐赶路的过程中扒了不少三流乃至不入流的宗门的衣裳易容进京,基本没有出过差错。 皇上这个挪前时间,其实是好事,对执柳宗来说也挺不错的,本来就是准备着天子论座翻脸,如今林不玄控局得当,早些时候就早些,免得太多迂腐宗门入场。 —— 裴如是刚刚入殿,就见着苏若若急急忙忙将手里册子藏在双腿盘起的裙下,装作一副刚刚在修道的模样。 裴如是一阵好笑,“藏成这样,在看那种书啊?” “我...哪有!师尊冤枉!”苏若若急忙忙跳起来举着书自证清白, “是不玄写的《我与白蛇那些事》最新一节,讲的是这个这个...主角因为窃银案东窗事发而被迫披枷戴锁,跋涉千里,夫妻两人分隔两地,苦不堪言!” “呜呜...什么分隔两地不能相见,不就是我和他的真实写照吗?不知道不玄他在宫里睡不睡的好,吃不吃得饱,朝廷炼的丹肯定没有本小主炼的好吃!” 小妮子比较感性,只能说林不玄的选题还是到位,阴差阳错之间,苏若若直接能把自己带入进去,当场几欲潸然泪下。 裴如是一愣,嫌弃道:“那你还说没看那种册子...” “啊?这一节哪有?”苏若若“咦”了一声。 “你没看完吧...”裴如是耸耸肩,“后面被抓入大牢,然后来了一帮女狱卒以探底逼供为由,轮番上阵,用的都是长鞭烛台之类...” “另外,林不玄在宫里的生活哪用你操心?他吃香的喝辣的,晚上想睡皇女睡皇女,想睡太后睡太后...搞不好...都在一张床上。” “你觉得是牢狱之灾,只怕是他都要乐不思蜀了...况且,本座偷摸着把护心镜塞给了他。” “虽然朝廷里是真没有眼线...但周倾韵应该也能算半个,她毕竟承了情,林不玄的安危不用你担心,他远比你想的活得好。” “哼!师傅你不是也看了!” 苏若若手里的书颤颤巍巍,然后她红着脸指着裴如是哼哼道: “而且师傅你怎么可以剧透!” 裴如是又是一顿,你怎么自动忽略了本座的话?这是重点么? 她清了清嗓子,干脆就扯开话题,问了句: “天子论座前推一个月,若若你筹备的怎么样?那些天之骄女还蛮多的,你也不想在林不玄面前败吧?” 苏若若翻着小册子还瞥见几眼出自林不玄手笔的插画... 林不玄果然有些大男子主义,那些行刑的女狱卒都败了好几个的说... 她下意识咬着手指小声嘟囔了一句: “身下败倒是挺想的...” 裴如是越发感觉苏若若这妮子被带坏了去,话是越来越妖气了,只可惜身子还没长开来,比例倒是蛮好,看上去挺匀称的,但胸前依旧还是一马平川... 就在裴如是想的时候,苏若若双手叉腰认真道: “那些顶流宗门能有多厉害?本小主元婴三段,一骑绝尘,一剑把他们都杀了!” “你不是不喜欢用剑?”裴如是带了些许疑惑,至于后半句,她倒是不疑惑,因为苏若若真的可能大开杀戒。 小妮子哼哼唧唧道: “我不用剑要是用拳头...万一对面是个男的呢?岂不是会有肢体接触?虽然说我会把他打的起码半身不遂,但...要是不玄他不高兴了呢?” 裴如是感觉这丫头太古灵精怪了,这种由头都能想到,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 虽然是长得不错...又有独到的见解与眼光,但...他可花心的很啊,裴如是隐隐感觉某位太后好像已经有点假戏真做的预兆了... 你能不能矜持点?还有曾经无情拜刀的周仙师的样子在么? “为师准了,但若若你也不要太嚣张,免得竖些莫名奇妙的敌,本家现在的敌人只有皇上。” 裴如是轻微颔首,又接着道:“另外,去把为师的剑也拿出来。” 苏若若“嗯嗯嗯”地点头如捣蒜,然后又问,“哪把啊?那个...太后要不要杀啊?” 裴如是皱皱眉头,“拿‘朝代’吧,至于太后,她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本座管她作甚?难道天下还有人能解雪饮的毒?就是解了,她还能骑到本座的头上来不成?” 苏若若不再多问,揣着小册子就往外跑。 裴如是抬起头,如墨般的眸子中正倒映着很淡很淡的冬日夕阳,此去分明稳操胜券,却还是一种很强烈的心悸感。 —— 太清殿里也不安宁。 当然,不是肢体上的那种。 林不玄与周倾韵两人对坐,盘算着天下时局,周倾韵这里,手掌大离玉玺,是大离的最高权证。 但问题是赵元洲革职了齐王之后自己手里攥着兵权,然后他当即以为天子论座将近,为母后寻丹,且还请母后不要过度劳累为由雷厉风行地拿下了景门杜门。 现在周倾韵的手里只有三生门,问题是三生门是掌管东西两厂的,皇权直属,对局势的帮助不大。 但林不玄说的很对,她若是身为残躯而去死抓朝廷的中平耳目反而容易起疑,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不玄皱眉,“像是棋子蹦出了棋局?” 周倾韵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又回头望了眼摆在墙角供台上的刀,缓缓念了句: “棋子永远在棋盘里。” 然后她拉拉林不玄的手。 “不要想了,省的晚上头痛又要枕着姐姐的腿睡...现在,陪本宫出去走走,上一支打的钗不好看,再去打一支。” “明明是你要我枕的好不好...”林不玄任她挽着,又贱兮兮地笑: “要不要我把衣衫留下来?” “你!”周倾韵面上无色,耳根酡红,死死点着林不玄,然后她软软道:“...好...” (感谢南城老板和hy老板的月票) 九十四.雪落大幕起(二合一) 时日后推,京州无事,大离之外也听不着风声。 至多就是有传闻说鹿州来了只很漂亮的狐妖,据说是好看到祸国殃民的级别... 八扇门的早报上还有画像,只可惜林不玄还没看两眼就被周倾韵抽走了,以免得被魅惑走火入魔为由被她当场捏成团给丢掉了。 她恨恨道:“你要喜欢妖女,可以让人去扮,本宫甚至可以给你...抓一把绝色少女一人一个花样,但...真妖修不好,尤其是这种狐狸精。” 想来还是有些偏见,林不玄当时也就顺了她的意点头说以后不会犯,总不好说已经有一头嗷嗷待哺的青龙了吧? “铛”的一声响,大幕终于拉开,万千绸带在长安城的前殿之上翻飞,像是一场彩雨。 林不玄也收了收心念,探头顺着绚丽的缎带往下望。 从长安到皇宫的这条路上如今是万人空巷,百姓也好,修士也好都在赶往都城前殿,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像是滴水坠入滚烫热油。 纷乱,但是热闹。 —— 天子论座,三年一届,还断了两届,谁都猜的到这一届势必会不同凡响。 近十年的江湖风雨摇曳,天之骄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头,大离的渡劫桎梏,也快到了破局的时候吧? 天下的宗门论座的位置口头上排了又排谁是一流谁是二流,都是空谈,而今天才是权威。 偌大的皇都前殿上人头攒动,除却正中央新建的演武场之外,每个角落都坐满了修士,四通八达的长街上才轮得到百姓驻足痴望的。 —— 所有靠边的酒楼茶楼的价格都涨疯了,好在林不玄当日在周倾韵的太清殿把完她后就火急火燎地下楼找赵红衣这个有的是钱的凯子低价租了好几间。 如今这积压这么多年的天子论座终于要揭开序幕,十年,修士眼中或许白驹过隙而已,但放在大离普通百姓的就不一样了,毕竟普通人一生也就四五十年。 林不玄想过价格肯定会疯涨,但他原以为楼阁上的价格比平日里翻个百倍就差不多了... 奈何还是地主老板多啊,自发竞着价就轻轻松松破了千倍,甚至还有点有价无市的感觉了,林不玄倒是在台上看下面打破头的样子挺好笑的。 平日里的楼阁一间也就几两银子,如今翻了几千番,林不玄倒是眉开眼笑,念起当时毁他清誉的早报: 《震惊!国师大人竟是快枪手?一早上拉着皇女连逛十几家酒楼已成事实!》也无甚所谓了。 这帮豪绅铆足了劲地想看仙子一眼,殊不知天下那么多仙子现在都在踮起脚尖看林不玄。 这帮没头脑的豪绅掏空了家底远远看两眼的仙子仙女,私底下却会为了在林不玄面前争宠而互相角力讨好逢迎... 这撒出去的万贯家财还进了林不玄的口袋,这未免就有些... —— 皇宫前殿之上,高耸的楼阁能将前殿围个圆环,整个前殿都在脚下。 全数光景尽收眼底,这是顶流乃至一线势力以及朝廷中人落脚处。 朝廷斥了巨资,杜门兢兢业业打磨了好几年的,顽玉、机括、齿轮,精密的令人咋舌。 好在天子论座期间皇都禁飞,要不然肯定会乱套,这抬高楼阁确实是妙想,但要实现也是个大工程。 —— 林不玄的身旁坐着两个女人,两身极为夺目的凤衣,一身淡黄,一身是跳眼的大红,大离的太后与皇女。 她们螓首上戴着大堆的雕玉金钗,高高盘竖起的青丝上泛过耀眼的日光。 这样的装束单单拿出去都显得太过艳丽太过喧宾夺主,但在这两位女子的额上,却是十分相得益彰,非常契合,甚至还有些及不上的意味。 有珠玉在侧,本应该是舒适惬意之际,林不玄倒是觉得如芒在背,对岸远远的有几对目光灼灼,互相交锋,火光迸射。 在世人眼中,裴如是清冷的眸光里带着肃杀之意,而太后陛下则是眸光如刀般将之截下,我呸! 林不玄个臭吃软饭的! 实际上,两人不是在交锋,而是在交峰。 —— 林不玄聚气会神,眼神兜兜转转念着天子望气术观览四周。 他终于与一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相撞,那个顶着双马尾的白毛小妮子冲他盈盈一笑,然后晃着双腿一歪脑袋,很乖巧地伸出手比成爱心状。 苏若若还是很可爱的,学也学得快,林不玄一点就通,很灵性。 他告诉若若说在他故里比这种手势是问好,这小妮子倒是全信了,倒是蛮令人感动的。 “还是若若可爱...” 林不玄顶着楼下大片的“苏小主糊涂啊...”的声音低声喃喃了一句。 身旁有冷哼声淌过,手还被周倾韵打了一下,林不玄颇感没面子,正好皇城“铛铛铛”的钟声响起,所有的眸光落定。 赵元洲叽叽喳喳的话已经讲完,一席黑水龙袍缓缓踏开,像是长安城雨夜被苏若若一刀斩断的那条蛟龙。 二三流宗门的年轻一辈已经开始拜剑,声浪刚退,绚丽的功法剑术即刻绽放,在一整个演武场上交错。 没有分擂,说是有乱世江湖气,但谁都知道这是看低了一线,不过也是,都是金丹没到的年轻一辈打斗能有什么意思? 林不玄个踩在练气门槛的菜鸡倒是用天子望气术看得津津有味,赵红衣还随口给他解说两下。 只可惜林不玄没找到那个什么大刀门,不然也能自己揣测一下自己的实力层面。 一炷香刚过,皇城的钟再响,演武场刀光剑影已止,高下已分。 低境界修士的比斗还是快的,功法差距加上境界,混战之中又很考验实战经验。 一炷香刚刚烧完,两边隔开的场地上只有寥寥几人还站地笔挺,多数负伤,但...武学比斗讲究一个点到为止,所以都为外伤。 天子论座的台面上,和气还是要的。 天间无雪,只有长风阵阵。 林不玄看得心里头有点儿燥热,有点儿“燃起来了”的意思,差点想抱着逐鹿跳下去。 逐鹿这柄剑是真蛮有意思,一柄双柄剑,合剑能当巨剑使,分剑能当双剑,只不过他如今的修为... 周倾韵支开了赵红衣下去打擂,她倒也丝毫不避讳江湖中人的眼神,踏踏实实牵过林不玄的手,认真道: “别冲动,你在此獠当诛榜首位站定,虽然江湖中无数人想杀却没人敢动你,但这比武,多的是人想‘失手’。” “你若是剐蹭一下,这有多少仙子要跳脚?” “你知道之前与你拜剑的那个大刀门么?” 林不玄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听周倾韵接着道: “你刚刚入宫苏若若就以打坏了你的衣袍为由,偷摸着将大刀门屠了个干净,她还去月满楼捉人了,说谁敢再传她当日的衣着被她晓得了必将挖眼割舌...” 林不玄耸耸肩,有些无奈,妖女心性是那么好改的么? 他努努嘴,轻声问: “那姐姐是要我去扯着若若辫子教训她啊?” 周倾韵摸摸下巴,总感觉这话怎么有点儿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是道: “不是...苏若若她虽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她是个好女孩儿,对你如此上心,弟弟可不能辜负她...” 林不玄有些愕然,周倾韵的思路也很清奇,他点点头,转了话题,“二三流宗门博弈就分隔两半战场就完事了?” “天子论座,真正要讲的其实是天下的排位,营收了多少,百姓里的口风如何而已,你说的不错,民心才是一切。” “所以别看执柳宗分舵遍地开花,她们被传杀人成性,实则根本不杀任何一个凡人,杀的都是修士,甚至还有些劫富济贫想行为,所以她们管辖的地域里的百姓还挺忠心的,也所以你能看了苏若若之后活下来。” 林不玄一惊,“姐姐怎么知道?!你从寒山就开始偷窥我了啊?原来寒山我们就见过了...” 自己还不通透,只能模棱两可地哄这位周姐姐。 周倾韵的眸子果不其然亮了亮,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很意义不明的话: “还要早,还要早的多。” 她又朗声道: “所以这二三流也好,顶流一流也好,所谓的弟子对决,只不过是个走个过场讨彩头,至多也就是看看如今天下的五个顶流宗门未来新星的实力而已。” “红衣居然能和柳半烟战平?” 林不玄颔首不多琢磨,眸光很快被楼下的拜剑所吸引。 赵红衣手中红绫缎飞舞,她像是一阵绯红的风,与柳如烟的剑互相交错,一炷香烧尽两方不相上下,都没有一点下风显露。 “你别看红衣把自己摆在花瓶的位置就把她看扁了啊...人家再怎么说也算得上年轻一辈的一流,而且,拜有你的...帮助之下,她稳步踩入元婴,是有与前顶流宗门圣女叫板的实力。” “一个老女人一个五年前就被吊打的菜鸡有什么可看的?看本小主看本小主!我功法大成啦!” 林不玄手上一烫,苏若若兴奋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他抬起头,对岸的小妮子冲他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而她旋即翻身下场,像是流星一般坠落在一干天之骄子的正中央。 周倾韵皱眉。 是的,她听到了,一清二楚。 虽然修为动用不了,但五感之类的还是渡劫境的。 老女人?! 亏本宫刚刚还帮你说话! 周倾韵哼了声,戳戳林不玄,轻手轻脚捏了道隔音的法术, “你们的计划的时候是天子论座?赵元洲如此拉扯时局,你能有权术造势与他同台对跳?里应外合的了?” 林不玄点点头,握紧了温凉的手,“你攥着玉玺,我攥着你,玉玺就是朝廷最大的权。赵元洲有兵,可裴如是强的不讲道理,而姐姐你就是本家一等一的内应啊...” “时间么...就在若若打完擂,欢呼声四起的时候,随声而动,之所以要等师姐打擂,那是因为要让天下都知道我执柳宗未来就是天。” 林不玄的眼中似乎有星辰奔走,然后他缓缓问: “那姐姐的棋局易主了,姐姐后悔么?” “其实还好。”周倾韵轻声嗫嚅。 她心中“原来内鬼竟是我自己?”的念头一闪而过。 周倾韵的眸光转向坦然,“姐姐我对于权御的向往早就已经过了...再说了当年起意不过是姐姐对自己心里的落差感难平罢了。” “如今本宫残躯只余下三年不到,宿命逃不掉,天下是谁的不重要,本宫想任性,那就任性。” 林不玄神色一顿,说: “好。” —— 苏若若真的很强,很有裴如是青春版的意思,顶流宗门如今一共五家,她本来轮空,结果特别胆大跳下去一打二。 不得不说她的剑又精进了不少,一打二天骄,甚至还有闲心给林不玄眨眨眼的。 周倾韵点给林不玄看说她手上那柄剑叫做“断鹤”,是江州名剑。 二十五年前失窃,原来是落在裴如是的手里。 苏若若单手拨剑,面前两人交错。 九亭寺的和尚和音宗的神子,都是男的,所以她下手是一点避讳都没有,既然不是女的,就不用担心林不玄这家伙见色起意... 音宗的长笛古琴在亭台之下以交错的乐声交织出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云海,仿佛有遮云蔽日之意。 而那和尚武学很纯粹,一根长棍上光华跳动,虎虎生风。 这两人一攻一守,苏若若猫着腰闪躲,看上去是托大被反打。 然后她跳远两步甩出一剑。 林不玄挺震惊的。 因为他认得这一招,这剑叫做:有凤来仪。 林不玄只在苏若若的面前打过一次,没想到她已然融会贯通,这是真天才啊... 苏若若手中的断鹤长鸣,清光摇曳,如山般的剑风在那云海之上斩出一道裂痕,然后,无尽天光刺入裂痕的间隙之中。 终于,整片云海坍塌崩裂,往后的剑气不减,落在那根将要临面的长棍之上。 苏若若莞尔一笑,背身收剑。 那节长棍的中段上才是发出“咯嘣”一声。 偌大的擂台上倒飞出两个身影,而苏若若乖巧地立在风中,背后是绵长的钟声与浪涛般的呼声此起彼伏。 “愿我大离,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愿我大离,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像是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 她将是往后人间第一流。 而她正背手交叠双腿交错,鞋尖点地,仰起高傲的娥首与楼台上的林不玄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全京州的修士百姓都开始艳羡情愫了。 —— 周倾韵忽然再一次拉过林不玄的手,神色微变。 “怎么了?”林不玄抚了抚这双柔夷,周倾韵的反应不似是吃味,她一向都挺大度的。 天际间开始飘起白羽。 周倾韵的手骤然一紧,低声喃喃了一句,“雪国。” “狐狸,狐狸。本座早该想到的,皇宫里的内鬼不止你我,还有赵元洲。” 周倾韵的手又一次跳上了刀柄。 云幕之下,浮现出一大片茫茫的素白接天而来,伴着纷扬的雪,刺入所有人的眼。 (本章二合一,这章过渡,日常就跳一点吧,感觉哥们好菜啊...不过马上就能一血了,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掷骰子去了) (感谢唉菊一生,淡墨初染,默笙墨好兄弟们的月票) 九十五.江湖雪雨十年刀(二合一) 白芒如羽。 从空际之巅坠打下来的寒意盖过那些此起彼伏的呼喝声,眼底的雪中终于跳脱来些许窈窕的身姿。 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雪的边际,那是十数位妖修踏雪而来,踩入人间,背后是奔腾的滚动的漫山遍野的白芒。 “那潮水般的雪幕是雪国的妖群。” 周倾韵眼中清光交汇,“最前面的,是涂山的狐狸。” 林不玄拽了一下周倾韵的手,硬生生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她的手上的血色已经淡到看不清,是一种非常阴柔的美感,但同时也带着几分隐隐的病态。 “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原来大离的皇帝居然就是大离的反贼,这是投奔妖国去了?雪国的大妖都被姐姐杀了这么多,他跻身为雪国的附属国,合算?” 大离再怎么说也是自冠皇朝的名号,即便如今每况愈下,但要说有人能一瞬间攻入长安都城要害,那纯粹是天方夜谭,除非是各个关口都有内鬼。 天下有这个能耐的,只有现在手握兵权的赵元洲。 “那些狐狸是涂山的皇脉,皆是渡劫大妖。” “雪国的妖皇早在前几年就被斩了,现在是涂山当权,而...当头那只狐女,是如今全天下唯一一只九尾妖狐,也是一方妖尊。” “赵元洲早年就拿过赵红衣当交好的说辞你应该也知道,毕竟狐妖中有一门采补的功法,男女皆宜。” “不过,赵元洲的野心难测,这为了大离的天下,还是修道问长生?” 周倾韵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雪,心海中翻涌着无边无际的心悸感,她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刀柄,大雪就像是梦魇。 “如今...” “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倾韵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清晰且寒冷, “你别看现在是天子论座大离许多扛鼎人物都在,但天下正邪内乱,一盘散沙而已。” “远没有这帮妖修来的齐心,一旦交手,势必各自为政。” “况且...亲临当场的渡劫境也不多,裴如是,奇门天师,之外加起来不超过三位,局势已转,唯一的变数是...” “嘭——”的一声炸响,惊乱了所有人的心境。 那是长安城上的巨型机括在震响,精巧绝伦的玉石机关就像是方才托起楼阁一般在片刻之内竖起了极高极厚的城墙,墙上的弩机声响连绵。 奇大的弓弩箭矢翻飞,刺入雪中,箭头上灌注的术法落地即刻炸裂。 远方漫山遍野的素白上瞬间裂开一个断口,但下一息又很快地被补上。 “落雪时节...雪妖生生不息,怪不得赵元洲要提前天子论座,他为的就是如此时局,借妖修大势制衡大离正邪,想做寄人篱下的皇帝,但...那也是真皇帝。” “果然...每颗棋子都想着跳出棋盘。” 周倾韵瞳中落艳,微微叹了一声。 天上无数的箭弩如流星坠落,而皇帝正立在高墙之上,他身后的黑水龙袍正在雪风里猎猎作响,口中皆是保家卫国的慷慨之词。 此时气氛烘托的刚刚好,声浪刚过,大离难得的万众一心,无数修士遁光越过城墙,跳入雪野,掀起惊人的气浪。 人群虽然杂乱,但气势还挺足。 但都被带了保家卫国的节奏,还没有人开始思量为什么这么茫茫多的妖修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外的原野上,那其实已经京州的地界了。 “真是巧,大家都想趁天子论座打开局面,姐姐你说现在我们有多少胜算?” 林不玄也站了起来,楼阁之上几乎所有人都遁入空中,而年轻一辈受八扇门制衡在后。 还在原位的,只有他和周倾韵。 周倾韵忽然回过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林不玄一不是被激就气血上涌的莽夫,二不是睁眼说瞎话的庸才,如今面前的局势败相已露,何来胜算一说? 林不玄也闭上了嘴不再出声,眼底都是纷扬的白雪。 —— “咚咚咚咚——”的一连串的闷响自刚刚立起的城墙上传来,然后这所谓坚不可摧的顽玉巨墙瞬间开裂,在倒塌崩毁的过程之中直接化作齑粉飞灰。 林不玄终于看到了那只跳入人间的狐狸。 白裙,红缎,赤足。 她轻轻甩了甩手,满脸的风轻云淡,如剑的眉目使她英气尽显。 但那一双翘立的狐耳和她背后正徐徐摆动的九条素白的狐尾交相辉映,在凌然盛气中忽然生了一股与生俱来的妩媚感。 “看哪里都好,不要看眼睛。” 周倾韵拉了林不玄一把,“狐妖擅幻术,更别提九尾狐妖了,她们会挖掘你心中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的幻梦,若是走不出来,一辈子都是失去魂魄的傀儡。” 林不玄轻轻颔首。 —— 战局已经明了,这已是渡劫之争,完完全全逾越了两国争战元婴至高的那条线。 而大离这边,明显颓势已现。 五渡劫境怎么对阵十一渡劫境? 更别提皇城之中还有异心者。 “向涂山俯首。” 那只狐妖终于抬起头,眸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一直望向那身深蓝国师袍,微微一顿,又对着整个长安城缓缓道。 “或者...国破。” 这两句没有感情色彩的话瞬间在人群之中坠起一片沸腾的油花,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气血翻涌的大义之士飞身而起,然后...迎上那狐狸的眸光瞬间坠倒,落在地上像是发了癔病一般疯狂地乱蹿。 见此,人群的喧闹渐止,赵元洲拨开身边的太监,急急忙忙奔往楼台,“扑通”一声跪倒在周倾韵的面前,朗声道: “如今大离大势全在母后手里,儿臣不孝,拜请母后出山!” 然后他双手捧起一柄长刀,刀柄挂着一簇浅色绫巾飘摇,刀鞘上两个行草的字很跳眼。 雪饮。 人间最强的刀。 周倾韵冷笑一声,“赵元洲,你连本宫都想杀?!” 周倾韵如今残躯几何赵元洲自然是明白的,剩下的烛火烧个两三年就油尽了,只是没想到他还要设这种局来夺政。 世人是知道周倾韵修为尽失身中奇毒,却不晓得她已经是到了出刀就会要命的地步。 前些日子听了太后斩修罗的风声,如今被赵元洲这么一副举动,正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 修士也好,百姓也好,全都以为太后其实藏着修为。 长安城里的人都在望着她。 周倾韵是一个传说,和裴如是一样的神话。 若是二人齐在,雪国狐妖乱世似乎也真有破局的可能。 “儿臣不敢!这都是为了大离!狐妖已经行至皇城,还望母后出手!” 赵元洲跪地严严实实,话语十分诚恳。 周倾韵咬着牙轻轻伸手,然后被林不玄迎空打了一下,然后他顺手一推将雪饮推入雪中。 林不玄缓缓笑道: “没必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谁看不出来皇上给雪国涂山开关口,放了一堆妖修进来助阵制衡天下占首位?” “路线是鹿州,凉州,京州,没错吧?” “迫使齐无眠放修罗,革职齐王夺兵权。至于太后贸然出手应该能算是意外之喜吧?赵元洲你好算计啊。” 赵元洲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声道: “林大人请自重!若你再诋毁朕,朕不得不将你以大离律法处置。” 林不玄捏住周倾韵举棋不定的手,接着道: “既然皇上一切都是为了大离,不妨与在下打个赌,如果我能逼退这满山遍野的妖修,就请皇上交出兵权。” “如果不能呢?林大人若是惹了涂山的怒火,是我大离能承受的起的么?” 赵元洲明显急了,声音很急躁。 “皇上请太后出手就不惹涂山怒火了?” 林不玄背着手缓步上前,虽然如今的变故根本算不到,但他很有自信。 因为...所有的妖修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血脉压制。 人修其实也有,只不过没有妖修那么沉重罢了。 林不玄抬起头,心念一沉,云层深处藏着的长龙露出身影,一声几欲贯穿苍穹的龙吟响彻云霄。 风雪当场停滞,万里云层瞬间拨开。 一条百丈长的青龙游弋在云端之下,绵长通透的龙吟刚刚停歇,别说是妖修了,就是修士听了都难藏心中升腾起的浓烈的心悸感。 “青龙!” “真的是青龙!” “鹿州...鹿州...” 人群中有人叫嚷起来。 赵元洲眼神一顿,念起朝廷当夜的裴如是送逆鳞,当即反应过来,都是作假的棋局,“原来林大人你与执柳宗私通?!还蛊惑了太后?!” “裴如是!” 林不玄没有理他,短喝一声,旋即有一道靓影刺破寒霜。 裴如是手中的“朝代”咆哮,剑风带起沸腾的业火,洒落在长安城上,像一场璀璨且足以焚世的烟火。 龙吟震慑刚过,长安城外一干妖修几多疲乏,就连那只九尾狐都有些萎靡不振,这就是青龙的威压,血脉之巅的神兽。 裴如是配合流萤,一人一龙居然在一干渡劫境狐妖之中稳占上风。 计划已经被迫打开,林不玄当然不会再这站着傻看,他抓起周倾韵的手就往皇宫外狂奔。 长安内外,周倾韵的玉玺有效,守在宫外的锦衣卫就都是自己人。 锦衣卫之中,起码还有分神境和入道境,总比在这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裴如是说周倾韵不能再挥一刀了,尤其是雪饮,若是挥了搞不好会立刻香消玉殒。 虽然雪饮已经不知道落在哪了,但林不玄依旧很怕周倾韵怒而出刀。 她肯定比自己了解体内的状况,她越是坦然,林不玄越是不可能让她拔刀。 本来就欠她一命,若是再欠,拿什么还? “天师!” 赵元洲的棋局已翻,如今他除了满目盈怒之外已经别无他法,“去杀了林不玄!” 奇门天师微一颔首,踏空急行而去。 这是渡劫境,是大离巅峰至高的战力。 林不玄死死抓着周倾韵攥着刀柄的手,朗声道: “不许出刀!我还有一张底牌!” 随着他的声音落定,“铿锵”一声,一柄软剑缠住了奇门天师的刀,而握剑的道姑手上一震,翻起一阵风。 “锁心宗新任宗主?!这...” 喧闹的声音继续在人群中炸响。 锁心宗,顶流正道,听说前些日子宗主隐退,副宗主上位,没想到居然也是执柳宗的人? 八扇门极力压下长安的纷乱喧闹,还要分兵去追林不玄两人。 —— 四处交手,江湖中人也只能看热闹。 这等渡劫境遍地开花的大场面,别说分神境,就算是入道境挤进来稍有不慎也会重伤,至于渡劫一共五位,除却音宗是中立应该还有一... 林不玄脑中飞速盘算,然后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不远处长街的尽头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身旁有一根权杖自发立着,他缓缓道: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留步。” 九亭寺! 林不玄的计划本来绝对的天衣无缝,十面埋伏无懈可击。 但被赵元洲投敌横插一脚也就算了,眼瞅着自己阴差阳错拿流萤压过一头,涂山来势汹汹的狐妖被青龙这等古神兽之威将要压得败退了... 那漫天的妖修已经开始退潮,结果街底还有人正等着他们。 九亭寺的方丈虽然是刚刚晋升渡劫境不久,但...那也是渡劫。 周倾韵的手依旧被林不玄按死,“不许拔!” 滴滴答答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了,林不玄抬头回望一眼,天间开始落雨。 皇城之内的业火在翻涌,将长街的中段截开拦住了后面的追兵,雨落在火里,连一丝白气都没有。 不是入道境硬闯如此业火,哪怕是飞,也会在瞬间化作齑粉。 因为这是裴如是的业火,因为那柄剑是“朝代”。 皇帝站在高楼上看着世间,然后他与林不玄互相对视,他的眼中从悲戚到愤恨到艳羡到惊惧,百味陈杂。 林不玄再回头,眼前的方丈已经踱了好几步,林不玄感觉自己快要按不住周倾韵的手了,然后他猛然一松,从周倾韵的手里将刀攥到自己的手里。 “我来吧。”林不玄捏着刀。 练气境握着生疏的刀面对渡劫境修了百年禅的老和尚。 如同燕雀比之鸿鹄。 周倾韵神色微滞眼角润湿,一点晶莹缓缓坠落,溅起一朵水花。 身为曾经的天下魁首渡劫仙师,如今的大离太后,她第一次触及这种陌生的情绪。 周倾韵的心念终于落定,松开已经捏出褶皱的袖缎。 她两步上前,腰间一颤,伸手“呛——”地一声拔出早就藏好的一柄长刀,刀柄上的绫巾依旧带雪。 刀口落雨,雨珠断开,坠打在随意丢弃地上的刀鞘上,那两个刻字如同雨珠一般溅起——“雪饮”。 大雨滂沱,有女子在雨中的步履快的根本无法捉摸,斩过一片雨,带起一道光。 这是周倾韵第五百零一次挥雪饮,也将是最后一次。 “这是我的刀。” “也是我的棺。” (这章也是二合一,昨天24小时高强度上班,今天连战,属实有点没调整过来,这章写的睡着了三次,要改) 九十六.恐惊宫外人(二合一) 雪饮。 那是传闻中落雪无痕,一刀足矣斩断红尘的神刀。 而如今它终于得以再次现世,那是一柄极长的陌刀,它的刀身就像一片通透的玄冰。 寒冷,肃杀。 但有一种莫名的模糊的柔意在刀刃上一闪而过,而周倾韵紧紧攥住刀柄,脚下连踏,步步生莲。 她刀口斩断的雨幕霎时间化成一场短促的雪,仿佛她的身前有无数缥缈的白樱徐徐而下。 周倾韵螓首上玉簪崩裂,盘起的紫墨发丝自然披肩垂落,她美的令人咋舌。 在这滂沱的雨幕与细雪交融之下,像是一副绚丽至极的画,而画中人沉入水墨。 周倾韵她亲口说“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幻梦”有一瞬落寞,她的幻梦应该包括她重新握起刀踏雪而前这一场。 所以她眸光清澈见底,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悲戚与苦涩。 她如同失意坠入凡间的仙子,而如今她终于要斩断红尘,重新坠入江湖。 因为注定一去无归。 周倾韵嘴角勾勒起一丝浅浅的微笑,江湖雪雨,多少年没饮过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体内的气海内息已经紊乱颓弱到什么样了,倾尽全力只能挥出一刀,一刀之后,油尽灯枯。 但她手上的雪饮依旧斩出幽幽的破空之声,周倾韵的步履一步不错不慢。 一刀断杀渡劫境,那是当年她全盛之时都未必做得到的,但现在,她必须赌这一刀。 林不玄想的没错,越是压制心中情愫的人动情之后只会比任何人来得更加猛烈且深刻。 昔日江湖中最无情的刀终于也动了情。 周倾韵没谈过恋爱,她也不知道如何抒发自己的情意,她只会挥刀,她的前生都泡在挥刀当中了。 她遇见林不玄太晚了。 眼下长安皇城的绝境如此,周倾韵其实还蛮欣欣然的,有一种“我终于能用我的刀告诉你我心悦你了”的感觉。 她心念落定,像是怕看到林不玄的神情一般将双眸闭拢,横刀极意,这短短一息之间她心绪间无数的片段交杂。 而终于她心中所有念想了然一空,通篇只余下“不后悔”三个字。 周倾韵脚步落定,那将是斩断天阙的一刀,就在此时,她手腕上一温,有人截住了她的出刀。 周倾韵错愕睁眼,这只手太熟悉了,那是林不玄的手。 周倾韵不敢说她现在的刀术无人能挡,但起码这御道直至尽头的两人都拦不下才是,一个太远,一个修为还不够。 “姐姐,我来吧。” 林不玄的手依旧温暖有力,周倾韵攥着的雪饮一滞,即刻顺势翻飞出去,滞空翻飞的刀意斩断长街上的古树,终于坠落下来,烟尘四起。 “你...为什么...” 周倾韵正欲发问,结果她喉头一甜。 功法反噬导致气血翻涌,她一声闷哼,旋即喷出一摊腥红夺目的血。 她双腿一软撑着刀鞘才能勉强站起。 周倾韵眼中的惊诧根本藏不住,但一瞬之后她的眸光就重回坦然,“不是障眼法...就好。” 她嘴角一凝,用力挤出一个美绝人寰的笑容。 林不玄对上这皆是真意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忽然感觉自己这拿全身上下所有点数以及未来一个月系统沉寂的代价换这能对下四招的修为都是值当的了。 林不玄转过头,提起逐鹿,从劫下刀到他拔剑,一共也就两息,而那位方丈已经提着棍杖临面。 “呛——”的一声断响,林不玄手中的逐鹿已经挡下了方丈手里的锡杖,塔婆形的杖头上一圈圈白铁环发出清脆的响动。 “贫僧法号白山,师承九亭寺,敢问尊座究竟是哪路道友?!” 白山道人神色一凝,手中的锡杖刚刚触地,发出脆响一声。 而他的话语已经平稳,甚至带上了几分折中讨好的意味,眼前的林不玄虽然还是练气境,但...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真实修为! “皇上斥资谈拢的贫僧,如今大势已去,尊座也不要与贫僧两败俱伤...” “滚!” 林不玄眉头紧锁,飞起一剑即刻拍落,合剑的逐鹿是柄当之无愧的重剑,几乎比人还要厚重得多,如此一剑,能将海水倒灌。 “差点伤了本先生的女人还想两句话开脱?死秃驴你好大的胆子!” 周倾韵抱着刀鞘靠在墙边,她轻轻抿着唇垂了垂头没有说话,而她的耳珠正红的发烫。 这一剑落在这兵锡杖的塔婆顶上,白山道人出手不及,红黄袈裟破口已现,一道血痕刺入眼帘,几滴血珠坠入雨水,即刻消融。 “妖人你敢?!” 白山道人怒喝一声当空跃起,牵动空中阴雨交织,大雨反潮,手中的锡杖散出耀眼的佛光,与他脖子上挂着的十几颗念珠交辉。 而林不玄手中逐鹿刚刚坠下,一式最圆满最纯正的有凤来仪在坠落。 夕阳如血,云层凝成一只赤红的雀鸟,就如同鹿州那日的朱雀回巢的奇观。 红云坠打,天际间的朱雀虚影竟然还真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啼。 远方楼阁下的赵红衣心绪跳动,她抬起了头。 林不玄的甩出的剑风凝成一丝细线,天光越过御道,直接迎上白山道人势如破竹的这一杖,“呲啦——”一声,如同锦帛撕裂。 白山道人手中锡杖上的塔婆顶直接被拦腰斩断,落在地上,十几枚白铁圆环碎成一摊跳眼的齑粉。 林不玄手中的逐鹿重重脱手砸落在地,而他负手而立,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非常浓重的剑仙气。 周倾韵看得心中小鹿乱撞。 她哪里知道这是林不玄四招打完修为褪回已经提不起逐鹿了? 不过好在白山道人道心已颓无心恋战,脚下僧鞋步履凌乱,在雪雨之中还滑了个踉跄,正好撞上踏霞而来的裴如是与那条青龙。 裴如是望着林不玄,寒声直言: “妖修退潮,大离如今局势已变,你为什么要救周倾韵?不是说好的逢场作戏?!” 然后裴如是又抬起眸子转向白山道人,她冷笑一声:“白山老道,只能怪你走错局,信了不该信的人。” 裴如是手中的剑又一次刺出连绵的天色,大雨倒灌。 —— 裴如是的话语坠入周倾韵的耳,在她心中炸响。 她攥了攥林不玄的衣角,语气微弱,似是哀求: “不玄...陪我走最后一遍回宫路...好不好?” 林不玄是裴如是设计安插入皇宫的一张牌,周倾韵是自愿上当。 如今听裴如是一言,她忽然很害怕林不玄会不会从始至终都是演戏的? 而后者没有二话,搀起体内气血反涌的周倾韵,缓步前行,如今的她,脆弱的甚至还敌不过一个锻体境。 长安城业火未熄,有二人步往皇宫,亦步亦趋。 残阳如血。 周倾韵很软糯地将螓首靠在林不玄的肩膀上,任由他轻轻环着自己的腰间,步履放的很慢很慢。 “我会不会死?如果裴如是要杀我,那我希望动手的人是...” 周倾韵嘴唇努努,声音细微,带着轻轻的咳嗽。 她望向脚下这条绵延到皇宫中的路,斩修罗那天是那么的长,分明与他在伞下都跑了好久,可如今...这条路居然变得这么短,短得令人咋舌。 “不会。” 林不玄摇头,“我说过,我一直在...如果裴如是要杀姐姐,我就和姐姐一同逃出江湖。” 周倾韵眸中一亮心中猛跳,抓紧了林不玄的手。 “姐姐为什么会甘愿送命?” 林不玄开始反问。 “我...我喜欢你。” 周倾韵低低头,脸上的表情看不通透,但林不玄发觉手里攥着这只柔若无骨手忽然变得汗津津的。 “天子...天子望气术修至圆满可以卜算,当年姐姐在寒山见你的时候就觉着你这人好有意思,居然还敢赶本宫出去,姐姐便是偷偷摸摸卜过一卦,你我有缘,很深的缘...” “如今果然...实现了,林不玄...我...” 周倾韵再度抬起头,撞上林不玄的眸光,眼神即刻闪躲开去,一边喃喃一边撩了撩自己仍旧润湿的发丝。 然后林不玄的脸一下靠近。 周倾韵呼吸微滞,下意识躲开一步,奈何现在她身子虚,脚步一软,重新跌回了林不玄的怀里,“你...唔...” 林不玄的唇瞬间压在周倾韵的晶莹剔透的唇瓣上,雨刚刚落过,周倾韵的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味。 周倾韵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全部都酥了,浑身上下的气力都在一瞬间被剥夺。 而她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忽然响起一大片整整齐齐的喝声: “恭迎太后陛下,国师大人回宫!” 周倾韵猛然醒悟,正欲从林不玄的温柔乡里脱身,结果二者的舌尖正好撞上,前者全身一颤,满脸酡红。 周倾韵羞愤无度,狠狠捏了林不玄腰间软肉一把,怒道: “你欺负姐姐!这可是姐姐的初...你怎么可以...” 林不玄一副乖巧的逆来顺受样子,“别拧了姐姐,我们快些回太清殿就是了...” 周倾韵是很想跑走的,但奈何她脚下绵软,只是如今更加没有气力,只能全身软倒在林不玄的身上,任他公主抱着踏上太清殿。 —— 周倾韵的娇躯被林不玄安放在软榻之上,分明眼前皆是自己所无比熟悉的锦衣玉袍,但周倾韵却颇感心悸。 “姐姐的衣服都湿了,如果不换会受凉...” 林不玄一边背身脱衣一边一本正经道。 周倾韵看了眼他的背,终于放下了心乖乖照办,然后拉了拉被褥想要躲进去,却发现林不玄双手扯住。 “你要...干嘛?!”周倾韵轻轻攥着被褥,轻声问林不玄。 结果就是更加若隐若现,十分香艳。 林不玄点点头,“嗯”了一声。 “????” “啊...?!不要...!本宫...姐姐还没准备好!现在...不可以,我...” 然后林不玄翻过身一只手抓起周倾韵的两只皓腕轻轻举起,周倾韵颇感娇羞,抽了两下,发现自己现在力气实在太小根本动不了。 她只能闷哼一声将螓首别过。 林不玄以牙还牙,也狠狠拧了她一把,哼哼道: “我是要姐姐知错,贸然拔刀送命,姐姐如此莽撞让我很生气。” “啊......” 周倾韵嘴角抽了抽,一点点微疼与大幅酥麻感流遍全身,但她又立刻咬紧牙关,“别喊姐姐,也不许喊太后!只许喊本宫的名字!” 林不玄狡黠一笑,贴着周倾韵的耳朵轻声呵气:“太后姐姐。”而他的手适时从她纤细的腰肢缓缓向下游弋。 周倾韵浑身一颤,双眸微闭,闷闷哼声:“你竟敢欺负本宫,出去...出去!” 得言,林不玄刚刚悬在周倾韵唇上的嘴一顿,然后越来越远,叹了口气,遗憾道: “既然姐姐执意不愿,那不玄也不好伤了姐姐的心...” 然后他缓缓起身,低声喃喃了句,“只是...如今只好请如是姐姐帮帮忙了...” 周倾韵瞪大的眼眸,眼瞅着林不玄要逃出殿宇,她急忙道: “回...回来!” 周倾韵心底里完全知道这是欲擒故纵,而且还拿裴如是这个很卑劣很下三滥的激将法,但是...周倾韵的确很吃这一套。 裴如是是她确实一直攀比个不停的对位人选,若是林不玄说去寻苏若若,自己说不好也就咬着手指放他走了。 但是...裴如是...不行! 胸大无脑的死女人,修为奇遇不断也就算了,还与本宫抢男人?! 然后林不玄站在床边,一脸好笑地问: “姐姐教教我...该做什么?” 周倾韵被这浑人气的牙痒痒,刚刚一副熟练地要命的姿态摆在这,现在还装什么纯情?! 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也没了什么办法,周倾韵努努唇,“亲我。” —— 深吻接着深吻,唇舌拨撩,周倾韵清冷绝色的面颊上落满艳色,一声婉转凄艳的娇嘤没能留住,在殿内余音绕梁,扰人心魄。 周倾韵伸直长腿,将脚软软踩在林不玄胸膛上,微声央求,“一定要姐姐求你是么...” 林不玄讪讪一笑,挪开她不安分的腿。 烛火下的身影摇曳。 哀媚的颤声嘤咛洒入穷尽奢华的殿内,宛若夜风。 栀子花落,春水满怀。 —— 周倾韵单手后仰死死攥紧锦绣,另一只手死死掩着红唇,紫玉般的墨发凌乱披肩,淡淡樱粉在白瓷般的肌肤上跳脱。 “嗯...唔...” 她思绪如同飘至天际而后又瞬间坠入海底,口中只余下含糊不清呓语娇声。 而后,连绵悠长的嘤咛在太清殿内回荡,惊起城外一丈雪,宫女嫔妃尽低头。 (本章二合一,原题是不敢高声喘,第三个欠的番外,上架人多就开群,人少我就自己写给自己看,哼) (大概下个月上架,爆更是爆不动的,也就写写番外这样子) (如果开群的话,想问一下人家的番外都是个什么级别?我试写的第一段估计尺度是本章的十倍吧...会不会太过了...) (感谢墨者殖民,诙谐皓,也曾满眼是我老板的月票) (感谢墨者殖民,冰山湖畔,和书友数字ID长到我记不下来的老板的打赏) 九十七.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辰时方至,天间无雪。 周倾韵悠悠醒转,仍然带着些微迷离的眸光扫过半掩的窗棂,素白的云端坠入她的眼底。 安稳,舒畅,愉悦。 这类许久未见的情绪在她心中荡漾开来,身居朝堂那是高处不胜寒; 而立于江湖中那是孤寂落寞。 百年问刀以来,周倾韵从未睡过一次好觉,如今修为跌落就更甚了。 时常一梦醒来冷汗浸湿,时常一个时辰一惊醒。 如此绵软如此踏实的长梦,实在是阔别已久了。 周倾韵软软一倒,正好倒在某人的胸膛上,然后她望着自己的修长的腿与被褥之后一丝不挂的娇躯忽然清醒过来。 不对! 昨夜不是幻梦一场! 被单之上的一朵血梅十分跳眼,周倾韵神色僵住,那些极尽香艳到难以启齿的片段一瞬间在她脑海中乍现。 适时,林不玄揽住她的腰肢,耳鬓厮磨,“还疼不疼?” “现在...现在给个什么温柔劲儿?马后炮...你...你尽晓得欺负姐姐!” 周倾韵眼眸闭拢,不敢抬头,只是忿忿嘟囔,但听得出她几分嗔怒的羞意。 她深紫发丝顺着溜进来的清风摇曳,如同紫墨烟雨。 “姐姐好看...”林不玄微微失神,轻声喃喃。 “好看就该被你欺负是么?”周倾韵轻哼一声,埋怨着,若不是自己是武修,恐怕已经沉沦到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 即便没了修为周倾韵也比一般人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毕竟修道数百年... 林不玄直言不讳,“本来就是为了让姐姐长长记性的...姐姐今日倒是好有生气。”他勾了勾身前周倾韵下巴。 周倾韵眸中清光一闪,她体内的气海安稳自己是知道的。 虽然寒毒未祛,但以往全身上下寒如针灸的刺疼感终于剥离出去,林不玄的晚成道体,加上初次的元阳会阴,居然有如此功效... 她挪了挪唇,终于还是道: “谢谢...” 林不玄轻轻抚弄周倾韵的发丝,讪讪笑道: “分明是我强占了姐姐的便宜,姐姐怎么还谢谢的?如今姐姐是道躯复原了?” 周倾韵摇摇头,“还没有,雪饮的毒像是根深蒂固的诅咒,不寻到源头,永远无法根除。” 周倾韵眨巴眨巴眸子,才是听懂,反过手恶狠狠地拧了他一把,却也不骂,又接着道: “不过,好消息是姐姐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斩断过往,丢掉一切的刀意,修为,道躯,重新开始修道;二是寻源头祛毒,寒毒彻底褪去之后,本宫又是全盛之姿。” “你想姐姐走哪一条?” 话罢,周倾韵转过头,嘴角噙着点点笑意,柔如春风。 “第一条若是寒毒仍然在体内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修道又苦又闷,姐姐还愿意重新来过么?” 林不玄低低头,在那似玉脖颈上香了一口。 周倾韵身形微颤,却没有闪躲,“姐姐听你的。” “那就等我帮姐姐解毒。” 林不玄给周倾韵捏捏肩膀,一本正经道。 后者“唔”了一声,当即会错了意思,“就晓得将姐姐当做你的禁脔...” 她感受肩上传来舒缓的力道眯着眼眸哼哼,然后如同天鹅般伸长了脖颈,向林不玄索吻。 —— 日上三竿。 林不玄才是恋恋不舍地被周倾韵用脚踹出太清殿。 他站在殿前一面穿衣裳一面随口叨叨, “要说这女人呐...还真是善变,要留的也是她,要推走的也是她。唉...自己吃饱喝足翻个身就踹人走喽,也不怕自家的犁去犁了别家的田...” 周倾韵气也气不动,正如林不玄所说,现在自己的确处于一个很满意的状态,她随手摘了朵殿里的花打了过去, “去犁去犁!本宫还就怕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本宫就巴不得你把什么高高在上的仙子调教到...最好还能把裴如是抓过来在本宫面前给她一顿收拾!” ———— 林不玄悻悻接过花,却也没丢,他缓步步出太清殿,迎面撞上了个小妮子。 少女白发红唇,娇俏可人。 苏若若。 她一见林不玄就两步并做三步,上前拉过他的手,然后轻轻抱了一下,哼哼唧唧: “没点儿修为在长安城乱世里胡跑胡跑的...不怕死啊?区区锻体...你练气境啦?而且居然还是六段...好快。” “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不玄摸摸鼻子,难道还能说自己刚刚在周倾韵的身上‘签到’才榨出来的修为? 他下意识抱紧了这忽然抱上来的白毛小妮子,这几乎无缝对接让他才是发觉,原来贫与巨,是各有优点在... “我...这大离朝堂已是我执柳宗后院了,本小主闲来无事来探视两眼,你这残党余孽国师,是有什么问题?!” 苏若若意识到自己有些太黏了,急忙跳落下去,朝着林不玄双手叉腰,仰起螓首,鼻孔朝天。 “我想亲你。” 林不玄觉得苏若若这幅傲娇样子可爱炸了,分明心里担心的不行,还强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刚刚才结成的贤者状态一朝破境。 “啊?...啊!” 苏若若被这一记直球给打得懵了,脸上瞬间姹紫嫣红一片,她迅速低下头,素白发丝一阵摇曳,声音软软糯糯,哪还有一丝魔门妖女的样子? “在这种地方,又不是私底下!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啊?那只...只准亲一下脸...” 背后的太清殿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呵”声。 林不玄毫不在意,他轻轻抱起苏若若,在她的细微惊呼中,轻轻咬了一口这妮子的红唇。 “唔...” 苏若若摸摸自己的唇,轻轻抽了抽鼻子,原先正欲嗔怒的羞愤在缓缓消散,她喃喃低语道: “奇怪...本小主没这个味道的胭脂啊...” 林不玄嗅到了危机感,连忙转手把刚刚周倾韵置气丢过来的花掏出来递给苏若若,故意压低了声音道: “我偷偷从太后精心调理的花圃摘出来的...” “你讨好本小主!” 苏若若一边呵气一边接过花,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然后别过头去,“哼...本小主不与你计较,师尊还在等你谈...” “不对!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 九十八.喊声姐姐给本宫听听 苏若若琼鼻再抽了抽,警惕道: “闻起来像是师尊说的只有那种骚浪蹄子才会用的蔷薇露...是不是太后?!好哇!你居然把太后给...” “师尊不是说...你二人是逢场作戏么?” 林不玄心头一惊,有一种被正宫捉奸的感觉乍现,再盘算一下苏若若这极为擅长脑补的思绪,那估计是已经把该有的不该有的画面全补完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把苏若若发展一下,她写出来的玩意儿应该会比自己的更加... “师弟你是趁她病要她...” 苏若若的眼神里充满狐疑,然后她发现林不玄神色坦然,却没有给出明确的是非,她下意识拽了拽林不玄的手,惊道: “还是说先生是真的喜欢上这个...这个周倾韵了?她可是,她可是...她的身份...明明那么特殊,难道说!” “你就是觉得这样玩起来更有味道?!” 苏若若掩了掩自己的唇,然后她打量打量自己,“本小主好像确实扮不了...我我...我虽然平日里娇蛮了一点,但是...但我...” “但我可以...扮好多...” 小妮子支支吾吾,一只手在她自己的头上比出耳朵状,另一只手在背后画尾巴。 “若若不吃醋啊?” 林不玄倒是有些愕然,本来预想好了这小妮子醋哄哄地上来要打,自己正准备哄的。 结果哪知道这丫头居然摆出一副如此逢迎的姿态? “吃醋还是吃的,但...只吃一点点。” 苏若若盈盈望着林不玄,本来还想晃着脑袋狡辩两下的,然后被他抚着螓首,一股久违的绵软感从上到下流过,就老实多了。 “但师姐我想啊,林先生你如此立于宫中,长得好看天赋高,才思敏捷,嘴上功夫还很厉害...正经的也很厉害...要俘获芳心简直如同探囊取物。” “而这位周姐姐身居高位,虽然是个老女人,且以她的蒲柳之姿肯定是比不上本小主的鲜活,但是...” “就地位威望来说,的确也足够过了本小主这关,反正你我进展到如此地步了,她还能横插一脚将本小主反超不成?” 苏若若螓首一甩,俏脸上除了点点樱粉之外还有细微自豪,然后她轻咦一声,“诶...师弟你脖子上这儿怎么红红的?” “这儿啊...蚊虫叮咬...”林不玄顺着她的手指所向摸了摸脖子,还有几分润湿,随口胡诌了个解释。 “如此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蚊虫?” 苏若若眉头一皱,她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可是林不玄的话怪正经的。 她凑近一步,林不玄脖颈上似乎还沾了点艳红的胭脂。 苏若若正欲发问,适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幽幽传来: “本宫咬的。” “嗒——”的一声轻响,两人背后的太清殿上紫檀大门缓缓洞开,有道绰约的身姿摇曳在两人的上方。 长腿,纤腰,酥...皆在妩媚的紫色纱衣之后若隐若现,同时也...极为夺目。 周倾韵裹着轻纱立在殿门口,放眼下去,以往皇宫内大片大片的宫女嫔妃已经见不着了,千阶楼阁之上,只有林不玄二人而已。 微风拂过,单薄的纱衣摇曳,露出几分胜雪白腻。 别说林不玄了,就是苏若若这小妮子看了都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 苏若若天子论座当日见周倾韵,太高太远看不真切,只觉得她光华照人,雍容华贵,却没有几分妩媚,心里还觉着比不上师尊的。 她也是料想过这位太后私底下是该有几分姿色,但没想到她居然能有如此风华绝代的身姿,如此傲人至极的身段... 完全能与师尊分庭抗礼,只不过一方是长腿,一方是七尺大辱罢了。 以林不玄的爱好...这姓周的女人算是完完全全长在他的林不玄说的那个什么...“XP”上了! 本小主好酸啊! 而周倾韵也没有过多繁杂的饰物,甚至是全身上下只有那一条淡紫色的纱衣,正巧与她额前的青丝交相辉映。 不知怎么的,周倾韵鬓云看上去亮晶晶的,她面颊上还带着几朵艳丽的莫名的潮红。 然后苏若若的眸光缓缓下移,周倾韵的脖颈上也有三五点樱粉点缀,颜色看上去比林不玄的深一些... 不对劲! 苏若若说不出哪里不太对,但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太后这个样子肯定不对! 本小主脸红成这样的时候,那是回宗的车马上和清寒潭边... 周倾韵点地的赤足上还带着细微润红,她双手很随意地环抱在胸前,挤出一个苏若若这辈子都只能做梦想想的形状。 苏若若忽然感觉人生很幻灭。 自己现在贴着林不玄这么近,手还摸着他的脖颈,本该是很亲密的举动,却因殿上的那个女人的步出而直接落了下成。 周倾韵就像是刚刚与林不玄云雨完随意拿了条衣裳来冷眼看看小妾争宠的正宫姐姐。 “你...” 苏若若口中一个字刚刚念出来,那个妖冶中藏着软柔的女人就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林不玄轻轻笑道: “本宫和他什么都做了。” “妹妹你呢?” 周倾韵声音平淡,话语却如同一记重锤,直接给苏若若来了个当头棒喝,小妮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周倾韵又是柔柔一笑: “不如若若妹妹喊声姐姐给本宫听听?” 林不玄惊了。 分明刚刚吃干抹净周倾韵还哼哼着说“昨夜今晨是我两个之间的秘密...本宫现在还不想被别人知道,毕竟顶着这个头衔...总要照顾你的名声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她有几分娇羞就不晓得了。 但现在? 这句话虽然站定了她正宫的位置,但也无异于在打苏若若和她自己的脸。 苏若若除了惊还有些怒还有好多的不可置信与吃味,而周倾韵眼角带笑,就算不是真的也像是真的了。 苏若若的醋坛子当场就翻了,面色微寒,“你再说一遍?!” “呵...谁让你这小妖女随口胡诌本宫?蒲柳之姿?老女人?呵!一马平川的小丫头,也想与本宫抢男人?” “蒲柳!蒲柳!蒲柳!打我啊老女人!” 苏若若妖女心性一触即发,踮起脚伸手环住林不玄。 恶狠狠嚷完,探起螓首也在林不玄脖颈上轻轻唇舌厮磨,她虽然不晓得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但也落下一个小小的粉印。 “那又如何?你年轻气盛,本宫人老色衰,但还是本宫拔得头筹了,若若妹妹气不气?” 周倾韵不怒反笑,心里头的郁结已消,也没了与苏若若置气的念头,朝林不玄点点娥首,“快去办完事儿,姐姐在床上等你...” 然后她身影飘忽入殿,殿门一闭,仿佛从来就没人出来过。 苏若若膛口结舌。 她多次被打断施法,心里堵的要命,刚刚自己A到林不玄脸上却根本没气到周倾韵,反而是见她露出极端宠溺的姨母笑,这下心里头是更堵了。 然后周倾韵躲进了太清殿里,一时间苏若若又发作不了,只得拽过林不玄,一边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一边忿忿道: “要不是怕师尊等久了,本小主非得与她争个高低上下不可!” 九十九.你我似胜皆败 两人行在去往长安城月满楼的路上,走了约莫有半刻钟,苏若若只是攥着林不玄的手低头走,一言不发。 林不玄微微垂下头,见妮子的眼眶红红的,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还是有几分心疼的,便是停下脚步轻轻抱了一下苏若若。 苏若若“唔”了一声,任他抱着,继续无言。 “可不可以亲一下?” 林不玄微微弯腰,面庞挤到苏若若的眼前,后者眼神一滞,然后神色恢复,攥起拳头软软打了林不玄一下,嘴唇扁扁: “你欺负我...明明...第一个该是本小主的!我生气了!” 苏若若板着俏脸,眸中蒙雾,看上去怪楚楚可怜的。 林不玄讪讪一笑,一本正经道: “周姐姐道体如此,已是朝不保夕,她居然还为我舍命拨刀而出,两次。” “江湖中的人情世故不就是如此?承情必须还,她还情宗主没杀我已是仁至义尽,而她先后两次以命相救,我也理应同等还情对么?” “我全身上下最宝贵且最利于她的不就是这点东西了么...” “而且...我也是本着两情相悦互相付出的心思昨夜掺着她回宫才...” 林不玄双手牵着苏若若柔若无骨的小手,一面与她对视,妮子的眼神闪躲来闪躲去,有些可爱。 “好...好啦!别盯着本小主看了...我...我原谅你啦!哼,念你当夜还冒着生命危险飞剑给本小主说腻歪话...” 林不玄低头抱起苏若若,然后在妮子脖颈上香了一口,然后他一本正经道: “学会了么?” “啊呜...” 苏若若红润着面颊,置气一般轻轻咬了一下林不玄的喉结,然后她溜出林不玄怀抱,踮起脚指着不远处的月满楼道: “师尊在楼上等你。” 然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直言道: “另外,一会儿我...本小主在你寝殿等你,我会洗白白...” 苏若若话音刚落就瞬间跳出林不玄的眼底,像是一道绚丽的天光蹿入云层。 —— 林不玄望着一片颓态的长安城颇感几分无奈。 往常一整年都未必能见着一个渡劫大能,在昨日长安城里比比皆是,甚至多到了分神境问道境大士连手都接不上。 大离本就很乱,如今雪国入境,青龙现世,朝廷垮台,就更加乱了,人人自危,都怕死在裴如是的朝代上。 业火方熄,随处可见残垣断壁,昨日的长安城,像一场无人安眠的大梦。 眼前的月满楼,早没了几天前的气派,如今是树倒猢狲散,江山易主,曾经高高在上的顶点茶楼现在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落魄之地。 这是林不玄能猜得到的,不过看如今皇城的御道上行人稀少,那估计是自己醉倒温柔乡也一夜里发生了些事吧? 怪不得裴如是居然还有空来这残破的月满楼找他喝茶,而不是立在朝堂之巅,要这家死,要那家亡。 林不玄踏上月满楼的顶楼,似是被刀削过一般缺了一角,裴如是正站在楼颠背手望着长安。 “你还知道来,怎么不死在那太后的身上?” 裴如是的声音幽幽,却也没回头,听不出她话语中带着怎样的情绪,似是埋怨又不像,似是吃味又没有。 林不玄缓缓问: “当女帝的感觉怎么样?” 裴如是回过头,妩媚绝艳的眸子里隐藏着落寞,“本座还没有立帝,事与愿违,本座以前觉得只要把皇上杀了,我再当就行了。” “而如今我真的做到了,我才是发现太多的事都不能掌握在手里了,我把这世间想的太简单了。” “我一不在就不行了?”林不玄清声打趣。 “...也对。” 裴如是很少见地没翻他个白眼,反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天下大势已乱,朝廷势力不愿被编收,已经四分五裂,亲王、八扇门统领、奇门天师皆各自为政坠入漫天星河。” “大离九州不大不小,若是他们执意想躲,就是我执柳宗分舵满地,也没有那么好寻的。” 她接着说,面无悲喜,那应该是她昨晚就已经明悟,该抒发的情绪也已经抒发过了。 “朝廷竟有如此愚忠之势?是我唐突了。” 林不玄耸耸肩,甘愿为先皇而继续效力,实在有些难能可贵。 “皇帝死了。” 裴如是微声喃喃道,“不是我杀的,赵元洲自己跳进了业火里。”然后她递给林不玄一枚留影玉。 留影玉上赵元洲立在这月满楼上望着世间百态,业火如同长安的创口,夜色终于坠入长安城,大雨刚停。 所谓的十面埋伏已经分崩离析,赵元洲望着眼底凄凄凉凉的长安皇城忽然狂笑起来。 身为大离国君,他的最后一句话居然会是:“接着奏乐接着舞”。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入那一大群舞姬围着的业火正中心,瞬间化作夺目的飞灰。 “如此一跃,惊起了天下乱世,溅起了八扇门的愚忠,如今本座得到的朝政,实权颇小。” “赵元洲看似大败身死,其实不然,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败,而你我,亦是一场隐于明面上的大败。” “如今天下一盘散沙,将你留在朝政之中的这个念头已经彻底泡汤,走遍整个大离才是最真切的,这倒是顺了你的意吧?你想要江湖,那就去吧。” “本座倒是被自己绑死在了大离。” 裴如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眸低垂。 “若是雪国再...” 林不玄暗戳戳念叨。 “暂时不会了,周倾韵应该告诉过你天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两国纷乱,元婴之上不可介入吧?” 裴如是亲自斟了杯茶,又是道: “那女人的消息早就过时了,如今已是条文规定,上有仙人观天,雪国那狐狸如此行径,虽然只有她一只,但也相当于挑衅了‘天观’的权威。” “什么叫...只有她一只?” 林不玄嚼了嚼这句话,反问一声。 “那只九尾狐,是洞虚境,我与流萤抗衡的不过是她的幻术。” 裴如是神色坦然,“本座所想,雪国、涂山离大离都不远,能出洞虚境,那可能是天下有了破境的可能,只是大离还未安稳,本座被绑入楼台,只能拜托林先生代替本座再入江湖了。” 裴如是的话没有错,林不玄不想即位新帝,他也不能,毕竟门面得有文武双全之人撑住,除了裴如是,谁也不行。 林不玄双手交错,思量了好半晌才是道: “你我的棋局倒是倒转了。” 裴如是举起茶杯,讪讪一笑,“是啊。” “不过先生也不要太拘谨,过完年关再考虑入江湖吧,大离的风光景色不差,至于这段时间,先生好好犒劳一下自...” 林不玄忽然举手,裴如是望着他,顿住了话,却听他缓缓道: “宗主之前说...朝廷事了之后答应弟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道个歉,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少了一更,今天24小时值班,只能2更尽力了,我看什么时候有空就补,另外,第一卷快结束了) (明天改一下,太困了,肯定有地方有问题) (感谢叶虚尘,crushD,苏不渣,L梦中人,可策,欢快的小猪猪,也曾满眼是我,风吹起面纱,我本善良可老板们的月票!) (感谢师姐你人呢,爱你且有必要,冰山湖畔,南城旧梦,心交上古人,苏不渣,岚夸克,还有几个数字ID好长的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开关打开 “...不错。” 裴如是沉默片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着被斩去了一截的玉桌断口,稍稍思虑了一下。 按道理算,其实执柳宗亏欠林不玄已经蛮多了。 先是将他拉来当苦力,一开始去鹿州还可以说是为了让他展露能配得上若若的能力。 但后来他凡人之躯踏入长安夜,完完全全俘获苏若若芳心之外,也算是过了裴如是这一关。 而他跻身执柳宗先生一职,的确当之无愧,新奇念头之类的暂且不说,他仅凭一个想法就真设了个局入宫。 原定计划是断赵元洲的皇权命脉,虽然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卸下齐王的兵权,但林不玄居然这么短时间内把拿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很强了。 如今...天下倒转,大离的朝政说翻篇就翻篇,赵元洲苦心布局如此严谨,却依旧被林不玄这个外乡人算死。 什么卖屠龙弱势这个破绽,送逆鳞激发矛盾,实在是精妙。 难道是林不玄他早就将大离之外的雪国,涂山算进去了? 裴如是觉着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有这个功底,林不玄果真是执柳宗的贵人啊! 但本家却也没有赏赐他什么宝贝,至多是自己的护心镜,此外... 就连若若都是他自己争取的,而就在刚才,自己还让他步入如此险恶的江湖...这是否有些太过压榨了? 裴如是心中喃喃低语,殊不知她原先的本意就是压榨完林不玄的所有价值,江湖中传闻里最厌恶男人的女子居然现在会帮着一个男人考虑... 裴如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心境的变化,而是继续念想: 假设没有林不玄,这青龙尊座也就不可能为本家效力,此等洞虚狐妖乱世,没有血脉摄魂,昨日的长安城势必会被血洗。 而天观制裁涂山的狐妖之时,赵元洲正好能制衡天下成为大离共主。 好一记借刀杀人! 他只需传出当日狐妖屠世八扇门与九亭寺奋死反抗才留下了长安城的听闻就好。 只要无人目睹,百姓自然会捧他为帝。 至于九亭寺...裴如是也不可能去探底,更不会知道这帮秃驴的真庙就在凉州,他们与八扇门交恶多年还很有可能是同赵元洲演的戏。 怪不得赵元洲真会如此死命护住林不玄,那是他早就在忌惮林不玄的谋算了,只可惜...咱家不玄全都算到了! 裴如是除却钦佩之余,还有不浅的愧疚感在升腾,念至此,她便是缓声道:“本座向来言出必行...” “不过,在此之前...” 然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只手点点面颊,另一只手的袖口一抖,玉桌上“铛——”地落下一柄明晃晃的柳叶飞剑。 是一柄很标准的执柳宗特制飞剑。 裴如是红唇挪动,眸中清光闪耀,似乎有薄怒翻涌,“皇宫当夜,你为何飞剑至本座的寝宫?你是何居心?难道你是对为师起了歹念?你个孽徒!” 林不玄心中猛然一颤,飞剑? 飞剑不是本先生飞给若若的么?怎么先后到了周倾韵和裴如是的手里?! 周姐姐你怎么顺手一偏就偏到了裴如是的寝房里去?! 前者完成了自我攻略,后者虽然面上盈怒,但林不玄看得出她眉梢带喜... 刚刚若若还因为这柄飞剑而软下心原谅了他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剑三吃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但林不玄此时也不能向裴如是直说自己的飞剑其实是给苏若若的了,要是一五一十说了,那估计反而会被一剑斩了。 毕竟这女人么...多少都有些口是心非的,被人爱慕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而这当面会错意,那肯定是恼羞成怒,以裴如是的心境...能干出什么事,林不玄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得咬咬牙,心中想着如何在周倾韵的身子撒气的念头,朝裴如是颔首,坦然且随意地问: “本先生喜欢谁还要向宗主报备么?” 裴如是听着这话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她冷声横了林不玄一眼,“可你调戏的对象就是本座!你胆子是真大啊!想吃师徒一对是么?!” 林不玄打断了她正欲发作的念头,摇摇头偷偷转了话锋,“本先生当时不明了,现在倒是对宗主无甚好感,甚至还有些不满。” 裴如是听得心中微颤,羞怒已消,红唇轻启,“为何?” 林不玄把玩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问: “我从周姐姐那里都知道了,原来若若被捉的那天,宗主就在凉州是么?” 裴如是神色倒是坦然,然后她颔了颔首,“是,这是本座故意设的局。” “所以...你不救若若是为了试探我?”林不玄摸着下巴,面上神情阴晴不定。 “若若是本家的未来,宗门的香火传承,比什么都重要,那个时候,本座绝对不能让你把若若拐跑,才出此下策如今想来确实是有不妥。” 裴如是终于起身,无意磕碰到的茶壶在桌上摇啊摇的,她的眸光继续撒向日光掩于云层之后的长安城,月满楼下御道长街上依旧门可罗雀。 她背着身继续道: “为了若若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本座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不满,所以本座让你今日来见我,也是有了却你心事与不满的这个想法在,说吧...先生想怎么样?” “什么都行?” “绝大部分,本座做得到的事...”裴如是背着手,林不玄这句话给她带来深深的不安。 “那就请宗主撅起身段让我欺负两下。” 林不玄抱着手臂一字一顿。 “什...” 裴如是是想过林不玄会说出些乱糟糟的话来,但却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坦然且一本正经的无耻。 “本座乃是执柳宗宗主,如今大离朝堂正主,你名义上的师尊,你怎么敢?!” “你可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大逆不道?!” “不过...本座念你初犯就...” 裴如是话还没说完,螓首还没来得及转过来。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 声音的来源是裴如是的背后,一点点微疼在她身后荡漾。 裴如是抿了抿唇,除了轻微的疼以外,还很是酥麻,就像是...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似的。 一百零一.你似乎很喜欢 “林不玄!你竟敢打本座?!你将为师的话当耳旁风是么?!” 裴如是转过螓首,她怒目圆睁,柳眉微竖,面色却是呈现了些许不太正常的酡红,而她双腿紧紧合拢,却依旧维持着刚刚半趴在窗口的姿势没动。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一般人绝对该是跳起了。 即便是如今没修为躲不了的周姐姐被他偷袭也会埋怨着上前打两下,然后就会发生一些付费桥段... 不过裴如是没有,虽然她眉目含煞,但由于这姿态实在撩人而平添数分妩媚,少了些身为魔门宗主的威慑力。 林不玄算是搞懂了。 之前自己就怀疑过,为什么听音阁上她轻轻咬着唇,眸光里似有雾气翻腾,原先还以为她是不去救若若而发自内心的过意不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听音阁的心声是可以被听到的。 也就是说...裴如是当日就是被他一连骂了好几个时辰,结果她非但不发作,甚至还有点儿享受的样子... 林不玄在今日之前都是不敢置信的,毕竟这反差实在是过于大了些。 现在他才是彻底明了,原来你个高高在上的清冷顶流扛鼎宗主明面上严禁门徒结侣,私底下自己居然还带了点儿不可言说的倾向?! 林不玄除了震惊之外还蛮开心的。 他就好这一口。 “本座问你话呢!” 见林不玄低头不语,裴如是难得的几分燥热,又是假意嗔怒。 林不玄抬起头,反问道: “宗主既然修为俱在,为何不躲?” “本座...念你不过是个练气境,就是铆足了全身气力上来也不可能伤及本座一丝一毫,为何要躲?” “若你这两个本座答应你的条件都用来做轻薄本座这种无用之事,那只能说是你格局小了!” “料想以先生之能,自然能明白利弊,若是你见本座心里有些堵,抒发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若是再打,休怪本座无...” “啪!” 林不玄又是结结实实一巴掌落下,说实在的,这手感真的很绵软很不错,而且相当有弹性。 “我本就是俗人一枚,宗主就别指望我当什么正人君子了吧?” “嗬...”裴如是咬着牙发出一声轻微闷哼,浑身微颤,然后她朝背后缓缓伸出两根手指,稳了心境,冷冷道: “这是第二次。” 这个世界没有“剪刀手”这种东西,裴如是自然也不明白她如今的动作为什么会让林不玄膛口结舌。 “现在你满意了?本座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种货色,本座白送的两个要求来换这种东西...要不是若若心悦于你,本座早就杀你祭天了。” 裴如是撑着已是残垣的窗台缓缓起身,脚步却依旧有些凌乱,她继续冷言道: “本座念你心中有怨气难舒,今日便不多与你计较。” “此外,涂山那狐狸盯着你看了半天,多半是奔着你来的,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事,让个洞虚境狐仙来寻人。” “还有,你逼迫流萤成那副模样,最好是别让青龙庙的那帮教众知道了,不然,以她们的狂热程度,直接将你生吞活剥了都不好说。” 林不玄点点头,一脸的风轻云淡,然后喊住了裴如是,“宗主请留步。” 裴如是头也不回,正好被林不玄看着了润红的耳珠,“林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方才忘记说了,刚刚打的那两下是因为你徒弟在鹿州打了我的手...” 林不玄非常坦然地摊了摊手。 “那你不去欺负若若,来打本座做什么?!而且...这是手能类比的部位么?!” 裴如是面色一僵,心中有些气结,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本先生怎么舍得打若若啊?她还是个小妮子嘞,禁得起这般折腾?” 林不玄努努嘴,裴如是听这说辞差点没给气死,什么叫不舍得?! 你平时欺负她的手段还少么?! 人家好歹是元婴境,被你随便欺负两下能怎么样? 指不定这小妮子就等你欺负呢?搞不好现在已经沐浴完偷偷摸摸爬在你的寝殿床上了! 但裴如是也不能说,不然就好像自己一直在暗中偷窥似的,此时也只能软软道: “那先生到底想怎么样?” “继续。”林不玄讪讪一笑,比出手势,“请宗主再摆一次。” —— 林不玄踱步上前,面色肃穆,像是真的在上刑,没有一分儿女私欲在,起手出言,落手出音。 “这一掌,是因为你设计险些伤了若若打的。” “......” “这一掌,是因为骗本先生往皇宫,说其中有执柳宗内应打的。” “...哈...” “这一掌,是帮周姐姐打的。” “啊...嗯?” —— 此起彼伏的拍打声自月满楼遗址的楼颠缓缓飘忽入长安城中。 伴随着渐渐变得有些婉转软媚的轻吟声,像是一章华丽且曼妙的夜曲。 街上有行人驻足痴望,却不能观览到一丝月满楼里的短促春光。 裴如是今日着的素白旗袍上点缀着水蓝色的锦绣,而如今...她修长的腿半跪着伸手支撑着窗台。 那旗袍半遮半掩,背后往下的雪腻上染着大片樱粉,美不胜收,料想不论是谁来见了都是同等的难耐,不过眼前的观众只有林不玄一个而已。 “够了么?” 这句话应该是裴如是问的才对,却是从林不玄口中问了出来。 裴如是轻轻颔首,微声呓语,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轻轻喘着气。 渡劫境巅峰,大离修道的至高顶点。 裴如是却是浑身上下提不起分毫气力,按说,被如此轻薄,不管眼前人是谁她都要拔剑一剑上去劈了才是。 但现在...除了双腿发软之外,心中有一种相当别致的满足感在升腾。 “知错了没有?还拿我当棋子么?” “住...住口!” 裴如是声音断断续续,只觉全身乏力,脑海中尽是那日听音阁被林不玄怒骂的心声,而此时她道心猛颤,心神险些失守。 林不玄心里确实对她有所不满,太攻于心计的女人不讨喜,而自己也很讨厌这种被人拿在手里的感觉。 且她三番五次挑战自己的底线,确实该打! 想让本先生不断付出,当个舔狗?! 做梦! 虽然去鹿州抱了条青龙回来,在皇宫把了个太后,江湖也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去的... 但...我魔门出身就是可以不讲道理啊。 而他见这位宗主双眼迷蒙的模样,“你似乎很喜欢?” “闭...闭嘴!你若是乱传,本座真的会杀了你!” 裴如是一咬牙迅速起身,身影坠出月满楼,彻底消散于天际。 (感谢羲和,小丧爱读书,数字ID的老板们的打赏) (感谢小丧爱读书,看君似是羲皇上,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咸鱼了,复苏有望降下,青衫咸鱼,张望舒,老板们的月票) 一百零二.妖尊放过我 裴如是踏霞而去,她的身影点缀在这将落未落的冬日晚霞上,非但不显太过炫丽,反倒是有几分晚霞也难以衬托了她的韵味之感。 今日无雪,天间无风。 裴如是终年波澜不惊的道心现在却还是一直在狂颤,她深深呼出两口气,昏沉的脑中终于清醒过来。 但那浑身上下的酥麻感依旧未退,反而愈发强烈了,就如同百蚁噬心。 难耐,燥热... 裴如是在晚风中一边平复心境一边念起往昔,上一次如此强烈的道心波动还是许多年前突破渡劫之际。 而现在,她的心境就在问道边缘徘徊。 裴如是身为渡劫境巅峰,当然明白在自己这个高度,以及大离的桎梏之下想要入这种心境有多难得。 境界越高,哪怕是每一个小段中的小段的提升,那都是弥足珍贵的,到了她们这种境界,再细微的一点儿差距,那都足以断生死,论胜负。 所以苏若若那句只要神功大成修为够高之后,无剑胜似有剑,其实是能被诟病的。 拿上朝代的裴如是一定比没有朝代的裴如是胜算更高。 —— 昨日连续鏖战好几个时辰,虽然裴如是手上没能斩获任何一个渡劫境大士的人头,但也重创了那个白山老秃驴,却依旧还是没有波动她的道心。 但今日意外被林不玄击股之后,道心反而有所松动,甚至还隐隐有撬开瓶颈冲顶之意... 难道说... 这挨打骂才是证道的正确途径?! 裴如是眸光转过,她咬咬牙狠狠拧了自己的手一把,渡劫境金钢斩过白痕不留的手背上都被她捏出一点点青色,可裴如是除了疼以外心里却是没有带起一点儿波澜。 “......” 怎么回事?! 难道是林不玄他的手特殊一点儿? 难道还要本座低声下气地去求林不玄施威么? 裴如是觉得她自己势必不可能做出那般折面子且如此下...的举动,搞得好像本座真有什么倾向似的! 想让本座去求他打?! 痴人说梦! 虽是如此想,但裴如是念及心境,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向修为妥协,决定先问道。 毕竟...她一生崇武至此,如今天下一盘散沙,若她能够跻身踏入洞虚境,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大离正主。 民心所向、分裂的八扇门走势之类的自然也就不用多虑,这一点儿机会,也是要把拿的。 至于心底里会不会对林不玄此等行径产生些许依赖感,那其实也没有太大所谓了。 那都是为了本家与大离,本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裴如是终于了却心念,她的身影似是一道极光般刺破天际,划过眼底与长安。 ———— 林不玄望着月满楼的断口陷入沉默。 说实话,他的本意也不想如此。 毕竟裴如是的确身居高位,该留的颜面还是得留的,但自己就如同是被勾了魂一般... 一发不可收拾。 林不玄摸着下巴,感觉这事哪里有蹊跷,虽说裴如是是很勾人,但奈何自己定力还是足的,分寸也有,怎么会一时间失了神? 而且...裴如是怎么也会失了神?! 甚至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神失守了? 至于现在... 林不玄有点点后悔,自己还有很多想问裴如是的话都没问出来,江湖也好若若也好,就这么被迫放她跑了么... 就像是有人故意支开了裴如是似的。 “林公子~” 林不玄正在捉摸,适时就有一声妩媚至极说熟悉又说不上来的喘声从他耳旁蹿过。 林不玄立刻抬起眼眸。 这被斩去了一小半边角的石桌对面,正有一只狐妖反靠着桌边,一双玉腿高高架起,她的赤足如同冰晶般晶莹剔透。 她背后九条素白的狐尾摇摇曳曳,与头上竖着正轻轻煽动两下的狐耳非常相得益彰。 而这只狐妖探直了脖颈,笑声柔媚。 她妖异的眸子往后瞟,差点与林不玄对上眼。 林不玄心中大跳,连忙转身错开两步要跑。 这狐狸他见过的。 天子论座当日,一己之力硬抗血脉压制的幻术能和裴如是流萤两位鏖战许久。 裴如是说她是洞虚境,是神色坦然的陈述,那就代表这句话是铁证如山的事实。 所以别看这狐妖媚地发慌,实际上她不是一般的恐怖。 “诶...” 林不玄都打算从月满楼的断口奋不顾身跳下去了,结果当场被这只白毛狐妖拦住,她可怜巴巴地撒娇: “公子厌弃奴家了?” 这声音真真媚到骨子里去了,林不玄以前觉着苏若若那小丫头嗲起来的时候也很媚,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家狐妖才是专业的! 林不玄来不及闭眼就被这只狐妖轻轻捏住了下巴,然后她勾了下来,仰着娥首与林不玄对视,微声嗫嚅道: “公子在这大离受人制约...实在是太憋屈了,不如跟着奴家去往涂山如何?全涂山都可以伏在你的脚下,只要你将那些...” 这狐妖伸出手比画,林不玄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头,你那是抛橄榄枝拉拢我么? 你那是馋我身子! 你想捉我去当炉鼎,你下贱! “此外...不论公子想要什么,权力、金钱、女人、地位、修为这些通通都可以。而依先生所好嘛...” 狐妖赤着脚踩在断壁上扭动自己勾人的娇躯,接着道: “奴家可是妖尊,论地位,全大离至多能与本尊齐平; 论修为,就是那个刚刚被公子置气两下还要发怒的女人翻个倍也及不上的; 论姿色,本尊在涂山公认的首屈一指,再者...不论公子看中了谁本尊都能将之抓来。” “妖尊之躯...想必公子还没有把玩过吧?奴家可是狐妖哦~幻术之下,想变成谁变成谁...” 狐妖脚下轻踩,“咻”的一下,她双脚双手上各自变出了一副镣铐,脖子上也连着一枚项圈,全身上下皆被绑的严严实实,她轻轻跪了下来,口中含糊不清道: “公子原来喜欢这样啊...原来公子心底里是那种闷骚型的?居然还想让奴家喊...” “请主人鞭笞...这类的话?” 林不玄心中再度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咕”的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奶奶的,你好懂! “妖尊请自重啊...” 他稳住心念,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倾韵说这帮狐媚子为了一己私欲什么行径都干得出来,绝不能信。 “嗯...哦?” 那狐妖缓缓跪行了两步,身前身后发出一连串镣铐相撞的声音,正欲再说些什么,月满楼的门忽然洞开,一道寒光斩了进来。 有女声怒道: “滚!” 妖尊缓缓转过娥首,露出她与白发同色的脖颈,对着那一道飞来的天光哂然一笑,“孽徒。” 一百零三.鱼贯而入 “呛——”的一声。 刀出鞘又归鞘。 一道匹练的刀光断空而来,在林不玄的眼前瞬间飞过,快的他根本来不及用肉眼去捉摸。 而那跪着的狐妖身影一动未动,刀气过体,顺过她的身躯,流入夜空,扶摇直上,斩断云层,天间雪落。 而那狐狸的躯体如同湖面一般荡漾起数圈涟漪。 林不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狐妖的幻术。 自己刚刚所见的都是自己所念想的假象而已,怪不得她能完完全全吃准自己的... 但那狐妖再度偏过头,妩媚哂笑,“你逃不掉的,她也是。” 一语落罢,她的身影如同泡影般破裂开来,就像从没有出现过。 林不玄心头一紧,假象怎么还会如此鲜活? —— 门栏口率先跳入眼帘的是一双长腿,林不玄倒是一喜,瞥见那柄刀却又是面色一紧,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姐姐怎么来了?” 周倾韵端着雪饮端正地坐在他边上,自然知道他面色不善的原因,伸手揉揉林不玄的脑袋,宠溺道: “昨夜与你云雨之后...拜你所赐,姐姐已经配得上雪饮了,虽然体内寒毒根深蒂固,但...挥动雪饮已然无恙。” “姐姐来是因为今日在太清殿里实在等的久了,你看这天色渐晚...姐姐好寂寞...” 然后她说着说着贴上了林不玄的耳朵,偷偷亲了一口,搞得林不玄差点儿肃然起敬,而周倾韵莞尔一笑,又接着道: “也怕你被裴如是倒过来欺负了,姐姐就提着刀来了,现在看来...是那狐狸帮了你的忙,让你好好教训了裴如是?” 林不玄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反问道: “那狐狸怎么喊姐姐孽徒?这狐妖幻术...究竟是怎么界定的?” 周倾韵眉头微皱,终于还是解释道: “本宫的刀术,的确师承涂山的狐狸,她也确实算得上是姐姐的师尊,但时境过迁,人一旦看得透彻了就会变的,就像赵红衣想杀她父皇一样,本宫现在也想杀了这狐狸。” “至于幻术,想必你当日不小心与她对视了,她在你眼底留了术法,今日在你二人人心最薄弱之际牵动,当然效果拔群。” “而涂山的狐妖也能在某种幅度上操纵幻术,所以...弟弟能撑这么久已是实属不易,不过,弟弟心里居然如此一面那还真是...” “姐姐当你那些小册子上写的画的都是玩儿的,没想到,你真是这么想的?” 周倾韵一面说着一面跨坐在林不玄的腿上,环着他的脖颈,耳唇厮磨道: “念你要步出长安,姐姐往后有段时间独守空闺,走之前就好好与姐姐温存一下呗...” 林不玄其实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周倾韵和这只狐妖师尊之间一定还有故事,但她说的如此模棱两可,那就是还不想追忆。 林不玄觉得可以理解,便也不多过问。 他的手刚刚前伸,这破败楼阁之外,又有“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倾韵与林不玄面面相觑,前者狐疑,哼声不满道: “怪不得你见了姐姐满脸颓势,原来是早早约了别人?” 林不玄想否认的,自己真的不过是在这月满楼多待了一会而已,先后又是狐妖又是周姐姐如今又来一个,林不玄自己也感觉很是头大。 “不玄,你在不在?” 这声音倒是辨得明了,一听就知道是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那肯定是苏若若了。 “我...” 林不玄正想念叨些什么,周倾韵便是横了他一眼,恶狠狠再在他脖子上留了一个红印子,“你果真好这种娇小型的!” 然后...她也没走,而是极速蹿入了窗帘后,躲得严严实实。 苏若若听得林不玄的声音,就当他是应了,“吱呀”一声推开了刚刚被某人手欠拿刀鞘打了一下导致有些摇摇欲坠的门板。 “若若怎么来了?” 林不玄尴尬地皱皱眉头,率先发问。 “师尊走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吧?”苏若若贼眉鼠眼地四处打量两眼,接着道: “师尊说她刚刚急着去问道,忘记说的事让我来告诉你。” 林不玄皱眉,被打了屁股去问道?那你这个道它正经么? “如今本家资金运转不周,若是想拿下朝政,所需的真金白银数量极度庞大,国库也不知道是被赵元洲藏了起来还是被四分五裂的前朝势力给瓜分了...” “师尊说这也是赵元洲最后一步恶心人的棋,臭皇帝,死了还不安宁!” 小妮子摇头晃脑骂骂咧咧,又掰掰手指接着道: “总之现在是需要先生一个生财之计,最好是连更几节那个《我与白蛇那些事》” “此外,师尊还说...要是你办事得当她还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什么的...不玄师弟你是方才对师尊做了什么?” 苏若若一边念叨着一边环顾四周,她抽了抽鼻子,“总感觉哪里有一股骚狐狸的味道...” 林不玄一摊手,转转话题,“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上一节才出了没两天,吊吊胃口还差不多,现在就连着出,售价只会大打折扣...” 苏若若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懒惰不想更新!” 然后她又抱着林不玄的手臂撒娇道: “那请师弟行行好,偷偷告诉我个后续的大概呗...” 林不玄一阵无语,“你之前不是很气被剧透来着?” “那是人家在传...本小主现在就想要...听你讲。” 苏若若摇着他的手臂,忽然眼睛大睁,“奇怪,不玄你脖子上怎么还多了一个红印?!” “该不会是师尊...!!!” 小妮子当即想歪。 “不说那个,估计是哪只不安分的装大气实则酸里酸气的小蚊虫咬的吧...”林不玄摆摆手轻声胡诌,望着那窗帘无风自动,有些好笑,便是转了话题道: “我倒是有另一个赚钱的法子。” 苏若若挠挠脑袋,眼睛亮了亮,急忙道:“快说快说!” “传音以及录音的玉石贵不贵,寻常人家买得起么?” 林不玄搓搓手,这东西他就想发展了奈何没人去出个想法的雏形。 “寻常百姓应该买不起,但武修之类的却是可以,大户人家,出门有车马的那种乡绅估计也买得起。” “但没那么多人买,毕竟用处不是很高,要保密安全就用飞剑了,不在意速度就用飞书了。” “这传音玉也就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 苏若若喃喃着解释,忽然她一拍小手,然后与林不玄对视了一眼,眸光一跳,异口同声道: “实时!” “原来你是想...等等,有人来了!” 苏若若喜出望外,然后神色一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去寻了个窗帘躲着。 而...正巧...一大一小先后两人选的位置不谋而合。 那道窗帘之下才是刚刚落下又一瞬间掀起狂风。 直直过了十息左右,这不安分的风才是渐渐平歇下来。 适时,门口终于有探头出一枚淡青色的靓影,她探头往里打量两眼,确认没有人之后,“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对着林不玄央求道: “龙奴拜见主人...昨日救驾来迟,险些使主人受创,请主人责罚。” (感谢why,在座的都是咸鱼,也曾满眼是我,风吹芳草地水荡碧波涟老板们的月票) (感谢恢谐皓老板的打赏) 一百零四.颜面扫地 流萤这般逢迎软媚的话在窗帘后正针锋相对的周倾韵和苏若若心中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两人面面相觑,除了不敢置信之外,还都有些发懵。 流萤是谁? 那是青龙尊座,一怒冰封八千里的传说。 是裴如是,周倾韵之流的大离顶点都要抬头仰望的前辈中的前辈。 也是如今修为跌退至渡劫境后,修士才能有望其项背之心的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鹿州以北仍有青龙庙鼎立,虽然教众已是不多,但...仅凭传承香火的元老在列,青龙庙依旧能跻身一线势力。 而现在长安现青龙的消息已然传开,青龙庙或许又能重振荣光。 但...谁能想得到如此高贵的青龙尊座,居然在这位名声还未传开的林先生面前这般逢迎?! 八扇门四分五裂,但周倾韵手握玉玺,牢牢掌控住皇权所属的三吉门,两中平耳目也有半数转回她的手中。 景门手眼通天,要查林不玄给青龙喂心意丹这件事很轻松,但...这眼下情况和周倾韵所料想的不同。 她想的是: 流萤身为高高在上的尊座,被骗吞下了心意丹后俯首,然后被林不玄逼迫着做出无数难以启齿的行径。 而她面上挂着极端的清冷与耻辱,一面两行滚烫的龙泪从眼角坠下去,一面不得不下跪的那种画面,征服欲扑面而来,实在叫人暗爽不已。 这才是周倾韵发自内心真正想看的,也和林不玄那本《我与高高在上的仙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毕竟自己心里由于修为倒退而产生的不平衡感还是有的,只不过是她闷骚摆大度的正宫姐姐之姿,不告诉林不玄她想亲眼目睹而已。 尤其是这场皇宫事变之后,她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微乎及微,就更想看了。 再者...自己与林不玄是名义上的上下级姐...关系,所以能见比自己还要高位的女子被林不玄逼着曲意逢迎的样子让她一阵狂喜。 但...事与愿违,周倾韵念着天子望气术,透过帘布能看的非常清楚,流萤尊座哪有什么不愿意被逼迫却满脸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好像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是等了很久急不可耐似的。 她在林不玄的桌前跪的严严实实,双颊绯红,低着头不敢抬,伸出的手微微颤着,似乎是想扯林不玄衣角又不敢的样子。 周倾韵看呆了,她忽然从林不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心悸感,有一种想拜师的冲动难以抑制,这...这怎么做到的?! 身旁的苏若若没有那个看穿帘布的功底,只得不太好意思地拉了拉她衣袖,张了几个口型,“外面怎么啦?” 周倾韵愣了愣,旋即微微笑,“小孩子就封闭五感好好待着。” 苏若若嘴巴一撅开始置气,抱着手臂小胸脯起起伏伏的,周倾韵颇感好笑,然后继续抿着唇偷瞄,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小激动。 —— 见林不玄不语,流萤颇感交集,心术大乱,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低着头不敢吱声,也不敢上前吞吞吐吐,毕竟...那最终受益人还是自己。 林不玄自己心里也蛮纠结的,说实话,确实是蛮久没有欺负过流萤了,但...毕竟有两位佳人在侧,周倾韵的天子望气术又不是放着好看的... 不过...林不玄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还真如那个大小象的故事。 如今流萤已是渡劫,毫不客气地说,若是现在她想杀了自己,一个甩尾就行,连周倾韵和苏若若都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林不玄自己牵动心意丹都可能来不及。 裴如是虽然是给他留了护心镜,但...林不玄不太相信这玩意儿等挡得住渡劫。 而流萤却...如此战战兢兢,喊的“主人”是那般真切。 即便人家是渡劫境,但现在化作人形少女,如此跪俯看上去其实还蛮楚楚可怜的。 林不玄念及自己欺负她的也够多了,再者说,毕竟现在还有别人在看,总要顾及流萤的面子的,他便是伸手揉了揉流萤的青丝,轻声道: “起来吧。” 其实就是真想怪流萤是怪不了的,要不是有她在,现在这长安城里能有几人还站在这儿都不好说了。 “是...是!” 流萤嗖的一下站定笔挺,背后长长的龙尾扭的很厉害,一脸等待下一步指示的模样。 林不玄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到了这一环节没人来了? 他倒是挺期待后面的妮子一个个排队而入的场景的,蛮有意思。 但他见流萤倏地一颤,略微有些心疼,可能是先前自己逼迫的太紧了? 连这一个细微的小表情变化都把她吓得不轻。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一把将流萤拥入怀中,后者浑身一抖,一双含水龙瞳大睁,心神猛颤。 这...这是...何等的恩赐啊! “主...主人,流萤...何德何能,主人怎么能拥如此下...嗯,嗯!” 林不玄轻轻扭过头,然后他将唇贴了上去。 林不玄还真没猜错,流萤的唇真的是那种凉凉的。 流萤从来不用胭脂,也没那个习惯,但她的唇上却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唇齿相接,韧性与温凉交汇,林不玄不得不夸一句没有负伤的流萤...很厉害。 短兵相接了几息之后,一人一龙缓缓分开,后者双眸蒙雾,奋力呼吸两口,终于滚落下两颗晶莹泪珠。 林不玄忽然想起这八九成是流萤的初吻,那自己这举动是否更加过分了? 却听流萤微声道: “主人...今日如此赏赐,流萤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只能...” 林不玄心中微跳,她居然觉得这赏赐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将自己的颜面扫了地? 她攥着裙角,轻轻掀起,压低了声音:“请主人肆意...” 而下一瞬间她脸上一变,眼底逐渐清明,她极力恢复成正常态,对着林不玄清声道: “有人来了,还是好几个,修为都不差...主人要流萤...先跪下来么?” 林不玄皱了皱眉,还有人来可以理解,但这忽然好几个元婴境修士飘忽上楼? 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林不玄轻轻摁了摁流萤的脑袋,后者“呜”了一声蹲了下去,半跪在玉桌后面,正在林不玄的身前,而他缓缓坐正。 流萤的脸倏地红了。 而几乎是同一瞬间,林不玄面前浮现出十来个人影,皆是黑衣蔽体,手中的刀光剑影零碎,在林不玄的眼中跳脱,最近的刀横在林不玄的面前一尺不到。 林不玄倒是很镇定地抿了口茶,“喝茶喝茶,对头那边给了多少银两?” 一百零五.留客 这是林不玄来了大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刺杀,流萤说他们修为都不差,这倒是挺让人兴奋的。 说明不管对家是谁,都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 林不玄其实没有多少讶然,反而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他现在看上去的确是孤立无援,有人有这个动机再正常不过。 不过这时机把握的如此之微妙,若不是这几个妮子不按套路出牌都来寻林不玄玩乐了,恐怕自己今日还得交底牌。 这是有预谋的,那肯定不会是某个一掷千金的散修,多半个是个大宗。 林不玄盘算盘算,自己这是动了谁的蛋糕? “做刺客这一行的,没有出卖雇主这一说。” 领头提着刀的人话语干涩,看样子是用了变声的秘法。 林不玄眯起了眼睛,“听说刺客有两戒,一是戒明,讲究永远身处黑暗,占尽优势,出其不意;” “二是戒名,讲究出手干净利落,不留名的刺客才是江湖最惊悚的阴影。但阁下是全犯了,你看我都是死人了,何苦瞒着我呢?” 林不玄笑的坦然。 这虽然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林不玄是胡诌的,既然人家没有上来就动刀子,那要么是对方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要么就是有的聊。 “看样子林先生也在隐盟做过客。” 为首的那个家伙讪讪一笑,然后摇摇头,缓缓道: “但还是无可奉...” 他话还没说完,林不玄的手往桌上一拍,一大锭沉甸甸的黄金跳入所有人的眼中。 那是二十两黄金,相当于两千两白银。 “交个朋友。”林不玄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些刺客的眼睛都直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不是人人都是执柳宗,朝廷里出来的。 放在苏若若和赵红衣眼里,这一锭黄金平平无奇,那是因为她们能掏的出大把大把的仙石。 修士之中,仙玉灵石,比黄金贵重多了,虽然整个大离都没有一条被发现的仙脉,但执柳宗、八扇门身为顶流,没有些家底怎么遍地开花,手眼通天? 苏若若说的资金周转不够拿下大离,那其实是相当大的一个窟窿,所以来找林不玄出主意。 但眼前的几位刺客愣住了,在他们眼里这完全就是一笔巨款。 林不玄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搞明白了,那什么隐盟听起来是个什么刺客大家庭,其实不然,多半是个派任务的平台,可能是个“杀了么”。 而这帮刺客看上去像是什么行于黑暗侍奉于光明的冷血杀手,实际上只不过是接单的打工人? 林不玄是不太想信自己就值这么点儿,太埋汰人了,就是天子论座钱那一波投资就让他赚了将近千两黄金,你要说对面只开个二十两来要他的人头? 看谁不起呢?! 林不玄望着已经有所动摇的几人又问了句: “是不是文宗?” 林不玄其实心中有底,自己现在风头一时无二的其实是《我与白蛇那些事》的功劳。 虽然他署名没有那么直白,但江湖上还是有人能查得出来的。 林不玄的新奇册子大卖,江湖中人都看在眼里。 之前是他在朝政没人能动也不敢,而现在在外人的眼里是八扇门垮台,其他宗门也没有要收纳的意思,长安业火翻涌之下,谁也不晓得执柳宗到底于他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林不玄看似仍是孤家寡人一枚,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而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加上文人又本就相轻。 文宗那帮写酸里酸气动不动就被绿,动不动就要那个师姐死,这个道侣跑别家的所谓“有深度文青”别提有多看不起林不玄这魔改版的无雷白蛇传了。 在他们眼里,林不玄那完全是邪道,还深得人心,是为不耻! 文宗历世久已,直接杀人可能有辱他们文人的风骨,虽然实际上可能是不敢亲自动手,但出钱请人动手还是可以办到的。 “呛啷啷——” 一连串齐刷刷的拔出武器声响起,林不玄感觉听了一幕曲似的,他感觉这拔刀拔剑用好了说不定能发展成什么打击乐啊。 “无可奉告!” 又是这句话,不过他还补了一句,“还请林先生尊重...” 然后林不玄手一抖,又排出四大锭黄金。 这张玉桌之上,整整一百两黄金,相当于一万两白银。 “在下隐盟,十六,还望先生不要再为难我等了,此行,的确是文宗所为。” 为首那个刺客缓缓亮出了手心里牌子,通透的黑玉中心,是两个素白的草书——“十六”。 十六知道自己这行为已经违反了很多条隐盟明里暗里的规矩了,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每日派接任务累死累活一年,都未必能赚得到一锭黄金,何况这面前的一大排? 林不玄的黄金是从掌心摸出来的,有一种自辟空间的假象。 若是修士的自辟空间,那若是其主身死道消,那空间也会闭合,要再想掳掠也就做不到了。 所以,林不玄现在放在台面的上黄金,那就是他的诚意。 林不玄鼓了鼓掌,虽然不知道这“十六”是不是排名的意思,但听流萤说修为不差,那肯定也是有头衔的。 他“哈”了一声,“阁下几位倒是好实诚,如此...本先生也就好与几位谈这桩生意了。” 十六后撤两步,就在他刚刚拔出武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种仿佛被人拿住他心脏般极为深沉的心悸。 然后随着林不玄落下茶杯而消失地无影无踪,他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但如今,十六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根本不敢对上林不玄的眸光,分明他只不过是个练气境,却有如此深厚的威压。 他忽然明白了,此地早被林不玄步下天罗地网,而茶杯就是触发机关的机括! 怪不得他如此镇定自若,原来林先生全都算到了! 真不愧是林先生啊... 林不玄当然没有什么威压可言,但身边不远处的三个女人,身上的威压在交织,铺成一张无形的网。 十六纵横隐盟这么多年对于危机的把控意识相当到位。 他很肯定如今的月满楼里已经到处都是机关,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一个“死”。 “林先生要知道若是我们没能走出月满楼,情报回拢,这对于隐盟来说可是颜面的问题,纵是林先生机关遍布,那也不可能到处步步为营。” 十六冷声,而他袖口一抖,袖剑如冰。 “阁下怕是想岔了,我可不需要布置机关,留客!” 林不玄再度拍手,本先生需要布置机关么?肤浅!这大碗大碗的软饭摆在面前我不吃?我有病! 三道绰约身姿跳脱,将几个出口锁死,渡劫境的龙威、满怀的刀意、凌冽的剑风在月满楼中荡漾。 (感谢野猪佩奇老板的1500点,壮哉叶不羞老板的10000点,十七爱软软,停车蓙爱风流夜,诙谐皓,慕雨微凉老板们的打赏) 一百零六.我要打造的 这种刺客宗门都有一个规矩,拿排名抵换名字,老经典了,林不玄很能理解这个。 孟十六,最早在刺客排行上是十六位因而得名,由于近年来前辈“寿终正寝”的数量比较多,所以他如今其实能排上隐盟前十。 隐盟,是囊括了整个大离的刺客和杀手的散装宗门。 不,说是宗门也不全对,反倒是更像一个江湖中所有榜上有名的刺客抱团拿人头数来争高低的平台。 而隐盟排名最靠前的十位在江湖中算是颇享盛名,就类同于什么金牌杀手,能接的单子都很离谱,寻常刺客能接甲乙丙丁的单子,金牌能接的都是双甲,三甲级的。 什么刺杀亲王,刺杀八扇门东西厂厂公之类的,但赏金也高的很离谱,只要完成,人也没死,那他后半辈子绝对可以说自己不在意钱财这种话了。 所以做杀手这一行的,基本都有“干完这一票大的我就金盆洗手”的想法。 无论有多少前人埋了骨,化作一坯黄土,但只要有人功成身退,那这一行就依旧不断有人前仆后继,这就是“幸存者偏差”。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种东西就像是什么面前是一把铡刀,但后面就有个身材窈窕的仙子衣不蔽体,眸中秋水,直教人把持不住。 而隐盟前十,这头衔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虽然见不得光,但...江湖水深,不可能有人能避世一辈子,那块退隐的金牌,就如同林不玄写的那种扮猪吃虎的桥段,人家杀上门了看到一块金牌惊呼“你竟是隐盟金牌?!”这太爽了。 而孟十六勤勤恳恳暗杀刺杀近百次,没有一次任务出过差错,要杀的人一个不留,不杀的人一个不动,从来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为的就是这块金字招牌。 眼看着他就要拿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甲级战犯林不玄的人头去冲业绩站稳前十的金牌了... 说实话,按照人家文宗给出的情报,这简单的无异于镀个金的任务,孟十六拿到手里还花了不少气力。 他想过可能被林不玄玩弄心计捉不到人,但他肯定没想到自己现在被翻涌的龙威压在地上起不来。 面前不远处贴着林不玄坐着的两个女人眼中都藏着森冷的杀意。 苏若若没有,她笑眯眯的。 她手里提着的断鹤正殷殷淌着血,几颗人头滚动,“咕噜咕噜”地撞到了桌脚。 周倾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种场景对她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还是很清淡的那种。 流萤也无甚所谓,本来对人族就没有什么好感,除了...林不玄。 林不玄眨了眨眼,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实际上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说人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来杀自己的,林不玄自然也不会傻到圣母兮兮去拦若若说他们没错,他反倒是觉得苏若若的杀伐果断又不全杀,还蛮分寸的。 如此更能有几分谈妥的几率,都是好事。 苏若若很满意地拍拍手,断鹤上的血珠刚刚落地,她嘻嘻着念叨了句: “总算是出了口闷气,憋死本小主啦!这几天又被不玄口头教训...手上欺负,还被老女人嘴上逞能,难得杀两个来者不善的修士,倒是解了压,舒坦!” 苏若若一边叨叨一边伸了个懒腰。 林不玄摸着下巴,苏若若这妮子还是一马平川,所谓的指尖疗法,没什么成效啊... 而苏若若打量了两眼林不玄身旁挤着的一人一龙,流萤坐的很乖很端正,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龙尾僵直,大气都不敢出。 苏若若觉得要赶人家走不怎么好意思,再怎么说如今的大势多半都是靠着这位抿着唇被她看得微微低头红脸的青龙尊座。 若是没有她,那自己也只能拽着林不玄跑路而已... 而后她眸光一转,另一边周倾韵满脸雍容,轻轻将螓首搁在林不玄的肩上,眸如温水,双臂还轻轻挽着甚至贴着林不玄的脸朝苏若若挑了挑眉。 妈的! 这老女人! 这么多外人看着,你好意思! 苏若若怒不可遏,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去了,如此手起剑落杀两个人带来的爽快感又在一瞬之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然后她咬着牙收起剑坐在林不玄腿上,像只小猫一般蜷起身子,眼睑半眯。 却瞥见林不玄与周倾韵两人似笑非笑地对视,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谈事!谈事!” 苏若若嚷嚷着,率先打破月满楼上的短促安宁。 “流萤...” 林不玄点点流萤的背脊,后者惊哼一声,旋即咬着唇,松了松威压,差点就直接在所有人的面前喊出“主人”了... 虽然苏若若和周倾韵都或是看在眼里,或是听在耳中,但她们还没直截了当说,只要流萤自己不承认,这薄薄窗帘就是她最后的遮羞布。 孟十六这才是得以起身,拱手道: “鄙人姓孟,隐盟十六,愿闻其详。” 他也不是什么愚忠的白痴,毕竟隐盟幕后的正主是谁都不晓得,没必要真搭上自己的小命,反正都破了杀手的戒,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十六现在想来,自己没有一如既往直接上刀子那还算是好的。 要是自己二话不说就是上前一刀,那现在,即便没有伤到林不玄,也是被大卸八块的下场。 毕竟是苏若若,执柳宗少主。 隐盟绝对不会接执柳宗的单子,因为这帮娘们实在是太狠了。 尤其是裴如是,极度护短还睚眦必报,苏若若身为她一手带大的亲传,那肯定继承了十中八九。 林不玄抿了口茶,中断了孟十六的念头,他缓声道: “生意倒是很简单,本先生知道隐盟对于情报的掌握不够多,但本先生手里有专攻情报的八扇门景门...” “先生想卖情报?” 孟十六眼睛一亮,身为隐盟副统领,他当然知道隐盟缺的是什么,堂堂一个杀手宗门,囊括天下无数暗杀精英却由于没有情报连自己自足都费力。 若是林不玄肯卖情报,那是天大的好事。 “情报我还不卖。” 林不玄摇摇头,看孟十六的表情,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猜对了...那你们丢不丢人啊,明明身为暗杀世家… 敢情人人都是伊利丹呗? 然后他联想到大离极为崇武的背景,感觉其实也可以理解,那他们就是太专注于暗杀了,天天研究如何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忘了没有施法目标。 这才是导致了人才多却无用武之地的情形。 也正是因为情报少,所以他们才敢靠着文宗这个硬后台稍微探查两下就贸然上前来要林不玄的命。 林不玄摇头否认,然后他排出一枚传音玉,接着说: “本先生要打造的东西叫做...电台。” (写睡着了,刚刚惊醒,欠一更,好困,明天改) 道个歉吧 给大家先道个歉,欠了两更,而且很难还回来,毕竟中旬的时候被调了部门,现在几天值一个24小时的班,本身就没存稿,基本处于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 最近质量也很差,想写的剧情想写的场景都没写出来,感情戏也拉了胯了。 上班太累了应该有影响,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我看书太少,笔力也不行。 写书虽然是兴趣爱好,一个月也未必能赚两顿饭钱,但我还是想认真对待,所以只要身体坏不了,还是能老老实实完本的(原定计划是百万字,但感觉写不到) 另外,我现在的主线很不明了,都是朝着我想写的片段去延伸的,所以,请好兄弟们多来点章说,正准备抄呢(?????) (太后就是看的某个好兄弟说的内鬼不会是太后吧才灵光一闪出来的,现在感觉直接把红衣取缔了戏份全改成太后的都可以吧...) 最近真的比较迷茫,每天都胆战心惊的,希望兄弟们见谅见谅吧... (顺便阐述一下原定计划,在皇帝死之前我就想把小周拿下了...所以过两天第一卷结束的时候再拿下一个吧) (不会是流萤,流萤特殊场景,青龙庙大堂里跪满教众然后屏风后面这样...) 《妖女放过我》道个歉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七.我可没逼你 “何为电台?” 孟十六一愣,林不玄排在桌上的这枚是很标准的传音玉,就算自己名声未起,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做什么乡野匹夫来骗吧? 而林不玄伸手点点那枚传音玉,认真道: “这就是。” 孟十六当时就有点气不顺。 本统领好歹也是隐盟前十,分神境七段的顶尖刺客,你当我是没见过传音玉的傻子么?! 听闻朝堂上有人指鹿为马也就算了,你这指着传音玉胡诌,未免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林不玄,你...” 孟十六眸中闪过一道凶光,然后他刚刚将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就“噗——”地一声往后倒去,头上带着的斗笠尽碎,喷出一大口缥缈的血雾。 而他倒跌几步,掺着墙才勉强站的起来,孟十六终于想明白了,如今这月满楼内,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人权可言,完完全全就是林不玄的一言堂。 “不玄是你叫的?!” 苏若若剑才拔了一半,又“呛”的一声收了回去,虽然自己出手都来不及,但...面上功夫要到位,要摆出正宫的架势! 她回头朝依旧坐地很乖巧的流萤眨巴眨巴眼,后者歪歪头,不置可否。 “不...不敢,愿闻...其详。” 孟十六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使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才能断断续续出声。 林不玄讪讪一笑,“阁下倒是不用紧张,本先生向来不会做什么强买强卖的行为,只是阐述一个想法而已。” “而这个赚大钱的方法也很简单,一枚发声正常的传音玉,连通无数枚子玉就行。” “本先生的曲目在江湖上如此流传,风头甚至盖过了音宗仙子,想必以阁下之能不会不晓得吧?” 孟十六虽然专攻杀人暗杀,但也不是那种躲角落里苦修不问世事的老古董,正相反,他年轻着呢。 能在隐盟头上争单子,那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当然也是尽在掌握的,林不玄这几句话说出来他就明白了,拿他的思维来讲,林不玄这是想开一个移动听曲台。 这...倒是妙想! 传音玉在大离确实只有一个功能,传音,就相当于传呼机一只,根据注入的真气数量换频道。 而子玉的用处就更贫瘠了,只能用来接收母玉的传音,宗门分舵给弟子们人手一枚子玉发布发布命令什么的,已经是极限了。 由于音宗戒严外传曲目,外设的听曲台少的可怜也就算了,若不是之前天子论座将近冲业绩,那恐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仙子上台弹一曲。 所以,从来没有人动过传音玉传曲目这念头。 一是想不到,二是惹不起。 但...林不玄确实可以,他背靠执柳宗,大离如今最大最硬的靠山。 还似乎和锁心宗有合作。 一举击溃大离皇朝千年传承统治,世人心中当今真真正正的天下至高宗门。 所以林不玄先后得罪这么多宗门依然活的好好的。 孟十六今天还被文宗当了枪使,同盟兄弟姐妹栽了好几个,但还是怪不了林先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因为他后台硬啊... “所以...林先生,您这‘电台’打算如何置办,我隐盟皆是行于阴影的刺客恐怕是无福消受啊...” 孟十六皱皱眉头,感觉自己多半要给林不玄当跑腿的打工了。 “谁说电台只能有一个?” 林不玄抬起了眸子,眼底十分清明,他十指交错环在怀里苏若若的胸前,妮子红着脸扭了两下,没有出声,只是乖乖听林不玄认真道: “你们刺客没有情报,但我有啊,景门如此眼线遍布,要掌控风向很容易,哪个大人物来哪个大人物走,实时传音够不够?” 孟十六眼睛亮了,连忙点头道: “敢问林先生售价几何?” “你不怕我骗骗你,让你买个空壳回去?”林不玄摸了摸下巴一阵好笑。 “先生说笑了,苍蝇多了也是很烦人的...” 孟十六拱了拱手,这话听起来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阁下如此有诚意本先生也不好推脱,那就打个折便宜你了...” 林不玄还挺满意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身为隐盟前列银牌刺客,能称自家为苍蝇,那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满脸温和,轻笑道: “打个一折,十两黄金一枚,就当交个朋友。” “......” 孟十六嘴唇抽抽,他差点没站稳,寻常传音玉子母一对几十两银子已经顶了天了,这还是单纯的子玉! 这是打折? 这翻了多少倍?! 但...情报...依旧是个莫大的诱惑。 十两黄金买情报,其实不亏,毕竟八扇门未散之前,收集情报的功底非常离谱,要不然也开设不了早报栏目。 孟十六咬咬牙,声音依旧干涩,直言道: “那就拿先生之前的百两黄金买...” “什么百两?哪来的百两黄金?!” 林不玄摸摸鼻子,双手一抖,桌上那还有一枚金锭? “林先生你放才问了是不是文宗...” “对啊,我问了,你回答了,本先生好像从始至终也没说要给你黄金啊...这位道友,你是否误解了什么?” “你这情报要钱你得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隐盟雇主的信息要花钱买啊?” 林不玄两手一摊,满脸无辜,“你不说也行的嘛,我又没逼你!” 孟十六纵横江湖暗处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欲哭无泪感。 想发作又不能,很难受。 而且...林不玄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苏若若在他怀里笑弯了腰。 “那就...买一枚吧?” 十两黄金,身处李十六这个高度也不是可以随手抛掷的,很是肉痛,要是被骗,那他绝对会对林不玄恨之入骨。 林不玄倒是点点头,轻手轻脚交换过来,接着说: “欲购从速,阁下虽然是头一批,但毕竟是情报这种东西,风声一走...只会供不应求。” “此事耗资颇大,得请示总统领定夺,还请林先生见谅,也请不要食言。” 孟十六倒是干脆,一收传音玉打算退走。 林不玄拦了一拦,“剩下这四十枚,阁下也一并拿走,这里是两个电台,一个说书,一个听曲,各二十枚,时间是全天候,不间隔。” “至于情报,每日午时一个时辰汇报一炷香时候,逾期不候。” “隐盟人多客流大,当作小物件分发下去就就好,阁下信任本先生,我亦信任阁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林不玄伸出了手,孟十六顿了顿,终于还是握了一握,随后他拱手道: “告辞。” 余下的几道身影缓缓没入黑夜,地上的残躯及血迹一同消散。 月满楼里的三人一龙陷入难得的沉默。 一百零八.月满月满楼 流萤率先起身跑走。 她的面子挂不住。 本来是念想主人久了,来难得瞒着某几个不知路数的情敌来偷跑着温存一下的... 谁晓得自己如此逢迎着上来扑通跪下喊主人,结果主人的房里还藏了别的女人?! 还是两个女人... 吃醋,自己是没剩下的那个情绪去吃了。 现在的感受就是丢龙,非常的丢龙。 如果是私底下当着林不玄的面,那流萤不但没有半点羞耻感还颇感温存与欢喜。 但...现在是在两个很有可能以后是“同门”姐妹的眼下... 本尊还有点高冷的青龙尊座模样么?! 龙设全崩! 她刚刚坐着的时候就觉得坐如针灸,苏若若望过来的惊疑的眸光让她颇感如芒在背。 如今事了,流萤立刻一声不吭就跳起身从月满楼的断台上坠了下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楼内剩下的三人眼波流转,而后又面面相觑。 周倾韵与苏若若皆是盈盈望着他,而话语也是异口同声,“林不玄,真有你的啊!” 只不过两人的语调很有偏差,苏若若是单纯的埋怨,带着很酸很酸的醋意。 周倾韵倒是释然得多,除了些微的不满之外,似乎还很赏识...她可能也很吃流萤身份与行为的这个强烈反差。 所以林不玄一直认为周倾韵和他是同道,还蛮心有灵犀的。 —— “你刚刚说姐姐是酸里酸气的小蚊虫是么?” 周倾韵将头从林不玄肩上挪开,然后盈盈望着他,伸手拎了拎他的耳朵,轻声哼哼。 “姐姐饶命,我哪儿敢...” 林不玄立刻投降。 苏若若一旁冷着脸看了两眼,然后她抱着手臂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往门外挪。 快乐是他们的...和本小主没关系... 周倾韵眸光跳动,松开了捏林不玄耳垂的手,佯装忿忿道: “本宫一会儿再收拾你,先去交接一下景门这正事,你也好好与裴如是谈谈去,这‘电台’妙想不要白费了。” 她还与林不玄咬了句耳朵,“那个孟十六,其实是个女的,另外,现在立刻马上去哄若若。” 而后,周倾韵终于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端着刀鞘踏入雪色。 长安城刚刚点起夜灯。 苏若若的脚步也正好抬在门栏的一半。 林不玄望着那低着头一脸失落不说话的小妮子轻声笑道: “要不要抱抱?” 苏若若“呼——”地一下转过身来,双手轻轻抹了抹眼眶,抬起头,哼了声: “本小主才没有吃醋!” 得,上来就是一出破绽百出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是再直的家伙也能反应过来小丫头片子吃醋吃坏了,更何况是林不玄。 他当即粲然一笑,宠溺道: “好...是我想抱若若了。” 然后林不玄踩着不急不换的步履走向定在原地的苏若若,掀起一阵温和的风。 小妮子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对于感情,苏若若确实还是小丫头。 还是那种美好洁白单纯且脆弱的小丫头。 对于这样的白羊般的妮子,需要时刻在她心里不断的确认安稳,要牵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告诉心悦她才行的。 周倾韵倒是挺会看眼色的,她也有姐姐该有的气度。 深知此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抚慰苏若若受创迷茫的心灵才是真,就直接放着林不玄与她独处了,甚至还有点儿推搡怂恿的意思在。 林不玄终于行至苏若若跟前,他轻轻拥住小妮子,怀中的娇躯微颤,肩上有些微润感传来,林不玄与她耳唇厮磨,嗫嚅着问: “谈正事还是抱一会儿再说?” “先抱...抱一会儿,还...还要亲亲,不然本小主就...我就生气。” “好。” 月色皎洁浸人,借着那正好被削去的一角,缓缓洒满这西边独倚的楼阁。 雁字虽未回,月也满西楼。 雪下,两人拥吻又缠绵。 而适时,云层深处终于有人耐不住,劈开微雪,化作一道流光,消逝于天际。 —— “啵——”的声音绵长又动听。 但却没有半点撩人心魄的欲念,反而更显柔和,天间洒落的小雪都像是温润的了。 苏若若终于被放了开来,小脸红彤彤的,这下是乖乖靠在林不玄怀里,虽说是自己要求的,但...已经有点儿晕乎乎的了。 她抓着林不玄衣角呓语般软哼两声,修为所致,眼底才是逐渐清明开来,松了松手,滚烫着俏脸坐到他身旁去,温声道: “该...该聊正事了,如今师尊闭关问道,是我当权...其实也就是你当权,但我还是想听听...” “好。” 林不玄依旧宠溺地揉揉妮子的脑袋,也确实是与她阔别有一段时间了,两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毕竟身居如此高位,天下不太平确实是要在江湖中起起伏伏是。 大离这种地界,其实很危险,谁也说不好今天走了明天能不能再见。 所以大离的人一旦用情都很真很纯很重,这是林不玄穿越前见不着的。 苏若若被揉的有些烦了,她歪起头半眯着眼睛,喉间像是小猫一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要是放在平时,妮子肯定要张嘴咬人了,但今夜,她眸子里盛着满目的秋水,娇躯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白毛都要被揉秃,就率先开口问: “所以...不玄你送人家那么多子玉做什么?你不怕这个孟十六也不送了自己私用啊?” 林不玄终于停了下来轻轻牵过苏若若柔若无骨的小手,“传音玉子玉一枚的售价才多少?没有配对的母玉拿去就是一块石头,不值钱的,而母玉都在我们手里,满打满算最亏也就亏了四十两白银。” “而我说了不间断传说书以及曲目,他们是刺客,你觉得刺杀到一半腰间忽然就‘啪’惊堂木一拍,里头的老头说,‘书接上回,苏小主蓄意轰拳吊锤一百二十余人之后!’你想想有多好玩儿?” 苏若若点点头,晃荡着腿,嫣然一笑,“有道理有道理,那怎么赚钱?” “先让他们尝了甜头,传播开来,从卖传音玉子玉开始,售价么除了卖情报的其他也不贵出几倍,后面么。” “等他们产生依赖感的时候,要求加钱,来个包月套餐,语音皮肤包,老头声音换成美少女的,不加钱...就故意搞得断断续续的,让人难受就行。” 苏若若鼓掌,她虽然还没听得太懂,但也笑眯眯地直夸林不玄这家伙真够没品,太契合执柳宗这邪里邪气了。 “但...这也只是个雏形,具体实施还要看大离人吃不吃这一套,漏洞也很多,还有待考量。” 林不玄摸着下巴缓缓思虑。 苏若若轻轻爬上他的腿,贴着他耳朵,声音软媚: “师姐我也有个漏洞。” (打赏什么的到时候开个感谢单章吧,主要还是懒) 一百零九.古道热肠 林不玄微微一怔,他才是仔细打量着挤上来的这只小白毛,忽然发觉原来不过两个月不见她,苏若若这妮子的身材就有点儿长开来的意思。 刚刚隔着衣裙瞧是没发现,如今在林不玄亲身把量之下,确定了苏若若是有一定长进的。 他抬起头与苏若若眼神交织,“师姐修为又有提升?” “刚刚踏入元婴四段而已...本小主哪有你修为涨的快?你那可都是正‘捅’‘道’行啊...那个太后姐姐,你就这般喜欢的?整日整日盯着她个没完,就喜欢腿长身材高挑胸大的是吧?” 苏若若眸光里已尽是轻柔,虽然话语间仍然带着些许吃味,却更像是刚刚没说出来压在心里难受不得已。 她还故意将几个字节咬的很重,林不玄当然明白苏若若这是什么意思,颇感好笑,稍稍对着手里这具元婴道躯使上了些气力。 苏若若旋即又软喘一声,轻轻伸手捶了一下林不玄,嗔怪道:“下手轻点啊,我有说错么?” 林不玄讪讪一笑,元婴道躯哪里会怕这么点儿疼的?这小妮子故意使媚呢,他便是哈着气问: “听说师姐神功大成了?” 其实谁都知道那什么神功大成只是个幌子,用来遮遮若若的羞意的,毕竟才刚刚到了适龄,嘴上再逞能,心里头也是娇羞的,更何况... 林不玄这人办起事来没分寸的,周倾韵事前还怂恿着他去推苏若若,现在是闭口不谈了,料想自己都吃不消,换个小呆瓜,那不得被玩死?! 所以周倾韵告诉林不玄最好等苏若若真的神功大成在动歪心思,言外之意就是天子论座那天的苏若若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圆满。 现在也没有。 这两天道心松动,反而有些不进反退的意思,苏若若是知道的,她挺怕和林不玄见个一面就又要大别一场了。 所以今夜特地来寻林不玄,也特别黏一点儿,醋也吃过了气也消了,气氛也被烘托的刚刚好。 楼外无风,小雪如落樱; 屋内旖旎,烛火似桃色。 但苏若若还是老老实实道: “还没有...原本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圆满,可现在师尊暂时闭关,我来控执柳宗,虽有师姐师伯辅佐,但也得亲自去过目才行,所以还得拖一拖...” 林不玄的手一僵,哑然失笑,“那师姐你玩我啊...” 苏若若会错了意思,螓首微垂,小脸更红了,“用...用手吗?” 林不玄感觉自己莫名被小妮子下意识这不着调的话撞了一下心口,单手揽着苏若若的腰没好气地在她背后微微的撅起上拍了一下。 “臭师弟!你登徒子兮兮的做什么?!” 听着那一声半哀半媚的惊呼声,林不玄本来念到嘴边的“尽晓得动什么歪心思!”变成了: “师姐再撅挺些?” “啊...?啊?!嗯?!什么意...不是这...啊...!” 苏若若从迷惑到震惊到娇羞各种表情在她脸上糅杂。 最后是苏若若被半压在玉桌上脚尖够不着地,在空中瞎扑腾,而同时她蹙着柳眉死死捏紧面前玉石桌的桌脚。 她脸上痛苦与羞意与欣喜契合到了一个很完美很融洽的点,艳绝天下。 只可惜唯一的观众只有林不玄,若是周倾韵流萤她们俩其实没走那估计现在的表情会相当精彩。 严格来说林不玄也看不到这般妙景,毕竟他在苏若若背后支撑着她。 林不玄半身伏在长桌上单手捏着她的两只皓腕,而苏若若也由于害羞还没有回过头来,不过...这样也好。 林不玄抬起另一只手起手落“啪——”的一声,后者娇躯微颤,细微的软媚呜咽没止住,丢入风中,捉摸不到。 烛火被屋内身影摇曳加快带起的风刚刚吹熄,夜风般婉转的呓语终于回荡开来。 —— 子夜。 楼内楼外的雪都刚刚停下。 苏若若彻底懵了,休息了好半个时辰,脑海中才是回过神来。 而她全身上下传来的酥麻感,以及内府之中的温润在助她冲击道心与境界,苏若若下意识喃喃着问: “这...这个...那个地方...也能?” 见林不玄站在断口假意看雪,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正人君子模样又一声不吭没半点儿回应,苏若若气不打一处来。 她提起裙子就“噔噔噔”跑过去,跳起来想拽林不玄的耳朵,却是没拽到,妮子气的牙痒痒,索性双手叉腰怒道: “你倒是舒服了,本师姐一开始疼的掉眼泪,手腕都被你捏青了!也不见你抚慰一下...现在闷着嘴巴来看雪算几个意思?!” 林不玄微微弯腰侧过头让她拽了一下耳朵,然后他轻轻揽过苏若若的腰肢,又对着那张绯红久居不下的俏脸香了一口,指着断口之外,“如此雪景,不胜佳人。” 苏若若眸光一顿,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月满楼其实不矮,这么一看过去无数的亭台楼阁银装素裹,连绵的如同一副泼墨山水。 确实很好看。 望着那雪中的点点华灯烛影,苏若若回想起先前她答应林不玄看皇城夜景的话来,如今也算是终于如愿了,她轻轻攥了攥林不玄的手,算是宽慰。 “好啦...本小主也不怪你了,毕竟朝堂不好受,师尊老压着你...用修为地位,逼迫你去这儿去那儿的肯定也不好受吧?师姐让你杵两下就杵两下了。” “此外...至于刚刚不小心喊的什么‘师兄饶了我吧...’之类的话最好还是给本小主忘掉!” 苏若若声音软软糯糯的,然后她又似是想起来什么了,问了句:“那我如今...是不是第一?” 林不玄讶然,随后他弯着腰将下巴搁在这妮子的头上,笑道:“这是自然。” 苏若若满意地点点脑袋,甩了甩真的有点儿青的手腕,哼声道: “下次不许了,两者量级差距太大...好疼...” 林不玄摸着鼻子,“多适应两次或许好点儿...” 苏若若神色一顿,抬起头很惊恐地瞥了林不玄一眼,急忙忙扶着自己的腰跳开,满脸警惕。 后半段是挺迷蒙温润的,但前半段清醒的时候确实是苦楚更多,她心底里还有些后怕,却见林不玄一脸精神焕发,吓得不轻。 苏若若想着跑走,但临近门口还是踩了回来。 林不玄打了个哈哈,“师姐是舍不得还是回心转意了?” 苏若若呲出虎牙,恨恨道: “还不是怕你又被人盯上了?!” (嗯...走后门,没什么过激,其实挺健康的吧) (详细应该放若若的番外里,现在欠的分别是太后,流萤,若若,先写那个看我兴趣吧,清明节之前应该能出一个,那时候多半也有群了,大概) 一百一十.不当人这一块儿还是你在行 “如今文宗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要再搞个那什么电台来垄断说书和听曲,那估计茶楼酒楼都会受些打击,你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就师弟你现在这个实力,呵!” 苏若若抱着手臂,冷冷哼声,这话倒是没有半点错的,修为低谁也没底气。 如今裴如是闭关,这个机会不抓住以后就没机会宰林不玄了,直接撕破脸不至于,暗中去请隐盟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现在有孟十六这个还不怎么明了的暗线,虽然他最多也就告知一下有没有接到刺杀,派了什么修为的刺客之类的简单消息,但...也多了不少胜算。 文宗这个耐不住请人来刺杀的举动,反倒是弄巧成拙,甚至有些送羊入虎口的意味。 苏若若见林不玄沉吟后眼中又一亮,急忙忙问: “先生这是有想法了?” 林不玄摆摆手,“那倒是没有,不过文宗那帮文青这么喜欢写这种道侣跑路的情节...倒是与现在的处境很像。” “如今想来他们是雇了隐盟要杀我,结果到头来人没杀,事没办,钱还没了着落也就算了,隐盟的人反倒是已经恶堕成了只会帮我们办事的形状,这倒是有点儿耐人寻味,蛮有意思的。” “文宗应该不与我接着置气才是,这不是正好顺了他们那什么娇妻忽然移情别恋这种‘有深度’的念头?” 苏若若翻了个白眼,虽然林不玄又开始从嘴巴里蹦出几个自己没听懂的词,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意思,她满脸不敢恭维,“没品还是林先生最没品了...” 居然能把这个什么隐盟换算成文宗新上门的娇妻,林不玄,真不愧是你啊! 但苏若若又眨巴眨巴眼睛,严肃下来,认真道: “不过师尊先前也说文宗这帮人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大离人士图新鲜上当受骗了而已...” “现在想来,林先生你是与本家真契合的,但只可惜如今要往江湖...还是烦请先生好好思虑一下如何在江湖风浪中保住自己的命吧...” 林不玄一下子明了苏若若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这一股子妥妥的“我舍不得你走”的味道嘛。 不过,她说的确实也挺有道理的。 一旦踏入江湖之中,即便是流萤也不好时刻现身,毕竟有青龙庙在侧,若被他们知道林不玄正奴役着他们的宗门信仰,那估计会气到跳脚。 此外,流萤身为堂堂青龙尊座,修为也断不可能只有渡劫境。 毫不客气的说,虽然流萤全身上下都是迷,但以林不玄现在的实力连走进大离都是勉强,更遑论要走出大离去问仙人求真呢? 再者,大离之外还有妖国旁立,想起那狐狸还一脸儿含情脉脉的模样,苏若若就一阵警惕。 想岔了...现在的话题还是如何自保,年关将至,按裴如是的话来说,过了年关,林不玄就得走出长安正式步入江湖了。 名义上是洒脱入江湖,潇洒观美景,但...每个执柳宗弟子都心知肚明,林先生这是舍己为人,只身捉拿八扇门余孽,乃是身先士卒的大义之举啊... 纵观大离,对林不玄怨念最大的宗门应该就是文宗了。 “至于文宗,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对策。” 得言,苏若若眸光闪动,林不玄的话听起来真切多了,练气境形单影只一人对付整个文宗,那是极大的鸿沟,但她依旧选择无条件信任,哼哼道: “快说快说!” 林不玄还是卖了关子,“其实很简单,万事讲究人心,只要世人唾弃,那哪怕是文宗也并不能发作吧?要文宗被世人唾弃的手段其实也不难,三个字而已。” 苏若若的胃口被吊了起来,摇着他的手央求着,“快说嘛...” “很简单...那就是——‘不写了’三个字而已。”林不玄端着茶杯嘴角勾勾。 “啊?啥意思?!”苏若若挠着脑袋一脸懵逼。 “《我与白蛇那些事》如今在大离怎么样?”林不玄喝了口茶反问一句。 “很好啊...基本没有差评,好多人都眼巴巴等着你更新嘞...” 苏若若歪歪头,然后她忽然一拍脑袋,“啊!我懂了!” “原来你是想在群众催更催到最高峰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被文宗威胁不准写这小册子了,‘雨夜带刀也带伞’结网而退,从此封笔退出文坛?” “那肯定所有人都气坏了,修士群里挺你的人也不少,文宗怕是经不起少侠们无处安放无处发泄本就指着你的小册子好好放纵一下的火,结果...这一下文宗恐怕是了要被怒火淹个半死。” “好!太坏了你!我好喜欢!” 苏若若点头沉吟片刻,便是抬起头比出大拇指,笑意盈盈。 林不玄颔首,满脸欣慰,苏若若这妮子一点就通,确实还蛮不错的,但他从怀里掏出早就改完的第三节《我与白蛇那些事》接着道: “本先生还要脏。” “这一册是第三节,明早按照最正常的流程一如既往拿去销售,然后...卖个几本就上请人演的文宗人士将这剩下的一大堆册子当着无数人面全数销毁,之后我再发布退坑声明...” “而会闹成什么样得看少侠们了,我们只消稳坐楼台就行,至于事后...” “本家私底下卖小册子就能算是不畏强权,价格翻个几倍也是人人叫好,若若以为呢?” “嚯!” 苏若若听得双眸发光,哈哈大笑着鼓掌: “不当人这一块儿,还是林先生在行,这太损了,要我知道我都得气炸了!” 也得亏苏若若是魔门妖女了,要放作宁羡鱼这类妮子,那哪还笑得出来? 估计得满脸警惕地双手抱胸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对了...说到宁羡鱼... “此次天子论座之后,怎么在长安城里就没见羡鱼了?” 林不玄摸了摸下巴,之前问裴如是她只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天子论座之后,民众之间对锁心宗非议极多,姐姐她回了宗门,宗主说要将毕生功法传授给她...姐姐的道心...” 苏若若皱了皱眉。 “又又又又崩了?” 林不玄讶然。 “没有...这次是问道了。” 苏若若摇摇头,“姐姐的道心无比稳固,但对你而言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继承了临终前的锁心宗宗主毕生功法,现在处于‘见万物波澜不惊’的心境,换句话说,姐姐又变回了冰清玉洁的无欲无求的仙子了...” “而且还是变本加厉,本小主与她有心灵感应,如今姐姐的回应越来越淡了...” 然后苏若若一摊手,“所以...不玄你要去寻姐姐么?听说她已经行往江州去了...全凭脚程的话,也就这两天到了吧。” 苏若若是想看林不玄或失落或惊讶的表情的,哪晓得他撸起袖子,神采奕奕狂喜道: “这才有意思!” “????” (最近临近九点就开始超困眼睛三秒钟合拢一次然后撑到十一点多又正常了是怎么回事,什么怪病吗,我晕了) 一百一十一.奈何明月照沟渠 腊月初八,小雪徐徐下。 江州水乡,地处中原以南,四季如春,纵是季冬寒月也不冷的。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州温养出来的人都偏柔和,没有纷乱肃杀的江湖味道,就连人间烟火气也是温润的。 江州女子就更是了。 天上白芒撒入大江,溅起圈圈涟漪,柔意愈发挥洒开来。 行人,小舟,细雪,皆是没入那流云烟霭中,很有诗情画意,宛若人间仙境。 大离的普通人生活节奏本就不快,江州就更甚了。 而适时却有人踩乱静谧的柔意,踏碎平稳的江面,水声“噼啪”作响。 不少人皱着眉头驻足回望,可望见那少女顿下脚步伸手接起徐缓小雪的娇憨,眉头又是舒展开来。 宁羡鱼遥遥望着江的尽头,青玉般的碉楼像是一座大山,她下意识捏碎了雪。 ———— 林不玄这几日的计划安安稳稳,进展相当顺利。 周倾韵很是配合,床下也是。 这种玩弄世人报复文宗行径她听了也倒是开心,立刻就把着玉玺安排八扇门开售第三节去了。 由于裴如是还没有正式上位,执柳宗也没有明面上踏入皇宫,所以周倾韵依旧算大离最高权。 就算是裴如是亲口说不入朝堂这帮会皇子也不敢上位当权,更别提她现在还没有一点儿声明。 皇宫乱势刚刚消停,人人惶惶而不可终日,《白蛇》第三节顺势推出自然算是抚慰人心,何来的质疑声? 而就在长安城内大排长龙人声鼎沸之时,有“文宗”人士当空跳下,借管辖天下文道为由,怒而重伤锦衣卫,焚毁全部刊物,然后飘然而去。 事出之快,算的上是始料未及,但文宗毕竟身居一线,多数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紧接着景门爆出隐盟刺杀未遂的隐情这才掀起风浪。 最后是“雨夜带伞也带刀”的一封“气抖冷”封笔声明书散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正如林不玄所算的,这三招,招招致命,轰动京州。 年轻一辈血气方刚,林不玄带的节奏又恰到好处,京州的空际遁光一束接一束,断雪而去,流光溢彩。 起初林不玄是想展开大离时局,打歪那股子“断情”的歪风邪气的,但如今反而是斩获了一大群修士铁粉倒是始料未及,但也正好能够加以利用。 现在被打压埋没,是谁都想帮这位由于朝堂颓弱而显得“形单影只”的可怜人出头。 而这一整套节奏带起来,实际上只用了不到半天,远在江州的文宗,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反应喘息的机会。 —— 文宗,大离近年来新兴的一流宗门,由于“厌弃江湖气,不喜纷乱与俗世”而在江州设立总舵,门内自诩清高的文人骚客确实不少。 而文宗与音宗的做法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是垄断了全大离所有的诗词歌赋。 虽然裴如是等嗤之以鼻,但奈何文宗的构思在林不玄穿越来大离之前确实算得上是最前列,这小人书的创始人的确是文宗的人。 由于新奇,文宗那些酸里酸气的小册子一下子被传播开去,无数人年轻迷蒙的少男少女们深受荼毒,林不玄刚刚知道的时候深感扼腕,痛惜不已。 他在寒山当即就扭转思路写册子画东西,但也只是叫好不叫座,毕竟文宗淫威还是蛮大的,与一流宗门唱反调,一旦被查,那就是死路一条。 大离终究还是靠拳头硬讲话,人文宗掌门人好说歹说也是入道境的大能。 寒山的林不玄孤家寡人一枚,满足温饱还差不多,要以一己之力硬憾文宗,那纯属是天方夜谭。 而林不玄落笔《白蛇》的时候正背靠着大离无人敢擅动的朝廷,还得到了太后的首肯,那在大离都没有人敢拦,就连皇上亲自想反对都不行。 更何况当时赵元洲还入了林不玄早就设好的与执柳宗拉锯战的局里,视这位国师大人为救命稻草都不为过,反对? 那就是与民心与银两过不去,怕是得了失心疯也干不出来这事。 当时赵元洲胆战心惊地在林不玄身边安插着大群实力高绝的侍女贴身保护,深怕国师大人被什么妖女暗中偷袭,重重保护之下,林不玄自然不会有任何顾虑。 —— 但即使林不玄拿着“雨夜带伞也带刀”这个署名遮掩,以文宗之能,当然还是能验明正身的。 只可惜苦于没有证据,文宗的那五位开宗巨擘也只能气的牙痒痒却无处发泄。 可现在...今非昔比,朝堂纷乱变革快的像是一场仲夏的骤雨,八扇门说垮台就垮台,朝堂势力瞬间分崩离析鸟兽作散。 而林不玄身处乱世正中居然没死,这对于文宗来说倒是好事。 文宗早早联络隐盟的刺客下了单,如今几日已过,也该到了有收成的时候... —— 越十秋刚刚醒转,正准备过问隐盟事宜的,却听闻宗外有人闹事出手伤人,他便是一扶额上的淡青纱帽夺门而出。 身为文宗掌令,岂能容忍有人如此撒野? 文宗大院里抚笛溅血如舞的是个修士,准确来说,是个白衣轻纱掩面的女修。 全大离这么装束用笛的应该只有一个宗门的一个人。 锁心宗圣女,宁羡鱼! 越十秋就是再气不顺也得消了,他深知大离的天下没有几个人是自家所惹不起的,而宁羡鱼,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锁心宗,虽然现在饱受非议,但依旧是当之无愧的顶流宗门。 而且...若是其宗真与执柳宗联手,那宁羡鱼就更动不得,毕竟现在的执柳宗基本能算大离的半个正主,玉玺在握,朝堂在手... 但越十秋望了眼那道靓影,思绪电转,想到了别的出路,“素闻宁仙子宛若天仙,今日一见,远胜传闻...” 宁羡鱼停下了吹笛弄乐,寒雪渐止,偌大的文宗大院皆是风刃打出的裂痕,多数弟子的身上遍体鳞伤。 院里鲜血满地,而衣着素白的宁羡鱼立在其中,像是一朵在烈焰中盛开的栀子花。 随后她“呛”的一声抽出软剑,指着越十秋,声音毫无变化: “刺杀林不玄,你干的?” 闻言,越十秋心中大跳,喜不自胜,这是成事了?! 随后他嗫嚅道: “还请仙子冷静冷静,如今锁心宗风雨飘摇,宗主前辈刚刚过世,若是仙子为一男人不分青红皂白杀上我宗,恐怕是对风评更有影响...” 宁羡鱼攥着剑的手颤了颤,她抿了抿唇。 这是事实。 她知道今天自己本来就不该来的。 天子论座结束之后宁羡鱼就回了宗,由于对宗主仍有敬重而传承了宗主毕生所留的功法衣钵。 宗主让她好好钻研锁心大法,早日踏入“万物归一”的锁心大法极境,旋即驾鹤西去。 如今宁羡鱼的道心第三境算是彻底圆满了,但...说来还挺可笑的,这明明是几个月前自己的毕生目标,到了现在,却彻底变了味道。 是宗主道消身死的原因还是自己亲了林不玄的原因? 宁羡鱼愈发吃不准了。 她与苏若若确实算同道,两人背负的都是各自的宗门,压力如山般倾倒下来。 锁心宗的衣钵随着宗主撒手人寰而被迫交由了宁羡鱼的身上,虽然现在有师尊顶着...但迟早有一天... 而裴如是一闭关全执柳宗的压力也同样压到了苏若若的头上,但这不一样,妹妹她有林不玄辅佐,而且...她又没修锁心大法。 宁羡鱼咬着唇,她如今愈发觉得迷茫,明明她踩在元婴境的前列,功法重塑,而且还是大离绝巅的功法理论能达到的最高,但... 她却不想修道了。 宁羡鱼如今稍一闭眸,脑海中林不玄的形象就不断跳脱出来,挥之不去,而且...不想挥去,可是这与锁心宗追求至今的所有心念是完完全全相悖的。 她踏往江州,明面上是说去散散心,顺便稳固道行,实际上是为了心念沉入大江,了却凡尘,就像是在逃避。 可是...避无可避,消息像是山风,来时无人能阻,她刚刚站定在江州,山风就来了。 《白蛇》作者被刺杀威胁,封笔而退的消息不胫而走,宁羡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提起剑和笛就杀上了文宗,即便她知道这八九成是林不玄故意设的局。 “雨夜带伞也带刀”是林不玄的署名她是知道的,这本《我与白蛇那些事》自己也是在追看的,看得脸红心跳的,只不过那是在传承之前了。 直到现在,她的心绪还是十分平静,没有波澜,喜怒皆无,为友人拔剑这句话始终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宁羡鱼蹙着柳眉,一动未动,对面的越十秋缓了口气,接着道: “宁仙子若是告退,我文宗也可以不再追究,甚至就此翻篇,若是仙子不走,时候一久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说是这么说,越十秋早早将留影玉架设好了,这也是不可多得的情报,转手出去掀起锁心宗更高的风浪之余,还能小赚不少,何乐而不为? 适时,天际之上瞬间有无数流光划过,宁羡鱼沉吟中断,她缓缓抬起头,那是数以百计的各色宗门子弟。 而他们如今都怒容满面,忽然有人怒喝一声:“文宗欺软怕硬,一帮伪君子尔!” 一语落定,人群之中瞬间掀起滔天的气浪,落在文宗青玉所铸的巨墙之上,当场裂开无数条纹痕,旋即化成一摊齑粉。 越十秋懵逼了。 刺杀林不玄确实是他安排的,但以隐盟行事,绝对不可能乱传雇主的消息,况且,林不玄的死和“雨夜带伞也带刀”有什么关系?! 林不玄藏得这么好,本来应该是作茧自缚了,结果...仿佛是全天下各种宗门的子弟都怒发冲冠为红颜似的上来喊打喊杀出手皆是杀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么多宗门子弟中鱼龙混杂,上到一流下到不入流,什么人都有,文宗子弟哪敢贸然出手? 步步后退,青衣溅血。 —— 绚丽的功法炸裂,刀光剑影如舞,而宁羡鱼立在风暴中心站定,衣裙轻纱轻轻摆动,面纱下的她面无悲喜,十分平静,一如她的内心。 这就是“我见万物波澜不惊”境界。 而适时,有一柄飞剑穿过人群飞到她的眼前,然后像是力竭一般缓缓往下坠。 宁羡鱼眼眸微亮,捞起那一枚柳叶状的飞剑,大庭广众之下瞟了一眼,那是一张四四方方的信纸,纸上只有一句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很端正的字迹,很熟悉,林不玄写的。 宁羡鱼刚刚念完,心口忽然就没来由的一阵抽疼,她眸光颤动,脚步一错,遁光而出。 翻飞的碎裂的信纸,像是一场绵长的细雪。 (这章挺不满意的,写来写去写不好,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