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强吻女帝,被找上门了怎么办》
第1章 梦中强吻女帝
招摇山,万妖宫。
夜浓如墨,乌云盖顶,暴雨滂沱。
江晨站在山巅悬崖上,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翠衣女子:“不愧是万妖宫主,好强的压迫感!这一身的神器,都是绝版装备吧?”
翠衣女子漂浮在半空,一双晶莹如玉的赤足踩在黑色莲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江晨,绝美面容上露出一抹轻蔑笑容:“你怕了?”
即便是一副讥诮不屑的神情,但放在她那张白瓷玉偶一般精致无瑕的俏脸上,却具备着勾魂摄魄的魅惑和妖艳。
她就是万妖宫主,这个游戏中的最终BOSS。
她的修为已是传说中的十阶妖仙之境,举手投足间,就能引起虚空震动,道韵流转。
她周围环绕着一圈朦胧的青色光晕,倾盆大雨落在她头顶五尺外就被无形力量蒸干,无法淋湿她半分。
反观江晨,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一般,相比之下颇为狼狈。
“怕?我怎么可能会怕!如果不是为了你这身装备,我还懒得跑这么远!”江晨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舞了个剑花,摆出一个帅气的造型,“我只是可惜你这件极品衣服,就算爆出来了,我也穿不上!”
万妖宫主面上闪过一抹羞怒之色,她慢慢眯起眼睛,嘴角的冷笑也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哦,你想抢本宫的衣服?”
“不光是衣服,还有耳环,手镯,项链,玉佩,法宝……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我全都要!”
“好,很好,本宫欣赏你的坦诚和贪婪。”万妖宫主的语气中蕴含着冰冷的杀机,“你既然这么想要,那就放马过来吧!”
双方摆开架势,战至一处。
这一战直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连天空的乌云都被两人激斗的余波冲散,露出漆黑的夜空。
双方各施手段,从一开始的远程法术对轰,到剑气互砍,再到贴身肉搏,最后拳脚相抵,比拼力气。
江晨终于压制住了万妖宫主,却也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哈哈!哈哈哈!论美貌,我不如你;论打架,你不如我!万妖宫主,你输了!”江晨得意地笑起来,“老子一身强十六的史诗装备,你以为是好看的吗?这个全服首杀,我拿定了!”
“胜负还早呢!”万妖宫主面上毫无惊慌之色,只有宝石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你说的‘强石榴’是什么意思?‘全服首杀’又是什么?”
江晨摇摇头:“你一个NPC,跟你说你也不懂。”
他正要抡起拳头再战,鼻尖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不由为之一怔。
这幽香,是万妖宫主身上的香味?
现在的VR游戏设备这么高级吗?连嗅觉都能模拟出来?
那……如果我亲她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古怪的念头刚从江晨心中泛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如野火一般蔓延到全身,催促他快点行动。
反正只是一场游戏,一个NPC。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江晨下定决心,朝万妖宫主露出古怪的笑容:“妖女,我要你助我修行!”
“嗯?”万妖宫主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趁万妖宫主还在迷惑之际,江晨忽然俯下身子,凑近脸颊,朝她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mua~”
冰冰凉凉,又有些香甜。
这感觉,好真实!
万妖宫主宝石般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全身毛发竖立,肌肉都绷紧了,应激而发的力量刹时将江晨掀飞出去。
“你——你这无礼的登徒子!找死!”
万妖宫主怒叫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朝江晨扑来。
江晨跌下悬崖,沿途留下一串大笑:“哈哈哈哈!好甜的味道!”
万妖宫主怒不可遏,挟裹着凄厉的风声,沿着崖壁紧追而下。
眼看她就要追上江晨,却在此时,从天边传来一声响亮的鸡鸣。
“喔喔喔——”
四周的一切景物,都随着这声鸡鸣陷入朦胧之中,迅速淡化,模糊。
“不!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万妖宫主发出不甘的叫喊,可也无法阻止世界的崩毁。
直到一切都了无痕迹,尽归虚无。
江晨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茫然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睡在客栈的房间里,不由轻轻吐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
江晨摇了摇头,心中怅然若失。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了,居然还会梦到前世玩的游戏,看来是有些想家了啊。
穿越之前,因为高中成绩并不理想,只能读个烂大学,打了几年游戏,本以为会按部就班、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没想到会因为一场车祸而来到这个诡异离奇的云梦世界。
万妖宫主,呵呵,好耳熟的名字,游戏中无数次与她相爱相杀,却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不过在梦里尝到的味道,倒是感觉不错。
心情稍微平复之后,江晨靠在床头,只觉得浑身酸软,好像真的与人打了一整夜的架似的,尤其是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一看,左臂上几道鲜红的血痕赫然跃入眼帘。
“什么时候受伤了?”
江晨皱眉回忆,昨晚睡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手臂上就多了几道伤口?
难道我做梦的时候不小心抓伤了自己?
说起做梦,江晨的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
他想起来了,在梦中与万妖宫主战斗的时候,左臂的确被万妖宫主抓伤过。而且伤痕的位置,似乎与梦中吻合……
也只有万妖宫主那么长的指甲,才能抓住这样的伤口。
可那不是在做梦吗?
江晨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邪门!太邪门了!”
在梦里所受的伤,怎么会出现在现实?
难道,我被“邪祟”缠上了?
梦中的那位“万妖宫主”,并不是什么NPC,而是现实中某种邪祟的化身?它入侵了我的梦境,化作“万妖宫主”,想要蛊惑、毒害我?
如此一想,那场美梦顿时变成了一场噩梦。
江晨抚摸着血痕,心情有些沉重。
这家“平安客栈”,一点也不平安啊!
收拾东西,赶紧走人!
江晨胡乱洗了把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还算俊俏,只是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眼眸里布满血丝,仿佛蒙着一层阴影,神采比平时要晦暗一些。
好好的一个帅小伙,只在这客栈睡了一晚上,竟憔悴至此。
“我被何物所伤,竟如此憔悴?”
江晨洗了好几遍,都洗不掉那种憔悴晦暗之感。
“这就是算命先生常说的,印堂发黑,大凶之兆?”
难道真的招惹到了什么脏东西?以至于厄运缠身?
第2章 床下的女尸
江晨收拾行李,下楼退房,顺便向掌柜打听:“掌柜的,你们这里最近是不是闹过邪祟?”
掌柜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江晨见他神情有异,便信口诈唬道:“我昨天半夜醒来,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熏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就打开窗户通风。谁知道窗户外面飘着一个穿绿衣服的女人,眼珠子凸起老高,直勾勾地盯着我……”
掌柜脸色发青,听着听着,额头不断有汗珠冒出来。
他强作镇定,打断江晨的话头:“客官,你一定是睡迷糊了吧?我们平安客栈开了二十年,一直平平安安,别说邪祟,连血都没见过!你肯定是在做梦……”
江晨挽起衣袖,亮出手臂上的血痕:“我一开始也觉得是在做梦,但是早上起来一看,手臂上却有这样的伤口……”
蜷伏在柜台上打盹的一只大黑猫突然竖起脑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如临大敌地起身,弓起背炸了毛,朝江晨发出低唬,然后“喵呜”一声,跳下柜台逃走了。
掌柜咬了咬牙,抓起一把铜钱塞到江晨手里,压低声音道:“客官,这点小意思,就算是对你的补偿,昨晚的事,请你千万别往外传!”
“掌柜的,我不要钱,我只想搞清楚真相……你要是不说,我就在大门口不走了!我要告诉所有路过的客人,这家客栈闹鬼!”
经不住江晨软磨硬泡,掌柜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江晨手臂上的血痕,掌柜叹了口气:“小哥,我也不瞒你,这附近一带,经常有人做噩梦,醒来之后,身上就会有被抓伤的痕迹……”
江晨追问:“后来找到原因了吗?”
掌柜摇摇头,看着江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悲悯之色:“那些做过噩梦的人,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子,他们后来都陆续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们是被女鬼抓去配阴婚了,所以不会再回阳世了……”
“配阴婚?”江晨“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再回想起昨晚梦中的那个吻,顿时觉得不香了。
“那些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唉,一般都熬不过一天,最多十二个时辰,就会离奇失踪,连尸体都找不到。”掌柜摇头叹息,“小哥,你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赶紧去做吧,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享受就享受,别留下遗憾……”
听着掌柜的一副劝自己准备后事的语气,江晨心中如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老子的心愿多着呢!
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同最漂亮的女人交朋友……我还想成为人人景仰的大侠,成为天下第一!
一天的时间远远不够,怎么可能不留遗憾!
最关键的是,本少侠还是处男之身!两辈子都是!
不行!我绝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得想个办法,奉劝那个女鬼放弃找我配阴婚!我也实在不是谦虚,姑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趁着现在是大白天,先下手为强!哪怕是掘坟,我也要把那个女鬼的尸体刨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看她还敢不敢打我的主意!
江晨正要抓紧时间行动,忽然听见客栈楼上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只见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因为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跟头,顾不得拍尘土,慌慌张张地冲到掌柜面前:“楼、楼上有、有个死人!”
此人正是前去收房的小伙计,满脸惊吓之色,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掌柜也惊得一哆嗦:“又死人了?在哪?”
“床、床底下!”小伙计指着江晨,结结巴巴地道,“就、就是他住的那间!”
“怎么又是那间?快!快去报官!”
江晨听着两人的对话,身上泛起一股寒意,毛骨悚然,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昨晚住的那间房,床底下有死人?
我跟死人一起睡了一晚上?
那么昨晚梦里的那位万妖宫主,以及想要拉我配阴婚的女鬼,难道就是床底下的“室友”……
江晨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血痕,咽了咽唾沫,犹豫片刻,大步走向楼梯。
既然这个“万妖宫主”找上了自己,那他倒要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模样。
趁现在是大白天,得劝她打消主意。
江晨回到房间,蹲下身子,见到了那位床底下的“室友”。
死不瞑目的女尸,七窍流血,衣不蔽体,模样凄惨,任谁见了都要叹气。
好端端的一个美貌少女,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祸害成这样。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表情充满了屈辱和不甘,樱唇张开,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江晨打量着尸体,渐渐皱起眉头。
不像。
跟他梦里的那个“万妖宫主”不像。
江晨依稀记得,那个“万妖宫主”也是个秀美少女的模样,但跟这具尸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女尸已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依江晨的眼光来看,梦中的“万妖宫主”比这女尸还要更漂亮些——毕竟近距离接触过,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江晨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的手掌。
她没有留指甲。
那么也抓不出江晨手臂上的那些血痕。
所以昨晚的那个“万妖宫主”,并不是这尸体,很可能另有其人……
但是,有杀错没放过,为了我的小命着想,要不然先把她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再说?
江晨正沉吟之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掌柜领着两个捕快走了进来。
两个捕快先看了看尸体,脸色剧变。
“是冬雪姑娘!”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祸害冬雪姑娘?她可是我们西辽城第一美人,多少英雄好汉都为她倾倒!”
“你快看看,她身上的这个半月标记!”
“是「弄月公子」的半月标记!”
“狗曰的弄月公子!这狗贼号称三大淫贼之首,玷污了无数清白女子,搅得西辽城鸡犬不宁,现在连冬雪姑娘都敢欺负!畜生啊!比畜生还不如!”
江晨听着两个捕快的交谈,心里对尸体逐渐打消怀疑的同时,也对他们口中的“弄月公子”憎恶不已。
「弄月公子」这个外号,听着还算风雅,可干出来的都是缺德事,这样一个大淫贼,早该抓起来砍头,为民除害!
可惜了冬雪姑娘,正值豆蔻年华,却死于淫贼之手……
也可怜本少侠第一次来西辽城,就和尸体相伴一宿……
思忖间,江晨心中一动,发现其中有些蹊跷之处——
弄月公子在尸体上留下半月标记,猖狂至极,说明他根本不在乎罪行暴露,为何又要多此一举,把尸体藏到床下?
客栈伙计收房的时候,肯定会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按理说,昨天应该就能发现尸体……
第3章 匹夫一怒
江晨隐约抓住了一点灵光,正要往深处思索,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两个捕快的目光,不知何时都落在了他身上。
江晨扯了扯嘴角:“你们看我做什么?”
左边的捕快啧啧感慨:“传说中的大淫贼「弄月公子」,想不到如此年轻!”
右边的捕快惋惜地摇头:“小小年纪,就误入歧途,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逼近,冷不防掏出镣铐,齐齐扑上,将江晨锁住。
江晨大惊:“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会把我当成凶手了吧?”
左边的捕快哼了一声:“人死在你房里,你还想抵赖?”
右边的捕快疾言厉色:“弄月公子,你恶贯满盈,这辈子活到头了!”
“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分明是纵欲过度,亏损了元气!弄月公子,昨天晚上玩得开心吧?”
“可怜冬雪姑娘,被你害得好惨呐!”
江晨连忙辩解:“我不是弄月公子!你们从尸体的温度也能看出来,这个女人死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了,而我昨天晚上才住进来,凶手显然不是我!”
两名捕快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冷笑。
左边的捕快笑容如同豺狼:“你是不是凶手,到了水牢自然会老实交代。”
右边的捕快笑声好似夜枭:“进了水牢的人,没有不说实话的。”
两个捕快不理会江晨的辩解,生拉硬拽着将他拖出房门,押出客栈。
一路上,江晨听着这两个捕快的交谈,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两人分明已认定他就是杀害冬雪的凶手,也正是大淫贼「弄月公子」。就算不是,也要将错就错,屈打成招,好去领「弄月公子」的那笔大额悬赏。
《花红榜》上,弄月公子的赏金是八千两白银。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这么一大笔巨款,谁不心动?
至于真凶是谁,捕快们根本不在乎。
衙门的官差都是这种办案态度,也难怪「弄月公子」祸害了那么多女子,还能逍遥法外。
三人走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左边的捕快眼瞅着四下无人,一伸手抄起了江晨腰间的玉佩。
“老高,你看看这玉佩值多少钱?”
另一个捕快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这是好东西啊!这色泽,这玉质,至少值几百两银子吧!“
“哈哈!这小子还真是头肥羊!咱哥俩这一趟来得不亏!”
“等料理完这小子,今晚就上勾栏听曲去,我请客!”
姓高的捕快说到得意时,抬起一脚朝江晨膝盖踹过来。
这一脚却踢了个空。
江晨肩膀一抖,挣脱了捕快的钳制,侧身躲过这一脚。
反而那出脚的捕快自己没站稳,差点摔倒。
“小崽子,还敢躲!”
姓高的捕快好不容易稳住重心,骂骂咧咧地扑来。
但他很快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你们不该碰我的玉佩。”江晨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出门历练,不成想就碰到这种倒霉事情。
幸好他已不是前世那个战斗力不如一只鹅的宅男,穿越过来之后,他已成为了一名炼神修士,练成了两门神通。
这个云梦世界,是个武技与法术、神通并存的世界。
——武夫锤炼肉身体魄,修炼武技,就像是前世电影中的武林高手,飞檐走壁,摘叶伤人,练到极处,甚至能一拳崩山,一脚破城。
——练气士沟通天地之炁,修习符咒法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宛如神仙。
——还有一些奇人异士,既不练武,也不练气,而是淬炼自身魂魄。在经历过刻苦的精神修炼之后,能够领悟各种奇异神通。这些人通常自称“炼神修士”。
江晨就是一名“炼神修士”,他所领悟的,是极为罕见的空间神通!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又岂会任人鱼肉?
江晨举起双手,默念神通——「空间扭曲」!
这是江晨穿越过来之后,学会的第一门神通。
他手掌上泛起一层如同朦胧月色般的光晕,虚实相间,飘忽不定,周围空间皆如水中倒影一般荡漾扭曲起来。
锁在他手腕上的铁铐,在扭曲的空间中不断变形,扭成了麻花,“咔咔”作响。
最后只听“铿”的一声脆响,铁铐被撕裂开来,从江晨手腕上脱落。
目睹这一幕的捕快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会使妖法?”
为了镇压那些桀骜不驯的强人,西辽城的镣铐全都使用精铁铸造,而且雕刻了阴阳咒文,能够极大程度地压制武者的真元运转。
戴上镣铐之后,多少桀骜刺头都变成了乖巧绵羊!
怎么眼前这个无名少年,竟能挣脱特制的镣铐?
江晨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抬起头来,冷冷地道:“我虽年轻,却不是软弱可欺之辈,你们想拿我当替罪羊,未免打错了算盘!”
捕快们虽然吃惊,但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回过神之后,又恢复了骄横之色。
一个外来的无名小辈,即便有点手段,就不信他敢忤逆官府!
姓高的捕快咬了咬牙,露出狞笑:“小杂种,这西辽城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就是王法!说你有罪,你就有罪!你以为会几手戏法,就能跟官府作对?”
另一名捕快拍了拍腰刀,附和道:“你赶紧给老子乖乖跪下来束手就擒,否则将你就地打杀,剁碎了喂狗!”
江晨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跟这两个捕快本来无冤无仇,可这两家伙动不动喊打喊杀,是把我的命当成草芥了吗?
我本欲低调做人,是你们欺人太甚,逼我动粗!
江晨面孔一冷,嘴角流露出一抹恶气:“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打杀!”
随着他双手握拳,整个人气质也为之一变。
从人畜无害的少年,变成了一头峥嵘猛虎。
穿越到这个云梦世界之后,从见识到神通的第一天起,江晨便开始相信一件事——拳就是权!
你有权,我有拳。
你要仗势欺我,那就尝尝我的拳!
看是你的权势大,还是我的拳头大!
江晨沉腰蓄势,骤然如猎豹般扑出,挟起一股狂风。
姓高的捕快正欲拔刀,不料江晨动作极快,捕快的刀才拔到一半,忽闻劲风袭面,江晨的拳头已到了他眼前,急剧放大。
“砰!”
只听一声闷响,那捕快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拳,眼前金星直冒,连哀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已软软倒地,人事不知。
另一名捕快脸色大变,拔刀在手,急叫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行凶!”
江晨闷不作声,越过第一个捕快,大步走近。
第4章 杀人真凶
第二个捕快骂骂咧咧,挥刀劈向江晨脑袋。
“你特么找死——”
那捕快嘴里的脏话还没骂完,就被“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
江晨身子往前一倾,脚下骤然加速,赶在刀光临头之前,一巴掌狠狠抽在捕快脸上。
那捕快被抽得踉跄倒退几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手里的腰刀也没握稳,“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他慌忙蹲下身子去捡腰刀,忽然眼前一暗,一只靴子踩过来,踩在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掌上。
捕快抬起头,正对上江晨冰冷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哆嗦,额头直冒冷汗,心想这回遇到了硬茬子,只怕要认栽。
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扎手?
捕快也是个识机之人,双膝一软,换了另一种语气:“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这就把玉佩还给你!是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求好汉——”
话没说完,忽觉后颈一凉,江晨的手掌已贴在了他脖子上,寸劲一吐,拳力迸发。
捕快清晰地听见“咔”的一声脆响,从自己的颈骨传出来。
他眼前猝然一黑,“噗通”一声,仆倒在地。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拿。”
从昏迷的捕快身上拿回玉佩,江晨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觉得心头邪火发泄了许多,整个人舒畅不少。
但事情还没完。
既然已经背了黑锅,他可不愿平白受这冤屈,索性放开拳脚,大闹一番!
而且他也要确定一下,那个要找自己配阴婚的女鬼,到底是不是冬雪姑娘。
江晨已经想到了追查真相的办法。
他原路返回,径直走入平安客栈。
掌柜的看到他,如同见了鬼一样,肥胖的身躯几乎跳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两位差爷呢?”
“我落下了一样东西,回来找找。”江晨嘴上说着话,脚步没有停。
“你,你不能去……”掌柜急得跺脚,连忙朝旁边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那小伙计点点头,快步跟上去。
江晨径自登上楼梯,回到昨晚住的房间。
女尸仍躺在地板上,身上盖了张白布,遮住了凄惨的模样。
江晨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冬雪姑娘,你受尽屈辱而死,我也蒙受了不白之冤,我俩同仇敌忾。倘若你在天有灵,请助我找出真凶,为我俩报仇!’
最好是能找出真相,要不然,冬雪姑娘就免不了要受太阳暴晒之苦了……
江晨闭上眼睛,施展神通——「虚空之痕」。
这是他最近才领悟的,第二门神通。
凡有因果,必留痕迹。
江晨便要追溯这空间中留下的痕迹。
在他的视野中,一片漆黑的虚空,逐渐弥散出一团烟雾般的粉尘,勾勒出一具尸体的轮廓,与地板上的女尸逐渐重合。
这些粉尘如冰如雪,漫天飘舞,散发出淡淡银光,又从女尸身上飘出,向外扩散开去,逐渐呈现出一串串脚印。
是女尸的脚印,也是凶手的脚印。
走过路过,皆有痕迹。
那凶手以为,只要栽赃到江晨头上,就万无一失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江晨是一名炼神修士,身怀神通,恰恰能根据这些痕迹,追溯因果,找出真凶!
“啪!”江晨睁开眼睛,打了个响指,“原来如此!”
身后传来小伙计的声音:“丢了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江晨转过头,仔细打量这个小伙计。
二十岁上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粗布麻衣,样貌平庸,属于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小人物。
偏偏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害得江晨差点吃了牢狱之灾。
“原来是你?”
江晨的眼神,让小伙计起了一丝戒备,握紧了袖中藏着的匕首。
“你看什么?”小伙计的脸上泛起一抹凶狠之色。
江晨点点头。
这样才对。
——这才是一个杀人凶手应有的表情。
这让江晨确认了,自己的神通没有出岔子。
江晨叹了口气,轻声发问:“为什么要杀她?”
小伙计一愣,额头青筋暴起,忽然一转头,将房门“砰”地关紧。
再转过身来时,他已换了另一副阴鸷冷厉的面孔,表情微微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中,恍若妖魔。
小伙计凶残幽冷的目光盯住江晨,嘴角微咧,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刚才说什么?”
江晨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我问你,为什么要杀害冬雪姑娘?”
小伙计嘴角弧度咧开更大了:“明明你才是杀人凶手,怎么还问别人理由?”
江晨淡淡地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不妨坦率一点。你嫁祸的手法并不高明,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发现很多破绽。”
小伙计的眼珠转了转:“哦?有什么破绽,你说说看。”
江晨道:“冬雪姑娘的尸体,原本并不在这里吧?今天早上你借着查房的机会,才把尸体搬进我的房间,对不对?”
小伙计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这样说?”
江晨道:“要证据也很简单,这具尸体是从隔壁房间搬过来的,隔壁房间一定留下了血迹,渗透了地板,再怎么拖洗也没法彻底清除。只要去隔壁房间看一眼,就会真相大白。”
小伙计的脸色半青半白,喘息也越来越重,忽然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你一个外地人,又是杀人凶手,你以为还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江晨微微一笑:“我说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证据。证据就在隔壁房间,你没法抵赖。”
小伙计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那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去隔壁房间了。”
他掏出了袖内的匕首,一步一步逼上前来。
江晨皱眉道:“你想杀人灭口?”
小伙计龇牙咧嘴地狞笑道:“什么杀人灭口?是你这个凶手想要毁尸灭迹,被我当场逮个正着,就地正法了!”
江晨看着他眼中的暴戾之色,了然地点点头:“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既然开了头,后面就顺理成章了。”
“你一个外地人,西辽城每天不知道要失踪多少个,没有人会给你伸冤,你就乖乖死在这里,给冬雪姑娘作伴吧!”
小伙计凶相毕露,挥舞着匕首刺过来,狠狠扎向江晨胸膛。
江晨眼疾手快,侧身躲过匕首,同时右臂端平一崩,如同大枪刺出,长驱直入,势大力沉,重重轰击在小伙计肩膀上。
小伙计顿时被崩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响。
但他身板十分结实,吃了重重一拳,还能爬起来,伸手去擦拭满脸的鲜血。
江晨赶上前去,膝盖在小伙计肚皮上一顶,将他再度撞翻在地,同时钳住了他两只手掌。
第5章 诈尸了
随着江晨一声轻哼,小伙计蓦地就觉得双手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冷汗直冒,忍不住呼出声来:“哎呀,哎呀——”
“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是怎么敢杀人的?”江晨淡淡地问道。
“我没杀人——”小伙计眼珠急转,正要为自己开脱,忽见江晨手腕一扭,拧得他惨呼连连,“哎哟,痛!痛!痛!”
“老实交代!”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我!我赵昊是天命之子!有大气运加身!你这样对我会遭报应的!”
“哦?多大的气运?让我见识见识?”江晨手上加重了力道。
“诶呀,轻点轻点……小杂种你等着,今日之辱,我赵昊必加倍奉还!三十年河东——”
“忒多废话!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小伙计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忙不迭地叫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杀冬雪姑娘,昨天中午收房的时候,我看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好像被人迷晕了,我一时色迷心窍,就,就……”
“这么说来,是「弄月公子」先迷晕了她,完事之后,又让你捡了便宜?”
“这也不能怪我,西辽城第一美女躺在床上,哪个男人能忍得住?换成是你,你忍得住吗?凭什么「弄月公子」尝得,我赵昊就尝不得?”
“你这畜生,捡了便宜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害人性命?”
“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没想到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她忽然醒了过来!我一时情急,就捂住她的嘴巴和鼻子,没想到下手太重了些,竟然把她掐死了!我真没想要杀人啊……”
小伙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嘶嘶直抽冷气。
江晨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淡淡地道:“不管你是不是故意,都害了冬雪姑娘性命。而且事后还想栽赃嫁祸给我,被我识破之后,仍不知悔改,还要杀我灭口……你自己说说,应该怎么处置?”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认罪!我愿意去衙门自首……”
小伙计满口认错,心里却在发狠:现在先服软,只要一出这个门,就马上去使钱贿赂衙门里的官爷,把这个“弄月公子”的凶手身份做实,那么大一笔悬赏,就不信官爷们不心动!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晨仿佛被小伙计认错的诚意打动,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真的知错了?”
“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伙计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好,这样一来,也算是死得明白了……”
小伙计听着江晨的语气不太对劲,刚要张嘴求饶,就见江晨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捅进了小伙计的咽喉!
小伙计躲闪不及,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昨天才尝过冬雪姑娘的滋味,堪称人间第一极乐,今天却就要死了吗?
他明明是天命之子,有大气运加身的啊!
这外地小子只不过是个卑贱的无名之辈,是我崛起道路上的垫脚石,他怎么敢杀我!
他怎么敢?!
江晨松开手掌,任由小伙计摔倒在地,在地上挣扎抽搐着,口鼻冒出血沫。
“好了,我俩的账算清了,现在我原谅你了。接下来你去阴间找冬雪姑娘,争取让她也原谅你吧。”
江晨一直觉得,上一世有句话说得好:“我们没有资格代替受害者原谅凶手,我们的任务,就是送凶手下去见受害人。”至于原不原谅,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更何况,此子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断不可留!
“虫老……救……我……”小伙计捂着脖子,张大嘴巴,拼命喘息。
江晨俯下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虫……老……嘶……嘶……”小伙计的嗓音逐渐虚弱。
江晨皱起眉头:“虫老?你还有帮手?”
可惜小伙计已经无法再回答江晨了。
江晨深吸一口气,看着小伙计两眼翻白,最后不再动弹。
他的心情其实颇不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即便杀的是该杀之人,也很难泰然处之。
但他知道,这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杀人。在这个妖魔肆虐、盗匪横行的云梦世界,若不杀人,就会被杀!
江晨走到铜镜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还是那般模样,只不过气质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毕竟已经见了血,就不再是从前那个稚嫩少年了。
正出神之际,江晨忽然从镜子里瞥见,小伙计的尸体似乎动了一下。
江晨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转过身,定睛朝小伙计的尸体望去。
小伙计的尸体,竟然真的在瑟瑟抖动!
诈尸了?
江晨想起昨晚的噩梦,恍惚之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房间里面,果然闹鬼?
小伙计的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盯着江晨,满脸愤怒和不甘之色,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江晨清晰地看见,小伙计的嘴巴在蠕动,嘴唇逐渐张开,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口说话。
江晨浑身肌肉紧绷,脚尖悄悄转向门口,准备一有不对就夺路而逃。
他虽然身怀神通,可也不擅长对付这些神神鬼鬼的脏东西,还是得叫专业的道士来驱鬼。
小伙计的嘴巴越张越大,连下巴脱臼了都没有停止,半张脸都撕裂开来,血水哗哗往下淌,咧成了一个极度恐怖的形状。
随即,小伙计的嘴巴、耳朵、鼻孔、眼睛都开始冒出碧青色的烟气,整个脑袋像是变成了一个煮沸了的水壶,七窍冒烟。
江晨本来以为“七窍生烟”是夸张的形容词,没想到竟然真的看到了这种场面。
接着,他听到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小伙计的嘴巴里发出来,像是睡梦时的呓语,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种诡异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仿佛无数个虫子在窃窃私语,充满了邪异和恐怖的味道,让江晨感觉毛骨悚然。
这难道是死人的语言?
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小伙计的整个头颅都已被碧青色烟雾遮掩,但江晨隐约瞧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小伙计的嘴里钻了出来。
先是两根赤红色触须,继而是黑色口器、和三双邪异的眼睛。
江晨看见那三对邪异的眼睛,全身从里往外直冒冷气,忍不住再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上了房门。
他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眼睛!一大两小,两边各三只,排在狰狞的口器旁边!甚至不像眼睛,而是六个幽孔!
那东西的身子,继续往外钻。
长长的节肢、密密麻麻的步足……
这分明是一只大蜈蚣!
足有手臂来粗!
它从小伙计的嘴巴里钻出来,浑身都是血水和黏液,狰狞丑恶的外表让江晨胃里一阵翻腾。
这东西一直藏在小伙计的身体里?是蛊虫?还是妖魔?
它该不会就是小伙计说的那个“虫老”吧?
第6章 噩梦中的脚印
江晨愣神之际,大蜈蚣已经爬到了地上。
它浑身往外溢出碧青色的烟雾,还往下滴淌着黏液,爬过之处,留下一行绿色痕迹。
看到如此丑恶的怪物,江晨的手心渗出汗水。
虽然早就听说西辽城妖魔丛生,江晨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妖魔。
发现江晨在盯着它,大蜈蚣昂起头部,发出“呲呲”的威慑声。
江晨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龇牙咧嘴,拼命做出凶狠的表情,表示本少侠也不是好惹的。
一人一虫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那大蜈蚣忽然转头,往墙角溜去。
它要逃!
江晨胆气一壮——它怕我!
正可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大蜈蚣要是直冲江晨而来,说不定能把江晨吓跑。但它先认了怂,那江晨就要好好收拾它了!
江晨拔出腰间长剑,手腕一挥,长剑化为一道疾光飞出,正中大蜈蚣身体中段,将它钉死在地上。
大蜈蚣吃痛之下,剧烈扭摆弹跳起来,想要挣脱出去。
江晨赶上前一步,手掌上泛起朦胧月色般的光晕,随着他手指轻弹,月晕碎散,身前一大片空间如同水幕般荡漾出波纹。
「空间扭曲」!
大蜈蚣在这片扭曲空间的范围里,逃无可逃,几秒之后,就停止了挣扎。
它的尸体上呈现出恐怖的裂纹,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了。
连同插在它身上的长剑,都扭成了麻花状,再也不能用了。
两条街道外的一座酒楼中,一名衣裳华贵的俊美青年骤然睁眼,眸中闪过厉芒:“谁杀了我的「迷心蛊」?”
旁边一位面若芙蓉的白衣女子递过来一颗剥好的葡萄,柔媚地道:“你在城中布下了那么多蛊虫,死一两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样,它是被特殊手段所杀,连一缕分魂都没有逃出来。”青年皱起眉头,“是哪位英雄跟我「弄月公子」过不去?”
“要不然,我替你走一趟,看看是哪路神仙大驾光临?那只蛊虫死在什么地方?”
“平安客栈。”
“咦,那不是昨天你跟冬雪姑娘共赴云雨的客栈吗?”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担心……”
“别担心,我这就替你去看看,顺便试试他的斤两。”
白衣女子将最后一粒葡萄喂进弄月公子嘴里,然后款款起身,扭着水蛇腰离开。
江晨端详着蜈蚣的死状,轻轻舒出一口浊气。
都说西辽城妖魔丛生,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幸好,本少侠技高一筹……
正感慨时,忽见那大蜈蚣尸体上飘起一团碧绿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似的,飘飘荡荡地向江晨飞来。
江晨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
那光点有些像坟茔间的鬼火,阴森邪异,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江晨忽然感觉腰间传来一阵清凉之意,他低头一看,系在腰间的玉佩正散发出莹白的光晕。
“咦,这玉佩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它发光啊?”
江晨心中一动,定住脚步,就看见玉佩散发出的光晕笼罩了前方大片空间,也罩住了那团碧绿光点,如同渔网捕获了猎物,拉扯着它一点一点靠近。
绿色光点仿佛意识到了大祸将至,像落入蛛网的飞蛾,拼命挣扎起来,却逃不过最后的厄运,被玉佩的光芒吞噬。
待光芒收敛,江晨拿起玉佩把玩查看,依旧是熟悉的温润触感和无瑕的玉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江晨摇摇头,平复了心绪,然后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血痕。
刚才来回折腾一趟,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但血痕依然没有结痂,依然是刺目的鲜红颜色!
而且还在继续往外渗血!
那触目惊心、无法愈合的伤口仿佛在提醒着江晨,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麻烦,那他将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现在已经确定,找自己配阴婚的那个女鬼不是冬雪姑娘,那就得抓紧时间,找出正主!
只剩下十一个半时辰了!
江晨闭上眼睛,再度施展神通——「虚空之痕」。
凡有因果,必留痕迹。
这一回,他要追溯的是自己手臂上血痕的来历。
一团团冰霜般的粉尘,散发出淡淡银光,从江晨手臂上弥散出去,漫天飘舞,将他周身笼罩。
江晨的目光追逐着这些粉尘,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这些银色粉尘始终聚集在他自己周围,萦绕不散,久久没有形成脚印。
发生这种情况,意味着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这些血痕都是他自己在睡梦中抓出来的,所以只能追踪到他自己身上。
第二种可能——被追踪者的实力远在江晨之上,以更高明的手段抹除了空间中的痕迹!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无法继续追踪下去。
“难道是我修为不够?在俗世江湖上,我勉强也算半个高手吧?”
云梦天下,修行法门大致可归为三类:武者锻体;修士练气;神通者炼神。
三种修炼途径各有其精妙之处,练到巅峰,皆可超凡入圣。
武夫锻体十阶即为「武圣」,修士练气十阶即为合道「人仙」,炼神十阶即为「大觉」佛陀。
据说十阶之上,还有传说中的第十一境「元真」。这一境已经超越了仙佛,超脱苦海,登临彼岸,造化圆满,证道永恒,万劫不灭,是真正的大自在、大解脱的无上之境。可惜这一境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中,从未有人真正达到过。
江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尝试过各种修炼法门,最后选择成为一名炼神修士。
炼神一道,修炼到第三阶「禅定」境界之后,就能领悟神通。
神通,在科技发达的上辈子是玄之又玄的把戏,是神话故事里的传说,是虚无缥缈的妄想,几乎与魔术、骗子等名词划等号。但在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江晨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经过大半年的修炼,势如破竹地达到了三阶「禅定」之境,领悟了两门空间神通——能够揉碎空间的「空间扭曲」,和能够追溯因果的「虚空之痕」。
如果能够跨入四阶「通灵」境界,也许又能领悟一门新神通!
再往上走,一直修炼到最巅峰的十阶「大觉」佛陀境,甚至能移山填海,通天彻地,朝游北海斩蛟,暮至苍梧屠龙,与神佛无异!
这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江晨感觉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所以他一头就扎进了修行世界,宅在家里修炼了大半年,直到碰到三阶「禅定」境界的瓶颈,才出门游历。
出门之前,他曾夸下了海口,要扬名天下,登上《英杰榜》!
不想这小小的一座西辽城,小小的一个邪祟,竟然将他难住了!
“一定是我心里还有杂念,没有真正进入禅定状态……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江晨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摒除所有杂念,再次施展神通。
「虚空之痕」!
霜雪般的粉尘飘荡飞舞,如同煮饭时的炊烟,袅袅上升。
“在屋顶上?”
江晨的感知中,那些银色粉尘飘上了屋顶,终于在屋檐边上形成了一串串银色脚印,继而向大街外延伸开去。
“有效果了!”
江晨的心情振奋起来。
女鬼,我来了!准备好迎接太阳吧!
由于心绪的波动,眼前的「虚空之痕」神通也受到影响,霜雪般的粉尘四散飞舞,大有溃散的趋势。
江晨揉了揉额角,收敛心神,重新凝聚神通,将银色脚印夯实稳固。
然后,他沿着这些银色脚印,攀上屋顶,翻越围墙,穿过大街小巷,一路向西,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前。
第7章 美人一笑,血海飘香
广场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嘈杂,江晨为了维持神通,消耗的精神也越来越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银色脚印继续往前。
江晨走了几步,忽然睁开眼睛。
他感受到了一股“恶意”,阴森森的,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那种眼神十分恶毒,以至于激起了江晨的本能警觉。
紧接着,江晨闻到一股香风。
这股香风沁人心脾,如同春日里的小雨,细密缠绵,又若豆蔻少女的情丝,温柔缱绻,让人深陷其中,如痴如醉。
江晨一抬头,就见一个面若芙蓉、身材曼妙的白衣女子主动迎上来,朝他露出妩媚的笑容。
“小哥,今天天气不错,一起去喝一杯吗?”
附近的男人们都投来嫉妒的目光,小声嘀咕这林仙子的眼光也太差了吧,怎么会看上这种稚嫩的小家伙?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小子居然拒绝了,理由是:“没钱。”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嘘声,不少人跟着起哄,那位林仙子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重重哼道:“小弟弟,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能给姐姐一个面子吗?姐姐请客,这总行吧?”
江晨歉意地笑了笑:“改天吧,今天实在没空。”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林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可能是仙人跳、酒托一类的角色,懒得理会。
江晨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广场,搜寻那股恶意的来源。
“你在等人?”林仙子自来熟地走到他身边,“反正我也闲着,就陪你一起等吧。”
江晨却往旁边挪开一步,道:“抱歉,你在这儿……有点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难道你等的人是个姑娘?”
“没错……”江晨往广场上扫视一眼,随便挑了个人多的方向,顺手一指,“她在那边办事,很快就回来。”
林仙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脸上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你说的是那位穿翠绿色长裙的姑娘?”
广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穿着翠绿色长裙的美丽少女,她的面容如白瓷玉偶一般精致,让人不忍移开视线。几个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已围上去争相搭讪,大献殷勤,更多人则在附近驻足观望。
与那翠衣少女比起来,就算是妩媚性感的林仙子,也显得相形见绌。
林仙子甚至觉得,就算是“西辽城第一美人”冬雪,只怕也比不上这翠衣少女。
江晨点点头:“对,我等的人就是她。”
林仙子望望那少女,又看看江晨,狐疑道:“你们俩真的认识吗?不会是在骗我吧?”
江晨面不改色地道:“不骗你,我跟她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话没说完,人群中的翠衣少女忽然转过头,露出一个明艳绝伦的笑容。
江晨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呼吸也几乎凝窒了。
并非因为惊艳,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之感。
他瞧清了那翠衣少女的面容,与昨晚梦中的“万妖宫主”,竟有七八分相似!
是她?
昨晚的那个邪祟?
她没有躺在棺材里,等着本少侠去刨坟,而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白天现身?
“你等着吧!我会来找你的——”
梦中“万妖宫主”愤怒不甘的叫喊,仿佛又在江晨耳边回响。
我正要去追踪她的脚印,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长得这么像,不是巧合吧?
翠衣少女惊艳一笑之后,围在她身边的人又多了一圈,将她窈窕的身形遮挡住了。
但江晨却有一种直觉——尽管隔着重重人群,可那翠衣少女仍在看着自己。
被这样一个美貌少女关注,江晨并没有半点欣喜得意之情,相反,他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就算站在太阳底下,站在热闹的人群中,也只觉得阳光阴惨惨的,周围人群也呆滞麻木,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这个女鬼,连太阳都不怕,恐怕不好对付啊!
江晨心里有些没底,但一想到手臂上无法愈合的血痕,还有客栈掌柜那句“没人能熬过十二个时辰”,为了小命着想,也只能硬着头皮准备上前。
别慌,别慌!现在毕竟是大白天,这个女鬼一定受到了太阳的压制,本少侠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少女,亮兵器吧!我要试试你的斤两!
江晨的左手摸向腰间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有安神养魂、辟邪消灾的作用,据说能克制鬼魅邪祟,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但江晨的手指却摸了个空。
咦?
我的玉佩呢?
江晨低头一看,原本系在腰间的玉佩已经不翼而飞!
他连忙转头,正看见一个窜入人群的白衣女子背影。
——赫然是那刚才主动过来搭讪的林仙子!
卧了个大槽!这家伙不是酒托,而是个盗贼!
“抓小偷!”江晨拔腿就追。
看热闹的人们在不远处议论纷纷。
这陌生的少年不知是何来历,竟惹得“西辽三盗”之首,「飘香大盗」林水仙亲自出手。
据说被「飘香大盗」盯上的东西,从来没有找回来的可能。
江晨紧追着林仙子的背影,忽然身子一僵,莫名打了个寒战。
广场上似乎有一阵冷风刮过。
比冷风更冷的,是一股横空出世、又倏然消失的杀气。
这杀气阴柔至极,又诡异莫名,虽只泄露了一丝丝,飘忽不定,朦朦胧胧,而且隔了一段较远距离,却让灵觉敏感的江晨浑身寒毛直竖,有一种被黑暗笼罩的可怕错觉。
江晨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寻找那缕杀气的来源。
紧接着,他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惊叫。
“杀人啦!杀人啦!”
江晨看见广场的另一头,好几人倒在了血泊中,周围的人群乱成一团,四处推攘奔逃。
那个地方……好像是那位美丽的翠衣少女所在的位置。
而倒在血泊中的伤亡者,似乎是方才围在翠衣少女身边搭讪的几位公子哥。
但那位翠衣少女却已不知所踪!
附近慌乱逃窜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那一抹翠色倩影的半分痕迹。
莫非,刚才出手伤人、释放出惊人杀气的凶手,竟是那位如白瓷玉偶一般精致美丽的少女?
她果然不是个善茬!
江晨想起昨晚那个梦,心头愈发不安,转头一看,林仙子又跑远了。
江晨咬了咬牙,盯着林仙子的背影追过去。
无论如何,那块玉佩都绝对不能丢!
第8章 长记性
“让开!让开!”林仙子如一尾游鱼,逆着人潮穿向远方。
江晨紧追在后,以奇异的身法晃过人群。
不过片刻的工夫,两人就一前一后地穿过了两条长街。
林仙子转脚拐入一条小巷。
江晨毫不犹豫地跟过来,看她在一道铁门前停住、手忙脚乱地在开锁,当即快步上前,朝林仙子后背扑去。
但林仙子开锁的手法极好,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拨弄着锁头,在短短一两次呼吸间就打开了门锁,然后闪身窜进门内。
江晨探手一抓,只来得及抓住了林仙子的衣角,正要用力往回拽,却只听“咔嚓”一声,铁门已重新锁死。
江晨握着衣角,发力猛拽,林仙子也急忙用手臂撑墙,两人同时使劲,只听“呲啦”一声裂响,那片衣角竟被撕了下来。
江晨看了看手上的布条,又抬头看向林仙子,两人隔着一道铁门相望。
林仙子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能把我林水仙追得这么紧的人,你是第一个。不过可惜呀,你还是慢了一步!”
江晨打量眼前的女子。
一袭白衣,面若芙蓉,妩媚妖娆,曲线惊人。当初她在广场上搭讪时,江晨还以为走了桃花运,谁能想到她竟是一个盗贼!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胸怀广大、颤颤巍巍的样子,很难想象她能跑这么快、这么远。
江晨惋惜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谁做贼了?”林水仙嗬嗬笑了两声,把玩着玉佩,慢悠悠地道,“小弟弟,没有证据就别乱讲话。这里是我家,你别在门口鬼鬼祟祟,否则我要喊人了!”
江晨没有发怒,只是眼神冷冽了几分,看着林水仙手上的玉佩道:“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还了?”
林水仙轻哼:“我「飘香大盗」林水仙拿到手的东西,从来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江晨伸出手掌,缓缓推出,默使神通——「空间扭曲」!
他手掌上泛起一层如同朦胧月色般的光晕,虚实相间,飘忽不定,所经之处的空间皆如水中倒影一般荡漾扭曲起来。
前方的铁门也似被水波漫及,荡漾摇晃,“咔咔”声响不绝耳。
“咔咔咔——”坚硬的铁条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很快出现无数裂纹,蛛网状蔓延开去。
江晨手掌用力一推,“砰”的一声脆响,铁门四分五裂,碎片迸溅。
目睹这一幕的林水仙花容失色,缩着身子慢慢后退,颤巍巍地道:“你,你会使神通?”
她心中的疑惑霎时解开——难怪这个看起来体魄并不强悍的少年,能够以特殊手段抹杀掉「弄月公子」的蛊虫!
江晨并不答话,只伸手拨开铁门残屑,迈步走进门内。
林水仙偷眼四顾,一边寻找退路,一边转着眼珠道:“小兄弟,瞧你面生得很,是刚来西辽城吧?我们暴风猎团正好在招募人手……”
“没兴趣!”
林水仙又换了一种娇滴滴的语气:“小弟弟,我俩也算有缘,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酒楼,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扣人心弦的甜腻,更有一股幽兰花香悄然散发开来,让人神酥骨爽,不自觉地想要与她亲近。
江晨却不为所动,盯着她的手掌,语气冰冷地道:“你现在跪下来磕头求饶,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林水仙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魅惑之技竟会失效。放眼整个西辽城,都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她的魅力啊!
见江晨越逼越近,林水仙脸上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叫道:“你别过来!站住!再过来我要喊人了!救命啊!抓淫贼啊——”
江晨轻哼一声:“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他猛冲上前,伸手去抓林水仙右腕。
但见林水仙衣袖一扬,竟有一团粉红色的雾气迎面喷来,洒了江晨一脸。
隔着粉红色雾气,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镀上了一层迷幻的光晕,林水仙的剪影在江晨眼中摇曳。
林水仙换上了另一副得意表情,一边揉捏着手腕,一边笑道:“倒也!倒也!”
本该应声栽倒的江晨却一个箭步冲来,趁她猝不及防,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扳开五指,夺回了那块玉佩。
“你,你怎么没倒?”林水仙仿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发问。
她的「迷神香」向来无往不利,等闲三五条大汉只要嗅上一丝,就会头重脚轻,软倒不起。这小子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江晨没理会她,收起玉佩之后,仍攥紧了她手腕,目光一扫,见她腕子上带着的玉镯颇为漂亮,便问:“这镯子很值钱吧?”
“你,你想怎样?”林水仙意识到害怕,颤巍巍地道,“我告诉你,我在这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晨没等她说完,就以行动回答了她。他探出两根手指,稍一用力,将那玉镯捏断。
断裂的两半镯子被他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响。
江晨冷然一笑:“管你是谁,偷了我的东西,就得接受惩罚!别急,这还没完呢,接下来还有更好玩的,给你两个呼吸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吧!”
林水仙目瞪口呆,又低头瞅了一眼地上的断镯,嘴角直抽搐,颤抖得更剧烈了。
这只玉镯是「弄月公子」送给她的,不仅价值不菲,还具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
林水仙忍不住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晨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一点都不知悔改。准备好了吗?”
林水仙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心里忽然打了个突。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仍没有脱离危险。
——她的右手手指,还被江晨攥在手里!
“少侠慢着……哎呀!哎呀——”
林水仙的求饶才说到一半,就转变为高亢尖锐的惨叫。
右手上传来钻心的剧痛,疼得她冷汗直冒,姣好的五官扭曲成一团。
她的中指险些被江晨撅断!
江晨冷冷一笑:“这回该长记性了吧?”
“记住了!记住了!”林水仙点头如捣蒜,嘴里嘶嘶直抽冷气。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林水仙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拼命眨巴着眼睛,连声哀叫。
“下次还敢不敢再犯?”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真的不敢了!”
江晨点点头,忽然语气一转:“是吗?我不信!”
说着,他捏住林水仙的另一根食指,用力一撅。
“嗷嗷嗷——”林水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江晨心头的怒火,岂是一根手指能够平息的?
他明明就要与那个邪祟决一死战,关键时候却被这女贼偷了宝贝,若非发现得早,岂不是要一败涂地?
今日若不给这女贼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他念头难以通达!
第9章 找到你了
在林水仙的哭喊求饶声中,江晨掰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撅断。
都说十指连心,林水仙所感受到的痛苦,非言语能够形容。只从她那惨烈的叫声中,就能听出一二。
途中好几次,林水仙都痛得晕厥过去,又一次次痛醒过来,这种死去活来的滋味,让她恨不得立即去死。
“啊啊啊……你杀了我吧!”
等十根手指头都掰完之后,林水仙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江晨这才松开双手,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你再回答我,以后还敢吗?”
林水仙痛得涕泪横流,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半天起不得。
她用恐惧又怨恨的目光看着江晨,却又不敢不回答,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嗯,这回我相信你了。”江晨看着她已经变形的手掌,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盗贼,赖以吃饭的手指伤到了这种程度,就算能治好,灵活程度也肯定大不如前了。
林水仙就算不想改行,也必须改行了。
“凭你的姿色,从事酒托、仙人跳这样有前途的职业不好吗?非要当什么盗贼!下次再见到你,希望你别再偷东西了!”
丢下一句劝告,江晨转身离去。
“是是是,多谢公子的指点……”林水仙嘴里忙不迭地附和,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双手十指以不正常的角度翻了过来,几乎贴到了手背上。
“啊啊啊啊……”林水仙痛哭出声,既是因为疼痛难忍,也是因为前所未有的委屈。
她堂堂「飘香大盗」,貌美如花,西辽城的黑白两道谁不给几分面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那么娇嫩的纤纤玉指,别人含在嘴里疼还来不及,何时被这样粗暴地对待过?
好半晌,林水仙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望着江晨离去的背影,心头涌起满腔怨恨,决定马上就回去找「弄月公子」哭诉告状。
江晨正要走出大门,却忽然停下脚步。
并非因为林水仙的哭声,而是去路被人堵住了。
不知何时,门外多出了一个俏生生的翠衣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对上江晨的视线,翠衣少女微微一笑:“我听见有人在喊抓淫贼,就过来瞧瞧。怎么样,淫贼抓住了吗?”
江晨眼皮一跳,浑身寒毛直竖。
是她!
昨晚的那位“万妖宫主”!
她难道一直跟在我身后?
少女的笑容甜美醉人,但江晨现在只觉得无比虚假,如同鬼怪故事里的画皮一般,多瞧几眼之后,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这位“万妖宫主”给他带来极度危险的感觉,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快逃!
江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浑身肌肉绷紧,沉声道:“这里没有淫贼。”
“你不就是淫贼吗?”翠衣少女视线越过江晨,落在后方的林水仙脸上,“若不然,这位姐姐为什么哭得梨花带雨,如此凄惨?”
林水仙擦了擦眼睛,看清这翠衣少女的模样,也对她的出现十分意外。
刚才在广场上,林水仙看见这少女对江晨笑了一下,还以为这少女是江晨的朋友。现在看来,两人并不认识?
这翠衣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说不定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女侠,或许可以利用她,报复江晨……
林水仙打定主意,用嘶哑悲愤的语调喊道:“妹妹快跑!这人就是大淫贼「弄月公子」!他刚才祸害了奴家,明日不知还要祸害多少无辜女子!妹妹赶快去报官,以免他再为祸人间!”
翠衣少女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原来这家伙就是大名鼎鼎的「弄月公子」啊,难怪有那么大的胆子……”
江晨大声驳斥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不是淫贼,我也没对她做什么,你看我们的衣衫都很整齐……”
翠衣少女微笑:“那我们不说她,说说昨晚吧!昨晚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吧?”
江晨听她提起“昨晚”,心头霎时一凛——果然是她!
昨晚梦里的“万妖宫主”,种下十二时辰血痕诅咒的邪祟,广场上的杀人者,就是眼前的这个明艳绝伦的翠衣少女!
江晨悄悄攥紧了玉佩,故作迷惑之色:“昨晚我一直在睡觉,没做什么啊。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翠衣少女蹙起秀气的柳叶眉:“我认错人了?”
“是啊!姑娘你仔细想想,像我这样英俊的容颜,还需要做淫贼吗?你肯定找错人了,我真不是你的负心汉……”
江晨一边说着,一边悄然调动神念,注入掌心的玉佩,激发玉佩上的禁制。
感受到玉佩传来一阵阵温润的波动,他心中为之一定——玉佩在回应自己,万事俱备!
趁翠衣少女还在疑惑之际,江晨蓦然抬起手掌,将掌心的玉佩对准她,大喝一声:“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玉佩上散发出莹白的光晕,如同皎洁的月光,投射在翠衣少女身上,辉映得她的脸颊愈发白皙如玉。
仿佛广寒仙子降临人间。
月光之中的翠衣少女眯起眼睛。
江晨出手之时,衣袖被劲风卷起,露出手臂上的血痕,落入翠衣少女眼内。
“果然是你……”
翠衣少女幽幽的叹息声中,江晨“咕咚”咽了咽一口口水。
这家伙,怎么没变化啊?难道玉佩不灵了?
还是说这个邪祟太强悍了,玉佩也辟不动?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她应该像是掉进了开水的野狗一般,被烫得惨叫连连,然后现出原形,抽搐着跪地求饶才对……
可她现在怎么一点异状都没有?
难道说,这家伙真有“万妖宫主”那样强悍的本事?
如果这样的话,哥哥我呀,今天算是死到临头了呢!
在梦中,江晨拥有全套强力史诗装备,和满级十阶人仙境界,所以能跟那位“万妖宫主”打得有来有回,但现实中的他,哪有这本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少侠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四目相对,诡异的寂静。
容颜极美的翠衣少女,静静望着江晨。
她俏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霞飞双颊,时而冰冷,时而娇媚。
她宝石般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在朝阳的照耀下,半是幽暗,半是璀璨。
她咬了咬嘴唇,恶狠狠地瞪着江晨,最终褪去了所有的杂念,只余下一抹冰冷的杀意。
“总算……找到你了。”
第10章 魔高一丈
“女侠且慢!我有话要说!”
江晨额头渗出汗水,一边防备眼前的翠衣少女,一边用余光暗暗寻找退路。
他收回右手,伸向怀中。
怀中揣着两张符咒,《金刚咒》可以用来保命,《御风咒》可以用来逃遁,都是出门之前哥哥交给自己的。只要利用好这两张符咒,就算遇到绝顶高手,也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先溜为敬!
注意到了江晨的小动作,翠衣少女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怎么,昨晚才轻薄了人家,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晨故作恍然大悟状:“难道,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个……”
“你总算想起来了。”翠衣少女笑着叹息,“你现在还好意思说,你不是淫贼吗?”
江晨脚下慢慢往后挪动,口中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昨晚我虽然做了一场春梦,但也只是一场梦而已,不能当真吧?我就算在梦里杀人放火,也不用负什么责任吧?”
翠衣少女眯起眼睛,笑容冷冽了几分:“在梦里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就能随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了吗?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咳咳,在下一介蛮夷,没读过书的,见谅见谅。”
“没关系,我也不打算去衙门告状,这些道理都不重要,只要你承认了是你做的就好……”翠衣少女如宝石般的眸子眨了眨,笑容里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江晨突然觉得很危险。
她幽幽一叹:“既然你自称蛮夷,那我就用蛮夷的法子惩罚你。死,或者自宫,你选一个吧!”
“姑娘,你不讲道理啊!一场梦而已,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江晨说着,忽然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道,“咦!姑娘背后是谁?”
翠衣少女当然不会被这种小伎俩骗到,不仅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看来,你这种冥顽不灵的家伙,是不知悔改的了。”翠衣少女甜甜地笑了。似乎连身后的朝阳,也明媚了几分。
江晨的眼皮突突跳动,心中的危机感刹时膨胀。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站在眼前的不是一个秀美少女,而是一尊无比高大、狰狞恐怖的魔神!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要现出原形了?
翠衣少女笑着缓缓抬起纤纤玉手:“既然你不肯自宫,那么就只能由我代劳了……”
她话未说完,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我来跟你讲道理!”
“谁?”翠衣少女几乎立即判断出声音的源头,转过脑袋,盯向小巷的另一头。
“只为一场梦,就要伤人肢体,姑娘未免太霸道了些吧?”
粗犷的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人的模样也清晰地映入翠衣少女的眼帘。
小巷的另一头站着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士,满脸伤疤,虎目如电。
那人高大挺拔的身躯,直直地挺立在地上,犹如一杆标枪,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令人敬畏的气势。
从翠衣少女的角度看去,那人的轮廓犹如斧削一般充满威武的线条,其背后就是朝阳升起的天空,在那灿烂的光线照耀下,那人的身躯也发出金橙色的光芒,仿佛天神一般,威严不可逼视。
翠衣少女眯起宝石般的明眸,轻启朱唇:“你是……赤阳?”
“赤阳大侠!”江晨惊喜地喊出声来。
赤阳——西辽城第一高手,双狼猎团的二当家,侠肝义胆,喜好打抱不平,是西辽城风头最盛、名声最响的大侠客。
江晨虽然是初来乍到,却也听无数人提起过他的名号。西辽城的人们谈到这位赤阳大侠,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江晨定睛瞧去,只见那赤阳昂藏魁梧,浑身散发出炽烈阳刚的气势,如若天神下凡,汹涌的气息冲击得翠衣少女的长裙猎猎作响。
翠衣少女纤细身躯在激流中显得无比单薄,似乎完全被赤阳的气势压制住了。
‘六阶「搬血」体魄。算得上一流高手。’
江晨心里默默评估。
这位赤阳大侠,不愧是西辽城第一高手,身躯已经淬炼到六阶「搬血」境界,可谓铜皮铁骨,血如汞浆,力大无穷。
云梦天下的武夫修行途径可分为十个境界。
——一阶「锻肉」,二阶「蜕皮」,三阶「易筋」,乃是武夫修行的起点,称为“下三境”。
——四阶「淬骨」,五阶「洗髓」,六阶「搬血」,肉身已极为强悍,能生撕虎豹,可谓武林高手,称为“中三境”。
——七阶「玄罡」,八阶「金刚」,九阶「无懈」,已踏入了超凡领域,是凡人可望不可即的境界,称为“上三境”。
——最终的十阶「武圣」,又称为「止境」、「终极境」、「真神境」,可一剑断江,一拳灭城,堪称人形核弹,每一个都是战略级武器,普通人基本上一辈子都见不到。
而赤阳的六阶「搬血」体魄,便是“中三境”的最后一境,也可称为凡人的顶点。若没有特殊的练气或炼神法门为辅佐,这就是江湖武夫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再往上,就需要特殊的奇遇,或者以练气、炼神法门为辅佐,才能踏出超凡入圣的那一步,进入“上三境”。
“上三境”的超凡高手,都是天下数得着的人物,基本上很难遇到。
像赤阳这样的六阶「搬血」体魄,已足以称雄一方。
但江晨心中随即闪过一个担忧的念头。
这翠衣少女诡异莫名,跟昨晚梦里的“万妖宫主”有着难以解释的关系,甚至说不清她是妖魔还是邪祟。赤阳虽然站在江湖武夫的顶点,却未必能对付这种神神秘秘的脏东西。
“赤阳,我听说过你。”翠衣少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慢条斯理地道,“你号称西辽城最强武士,身手也算不错。但想要管我的闲事,你还差了点道行。”
随着她最后几个字说完,整个世界仿佛昏暗了一下,周围的空气陡然沉重了几分,小巷变得前所未有地寂静。
穿巷而来的风声、远处的脚步声、木门摇晃的杂音都被剥离出去,阴影从地面升起,万物都变得朦胧而阴晦。
空气中多了一分血腥的气息,少女的身影在江晨眼中剧烈膨胀,江晨似乎看见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凶兽影子从前方升起,充塞了天地,占据了视野,笼罩了自己的身躯。
江晨的心脏一阵狂跳。
这份阴暗而暴戾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光明,整个天地都好像陷入了昏暗之中,视野中只剩下唯一的主宰。
自己仅是被这杀气所笼罩,就有一种动弹不得的无力感。
上三境!
至少是七阶「玄罡」级别的杀气!
虽然不如梦中“万妖宫主”的十阶「妖仙」境界,但也是超凡入圣的鬼神之境,横压一方的霸主!
后方林水仙更是不堪,她本就心神不宁,猝不及防之下骤然承受如此强横的巨压,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晕厥过去。
所谓「飘香大盗」,却在这场大戏中连充当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江晨听见小巷对面的赤阳喝道:“好厉害的杀气!小姑娘,你究竟是谁?”
阴影中传来少女的笑声:“想打听人家的名字呀?人家偏偏不告诉你!”
“赤阳老哥当心,别被她外表蒙骗了!”江晨强忍着胸口阵阵不适,大声提醒,“这小丫头披着一张画皮,恐怕是妖魔幻化成人形!”
赤阳周身笼罩着淡淡的血色光辉,手掌已握住了两把巨剑。
他久经战阵,眼光何等毒辣,自然能看出这翠衣少女的实力明显在自己之上,恐怕已是传说中超凡入圣的七阶「玄罡」体魄。
无论她是不是妖魔所化,自己都难以匹敌。
翠衣少女回头瞥了江晨一眼:“小淫贼这么说人家,人家会很伤心的。”
第11章 桃花刺客
赤阳沉声道:“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深的修为,不知是《英杰榜》上的哪一位?”
如果这翠衣少女是人类的话,绝不会籍籍无名,定然位列《英杰榜》之上。
《英杰榜》一共排了二十人,每一个都是深不可测的“上三境”高手,其中好像只有四位女子。
“你猜猜看。”翠衣少女歪着脑袋,又瞄向江晨,“小淫贼能猜到吗?”
“你不就是……万妖宫主吗?”江晨道。
“万妖公主……这个称呼倒也贴切。只不过,我还有另一个更加出名的身份,位列《英杰榜》上,你一定听说过的,能猜到吗?”
“另一个身份……”江晨脑中冒出一个个名字,又一个个否决。
“给你十息的时间,如果能猜出我的身份,我考虑留你一条小命。”翠衣少女转过头,对上赤阳的视线,“赤阳,你觉得我俩如果动手,你有几分胜算?”
赤阳皱了一下眉,道:“如果单纯切磋比试的话,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这话若不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堂堂西辽城第一高手,竟然承认自己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没有一点获胜的把握。
但此时在场的三人,却都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赤阳的六阶「搬血」体魄,虽已是江湖武夫的极限。但翠衣少女的七阶「玄罡」,却已超越了这个极限,达到了传说中的鬼神之境!
虽然看似只隔了一境,却隔着“中三境”与“上三境”之间的巨大鸿沟,是凡人与超凡的差距!
翠衣少女温润的嘴角微微翘起:“听你的语气,虽然切磋不行,但如果生死相搏的话,情况又会不一样?”
赤阳凝视着她,正容道:“假如是生死相搏的话,我至少有两成的把握,杀你!”
翠衣少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轻声道:“两成……哼哼,不低了。”
她缓缓放下右手,“我听说你身上流淌着沸腾之血,一旦激发血脉力量,就会变成一个疯魔般只知杀戮的怪物。你所说的两成把握,是指激发了沸腾血脉的情况吧?”
“不错!如果激发了沸腾血脉,使出「十方血影剑」,就算面对‘上三境’的「玄罡」高手,我也有一战之力!”
“能够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战力的血脉,一定有不小的后遗症吧?”
“的确。若非生死关头,我不会冒这个险。”
“那么,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淫贼赌上性命,激发沸腾血脉,与我生死相搏呢?”
翠衣少女的眼眸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凝注在赤阳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躯壳,直接叩问灵魂。
只要赤阳有半点犹豫,她就会立即出手,在一瞬间分出生死。
高手过招,只争一线,犹豫就会败北!
赤阳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坚定地道:“我既然已经站出来,就不会临阵退缩!”
“再加上我!我们两人合力,起码能够拉她一只手脚来陪葬!!”江晨忍着不适,大声道。
“好一个最强武士!好一个弄月公子!”翠衣少女轻轻抚掌,“小淫贼,你还挺有志气。我相信你们的决心,也相信你们的两成胜算。”
随着她这句话,周围的阴影和酷寒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光重新洒进这条小巷,远处的人声传来,风开始流动。
江晨的胸口陡然为之一轻,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大气。
翠衣少女转过身子,毫无顾忌地将背后弱点暴露给赤阳,面朝江晨道:“十息的时间过去了,小淫贼,你猜出我的来历了吗?”
江晨打量着少女,缓缓将浸透肺腑的那一大口气吐出:“你的另一个身份,是——”
翠衣少女歪了歪脑袋:“只有一次机会哦。”
“——「桃花刺客」!”
翠衣少女眼波一凝,定定看着江晨,须臾,弯了弯嘴角:“你总算没有笨得无可救药。比赤阳大侠强多了,他的脑子只能用来糊春联。”
赤阳打量着少女纤细窈窕的背影,皱眉道:“「桃花刺客」怎么会是女人?”
“我本来也不信。”江晨承受着翠衣少女的注视,手心微微冒汗,“但《英杰榜》一共就那么二十号人,一个一个排除下来,应该就是她了。”
若非感受到那股阴暗血腥的杀气,江晨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样一个美丽无瑕的少女,会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穷凶极恶的「桃花刺客」。
相传「桃花刺客」乃是妖魔化形,喜好生吃活人,动辄把一个村庄吃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从无活口。凶名之盛,响彻整个云梦世界。
就是这样一个杀人狂魔,偏偏却登上了《英杰榜》,位列第八,也曾引发过很大的争议。
翠衣少女温润一笑,打断了江晨的遐思:“小淫贼,既然你猜出了答案,那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江晨沉声道:“我绝对不会自宫!”
“我可以饶你性命,也可以不要你自宫,但你既然得罪了我,总得拿东西来赔罪吧。”翠衣少女双眼眸光如霜似雪,在江晨面上迅快一绕,“你既然不想自宫,那就用别的东西来交换,譬如你身上的那块玉佩就是个好东西,勉强抵得上命根子了!”
“玉佩?那也不能给你!”
“既然你什么都舍不得,那就没得谈喽!你这样的俗人,终究还是格局太小。”翠衣少女摇了摇头,“看在赤阳大侠的面子上,我今天暂时不杀你。不过你要小心了,千万不要离开赤阳大侠一步,不然小命不保……”
她转过头,看向赤阳那边,“赤阳大侠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最好睁一只眼睛。”
赤阳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被这么一个厉害的凶神盯上,那真是连吃饭睡觉都要小心。
但赤阳没有多说什么,朝江晨说道:“小兄弟,你暂时先跟我一起走吧。”
江晨心情沉重地点头:“那就麻烦赤阳老哥了。”
翠衣少女舔了舔嘴唇,清艳的面庞透出一股莫名的诡谲,娇声笑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啊,开心一点,咱们来日方长呢!”
第12章 寻人委托
如果有人告诉江晨,他来西辽城的第二天就会被桃花刺客盯上,那他一定会多看看黄历,另择吉日出门。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所以江晨此时不得不站在猎人广场的布告栏下,在拥挤的人群中忍受汗臭,一边听着猎手们的骂咧抱怨,一边搜索价钱合适的委托单。
江晨其实很难想象,作为西辽城中第一高手、双狼猎团的二当家,赤阳居然会亲自来这种地方接单。
赤阳解释说,因为行侠仗义需要的开销太大,猎团每月的例钱远远不够用,只能自己来这里接私活。
身后的翠衣少女发出清脆的讥笑:“堂堂第一高手,被人家用几百两银子呼来唤去,每天像条狗一样东奔西跑,做大侠做到这个份上,值得吗?”
江晨蓦然回头,瞪着她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不是说了吗,咱们来日方长呢!”翠衣少女斜睨着江晨,嘴角逸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怎么,嫌我碍着你俩了?那好,我离远一点!”
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摊开两只玉白的手掌:“这样总行了吧!”
江晨没好气地道:“堂堂桃花……怎么像个癞皮狗一样?”
翠衣少女皱了皱娇俏的琼鼻:“我就爱这样,你来咬我啊?”她朝江晨勾了勾手指,“来,不来是孙子!”
江晨当然不会中她的激将法,悻悻道:“晚上洗澡睡觉的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跟着。”
翠衣少女嘻嘻一笑:“小淫贼,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只有男人能占女人的便宜,其实女人也能占男人的便宜。像我这样的恶贼,当然是有便宜就要占啊!”
“你!”
这时,前方的赤阳开口道:“小江,你看看这几个委托怎么样?”
江晨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那几个委托单上。
寻人:寻找进山采矿失踪的小伙子,报酬一百两……
除妖:猎杀南部丛林的神秘妖兽,报酬三百两……
驱魔:祛除城东薛府枯井中的恶灵,报酬五百两……
收购:求购巨棘魔树的果实,每颗两百两……
招募:招募独行的猎人伙伴,入伙即送五十两盘缠……
聘请:高价聘请身手敏捷的猎人进山采摘雪莲……
寻物:高价聘请咒术师,或有其他占卜手段的大师,寻找丢失的红宝石戒指……
征集线索:高价征集广场杀人案线索,报酬一千两……
温暖被衾:寻觅单身年轻猎人在夜里温暖被衾,要求相貌英俊,体格健壮,精力充沛……
……
翠衣少女不知何时走到了布告栏边上,指着最后一个《温暖被衾》的委托道:“这个价格很合适,你俩考虑考虑。”
她的嗓音虽然娇柔,却穿过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入江晨和赤阳耳中。
江晨和赤阳看着她纤细手指停留的位置,一齐摇头。
“我听说过那位夫人,她的慷慨远近闻名,只要你们把她哄得高兴了,一定少不了你们的赏赐。”翠衣少女轻笑,“想想吧,那位夫人独自一个人,在寂寞寒夜里多么难熬,你赤阳大侠大仁大义,难道这时候却吝惜慈悲?”
“我听说那是个仙人跳骗局,专门勒索单身青年。”赤阳摇头,“况且我不够英俊,小江也不够健壮。”
江晨悄悄瞟了赤阳一眼。听赤阳的语气,他貌似还认真考虑过这个委托……
“你们两个一起去,英俊和健壮就都有了,肯定能满足那位夫人的要求。”翠衣少女戏谑地笑起来,娇俏可爱的模样让旁侧窥视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好几个自命风流的年轻猎人已经开始打理衣衫发型,蠢蠢欲动。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们了。”
江晨随口回应着,眼睛来来回回扫过布告栏,一遍又一遍地盘算思索。
布告栏上总共就那几十个委托,大部分都是人口失踪的案子,价钱从几百到上千不等。少部分是求购幽冥森林里的妖魔材料,路程遥远凶险,从时间上来说很不划算。
最后,江晨和赤阳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张《寻找红宝石戒指》的委托单上,久久停留。
——“我的妻子一个月之前失踪了,那天我正在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她却在宴会上离奇消失了。我派了很多人打探她的下落,却找不到半点线索。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心神不宁,整夜睡不着觉,如果有人能将她带回我身边,我愿意提供五千两银子的报酬;如果找到她手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我也会支付一千两银子作为酬劳!”
——落款:白石街贾四爷。
已经失踪一个月的女子,按照西辽城的经验,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这张委托单上没有限定生死,带回尸骸大概也算完成任务。
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给出的价码是所有委托中最高的!
如此丰厚的报酬,尽管希望渺茫,也让人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太阳渐渐升高了,乌鸦在屋檐上唱歌,落魄大侠仍徘徊未决……”翠衣少女一边打着节拍,一边轻轻哼起歌谣。
不得不说,她的嗓音娇柔无邪,欢悦动听,传入耳朵十分舒服,只是歌词内容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她也提醒了江晨二人,的确不该再犹豫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点了点头。
赤阳越众上前一步,揭下《红宝石戒指》的委托单。
这个举动立即引起了不少窃窃私语,翠衣少女的歌声也停了下来。
赤阳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收起单子迈步便走。
“赤阳怎么会接那个任务?”
“我只知道他打架厉害,难道找人也厉害?”
“那个红宝石夫人都失踪了一个月,骨头都被野狼啃光了吧!”
……
江晨快走几步跟上赤阳,还未开口,背后飘来翠衣少女阴魂不散的嗓音:“听见了吗?大伙儿都不看好你们哩!”
“那就请他们拭目以待……”江晨正要反驳,忽见赤阳停下了脚步,无比凝重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江晨亦有所感地转头望去。
视线凝注之处,一个巨人似的身影从长街的另一头走入广场。
“咚——”
“咚——”
地面随着那人的脚步而震动。
“武炼。”赤阳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来得不是时候。”
广场上仿佛生出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流,所有人都因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而惊异,体质弱些的已经开始冒汗,在旁人的惊叹声中,才后知后觉地望向远处那个魁梧如山的身影。
“是武炼!”
“天呐!武炼来这里做什么?”
“又有谁得罪他了……”
广场上人群在一阵慌乱的嘈杂叫喊之后,四散分开。
第13章 前狼后虎
上午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
一个巨人般的壮汉,耸立如山,迈着沉重的步子,分开人群走过来。
他赤着上身,浑身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胸膛及两肩处刻满了暗红如血的印咒符文,须发如针,瞳目凶煞,犀利的眼神仿佛来自地狱。
只被他远远盯着,江晨就觉得浑身笼起一股灼热之意。
这人身体中蕴藏着的恐怖力量,无疑也是六阶「搬血」巅峰!甚至似乎比赤阳更胜一筹,其阳刚暴烈的威势,在这朗朗天日的加持下,几乎不逊于之前的桃花刺客!
“他就是武炼?”
虎鹰猎团的大团长武炼,与赤阳齐名,两人并称为西辽城最强武士。
但与仗义豪爽的赤阳不同的是,武炼凶名赫赫,手段残忍,人人畏惧。
江晨看着武炼走下石阶、踏入广场的一刹那,只觉四周的景物也随之颤动了—下,视线变得朦胧起来。
那高大的身影仿佛充天塞地,如同神话中的巨人,令周围的一排排屋舍楼阁都成为他脚下的背景。
在武炼缓缓行进的过程中,无数人已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心神为之所夺,瘫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江晨亦感觉如同置身夏日烈阳下,身躯被火焰灼烤,不受控制地冒汗。
他强控心神,顶住那至阳至刚的压力,轻轻调整呼吸节奏,做好了战斗或逃亡的准备。
直到旁边的赤阳上前一步,越过江晨,正面迎上那股气势时,江晨才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猛地抽身而退了。
阳光似乎一下便恢复了柔和,江晨立在原地,轻轻呼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身心都异常疲惫。
武炼一步一步地走来。
他的凶悍气势虽被赤阳拦下,但在江晨眼里,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当中,丈二雄躯仿若魔神降世,仍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两个捕快跟在武炼屁股后面,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江晨看见这两个捕快,心情一沉,暗道不妙。
两个捕快朝江晨伸手一指,大叫道:“就是这小子害死了冬雪姑娘!”
刹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晨脸上。
就连赤阳也露出狐疑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两名捕快环顾众人,大声控诉:
“在平安客栈,这小子的床底下,发现了冬雪姑娘的尸体!”
“冬雪姑娘死得好惨!衣服都被撕破了,临死前还受过欺负!”
“这小子简直不是人!不但玷污了冬雪姑娘的身子,还残忍地将她杀害!”
“我们两兄弟去逮捕他,反而被他打了一顿!”
两个捕快你一句我一句,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江晨的暴行,听得附近看热闹的人们个个义愤填膺。
“太不是人了!奸了也就算了,干什么还要杀人?”
“这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做出这等丑事!”
“他难道不知道冬雪姑娘是武炼的相好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应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他一刀阉了,再送到衙门审判!”
听着这些群情激愤的言语,江晨的脸色无比难看。
冬雪姑娘竟然是武炼的相好,还真是没想到。
这黑锅如果扣在自己头上,那就真的是死局了。
若江晨不能把真相解释清楚,不光武炼饶不了他,就连赤阳都不会帮他,甚至还要反过来捉拿他。
有三大高手在场,江晨只怕连逃都没法逃。
翠衣少女在背后小声道:“小淫贼,你连武炼的相好都敢欺负,啧啧啧,厉害哦!”
江晨心念急转,盘算着对策,没工夫理会她的嘲讽。
武炼大步走来,一开口,巨大的嗓音震得人们耳膜嗡嗡作响:“就是你小子害死了冬雪?”
江晨迎着那股让人窒息的气势,沉声道:“不是我!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店小二!我昨晚戌时才进城,亥时才入住客栈,到现在才不过六个时辰,但冬雪姑娘已经死了十二个时辰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两个捕快连忙打断他:“人就在你床底下发现的,你休想抵赖!”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武老大亲自出马,岂能容你这样的大淫贼逍遥法外?”
“我一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这厮大奸大恶,不是好人!”
“弄月公子,你的死期到了!”
江晨正要与他们争辩,却听见翠衣少女在背后叫道:“小淫贼,你把头转过来,让我看看。”
江晨皱了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碍于桃花刺客的淫威,便转过头去,朝她看了一眼:“你要看什么?”
“竟然不是你,唉!”翠衣少女露出失望的神色,摇了摇头。
“嗯?”
江晨愈发摸不着头脑。
她只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不是我?
难道她会看相算命?算得这么快、这么准?
这时,赤阳也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了江晨几眼,长长地舒了口气:“的确不是你。”
“赤阳老哥,你怎么看出来的?”江晨愈发惊奇。
赤阳微微一笑:“你小子还是元阳之体,没碰过女人,当然不可能是淫贼。”
“啊,这样也行?”江晨虽也能看出一个人气息的精纯程度,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翠衣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么看来,小淫贼你还值点钱。我决定了,趁赤阳不注意的时候,就拿走你的命根子,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你想得美哦……”
这时,却听见武炼发出一声大吼:“都别吵!兀那小子,你过来说话!”
江晨正要上前,却被赤阳一抬胳膊拦住。
赤阳盯着武炼,沉声道:“武炼兄,我这小兄弟还是童子之身,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一名捕快叫道:“童子之身就不能是淫贼了吗?他又不是没长手,也不是没长嘴巴!”
翠衣少女眼睛一亮:“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
武炼瓮声瓮气地道:“赤阳,你要架我的梁子?”
说话间,两人的气机已开始交锋,他们之间的地面肉眼可见地如水波般荡漾起来。只要有谁露出些许破绽,两位最强武士之间的对决,便立刻爆发。
远处的人群看到这两大高手对峙的场面,看热闹的兴奋压倒了恐惧,底下议论不止。
“打起来了!他们终于要打起来了!”
“我早就想知道他们俩个谁更厉害了!”
“你猜谁会赢?”
“武炼吧!他个头更高!”
“我赌赤阳,他帮过我的忙。”
“我赌武炼,他们人多,三打二,人数占优势!”
“不是三打三吗?”
“那个小姑娘不算数。”
“小姑娘怎么就不算数?你瞧不起我们女人是不是?”
……
江晨听着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呼声,心里苦笑不已。
如果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翠衣少女能够算成自己这边的战力就好了。实际的情况是,翠衣少女不但不会帮忙,反而可能成为最大的危险来源!
虽然本少侠的冤情已经洗脱,但危机并没有消失——前有武炼,后有桃花刺客,赤阳独木难支——本少侠大不了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但如果把赤阳一个人留在这里,良心上未免过意不去。
或许唯一的生路,就只有驱虎吞狼,挑唆武炼与桃花刺客先斗起来……
第14章 驱虎吞狼
这般想着,江晨上前一步,轻咳一声道:“武炼老兄,请听我一言——冬雪姑娘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我手上有一块玉佩,可保尸体不腐,我愿意把这块玉佩借给武兄——”
话至半截,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娇哼:“讨厌!明明是我的玉佩,你凭什么送人?”
江晨心头蓦然浮现极大的警兆,匆忙旋身侧闪。
他眼际边缘瞥见一只纤细白皙的右手悄无声息地袭到了跟前,温柔而妩媚,如同情人的手向他脖颈抚来,却苍白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桃花刺客的手!
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成了这只美丽手掌下的亡魂!
若非江晨事先有所防备,恐怕现在已经被那只玉手拂中,成为了一具尸体。
无暇多想,江晨旋身避过这一抓后,脚下毫不停留地奔向前方,拉近与赤阳的位置。
此刻他离赤阳,只有短短三步。
三步之遥,如隔千山万水,艰险重重!
江晨眼前忽然像是拉开了一道时空的幕帘,幕帘中探出的仍是那只优雅白皙的手,依然妩媚多情,却阻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那速度太快了,而且出现的角度实在匪夷所思,这回他已来不及闪开!
江晨的心神霎时绷紧,猛一咬牙,暗运「空间扭曲」神通,周身仿佛荡漾起一片朦胧月色,整个身子都模糊起来,如同一个虚幻的倒影,以扭曲的姿势硬生生撞向那只夺命的右手。
翠衣少女迟疑了一瞬。
一瞬之后,她的右手狠狠插入那团月色光华之内。
月光剧烈扭曲,碎散成万点粼光。
如同倒影被打破,镜花水月,仅余一空。
月华内的身影也如雪水般消融。
翠衣少女手中,只抓住了一片断裂的衣角。
她眼眸中带着些许怅然,右手凝滞在半空,仿佛捞月而不得的孩童,在那片荡漾的波光碎散之际,发出一声失落的叹息。
“哼,小瞧你了。”
江晨直冲三步,在赤阳身旁稳住身形,大口喘息。
“呼……呼……承让……”
虽然只是两个照面的交手,江晨却无疑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力损耗极大。
赤阳半侧过身,左手剑尖摆向了翠衣少女那一边,高度戒备之下,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知道这一战胜算极小。
仅一个武炼,就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还有一个凶名赫赫的桃花刺客。
但赤阳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不露半分畏惧之色。
这是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一般的英雄气!
而武炼和桃花刺客,也分明感受到了赤阳身上焕发出的那股无惧生死、一往无前的昂扬斗志。
武炼眯起眼睛,视线在赤阳和翠衣少女之间徘徊。
虽然那翠衣少女只轻描淡写地抓了两下,但武炼已经看出,她绝非寻常女子。她此刻也与赤阳为敌,对自己来说,则是战胜赤阳、独吞“西辽城最强武士”称号的大好机会。
“看来你招惹的麻烦还不少。”武炼咧嘴一笑,浑身泛起大片银灰色光芒,如同蜥蜴的鳞甲覆盖全身,本就魁梧的身躯仿佛又涨大了一圈,凶悍的杀气蓄势待发。
这头狡诈的凶兽,当然不会放过除掉赤阳的绝佳机会。
“慢着!”江晨上前一步,越过赤阳,迎着武炼的方向,举起了左手袖口,“武炼老兄,我把这块玉佩送你如何?”
武炼未及回答,后方翠衣少女发出一声清叱:“你敢!”
随着这声清叱,一股阴柔诡异的杀气油然升起,虽飘忽朦胧,却让广场诸人微微生寒。
武炼的眼睛立即眯成了细线,再次认真打量起这个看似娇滴滴的美丽少女。
他发现之前对这少女的判断还是有偏差,从刚才那丝骤生骤灭的杀气可以看出,这少女不仅仅是个高手,更已经接近了自己和赤阳这个等级。
西辽城从哪冒出这么一个家伙?
“你这可就叫我难办了。”江晨边说边瞄着翠衣少女,和她目光接触了下又看向武炼,“玉佩只有一块,你们俩个都想要,那我该给谁呢?”
“确实为难。”翠衣少女眼波流转,凝眸对上武炼视线,嘴角一丝笑意扩散开来,“武炼大侠,这臭小子心怀鬼胎,想挑唆我们两个先打起来,这种小把戏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对吧?”
武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比起老对手赤阳,他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也值得忌惮。
翠衣少女明眸扑闪,曼声道:“我听说武炼大侠跟赤阳早年有些过节,小女子仰慕武炼大侠已久,今天愿助武炼大侠一臂之力,除掉赤阳!”
“哈哈哈哈!”江晨发出几声冷笑,“先除赤阳,再灭武炼,最后剩你一人在西辽城称王称霸,岂不美哉?”
“臭小子说什么呢!”翠衣少女撒娇似的撇撇小嘴,两只葱玉无瑕的小手交叠在一起,微微低头道,“人家那么仰慕武炼大侠,又怎敢对他不敬!”
江晨保持着冷诮的笑容:“等到武炼跟赤阳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仰慕他,那就很难说了。”
“你再这样挑拨人家跟武炼大侠的关系,人家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一名捕快的眼睛始终在翠衣少女身上滴溜溜打转,在武炼身后发出猥琐的笑声:“武老大,这小丫头水灵得很,又很仰慕你,不如把她带回去,嘿嘿嘿……”
武炼心里暗骂一声蠢货,视线在赤阳和翠衣少女之间游离,还未拿定主意,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年轻猎人形色匆匆地跑来,在武炼耳边低语几句,武炼的脸色陡然大变。
“真的是高家小姐?她没带护卫?”武炼低声追问。
年轻猎人回答:“只带了一群仆役丫鬟,没见着什么高手。景峰已经过去了……”
武炼没等他说完就挥手打断:“走!”
他转头看了赤阳一眼,撂下一句狠话,“我们的账下回再算!”
两名捕快看着武炼转身欲走,忙叫唤道:“哎哎,武老大,冬雪姑娘的案子……”
“你们接着查!”武炼和年轻猎人大步走远。
远处围观的人们发出失望的叹息。
已经十年了,武炼还是没有跟赤阳分出胜负。“西辽城最强武士”的名头,仍旧得由两个人共享。
江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绷紧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赤阳将双剑收入鞘中,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刚才几句话,倒比我这两把剑还管用!”
江晨笑道:“如果没有你这两把巨剑镇场子,就算我说破了嘴皮都没用。”
后方的翠衣少女显然看不惯他们互相吹捧的场面,轻哼道:“太阳又升高了哦。”
对于赤阳和武炼并未如她所愿的那样打起来,翠衣少女可是相当不满意的。
“走吧!”赤阳昂首迈步,“去白石街,见见那位贾四爷!”
两名捕快待在原地,满脸不甘之色,怨毒地盯着江晨,低头嘀咕着什么,对于赤阳和江晨的经过也不敢阻拦。
等到翠衣少女也慢悠悠地从他们身前走过时,其中一名捕快如梦初醒地抬起头,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小跑着跟上去:“这位姑娘,请留步!”
“嗯?叫我?”翠衣少女略带疑惑地转头,天真无邪的表情,让捕快忍不住咽下口水。
“武老大托我给姑娘带句话。”捕快的视线慢慢下移,越看越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嗓音愈发干涩,“这话只能让姑娘一个人知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吧。”
翠衣少女眨了眨眼睛,缓缓绽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好呀。”
她指了指广场边缘的一个方向,道:“那边小巷子里没人,我们去那里说。”
捕快喜出望外,本来以为还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好骗。
他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好,就去那里说。”
翠衣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醉人,似乎比捕快还要愉快,款款走向那条阴暗的小巷,边走还边回头张望,一副犹恐捕快跟不上的模样。
捕快心花怒放,一溜小跑地跟过去。殊不知赤阳和江晨看着他的背影,都是一脸怜悯的神情。
第15章 残忍的慈悲
阴暗的小巷,恰巧没有其他人路过。
翠衣少女停下脚步,转身打量捕快,道:“有什么悄悄话,就在这里说吧。”
捕快一双贼眼左右张望,细心聆听四周,想要再一次确定附近没有旁人打扰。
“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官爷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用有什么顾忌……”轻柔的话语从少女花瓣般的双唇说出,仿佛带着恶魔的诱惑。
捕快的贼眼盯住她,目光无法遏制地变得炽烈起来。
他咽下一口口水,呼吸急促地道:“小姑娘,我想给你看一样宝贝。”
翠衣少女露出天真甜美的笑容:“是什么宝贝呢?”
“姑娘看仔细了,那就是……”捕快见少女的眼瞳像猫儿似的睁大,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忽然右手一扬,捏碎了一粒香丸。
顿有一团白色雾气喷洒而出,笼罩了翠衣少女身形。
捕快面带狞笑得意地挥手:“倒也,倒也!”
他看着翠衣少女的剪影在白雾中摇曳,不等她完全栽倒,就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喘着粗气张开双臂扑过去。
“嘿嘿嘿!大爷现在就给你看宝贝——”
眼看就要扑中那具纤秀的身躯,他口中突然发出“嗷”的一声怪叫,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来,结结实实地撞上墙壁,后背都陷入石墙几分,又慢慢滑落地面。
情势急转直下,捕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坐在地面上茫然呼痛。
翠衣少女从白雾中款款走出,依旧带着甜美的微笑,缓缓踱到他跟前:“你的宝贝呢?不会就这吧?”
捕快神色转为惶恐,粗喘着大气:“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喜欢说悄悄话的小姑娘。”翠衣少女低头俯视他,甜美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刚才的悄悄话,还没有说完呢!”
“我不敢了!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
“你不愿意听我说悄悄话?”少女哀怨的眼神,仿佛能融化最硬的钢铁。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你饶——”
“是你说的,你愿意。”少女高兴地点头,向捕快伸出右手,似乎想拉他起来,“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让我失望。”
捕快战战兢兢地握住那只纤白的玉手,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讨饶的话,突然手上一紧,耳边风声呼啸,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身躯凌空飞了起来。
翠衣少女手掌探出,以弹奏乐曲般的巧妙手法飞快地拂过捕快的脊椎,捏断了骨头,和周身大筋。
她的动作精准美妙,如行云流水,毫无滞碍。就趁捕快一抛一落的工夫,已完成了所有敲打。
然后她往后退开几步,在鲜血洒落之前,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欣赏着捕快落地的姿态。
“噗通”一响之后,灰尘和鲜血一同四溅。
捕快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惊恐和剧痛的尖叫声在巷子里响起。
他身上各处致命的伤势,已彻底断绝了救治的可能,然而却又没有立即死掉,只能在剧痛的折磨之中,绝望地度过最后的漫长时刻。
翠衣少女欣赏了片刻,朝血泊中的残躯点了点头:“谢谢你,悄悄话说出来,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在捕快的哀号声中,她转身迈步,再不回头。
听着她脚步声渐远,捕快的叫声愈发惨烈了。
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捕快,不知哪里又来了力气,在原地疯狂地打起滚来,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死得更快一点,免得继续遭受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由于翠衣少女独特的手法,他的翻滚除了让身体粘满了血和泥巴,并无法加速死神的到来,也无法让自己昏迷过去。
他的牙齿已被全部剥落,除了无法咬舌自尽,连惨叫声都显得含糊不清。
他只能活生生地忍受这煎熬,一边诅咒谩骂,一边向神灵祈祷,祈祷死亡快点到来。
另一个捕快很清楚自己这个同伴的德性,眼不见为净,早已经绕路回去了。
宽阔的街道上,已经走远的赤阳忽然皱起了眉,回头看向广场的方向。
“怎么了?”江晨问。
他耳力不及赤阳,并未听到远方小巷子里的惨叫。
“那个小女娃好狠的手段!”赤阳喃喃地道。
他虽未亲眼目睹那场面,但已凭动静将小巷子里的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桃花刺客的残忍手段,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武士,心中也为之一寒。
“她杀了那个捕快?”
“不止……”赤阳才说到一半,忽有所感地凝目望去,只见街道尽头的光线忽然发生了稍许扭曲,如同湖水中涟漪微动,景物在一瞬间的模糊之后再度凝实,便已多出一个翠衣丽影。
下一刻,那丽影化为一串流光飞驰而至,淡淡的幽翠色光晕缓缓消散,露出一位俏丽的女子体貌。
“好俊的身手!”赤阳第一次亲眼目睹桃花刺客的身法,忍不住开口赞叹。
至于江晨,则只见眼际翠影一闪,无声无息地,桃花刺客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俏丽的面容上挂着淡漠的笑容,好像万事万物都没有值得她留心之处。但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剪水双瞳中,偏偏映出了江晨的倒影。
“诶,你们完事了?”江晨勉强打了个招呼。
“赤阳大侠好像不太认同我的做法。”翠衣少女口中说着赤阳,眼睛却盯着江晨,“难道你觉得他不该这个下场?”
赤阳板着脸道:“他固然该死,却也不必如此折磨他,何不给他一个痛快?”
“那不是太遗憾了吗?”翠衣少女双手负于身后,绕着江晨缓缓漫步,“他的人生没有品尝过极致的痛苦,就像是没有放茶叶的水一样寡淡无趣,永远缺了一味。我跟他有缘,必须帮他一把,成全他的圆满,不能留下缺憾。这,就是我的慈悲。”
“什么歪理邪说!”赤阳看着这少女,惋惜她明明有一张天使的面孔,却偏偏生了一副恶魔的心肠。
“你不认同我不要紧,反正我对你没什么兴趣。”翠衣少女在江晨背后幽幽说道,“倒是小淫贼,有机会我也会对他赐予慈悲,弥补遗憾。”
江晨顿觉毛骨悚然。
第16章 桃花赌约
白石街。
贾四爷的府邸,防御并不算严密。
猎犬无精打采地跟着守卫溜达,守卫巡逻的时候也在打着呵欠。
旧时繁荣尊贵的高门大阀,如今平添了一分颓败气象。
在门口等候通报的时候,翠衣少女观察着外围的守卫布局,若有所思:“如果我现在摘走那位贾四爷的人头,你们是不是就白跑一趟了?”
在江晨和赤阳同时投来警惕目光的时候,翠衣少女侧过半边俏脸,斜睨着江晨,微微一笑:“小淫贼,你现在也该明白了,赤阳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如果我存心捣乱的话,你们什么事也干不成。”
江晨沉声道:“你想怎样?”
翠衣少女道:“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意思,你也不想一直拖累赤阳大侠吧?所以,咱们俩打一个赌,如何?”
“怎么赌?”
“就赌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你们能不能找回那位失踪的贾夫人。”翠衣少女背起双手,眺望着天边云霞,曼声低吟,“如果你顺利完成了委托,拿到了那五千两银子的报酬,就当是你的买命钱,我就不再找你麻烦。”
“如果我输了呢?我也不可能把玉佩给你!”
“我不勉强你,不给玉佩,就给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吧!眼睛,耳朵,舌头,手指头,脚指头,命根子,都行。”翠衣少女竖起一根莹白手指,轻轻摇了摇,“最重要的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你输了,就不能再找赤阳大侠帮忙,怎么样?”
赤阳叫道:“小江,你别听她花言巧语!”
翠衣少女用脚尖磨蹭着地面,摇头叹息:“难道小淫贼就像还没断奶的孩子一样,离不开大人的照顾?”
江晨摆了摆手:“你不用激我,你跟你赌了。”
他心想,就算输了,大不了我用《御风咒》跑路就是,傻子才跟你一般见识。
况且,他还有极大的把握,毕竟论起“找人”这方面,他的神通「虚空之痕」可谓是无往不利。哪怕贾夫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被埋进了坟墓里,他也能把她找出来!
翠衣少女心里想的则是:失踪一个月的人,恐怕连骨头都被野狗啃光了吧?你小子输定了!只要没有赤阳碍事,看我怎么炮制你!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心里互道一声“傻胚”。
翠衣少女转头看向赤阳:“赤阳大侠听见了吗?小淫贼已经跟我定下了男子汉的赌约,如果他输了,你不许再插手,知道吗?”
赤阳吐了一口气,盯住翠衣少女,沉声道:“你得保证,如果我们完成了委托,你就不许再打这位小兄弟的主意!”
“我答应你。”翠衣少女温雅一笑,“我这人最讲信用,只要给够了钱,我就绝不会反悔。”
“那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片刻后,一位身材发福的老管家走了出来,将仨人迎进贾府,奉上清茶。
赤阳的名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老管家对他的态度十分殷勤,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从老管家口中得知,这一个月来,贾四爷派出去了十几波人手去寻找妻子的下落,却只等来一次次的失望,最后渐至绝望。
贾四爷一天天消瘦下去,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
老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好请来夫人的胞妹甘小姐来宽慰老爷。
本以为长相酷似夫人的甘小姐能稍微缓解老爷的心病,然而却并无多大效果……
“甘小姐长得很像夫人吗?”江晨问。
“甘小姐与夫人是一胞所生,长相举止都几乎一模一样,我们这些外人根本看不出区别,只有老爷一眼就能认出来。”老管家唉声叹气,“有时候我宁愿老爷的眼光没有这么好,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可老爷的身体虽然越来越差,唯独这一点上却很明白……”
“你家老爷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奇男子。”翠衣少女捧着茶杯,眼睛盯着水面上漂浮的细叶,嘴里说出来的言语却一点也不客气,“反而是你们这些刁奴,自作主张,乱牵红线,勾结外贼,欺上瞒下,实在该死!”
老管家顿时变了脸色。
江晨赶忙咳嗽几声,瞪着翠衣少女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你管得着吗?”
“小淫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翠衣少女冷笑道,“你想来一个偷梁换柱,把甘小姐打扮成贾夫人送回来,好骗得那五千两银子。可我告诉你,假的就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人家贾四爷的眼光好得很,你就别做这种白日梦了!”
江晨被瞧破心事,脸色十分尴尬,睁大眼睛道:“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老管家脸色也同样难看,正想驳斥这小丫头不懂变通,眼角突然瞥见门口的一个人影,连忙起身迎上去:“老爷!你怎么来了?”
门口走进来的正是贾四爷。
他摆摆手拒绝了老管家的搀扶,迈着虚弱的步子走到屋中,朝在座客人团团一揖。
“赤阳大侠,还有这位少侠和这位女侠,内子失踪多日,生死不知,恳求诸位相助一臂,贾某感激不尽!”
江晨这时候看清了他的模样。
贾四爷像个文弱书生,清瘦憔悴的外表下,却藏着一股执拗劲。
江晨暗叹一口气,默默放弃了“偷梁换柱”的打算。
赤阳起身回礼:“请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给四爷一个交待!”
连翠衣少女也道:“像四爷这样痴情的奇男子,人家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呢?”
双方客套了几句,贾四爷病体欠安,不能久留,叮嘱老管家全力配合几位侠士之后,便告罪离开。
侠士们继续向老管家询问贾夫人的情况,想要从贾夫人平日的诸多生活琐事之中,找到一点关于她失踪的线索。
“夫人很少与男性单独相处,她的朋友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贵族千金和诰命夫人,她们经常举办一些高档宴会,邀请的也都是西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夫人十分讲究生活格调,要求身边的仆人也必须谈吐优雅、品行高洁,常常带着仆人们一起欣赏高雅音乐……”
“生日宴会那天,院中搭了戏台,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戏。夫人去门口迎接朋友,但她在出门的路上失踪了——院子里的仆人看着她走出去,门外的守卫却没看见她出门……”
江晨正听得聚精会神,忽有一个仆从轻手轻脚地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江晨的面色当即变得有几分古怪,朝赤阳使了个眼色,悄悄离开了堂屋,跟随仆从而去。
甘小姐在书房等着他。
江晨本来也想见一见这位甘小姐,看看能否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以假乱真,将她打造成“贾夫人”,只是在见到贾四爷之后才放弃了这个打算。没想到甘小姐居然会主动要求见他,说是有一些线索相告。
第17章 贾府秘闻
书房里门窗紧闭,光线阴暗,只有烛台的细火在摇曳。
甘小姐一身家居锦袍,妆容精致,肌肤白皙如美瓷,慵懒地倚在书桌前,眯着眼审视江晨。
在这样的氛围中,两人隔着书桌相望,看着对方脸庞的阴影随着烛火变幻不定,有一种微妙而诡异的感觉。
良久的沉默,江晨愈发笃定,这位甘小姐与贾夫人虽是亲姐妹,但恐怕仅是外表形似,实则气质大相径庭。
那位格调高雅、喜欢举办宴会的贾夫人,大概永远不会在阳光明媚的上午关闭门窗,躲在阴暗的书房里,以这样幽深的眼神观察来访的客人。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甘小姐轻轻叹出一口气,“在西辽城失踪超过一个月的人,从来没有找回来的先例。虽然很难接受,可这就是事实。”
“贾四爷好像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我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姐姐。”甘小姐玉嫩光泽的脸上写满了惆怅,“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他才会渐渐相信,姐姐终究是回不来了。姐夫是个痴心人,情深不寿,这种绝望会让他很痛苦,但比绝望更加令人痛苦的,是虚假的希望……”
江晨已经猜出了她的来意,不动声色地道:“这一回有赤阳大侠出马,未必就不可能——”
“谁来都没用!”甘小姐摇摇头,双手按在书桌上,嗓音中多了几分激动,“赤阳大侠带来的希望,只会让姐夫更加痛苦!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他遭受这种折磨了!”
“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姐姐遭遇了什么吗?”
“想!可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还需要继续生活,不能被悲伤拖垮。”
“甘小姐的意思是?”
“放过他,也放过我们吧!”甘小姐激动之下,语声略带哽咽,“别再给他虚假的希望,让他渡过这道难关,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我们——”
“不会让你们白来一趟。”甘小姐盯过来的眼神,又恢复了锐利与幽深,“只要你答应放过他,我会给你们一千两银子作为答谢。”
“这……”
“姐姐一定是死了,就算你们找到了那枚红宝石戒指,最多也只能拿到这些。”甘小姐观察着江晨脸上的神色变化,顿了顿,又道,“不过,出于对赤阳大侠的尊重,我愿意额外再出一千两,作为赤阳大侠放弃任务的补偿。”
“唔……”江晨沉吟,“我得和赤阳再商量商量。”
走出书房的时候,江晨就已经把甘小姐的建议抛到了脑后。
无需跟赤阳商量,江晨也知道,假如找不到贾夫人,拿不到那五千两银子,自己的下场只会比贾四爷更加痛苦。
走在花径上,江晨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旁的一个粉衣丫鬟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注意到这个粉衣丫鬟背对着大路,似乎在悄悄抹眼泪,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
带路的仆人脸色一变,凑到江晨耳边,小声说道:“少侠小心,这丫头身上染了邪祟,千万不要离她太近,不然也会倒霉的。”
“邪祟?”江晨笑了笑,“刚巧,我身上也有邪祟,说不定还是相识的熟人,正好跟她打声招呼。”
说着,他不理会仆人的劝阻,径自走到粉衣丫鬟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姑娘,为何一个人在这里伤心?”
粉衣丫鬟吃了一惊,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来,朝江晨道了个万福,含着鼻音道:“请公子见谅,奴婢想心事想得入神,失礼了。”
江晨见她虽然眼眶泛红,是刚刚哭过的模样,但眼神清澈明亮,举止也颇为有礼,不像是中邪的样子,便问:“他们为什么说你中邪了?”
粉衣丫鬟面露悲戚之色:“是因为秋露……秋露死后,府里经常发生怪事,他们就说是秋露的冤魂在作怪。奴婢平时跟秋露走得近,替她说了几句好话,也被当成是中邪了。”
江晨眼神一动,追问:“秋露是怎么死的?”
“秋露……是跟马夫偷情,被甘小姐杖毙了……”粉衣丫鬟垂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江晨立即意识到,这其中有古怪!
甘小姐虽然是贾夫人的姐妹,但毕竟是客人,她有什么权力管教贾府的下人?
丫鬟跟马夫偷情,虽然是桩丑闻,但也罪不至死吧?
莫非这位甘小姐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处女,见不得别人两情相悦,一看见那种场面就气得要发疯,直接下死手?
江晨仔细回忆了一下甘小姐在书房中的表现,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决定带着这个粉衣丫鬟,一起去见老管家。
堂屋里,赤阳仍在向老管家询问贾夫人的生活细节。
江晨走过去,插话道:“怎么样,有线索吗?”
赤阳摇了摇头:“本来贾夫人的贴身丫鬟说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可她已经死了,线索又断了。”
“哦,那个丫鬟是不是叫秋露?”
“对!你怎么也知道?”赤阳露出好奇之色。
翠衣少女笑道:“一定是后面这位粉衣服的姐姐告诉他的吧!小淫贼对付女孩子很有一套呢!”
江晨没理会她的调侃。他此时已经确定,秋露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被甘小姐灭口了。
所以,贾夫人的失踪,与甘小姐有关?
她们姐妹俩同时爱上了贾四爷,乃至于反目成仇,甚至痛下杀手?
难怪,甘小姐一点也不希望找回贾夫人,想要拿两千两银子打发江晨走人。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一点猜测,就断定甘小姐是凶手。
甘小姐的确是在阻扰查案,但也许只是想顺手推舟,将贾夫人的失踪变成事实。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一手促成了这次失踪。
“小淫贼怎么又愁眉苦脸的了?”翠衣少女咯咯笑起来,“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想不到,事情的关键就在甘小姐身上?”
江晨淡淡地道:“还是你最聪明。”
“刚才甘小姐找你聊天,就没向你透露点什么吗?你应该充分发挥你的特长,把对付女孩子的招数都用起来啊!”翠衣少女冷嘲热讽,“难不成我们英俊风流的江少侠,竟然要在这里折戟沉沙?”
赤阳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她说的有道理啊!要不然,再去找甘小姐问问情况?”
“不必了,她在诱导我们绕圈子。”江晨摆了摆手,碍于老管家等人在场,并没有说出后半截话——甘小姐绝对不会配合,现在去问甘小姐,什么也问不出来,只会耽误时间。
江晨的视线扫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赤阳的疑惑,翠衣少女的嘲弄,老管家的深沉,粉衣丫鬟的悲戚,仆人们的窃窃私语……
每个人的表现,都像一根线,纠缠在一起,就成了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如果将每个人单独叫出去问话,或许能理出一些头绪,但那需要太长的时间,甚至一两天都未必能搞完。
事到如今,唯有以力破巧,快刀斩乱麻!
第18章 丛林追踪
江晨沉声道:“其实,刚才甘小姐给了我一个建议——把夫人的旧衣物拿出来,用占卜术或许可以卜出夫人所在的方位。”
“占卜术?”翠衣少女睁大了眼睛,“听起来就不靠谱!”
“难道你有更靠谱的法子?”
赤阳叹气道:“唉,死马当活马医吧!总得试一试!”
老管家的脸色虽然很奇怪,但也吩咐下人去办了。
很快,一群丫鬟用托盘捧着夫人的旧衣服,排成了长队,鱼贯而入。
“夫人爱洁,换下来的衣物都是当天清洗,恐怕留不下什么线索……”老管家显然不太看好他们。
“无妨。凡有因果,必留痕迹。”江晨抓起一团衣物,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捻动了指诀。
一屋子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在江晨的视野中,一团漆黑的虚空,以他左手中的衣物为中心,渐渐弥散出一团团烟雾般的粉尘。
这些粉尘如冰如雪,漫天飘舞,散发出淡淡银光,向外扩散开去,逐渐勾勒出了一座府邸的轮廓。
粉尘所去之处,即是这件旧衣物的主人曾经走过的地方。
粉尘在虚空所勾勒出的府邸,与现实中的贾府严密对应,每一条路都留下过贾府夫人的脚步痕迹。
这便是江晨的神通——「虚空之痕」。
用来追溯因果,寻人寻物,再适合不过。
只是这件衣服经过好几道手,除了夫人穿过,还被丫鬟、婆子浣洗过,因果错离扑朔,在这座贾府内交织重叠,无法追溯更精密的细节。
幸好,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不需要太精密的细节。
粉尘向更外处弥漫。
西辽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留下过贾夫人或深或浅的足迹。但这些都不是。
只有出了城、直往南部丛林的那条路,才是贾夫人失踪的方向!
“啪!”江晨睁开眼睛,打了个响指,“走!”
“去哪?”
“南部丛林!”
老管家为三人备了快马,一路紧赶慢赶,在中午之前出了城,沿着官道一直往南,树木渐渐茂盛。
三人将马系在外围,徒步进入丛林。
南部丛林常有妖兽出没,除了精明强悍的猎手,很少有人在这一带活动。
树木参天,荒草丛生。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就算有人来过,痕迹也早已被野兽和草木掩盖。
纵使赤阳这样的专业猎手,也难以搜寻到半点关于贾夫人的线索。他忍不住开始怀疑,江晨是否真的找对了路。
“小江,你真的会占卜?”
“假的。”江晨瞧见赤阳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笑道,“但我的鼻子很灵,这个方向准没错。”
一旁如闲庭信步般的翠衣少女好奇地侧过头:“有多灵,比野狗还灵吗?”
“没礼貌!怎么能拿我跟狗比?”江晨不屑地挥挥手,“我比它们厉害多了!”
“可是昨晚床底下的尸体味道,你怎么没闻到?”
“那不一样!”
“哦,我知道了,你虽然闻到了尸体的味道,可非但没觉得臭,反而沉醉其中,甚至还做了春梦,对不对?”
“一派胡言!”
前方的赤阳像是发现了什么,加紧走两步,在一具野兽尸骨面前蹲下打量。
那具尸骨应该是新死不久,大致还算完整,没有被其他野兽啃食。它的头骨中间插着一根细长的漆红条状暗器,大概就是它丧命的直接原因。
江晨也跟着凑过去,伸手抽出头骨中的那根细长暗器,拿在眼前端详半晌,面露疑惑之色:“这是……筷子?”
他稍微使力一折,那根细长武器便应声而断,裂口处参差的木茬表明——这果然是一根筷子!
“是个高手!”赤阳看着野兽头骨上那个被筷子插出来的孔洞,喃喃道,“一击致命,干净利落。那人的手劲一定很大!可惜时日太久,脚印都被掩盖了,不然可以观察他的身法。”
“西辽城还有人用筷子做武器么?”翠衣少女歪着头,好奇地伸出手,江晨识趣地把半截筷子递给她。
翠衣少女抽了抽鼻翼:“这家伙的口味倒是很奇特呢,用筷子杀人,不怕吃饭的时候倒胃口吗?”
“也许他喜欢血腥味,觉得这样更下饭呢。”
“一个有趣的家伙,我想见见他。”翠衣少女舔了舔红润的唇角,微眯着眼睛观察手上的半截筷子,又轻轻感慨一声,“可惜,这家伙很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江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指跟你一样细,却比你长一倍,你说,这是不是人?”
随着翠衣少女的描述,江晨脑中浮现某种野兽爪子的形象,打了个寒战,道:“贾夫人莫非就落在这家伙手里?”
翠衣少女呵呵一笑,将手中筷子丢开:“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贾夫人的尸骨,也算给贾四爷一个交待。”
她越过赤阳,一马当先地上前开路。
江晨跟在后面,眉头紧锁,喃喃自语:“不对啊!她如果死了,因果便断裂,隔了一个月,不应该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有什么不对?西辽城每天那么多人死在妖兽嘴里,这不是一个很普通的结局吗?”翠衣少女头也不回地道,“两情相悦的爱情,也敌不过生离死别。”
前方又发现了几根散落的筷子,有的是失手遗落,有的插在野兽尸骨身上,越往前去,出现得越发密集。
这让江晨又产生新的猜测——贾夫人可能是主动跟人私奔了!她私奔的对象,就是这位喜欢用筷子做武器的高手!
不然,除了人类,茹毛饮血的妖兽们也不会对筷子感兴趣吧?而且也没办法收集到这么多的筷子吧?
至于翠衣少女所说的,这位高手的手指特别细长的特征,也许只是人家骨骼清奇,形貌特殊而已。高手嘛,总会有些与众不同!
跋涉过一片藤蔓纠缠的密林之后,前方视野陡然开阔。
一个坐落在山坡上的木屋映入三人眼帘。
“果然有人!”江晨惊喜叫道。
这里处处留下了人类居住的迹象——
木屋四周扎着篱笆,无数藤蔓攀附其上。
木屋门口悬挂着一串串系在一起的筷子,就像某些南方小镇晒干的辣椒串一样,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么多的筷子,让三人立即感觉找对了地方。
赤阳当先上前,揭开藤条的一角,推门而入。
第19章 生死痕迹
屋中俭朴而整洁,桌椅瓢盆一应俱全。
最引人注目的,是灶台上的那口大锅,里面不知煮着什么东西,还在“咕咚咕咚”作响。
灶膛里烧着火,桌上摆放着碗筷,墙角堆放着蔬菜——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人在这里居住,并且未曾远离。
“锅里还煮着东西,人跑哪去了?”江晨跟随赤阳走到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揭开锅盖,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顿让他大皱眉头,“闻起来不太好吃的样子。”
热气散开后,他看清了锅里煮着的东西,黄绿相间的一团糊状物,隐约看出蔬菜和肉类的形状,但因为煮得太久,已经完全糊烂了,看着很倒胃口。
“他就给贾夫人吃这种东西?”
江晨不由为贾夫人担忧。
人家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抛下一切跟情郎私奔,也只是一时意气,冷静下来后又怎么过得惯这种苦日子。
赤阳担心的则是另一点,他环顾屋内一圈后,面上不掩疑惑之色:“菜已经煮熟了,他为什么离开?莫非,他提前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
赤阳身为西辽城首屈一指的高手,对于自己的感知有足够的自信。
除了极少数拥有特殊神通法门的修士,很难有人能在赤阳感知到对方之前,先一步察觉到他。
他进门之前,的确未曾发现屋内有任何隐藏的气息。
他的视线落在翠衣少女脸上,露出征询之色。
就算他六阶「搬血」的感知比不上那位神秘筷子高手,但眼前这位桃花刺客乃是“上三境”的七阶「玄罡」,天下数得着的人物,总不可能也输给对方吧?
翠衣少女早在江晨揭开锅盖的时候就退到一旁,用手掩住了口鼻。察觉到赤阳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屋里本来就没人。”
“可能临时有事出去了吧!”江晨放下锅盖,“咱们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三人分头寻找。
江晨跟着赤阳,把屋里的水缸、矮柜、破箱子都翻了一遍,神色渐渐有些难看。
“我可能猜错了。”江晨盯着破旧的木箱,语气低落,“贾夫人可能并不住在这里。”
赤阳疑惑地转头看他:“何以见得呢?”
“这里都是些锅碗瓢盆,没有一件女人的东西,尤其是镜子。”江晨回忆着甘小姐的面容,低声叹息,“像贾夫人那样美丽的女人,不可能每天不照镜子……”
赤阳也皱起眉头,脸上的刀疤拧到了一起。“这就麻烦了……”
“你们来看看这里!”屋外传来翠衣少女的声音。
赤阳直起身子,大步出门。
江晨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翠衣少女身后,看到她所指之处的光景,尽管身在正午的阳光下,仍情不自禁地感觉背后一阵阴冷——
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坑洞,被一块巨石遮掩着,大部分处于阴影中。
但光是那阴影边缘露出来的七零八落的肢体,就能让人不难猜出内里的景象。
乍一眼望去,便至少能数出十几具尸体,更多的堆叠在坑洞深处,像是杂物一般随意摆放,密密麻麻的肢体让人头皮发麻。
“贾夫人可能就在那里面。”翠衣少女的语气也失去了原本那种轻快灵动,单调而冷漠地陈述道,“去找找吧,不一定还完整,你们需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把她拼出来。”
江晨僵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
他一想到需要在那么多尸骸中寻找出属于贾夫人的那部分,就情不自禁地打寒战,继而胃里痉挛不止。
翠衣少女没有催促他,只是转身走开。
半晌,赤阳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过去看看吧。”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沿斜坡钻入坑洞,忍着扑鼻的恶臭,低头仔细辨别那些尸骸的身份。
根据衣服和体格特征,约莫能认出男人、女人、幼童、老人……想要更精确地找出贾夫人,只能从服饰布料来判断了。
贾夫人身份高贵,又讲究生活品格,她的衣物和饰品一定是其中最考究的……
“不对,不对……”江晨低声呢喃,右手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额头,“不应该这样……”
翠衣少女绕着木屋边上的篱笆转了一圈,又回到他身后,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对?”
江晨尚未意识到这是自己独自距离桃花刺客最近的时候,仍叩着额头,皱眉苦思:“整件事情的发展,根本串不到一起。”
“因为贾夫人死得太容易?”
“那个怪物费劲千辛万苦,才瞒过众人的耳目,把贾夫人带到这里,如果轻易就杀掉她……”
“你错了。”翠衣少女悠然踱到他身前,“这算不了什么‘千辛万苦’,如果那个怪物的身手高超,掳走贾夫人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再把目击者干掉,不需要费多大力气!贾夫人对于贾四爷来说等同于整个世界,但对于那个怪物,贾夫人只是它诸多玩具之中的一个,玩腻了就杀掉,不会因为她的尊贵和美貌而得到什么特殊待遇。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这就是真相!”
“不对!不对!”江晨猛地摇头,“这解释不了,为什么桌子上会有两副碗筷!”
“两副碗筷……”翠衣少女忆起木屋中的摆设,眼神微微变化,“它或许邀请了别的客人。”
江晨摇摇头:“我感觉得到,其中一副碗筷的使用者,就是贾夫人!”
听着江晨的笃定言词,翠衣少女原本空幽的双眸,似乎多了几分明媚灵动:“所以你还是不相信贾夫人已经死了?”
她眨了两下眼睛,“既然你鼻子很灵,那么你不如闻闻,贾夫人究竟去了哪里?”
“我……”
江晨刚想说,他的感知做不到那么精细,只能大概确认贾夫人就在附近一带活动。但瞧着眼前少女似笑非笑的面容,他蓦然惊醒,思绪落回现实处境,立即意识到不妙——此刻只有自己一人,离桃花刺客的距离不过咫尺,而赤阳则远在五六丈开外!
冷汗瞬间从他后脊冒出。
——本少侠太沉迷于追寻贾夫人的行踪,竟然忽略了现实中近在咫尺的危险!
桃花刺客是不是早就等待这一刻了?
第20章 非人怪物
江晨脑中诸念电闪,偷眼观察翠衣少女的神色。
只见她微歪着头,明眸凝注,似乎等待着江晨的答案。
她是不是也和本少侠一样,为贾夫人的下落而迷惑,暂时忘记了原本的初衷?
江晨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感觉,贾夫人离这里不远。”
翠衣少女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这种若有若无的笑,让江晨心里发毛。
“我再去闻闻那副碗筷,大概就能找到贾夫人了。”江晨说。
“你现在有没有闻到别的什么?”翠衣少女眼睛飞速眨动了几下。
“别的什么?”江晨故作茫然。
“香味。”翠衣少女轻声道,“女孩子身上的香味。”
“呃……”江晨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不错,就是梦里的那个味道,清新淡雅,入鼻绵柔,层次丰富,细品之下略有回甘。”
“还有呢?”翠衣少女提醒。
“还有……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我俩现在站得有点近?”翠衣少女唇角笑纹扩散开来,漾满整个清丽的脸庞,“在这个距离下,赤阳根本来不及救你,你也不可能躲得开我的攻击。也就是说——将军,死棋!”
她说得如此直白,以至于江晨也没办法再装糊涂。
江晨额头冒出涔涔冷汗,思索了一下,道:“既然这一战无可避免,我想先撒泡尿再跟你打。”
“这时候耍赖,已经来不及了。”翠衣少女笑意盈盈。
“常言道,水清无鱼,尿尽无敌。你不敢让我尿,是不是怕了?”
翠衣少女撩了撩耳际的发丝,含笑轻叹:“小淫贼,你再这样耍赖,我要生气了。等我拿走你那宝贝,你再适应新的撒尿方式吧!”
感受到那股含而不发的杀意,江晨浑身寒毛直竖,眼珠急转,忽然惊咦一声,指着少女身后道:“贾夫人回来了!”
翠衣少女的感知胜过江晨何止十倍,早在他出声好几息之前就已察觉到有外人靠近。
但在她的感知里,来人可绝非身娇体贵的贾夫人,而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怪物!
——筷子怪物!
翠衣少女并未回头,慢悠悠地道:“它来得很凑巧,可惜还是救不了你。”
江晨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贾夫人的下落?”
“唔……”翠衣少女面带犹豫地转了转眼珠。
“你亲口答应过贾四爷,要把贾夫人的消息带回给他。现在贾夫人生死未卜,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唉,你这话可就让人为难了……”翠衣少女语气已有些松动。
江晨道:“反正我已经落在你手里,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何必急于一时?你既然有办法抓我一次,就一定能抓我第二次,对吧?”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翠衣少女似乎被说服了。
“趁它还没发现我们,先躲起来,看看情况!”江晨语速飞快地道。
翠衣少女略一迟疑,点头道:“好。”
随着这一字出口,她右臂倏然探出,柔弱无骨的小手抓在江晨肩膀上,拽着他掠向后方坑洞。
江晨本能地躲闪,然而这么近的距离下根本来不及避开,就已被她一抓一拽,拖得离地飞起,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身不由己地投入巨石下的坑洞。
翠衣少女的动作轻描淡写,然而速度快得匪夷所思,两人的身形几乎在半空拖出了几道残影,瞬息便掠过了五六丈距离,来到坑洞的阴影中。
江晨本已被她拽得失去平衡,落地之时被她在腋下轻轻一托,最后堪堪站稳,没有摔倒在脚下这片恶臭扑鼻的尸骸堆里。
赤阳看着他们落地,面上不掩惊异之色。
这位西辽城第一高手自认身法也算不错,但绝对做不到在带了一个人的情况下仍如此轻盈敏捷。
眼前这位声名狼藉的「桃花刺客」,委实深不可测啊……
江晨站稳之后,第一时间掩住口鼻,小声问:“为什么要选这里?”
“这里味道重,可以掩盖生人的气息,不容易被发现。”翠衣少女并未放开对江晨肩膀的钳制,且示威般地朝旁边的赤阳挑了挑眉毛。
“他们来了……”赤阳轻声道。
在三人凝神屏息的注视下,一个外貌惊奇的怪物身影出现在木屋周边的篱笆外。
这怪物高大狰狞,面如虎豹,腿脚细长,关节处倒生骨刺,行走如风,挟着一股腥气。
以赤阳和桃花刺客见识之广,竟也瞧不出这虎头怪物的品种和来历。
虎头怪物肩膀上还扛着一具身体,看衣服像个男人,不知是死是活。
它在篱笆外将那男人放下,捏了捏他的脸,使劲摇晃几下,将那人弄醒。
待那男人眼皮渐渐睁开之际,虎头怪物略微弯腰,打开篱笆的一角,朝男人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似乎颇知礼节。
男人睁开眼睛看到这么一个虎头怪物,哪管它懂不懂礼貌,立即张嘴发出惊恐欲绝的叫喊,挣扎着爬起来,口中连呼救命。
虎头怪物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看上去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然而男人哪里肯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就欲夺路而逃。没走两步,却被那虎头怪物一把摁翻在地。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的肉又粗又老不中吃啊!”
男人哀哀求饶,虎头怪物只不理会,将他一把提起,大步跨进篱笆,推门步入木屋。
进门之际,虎头怪物随手一拨,房檐下挂着的那一串串筷子一起摇摆起来,仿佛在演奏某种韵律奇特的迎客曲,清脆之余又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灵诡异。
随着房门合拢,屋内情形看不真切,只听见男人的哀叫和怪物的低吼。
赤阳按捺不住,向外迈出几步,耳后飘来翠衣少女甜美却冷酷的语调:“耐心看着,不然就给小淫贼收尸吧。”
江晨心里问候了翠衣少女的家人祖宗许多遍,嘴上镇定地道:“赤阳大哥稍安勿躁,谜底很快就要揭晓了。”
赤阳听着木屋里的挣扎和惨叫,头也不回地道:“那也是一条人命!”
“小淫贼和屋里的人,你只能救一个。”翠衣少女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为救一人而杀一人,你要怎么选?”
赤阳捏紧拳头,呼吸明显沉重几分,内心剧烈挣扎。
“你的心乱了。”翠衣少女悠然道,“现在的你,即便施展禁术,激发沸腾之血,使出「十方血影剑」,对上我也绝对十死无生。”
赤阳良久沉默。
第21章 血腥仪式
木屋里的挣扎碰撞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他死了。”翠衣少女拉着江晨往外走出几步,望着恢复了死气沉沉模样的屋子,拍了拍江晨肩膀,“现在该轮到你出场了。去问问那个怪物,它把贾夫人藏到哪里去了?”
江晨偏头看了一眼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好,你放开我,我去问问它。”
翠衣少女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呢,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晨道:“你杀气太强,会吓着它的。还是我一个人去更方便。”
他拍了拍肩膀上那只手,眼神无比真诚,“放心吧,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不会临阵脱逃。”
翠衣少女触电般缩回手去,饱含杀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也以桃花刺客的人格担保,让你死得很难看!”
江晨牵了牵嘴角,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她弄皱的衣衫,昂首大步向前。
路过赤阳身边时,赤阳低沉地说:“小心。”
“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江晨长笑几声,爬上矮坡,走到篱笆外,朝着死寂一片的木屋,朗声道:“贵客来访,贾夫人,还不快出门迎接!”
木屋中没有动静。
江晨等待了一会儿,分明感觉到屋内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在透过门缝打量自己,但偏偏不回应自己的招呼。
他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暗想自己莫非猜错了?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这一番举动,可真就是羊入虎口了……
然而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感受着身后赤阳和桃花刺客两人的注视,江晨硬着头皮,翻过篱笆,来到屋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贾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他咬重了“贾夫人”几个字,就是想试探那怪物的反应。
但屋内一片幽静,也不知那怪物躲在何处,连呼吸都隐藏起来,只有暗处一双阴冷的眼神,让江晨本能地头皮发麻。
江晨悄然咽下一口唾沫,慢慢将房门推开一道缝,口中道:“我进来了,贾夫人恕罪——”
语声戛然而止。
从门缝瞄见的场景,让江晨心脏刹那间漏跳了一拍,后半截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那虎头怪物坐在桌子边,桌上摆着两碗冒热气的羹汤,对面则坐着被它掳来的男子——
男子斜斜靠着椅背,身上多处伤口,脖子和脸上血肉模糊,满面惊恐模样,已然一命呜呼。
他的眼睛仍瞪得老大,直勾勾朝着江晨,仿佛有无穷的冤屈和恐惧要诉说。
虎头怪物的猩红竖瞳,死人的怨毒眼神,赤阳担忧的目光,桃花刺客阴寒的视线,附带着各自的情绪,如有实质一般,此刻全部交汇在江晨一人身上。
江晨额头霎时冒出一层细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咕咚。”江晨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口水,右手缓缓将房门拉得更开。
新鲜而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江晨心头诸念电闪而过,脚下轻缓迈步,以一种谨慎又不显敌意的姿态,走向桌边的怪物。
虎头怪物冷冷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威慑般的含浑。
“放松,放松……我没有恶意……”江晨柔声安抚,“贾夫人,我是受贾四爷所托,专程来接你回家的。”
虎头怪物那张狰狞的脸上分辨不出半点人类的表情,眼瞳依旧缩为一点,姿势始终未变,但江晨能感觉出来,它的敌意减弱了一些。
猜对了!
这个虎头怪物,果然就是贾夫人!
「虚空之痕」的指引果然没有出错!
江晨暗暗松了口气。
但更大的谜题还在后面!
——身娇体贵、手无缚鸡之力的贾夫人,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个狰狞恐怖的虎头怪物?
——她又为什么要掳来一个人类男子,将他摆在桌子边杀死?
——屋外的那个坑洞里面的尸骸,都是跟这个男子一样,被她掳来杀死的吗?
猜出贾夫人的身份,只是揭开谜团的第一步。剩下的许多问题,江晨全无头绪。
江晨的视线不经意间从虎头怪物的双手扫过。
那双手,或者说是爪子,正如翠衣少女所言,鬼魅般细长。也正如贾四爷所说,戴着一枚熠熠闪光的红宝石戒指。
此刻,那只右爪正握着一双筷子。
根据江晨一路所见,筷子对于怪物来说,既是餐具,也是武器。或许刚才就是这双筷子戳进了对面男子的身躯,给了他最后一击。
但眼下,江晨直觉地认为,怪物拿着筷子,应该就是单纯地想要进食。
为什么要对着尸体进食?
还特意给尸体也摆了一碗羹汤?
“贾夫人,你……”江晨缓缓开口,“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吗?”
怪物眼瞳里猩红之色愈发浓郁,凶恶的面容剧烈扭曲,喉咙里发出哀哀悲切的低鸣,仿佛被江晨这一句话勾起了伤心事。
江晨却被它那非人的眼神盯得颇不自在,暗道它要举行的仪式,如果是“与一百具尸体同桌共餐”这种的话,那自己这条小命这就算是羊入虎口、舍身成仁了。
从洞穴里那些残破的尸体看来,如此邪恶的仪式也不是没可能。
“贾夫人,你变成这副模样,是中了某种巫蛊之术吧?”江晨试探道,“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开这巫术?”
怪物倏地起身。
它高大的身躯一旦立起,顿时透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也立即激起了江晨的警兆,他一连朝后退了三步。
如果不是理智压倒了恐惧,让江晨想起外面还有一个桃花刺客等着,他一定夺门而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鬼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那怪物一把提起对面椅子上的男尸,像丢弃一个布偶娃娃一样将其丢到墙角,然后转过身,指着那把空出来的椅子,对江晨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江晨看着那椅子上残留着的斑斑血痕,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它的意思是,要我代替那具男尸,成为新的客人?’
怪物朝江晨招手,嘴里发出不耐烦的呼呼声。
江晨双脚如灌铅般沉重,眼珠急转几下,道:“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第22章 奇妙解咒
怪物放下爪子,等待江晨的问题。
“我是第几个客人?”
问出这句话时,江晨心里已准备了几个数字:二十一,四十九,六十四,八十一……
在巫咒之术中,这些数字都代表了特定的意义,只要怪物的答案符合其中一种,那么江晨立即夺路而逃,绝不回头。
怪物挠了挠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显得很迷茫。
也许它这段时间“请”来的客人太多,自己也数不清了。
它这种反应,反而让江晨暗松一口气。
如果不是特定的数字,至少表明自己不是一定要死。
江晨悄悄放下了摸向怀中符咒的右手,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行礼道:“既然夫人盛情邀请,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他大步上前,忍着心中不适,在那张血迹斑斑的椅子上坐下。
怪物似乎很振奋的样子,连蹦带跳地冲到橱柜前,为江晨挑选了一副新的碗筷,又盛了满满一碗羹汤,送到他面前。
江晨努力地控制住了皱眉头和捂鼻子的冲动,一脸欢悦地接过碗筷,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对着眼前黄绿相间的羹汤,他拿着筷子的右手似有千斤之重。
即便封闭了嗅觉,也实在很难忍住胃部翻腾的反应。
难怪,前面那几十位客人都不约而同地想逃跑,最后结伴去了外面的洞穴。
我要是不吃下去,大概也会跟他们一起在洞穴相聚吧……
江晨眼皮微抬,对面的怪物死死盯着自己,虽然面貌不同于人类,但紧张之态也不难看出。
让客人吃下这碗羹汤,对怪物来说一定具有很重大的意义。极有可能就是“仪式”的一部分。
罢了,就当是一碗苦药!
江晨把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硬着头皮,用筷子夹了一点菜羹,慢慢送到嘴里。
冲口而入的酸涩滋味令他差点吐出来。
但他硬生生把这口菜汁咽了下去。
睁开眼再看时,那怪物已在对面坐正,同样端起碗,用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菜。
江晨已出了一头细汗,只感觉整条舌头都被酸涩包裹,实在无法再吃下第二口菜汤。
太难吃了!再吃一口会死人的……
他偷偷抬眼,看见怪物身上泛起微微毫光,如同镀上了一层银霜。
这情景,仪式生效了?
只要有人主动吃一口菜,仪式就算成功?
那么,剩下的汤还要喝完吗?
江晨犹疑间,只见怪物身上的光芒变得越来越耀眼,如同一轮坠落在人间的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等那阵光芒消散,坐在他对面的怪物已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秀丽绝伦的女性。
即便不合身的衣物松松垮垮,也难掩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的气质。
“贾夫人?”江晨试探发问。
“是我……是我……”女子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和身躯,面上悲喜交加,语不成声。
“太好了!你变回来了!贾四爷他……”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女子捂住面庞,身躯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泪水自指缝间流淌而下,“抱歉,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江晨识趣地没有再打扰她,趁她抽泣时,悄悄退出了小屋,留她一个人慢慢消化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刚出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桃花刺客那张妖美得不似人类的俏脸。
江晨心里一惊,还未开口,赤阳已斜跨一步,拦在了翠衣少女之前。
“好小子!干得不错!”赤阳盯着桃花刺客,虽未回头,语中赞赏之态溢于言表,“这下叫这小丫头输得心服口服!”
“没错,我心服口服了,大叔你何必紧张?”翠衣少女语气一如既往地懒散悠闲,“说实话,晨哥哥确实了不起哩,我越来越佩服他了,那么恶心的菜他都吃得下去!”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那菜,江晨胃里又一阵翻腾,脸上泛起青色。
赤阳道:“要不是小江吃下那口菜,就破不了那巫咒,贾夫人也不能复原。”
“谁能想到,那么丑恶的一头怪物,居然是贾夫人的化身呢?”翠衣少女语中带着几分感慨,“诡异!实在诡异!我在人界游历了这么久,从未曾听说过这种巫咒术!”
“连你也不曾听闻?”赤阳面露诧异之色。
以桃花刺客这种横行天下的“上三境”玄罡高手,都对这巫术一无所知,那么如今的西辽城里,谁有这种本事下咒呢?
赤阳心里闪过一个名字,随即摇头否决。不,不可能是他……他虽已堕落了许多,但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翠衣少女似乎也在忖思,手指轻叩下巴。
良久,她摇了摇头,“与其我们在这里没头没脑地瞎猜,不如直接去问问贾夫人。她一定知道下咒的人是谁!”
她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到一旁,朝赤阳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地看着我,我不会对贾夫人出手的。相反,我很乐意成全她和贾四爷的爱情。”
赤阳将信将疑,仍没有放松警惕,对江晨道:“小江,你去看看贾夫人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咱们趁早离开这里。”
江晨再进屋时,贾夫人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她主动提出马上出发返回西辽城,无需任何收拾。
返程路上,贾夫人将自己中招的经过大致描述了一遍。
“那天,我早早就令下人们搭了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在出门迎接朋友的路上,我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坐在花坛边上喝酒,就过去驱逐他。你知道的,我很讨厌衣衫不整的客人,何况他的样子十分邋遢,我可以确定他不是我邀请的客人,我相公也没有这样的朋友,所以我勒令他马上出去……”
“你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他一脸胡须,头发没有梳理,个头矮小,像个侏儒,一看就令人讨厌……”
“他有说过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没有问他,不过他好像说过,叫什么……韦英童子?”
“韦英?”赤阳与翠衣少女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没听过,应该是化名。贾夫人,请继续吧!”
“我跟他说,贾府只招待干净整洁的贵客,不欢迎他这种又丑又脏的下等人。当时他很愤怒,冲我叫喊:‘你以为你很干净、很高贵、很美丽吗?我要让你尝尝肮脏、下贱、丑陋的滋味!看看吧,还会不会有人愿意来你家里做客!还有没有人愿意跟你同桌共餐!’然后我就……我就……”
贾夫人说到这里,又想起了那一幕可怕的场景,泪水簌簌流下。
第23章 魔剑丁晴
看到贾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两位男士心生怜悯,都不忍心再追问。
翠衣少女却没这个自觉,在马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后来你变成了怪物,也是从他那句诅咒中猜出了破解之法,想要找到一个愿意跟你同桌共餐的客人?”
“是……”贾夫人一边抽噎一边道,“我潜入人类居所,偷来碗筷和厨具,做了一些汤羹,想办法邀请客人来吃饭,但他们都被我的外表吓到,没一个愿意与我同桌共餐。直到江少侠来了,他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客人……”
翠衣少女看了一眼江晨,再次赞叹道:“晨哥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谬赞,谬赞。”江晨嘴上客套,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翠衣少女叹了口气:“可惜了不起的人,总是麻烦缠身。”
“什么意思?”
翠衣少女努了努嘴:“你看,麻烦又来了。”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江晨很快看到了她口中所指的“麻烦”——两人两骑,快马加鞭,迎面往这边赶来。
马蹄声由弱而强,由远而近。
江晨认出其中一人的身份,是贾府的老管家。另一人则是个女子,蒙着面,黑衣束发,只露一双眼睛,目光如剑一般锐利。
既然是贾府来的人,应该是援军才对,又怎能称为“麻烦”?
骏马跃上土坡,四蹄激飞,疾奔而至。
“吁——”一声轻叱,老管家先一步勒住缰绳。
黑衣女子则继续前行了数丈,几乎快要迎面撞上江晨一行人,才堪堪停住。
这一举动无疑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江晨现在相信翠衣少女所说的“麻烦”不是信口开河了。
黑衣女子的目光只在江晨面上停留了半息,就转向赤阳。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赤阳?”女子的声音成熟魅惑,略带一丝沙哑,听着别有一番风味。
“是他,西辽城第一高手,你要小心。”后方老管家答道。
“看着很有男人味,不知道是否中看不中用。”黑衣女子语中带笑,丝毫没有面对西辽城第一高手的敬畏,“另外几个呢?你家夫人已经恢复原貌了,不给她留点情面?”
“不必了,一个不留!”老管家冷冷地道。
“人数比之前说的多了一倍啊,得加钱。”
“如果你请的那个巫咒师足够靠谱,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次行动的必要!”
“他怜香惜玉嘛,没办法,男人都这样。”黑衣女子翻身下马,“上次归上次,反正这回得加钱。”
她这副口吻,好像把西辽城最强武士当成了插标卖首的杂鱼一般。
赤阳并未因此而发怒。他谨慎地打量眼前的女子。
即使不知道赤阳身后站着的翠衣少女就是「桃花刺客」,但这女子既然清楚赤阳第一高手的身份,还敢有如此大的口气,定然也是一位接近了「玄罡」等级的强者。
世人只道六阶「搬血」便是武夫体魄的极限,却不知山外有山——
六阶「搬血」之后,就有一大关隘,号为「生死玄关」。
跨此关隘者,便成七阶「玄罡」,踏入“上三境”的超凡领域,脱胎换骨,身具护体罡气,百毒莫侵,邪祟难近。
而这「生死玄关」,是横亘在“中三境”与“上三境”之间的巨大鸿沟,仅凭淬炼肉身是无法跨越的,必须以三教法门为辅,或修道法,或炼神通,或怀一口浩然气,明心见性,才有冲击玄关的可能。
每一位「玄罡」强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物,寻常人见上一面都难上加难,如今竟然连续出现两位,让人不得不感叹际遇的神奇。
“福伯!原来是你害我!”贾夫人咬牙切齿地喊道,“谁指使你的?”
老管家目光低垂,没有看她,低声说道:“夫人,很抱歉,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平时待你不薄……”
“夫人,伟大的爱情需要伟大的牺牲。”老管家叹息道,“你若真为老爷着想,就请安心在此长眠吧!”
“是四爷?不,不可能!”
“老爷还念着你,但有更适合的人等着他。他们俩才是真正的爱情!”
“是谁?哪个贱人想拆散我们?”贾夫人浑身发颤,指着老管家,牙齿几乎咬出血来。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多说无益,丁姑娘,请动手吧!”
这一声“丁姑娘”却让赤阳心中一动,朝黑衣女子喝道:“丁晴!你是红缨猎团的「魔剑」丁晴!”
红缨猎团是西北一带最顶尖的大猎团,正副三位团长皆是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风头直追天下最强的晨曦猎团。但他们很少来西辽城这种边境城市活动,这位「魔剑」丁晴也算是红缨猎团里的实权人物,为何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此处?
“不错,是我。”黑衣女子右臂一抬,手上已多了一支剑。
三尺长剑,剑锋如一泓清水。
“赤阳,听说你号称西辽城第一高手,别让我失望!”
素手弹在剑锋上,发出“嗡”的一声清吟,黑衣女子欺身向前,手一探,剑锋瞬间幻化出百十道光影,圈住了赤阳所在的方圆。
赤阳亦不复多言,以双剑迎敌。
一剑截断百道光影,一剑匹练一样飞射向丁晴眉心。
“好!”丁晴的动人嗓音伴着剑风飘来。
她的剑一刺一挑,与大剑在半空交击,身前立即迸出了一蓬火花。
“嗤嗤嗤——”
赤阳一剑无功,另一剑紧随而至,挟裹着血色雾气,如燃烧着火焰的狂龙,直劈丁晴脑门。
丁晴手腕一伸一缩,剑芒一吞一吐,剑上碧色光华一明一暗,嗡地弹开一片剑网。
火星噗噗噗的几乎同时在两人之间一连串地爆开,恍如空中突然放了一场焰火。
人与剑在焰火中交织离错,骤合骤分,两个就在正午的艳阳之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两道寒光拧成一片血色旋风,外人难辨高下。
江晨只觉目眩神驰,难以看清场中战况,突然只听得耳旁一声轻笑,左肩已搭上了一只白嫩的玉手。
“晨哥哥,玉佩交给我来照顾吧!”
“小丫头,你——”江晨又惊又怒,待要挣扎却发现已然动弹不得,“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人家本来就不是好汉。”翠衣少女嘻嘻一笑,“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是说,愿意成全贾夫人他俩的爱情吗?”
“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有赤阳守着你,我找不到机会,当然要把话说得漂亮点。现在不一样了!”翠衣少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爱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哪有玉佩来得实在!”
江晨急道:“难道你忍心看着贾夫人和贾四爷被生生拆散,有情人阴阳两隔?”
“唔……”翠衣少女一根手指无意识地勾划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破镜重圆的美好结局固然让人羡慕,但仔细想想,那种功亏一篑,眼睁睁看着爱情破碎的苦涩滋味,其实更加回味无穷哩!”
第24章 御风咒
“你这家伙——”江晨发觉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好歹也是《英杰榜》上响当当的人物,怎能说话不算数?就不怕下拔舌地狱吗?”
翠衣少女呵呵冷笑:“人死如灯灭,气化清风肉化泥,地狱或者天堂,又有什么两样?”
突然只听得前方一声清脆响亮,正在交战的那两名剑客骤然分开,一道血红的人影挟狂风冲出,势若奔雷地朝这边撞来。
“酒有清浊,人分善恶!如何没有两样?”
伴着赤阳粗豪嗓音而来的,是两把浸染了浓郁血色的长剑。
几乎就在一阵凄厉的破空声响起的同时,那血色的剑气已蔓延到了翠衣少女眼前。
翠衣少女刹时生出一种玄妙的错觉,如同置身于翻腾的血浪之中,无数个潮头打来,要让她被这片血红吞没。
“不要命了么?”翠衣少女哼鼻笑几声,挟江晨飘然后退的同时,抬手轻轻一拨,就将那气焰滔天的血浪消弭于无形。
“好身手!”赤阳高大魁梧的身躯从血浪中踏出,双手再举,巨剑化作一片暗红色光华,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了翠衣少女周身,阳刚暴烈的气势压得翠衣少女的呼吸微微一窒。
翠衣少女咬着嘴唇,拽着江晨飘身后退,在剑浪的空隙下不断躲闪,地面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赤阳的攻势一发动就达到巅峰,后招仿佛无穷无尽,暗红倾洒,一浪接一浪的剑影冲翠衣少女奔涌而来。
翠衣少女的身形飘逸轻盈,然而毕竟带了一个累赘,不时得伸手弹指,将有些避无可避的剑气一一弹开。
她一时间竟无暇开口说话。
她手中提线木偶般的江晨也于此时找到机会,趁她一个换气的空隙,伸手摸到了怀中一张符咒。
——晨曦猎团酒肉和尚,董无垢的《金刚咒》!
此咒一发,顿见无数金色“卍”字梵文自江晨怀中飘飞而出,交织如绫罗,围着他串了一圈又一圈,直将他整个身躯都包裹在金色光芒之中。
翠衣少女的手掌也被一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力推开,娇躯踉跄几步,险些被暗红色剑影击中。
幸赖她身躯柔韧异常,肢体弯折成常人难以想象的幅度,险之又险地避开几道擦身而过的剑气,闷哼一声,一连退出七八步,才重新挺直腰肢,阴柔冰冷的杀气如水银泻地般洒出,无声无息地缠上了血浪之后的那道魁梧身影。
“有意思……”
“可惜!可惜!”魔剑丁晴的身形从另一侧逼近。
刚刚赤阳的那一轮狂攻,也让这位目空一切的黑衣女子暗暗心惊,消去了小觑之意,决意全力出手。
除去七大世家之外的俗世江湖,没有任何人敌得过两位玄罡强者的前后夹击。纵然是西辽城最强武士,也绝无一丝生机!
仅是两股玄罡气息的压迫,就已让赤阳的呼吸变得急促。
赤阳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喝道:“小江,你带贾夫人先走!”
“走得了吗?”翠衣少女冷冷一哼。
她随手一挥,也不见有暗器洒出,遥隔五六丈外的两匹马却无声无息地瘫软倒地。
马背上的贾夫人惊叫着摔下来,幸好江晨赶去及时,扶着她平稳落地。
下一瞬,翠衣少女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们眼前。
“晨哥哥,交出玉佩,我保你们两人的性命。”
江晨微微喘息着。
他周身仍有《金刚咒》护持,二十息的时间内,可抵挡玄罡高手全力攻击。
方才那几下奔逃,已耗去了十二息,剩下的时间已不容许他跑出多远,何况还有一个贾夫人需要照顾。
江晨伸手摸向怀中仅剩的另一张符咒。
——晨曦猎团咒法大师,阿莫的《御风咒》!
随着符咒发动,一团无形之风自江晨脚下升腾,将他缓缓托起。
但旁边贾夫人的一条胳膊已绷紧吃痛,江晨无奈之下,只得将贾夫人打横抱起。
“贾夫人,失礼了。”
贾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在江晨怀里脸色如常:“无妨,事急从权。少侠只管放开手脚。”
她心里暗暗吃惊,这位少侠究竟是什么来头,所施展出的两张符咒,每一张都价值连城。自己在西辽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连见都没见过。
不过,躺在这位奢遮的少侠怀里,还真是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贾夫人虽然神情如常,脸色却愈发娇艳了几分。
“晨哥哥,你的把戏还真不少。”翠衣少女摩挲着纤柔的手腕,缓步逼近,“就算有《御风咒》,你又能把贾夫人带到哪里去呢?再逃一百里,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只要坚持到赤阳打赢就足够。”江晨沉声道。
“天真,天真!”翠衣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就算赤阳侥幸打赢了那个女人,也根本来不及救你,他绝对快不过我!等他再找过来的时候,你们早就被我吃干抹净了,明白吗?别浪费时间了,这样大家都省点力气。”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江晨周身的金光缓缓消散,他转头开始寻找逃跑的方位。
“哼哼,不见棺材不落泪!”翠衣少女循着他目光望去,“区区一个《御风咒》,能跑出多远?五十丈?一百丈?就算——”
她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一顿,视线飘向遥远之处,“等一下,那个方向你不能去!”
“你说不能去,我偏要去!”
翠衣少女正色道:“那个方向八十丈外有一道「空间裂缝」,你若是撞上去,必定死无全尸!”
她所说的「空间裂缝」,乃是分布在幽冥森林里的大大小小的世界缝隙,通往未知的虚空,肉眼难以察觉,一旦碰到就必死无疑,任你多么强悍威武,都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西辽城之所以成为人类领土的边界,并非因为其西边的幽冥森林潜藏着各种妖兽、毒虫、瘴气、变异的草木……这些东西固然危险,但对于上规模的精锐军队而言不值一提。真正的原因,就在于那里面数不胜数的「空间裂缝」,无形无影,肉眼难辨,人类触之即死,纵然千军万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江晨当然也听说过「空间裂缝」的可怕,可这里只是幽冥森林的边缘地带,离神弃之地更遥不可及,出现「空间裂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何况从桃花刺客嘴里说出来的话,无疑要大打折扣。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江晨冷笑两声。
“别走!我不为难你了,你不能去那边……”翠衣少女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焦急之意。
“谁信你的鬼话!”
冷冷地拒绝翠衣少女的挽留,江晨将贾夫人抱稳,在周身金光完全消散之前,操控着风团徐徐转向,托着两人朝西飘浮而去。
翠衣少女目送两人远去,并不追赶,脸色颇为复杂,似乎带着些许怅然,又兼有几分后悔。
良久,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唉,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可怜的小淫贼,我会怀念你的……”
第25章 虚空裂缝
御风而行的感觉,听起来很美好,但对于一个并不精熟于此道的门外汉而言,惊吓的感觉更多一点。
两侧的树木飞速后退,耳畔风声呼啸,贾夫人死死抓住了江晨的胳膊,闭着眼不敢睁开。
不时有“噗嗤”“咔嚓”的响声接连响起,那是前方挡路的树木被风团撞开绞碎的动静。
江晨干脆放开了对方向的控制,任由风团横冲直撞。此时的速度达到了他平日全力奔行的十倍以上,以他的修为早有目不暇接之感,也根本无力控制。
才过了几息,也不知冲出了多远,前方视野突然变得开阔。江晨心中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有个声音正在呼唤他前去。
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正遥遥举杯,邀请自己过去开怀畅饮。
但这种毫无缘由的异感,反而让江晨心生恐惧——他第一次出门游历,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交过朋友!
这种召唤,好像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无需甜言蜜语即透出无与伦比的诱惑。
江晨猛然惊醒——
这是恶魔之音!
这是诱惑之语!
这是死亡丧钟!
风声响在耳畔,不像是寻常的音调,沉闷而压抑,竟似如大洋深处的暗流漩涡,都流灌向某一个深渊入口……
鬼门关已在眼前洞开!
江晨感知到了那无法描述、无法形容的可怕之物——果然是「空间裂缝」!
距离不过十丈,对于急速前进的风团来说,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来不及生出后悔、懊恼等情绪,江晨心念电闪,只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把怀里的贾夫人奋力甩向一旁。
紧接着,他就被风团挟裹着,一头撞入「空间裂缝」之内。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那团喧嚣呼啸的狂风,和狂风中的人影,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肉眼难辨的灰暗空间内。周围的景物急剧扭曲,江晨来不及做出任何挣扎,就已被吞噬一空,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下一刻,被丢出去的贾夫人摔落在草地上,连续翻了几个跟头,摔得头昏脑胀,好半晌才晕晕乎乎地爬起来。
“这是……哪里?江少侠?”
贾夫人妙目顾盼,四周空无一人,方才还抱着她的年轻少侠不知去了何方。
她呆滞半晌,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才确认了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事实。
“难道,那位姑娘说的「空间裂缝」,是真的?”
贾夫人打了个寒战。
故事中的可怕传闻似乎就在眼前变成了现实,年轻少侠的突然失踪又是如此诡异,贾夫人越想越怕,忙不迭地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
……
上古时代曾有哲人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江晨此刻就在深渊中,凝视深渊。
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破碎世界。
阴阳无序,五行错离,四方上下皆无意义。任何有形有质的物事,若无玄法庇护,都将被分解为原始的微粒。
江晨睁大眼睛,只看到一片斑驳的混乱的色彩,明暗的线条在虚空中扭曲舞动,纠缠盘绕,变幻流转。
但他已经知道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召唤的来处了。
——那并非深渊的诱惑,也不是死亡的丧钟,而是他本命神通的共鸣!
江晨好像失去了形体,感受不到四肢、五识,灵魂陷在虚空中,无处能动弹。
但他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就如鱼游深水、鸟行高空,又似回到了母胎,虽不能动弹,却懒洋洋的无比舒服。
对常人来说,这里是深渊,是绝地,是无生裂缝,是九罭虚空,是寂灭归墟,是森罗幽冥。
但于江晨而言,此乃大道根源、极乐净土。
承阴阳混元一气。
凭五行浑然天成。
大盈若冲,抱朴归元。
守拙含真,清静自然。
无欲无忧中,江晨窥见了那“遁去的一”。
他心生一念,眼前的世界便开始变换模样。
错综复杂的线条交叠在一处,斑斓色彩在眼前凝聚成形,缓缓变化,编织成了一幅幅画卷。
每一个画面,都是狂风呼啸,浊气氤氲,草木簌簌,枝叶零落——像极了江晨御风而来时看到的最后一幕。
这些画卷并不完整,有的甚至像打碎了的镜片一样支离破碎,但将这一幅幅画卷拼凑起来,就构成了江晨跃入空间裂缝前的方圆世界!
江晨悬浮在无数画面包围的虚空之中,初次见到如此瑰丽离奇的景象,顿时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一阵风刮来,画面化静为动,远处层林如浪涛般摇曳。
江晨回过神来,心中生出某种明悟,身体微微一展,恰到好处地踏在虚空世界的某处无形支点上,如同揭开了幕布的一角,整个身躯都钻入了画中。
一刹那的晕眩后,他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踉跄奔出几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正是御风而来的最后一处地点。
回来了!
我从深渊回来了!
这里是鲜活温暖的人世间!
江晨抬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我竟然活下来了!”
转身回望,后方竖立着一道灰色缝隙,隐隐透出虚空的景象。
江晨赶紧站远了几步。他知道,若非自己身怀神通,此刻恐怕已经在「空间缝隙」中粉身碎骨。
但也正因为大难不死,又在九罭虚空中窥见了本命神通的一角,他此刻才能凭肉眼看见这道缝隙。
他闭眼内视,体会着识海中强盛澎湃的神念,发现它已经不知不觉地跨过了三阶关隘,得以照见本源,势如破竹地抵达了炼神四阶「通灵」之境!
云梦天下,修行法门大致可归为三类:武者锻体;修士练气;神通者炼神。
三种修炼途径各有其精妙之处。
——武夫锤炼肉身,修炼武技,练至十阶,肉身成圣,称作「武圣」,可一剑断江,一拳灭城。
——练气士沟通天地之炁,修习符咒法术,十阶之后便合道成仙,称作「人仙」,可呼风唤雨,颠倒阴阳,移山填海。
——炼神者淬炼神魂,修行神通,十阶便称为「大觉」佛陀,一念之间,遍观三界,通天彻地,朝游北海斩蛟,暮至苍梧屠龙。
三种修炼途径并无高下之分,练到极致,皆可超凡入圣,成为绝世强者。
除了这三种修炼途径之外,广袤无垠的云梦天下还存在其它一些冷僻的修行法门,但由于太过罕见,不为世人所熟知。
江晨三者兼修,原本的境界是锻体二阶「蜕皮」、练气三阶「洞源」、炼神三阶「禅定」。
全都处于“下三境”的水平,但三种体系相结合,倒也勉强能与“中三境”的高手一战。所以江晨常以“半个高手”自居。
其中炼神一道最是艰险难测,难寻名师指点,也无典籍可查,江晨不敢冒进,已心生动摇,曾打算转修练气之道。
没想到今日死里逃生,竟让他一举突破神通关隘,抵达“中三境”的四阶「通灵」之境,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一步,虽只提升了一境,却跨越了“下三境”到“中三境”之间的瓶颈,意义巨大!
从此以后,江晨就能昂首挺胸地说,本少侠也是“一个高手”了!
举目四顾,江晨发觉自己对于周围环境的把握更为精细了,仿佛附近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与自己建立了一种冥冥间的联系,有一种耳清目明之感。
这并非是因为肉体眼力的增强,而是缘于神魂感知的提高。
花有花灵,草有草灵,树有树灵。
所谓炼神四阶的「通灵」之境,便是跟四方精灵建立了一种无形联系,双方的每一次沟通都能得到反馈。
所以原本肉眼难辨的那道「空间缝隙」,如今已瞒不过江晨的感知。
许久,江晨平复下心情,望着远处被「御风咒」吹得狼藉的树丛,心思回到现实中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在虚空中度过了多长时间?’
‘赤阳他们打得如何了?’
附近不见桃花刺客的踪影,也没看到贾夫人的身形,这让江晨怀疑战斗是否已经结束了。
无论如何,他得回去看一眼,无论这场赌局是胜是败,他需要知道结果。
江晨迈步往回赶,不多时,听见前方遥遥传来兵刃交击的碰撞声,他精神为之一振:战斗还没有结束,一切都来得及!
倘若桃花刺客不知道本少侠“死而复生”,本少侠便可伺机而动,作为一招奇兵,出其不意地改变整个局势!
江晨不敢贸然靠近,默运隐匿之法,收敛了气息,放轻了脚步,如同黑夜中的灵猫一般,连身形都藏入婆娑树影的缝隙间,悄然无息地绕到另一侧,缓缓欺近了战圈。
他自知武技低微,无法插手赤阳与魔剑丁晴的战斗,所以将目标瞄准了另外一人——在战圈二十丈外观战的贾府老管家。
第26章 决胜赌局
贾府近段时间一系列的变故,背后都少不了这位老管家的身影,魔剑丁晴也是受他委托出手,只要控制住他,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只是……
江晨心中略带几分不安。
怎么没看见桃花刺客?她没在这里观战吗?亦或是,她独自去追捕贾夫人了?
江晨视线巡游,将战圈附近的隐秘之处都搜寻了一遍,一无所获之余,心中泛起一阵不祥之感。
“嘻嘻,晨哥哥,你在找我么?”娇脆的笑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明明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不好好珍惜,又一个人跑回来,是舍不得人家吗?”
江晨的心随之沉下去,缓缓转过身,看到那个自己苦寻不得的明艳翠影就俏生生站在眼前,嘴里不由有些发苦。
“能够活着从「空间裂缝」中走出来,晨哥哥的本事很让人吃惊呢!”翠衣少女背着双手,一脸新奇地围着江晨打转,“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种奇迹。”
“你刚才一直跟着我?”江晨的视线随着她脚步缓缓移动。
“当然,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本来还想给你和那块漂亮玉佩举行一个简单的超度仪式,念段经送朵花什么的,结果又看到你活着出来了。”翠衣少女抬起手,将一朵小白花晃了晃,“好不容易才摘到这朵花,好可惜哟。”
“不可惜,你先拿着吧,一会儿大概用得上。”
“喔?”
“只不过不是给我——”
这句话没有说完,江晨倏地动了。
他脚下一点,身子骤然后倾,想要避开翠衣少女伸过来的那只手掌。
那手掌白皙无瑕,如玉石雕刻而成,线条优美,姿势如同抚摸情人一样轻柔妩媚,却远远快过江晨倾尽全力的加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完美无瑕的手掌贴近了胸膛。
如果换成半刻钟之前的江晨,绝对不可能躲开这一掌。
但此时的江晨,已绝非半刻钟之前能够相比。
就在这手掌即将碰上他胸膛、而他的身躯也即将失去平衡的这一刹那时光里,极度的紧张让他心中某个念头化作实质宣泄出来。
整个世界刹时静止,继而分割出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自江晨眼前一晃而过,围绕纠缠,就构成了这整个瑰丽多彩的人世间!
他身躯后仰倾斜的动作,正恰好投入到某一卷飘来的画面中,脚下轻轻一踩,踏在无形无质的虚空支点上,当即远离了翠衣少女手掌伸来的那幅画卷。
江晨转过头,迎面又是一幅幅新画卷飘来,他眼中光芒一闪,视线望穿了无数虚幻迷离的色彩,于此刻窥见了那隐于万画之后的人间界的真实景色!
踏足无形支点,越过九罭虚空,他的身形再度凝实,出现在另一处空地上。
此时他离老管家的距离还有五丈!
而怔在原地的翠衣少女,也已被他甩开五丈!
这一招,可唤作「空间跳跃」,能够跨越虚空,瞬间移动一小段距离,是江晨在虚空裂缝中领悟的四阶神通,本来还不够纯熟,情急之下被江晨施展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幸运。
但来不及生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江晨脚下奋力一蹬,如离弦之箭朝老管家射去。
同样是五丈,翠衣少女的速度,绝对远胜江晨。若不趁她愣神之际先行一步,这场龟兔赛跑的结果将毫无悬念。
“缩地成寸?”娇艳的唇瓣里吐出四个字来,翠衣少女面上不掩惊讶之色。
这时候江晨已冲到老管家面前,探手抓向其脖颈。
翠衣少女似乎已经完全赶不上了,只要江晨抓住老管家,就能赢得这场赌局!
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老管家眼中闪过森然的冷意,胖乎乎的手臂往上一格,正撞上江晨伸来的右手,不仅化解了其攻势,还将江晨身体撞得歪向一旁,半条胳膊都开始发麻。
江晨的心情再度下沉——没料到这个一脸憨态可掬的胖子不仅会武技,而且是个高手!
虽不确定老管家是三阶「易筋」还是四阶「淬骨」体魄,至少比二阶「蜕皮」体魄的江晨要强很多。
江晨脚下轻轻一蹬,堪堪稳住身形,便见老管家肥胖的躯体以与之不相称的敏捷扑压过来,掌风刮得江晨的脸面微微发痛。
“小子,你选错了对手!”老管家阴沉的笑声伴着铺天盖地的凶猛攻势响在江晨耳畔。
江晨左躲右闪,不敢硬拼,只以小巧腾挪的功夫与之周旋。转眼间便过了数十招,他不仅没有找到半点以柔克刚的机会,反而被老管家压得内息如沸、气血翻涌,好几次险些被击中。
江晨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本来也考虑过老管家可能会一些粗浅武技,但没想到其真正实力竟强悍至此,不但力量强横,招式之精妙也不在自己之下。
身后的压力越来越重,江晨知道翠衣少女正在向这边走来。
这是一个要命的时刻,江晨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最后下定了决心,看向老管家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原本,他并不打算动用那一招,然而事态之紧急,已容不得他选择。
江晨右手泛起淡淡的银白色光晕,面对老管家击来的一掌,这回没有选择躲闪,而是朝对方气势最锋锐的那一点撞去。
空气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漫卷过老管家递来的手掌。
伴着一声惨哼,血花迸射。
老管家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似乎连骨头都被绞成了碎末。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老管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力量明明远在这小子之上啊!
看到他的惨状,江晨心中怜悯的情绪一闪而逝。「空间扭曲」一旦施展,非死即残,江晨出招时已有觉悟。
四阶「通灵」境界的神元加持的「空间扭曲」,威力比之前更强,绞杀得更为彻底。
趁老管家吃痛之际,江晨脚腕一扭,身子向前一倾,晃过老管家左臂,绕到其身后,手肘重重撞在老管家后心脆弱部位,老管家偌大身躯当即倒地。
这一照面的交手也让江晨耗尽了力气,他顾不得喘息,一只脚踏在老管家胸口,提气凝声,朝不远处交战的两道人影喊道:“住手!”
赤阳和魔剑丁晴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顶尖高手,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丁晴好几次想要赶来援手,都被赤阳拦住。
眼看着自家雇主失手被擒,倒在血泊中,丁晴恨恨地冷笑几声,格开巨剑飘离战圈,眼神阴森地瞅向江晨:“倒是小瞧了你这小白脸!”
第27章 同去同归
江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平复下几近逆乱的内息,朝丁晴露齿一笑:“其实不管你是否小瞧我,有桃花刺客在此,你注定完不成任务。”
“桃花刺客?”这个名字无疑如雷贯耳,连丁晴这样的高手也不禁变了脸色,视线朝翠衣少女面上移去,“她?”
丁晴见识过翠衣少女的身手,知道这小姑娘看似柔弱,实则深不可测,若说她就是「桃花刺客」,倒也不是没可能。
丁晴看向翠衣少女的眼中,顿时带上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就算在“上三境”高手之中,「桃花刺客」也是极端危险的存在。
翠衣少女撇了撇小嘴:“晨哥哥,你又在唬人了!丁姐姐,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桃花刺客呢!”
丁晴眼神动了动,似乎领会到了翠衣少女传达过来的某种讯息,脚下悄然往前迈了半步。
江晨冷然道:“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把这胖子杀掉!”
说着,他脚下发力,在老管家胸膛狠狠一踩。
躺在血泊中的老管家也是硬气,明明右手都伤成那样了,仍强忍着不吭声。
但江晨紧随而来的一脚踏在老管家胸口脆弱处,让他的呼吸抑制不住地浊重起来。
丁晴视线从老管家身上一掠而过,轻哼道:“你以为用他的命就能要挟我?”
“他是你的雇主,雇主死了,你再动手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江晨脚下的老管家张大了嘴,伴着粗重的喘息,艰难说道:“尾款……去找甘小姐……她会给你……”
江晨的眼神一动:“果然,那位甘小姐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吧?”
老管家脸部肌肉因疼痛而抽搐不止,咧嘴挤出了一个扭曲难看的笑容:“我是个老蠢蛋,但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哪怕为此背叛贾四爷和贾夫人,拆散一对真心相爱的有情人?”
老管家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嘿嘿冷笑:“嗬嗬嗬……你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吗?如果不是青冥殿的「痴情咒」,老爷又怎会对她爱得死去活来!咱们家的夫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青冥殿!痴情咒!”
江晨心头一震。
他听说过青冥殿的名头,其殿主号称「诸天之行者」,是十阶「大觉」佛陀级数的大能,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擅于操纵人心,玩弄众生于股掌之间。
而老管家口中的「痴情咒」,一听就是精神控制类的法术,凭贾四爷一介凡人,只怕很难抵抗。
至于贾夫人的性情……
虽然在贾四爷和贾府下人的口中,贾夫人是个高贵优雅的女子,但从洞穴里那么多尸骸来看,她又何尝不具备杀伐果决的狠辣心肠?
她干出下咒这种事情,江晨虽觉惊奇,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江晨只是感慨,贾夫人和甘小姐这对姐妹,一个给丈夫下咒,一个用巫术将亲姐姐变成了怪物,真不愧是一家人!
“可怜,可怜!”翠衣少女啧啧感叹,“原来那么美好动人的爱情,只是咒术控制下的一场骗局么?”
她微仰起头,俏丽的面上似乎蒙上了一抹惆怅之色,“这场虚假故事里的人们,又是为何而喜,为何而悲呢?”
江晨低头看着老管家痛苦扭曲的面容,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算了,没工夫向你说教,你让丁晴退下,然后跟我们一块儿去见贾四爷吧!”
老管家喘息声越发粗重,胸腔像风箱似的急剧起伏:“丁姑娘,委托改变……”
丁晴轻哼一声,盯着江晨的双眸中,凶光并未退却。
老管家断断续续地道:“我家夫人……拜托你……杀了她……”
话未说完,他嘴角溢出一股紫黑色的血,瞳孔就此涣散。
江晨连忙挪开脚,蹲下身去检查老管家身体,发现已无半点生机。
“他……他怎么……”江晨看着老管家死不瞑目的双眼,大为诧异。
老管家虽然被废了一只手,又被自己踩了几脚,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掉吧?
“跟你无关,他藏了毒药,早就有了赴死的准备。”赤阳拍了拍江晨的肩膀,然后抬头望向丁晴,“看来咱们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丁晴发出一声轻笑,随手将剑归鞘,姿势风流写意。
“可惜还未分出胜负。”她挑了挑眉毛,即便蒙着面巾,也透出一种别样的魅惑,“赤阳,你很强壮,我很中意你,下次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切磋。”
赤阳打了个哈哈:“不必了,丁姑娘的剑法,我自愧不如。”
丁晴也不勉强,转而看向江晨:“小子,你也不错,我记住你了。”
江晨仍在失神,只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丁晴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到时候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任我摆布。”
江晨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上马离去,耳后听见翠衣少女发出几声低笑:“江湖风传魔剑丁晴水性杨花,风流放纵,像你这样的童男子如果落到她手上,呵呵,你说她会用什么邪门的手段对付你?”
江晨本还对丁晴最后那句话迷惑不解,听见翠衣少女的嘲笑,脑海里顿时慢慢铺开一幅奢靡不雅的画卷,咽了一下口水:“那真是太可怕了。”
翠衣少女哼笑:“你好像还挺期待呢。”
三人寻到了不远处徘徊的贾夫人,一同往北,返回西辽城,径向贾府。
日头渐斜。
白石街,贾府。
被仆人搀扶出门的贾四爷一眼看见贾夫人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甩开仆人的手臂狂奔过来,却因脚步虚浮,一个趔趄滚落台阶。
贾夫人也是满含热泪,冲上前扶起贾四爷,两人相拥而泣,旁观者无不动容。
而本该出来迎接姐姐的甘小姐,此时却不见踪影。
待缓过情绪,贾四爷迫不及待地倾诉衷肠,在贾夫人提醒下,又对赤阳三人千恩万谢,令仆从取来酬金,又盛情邀请三位大侠共进晚餐,被赤阳以“不打扰贤伉俪团聚”为由婉拒了。
在贾四爷没口子的感激和挽留中,三人辞别贾府,在赤阳的主持下,商议划分酬金。
除了说好的五千两酬金,贾四爷还额外赠送了两千两赏金表达谢意,一共七千两银子,也算一笔不菲的巨款。但赤阳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其中五千两拨给了翠衣少女,算是赌约中说好的“买命钱”。
剩下的两千两,赤阳从中拿出一千两,分给江晨。
江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银票。
赤阳手上的银票只剩下一千两,他又从中数出一半,递给翠衣少女。
这一举动,就连翠衣少女都感到惊讶。
不过她没有推辞,笑呵呵地欣然收下:“来回跑了几十里路,是挺辛苦的呢,皮肤也晒黑了,其实挺不划算。”
第28章 致命惩罚
“还不是你自找的!”江晨不忿道,“如果没有你捣乱,我们早就带着贾夫人回来了……”
赤阳摆了摆手掌打断他,对上翠衣少女的视线,认真地道:“多亏了姑娘在旁边,魔剑丁晴心存顾忌,所以放我们一马,这五百两是你应得的。”
翠衣少女似乎毫不知脸皮为何物,立即得寸进尺地道:“既然是我救了你们一命,这五百两是不是少了点?算算你西辽城第一高手的身价,两千两全给我也远远不够啊!”
“喂,你别太过分!”江晨怒道。
赤阳表情平静:“如果五百两不够,那么,你想要多少呢?”
“那我得好好算一算,你的命,还有晨哥哥的命……”翠衣少女的视线飘到江晨脸上,“要是用银票来衡量,好像有些瞧不起人。这样吧,就让晨哥哥陪我几天,伺候我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就当是报了救命之恩,如何?”
江晨道:“你想都别想!没门儿!”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本来还想送你一场造化的……”翠衣少女摇摇头,转身离开。
“我不稀罕!”
“送上门来的机缘,你却不懂珍惜……”伴着幽幽的叹息,翠衣少女渐行渐远。
江晨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手臂上的血痕,忍不住问道:“那十二个时辰的诅咒,也不作数了吧?”
“诅咒?你被谁诅咒了?那还真是老天开眼!”翠衣少女没有回头,江晨却能想象出她嘴角嘲弄的笑容。
江晨急道:“难道不是你搞的鬼?”
“当然不是。我才不会玩那种低级无聊的把戏,亲自动手不是更有趣吗?”
江晨心头霎时凛然,浑身生出一股寒意。
他一直以为,制造手臂上那道血痕的是翠衣少女,所以只要提防住她,就不会有事。
可现在翠衣少女矢口否认,局面刹时变得诡异起来。
江晨相信「桃花刺客」不至于说谎欺骗自己,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现在离那十二个时辰的期限,没剩多久了吧?
赤阳望着翠衣少女即将消失在巷子口的身影,沉声道:“那个赌约的承诺,还望姑娘遵守。”
“放心……”翠衣少女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只有两字随风飘来。
江晨同样望着巷口,好半晌,才道:“丁晴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管贾夫人了吗?”
他倒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贾夫人的安危,只是想找个理由继续跟在赤阳身边,希望能借助赤阳的旺盛血气消弭诅咒。
手臂上的血痕仍在隐隐作痛,江晨有一种预感,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如果桃花刺客没有说谎的话,那个配阴婚的女鬼,很可能会在今夜找上门来!
现在天色已晚,人间阳气已衰,再去找女鬼的麻烦已经来不及了,攻守易位,只能另想办法。
如果本少侠寸步不离地跟着赤阳,总不能当着赤阳的面凭空失踪吧?
等了一会儿,不闻赤阳的回答,江晨转头看去,赤阳的面孔背着西斜的阳光,幽暗而沉默,仿佛一尊凝固的石雕。
良久,赤阳缓缓开口:“那些洞窟里的尸体,都是贾夫人邀请的‘客人’,她残忍地杀害了他们,理应接受惩罚。”
江晨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重新闭上了。
赤阳说得没错,贾夫人与贾四爷、甘小姐之间的家务事尚且不论,但那洞窟里的几十具尸体,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命。只论心狠手辣这一点,恐怕桃花刺客都无法与贾夫人相比。
本少侠接受了贾四爷的委托,将贾夫人平安带回了贾府,现在委托已经完成,至于甘小姐与贾夫人这对姐妹的恩怨,就让她们自己慢慢清算吧。
只不过我还得再想个借口,继续赖在赤阳身边。
……
日已暮。
贾府后花园里,奇花异卉,馨香扑鼻。尽管女主人近段日子不在,仆人们仍将这里打点得精致典雅。
贾夫人背对斜阳,望着晚风中摇曳起伏的一簇簇花海波浪,怔怔出神。
做了整整一个月的怪物,又突然回到人间,重新成为高高在上的贾府女主人,恍然如梦……
贾夫人散乱的思绪,被一阵轻细的脚步声打断。
她没有回头,用一贯的居高临下的冷淡口吻,问:“找到我妹妹的下落了么?”
“没有。”身后之人回答。
贾夫人并不意外,自家妹妹的执着与隐忍,她岂会不知。
她叹了口气,又问:“青冥殿怎样答复?”
“没见着青冥殿的人……”
“废物!怎么回事?”贾夫人含怒转身,瞪向身后之人,突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后退两步,变色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站在她前方三步外的,并不是她派出去的仆从,而是午时在丛林里遇见过的黑衣女子——魔剑丁晴!
“怎样,我模仿小红说话的语调,是不是很像,连你也没听出来?”丁晴面巾下的脸庞似乎带着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夫人,你果然很有女主人的威严呢,难怪小红对你怕得要死,怎么都不肯吐露你的秘密。”
“你……你截住了小红?”贾夫人目光四下顾盼,暗中寻找退路。
“是啊,否则现在在这里等着我的,就不是夫人你,而是青冥殿的大法师了。”
丁晴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在贾夫人身上游走,仿佛在寻找下手之处。
“你不该来这里!”短暂的惊讶过后,贾夫人的表情恢复了沉稳,“青冥殿的西辽首座摩勒大法师与我相交甚好,他听说我回家的消息,定会前来探望,或许他此刻已经在门外了。”
丁晴眨了眨眼睛:“你是在提醒我,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那么,就给你选一个很普通的、平平无奇的姿势吧。”
贾夫人后退两步,语气多了几分惊慌,少了几分威严:“福伯已经死了,没人给你付钱,你杀我没有意义。”
“难道死人就不能付钱吗?”丁晴轻笑几声,“贾夫人,你对于贵府的老管家,一点都不了解呢!”
贾夫人脸上一片惨白,嗓音微微颤抖:“福伯给你多少?甘露给你多少?我出三倍!不,五倍!”
“来不及了。”丁晴摇头,“他已经死了,我没法再给他退钱。”
贾夫人连连后退,伸手朝怀中摸去,动作却在半途凝固了。
她雪白纤细的颈部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色的血点,原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随着鲜血汩汩流出,渐渐浸染了大片雪白肌肤。
她身子无力地倒下,喉咙里嗬嗬有声,仍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尊贵的身份、如此美丽的生命,竟然就此戛然而止了。
明明刚从变成怪物的噩梦中醒来,跟贾四爷的新生活才要重新开始,却又要堕入另一个噩梦……
下一个噩梦,还会有醒来的时候吗?
……
“老赤!老赤!”
远处传来呼喊声,一个高瘦的人影一溜烟小跑到赤阳面前。
“找了你半天了,到处没见你人影!”那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道,“大团长在找你……有急事,高小姐要见你!”
“高小姐?”赤阳疑惑地摩挲着下巴,“新主顾吗?”
“对,就是曲幽高家的千金小姐,她一定要见你一面,才肯正式雇佣我们!”
赤阳微微动容:“高家的小姐,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身边高手不少吧?她雇佣我们做什么?”
“她想去幽冥森林。”黑衣青年挥了挥手,“具体情况回去你就知道了,咱们快走吧,大团长磨破了嘴皮子才哄她留下,别让他们等急了!”
赤阳刚迈出一步,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江晨:“小江,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双狼猎团坐坐?”
“当然愿意!”江晨巴不得寸步不离赤阳左右。
“哈哈哈,爽快!”赤阳的手掌搭在他肩膀上,“走吧,老哥哥请你喝酒!”
其实就算没有诅咒,江晨也愿意与这个豪爽仗义的好汉结交一番。
倒是那黑衣青年贺文十分诧异,一路都在打探江晨的来历——毕竟赤阳虽然广结善缘,却很少往猎团带人的。这小子能被赤阳相中,一定有过人之处。
第29章 夜半寻人,薛府诡谈
双狼猎团的宅院坐落在城堡西北。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面飘出一个清脆的少女嗓音:“什么西辽城第一高手,摆什么臭架子,竟敢让本小姐等这么久,本小姐一会儿要他好看!”
赤阳脚步一顿,旁边的黑衣青年贺文朝他使了个眼色,轻咳一声,道:“来了,来了!”
推开门,一个窈窕的粉色身影跃入视线,赤阳三人眼睛齐齐一亮,暗赞:好一个娇娇小姐!
那少女一袭华服,贵气逼人,尤其是那一双娇俏灵动的双眼,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可惜如此高贵的少女,此时板着一张脸,满是不耐烦的表情。
听见外面的动静,她翻了翻眼皮,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来,目光从赤阳和黑衣青年身上扫过,落在最后面的江晨脸上,伸手指向江晨的鼻子,重重哼了一声:“西辽城第一高手是吗?你好大的架子,敢瞧不起本小姐!”
旁人皆是一愣,赤阳轻咳道:“高小姐……”
“让开!”少女抬臂一拨,去推赤阳。
然而那只雪白纤细的玉手却好像推在城墙上一般,未能撼动赤阳分毫。
这让少女愈发恼怒,抬脚就朝赤阳踢去,“狗奴才,敢挡我的路!”
赤阳自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又怕她踢坏了脚,便略微侧身闪过。
但高小姐一脚踢空,反而失去了平衡,惊叫一声差点跌倒,幸赖赤阳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可她毫不领情,站稳之后立即嫌恶地挥开赤阳的手掌,骂道:“狗奴才,谁准许你碰我了?”
赤阳尴尬地收回手臂,只听高小姐哼了一声:“一会儿再收拾你!”
就见她气冲冲地从身边走过,径直指向江晨,手指头几乎抵上了他的鼻子:“从来没有人敢让本小姐等这么久,谅你们这些乡巴佬不懂礼数,我也不难为你,你给本小姐磕个头赔个罪,本小姐就原谅你这回!”
江晨一脸懵然:“关我什么事?”
高小姐怒道:“少给我装蒜!要不是为了见一见你这位西辽城第一高手,本小姐才不会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浪费时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赤,赤……”
“你找赤阳?”
“对,赤阳!让一个高贵的淑女等你这么久,难道不觉得失礼吗?”
江晨道:“那你弄错了……”
“你还死不认错!卑贱的乡巴佬,一点礼数都不懂吗?”
一旁的赤阳干咳几声,插嘴道:“高小姐,我才是赤阳。”
他拱了拱手,“没想到高小姐玉趾驾临,怠慢了贵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高小姐一双眼睛霎时瞪得圆溜溜的:“你说什么?你才是赤阳?”
她视线在赤阳和江晨脸上来回打转,一指江晨道,“那他又是谁?”
旁边众人都忍着笑,实在搞不懂她怎会将赤阳认错。
明明从体型、气势等各方面来说,赤阳都是鹤立鸡群的那种。而江晨明显稚嫩许多,正常人一眼都能看出两者的高下。
高小姐听见旁人的私语,涨红了脸,愈发恼羞成怒,喝道:“笑什么笑!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以为块头大就了不起吗?在我们星院,块头大的都是护卫,真正的高手才不会长那么大块呢,懂么?”
接连又是好些争辩的话,什么“正经人没谁这样锻体”,什么“星院十大高手都是翩翩公子”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见高小姐小嘴一扁,眼眶泛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双狼猎团的大团长景峰赶紧喝止众人,帮忙圆场,又令赤阳再三道歉,才算将此事揭过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这位大小姐,猎团众人仍不得歇息,因为明日即将启程前往幽冥森林,需连夜收拾准备。
大团长景峰召集众人,将诸般事项一一吩咐下去,喊到一个叫宋琪的猎手时,却不见回应。
“宋琪哪去了?”
众人左顾右盼,不见宋琪踪影,这时忽有人想起:“宋琪一早出门去了薛府,莫非留在那儿过夜了?”
有人变色道:“薛府最近不是在闹鬼吗?宋琪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
赤阳当即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我去找宋琪!”
“我跟你一起去。”江晨也坐不住了,起身快走几步,跟在了赤阳后面。
倒不是江晨有多喜欢行侠仗义,只不过十二时辰已经所剩无几,眼看距离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他实在不敢远离赤阳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街道上月色暗沉,两旁屋舍檐角峭楞楞如鬼影,加上凉风嗖嗖,顿让人感觉阴森诡异,仿佛有鬼怪在暗中窥视。
江晨开口道:“那个,老赤……”
“小江,你来得正好,你鼻子灵,帮我找找宋琪去了什么地方。”赤阳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根笛子,塞到江晨手上,“他前几天吹过这支笛子,味道应该还在,你闻闻!”
江晨心想你还真把我当猎犬使唤了,接过笛子瞅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你这笛子给多少人吹过?”
“那还真不少!借来借去的,我也数不清楚了。”
“从来没洗过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江晨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着手上这支残留着不知多少人口水渍的笛子,叹了口气:“恕我无能,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嫌脏嘛!现在宋琪下落不明,咱们得赶紧找到他!”
“唉,不是脏的问题,这笛子上沾染了太多人的气息,混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分辨谁是谁。”
“这样啊。”赤阳失望地道,“看来只能先去薛府走一趟了。”
路上,赤阳对江晨说起了最近流传很广的薛府闹鬼之事——
每到半夜三更,路过薛府的人们都会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一阵接一阵,从各个方向都能听见。
这一点,还只是让人们疑神疑鬼,觉得是打更人夸大其词。但另一件诡异之事,则是很多人都亲身证实过的——
薛府附近一带的居民,经常会有人做噩梦,梦见被一个女鬼追赶,醒来之后,发现现实中的手腕上真有被女鬼抓伤的血痕……
赤阳说到这里,注意到江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小江,你怎么了?”
江晨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老赤,你知道平安客栈吗?”
“知道啊,平安客栈就在薛府旁边的那条街上,你在那里住过?”
江晨点点头,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还在渗血的血痕。
“我大概也能证明,薛府可能真的闹鬼……”
第30章 阴神少女
其实江晨心里还有很多疑惑。
他一直以为,那场梦是桃花刺客的恶作剧,因为梦里的“万妖宫主”跟桃花刺客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后来江晨使用神通「虚空之痕」,也恰好追踪到了桃花刺客的身上。
种种迹象都表明,桃花刺客的嫌疑很大。
但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薛府,把江晨前面的猜测全部推翻了。
这个神秘的闹鬼的薛府,把江晨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当然,如果可以选择,他更希望明天白天再来……
忖思间,江晨发现赤阳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对,疑惑地问:“老赤,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赤阳面色凝重,伸出一只蒲扇大手,在江晨肩膀上拍了拍:“你一定要小心!”
“嗯?”
“那些做过噩梦的人,后来都陆续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们是被女鬼抓去配阴婚了,所以不会再回阳世了……”
第二次听说“配阴婚”的传说,江晨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惊慌了,只轻轻叹了口气:“唉,都怪我长得太英俊,让女鬼都把持不住。”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不谦虚!”
“老赤,你觉得我能活过今晚吗?”
“当然没问题。”赤阳在江晨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放心吧,我罩着你!”
江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你可一定要罩住我啊!”
越靠近薛府,灯火越发稀疏。
街道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雾,附近不闻鸡犬之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在黑暗里回荡,愈发显得阴森幽静。
唯有薛府的门前挂着两盏血红的灯笼,犹如异兽的双瞳,远远望去在一片漆黑的屋宅中格外醒目。
江晨走在赤阳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离那两盏灯笼越来越近,在脚下拖出长长的摇曳不定的影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妥的感觉。
江晨脚步一顿,刚想出声叫住赤阳,赤阳恰在此时也停了下来,仔细打量薛府门前的布局。
线条冷硬的石狮旁边,是一棵形状扭曲的槐树,枝杈虬张,如同无数只手臂伸向天空。
而在那槐树之后,有一袭白色的裙角露出来,似乎是有“人”藏在树后面。
江晨自问也不算胆小,但在这种环境下看到那袭裙角时,头皮霎时一麻,心跳仿佛也有微微的停顿。
在他想来,如此漆黑幽暗的夜晚,徘徊于这种阴森恐怖的宅院之前的,七八成可能不是人。
倘若只有江晨自己一个人来的话,看到那槐树后白色影子的第一眼,他肯定掉头就跑。
不过现在有赤阳高大的身躯站在前面,使得江晨不至于过于惊慌,只轻轻拍了拍赤阳的手臂,小声道:“老赤,看那边,槐树后面。”
“看到了。”赤阳摆摆手,示意不要打草惊蛇。
然后他悄悄迈动脚步,无声无息地朝那棵大槐树走去。
江晨本不欲上前,然而一个人独自留在黑暗中的感觉也不好受,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赤阳后面。
随着离大槐树越来越近,槐树后的白色人影也逐渐显露出来,从那窈窕的身形依稀可以辨认出,应该是个女人,或者说,女鬼。
那女人本来背对着江晨,似乎也发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脸来。
江晨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清了她的面孔,才无声地吐了一口浊气。
还好,不是一颗腐烂生蛆的骷髅头,也并非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模样,嘴里也没有吐出长舌。
相反,这是个十分娇美的少女,玉颊晶莹,柔肌胜雪,衣饰发簪颇显贵气,让人一见就生出惊艳之感。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明媚而灵动,仿佛脉脉流淌的泉水,又多了几分星辉般的湛然光泽。
江晨情不自禁地拿她与高小姐做比较——高小姐的眼睛已经十分让人难以忘怀,但与这白衣少女相比,却也略逊几分神采。
那少女站在树下,与周围的景色融合成一幅绝美的画卷,就连那棵枝杈弯曲的大槐树也仿佛温柔了几分。
附近的夜风因少女而变得妩媚多情,黑暗不再阴森,而只是匍匐在她脚下的驯兽。
等等,她脚下……
江晨的眼瞳微微一缩——那少女的脚下没有影子!
他刚要开口提醒赤阳,赤阳已走到少女面前,压低了嗓音问道:“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亦在打量赤阳,毕竟半夜遇到如此一个满脸伤疤的恶汉,任谁都会在心里犯嘀咕。
片刻之后,她面上戒备之色渐渐敛去,轻轻行了个礼,道:“我叫林曦,听说这附近有鬼祟出没,便阴神出窍过来看看。这位大侠也是为驱鬼而来的吧,不知怎么称呼?”
赤阳报上名号,让少女又惊又喜。有这么一位侠名远播的高手助阵,此番薛府之行无疑会顺利许多。
两人客套之时,江晨则在一旁犯起了嘀咕。他对于少女口中“阴神出窍”的说法,是怀着七八分不信的——
江晨曾从古籍看到,炼神之道,分为十阶:
一阶「凝神」,
二阶「融神」,
三阶「禅定」,
四阶「通灵」,
五阶「出窍」,
六阶「御器」,
七阶「阴神」,
八阶「阳神」罗汉,
九阶「无漏」菩萨,
十阶「大觉」佛陀。
练气之道,同样分为十阶:
一阶「聚炁」,
二阶「养炉」,
三阶「洞源」,
四阶「明窍」,
五阶「结丹」,
六阶「采月」,
七阶「吞日」,
八阶「通天」,
九阶全真「返虚」,
十阶合道「人仙」。
而世人所熟知的武夫锻体修行途径,则是:
一阶「锻肉」,
二阶「蜕皮」,
三阶「易筋」,
四阶「淬骨」,
五阶「洗髓」,
六阶「搬血」,
七阶「玄罡」,
八阶「金刚」,
九阶「无懈」,
十阶「武圣」。
无论哪种修炼途径,第七阶都已踏入了超凡领域,号称“上三境”的第一境!
与炼神七阶「阴神」对应的,是武夫七阶「玄罡」、练气七阶「吞日」!
也就是说,这少女自称的「阴神」境界,不逊于「桃花刺客」,也是一位“上三境”强者,放眼天下也是名动一方的人物!
自千年前云梦世界开辟之始,世间就鲜少有炼神之道流传,江晨翻阅无数古籍,摸索至今,也才堪堪摸到“中三境”四阶「通灵」的门槛,其中凶险之处非常人所能想象。
眼前这名唤林曦的少女如此年轻,虽然气质不俗,想必出身权贵之家,但若说她在炼神一道的修为上已达到“上三境”的七阶「阴神」境界,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炼神不比武夫锻体,“中三境”的四阶「通灵」便已凤毛麟角。那些号称可以沟通鬼神、表演请神上身的“大仙”“天王”约莫就在这个境界。而一万个这样的大仙加在一起,也不是一位「阴神」强者一招之敌!
赤阳是纯粹武夫,专修武道,对炼神之道了解不多,虽然觉得“阴神出窍”这种事情比较新奇,却也没有像江晨一样惊讶。他寒暄几句之后,又把江晨引见给林曦。
林曦与江晨互通名姓,似乎看出这少年对自己颇为戒备,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三人商议片刻,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而是循着林曦方才窥探出的缺口,翻墙进入宅院。
赤阳的身手不用多说,翻过墙头没带出一点声息。
林曦亦如鬼魅一般,径直穿墙而过。
江晨身手稍逊,好在也没闹出大的响动,悄悄地翻进了院子。
第31章 薛府秘闻
高墙内花木扶疏,是一个精致的院子,边上还有个小池塘。
三人沿着草丛的阴影,绕过柳树池塘,躲在一处走廊外的阴影中,望着不远处几个巡逻的家丁,悄声商议对策。
林曦看出江晨一路来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戒备之意更超过远处的家丁,虽不说破,却提出分头查探宅院。
这提议正中江晨下怀,他第一个点头赞成。赤阳也没有反对,只说半个时辰后在原处碰头。
江晨目送林曦苍白的身形穿透红墙、悄无声息地没入阁楼深处,愈发坚定了她是个女鬼的判断。
“小江,你信不过她?”对于江晨的小心思,身为老江湖的赤阳自然瞧在眼里。
“嗯,半夜三更的,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在闹鬼的地方闲逛,怎么想都不正常……”
“可惜了,错过一桩大好机缘。”赤阳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屋宅,没有回头,笑叹道,“你的戒备心太强了,会惹恼人家女孩子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不是‘女鬼子’?难道你认识她?”
赤阳转过头来,笑容促狭:“你没看过最新一期的《群芳谱》吗?”
《群芳谱》是好事者对于全天下最漂亮的一群女子之间的排名,江晨当然也有所耳闻。
“听说过,不过上面的美女排名都变来变去的,没怎么注意。老赤,你一把年纪了,居然也看这个?”
“我本来也不看,是贺文那小子老在旁边嚷嚷,我也就顺便瞧了几眼。刚才那位林姑娘,你猜在《群芳谱》排第几?”
“前五?”
“低了,再猜!”
“前三?”
“还是低了!大胆些!再猜!”
“难不成是第一?”
“嘿嘿!然也!要不然怎么说,你小子错过了一桩大好机缘呢……”
赤阳说着,见两名家丁从阁楼前走过,伸手拽了江晨一把。
江晨借力轻轻一跃,两人的身形如微风一般从家丁身后掠过,穿过长廊,融入阁楼旁的阴影中。
两人贴墙靠着,赤阳倾听着屋内的动静,过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这里。”
他指着阁楼后的另一队缓缓行走的巡逻家丁,道:“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去后边。”
江晨无声地点头,又听见赤阳叹息:“可惜慢了一步,很难赶上林姑娘了。”
江晨小声道:“追赶她干嘛?你不会对她有想法吧?”
“我是为你这傻小子可惜!”赤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七大世家的千金大小姐,新晋《群芳谱》榜首,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一睹芳容,你却像避瘟神一样避着人家。”
听他这么一叹气,江晨也觉得有点可惜了。没想到会在这种鬼地方遇到“天下第一美人”,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相机,不然还能拍照留个纪念。
心里惋惜着,江晨嘴上仍硬道:“老赤啊老赤,想不到你一把年纪了,还会被美色迷惑。你就不怕是厉鬼披了一张画皮,专门坑害你这样的男人吗?”
赤阳轻嘿一声,正要打趣几句,忽然面色微变,沉声道:“上去。”
他探手往江晨腋下轻轻一托,两条人影如黑夜蝙蝠一样拔地而起,倒挂在屋檐上,继而缩成一团,完全藏入黑暗。
两人刚藏好身躯,便见阁楼拐角处转出两条人影,迈着僵硬的步子,从他们脚底下走过。
江晨凝目观察须臾,压低嗓音道:“跟着他们,他们身上带着一缕笛子上的气息。”
自从跨入四阶「通灵」之境,江晨对于万物之间的因果联系就把握得更为精确。虽远不及“金风未动蝉先觉”那样至诚前知的境界,但在追溯因果这一方面的本领也是大为增强。
原本需要全力才能施展的「虚空之痕」,如今已能轻松使出。所以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两名家丁身上的淡淡银光,正是曾与失踪的宋琪结下因果的痕迹。
赤阳白天已经见识到江晨这方面的本领,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带着江晨轻飘飘地落下,贴墙跟在那两个巡逻家丁身后。
双方保持十步左右的位置,静默无声地在楼阁间行走。
夜色暗沉,脚步低徊。
行了一段路,江晨悄声道:“老赤,你以前来过薛府吗?”
赤阳点点头:“嗯,一年前来过。那时候薛府还是西辽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薛老爷的身体还很硬朗,只可惜后来新娶了一房如夫人,两位夫人争风吃醋,日夜索取,薛老爷的身体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薛府也自此走向衰落……”
“这么说来,祸根都在那位如夫人身上?”
“也不能全怪如夫人。那位如夫人来自柳家,是‘西辽五虎’之一的「插翅虎」柳如风的妹妹,芳名叫柳若兰,也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子,在出嫁之前就颇有才名,她绣的飞鸟图更是西辽城一绝,有着‘兰心巧手’的美誉。可能就是因为名声太大,才引起了正室薛夫人的嫉妒,嫁过去之后风波不断,时常闹得鸡飞狗跳的,都快沦为西辽城的笑柄了。”
“那就是薛夫人的错了?”
“倒也不能说是谁的错。薛府的家务事,咱们这些外人也不好置喙。”赤阳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才一年的光景,偌大一个薛府就衰败到如此地步……”
“不仅仅是‘衰败’这么简单吧!我怎么瞧着这薛府很不对劲啊!”江晨悄悄朝前方的家丁指了指,“刚才这一路走来,就没看到几个正常人,这两个家丁是人是鬼都不好说!老赤,你还听说了什么风声没有?这么大的家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总会闹出些动静吧?”
“的确有些风言风语,我也不知真假。”赤阳又发出一声叹息,脸色变得有些沉重,“大概是半多个月之前,算算时间,应该是如夫人临盆生产的日子,薛府发生了一些变故,从那天之后,薛府就紧闭大门,再也不与外界沟通。再后来,就传出了闹鬼的风声……”
“莫非……如夫人难产了?死后变成了厉鬼?所以每天晚上才会有婴儿的哭声?”
“不排除这种可能……其实除了婴孩的啼哭声之外,还有一个卖炊饼的贩夫也看见了怪事——最近几天,他每天早上天不亮上街摆摊,薛府的如夫人都会第一个上门来买炊饼……”
“他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如夫人?”江晨皱起眉头,“如夫人何等身份,会抛头露面地亲自去买炊饼?”
“那个贩夫说,他曾经受过如夫人的恩惠,因此一眼就认出了如夫人的身份。只是如夫人像变了个人,十分冷漠,一手给钱一手拿饼就走,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而且一到天亮,她给的那些铜钱就会变成纸灰……”
江晨听得浑身发寒:“这么说来,如夫人八成是已经死了,变成了鬼魂。”
“唉,她是个苦命的女子。”
江晨也跟着叹了口气:“她就算死了,还是放不下孩子,担心孩子挨饿,所以每天起早贪黑地出去买炊饼。只可惜她那个孩子恐怕也凶多吉少……”
第32章 三人观井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赤阳突然拉了一把江晨,抬臂朝远处空阔地带指了指。
“那不是林姑娘吗?”
江晨仔细瞧去,看见一袭白影站在一方井亭下,伸长了天鹅般秀颀的玉颈,正探头往旁边的水井里面看。
那优雅窈窕的身姿,赫然是林曦无疑。
“奇怪,她一身白衣那么显眼,不怕被发现吗?”
林曦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两个家丁巡逻的路线上,她似乎也有所察觉,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一眼,又继续低头望向井中。
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这两名家丁却对她视若无睹,竟毫不停留地从井亭旁边走过去了。
江晨心里大呼见鬼,前头两个家丁莫非是瞎子吗,这么大个人居然看不见?
但他之前对林曦表露过敌意,又不好意思腆着脸凑过去问林曦怎么回事,只朝赤阳使了个眼神。
赤阳也对此颇为疑惑,走到水井旁,也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便开口问:“林姑娘,你在看什么?井里有东西吗?”
“有怨气。”林曦回答,眼神始终不离水井。
“很正常。”江晨道,“井者,黄泉之象,天地之中介。阴冥之地,自然沾了些怨气。”
林曦道:“这里面的怨气,似阴非阴,似阳非阳,很奇怪。而且,我还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
随着林曦的描述,江晨探头往黑漆漆的井口望了一眼,心神一阵恍惚。
他的视线忽然变得迷乱,生出一种晕眩之感。
他赶紧站稳身躯,仔细眨了眨眼睛,眼前便看到了一幕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景象——
黑漆漆的井口,忽然冒出一团团黑色的东西,如同水草一般杂乱地铺开,覆盖了整个井口。
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草,而是无数黑色发丝,如同细蛇一般扭曲着,舞动着,编织成一个个恐怖的形状。
“你终于来了……”
一个空灵幽魅的女子嗓音,从井中传来。
江晨奇怪地问:“你是谁?你知道我要来?”
“我等你很久了……救救我……”
女子幽魅空灵的呼救声,离井口越来越近,仿佛马上就要爬上来。
江晨定睛瞧去,只见那团漆黑茂密的黑色发丝之中,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伸出来,五根手指因痛苦而极度弯曲……
“救救我的孩子……”
仿佛察觉到江晨的存在,那个呼救声愈发凄凉、绝望、尖锐。
江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即将与黑色发丝之中的那只血淋淋的手掌握在一起……
这时候,他手臂上的血痕传来一阵剧痛。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仿佛被撕裂得更深了,汩汩鲜血往外流淌。
江晨猛然打了个寒颤,往后跳了一大步,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抬头望去,黑漆漆的井口寂然幽静,哪有什么黑色发丝和血色手掌?也根本没什么呼救声!
刚才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幻觉吗?
不!应该是本少侠不自觉地跟这口井通灵了,感受到了井中的怨气……
江晨用力摇了摇头,收敛心神,将那阵幻觉和幻听甩开。
再看向那井口,他已无比警惕,只觉得那是一个通往黄泉的入口。
他已确定一件事——这口水井之中,的确有“东西”,很可能是一对母子,而且八成就是赤阳所说的那位如夫人和她的孩子。
虽然在赤阳口中,那位如夫人知书达礼,是个贤惠的女子,但江晨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冷。
——水井中的这对母子极度危险!它们能够主动与江晨这样的炼神修士进行通灵,引诱他当替死鬼!
无论如夫人生前有多么温柔贤惠,变成鬼物之后,都免不了露出狰狞恐怖的面目。
若不是江晨已经达到四阶「通灵」之境,能够保持最后一点清明,及时醒悟过来,刚才恐怕就已经坠入井中,成了那对母子的替死鬼!
薛家所谓的“闹鬼”,莫非就是这口水井作怪?
人们所听到的婴孩啼哭声,就是来自这口井?
可如果母子俩都被困在一口井中的话,那也只能影响一小块区域,为何现在整座薛府都死气沉沉?
林曦一直观察着江晨的表情,见他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江少侠,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江晨平复心情,点头道:“嗯,井里面有脏东西。”
林曦追问:“是什么东西?”
“没看清。”
旁边传来赤阳的声音:“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赤阳说着,双手按在井栏上,抬脚就要往里跳。
“慢着。”江晨连忙拉住他,“你连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地往里面跳,不怕被水鬼缠上、再也回不来吗?”
“几个小鬼,能奈我何?”赤阳乃武道大师,血气旺盛,自然无惧鬼祟。
“咱们要找的人不在里面,别节外生枝了!”江晨指了指前方远去的两个家丁,“他们要走远了,咱们快跟上,找到宋琪要紧。”
如果说江晨一开始还对如夫人母子抱有同情的话,经过刚才差点被当成替死鬼的那一幕,他心中的那点同情也消失得点滴不剩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管这家人的闲事了,只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离开之时,江晨眼角余光瞥见了林曦瞧过来的眼神,她似乎颇为失望,还带着几分嗔意。
江晨愈发确定她另有心思,嘴上不说破,心里更加戒备。
她若真是七阶「阴神」境界的修为,只需动一个念头,就能将这口井连水带泥拔起来,叫井里的东西无所遁形,何必拉赤阳下水?
俗话说,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
倘若赤阳下去,只留本少侠与她两人在上面看井,万一她起意加害,自己一人如何斗得过她?
而且,光凭那两个家丁对林曦视而不见的表现,江晨就觉得她有古怪,甚至与薛府闹鬼一事脱不了干系,又怎会不对她防着一手。
跟着家丁走出老远之后,江晨回过头,看见林曦仍站在水井旁,孤独的丽影,静静的如一尊菩萨雕像。
第33章 鬼附身
夜深起露,四野宁寂,唯有风声微荡。
家丁领着赤阳两人,走入一丛竹林。
竹叶葱葱郁郁,假山怪石遍布,布局颇为雅致。只在此夜色暗沉之时,显出几分阴森。
赤阳突然抽了抽鼻子,道:“好重的阴气。”
他停下脚步,感受半晌,转身走向一座假山之后,发出一声轻咦。
江晨跟过去,看到假山底下的一个大洞窟里,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神龛。
神龛中的神像面容奇特,不是任何已知的神明,漆黑的线条诡异莫名。
“这是哪路神仙?”
赤阳凑近看了几眼,道:“大概是青冥殿主。”
“大概?”
“我也不认得祂。只听说薛夫人跟青冥殿走得近,会一些巫蛊之术,这里也许就是她祭拜青冥殿主的地方。”
“又是青冥殿!之前是贾夫人,现在又是薛夫人,这些夫人怎么都跟青冥殿有关系?难道青冥殿对付这些已婚女子有什么特殊的诀窍,走的是‘夫人路线’?”
“嘘,小声点,这种不中听的话可别让青冥殿主听见了!听说祂老人家遍观三界,无所不知,当心祂找你麻烦!”
“怕什么,这不是有你罩着我吗?”
“哈哈哈,那倒也是!”
赤阳一边大笑着,一边用指节骨敲打神龛。
“咚!”
神龛下的隔板,忽然发出空洞的音响。
“果然有门道。”赤阳拔出长剑,小心地撬起隔板,然后就看到了隔板后的暗格,摆放着大大小小几十颗黑色的珠子,以及一个黄色油纸筒。
赤阳取下纸筒,倒出来一看,里面卷藏着一幅图画。画上是一头马首人身的怪物,样貌狰狞,栩栩如生。
“画这丑玩意儿干嘛?”赤阳看了几眼,摇摇头,把画卷起来,塞到江晨手里,“一会儿拿过去给林姑娘看看。”
“不,还是你拿着……”
江晨正想把这幅画推回去,眼际瞥见赤阳身后腾起一缕黑烟,连忙提醒:“小心!”
赤阳的反应比江晨更快。
一道血色的剑光闪过,那神龛连同里面的神像便一起被劈成了两半。
神像上缕缕腾起的黑烟剧烈翻腾起来,里面传来尖锐的惨叫。
“小江退后。”
赤阳伸手一推,江晨借力倒跃飞出,扶住一丛竹竿站稳。
“哗啦啦——”几十颗大大小小的黑色珠子散落满地,每一颗都化成一张狰狞凄厉的鬼怪面容,编织成翻腾的雾气,张牙舞爪地朝赤阳围拢过来。
赤阳周身腾起血色的光芒,如同火焰一般灼烤着这些鬼物,两柄长剑如旋风一般搅入渺渺翻腾的雾气之中,只听得一声声鬼哭狼嚎,一只只鬼魂怨灵争相落地。
“好样的!老赤,再加一把力,把它们都超度了!”
看着赤阳挥舞双剑,如切瓜砍菜般将众鬼斩落,江晨感慨于西辽城第一高手的实力之余,也在猜测这个神龛所供奉的邪神的来历。
按理说,被誉为「诸天之行者」的青冥殿主,信徒遍布天南海北,是十分光明正大的人物,不该如此邪异。这神像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对了,还有那幅画!它跟几十颗珠子一起放在神龛里,是否也被邪神所污染,成为了恶鬼的寄身之处?
刚才被赤阳推开时,那幅画散落在地上,摊开了半边。
江晨不敢用手去拿,只悄悄探出了一丝神念,如同无形触须般伸展到了那幅画上。
一股巨大的阴森之感袭来,江晨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一刹那的感觉,如同置身午夜坟场似的,背后吹来一股凉风,嗖嗖地从衣领往身体里钻。
江晨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后颈皮肤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好!’
江晨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神念在极大增强感知能力的同时,相应的,却也容易被天地间的阴祟所侵袭,甚至追本溯源,反噬己身。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拥有特殊精神天赋的小孩,若无名师指点,往往活不长久的原因。
——你在感知鬼祟的同时,也在被鬼祟感知。
若非万不得已,千万千万,不要因好奇去探究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本该是在踏入炼神之道的开始时,就由前辈告知的第一条戒律。然而直到今天,江晨才以一个切身体会的教训,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慌忙想要侧身扭头,却发现那股阴风已经从衣领钻入,全身上下的骨肉都似乎被冻结了似的,半点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我身体被厉鬼入侵了?’
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江晨尝试着张嘴呼喊,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身体好像彻底失去了控制,连手指都没办法动一下。
他分明听见自己在喘息,心跳加速,但又似乎有一种疏离之感,仿佛是别人的呼吸。
紧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
——然而,却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授意!
他感受到自己缓缓往前迈出一步,一开始好像有些僵硬,但一步之后,便适应了这种节奏,第二步跨出的时候就自然了许多。
‘果然,有什么东西占据了我的身体。’
呼吸和心跳都平缓下来,发现自己越走越快,甚至还从袖中掏出了匕首,而目标正是前方与鬼物激战的赤阳!
糟糕!要是这附身的鬼物趁赤阳没有防备,给他背后来上一刀……
危机关头,江晨反而恢复了冷静。
他毕竟是“中三境”的炼神者,虽然今天才刚刚领悟四阶「通灵」之境,没来得及稳固境界、与各路鬼神沟通,但这种被附身的感觉,对他而言却并不陌生,好像天生便体验过很多遍似的——
通灵通灵,顾名思义,沟通魂灵,请灵上身,借助魂灵之力对敌。
江晨算是幸运的。不同于那些在前三阶「凝神」「融神」「禅定」境界就好奇地探寻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诡秘东西、以至于横死暴毙的倒霉鬼,江晨此刻第一次被外邪入侵时,神魂其实已经不算弱小。
“中三境”的第一境,四阶「通灵」之境,可说是初步具备了“探索幽冥”的资格,被附身也并不像常人一样有诸多不适。所以江晨此时仍保持着清醒思考的能力,而不像常人那般立即变得浑浑噩噩。
‘一定有反制的办法……’
既能“通灵”,必能“驱灵”。友者供奉,恶者祛除。
只是江晨未曾正经学习过这方面的法门,想要临时摸索,未免力有未逮。
无论外放神念,或者施展神通,凭他现在的修为都需要手势的配合。在眼下的情形很难找到机会。
几个念头转过时,他的身体已经往前走了五步,马上就能够着赤阳了。
“停下!停下!”江晨心头大呼。
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抬起了手中的匕首……
第34章 拜土地
但赤阳却在这时转过身来。
因为刚才那一会儿工夫,所有鬼物都已被他斩落。
四目相对。
赤阳看着江晨手上的匕首,面露些许疑惑之色。
江晨则听见“自己”咽了一口口水,明显感觉有点紧张。
俗话说,鬼怕恶人。
何况眼前这个壮如铁塔、满脸伤疤、手持双剑、一身煞气的大汉,看起来更比一般恶人凶恶得多。也难怪这个鬼觉得害怕了。
“我……我来帮忙。”“江晨”开口,起初嗓音有点凝涩,很快就顺畅起来,“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都不用我出手。”
赤阳笑了笑:“区区几个小鬼,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太厉害了!你这两把剑真是又锋利又漂亮,我敢说放眼整个西辽城,都再也找不出第三把这样漂亮的剑!”
听见“自己”嘴里说出如此谄媚的言语,江晨的感受十分古怪。
赤阳却似乎颇为受用,右手轻轻抚过剑身,笑道:“这两个老伙计陪伴我很多年了,要是没有它们,我可能早就死在了幽冥森林里边。”
“江晨”顺势又吹捧了几句,各种赞美之辞令赤阳如沐春风,哈哈大笑。
不得不感慨,这附体之鬼生前一定是个拍马屁的好手。
“走吧,去追那两个家丁,希望他们没有走远。”赤阳收起长剑,绕出假山。
“江晨”将遗落在地上的图画卷起,放进纸筒,纳入怀中。
江晨的神志冷眼旁观,看着“自己”这个举动,注意这幅图画好像变成了一片空白,而之前的那头马首人身的怪物,则已不见踪影。
——附在本少侠身上的东西,果然就是那头马首怪物?
它舍不得丢下这幅画,说明这幅画应该也有些灵异之处,所以才能供鬼物栖身。
“江晨”走出假山,看见赤阳等在外面,朝自己招手:“快点,别跟丢了。”
附身鬼物的脚步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僵硬地走过去,这点让江晨注意到,“它”不想靠赤阳太近。
莫非因为赤阳的血气至刚至阳,旺盛蓬勃,所以令“它”觉得难受?
哼哼,本少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怎么就被这欺软怕硬的小鬼当成软柿子了呢!
两人穿出竹林,过了一道拱门,来到花园中。
这花园齐整宽阔,树木山石蓊蔚洇润,掩映着亭台楼阁,颇有雅意。
趁赤阳打量花园景色之时,“江晨”悄悄抬起右手,掐了个咒,便从袖口飘出一个剪纸似的小人,顺着夜风往赤阳后颈贴去。
江晨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张嘴欲呼,却无法出声。
他只能干瞪眼,眼瞅着那巴掌大的纸人抡起肩上扛着的矛戈,借风力飘到赤阳后颈,持矛狠狠刺入!
‘不妙!’
江晨心里叫遭。
就算那纸人的矛戈只有一掌大小,但后颈的大血管一旦被刺穿,依然足以致命!
“哎哟!”
赤阳叫了一声,抬起手掌往脖子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拍蚊子似的,将那纸人拍成了扁平状。
“这里的蚊子叮人挺疼。”赤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拍到的东西拿到眼前,发现是个纸人,愈发觉得奇怪,“什么玩意儿?”
江晨暗松一口气。
他看见赤阳后颈被刺之处连皮都没破,只微微泛红,想起赤阳已是六阶「搬血」境的肉身,此前历经一阶「锻肉」、二阶「蜕皮」、三阶「易筋」、四阶「淬骨」、五阶「洗髓」五个境界,浑身筋肉强健、皮膜稳固,而且极为灵敏,堪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御劲化劲借力卸力已是本能的反应,寻常小人想暗中偷袭他绝非易事。
赤阳左右张望几眼,又回头问江晨:“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附身鬼物一脸无辜地摇头:“没看见。”
赤阳扫了一眼周围,实在没找到来处,便将纸人撕成了几截,丢在一旁不作理会了。
两人走入花间小径,很快找到了巡逻家丁的身影,继续跟在后面。
夜渐深。
草木间露气渐重。
前方的两名巡逻家丁走上一个土坡,忽然跪下来,对着路旁的花丛拜了三拜。
“他们在拜什么?”赤阳疑惑地问。
附身鬼物道:“可能是拜土地公,咱们一会儿也去拜拜吧。”
江晨的本我意识却大为焦急,恨不得冲出来大喊大叫:不能拜!一定不能拜!
他灵觉敏锐,早已察觉到那花丛中藏着一个异常邪恶、凶厉、阴森、幽寂、诡秘的气息,不是厉鬼,就是邪神,哪是什么土地公!
可他内心再怎么呐喊,也无法让赤阳听见。
等两名家丁走后,赤阳沿着台阶登上土坡,站在家丁原先的位置,朝路边花丛中望去。
花丛中果然藏着一个神龛,里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神像,面容奇特,线条诡异,跟之前在假山底下看到的神明应该是同一个。
“这是土地公?”赤阳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附身鬼物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与赤阳保持三四步距离,笑道:“薛家供奉的土地公也许就长这样呢?咱们客随主便,也跟祂打声招呼?”
江晨的内心却在大声咆哮。
不能打招呼!
不能打招呼!
不能打招呼!
江晨的神魂失去躯体后,感知更为敏锐,此刻已看清了神像之后的虚影——
那是一根巨大的触须,如同蟒蛇一样盘绕在花丛中,头部高高昂起,遍布着吸盘和复眼,充满了扭曲与疯狂。
它身躯上流淌着黑色的黏液,如同口水一般,一滴一滴往下淌,落在黑色的土地上,溅起一蓬蓬烟雾。
如果赤阳再走近一步,那些黏液就要滴到他身上去了!
赤阳皱着眉头,盯着神像,良久不语。
附身鬼物循循善诱:“俗话说,‘进屋叫人,入庙拜神’。咱们来都来了,还是拜一拜吧!”
赤阳道:“我总觉得,这东西长得有点邪门……”
“嘘!小声点!这种话可别让土地公听见了!”附身鬼物劝说,“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能以貌取神?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土地公,刚才那两个家丁不是拜过吗?你赶紧向土地老爷赔罪,不然祂发起怒来,咱俩都要倒霉!”
赤阳将信将疑,勉强抬起手掌,做出拱手的姿势。
“赤阳,别拜!”江晨内心疯狂呐喊。
拜神并不只是单纯的一个动作,而是意味着放开内心防御,归顺臣服。一旦心神失守,就会被邪祟趁虚而入,从此沦为邪神的奴仆!
“别拜!别拜!”江晨急得抓心挠肝。
第35章 数台阶
赤阳的双手眼见就要合拢,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你刚才是不是在喊我?”赤阳疑惑地转头看向江晨。
江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觉悚然一惊——
神像之后,那根触须的虚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上百只邪异而扭曲的眼睛,同一时刻盯在江晨身上。
江晨尽管失去了躯体,也感受到了一种浑身冰冷的错觉。
他的魂魄仿佛在迅速飘离现世,陷入到一个黑暗、幽寂、阴冷的深渊。
深渊深处,无数根巨大触须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朝他蠕动盘卷过来……
“小江!小江!”赤阳的嗓音把江晨唤回现实,“你的脸色好差,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回答赤阳的,依然是占据江晨身躯的那个马面鬼物,“你快向土地老爷赔罪,不然就真要有事了!”
“噢。”赤阳转头看看邪异的神像,忽然一拍脑门,“那两个家丁呢?别跟丢了!”
说着,他匆匆朝前方追去。
马面鬼物气得龇牙咧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在赤阳后面。
两个家丁已经消失在黑夜中,仿佛蒸发了一般。
赤阳赶了一两里路,将四处花丛树影都寻了个遍,不见那两人的踪影,一拍大腿叫道:“嗨呀,怎么追丢了!”
江晨早察觉到不对,苦于口不能言,无法知会赤阳。
赤阳环顾四周,愕然道:“怎么又回到了这鬼地方?”
两人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土坡,沿坡铺着十几块石板,坡上的花丛中赫然就是供奉“土地公”的神龛!
难道刚才走了一两里路,都是在这附近原地打转?
马面鬼物嘴里抱怨道:“看吧,都怪你乱说话,得罪了土地老爷,现在遭到报应了!”
“这土地公也忒小心眼了!”
赤阳哼了一声,沿着石板台阶登上土坡,面色不善地望向神龛中的黑色神像。
他周身开始浮现一股灼热的气浪,让马面鬼物情不自禁地后退避让。
看样子,赤阳是要拿“土地公”撒气了。
看着赤阳的双手握住剑柄,江晨心里暗暗叫好。
大丈夫就该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管它什么牛鬼蛇神,砍了再说!
但附在江晨身上的马面老鬼却赶忙劝阻:“赤阳!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赤阳盯着神像,道:“我看这土地公最不对劲!”
“不是,你有没有注意,这十八道台阶少了一阶?”
“台阶?”赤阳一挑眉毛,“你数过?”
“没错,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数过这里的台阶,一共十八道。现在再数,只有十七道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误会土地公了,刚才和这里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赤阳打量了一下神像,又看了看周围的花丛,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数错了?”
马面鬼物故作不悦:“你要是不信,就自己数数看,是不是十八道!”
“那我数一下。”赤阳松开剑柄,转身看着坡下的台阶,伸手去数,“一,二,三……十七,十八。没错,不多不少,正好十八道!”
马面鬼物道:“你这样数不准,你得用脚去数。”
他说着,往下面的台阶走了几步:“像这样,一,二,三……”
江晨的本我意识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发现身体每往下走一步,周围的环境就更加暗沉了一分,神魂也有一种似乎要被剥出体外的空虚之感。
随着嘴里报出的数字,灵台越来越昏沉,身躯越来越冰冷。
幸好,只走了三步,附体的马面老鬼就停了下来。否则,江晨真担心两人会一直走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江晨忽然想起一个传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千万不要在黑暗中数台阶。如果你数到最后,发现少了一层,就会发生极可怕的事情——消失的那一层,只能用你自己来填补!
这个老鬼果然想用诡计陷害赤阳!
“赤阳!不要数!”江晨内心大呼。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赤阳没有走下来,而是点头道:“那好,你就这样走,我帮你一起数。现在到第三阶了,对吧?你继续往下走!”
马面老鬼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在赤阳的注视下,马面老鬼硬着头皮,一阶一阶往下走,身后传来赤阳的数数声:“四,五,六……”
一阵阴风吹来,马面老鬼打了个寒战。
就算它已是鬼物,却也不敢数完这十八道台阶,那后果是它绝对无法承受的。
数到第十二阶时,江晨已感觉到自己的灵台仿佛蒙上了一层污秽,浑浑噩噩,空虚困乏,难以思考。
控制他身躯的马面老鬼也变得僵硬,麻木,眼神呆滞。
第十三阶,他的脚步迈出一半,悬在半空。
“十三……”赤阳的数数声依旧稳定。
马面老鬼头皮一炸,忽然像受惊兔子一样跳起来,大叫道:“有鬼!有鬼!”
“鬼在哪里?”赤阳疑问。
马面老鬼忙不迭地转身,一溜烟窜上土坡,口中高呼:“此地大凶!快跑!快跑!”
江晨只觉好笑,它本来就是一个鬼物,居然也怕成这样。
赤阳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跟上。
两人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鬼影憧憧,哭声凄怨,夹杂豺狼狞笑,一望遍地都是磷火。
“咱们被包围了!”
花丛树影下,不知多少个鬼魅藏身其内,磨牙吮爪,意欲扑食生人血肉。
“呛啷”一响,赤阳拔出双剑,暴喝道:“我看哪个敢来找死!”
一时众鬼皆被他煞气所慑,均匍匐不动,不敢上前。
赤阳领江晨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弯,撞见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当头抡棒打来。
赤阳左手持剑格挡,右手横扫一击,血红色剑影撩过怪物臃肿的腰身,“噗”的一声裂响,将那怪物砍为两截。
那怪物两截身子落在地上,却未立时死去,仍在地上蠕动,似乎想要拼凑在一起。
赤阳恐它再起来纠缠,双剑连劈数十下,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斩在怪物身上,形成一连串急促的碎裂声,不像是血肉之躯。
一轮狂攻过后,赤阳仔细去看,原来是个泥偶,已被劈砍得七零八落,一块块碎散在地上,再也不见动静了。
第36章 鬼打墙
“走!”
赤阳疾步向前,以双剑开路,一时间群鬼辟易,再无敢上前拦路者。
马面老鬼跟在后面,既不敢靠赤阳太近,又不愿被甩开太远,始终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江晨注意到附在自己身上的这个鬼物身法居然相当不错,脚下轻灵生风,呼吸平稳有力,也是个十分罕见的高手。
他心中一动,默默体悟这鬼物的呼吸节奏和运劲法门。
江晨以前也受过武道宗师的指点,无奈他先天体弱,气血不足,迟迟无法突破二阶「蜕皮」境界,晨曦猎团众多高手都对此无计可施,教了他一些“以柔克刚”“以弱御强”的技巧,只不过聊胜于无。
反倒是这占据了他身躯的马面恶鬼,竟能因地制宜,充分发挥出他身体的潜能,毫不费力地就跟上了六阶「搬血」境的赤阳的速度。
两人跑了一盏茶的时间,算算路途应该早有了十几里地,却还是在花园里打转。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已经陷入了“鬼打墙”的迷阵之中。
赤阳意识到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下去不是办法,想起江晨的追踪寻路本事十分了得,回头问道:“小江,你还记得路吗?”
江晨自然记得。
虽然整座花园被布置成了一个迷宫,但也只能蒙蔽赤阳这样的武夫,对于掌握了「虚空之痕」的炼神修士江晨来说,算不上什么困难。
然而“江晨”只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番言语:“这里被人蒙蔽了天机,颠倒了因果,截断了出路!布阵之人修为远胜于我,咱们无路可走了!”
赤阳哼了一声:“别说这种丧气话。大不了把这座园子拆掉,看什么东西能困住我!”
“莫急,我们先在四周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所谓鬼物就是这般,先是虚言恫吓,继而假意相劝,为了就是软化你的意志。只要你露出一丝虚弱,就会给它们带来可乘之机。
赤阳凝目张望,只见四下路径甚杂,荒草丛生,妖异的花朵纠缠匍匐,不似人间气象。
这景象与先前的花园景色已截然不同,让人不由地怀疑是否已经偏离了路途,来到了幽冥入口。
“这地方……”
赤阳紧皱眉头,忽而扬起右臂,一挥手聚起一柄庞大的血色剑气往地面斩下。
大地轰隆剧颤,枯树迸裂,草屑激飞,这一方天地都好像动摇起来。
地震余韵之中,后方的江晨几乎站立不稳。
漫天纷扬飞溅的草木碎屑之中,马面老鬼瞧着前方赤阳昂藏高大的身躯,如同望见了一尊魔神,吓得面如土色,蠕动的嘴唇似有诸多劝诱言语,却因恐惧无法出声。
这一瞬间,江晨本身的意识突然发现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那马面老鬼竟被这一剑的威力吓得龟缩起来,这对江晨而言无疑是极好的机会!
他立即迈腿,朝赤阳飞奔过去,同时张嘴大喊:“小心我身——”
话才喊出一半,他的意识再度被剥离,只来得及做出最后一个动作,身躯便被鬼物接管,脚下一个急刹,却被另一条腿绊倒,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很好,成功了一半!
最后那一瞬间,他成功绊倒了自己!
就算不能接触到赤阳,也要引起赤阳的注意,为自己制造下一个机会。
“小江?”赤阳疑惑地走来,伸手意欲搀扶。
江晨紧张地等待这一刻。
只要跟赤阳直接接触,那阳刚至极的血气定能让鬼物原形毕露,甚至魂飞魄散。
江晨又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迎着赤阳投过来的目光,江晨的身体本能地哆嗦起来。
但这附身之鬼很快强压住了恐惧,用力抬起右手摆了摆,嘴里发出干涩的嗓音:“没事,别小看我!”
“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久,能对劲吗?”马面老鬼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别管我,你快去找路吧,不然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赤阳哦了一声,收回手臂看向另一边。
感受着那股火焰般炽烈的气息逐渐远离,马面老鬼暗舒一口长气,江晨的内心意识则骂了一句粗口。
赤阳仰头望着暗沉的天穹,只见黑霾阴森,雾霭浓厚,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沉思片刻,再度挥剑,在方才地上斩出的沟壑上横劈一记,交叉的一横一纵形成了一个十字,又像是一个简略的箭头。
“我们朝这个方向走。”赤阳持剑指向夜幕深处,“我会沿路留下标记,看看能不能走出这个「鬼打墙」!”
“好主意!”马面老鬼竖起大拇指,眼珠却在乱转。
这个主意说起来就是以蛮力破局,也唯有赤阳这般强悍的实力才能将其实施。
寻常武夫一剑斩不出这么深的沟壑,就算刻下标记,也很快就会被花园迷阵里的妖花鬼草掩盖。
而赤阳的剑痕,则留下了浓郁的煞气,鬼物难近,无法遮掩,是最可靠的路标。路标多了,迷阵不攻自破。
选定了方向,两人便开始赶路。
或许鬼物们也觉得这座迷阵再也困不住赤阳,放弃了阻扰。
这一次没走多远,视野就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带,看见了一个不同于从前的凉亭。
凉亭里已有不少人影,或坐或卧,好像在里面歇息。
赤阳一个个打量过去,惊喜地发现其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宋琪!”
赤阳的嗓门一开口,就好像寂静的夜里凭空打了个响雷,立即把凉亭中歇息的人全部惊醒了。
几个和尚道士打扮的人开始骂骂咧咧。
“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混蛋在嚷嚷?没看见道爷在睡觉吗?”
“晦气!佛爷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好不容易打个盹……”
但他们揉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模样的时候,立即一改脸色,惊叫出声:“赤阳大侠!”
“俺的姥姥!真是赤阳!”
“太好了,有救了!”
赤阳的出现带来一片欢呼声,好几个和尚双手合十,嘴里对佛祖感谢不止。
“老赤,你总算来了!”一个衣衫破烂的猎人扶着栏杆站起来,一脸欣喜的笑容,“就你们三个?大团长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这一句话却让赤阳和江晨齐齐一愣——明明来的只有两人,他为什么说是三个?
哪里多了一个?
第37章 以力破巧,争夺身躯
倘若换做是别人,一定被猎人这句话吓得头皮发麻。幸好赤阳和江晨今晚都经历过大阵仗,倒还比较镇定。
江晨的内心意识第一时间怀疑,这名叫宋琪的猎人莫非长了“阴阳眼”,能看到自己身躯里的两个魂魄?
他听见“自己”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声:“蠢货。”
接着又发现马面老鬼朝宋琪挤了挤眼睛,好像在传递某种暗号。
‘有问题!’江晨立即反应过来,心里大呼,‘这个宋琪有问题!他跟马面老鬼是一伙的!’
赤阳则回头张望了一眼,脸上露出讶色,道:“林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跟在他后面的那位白衣少女,赫然正是林曦。
她也正是宋琪口中所指的“第三人”。
以赤阳六阶「搬血」境的强大修为,周身十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却压根没能察觉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衣少女。
这位林家小姐悄无声息,浑不似活人,莫非真如小江所说,是厉鬼披了一张画皮?
‘后面是林曦?’江晨比赤阳更为警惕,‘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会合,看样子是要跟这群妖魔鬼怪一起联手对付我们了!’
身后响起林曦清灵悦耳的声音:“我听见花园里的动静,就过来看看,也才刚到。”
正在与宋琪眉来眼去的“江晨”身躯猛地打了个哆嗦,倏然转身,看到身后那个孤单清冷的白色倩影,立时惊撼住了。
江晨感受到“自己”身躯里逸出的恐惧,比面对赤阳时还要强烈。
这大概就是「阴神」对于低阶鬼魅的等级压制吧,仅一个眼神就令江晨的身躯几乎动弹不得。
从马面老鬼的表现来看,它貌似对于林曦的到来也十分意外,这两方莫非不是一伙的?
林曦清冷的眼眸凝望江晨片刻,视线越过他,扫视凉亭中的宋琪和众多和尚道士一眼,开口道:“赤阳大侠小心,这些人不对劲。”
这句话立即把凉亭里的众人惹火了。
一个肥胖和尚一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戟指骂道:“妖女,你说谁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呢!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一个瘦小道士手持桃符剑,口中念念有词,“看我让你现出原形!天灵灵地灵灵,上清道祖,急急如律令!”
随着瘦小道士手上比划,一道黑色光芒从桃符剑上冒出,飞腾半空,化成一只乌鸦的形状,怪啸着扑到林曦面前。
“妖女,还不快给道爷显形!”
却只见林曦轻轻一挥衣袖,白衫洒落,就如拂去尘土一般,将那只乌鸦拂成了一团黑烟,袅袅消散。
瘦小道士气势一滞,高喊道:“妖女诡计多端!大家伙儿不用跟她讲什么江湖道义,并肩子上吧!”
“妖女,你用什么卑鄙手段暗算了丘道长的乌鸦?吃我佛珠!”肥胖和尚将手中佛珠扔上半空,那佛珠迎风便长,几息工夫已长得几丈来高,颗颗皆如水缸大小,沉甸甸地朝林曦当头压下。
林曦的身影在巨大佛珠面前显得无比娇弱渺小,但她不闪不避,从容地一挥袖袍,那佛珠被她击中之处便开始向内坍塌,如同粉尘一样散裂开来,化作黑烟消散。
肥胖和尚浑身发抖:“妖女!连我的佛珠都被你暗算了!大家谁有黑狗血,快拿黑狗血泼她!”
“我还剩半袋黑狗血!让我来!”宋琪解下腰上的皮袋,大步上前。
但他看到站在路中间的赤阳,面上微现犹豫之色,叫道:“老赤,你让开,看我来教这妖女现出原形!”
赤阳本来冷眼旁观,两不相帮,闻言便往路边退让了几步。
然而他身躯太过魁梧,而这花园里的小路又太狭窄,即使他让到路边,两人仍免不了擦肩而过。
江晨看到宋琪仍在迟疑,心知肚明此人定然已成鬼物,所以不敢靠近赤阳。本想坐山观虎斗,不料听见“自己”主动开口道:“把黑狗血给我,让我来!”
说完,马面老鬼迈步上前,从赤阳身边绕过,走上凉亭接过宋琪手里的皮袋,又与凉亭里的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江晨注意到宋琪伸出来的手掌已经腐烂了一部分,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沾满泥土,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般,眼神也涣散无光,白森森的,十分渗人。
凉亭里的其他人也如出一辙,脸上似乎都蒙着一层黑气,浑身上下都透出邪门。
‘果然,这些人都已经死在了鬼魅手里,又被鬼物控制,成为了伥鬼。’
江晨想到自己若不能摆脱马面老鬼的控制,八成也是这样的下场,心里顿时一阵发寒。
‘不知道赤阳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返回经过赤阳身边时,马面老鬼控制着没有去看赤阳的表情,径自大步走过。
它的修为比宋琪这新死之鬼要高深许多,所以能够克制住本能的恐惧,装作若无其事。
林曦看着江晨拿着皮袋越走越近,微微皱起眉头,清冷的眼眸凝望着他,悲悯的神情,有点像寺庙里的观音菩萨。
马面老鬼动作缓慢地拧开皮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曦。
方才和尚道士与林曦斗法之时,马面老鬼已看得分明,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女并非真正的七阶「阴神」,而是借助了某种法宝,强行化作阴神出窍。
法宝固然能辟邪,但黑狗血也是正儿八经的驱魔至宝,双方正面相抗,谁能更胜一筹?
同时,马面老鬼还需分出三成心神,压制住体内江晨的神魂意志。刚才是它大意了,才让江晨挣脱一瞬,这一回它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随着它双手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皮袋的口子上。
江晨也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马面老鬼以为它只要不失神,就能完全压制住江晨,其实大错而特错了。
它并不知道,自己附体的这具身躯的主人,神魂已经达到了四阶「通灵」之境!
尽管未经名师指点、没有学过“驱灵”手段,但在被附身的这段时间里,江晨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尝试各种法子,已经琢磨出些许门道。
说起来还要感谢这鬼物,正是由于它的压迫,才能让江晨摸索出对抗的手段,获得一瞬间的挣扎机会。
只有一瞬间的机会!
——也就是现在!
江晨手腕一抖,手足皮袋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原本泼向林曦的黑狗血,顿时偏离了方向,转而喷上天空,接着又如同雨点一般洒落下来。
林曦,江晨,赤阳,以及站在凉亭边缘的宋琪,全都在这场血雨的笼罩范围之内。
他们同一时刻做出反应。
林曦挥动衣袖,袖摆上泛起一层朦胧的银色光晕,就好像前两次迎战乌鸦符和佛珠一般,迎上血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百试百灵的手段竟然失效了!
那几滴黑狗血穿透了银色光晕,沾染在袖袍上,顿时就好像在蜡块上滴了滚水,冒起白色的烟雾。
马面老鬼口中咒骂一声:“该死!”脚下意欲发力狂奔,却不料被另一条腿绊了一跤,竟然摔倒在地。
——江晨早在洒落黑狗血的时候,就伸出左腿,做好了摔倒的准备。
他又一次将自己绊倒了。
几滴血雨落在“它”身上,霎时灼烫不已,接触之处腾起黑烟,令“它”愈发不能起身,在地上翻滚哀嚎不止。
第38章 牛头鬼
赤阳则飞身跃起,挥剑劈向凉亭。
巨剑腾起红色血光,摧枯拉朽,令一众鬼魅骇然失色。
“轰隆”一声巨响,凉亭的屋顶被劈成了两半,底下的和尚道士们被震得东倒西歪,叫骂不断。
等黑狗血洒落下来的时候,骂咧声则变成了惨嚎。
黑烟腾腾,和尚道士们纷纷倒地不起,但在他们中间,却多出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站立人影。
那人满脸都是狗血,模糊淋淋,目光一闪一闪,形如鬼魅。从轮廓来看,是个女性。
她刚刚用衣袖擦了一把脸,动作便为之一滞,胸口已被一柄泛着血红煞气的长剑对准。
赤阳的血影剑!
“薛夫人,这些人都是你杀的?”赤阳的嗓音沉闷冰冷,如同蕴含着隆冬的酷寒。
“赤阳,我奉劝你,少管闲事!”那女子张嘴发出尖利阴冷的声音,“你们双狼猎团家大业大,可若是得罪了青冥殿,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我只问一句,宋琪是不是死在你手里?”赤阳的脸色像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随时就要爆发出来。
“错了,可不是我动的手。”
“是谁!”
“是……牛头!瞧,它就在那边!”
无需薛夫人指点,赤阳已听到凉亭外传来的动静。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牛喘一样的声音,一个巨大的身影拨开树丛走到花径上。
这是个屋檐一般高大的巨鬼,头生两角,面孔漆黑,像一头人立而起的大黑牛,手里握着一根狼牙棒。
这牛头巨鬼眼里闪烁着黄光,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凉亭,而是盯着近处呻吟不止的白衣少女。
方才一袖挥退乌鸦符、大破佛珠幻术的“阴神境强者”林曦,只沾染了几滴黑狗血,却好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整个身影都飘飘忽忽的,倾斜着半浮在地上,两眼晕眩,意识模糊,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牛头巨鬼直勾勾盯着她,口角流涎,好像看到了极品美味,眼里再也容不下其它,连远处赤阳的大声喝问也充耳不闻。
同样盯着林曦的,还有几步外的“江晨”。
马面老鬼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挣扎,双手撑在地上,面孔微带扭曲,又兼有几分得意之色:“小娃娃,你以为几滴黑狗血就能偷袭本大爷,未免太瞧不起我马面老祖了!”
说话之时,他左半边嘴角抽搐不止,以至于吐字含糊不清,等这句话说完,又换成了另一副愤怒的语气:“滚出去!”
“可笑!可笑!”马面老鬼右半边嘴角咧成了极高的弧度,整张脸看起来极为诡异,“少做无谓的挣扎了!我马面老祖整整三百年修行,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若连你这小娃娃也镇不住,岂不是白活了这么久!”
他左半边嘴角吐出了几个无意义的语气词,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也跟着翘起来,与右半边嘴角形成一个完整的笑容。
这也意味着,江晨本我意识争夺身躯的战斗暂时宣告失败。
“现在的小娃娃,年纪轻轻就诡计多端,还真是不能小看……”口中喃喃有词,“江晨”慢慢站起身来,眼盯着前方的白衣少女,嘴角笑容扩大,“这个小女娃也是胆大包天,不过区区三阶「禅定」的修为,居然借法宝扮作「阴神」出窍,连本大爷都差点被唬住了!”
它定睛瞧去,只见白衣少女身上泛起一层银色光晕,温润皎洁,如同一团月光将少女包裹在内,似乎在修复她神魂的伤势。
马面老鬼顿时两眼放光,大笑道:“养魂珠!好东西!”边说边迈步向前,伸出手掌。
不远处的牛头巨鬼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浊气。
马面老鬼头也不回地笑道:“好兄弟,你别急,好东西难道会少了你的份吗?你没有血肉之躯,碰不得这小女娃的法宝,还是先去拦住那边的大个子!待我采了这「养魂珠」,与你一同修炼!”
“哞……”
牛头巨鬼回应一声,仍舍不得挪开目光,直至感受到赤阳的阳刚气息离这边越来越近,才不得不转身接战。
赤阳眼里如有火焰冒出,持双剑一步一步走来,魁梧的身躯虽不如这牛头巨鬼高大,但霸烈阳刚的气势却毫不逊色,令这寂静凄冷的午夜花园多了一股焦糊灼烤的味道。
“是你杀了宋琪?”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赤阳如山似海的沉重威压。
“哞——”
牛头巨鬼烦闷地跺了跺脚,在赤阳离它还有十步之时,就已按捺不住,抡起手中黑色狼牙棒,如斗牛一般迈步奔了过去。
狼牙棒伴着呼啸的风声当头砸下,赤阳毫不退让,举剑相接。
“锵”的一声巨响,击破午夜的沉寂,响彻天地间。
两件兵器撞到一处,溅起耀眼的火花,竟然平分秋色。
赤阳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了几分。
他发现这怪物的力量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牛头巨鬼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狼牙棒紧紧贴住了血色长剑,然后缓缓压下去。
赤阳顿觉臂上压力更加沉重了几分,这牛头巨鬼的力量仍在提升,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朝他压来。
赤阳身上腾起赤色的光芒,血气全力运转,瞬息间周流三百里,整个人如同火炬一般耀眼灼烫,但在这牛头巨鬼面前仍处于下风。
他已用双剑招架,仍吃不消这泰山压顶之势,当机立断地往下一坐,身躯仰面贴地,借着狼牙棒上的巨力往前一个滑铲,从牛头巨鬼的胯下钻过去。
“轰隆——”
牛头巨鬼的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赤阳已钻过它下方,趁机挥剑猛砍它的脚脖子,只听铿然之声响不绝耳,却如同砍中金铁一般,无法伤其分毫。
‘这怪物刀枪不入,莫非已是八阶「金刚」体魄?’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赤阳耳畔同时听见凉亭中薛夫人尖锐刺耳的大笑:“柳若兰那个贱婢找来的帮手,未免太蠢!在这三阴绝阵里面,我看你能逞几时威风!”
‘三阴绝阵?’
赤阳恍然大悟——并非这牛头巨鬼的力量太强,而是自己的力量被鬼阵削弱了。
此时正值子夜,阴气最为浓郁之时,鬼阵的威力也最为强大,并且持续不断地腐蚀生人身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会越来越虚弱。
‘必须速战速决!’
两人一上一下交错滑过的瞬间,牛头巨鬼腿脚已挨了十余剑,但它下盘岿然不动,头也不回地将狼牙棒往后一抡。
此时赤阳身形贴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举剑格挡。
在“铿”的一声巨响后,赤阳虎口一阵酸痛,长剑差点脱手。
‘好家伙,近十年没遇到这样大力气的对手了!’
赤阳就地一滚,惊险地躲过狼牙棒的下一轮锤击,堪堪站稳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急促的喘息中,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两人一系列的交手只在电光石火间完成,以赤阳六阶「搬血」体魄本不该如此狼狈,但他的阳火煞气在这种阴冥之地大受压制,所以甫一照面便险象环生。只要他在某个环节疏慢少许,恐怕这时已经沦为鬼怪中的一员了。
‘没办法,只能用那一招了……’
眼见牛头巨鬼咧嘴怪笑,抡棒跨步,赤阳深吸一口气,脊背绷如弓弦,遍体血气疯狂流转,近十年不曾动用的杀招「十方血影剑」蓄势待发。
第39章 驱魔咒
“江晨”走到白衣少女身前的时候,看到她眼皮颤动了一下,那双灵动明媚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
“江晨”脚步一顿,伸出去的手掌悬在半空,似乎怀着几分顾忌。
静默片刻后,他舔了舔嘴唇,用一种怪异的语调说道:“这位姑娘,本大爷听说你有一颗养魂珠,想借来瞧一瞧。姑娘出身高贵,一定雅达慷慨,不会忍心让本大爷失望的,对吧?”
他说话之时,已用上了鬼魅惯用的迷魂之法,语调幽魅空灵,诡幻飘忽,令人眼皮沉重,只想昏昏睡去。
林曦嘴唇微微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是因为太过虚弱,眼皮半睁半闭,似睡未睡。
“好姑娘,好姑娘,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马面老鬼的语调像是哼着一首歌谣,但他嘴角的笑容,却透出几分得意与狰狞,“我只看一眼,不需要多久,看完就还给你……”
他右手缓缓向前探出,如同轻轻拨开了薄纱般的雾气,伸入到那个飘飘忽忽的半透明的灵体之内,五指握紧,攥住了某样东西。
感受到外力侵入而带来的痛苦,林曦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皮虽未睁开,嘴唇却愈发快速地翕动着,仿佛发出无意识的悲鸣。
然而精神高度集中的江晨内心意识,却敏锐地听出,林曦嘴里那看似无意义的音节韵调,如果把断续松散的节拍连串起来,就组成了某种玄奥异常的咒语——
“法本真空,性源澄湛……天地五雷,人本均有……”
江晨平生所学博而不精,又无名师指点,一时没听出这是何种咒法,只觉得玄之又玄,定然具备奇异妙用,不由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
马面老鬼手上的动作不停,攥着那颗令众鬼垂涎三尺的「养魂珠」,缓缓抽离出白色灵体。
失去了宝物的护持温养,林曦愈发虚弱,口中的咒语愈发断续艰涩。
“……寂然不动,即道之体,感而遂通,即法之用……”
马面老鬼看着掌中宝物,脸上流溢出难以自抑的狂喜,咧嘴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有了这宝贝,我马面老祖就可以修成鬼仙了!哈哈哈哈!”
怪笑声盖住了林曦虚弱的嗓音,江晨暗暗着急,却无计可施,唯有凝神等待。
片刻后,待马面老鬼笑声稍歇,握着珠子端详的时候,江晨也听到了林曦接下来的法诀:“……不心其心,不迹其迹,无思无为,泰宇既定,真光自发……”
跟着默念完这一句,江晨神魂深处倏然一震,灵台神光凝缩为一团,由虚转实,骤然有了重量,仿佛从万丈高空坠下,在一阵急剧的下坠感之后,骤然落到实处,不再有飘忽虚无之感。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耳畔传来的一声短促的惨叫,像是有人被大力推开,惨叫声快速远去。
江晨定了定神,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归了肉体,而藏在怀中的画卷正在剧烈抖动着,仿佛有东西正要从里面挣扎出来。
‘果然是「驱魔咒」!把那个马面鬼物赶回了卷轴内!’
江晨来不及松一口气,发现胸口的卷轴颤抖不休,马面鬼物随时又要冲出,他不敢怠慢,口中继续诵念「驱魔咒」,同时伸手往前一递,把手中的珠子又塞回了身前的白色灵体之内。
“林姑娘,得罪了。”他轻声道了句歉,瞥见林曦面上似乎浮现几分羞怒之色,赶紧缩手后退两步,转身专心诵念「驱魔咒」。
不远处传来赤阳与牛头巨鬼交战的剧烈撞击声,江晨信得过赤阳的武技,并未太过关注,而是继续以咒语压制画卷内的鬼物。
片刻后,忽见旁边伸来一只素白无瑕的玉手,按在江晨胸口,怀中那幅卷轴立即停止了颤抖,就此沉寂下去。
“林姑娘,你恢复了!”江晨欣喜地转过脸去,恰看见林曦面带冰霜之色,毫无半点笑容,只用右手朝赤阳的方向指了指。
江晨知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定在怪罪自己,也不敢多言,脚下迈前两步,朝远处交战的两个高大人影喊道:“老赤,我来助你!”
还未及有所动作,忽听耳后传来风声,江晨连忙侧身躲闪,就见一道红色光芒擦着肩膀掠过,如流星般射向前方交战的两人。
“什么东西——”
江晨话至半截,就听轰然一响,那红色光芒径直砸中了牛头巨鬼,如击金铁,发出巨大轰鸣声。
牛头巨鬼嘶吼如雷,半边身子像是僵住了似的,一时动弹不得。
赤阳趁机挥剑猛砍,只闻铿锵声响不绝耳,突然夹杂了一声“咄”的脆裂闷响,应是砍中了牛头巨鬼的脆弱之处,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塌。
“漂亮!”江晨赞道。
话音刚落,就见牛头巨鬼身上飞出一道红光,倒射回来,势如利箭,又挨着江晨肩头掠过,回到了林曦手上。
“林姑娘小心些,切莫误伤好人。”江晨拍了拍肩上灰尘,转头出声提醒。
林曦右手按抚红芒,令其收敛于体内,嘴里轻哼一声:“就凭你刚才的不敬,挨上我一鞭也不冤枉。”
“误会了,我被恶鬼附身,也身不由己。”
“第一次可说身不由己,第二次呢?”林曦眼神冰冷,面上余怒未消,“你明明只需将珠子递到我手上,却故意塞进……哼!”
“我以为要送回原处……我不是故意的!”
“罢了,休得再提!回去之后忘掉此事……”话说到一半,林曦突然打住,她察觉到某些异样。
江晨亦有所感应,慢慢抬起头,望向暗沉的夜空,便看到了恐怖震撼的一幕——
遮蔽了天空的乌云,此刻如沸水般滚动翻腾着,密密麻麻地聚集过来,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形状,暗沉沉地压近地面。
这个漆黑阴云所凝聚而成的骷髅头,笼罩了整片天空,不知有几十里方圆,人类身躯在它面前与蝼蚁无异,就连这片因邪术而显得无边无际的花园迷宫,也似乎及不上它的一个眼洞窟窿那么大。
此情此景,恍若邪神降世,要给人间带来末日审判。
“那是什么鬼东西?”江晨惊诧了一瞬,本能地伸手去摸怀中的《御风咒》,又想起那张符咒已经被他在南部丛林中用掉了。
“六阶邪咒,「黄泉鬼狱」……”林曦轻声呢喃着,她眼中倒映出无数从四面八方围来的鬼灵幽魂,和近处如雾霭般升腾的阴气,明悟此时已无路可逃。
“林姑娘,你法宝不是很多吗,快拿出来对付它!”
第40章 噩梦根源
“我……我恐怕……”
林曦语气艰涩地回应,周身浮现出一圈银色的光晕,将她和江晨两人包裹在内。
然而在天地间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这点光晕就如寒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摇摇欲坠。
江晨却体谅不到林曦的难处,还向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赤阳招手:“老赤,快过来!林姑娘用法宝护持我们!”
赤阳朝这边张望一眼,看着那团风中摇曳的小小光晕,脚步顿生迟疑:“挤不下吧?”
“才三个人,挤得下!”江晨不断招手,“快来,别辜负了林姑娘一番好意!”
赤阳犹豫着走来,魁梧的身躯在林曦另一边身侧站定,那团小小的银光果然无法将他完全遮蔽,大半边肩膀和脑袋都露在外面。
他摇摇头,咕哝道:“我就说挤不下吧。”
“你蹲下来!还有林姑娘,我们三个都蹲下!”
江晨一边比划着,一边伸长脖子朝赤阳那边张望,发现赤阳的身躯实在太过壮实,即使蹲下亦有小部分肩膀露在光圈外,想了想,道,“这样吧,林姑娘你反正是个「阴神」,不如附在我身上,如此一来不占地方……”
林曦没好气地道:“你闭嘴!尽出馊主意!”
看着三人狼狈姿态,远处凉亭中的薛夫人厉声尖笑:“嘻嘻嘻嘻!战栗吧!恐惧吧!垂死挣扎吧!鬼师亲自出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凄厉的笑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似乎与云层深处的诡邪气息遥相呼应。
凝如实质的黑暗愈发激烈地挤压着银色光团,阴云中的骷髅头缓缓下垂,离地面越来越近,整张脸看起来愈发大得不可思议,仅是一个眼孔就已占据了全部视野,眼孔中似乎还蕴含着无数漩涡。这场景看起来无比惊悚可怖。
江晨咽了咽口水,道:“林姑娘,你这法宝……顶得住吗?”
林曦沉默了良久,才道:“难说。”
这时,头顶上空的乌云骷髅头张开了嘴,犹如苍穹撕裂,两排阴森的牙齿中间是无比幽深的黑渊,仿佛要吞天噬地,里面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诡笑。
“桀桀桀桀桀,送上门来的新鲜祭品,本座笑纳了——”
那笑声犹如惊雷响在耳畔,震得人脚底发颤,站立不稳。
江晨面露惊惧之色,捂住耳朵,喃喃道:“这家伙笑得可真难听……”
乌云骷髅头似乎听见了他的抱怨,笑得愈发张扬放肆:“桀桀桀桀桀!小东西,珍惜最后的时光吧!很快你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加上你们三个,正好一百二十九个祭品!本座的邪婴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江晨敏锐地抓住了它话中的关键,沉声道:“你说的‘邪婴’,就是后院水井里的那玩意儿?”
“你听见那孩子的啼哭了吗?它正饿着肚子,等着本座给它喂食呢!可惜你们没有一头钻进井里,不然也用不着本座亲自出手!”
江晨霎时头皮发麻,背后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感到一阵后怕——那个所谓的“邪婴”,果然就在井里!
当时他听见的呼救声,看到的那些幻觉,都是“邪婴”搞出来的陷阱!
幸好本少侠机智过人,当时就察觉到不妥,没有中计!
不像某位大小姐,差点一头栽进去……
江晨转头瞥了林曦一眼,林曦的脸色无比难看。
江晨又问道:“每天晚上给人托梦的那个女鬼,也是你搞的鬼?”
“嘻嘻嘻,那你找错人了!”远处凉亭中响起薛夫人尖利的笑声,“你要怪就怪柳若兰那个贱婢吧!她死了还不肯安分,还要到外面去给野男人托梦,勾引那些野男人一个个过来送死!凡是被她勾搭上的男人,第二天晚上都会主动走进薛府,成为新鲜的祭品!”
“这么厉害?”江晨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朝旁边的赤阳瞄了一眼。
本少侠的确在第二天晚上来到了薛府,却是由于赤阳的关系。赤阳总不可能是如夫人的托儿吧?
赤阳的脸色却变得无比沉重:“难怪,那些做过噩梦的人,后来全都失踪了!薛夫人,如夫人,你们薛府的家务事应该自己解决,又何苦牵连他人?”
江晨皱着眉头,大声追问:“桃花刺客也是你们的帮凶?”
他始终记得,梦中的那个绝色女子“万妖宫主”,与薛夫人和如夫人都不像,反而跟桃花刺客极为相似。
又或者,如夫人见过桃花刺客,故意用桃花刺客的绝色容貌来引诱男人上钩?
不对,这说不通啊!
今天一早桃花刺客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说明梦里的“万妖宫主”分明就是她本人……
昨晚那场梦,疑窦重重啊……
薛夫人尖声笑道:“嘻嘻嘻,那个姓柳的骚狐狸就是个灾星,任何人跟她扯上关系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这些倒霉鬼,都要被她害死了!“
“你放屁——”这一声反驳,却是来自遥远的夜幕深处,是另一个空灵幽魅的女子嗓音。
江晨立即就听出,这声音与他在水井中听到的呼救声十分相似,分明是如夫人的嗓音。
如夫人的声音饱含怨毒和愤怒,即使距离遥远,被夜风吹得飘飘渺渺,其中蕴含的浓烈恨意也让人听得背脊生寒:“全都是你!薛黛云,你这个妒妇!是你用巫蛊毒术害了他们!我只是向他们呼救,你却利用我的托梦,给他们一个一个种下了巫咒,控制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成为了行尸走肉!你的罪孽何等深重!”
“贱婢!”薛夫人得意地大笑,“你这个小浪蹄子不是一直想找外人帮忙吗?我帮你把那些野男人都喊了过来,难道还喂不饱你的胃口?你应该感激我才对!还有你生的那个孽种,如果没有这些野男人给它填饱肚子,它怎么能活到现在?嘻嘻嘻,好妹妹,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快跪下来磕头谢恩吧!”
如夫人破口大骂:“薛黛云你这个黑心肠的毒妇!你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论起黑心肠,我哪比得上你啊,我的好妹妹!我最多也只是害了你们母子两个,你却为了报复,在回魂夜将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杀了个干净!你说说,到底是谁的罪孽更大?”
“是你!一切冤孽都是由你而起!你嫉妒我的美貌!嫉妒老爷对我的宠爱!嫉妒我生了儿子!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哼哼哼,你还有脸提老爷!老爷就是因为被你这狐狸精迷惑,才被吸干了精气,一命呜呼!”
“胡说!都是因为你这妒妇,见我有了身孕,也不自量力地想怀上老爷的种,用青冥殿的鬼巫术榨干了老爷最后一丝精血!是你害死了老爷!”
“是你这贱婢……”
第41章 河东狮吼,诅咒破除
听着薛夫人和如夫人隔空争吵,所透露出的种种内幕,江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已故的薛老爷钦佩不已。
这两位夫人都是狠角色啊!为了一点争风吃醋的小事,竟然能闹出几百条人命来!
寻常人家一个都惹不起,薛老爷居然敢娶两个,真是勇气可嘉!
当然,薛老爷牡丹花下死,两腿一蹬,撒手人寰,倒也干脆洒脱。只可惜了薛府上下几百条人命,还有附近一带被噩梦诅咒的倒霉鬼们,都成为了两位夫人争风吃醋的牺牲品。
这时候,天空中乌云深处突然响起一阵直刺耳膜的怪笑。
“桀桀桀桀桀……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那个邪婴,是老夫的种!”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短暂的寂静后,薛夫人与如夫人几乎同时开口惊叫:“鬼师,你说什么?”“放你娘的狗屁!”
半空中乌云汇聚成的巨大骷髅头张开嘴巴,发出得意的笑声:“薛玉峰那个糟老头子早就不行了,你们以为他还能留下种来?就算把他榨干了也不可能!桀桀桀桀!是老夫亲自布施雨露,赐给了柳若兰你这小女娃!你是不是还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念的那首诗,你还记不记得?”
如夫人一愣之后,颤声道:“你……你就是那个‘花非花’?”
“不错不错,看来你也还记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那一夜之恩,终究没有白费!桀桀桀桀,所有人都被我们蒙在鼓里!”
如夫人气急败坏地骂出一连串难听的言语:“你这不人不鬼的脏东西是做梦没睡醒吧……”
乌云骷髅头大笑:“小女娃,你要感激老夫才对!如果没有老夫,你永远体会不到当母亲的快乐!而且老夫早就为咱们的孩子铺好了路,我故意唆使薛黛云对你下咒,就是为了让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背负九阴绝脉,成为天底下最强的邪婴!只要凑齐一百二十九个祭品,咱们的孩儿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你,你这个恶鬼……”如夫人气急之下,嗓音变成了哭泣般的颤音。
薛夫人也是一脸怪异的模样,似哭似笑,喃喃地道:“原来是个孽种,哈哈哈哈,竟然不是老爷的种……”
乌云骷髅头的笑声愈发得意,愈发尖利,愈发肆无忌惮,仿佛响彻整个夜空:“等着看吧!等老夫拿下这最后三个祭品,咱们的孩儿马上就要真正出世了!桀桀桀桀桀……”
那笑声带着魔性,就像尖椎一样,即便捂住了耳朵,还是一直往脑子里钻。
江晨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搅拌成一团浆糊了。
他甚至已经很难组织起正常的思考,整个人就像中了紧箍咒的猴子,头疼欲裂,恨不得马上昏过去才好。
他心中仅剩最后一点清明,艰难地诵念起「驱魔咒」。
“法本……真空……性源……澄湛……”
短短八个字,却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地念出来。
不过,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八字一出,江晨立即恢复了一点神志,感觉心头好受了许多,顺畅地念出了后续的咒语。
“天地五雷,人本均有……”
他抽空抬眼一看,发现天空中的骷髅乌云已经近在咫尺,而护持在头顶的银色光罩闪烁不定,如风中残烛,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不好!这法宝顶不住了!”
江晨急忙转头,朝林曦说道:“林姑娘,你还是附在我身上吧,咱们把圈子缩小一点,这样更结实……”
“你住嘴……”林曦嗓音微颤。
“快啊!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我让你住嘴!”林曦蓦然抬高语调,嗓音中蕴含久经压抑后的愤怒,“你们一个个欺人太甚,怎么都不去死!”
少女的凄吼声因惊怒而变形,向四面传荡开去,竟然压过了周围的鬼哭狼嚎。
一下子,天地间仿佛清净了不少。
四周飘渺幽魅的鬼哭、凉亭中薛夫人的凄笑、远处如夫人的悲泣、还有那呜呜吹拂的阴风,都戛然而止,仿佛被林曦这一吼吓得收声。
江晨暗暗咋舌,心想这河东狮吼确实吓人,连鬼怪都惧怕三分。谁要是娶了这林小姐,以后可有的受。
乌云穹顶上震耳欲聋的狞笑,也骤然涩哑起来,继而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凄吼:“你……你……你竟然是圣……”
吼声中包含了惊惧、惶恐、懊悔等诸多情绪,然而一句话没说完,就似乎被某种力量生生掐断。
这下彻底安静了。
江晨和赤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朝林曦看去。
林小姐的这一声怒吼,威力未免太夸张了吧?
空气静得很怕,沉闷腐朽的味道让人焦躁不安。
江晨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嘴里发出一声轻咦。
“乌云升上去了!”
赤阳的感知比江晨更敏锐,也看到了更远处的变化。
他直起身子,望向凉亭,往外走了两步。
江晨提醒道:“老赤,别走太远。”
赤阳摆摆手,朝着凉亭的方向开口唤道:“薛夫人?”
无人回答。
方才还尖笑不止,为三人的悲惨遭遇而幸灾乐祸的薛夫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闻半点声息。
赤阳又转过头,朝远处水井的方向喊道:“如夫人?”
如夫人也没了动静。
赤阳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那片遮天蔽月的暗沉沉的骷髅状乌云,此时缓缓升腾,不仅离地面越来越远,更好像是在逐渐溃散。
他快走几步,踏入凉亭,看到原来薛夫人所站的位置,只剩下一滩血水,上面覆着一件破旧衣裳。
真的被吓死了?
赤阳转过头,望向林曦的身影,面上再也抑制不住惊诧与猜疑之色。
江晨亦是张口结舌。
“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法宝,也太厉害了吧?”
仅仅一嗓子的工夫,就让诸多鬼怪灰飞烟灭,连天空中那位至少炼神六阶「御器」境的“鬼师”也毫无反抗之力,此等威能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江晨甚至有些怀疑,这位林姑娘难道是真正的七阶「阴神」强者?方才那一番做作只是在扮猪吃虎、戏耍诸鬼,以满足她的某种恶趣味?
林曦环顾四周,面上表情亦有些惊疑不定,似乎难以相信自己一句话竟能造成如此壮观的战果。
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敛正了面容,斜睨江晨一眼,淡淡地道:“若再敢对我无礼,它们就是你的榜样。”
江晨的眼睛立即眯成了细线,尽力露出友善的微笑,摇头道:“林姑娘误会了,我和老赤都十分感谢你出手相助,怎会对你无礼呢?请千万不要冲动,免得误伤好人,谢谢!”
林曦低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看在赤阳面子上……”
她负手往前踱了几步,眺望远方夜空中从乌云后露出的几点星光,语气转为舒缓:“三阴绝阵已经破了,你们可以趁现在离去。”
江晨欣然道:“太好了,在下告辞。”
他早就巴不得离这神秘诡异的少女越远越好,现在在江晨眼里,这位林姑娘可比什么薛夫人、如夫人可怕多了!
毕竟两位夫人吵了大半天,都比不上林姑娘的那一嗓子河东狮吼。
江晨当即快走几步,朝赤阳招手:“老赤,咱们回去吧!”
赤阳正蹲在凉亭外,小心翼翼地宋琪的尸身扶起来背在身后,闻言抬头问:“林姑娘呢?”
“她?她大概也要回家睡觉了吧……”
林曦道:“我去后院中那口枯井里看看,那里边应该还有东西。赤阳大侠要一起来么?”
赤阳刚要点头,江晨已抢先一步说道:“哎呀实在不巧,大团长叮嘱我们找到宋琪就赶紧回去,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去幽冥森林呢!”
林曦本因他前半句话露出嗔怨之色,但听他说完之后,神色由嗔转喜,道:“赤阳大侠也要去幽冥森林吗?明早动身?”
江晨暗道不妙,还没想好该怎么改口,已听见赤阳回答:“对,我们受人所托,明天一早出发,去幽冥森林寻找一座神庙。林姑娘要一起同行吗?”
“神庙?不会这么巧吧……”林曦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古怪,“雇佣你们的人,是不是一位姓高的女子?”
“正是!林姑娘也认得高小姐?”
林曦轻轻点头,嘴角翘起的弧度渐渐消失,用一种莫名复杂的语气说道:“不止认得,还有点交情。”
“那太好了!既然林姑娘跟高小姐是朋友的话,正好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了,不了。”林曦挥了挥手,神情颇有几分落寞,“我跟她……不太方便见面。而且我今晚损耗了许多心神,得休养几天,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赤阳和江晨都能听出最后一句话只是托辞,这位林姑娘和高小姐的关系大概不仅仅是“有点交情”那么简单。
不过对于别人的闲事,他们都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便不再多问,向林曦告辞。
临走前,江晨提醒了林曦一句:“那位‘鬼师’的来历恐怕跟青冥殿有关,他们在西辽城扎根已久,耳目众多,可能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林姑娘最好早些离去,以免跟青冥殿正面冲突。”
林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静静伫立在原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走出薛府之后,江晨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的血痕终于开始结痂了。
看来诅咒的确是已经破除了。
江晨轻轻舒了口气,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只是他心中仍隐隐有些疑惑,薛夫人、如夫人、桃花刺客、血痕诅咒、万妖宫主这几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何我在梦到“万妖宫主”的同时,又中了薛夫人的诅咒呢?
算了,明天再慢慢想吧!
回到猎团宅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丑时,街道一片宁谧,大部分人家都进入了睡梦中。
只有双狼猎团的屋宅里还点着灯火,远远望去在一片漆黑中格外醒目。
两个护院守在门外,没精打采地靠墙打着盹儿。
赤阳从他们面前走过,这两人才被脚步声惊醒,连忙向赤阳行礼。
“赤阳大哥!”
“赤阳大哥!”
赤阳摆摆手,大步走入院里,指着西边一座阁楼对江晨道:“二楼东头有间空屋子,你去那里先歇一晚,回头再另外安排。”
江晨此时已经非常困倦了,也不多说,独自进了西厢。
上了楼,往东头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条黑色人影站在一间屋子外,猫着身子朝门缝里窥视,形迹颇为可疑。
‘有贼?’
江晨一身困意霎时不翼而飞,凝神望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袭黑色紧身衣,蒙着面,猫着腰,姿势虽然猥琐,但手脚颇为修长,看上去身手应该很灵活。
那黑衣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门缝之内,浑然没察觉到十余步外正有人瞧着他。
‘既然是贼,怎么不进屋?’
江晨一时也拿不准黑衣人的身份。
他听说整座宅院都被大团长景峰布置了特殊的法阵,任何人从正门以外的地方进入都会触发警戒,如果只是普通蟊贼的话,应该没本事潜进来吧?
难道是内贼?
江晨嘴角忽然动了动,用极轻微的语调说道:“本大爷敢打赌,这家伙一定在偷窥女人。”
江晨皱起眉头,右手按住了怀中的卷轴。
如果是旁人,可能只当江晨在自言自语。唯有他自己知道,卷轴里的马面老鬼又附上了他的身体,借用他的嘴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这一回,掌握了「驱魔咒」的江晨,不会再惧怕这鬼物。
第42章 月夜淫贼
按在卷轴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江晨柔声道:“我也敢打赌,如果我撕了这幅画,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一定死得很凄美。”
“别!别!使不得!何至于此!”马面老鬼的语调略带几分惶恐,“本大爷跟你也算不打不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交个朋友呢?”
“哼,我可不敢高攀你这样的朋友……”
尽管江晨已将声音压得很近,但前方那黑衣人耳力颇为灵敏,还是听到了江晨的呢喃,刹时后退一步,直起身子,冷冷地将目光扫来。
两人对视片刻,江晨低声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并不回答,反朝江晨招了招手。
江晨盯着他手掌,缓缓上前两步。
他今天见过了数位真正的一流高手,已摈弃了傲慢之心,对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愈发戒备,在靠近的同时,也做好了随时躲闪和大喊救命的准备。
黑衣人以一种刻意压得极为浑浊的语调开口:“我是……”
两个字之后,倏然化作一声冷笑,就见他右臂一挥,竟将旁边的房门猛力推开。
在“砰”的响动声中,他的人影如一缕轻烟朝后飘退。
房间里果然响起女子的惊叫。
“谁在外面?”
听起来像是高小姐的嗓音。
紧接着,周围几间屋子的房门陆续被打开,丫鬟和仆从们一个个跑了出来。
此时黑衣人已跑到了走廊的尽头,一个翻身便从半掩的窗扉里窜了出去,消失在檐角之下。
江晨也意识到不妙,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跑。
在这种大半夜,贸然推开女子的房间……一旦被人抓住,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晨冲到另一边的走廊尽头,却发现这边的窗户紧紧闭着,被铁条封死了。
后方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喧闹中夹杂着高小姐的叱骂,江晨的脊背渗出一身冷汗,暗叹本少侠一世清名莫非要毁于一旦?
他当然不甘于蒙上这不白之冤,心中念头一动,右脚抬起,就欲施展今日才悟得的四阶神通「空间跳跃」,踏入虚空支点,穿透这面墙壁。
只是这门神通他尚未掌握熟练,万一中途出点岔子,卡在墙壁里面,那就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冒险一试,这时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嘿嘿笑起来:“有本大爷帮你,何须惊慌。”
江晨定了定神,问:“怎么帮?”
马面老鬼道:“你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
江晨低头一看,愕然发现眼前空无一物,除了木质地板之外,便是虚无一片——别说影子,就连手掌、胳膊、躯干、腿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隐身咒?”
“嘿嘿嘿,本大爷三百年道行,妙用无穷,包你叹为观止!”
有几个仆从持着棍棒往这边搜来,江晨连忙停止自言自语,蹲在墙角,将身子缩成一团。
那些仆从左右张望,把一个个房门推开,又将每个屋里的桌椅床柜都仔细搜寻了一遍,唯独对于江晨藏身的走廊角落一眼略过,没做停留。
江晨暗呼庆幸,亏得自己还没有住进东头的房间,否则定然洗不清这一身脏水。
那黑衣人的栽赃嫁祸之计,委实狠毒!
小半个时辰后,一无所获的高小姐将怀疑目标转移到男仆们身上,认为是这些人监守自盗,令两名健妇审问他们。
又半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审讯也没有结果,高小姐却已经犯困了,便令健妇们给这些喊冤不绝的男仆一人打二十个耳光,就此不了了之。
风波平息后,江晨悄悄下了楼,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就躺了一夜。
马面老鬼多次劝唆江晨钻进高小姐的房间,窃玉偷香,共修燕好,被江晨严词拒绝。
最后听得烦了,江晨以撕碎卷轴作为威胁,终于得以消停。
这是个不太平的夜晚,夜幕之下,不知多少暗流涌动。
隔着一条街道外,一家早已打烊的酒楼上,两条人影在黑暗中举杯对酌。
“怎么还没有动静?”
“武兄放心,那高小姐出身尊贵,心高气傲,绝对受不了这等奇耻大辱。景峰就算把那外乡小子卖出去,也消不了高小姐心头之怒。武兄就等着看好戏吧!”
“但是到现在还没动静……”
“武兄难道还信不过我「弄月公子」的手段?”
“不是信不过兄弟你,但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高小姐要走的话这会儿也该出门了吧?”
“武兄稍安勿躁,那高小姐中了我的‘百媚香’,定然熬不了多久,就算景峰有办法解毒,她那时候丑态毕露,也一定没脸再待下去了。除了投奔武兄的虎鹰猎团,她别无选择!”
“好小子,你简直胆大包天,敢对高小姐用‘百媚香’!”
“嘿嘿,若没这点胆量,又怎敢称「弄月公子」呢?”
两人放声大笑,举杯共饮。
殊不知,他们口中本该身中媚毒、丑态毕露、怒不可遏的高小姐,此刻已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
次日一早,双狼猎团的核心成员便倾巢而出,护送高小姐前往幽冥森林。
高小姐的派头实在不小,带了十几个男仆,八个丫鬟,四个健妇,比双狼猎团的人手还多,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西去,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街边茶楼上,一袭白衣的林曦坐在窗边,默默注视这行人出了城门,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她旁边的几桌,也坐着十多位武者,都在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许久,林曦收回视线,纤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轻轻叹出一口气。
旁边一位手上缠着绷带的艳丽女子立即将身子凑过来,殷勤问道:“小姐为何叹息?”
倘若江晨在这里,立即就能认出这艳丽女子的身份,正是曾经偷过他玉佩的「飘香大盗」林水仙。
林水仙的十根手指被江晨掰断后,想不到这么快就改行做起了正经猎人,如果江晨看到这一幕,一定也会欣慰地点头。
“没什么。”林曦摇摇头,“李大叔还没回来吗?”
“来了来了!”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匆赶来。
林曦面上露出期盼之色,问道:“怎么样?见到武炼了吗?”
老者摇摇头:“武炼从昨天晚上就不在,虎鹰的猎手们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不过今天早上有人看见他追着一个年轻人出城往东去了,可惜我们的人没赶上。”
“这样啊……”林曦明媚的面容似乎黯淡了几分,让好几个窥视她的年轻人也跟着难受起来,“看来是等不到武炼了……”
第43章 启程幽冥
幽冥森林是通往神弃之地的必经之路,里面潜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妖兽、毒虫、瘴气、变异的草木……其中最可怕的是分布在森林里面的大大小小的「空间裂缝」,无形无相,肉眼难辨,一旦碰上了就尸骨无存。
只有熟悉森林的老猎手,才知道怎么避开这些隐藏于无形中的致命陷阱。
双狼猎团是西辽城最顶尖的猎团之一,有符咒师景峰和最强武士赤阳坐镇,轻易地避过了大型猛兽的巢穴和毒虫出没的危险地带,偶尔有不开眼的小东西窜出来挡路,也很快被猎手们打发。
前几天行进得十分顺利。
高小姐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氛,像出门郊游一样,抱怨着湿气太重、棉被不够舒服、伙食难吃、草叶划伤了她娇嫩的肌肤,偶尔来了雅兴,还会亲自出手打猎。
她的箭法准头只能算是一般,不过每射中一回都会赢得仆从们如山的喝彩,后来猎手们也加入喝彩的行列,讨得了大量赏钱,气氛更加热烈。
江晨则在默默观察这些猎手的神态举止。
他始终怀疑,昨夜的那个黑衣人是内鬼,藏身在这群猎手之间。
几天观察下来,他也对双狼猎团的主力成员渐渐熟悉——
大团长景峰,五阶「结丹」境练气士,擅长符咒,手段多变,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对江晨的态度比较冷淡,江晨也不爱跟他说话。
二团长赤阳,强大的狂血武士,猎团的绝对主力,六阶「搬血」体魄,激发沸腾血脉后甚至能直逼七阶「玄罡」。江晨虽然跟他很熟了,却还没见识过他真正全力出手的样子。
大团长的夫人杜绮波,猎团中的医师,性情随和温柔,对待江晨还算热情。
「噩梦猎手」段飞,四阶「淬骨」境剑士,大团长的忠实跟班,心机深沉的一个人,喜欢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江晨指指点点。
「双狼猎手」高安,三阶「易筋」境猎人,豢养了两只凶猛的苍狼,猎团元老之一,据说双狼猎团的名字就是由他的两头苍狼得来。平日里就见他一个人跟两头狼在一块嘀嘀咕咕,很少与其他人交流。
「追风猎手」贺文,三阶「易筋」境弓箭手,箭术高超,号称百步穿杨。
「狂歌猎手」苏华,三阶「易筋」境剑士,相传是七大世家中的苏家的旁系一支,习有苏家绝学「祭道龙皇拳」之中的一招两式,战斗时喜欢大吼大叫,虽然杀伤力不怎么样,但气势惊人。
「龙枪猎手」石定海,三阶「易筋」境枪客,使一杆丈八长枪,古板沉默,未老先衰,看上去有一种隐士高手的气质。
从众人的身形和走路姿态来判断,江晨初步怀疑,与昨晚那黑衣人最相似的是「噩梦猎手」段飞。也只有四阶「淬骨」境的身手,才能在嫁祸之后从容离开。
江晨准备再观察几天,多收集一些证据,再跟赤阳说这事。
经过五六天的跋涉,一行人也渐渐来到了森林深处,这里暗藏的危险层出不穷,即使有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带队,也无法像前几天那样轻松自在了。
被一波潮水般的食人蚁袭击后,高小姐失去了两名男仆和一名婢女,她亲眼见识到森林的恐怖,整个人受到极大震动,自此之后收敛许多,不再抱怨食物难吃、石头硌脚了。
遭遇野兽攻击的次数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时刻防备着未知的危险。
又一天夜幕降临,江晨搭起帐篷,早早地钻了进去。
今天他在队伍右侧开路,遭遇了四次袭击,灵火狐、食人蛇、魔菟丝、无影虫,每一个都不好对付,弄得他身心俱疲,只想倒头睡上一觉。
但有人偏不让他如愿。
“咚咚咚!”帐篷被轻轻叩击。
江晨一下惊醒,顺手抓起枕边的匕首塞进衣袖。
“谁在外面?”
“我,段飞。”外面的人回答。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江晨心中疑惑,段飞莫非看出了我对他有怀疑,所以想私下灭口?
“高小姐找你,你跟我来!”段飞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记得洗把脸,不要在高小姐面前失礼!”
江晨更警觉了——自己这几天一直负责外围的警戒,基本上没跟高小姐照过面,高小姐找我干嘛?莫非,这小子恶人先告状,在高小姐面前倒打一耙……
“快点,别让高小姐久等!”段飞催促。
“来了。”
江晨用水囊抹了一把脸,慢悠悠地跟在段飞后面。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只有几个随从在警戒,夜深人静,虫声寂寥,阴气森森的,加深了江晨心中莫名的念头。
前几天晚上的那个淫贼背影,跟段飞真的很像……
他是不是想故技重施,再次诬陷本少侠?
段飞的脚步放得很轻,只在来到高小姐帐篷外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几分。
“快,快进来!”高小姐拉开门帘,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江晨走进去,发现高小姐的帐篷果然跟他这小猎手的不一样,气派,舒适,还用了灵石发热,暖烘烘的,简直就是极乐世界。
帐篷边上侍立着两个丫鬟,眼神虽不友好,却也没什么杀意。
看来,不是栽赃陷害,也不是前几天的东窗事发……
江晨观察帐篷的时候,高小姐就在催促了:“快,拿出来看看!”
“什么东西?”江晨一愣。
“宝贝啊!别磨蹭了,快点!”
“啊?什么宝贝?”经过桃花刺客的熏陶,江晨差点想歪了。
“你的那块玉佩!小气什么,快给我看看!”
江晨心中一沉,高小姐怎么知道自己玉佩的事?这几天他听从了赤阳的提醒,早就把玉佩收起来了啊!
他目光向段飞脸上瞄去。
段飞一脸笑嘻嘻的表情:“小江别不情愿啊,这可是件大好事,高小姐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也没有什么玉佩。”江晨摇头,决定来一个死不承认。
“小子,你糊弄谁呢!”段飞的声音陡然亢厉,“高小姐要看你的玉佩,那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江晨一脸茫然:“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玉佩,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高小姐蹙起秀气的眉梢,目光向段飞瞥去:“你到底弄清楚没有?”
“绝对不会有错!”段飞急道,“那天闹得沸沸扬扬,西辽三大贼王都出动了,还惊动了武炼,差点跟赤阳打起来!”
第44章 花前献宝
“有意思,有意思!我倒想看看,是什么宝贝闹出这么大阵仗!”高小姐的视线又回到江晨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慢慢问道,“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请人帮你拿?”
江晨摇头:“不对!我根本没什么玉佩!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根本没这回事,不信你问问赤阳!”
段飞几乎要跳起来拔剑:“小子,你敢睁眼说瞎话,找死呢!”
高小姐定定看着江晨:“你俩到底谁在说谎?”
“他!”江晨和段飞同时指着对方。
段飞咬着牙哼笑:“好小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反了天了!”
江晨见状不妙,对方是四阶「淬骨」境剑士,力量远高于只有二阶「蜕皮」体魄的自己,武技上讨不了便宜,一旦动用神通,又定会非死即残,闹起来自己八成要吃亏。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后退两步,转身朝外走去,“不信可以问赤阳。”
“想走?没那么容易!”
背后“呛”的一响,段飞已拔剑出鞘。
江晨正要加快脚步冲出去,却见高小姐把手一挥,门口两个丫鬟立即封住了去路。而后方段飞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已能浸透衣衫。
江晨无奈之下,只得回头。
“高小姐这是何意?”
“很简单,你们打一场,谁赢了我就信谁。”高小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正好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江晨皱起眉头,借着帐篷缝隙处漏下来的黯淡月光,他看清了周围的形势。
帐篷空间狭小,他难以游走周旋,唯一身法上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
眼见剑光迫到近前,江晨只好说:“且慢,我有一句话——”
但凄厉的劲风已扑面袭来——是段飞的剑气!
听这风声,江晨毫不怀疑段飞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破空声电射而至。
江晨身子一弹而起,恰好连带衣衫从剑锋旁滑过,只有几根头发险险被剑气划断。
江晨转身一记旋腿,不退反进,右手巴掌朝段飞面门扫去。
出手的同时,他口中低喝一声:“老鬼!”
段飞眼瞳缩成针眼般的一点,心中冷冷一哼:‘找死!’
他久经战阵,知道这一记耳光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大创伤,干脆不躲不闪,剑光一转,径直朝江晨胸口刺去。
用一记耳光换取对方重创,怎么算都值了!
却在此时,段飞眼前一花,浑身莫名打了个寒颤,只见江晨骤然加速,身形在蒙蒙的剑影下晃动,几乎成了一道模糊的幻影。
剑气挟着沉重的破风声从幻影边缘斩过,却落到空处!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啪——”
一巴掌正正打在段飞脸上!
段飞被打懵了。
他想不通江晨为何能躲过他志在必得的一剑。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有个马面老鬼附上了他的身躯,迷惑了他的神志,蒙蔽了他的感知,混淆了他的视听,扭曲了他的动作,让他的剑术大打折扣。
江晨暗暗庆幸,还好段飞的「淬骨」境未至圆满,不曾淬炼颅骨,否则卤门闭合,邪祟难侵,就算有马面老鬼帮忙也无能为力了。
“咚!”
趁段飞分神之时,江晨又一记重拳砸在他手腕上,紧接着膝撞,头槌……
段飞闷哼一声,正要以四阶铁布衫硬抗下这轮攻击,却骤然发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口真元将聚未聚,就是无法凝实。偏偏对方拳头递过来的力量,却远远超过他的预计。
‘不对啊,这小子明明只有「蜕皮」修为,打人为何这么痛?’
带着如此疑惑,段飞无法控制身躯,长剑脱手而飞,高壮的身躯被震得向后抛起,重重落地,又被江晨赶上,几拳砸下去,一张脸渐渐肿起,口鼻渗血,凄惨无比。
一旁的高小姐也是大为不解,忍不住喊道:“喂!姓段的,你怎么回事,才一个照面就败了?快点还手啊!”
段飞呜呜惨叫几声,这时才发现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但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他一时也爬不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道:“臭小子,你使了什么妖法?”
江晨不理会段飞,大步向外走去。
守门的两个丫鬟持剑交叉封住门口。
“走开!”江晨脚步不停,离两个丫鬟越来越近,看见她们面上也露出慌张之色。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我让你走了吗?”背后响起高小姐的叫嚷,“江晨,你给我站住!”
江晨毫不理会,走到门口。
两名丫鬟被逼无奈,只得挥剑迎上来。
江晨身子略微一侧,避开刺来的剑尖,右手随手一挥,袖袍扫中左边丫鬟的下巴,立仆。
右边丫鬟惊怒地连刺三剑,江晨已贴着左边丫鬟绕过去,一袖摆扇中她脑门,也是立仆。
“抱歉。”江晨从丫鬟身上跨过去,奔向门帘。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刚才几下交手,虽然动静不算大,但营地里的猎手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已察觉到这边的异状。
江晨可不想被人来个瓮中捉鳖,脚下愈发加速。
“来人,快抓住他!他偷了我的玉佩——”高小姐的嗓音在呼喊时仍娇脆悦耳,但此刻却让江晨觉得无比厌恶。
江晨跃出帐篷,正逢一个人影迎面赶来,两人同时往外侧闪出几分,错身而过。
江晨看清那人正是大团长景峰。
景峰横了江晨一眼,没有出手,奔入帐篷询问高小姐的安危。
江晨越过赶来的几个男仆,看见赤阳迎面走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赤阳瞅着江晨上下打量。
“还不是那块玉佩。也不知道哪个长舌妇背后嚼蛆,传到了高小姐耳朵里。”
“唉,这可真是……”赤阳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江晨的肩膀,咳嗽一声,“有人嘴巴不严,喜欢卖弄,也不是成心想害你,你多多担待。”
“可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成心想害我呢?”
远处帐篷内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江晨——”
大团长景峰掀开帐篷,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你怎么敢在高小姐面前动手?”
第45章 人心嫌隙
赤阳皱了皱眉,上前半步道:“老景,有话慢慢说,何必动怒。”
江晨偏过半边脑袋,斜睨着景峰,冷笑道:“大团长请明鉴,先动手的人可不是我。”
“还敢狡辩!”景峰怒不可遏,“段飞明明让着你,你却不识好歹,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让着我?他伙同外人拿剑砍我,原来是在让着我吗?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
“就因为你胡作非为,猎团的脸都丢尽了!”景峰一步步逼近,尽管手上没有拿武器,但他的气息却给江晨带来危险的感觉,“高小姐的玉佩呢,还不快拿出来?”
身为五阶「结丹」境练气士,又精通各种符篆,景峰的战力可谓更在赤阳之上。练气士诡异多变的手段,让同阶武者往往头疼不已,越阶挑战也是常事。
江晨原本倚仗神通,自认为面对赤阳也能全身而退。但眼前的这位大团长,压迫感甚至超过了赤阳,让江晨心头警兆大作。
虽然同为“中三境”,但江晨才初窥门径,景峰却已身经百战,而且境界更高一层,两者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江晨慢慢后退几步:“高小姐的玉佩,我怎么知道?”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规矩!”景峰的右臂抬起来,袖袍中隐隐传出风雷之声。
“够了,老景!”赤阳喝道。
他跨前一步,挡在江晨前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能随便冤枉自家兄弟!江晨是我带来的,我相信他的为人,他如果犯了什么事,由我担着!”
“你糊涂了吗?”景峰瞪着赤阳,“你认识他才几天,凭什么给他担保?走了几十年江湖,怎么还没点长进?”
“是,我糊涂,我笨,我蠢,我没你长进!”赤阳沉着嗓子道,“我就认一条死理:不管是高小姐,还是李小姐,玉皇大帝也好,天王老子也好,谁也别想冤枉我兄弟!”
“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赤阳,你说说,为了你所谓的仁义,你都干了些什么?把兄弟们的血汗钱送给那些穷鬼,到处逞能树敌,上次差点跟武炼打起来,这回连高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了!省省吧,你以为猎团是你的保姆吗?没人愿意陪你逞英雄!再这样下去,你会把大家拖垮的!”景峰冲着赤阳大吼。
赤阳吃惊地看着他,沉默几息,声音低沉下来:“老景啊老景,你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景峰了。”
他转身拽住江晨的胳膊,大步往营地外走去,“走,换岗!去外面吹吹风!”
“你们给我站住!”景峰厉喝。
赤阳没有理会景峰,拉着江晨一直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透过茂密的林冠洒下来,在地面投映出斑驳的光点。
江晨伸出手掌,光斑在上面随微风晃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似乎要一直待到天明。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聊了,转头去看赤阳的脸色。
赤阳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那张遍布刀疤的丑陋面孔上,显示出隐隐的哀伤。
“喂!”江晨喊了一声,“不就被骂了几句,至于这么伤心?”
赤阳的脑袋偏了偏,长叹道:“老景变了……”
江晨嗤地一声冷笑:“不止他变了,猎团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你没变。你刚才没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吗?他们很赞同景峰的说法,你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
“异类……”赤阳喃喃念叨了几遍,低下头道,“原来,大家……”
“有人可以共患难,却不可共富贵,这很正常。江湖是个大染缸,初心不变的能有几个?”
赤阳咧了咧嘴角:“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说起大道理一套接一套?”
“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而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个外人,看得反比你清楚——你虽是猎团的元老,但猎团已经不是以前的猎团了,他们不再需要你,你也无需留恋,不如舍了这帮鸟人,跟我走吧!”
“跟你?”赤阳瞅来一眼,“跟你能去哪?”
“晨曦猎团,听过这个名字吧?”
“当然听过!不过晨曦跟你有什么关系?”
晨曦猎团乃是全天下最负盛名的猎团,每位成员都是一等一的强者,据说他们从无失手的记录,就算是上九天摘月亮,下地府抓阎王,他们都能为你办到。
赤阳看不出眼前这个瘦弱少年跟大名鼎鼎的晨曦猎团有一丁点的联系。
江晨正要拍着胸脯告诉赤阳,晨曦猎团的团长是他亲哥哥。这时,不远处的营地里突然响起杂乱的吆喝声,夹杂着一两声惨叫,从东边的方向传来。
“营地出事了,快回去!”赤阳腾地起身,大步往回赶。
江晨无奈地跟在后面。
营地里,猎手和随从乱成一团,他们的头顶被一片黑压压的阴云笼罩着。
“是墨鸦!”赤阳拔出双剑,呼啸着扑入黑云中。
江晨却犹豫着不敢靠近。
那片黑云是由无数遍体漆黑的墨鸦组成的,它们拥有尖利的喙、爪子,连翅膀也坚硬如铁,成群结队地扑过来,血肉之躯绝难抵挡。
幽冥森林中的墨鸦群是所有猎手的噩梦。
江晨迟疑片刻,就有一小队墨鸦朝他扑来。
成百上千只黑鸟上下翻飞,扑腾翅膀的声音和凄厉的鸟鸣混成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异声响。
江晨屈指一弹,像是石子投入湖中,身前一大片空间如同水幕般荡漾出波纹。
数十只墨鸦哀嚎着落下来,它们的尸体上呈现出恐怖的裂纹,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了。
「空间扭曲」!
这就是江晨在炼神三阶「禅定」境悟得的第一门神通,令空间发生弯折,脆弱的肉体肯定无法承受这股巨压,威力甚为强悍。
但剩下的墨鸦却没有退却,在扑腾哀嚎声中,奋不顾身地继续朝他扑来。
空间扭曲!扭曲!
江晨继续施展神通,这么多扁毛畜生不顾生死的冲击,让他也觉得心头发毛,边打边退。
“老鬼,隐身咒!”江晨口中低喝。
随着话音落下,他体表好像覆盖上了一层水波,从头顶开始蔓延全身,所过之处的身躯都仿佛消融了一般。
但墨鸦的攻势未停,仍准确地追踪到了江晨后退的方位,有几只甚至从「空间扭曲」的缝隙中突破进来,抓破了他的衣服,也让「隐身咒」随之崩解。
第46章 夺路逃生
“给我扭曲!”江晨连忙全力施展神通,骤然盛放的银色光晕将突进来的几只墨鸦绞成了肉沫。
墨鸦的尸体雨点般落下,同伴死亡的动静刺激到了它们,它们身上冒出团团黑气,大声尖叫着,源源不断从树林间飞来。
江晨额头冒出汗水。他的神元是有限的,连续施展神通消耗得很快,不可能把所有墨鸦都杀光。再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赤阳呢?那家伙不会被墨鸦啄死了吧?
正念叨着赤阳,黑云里面就传出赤阳的叫喊声:“大家跟紧我!冲出去!”
江晨精神一振,赤阳的身影跃入他眼帘。
赤阳周身笼罩着淡淡的血色光辉,手持两把殷红长剑冲杀出来。
他所过之处像刮起了一片血色旋风,墨鸦纷纷坠落。
景峰紧跟在赤阳后面,他肩上扛着一个人,从衣服来看是高小姐。
随后是杜绮波、高安、段飞、贺文、苏华、石定海……
顾不上细看,墨鸦群就在后面如决堤洪水般追逐着他们。江晨赶紧加入逃亡的队伍。
一行人狼狈窜逃。
落在最后的「狂歌猎手」苏华突然一声惨叫,滚落到草丛中,后方墨鸦群扑上来,很快将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淹没了。
“苏华!”赤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别回头!”景峰厉声喝道,“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就在这一短暂的停歇里,「双狼猎手」高安的一头苍狼被墨鸦群赶上,像是卷入汹涌的洪流,很快没了声息。
“老景你来带路!”赤阳急促地道,“我断后!”
景峰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肩上的高小姐往江晨背上一推:“背着她!”
江晨瞠目结舌,他根本来不及拒绝,肩头就多了一副重任,而且偏偏还是他讨厌的人。
即使背上的身躯柔软清香,但经过昨夜一番折腾后,江晨已经对这位贵家小姐没有任何好感了。
真想把她丢到路边啊……
景峰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江晨终于见识到了双狼猎团大当家应有的身手。
疾行如风!
火符如电!
脚步踩在枯枝堆积的地面上,只有轻微的沙沙声,挡路的妖兽来不及扑上来就被燃烧的符咒击倒,招招毙命。
在这危机四伏的幽冥之森,逃难者们就像一尾逆流而上的梭鱼,而景峰便是那最前端的尖刺,载负着所有人的希望,一往无前。
胆小些的飞禽走兽被惊得远远逃开,而在此称王称霸的捕食者们,则纷纷现身,要给这些贸然闯入领地的侵略者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它们根本无法近身。
几只红眼睛的灵火狐龇牙冲上来,景峰抬手便射,袖中三道黄色光芒宣告三条性命的终结。
一条青岩蛇扭动身躯从草丛中窜出,身在半空就挨了一片符纸,“轰”的爆炸开来,落下时只剩下了半边脑袋。
幽影狸猫、独角山猪这些凶名赫赫的妖兽先后变成尸体。
景峰肆意收割着生命,冲刺、抬手、燃符、作法一气呵成,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身前六丈范围内形成了一片死亡的领域。
江晨看到景峰的表现后,便打消了把背后高小姐丢出去的念头。
一行人仓皇奔行,在森林里越陷越深。
前方的树木更加密集,异草奇卉荆棘藤条四处可见。
不时有五色斑斓的毒虫怪蛇从艳丽炫目的花丛间抬起头来吞吐信子,向外来旅客宣示危险。
景峰在前、墨鸦群在后,一行人如狂风一般穿过这片领地。
四周是一片碧绿的海洋,呼啸的风在树梢刮过,绿枝摇摆如碧波荡漾。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即使是景峰,想要在植被如此密集的地带开辟道路,亦是举步维艰。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看到前方一片密不透风的荆棘丛林,一道符咒射过去,烈焰腾空而起,未等火光燃尽,他就毫不停留地冲了进去。
“等一下——”江晨背上的高小姐叫道。
那些棘刺上面不知分泌着什么物事,火焰未能给它们造成多大损伤。像高小姐这样娇贵的皮肤,怎么能让那些锋利的尖刺扎进来?
“没时间了,抱紧我!”江晨低吼一声,闷头闯入荆棘丛中。
他的体魄只是二阶「蜕皮」境,而且尚未圆满,皮膜防不住这些尖刺,身上很快被刮出一道道口子。
幸好这些尖刺没毒,让江晨松了口气。
背后高小姐尖叫连连,嘴里不住咒骂,吵嚷声让江晨再一次生出要把她扔下去的想法,不过高小姐死死搂住江晨的肩膀,让江晨没法如愿。
步履艰难地穿过这片荆棘,视野突然开阔。
江晨看见景峰在前面等着,心里有些奇怪:景峰为何不继续前进?
江晨走过去,才发现景峰停在这里的缘由——前方没路了,只有一个突兀的悬崖,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生路已绝?
江晨吸了口凉气,凝目眺望崖底,暗自估量自己的体力能否爬下去。
后面的杜绮波、高安、贺文等人陆续走近,看到眼前的悬崖,都说不出话来。
夜半的寒风刮过崖边,令所有人的身心都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赤阳呢,他死了吗?”景峰突然冷冷地开口,语气中没有一点温度,好像询问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杜绮波摇摇头:“刚才还见他在后面……”
话音未落,荆棘丛中传来窸窣的响动,赤阳魁梧的身躯慢慢走出来,伴随着一把粗豪的嗓音:“怎么不走了,都在等我吗?”
景峰见他从容不迫的样子,问道:“墨鸦呢?没追上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丢了,哈哈,那群扁毛畜生毕竟没多大脑子……”
景峰转过头,望着崖下景色,皱着眉思索起来。
江晨打量着景峰的神情,从对方一脸便秘似的模样来看,江晨猜测他现在大概已经迷失方向了。
一行人逃出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收拾行囊,很快就会面临食物短缺的危机。如果再遇上什么危险的林中妖兽的话……
江晨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回过神来,发现背上的高小姐搂住了他的脖子,那条白玉细臂上传来的力道渐渐变得沉重无比。
‘她要勒死我?’江晨心中一惊,连忙将腰身一拧,奋臂甩了一下,想从高小姐手底下挣脱。
然而高小姐的两条腿虽然被抛到了地上,但胳膊仍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
第47章 悬崖生死
“小子,你敢殴打本小姐的丫鬟,本小姐要好好教训你!”高小姐得意的声音在江晨耳边响起。
‘你的丫鬟都已经进了墨鸦肚子……’江晨的脖子被掐住,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奋力扭摆,想挣脱高小姐的钳制。
然而他惊恐地发现,这高小姐看起来身娇体弱,力气却着实不小,看来没少品尝各种天材地宝,硬生生浇灌出了一副三阶「易筋」体魄!
难怪,刚才通过荆棘林的时候,她虽然嘴里呼痛,但其实没被刮出一丝血口……
江晨本就不以气力见长,刚才一阵奔跑,体力已消耗过半,又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扼住咽喉,一身技巧发挥不出半点来,只觉得四肢越来越绵软无力,身躯沉重无比,眼前渐渐发黑,天旋地转……
他顺势栽倒,带着高小姐一起跌翻在地面上。高小姐闷哼一声,但两只手还是死死缠着他。
江晨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与高小姐硬拼力气,嘴里勉强吐出两个字:“老鬼……”
马面老鬼毫无回应。
或许这高小姐也跟昨夜的林曦一样身怀异宝,邪祟难侵,让马面找不到机会。
高小姐面颊一抹兴奋的绯红,表情有些扭曲,一张美丽的面孔竟显得妖艳而狰狞:“哈哈哈哈还不给我跪地求饶!卑贱的土佬!得罪本小姐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正皱眉沉思的赤阳被她笑声惊动,抬眼看到这一幕,不由怒喝:“你做什么!”
他前奔两步,却又止住,因为景峰突然从袖袍中探出右手,食指中指夹一张玄黄色符文,凛凛杀气赫然对准了他。
“老景,你……”赤阳难以置信,多年的伙伴竟会对自己摆出这副姿态。
景峰眸中泛出森冷光芒,金黄色光芒在指尖符文上凝如实质,缓缓流淌,“高小姐是猎团的雇主,她跟小江之间的私事,我们不要插手。”
“这是什么屁话?”赤阳脸上青筋暴绽,控制不住情绪地厉吼,“江晨虽然才来不久,也是猎团的兄弟!你竟然不顾他的死活!你还有什么脸当这大团长……”
“身为大团长,我从来没承认过那小子是双狼猎团的成员,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景峰淡淡地反驳,语气冷漠得像是雪山巅上刮过的寒风。
赤阳一时无言反驳,眼看不远处江晨的身躯摇摇欲坠,情急之下猛然提气,张大嘴巴,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放开他!!!”
这一声吼,如惊雷刮过耳畔,高小姐头皮一炸,脑颅嗡嗡作响。
不仅是高小姐,除了炼神者江晨和练气士景峰,所有猎手都被这一吼震得头皮发麻。
这时候江晨也恰好瞄准了高小姐身上一处关键的穴位,趁高小姐失神,用尽所有的力量狠狠按了下去。
“啊!”高小姐浑身剧颤,瞬间丧失了力气。
江晨当即一招「霸王卸甲」,从高小姐臂弯中挣脱开去,翻身一跃而起,右脚踢出,狠狠击中高小姐小腹。
“哇——”高小姐捂着肚子干呕。
这含恨一击的力道踢得她在崖边翻滚几圈,她痛得哀叫不止,两腿踢蹬,像蛇一样来回翻腾。
“小姐当心!”段飞大喝。他是第一个从赤阳一吼下恢复过来的,但毕竟未曾淬炼颅骨,手脚仍有些发木,只能出声提醒。
高小姐没听到他的提醒,她呜咽着在崖边缺口处翻了个身,蓦然发现自己身体另一侧失去了支撑点,咕噜一下从悬崖边滑了下去。
景峰听到背后的动静,察觉到不对,但他面对着如一头愤怒雄狮般的赤阳,不敢有任何松懈,头也不回地下令:“快帮助高小姐!”
但谁也赶不上了。景峰喊出这一句时,高小姐已经滚落悬崖!
“啊——!”高小姐的惨叫达到最凄厉最高亢顶点的时候,像是被一阵风压盖,突兀地消失了。
崖上一片寂静。
石定海的枪尖、段飞的剑刃一齐指向江晨。高安豢养的苍狼亦目露凶光,低低伏着咆哮。
江晨也没想到高小姐就这样被一脚踹下山崖了。他心里略有不安,但看到其他人不加掩饰的敌意时,便压下杂念,默默地想:‘这是她咎由自取。’
江晨在崖边躬身,急剧喘息,面朝这几位“同伴”,待呼吸平稳后,他嘴角绽露一个嘲弄的笑容:“各位就算想劝架,现在也来不及了。”
良久的沉默,气氛几乎凝固。
在呼啸的寒风中,景峰缓缓回头:“高小姐,摔下去了?”
江晨冷笑着回答:“别急着哀悼,你可以下去看看。高小姐那么尊贵的身份,也许有老天保佑,摔不死呢?”
景峰盯着他,目光渊深寂冷,刺入他眼瞳深处。
江晨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既然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再戴着假惺惺的面具。四阶「通灵」炼神者对上五阶「结丹」练气士,虽然明面上处于下风,但同为“中三境”,若倾力相搏,未必没有一丝生机。
何况,赤阳也不会坐视不理。
许久之后,景峰收敛气息,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得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赤阳道:“不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主路。”
两人这么一说,气氛缓和下来。
贺文拉开的弦、石定海摆开的枪和段飞举起的剑都收了回去,苍狼也恢复了温顺,好像刚才剑拔弩张的阵势从没发生过。
猎团成员聚到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刚才跑得太匆忙,你们有没有人记得路线?”
有人翻开地图,琢磨半天后,摇头:“这地方以前从没来过,地图上没有一点记载。”
“那我们按照脚印退回去?”
“原路返回的话,那群墨鸦说不定还没走远……”
“但我们没有选择,谁知道这附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再不抓紧的话,可能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团长说的对,我们的干粮也没剩多少……”
江晨听着他们议论,默默地观察人们面上的神情。他无法参与到谈话中,就算加入进去也不会有人听他的,还不如悠闲地等待结果。
就在心绪浮沉时,他耳边冷不丁飘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景峰,赤阳,你们……快下来……”
“快下来……”
“下来……”
余音缭绕,飘飘渺渺,若有若无。
江晨浑身一颤,寒毛直竖——这不是刚才摔下悬崖的高小姐的声音吗?
视线一转,仔细去听,声音果然是从悬崖下边传来的。
江晨顿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高小姐……她的阴魂徘徊不去,这是要找自己索命来了?
第48章 失落神庙
“有鬼!有鬼!”江晨大叫。
“哪里有鬼?”赤阳吃了一惊。
江晨往悬崖边上一指:“那边!”
猎手们停止争论,纷纷朝悬崖望去。
他们每个人都听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缥缈嗓音:“你们……都是聋子吗……快下来!我爬不上去……”
猎手们面面相觑。
“是高小姐?”
“好像是的。”
“她没死么?”
“悬崖那么高,应该是死了吧……”
“这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厉鬼索命……”
景峰重重哼了一声:“别疑神疑鬼,过去一看便知!”
他大步朝崖岸走去。
“大团长小心!”
“别中了那厉鬼的奸计……”
景峰站在崖边,盯着脚底云雾缭绕的深渊之处,久久不语。
突然,他躬起身子,脚下一蹬,顺着嶙峋的崖壁滑了下去。
“大团长!”
“老景!”
人们惊呼着冲上前来。
却只见崖下深不见底,哪还有半个人影?
堂堂大团长,就这么摔落悬崖了?
赤阳猛一跺脚,放声大吼:“老景——”
声浪远远传开,与呼啸的山风贯在一起,在群山层林间回荡。
杜绮波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眼中噙着泪水。
这时崖下传来回应:“我在下面。”
人们惊讶地往下看,只见景峰出现在峭壁旁边,只有一个脑袋,脖子以下全部消失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异样之色,看起来诡异无比。
“都下来吧。”景峰道,“我们都被障眼法蒙蔽了,悬崖是假的,我们看到的云雾和深渊都是幻象。有一层结界掩盖了下方的真实景象,这个山坡其实并不高。”
人们将信将疑,赤阳第一个迈脚下去,他证明了景峰所说的正确性。随后所有人都顺着崖壁爬下来。
下方荒草丛生,当中矗立着一座看起来非常古老的神庙。
神庙由巨石砌成,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玄妙的花纹,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高小姐此刻正站在神庙前,用力拍打着沉重的庙门:“快,你们哪个力气大的,赶紧帮我把这该死的大门推开!”
她的神情振奋而激动,甚至都没有跟江晨计较之前的冲突。
神庙大门旁边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被层层叠叠的藤蔓枝条缠绕着,上面记录了一种奇异的文字。在场的猎手们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了,却不曾在任何地方看到过这种文字。
唯独江晨眼皮一跳,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再也挪不开眼睛。
赤阳走过去拨开藤蔓,抚摸着石碑的纹路,沉吟道:“这种文字,我从来没有见过……”
“别管那些鬼画符了!”高小姐已经急得跳脚,“你这大块头,快过来帮我把门推开,本小姐少不了你的赏钱!快点!”
赤阳道;“这神庙诡异得很,不可贸然深入……”
景峰也赞同:“如果是上古仙人遗留的洞府,那应该会有很多机关禁制……”
“别管什么机关禁制了!我千里迢迢来到你们这种穷乡僻壤,不是为了听你啰嗦!”高小姐不耐烦地道,“少磨蹭了,过来推开门,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其他废话少说,懂吗?”
赤阳看了景峰一眼,景峰点点头,赤阳只得走到高小姐旁边,两臂按在门上,脚跟稳住,奋力一推。
大门訇然震动,扬起一片灰尘,但是却没有应声而开。
“大块头,你没吃饭吗?再加把力!”高小姐在旁边催促。
赤阳面露凝重之色,腰身沉下去,双臂青筋暴起,身上泛起一片殷红的血色光芒,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开——”
他右脚重重一踏,轰隆一声震响,恍如山岳崩塌,冲击力震动得大地一阵颤鸣。
在漫天纷扬的烟尘之后,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轰隆隆的声响一直蔓延到幽暗的神庙深处。
高小姐欢呼着就要一头钻进去,却被赤阳拉住:“小心!里面可能有危险!”
烟尘中看不清高小姐的表情,只觉她声音异常冰冷,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卑贱的乡巴佬,谁允许你碰我的身体?”
赤阳尴尬地放开手掌。
高小姐再未停留,箭步冲入前方。
烟尘渐渐散了。
神庙内点点毫光闪烁,照亮幽深的长廊,笔直通向视线无法到达的远方。
而高小姐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黑暗的深处。
景峰目光闪动,沉声道:“跟上高小姐!”
杜绮波、段飞、高安、贺文、石定海跟着景峰快步走入神庙中。
赤阳落在最后,本还在犹豫,见他们都进去了,回头对江晨道了一声:“我们也进去吧。”
江晨从石碑上收回目光,看向大门,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看着昏暗光线中幽深的长廊,心里浮现一种莫名的错觉——眼前这道门就像是古墓的入口,无数狰狞可怖的僵尸就潜伏在暗处,对来者虎视眈眈。又或者像一头巨兽的布满利齿的大嘴,静静张开,只等他们走进去,就会将他们血肉嚼碎,尽数吞没……
江晨迟疑片刻,却见赤阳等人已经走远,一个人留在外面估计更加危险,只好不情愿地跑过去。
他跟在赤阳后面,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条漫长的甬道,头顶灵石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带来狭小的光明,众人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着,听起来格外幽静。
前方景峰突然停下来,站在一座雕像前皱眉沉思。其他几人围着雕像,小声议论着。
“这个雕像的姿势很奇怪,不像是纪念哪位神灵。”
“你能认出祂是谁吗?”
“这哪能认出来……”
江晨凑过去,看清那雕像的模样,不由悚然一惊。
那雕像栩栩如生,脸上的纹理都十分精细,但是动作却十分怪异,像是奔跑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它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绝望,映在江晨眼中,让他产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恐怖心情。
“前面还有!”景峰带领队伍继续向前。
长廊里出现了更多这样的雕像,它们被摆放在路中间,姿势表情各异,有的惊恐欲绝,有的安宁而迷茫,面朝的方向也不一样。
“看起来跟真人似的,这样的艺术品如果弄回去应该值不少钱吧!”有人感慨。
江晨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那也要我们回得去才行……”
走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人类雕像,长廊两旁又出现了赤红色的龙头雕塑,这些龙头是从墙壁里探出来的,口若含珠,神态威严,每隔三四丈就有一座,比之前的那些人类雕像要整齐多了。
看到这些龙头像,江晨心里的恐慌感越来越严重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行人来时的路途朦胧昏沉,好像道路都被黑暗吞没了一样。
他头皮有些发麻,悄悄对赤阳说:“这地方古怪得很,咱们赶紧回去吧?”
赤阳低声回答:“跟大家一起,别落单。”
江晨还想劝他回头,这时前面高安突然惊叫起来:“我的狼呢?灰头!灰头怎么不见了?”
另一个发颤的声音接着响起:“灰头在那!”
人们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头苍狼保持着跳跃的姿势,只有一条后腿着地,整个身子呈现出一派灰暗的色泽,已经变得跟前面那些雕像一样了。
那头可怜的苍狼,也成为了雕像群的一部分!
第49章 大刀傀儡
沉默中,有人颤声说了一句:“之前那些雕像……都是活人变的?”
江晨连忙说:“我们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景峰却摇摇头:“高小姐下落不明,怎么能抛下她!继续前进,大家小心戒备,有动静就立即出声!”
江晨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大团长怎会为一个陌生女子如此拼命,他分明是看上了神庙中的遗宝,想要来一场豪赌。
但江晨可不想陪景峰玩下去。
身为四阶「通灵」炼神者的江晨,对于这里四处弥漫着的危险气息感受比任何一人都强烈。
他沉声道:“再往前走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景峰冰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没胆子,一个人回去好了。”
忽有惊呼声响起:“高安!”
江晨忙转头看去,发现蹲在苍狼前的高安竟也变成了一尊雕像!
猎手们围拢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那尊雕像,只觉得入手冰冷坚硬粗糙,完全是石头的触感,再也看不出一丝活人的迹象。
高安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石像!
江晨头皮发麻,内心既惶恐又迷惑:攻击是从何方出现的?为何本少侠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如果那种袭击是针对我的话,我能否避得开呢……
景峰心中也打了个突,当机立断地下决定:“都跟我来!”
众人沉默地跟着他。
疾奔一段路,漫长的甬道好似没有尽头。
前方却有一种微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很像某种动物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
景峰停下脚步,袖口飘出一道符篆,在半空燃尽,很快有一大团白茫茫的寒雾将四人包围起来。
空气中温度骤降,霜华冰晶向四周扩散。
景峰犹未停手,他口中继续吟唱咒语,在前后两边凝结出厚实的冰层,将众人守护起来。
冰层外面竖着密密麻麻的倒刺,尖端闪耀着慑人寒光。
在缭绕的雾气中,江晨心里仿佛也多了一些安全感。
他虽然瞧景峰不顺眼,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修为精深。五阶「结丹」境符咒师,在做好充足准备的情况下,战斗力甚至比六阶「搬血」武夫更为强悍。
“我们原路返回吧!”这次是贺文出声建议。
景峰瞪了他一眼:“找到高小姐再说!”
悉索声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嘶嘶”声。
江晨运注目力,透过重重迷雾,在那长廊深处,隐隐约约看到无数条蠕动的身影快速靠近。
是大群五彩斑斓的毒蛇!
它们飞射而来,悍不畏死地扑入冰雾之中。
“吱咔”“吱咔”的声音响不绝耳,毒蛇身体凝结了厚厚的冰层,沿路抖落着冰屑,与地面撞击的声响越来越大也愈来愈慢,很快趋于僵直。
极少数毒蛇吐着长信冲到冰镜前,串在棱刺上渐渐被冻结成冰层的一部分。
“挡住了!”
众人暂缓一口气。
江晨正要小声与赤阳说点什么,突然头皮发麻,心中蓦地生出浓郁的警兆,一声怒喝脱口而出:“脚下!”
七个人同时跳起来。
但杜绮波身手最弱,稍微慢了一拍,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划分出了生与死的界线。
一层灰暗的光芒从她脚下漫起,眨眼覆盖她全身,她的一只脚尖踮在地上,整个人就这么变成了一尊雕像。
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夫人!”景峰一声惨呼,眼眶通红,身躯颤抖不已。
他一抬袖口,飘出一道符咒,射入毒蛇群中。
只听“轰”的一响,符咒炸裂开来,一道巨大火柱随之腾起,将那一大片范围的毒蛇尽数焚成了灰烬。
烬尘被爆裂的火焰冲得四散开来,在雾气中洒落,光洁的冰面上蒙上一层黑尘。
景峰走到杜绮波面前,眼含热泪,亲吻了她冷硬粗糙的脸颊。
他埋头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道:“继续向前!”
“可是……”赤阳欲言。
景峰暴躁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半途而废!”
赤阳点点头:“好吧,陪你拼一回!”
听到这番对话的江晨欲哭无泪:景峰已经疯了,他要带着所有人为他夫人陪葬,但本少侠可不想陪他一块儿死啊!
但当下的情景已经由不得他犹豫,景峰已经奔出去,其他人都紧随在后,落单的话可能会更加危险。江晨也只好豁出去了。
景峰以符咒开道,扬手就是近十张火符,将袭来的各种毒蛇蝙虫轰开,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赤阳紧追在侧后方,他身上翻腾的赤色血光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霜雾,像硫磺般刺鼻。两把大剑所指之处,挡道的物事尽化齑粉。
有了这两者的庇佑,其他人倒要轻松许多。
而一旦有了防备之后,那些从地底冒出来的诡异的石化光芒也被众人纷纷躲开。
这时前方黑暗里传来一阵空幽的笛声。
笛声曼妙而凄美,像是哀悼亡灵的曲调,又似在抚慰生人孤寂恐惧的内心。
但这样的曲调在此时此刻飘入人们耳中,混在急促的脚步声里,显得格外突兀,更带来一种未知的恐怖。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快捷而沉重。
真正的敌人终于要现身,景峰一行人都放缓了速度。
一个渊渟岳峙的高大身影呈现在黑暗的边缘,只露出模糊的轮廓。
他似乎瞧见了众人,也停止脚步,只冷冷打量着这些闯入者。
陡然间,那清幽空灵的笛声无比真切起来,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混合着回声,在此幽静的甬道中绵延不绝。
景峰小心翼翼地前行,除了笛声,他缓慢的脚步和压抑的呼吸是此间唯一的声响。
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具高大的傀儡,眼神空洞,身披重甲,手持一口青龙大刀,麻木的面孔上透出浓郁的煞气。
两人一照面,傀儡右脚猛地一跨、作势欲冲锋。但景峰抢先一步,袖袍挥扬,数十道符咒飞射出去,交织成一片灿烂的焰火,重重轰炸在傀儡身上。
“轰轰……”
“咚咚咚——”
傀儡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延缓,径直举刀冲来。
景峰的符咒砸在它身上,竟好像挠痒一般。
两人中间隔了六丈距离,傀儡跨出两丈,还剩四丈的路途。
‘还有出手的机会!’景峰做出判断,再度施法。
他右臂挥舞几下,十指结印,空气中温度陡然剧降,四周水元素凝聚成一片片细小冰片,漫天飞舞。
又有一道强劲的寒风从笼罩着他的冻气中吹出,卷起满天的冰刃向傀儡狂啸而去。
这一次吟唱之后的攻击,威力强横数倍,傀儡不再无动于衷,它抡起青龙刀招架,刀光呈现扇形闪过,泛出一片深沉的乌黑之色。
景峰心中却是一沉——这傀儡懂得根据灵气变化来判断攻击力的强弱,显然具备相当的智力,更加不好对付。
他继续诵咒。
傀儡以掌中青龙刀开路,如一匹黑驹闯入扑面而来的冰刃风暴中。
乌芒闪过,“喀喀喀”寒冰破碎的声音响不绝耳。
景峰额头冒汗,施咒的手臂微微发颤,身前寒气陡然暴涨,将两丈外的傀儡完全笼罩进去。
后方赤阳等人都只能看到白茫茫的大片寒气,猜测着里面发生的激烈战斗。
这时景峰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滑下一缕鲜血,施法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江晨等人大惊失色。
第50章 背信弃义
寒雾中一尊雄伟的身影急速逼近,景峰来不及躲闪,只得拼命凝聚出一堵冰墙挡在身前。
“轰——”
青龙刀斩在冰墙上,如同重锤撞击,霎时冰屑纷溅,一整块冰晶墙壁被砸成粉碎,剧烈的暴鸣在狭小长廊中回荡。
“退后!”赤阳沉喝一声,持剑上前,将傀儡紧劈过来的一刀挡住。
赤阳这时浑身都被一片浓郁的血色雾气包裹着,气息也变得强横无比,江晨站在后方都体会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此时赤阳已将沸腾血脉激发至极限,气势直逼七阶「玄罡」,比前几次面对桃花刺客、魔剑丁晴、牛头巨鬼时更为惊人。
赤阳与傀儡硬拼一击,如鸣炉打铁,铿然若闷雷般炸响。
赤阳立足的那块石砖被踏得碎裂开来,两脚都深深嵌入地板中。
那傀儡的力量,俨然不在赤阳之下!
赤阳挥舞双剑,奋力劈砍,与那傀儡战在一处。
只见赤色和黑色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皆是正面硬碰硬,招式狂野无比,铿铿铿的兵刃撞击声响不绝耳。
红与黑两团光芒撞击着、吞噬着、消融着,狂暴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中冲撞激荡,战斗激起的气流余波就让其他人抵挡艰难,连连后退。
刀光剑影顷刻间铺展开来,交织在一起如狂风暴雨般冲刷着周边的空间,将附近一片都笼罩成毁灭气流的领域。
这种等级的战斗,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
六阶巅峰的力量,只要轻轻擦过一下,就能叫脆弱的肉体像西瓜一样爆炸成一团血肉混合的浆水。
江晨仅是看着赤阳背影,就觉得呼吸不畅。其他人面色亦是苍白一片。
赤阳的情况看起来并不算好。
他已拼尽全力,全身血气暴走,却始终无法占到上风。
江晨向景峰瞥去一眼,发现大团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难道没有一点胜算?’
江晨忍不住发问:“大团长,我们该怎么办?”
“赤阳的沸腾血脉最多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他身体就会承受不住,从内部崩溃。”景峰开口道,“我现在施展一个威力强大的法术,试试看能不能起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面色忽地冷寂,双手举过头顶,如蝴蝶般穿梭结印,淡金色的符文袅袅升上半空。
“嗷——”如九天雷鸣,龙吟声响彻大地,一条三丈余长的金色飞龙在满天符文中出现,头角峥嵘,须发如戟,血口怒张,向赤阳与傀儡交战处扑去。
「天龙咒」!
“赤阳闪开!”江晨厉声吼道。
赤阳急促脱身,仍被金色天龙的半条尾巴波及,噔噔噔震退好几步。
再看傀儡的身影,彻底湮漠在金色的光芒中。
大地震颤,乱石飞溅,巨大的轰鸣声中,整座神庙都仿佛摇晃起来。
如此大的声势,让段飞、贺文、石定海三人都颇觉欣慰,觉得那傀儡肯定在天龙的威力下化为了碎片。
烟尘还未散尽,贺文就迫不及待地发问:“它死了吧?”
段飞道:“肯定死了,大团长的天龙咒下从来不留活口,就算是「玄罡」高手也得乖乖去死!”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不急,好不容易才弄死它,我们还没有清点战利品呢……”
但江晨、景峰却没有那么轻松的心情,他们都能感觉得到,那股邪恶而强大的气息依然存在,并且没有多大的衰减。
烟尘中一道乌黑的刀光突然冒出来,卷起一片血腥的风浪,袭向江晨和景峰两人。
幸好两人早有准备,分别从左右两方闪开,险险避过这一刀。
赤阳从后赶来,再度与傀儡战成一团。
“玄罡体魄!是七阶玄罡体魄……”景峰喃喃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七阶「玄罡」与六阶「搬血」,力量上只相差一阶,若只论近身格斗的话,并非没有凭借招式弥补肉体差距的可能,但真正可怕的是「玄罡」境界的超凡能力!
普通人只道「玄罡」强者是肉身无敌,但景峰这样的高手却晓得,单凭淬炼肉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那一道「生死玄关」,唯有兼修练气或炼神之术,修炼出道法神通,才能真正觉醒本源,点燃星命,打破生死迷障,踏入“上三境”!
换句话说,这傀儡既然是「玄罡」级数,那它必定身怀神通异能!
“中三境”与“上三境”的差距,就是凡人与超凡的差距!
自己一行人在这尊「玄罡」傀儡面前,如同凡人挑战神灵,不存在半点胜算!
江晨躲在墙边,脑中诸多念头闪过:‘正面强攻不行,这傀儡具备「玄罡」肉身,防御极高,必须用其它手段……’
‘刚才景峰的五阶「天龙咒」都不能给它造成伤害,我的四阶「空间扭曲」肯定也不行,该怎么办……’
他蓦地一跺脚,叫道:“对了,笛声!那傀儡后面,一定有人在控制它!就是笛声传来的地方,我们冲过去把那家伙干掉……咦,你们去哪?”
他转过头,愕然发现景峰和段飞、石定海三人正在往后跑去。
贺文犹豫了一下,一跺脚也扭身跟在景峰后面。
江晨急声叫道:“你们别跑!我想到办法了!我们一起打败它!”
那四人头也没回,丝毫不理会江晨的叫喊,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长廊远处。
他们竟抛下赤阳逃命去了!
江晨心中气愤无比,更多的是绝望。景峰一走,剩下自己一个,就算勉强冲过去,又能对付后面的敌人吗?
莫非自己也要跟景峰一样,抛下赤阳,转身离开?
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这样做了,他会道心崩溃,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也没脸再回晨曦!
但他的腿脚却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往回走了两步。
“老鬼,站住!”江晨气恼地大叫。
他脚步未停,并从喉咙里发出一把不属于他自己的嗓音:“小子,别逞能,这具傀儡已是玄罡级数,就算鬼师来了也不是它对手,你留下来只能给它送菜——”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脚步也停了下来。
江晨心中默念「驱魔咒」,抢回了身体控制权,并从怀中掏出了马面藏身的那幅图卷,紧紧捏在手里。
他转身观察战局。
赤阳的情况十分不妙,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傀儡压制住了。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团赤色与黑色的光芒,现在已由黑色一家独大,将赤色身影围困在当中,一点一点地压榨着他的生存空间。
局势不允许江晨再纠结下去了。
他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埋头冲向傀儡身后的甬道。
手中卷轴颤鸣不休,仿佛在剧烈挣扎,想要脱离束缚。
第51章 向死而生
傀儡转头朝江晨看了一眼,空洞的眼神扫过,江晨心头一悸,如被无形的力量冲击,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变得如它一样空洞苍白。
短暂的失神后,江晨被扑面而来的劲风惊醒。
只见布满了缺口的巨刃挟卷了无匹的威势凶猛地斩下,霎时间沉积了千万年的浓郁血腥杀意扑面而来,哪怕以四阶「通灵」境的神魂意志,也产生了一种置身地狱的短暂错觉。
惶然间青龙刀已当头临近,在视野中急剧放大,江晨全身血液几乎冻结,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想起来仰身、翻滚,狼狈地躲开。
江晨在地上打了个滚,扬手丢出了手中的卷轴。
卷轴在半空发出凄厉尖啸,紧接着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剪影,扭曲舞动,似乎想要逃出卷轴的束缚。
“臭小子——”
一道乌黑的刀光闪过,黑色剪影被劈成两截,然后砰地一响,炸成了漫天纷舞的黑色碎末,各个都像有生命似的分散逃亡。
黑铁头盔下的傀儡发出嗬嗬的干涩啸声,似在嘲笑马面老鬼的无能,死亡之息汹汹而出,伴随着呼呼的恐怖声响,瞬间挥舞出一片黑色刀网,交织错离,扫过漫天碎末,如同秋风扫落叶似的,眨眼间将其清扫一空。
江晨丢出卷轴后,就头也不回地往甬道深处跑去。
他本就不指望马面老鬼能抵挡多久,却也没料到它败得如此之快,两个呼吸的时间不到,他就听到了耳后袭来的恐怖刀啸声。
江晨身形急转,侧仰翻挪,仍脱不开那道巨大的阴影。
他手无寸铁,全无反击格挡之力,只能不住躲闪,性命堪危。
数次转向之后,傀儡忽然停住脚步,空中焚燃着的死亡气息纷纷倒卷而回,这头凶煞魔物像意识到了某种危机,擎着青龙刀架住了赤阳一记重斩。
江晨这才有机会长长吸入一口气,平复下肺部火燎般的刺痛之感。
他不敢停留,匆匆越过战圈,往后方长廊深处奔去。
笛声微变。
从原本动人魂魄的空灵曲调,变得更加真切而尖锐,像锥子般朝江晨的脑颅扎来。
江晨双耳刺痛,脑中嗡嗡作响,但步伐未停,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在空中掠过,顺着空气流动的空隙射向前方。
眼前一片深褐的暗影,长廊幽深,好像被掩盖在一团迷雾中。
越往前,视野越是模糊不清。
江晨知道这是笛声攻击自己脑颅所引起的幻觉,如果不快速解决敌人,他亦将永远沉陷在幻境中。
“嘶嘶”的声音和毒蛇滑行的响动从迷雾中传来,隐约中可见无数长蛇在探头吐信。
江晨不想与它们纠缠,身子骤然跃起,脚尖在墙壁上踩过,腾空朝笛声传来去扑去。
下方无数毒蛇喷吐毒液,粘稠的黑色液体飞溅,但纷纷落在他身后。
他全力施为,将身法运转到极致,快得仿佛融入了腥风之中,眨眼间破开空气壁障,化为朦胧的光影冲过六丈距离,来到笛声发起之处的近前。
这时他眼前已是一片昏黑,耳畔所有声音都被一种尖锐鸣响覆盖,恍惚中像是要飘荡出这个世界,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无比诡异,让人幻觉丛生。
他定了定神,看见前面一道高瘦的人形轮廓,便道这就是操控傀儡的罪魁祸首,当即施展出最得意的绝技——
「空间扭曲」!
空气如水波般荡漾起来,在这光怪陆离的诡异空间里,错综的线条纷乱舞动,两个飞扑过来的狐狼般的野兽当即肉体崩溃,身体出现巨大裂痕,血花迸溅。
江晨未待它们尸体落地,就从它们中间的缝隙中穿插进去,若狂风似的扑向那个高瘦的黑色人影。
手掌扬起,再一次,「空间扭曲」!
而这时候,那裹在黑袍中的吹笛人身形一阵模糊,被一团蛋壳状的光圈罩住。从那厚实纯净的色泽来看,必定是四阶以上的守护障壁。
空间扭曲的光芒蔓延过去,水波荡漾,两股无形力量撞击在一处,光晕摇曳。
笛声愈发尖锐急促。
守护壁障依然存在,「空间扭曲」没能破开吹笛人的防御。
江晨猛一提气,屈身向下,躲过几条毒蛇的袭击,两步冲到吹笛人面前,挥手间冷月般银白的光芒暴起,重重轰在蒙蒙一团的守护障壁上。
近在咫尺发动的「空间扭曲」,威力提升了两倍不止。又以四阶「通灵」境的神元加持,破坏力足以匹敌五阶咒法!
悄无声息的撞击后,守护障壁剧烈颤动起来,笛声戛然而止,长廊一瞬间陷入沉寂。
继而,这短暂的宁寂就被打破。
守护障壁连同吹笛人的身形一同被冲击力带得离地而起,倒飞三尺,砸在后方的墙壁上,轰然一响。
江晨自身也被极大的反冲力震得倒退一步,右脚踩进地里,迸出飞射的石块。
刚才这一次正面冲撞,反倒是江晨吃了大亏。
他的身体本就不甚强韧,承受反冲力之后,半条腿都陷入了麻木,再也前进不得。
反观吹笛人倒飞三尺看起来狼狈得很,但他用后跳的动作卸去了「空间扭曲」的冲击力,其实受伤要比江晨轻得多。
“救我!”侧面突然响起一声娇弱的呼喊。
江晨余光瞥去一眼,看清了出声之人的模样,原来是高小姐。
高小姐躺在一个似是祭坛的高台上,被几条锁链捆住,身躯横七竖八地画着符文,祭台下几股颜色各异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汇往她身下。
高小姐眼神惶惑,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楚楚无助地向江晨投来求救的眼神。
她一进来横冲直撞,竟然没遇到多少危险,直接跑到了这长廊的尽头,然后就被吹笛人俘虏,意识也被笛声引诱到了某个异常奇妙的所在,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直到江晨冲近,吹笛人无暇顾及她,她才渐渐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是极为震撼的景象——
空灵的笛声,妖异的法阵,飞溅的毒液和血肉,如流星般冲来的少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在高小姐眼中构成了一幅让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但江晨只是匆匆朝她瞥了一眼,就马上转移目光,挥手一道「空间扭曲」继续向墙壁边的吹笛人攻去。
隔着三尺远的攻击,只在守护障壁上溅起了一朵微不足道的水花。
吹笛人站起来,手指弹挑,笛声再度响起。
飘渺空灵,勾魂摄魄,犹如最令人恐惧的噩梦,萦绕心头。
这是无差别的攻击,江晨苦苦凝神抵挡,而高小姐则感觉魂魄快要被剥离出身体,发出惊恐的尖叫。
“吵死了!”江晨忍不住骂出一声,勉力拖动麻木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向吹笛人走去。
第52章 隙间月影,世界伤痕
三尺路途,在此刻竟显得如此漫长。
四下地面缝隙中又有数十上百的毒蛇冲上来,朝江晨喷吐毒液。
江晨施展「空间扭曲」来防御,却无法全方位抵挡,零星的毒液溅到他身上,渗透衣物,腐蚀身体,让他禁不住发出闷哼。
体内的真元不能阻止毒素的渗透,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不远处吹笛人的身形,如同水中的光斑,扩散在粼粼波纹里,逐渐消失……
就要在此长眠?
不,当然不!
赤阳还在外面战斗!我绝不会让他失望!
即使死,本少爷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
随着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江晨的神志再度聚拢,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灼烧着他的肌肤。
——是他藏在怀中的玉佩,在此时莹莹发亮!
一股温热的力量,随之涌入江晨的胸膛。
江晨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望向吹笛人,横眉怒目,灵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铮铮作响,欲喷薄而出,不吐不快。
如宝剑藏锋,讵怜冲斗气,犹向匣中鸣!
江晨将剩下的神元悉数集结在手指上,完全舍弃了对毒素的抵挡,对准吹笛人的位置,发动了自己从未领悟、却犹如本能的五阶神通。
聚我平生的力量,以性命为代价,总能在世上留下一些痕迹吧……
空间——伤痕!
空间扭曲到极致,便被撕裂。
裂口的伤痕不断扩大,化为一道寒月似的清冷波光蔓延开去。
那光晕美丽,惊艳,也喻示着绝望与死亡。
敦实的光圈从中一撕而裂,守护障壁在这辉光前如纸片般脆弱。
吹笛人怔怔低头,黑袍上怆然涌现出无数蛛网般的黑线,像是镜面的裂纹,然后在短暂的寂静后,崩裂开来。
干枯的肢体散落一体,却没有一丝血迹。
江晨低头看着眼前吹笛人的尸块,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
“咚!”他膝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上身,拼着最后一口气不愿意倒下去。
‘真不甘心啊!本少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扬名天下,还没有登上《英杰榜》,却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种鬼地方……’
‘更关键的是,我还是童子身!两辈子都是!’
‘我不能死在这里!’
意识一阵阵昏沉,旁边高小姐的呼喊也变得遥远起来:
“喂,江晨,你别死啊!快来帮我解开锁链!别吓我!喂!喂……”
右手终于撑不住,江晨栽倒在地,意识陷入一个漆黑如墨的大漩涡中。
空虚的世界里,感受不到世界的流逝,灵魂飘飘忽忽,过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一种灼烤般的剧痛将他的魂魄吸入躯体。
“小江,醒醒……”
还未睁眼,就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浆水在体内流动,渗入肺腑,四肢百骸如火烧般痛苦,浑身汗浆将衣衫都浸得湿透。
江晨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炽天火海中,热流渗透了他全身上下,如同一条正在被生煎的活鱼。
“好烫……”他哼出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虚弱,而从嘴里呼出的气体也是滚烫的白烟。
勉强抬起眼皮,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蹲在面前,正低头向自己微笑。
“赤阳……我没死?”
“差一点点,我把你从鬼门关抢了回来。”赤阳嗓音无比涩哑。
他的面孔也多出了许多皱纹,双眼没有了以往坚毅淳和的神采,好像在短短时间内就苍老了几十岁。
“多谢你了……不过你在搞什么东西,烫死我了……”江晨想要支起身体,却发现手足无力,只好继续忍受着烈火的煎熬。
“是我的血。”赤阳的笑容中渗杂着少许苦涩,“我把沸腾之血灌入你体内,唯有这样才能祛除你体内的毒素。”
“你这样不会失血过多吗?真他奶奶的烫啊……”江晨说着,感觉这团从身体内部燃起的火焰快要把整个人都焚成灰烬了,意识再度有些昏沉起来。
灵魂飘飘欲飞的错觉中,热烫感似乎渐渐离自己远去。
江晨阖上沉重的眼皮,意识变得空灵。
也许便如佛家所言,死后若能脱离苦海,大概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吧……
“小江,不要睡,我有话跟你说!”赤阳急促的沙哑嗓音把江晨从空灵的意境中唤回来,“你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一定要打起精神,不然……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
赤阳的话让江晨醒觉不少。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道:“水,有水吗?”
“没有水,你坚持住,忍一会儿就好了。”
“唉,好渴……”
赤阳拍了拍他的后背,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说吧。”
“我快要死了。”
江晨怔了怔,好半晌才用昏沉的大脑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了一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坐起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别乱动!”赤阳连忙用左手按住他肩膀。
江晨这才发现,赤阳的右腕紧贴着自己胸膛,鲜血汩汩流出来,渗入他被毒素侵蚀的伤口。江晨所感受到的那股热烫灼烧的力量,正是源于此处!
江晨急切问道:“为什么?是为了救我?不,你快把手拿开,我不需要你救!”
“别激动,冷静一点,听我说……”赤阳用涩哑的声音说道,“刚才的战斗中,我耗力过度,已经油尽灯枯,内脏生机断绝,就算不救你,也绝对回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江晨攥紧拳头,指甲扎入肉里。
赤阳继续说:“所以我把我的血传给你,不仅祛除你的蛇毒,也让你拥有狂血武士的力量。这是我们狂血一族的秘术,通过「灌血」的仪式,就能把沸腾血脉一代代传承下去。从此以后,你就能拥有狂血武士的体质、力量、速度,甚至能突破凡俗极限,步入传说中的玄罡之境……知道吗,小子,其实我之前就有这种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我……”
“不要流泪,你已经继承了沸腾血脉,要做个坚强的男子汉!小子,你拥有惊人的习武天赋,但受到先天身体条件的限制,所以才一直被困在二阶「蜕皮」境。今天我就为你拔除掉这个弱点,不用多久,你一定能名扬天下,登上《英杰榜》!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同样也是我的梦想,你能帮我实现吗?”
“我……一定能做到!”
“沸腾血脉的力量,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所以狂血战士的寿命总是很短暂。但你身为炼神修士,修的是性命之道,一定有办法弥补这一点。”赤阳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开始低沉,“我有一个弟弟,叫赤洛,七岁那年离家出走,如今也快十年了。算起来,跟你差不多年纪,应该也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如果哪天你遇到他,把我手上这枚扳指带给他。”
“好,我一定找到他!”
“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饶恕老景吧!不要怪他,不要找他们报仇!生死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这是我的宿命,无需怨恨他人。我希望你饶恕双狼猎团的罪过,你能答应我吗?”
江晨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迟疑片刻,看见赤阳悲伤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为难他们。”
“如此就好,我也没什么好挂心的了……”赤阳的右手慢慢抽离江晨的胸口,垂在膝上,如同坐禅般的姿势。
江晨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拭去眼角的泪水。
等他再度抬头,发现赤阳停止呼吸,如泥塑般僵坐不动,已是阖然长逝了。
江晨慢慢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脸,肩膀无节奏的颤抖着。
这种仿徨无助的挫折感,眼睁睁看着挚友逝去的无力感,空荡荡的失落感,深深折磨着他的灵魂。
这一刻,是江晨有生以来最孤独和痛苦的时刻。
第53章 离庙返程
“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突然响起的女子嗓音把江晨惊醒。
他一转头,看见高小姐躺在祭坛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快过来帮我解开锁链,再哭也不迟!”高小姐命令道。
江晨没理会她,呆坐了片刻,便俯身弯腰,将赤阳的遗体背起,转身往外走去。
高小姐大惊,身体剧烈扭动几下,扯动着锁链叮叮当当作响:“喂!你要去哪?快帮我解开链子,我跟你一起去!不要走啊,别丢下我……”
喊叫声中,江晨的背影还是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高小姐面对一地的毒蛇尸体和满屋子的血腥味,内心被绝望和恐惧填满,闭上眼嚎啕大哭起来。
直到哭哑了嗓子,她感觉全身再也没有丁点力气,才绝望地躺在床上,流着眼泪等待死亡的临近。
懊悔、不甘、哀伤……还有对江晨的怨恨,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麻木。
她现在终于明白,脱去那层光鲜的外衣、失掉尊贵身份的保障后,自己什么也不是,被随手遗弃,也没有分毫反抗的力气,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具枯骨,与毒蛇、尸体为伴……
冰冷的石室变得有些温热,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听见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临近,才欣喜若狂地从麻木中惊醒。
江晨去而复返。只是他背上的赤阳遗体不见了。
待他走近后,高小姐忍不住埋怨:“就为埋一个死人,你去了这么久?”
江晨皱起眉头,冷冷地道:“如果是埋你的话,应该不用很久。”
高小姐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改口:“哎,当我没说,你别生气,快过来帮我把锁链解开。”
江晨走过去,扯了扯她身上的锁链,血气凝聚于双手,稍一用力,“咔”的一声脆响,精铁所铸的链条便被他生生捏断。
这就是赤阳留给江晨的沸腾血脉,令他在短短两炷香的时间里就突破了锻体二阶「蜕皮」境,抵达三阶「易筋」。但一想到赤阳的死,他就无法高兴起来。
高小姐迫不及待地从祭台上爬下来,一低头便吃了一惊,忙羞怒地朝江晨叱道:“无赖!快转过去!”
江晨背过身,又听见高小姐唤道:“去给我找几件衣服!”
她之前的外套,已被吹笛人的咒法撕成了粉碎。
江晨指了指地上,吹笛人四分五裂的尸体散落满地。
“自己剥。”
“死人的衣服,我才不要穿!”高小姐跺脚甩手,非常不满。
“随便你。”江晨迈步往外走去。
“等等,混蛋!等我一会儿!”高小姐手忙脚乱地从尸体上剥衣服。
尸体四分五裂,衣服也都成了一块一块的碎布条。高小姐剥下其中最大的几块,缠在身上,就匆匆去追江晨的背影。
她气喘呼呼地追上江晨,嘴里抱怨道:“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唉,本小姐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江晨没理会她,但高小姐的声音就像苍蝇一样在耳边萦绕,一会儿说他没有男子汉风度,一会儿又怪他走得太快,让他烦不胜烦。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道魁梧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正是那具七阶「玄罡」傀儡。
它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死物,僵硬地站在那里,双手持着青龙刀作挥砍之势,虽然动作已经凝固,但仍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一位正率领万军冲锋的大将。
“这家伙是谁,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怎么不动了?”高小姐上前,伸手在傀儡面前晃了晃。
江晨见她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疑道:“你来的时候没见到它?”
“没有啊!我有法宝护身嘛,就一直向前跑,也没人拦我。后来撞见那个吹笛子的家伙,他使了个诡计,撕坏了我的衣服,趁我整理衣服的时候把我捆住了……”
从高小姐口中说出来的战斗就如同小孩子打架一样可笑,但江晨却笑不出来。
他仔细打量这傀儡的模样,隐隐觉得这具傀儡跟西辽城薛府的那只牛头巨鬼有几分相似,只是制作手段更加高明。
江晨右手探向傀儡额头,手指按上去,正摸到头盔的凹陷处。
一股冰冷、阴森的感觉传递过来,让他又想起了马面老鬼曾经寄身的那幅卷轴,两者感觉十分相似。这让他顿生怀疑,这座神庙莫非与青冥殿有关?
但他丢出卷轴之后,亲耳听见马面老鬼被傀儡劈得魂飞魄散,那傀儡半点没有手下留情,不像是同属一家的表现……
江晨又想到一件事,扭头盯着高小姐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地方?”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高小姐马上安静下来,支吾道:“这个,其实……说来有些丢脸。”
她忸怩了一会儿,才在江晨的逼视下继续说道:“我跟星院里一个死对头打赌,比赛谁先拿到神庙里的宝藏。我们在落魂钟前立誓,不许叫家里人和同学帮忙,全凭自己的魅力招募伙伴,谁要是输了,就要在星院所有人面前喊对方三声亲娘……”
“就这?”江晨想到自己一行人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折损无数人手和同伴,原来只是因为两个小姑娘的玩闹,心中顿生荒谬之感。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座神庙里藏着云梦世界开辟之前的上古异宝,每一件拿出去都能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可惜咱们没福分,才到第一层,人就死光了。连赤阳都折在这里,看来西辽城没人能进入第二层了……”
高小姐说着说着就有些丧气,“唉,还是早些回家吧,我想吃桂花糕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嘿嘿笑起来,“姓林的小贱人肯定也不知道这鬼地方的厉害,叫她死在这里,被人制成傀儡!”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出了庙门,望见那片两丈来高的山崖,江晨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高小姐一眼。
高小姐望着山崖,紧张地道:“你,你不会是想让我自己爬上去吧?”
“你也是三阶「易筋」的体魄,这么矮的山崖应该不在话下。”
“不行不行!”高小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本小姐什么身份,怎么能亲自爬山崖,成何体统!”
“难道要我背你上去?”
“对对对,你背我上去!我给你钱,三千两银子够不够?不,三万两!只要你把我平安送回西辽城,我给你三万两!”
“太少!”
“五万两!先给一万两定金,剩下的回西辽城付清!”
“这个价格还算有点诚意,不过……我不乐意!”
“你还想怎么样嘛?难道还要我求你不成?”
高小姐说着,见江晨不为所动,小嘴扁了扁,眼眶开始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错了,我认错行不行?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你也把我踢下了山崖,咱俩扯平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嘛?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你难道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听着她的哭声,江晨轻轻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高小姐一只手擦着眼睛,另一只手轻轻去扯江晨的衣袖,“求求你原谅我,我一定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希望你说到做到。”
高小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一定做到。像我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女孩,很快就能学会懂事的。”
她把手指张开一道缝,偷眼去看江晨的脸色:“这样的话,你就能原谅我了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见江晨沉默,高小姐欢快地张开双臂,“太好了,你快背我上去!”
她毫不客气地扑到江晨背上。
却看她的脸上,哪里有半点泪痕?
江晨心知她只是在装可怜罢了,也懒得跟她计较。
身具三阶「易筋」的力量,江晨即使背负了一人也走得十分轻松,爬上山崖,披荆斩棘,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行去。
第54章 行路难
没走多久,高小姐就开始不安生地抱怨。
“你身上好臭!一身血腥味,还有汗味,熏死人了!”
“受不了就下来,自己走。”
“不下……”高小姐抱得更紧了,“你自己闻不到吗,上回还没这么脏的……哇!脖子上还有死皮!你原来真的只有「蜕皮」境吗?赶紧找个水潭洗洗!本小姐正好也渴了。”
江晨看了看天色,把高小姐放下来,用匕首削了一根细竹管,戳进树干中取水。
一路没闭过嘴的高小姐抢着凑过脸来,贪婪吮吸着竹管流出的汁液,灌得满脸都是。
喝饱之后,她干脆散开发髻,在水流下洗头洗脸。
就在她洗脸的时候,一道青色的长影飞射而来,袭向她脖颈。
江晨半途出手,准确地挥动匕首,将青蛇削成两截。
高小姐对这一过程懵然无觉,半晌后才抬起水淋淋的一张脸,喜道:“哪里弄来的蛇?你还挺能干的嘛,快把它烤熟了吃!”
她一起身,水珠顺着脖子落下,将胸襟布条打湿,紧贴在身上。
江晨微微别开脸,道:“不能吃,有毒。”
“唉,明明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高小姐咽了咽口水,摸着肚子道,“我饿了。”
“我也饿了。”
“那你还不快去弄吃的!”高小姐跺了跺脚。
“你留在这儿等我?”
高小姐脸色白了白:“不,我跟你一起去。”
江晨背着她,在树林里摘了一些果子,用辨气之术甄选后挑出没毒的给她。
夜已深,江晨找到一个树洞,赶走了里面的金鼠,让高小姐睡进去。
“这窝里都是什么东西啊,臭烘烘的……哇!还有很多毛,太恶心了!”高小姐蜷缩身子爬到里面,嘴里不住嘟哝。
“那咱俩换过来,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高小姐瞥了瞥外面黑漆漆的树木暗影,缩了缩脖子:“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将就一宿好了。”
她蜷着身子,觉得姿势有些难受,慢慢地翻了个身,听见外面江晨没了动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不由有些害怕,低声问道:“江晨,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在干什么?”
“蜕皮。”
“太差劲了!这么大把年纪了才蜕皮伐毛,亏我以前还当你是个高手!”高小姐嗤嗤笑了几声,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不困吗?”
“不困,你先睡吧。”
“你不会是想等我睡着之后,对我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
“你别装傻!你们男人不都满脑子那种事?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好,低贱的奴才也好,没哪个不想着那些肮脏事!前几天我还抓到了一个,可恶的奴才,亏我给他们那么高的报酬,一个个都不安好心……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打我的主意,迷香也好,幻术也好,对本小姐通通不起作用。别以为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就有机会,门儿都没有,懂吗?”
“懂。”
“别敷衍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许打我的主意,听到没有?”
“……”
“喂,说话!”高小姐噌地从树洞里探出头,推了江晨一把。
“大小姐,你可能误会了。”
“哪里误会了?”
“用你聪明的脑袋瓜仔细想一想,现在这种情景,我如果真想对你做点什么,还需要用迷香、幻术吗?”
高小姐想了想,有些害怕地缩回脑袋:“这个洞很小,挤不下两个人,我困了,先睡了!”
一夜平安无事。
次日凌晨,江晨终于将全身老皮蜕尽,毛孔中污秽尽除。
新生出来的皮膜柔软又不失坚韧,看似如初生的婴儿,柔润如玉,一旦紧绷,稳固更胜老树,且机敏灵锐,蚊虫难近。
至此,困扰他数年之久的锻体二阶“蜕皮伐毛”之境,终于臻至圆满。
新生的肌肤无尘无垢,犹如脱胎换骨,让他身心都为之一轻。
他倚着树干,迎着穿过层林的晨曦,轻轻吐出一口气。
当他起身之际,蓦地从体内发出一阵脆响,犹如爆竹似的,“噼里啪啦”传遍了全身筋骨。
随着他一呼一吸,气血奔涌呼应,冲开凝涩壁障,周游全身,活泼沸腾。
这意味着他正式迈入三阶「易筋」境的殿堂。
此时的江晨,能清晰地感受到森林里遍布着澄澈纯净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涌入自己躯体,让一身气血沛然澎湃,圆润活泼。
稍微揉动手腕,感受着筋膜伸缩间蕴含的充盈力量,对比起之前自己孱弱的体魄,不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以往受限于体质而无法施展的武技,如今也能尝试一番了……
树洞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吵死了!一大早的,骨头响个不停!”
高小姐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探出脑袋,往外瞅了半天,像是突然醒过来:“怎么是你?”
“抱歉,这里只有我。”
高小姐立即缩回去,检查自己衣物是否完整,忙活了好一阵,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接过江晨递来的果子,好像有些感动:“辛苦你了,回去后我一定重重赏你。”
“我很期待。”
高小姐啃了一口青果,含糊不清地道:“想拿到钱,就一定要万分小心地保护我。”
这是森林里难得的一段平静时光。
接下来的路途,比他们预料的更加凶险。
灰脊大蜥蜴,十丈巨蟒,钢牙雄狮,这些单打独斗的霸主,尚能根据气息远远避开,而更可怕的群居杀手,墨鸦、苍狼、魔蚁……才是真正要人命的东西。
两人都缺乏在森林探险的经验,因此招惹到的野兽要比来时多很多。
幸好江晨也不是昨日的江晨,他背起高小姐,一路狂奔窜逃,一次次甩开野兽的同时,对「易筋」力量的使用也逐渐得心应手。
换成寻常武者,好几次绕路拐弯,东躲西跑之后,大概已被森林里复杂的地形迷得找不着北。但身怀神通的江晨,却没有这样的顾虑。无论路线怎样变化,他始终记得回去的方向。
三天时间里,他们遭遇近百次伏击和偷袭,每天险死还生,精疲力竭,狼狈不堪。
原本挑剔讲究的高小姐,也终于向现实低头,不再嫌水脏、果子苦涩,只要有一口吃的、一口喝的,她就不再抱怨。发型散乱、衣不蔽体,这都不算什么,只要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她已心满意足。
而接受了「灌血仪式」的江晨,体质的改变、力量的增长,也始终没有停止。
他知道自己根基不牢,如此快速的提升境界并非好事,然而身处险境,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保障,因此也没有刻意压制,在逃亡的同时,一点点地贯通全身经络,淬炼筋脉脏腑,逼近了「易筋」圆满之境。
跟妖兽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后,他渐渐对于如何辨识妖兽的栖息地、如何从妖兽手底下逃生有了一些体会。
第55章 不期而遇
第四天的傍晚,眼看光线渐暗,夜幕将至,正是一些危险妖兽出巢觅食的时候。江晨停止赶路,把一头棕熊从岩洞里撵出来,和高小姐住了进去。
江晨用几根树枝隔在两人之间,作为男女界限。
一整天奔波下来,两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力气,随便吃了些干果,然后倒头就睡。
过了不知多久,江晨突然醒觉,耳朵听到一阵脚步踏在草叶上的沙沙声。
他睁眼起身,趴在洞口朝外望去,看见夜幕中几条模糊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从身形来看,好像是两个女人。
江晨暗暗警惕。赤阳说过,在幽冥森林里,猎人不仅是猎人,也可以是强盗。而半夜在荒山野岭赶路的女人,想必也不是普通猎人。
他悄悄挪过两根树枝遮住洞口,猫着身子,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观察。
风吹草动,枝叶哗沙,那两个女人低低的交谈声传入他耳中。
“我第一次看到会装死的熊,太狡猾了……”
“那头熊原本受了伤,打伤它的妖兽可能就在附近,我们不可大意。”
“小姐放心,那头熊既然能活着逃走,说明它的对手也不强。”
“还是小心为上……”
江晨觉得这两人的嗓音都有些耳熟,正欲仔细观察,突然听见背后传来高小姐的惊呼:“树枝呢?”
“嘘——”江晨急忙回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黑暗中高小姐看不真切,一边用手摸索地面,一边嚷嚷道:“臭小子,你把树枝挪哪去了,是不是对本小姐图谋不轨?”
“别出声!外面有人!”
这一声提醒之后,不仅高小姐安静了,外面那两个女子也停下了脚步,戒备地观察这边的动静。
短暂的沉默后,一名女子开口道:“抱歉,不是有意打扰两位,我们这就离开。”
江晨这时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原来是几天前夜探薛府时遇到的“阴神高手”林曦。没想到她也来到了幽冥森林。
江晨还没回应,背后高小姐就已叫起来:“是你!小贱人!”
高小姐的嗓音略微沙哑,外面的林曦一开始没听出来,但那声熟悉的称呼终究还是唤回了她的记忆:“嗯?还真是不凑巧啊,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小贱人,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晃荡,没处可去了吧!可怜可怜!”
“当然比不上你高小姐,半夜有人帮忙暖被窝。”
“贱人!你敢污我清名?”
“难道我说的不对?”
“满脑子龌蹉的贱人!江晨,你告诉她真相!”
江晨听两人吵了半天,总算理解当初林曦说的跟高小姐“有点交情”,到底是怎样一种“交情”了。
外面的两名女子,说起来都是熟人——
一个是《群芳谱》榜首,林曦;另一个,则是曾经打过江晨玉佩主意的“西辽三盗”之一,「飘香大盗」林水仙!
江晨轻轻咳嗽一声,挪开洞口的树枝,站起来走出洞外。
“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林水仙满脸惊愕,紧张地往后连退好几步,微微抬起衣袖,随时准备挥洒迷香。
反而是林曦面色如常:“恭喜江少侠,几日不见,就已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
朦胧月辉照在她身上,清冷中渗杂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这位《群芳谱》排名第一的女子,即使衣衫被划破了多条口子、身上沾染了血污,仍不失从容高雅之态。
同样也是一袭白衣的林水仙站在林曦旁边,则完全沦为了陪衬。
江晨注意到林曦脚下,她的影子投在枝叶的缝隙间,虽然黯淡,却很真实。这说明她并非处于「阴神」状态,而是一具真实的肉身。
“江晨,你说话!”高小姐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江晨本不想介入她二人的争吵,不过事关高小姐的清誉,不得不解释几句:“林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曦本也只随口一说,不过目光扫过高小姐凌乱衣衫的时候,心中就犯起了嘀咕。
一旁的林水仙冷笑道:“瞧瞧你们两个,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硬说没什么,谁信呐!”
她虽然仍对江晨心存几分畏惧,但自认为如今已抱上了一条大粗腿,背后有林家大小姐撑腰,该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高小姐怒道:“下贱的奴才,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你骂谁奴才?”
“还能是谁?主子们说话,你滚一边啃骨头去!”
高小姐虽然形象略显邋遢狼狈,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气质,配上浑然天成的轻蔑表情,成功把林水仙气得够呛。
偏偏林曦在这时摆了摆手,让林水仙一肚子话憋回肚里,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林曦道,“森林里很危险,我们既然遇到一起了,就该摒弃前嫌,同舟共济。”
“小贱人话说得好听……”
“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分给你们一部分口粮和水袋。”
“口粮?”高小姐视线落在林水仙背着的几个包袱上,露出意动的表情,“哼,既然你这么低三下四地求我了,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一回。都有哪些口粮,快点拿出来吧!”
这几天跟着江晨饿一顿饱一顿的,全靠干果度日,高小姐一听到吃的,眼睛都在冒绿光。
尽管林水仙颇为不满,但在林曦的要求下,还是拿出了她们所剩不多的干粮、肉脯,分给江晨和高小姐一部分,双方握手言和,暂时结为同伴。
双方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消息。
江晨这时才得知,林曦果然也是为了神庙而来。
她此行召集的人手原本也不少,都是精明强干的猎人,然而出师不利,遭遇了毒蜂群,一半的猎人沦为毒蜂的午餐,逃亡途中又被幽灵蜥蜴袭击,折了三名同伴,剩下几人也在半路失散,只有她和林水仙两人跑出来,可谓损失惨重。
林曦听说赤阳战死的消息,也是惋惜不已,劝慰了江晨几句。
两支队伍都经历了惨痛的失败,也算同病相怜,距离拉近了不少。
高小姐填饱了肚子,眼皮就开始打架,嚷嚷着要睡觉。
岩洞挤不下四人,江晨便让三名女子都进洞歇息,自己留在外面守夜。
“劳烦江少侠了。”林曦轻轻躬身行礼,钻入岩洞,感觉一股暖意涌上身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江晨目送她们进去,用树枝替她们遮住洞口,然后背靠岩壁坐下来,准备闭目养神。
两息之后,他眼皮突然一跳,感觉冥冥中似有一双眼睛正审视自己。
这是炼神者天性灵觉的提示,他立即睁开眼睛,凝神朝两丈外草丛后望去,便瞧见了树后一团模糊的人影。
那人藏在暗处,身形与树影几乎融合在一起,若不是江晨心中悸动,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江晨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匕首。
他感觉不到那处活人的气息,就跟……鬼魅一般。
那个人一直都在,还是突然出现的?
在这种地方,如此无声无息的诡异身影,令江晨的戒备一下提到了最高!
第56章 怨憎会
江晨仔细瞧去,那影子的身形颀长瘦削,目光锐利,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什么人?”江晨喝问。
那影子沉默不语,也对江晨手中的匕首视而不见。
黑色的人影在树后随风微微摇曳,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
江晨缓缓往前踏出一步,周围空气随之陡然沉重了几分。
他沉腰躬身,手掌泛起一层朦胧的月白光芒,神通蓄势待发。
这时候,后方洞口响起林曦清雅动听的嗓音:“别误会,那是屠叔!自己人!”
“屠叔?”江晨的视线不离黑色人影片刻。
他试探性的杀气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而对方始终不曾泄露半点气息,仿佛一团幽深的虚空。
江晨意识到,此人的修为境界超乎自己想象,恐怕是“上三境”的强者。
“嗯,屠叔……他是我家里的人。”
林曦的回答让江晨疑惑更甚,他眼底掠过一丝阴翳,道:“这位老先生的实力深不可测。林姑娘,有此等高手在你身边,区区毒蜂群这样的小妖兽应该不在话下吧?”
“屠叔是为了保护我才跟过来的。由于赌约的限制,若非万不得已,屠叔不能出手,也不能说话,否则……”林曦的声音小了几分,“我的任务就会宣告失败。”
“原来……原来如此。”江晨恍然点头,但另一种义愤无法遏制地从他心底升起,令他面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
片刻沉默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我明白了,对于林小姐来说,那些死去的猎人无关紧要,他们只是掩护你逃跑的工具,无论死多少人,只要屠叔不出手,就不算违背赌约,你都可以从头再来。是这个意思吧?”
“不,不是这样的……”林曦的嗓音微颤,似乎喉咙里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好狡猾!”岩洞内部传出高小姐的声音,“原来你一直把那条黑狗带在身边,难怪有恃无恐!真不愧是小贱人啊,够卑鄙,够无耻!”
“除非我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否则屠叔不会出手,这并不违反我们的约定。”
高小姐哼笑:“还没动身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在贪生怕死这方面,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你呢!”
“你比我又能强到哪里去?赤阳大侠还不是被你害死……”
江晨皱了皱眉,打断她们的争执:“别吵了!有人来了!”
随着体魄达到三阶「易筋」圆满,江晨的感知比之前敏锐许多,已能察觉到二三十丈外的风吹草动。
他很清晰地听见,远处有好几个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
至少四个人。
其中一人呼吸绵长,脚步轻微,气息若有若无,在最前方开路。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晨的存在,稍微放慢了脚步。
江晨正全神贯注地倾听前方动静,忽然背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却是林曦出来了。
“林姑娘?对方来意不明,你最好不要露面。”
“也许是李大叔他们,我跟你一起迎接吧。”林曦往前两步,走到了与江晨并肩的位置。
江晨鼻下嗅到一阵清香,心里颇为无奈。
眼下的情形,有这样一位天香国色的美人在身边,绝非一件好事——幽冥森林不受王法管辖,人性的欲望会被无限放大,前方来者如果不是林曦预想中的同伴,那就极可能因美人而引发一场恶战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再让林曦躲回去也来不及了。江晨只能暗暗调理气血,做好战斗准备。
伴随着晚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几道人影从夜幕中显出身形,他们结成了弧形阵势,以半包围之态靠近,丝毫不掩饰敌意。
江晨看着眼前一个个还算熟悉的面孔,心中也无半分欣喜之意。
林曦猜错了,来的不是与她失散的李大叔等同伴,而是双狼猎团的残兵败将——大团长景峰,剑士段飞,弓箭手贺文,枪客石定海!
景峰一马当先,视线扫过江晨,又在林曦脸上停留片刻,率先打破沉默:“你也逃出了神庙?赤阳呢?”
他视线下移,落到江晨右手的扳指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的羲和扳指在你手上,想来是遭遇了不测?”
“托大团长的福——”江晨长长叹口气,“赤阳走了。但他最后留下遗言,决定原谅你,还嘱咐我不要怨恨你。你说,交到这样的朋友,是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景峰也跟着叹息,面上露出些许感伤的表情,低头道:“老赤就是这么一个人,多少年了,一直没变……”
他身旁段飞、贺文、石定海几人听见赤阳的死讯,亦为之动容,各自面面相觑。
江晨本来想了很多怨愤嘲讽的话,但一想到赤阳的音容笑貌,心情就低落下去,只觉得意兴阑珊,也没兴趣在景峰这种人身上浪费口舌了。
又沉默了一阵,景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大团长以为我跟你们一样,都是‘逃’出来的?”江晨嘴角勾起冷笑,“为什么不能是击败敌人之后,得胜凯旋呢?”
“说什么大话,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一旁的段飞出声呵斥,“老实交代,赤阳的扳指为什么在你手里?”
江晨抬起右手,在身前晃了晃:“你猜,赤阳为什么要把扳指传给我?”
景峰盯着他拇指上那枚原本属于赤石的深红色扳指,目光闪烁,又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叹息。
“一定是你偷来的!”段飞盯着扳指,面上不掩贪婪之色,“我早就听说了,你跟西辽城的几个盗贼不清不楚,手脚肯定不干净!”
他说着上前一步,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指向江晨,声色俱厉地道:“大团长在此,你还不快快把赃物交出来!”
“你这种人,还真是……”江晨摇了摇头,“我本来答应了赤阳,不找你们算账。但你如果执意想讨打,我也不介意再赏你几耳光。”
段飞想起那一晚在高小姐帐篷里被打肿脸的耻辱,面上一阵发烫,愈发瞪圆双目,咬牙切齿地道:“正好,新账老账,今天一并算了!”
“住手!”岩洞里传来一声清叱。
双狼猎团几人听见这熟悉的嗓音,面色均为之一变。
毫无疑问,这是他们此行的雇主,高小姐的声音。她居然也活着走出了神庙?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江晨身后的洞口,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高小姐的喝骂紧接着传来:“喂,没眼色的奴才,还不快让开,我要出去!”
“你又去凑什么热闹?”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似乎不情不愿。
“快点让开!”
众人注视下,两个女子先后从岩洞里钻出来。
头一个是西辽城赫赫有名的「飘香大盗」林水仙,另一个则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高小姐。
第57章 谎言杀意
双狼猎团几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不蔽体、发饰散乱、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跟之前尊贵傲慢的高家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高小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手指对着那四人虚点几下,转了半圈,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一个个嘴上吹得好听,关键时候就都成了饭桶!要不是江晨救我,本小姐就得交代在庙里了!你们又是哪来的脸面,对江晨指手画脚?”
景峰略一思忖,面上堆起笑容:“小姐可能误会了,我们为了救出小姐也是竭尽所能,牺牲了好些人手,才让小江一举奏功……”
“是啊是啊,高安和杜夫人都为救小姐而牺牲,小姐可不能只看到小江一人,忘了我们大家伙儿的功劳!”段飞连声附和。
贺文和石定海也纷纷表态,夸耀苦劳。
江晨听着这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呕吐出来。
“得了吧,我眼睛又不瞎!”高小姐哼道,“江晨救我出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景峰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但他心机何等深沉,马上又恢复如常,笑道:“当时强敌环伺,为了让小江冲进去救人,我们引开了一大群可怕的怪物,才给小江制造了机会。”
“是啊是啊,我们被那群怪物追杀,差点死掉!”
“多亏了大团长的符咒,我们才甩掉了那群怪物,但也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神庙的位置了……”
猎手们你一句我一句,胡吹海侃面不改色,听得高小姐半信半疑,转头问江晨:“真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猎手们怎敢让江晨说出真相,没等江晨开口,段飞就上前一步,剑指江晨,口中喝道:“小江,你救出高小姐固然有功,但也不该私自拿走赤阳的扳指,速速归还,饶你不死!”
江晨嘲讽一笑,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口中以冰冷的语调,说:“如果我不交呢?”
景峰的双手笼在宽大的袖袍中,面带和煦的微笑,眼中却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机:“那么很遗憾,我们不得不采取强硬一点的手段,收回赤阳的遗物。”
贺文张弓搭箭,沉痛地劝道:“小江,束手就擒吧,你没有任何机会。”
石定海举起丈八长枪,不发一语,默默从另一侧堵住了江晨的逃跑之路。
这四人摆明了一副要灭口的架势,无论江晨交不交出扳指,他们都不会允许江晨活着回到西辽城,将他们的丑事宣扬出去。
江晨不屑地笑了起来。
这些所谓的“同伴”,竟然对他摆出了这副全力以赴的架势。倘若在神庙之中,他们也有这么团结齐心,也不至于害得赤阳力竭而死。
高小姐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氛,不满地叫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们双狼猎团内部清理门户,高小姐请退后,以免误伤到你。”景峰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强硬。
今天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将神庙中的秘密永久埋葬于地下。
“你们,你们……”高小姐察觉到了空气中的肃杀之气,面色微微发白。
江晨嘴角保持着冷诮的笑容,手臂向后一摆:“你们都退下吧!大团长说得没错,这是双狼猎团内部的事情,外人不得插手!”
“可是……”高小姐还欲说点什么,被旁边林曦拽了拽胳膊,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一旁的林水仙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早就在鼓噪呐喊了:‘打起来!打起来!狠狠教训这小子!姑奶奶的手指现在还疼着呢!’
景峰缓缓叹了口气,目视江晨,摇了摇头:“小江,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哈哈哈哈……”江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嘴角轻轻的笑意演变成了张狂的笑声,响彻云霄,惊起了一群飞鸟。
这笑声既不悲伤,也不愤怒,反而透出一股常人难以理解的洒脱与狂妄,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
‘赤阳,你看到了吧,并非我不遵守诺言,而是他们自寻死路!今天,我来替你清理门户!’
江晨狂笑之时,前方四人进一步靠近,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分怜悯之色。
江晨收敛了笑容,冷然道:“别用这种看死人的眼神看我!一会儿打起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面对一位练气五阶「结丹」境符咒师、一位锻体四阶「淬骨」境剑士、两位三阶「易筋」境武者,他说出这等狂妄言语,旁人只当他自知死到临头,开始胡言乱语。
这时,后方沉默许久的林曦突然开口道:“诸位都是西辽城赫赫有名的高手,不至于以多欺少,围攻一个晚辈吧?”
猎手们对视了一眼。
老奸巨猾的景峰固然不会为这种激将言语所动摇,但年轻气盛的段飞、贺文却不能无视一个美丽少女的目光。
段飞踏前一步,朗声道:“我一人足矣!”
江晨周身压力为之一松,心里却暗暗叹息。
林曦这一句,好心办坏事,看似为他解了围,实则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本打算以「空间扭曲」神通,一举击杀段飞、贺文、石定海三人,再与景峰周旋斗法。但如今只有一个段飞靠近,却让他不敢贸然施展神通,以免打草惊蛇,让另两人事先有所防备。
“小崽子,看爷爷怎么教训你!”段飞咧开嘴唇,笑容中带着几分狰狞。
“又要把脸伸过来挨打?”江晨从景峰身上收回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对手,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段飞缓缓迈步,四阶「淬骨」境的沛然力量灌注于双臂,筋肉贲起如虬龙,杀气腾腾的目光瞄过江晨的咽喉、左胸等要害,手中长剑越抬越高,刃口对准了江晨头颅:“我这一剑从你脑袋到屁股,一定是整整齐齐的两半。”
随着阴森的言语,一股寒风从段飞身后刮来,吹得地面草叶低伏,暴戾的杀气一浪又一浪冲击着江晨,就连后方林曦和高小姐都有些难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江晨的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但他面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平静地道:“如果没劈整齐怎么办,你偿命吗?”
段飞嘴里发出嘿嘿的怪笑声,整个人的气质透出一种诡异的狰狞:“如果一剑不行,那就再补一剑,包你整整齐齐。”
“我跟你打个赌,无论多少剑,你一定劈不整齐。”
“那一会儿死了你别急着投胎,睁大眼睛看好了——咦?”
嘴上喊着“睁大眼睛”的段飞,这会儿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
他的双瞳中映出一点火光。
——从江晨左手指尖冒出来的一点火光!
如同烛火般微弱的一点火光,在这幽暗的黑夜里,却格外刺眼。
第58章 胜负已分
段飞的呼吸略微停顿,随即强笑道:“你从哪里学来的戏法?”
“区区「离火咒」的小把戏,见笑了。”江晨左手轻托着火光,抛玩几下,随手往前递出,“接下来看个大的——「玄风咒」!”
刹时有一股风从他袖口涌出,虽不强劲,却托起火光,助其燃势,迅速增长至碗口大小,不疾不徐地向段飞飘去。
段飞双瞳一缩,注视着飘飞而至的火球,原本狰狞恣睢的狂态也转为凝重:“你会符咒!你是练气士!”
双狼猎团所有人都深深明白练气士的强大与可怕!
那是源于大团长景峰在一场场血战中给他们留下的深刻印象!
猎手们早已习惯在大团长各种符咒庇佑下作战,没有人能想到,有朝一日西辽城会出现第二位练气士,并且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就连本身作为练气士的景峰,也对这一幕始料未及。
他第一时间给自己施加了几重防御咒术,以防备江晨的远程咒法。
然后等景峰再观察场中情况时,却发现了一些猫腻。
那团徐徐飘到段飞面前的火球,借助风势越烧越旺,已近有人头大小,噼啪作响,来势汹汹。
段飞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深吸一口气,预备以全身力气冲破这团火球,再寻找机会拉近距离,逼迫江晨近身作战。
“别怕!他是虚张声势——”景峰喊道。
他已经看出来,江晨的练气水准不过刚刚迈入三阶「洞源」境界的门槛,法咒使得十分生疏,只能蒙一蒙段飞这样的门外汉。
但景峰的提醒来得有些迟了。
段飞的双眼已全部被火球所占满,在听到景峰提醒的同时,也听到了前方扑面而来的风声。
利刃破空之声。
段飞眼前的火球,突然被一条黑影撞碎成漫天火星,而比黑影先一步到来的,是一道凄厉阴森的刀光。
这一刀既快且准。
如果段飞不是久经杀阵的老猎手,这一刀定已扎进了他的咽喉,留下一个遗憾的窟窿。
幸好他反应及时,脚下一个踉跄,侧了侧身子,同时将掌中长剑往上一拨。
“铿”的一声鸣响,兵刃交击,擦出一蓬火花。
那刀光被挡歪几分,去势未尽,贴着段飞脑门划过,带走了他半边耳朵。
段飞未及惨叫,就被一股更大的剧痛侵袭。
他的肚子挨了重重一记膝撞,这股如同战车撞击般的强劲力道也让他身子离地倒飞出去,“噗通”一声跌倒在两丈外的草地上。
只一照面,胜负已分。
段飞躺在冰冷的草地上,感受着肚子和左耳的阵阵疼痛,心里已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那看似声势浩大的火球,其实外强中干,根本不堪一击!
真正厉害的,是那小子的一刀一脚——他借着火球的掩护发动偷袭,手脚的力道近乎四阶「淬骨」之境,轻易就凿穿了同为四阶体魄的自己的防御气劲,瞬间重创了自己!
想通了其中关节,段飞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懊悔与耻辱。
以他的武技修为,如果不被火球所迷惑,勇往直前的话,本该有很大把握取胜。
局面变化如此之快,一旁的林水仙几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段飞可是四阶「淬骨」剑士,放在西辽城也是有名号的人物,竟然一照面就被那小子干翻了?
这不合理啊!
林水仙感觉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卑鄙!”
“该死!”
随着嗖的一声破空之响,贺文射出的一箭被江晨扭身躲过。
石定海大步冲出,摆枪欲刺。
七步之外的景峰,双臂抬起,袖袍鼓动,吸纳着周遭灵气,不知名符咒蓄势待发。
“住手!”林曦的清叱传过战场,“胜负已分,无需再造杀孽!”
但她的声音马上被石定海的咆哮压过。
石定海纵步挥枪,直取江晨腰腹。
眼看双方就要陷入你死我活的厮杀,林曦双手握拳,娇躯微微颤抖。
“我让你们住手——”
所有人心头一悸,蓦然感应到极大的危险。
江晨脚尖一点,身形飞快倒退。
他原本所在之处,也即是战场的中心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似人非人,拉伸成大片暗影,向四面八方铺展开去。
乍一眼望去,那些幽影犹如巨大的怪物触须,妖异地张狂游动,透出无边的恐怖气息,将原本交战的双方都笼罩在内。
一直到这几人各自退出三丈之外,那些张牙舞爪的暗影才倏地倒卷而回,凝聚成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形轮廓。
“屠叔!”
江晨深吸一口气,望着这个无比可怕的身影。
此时的屠叔,垂手立于战圈中央,所有气息尽皆收敛,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像。
只有他周身微微泛起的黑色烟雾提醒着众人,方才那如同恶魔出世的恐怖一幕并非错觉。
尽管只有一个呼吸间的气机交织,但江晨现在已经能确定,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七阶「阴神」强者!
“阁下是什么人?”景峰脸上的惊惧之色,比江晨更甚数倍。
他来的时候,已在附近布下警戒符咒,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
作为练气五阶「结丹」境修士,景峰对于气息的敏感程度更在江晨之上,所以也更为深切地体会到眼前这个黑色人影的可怕。
他悄悄捏住了袖中藏着的一枚符咒,做好了随时逃命的打算。
另两位「易筋」武者感受反而没有这么强烈,依旧保持着合围阵势,准备联手一搏。
三方短暂僵持,作为所有人瞩目焦点的屠叔始终不发一语。
直到林曦整理好情绪,款款上前。
“他是屠叔,我家里的人。”林曦从江晨身侧经过,走到屠叔身旁,环顾众人,“他没有恶意,只是不希望看到诸位自相残杀。”
“请教姑娘芳名?”直到此时,景峰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名清雅动人的少女。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我叫林曦,久仰景团长大名,有礼了。”
“原来是林姑娘,方才不知姑娘身份,多有冒犯,恕罪恕罪!”
景峰一边堆笑赔罪,一边搜肠刮肚地猜测这位林姑娘的来历。
他只是觉得林曦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另三名年轻人,包括半躺在地上的段飞,则一齐睁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神仙似的,再也挪不开目光。
“你就是……《群芳谱》榜首的林姑娘?”
“天哪!林姑娘,我们久仰你的芳名!”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林姑娘的美貌,比传说中还要动人……”
后方的高小姐实在听不下去了,撇嘴冷哼:“一群马屁精,刚见面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认出来?”
然而此时猎手们一是震慑于屠叔的强悍,二是惊艳于林曦的美貌,只顾着与林曦客套寒暄,却无人搭理高小姐这位同样尊贵的天之娇女。
第59章 定生无妄静虚诀
猎手们的脚步渐渐远去。
岩洞前恢复了冷清,只留下一地狼藉。
江晨收回目光,陷入了沉思。
他与双狼猎团已经撕破脸,双方势同水火,必然会分道扬镳。没想到的是,林曦居然会选择跟随景峰离去。
那位林家的大小姐,明知景峰人品不堪,却依然选择与他同行,大约笃定了可以倚仗屠叔的威势收服双狼猎团。
然而,她就不怕下次又遇到危险时,景峰等人再度弃她而逃吗?
‘也许,她是觉得我太弱了吧!’
江晨自嘲一笑,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仍在噘嘴生闷气的高小姐,拍了拍她的肩膀:“只剩我们两个了,早点歇息吧。”
“姓林的小贱人说话跟放屁一样,什么‘同舟共济’,结果一遇到高手就见异思迁,丢下我们不管了,这种人简直是星院的耻辱!”高小姐气呼呼地跺脚。
“人各有志,不必勉强。至少她没把分给我们的干粮拿走,也算留了点情面。”
“哼,我就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而且,小贱人眼光也很差劲,居然会把那几个家伙当作倚仗,他们明明比你差远了!”
“哈哈,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摸进了洞穴。
江晨用树枝遮住洞口,慢慢躺下身子,又听见高小姐问:“江晨,如果刚才那条黑狗不露面,你能打赢他们三个吗?”
这个问题也已在江晨脑子里盘桓多时,所以他很快给出了答案:“很难。如果正面硬拼的话,我大概可以杀掉他们中的一两个,自己也会负伤,然后只能逃走。不过景峰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哼哼,耗到最后还不一定谁死!”
“啊?”黑暗中传来高小姐的惊叹,“你继承了赤阳的血脉,又兼修神通和练气术,怎么会打不过?”
“赤阳的血脉我还没有掌握熟练,顶多跟段飞半斤八两。练气术只会一些简单初级的法咒,唬人可以,实战中没太大用处。”
“但你打败段飞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诱导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像他那种人,在抛下赤阳逃跑的时候,心里面就种下了怯懦的阴影,永远失去了一往无前的胆魄。他已经成了一只惊弓之鸟,随便一个花哨的把戏就能唬住他。所以,尽管他本身的实力跟我相差无几,却被我轻松打败。”
“原来这样……你好聪明啊!”
“哈哈,过奖了。”
高小姐的声音半晌没再响起,江晨觉得她大概已经睡着了,也合上眼准备休息。
过了一会儿,他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耳边传来高小姐刻意压低的嗓音:“江晨,我有一篇修炼神通的功法,叫《定生无妄静虚诀》,据说是直指「元真」的法门,你想听一听吗?”
江晨霍然睁开双目,就见高小姐趴在身边,一只手撑着腮,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炼神功法?你也修炼过神通?”
“是啊,小时候每天打坐,闷得要死,好不容易修到「禅定」,悟出来的神通却一点也不好玩,就放弃了。”高小姐脑袋一摇一晃,浑不知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不过听家里人说,那篇功法应该很厉害,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就传给你,抵那五万两银子的酬金,怎样?”
江晨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咽下一口唾沫,道:“既然是你高家的功法,传给我一个外人,不要紧么?”
“也没人说不让传呀。”高小姐眨了眨眼睛,江晨第一次觉得她昏暗的面容轮廓如此亲切可爱,“你救过我的命,我传你这篇功法,就算是报了恩。而且,你的神通很有趣,如果继续修炼下去的话,应该会更厉害吧!下次遇到景峰他们,就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江晨还能说什么呢?放在世俗江湖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无上炼神功法,就这样轻易递到了他面前。
他想起过去十几年里,作为天下最强猎团的晨曦,集众高手之力,却无法拼凑出一篇完整的炼神法门,对比眼前的高小姐,多么荒谬讽刺。
这也足以说明,七大世家的底蕴是何等雄厚强盛,难怪屹立千年不倒,与皇族共治天下!
到了后半夜,高小姐才将《定生无妄静虚诀》念完,她已经很困倦了,一边背诵一边打呵欠。
江晨却听得精神抖擞,振奋不已。
但他也不敢马上修炼,生怕高小姐记错了某处关键文字,那将造成要命的后果。
第二天早上,高小姐又重新背了一遍功法,江晨前后对比之后,发现一字不差,这才将功法牢牢记在脑子里。
对于三阶「禅定」以上的炼神者来说,虽然难以做到无差别的“过目不忘”,但如果刻意要记住一些东西,也无需花费太大力气。
两人忙碌到临近中午,吃了点干粮野果,继续踏上返程。
前方的道路渐渐变得平坦,临近森林外围,路上开始出现人类活动的踪迹,遇到的妖兽也越来越少,偶尔有一两只不长眼的,江晨也能轻松解决。
意识到脱离危险之后,高小姐又摆起了小姐架子,常常没走半天就喊累,走走歇歇,悠闲得好像游山玩水。原本两三天的一段路途,走了五天才走完。
第五日的中午,终于回归西辽城的两人,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家路边小店,叫了满满一桌子饭菜,狼吞虎咽,惹得其他客人频频注目。
像他们这种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法,西辽城的人们时常见到,通常都是些探险回来的猎人。但如此年轻的一男一女,又是陌生面孔,还是挺稀罕的。
“两位,刚从幽冥森林回来吗?”一把粗豪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嗯!”高小姐头也不抬,嘴里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回答。
“你们的同伴呢?”
“喏,那边!”高小姐伸出油腻腻的右手,指了指对面的江晨。
“咳咳,小兄弟,恕俺冒昧,请问你们这次收获如何?老哥俺是做妖丹买卖的,如果你们手上有质量好的货色,俺愿意高价收购!”
江晨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虬髯乱须的粗壮大汉,审视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卖!”
第60章 妖丹风波
“小兄弟,不是俺徐虎丘吹牛,你就算到了交易行,也绝对找不出比俺出价更高的买家!”虬髯大汉眼睛瞄着江晨身旁鼓囊囊的包袱,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俺给你一个公道价,一颗残品妖丹三十两银子,中品的八十两,上品的两百两!绝对不让你吃亏!”
江晨依旧摇着头,对面的高小姐擦了擦手指,好奇道:“你说的都是最低等的三阶妖丹吧?那四阶五阶妖丹又该怎么卖?”
“你们有四阶妖丹?”虬髯大汉激动地凑近几分,眼里的光芒比高小姐手指上的油光更加闪亮,“五百两银子一颗,我全要了!”
高小姐对他报出来的高价不置可否,又问:“那五阶妖丹呢?”
“五阶?”虬髯大汉的呼吸都轻了几分,旋即露出狐疑之色,重新打量这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女,“姑娘莫不是在消遣洒家?”
无怪他不肯相信,五阶妖丹实在太过罕见。
妖兽三阶开始凝丹,每提升一阶,实力便指数性地增长,四阶妖兽足以与「洗髓」境武者匹敌,到了五阶则可统御一方,号称兽王。
想要击杀一头五阶兽王,难度不亚于打败赤阳、武炼这样的顶尖高手。除了双狼、虎鹰这样的超级猎团,其他人想都不敢想。
市面上也极少有五阶妖丹流通,往往都被大人物提前预定,寻常猎手连见都没见过。
“谁消遣你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高小姐不屑地从鼻孔哼出一声,“江晨,拿出来让他长长见识!”
“不妥吧?闷声发财,别跟他一般见识。”
五阶妖丹对于见惯天材地宝的高小姐来说不算什么,江晨却明白它的可贵。
几日前他被那头苍狼王追得走投无路,才冒险用神通将其击杀,事后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如此来之不易的妖丹,怎能随便拿出来显摆。
虬髯大汉道:“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满口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高小姐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睁大你的狗眼,给本小姐看好了!”
她不顾手上油腻,拽过江晨身边包袱,层层摊开,口中叫嚷:“乡巴佬,看清楚了吗?”
虬髯大汉看直了眼睛,其他凑热闹的客人也倒抽一口凉气——那满满一包袱的妖丹,足以晃花所有人的眼睛。
“这,真的是五阶妖丹?”
虬髯大汉状似怀疑,就要伸手去拿,却被江晨一筷子敲中手背,吃痛缩回去。
“我得找人看看,是不是真的五阶妖丹。”虬髯大汉讪讪道。
“不必了,我也没打算卖。”江晨说着,瞪了一眼高小姐,“还不快收起来!”
虬髯大汉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一大堆妖丹被包袱裹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附近的其他几桌客人也在叹气。
整个屋子都变得安静了许多,有几位客人匆匆结账出门,剩下的客人也觉得嘴里的饭菜突然没了滋味。
“看到了吧,本小姐有没有消遣你?”高小姐得意地横了虬髯大汉一眼。
“真是人不可貌相,俺眼拙,俺认错!”虬髯大汉赔笑道,“那颗五阶妖丹至少值五千两,俺愿意再添两千两,只要小兄弟点头,俺立马把银子奉上!”
“不卖。”江晨道。
虬髯大汉还欲再劝,这时却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隔壁的一桌传来:“徐虎丘,人家都说了不卖,你死缠烂打又有什么意思?你那点把戏,别人一眼就看穿了,何必丢人现眼!”
“少管老子的闲事!”虬髯大汉恼怒地转头,看见那出声之人乃是一个身穿黑色软甲的英武青年,不由微微一怔,“柳如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刚到。”黑甲青年摇晃着酒杯,懒懒散散地斜靠着椅子,却掩不了浑身彪悍之气,“一来就撞见你李帮主做好事,也是很凑巧。脏活儿累活儿都让你一个人干了,到头来神憎鬼厌,也不怕你背后那几位少爷什么时候杀狗吃肉?”
虬髯大汉徐虎丘盯着这人,颇有忌惮之色。
这黑甲青年名叫柳如风,在西辽城名头很大,喜好打抱不平,修为也十分惊人,年纪轻轻就已练成五阶「洗髓」体魄,是仅次于赤阳、武炼的“西辽五虎”之一,人送外号「插翅虎」。
其妹「兰心巧手」柳若兰去年嫁入了薛府,也算间接搭上了青冥殿的路子,愈发没人敢得罪他。
徐虎丘突然想到一事,嘴角重新露出笑容,道:“老柳,你走了大半个月,还不知道最近薛府的事情吧?”
柳如风面容一肃,问:“薛府能有什么事?”
“哎呀,谁能想到呢?都以为薛府有青冥殿摩勒大法师关照,西辽城无人敢惹。谁曾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姓林的小姑娘,带着双狼猎团一帮人,以驱鬼为名,把薛府上下几百口人屠得干干净净!连摩勒法师都阻止不及!你说说,这种事——”
“哐当!”
柳如风没等他说完,已经丢下酒杯碗筷,人如狂风似的冲出门外。
徐虎丘嘿嘿冷笑几声,回头再看江晨。
江晨喝完最后一口汤,背上包袱,拉着高小姐走出小店。
他已经注意到,刚才有很多形迹鬼祟的人离开了,此时若不赶紧去交易行把货物脱手,只怕要惹来很多事端。
事与愿违。
路上走着走着,就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一看都是那种不怀好意的角色。
虬髯大汉徐虎丘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与几个伙计模样的人窃窃私语。
走到一处僻静的街道,几个没耐心的小盗贼忍不住出手,被江晨打断了手腕,丢在街上呻吟。
但远处跟着的人仍没有散去,反而有增多的趋势。这让江晨有些怀疑,是不是全城的盗贼都闻风而至了。
交易行还有好几条街,照这样下去,应该很难平安到达了。
江晨叹了口气,转头朝后方的徐虎丘招了招手。
徐虎丘小跑着上前几步,笑道:“小兄弟,你终于想通了!”
江晨点点头:“除了那颗五阶妖丹,其他的就按你说的价,全卖给你。”
“爽快!”徐虎丘拊掌道,“可惜我出门匆忙,身上只带了张百两银票,就当是定金。小兄弟若信得过我,就随我回去一起取钱,如何?”
高小姐怒目:“几千两银子的货,你就给这点定金?”
徐虎丘没理会这个一身破烂的少女,目光扫了一眼愈发凑近的人群,笑嘻嘻地道:“小兄弟赶紧考虑吧,再过一会儿,连一百两银子都没了。”
第61章 血枪诛恶
江晨略作忖思的工夫,附近人群的交谈声传入他耳内。
“这小子怎么看着眼熟?”
“咦!他不就是双狼猎团悬赏通缉的那家伙?”
“原来是他呀!正好替景团长宰了他!”
“那个小姑娘又是谁?眼生得很!”
“嘿嘿嘿,一会儿你就觉得眼熟了……”
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言语,让江晨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瞧了一眼高小姐,又看了看徐虎丘,沉吟良久,吐出一口气,道:“就依你的。”
“不行,凭什么让他占便宜。”高小姐叫起来。
徐虎丘笑道:“小姑娘,你没听过一句话,‘吃亏是福’吗?要是落到那群人手里,被占的可不就只有这点便宜了!”
他伸手接过江晨递过来的包袱,忽见江晨后方一人持枪扑来,忙叫:“当心!”
江晨早已听见脑后风声,却不动声色,待那人一枪刺出,才扭身躲过,右手一抓一握,反将枪杆攥住。
出枪者一枪刺空,枪杆反被抓住,不由大惊。
他赶忙往回抽枪,却发觉江晨的手如同铁钳一般,任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拽不动半分。
“贼小子,力气挺大!快松手!”
江晨冷哼:“你怎么不松手?”
两人僵持时,一名黄衫女子踩着妖娆的步伐走近,随她而来的还有一阵幽香,渗杂着令人迷醉的气息。
“销魂娘子!”徐虎丘一见此人,立即往后连退好几步,并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黄衫女子扫了一眼涨得脸红脖子粗的麻衣枪客和握紧枪杆的江晨,吃吃地娇笑道:“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听姐姐的话,好好睡一觉吧!”
她衣袖一挥,顿有一团黄色雾气喷出,罩向场中两人。
麻衣枪客怪叫一声,连枪都不要了,缩回手掌用衣袖捂住口鼻,忙不迭往后逃窜。
“睡吧,睡吧!”黄衫女子伸出一根葱嫩玉指,朝黄色雾气中的江晨勾了勾,“乖乖躺下,姐姐给你糖吃。”
雾气中传来江晨的声音:“你这迷香,跟林水仙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黄衫女子面露恼怒之色,又一挥衣袖,几枚细如毫针的暗器伴着破空声射出:“那你尝尝这个!”
江晨持枪格挡,“噗噗”几响,暗器射在枪杆上,接触之处立即泛起暗青色,可见是淬了剧毒。
江晨的脸色沉下来:“妖丹我已经给了徐虎丘,你们想要就去找他拿,何必下如此毒手?”
“小弟弟,你瞒得过别人,瞒不了我。那枚五阶妖丹还在你身上吧?”黄衫女子咯咯笑道,“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一直用那种眼神瞪着奴家,奴家心里好难受啊!那么漂亮的两颗眼珠子,也能卖不少钱呢!”
高小姐不忿地骂道:“贱货!本小姐的眼珠子,也是你能卖的?”
“小姑娘的舌头也很粉嫩,应该也能卖个高价。”黄衫女子诱人的樱唇之中,吐出的却是无比残酷的话语。
“你这胆大包天、肮脏下流的乡巴佬……”
江晨忽然回过头,对高小姐说道:“如果闹出人命,你压得住吧?”
高小姐微微一怔,她从没见过江晨如此凌厉的眼神,随即反应过来,道:“你尽管放手教训这帮奴才,有什么事我担着!”
江晨点点头,又对高小姐身后的徐虎丘说道:“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帮我照看她。”
徐虎丘本不愿再蹚浑水,他已拿到妖丹,完全可以转身离开。但不知怎的,他对上江晨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突,挤出不自然的笑容,勉强点了点头。
待江晨转头之后,徐虎丘暗舒一口气,心中也是诧异,这少年的气质突然变得凛冽肃杀,与之前截然不同,如同一头猛虎露出了獠牙,让他这个老江湖也忍不住心生惧意。
一直在寻找机会的黄衫女子瞅中江晨回头的空档,纤足一点,人如飞燕般扑出,无声无息地奔至江晨近前。
“小心——”
高小姐的提醒刚刚出口,江晨已在此时回头,与黄衫女子的眼神刹那间交汇。
黄衫女子的瞳孔瞬间收缩,面上涌现一抹惊惧之色——这是何等可怕的眼神!
如同锐利的刀锋,又带着一抹象征着死亡的血色。
只这一眼,她仿佛就从江晨的眼瞳中,望见了自己的结局。
她心中不可遏制地涌出悔恨之意——假如早一刻看见这双令人绝望的眼睛,她一定转头就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此草率地扑上来。
“噗!”
铁枪化作一道灰黑的疾影,贯穿了黄衫女子心脏。
这也是她在世间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销魂娘子,一缕香魂随风消散。
江晨抽回铁枪,看着枪尖带出的一蓬血花,轻声道:“你是第一个。”
他缓缓抬起头,环顾前方诸人,问道:“谁来做第二个?”
人群一时鸦雀无声。
销魂娘子并不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可也算颇有名声,凭着媚功、迷香、暗器,和敏捷的身手,谁也不敢说能在她身上占到便宜,然而只一个照面,就死在这小子枪下。
这些人本就分成几个泾渭分明的团体,也谈不上什么义气,看到如此凌厉残酷的一枪,大部分人心里都开始打退堂鼓。
江晨的视线扫过众人。
手持大斧的壮汉,尖嘴猴腮的瘦子,身背斗笠的老翁,甚至还有垂髫的侏儒……他们的眼神都在闪躲,不敢与江晨对视。
江晨把铁枪往地上一柱,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将体内被杀气引动的燥热气血缓缓平复。
沸腾之血果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一旦犯下杀孽,就会心浮气躁,隐隐有狂暴的迹象。
在森林中与段飞一战后,江晨的体魄由三阶「易筋」攀升至四阶「淬骨」境,虽然战力突飞猛进,但那股疯魔般的杀气也出现得愈发频繁了。
幸好江晨身为四阶「通灵」炼神修士,神魂强大,尚能以意志压制这股杀气。
当初的赤阳每日行侠仗义,也是靠心中的善念来化解戾气,否则早已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挟着一枪击杀销魂娘子之威,江晨闭眼调息这一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却变成了一种轻蔑傲慢的姿态,众人个个忿怒不已,又不肯第一个出头。
江晨掌中的铁枪随意划动,淌下的血迹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既然都不肯做第二个,那就各回各家……”
“呸!”有人重重啐了一口,“死到临头的东西,狂妄什么?”
江晨心中本已渐渐平复的杀意,又被这一声勾动。
他霍然睁眼,沉声道:“你说谁死到临头?”
“除了你还能是谁?”那人冷笑,“景峰团长已经发布了追杀令,全城的杀手都要争抢你的人头!你莫非不知道?”
第62章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江晨血气上涌,面孔泛起赤红之色,攥紧了五指,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景,峰!”
后方高小姐也跺脚骂道:“卑鄙!无耻!下流!”
“大家别怕!这小子铁定活不过今晚,咱们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杀了他,平分那笔赏钱!”
有人带头之后,原本畏畏缩缩的众人仿佛突然生出勇气,操着各种辱骂之辞涌上前来。
徐虎丘赶紧拽着还在叫骂的高小姐,往后连退十余步。
“嗖嗖嗖”的暗器破空声响不绝耳。
江晨侧身躲开几道暗器,又挥舞铁枪,呯呯几响,将临近的几道暗器扫落。
望着冲到近前的人影,江晨并不急于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体内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舒畅涌上心头。
当年学武之时,由于先天体弱,他拿着木剑木枪都感到很吃力。而现在,分量不轻的铁矛在掌中挥动,好似成为手臂延长的部分,任由他心意操控,此种滋味妙不可言。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渴望——渴望挥拳踢腿,渴望放手一战!
对上他火焰般的眼神,本来冲在最前面的持斧大汉忽然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此人身手还算敏捷,立马沉住腰身,堪堪站稳。
这么一耽搁,他已经落在好几人后面了。但他并不着急,粗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狡黠。
而持斧大汉身旁的那名黑衣剑客,则成为了打头之人。两步之后,他已来到江晨的攻击范围边缘。
江晨一枪刺出,崩在那人肩头,将他生生撞飞出去,掀倒了后方好几人。
江晨紧随那人身后,冲入人群,手腕翻动,枪尖一抖,寒影闪烁,如舞梨花,如飘瑞雪。
只听唉哟唉哟一阵惨叫,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片。
耳后风声袭近,有人偷偷从另一侧欺来。江晨骤然转身,长枪在空中抡了一个美妙弧线,划开那人胸膛。
未待力气用老,江晨便沉肩而洗,再如电般射出去,挑飞一人的同时,也笔直撞入另一人的怀抱,袖中匕首自其肋下穿过,流淌出一朵妖艳的梅花。
枪随心动,行云流水,无比畅快!
更多兵刃从周围攻来,江晨不再留手,左手握紧匕首,带着身前动弹不得的男子飞奔,单手抡枪,在人群中撕裂开一道大缺口。
“此子心狠手辣,断不可留!”混乱中有人喊道。
江晨立即丢弃手中的人肉盾牌,任其被好几把兵刃刺穿,自己脚下一顿,身形折转,往另一侧跑去。
“站住!”
“哪里跑!”
有两人紧追在江晨身后。他们见江晨身形狼狈,不由心头大喜,更加发力狂奔,直到追出好几步后,突然反应过来:后面的其他人好像没有跟上?
这时江晨转过身,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哪里还有半点狼狈?他双手所持的铁枪,在一瞬间,化作蛟龙绞杀而出。
两声惨叫,血涌而出,身躯缓缓跌倒。
江晨看也不看他们,大步从中间走过,迎上那几名落在后面的武者。
当头的那名武者没想到两名同伴败得如此之快,眼见江晨迎头冲来,心中不由一慌,将长矛横在胸前,摆出防御的架势。
江晨顺手一枪刺过去,只听咔嚓一响,矛身对折而断,冰冷的枪尖扎进那人胸口。
那人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汩汩鲜血渗出,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随着江晨抽枪,咕咚一声倒下。
剩下三人心头骇然,齐齐后退一步,如临大敌地盯着眼前持枪浴血的身影。
江晨用衣袖拭了一下枪尖血渍,以一种如同跟老友聊天般轻松的语气说道:“远处还有多少人?”
那持斧大汉叫道:“小子你别张狂,你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全西辽城的杀手都想杀你!识相点赶紧束手就擒,交出妖丹,否则别想活着出去!”
江晨扫了一眼满地的伤者和尸体,轻轻吐出一口气:“景峰悬赏多少钱杀我?”
“五千两,不论生死。”被江晨目光一瞥,持斧大汉的嗓门减弱不少。
“区区五千两,就想买我的人头?”江晨忽上前一步,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觉得,你有机会拿到这五千两吗?”
随着这句话,一股血腥暴戾之气兀然升起,刺得持斧大汉寒毛直竖。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喊饶命。
“等等,有话好说……”
持斧大汉话没说完,忽有一阵清幽的笛声响起。
他身后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此时垂目吹动长笛。
笛声如寒泉流淌,散布在长街,婉转低回,如清凉的风轻轻拂在江晨心头。
江晨心神一滞,原本萦绕于胸口的那股凶厉煞气,竟随着笛声丝丝缕缕地消融掉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燥热之意,反而如水般温柔,似欲洗涤他的身躯。
呻吟和哀嚎声倏然远去,满地的血腥味消散不见,他好像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恍惚,惆怅,灵魂飘飘忽忽,被引得脱离躯壳,在这笛声编织的幻梦里渐渐迷醉……
一抹近在咫尺的杀机,倏然将他惊醒。
江晨本能地仰身后跌,一道剑光擦着他面门掠过,削断了额头一缕发丝。
他此时已呈铁板桥之式,眼看后背即将着地,左掌一拍,以更加迅猛的势头翻身而起,抬枪架住对方长剑,提腿猛一记膝撞,将那人撞飞出去。
那人一路翻滚,碰到了台阶才停住,连剑都拿不稳,在地上哀呼惨嚎。江晨那一记膝撞的劲气直透他五脏六腑,即使当场没死,一条命也去了一半。
江晨喘一口气,盯着前方吹笛的老者。
老者神情微微发慌,笛声渐乱。
他见再无法引动江晨心神,曲调忽而转急,变得凝涩刺耳,化为灌脑的魔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江晨提枪一步步上前:“好好一曲《逸霄听雨》,被你糟蹋了!”
老者面露恐惧之色,脚下连连后退,忽然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跤,四仰八叉地摔了个跟头。
他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见一点寒芒扑面而至,带着尖锐的风声残忍地刺透了他咽喉。
“你的笛子跟神庙里的那家伙比起来,差得远了!”江晨看着老者死不瞑目的眼神,缓缓抽回枪,用衣袖拭干净了,“咚”的一声拄在地上,朝远处畏畏缩缩的盗贼们咧嘴一笑,“还有人想试试我的枪吗?”
他脸上沾着血迹,加上诡异的笑容,与原本清俊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
第63章 帮派取钱
好几人的牙齿在打战。
江晨伸手指向持斧大汉:“看你嗓门最大,要不要试试?”
持斧大汉腿肚子微微抽筋,但这么多人看着,也是输人不输阵,硬着头皮嚷道:“小子你别得意,你杀了这么多人,一会儿惹来城卫军就死定了!”
“是吗?趁着城卫军没来,咱俩还能过几招。”
持斧大汉眼睛四下乱瞄,口中大声道:“哼!哪个怕你不成?要不是今天吃坏了肚子,非要让你尝尝俺这两把开山子的厉害!”
江晨盯着他,手中枪尖渐渐抬起。
持斧大汉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喉咙滚动几下,本想说几句场面话,却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随着枪尖持平,指向他胸膛,持斧大汉两腿夹紧,偌大的身躯几乎要蜷缩起来。
半晌,他听见江晨说了一声:“滚!”当即如蒙大赦,连场面话都来不及说,调头迈腿就跑。
远处的盗贼们也跟着一哄而散,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剩下失去行动力的伤者还躺在地上呻吟。
江晨丢开铁枪,擦了擦脸上血污,待体内暴躁的气血渐渐平复,转身向高小姐走来。
徐虎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高小姐反而比他平静许多,睁大眼睛打量着江晨,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受伤了吗?”
“没事。”江晨摇摇头,“第一次杀这么多人,不太适应。”
徐虎丘暗暗咋舌,好家伙,第一次就杀得血流满街,日后那还了得!
他看见江晨走近,脸上忙堆起笑容:“小的早就看出少侠玉树临风卓尔不凡,区区几个蟊贼根本奈何不了少侠……”
“废话少说。”江晨摆了摆手,“带我们去取钱!”
徐虎丘哪敢拒绝,老老实实地上前带路。
越靠近住处,徐虎丘心里越是叫苦不迭。
徐虎丘当然不是一个正经商人,大部分时候,他干的都是无本买卖。
正经做生意,哪有巧取豪夺来得快?
今天他看见江晨的表现后,才临时决定破例好好做一笔生意。
只是他手底下的伙计们没太领会他的意思,一个个卖弄手段,凶神恶煞,准备按照往日的规矩,宰掉这头新肥羊。
徐虎丘小心翼翼地观察江晨的脸色,一边使劲打手势,示意伙计们退下。
但围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因为他们看见了高小姐。
徐虎丘一向很仗义,无论财宝美人,都不会一个人独享。所以兄弟们都服他,也对他今天带来的美人很期待。
江晨听到了一些露骨的言语,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徐虎丘赶忙加快脚步,在伙计们围拢之前,把两位客人带入了议事大厅。
议事厅是在一个酒楼的地窖里,四面点着火烛,黑暗中人影憧憧。
帮众们全部聚集在此,听着徐虎丘为他们介绍新来的客人。
“喂,大胡子,你这里怎么这么多人?”一向迟钝的高小姐都察觉到不对,“不会是个贼窝吧?”
徐虎丘赔笑:“不瞒少侠和姑娘,俺们黑沙帮买卖多,生意杂,有些买卖确实见不得光。不过请两位放心,咱们的这笔买卖,保证一文钱不差!”
“钱呢?”
“已经让人去拿了,两位稍安勿躁,请先用茶。”
江晨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语气平淡地道:“这杯茶凉透之前,如果钱还没有送来,黑沙帮就需要换一位新帮主了。”
徐虎丘额头冒汗,僵硬地打了个哈哈:“不用那么久,马上就好。”
他又招手唤来两个伙计,吩咐他们去催帮中掌管钱粮的金管家。
不多时,金管家提着一个木匣,脚步匆匆地走来。
徐虎丘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劈手夺过木匣,打开瞧了一眼,脸色陡变:“怎么才这点?昨天不是还剩六千多?”
胖胖的金管家一边擦汗一边喘气道:“上午柴公子过来取了五千两,燕大爷也拿了一千两,剩下的就这么点了。”
“混账!不是让你藏一部分吗?怎么全让他们拿走了?”徐虎丘气得龇牙咧嘴,使劲抓着金管家肩膀摇晃,“你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就盼着我早点死?”
“没有,没有……”金管家身体本就虚胖,被他这么摇晃几下,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我告诉你,姓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私吞了多少油水?统统都给我拿出来,不然我死也要先宰了你!”
“我没有啊……”
两人推攘争吵,旁边的帮众也跟着起哄,场面乱成一团。
这时,一个清朗的嗓音从门外响起:“今天什么日子,好热闹啊!”
人们朝外望去,只见几条人影簇拥着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轻公子走进来,各个都衣衫华丽,光彩照人。
为首的那名年轻公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手握折扇,身穿月白色长衣,腰悬细长的宝剑,配上修长挺拔的身形,颇有一番浊世佳公子的风范。
“咦?”高小姐远远望见此人,面露疑惑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帮众们赶忙停止争吵,纷纷行礼。
“柴公子好!”
“燕大爷好!”
那年轻公子大步走来,目光四下一扫,落在江晨脸上,手掌一拍折扇:“果然在这里!”
徐虎丘弯腰躬身,恭谨地道:“柴公子是为江少侠而来的吗?”
年轻公子并不回答,上下打量着江晨,微微颔首:“卖相不错,小秋,小燕,你们都看看,可还满意?”
他后方的两名少女也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江晨,右边那位容貌艳丽的红衣少女用娇滴滴的嗓音答道:“模样还算俊俏,可惜瘦弱了些,男子气概不足,比起公子爷可就差得远了。”
柴公子哈哈笑道:“小秋,你少拍我马屁。所谓人不可貌相,这小家伙敢当街杀人,连销魂娘子都被他一枪了账,怎么能说没有男子气概?”
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公子,我打听过了,此人之前加入过双狼猎团,后来却与猎团反目,景峰悬赏五千两银子买这小子的人头,如果收服他,恐怕会得罪景峰。”
出声的是柴公子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作武将打扮。他穿着银色兽面铠甲,头盔上插着两条翎子,雄健英武,气宇不凡,只是看向江晨的眼神颇为不善。
“景峰那边,我去跟他说说,他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柴公子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向江晨笑道,“我听说过江少侠的一些事情,知道你最近在西辽城处境不太好。若你想改变这种处境的话,我可以帮你。”
江晨看着这位自信满满的公子,摇了摇头:“多谢,可我俩素昧平生,没什么交情,不敢领受公子好意。”
“说的对!”高小姐附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柴公子身侧的红衣少女一脸鄙夷地道:“哪来的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第64章 恩威并施
柴公子拍了拍折扇,笑道:“果然是个犟脾气,难怪沦落到这步田地。你可知道,你当街行凶,刺伤刺死二十余人,按律当斩!我身后的这位燕将军就是奉命来捉拿你的。但我怜惜你是个可造之材,想送你一场造化,你意下如何?”
江晨还未回答,高小姐抢先啐了一口:“呸!你不就是看中了江晨的武技,想要收买他当你的走狗爪牙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柴公子皱起眉头,视线从高小姐面上一掠而过,不愿搭理这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虽然这丫头三番五次对他无礼,但柴公子自诩西辽城第一风流人物,当然不能跟一个女人计较。
柴公子身侧的红衣少女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哼道:“你这野丫头懂什么,西辽城想要追随在柴公子鞍前马后的豪杰俊彦如过江之鲫,但能被公子看中的少之又少。你家少爷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有幸被柴公子看上一眼。你这奴才再多嘴多舌,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你这贱婢骂谁奴才?”高小姐几乎要跳起来,被江晨一把拉住。
“江少侠,你如今举步维艰,只有跟着我才有一条活路。”柴公子摇了摇折扇,悠然道,“你放心,只要你诚心归服,我保证你必能大展拳脚,扬眉吐气!”
见江晨沉吟不语,柴公子以为他在犹豫,嘴角微翘,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你考虑考虑,在离开这个房子之前,我的承诺都有效。”
说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位置给身后的年轻武将。
柴公子久居上位,深谙驭下之道。想要收服一个人,需恩威并施,光有胡萝卜不够,还得加上大棒才行。
年轻武将就是他手中的大棒。
年轻武将上前两步,不怒而威的杀气,立即让原本有些散漫的江晨露出凝重之色。
“我姓燕,叫燕南飞。”年轻将领冷冷地看着江晨,“黑白两道送了我一个外号,叫「恶煞虎」,如果一会儿不小心将你打死,你就在阎王那里报这个名号。”
江晨的神情也变得严肃,点点头道:“我叫江晨,你报我名字就行。”
燕南飞伸出三根手指:“接我三掌,饶你不死。”
江晨皱起眉头,没有马上答应。
他能感觉出来,纯以体魄而论,眼前的这个燕南飞,约莫有五阶「洗髓」的程度,比自己高出一阶,在西辽城能够排入前五之列。正面硬拼的话,铁定对江晨不利。
而若是以神通将其手掌撕裂,恐怕更没法善了。
看来这一场切磋,势必演变为生死局。
“怎么,不敢?”燕南飞露出不屑的笑容。
江晨想了想,道:“我们去外面打吧,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想跑?”燕南飞冷哼一声,“不妨告诉你,外面有三队弓弩手守着,只要你一露头,就会被射成刺猬!”
江晨的脸色沉了下去,道:“看来,今天注定没法善了了。”
高小姐道:“江晨,你只管放心,就算把他打死了,有我帮你撑腰!”
柴公子摇摇头,觉得这女人十分可笑。
她从本公子一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本公子看,分明是被本公子的仪表风度所吸引,见本公子不理她,又三番五次故作惊人言论,想要引起本公子的注意。
可本公子是何等人物?
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哪个本公子没见过?
故作清高的、搔首弄姿的、欲拒还迎的,本公子见得多了,岂会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小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多看一眼都怕脏了眼睛!
江晨放下茶杯,起身向燕南飞走近,他看着燕南飞的眼神,让燕南飞觉得十分不舒服。
那是一种怜悯的眼神,燕南飞十分熟悉,因为他经常对别人露出这种眼神。看到他这种眼神的对手,非死即残。但他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对自己露出这种眼神。
燕南飞深吸一口气,决定全力施为,第一掌就震断这小子的手腕。
随着燕南飞杀气外露,黑沙帮众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表情十分敬畏。
“燕大爷发火了!”
“那小子谁啊,竟然敢跟燕大爷动手,活腻了吧!”
“别说三掌了,我看他连燕大爷一掌都接不住!”
“上次有个叫「撼山熊罴」的家伙,块头体格比这小子大多了,还不是被燕大爷一掌打成了残废……”
“除了赤阳和武炼,西辽城没人能接燕大爷三掌吧……”
徐虎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示意这帮不懂规矩的小喽啰噤声。
作为帮主,徐虎丘跟这伙没见识的喽啰不一样,他认为江晨至少能接燕大爷两掌。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江晨砍瓜切菜般干掉二十多人的场面,连销魂娘子和宋帮帮主「铁笛仙」宋德寿都便被这位少侠一枪刺死。这样凶悍的人物,就算比不上「恶煞虎」燕南飞,也不至于被秒杀。
若不是碍于柴公子在场,徐虎丘都想开个赌局,赌一赌江少侠到底能接燕大爷几掌。
柴公子身边的红衣少女小秋娇声道:“公子爷,燕大爷好像生气了,你要不要劝他悠着点儿?”
柴公子笑道:“怎么,你心疼起江少侠来了?”
小秋嗔道:“哪有!人家是为公子爷考虑嘛!要是这位江少侠被燕大爷打成残废了,公子爷岂不是白跑一趟?”
柴公子摇了摇折扇:“错了,他要是真被燕老弟打成残废了,至少有一点好处——本公子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可是……”小秋欲言又止。
“小丫头,还说不是心疼了?”柴公子伸手在小秋身上拍了一记,笑道,“放心,只要他能接燕老弟两掌而不死,本公子就算他过关了!”
小秋娇嗔两声,没有再多劝,而是静观场中局势。
众多眼睛的注视下,燕南飞周身杀气升腾,捏了捏手腕关节,缓缓迈步上前。
但他嘴唇忽然动了动,口中发出一个细微而苍老的嗓音:“慢着,这小子的身上有马面的味道。”
“马面?”燕南飞皱了皱眉,面上透出几分疑惑。
“先不要伤他,我一会儿有话问他。”苍老的嗓音说完就没了动静。
燕南飞额头青筋跳了跳,显出十分暴躁的神色。
他并非一个好脾气的人,“西辽五虎”中就数他「恶煞虎」手上的人命是最多的。然而附在他身上的这位神秘老鬼对他非常重要,老人的话不能不听。
燕南飞狠狠一跺脚,生生咽下了这口恶气,抬头看着江晨,道:“准备好了吗?”
两人隔着两步之距,对于燕南飞刚才嘴里突然冒出来的苍老嗓音,别人没听清楚,江晨却听得明明白白。
江晨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抬手摆了个架势,道:“出招吧!”
他原本打算第一时间施展神通,以雷霆之势击杀燕南飞,但听到那个苍老嗓音之后,他决定再观察观察,做好两手打算。
如果燕南飞愿意友好切磋,那江晨也愿意以拳会友。
若燕南飞非要狠下杀手,那江晨也绝不惯着他。
燕南飞往前踏出一步,震得地面一阵摇晃,右拳倏然探出,杀气袭面生寒,挟裹而来的劲风刮得两旁的观众站立不稳。
江晨也不由眯起了眼睛,心道这一拳声势如此浩大,莫非要来真的?
江晨按捺住躲避的冲动,稳住下盘不动,右掌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欲吐未吐,含而不发。
只要燕南飞这一拳的力道超出江晨所能承受的界限,江晨便要以神通反击!
“轰!”
拳掌相接,仿佛凭空打了个闷雷,周遭观众都被震得晃了一晃,嗓子眼一阵不舒服。
圈中正面相持的两人,却各自岿然不动,僵持几个呼吸之后,各自缓缓收势。
“不错。”燕南飞假意赞道,“能接我一掌不倒,也算难得。”
江晨揉了揉手腕,回应道:“你也不赖。”
燕南飞哼了一声,倏然双目圆睁,喝道:“第二掌!”
这一掌来的声势,比前一掌更为凶猛,江晨的衣衫被劲风刮得猎猎作响,附近的桌椅更是咯吱咯吱响不绝耳。
“啪——”
两只手掌毫无花哨地碰在一起,响声余韵悠长,在人们耳膜中回荡。
“好!”燕南飞高声暴喝,“再接我一掌!”
人们还来不及做准备,场中两人的第三次交手已在下一瞬发生,只听轰鸣的余波在屋内盘绕回荡,滚滚不绝。
“哗啦”“乒乓”的茶盏碗碟摔碎声接连不断,好几个功力稍弱的帮众被骤然袭来的冲击气流掀倒在地,哎哟叫唤。
“好小子!”燕南飞哼道,“西辽城能接我三掌的人凤毛麟角,今天你运气不错,算你过关了!”
“承让。”
这两个字,江晨说得真心实意。
若非燕南飞有意收束力道,堪堪步入四阶「淬骨」的江晨,实难接下他三掌。
若论生死相搏,江晨固然不惧他,但如果只是切磋比试力气的话,江晨并非他的对手。
一旦施展神通,必将血流成河。能如此和平收场,已是最好的结果。
第65章 尊贵身份
两条身影分开之后,人们看向江晨的眼神,已与之前大不一样。
「恶煞虎」燕南飞凶名昭彰,手下鲜有活口,能接他三掌之人,放眼整个西辽城,也是能排入前十的高手!
柴公子面露惊喜之色,眼神灼灼发亮。
他本只当江晨是个可造之才,若收为爪牙,加以栽培,日后可为一大臂助。却没想到,江晨武技已强到如此地步,面对燕南飞也不落下风,比他身后的护卫队长更强三分!
这让柴公子愈发坚定了要把江晨收为己用的决心。
旁边的红衣少女小秋一双妙目在江晨脸上游移不定,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一抹娇艳的笑容。
徐虎丘一边擦汗,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若是妄动干戈,恐怕连柴公子也来不及搭救。
不远处的黑沙帮帮众,更是懊悔后怕,他们不久前还把这对少年男女当成肥羊,磨刀霍霍,耀武扬威,如今想来,真是既可怜又可笑,若非徐帮主劝阻及时,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小姐面含微笑,小声道:“江晨,你越来越厉害了……”
“精彩!精彩!”柴公子拊掌上前,在江晨桌旁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江少侠跟燕老弟一场大战,让本公子大开眼界!来人,上酒!我要与江少侠痛饮三杯!”
“外面的弓箭手是不是可以撤掉了?”高小姐问。
柴公子本不愿搭理她,但这个问题实在尖锐,连江晨也把目光投过来。
柴公子略一忖思,视线转到高小姐脸上,装作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柴玉山,你还没认出我来?”高小姐蹙起眉头。
“放肆!柴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红衣少女小秋叱道。
柴公子本只随意扫了高小姐几眼,却觉得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西辽城鲜少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但从这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口中说出来,却显得理所应当,仿佛她本就该高居上位,俯瞰众生。
“你是?”
“去年八月,圣城的吞云楼山河阁,你给我敬过一杯酒,还记不记得?”
“圣城,吞云楼?”柴公子的眼神逐渐变化。
他记起来了,去年八月,父亲入京面圣,自己也随之同行,期间与众多地方官的子弟一起,拜会过一位尊贵人物。
那时有一位小姐如众星捧月,高高在上,自己与众人一起向她敬酒,有过一面之缘。
记忆中的尊贵面孔与眼前衣衫褴褛的土丫头逐渐重合,柴玉山打了个激灵,倏然起身,面露难以置信之色:“高小姐?您,您怎会在此?”
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柴公子乃城主之子,尊贵无比,什么人能让他惊吓成这副模样?
莫非这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拥有比柴公子还要显赫尊贵的身份?
高小姐哼了一声:“现在才认出我来,你的眼神也真够差的。”
“是是是,在下眼拙,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小姐,请小姐恕罪。”柴公子躬身弯腰,没口子地赔罪。
徐虎丘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惊又疑,如翻江倒海。
柴公子在西辽城君临天下,何等蛮横霸道,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这脏兮兮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红衣少女小秋双目失神,面如土色,想起自己好几次对这小姑娘出言不逊,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小姐随意应付柴玉山几句,就下了逐客令:“歉也道了,罪也赔了,现在带着你的人滚蛋吧!”
“是,既然小姐发话……”
“记得把外面的人都带走,一个也别留。”
“是,我现在就让他们走!”
“你给本小姐记住了——”高小姐上前几步,拍了拍江晨肩膀,又伸出大拇指,往自己鼻尖一指,“江晨,我罩的!不许你再打他的主意!”
柴公子连声答应,不敢耽搁片刻,招呼着手下一干爪牙,转眼就消失在门后。
高小姐转头,朝江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瞧,麻烦解决了!”
“这次多亏了你。”江晨回以一笑。
高小姐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再转头,看着满堂鸦雀无声的帮众,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愣着干什么,我们接着谈买卖!”
几乎石化的徐虎丘,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对上高小姐视线,只觉无边懊悔涌上心头。
如果有选择,他只盼时光倒流,重新回到那个路边小馆,他一定老老实实吃饭走人,绝不会招惹这两个看似好欺负的外乡少年。
谁能想到,这对看似寻常的少年少女,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喂,你不会想赖账吧?”高小姐不满地催促。
如果换成从前,徐虎丘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有一万种说辞,可以哄得这小丫头晕头转向。但现在,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明明高小姐只是随意翻了个白眼,徐虎丘却觉得那是上位者渊深寂冷的眼神,股掌之间,就能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除了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其他出路。
“果然是想空手套白狼,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小姐的嗓音娇脆悦耳,听在徐虎丘耳中,却犹如地狱阎罗的审判。
徐虎丘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倒,纳头撞地。
这一跪,不仅仅是为那几千两银子,也赌上了整个黑沙帮的命运和前程。
高小姐坦然受之,视线从徐虎丘身上越过,朝更远处望去。
金管家第二个跪倒。
他那身肥肉撞在地板上的动静,比徐虎丘更大几倍。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一个接一个,跪倒了一大片。
门内门外,台阶上,楼梯上,走廊上,再无第三个站立的人影。
高小姐笔直站着,视线缓缓扫过,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接受众人的朝拜。
昏暗烛光中,她的神情从容而威严,虽衣着褴褛,却显出逼人的贵气,这正是长期主宰他人命运所形成的气息。
侧过身子的江晨看见昏暗烛光中她的神情,不由怔了怔。他发现自己对于高小姐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高小姐这时候也转过头,对上江晨的视线。一瞬间的凝滞后,她嘴角翘起,高傲的表情如冰雪般消融,绽放出一个如鲜花般娇艳的笑容。
第66章 画像眨眼
沐浴之后的高小姐,换了一身鲜艳漂亮的衣裳,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
她看见同样换了干净衣衫的江晨,站在走廊的墙壁前,好像在观察着什么,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江晨,你在看什么呢?”
江晨侧过身子,指了指墙壁上的一幅画。
高小姐远远望见画上的人物颇为眼熟,凑近一看,赫然正是之前跟在柴公子身边的红衣少女。
她不禁撇了撇嘴:“原来是小秋啊!你才见了她一面,就对她念念不忘了?”
江晨好像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微笑道:“你看看,画得像不像?”
高小姐的嘴角撇得更低了:“你要是喜欢,我就跟柴玉山说一声,让他把小秋送给你,做你的贴身丫鬟……”
她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小了很多,眼睛却越睁越大,盯着墙壁上的画卷,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也太像了吧!跟活的一样!”
画卷中的女子,一身红衣鲜艳明丽,眼睛妩媚灵动,面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比起真实的小秋,这画中女子似乎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魅力,让人一见就舍不得挪开眼睛。
江晨看着左下角的落款署名,轻轻念道:“邀婵……你听说过这么一个画师吗?”
高小姐一只手托着下巴,搜肠刮肚地回忆良久,摇了摇头:“不应该啊!这么厉害的一个画师,肯定很有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她转过头,朝不远处的徐虎丘招了招手:“这个叫邀婵的画师,你认识吗?”
徐虎丘恭敬地回答:“回禀小姐,这位邀婵大师在西辽城可算是大名鼎鼎,柴公子曾重金悬赏他的下落。然而他行踪不定,来历十分神秘,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只有几幅画作流传于世。这幅小秋姑娘的画像就是其中之一,柴公子也是因为这幅画才结识了小秋姑娘。但小秋姑娘并不知道当时为她作画之人就是邀婵大师,事后再去寻找,已经人去楼空……”
高小姐嗤笑:“这个小秋未免也太糊涂,被人画下来了都不知道画师是谁。不过,她运气倒不错,能留下这样一幅画,也算不枉此生了!”
“小姐所言极是。邀婵大师画作里的人物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所以西辽城又有这么一种说法:能入得邀婵大师画中,才算真美人!小秋姑娘就是凭着这幅画,一举登上「西辽十艳」榜眼,大家都心服口服。”
“是吗?”高小姐翻了个白眼,“小秋有那么好看吗?”
徐虎丘露出讨好的笑容:“小秋虽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但比起小姐您来,又稍逊一筹。凭小姐的美貌,若想见一见邀婵大师,那也十分简单,小姐只需在街上多走动走动,让邀婵大师看见了,他必定主动找上门来!”
高小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欲说点什么,这时候江晨开口问道:“邀婵一共作了几幅画?”
徐虎丘道:“流传于世的,应该不超过五幅。”
“全都是美人图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
“那就奇怪了……”
江晨依稀记得,马面老鬼曾经栖身的那幅空白画卷的落款署名,好像也是“邀婵”。但马面老鬼的那副尊容,可实在称不上什么美人。
他隐隐有一种直觉,那位邀婵大师并非一个简单的画师,恐怕与青冥殿也脱不了干系。
正忖思之时,忽然听见旁边的高小姐发出一声惊叫,一下扑到江晨身上,将他紧紧抱住,身子直打哆嗦。
“怎么了?”江晨诧异地转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之处。
而徐虎丘却轻咳一声,把脑袋扭向一旁,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高小姐脑袋深埋,嘴里含糊地咕哝着,江晨听了半晌,才隐约分辨出她说的是:“画像在眨眼睛……”
画像在眨眼睛?
这句话让江晨也从背脊窜出一股寒意,死死盯住画像中的女子。
画中小秋如同活人一般与他对视,娇俏的面庞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越是细看,就越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若非江晨前不久才见过小秋本人,现在肯定怀疑,这画中的女子也如马面老鬼一般,是个寄身于画卷的鬼物。
江晨忽然伸出手掌,在画卷面前晃了晃。
画中女子并没有眨眼。
江晨略松一口气,拍了拍高小姐的后背,道:“别怕,是你看错了。”
高小姐慢慢抬起脑袋,两眼雾蒙蒙的,面上仍带着一分惧怕之色:“我刚才明明看见她眨了一下眼睛。”
江晨又用手掌在画中女子眼前晃了晃,回头笑道:“你瞧,她哪有……”
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从高小姐双瞳中的倒影看见,那画卷中的“小秋”,在他挥手之时,确实眨了眨眼睛——而且眨了不止一下。
高小姐的脸色苍白一片,嘴唇直打哆嗦,颤声道:“她,她,她刚才又……”
“别怕,有我在!”江晨轻轻拍打着高小姐后背,同时分出一缕神念,如触须般贴近了墙上的画卷。
他已经做好了被反噬、被附身的准备。
当初马面老鬼就是借着江晨一缕神念,从画卷中追本溯源,占据了江晨的身躯。但如今江晨已掌握了「驱魔咒」,不会再惧怕这种鬼物。
出乎意料的是,神念贴上画卷之时,并没有预想中的阴森之感,反而毫无滞碍地穿透过去,就像穿透了一件死物。
‘没有鬼怪?’
也对,小秋还活着,不可能成为寄身于画中的鬼怪。
可刚才的眨眼又是怎么回事?
江晨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这种未知的情形,比鬼怪更让人不安。
这时,远处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探子回来了。”徐虎丘小声提醒。
说话之时,徐虎丘眼睛望着另一边,鼻观口,口观心,视线没有往旁边这对少年男女身上偏移半分。
高小姐经过江晨安抚,已经缓过神来,听到脚步声,从江晨怀里昂起脑袋,用哽咽的声音道:“你刚才也看见了吧,她明明眨了好几下眼睛!”
“我没看清,也许是眼花了。别怕,没事。”江晨柔声安慰着,转头问徐虎丘,“老徐,你见过这幅画里的小秋眨眼吗?”
徐虎丘面上略带几分惊异之色,道:“你们也能看见?西辽城流传着一个传说——邀婵大师画出来的美人会眨眼睛,但只有纯洁善良的少女才能看见——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
第67章 五阶出窍
这时候探子已经来到了近处,朝三人行礼。
比起画像的奇闻轶事,江晨更关心的是探子带来的消息,当即问道:“打听到景峰的下落了吗?”
探子的目光好奇地在江晨和高小姐身上打量,被徐虎丘瞪了一眼,连忙低下头颅:“景峰一大早就出门,跟着林小姐一同去了城北的浮屠庙,据说要连续做七天的法事,今天是第三天了。”
“除了景峰和林小姐两个,其他还有谁?”
“段飞也跟他们一起。”
“只有他们三个?贺文、石定海呢?”
“贺文没见出门,石定海一个人去了东城安乐巷,这几天一直在跟他的几个老相好寻欢作乐……”
江晨眯着眼睛,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以景峰对本少侠表现出来的敌意来看,你死我活的那一天迟早要到来。
景峰从幽冥森林回到西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悬赏重金购买本少侠的人头,可见本少侠已成为他的心腹之患,必除之而后快。
发布追杀令,只是景峰布局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杀招必定更加凶险,唯有主动出击,才能破解这死局。
看似公平中立的林曦,并没有阻止景峰的行动,可见她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偏向了景峰那一边。在她彻底倒向景峰之前,留给本少侠的时间已经不多。
探子带来的消息,看起来是个难得的机会,双狼猎团恰好分开行动,给本少侠带来各个击破的空隙。
然而,这种局面究竟是不是景峰故意设下的陷阱呢?或许景峰已经布局多时,就等着我一头钻进去……
江晨不自觉地摩挲着右手的羲和扳指,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真没想到,赤阳辛辛苦苦建立的双狼猎团,需要我亲手来摧毁。”
高小姐一只眼睛偷瞄着画像,另一只眼睛看着江晨:“你下定决心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急,我还需要做些准备。”江晨转过头,朝徐虎丘吩咐,“给我安排一间安静的屋子,半个时辰内,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徐虎丘躬身点头:“少侠请随我来。”
江晨走了几步,发现高小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便扭头说道:“我要去睡一觉,你想一起来吗?”
高小姐“啊”了一声,桃腮霎时泛起红晕,咬了咬嘴唇,面带羞怒之色,狠狠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江晨微微一笑:“你也回房休息吧,这些天也累坏了。”
高小姐撇撇嘴,哼了一声,没说话。
江晨跟着徐虎丘走下台阶。
高小姐驻足原地良久,视线在江晨即将消失的背影上迅快一绕,又立即移开。
江晨走进徐虎丘准备的房间,将门窗紧闭,然后盘腿而坐,双手捏印,摆出了一个悠然玄妙的姿态,神思自然发散,片刻之后就进入到半睡半醒的状态。
他心中默念林曦的名字,开始施展通灵术。
高小姐传授的《定生无妄静虚诀》中,记载了几种通灵的法门,其中一种只需要知晓对方的名字,就能与百里之内的目标建立联系。
通灵之术,除了沟通精怪鬼神,也能对凡人施展,以贴身物品或毛发为媒介,进入对方梦境之中,操纵梦境变化,制造种种暗示。
所谓“天启”或者“托梦”,大多出自这种手段。
对于同为炼神者的林曦来说,即使在白天清醒之时,也能感应到这种征兆,并作出相应的回复。
不多时,在一片混沌的世界中,遥遥传来一个清灵悦耳的嗓音:“江少侠,你找我?”
江晨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景峰在一起吗?”
林曦略作沉吟,答道:“我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恩怨。”
她作为林家嫡女,不光美貌倾城,人也冰雪聪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江晨的来意,也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算是一个承诺?”
“我可以答应你,队伍再次出发之前,你们尽管解决争端,我不会插手。”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晨的神识逐渐下沉,回归到现实世界。
可能在通灵梦境浸淫久了,他感觉身体仍然轻飘飘的。
怀着些许疑惑,江晨睁开眼睛,看到的并非熟悉的房间,而是一片黑白的景色。
‘这是在哪里?’
短暂的惊愕后,江晨定了定神,凝目观察四周,发现自己并不是走错了地方——墙壁还是那些墙壁,桌椅还是那些桌椅,书柜还是那些书柜。
唯一不同的是,这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一眼望去灰蒙蒙的,仿佛隔着一层薄纱。
江晨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确切地说,他现在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视角,悬浮在半空,打量着自己的身躯。
那具身躯仍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双手捏印,两眼紧闭,呼吸悠长绵延,仿佛睡着了似的。
‘我这是……魂魄离体了?’
心中生出这个念头,江晨仔细审视周围,又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以魂魄的视角来看,墙壁、桌椅、书柜……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由黑白的线条构成,层次分明,密集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规律。
虽然所有事物都失去了艳丽的色泽,但内里的结构层次却更加清晰地铺展开来,朴实无华,呈现在江晨眼前,任何细微之处都无所遁形。
这或许便是佛陀慧眼观世时所看到的景象!
房间里十分安静,但凝神倾听,也能感受到遥远世界之外的动静。
声音不是声音,而是一串串在空气中流动的曲线。
这种感官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初时让江晨十分不适,但片刻之后,他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他心中有一种明悟——这次魂魄离体,并非单纯的一次偶然奇遇,而是意味着自己的炼神修为终于突破桎梏,达到了五阶「出窍」之境!
普通人在睡梦之中、在病危之时、在生死攸关之际,偶尔也能魂魄离体,虽不常见,却也不算稀奇。
但这种遭遇,其实十分危险。
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神魂非常脆弱,不能离肉身太远,也不能被阳光直射,更不能被寒风吹拂,否则很容易魂飞魄散。
有些小孩子在睡梦之中丢了魂,从此变得痴痴傻傻,若没有及时“喊魂”,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而炼神修士则不同,五阶「出窍」之后,神魂虽不能显形,不能御物,却能白日出巡,周游十里,无惧阳光直射,无惧风吹雨打,可白日托梦,可幻术惑人。
若是做一个神神叨叨的半仙,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第68章 鲜美鱼饵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与马面老鬼的一番争斗,才让江晨在短时间内快速掌握了四阶「通灵」之境。
又经历了神庙中生死之战,再得高小姐传授《定生无妄静虚诀》,江晨方能将神魂凝练稳固,臻至四阶圆满,短暂休整打磨之后,水到渠成地步入了五阶「出窍」之境。
江晨迈开脚步,果然毫无滞碍地穿墙而过,来到屋外小巷,站在阴影中,感受着微风吹拂,只觉好似升仙一般,无比逍遥自在。
他试着蹲下身去捡路边石子,发现怎么都拿不起来——跟预料中一样,还需等到六阶「御器」之境,才能一念御物,谈笑杀人。
“可惜,可惜……”
心里连续说了几个可惜,江晨转身飘回屋内,魂魄重归自己身躯。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只能仓促体验了一番「出窍」神妙,来不及修炼高深咒法。否则,只需再过十天半月,等真正稳固了五阶境界,他便有把握与景峰正面一战!
眼下,景峰步步紧逼,江晨不得不提前行动。
江晨猛站起来,睁开两眼,看见房间恢复了五彩斑斓的景象,又觉得有些刺眼。
他走动几下,活动了一番筋骨,等重新适应了肉身,便推开门大步朝外走去。
拾级而下,转过走廊拐角,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徐虎丘双手奉上一个包袱:“少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江晨点点头,接过包袱扛在肩上,想了想,说道:“如果今晚我没回来,你就把高小姐送到城主府去。”
徐虎丘的脸色微微变化,还未开口答应,就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高小姐的叫声:“你要去哪?”
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高小姐急匆匆地走过来:“休想把我一个人撇下!我要跟你一起去!”
江晨无奈地转头,看见她又急又气、满脸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我这次去做的事情很危险……”
“我不怕!”高小姐瞪着眼睛,昂首挺胸。
“带着你不太方便……”
“你嫌弃我是个累赘,是不是?”高小姐小嘴一扁,眼眶泛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你听我说……”
高小姐红着眼睛道:“我知道你怕我拖累你,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好,我这次不缠着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然后还要带我去找到那个邀婵大师!”高小姐指了指远处墙壁上的小秋画像,“我想请他帮我也画一幅像,看看画像里的我会不会朝我自己眨眼睛。”
“好,我答应你,回来之后,一定帮你找到邀婵。”
江晨心里默默地想,假若我回不来了,这个约定自然只能作废。
他转过头,不去看高小姐的眼睛,从她身边大步走过。
“江晨,记住你的承诺!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背后传来高小姐的声音,江晨脚步不停,径直走出大门之外。
门外的太阳已经西斜。
江晨眯起双眼,吸了一口混着尘土的气息,弹了弹手指,将一切琐碎抛诸脑后,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两条路。
这是景峰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
一条往西,通往双狼猎团;一条往东,通往安乐巷。
贺文在双狼猎团宅院内闭门不出,石定海在东城安乐巷寻欢作乐。
江晨最想做的,是直捣黄龙,冲进猎团宅院,一举击杀贺文,最后放一把火,把宅院烧得干干净净——没有了赤阳的双狼猎团,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也是景峰给他放下的最鲜美的鱼饵。
而鱼龙混杂的安乐巷,虽然污浊不堪,却时常有达官贵人出没,景峰的手大概伸不了那么长,就算布置了陷阱,也应该比较简陋。
两个鱼饵,一大一小,其中大的那个必有钩子,选哪一个?
江晨呼吸到第三下的时候,便做出了决定。
那两个饵,他一个都不选!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迈步向北。
景峰就在城北,在那座浮屠庙中!
既然景峰敢分兵下饵,本少侠就要趁他战力分散之时,奇袭城北,直捣黄龙!
景峰,像你这样的怯懦卑鄙之人,岂能料到本少侠的胆识!
江晨钻进一条荒僻小巷,确定黑沙帮的眼线没跟过来,打开徐虎丘为他准备的包袱,迅速改头换面。
等他走出小巷时,已形象大变,易容成了一个脸色蜡黄、嘴上留着两撇胡须的灰衣中年男子。
然后他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北浮屠庙。
伴着隆隆的车轮滚动声,江晨端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他脑中不断排演着各种情况下刺杀景峰的场景。
身为一个半调子的练气士,江晨很清楚,练气士诡异多变的手段大都倚仗事前的准备,本身肉体并不强大。
如果来不及准备,就算是六阶「采月」、七阶「吞日」练气士,也有可能被境界远低于自己的武者偷袭杀死。
所以,在超越七阶「吞日」境界之前,练气士与锻体武夫之间的战斗,并不能单纯以修为等级作为评判胜负的依据。
练气五阶「结丹」境的景峰,能与锻体六阶「搬血」境武夫匹敌,却也可能被锻体四阶「淬骨」境武夫击败。
同为“中三境”,若生死一搏,胜负难料。
只要能靠近景峰三步之内,江晨从未在景峰面前显露过的神通,必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五阶神通「空间伤痕」近距离偷袭,就算是神仙也杀给你看!
关键就在于,景峰生性多疑,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他三步之内?
江晨心里慢慢勾勒出一个计划的雏形,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江晨虽没去过浮屠庙,但听别人的描述,在城北郊外,应该不是很近。
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客人,对不住,城里突然戒严,现在出不去了。”
“戒严?怎么回事?”
“小老儿也不清楚,前面有官军封锁道路,哪儿都去不成了。实在对不住,我也不收客人您的钱,只能送到这里了……”
江晨下了马车,看见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士兵沿街奔来,知道车夫所言不虚。
他加快脚步想混过去,但很快就被巡城士官拦截,一顿盘问,差点没被当成刺客抓进大牢。
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脱身,江晨躲入一家茶馆里,听着众人议论,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城主柴天鹏遭遇「桃花刺客」袭击,全城戒严,所有城区封锁,城卫军倾数出动,挨家挨户搜寻桃花刺客的下落!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江晨咬着牙对桃花刺客的祖先轮流问候了一百遍。
好端端,搞什么行刺?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要在本少侠办事的节骨眼上动手,是不是成心跟本少侠过不去?
第69章 又遇桃花
江晨心中刚刚成形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喝茶,一边倾听着周围的客人对于桃花刺客“铜铃大眼、血盆巨口”的描述,心里默默祈祷城主大人赶紧把桃花刺客抓回去千刀万剐,别耽误了本少侠的行程。
但一直到日头西沉,晚霞透窗而入的时候,街上的戒严还是没有结束。
眼看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江晨按捺住心中的焦躁,暗暗告诉自己没关系,景峰回来一定会经过这条街,夜色反而有利于自己行动。
只希望他们不要坐马车……
往常这个时候,茶楼差不多快要打烊了。但今天发生的刺杀事件让人们兴致颇高,客人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众多闲汉凑在一块儿,听那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地讲述一年前桃花刺客刚出场就屠杀一整支商队的故事。
“话说那桃花刺客可不是寻常人物,他的来头非同小可。大伙儿还记得一百年前曾入圣城行刺皇帝的那头绝世妖魔吧?桃花刺客就是它的后裔,习得它一身妖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随便一出手就是尸山血海,跺一跺脚就有烈焰奔腾,寻常人只要被他远远瞪上一眼,那就肝胆俱裂,一条命去了七八成……”
江晨听得好笑。
桃花刺客倘若真强到了那种魔神般的地步,就算十个西辽城也不够她一个人屠的。
这些市井之徒,总爱夸大其词,搞出各种骇人听闻的谣言。
“很好笑是不是?”耳畔突然响起一把清灵悦耳的女声。
江晨心中一震,如临大敌地扭头起身——他根本没有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这人悄无声息地欺近了他三步之内,假若偷袭的话,这会儿自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定睛瞧去,赫然是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位身穿翠色长裙的少女,清丽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容,也没有跟江晨打招呼,就自顾自地坐在了他对面,朝伙计招呼道:“来一壶碧螺春,七成温,加半钱苦荷。”
江晨不禁苦笑,这还真是凑巧,正听着桃花刺客的故事,桃花刺客本人就出现了。
江晨慢慢坐回原位,好意提醒道:“苦荷会破坏茶叶原本的味道,掺在一起很难喝的。”
翠衣少女微笑:“没关系,我就喜欢那种苦味。”
“你口味挺特别啊。”
江晨端详着她的容貌,依旧是那般靓丽优雅,没有找到半点战斗的痕迹,心里暗暗吃惊:这么严密的封锁,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仍敢大摇大摆地跑到这里来喝茶。
而且,本少侠明明已经易容,却被她一眼识破。她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我的口味一向与众不同,你应该也知道。”翠衣少女眨了眨如宝石般的眸子,笑容里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了我这么久,有没有发现我的变化?”
“没发现。你有什么变化?”
“变老了,你看不出来吗?”翠衣少女撩了撩耳际的发丝,幽幽地道,“自从那天跟你们分别,我一直对玉佩念念不忘,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短短几天就苍老了许多。你看,我都有白头发了!”
江晨看着她一头顺滑的青丝,警惕地道:“你自己答应过,不会再打我玉佩的主意!”
“当然,我怎会说话不算数呢?”翠衣少女噘起嘴唇,换成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不过,如果你愿意把玉佩拿出来让我看一眼,摸一下,治一治我的心病,也不算违背诺言吧?我保证摸一下就还给你!”
“下次吧,今天没带。”
“哼!小气鬼!”翠衣少女龇牙咧嘴,朝江晨做了个鬼脸。
这个动作立时让附近的几位客人眼前一亮,内心蠢蠢欲动。
意识到自己成了瞩目的焦点,翠衣少女很快端正坐姿,仪态恬静优美,宛如一个精心打扮的琉璃娃娃。
她半眯着眼,眸子里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幽怨,直勾勾盯着江晨。
江晨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咳咳,其实我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是那天晚上的梦?”
“嗯,我想向你请教一下,那场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衣少女宝石般的眼眸凝注在江晨脸上,良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怎么,你还念念不忘啊?难道还想再来一次?”
想起梦里那个鲁莽又绮丽的吻,江晨的脸颊微微发烫,干咳两声:“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请教一下,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至今仍觉得那个梦扑朔迷离,因为梦里的“万妖宫主”跟桃花刺客实在太像了。可后来柳夫人又声称要为此事负责,真相到底如何,江晨一直都想搞清楚答案。
“难道你以为是我抓伤的?哎哟,你不会还想找我索要赔偿吧?我身上可没带钱。”翠衣少女故意双手抱臂,露出害怕的表情。
“上次那么多银子,你都花完了?”
“当然!女孩子每天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花销当然会有点大。你这个臭男人懂什么!”
“那可是好几千两……算了,这不是重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场梦是不是你搞的鬼?”
“当然不是。只不过,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唉,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如果知道了真相,你会很难受的。你一定要听吗?”
“说!”被她这么吊着胃口,江晨的心已经开始难受起来。
翠衣少女徐徐道:“你那时正处于炼神三阶的「禅定」状态吧?禅定禅定,若修炼不到家,心不定,就会魂魄离体,浑浑噩噩,引来各种妖魔鬼怪的侵扰。”
“所以就把你引来了?”
翠衣少女没好气地道:“我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你能不能放尊重些?别插嘴!听我说完!我那天出窍神游,恰好路过,就看到你的魂魄正在被一个女鬼纠缠,就顺手帮了你一把,赶走了那个女鬼……”
“啊?”江晨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真相。
也就是说,在桃花刺客到来之前,本少侠已经被柳夫人缠上了?
反而是桃花刺客帮了我一把,赶走了柳夫人?
可那个“万妖宫主”又是怎么回事?
第70章 噩梦真相
只听翠衣少女悠然道:“我看到你的梦境有点意思,好像是在另一个小千世界吧?明明现实中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在梦里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啧啧啧,男人啊!还真是臭不要脸!不过那身盔甲花里胡哨的还挺好看,我就陪你多玩了一会儿……”
江晨霍然抬头:“所以那个‘万妖宫主’真的是你?”
“你一口一个‘万妖宫主’,听着还挺有趣,我就陪你玩玩喽!不过你小子不但不知道感恩,竟敢还……”
想起那个难以说出口的吻,翠衣少女俏脸微微涨红,又有些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江晨。
江晨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过来,恍然一拍手掌,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想起来了,在那场梦里,进入万妖宫见到最终BOSS“万妖宫主”之前,他曾经与一个精英BOSS“蝴蝶夫人”激战一场——想必那个所谓的精英BOSS“蝴蝶夫人”,就是柳夫人的化身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自己中了柳夫人的诅咒。
后来“蝴蝶夫人”被“万妖宫主”斥退,江晨也如愿见到了“万妖宫主”,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两个BOSS竟然对应着现实中的两位不同的女子!
“对上了!都对上了!”江晨欣喜地抚掌大笑,总算消除了多日以来的疑惑。
可他却没注意到对面的翠衣少女一脸羞恼之色,恨得牙痒痒的。
说书先生这时开始以大段笔墨形容「桃花刺客」穷凶极恶的模样,引得客人们声声惊呼:
“……那魔头身高两丈,头生双角,两个眼珠一黑一白,浑身长满倒刺,奔走之处挟起炽烈的熔岩,利爪一挥就掏出一颗心脏,吃得满嘴鲜血……”
翠衣少女突然开口:“你见过眼珠一黑一白的人吗?”
江晨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下她的眼睛,是一双明媚动人的秋水双眸,丝毫看不出半点凶恶的影子。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清丽秀雅的少女,竟会是杀人如麻的桃花刺客?
翠衣少女嗔道:“晨哥哥,跟人说话的时候走神,是很不礼貌的哦!”
江晨缓缓道:“我在想,如果我说‘没见过’,你的眼珠会不会马上变成一黑一白,然后跟我说:现在你就见到了?”
“嘻嘻,让你猜到了!”翠衣少女掩嘴一笑,笑纹自唇角扩散,漾满整个清丽的脸庞。
附近传来阵阵惊呼,这时候说书先生已经以他那天花乱坠之舌把商队一战讲到了最激烈的关头。
“那桃花刺客行走如飞,在营地里肆掠,手下不留任何活口。可怜那些行脚商人只顾高呼救命,却哪里挡得住这凶魔,不是被他挖了心脏,就是撕成几截,那场面真可谓是漫天血肉,灿若桃花啊!只一个照面,商队的人就死了七八成,眼看所有人都要遭那魔头毒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暴喝,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如神兵天降,持一把「碎风」宝剑,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那魔头面前……”
一个年轻人“啊”了一声,插言叫道:“那人莫不就是《英杰榜》第一的「极冰玄雨」北丰丹?”
“不错,正是北丰少侠!当时老夫就跟随在北丰少侠身边,有幸目睹了这惊世一战……”
“什么,你居然亲眼看到了那一战?”年轻人激动地一拍桌子,急切道,“快说快说,最后结果如何?北丰少侠不是打败了那魔头吗,为何没把他就地正法,反而让他逃跑了?”
说书先生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喉咙,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慢条斯理地道:“当时老夫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亲眼看着北丰少侠捏剑诀,踏罡步,使神通,与那桃花魔头激战……”
说书先生一番抑扬顿挫的言语,就连江晨也被勾起了兴趣,正打算仔细倾听,这时不经意间却瞥见对面的少女眼神清冷深幽,很仔细地观察他。
江晨微微一凛,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来之后,你好像一直在防备我。”翠衣少女端详着他的脸庞,轻言细语地道,“我说了会信守诺言,你何必这么紧张?”
“那得怪你啊。”江晨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还是元阳之身,很少跟女孩子相处,更没被女孩子用这种眼神看过,你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人家当然会很紧张的了……”
翠衣少女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那倒是我失礼了。”
伙计把茶端上来,翠衣少女低头倒了一杯,仪态徐缓优雅。
她侧脸的线条亦极为优美,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目光。
少女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悠悠地道:“这么多苍蝇的目光,真的是很讨厌呢!”
江晨心想,这家伙不会一时性起,在茶楼大开杀戒吧,尤其刚才说书先生还用“虎背熊腰”这种词形容她……
翠衣少女半闭着眼,很仔细地品味茶中苦涩,半晌之后开口道:“你在等人?”
“嗯?”江晨正担心她会不会突然狂性大发,没想到她会谈论这种云淡风轻的话题,愣了一下,才答,“没有,我就只随便坐坐。”
翠衣少女嘻嘻一笑,盯着江晨的眼睛,轻声道:“我上楼的时候,看到你心神不宁的样子,眉宇间还带着淡淡杀气。是在等你的仇家,对吧?你的瞳孔稍微有些放大,看来我猜对了。”
江晨暗暗一惊,表面上若无其事地道:“没这回事。”
翠衣少女悠然道:“肌肤上一点点微小的颜色变化,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虽然你嘴里一直在骗人,脸上的表情却很老实呢!”
“有吗?”江晨惊疑不定地瞧着她。
翠衣少女伸手朝桌上一指:“茶凉了。”
江晨定了定神,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时,翠衣少女的目光已经移开,她看着不远处大放厥词的说书先生,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譬如……往你左边看,靠窗第二桌内侧,那个穿白色长衫的家伙,他可能是个淫贼。”
“哦?淫贼?”
“就在我跟你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他已经朝这边看了七八回。”少女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朝右边转了转,这个示意的动作由她做来分外俏媚。
“你长得这么漂亮,别人多看几眼也很正常。”
翠衣少女微微叹息:“但问题就在于……你往下看。”
第71章 循循善诱
江晨顺着翠衣少女的指示望去,果然看到有个白衫青年正偷眼往这边瞧,样貌还算英俊,却透着一股邪气。
而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人的身体并不老实。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不能说明他一定就是淫贼……”
翠衣少女歪着头,唇角翘起:“你觉得这种‘爱美之心’还算正常?那你呢?你怎么没有‘爱美之心’?还是说,你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
不等江晨回答,她又问:“你有没有觉得这家伙有点面熟?”
“面熟?我没看出来。”
“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三大淫贼里面的一个,叫什么来着……弄月公子?我上次在《花红榜》看到他的通缉榜文,价值八千两哩!”
“哦,八千两,好值钱。”
江晨敷衍地附和了一句,心中暗想,桃花刺客贵为《花红榜》榜首,她的赏金是多少来着?好像是十万两?
就算那白衫青年真的是「弄月公子」,在她老人家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看。
翠衣少女身子前倾,问道:“你想不想挣那八千两?像弄月公子这种淫贼,一般都没什么真本事,只靠着轻功和迷药与官府周旋。以你的身手,对付他一定没什么问题。”
江晨打了个哈哈,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
“像弄月公子这种毁人清白的淫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不想做北丰丹那样的大侠吗?现在就是你一展雄风的时候。”翠衣少女循循善诱。
“不不不,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哪敢跟北丰丹相比。”
“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少侠,看到这种淫贼意图亵渎一个女孩子,不也应该挺身而出,拔剑相助吗?”
翠衣少女扁了扁小嘴,眼睛亮晶晶的,露出几分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的姿态顿时让人生出一种想为她做任何事的冲动。
江晨全力凝神才摆脱了这种精神魅惑,干笑道:“今天有其它事要忙,没时间做少侠。”
他心里也迷惑,以桃花刺客的身手,走过去两巴掌就能拍死那弄月公子,为什么非要在这挤眉弄眼,唆使本少侠出头呢?
“哼!晨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翠衣少女挑唆不成,轻哼一声,低头喝茶。
说书先生的故事终于讲完,智勇双全的「极冰玄雨」北丰丹力挫桃花魔头,正是世人皆知的结局。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让桃花刺客逃掉了性命,那魔头至今还在各地流窜作恶,各地官兵都十分苦恼……
一片鼓掌叫好声中,江晨一边暗暗防备对面少女,一边关注着茶楼外阑珊的灯火。
突然,江晨眼前蓦地一亮——街道远处一行人从夜幕中走来,其中赫然就有景峰的身影!
景峰走在林曦侧后方,旁边是段飞,外围有七八个身披精甲的武士拱卫着他们。
更远处则是那位不显面目的屠叔,隔着十来步距离,静静地跟在最后面。
林曦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在一帮强壮男人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纤巧秀丽,成为所有路人瞩目的焦点。
江晨的视线落在林曦身上的时候,同时也感觉到一道冷厉的目光从屠叔那团黑雾里投注过来。江晨心中一惊,连忙移开视线。
低头看着茶杯,江晨内里心潮起伏:外围的那八名精甲武士都是陌生面孔,并非双狼猎团的成员。他们的出现完全在江晨的预料之外!
莫非景峰已预料到本少侠会在此伏击,所以才找来这些帮手?
江晨默默观察着那些人的气息,心情越来越沉重。
从那八名精甲武士的气势来看,其中至少有两人是三阶「易筋」以上的高手,而且他们精于配合,组成的防御阵型毫无破绽……
只凭本少侠一个人,不可能绕过这些武士,悄悄接近景峰。
计划完全被打乱,难道今日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可景峰已知道我今天回来的消息,越拖下去,他的罗网只会越收越紧……
对面的翠衣少女悠然说道:“他们就是你要等的人?”
“嗯。”江晨沉重地点头。
“那位林曦姑娘号称《群芳谱》榜首,天下第一美人,秀雅端庄,气质脱俗。可你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就马上略过去了。如果她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江晨随口回应:“我眼前就有个大美女,何必再看别人。”
“嘻嘻,讨厌,小嘴真甜。”翠衣少女的笑靥如鲜花绽放,顿了顿,又道,“你一直在观察的那位景峰团长,他给你画了一幅画像,画工挺精美的,就是容貌有些猥琐。”
“你也见过那幅画?”
“当然,他发布追杀令的那天,有好多人去看热闹,我怎能错过这种好戏。”翠衣少女笑嘻嘻地道,“而且我还听说,他花重金聘请了城里最能说会道的几位说书先生,正连夜编排你背叛赤阳的故事。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名声就要跟我一样家喻户晓了。”
江晨郁闷地哼了一声,道:“我怎敢与你相提并论。”
“如果你不想沦落到这种地步,有一个方法,我可以帮忙。”
她要帮我对付景峰?
江晨心中确实有过一刹那的意动,几乎就要说出“好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但他随即又想到,桃花刺客这种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怎会无缘无故出手相助?她所要求的回报,必定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价码!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别着急拒绝,先听听我的建议。”翠衣少女竖起一根葱嫩手指摇了摇,“咱俩也算有缘,我看你这人还蛮顺眼的,不介意顺手帮你一把。杀掉景峰只是一个开头,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趁机俘获那位林家小姐的芳心!”
“……”
“一会儿我先出手,干掉景峰和那几个护卫,等那位可怜绝望的林姑娘眼看着同伴惨死,站在血泊中楚楚无助的时候,你再从天而降,救她脱离险境,她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以身相许吧?那时你就可以乘虚而入,把她抱进怀里安慰……”
第72章 弄月戏桃花
江晨越听越觉得荒唐,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买卖,他还可以考虑一二。但这位喜怒无常的桃花刺客却把主意打到了林曦头上,这愈发让江晨觉得她不怀好意,另有所图。
“你难道不心动吗?”翠衣少女循循善诱,“想想吧,那位林小姐何等高贵冷艳,冰清玉洁,多少人为她如痴如狂,你现在就有一个绝妙的机会把她弄到手,甚至一亲芳泽,只需要点一点头,我就把她送到你面前,难道你还不愿意?”
“不了,我对她没有兴趣。”
翠衣少女失望地叹了口气:“你果然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种程度的嘲讽丝毫没有影响江晨,他看见之前谈论过的那位疑似淫贼的白衫青年起身离座,便低声提醒翠衣少女:“别光顾着算计别人,你瞧,正常的男人来找你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那位白衫公子大模大样地拿着酒杯走过来,直勾勾盯着翠衣少女,口中问:“这个位子没人吧?”
他指的是少女旁边的那个空位,江晨一边在心里为他默哀,一边回答:“没人。”
“有人。”翠衣少女脸色冷了许多。
“没人那我就坐了。”弄月公子一屁股坐下来,有意朝少女的方向倾斜着身子,放下酒杯,嬉笑道,“小妹妹不是城里人吧?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我只要看上一眼,就一辈子也忘不掉……”
少女不答话也不看他,目光凝注在江晨脸上,眼神竟有几分幽怨,好像在说:你怎么不帮忙赶走他?
江晨在心里幸灾乐祸都来不及呢。
堂堂桃花刺客,居然被淫贼当众调戏,这要是被说书人知道了,还不知会编排出怎样的故事。
弄月公子自顾自地道:“姑娘人这么美,一定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吧?不知在下有没有福气,听一听姑娘的芳名?这样吧,我敬姑娘一杯酒,姑娘说一个字。如果姑娘名字有两字,我喝两杯,三个字,我喝三杯,姑娘意下如何?”
江晨心想这人搭讪姑娘还是很有一套的,难怪名列三大淫贼之首。可惜他运气不好,这回撞上了桃花刺客,只怕会死得很难看。
弄月公子也不管少女答不答应,端起酒杯,朝少女示意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姑娘,我已经喝了一杯,你也该信守承诺,告诉我第一个字吧?”
翠衣少女沉默不言,只盯着对面的江晨。
弄月公子笑嘻嘻地凑近几分,酒气快要喷到她脸上:“小妹妹,说话不算话,可是要长胖的哦……”
翠衣少女终于忍不住了,眉梢微微一挑,说了一个字:“滚。”
弄月公子哈哈大笑:“难道姑娘姓‘滚’?这个姓倒是不常见——”
他忽然面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像受惊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向旁边连退三步。
翠衣少女的杀气一放即收,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但弄月公子这种高手绝不会忽略。
“谁?”弄月公子脸上还带着酒后的潮红,眼神却颇为锐利,一改初时的轻佻,“你到底是什么人?”
翠衣少女除了说出那个“滚”字的时候眼皮动了一下,又恢复了那般冰冷沉默的模样,对弄月公子的喝问置若罔闻。
弄月公子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很快又将视线移到了对面的江晨脸上。
刚才一闪而逝的那一缕阴冷强悍的气息,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飘忽不定,让弄月公子一时无法确定,那缕杀气到底来源于哪个人。
眼前翠衣少女女的美色是他平生所仅见,让他垂涎欲滴,如果这样娇柔美貌的小姑娘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可能性太小了吧?
而对面的灰衣黄脸汉子,应该做过易容,耳后和颈部肤色有些不自然,弄月公子自己本身就是个易容高手,很容易就看出了端倪。
弄月公子盯着江晨打量半晌,猛吸一口气,恍然道:“原来是你小子!”
他终于认出了江晨的身份。
毕竟景峰发布的那道《追杀令》已经传遍全城,弄月公子也看过江晨的画像,再加上他自己也精通易容,对人脸五官颇有研究,所以才能透过伪装,看穿江晨的真实面貌。
江晨皱起眉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你……认出我来了?”
感受到他身上骤然涌起的杀气,弄月公子后退几步,冷笑道:“好好好,既然是江兄的女人,今天小弟姑且给你个面子,咱们来日方长,看你老兄还能得意到几时!”
弄月公子疾言厉色地撂下狠话,在其余客人诧异的目光中大步下楼离去。
世人都道弄月公子好色如命,为了美女连命都可以不要。但弄月公子自己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搞定那么多美女,威名震动四方,审时度势的本领是少不了的。
眼下,这姓江的小子并非自己一时半刻能够解决,尽管舍不得姑娘,却也只能忍痛罢手,日后再做打算。
哼,那小子自有景峰收拾他,本公子没必要趟这滩浑水,一旁看热闹就好。
翠衣少女听着弄月公子离去的脚步声,脸上故意露出惊佩的神色:“晨哥哥,你好厉害!一句话就把大名鼎鼎的弄月公子吓走了!”
江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翠衣少女端起茶杯,笑道:“晨哥哥,今天多亏有你在,那个淫贼才没得逞。来,小女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江晨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他的另一半心神,仍凝注在外面的景峰一行人身上。
可惜那八名精甲武士,将景峰与林曦团团拱卫,阵型自始至终都很齐整,没有留下任何空缺。
街道上不时有官兵打马驰过,看到这八名精甲武士的阵势,也自觉避让。
江晨的心情渐渐低落下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的行动恐怕很难有结果。
“晨哥哥,何须纠结,景峰的生死,其实只在你一念之间。”翠衣少女明眸扑闪,向江晨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要你点个头,我马上就把景峰的人头给你奉上。”
“如果只杀景峰……”
江晨还没说完,就被翠衣少女否决:“不行,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眼眸里泛起晶晶光亮,“小女子我呀,最喜欢看到英雄救美的场面,那种感觉十分美好,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如果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我会很感激你的。”
“抱歉……”
“哼,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忙,那你就坐着这里看着吧,看景峰会不会被你的眼神杀死。”翠衣少女俏脸一板,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
江晨的目光投注在街上,逐渐分散,扫过附近的行人。
他本来已经不抱多少希望,视线忽然在路边一个戴斗笠的行人身上定格,敏锐地察觉此人有些奇怪。
那人盯着前方行进的队伍,双拳紧握,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极力压制着激动的情绪。
江晨从他身上的黑色软甲辨认出他的身份,便是上午在路边小店有过一面之缘的「插翅虎」柳如风。
此人名列“西辽五虎”,气质彪悍,给江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家伙想和你做一样的事情。”翠衣少女身子凑前,同样也在观察柳如风。
江晨回忆起了小店里柳如风与徐虎丘的几句交谈,也明白柳如风与景峰、林曦的恩怨——此人妹妹「兰心巧手」柳若兰去年嫁入了薛府,而薛府却在几天前被林曦带着景峰一举荡平,可谓血海深仇。
作为薛府闹鬼一事的亲历者,江晨当然知道这其中可能存在某种误会。那位柳夫人在很早以前就死了,林曦这次清扫的,只是一些鬼魅而已。
不过,他并不打算替林曦解释这种误会。
因为在误会解开之前,「插翅虎」柳如风无疑可以成为本少侠的臂助!
第73章 街头刺杀,决死勇气
翠衣少女只扫了几眼,就将街头双方形势了然于胸,懒懒散散地道:“五阶「洗髓」,也算不错了。可惜对方有一名「结丹」修士压阵,他没有任何机会。就算晨哥哥你上去帮忙,也不过多赔上一条性命而已。”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晨一只手按在椅子上,两腿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跳窗而出,配合「插翅虎」柳如风动手。
“那我等着替你收尸。不过我也不白出力,就拿玉佩给我当报酬吧。”
江晨没有继续开口,他注意到柳如风似乎要准备行动了。
街上一阵喧哗,一支豪华的车队迎面驶来,两名服饰古怪的骑兵在前方吆喝开路,大道上的行人纷纷让到了一旁,有些被挤进了街边的店铺。
如此蛮横的清道行为,激起了几声抱怨,但很快就被阵阵惊叹压过。
“天哪,是摩勒大法师!”
“听说他老人家闭关修炼仙法,已经有半年不曾入世行走了。今天是刮的什么风?”
“你还不知道吗?城主大人为了对付桃花刺客,才把他老人家请出山!”
江晨从人们的议论声中得知,那是青冥殿的摩勒大法师的车队。
说起摩勒大法师,人人脸上都带着敬畏之色,不仅因为他是青冥殿的西辽首座,地位无比尊崇,更因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甚至还能沟通鬼差,向阎王买命,将死人救活,说一声活神仙也不为过。
以摩勒大法师的声望和超然地位,就连城主柴天鹏都得敬他三分,所以出行时带着这么一支豪华气派的车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西辽城的百姓都对此习以为常。
但今天却有一个身份地位更加尊贵的大人物——林家大小姐,很不凑巧地挡在了摩勒大法师的去路上。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便可相安无事。可惜无论林家大小姐还是摩勒大法师,都喜欢走在众人瞩目的中央。这两支排场十足的队伍,很快就要相遇。
江晨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段看似偶然的邂逅,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还是有人苦心孤诣的布局?
景峰凑到林曦耳边,切切私语几句,大约是介绍前方车队的来历。
林曦略微点头,面色平静地摆了摆手。
八名精甲武士护着林曦,慢慢往街边靠拢——看来林大小姐这条强龙并不打算跟地头蛇抢风头。
由于要保持阵型,队伍移动得并不快,摩勒大法师车队前开路的骑兵挥舞着鞭子,不耐烦地上前催促。
也就在这时,路边的「插翅虎」柳如风有了动作。
他脚尖轻踢一块小石头,石子立即飞弹而起,射向开路骑兵的座下马匹。
那匹黑色骏马顿时受惊,“唏律律”嘶叫着,尥蹶子发疯一样冲向林曦的队伍。
马背上的青冥殿骑士又是拽缰绳又是挥鞭子,一阵手忙脚乱,仍无法控制黑马,撞向一名精甲武士。
那精甲武士也不是吃素的,伸出两只蒲扇大手,一只手按马头,一只手拽过缰绳,竟要正面拦截这匹发疯的畜生。
三阶「易筋」的体魄,筋膜伸缩强劲,动如绷弓,发若炸雷,爆发出的力量犹胜虎熊,硬生生将那匹黑马按停在原地。
另两名精甲武士分别从左右两边靠来,一人扶住马上青冥殿骑士的一条胳膊,看似好意将骑士扶稳,实则把骑士架在中间,让他动弹不得。
那青冥殿骑士跟随摩勒法师已久,向来骄横惯了,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口中叫骂不止。
他的同伴也从后方赶来,意欲给他助阵。
双方皆气势汹汹,各不相让,随时就要引发一场争斗。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插翅虎」柳如风就在出脚的同时,身形隐入路边行人中,借着行人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到林曦队伍的后方,然后脚下一点,身形疾速前射,闪入护卫阵中。
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的争吵吸引,最后面那名精甲武士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已被「插翅虎」柳如风手刀在颈部重重一击,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丢了性命。
在尸体缓缓倒地之前,柳如风左臂看似随意地一击,瞬息之间,又杀一人。
正跳窗而下的江晨在半空中看到这一幕,心里由衷赞叹:‘好利索的身手!’
只是第二名武士喉骨脆裂的声响虽然轻微,却还是让另一名武士察觉到了。
那武士匆忙转身,恰好看到柳如风一掌向他推来,慌忙抬臂格挡,同时口中大喝:“小心刺客!”
“噗”的一声闷响,两人之间看似旗鼓相当的一推一挡,却因为力量的差距而立分胜负。
那武士只感觉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是如此巨大,竟将他整个人震得离地而起,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又撞翻了另一名闻声赶来的武士。
而这时第一名武士的尸体终于倒地,发出“咕咚”的响声。
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完美的防御阵型就被柳如风撕开了一道缺口。趁着另几名精甲武士来不及回援,柳如风脚下重重一蹬,如离弦之箭射向景峰。
景峰、段飞、林曦三人原本被拱卫在中间,这时候惊愕地发现,后队四名精甲武士已全部倒地,此时再无人拦在他们与刺客之前。
段飞眼中闪过震骇,柳如风冲来的惊人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段飞作为四阶「淬骨」剑士,本以为自己能排入西辽前十之列,只有赤阳、武炼和「西辽五虎」能稳胜自己,可面对眼前这个杀气冲天的刺客,段飞几乎丧失了拔剑的勇气。
“咄!”
如此短的距离,景峰完全来不及念咒,只仓促地喊出了一个字。
随即就听见砰然一声脆响,柳如风像是撞碎了一堵无形墙壁,身形顿了一顿。
他脚下再度一踏,猛地一个加速,继续扑向景峰。
五步,四步……只要进了三步范围,以柳如风的身手,可以一瞬间干掉同为五阶的练气士。
这么近的距离,景峰可以清楚地看见柳如风因杀戮而变得扭曲的面容,可以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但景峰的神情却显出异乎寻常的平静和冷酷。
柳如风脚下一个急刹,脚后跟磕在地面上,身体轻飘飘地荡向另一边,像是绕过了一道无形障碍。
他的身法可谓神乎其技,急冲与转向似乎不需要任何缓冲,就已避开景峰设下的法术陷阱。
但就是这么一耽搁,已给景峰留出了念咒的时间。
景峰嘴唇快速张合,一只手拉着林曦往后方疾退,与剩下的几名武士会合。
眼看着两名武士越过景峰,朝自己迎来,柳如风眼中闪过一刹那的犹豫——功亏一篑,距离被拉开,败局已定。若不抓紧远遁,自己性命堪忧。
景峰与柳如风视线相触,景峰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胜负已分!
预先准备的两道符咒,给景峰争取到了反击的机会。只一步之差,现在局面就完全颠倒过来,哪怕柳如风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景峰右侧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景峰急忙转头,正看见护卫在他右侧的精甲武士萎顿倒地的一幕。
一个熟悉的人影越过武士,踏前一步,朝景峰扬起了右手。
“江晨!”景峰眼瞳缩为一点。
那灰色人影虽然伪装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但那熟悉的身材、冰冷的眼神、蚀骨的杀气,无一不喻示着来者的身份。
江晨已踏入景峰周身三步范围之内!
这么近的距离,便是匹夫一怒,神仙授首之时!
江晨的右手泛着月白色的朦胧光晕,如梦如幻,美丽玄妙。
景峰虽从未见过这种神通,却从中嗅到了死亡与绝望。
此等惊变,令景峰始料未及。但这不妨碍他做出本能的反应——
他将右臂拉着的林曦往前一推,同时仰身翻滚,仓皇退避。
江晨看着眼前踉跄扑来的林曦,愣了一下,掌中原本含苞欲放的月白色光华,缓缓黯淡消散。
虽假设过多种场景,江晨也万万没有想到,景峰居然敢拿林曦来当盾牌!
是本能的怯懦,还是老奸巨猾的算计?
老匹夫料到本少侠不敢伤害林曦,所以有恃无恐?
可他难道不担心林曦事后的清算报复?
不管怎样,景峰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也是他唯一能活命的选择。
江晨冷冷看着景峰身影退到远处,左臂伸出,将林曦扶稳。
景峰额头大汗淋漓,神情变幻不定,视线在江晨与林曦脸上来回摇摆。
“好一个景大团长!你又一次证明了你的勇气!”江晨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心中恼恨景峰的无耻。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让景峰暴露出了真面目!
今天这一战必将传遍全城大街小巷,景峰注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日后人们再提起赤阳之死,也会犯几句嘀咕——跟如此卑鄙怯懦的男人做同伴,难怪赤阳会遇难!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路人们,已经一片哗然。
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多少人仰慕她的风采,呵护怜惜还来不及!
她的千金之躯何等娇贵脆弱,竟然被景峰拿来当盾牌!
景峰这狗东西,他还是个男人吗?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们,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群情激愤。
此时的景峰无暇理会旁人的反应,他嘴唇无声蠕动着,双手快速结印,为自己施加了一层又一层防御法咒,周身泛起各色光晕,连身形轮廓都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景大团长的乌龟壳,堪称全城最厚了吧!”江晨嘴上大肆嘲讽着景峰,心里却很清楚,此次刺杀之行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做足了充分准备的五阶「结丹」符咒师,战力足以匹敌六阶「搬血」武者,已不是江晨能够对抗的了。
江晨松开搭在林曦肩膀上的左手,脚步缓缓向后挪去。
林曦不发一语,胸口剧烈起伏着,也在强忍着愤怒。她冰冷的视线落在景峰脸上,让景峰在重重防护之中也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作为天下第一美人,林曦从来都是众星捧月,备受呵护,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人拿来当盾牌的一天!
她心中的懊恼愤怒之情,可想而知。
另一边的柳如风已放倒了两名精甲武士,转头瞧见重重防御法咒中模糊不清的景峰,心知大势已去,低喝一声:“走!”
江晨后退三步之后,忽然听到背后袭来冷飕飕的风声。
他身子往旁边一倾,轻飘飘地旋转半圈,恰好避开了那本来志在必得的剑锋。
而他的右手更是看准偷袭者力道用尽,顺势一拍,重重敲打在偷袭者的手腕上。
那偷袭者手腕剧颤,长剑几乎脱手,踉跄地倒退几步,想重新稳住身形。
江晨已于此时看清偷袭者的模样,正是曾在双狼猎团武技排名第二的「噩梦猎手」段飞。
江晨冷哼一声,身形一纵,如影子般紧贴着段飞,不给他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以段飞四阶「淬骨」的体魄,与江晨原本只在伯仲之间,实战经验甚至还在江晨之上。
但他一是被柳如风的凶狠手段所震慑,二是曾经两度败于江晨手下,心里面早已埋下了恐惧的阴影,甚至不敢正面交战,只盼从背后偷袭能一举建功,却又被江晨反击,心神刹时大乱,手脚招式不成章法。
江晨轻声讥笑:“一条丧胆之犬,也敢丢人现眼?”
段飞心中愈发震惊:‘他竟然看穿了我的恐惧?’
内心种下了必败的种子,令段飞在关键时刻的表现远远配不上四阶「淬骨」应有的身手,他踉跄后退两步,右掌往下一顺,企图重新握紧长剑。
这时,江晨的脚步重重一踏,速度再次提升,抬手拉住了段飞的胳膊,手肘往他怀中重重一撞。
段飞一声惨叫,五脏六腑翻腾,紧接着又见江晨在他的脖子上抹了抹,然后从他身旁一掠而过。
段飞正想松口气,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这时候才发觉脖子上传来撕心的疼痛,令他心底涌起一阵恐慌。
他想转头朝景峰呼救,但就这一扭头的工夫,他听见噗的一响,是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全身力气都随着这声音被抽走,身躯缓缓倒地。
在倒地的刹那,段飞听到“咔嚓”一响,是脖子断掉的声音。
他拼命睁大眼睛,最后看到的是江晨行云流水般远去的身影,渐渐模糊,渐渐陷入一片昏黑。
残存在他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悔恨……
在此期间,景峰不是没有机会出手相救。
景峰的手指弹动好几次,灵气几番汇集,却终究散去。
因为林曦所站的位置,恰好处于景峰与江晨之间,阻断了景峰施咒的轨迹。
而那双美丽又愤怒的眼眸,也让景峰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目送江晨的身影远去。
第74章 安乐巷,花下死
“一场精彩的大戏。”茶楼上的翠衣少女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重新恢复了慵懒的姿势,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叩茶杯。
她忽然皱了皱眉头,发现店小二站在旁边,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便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想知道我的芳名?”
店小二面上堆起礼貌的微笑:“客官,您如果方便的话,可否把账结了?”
“我还没喝完呢!”翠衣少女不悦地指着茶杯。
“那我等您喝完。”店小二站在那儿,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
“太没礼貌了吧!”翠衣少女很不高兴地撇撇嘴,“算了,结账吧!”
“客官,您这桌点的是两杯茶,一份无花果干和一份蜜饯,一共……”
“等等,我只点了一杯茶,江晨那家伙的账为什么要算到我头上?我又不认识他!”
翠衣少女明白店小二守在这里的原因了,但她可不愿意给某个跳窗而走的家伙当冤大头。
“他不是你朋友吗?刚才很多人都看见你们聊得很开心!”店小二说到这里,面色有些不善了,“客官,你不会也想赖账吧?”
翠衣少女暗骂了一声混蛋,看见其他客人都在朝这边指指点点,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
她这个动作让店小二计愈发警惕——刚才就有个家伙跳窗逃单了,剩下这个可不能再让她跑了。
店小二伸手把窗户关上一半。
翠衣少女计算了一下,以她的身材,钻过那半边窗户没问题,只是难免会剐蹭到衣服,有些得不偿失。
她勉强点头道:“算了,再给我打包一份无花果干,一并结账!”
……
夜幕降临。
长街灯火阑珊。
江晨独坐在街角的阴影中,目送一队队城卫军离去。
戒严终于解除了。
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也随着城卫军远去的脚步而消散,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火,西辽城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繁华气象。
江晨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缓缓起身,活动着四肢关节。
待城卫军的动静再也听不见了,江晨才从阴影中走出,迈开两腿,直奔东方。
东城,安乐巷。
这是西辽城最著名的温柔乡。
刀头舐血的猎人们每一次远行归来,都选择来这地方释放压力,在醉生梦死中庆贺新生。
古板沉默的「龙枪猎手」石定海就是其中一员。
江晨走在街道上,都能听见墙里传出来的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动静,让人面红耳赤。
江晨皱紧眉头,发觉此处灵气污浊,压制着他的神识,让他灵台昏暗,念头晦涩,连思考都仿佛缓慢了许多。
这种污秽之所,正所谓神明不佑之地,往往容易滋生邪祟。正统的练气士和炼神者在这里都会受到极大的削弱。
没法使用神通,想要找到石定海,只能另辟蹊径了。
江晨忍着不适,从一栋栋花哨浮夸的阁楼下走过,在拒绝了多名流莺的搭讪之后,在一座四层青楼前站定。
梅香阁。
石定海是这里的常客,希望他今天也在这里。
江晨观望了片刻,迈步走了进去。
说实话,他还是平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多少有点没底。
怎么才能装出经常来的样子?
刚进门,一股脂粉味道扑入鼻翼,江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面对抛着媚眼迎过来的老鸨,江晨干咳一声,将一张银票拍到老鸨手中,故作从容道:“给我安排个清倌人。”
他一边说,一边眼光四下乱瞄,生怕遇到熟人。
虽然知道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的可能性极小,而且他也做了易容,很难被认出来,但就是有点心虚。
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居然瞄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行来,脸色微微一僵。
那个身姿妖娆的白衣女子,赫然就是「飘香大盗」林水仙。
林水仙看见江晨时,眼神同样慌乱了一瞬,脸色更是复杂。
女人来这种地方,更容易让人误会。
林水仙号称「飘香大盗」,嗅觉最是敏锐,已闻到了江晨身上的熟悉味道,当然也识破了他的伪装。
‘这家伙,逛个青楼还要易容,太小题大做了吧?他难道是个雏儿?’林水仙暗暗腹诽。
江晨还在犹豫,要不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擦肩而过算了,林水仙抢先开口打招呼:“江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好巧。”江晨眯着眼睛打量林水仙,“想不到水仙姑娘你还身兼数职,实在不容易。以你的姿色和名气,要价应该很高吧?”
林水仙脸上顿时蒙了一层寒霜:“骂了隔壁的!你胡说什么?我是来办正事的!”
“喔,正事……”江晨笑容玩味。
林水仙火冒三丈,狠狠瞪着他,额上青筋直跳:“你别瞎想!听好了,我是来替阿曦小姐送请帖的!”
“阿曦?她给谁送请帖?”
林水仙哼了一声,怒气未消,冷冷地道:“三日后醉云楼,小姐宴请西辽城十大高手。可惜,没有你的份!”
江晨知道林曦正筹划着下一次神庙之行,三日后的宴会显然是为了招募高手,不过对于她没有邀请自己倒有些意外。
就算不论武技,本少侠也是对神庙最为了解之人,她居然完全没把本少侠放在眼里……
眼看林水仙迈步欲走,江晨追问:“西辽城十大高手,有谁住在这梅香阁里吗?”
“「西辽五虎」之一,「独眼虎」宋重岩,他就在顶楼睡觉,你最好别遇上他。”林水仙板着脸道。
江晨放下心来。他不认识这位「独眼虎」,当然不会闲得没事去招惹那厮,只希望这家伙别妨碍自己办事。既然独眼虎在睡觉,大家正好相安无事。
又听林水仙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会向小姐禀报的。”
“嗯?”江晨不明所以。
她向林曦禀报什么?本少侠逛青楼这点小事也值得禀报?
林水仙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向门外走去,口中还嘀咕着:“清倌人?呵呵,他还挺会挑……”
江晨皱着眉头望着林水仙的背影,耳畔传来小厮的声音:“大爷,您的姑娘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胧的气氛。
地面铺着红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四壁以锦缎相隔,既温暖又温馨。
绣甸椅,云母屏,鸳鸯榻,雅洁有致,颇为讲究。
江晨慵懒地斜倚着鸳鸯榻,身边两个丫鬟揉肩捏腿。
对面,霜儿姑娘低眉垂首,素手抚琴。
鼻尖嗅着淡淡的幽香,耳边听着悠扬的琴声,江晨心中的杀气,似乎也在这安乐的氛围中逐渐消散,逐渐沉醉在温柔乡中。
“公子,喝茶。”
“好。”
“公子,吃葡萄。”
“嗯。”
“公子,你的肌肉好结实啊。”
“哈哈,是不是把你的小手累着了?”
“公子……”
少女软糯的谈笑声中,江晨越来越放松,几乎快要睡着了。
难怪大家都喜欢来勾栏听曲。这地方确实挺舒服的,以后有机会还要再来。
嗯,如今我也是有经验的人了。下次来就是熟客。
“公子,打听到了。”丫鬟娇柔的嗓音,让江晨精神一振。
他睁开眼睛,眸中精芒绽放,如同一道摄人心魄的闪电。
那些在温柔乡中消散的杀意,又重新在他心头凝聚。
“在哪?”
“在……”丫鬟附在江晨耳边,吐气如兰,“兰芳阁,三楼右边第二间……”
“好。”
江晨往丫鬟手里塞了一张银票,然后缓缓起身。
身上有钱,办事就很简单。
江晨第一次感受到了有钱的便利。
霜儿姑娘双手按在琴弦上,柔柔地问:“公子要走了吗?”
“嗯,有点事,先走一步。”
霜儿姑娘柔媚地道:“就让霜儿再弹一曲,为公子送行吧。公子想听什么?”
“就弹一曲……《破阵》!”
这是一首杀伐之曲。
琴音铮镕,昂扬激越,满是杀伐之音。
江晨走出房门,杀气腾腾,面色一片冰冷。
三楼,兰芳阁。
江晨很清楚地听见了石定海的嘶吼。
这大概是石定海最忘我、也最虚弱的时刻。
江晨加快脚步,两步奔到房前,推开门闪身而入。
进门的同时,江晨手臂抬起,一道银色寒芒从他袖中射出,发出嗖的尖锐破空声,如冷电划破黑夜,准确地命中床头石定海的咽喉。
就像穿透一页薄薄的纸片般,由左侧喉咙贯入,直指没柄。
石定海不愧是久经生死的战士,在这最疲惫的关头还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转过了半边脸来,口中嗬嗬有声,正好让江晨看清了他死亡前一刻凝固的表情。
「龙枪猎手」石定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温柔乡中。
直到生命中最后一瞬,他才看见了江晨的脸。不知道他心里是何种滋味。
生死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石定海身边的柔媚女子,还沉浸在忘我之中,甚至根本没察觉到两人的交手,也没发现石定海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江晨抽身而退,关上房门,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走出楼外。
这时候他才听到木楼中响起一声高亢尖锐的嚎叫,又几声哭喊后,楼里面才有人觉察到不对,混乱渐渐扩大。
江晨与那些衣冠不整的路人一样,带着满足快意的笑容,迤迤然离开。
回到黑沙帮的时候,已近子时。
盯梢望风的喽啰昏昏欲睡,连江晨从身边走过都没能察觉。
深夜的酒楼冷冷清清,大部分帮众都各自睡去,只剩下两条人影在大堂相对而坐。
徐虎丘斜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打盹儿。
高小姐一只手托腮,盯着桌子上摇晃的蜡烛,猛一转头看见江晨走进来,眼中闪过惊心动魄的欣喜,起身上前迎接:“江晨,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江晨一边解下外套,一边抹除脸上的伪装。
“我说了要在这里等着,你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高小姐仔细打量江晨的脸色,询问他的收获,又说起桃花刺客的传闻,越说越来精神,不见半分困意。
江晨一旦松懈下来,便觉得眼皮在打架,没说上几句话,就有些支撑不住,只想回房爬到床上睡觉。
他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往楼梯走去。
高小姐跟在他后面,说完了桃花刺客,又谈起弄月公子,直到看见江晨登上楼梯,才忽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下午有个何半仙来找过你,说有事跟你商量。”
“何半仙是谁,我认识他吗?”
“听小徐说,他是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会画符捉鬼,占卜吉凶,策算阴阳,还能驱灾解祸……”
“他既然会算卦,怎么没算到我不在家?”
“对哦!”高小姐一拍脑门,“这都没算出来,也是徒有虚名!不过他说明天会再来找你。”
“到时候你让他再算一算,我会不会见他。”
高小姐想了想,咯咯笑起来:“这一卦他肯定算不出来!”
与高小姐道别,各自回到房间,江晨坐在床上,原本有些朦胧的眼神又渐渐犀利,面容再度被杀气占满。
尽管肉体已经十分疲惫了,但在安歇之前,他还要再去杀一个人。
午夜,月黑风高,百鬼出行。正是行凶作恶的好时机。
江晨的神魂脱离了躯壳,随风而飘,悠悠荡荡,循着记忆的路径,来到了双狼猎团门口。
门前高悬一幅画像,画上之人形貌猥琐,身子缩成一团,仿佛即将登上断头台的犯人,恐惧的形态溢于言表。
江晨知道,那便是景峰为自己打造的形象。
尽管心中怒火澎湃,但他并没有停留太久,只望了几眼,便收敛了心神,跟随着夜风从正门飘入宅院。
一名守在门口的护院只觉得背后一凉,不禁转头张望,口中叫道:“邪门!”
另一名护院奇道:“怎么了?”
那护院挠了挠脖子,道:“刚才那阵风有点邪门,你不觉得吗?”
“嘘,大半夜别说这种晦气话!”
江晨曾在猎团住过一日,算得上熟门熟路。来到前院,他看到院落里熟悉的布局,不由略感心酸。
双狼猎团,赤阳一生的骄傲,即将毁在我手里。
但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这莫非是上天的恶作剧?
第75章 梦中杀人,鬼祟寻仇
江晨轻轻舒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向东厢飘去。
「追风猎手」贺文的房间在最南边,他此刻已经沉入梦乡,尚不知自己死期将至。
江晨在心里略一盘算,便决定了贺文的死法。
江晨今天才堪堪达到五阶「出窍」之境,仓促间来不及修炼攻击手段。
但贺文本身的精神意志并不算强大,虽然「追风猎手」的名头听起来唬人,但他身为一个弓箭手,既没有剑士的血勇,也不像练气士可以沟通天地,在双狼猎团的核心成员中,他的魂魄是最弱小的。
江晨相信凭借四阶「通灵」境的托梦幻术,就能送他上路!
江晨悄然探出一缕神念,进入到贺文脑海中的混沌世界……
依然是这个房间,却不像现实中这么安静。
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喘息声,似乎是林曦的嗓音。
“……贺文,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林曦好像在哭泣。
“嘿嘿,别害怕呀我的大小姐,哥哥保证让你快活……”这是贺文的嗓音。
“你别过来!来人呐,快来人呐!”
“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我的大小姐,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之后,每天晚上睡不着觉,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把你吃了……”
林曦越是拼命挣扎求救,贺文的兴致就愈发高昂。
江晨呸了一声,一来就撞上这种恶心的场面,更让他杀机沸腾。
现实中的林曦如果知道自己在贺文的梦里被如此折辱,会作何感想呢?
“咄咄咄!”
江晨在门外敲门。
“谁?谁在外面?”被打扰了好事的贺文满心不悦。
江晨不答话,敲门声愈发急促。
贺文从床边抄起一支箭,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开门。
眼前看到的场景霎时让他两腿一软,心脏漏跳了一拍——
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影站在门口,脖子扭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长发覆面,满脸都是血,不断往地上滴淌着。
“滴答,滴答……”
贺文本就不是胆大之人,在这午夜时分看到如此惊悚场面,浑身一阵哆嗦,猛一个激灵之后,两腿一蹬,直接吓醒了。
他嘴里发出一声大叫,猛地翻身坐起,恍觉刚才只是一场噩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他揉了揉额头,向床头两边张望了几眼,黑暗中似乎没什么异常,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贺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道:“谁呀?”
“是我,段飞,快开门!”门外的嗓音十分熟悉,是猎团里的老伙计。
贺文松了口气,遂过去开门,将那人迎进来。
“老段,这么晚了找我干嘛?”
段飞道:“我放心不下你们,所以回来看看。”
贺文忽然想起来一事,疑惑地看着他:“我听说你今天在街上被人杀了?”
“有这回事?”段飞惊讶地道。
“是啊!他们还说你脖子都摔断了,死得十分凄惨……”
段飞意味深长地一笑:“是不是这样子的?”
只听“咔嚓”一响,他的脖子扭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暗褐色的血喷出来,喷得贺文满脸都是。
而段飞两眼凸出,面目狰狞,与方才那噩梦中的人影一模一样,口中发出尖锐的笑声:“他们说的是这样吗?”
贺文两腿一软,腿间一股湿热液体淌下,眼珠翻白,竟生生晕厥过去。
他醒来之时,发觉自己仍躺在床上,只是浑身湿透,混杂着汗水与尿液,臭烘烘的。
然而没等他有时间打理自己,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
“咄咄咄……”
急促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午夜,在贺文听来犹如催命的旋律。
他浑身发颤,冷汗直冒,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过了片刻,敲门声骤停,一个空幽邪诡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是我啊!好兄弟,你不记得我了吗?怎么不给我开门?”
贺文蜷缩成一团,打着哆嗦,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
“开门啊!你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
随着这句话之后,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粘稠的黑暗涌进屋中。
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搭在了门上。
贺文怪叫一声,身躯突然如虾米似的弹起,继而仰面朝天摔在床上,瘫如一滩烂泥,再也不见动静。
他被活生生吓死了!
现实中的江晨站在黑暗里,看着床上面目惊恐扭曲的贺文,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胆裂而死,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这就是「通灵」托梦杀人的手段。
江晨虽然初次施展,耗费了大量神元,效果却还不错。
至此,除了景峰之外,双狼猎团的核心成员全军覆没。
景峰再怎么老奸巨猾,但身边无人可用,满脑子的毒辣计策也无从施展。
他或许还能找来其他帮手,但使唤起来必定没有合作多年的老伙伴顺手。
江晨这一轮马不停蹄的刺杀,为自己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等再过几日,等江晨熟悉了五阶「出窍」手段,就更有底气与景峰正面抗衡了。
江晨强打精神,压下疲态,飘出房外,正要循着原路返回,忽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惊动。
他抬眼望去,天边一轮弯月,形状微微有些扭曲,仿佛带着魔性,牵动他体内血气躁动不安。
是因为出窍太久,神魂不稳了?
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踩中了景峰的陷阱?
此地不宜久留!
江晨加快速度,飘出猎团宅院之外。
那种不妥之感,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空荡荡的街道格外幽静,夜风吹过魂魄,遍体生寒。
一个人游荡在冷清的街道上,没有脚步声,没有风声,不见一个行人,连狗吠都没有。
偌大的城池漆黑一片,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头顶那轮弯月也朦胧暗淡。
飘过两条街,江晨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西辽城好像成了一座死城,连巡逻的士兵也消失了,只剩下江晨一个生灵,在众鬼窥视下漫步。
那股压在江晨心头的阴郁感觉越来越沉重,阵阵幽冷的阴风中,江晨嗅到了一种焦糊的味道,混杂着隐隐的臭味,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眼角瞥见有一片黑色的物事飘荡过来,转头望去,赫然是一张张纸钱,在半空中焚烧着,化为缕缕黑灰——这正是他所嗅到的焦糊味的来源。
再一扭头,江晨脊背发冷,这才看清身后的情景,早已不复刚才走过时的模样。
——不知何时,他已置身于一片荒凉的羊肠小路上,无数招魂幡在空中飘旋,幽幽的磷火充斥在草坟荒冢之间,整个世界都透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在做噩梦?
久走夜路终撞鬼!本少侠扮鬼吓人,结果自己也被鬼魅缠上,陷入了噩梦之中?
江晨强作镇定,冷喝道:“魑魅魍魉!速速退散!”
声音顺着呜咽的风声传荡开去,扭曲变形,甚至不像是他自己喊出来的。
江晨抬头往天空望去,只见夜幕深沉如浓墨,阴云遮蔽天空,来时的弯月已不见了踪影。
当他的视线再度落回野冢间的时候,就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幽幽跳动的磷火中,突然出现了十几条模糊的人影,姿势僵硬而麻木,双臂前伸,一言不发地朝他走来。
江晨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依稀从这些人当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段飞,贺文,石定海,销魂娘子,宋老头……皆是死在他手上的亡魂。
他们七窍流血,眼神空洞,身上穿着血衣,一步步向江晨逼近。
这是亡魂来索命了?
他们的面目都是无比狰狞扭曲,保持着临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普通人多看几眼都会做噩梦。
江晨往后退了一大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身手依旧轻盈敏捷,才稍稍安神。
本少侠堂堂五阶「出窍」炼神修士,岂会畏惧区区亡魂!若非今日连番战斗导致精疲力竭,也不至于被这些新死之鬼缠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刻本少侠状态不佳,先不跟你们这些鬼怪计较,且容我回去养足了精神,练熟了「出窍」手段,再陪尔等好好玩耍!
风紧,扯呼!
这荒郊野岭的,远处又是雾气茫茫,该往哪儿跑呢?
一个低柔的女声忽然在旁边响起:“为何会有这么多怨灵?”
江晨侧过脸一看,只见黑夜中一个清丽秀雅的倩影从雾气中走出来,向自己望了一眼,眼眸里闪过意外的神色。
那女子容颜娇艳无俦,如同黑夜中静静绽放的玫瑰,不是林曦又是谁?
“江少侠,原来是你。”
江晨不自然地笑道:“是啊,好巧。这么晚了,林姑娘也是来这里散步的吗?”
“我感觉到这边阴气很重,所以出窍神游。”林曦的目光落在逐渐逼近的鬼魂们身上,秀眉微蹙,“这些鬼魂身上好重的怨念!真是奇怪,它们的怨念竟然还相互呼应,共同制造出了这个幽冥鬼域……难道,它们全都是死在你手里的吗?”
江晨倒吸一口凉气。听林曦的语气,这群索命的厉鬼集合在一起,貌似战力倍增啊……
迎着林曦疑惑的目光,江晨干笑两声,道:“我应该没杀这么多人,他们可能是认错了。”
林曦视线扫过众鬼,伸手指向其中一个:“我刚才在屋中冥想,感应到有人以通灵术编织噩梦,导致贺文少侠被活活吓死,是你的杰作吧?”
她指的那只鬼正是贺文,它听见林曦所言,愈发激动愤怒,张牙舞爪地向前几步,被江晨一瞪眼,又吓得缩了回去。
“林姑娘明鉴,我刚才散步路过这里,发现这小子在梦里做坏事,所以略施手段加以惩戒,谁知道他胆小如鼠,直接吓死了。对了,林姑娘还不知道他在梦里对你做了什么吧?”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林曦语气淡漠地摇头,唇角却微微撇了撇。
不用江晨细说,林曦也能猜到,贺文在梦里对她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江晨指着另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还有那销魂娘子,你看她变成鬼了还搔首弄姿的模样,能是什么好人?”
“江少侠,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些,我之前答应过你,不会过问你们之间的恩怨。你杀他们必然有你的原因,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多谢理解。”
林曦语气一转,柔声道:“今天在城北,多谢你手下留情,我反正来也来了,就顺便带你走出这个鬼域吧!”
江晨看到那些死鬼的面孔越来越近,嗓子眼里瘆得慌,忙道:“劳烦林姑娘领路。”
“拉住我的衣袖。”林曦的右手缩进衣袖里,留一片布衫让江晨牵着,转身往荒野雾气中走去。
前途茫茫,看不真切。
雾气中静得出奇,连脚步声都似乎消失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来回迂绕,不辨方位。
走了一段时间,江晨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他知道林曦虽有法宝护身,修为境界却只一般,甚至还不如自己。
“嘘……”林曦小声道,“别做声,快把它们甩开了。”
黑夜中的死寂让人产生了错觉,若非手中抓着的衣衫,江晨都不敢确定自己身边是否还有另一个人。
他此刻精神疲惫,灵识虚弱,早就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见前后左右都是同一片黑暗,仿佛围墙一般,将他禁锢在渺小的方寸之间。
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没有林曦带路,他就算狂奔一夜,也未必能逃脱那些鬼怪的追捕。
又过了许久,江晨感觉好像还在原地打转,却听林曦轻舒一口气,道:“出来了。”
仿佛是在响应这句话,月光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如水月华在她脸上映出一层清辉,柔柔地铺洒开去,将周边的土地照成一片皎洁。
转瞬之间,弥漫在荒野间的雾气尽数消散,远处城墙与屋檐的轮廓清晰可见。
而那些追逐在背后的鬼影,早已不知所踪。
“林姑娘,多谢你了。”江晨拱手道谢。
林曦嫣然一笑:“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一句话没说完,身后仿佛有一股热风缓缓吹过,她心头蓦地一跳,未来得及反应,耳边就听到一声轻笑:“嘻!”
笑声低微,难辨男女,兼具俏皮和一股莫名的恶意,在这鬼域响起,更增添了几分空灵和诡异的味道。
第76章 翠衣戏白衣,独眼虎上门
林曦刹时间想要转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了,如同石化了一般,连动一根手指都没法做到。
她心中不可遏制地涌现出恐慌的情绪——她随身携带的法宝,足以克制六阶之下的绝大部分邪祟阴灵,却全然没有察觉身后那名轻笑之人的存在,反被此人轻易制住,只能说明,此人的修为至少在七阶「阴神」境界之上!
“嘻嘻,你身边那条烦人的老黑狗应该不会窥探你的梦境吧?哎呀呀,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我才有机会跟你单独谈谈哩!”
那人的声音十分中性,既有男子的雄浑,也兼具女子的轻柔——这肯定不是他真正的嗓音。
林曦从此人说话的语气判断出,这家伙是个女子的概率更大一些。
她脑子里迅速转过好几个念头——
这个鬼祟之梦,看似是为江晨而设,原来真正目的其实是引诱本小姐入梦吗?
江晨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还是与此人合谋的同伙?
此人知晓我的身份,仍敢对我出手,背后的势力绝非寻常。
是来自高家的警示敲打,还是薛家亲友和青冥殿的报复?
“你是什么人,想跟我谈什么?”林曦想要问出这句话,却无法张口出声。
最令她担心的事发生了——此人根本不打算用语言跟她交谈,而是直接付诸行动。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一具扯线木偶般,僵硬而呆板地做出令她极为羞愤的动作来。
她的右手慢慢抬起,五根手指颤抖地勾起了衣衫的系带。
江晨这时发觉林曦的表现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难道没有察觉到我背后的那人?’林曦心中无比慌乱。
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人还好,她猜到背后之人是个女子,受此捉弄固然屈辱,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可现在有个少年男子在面前,这种丢人现眼的举动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咬着嘴唇,满怀惶惑之情,手脚不听使唤,心中又气又怒,暗暗发誓若让她知道谁敢如此戏弄自己,非要将之大卸八块不可!
江晨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林姑娘,现在很热吗?”
这句诚恳的问话在此刻的林曦听来却有一种调笑的味道,她眼眸里立即多了几分恼意,觉得这小子大概也许跟背后那人是一伙的?
林曦的手指不听使唤地继续动作,她急得想要跳脚,却连眨一下眼睛都没法做到。
江晨看得有些发怔,暗想这姑娘白天一副秀雅端庄的样子,想不到在梦里这么放得开……这里夜风刮骨,她难道不怕冷吗?
她这是要勾引本少侠?
在梦里的话,应该算是……神交?
尽管这是在梦里,尽管她跟本少侠也算有点交情,尽管她长得很漂亮……可在这种荒郊野外,也不太合适吧?
江晨这样想着,后退两步,义正辞严地道:“林姑娘,你别这样,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林曦又羞又恨,恨不得一头撞死面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她清亮的眸子里露出乞求的神色,蒙上了一层烟雾,泪光莹莹闪烁。
江晨意识到了不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一阵冷风恰在此时刮过荒原,吹乱了草丛和矮树,拂过他的面颊,也让他脑门一凉,刹那的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然后,他蓦然惊醒过来。
泪水终于从林曦的眼眶里滑落下来,她的身躯如白影幻像般开始虚化,破碎成点点光斑消散在空中,只留下淡淡的梅花馨香,在江晨鼻翼环绕。
江晨望着那滴泪水落在地上,怅然若失。
另一个淡绿色的娇俏身影走到近前,嘻嘻一笑:“你明明很想伸手接住那滴眼泪,最后为何又放弃了?”
此人一袭翠衣,面容精致,甜美的笑容如同夜晚的精灵,正是桃花刺客。
江晨眼神一冷,肃声道:“原来是你搞的鬼。”
翠衣少女背着双手,用撒娇般轻柔俏皮的嗓音说道:“别误会,前面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跟我没关系,我只在旁边凑热闹,最后看到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顺手帮你们撮合一下而已。怎么,难道你不满意吗?”
江晨冷冷地道:“你以为只要力量高人一等,就能像高高在上的神佛那样,随意操纵玩弄别人了吗?”
“噢——现在又怪我啦?”翠衣少女拖长了语调,“可你刚才大饱眼福的时候,并不像是很难受、很抗拒的样子啊?”
江晨气势一窒。
耳边又听翠衣少女道:“昨天我就说了,你若对她有意思,就跟我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保准你轻松俘获美人芳心。可是你呢,还抱着那套迂腐无聊的道学先生的想法,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一饱眼福了,也该开窍了吧!如何,要不要跟我合作,稳赚不赔的哦?”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少女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极为幽深,嫣然微笑:“放心,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与你无关。”
“那就是跟林姑娘有关?”江晨看着她,沉声道,“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不想介入你们的恩怨!”
“你还是信不过我?你在顾虑什么,说来听听。”
“我从不指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且,我不喜欢你的手段。你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倘若别人也这么对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翠衣少女眼皮眨动两下,语气轻描淡写:“这没什么。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如果有人这么对付我,我接招便是。”
“说得轻巧!那假如说,刚才被玩弄的人是你,你让我大饱眼福了,难道你觉得也没什么吗?”
翠衣少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细长的眼眸眯起,端详着江晨神色。
良久,她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了,悠悠地道:“你是在调戏我吗?”
她语调中并没有不悦之意,却让江晨本能地觉得危险。如同站在海啸来临前的海边,莫名就觉得毛骨悚然。
“抱歉,让你觉得难受了。但我只想告诉你,我跟林姑娘无冤无仇,也不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她……”
翠衣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打断江晨:“我明白了。跟你这种人讲不通道理。”
“啊?”
“浪费那么多口水,其实完全没必要那么复杂。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死还是想活?”
“……”
“我这个人很讲道理,可是遇到你这样耍赖的,就只好回到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上来——要死还是要活,两个答案,你选一个吧!”
“是谁讲不过就耍赖?”
“别跑题,快点给我答案。”翠衣少女略微歪着头,明眸流盼,笑意盈盈。
谁又能知道,她就是带着那副天真纯净的笑容,用那只白玉般的纤手葬送了多少亡魂!
“我当然想活。”
“那么,你就是答应我了……”
江晨沉吟道:“可否宽限几日,容我仔细思量一番?”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我想通了,自然给你答案。”
翠衣少女轻轻哼了一声:“等你想通是什么时候?少则三五日,多则一年半载?你是不是还要回家请教一下长辈,再去庙里问问菩萨?”
“你能这么体谅我真是太好了,我还真想去庙里拜拜菩萨……”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三天是不是短了点?”
“不短了,再长也是徒增烦恼。”翠衣少女捂嘴打了个呵欠,眼神变得朦胧,“困了,先睡一觉……”
话音余韵飘荡远去,她的身影眨眼消失无踪。
随后,周围荒野的景色便开始扭曲,仿佛幕布被撕碎,一片一片破灭消散。
幕布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过来,将江晨的意识裹入其中,然后他猛一睁眼,发现正站在大街上,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月光如水,长夜未央。
远方间或传来一声狗吠,也有夜不归宿的浪荡子从街头走过的脚步声。
江晨恍惚片刻,对比梦中情景,终于确定自己又回到了人世间。
梦里所见所闻,都历历在目,翠衣少女轻灵的笑声仿佛犹在耳畔。
她对本少侠的一番威胁,究竟有几分认真?
且先睡一觉,明日再作计较。
江晨原路返回,神魂归位,辗转须臾,伴随着轻缓的吐纳,沉入无梦之睡眠。
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直到次日中午,他隐约听到有人在门外说话,才悠然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昨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听见徐虎丘站在门外禀报:“小姐,独眼虎从百花楼出发,带了宋帮一百多号人往这边赶来!”
门外响起高小姐的声音:“这个独眼虎是什么来头,跟我们有仇吗?”
徐虎丘道:“昨天江少侠干掉的那伙盗贼里面,有个吹笛子的宋老头,是宋帮的首领,他有一个养子,外号「独眼虎」,听说昨天喝多了酒,在勾栏里躺了一天,所以没跟宋老头一起,今天早上才睡醒,这会儿定是找江少侠寻仇来了。”
高小姐问:“这家伙武艺如何?”
“此人武艺不俗,五阶「洗髓」境界,刀法纯熟,位列「西辽五虎」之一,是江少侠的劲敌。”徐虎丘语气颇为凝重。
“你怎么不早说!昨天我们就该趁他烂醉如泥的时候,把他一刀咔嚓了,免得留下这么多后患!”
“小姐恕罪,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俺一时没想起来……”
“没用的东西!你先出去应付那独眼虎,我叫江晨起床!”
独眼虎来得极快。
江晨刚洗漱下楼,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闹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声叱骂呼啸,有许多人踏着急促的脚步往这边靠过来。
两声惨叫响起,守在门外的几个帮众没怎么抵挡就被人宰掉了。
紧接着“轰隆”一响,酒楼小半边墙壁竟被人一脚踹塌了,惹来大堂里一片惊呼。
“哪个狗杂种害了我义父,给老子滚出来!”外面传来独眼虎嘶哑的吼声,来势汹汹,震得酒楼里桌椅嗡嗡颤抖。
黑沙帮众吓得面无人色,纷纷直往后缩。
徐虎丘躲在门口观望,被退回来的帮众挤得连连向后。
他回头唤了一声:“江少侠来了吗?”
江晨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边嚼边道:“你跟独眼虎说,我还没吃早饭,你让他先等等,别着急,我吃完饭就出去。”
“呃,好……”
独眼虎在外面继续叫嚣,酒楼门口已被一帮面貌凶悍的汉子围得水泄不通,鼓噪声阵阵刺耳。
徐虎丘挤过去说了几句什么,淹没在众多恶汉的辱骂声中,还差点中了暗器。
徐虎丘狼狈地退回来,向江晨回禀:“他不肯,说少侠若再不出去,他就要杀进来了!”
江晨端坐椅子上,喝了一口汤,道:“外面人太多了,你让那个独眼虎一个人进来,我要跟他单挑!”
徐虎丘这回学聪明了,没有亲自出去,而是找了一个帮众替自己传话。
那个倒霉的帮众很快用一声惨叫传达了独眼虎的回答。
徐虎丘据此禀报:“少侠,他还是不肯!”
江晨道:“既然没胆进来,那就等我吃完饭再说。”
独眼虎的叫骂接连传来,徐虎丘听了一会儿,脸色微变:“他说江少侠若再不出去,他就要放火烧楼了!”
“让他烧!”坐在江晨身边的高小姐挥了挥手,“天塌下来也得等江晨吃完饭!”
徐虎丘顿时有些着慌,这家酒楼是他最大的本钱,苦心经营许久才有现在的规模,要是被一把火烧了,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更让他心虚的是,他本来就觉得江晨的胜算不大——毕竟对方位列“西辽五虎”,独眼虎虽然在五虎中排名垫底,可也是货真价实的五阶「洗髓」高手。
江少侠虽然曾经接了「恶煞虎」燕大爷三掌,可比武切磋是一回事,生死相搏又是另一回事,独眼虎可不会跟江少侠讲规矩。
而且独眼虎这厮一贯冲动鲁莽,很可能不认高小姐的身份,杀了江晨也就算了,万一这家伙杀得性起,把千娇万贵的高小姐一并砍了,那徐某人只有隐姓埋名远走大漠了。
地窖里有一条通往西街的密道,要不,赶紧溜出去给柴公子报信?
第77章 两虎相争,独家尝鲜
徐虎丘心中正纠结,这时江晨终于放下调羹,擦了擦嘴,朝徐虎丘瞥过来一眼:“你好像很紧张啊?担心我打不过那个独眼虎?”
高小姐也露出不悦之色:“徐虎丘,你这狗奴才竟敢不相信江晨的本事?”
徐虎丘心头霎时一紧,连忙赔笑道:“没有没有!俺是担心饭菜有点凉了,不合江少侠的胃口。”
江晨的视线在徐虎丘脸上停留良久,看得徐虎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觉得自己内心的秘密仿佛都被看穿了,所有的迟疑和软弱都无所遁形。
徐虎丘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这才听见江晨慢悠悠地道:“小徐啊,你要对我有信心,不就是一个独眼虎吗,我杀他轻轻松松,一百招都不用,你信不信?”
徐虎丘原本对江晨还抱有一点希望,但听江晨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完蛋了。
他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
独眼虎是什么人物?「西辽五虎」之一,仅次于赤阳、武炼的顶尖高手!
现在赤阳已死,除了武炼之外,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打赢独眼虎?
更别说,还“轻轻松松”地杀他?
简直是胡说八道!
完了,连敌我实力都评估不准,这下肯定完蛋了!
但心里越是腹诽,徐虎丘越不敢在面上表现出任何异样来。毕竟江少侠虽然打不过独眼虎,但打七八个徐虎丘还是没问题的。
徐虎丘满脸堆笑道:“小的当然相信江少侠的实力!俺这就让后厨准备宴席,庆祝江少侠凯旋!”
江晨点点头:“刚才这汤味道还不错,让后厨再做一份。”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去。
徐虎丘怔了怔,眼看那略显孤单的身影已经临近门口,连忙高声大喊:“祝江少侠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他举起拳头向黑沙帮众示意,帮众们也连忙跟着高喊:“江少侠旗开得胜!”
“剁了独眼虎那厮的狗头!”
“把独眼虎的耳朵剐来下酒!”
虽然有些杂乱,总算把气势撑了起来。
江晨在门口停步,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面孔,手掌一挥,问道:“谁是独眼虎?上前领死!”
人群向两旁分开,露出中间的一男一女。
那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子应该就是独眼虎了。
他满脸横肉,披一件锁子甲,左眼罩着眼罩,单手提刀,满是悍然之色。
独眼虎旁边是个一身孝服的少女,似乎刚刚哭过,眼圈泛红,愈发显得俏丽。素白衣裳穿在她身上,似琼苞堆雪,站在凶神恶煞的汉子中间,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但从人们所站的位置来看,这少女好像才是众人的核心,连独眼虎都稍微落后她半个身位,显出以她为尊的意思。
少女抬头定定望着江晨,眸子里透出浓烈的仇恨:“就是你害了我爹爹?”
江晨没想到寻仇的人群中还有这样一个梨花带雨的少女,被她用这种凌厉的眼神看着,江晨的面色略有些不自然,道:“你是那宋老贼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女冷冷地道:“我宋依依,今天就要拿着你的人头,去祭奠我爹爹的在天之灵!”
江晨道:“我还没去找你,你居然有胆主动送上门来,甚好甚好……”
“狗杂种!敢对依依小姐无礼,老子宰了你!”独眼虎怒喝一声,大步上前。
宋依依眸中闪动着凛凛寒光,绛唇吐出冰冷的话语:“重岩哥,割下他的脑袋,为我爹报仇!”
江晨轻哼一声:“我看你们两个狗贼,名为兄妹,实则是一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伤风败俗,辱没祖宗……”
“找死——”伴随一声沉闷的怒吼,独眼虎高大的身形犹如山岳般扑压过来。
感受着令人窒息的劲风和气浪,江晨自知难以抵挡,虚晃一记,退入屋内。
徐虎丘说的没错,独眼虎的体魄,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五阶「洗髓」境。
而江晨这几日经过沸腾血脉的改造,才堪堪达到四阶「淬骨」体魄,刚开始淬炼几块四肢大骨骼,远没有覆盖全身。
所以他并不想试试自己的骨头和独眼虎的刀哪个更硬,第一时间就决定避免正面硬拼,退入屋内,以身法周旋游斗。
“看你跑到哪儿去!”独眼虎追进来,挥舞朴刀,欺身抢攻。
这时江晨已退入酒楼大堂里面,周转的空间大了许多,闪躲也游刃有余起来。
“狗杂种,你在耍杂技吗?有本事接你爷爷一刀!”
独眼虎刀刀含怒,带起一片闪亮的寒光,对江晨的身影紧追不舍。但在江晨刻意回避下,两人始终没有接触。
两人交手十余招,独眼虎迅速占据上风。他仗着力量上的优势,稳扎稳打,寻机逼迫江晨与他硬拼。
江晨虽然脚步轻灵,但独眼虎也是身经百战、刀法纯熟之辈,把江晨逼得连连后退,一时局面大危。
“重岩哥,最好留他一条狗命,不要让他死得太便宜。”门外宋依依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望着被刀光追得狼狈不堪的江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我要砍断他四肢,挖掉眼珠,割了舌头,做成人彘慢慢折磨!”
看似如白莲花一般纯净俏丽的少女说出这样一番话,其他人都觉得身体里涌出一股寒意来。
徐虎丘早看出了势头不对,他躲在楼梯口的窗户边上,做好了跳窗逃命的打算。
果然不出俺老徐所料,这江少侠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一上阵就遭殃。
窗下就是马厩,抢一匹马立即出城,应该没人能追的上……
宋依依又道:“不,我要留着他的眼睛,只骟了他,用一口缸装着,然后让女人在他面前跳舞……”
这时候全场只剩下兵器劈空的风声,宋依依轻细而残酷的嗓音传入江晨耳中,令他恼火不已。
比江晨更恼怒的是高小姐,她也退到了楼梯口,拉住了徐虎丘肩膀,道:“这女人好生歹毒!你快去把她杀了!”
徐虎丘心想,我这时候过去不是送菜吗?
但他眼珠转了转,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小姐莫急,我看那独眼虎刀法已乱,不可持久,等江少侠战胜了他,自然有时间慢慢料理那个女人。”
高小姐道:“那你快过去帮忙,杀了独眼虎!”
“这个,容俺寻个好时机……”徐虎丘口中支吾着,两只手撑在了窗台上,随时准备跳下去。
江晨边打边退,败象尽显,一步步退到了拐角处。
独眼虎好几次感觉自己只要再劈上一刀,就能劈中这小子身躯,心中亢奋不已,每一刀下去都夹着一声怪叫,震得远处的黑沙帮众心惊胆战,站立不稳。
江晨避开迎面而来的凶猛一刀,身子往后一倾,退入拐角后的狭长走廊中。
独眼虎拔腿紧追过去,面上露出狰狞的笑意:“走廊这么窄,看你还怎么躲!老子要一刀把你劈成两半!”
不料江晨也同样露出微笑:“这里没有别人,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没有第三个人,就意味着他可以放心施展神通,不用担心被别人瞧见了。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独眼虎大喝,一刀挟着猛烈的劲风劈去。
江晨竟没有躲闪,而是迎面冲来!
江晨似乎无视了劈向自己头颅的这一刀,右掌探出,四指并成手刀,扫向独眼虎腰身。
独眼虎身穿锁子甲,又自诩铜皮铁骨,这轻盈得近乎无力的一掌根本没放在他眼中。
他双臂上筋肉根根暴起,奋力横刀,要趁此机会把江晨从脑袋往下劈成整齐的两半!
两人眼瞳中映出对方面貌,皆是杀意森然、近乎狰狞的脸孔,他们都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会赢,战斗会在下一瞬间结束。
下一瞬间,战斗果然结束了。
江晨一掌斩在独眼虎腰腹之间,手掌上骤然绽放出一片莹白光晕,扭曲空间,撕裂出伤痕。
那伤痕迅速蔓延扩大,化为一道清冷美丽的月光,撕开了独眼虎的铜皮铁骨。
——以五阶「出窍」境神元加持的「空间伤痕」,又在如此近的距离发动,破坏力足以匹敌六阶咒法!
与此同时,江晨低头矮身,往前方一滚,竟从独眼虎迈开的两脚之间窜了过去。
江晨能感觉到头顶的刀光就擦着自己背脊掠过,劈开了背后衣衫,或许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口。仅以毫厘之差,他捡回了一条命。
这一招着实凶险,若独眼虎没死,这时候补上一脚,也能将江晨重创。
但身后盔甲、骨骼撕裂的动静,让江晨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感觉背后被溅了一身湿热的液体,避开几步转身再看,独眼虎已经倒在血泊中,两截身子从腰间分离,上半身已摔出了几尺远。
江晨轻吁一口气:“这招本来是为景峰准备的,却让你尝了鲜。”
他肺里也是如火烧火燎般难受,刚才那一下催动了全身血气,用力过于剧烈,血气翻涌,又有失控的迹象。他扶着墙壁站稳,捂住胸口运气调息。
他能感觉得到,这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惊险狼狈经历也在刺激着体魄的增强。
沸腾血脉从沉寂中苏醒过来,改造着他的体质。
他在调理气息之时,皮肤表面泛起了淡淡的潮红之色,沸腾血脉周流全身,淬炼皮肉筋骨。
大堂里的人们听见交战的动静突然消失,愈发紧张起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等待着结果揭晓。
“重岩哥?”宋依依叫了一声,却没听到回应。
“江晨?”高小姐也喊了一声。
走廊里一片安静。
人们面面相觑,人群里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
不管谁胜谁负,总得有个结果吧?难不成两个同归于尽了?
“小姐,派人过去看看?”一个佝偻老者在宋依依身边低声问道。
宋依依摇头:“重岩哥一定能赢的。”
话虽如此,她眼中仍闪过一丝隐秘的担忧。只恨「独眼虎」宋重岩昨日醉酒、父亲又不肯多等一天,不然两人联手对敌,岂会有今日之痛!
高小姐使劲拽着徐虎丘衣角:“你快过去看看。”
徐虎丘面色惊疑不定,竖起耳朵倾听走廊那边的动静,两只手却扒住窗台不放:“好像是江少侠胜了……”
宋依依开口又叫了一声:“重岩哥!”
这时候,一个身影从走廊里走出来。
他拿着独眼虎的朴刀,却并非宋依依预料中的那个人。
朴刀已经换了主人,独眼虎的命运自是不问可知。
“江晨!”高小姐发出一声欢呼,“我就知道你会赢!”
‘居然真赢了?’徐虎丘脸上堆着笑,眼中却满是震惊之色。
他明明看出方才江晨已经遮拦不住,怎么进了那条走廊之后,胜负一下就逆转过来?
那独眼虎虽然沉湎于酒色,却是货真价实的「西辽五虎」之一,一身武艺罕逢敌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败给了江晨?
这位江少侠的实力,究竟厉害到了何种地步?
真的在一百招之内,就把独眼虎给杀了?
徐虎丘又惊又疑,忽又想起江晨临行前露出的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一时间,心头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还好俺老徐没有站错队伍,不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酒楼里响起一片欢呼声,黑沙帮众们耀武扬威地鼓噪起来。
门外的宋帮喽啰则一哄而散,只有少数几个死忠留了下来,保护着宋依依一起逃走。
“重岩哥……”宋依依花容失色,嗓音颤抖,泪花闪烁的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小姐快走,我来断后!”佝偻老者朝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一名壮汉将失魂落魄的宋依依打横抱起,夺路逃窜。
酒楼里,徐虎丘跑下楼梯,迎到江晨身边,一番恭维马屁之后,才问:“少侠,宋帮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江晨拿起几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道:“有点凉了,让他们重新热一下。”
徐虎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弯腰凑近,试探着问:“少侠的意思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江晨吞下食物,横了他一眼:“抢钱抢人抢地盘,痛打落水狗,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徐虎丘点头哈腰,称少侠教训得是,立即开始吩咐人手干活。
过了一会儿,徐虎丘又一溜烟小跑过来,询问:“俺已经把兄弟们都派出去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少侠,关于那宋小姐,该如何处置?”
江晨还未回答,高小姐抢先叫道:“那个歹毒的贱女人,该把她千刀万剐!”
徐虎丘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来回看了一眼:“那,我就叫人将她活捉了,交由江少侠亲自发落。”
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头目贼笑道:“那小娘模样长得周正,调教调教,正好给江少侠当个贴身丫鬟……”
“色迷心窍!”高小姐瞪着他道,“那贱丫头心狠手辣,对江晨恨之如骨,能把她留在身边?你是诚心想害死江晨吧?”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头目面露惊惶之色,懦懦后缩。
高小姐转向徐虎丘,右手重重往下一劈:“把她杀了,永绝后患!天黑之前,我要见到她的人头!”
徐虎丘诺诺应是,亲自赶往宋帮执行这个任务。
第78章 依依头颅,夜市贼影
另一个打扫战场的小头目来到江晨身前,奉上了从独眼虎尸身上搜出来的战利品——一张朱红色帖子,几张银票,一条翡翠项链,还有一封书信。
“我看看,独眼虎给谁写的信?”高小姐从旁边伸手抽走书信,摊开了扫了一眼,皱了皱鼻子,“字真丑!哇——这家伙原来认识弄月公子那个大淫贼!”
江晨拿起另一张朱红色帖子,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几行娟秀的字体,落款竟是林曦——
这张帖子原来就是林水仙送去的请帖,两日后在醉云楼举办英雄大会,宴请西辽城十大高手,独眼虎也在受邀之列。
可惜,独眼虎如今两截身子分家,大概是去不成了。
那位林大小姐挑人的眼光,也不怎么准嘛!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狗熊当英雄,独眼虎的死就是对她最大的嘲笑。
江晨的心情好了几分,抓起托盘上的银票,随手抽出一张递给小头目:“赏你的。”
小头目惊喜不已,没口子地道谢,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他本来对这位神秘的江少侠深怀敬畏,尤其是在检查过独眼虎的伤口后,他心里是又惊又疑:江少侠是如何用那么小小的一支匕首,把独眼虎水桶粗的熊腰砍成了两截?
打扫现场的几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想象那种场面,越谈论越觉得离奇恐怖,看待江晨的眼光就如同打量洪荒异兽似的。
但眼前这一张银票的慷慨仁慈,又扭转了江晨在小头目心头的恐怖形象。
这时高小姐嘴里啐了几声,满脸通红地把书信揉成一团,塞到江晨手里,嫌恶地道:“这几个家伙真不是东西,三句话离不开女人,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江晨好奇地摊开扫了几眼,果然都是一些粗鄙之语,这独眼虎和弄月公子竟在书信中讨论一些下流花样,难怪高小姐看得脸红。
他转头看见高小姐正仔细端详那条翡翠项链,便道:“这项链送给你了。”
高小姐面颊愈发泛红,转过脸来,神情有些古怪:“你知道这条项链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嗯?不是戴在脖子上的吗?”
“那封信你没仔细看完吧?”高小姐撇撇嘴,见江晨又低头看信,连忙伸手捂住信,“算了算了,我收下你的礼物!你别看了!污眼睛!”
“这条项链……”
“我去洗洗!”高小姐拿起项链,飞快地转身走了。
江晨回到阁楼休息了一会儿,体内的气血不时翻涌,让他心神不宁,没法修炼神通,只得运气调息,淬炼骨骼,以化解这过分活跃的血气。
日落时分,徐虎丘带着一个木匣子回来,呈在江晨和高小姐眼前。
江晨揭开匣盖,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女子的头颅,沾满血污的长发散乱地盖住了面目。
高小姐颤着手拨开头颅的发丝,死者呆滞的双眼正瞪着两人,似乎散发出强烈的怨气。
高小姐惊叫一声,缩到江晨身后,抱住他的胳膊:“好吓人!”
江晨看到如此残酷的场景,心中也不由抽动了一下。
血淋淋的头颅,面貌狰狞而扭曲,一点也看不出是白日里那个清丽如莲的少女。
江晨回过神来,挥挥手道:“埋了吧!”
徐虎丘盖上木匣,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捧着匣子转身就走。
高小姐托着腮帮,一脸惆怅地叹气:“江晨,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没有啊,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
“唉,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死的时候却如此丑陋,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管美丑贵贱,死后都是一抔黄土,没什么区别。”
“唉,希望我死的时候,表情自然一点,别像她那样吓人……”
高小姐的思绪天马行空,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死后的遗容了。
沉默了一会儿,高小姐突然一挥手臂:“我们去找那个邀婵画师吧!我要把最美丽的样子画下来,免得留下遗憾!”
见江晨还在发呆,高小姐推了推江晨的胳膊:“你昨天答应过我的,不许耍赖!”
“嗯,对,我答应过你的。”江晨回过神来,点点头,“不过一定要现在去吗?天快黑了,不太好找人。”
江晨其实不太想出门。今天一战让他对武技和神通有新的感悟,只想找个安静之处,仔细琢磨修炼。
“随便逛一逛嘛,没找到也不要紧,就当是散步了。”高小姐抓住他的胳膊摇晃几下,撒娇道,“我还没逛过这里的夜市呢!”
“好吧。”江晨被她缠得无奈,只好依她,“你去把小秋的画像装起来带上,我去换身衣服。”
“带小秋的画像做什么?你跟我散步还想着小秋?”高小姐的小眉毛竖了起来。
“方便找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漫步在热闹的市集里,本来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情,但高小姐并没有很开心。
她发现江晨每过一会儿,都会瞄向手中的画卷。
她把玩着小摊上的一只木钗,用胳膊捅了捅江晨:“喂,你看看这个钗子怎么样?”
江晨转头看了一眼,道:“挺漂亮啊,你喜欢就买下来。”
高小姐哼了一声,噘起了嘴。
这只木钗明明很劣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晨的态度实在太敷衍了。
摆摊的大婶满脸笑容地道:“公子好眼力!刚才有个天仙似的姑娘也买了这样一只木钗,戴在头上可标致了,大伙儿都赞不绝口呢!”
“天仙似的姑娘?”高小姐的嘴唇噘得更高了,“能比林家的小贱人更像天仙吗?”
“诶,对对,就是那位林姑娘,身边还跟着个俊小伙儿,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大伙儿都看直了眼睛……”
江晨插言道:“景峰没有跟在她身边吗?”
大婶摇头:“景团长可配不上林姑娘!刚才那个俊小伙儿才配呢,一身银甲,高大威猛,两个人郎才女貌,走在一起才相称……”
江晨没有细听她絮絮叨叨的话语,只注意到一点——林曦今天出门,身边跟着的并非景峰,而是另一个姓卫的年轻人。
这是否意味着,经过昨天一战之后,景峰的糟糕表现已彻底失去了林曦的信任?对于本少侠来说,这倒是个好消息。
江晨忽然皱了皱眉,转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他是否多心了,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江晨,我们去那个摊子看看!”
高小姐拉着江晨,兴致勃勃地在小摊之间穿梭流连。
不远处的拐角后,两条鬼祟的人影挤在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朝小摊边上的那对少年少女张望。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凑在一起极不协调,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们手上的凶器,表明他们绝非善类。
“都怪你,明明叫你望风,你却光顾着看高小姐,不然我的荷包怎么会被人偷走?”
“呸!你自己不是一样看得流口水?死胖子,亏你还自吹什么‘金风未动蝉先觉’,结果连荷包都守不住,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哇哈哈哈,很可笑吗?堂堂风雨楼铜牌杀手,被小偷偷了荷包,丢的是谁的脸?丢的是风雨楼的脸!”
“风雨楼没你这么大的脸!”
“嘘!别说话!目标又回头了!这是第三次了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别慌!我们隐藏得很好,他看不见我们的!放缓呼吸!收小瞳孔……”
江晨盯着拐角后的阴影,面上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躲在阴影中的那两个家伙,总是跟在自己和高小姐身后,形迹可疑得很,是景峰布置的眼线吗?
耳边传来高小姐的叫声:“江晨,你也尝尝这个丸子,好好吃!来,张嘴!”
江晨嘴里被塞了一个丸子,轻轻一嚼,肉汁四溢,满口浓香。
“好吃吗?”高小姐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要不要再吃一个?”
江晨连连点头:“好吃!”
他暂时按下多余的心思,专心品尝美食。
高小姐吃得满嘴流油,丝毫不顾及大小姐的形象,一张脸快要变成小花猫了。
她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给江晨,没注意到有人从后面悄悄靠近。
江晨冷不丁拉了她一把,高小姐踉跄了一步,与后面撞来的那人擦肩而过。
高小姐“哎哟”叫了一声,手里的油纸盒差点洒了,被江晨眼疾手快地托住。
“干嘛呀?”高小姐娇嗔不已。
“注意安全。”
江晨看着低头匆匆走过的那个黑瘦矮子,没有多做解释。
这个矮子鬼鬼祟祟,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江晨不确定他只是个普通的盗贼,还是跟拐角后的那两人一伙的,因此没有贸然出手。
拐角后的两位风雨楼杀手也看到了这个黑瘦矮子,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难道是抢生意的同行?”
“姓景的信不过我们,还请了别人?”
“妈个巴子的,这黑厮什么来头,敢跟我们风雨楼抢生意,活腻歪了?”
“不对!胖子你仔细瞅瞅,这厮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卧槽!是他!刚才就是这家伙撞了我一下,然后我荷包就不见了!这狗曰的小偷,遭瘟的杂种……”
正当风雨楼的胖杀手口吐芬芳之时,那黑瘦矮子假装在附近逛了一圈,又慢悠悠地朝高小姐靠近。
不怪这小偷执着,实在是高小姐满身的精美饰品太招人惦记。以小偷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位大小姐身上随便一样东西,都能卖出天价。
不得不说,这黑瘦矮子的步法着实不赖,悄无声息又不引人注目。若非江晨事先有所警惕,很容易忽略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经历过第一次的失败,黑瘦矮子消去了轻视之心,第二次出手,可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但脚下「迷踪步」如同鬼魅般欺近高小姐,从高小姐身后探出两根手指的时候,亦施展了盗门绝技「龙蟹钢钳」!
传说被「龙蟹钢钳」钳住的东西,除非把手指头折断,否则绝无脱手的可能!
附近几名在人群中溜达的盗门同行看到这一幕,同时暗喝一声彩:好手法!不带一丝烟火气!不愧是「一手倾城」陆四爷!
只可惜在那两根铁钳般的手指伸向高小姐的前一瞬,冷不丁从旁伸出另一只手,将它们狠狠攥住!
随着江晨一声轻哼,陆老四蓦地就觉得右手一股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冷汗直冒,忍不住呼出声来:“哎呀,哎呀——”
江晨看着这当场抓获的老贼,咧嘴冷笑:“老兄,我放了你一次,你怎么又来了?”
“呃,我看这位小姐衣服脏了,帮她擦擦……”陆老四眼珠急转,正要为自己开脱,忽见江晨手腕一扭,拧得他惨呼连连,“哎哟,痛!痛!痛!”
高小姐转过身来,本来还在奇怪这人是干啥的,一听他的狡辩,顿时怒不可遏:“谁衣服脏了?你瞎了狗眼是不是?敢说本小姐的衣服脏?”
“是是是,是我看错了……”陆老四脸上横肉扭成一团,嘴里嘶嘶直抽冷气。
江晨道:“我们高小姐衣服干净得很!倒是你老兄的手,确实挺脏的,得好好洗洗了!”
“是是是,我回去就洗——”陆老四点头如捣蒜。
江晨扭着他的手指头,稍微加了点力,陆老四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次先让你长点记性,下次如果再逮到你手脚不干净,就不只这么简单了。”
江晨松开手,陆老四痛得涕泪横流,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身子一阵一阵地抽搐,半天起不得。
这是陆老四平生未有的疼痛,只疼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好半晌,瘫在地上的陆老四才恢复了些许意识,在一群人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陆老四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环顾周围一圈,见都是手下的泼皮,龇牙咧嘴地问道:“那对狗男女呢?”
一个卷毛泼皮答道:“他们早就走了。”
陆老四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看四爷被人骑到头上了,不知道早点来帮忙?一群废物!饭桶!”
泼皮们互相推诿:“我们也是刚来。”
“卷毛说四爷一个人能行。”
“明明是盛子说那对狗男女不好惹,让我们慢点上……”
陆老四被他们气得面目狰狞,一耳光甩在卷毛脸上,又踹了盛子一脚,嘎声道:“那对狗男女往哪边去了?”
一个脸上画着油彩的泼皮怯生生地道:“往……东边……”
陆老四大手一挥:“追!”
泼皮们面面相觑,叫苦不迭。
卷毛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劝道:“四爷,不能追!”
陆老四勃然作色:“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卷毛凑近陆老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陆老四的脸色越听越难看,青一块白一块,阴沉得好像随时要杀人。
“真有这么邪门?”
卷毛使劲点头:“我哪敢骗四爷!现在双狼猎团上上下下死得只剩景峰一个人了,都说那小子命硬八字凶,连赤阳都被他克死了,咱们惹不起他……”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陆老四气得两手直哆嗦,恨不得给卷毛的另半边脸再来一巴掌。
卷毛见机不妙,远远逃开了。
陆老四站在原地,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难道老子就白挨这顿打了?”
第79章 鬼街肉汤,双杀撞煞
正咬牙切齿时,陆老四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道:“你小子不光要挨一顿打,咱哥俩也有笔账要跟你算算!”
陆老四转过头,看到面前站着一胖一瘦两人,凑在一起颇为滑稽,活像是马戏班的杂耍演员。
陆老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又是哪根葱?”
胖杀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刚才就是你小子撞了老子一下吧?老子的荷包是不是你偷的?”
陆老四歪着三角眼,打量了这胖子几眼,咧了咧嘴,露出满口黄牙:“你小子荷包丢了,关老子什么事?老子又不是你爹!”
周围的泼皮们都附和地哄笑起来。
不料那一胖一瘦两人也跟着笑起来,甚至笑得比泼皮们更加大声,街道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两边笑得正快活的时候,胖杀手忽然出手,一拳打在陆老四脸上,把他原本直挺的鼻子打歪了半截,鼻血止不住地长流。
泼皮们顿时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笑不出来了。
陆老四捂着鼻子,又惊又怒,呜呜叫唤:“你敢打我?你死定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胖杀手问道:“你是谁啊?”
“老子是‘西辽三盗’之首,「一手倾城」陆四爷!”陆老四一边擦着鼻血,一边跺脚叫道,“老子随便一喊就是几百号兄弟,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胖杀手啧啧咂嘴:“厉害,厉害。”
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抄起陆老四的一条胳膊,使劲一扭,陆老四顿时惨叫一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霎时好像五味杂陈,咸的、酸的、辣的、苦的一发都滚出来。
“救命……快……救我……”陆老四痛得嗓子发哑,连惨叫声都断断续续。
周围的泼皮们想要冲过来救人,却被另一边的瘦杀手拦住。
瘦杀手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凶器,随手一挥,冲在最前面的卷毛就应声而倒,血流如注。
瘦杀手一手举刀,厉声叫道:“风雨楼办事,不想死的滚远些!”
听到“风雨楼”的名字,泼皮们霎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纷纷后退,只留卷毛一个人在血泊里挣扎。
不远处的摊贩们也人人变色,有的拔腿就跑,有的躲到了板车底下。
风雨楼——天下最神秘、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只要你出得起钱,就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据说就算是皇帝陛下的人头,都可以明码标价。
对于很多武林人士来说,风雨楼就等同于阎罗殿。被风雨楼盯上的人,就如同被阎王爷记上了生死簿。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别说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是「一手倾城」陆老四这样的老江湖,也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尿了裤子。
胖杀手扭着陆老四的胳膊,憨肥的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现在可以把荷包还给我了吧?”
陆老四牙齿打颤,咯咯作响:“好汉……好汉饶命……”
他心里生出无限悔意,恨不得打断自己的腿。那姓江的小子果然邪门的很,只要跟他沾点边,都要被他克死。
胖杀手摇了摇头:“看来还得我亲自找。”
接下来的场面,将会成为目睹之人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胖杀手拿着一把小匕首,将陆老四拆得零零碎碎。
“没在这里……也没在这里……难道藏在脚底下……”
陆老四一开始还有力气惨叫,随着胖杀手的匕首挥舞,渐渐就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最后胖杀手终于找到了那个血淋淋的荷包,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了,不然可没办法对付那小子。”
瘦杀手不满地道:“死胖子,你太慢了!磨蹭了这么久,目标都跟丢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懂什么……”
在人们惊恐地注视下,两位杀手一边斗着嘴,一边朝江晨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威震西辽城的三盗之首「一手倾城」陆老四,则已经不成人形,只剩下了血泊中的一堆零碎。
此时的江晨和高小姐,已拐入一条陌生的街道。
这里灯影摇曳,人来人往,车马如织,摊贩众多,明明很热闹,却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阴暗之感。
街上弥漫着稀薄的雾气,使得来往行人显得影影绰绰。
“这条街明明很多人,怎么都这么安静?”连高小姐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左顾右盼,凑到街边的一个小摊前,问道:“大婶,这条街上的人怎么都不说话?”
那小贩热情地招呼:“来来来,小姑娘,快坐快坐!这么冷的天,先喝碗热汤吧!”
她这么一说,高小姐还真觉得有点冷,双手抱肩,瞥了江晨一眼。
江晨嘴里呵出一团白气,赞同地点点头:“是挺冷的。这地方冷得邪门!”
在高小姐期待的目光中,江晨伸手拉了拉衣领,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走吧,我们走快些就不冷了。”
高小姐瞪直了眼睛,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这家伙,太没风度了吧?他不应该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穿吗?
难道他没听懂我的暗示?
“江晨,我很冷,需要添一件衣服。”高小姐加重了语气,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江晨看出了她的不满,解释道:“我衣服里面有暗器,方便随时对敌,不好给你穿。”
高小姐扁了扁嘴,气哼哼地道:“反正你怎样都有借口。”
这时,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小摊老板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笑呵呵地道:“小姑娘,来喝汤吧,暖暖肠胃,喝碗汤就不冷了。”
高小姐大为意动,正要双手去接碗,冷不丁却被江晨握住了手腕。
“不能接。”江晨沉声道。
高小姐一脸不悦:“衣服不给我穿,汤也不让我喝,你干脆让我冷死算了!”
江晨盯着那满脸憨厚笑容的小贩,冷冷地道:“你仔细看看,那汤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不就是肉汤……”高小姐说到一半,倏然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睁得老大。
她这时候看清了,那掩盖在白色热气之下、在汤碗里沉浮的东西,不是什么丸子,而是……
刹时间,飘进高小姐鼻翼里的肉香,也变成了浓郁的血腥味,恶臭刺鼻,冲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痉挛,险些呕吐。
而站在她面前憨笑的小贩,面孔也骤然变化,皮肉腐烂,眼洞深陷,一咧嘴就露出满口白牙,阴气森森,分明是一具深度腐烂的尸体!
“小姑娘,吃啊!别跟大婶客气……”
那腐烂的小贩依旧咧嘴笑着,端着碗往高小姐手上塞来。
“啊!!!”
高小姐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一转身扑入江晨怀里,抱着他瑟瑟发抖。
身后那小贩的笑声愈发诡异空幽:“小姑娘,来吃啊……”
“我不吃!”
高小姐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江晨身体里去。
小贩的表情变得阴森扭曲:“请你吃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了?”
高小姐脑袋深埋,用力摇头:“不吃不吃不吃!”
“唉……”小贩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肉汤,一把抄起了摊子上的剔骨尖刀,笑容愈发狰狞可怖,“既然不愿意吃,那就只能被吃了……”
“救我!江晨快救我!”高小姐吓得头也不敢抬。
江晨拍了拍高小姐的后背:“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说完,他身上血气奔涌,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如火焰般冲散了周围的阴气。
四阶「淬骨」体魄,虽不如赤阳那般万邪不侵,但也足以应付一般小鬼。
那小贩果然不敢贸然上前,只拿着剔骨尖刀比划,似乎在盘算下手的位置。
但远处的卖花女、卖货郎、还有更多鬼物,都朝这边围拢过来。
众鬼环伺,越来越重的阴气,激得高小姐愈发瑟缩颤抖,江晨也不由皱起眉头。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放开手脚跟这群鬼物硬碰硬地打一架,还说不准鹿死谁手。
但现在带着一个高小姐,就难免束手束脚,担心护不住她。
趁着包围圈还没有合拢,江晨低头附在高小姐耳边,压低声音道:“捂住耳朵,别理它们,我们冲出去。”
高小姐呜咽道:“我……我脚上没力气了……”
江晨道:“你在神庙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不行,我真的好害怕,脚发软,一步也走不动了,你背我走吧……”
眼看那群鬼物越来越近,江晨只好说:“好吧,你快爬上来!”
高小姐当即从他怀里钻出来,一步转到他身后,手脚并用,麻溜地窜到了他背上。
看着高小姐麻利的动作,江晨十分怀疑,这丫头到底是不是真的走不动路?
“你是不是故意让我背你?”
“没有啊,我是真的走不动路了……呜呜呜,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呜呜,我就知道……像我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女孩,有谁会在意我呢?”
江晨一转头,看到高小姐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顿时明白这丫头果然是故意装出来的可怜。
江晨叹了口气:“要走了,抓紧。”
“嗯嗯!”高小姐喜滋滋地环抱住了江晨的腰身,把脸贴在江晨的肩头。
自从回到西辽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靠近这个温暖宽厚的肩膀了。
好怀念的感觉!
前方丑陋狰狞的恶鬼们,都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让路!”
江晨低吼一声,吐气如雷,脚下重重一踏,身子电射而起,从群鬼的间隙中冲了出去。
全力冲刺之下,挟起的狂风刮得鬼魅们东倒西歪,它们徒劳地张牙舞爪,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却哪里拦得住江晨的脚步。
只见一道狂风刮过,江晨已经突围而出,甩开了群鬼一大截。
鬼魅们当然不肯放过嘴边的血食,一窝蜂地跟在江晨身后。
江晨一路飞奔,却听见高小姐在耳边咯咯娇笑不已。
“你笑什么?”
“好快呀!从森林回来以后,很久没有这样痛快了!”
“……”
片刻后,一胖一瘦两条人影来到这条街上,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摊位,和随风摇摆的白色灯笼。
胖杀手吸了吸鼻子:“好香的肉汤!”
瘦杀手却皱着眉头:“别光顾着吃!死胖子,你以前来过这条街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胖杀手向路边的小摊走去,一边吞口水一边说道:“哪里不对劲?”
瘦杀手站在路口比划:“我记得这里应该是条直路,左边是一堵墙,根本不能拐弯,也没有这条街!死胖子你有印象吗?”
胖杀手不确定地挠了挠手背:“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来都来了,先吃一顿再说!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吧?”
说着,他张开嗓子吆喝起来:“老板呢?老板到哪去了?有生意上门了!”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胖杀手道:“那我自己上手了啊!先吃了再给钱!”
说着,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碗,给自己舀了一碗肉汤,盛了满满一堆尖丸子,美美地呷了一口汤汁,感慨道:“香!”
瘦杀手催促道:“死胖子,别吃了,目标走远了,我们得跟上去!”
“放心,我鼻子灵得很!丢不了的!”胖杀手吃了一口丸子,满足地咂嘴,“好吃!软软的又有嚼劲,粘稠又烫口,还带着点甘甜,我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丸子!猴子你也来一个?”
“我不吃!快走了!”
“你这猴性子,错过了多少美味!”胖杀手飞快地把一碗汤和丸子都囫囵吃了下去,擦了擦嘴巴,往桌上丢了一小块碎银,“下回还要来吃!”
他刚刚往外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僵,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哎哟!肚子疼!”
瘦杀手不耐烦地转过身:“死胖子你有完没完——”
话说到一半,瘦杀手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胖杀手的模样,嗓音有些发颤:“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胖杀手面目扭曲,五官都挤到了一起,眼珠子凸出了一截,痛苦地道:“我的眼睛……好痛啊!它们好像要蹦出来了!”
说话间,他的两颗眼珠子真的从眼眶里蹦了出来。
冲出去老远的眼珠子,末端还有肉须连接,如同蚯蚓长虫一般,蜿蜒着往小摊的汤锅里飞去。
“救我……快救我……”
听着胖杀手的嘶声惨叫,瘦杀手也慌了神,赶上前来一把抓住那条长虫,使劲往回拽。
“死胖子,你的眼珠子力气好大!”
“快救我……”
“不行,我拉不住它……”
“我的荷包里……有避灾符……黄色那张就是……”
瘦杀手赶忙一探手抓住胖杀手的腰包,慌乱地掏出一把纸片。里面有银票,有收据,有书信,也有符纸。
瘦杀手眼疾手快,一眼找准了那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胖杀手脸上。
只见那符纸无风自燃,烧出一缕缕黑色灰烬。而胖杀手的眼珠子也“嗖”的一下飞了回来,缩入眼眶之中。
瘦杀手松了口气,擦了擦满头的虚汗。
“这条街真是邪门,咱们赶紧去找目标,别节外生枝了!”
第80章 红白双煞,画师邀婵
胖杀手捂着肚子,虽然还在呼痛,但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
他忽然把头歪到一旁,呕吐起来。
瘦杀手瞅了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从胖杀手嘴里吐出来的不是一般的食物残渣,而是一颗颗眼珠子,咕噜噜滚落在地上,有的还弹跳不止。
刚才死胖子吃的“丸子”,难道就是这些眼珠子?他还一口一个好吃!
瘦杀手不敢多看,扭头望了一眼屋檐下沿街挂了一排的白色灯笼,心中愈发惶恐不安。
这条街,只怕不是现实中存在的街道,而是午夜时分才能看见的鬼街。
刚才靠着从青冥殿买来的一张「避灾符」,死胖子才逃过一劫。现在避灾符已经用掉了,如果又中招了应该怎么办?
瘦杀手越想越觉得后脊发凉,一伸手把胖杀手从地上拽起来,沉声道:“这笔买卖咱们不干了,赶紧回去!”
胖杀手有气无力地靠在瘦杀手肩膀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人正要往回走,忽然一股阴风刮来,刹时间,胖杀手荷包里的纸片被吹得漫天纷飞。
银票、书信、符纸围着两人打转。
最引人注目的,是半空中开始燃烧的两张符纸,一张红色,一张白色,飘荡在半空,很快烧得只剩灰烬。
瘦杀手心中一沉,面露惨笑:“这下子,恐怕回不去了……”
那一红一白两张符纸,跟之前的「避灾符」一样,都是从青冥殿的拍卖会上高价买来,据说是摩勒大法师亲手绘制。
红色的叫做红煞符,可召红煞。
白色的叫白煞符,可召白煞。
这两张符需要配合「避灾符」一起使用,才能在召来红白双煞的同时,保佑自身平安。
原本这两张符是要用来对付那姓江的,毕竟那位小爷可是孤身一人端掉了整个双狼猎团的狠角色,不下点血本恐怕干不过他。
但眼下,没了避灾符,红白双煞大概要应在自己身上了。
一阵阴风直透骨髓,街面上凝结起了更浓密的大雾。
浓雾之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敲锣打鼓声,一队穿着红衣的迎亲队伍簇拥着一顶红色花轿,热热闹闹地迎面走来。
——这是红煞。
背后的街道则奏起悲凉的哀乐,一队穿着白色孝服的送葬队伍走在街心,堵死了两人的退路。
——这是白煞。
红白双煞,一前一后,将两名杀手堵在中间,步步紧逼而来。
瘦杀手把胖杀手放在地上,握紧了手里的凶刃,吐出一口唾沫:“呸!老子十三岁杀人,十五岁灭门,十八岁进入风雨楼,手底下几百条人命,是阎王爷的大主顾!你们这些小鬼,给老子放尊重些!”
毕竟是专门干人命买卖的职业杀手,随着他握刀蓄势,浑身都冒出一股煞气,周围的浓雾都好像被冲淡了几分。
但红白双煞也不是寻常的小鬼,并不畏惧这股凶煞之气,仍然一步一步靠近。
恶人与鬼,迎面相撞。
送葬队伍人人一身惨白的孝服,脸色也如死人一般惨白。他们都是一副悲丧晦气的哭脸,身上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令瘦杀手的脖子嘴唇都被冻成乌青之色。
迎亲队伍个个穿着鲜红的喜服,面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如同画上去的一般僵硬虚假。乍一眼望去,鲜红刺目,如同鲜血在流淌,让人头昏目眩。
两支队伍交织在一起,大红大白的身影来回穿插,颠倒错乱,邪诡非常,刹时间,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人间还是幽冥。
喜庆的锣鼓声和悲戚的哀乐,大喜大悲糅杂在一起,顿时形成了一种邪入灵魂深处的曲调,冲击着灵台卤门,仿佛三魂七魄都要被这邪门的曲调勾出体外,一分为二,融入到两边悲喜交加的队伍中去。
地上的胖杀手首先没了动静。
瘦杀手还在咬牙坚持,但随着吊诡波谲的曲调声声刺入耳膜,他只觉头疼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门钻出去。
眼前的一个个或红或白的人影飘飞旋转,瘦杀手的意识渐渐模糊,一愣神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花轿之中,身上穿着一袭鲜红如血的礼服,头上蒙着红盖头,俨然被打扮成了新娘模样!
视野被鲜红的盖头遮住,瘦杀手的意识也逐渐被血色吞没……
第二天清晨,人们在路口发现了一口棺材和一顶花轿,皆是由纸扎成,里面却各有一具尸体。
白纸棺材里装着一具肥胖的尸体,他七窍流血,满脸惊恐之色,两只胖手高举握爪,仿佛想要掀开棺材盖,却只在纸上留下了浅浅的指甲痕。
红纸花轿里是一个瘦小如猴的男子,穿着一身红纸扎成的嫁衣,面上残留着一抹痴傻的笑容,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待出嫁的新娘……
另一头,好不容易甩开了群鬼的江晨,尚不知道身后的这段插曲,扶着墙壁大喘粗气。
“下来!”江晨晃了晃肩膀。
他看着高小姐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不禁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高小姐立即收敛了神色,双手抱肩,可怜楚楚地道:“我只不过是太害怕罢了!我本来就是个娇滴滴的弱质女流,我胆小又有什么错呢?”
她作势揉眼睛擦眼泪,悄悄从手指缝里观察江晨的表情。
江晨本想骂她一顿,看她这副装出来的可怜样,又忍住了,观察了一眼周围,叹道:“那个画师就在这附近。”
“真哒?你好厉害!”
江晨摇摇头,从怀里拿出小秋的画像。
在他的视野中,从画卷上弥散出的粉尘烟雾,在这附近变得浓郁而密集,汇聚向远处的一间碧瓦小阁楼。
他牵着高小姐的衣袖,跟随这些痕迹,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来到小阁楼下。
“他住在这里吗?你是怎么知道的?”高小姐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直觉。”江晨说着,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楼上还有其他人。”
“是邀婵大师邀请的漂亮女孩子吧,运气挺好,比我们先来一步。”
“上去看看。小心点,这画师有点邪门。”
楼梯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只听见两人低微的脚步声。
二楼走道也是一片漆黑,颇有种阴森之感,高小姐紧张地握紧了江晨手腕。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长廊,转过拐角,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守在一个房间门口,房内隐约有烛光透出。
尽管高小姐放轻了脚步,仍被门口一人察觉,他戒备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是个面容俊秀的银甲武士,约莫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手按佩剑,神情冷峻。
江晨摆摆手,表示没有恶意。
“我们是来拜访邀婵大师的,他在里面吧?”江晨轻声询问。
说话的同时,另一个女子转过头来,江晨看清了她的模样,原来还是熟人,「飘香大盗」林水仙。
那么想必房内正在作画的两人,就是林曦和邀婵了?
林水仙也露出意外之色,上前凑近几步,小声道:“邀婵大师正在为阿曦小姐作画,你们稍等一会儿。”
江晨点点头,又指了指漆黑的长廊:“怎么不点灯?”
“这是邀婵大师的怪癖,他作画的时候禁止一切外界光线和声音的干扰。咱们少说话,等阿曦小姐出来你们再进去吧!”
高小姐轻哼一声:“架子倒是不小。”
对于林曦比自己先一步得到邀婵大师的邀请这件事,她十分介怀。
四人等在外面,听着屋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声响,一时没再说话。
江晨半闭着眼睛,悄悄探出一缕神念,穿过门缝,窥视里面的动静。
但屋里好像布置了某种奇异的法阵,神念延伸半尺之后,就再难寸进,僵持片刻,竟似乎有一种被污染侵蚀的感觉。
江晨赶紧把神念收回,喃喃道:“邪门……”
“哪里邪门?”银甲武士一直观察着江晨,见他神色有异,开口问道。
江晨揉着脑门,默念几句《驱魔咒》,将那种被污染的感觉挥散,“那屋里的法阵,有点像某种祭祀仪式……”
银甲武士面色微变,正要追问,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长笑:“哈哈哈哈,大功告成!”
高小姐迫不及待地第一个推门闯进去,嚷道:“让我看看,把小贱人画成什么模样了?”
银甲武士紧随而入,瞧见林曦正活动腿脚关节,似乎并无大碍,默默松了一口气。
江晨第一时间看向那名画师,只觉颇为眼熟,略一思索,面上露出惊异之色:“弄月公子!”
这脱口而出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画师眯起眼睛,抚了一把颔下短须,审视的目光投在江晨脸上:“你是……”
江晨道:“你虽然化了伪装,但眼睛和眉心的距离没有改变,而且你左边眼角有一根眉毛是分叉的!我昨天在茶楼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根眉毛……”
人们不约而同地朝那画师的眉毛望去。
那画师低下头,不悦地道:“你再这样无端诋毁老夫的名誉,就给老夫滚出去!”
江晨本欲再说点什么,突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他动作敏捷,重新站稳了身躯,避免了当场出丑的结果。
他心中暗骇:本少侠如今已是四阶「淬骨」体魄,筋骨强健,血气雄浑,像“手足乏力”“脚下发软”这种现象,是很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刚才莫名其妙的那一下哆嗦,难道是弄月公子暗中施展了邪术?
“你别低头啊,让我仔细瞧瞧。”高小姐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画师的眉毛。
“你们看清楚了,我的眉毛很正常,根本没有分叉!”画师缓缓抬头,双瞳倒映着摇曳的烛火,整张脸显得阴晴不定。
像江晨和银甲武士这样的高手,很容易就能辨认出,画师的眉毛确实没有分叉。
至于林曦和高小姐那种倚仗法宝的,则在努力睁大眼睛去观察。
更远处的林水仙只觉得眼花,根本没办法看清细节。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你的眉毛本来就很正常。”江晨直起身躯,嘴角露出笑容,“你每天都仔细修理仪表,应该自信一点,何必再多此一举,当着大家的面施展幻术呢?要知道,这里的炼神修士可不止你一个!”
“你诈我!”画师醒悟过来,脸孔涨红。
他刚才被江晨一诈,情急之下,施展了幻术,对面容局部做了些许伪装,想不到反而中了计。
但他实在想不通,江晨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画师当然不知道,昨日他在茶楼调戏桃花刺客时,江晨就记住了他的气息。而他的易容手法,在一个炼神修士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第81章 弄月公子
“我虽然有办法确认,你跟弄月公子是同一个人,但不能作为证据拿出来让大家都相信,只好麻烦你自己露出马脚了。”江晨微笑,“随便想想也知道,你有那么多根眉毛,我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哪根有没有分叉?”
“好小子,真有你的!”画师咬着牙,狠狠瞪着江晨,“每次碰见你准没好事!”
“每次?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江晨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道,“那晚在高小姐门外偷窥的黑衣人也是你!”
高小姐“啊”了一声,满脸震惊:“哪天晚上?”
弄月公子冷哼道:“我的迷香除了独门解药,就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开。高小姐中了‘百媚香’,身子必然保不住了……”
高小姐愈发迷惑:“什么迷香?”
弄月公子瞪着江晨,眼神无比妒忌:“你小子不知道给高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倒让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高小姐的滋味不错吧?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高小姐总算听懂了,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看向江晨:“臭小子!原来那天晚上你也在!你还占了我的便宜!”
“别听他胡说,我那天只是路过。”江晨摆了摆手,“而且你的护身法宝可辟百毒,我能占你什么便宜?”
“哼,有贼心,没贼胆!”高小姐撅起嘴,扭过头去。
“原来是护身法宝……”弄月公子倒吸一口气,表情怪异,“难怪那天迷香没生效,害得我在武炼面前大大丢脸!”
江晨淡淡地道:“丢脸都不算什么,你两次三番对高小姐、林小姐图谋不轨,就不怕招来她们家族的报复吗?”
“若不是遇上你这灾星,谁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哼哼哼,现在弥补也不晚,你们都给我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情!”
弄月公子的话语仿佛含有某种奇异的力量,众人皆打了个激灵,感觉有一股凉风吹过脑门,浑身一阵轻飘飘的,像是身体里有某种东西随风而去了,却又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晨早有所防备,心里默念着《驱魔咒》,待那阵凉风吹来时,他只觉得体内本能地激起一股灼热的气息,汇集在颅骨囟门处,连带着全身血气都为之躁动起来,一起抵御那股外来的邪异力量。
高小姐歪着头,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又睁大眼睛,跺脚嚷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篡改本小姐的记忆!”
林曦也失神了片刻,听见高小姐的叫嚷才慢慢恢复清明,惊骇地后退两步,转头望向她带来的两个心腹。
但银甲武士和林水仙的表现比林曦更加不堪,一个捂着头,满脸痛苦之色,另一个则张大了嘴,口角流涎,两眼空洞,仿佛痴呆了似的。
“你这是施展了什么邪术?”林曦叱道。
“邪术?”弄月公子咧嘴大笑起来,“亲爱的林大小姐,你自己的神通,你难道不认识了吗?”
“荒谬!”林曦一边后退一边盯着弄月公子,“我的神通可没有这般邪恶歹毒!”
“呵呵呵,这就是真实的你,你自己不敢面对吗?”弄月公子脸上的嘲弄之色愈发浓厚,“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内里的灵魂却怯懦又虚伪。不过对我来说,也是足够甜美的猎物了……”
林曦这时已退到银甲武士身边,一掌拍在他背心,娇喝道:“杀了这个画师!”
银甲武士如梦初醒,眼中犹带几分迷茫之色,动作却没有迟疑,立即抽出了腰间佩剑。
寒光映在弄月公子脸上,他并无慌张之色,一只手按在书桌画卷上,故作叹息:“可惜,这么胆怯又美丽的女孩,马上就要见到世上最邪恶、最羞耻的事情……”
他瞄了一眼林曦:“林小姐,你千万别吓晕过去啊,不然就少了很多乐趣!”
林曦俏脸泛红,娇躯微微颤抖,显然是羞愤到了极致:“动手!”
银甲武士踏前一步,身躯绷如弓弦,惊人的杀气凝注在弄月公子身上,接下来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弄月公子口中吐出两个字:“跪下!”
银甲武士的动作立即变形,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手中的长剑也扔到地上,五体投地地跪倒下来。
不止是他,后方的江晨、林曦、高小姐同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自己躯体,要将自己摁倒在地。
江晨低喝一声,血气灌注于双腿,稳稳站直了身躯。
高小姐发出“哎呀”一声惊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跌倒了,好不容易才扶住一张椅子站稳。
林曦娇躯剧烈颤抖,膝盖慢慢往下压去。
她咬牙抵抗着这股外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水仙的表现比她更为不堪,只听“噗通”一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跪倒下去,眼中愈发空洞无神。
江晨听见背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瘦削的黑色人影也跪倒在地上。
“屠叔?”江晨惊讶不已。
他记得屠叔乃是七阶「阴神」境界的强者,远远凌驾于西辽城诸多高手之上,居然被弄月公子一句话制伏?
就算是十阶「大觉」境界的圣贤佛陀,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吧?
据弄月公子所说,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偷走了林曦的神通。但无论是弄月公子的神通还是林曦的神通,都没强到那种神话般的地步吧?
莫非,林曦的神通对于林家的家仆具有额外的压制能力?
屠叔周身阴影摇曳,触须般的魔气翻腾起伏,似乎在奋力挣扎。
但弄月公子随意说出的那两个字却如山岳般沉重,死死压得他无法动弹。
“林姑娘,你这神通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是‘言出法随’!”江晨忍不住感叹。
他又想起了当初在薛府的时候,林曦一句话就让那位化为骷髅乌云的“鬼师”灰飞烟灭。难道,“鬼师”也跟屠叔一样,来自林家?
林曦却无暇回答江晨。
她纤细的腰肢仿佛不堪重荷般弯了下去,膝盖也撑到了地面,这种屈辱的姿势对于她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眼眶里有泪珠莹然打转。
弄月公子欣赏着她的模样,啧啧赞叹:“这个样子才是真实的你,比刚才画画时候摆出的那副高高在上的仙女模样好看多了。瞧瞧你的眼泪,多么惹人怜惜哪!”
高小姐虽然平日里看林曦不顺眼,这时候见林曦被如此羞辱,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叫道:“你别太过分,惹来小贱人家里的那帮狗腿子,一人一口把你咬成碎片!”
弄月公子瞟来一眼,邪笑道:“别着急呀高小姐,等伺候好林小姐,就该轮到你了。”
高小姐吐了吐舌头:“你胃口这么大,不怕撑坏肚子?”
“像两位这样可口的美人儿,来多少我都吃不饱。”
“不止两位,还有那位水仙姑娘,你别把她忘了。”
“她?”弄月公子笑容有些暧昧,“我早就吃过很多回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把林小姐带到这里?”
“原来你早就把她……太卑鄙了!”
趁两人交谈时,江晨悄然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林曦身边,小声道:“林姑娘,你用阴神出窍,附在我身上,摆脱他的控制!”
第82章 言出法随,阴神出窍
林曦此刻半跪于地,浑身香汗淋漓,连动一根手指都吃力。
她嘴唇蠕动几下,吐出了微弱的声音:“撕了……那幅画……”
“那幅画?”
江晨的目光落在弄月公子身后的书桌上,视线被弄月公子遮挡,看不清画卷全貌,但见弄月公子的右手始终按在画卷上,江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蹊跷之处。
——原来弄月公子是以画卷来窃取神通!
难怪他画出来的作品有一种诡异的灵性,甚至能成为鬼怪的栖身之所!
林曦是被他画入画里,才被他偷走了神通。
那么,只要逼他离开那幅画,就能纠集众人之力,将他制伏!
怀着这样的想法,江晨又往前挪了两步,忽然面上一凛,对上了弄月公子的视线。
“你这种不识趣的家伙,实在让人讨厌。”弄月公子嫌恶地挥挥手,“滚出去!”
没有任何征兆的,江晨的身子像被一只无形巨手击中,整个人被击得腾空飞起,朝后方墙壁撞去。
他在半空中急忙扭转身躯,翻了个筋斗,手掌轻轻一拍墙壁,才平稳着地。
江晨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双脚才一沾地,又猛地向下一蹬,再次扑向弄月公子。
“退下!”
随着弄月公子一声暴喝,江晨的身躯再度被拍飞出去。
但江晨已有所准备,右脚重重一踩地面,整个人弹射而起,快撞到天花板的时候,才旋转半圈,调整重心,脚尖踏在横梁上,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倒栽而回。
“给我……”
弄月公子第三次开口,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一团橘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也让火焰后的身影变得飘忽难辨。
“……滚!”
最后一个字终于出口,火焰后的江晨身影被击向远处,但一个利刃破空的尖锐声响却朝弄月公子迎面袭来——江晨已在被击飞的同时,丢出了暗器。
弄月公子的双目被火焰所炫,看不清那暗器的轨迹,只得闪身避让。
那暗器穿过火焰,拖着一长串火星,从弄月公子身侧掠过,只听“咄”的一响,射中了书桌上的画卷。
原来是一把匕首,插在画卷正中间,尾端颤栗不止。
紧接着,弄月公子看见被击飞的江晨落回地面,皱着眉头朝这边望来。
“怎么了,大英雄,上窜下跳的,耍了半天猴戏,结果是不是跟你想象中不一样?白忙活了半天!”弄月公子脸上满是嘲笑。
江晨皱眉道:“桌子上的那幅画,不是林姑娘?”
画卷已被匕首击穿,弄月公子的手掌也离开了画卷,但林曦、银甲武士等人仍跪伏于地,控制并没有解除。
“这么珍贵的一幅画,你以为我会随便放在桌子上?”弄月公子面露邪笑,拍了拍胸口,“当然要贴身收藏,方便随时欣赏。”
“原来你早就把画收起来了,让我白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你小子想在美女面前逞英雄,却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种丢脸的滋味不好受吧?”
“的确不好受,还好也不算徒劳无功。”
“哦,说说看,你有什么功劳?耍了一场杂技让大家看得很开心?”
“我发现,你的神通远远称不上‘言出法随’,只对人类有效。换成火焰、匕首这种死物,你就控制不住,只能躲避。”
弄月公子哼了一声:“那又怎样?只要是人,就逃不出我的掌控!”
江晨缓缓道:“你的神通大约只有五阶「出窍」的水准,在这西辽城远远称不上无敌。据我所知,景峰的精神力量就在你之上。”
弄月公子面上显出几分狰狞诡谲:“你少搬出景峰来吓唬我,他看见你,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
“你的神通范围不过十丈远,就算不找景峰,只需调来一队神射手,就能把你射成刺猬。”
“那你快去报官吧,等我把生米煮成熟饭,做了林家和高家的女婿,看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江晨环顾四周,除了自己可以凭着《驱魔咒》和《定生无妄静虚诀》勉强抵御神通控制外,高小姐仅能凭借法宝自保,林曦等四人则已全无反抗之力。
江晨叹了口气,转头对林曦道:“林姑娘,你自己的神通,应该知道有哪些破解之法吧?”
林曦此时已双膝跪地,头颅垂下,看不清表情,也不见动静。
弄月公子嗤笑道:“她本身不过区区三阶「禅定」,对这门神通的了解还不如我呢!”
江晨心里暗暗称奇。
的确,林曦本身的炼神境界才三阶「禅定」,所以这门神通在她手里发挥不出太大作用。
反而是弄月公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窃取过来的神通,竟能发挥出五阶「出窍」的威力,反倒比原主人林曦更强!
江晨道:“林姑娘,这时候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法宝都赶紧拿出来吧!”
“她就算想拿,这时候也来不及了……”
弄月公子话音未落,双眼瞳孔忽然紧缩。
他看见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林曦身体上站了起来。
这人影一袭白衣,朴素无华,与林曦的面容却有几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更为圣洁清冷,仿佛摒弃了人间诸多五彩斑斓的欲望情感,只保留了基本的理智与神性。
“这是……「阴神」?”弄月公子第一眼望见这种东西,心中浮现难以言喻的恐惧。
烛光里的「阴神」,没有在地面投下任何影子,双眼空灵深邃,似乎倒映着天堂与地狱。
“呸!吓唬谁呢?”弄月公子粗鲁地吐出一口唾沫,压下恐惧,恶狠狠地道,“给老子跪下!”
阴神迟疑片刻,便缓缓往下蹲去。
“哈哈哈哈,不过如此!”弄月公子狂笑不已,“什么阴神阳神,都是唬人的玩意儿!我有林家神通在手,谁能做我对手?啊?还有谁——”
江晨趁他狂笑之时,小声说道:“林姑娘,你快附到我身上来。”
林曦摇了摇头:“这神通能够直接操纵心灵和魂魄,无论躲到哪儿,都摆脱不了。”
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我右手边的袖口里有一个连发筒弩,能一口气连射十箭……”
她的声音虽然低微,却没有瞒过弄月公子耳朵。
弄月公子脸色当即一变:“闭嘴!给我过来!”
阴神没有做任何抵抗,朝弄月公子那边缓缓飘移过去,但林曦的身体却留在原地没动。
江晨趁此机会,两步闪到林曦右侧,俯身去抓她的手腕。
“还有你的身体,都一起给老子过来!”弄月公子着急大喝。
但飘过去的仍只有林曦的阴神,身躯纹丝未动。
弄月公子醒悟过来:这神通操纵的是心灵和魂魄,阴神离体之后,便无法再控制肉身!
他眼看江晨探入衣袖,似乎快要找到了那个筒弩,心中愈发焦急,连声大喊:“你小子给我住手!停下!滚出去!”
江晨的身躯如遭重击,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但他手指一勾,“嘶啦”一下划破了林曦衣袖,握住了藏在里面的那个筒弩。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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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阴影地狱
江晨右肘轻轻一撞地面,止住后退之势,再一个翻身,双脚落地,没等彻底站稳,便朝弄月公子的方向按下了筒弩开关。
“嗖嗖嗖嗖……”
破空声连成一串,十箭连发,劲风呼啸。
弄月公子怪叫一声,翻滚到了桌子底下。
然而那弩箭力道十足,穿透了木板,毫不留情地刺入他身躯。
一时间,怪叫变成了惨叫,伴随着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血水从桌子底下渗透出来。
十箭射完,江晨扔下筒弩,飞身扑向书桌。
“噗通!”
书桌被掀开,木屑、纸屑、油彩漫天飞溅,如雨点般击向江晨。
而桌子下的人影则趁机往后一冲,撞开了窗户,飞身跃下。
等江晨避开那些雨点般的碎屑,跑到窗户边朝下看时,只见那条血迹斑斑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小巷拐角后。
江晨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追下去,忽见眼角一暗,视野中多出了一个幽灵般的黯淡影子,在小巷子里闪了一下,下一瞬间就飘到了拐角后。
‘屠叔!’
江晨眼瞳一缩,回头一瞅,屠叔果然已经不在原处。
刚才那一轮攒射,已射穿了弄月公子身上的画卷,神通也自然解除。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屠叔,无疑要第一时间宣泄出自己的愤怒。
江晨心里为弄月公子默哀。
被一个七阶「阴神」强者含怒追杀,不难想象弄月公子将会是何种命运。
江晨收回视线,看着林曦的阴神回归躯体,问道:“林姑娘,你还好吧?”
林曦缓缓站起来,面上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擦了一下眼角残留的泪痕,在江晨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江晨视线落在她右臂上,由于衣袖被撕开,露出一截皎白如玉的耦臂。
“很抱歉弄坏了你的衣服……”
“你怎么只关心她一个人,就不问问我好不好?”旁边的高小姐不满地叫起来。
江晨转头瞟了她一眼,笑道:“我看伱应该挺好的样子。”
“谁说的,刚才差点崴了脚。”高小姐说着蹲下去,捂住脚脖子。
“那,要不要帮你揉揉?”
“嘿嘿,好呀!”
……
夜色如墨。
弄月公子像狗似的在小巷中奔行。
巷道里黑沉沉的,一片死寂。
弄月公子翻过一面矮墙,气喘吁吁,手脚发麻,浑身一片血污。
附近一里左右,有个青冥殿的据点,他希望自己能撑到那时候。
后面没有脚步声追来,但弄月公子心中始终觉得不安,他发现周围实在太安静了,简直有些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风声鹤唳的错觉,他总感觉有人跟在后面,但他听不见脚步声,也不敢回头去看。
他生怕一回头,就能看见勾命的鬼影……
夜风吹拂,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零落。
弄月公子狼狈逃窜的时候,前方一个人影贴着墙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那是一个若精灵般动人的女孩,水汪汪的眼脉似如琉璃,穿翠绿色的长裙,清丽的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美好的容颜令这阴暗陋巷也多了几分明媚色彩。
“姑娘,救我!”弄月公子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加快脚步。
“是你呀!怎么弄得这样狼狈?”翠衣少女打量他几眼,目光投向他身后,“嗯?后面追来的那个家伙,很不一般啊……”
“姑娘,姑娘,我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只要你一声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得了吧,你弄月公子什么德性,难道我还不清楚?”翠衣少女说着,朝弄月公子后方的那条黯淡身影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就是路过这里随便看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姑娘,求求你了……”
弄月公子口中不断哀求,翠衣少女仿若未闻,只瞧着他身后的那团阴影。
“连看热闹也不行吗?那好吧,打扰了,告辞!”
翠衣少女没有丝毫犹豫,扭身就走。
弄月公子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涌起绝望之感。
他身躯颤抖着,慢慢转过头,看到那个幽灵般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立在自己身后,当即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跑了?”那个影子开口,浑不似人类的声音。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要杀我……”弄月公子四肢瘫软,涕泪横流。
他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暗哑的嘎嘎声,整个身躯变成了幽深的黑色,如同一幅鲜艳的画卷褪去了色彩,变成了水墨画。
随后,他的身躯忽然抽搐了一下,迸出了一团漆黑的影子,融入到背后之人体内。
弄月公子本身的黑色也因此黯淡了许多。
随着一团团墨汁般的黑影被抽离,弄月公子的颜色越来越黯淡,直到最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抹除了所有痕迹,连一丝影子也没有留下。
远处,躲在一面矮墙之后的翠衣少女摩挲着下巴,喃喃道:“阴影地狱?”
画室里,回过神来的林水仙跪在林曦面前,磕头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也是被弄月公子控制了心神,浑浑噩噩,身不由己。
林曦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林水仙的脑袋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
这样尴尬的场面,不适合外人在场,于是江晨拉着高小姐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高小姐异常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尤其聊起不可一世的林家大小姐居然被逼得下跪的时候,高小姐愈发眉飞色舞,浑然不记得自己也差一点沦为弄月公子的猎物。
两人在集市吃了点宵夜,正准备回黑沙帮歇息,忽见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影靠近,低声说道:“大法师有令,亥时三刻行动,在目标返回玄武街之前动手。”
江晨起初只觉得莫名其妙,继而灵识一动,察觉到了此人身上那缕淡淡的阴森鬼气,顿时恍悟——这个被鬼物附身的傀儡,把本少侠当成马面老鬼了!
根据马面老鬼曾经的自吹自擂,它在这群鬼物中的地位还算挺高,只接受鬼师的直接指挥。
薛府一役鬼师魂飞魄散,马面趁机出逃,一时与这群鬼物断了联系。
按理说,青冥殿摩勒大法师应该指派新的鬼师前往薛府,不过薛府很快又被林曦带着景峰一干人清扫了一遍,估计继任鬼师也在那一战中惨遭不测。
江晨以为青冥殿会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它们又蠢蠢欲动了,这回还找上了自己。
江晨略一思忖,故意露出不满之色:“怎么这时才知会我?目标是谁?一共多少个弟兄行动?”
“事出仓促,我也是才得到消息,只能临时召集附近的兄弟……”那小贩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听得江晨只打哈欠。
小贩见江晨兴致不高,决定爆出一个猛料,“大法师说了,谁在这次行动里面表现最好,就让他做下一任鬼师!”
江晨对鬼师的位子半点兴趣也没有,何况这鬼师还是个高风险职业,历任鬼师没有一个善终的。
他懒洋洋地道:“哇,那我马面老祖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过老祖我刚才吃的那几串羊肉好像有问题,肚子不舒服……”
小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帮手,怎容他轻易退缩,肃容道:“马面,你不想给牛头大哥报仇吗?好不容易才逮到这次机会,那林家小丫头身边的两个护卫都受了伤,景峰也没跟她在一起……”
“等等,你说这次的目标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林家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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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午夜惊闻,林曦请帖
江晨精神一振,一改懒散之态:“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重要行动,怎么能少了我马面老祖呢?”
小贩大喜道:“还是马面老哥深明大义,远胜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有老哥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不知老兄已经召集了多少兄弟?”
一提到这个,小贩大吐苦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都被林家小丫头吓破了胆,一听说要对付她,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没一个敢出头的……”
江晨打断他絮絮叨叨的抱怨:“所以一共有几个?”
他见小贩遮遮掩掩,始终不肯说出具体数目,疑道:“不会只有我们两个吧?”
“当然不是!我已喊动了七八人,先去玄武街那边埋伏,只等我一声号令……”
“噢,七八人……他们都像老兄你一样勇猛强壮吗?”
江晨打量着小贩瘦削干枯的身躯,暗想那些拒绝参加的鬼物倒也不蠢,就凭小贩这小身板,哪怕林曦身边的银甲武士受了伤,也能打十几个。
“那是自然!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等闲三五条大汉近不了身……”小贩一顿吹嘘,听得江晨频频点头。
江晨捂着嘴悄悄打呵欠,决定应付完这家伙就回去睡觉。
这种没有任何悬念的送死行为,他连热闹都不想看。
小贩见江晨似乎已被说动,又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嘱咐江晨先行前往玄武街埋伏,等他号令便行动。
江晨连连点头。
小贩对江晨的上道十分满意,又许下了承诺,说日后当上了鬼师定少不了他的好处云云,好一番啰嗦,最后在江晨的催促下才赶往下一处召集人手。
江晨见他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像小贩这种级别的鬼物,放在薛府一战中,就属于那种隔着十几丈外摇旗呐喊,然后被路过的赤阳顺手一剑秒杀的杂兵喽啰,居然也打起了鬼师位子的主意。
看来经过林曦两轮清扫,这伙鬼物中当真没剩什么高手了。
“咱们去玄武街埋伏那小贱人吗?”高小姐从背后探出头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江晨打了个哈欠:“玄武街太远了,下次吧。”
“那现在干嘛?”
“回去睡觉。”
“你不是说要等他召集兄弟一起行动吗?”
“答应他的是马面老鬼,又不是我。”
“哈哈,你好坏呀!”
这一段插曲很快被江晨忘到脑后,不过洗漱上床之后,他倒由于另一桩缘故而辗转难眠。
或许是因抵抗弄月公子神通而留下的后遗症,他脑门有一块部位始终在发热发烫,血气凝而未散,即使躺下良久,也在躁动不安。
江晨索性坐起来,调动周身血气,去淬炼头顶颅骨。
「淬骨」之道,以头骨的淬炼最为凶险。
头颅乃六阳魁首,万分精密,容不得半点纰漏,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甚至疯癫失智的下场。
所以有些武者即便步入了五阶「洗髓」境甚至六阶「搬血」境,也只淬炼了四肢和脊椎骨骼,不曾淬炼颅骨。
然而颅骨这一关,却也是生死玄关的第一关,若不踏出这一步,纵使力大无穷、铜皮铁骨,也终究只是凡夫俗子,无法踏入“上三境”的「玄罡」之门,领略到那传说中“一览众山小”的壮阔风景。
今日对抗弄月公子的神通时,江晨将血气凝聚在颅骨囟门,已隐隐有所感悟。
值此夜深人静时分,他细细体会血气浇灌于颅骨之上的每一分微小变化,心中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已然察觉到,今夜或许就是自己踏入生死玄关的契机!
他的神魂缓缓飘飞而起,脱离了躯体的束缚,却又不彻底离开,而是悬浮于身后,以一种超然的旁观者视角,注视着自己颅内的气血游走轨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令无数武者闻风丧胆、望而却步的“生死迷障”,就在江晨的神魂注视下展露出了本来面貌。
黑白视野,洗尽铅华,只留下原初古朴的真实。
这是锻体武夫使用“内视”永远无法看见的景象。
以炼神手段辅佐锻体修行,才是登天之捷径!
若江晨没有先一步达到炼神五阶「出窍」之境,那么此刻等着他的就不是突破契机,而是魔障杀劫!
这也是为什么,世间武者不可能单凭锻体之道突破「玄罡」,必须兼修练气或炼神之术的根本原因!
哪怕强如赤阳、武炼,凭着多年淬炼肉体,力量几乎不比「玄罡」强者逊色,堪称纯粹武夫的顶点,却始终没能将颅骨完全淬炼,也终究无法踏出迈向「玄罡」的那一步。
六阶「搬血」与七阶「玄罡」,虽只差了一阶,境界上却有天壤之别!
这是“中三境”与“上三境”的差距,是凡人与超凡的差距!
借着神魂与肉体之间的无形联系,江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血气游走,将颅骨凝练坚实,控制囟门完全闭合。
人出生之时,颅骨之间有裂缝,称为囟门,婴儿时期会闭合一部分,但也并非完全闭合,终究留有缝隙。
这些缝隙就成为了肉体的门户,不断向外流逝元气、精神和生命力,因此大部分武者在巅峰状态之后,就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而降低状态,伴着气血枯萎、精神衰弱,在几十年后走到人生的终点。
此时,江晨将头顶颅骨淬炼为一整块,囟门完全闭合,再无半点缝隙,便能极大地阻止精元流逝,增寿数百载。若不经常与人斗武损伤元气的话,活个三四百年完全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经过淬炼的颅骨还能极大程度上防御幻术、邪祟的攻击,像当初的马面老鬼再想顺着江晨的神念侵占身体,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夜。
窗外微微泛白的时候,江晨的神魂缓缓回归身体。
他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敲了敲脑门。
从手感来看,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就他本身而言,却有一种神清气爽之感。
高悬于每个凡人头顶的,短短百年的寿命阴影,对他而言不复存在了。
最艰难最凶险的一关已经渡过,剩下的四肢关节和脊椎的淬炼,就只需要水磨工夫了。
江晨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这下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料才躺了小半个时辰,他就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心中一阵气怒:“大清早的谁在扰人清梦?”
徐虎丘在门外禀报:“少侠,何半仙来拜会您了。”
“让他滚蛋!”江晨语气恶劣。
“还有一个急报:「插翅虎」柳如风昨晚被景峰杀了。”
“柳如风死了?”江晨的睡意去了一小半,“什么时候,在哪?”
“昨晚亥时三刻,在玄武街,据说他带着一帮杀手行刺林曦小姐,被赶来接应的景峰当场击毙。”
“玄武街?”江晨心头一震,想起了昨晚那个四处召集人手的小贩。
可那小贩根本没提过柳如风也会一起出手啊?
倘若早知道柳如风和景峰会在那里遭遇,本少侠也跟着去一趟,结局是否会完全不一样?
“失算了……”江晨长长叹了口气。
像「插翅虎」柳如风这样的五阶高手,放眼整个西辽城,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就这么冤里冤枉地死在了景峰手下。
算了,人都死了,惋惜也没用,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吧!
江晨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伱退下吧,我要闭关修炼,除非有人杀到门口,否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诺!”
江晨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睁眼已经是下午了。
他躺在床上,一时并不想起身,耳中却听见门外隐约传来高小姐与人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提到了自己。
“东西我会转交给他,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小姐吩咐过,要我亲手交给江少侠。”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有点像「飘香大盗」林水仙。
“你信不过我?就这种破烂玩意儿,给我我都不稀罕!你回去告诉小贱人,江晨现在正在闭关,十天半月都说不准,八成赶不上她那个无聊的宴会了,让她别抱什么指望。”
“既然江少侠在闭关,那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他什么时候出关,我什么时候交给他……”
“你这奴才怎么不识好歹!我好声好气与你解释,你非要留在这里碍眼!讨嫌的东西,徐虎丘,把她轰出去!”
徐虎丘应诺上前,正要礼貌送客,忽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姑娘有东西给我么?”
“江少侠!”林水仙眼睛一亮,赶忙上前几步,双手奉上来一张朱红色帖子,“明日小姐在醉云楼设宴,特意令我前来,为江少侠送上请帖。”
江晨觉得那帖子有点眼熟,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道:“这帖子我已经有一张了。”
“我知道江少侠已经从独眼虎身上拿到了请帖,但小姐派我送来的,却是她一份心意……”
林水仙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不自然。
前天她和江晨在安乐巷勾栏里照面的时候,正是要去给独眼虎送请帖,当时还嘲笑江晨,说没他的份。
没想到才过两天,独眼虎的帖子已经到了江晨手里,并且林曦还令林水仙专程再来送上一张帖子,可谓是前倨后恭,让她十分丢脸。
林水仙本不愿意亲自来跑这趟差事,然而林曦特意嘱咐,令她不得不从。
林水仙轻咳一声,掩饰着面上尴尬,嘴角又堆起笑容:“除了这张请帖,小姐还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感谢江少侠昨晚的救命之恩,请江少侠笑纳。”
江晨接过她递来的一个白玉瓷瓶,随手抛玩了几下,问:“这瓶子里是什么东西?”
高小姐也在旁边凑凑闻闻,道:“不会是毒药吧?”
“「洗髓丹」。”林水仙带着艳羡之色回答,“小姐听说江少侠近日来武道修为进步神速,或许不久就会遇到四阶瓶颈,届时这颗「洗髓丹」就能派上用场……”
“哈?小贱人真舍得下血本!”高小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连高小姐都觉得贵重的东西,那一定非同小可了。
江晨也正要婉拒,却听林水仙道:“小姐说,她送出去的礼物,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江少侠如果还当她是个朋友,请万万不要推辞。”
“但是……”
林水仙不等他说完,又凑上前一步,压低嗓音道:“你想不想知道,小姐前几天原本不打算邀请你赴宴,为何今天又改了主意?”
江晨也对此感到疑惑,道:“愿闻其详。”
“想必你也听说了,昨晚从玄武街回来的时候,小姐被「插翅虎」柳如风行刺,险些受伤,幸好景峰赶来相救,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
“我听说了,不过这是景峰的功劳,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那时候还没有关系,不过今天一早,小姐就卜了一卦。你猜她卜到了什么?”
江晨见她一脸神秘的样子,又用一种促狭的眼神看着自己,便道:“难道卜到我了?”
林水仙似乎故意要吊他胃口,不急于揭开谜底,反而慢悠悠地道:“听小姐说,她用的那种占卜法,极为损耗元神,轻易不能动用,但效果也十分厉害,能够看到未来某一刻的画面……”
高小姐道:“骗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占卜法?”
江晨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打岔,追问:“所以她卜到什么了?”
林水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姐没告诉我。”
“……”江晨气得想打人。
林水仙补充:“不过小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脸色很红,呼吸很急促,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半天都心神不宁,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等她缓过神来,就令我准备请帖和礼物,专程给你送来……”
江晨疑惑地与高小姐对视了一眼。林曦究竟是看到什么画面了?
“小姐还让我跟你解释,她前面之所以没给你送请帖,是担心你和景峰之间的恩怨会造成队伍的分裂,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并非是瞧不起你,请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多虑了,区区这点小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送走林水仙,江晨独自回到房内,从白玉小瓶里倒出那颗「洗髓丹」,拿在掌心仔细端详。
对于江晨来说,从四阶「淬骨」到五阶「洗髓」,其实算不上什么瓶颈。
他如今已将颅骨和四肢大块骨骼都淬炼完毕,最艰难最危险的关卡已经跨过,就算没有这颗「洗髓丹」,也只需多花点时日,逐渐淬炼脊椎,便能水到渠成地抵达五阶「洗髓」境界。
所以对于寻常武者来说极为珍贵的「洗髓丹」,对他而言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缩短淬炼脊椎的时间。有了这颗「洗髓丹」,大概只需一个晚上,他就有信心突破五阶「洗髓」。
但服下这颗丹药,也意味着欠了林曦一个人情。
而且沸腾之血还未完全驯服,如果提升过快,其实很难掌控。
如果换个形势,江晨更愿意慢慢打磨体魄,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然而明日的醉云楼之宴,景峰不会给他留出太多的时间……
江晨已经决定了,要只身赴宴,还当着众英雄的面,向同样沦落为孤家寡人的景峰,讨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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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洗髓体魄,英雄赴宴
江晨三思之后,决定服下掌中的「洗髓丹」。
毕竟明天的醉云楼之宴,已经迫在眉睫。
倘若能先一步抵达五阶「洗髓」,那么此行的把握便会大上许多。
江晨盘膝而坐,闭目内视,神魂离体护持,须臾之间,周身泛起一片暗红色光晕。
血气周游遍身骨骼,将各大关节一一淬炼,很快,就只剩下了脊椎。
脊椎乃人体支柱,由下至上,从尾椎到颈椎,越靠近头颅,凶险程度逐步增加。
但这种凶险程度,比起颅骨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江晨有过昨夜淬炼颅骨的经验,今天再淬炼脊椎,自然得心应手。
借着「洗髓丹」焕发出的磅礴生机,淬炼完遍身两百零六块骨骼,血气长驱直入,最终深入三髓,抵达「洗髓」境界,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江晨睁开眼睛,只觉浑身精力充盈,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他吐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随手一按床边木板,手指竟陷了进去,木头好像变得如同豆腐似的松软。
他赶紧收了几分力,把手掌拿到眼前端详。
淬骨之后,骨骼如钢,随手一抓便可轻易抓碎岩石。前世影视剧中的鹰爪功、铁砂掌、金刚指等武技在这等体魄面前都相形见绌。这时候就算徒手与持兵刃者交战,也可不落下风。
至此,江晨也算正式跻身江湖一流武道高手的行列了。
江晨看了一眼窗外,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夜。
今天到了林曦在醉云楼摆宴请客的日子。
江晨起身,吸了一口气清晨清冷的空气,心里面涌起强烈的自信。
哪怕前方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有胆量闯上一闯!
时候正好,可以动身了。
……
醉云楼今日特别热闹。
江晨才走到街角,就看到前方人头攒动,喧嚣鼎沸之声不绝于耳。
听人们的交谈,似乎都是来参加宴会的。
这让江晨疑惑不已——林水仙说是宴请西辽城十大高手,但看眼前这架势,天南海北的英雄好汉全都凑过来了吧?
西辽城十大高手,莫非有一百个吗?不,看这热闹情形,好像一百个都不止……
江晨发愣间,一把粗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借过,借过!”
江晨还没来得及移步,就被一只粗壮的大手推了一下。
但江晨现在五阶「洗髓」的体魄,可不是一般人轻易推得动的。
那只大手的主人感觉自己好像推上了一堵墙壁,再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吃惊地停了下来。
“这位兄弟,你也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吗?”
“英雄大会?”江晨侧过目光,看到一个身材近似于圆球的胖子笑眯眯地凑过脸来,那只肥胖的右手也自来熟地搭上江晨的肩膀。
“林家小姐在醉云楼广邀天下高手,西辽城的英雄好汉都闻风而动,小兄弟一定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江晨道:“我听说是宴请十大高手,想不到来了这么多人……”
“哈哈,大家都想凑个热闹,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群芳谱》第一美人。”胖子用力拍了拍江晨的肩膀,“哥哥身上揣着十张请帖,带你进去一点都不成问题。”
江晨动容道:“十张请帖?”
他再次认认真真把胖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本少侠都只拿到两张请帖,这胖子一个人就有十张,难道他一个人就把十大高手的位置都包圆了?看不出来啊……
“走吧走吧!”胖子热情地道,“哥哥一见你就感觉特别投缘,今儿难得遇上了,一起去喝个痛快!”
江晨被胖子软磨硬泡地拉着同行。
胖子一路喊着借过,挤开街道上的人群,在众多咒骂声中来到醉云楼大门前,掏出两张朱红帖子递给守卫,带着江晨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进门之前,他还故意转过身,一脸得意地向外面那些没有请帖的人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惹得人群中的叫骂声更加激烈了。
“遭瘟的胖子,伱去死吧!”
“走路不看脚下,小心摔断腿……”
胖子怎么会把这些苍白无力的言语放在心上呢!他笑容欢快地对江晨道:“听,那些负犬的哀鸣!”
“……”
两人进去的时候,装潢精美的大厅里已经有了二十余人,三三两两地坐在角落里。
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圆桌,江晨一眼就瞧见坐在次席的景峰。景峰同时也瞧见他了,面上表情一瞬间颇为复杂。
说起来,景峰身为西辽城第一猎团的大团长,此时形单影只,寂寥凄凉,还是拜江晨所赐。
江晨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上前打了个招呼:“景大团长一个人来赴宴吗?”
景峰露出警惕之色,手掌拢入袖中,随时准备施咒防御。
看到江晨在七步外停住,景峰定了定神,冷淡地道:“我的人在后面,一会儿到。”
江晨只当他强撑场面,正要出言嘲讽,忽闻脚步声靠近,一个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走过来,低声道:“江少侠,请随我来。”
江晨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位眼神猥琐、留着两撇鼠须的道士:“阁下是?”
道士一边勾手一边挪步,将江晨引到角落,这才捻着鼠须,道:“贫道何自在,蒙邻里乡亲们抬爱,赠了个外号何半仙……”
“原来你就是何半仙!我一直想找你呢!”旁边的胖子听到这名字霎时虎躯一震,凑上前道,“道长快来给我看看,我最近运势如何?”
何半仙小眼珠一瞄,摇头晃脑地道:“你目中无神,精气涣散,本命星摇摇欲坠,若无贵人相助,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啊?”胖子呆了呆,半信半疑道,“怎么会呢,道长不会是看错了吧?”
何半仙盯着他,眼神炯炯:“你前天是否在安乐巷与一个美貌女子缠绵一宿,第二天酣睡整日,至黄昏方醒?”
胖子面露惶恐之色,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江晨在一旁听着这两人对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去安乐巷的时候,好像曾与一个道士擦肩而过,当时没注意看,现在想想那人面目依稀就是这何半仙……他莫非也是安乐巷的常客?
只见何半仙两眼半睁半闭,徐徐说道:“那天之后,你脾下便隐隐发痛,食欲不振,气虚乏力,连运势也变差了许多。对不对?”
胖子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噗通一声跪下来:“求道长救我一命!”
“此事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但……”
“只求道长救我性命,不管多少银两我都愿意给!”
何半仙眉头皱成了川字,沉吟了良久,才倏地吐出一口气来:“也罢!看你一片赤诚,又有缘遇到贫道,也算命不该绝,这一劫就由贫道替你化解了吧!”
何半仙赐下一道桃木符,对着胖子“如此这般”地嘱咐一遍。
胖子当场掏钱,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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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暗香浮动
何半仙的目光又转回江晨脸上,仔细打量了几眼,道:“少侠,贫道观你脸色晦暗,印堂发黑,近日运势不佳,恐遭小人暗算呀!”
江晨笑道:“道长有何指教?”
何半仙从袖里拿出一个黑色小囊:“贫道这里有一张清心符,少侠把它带在身上,可清心宁神,百毒不侵,关键时候有救命之用。”
江晨有些好笑地接过符咒,拿在手里随意把玩几下,问道:“道长这张符,应该不便宜吧?”
何半仙搓着手嘿嘿笑道:“纹银一千两,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江晨嘴角一咧,正要把这张贵得吓人的符咒还回去,忽见何半仙的脸凑近几分,压低嗓音道:“少侠有没有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
“嗯?”江晨抽了抽鼻子,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于练气一道的境界虽然不高,但对于周围的气息却比寻常武者更敏感,这时候果然感知到一种极淡极轻的香味,萦绕在自己周身。
“迷香?”
江晨立即制造出一个无形气罩,将这股幽淡香气隔绝在三尺之外。
以他三阶「洞源」的练气修为,虽不能施展一些杀伤力强劲的法术,但应对迷香、毒气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已绰绰有余。
“今日的宴会恐怕并不太平,少侠请万分小心。”何半仙低声提醒一句,又站直了身子,脸上恢复了晏晏笑容,“这张符请少侠收好,身上若是没带银子,下回再给也没关系。”
江晨眯着眼睛打量何半仙,一时看不透此人的深浅。
他不确定自己闻到的那股幽淡香味到底是不是迷香,毕竟满屋子二十几位客人都在正常谈笑,有人很早就来了,好像也没啥异状,或许是林曦特意拿出来待客的名贵香料也说不定。
又或者是这老头故弄玄虚,以此手段哄骗银两?
当然,亦有可能是某些阴谋家的布置,听说有些慢性毒药短时间内看不出异常,直到时间长了才会有症状显现……
江晨心里生出好些疑问,正想找这何半仙问个明白。这时候,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影在众人瞩目之下走了进来。
这是一位品味独特的剑客,从头盔到铠甲都是灿烂的金色,身上挂满了奢华的饰物,连腰间的剑穗都闪着莹莹光泽。
随着他的走入,大厅里顿时亮堂起来。
所有人都被如此风骚浮夸的打扮震慑住了,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
金色剑客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昂首阔步地走过来。
他环顾众人一眼,视线落到何半仙脸上的时候,目中霍然一亮:“军师,你也在呀!”
他加快脚步来到何半仙身旁,大咧咧地拍了拍江晨的肩膀,“小兄弟,挪一挪,朕跟军师有要事商谈。”
江晨忍住不满,一声不吭地换了个座位。
他心里默默地道:这家伙一看就有毛病,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金色剑客坐下来的时候还顺口夸了江晨一下:“不错,你很懂事,朕考虑封伱做个将军,以后就跟着朕一起打天下吧。”
江晨回以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金色剑客面朝何半仙的时候,便显得急躁起来:“军师,你说朕的霸业究竟何时才能起步呢?”
何半仙和蔼地笑道:“陛下不必急于一时,但凡成大事者,必有一番艰苦的磨练。陛下若想成就伟业,先要耐心蛰伏,潜龙勿用,静候天时,很快就能看到机会。陛下是上苍选中的命运之子,只要顺势而为,历史的潮流将无人能挡。”
“但朕都已经等了很久,历史的车轮怎么还没有滚过来呢?”
“陛下稍安勿躁,只需记住一句话,广积粮,缓称王……”
何半仙好言安慰一番,总算将金色剑客那颗躁动不安的雄心安抚下来。
金色剑客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一口,转头看着江晨道:“小兄弟,坐在朕的身边,你有没有产生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有。”江晨微笑回答。
他心里默默地说,刚才在你进门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都觉得你的脑子可能有点毛病。
“好眼力!看来朕的王者之气已经开始影响到你了。你是不是感觉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冥冥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寂静时代的长夜,新的时代掀开篇章,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你看到一条五爪金龙挣脱锁链,挟着不可抗拒的威势降临人间?”
“呃,好像是有点吧……”江晨的嘴角微微抽搐,笑容已经不太自然了。
金色剑客哈哈大笑:“你的眼力还算不错,朕封你为西路廉访使者!永远记得今天吧!从这一刻起,你将有机会近距离见证朕史诗般波澜壮阔的一生……”
江晨忽然竖起耳朵,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金色剑客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地面在震?没有啊!”
但屋里其他人开始有所反应,纷纷朝门外看去。
何半仙亦是掐指一算,眯着小眼睛给出了答案:“大概是武炼来了。”
“武炼!”金色剑客面上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左右环顾,压低声音道,“军师,廉访使,你们快快护驾!”
看来武炼曾经给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如果皇帝陛下真能成就一番伟业,武炼在他的史书本纪中肯定充当着重要的反派大头目的角色。
过了一会儿,地面的震感愈发明显,所有人都听到了“咚——咚——”的沉重脚步声。
武炼山岳般的身形自门口出现的时候,屋中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武炼在众人瞩目中大步而入,向大厅扫了一眼,哼道:“不是说宴请十大高手吗,怎么招来了这么多苍蝇?”
众苍蝇向他怒目而视,却无一人敢开口,只看着他大咧咧地走到景峰旁边的位置坐下,问道:“老景,你们到底发了多少份请帖?”
“请帖一共只发出去十二份。”景峰摇头,“至于这么多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武炼嗤笑一声:“南桥的刘阿鼠擅长模仿笔迹、伪造字帖,今天肯定又赚了一笔横财。不过,这群苍蝇就算混了进来,又有什么用呢?林小姐的宴席,也不是苍蝇能吃的!”
他的目光从众苍蝇脸上一个个扫过去,被他看到的苍蝇纷纷避开视线。
他目光落在江晨脸上时,轻轻咦了一声,道:“这小子不是那个谁吗?老景,你还给他发了请帖?”
“不是我的意思。”景峰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转到了别的话题。
西辽城最顶尖的两支猎团的大团长,似乎抛却了旧日恩怨,在众多忐忑目光的注视下友好地交流起来。
江晨暗觉凛然——看武炼这架势,似乎有拉拢景峰的意向。
此时双狼猎团的核心成员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孤家寡人的景峰,如果加入到武炼的虎鹰猎团,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倘若他们两个果真搅合到一起,那就意味着江晨又多了个强大的敌人。
单一个景峰,就已经很让人头疼,再加上武炼的话,两者联手所带来的威胁提升了何止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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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玉面银甲,锦绣猛虎
暗香缭绕。
暗流涌动。
人们各怀心思,关注着两大团长的一举一动。
赤阳死后,武炼坐稳了西辽城最强武士的位子。倘若他再与景峰联手,虎鹰猎团与双狼猎团合并的话,无疑将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远远将其他猎团甩在身后。
武炼明显表露出了这种志向,景峰似乎也有些意动,两人相谈甚欢,不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其他客人一看这凶神没注意到自己,便又开始窃窃私语。
武炼进门时所带来的沉闷气氛,逐渐回转融洽。
高小姐就是在这时候走进来的。
这时金色剑客正在军师何半仙、廉访使江晨、以及新封的胖统领面前高谈阔论,突然看到一个美貌少女朝自己款款行来,面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
金色剑客眼中异采一现,立即停下了对新帝国的规划,压低嗓音道:“朕看到未来的皇后了,她正在朝我走过来,肯定是被朕的王者之气吸引了。朕要以浑厚的男子气概让她折服,你们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都暂且回避吧!”
高小姐翩然而来,与江晨目光交织的时候,她加快了脚步,埋怨道:“你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走了,也不喊我一声。”
金色剑客站起来,摆出自认为最具魅力的笑容,道:“这位姑娘,朕第一眼见到你——”
“让开!”高小姐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她站在江晨面前,微微撅嘴,“姓林的小贱人有什么好的,她一张请帖,伱就急急忙忙地赶来,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江晨道:“我见你还没起床,不想吵醒你……”
“原来你俩认识!”金色剑客插话道,“廉访使,你怎么还不快替朕介绍一下……”
“哪来的苍蝇,走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高小姐不耐烦地一挥手,“江晨,我们去别处说。”
金色剑客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提高音调道:“姑娘,你知道朕是谁吗?”
高小姐看都不看他:“不管你是谁,别在本小姐面前碍眼!”
金色剑客大怒:“有眼无珠!不识抬举!难得朕肯放下王者之气和你这个平民丫头交谈……”
“你脑子没毛病吧?”
“反了反了!区区一个平民丫头,竟然辱骂朕!”金色剑客气急败坏地道,“军师,你把朕的身份说给她听!”
何半仙劝道:“陛下,要忍耐,时机未到啊!”
金色剑客愤怒地道:“又是时机未到!你总是这么敷衍我,我受够了!其实你这老东西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诶,话可千万不能这么说!陛下可以怀疑任何人,唯独不能怀疑贫道,因为怀疑贫道就是怀疑陛下自己……”
未来的皇帝与军师争执之时,高小姐把江晨拉到一旁,相邻着坐了下来,一只胳膊撑在他肩膀上,盯着他侧脸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那小贱人了?”
“哈?”
“要不然人家随便一张请帖,你怎么就像是狗闻到了肉香味一样,一大早巴巴地赶来,在这里干等半天,连人影子都没见着也不肯走?”
“我这不是等着开饭吗?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啊……”
江晨一边应付高小姐,一边观察四周灵气的流动。
他发现附近的香味越来越浓稠了,连灵气都被污染得有些凝涩。
按理说,这么明显的味道,五感稍微强点的武者都能察觉得到,但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
就连武炼和景峰,也对这香味视而不见。他们这种表现愈发加重了江晨的疑虑。
又过了一会儿,林曦在两名银甲武士的护卫下姗姗来迟。
她第一眼扫过满屋子的客人,眉梢微蹙,面色沉了下来,旋即又见到正冲自己撇嘴瞪眼的高小姐,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过身为宴会主人,她的一言一行都要表现得优雅得体,顾不得跟高小姐计较,向嘉宾们说了一番客套的开场白,感谢大家给她这个面子云云,然后在大伙儿一致的恭维声中坐上主位。
但宴会却没有马上开始。
林曦坐定之后,在景峰耳边低语几句。
景峰随即起身向众嘉宾敬了第一杯酒,口中说着“请罪”,人们便知道有些不妙。
果然,景峰说了一大堆客气的套话,最后表明了一个意思:由于来宾太多,超出了林小姐的预计,因此需要对客人们进行筛选,才能真正参加这次宴会。
此言一出,在座客人一片哗然。
大伙儿都费了老大心思才混进来,好歹也是座上宾,现在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要被赶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喧闹声越来越大,连景峰的呼喝都快镇不住了。
武炼冷哼一声,就要一拍桌子,被景峰眼疾手快拦住——这张雕刻精美的圆桌若是真被那只蒲扇大手拍上一记,今天这顿饭就彻底不用吃了。
高小姐愉悦地笑起来:“小……林小姐,大家都是冲你的面子远道而来,你却一言不发就要赶人,未免太没礼数了吧!”
林曦不动声色地道:“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哼,你都这样对待大伙儿,简直没把我们西辽城的英雄好汉放在眼里,大家还怎么包涵!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这位姑娘说的有理!”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林小姐这么做,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啊……”
高小姐的话赢得了一片附和声,她愈发得意洋洋。
虽然换成她来,估计会用更加粗暴的方式把人们都赶出去,但这并不影响她此刻站在西辽城“英雄豪杰”们的立场上挖苦林曦。
林曦淡淡一笑,不再赘言。
她身旁一个面容俊秀的银甲武士上前一步,沉声说道:“诸位想参加宴会的,请先与卫某对上一掌,只要过了卫某这一关,就是林小姐的贵宾。”
他嗓音并不大,带着些许中性的轻柔,却在嘈杂的吵闹声中清晰地传入人们耳朵里。
人们的注意力纷纷落在银甲武士身上。
只见这少年银甲雕琢得极为精美,洁白的披风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兼之此人秀气俊美的外貌,不像侍卫,更像是一位郊游出猎的贵族少爷。
人们眼中一亮,不禁多了几分希望。
这少年武士看起来不是很强壮的样子,估计只会几手花拳绣腿,与他对上一掌岂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唯独何半仙苦笑一声,压低了嗓音道:“「锦绣虎」卫吉,想接他一掌可不容易。”
——「锦绣虎」卫吉,是“西辽五虎”中最神秘的一位,鲜少有人见过他真容。就算见到了,看到他俊美秀气的外貌,也很难想象他竟是一位五虎级的高手。
很多人已经跃跃欲试。
“只要能接你一掌就行了?”一个干瘦的男子站起来道。
“嗯。”卫吉点头,“只要能接我一掌而不倒……”
“我来!”另一个离得近一些的壮汉不等他说完,就抢先一步出拳朝他面门轰去。
卫吉不闪不避,轻缓地推出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但那壮汉却如遭重锤轰击,壮硕的身躯离地而起,飞出一丈开外,重重砸在地面上,哎哟叫着爬不起来,好像是折到腰了。
原本争抢着要冲上去的众位豪杰全都停下脚步,看着一瘸一拐被人扶起来的壮汉,一时面面相觑。
“下一个。”卫吉面无表情地道。
众英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各找言辞推脱。
卫吉环顾众人,淡淡地道:“诸位都号称是西辽城的英雄豪杰,怎么连接我一掌的胆量都没有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瞄着江晨这边。
江晨皱了皱眉,他感觉这个银甲武士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
倒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杀意,而是年轻男人之间的那种争强好胜的不服要强之心。
难道是前天晚上与弄月公子那一战,我在林曦面前出了风头,让这家伙吃醋了?
第88章 移星换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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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姐忽然在江晨肩膀上捏了一下:“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听着呢。”江晨回过神来,点头道。
“哼,你肯定又在敷衍我!”高小姐挑着眉,娇脆声音中带着浅嗔,“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刚才不是说到那个……那个城主柴天鹏吗?他想请伱赏脸吃顿饭,但你没答应……”
“吃饭不是重点!我家里的人给柴天鹏寄了封信,要他派人护送我回去。我才不想回去呢!除非……”高小姐说到这里,声音低了几分,视线不安地在江晨的鼻子周围游走,“除非你来当我的护卫,护送我回家,那我还能考虑考虑……”
江晨看着又有人上前挑战卫吉,嘴里随口应道:“我暂时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你是不是舍不下这个小贱人!”高小姐嗔怪道。
“我在这里还有很多正事要做呢。”
“难道护送我回家就不是正事?”高小姐薄怒道。
“柴大城主麾下高手如云,有他出马,一定没问题……”
这时,场中的卫吉忽然指名邀战:“江少侠,可否上前赐教!”
这家伙,果然是对本少侠有敌意,想要找回场子。
江晨微微一笑:“我的请帖是林姑娘亲手送来的,卫兄莫非不知道吗?”
“我可以证明。”坐在首席的林曦开口道,“江少侠的请帖是我亲手送出去的,他就不用比了。”
“这……”卫吉回首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看向林曦,还是看向景峰。
“这不公平!”角落里有人叫起来,“他的请帖是林小姐送的,难道我们的请帖就不是了?凭什么他不用比?那我们也都不用比了!”
他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剩下的客人们纷纷鼓噪附和:“是啊,不管他的请帖是谁送的,凭什么不用比?”
“林小姐公然偏袒徇私,太不像样了!”
“不像样!”
林曦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启唇欲言,忽见旁边的景峰朝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姐,现在是骑虎难下,由不得我们了。”
江晨见这阵势,顿时明白,卫吉此时的邀战,恐怕还少不了景峰的推波助澜。
看来景大团长也很想知道本少侠的修为进境?
卫吉下定了决心,盯着江晨,朗声道:“江少侠,你也看到了吧,在座的各位英雄豪杰都想一睹你的风采,你若是不露一手,很难让大伙儿服气啊。”
高小姐不忿地道:“嚣张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卫家偏远支系的一个小小私生子,也配跟江晨交手?”
卫吉的面孔微微涨红,轻哼一声:“如果江少侠没胆量比,我也不强求。只是今天当着这么多英雄的面,如果有人传扬出去,说你江少侠不敢应战,恐怕不太好听……”
江晨嘴角微咧,扬声道:“既然卫兄这么说了,那我就给大伙儿露两手瞧瞧。”
高小姐毫不知晓这其中曲折,见江晨要出手,便高兴地鼓起掌来:“江晨加油!赢得漂亮点!”
金甲剑客也道:“廉访使,狠狠教训他,别给朕丢脸!”
“江少侠……”坐在首席的林曦欲言又止。
江晨朝林曦点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林曦却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也有些泛红。
江晨上前两步,站到卫吉面前,道:“卫兄,你看大伙儿的兴致都这么高,咱们单纯比试也没意思,不如赌个彩头,如何?”
卫吉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目透出狐疑之色:“你想赌什么彩头?”
“如果卫兄赢了,我也没脸再吃这顿饭,马上滚蛋,绝无二话。如果我侥幸赢了一招半式的话……”江晨伸手往卫吉头顶一指,“我看卫兄头上这玉冠挺不错,应该值不少钱,卫兄就将它送我如何?”
卫吉咬了咬牙,点头道:“依你。”
江晨笑道:“那就请卫兄赐教。”
景峰眼中异彩一闪,右手悄悄笼入袖中。
倘若战局对卫吉不利,好心的景大团长绝对会找机会帮他一把。
江晨之前观察过卫吉的出手,发现一个规律——卫吉面对不同对手时的表现相差很大。
如果对手来势汹汹,卫吉便显得轻松随意,一掌的威力也大得出奇,能够把人撞飞好几丈。
但若是对手畏畏缩缩,逼得卫吉主动出手的话,他的力道反而平平无奇,只能将对方震退几步。
江晨猜测,卫吉施展的是一门防御性的绝学,能够反弹敌人攻击,因此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此人姓卫,很可能来自七大世家之一的西林卫家,使的是卫家的「移星换斗」!
相传
第89章 摘玉冠,宴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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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威势中,两只手掌终于正面接触。
没有预料中轰然的震响,劲气的余波也不强烈,卫吉以一团柔劲裹住江晨的掌力,将之牵引向移星神功的漩涡气流中,那里有一张绵绵婆娑之网,是所有刚猛型武者的噩梦。
但令卫吉惊愕的是,那汹汹而来的掌上竟然半点力气都没有,轻飘飘的如同棉花一片,任由他拖曳着,探入了那张如少女情丝般缠绵的柔网中——就好像刚才那股铺天盖地的气势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他惶惑不已:莫非对方在交手前的最后一刻把力道收了回去?但如此沛然凶猛的掌力,怎能说收就收?
卫吉诧异之中,江晨已将他气机的奥秘摸索清楚,蓄于掌间的另一股力道贴着柔网的边缘滑过去,然后陡然催吐,瞬时摧枯拉朽地贯穿了卫吉整条右臂。
卫吉闷哼一声,身形暴退,整条右臂软软垂了下来。
他瞪着江晨,暗里运功调息片刻,总算将那股暴躁的血气尽数驱除。
但他这时已往后退了五步之远。
胜负就此分出。
江晨拱拱手,道:“承让了。”
“赢得漂亮!”身后高小姐拍手叫起来,“曦妹妹,你从哪里找来这种娘娘腔的护卫,连江晨一掌都接不住,太丢脸了吧……”
“不要这么说,卫兄也是很厉害的。”江晨笑道,“我只是侥幸胜了半招而已。”
“赢了就是赢了!卫家的娘娘腔,愿赌服输,快给彩头!”
高小姐兴高采烈地跳上前,半拿半抢地把卫吉头顶的束发玉冠解了下来,献到江晨面前。
卫吉一张俊美面孔涨得通红,身躯微微发抖。
被摘掉顶上玉冠,无疑是莫大的侮辱,意味着日后见面就要矮三分。他堂堂卫家子弟,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高小姐拉着江晨回到座位,转头看着呆怔在原地的卫吉,轻轻咦了一声:“这个娘娘腔,还真像女人。”
随着长发披散下来,卫吉的面貌更显阴柔秀气,尤其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愤怒表情,倒更像是女子了。
金色剑客用力拍了拍江晨的肩膀:“好小子!干的不错,给朕长脸了!朕要给你升官,就封你为征西大将军……”
他这番话说得极大声,传入卫吉耳中,无疑是最辛辣的嘲笑。
卫吉的满腔悲屈怨愤都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立即横眉竖目,伸手朝金色剑客指来:“伱!过来接我一掌!”
金色剑客傲慢地一翻眼皮:“区区一个小白脸,连朕身边的大将军都打不过,还有胆量来挑战朕?也好,今天就借你的名声,为朕长长威风!”
他大步起身,昂首阔步地向卫吉走去。
江晨精神一振——终于有机会见识到皇帝陛下的实力了!
卫吉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金色剑客走近。
金色剑客嘴角挂着王者般亲切的笑容,用富有魅力的嗓音说道:“你很荣幸……”
这时卫吉眉头一挑,倏地拍出一掌。
金色剑客早有防备,同样举掌相迎。
只听一声闷响,金色剑客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屁股跌倒在地,全身盔甲都发出哗啦一震。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着卫吉,满面羞怒:“你,你无耻,竟然趁我大意偷袭……”
卫吉神情冷冽,懒得再朝金色剑客多看一眼,淡淡地道:“下一个。”
江晨喃喃地说:“我们的皇帝陛下好像战败了……”
何半仙摸着下巴,沉痛地感慨:“陛下出师不利呀!”
众目睽睽下,皇帝陛下不堪如此羞辱,重重地哼了一声:“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这顿饭不吃也罢!”
他没来得及与军师和征西大将军告别,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外。
望着他萧瑟沧桑的背影,江晨不由地牵了牵嘴角,希望皇帝陛下别因这次打击而一蹶不振,不然一个伟大的帝国就要夭折在摇篮中了。
卫吉又指向何半仙身边的胖子:“你来!”
胖子苦着脸,上前,被击中一掌,“咕咚”一声倒地,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滚吧!”卫吉冷声道。
胖子爬起来,一句话也没说,灰溜溜地追随他的皇帝陛下去了。
之后又有几个人上去挑战,全都被卫吉一掌打倒。
屋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一些有自知之明的好汉都主动离开了。
闲杂人等都清理出去后,宴会正式开始。
除了两位小姐还有何半仙之外,在座的客人都是城中鼎鼎有名的高手,互相客气恭维,气氛逐渐热烈。
像武炼、景峰、西华三杰、血手朱龙这些人,平时都是城内风云人物,今日难得齐聚一堂,说些久仰幸会的话
第90章 旧人忆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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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定睛望去,便看见了一位穿翠色长裙的少女,笑意盈盈,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款款走了过来。
不少人面露惊艳之色,觉得这翠衣少女真乃天仙绝色,就算与《群芳谱》榜首林曦相比,也不落下风。
西辽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绝色美人?
江晨却吃了一惊,这位「桃花刺客」来凑什么热闹?
“这位姑娘是?”林曦起身相询,两名银甲武士警惕地护在她身侧。
翠衣少女细声细气地道:“我姓云,你们可以叫我云姑娘,是长风大侠推荐我来的。他有事要去远方,一年半载回不来,所以就把请帖送给我了。”
席上诸人露出了然的神色,难怪今天怎么不见最爱凑热闹的长风,原来是出远门了。
江晨却瞥见了翠衣少女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戾气,心中微微一寒。
长风大侠……只怕永远回不来了吧!
翠衣少女径直向江晨走来,似乎很惊奇的样子,道了一声:“哟,你也在这儿呀!”
她翩然走过来,笑意盈盈地在江晨左手边坐下。
本来迷迷糊糊的高小姐这时才看见江晨身旁多了个女子,貌似还是很漂亮的那种,不由清醒了几分,双眼一瞪,怒问道:“你是谁?”
“她是云姑娘……”
江晨刚开了个头,就被云姑娘嬉笑着打断:“我跟晨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还差点拜堂成亲呢!”
高小姐大怒:“什么?”
“喂,伱别乱讲!”江晨忙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云姑娘转过脸来,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笑意,眼中却透出威胁的神色来。
她伸出白皙无瑕的一只手,撩起一片暗香,好像是要去抢江晨手中的酒杯。
那动作无比轻柔,如触摸情人般朝江晨拂来。其中诡异阴森让江晨不寒而栗,连忙撤手后缩。
云姑娘也不逼得太紧,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掌收回,水灵的眼珠里流露出嗔怨之色,幽幽地道:“晨哥哥有了新相好,早已把云儿忘得一干二尽了吧……”
江晨不得不佩服她的神态表情演得实在逼真,活脱脱就是一个满腹牢骚的幽怨少女。
他心里暗暗叫苦,口中说道:“云姑娘,我与你又是哪一世的纠葛?”
“当初强吻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云儿,现在才几天不见,就变成云姑娘了……”云姑娘咬着嘴唇,眼神哀怨得令人心碎,“晨哥哥啊晨哥哥,你既骗去了人家身子,为何又如此无情,你可知人家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什么,你还骗去了人家身子?”高小姐像受惊的猫一样跳起来,声音提高一截,脸上酒气也似乎全消了。
她抓住江晨的胳膊,疾声质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咳咳,当然不是!我跟她不熟!”
“听听吧,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找他,结果他都说了什么……”云姑娘长叹一声,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连首座的林曦都被打动,见江晨面上还一脸嫌弃的神色,脸带愠意道:“江少侠,你怎能如此?”
江晨暗自咬牙,这桃花刺客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灾星,三番五次找自己的麻烦,躲都躲不掉……
回过神来,听见云姑娘对高小姐说:“你还年轻,还没经受过爱情的折磨。不要以为他现在愿意跟你坐在一起就是永远,等到日后新人胜过旧人的时候,你也会跟我一样的下场。”
高小姐一愣,云姑娘低沉哀伤的语调仿佛有一种魔力,渗入了她心底,令她感同身受,心头不由地泛起一阵悲凉。
她看了一眼坐席对面娇艳动人的林曦,不由用力攥紧了手指,低着头喃喃道:“小贱人,你什么都要跟我抢,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云姑娘却好像找到了知己一般,干脆换了个座位,来到高小姐身边与她倾述悲情。
两个姑娘咬着耳朵低声糯语,不时向林曦投去同仇敌忾的目光。
林曦只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想起前天占卜时看到的画面,俏脸泛红的同时,心里又有些疑惑。
这姓江的虽然有副俊逸不凡的好相貌,可本小姐又不是高晴雪那样的花痴,倘若他真是喜新厌旧又始乱终弃,本小姐现在既已明白他的真面目,又怎会跟这种人结缘……
莫非,是卦象错了么?
林曦想着想着,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头脑隐隐有些发晕。
继而一道清凉的灵气从怀中蔓延上升,周游灵台,将这股晕眩之感驱散。
重新恢复清醒之后,林曦心中陡然一惊,立即意识到,方才自己是中了迷魂一类的法术,全靠怀中法宝护身,才得以幸免!
她立即抬起手掌,示警道:“大家小心!有敌人!”
这话说得有些迟了。
刚才感觉到晕眩的并
第91章 西辽城首座,青冥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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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峰侧耳倾听,便知江晨所言非虚。
外面人数不少,并且也没有掩饰动静的意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涌入了酒楼,登上楼梯,往这个雅间靠近过来。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屋内几人对视一眼,神情皆有些惊疑不定。
在座的众人可谓是群英荟萃,汇集了西辽城最顶尖的战力,即便几位武者中毒倒地,但只要有景峰一个,寻常几百名乌合之众在他面前就如土鸡瓦狗一般,来多少都没用。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找这伙顶尖高手的麻烦?
莫非是官府的人?
可有林曦和高小姐在此,借城主柴天鹏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同时得罪林家和高家吧?
江晨忽然想到一人,忍不住回头,视线落在翠衣少女脸上。
也只有「桃花刺客」,才能做出如此癫狂的举动吧?
察觉到他的猜疑,云姑娘翻了个白眼:“晨哥哥,怎么一有坏事你才想到我?”
“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办事可不会这么婆婆妈妈拖拖拉拉!”
江晨一想也是,换成云姑娘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以她的清纯外表和可怕身手,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偷袭杀掉景峰和武炼,再一个个收拾其他人。
“那你知道是谁吗?”
“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伱问问外面那些人吧,他们应该知道。”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望向门口。
很快,便听到了一个苍老浑厚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诸位,打扰了。”
对于江晨和林曦等外地人来说,这个声音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久居西辽城的景峰却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摩勒大法师?”
在西辽城的百姓心目中,青冥殿西辽首座摩勒大法师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摩勒大法师不仅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而且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无数百姓受他恩惠,把他当成活菩萨一样供奉膜拜。
纵然是西华三杰、血手朱龙这样的高手,也对大法师心存敬意。
谁能想到大法师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
在屋内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他的脚步沉重且压抑,而且每一步都踏在了屋内气机流动的节点上,令众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整个屋子都仿佛伴随着他的脚步而摇晃起来。
此人身材极为高大,与武炼相差无几,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人们面前,虽然一言不发,却带来无形的压力,重重压在人们心头。
他环顾众人一眼,视线落在景峰脸上,嘴角勾勒出几道笑纹:“景团长,别来无恙?”
景峰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
即便是他,在面对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之时,也从内心深处涌出紧张之感。
景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法师不在青冥殿闭关修行,来此有何贵干?”
“本座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专程来拜访,正是为了向景团长请教,薛府那一百二十七条人命一案……”
摩勒大法师的语调稍稍凌厉几分,就让屋内的所有人觉得呼吸不畅,精神层面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不由自主地生出惶恐羞愧之感,想要把生平所做的坏事坦白相告。
首当其冲的景峰承受了最大的压力,连腰背都弓了起来,如临大敌地凝神抵抗。
下方的江晨也暗觉凛然,只是被这大法师的眼角余光一扫,就有种魂魄离位的失控之感。
这样气势汹汹的精神力量,这样有如实质的压迫感,这样让人难以抵御的神通——摩勒大法师的炼神修为就算没到七阶「阴神」,也至少是六阶「御器」圆满!
江晨低头避开摩勒大法师的气机锋芒,悄悄朝旁边的翠衣少女投去一眼。
在场众人中,恐怕也只有这位桃花刺客能与摩勒大法师一较高下吧。
但翠衣少女完全没理会他的眼色,只凑在高小姐耳边嘀嘀咕咕,似乎在说着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完全没感受到场中的凝重气氛。
高小姐的脸色时而迟疑,时而恍然,偶尔摇头点头,又看看江晨,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她在跟高小姐说什么?’
江晨十分怀疑翠衣少女又在玩弄诡计,但也不好出声询问,担心一开口就引来摩勒大法师的注意。
云姑娘扯了扯高小姐的衣袖,高小姐犹豫片刻,似乎拗不过她,轻轻离座起身,跟着云姑娘往侧边小门走去。
江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要去哪?”
高小姐脚步一顿,手掌背在身后朝江晨摆了摆,没有回头,很快就被云姑娘拉走了。
江晨心里一急,想要起身追去,却骤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威压,心头如被重锤敲击了一下,浑身气血一滞,难受得几欲呕吐。
他这一异动,已将摩勒大法师的目光吸引过来。
等他运功抵抗,缓过神来,高小姐的气息已随云姑娘一道逐渐远去。
江晨暗道不妙。
外面青冥殿近百号人把
第92章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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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拽了拽那名青冥殿高层的衣服,把他拉到墙边,凑在耳边小声低语。
不知嘀咕几句什么,那人微微点头,却不出声,沉默地站在墙边,仿佛陷入了深思。
其他高层也没留意这点细枝末节,径直登上了楼梯,前去与摩勒大法师会合。
待脚步声稍微远了一点,云姑娘朝高小姐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墙角窜出,快步朝门外走去。
而被云姑娘拍过肩膀的那人,依旧沉默地靠墙站着。
片刻之后,旁边的教众觉得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近瞅了一眼,发现那人低垂的面孔上,眼瞳已然涣散,分明是活不成了。
“张护法被害了!抓住那两个奸细!”
背后的呼喊声搅起一片混乱,云姑娘拉着高小姐加快脚步窜出门外,却发现门外也有数十人把守,酒楼内的喊声已激起了青冥殿教众的警觉。
云姑娘伸手朝门内一指:“屋里有奸细,快去保护张护法!”
趁人们疑惑之时,她带着高小姐夺路而走。
一个察觉异样的教众想要阻拦,被她随手一掌拍在胸口,便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萎顿在地。
“小心!那两个女人是奸细!”
呼喊声越来越多,云姑娘脚步飞快地移动,把大部分人甩在后面,仅有寥寥几个高手追上来,皆在靠近她周身三步外便莫名倒地。
跑出十几步后,云姑娘伸手在高小姐腋下轻轻一托,两人便腾空跃起,极为精准地钻入了一辆恰好路过的马车之中。
车厢轻轻抖了一下,马夫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脑袋才转到一半,忽然觉得脖颈一凉,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脖子上。
“不想脑袋搬家的话,继续赶车,去城主府!”
云姑娘饱含威胁的嗓音,让马夫立即明白了该怎么做,手中的鞭子狠狠摔打起来。
吃痛的老马迈开四蹄,将后方的吆喝声渐渐甩在脑后。
云姑娘将兵刃收回袖中,揭开青袍,从容坐下,转头一看,却见高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高小姐道:“云姑娘,你的武技很强啊!我感觉江晨都未必比得上你吧?”
“有吗?”云姑娘眼珠转了转,“不过对付几个喽啰罢了,哪里比得上晨哥哥的本事!想当年,晨哥哥抱着我从万妖宫杀出来,七进七出,那才叫一个威风凛凛——”
“啊!有多威风?快跟我说说!”
高小姐果然把云姑娘的武技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追问江晨以前的故事。
云姑娘一边观察马车外面的情况,一边从茶楼里才子佳人的故事中随便挑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剧情来应付高小姐。
“说起我跟晨哥哥第一次见面啊,那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站在一个小山坡上,玉树临风,正在出恭。我一眼看到他,就被他那俊朗的神采、潇洒的笑容、飞扬的剑眉迷住了。连他出恭的姿势,都是那么风流倜傥……”
“咦!你前面说跟他青梅竹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应该还只有两三岁吧?那么小的时候就被他迷住了?”
“嗯……反正当时我还小嘛,总之就是这么感觉的,三岁的时候能懂什么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
“伱问第一次约会?让我想想……那是在一个晚霞灿烂的黄昏,窗外飘着粉红色的花瓣雨,还有悠扬的琴声啊什么的,总之浪漫得一塌糊涂,我们俩坐在小河边,说了好多好多情话……他非要亲人家,人家虽然好害羞好害羞的,但还是拧不过他……”
云姑娘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高小姐忍不住打断:“你之前不是说,你们第一次亲嘴是在万妖宫吗?”
“啊,万妖宫?对对,没错,就是在万妖宫,我刚才说过的嘛……”
“那到底是在万妖宫还是小河边?”
“应该是小河边吧,我记得不太清了。”
“第一次亲嘴你居然记不清了?”
“哎呀都过去很久很久了,谁还记得那么多呢。后来晨哥哥他要进京赶考,结果就抛下我不管了嘛……”
高小姐越来越觉得奇怪,云姑娘说到自己被抛弃时怎么有种眉开眼笑的
第93章 尔虞我诈,三方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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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冥殿武士涌进酒楼,屋子里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摩勒大法师咄咄逼人的话语,让屋子尚能行动的三人——景峰、林曦、江晨,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景峰轻咳一声,开口反驳:“大法师只怕有所误会!薛府一百二十七条人命皆是被厉鬼所害,我和林小姐前往薛府的时候,只看到冤魂哭诉,厉鬼招摇,全无半个活人!为了防止这些鬼怪出来残害百姓,我才将它们一一降服,又在浮屠庙和薛府设下两处法场,请高僧日夜诵经超度……”
摩勒大法师冷冷地打断他:“薛府本就是青冥殿的法场,有些亡魂出没,很奇怪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管闲事?”
他嘴角逸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你们双狼猎团死的死散的散,到头来就剩你一个孤家寡人,这不就是伱多管闲事的报应?”
景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戳到了痛处,语气也多了几分阴森:“这么说来,大法师是非要跟我们过不去了?”
“你以为呢?”摩勒大法师轻蔑一笑,挥了挥手,几名青冥殿高手迈步上前。
景峰仍在做最后的努力:“大法师请三思——”
他规劝的方式不单单只有言语,说话间,他的袖袍鼓荡起来。
也没看到他施咒的动作,就有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从他袖中散发出来,弥漫四周,寒意逼人。
雾中探出无形的手掌,伸向青冥殿武士。
那几名青冥殿武士身手也颇不俗,在间不容发之际退开。
摩勒大法师皱起眉头。
那些白色雾气扩散到他面前两步外就被一面无形墙壁挡住,难以前进半分,只在他眼前张牙舞爪。
但雾气深处酝酿着的某种凶戾气息,让大法师也嗅到了危险的预兆。
“看来你有些长进。”
摩勒大法师做了个手势,更多的青冥殿武士上前,齐刷刷掏出了弓弩,冰冷的箭头对准了席位上的景峰和林曦,“但还不够。”
景峰暗吸一口凉气。
他一眼就看出这种专门打造的强弓劲弩可以毫不费力地射穿人体,箭头上特意涂抹的银色材料也对符箓咒法具有奇效。
他偷偷望了一眼身旁的林曦,脚尖微微扭转,藏在袖中的手印换成了另一种逃跑法咒。
这时候林曦也无法保持沉默。
在众多箭锋直指下,她面上并无太多惊慌之色,平静地道:“从第一次进入薛府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异样,整个薛府已沦为一座凶阵,里面酝酿着巨大的怨气,尤其是后院的那口枯井,里面藏着一只鬼婴,怨气冲天,跟你现在的气味很像……”
摩勒大法师嘴唇动了动,阴恻恻地道:“小女娃,现在不是讲鬼故事的时候。”
他的右手抬起来,只需手指轻轻一勾,就能令青冥殿教众百箭齐发,把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窈窕娇躯射成筛子。
林曦自顾自地道:“我两次入阵,步步凶险,差一点就命丧阵中,最后侥幸出来,却也有另一个发现——我的神通虽然只有区区三阶「禅定」,平常时灵时不灵,却对你们青冥殿的人十分管用……”
摩勒大法师眼瞳一缩,手指当即弯下,嘴里一声“放箭”就要脱口而出。
但林曦比他更快地说出了两字——
“放下!”
这两字听起来平平常常,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脆,甚至有些软糯悦耳。
但听在青冥殿众人耳中,却不啻于仙音圣谕,完全盖过了摩勒大法师的命令,让他们心醉神驰,身躯不受控制地垂下手臂,低头听训。
“这……这是什么妖法?”
摩勒大法师面色骇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干忠实走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林曦的命令下,调转箭头,把弓弩齐齐对准了自己。
不光摩勒大法师和景峰难以置信,就连当初见识过弄月公子施咒的江晨,看见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心里也震撼不已。
当初的弄月公子借助画像窃走了林曦神通,看起来言出法随,强大无匹,却也只能对付四阶以下的二流武者。江晨凭借《定生无妄静虚诀》和沸腾气血也能抵御大部分控制。
但眼下的青冥殿教众之中,不乏四阶、甚至逼近五阶的高手,却好像全无抵抗之力,只听林曦一句话,就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
这位林家大小姐和青冥殿之间,莫非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大法师,你怎么还不跪下?”林曦看着摩勒大法师,面上露出几许意外之色,“你跟鬼师一样,都是六阶「御器」境界,应该抵挡不了我的神通吧?”
摩勒大法师面色虽然十分不好看,豆大的汗珠渗进了脸上沟壑里,但无疑还保留着自己的意志。
他狠狠瞪着林曦,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曦傲然一笑:“我的身份,天下谁人不知?倒是大法师你……既然能抵御我神通,莫非你不是真正的青冥殿信徒?难道你是冒名顶替的不成?”
摩勒大法师并不答话。
局面的变化实在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神通,能够强行操控凡人心志——除非,她就是青冥殿的那位圣教主!
青冥殿之主,十阶「大觉」佛陀,「诸天之行者」,会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摩勒大法师很快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
或许,她与那位圣教主存在某种血缘关系,甚至是他的直系子女?可她不是林家的千金大小姐吗?林家跟青冥殿何时扯上了关系……
摩勒大法师仿佛看到了林家家主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这无疑是个惊天秘闻,但眼下不是讨论这种八卦的时候。
眼下的形势对摩勒大法师十分不利——原本带来的帮手现在都倒戈相向,变成了敌人,不远处还有景峰虎视眈眈,纵然大法师乃六阶绝顶高手,也不由从背后冒出冷汗。
摩勒大法师四下扫视一眼,目光停在某处,沉声道:“江少侠,你还没有想清楚吗?”
“嗯?”江晨莫名其地对上他视线。
你们打你们的,关本少侠什么事?
“现在就是你报仇的唯一时机!景峰的练气修为已经达到了六阶「采月」境,只有你我联手才能与他一战!错过今日,你早晚命丧他手!”
尽管知道这是摩勒大法师蛊惑人心的话语,但江晨心中仍为之一动。
景峰的练气境界,不是五阶「结丹」吗?什么时候到了六阶「采月」?
江晨倏然想起,林曦既然给自己送了一枚「洗髓丹」作为礼物,那她会不会同时也给景峰送了礼物?
两家押注,无论最后谁胜谁负,都不影响那位大小姐的神庙计划。
倘若如此,那景峰突破多年来的瓶颈,达到练气六阶「采月」之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出江晨脸上表情变化,摩勒大法师继续循循善诱:“只要今天景峰不死,等他以后腾出空来,跟武炼这些人联手对付你,你在西辽城还有活路吗?”
江晨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言语颇有煽动力,直指人心的弱点,不愧是曾经号称“教化世人,普渡众生”的西辽首座,自己差一点就心动了。
江晨还没有开口回答,就感觉到景峰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大法师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无论本少侠答不答应,景峰今天恐怕都不会放过我!
当然,本少侠其实也没打算放过他。
见场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曦开口道:“江少侠,景团长,请你们以大局为重,暂且放下个人私怨,先对付这个冒牌法师!”
“江少侠,你瞧瞧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大局,又有哪个真正懂得你的心意?”摩勒大法师苍老的嗓音犹如智慧长者一般,谆谆教诲道,“什么‘大局为重’?此时此刻,你就是大局!只要杀了景峰,你再做任何决定,都没有人敢阻拦!”
江晨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这么重要的选择交给我来做,还真是有点为难呢……”
摩勒大法师语气极具煽动力,仿佛正站在高台之上,向千万人讲法布道:“杀了景峰!先下手为强——”
“放箭!”
从林曦口中发出的短促两字打断了摩勒大法师的演讲,紧随而来的尖锐破空声更是让摩勒大法师脸上血色尽失。
箭锋攒射,密密麻麻的寒光晃花了双眼。
摩勒大法师袖袍鼓荡,双臂挥摆,撑起一片金色光芒,浩荡磅礴地朝外扫去。
那些箭支射到他身前,纷纷被金光扫落。
反倒是他周围的几名教众被箭矢波及,又来不及躲避,惨哼着中箭倒下。
在一朵朵绽开的血花中,浑身金光笼罩的摩勒大法师岿然不动,双手捏印,宝相庄严,宛若老僧入禅。
不远处的江晨忽然听到一阵淡弱飘渺的梵音唱诵声在耳边响起,却又无法听得清晰,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定。
“这梵音……浮屠教?”
箭矢连射,发出尖锐的凄鸣声,仍不能隔绝飘忽不定的佛音,那诵唱声时断时续,丝丝缕缕地朝耳内钻来。
江晨睁大眼睛,运足目力,勉强看清箭雨金光之后摩勒大法师的身形,只见大法师两眼未睁,嘴唇蠕动,这渺渺佛音果然是从他口中发出!
青冥殿的西辽首座,原来却精修佛法,乃是浮屠信众!
江晨只觉荒谬——世人皆知
第94章 大法师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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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峰周身环绕着层层白雾,霜雪凝结,裹成了一个球形,冰织的长鞭在霜球边摇曳挥舞。
处在这样严密的重重保护下,景峰已经立足于不败之地!
但那些昏迷在地的武士们,身躯却在霜雪中渐渐僵硬发青。
林曦皱了皱眉,道:“景团长,这样下去大伙儿都坚持不住。”
这时又听“哐当”一响,金光中渐渐不支的摩勒大法师转身撞开屏风,夺路而逃。
“解药在他身上,别让他跑了!”林曦叫道。
房梁上的江晨看了一眼霜雪包裹中的景峰,估计短时间内大概打不破这个乌龟壳,便扑簌簌抖落身上的冰霜,纵身一跃而下,从风雪中穿出,追向摩勒大法师高大的背影。
“轰隆!”
摩勒大法师一脚踏碎楼梯,人在半空之中,脚下生出一朵朵金色莲花,托着他一步步在虚空中行走。
而江晨则如大鸟般扑下,抬手一掌,汹汹然击向摩勒大法师背心。
“法师请留步!”
摩勒大法师头也不回,右臂一挥,袖口中甩出一串佛珠,凛凛佛光迎上江晨的手掌。
刹时间,如同打了个闷雷,余波滚滚震荡。
摩勒大法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莲花上跌落。
而江晨在被那骤然绽放的金色光焰晃花了双眼,只觉头皮一麻,失神了刹那,恍惚间听见了阴风呼号,万鬼悲鸣,仿佛置身于修罗炼狱。
但他颅骨已炼,囟门闭合,灵台稳固,只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便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看着前方脚步踉跄的摩勒大法师,再度一拳轰出。
伴着一声怪叫,摩勒大法师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壮硕的身躯从莲花上摔下,如滚地葫芦般滚了几圈,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摔散架。
等他哎哟叫唤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一只白净的拳头正从面门递了过来。
“使不得!使不得!”摩勒大法师连忙叫道。
江晨拳头停在他额头之前一寸处,即便如此,劲风还是击得摩勒大法师额头泛红。
“法师说说,如何使不得?”
“景峰未死,江少侠若先与老衲拼个两败俱伤,岂不正遂了景峰那厮的心意?”摩勒大法师临危不乱,一脸慈蔼,语重心长,“我俩并无深仇大恨,反而是同一路人,若是中了贼人奸计,自相残杀起来,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方才法师施展佛音禅唱的时候,好像没想起来我们是同一路人?”
“老衲知晓江少侠修为精深,自然不会被区区幻术所迷惑。”
摩勒大法师摩挲着肩膀痛处,心想我要是早知道你不中幻术,就不会挨这一拳了。
“反正法师舌绽莲花,怎么说都有理。”江晨微微一笑,“罢了,我也不与法师为难。但法师既然说与我是同一路人,那总该拿出些诚意来意思意思吧?”
摩勒大法师一愣:“什么诚意?”
“譬如说,法师手中的那串佛珠,我看就很有诚意。”
摩勒大法师会意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精心温养修持多年的佛珠,露出肉疼的表情,闭目一声长叹:“罢了,既然江施主与它有缘,那就送与你了。”
江晨接过佛珠,又道:“法师胸口的那根吊坠,我看也与我有缘。”
摩勒大法师嘴角一抽,咬咬牙,从脖子上取出了吊坠:“这块地藏尊者玉佩,老衲供奉了多年,既然江施主喜欢,也送你了。”
“法师慷慨!”江晨赞了一句,接过吊坠把玩了几下,目光在摩勒大法师身上打量,“还有最后一样物事……”
“只要不是老衲的六阳魁首,这些身外之物,只要江施主喜欢,全都可以送伱!哪怕是我身上没有的,江施主说一声,老衲令人从庙里取来!”
“法师多虑了,我也不是贪心不足的人,这两样东西,已足够证明法师的诚意。只是楼上还有那些无辜之人中毒昏迷,我受林姑娘所托,来向法师讨一份解药。”
摩勒大法师目光闪了闪:“江施主真想救活他们?等那武炼醒来……”
江晨抬手阻止他剩下的挑拨之语:“你在教我做事?”
他心中暗想,只要拿到解药,我什么时候给,给哪些人,那得看我的心情。
摩勒大法师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放在鼻下闻一口,便可解毒。”
江晨接过瓷瓶,好奇地多问了一句:“毒到底下在哪里?凤涎香没有毒,酒菜也没有毒,烛火中更不
第95章 邪祟缠身,正式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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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晨沉吟不语,何半仙迈着小碎步凑近几分,压低了嗓音道:“林姑娘也说了,请江少侠回家好好休息,明日她再约江少侠详谈。”
江晨冷哼道:“怎么,她觉得我会怕了景峰和武炼?”
何半仙陪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楼上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场面狼藉,林姑娘担心怠慢了江少侠……”
“如果,我执意要上去呢?”江晨缓缓地抬起头,面上多了一分不加掩饰的杀意。
何半仙缩了缩脖子,佝偻着背,低声道:“少侠有所不知,景团长已经布下了严密的法阵,除非玄罡强者全力攻击,才有可能打破。少侠就算上去了,若没得到景团长的允许,恐怕也进不了门……”
江晨冷冷地道:“这老东西,真是乌龟转世。”
但他不得不承认,景峰这老乌龟在防御法术方面的造诣,的确独树一帜。
而且武炼已经恢复,并且和景峰联起手来,那就很难有机会从正面击杀景峰。
看来只能另外再寻找机会……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景峰,咱们走着瞧!希望你在睡觉的时候,也最好睁大眼睛!
何半仙观察着江晨的脸色,见他脸上的杀意渐渐平复,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姑娘还说,这次多谢少侠仗义出手,算她欠少侠一个人情。将来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的。”
“请转告她,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江晨不咸不淡地回答。
“林姑娘说到‘连本带利还人情’的时候,贫道总感觉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何半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好像带着一丝幽怨。”
“嗯?”江晨瞥了这老小子一眼。这家伙还挺八卦,想象力也很丰富,不愧是经常出入安乐巷的常客。
“还有另一件事,请少侠务必小心。”何半仙的嗓音越发低沉,神秘中带着几分诡异,“贫道看少侠面色晦暗,印堂上黑气缠绕,比早晨更加明显,大概是被某位邪神盯上了。少侠最近是不是新得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小玩意儿,譬如雕像、佛牌之类的宗祀之物……”
江晨漫不经心地道:“是有些小玩意儿。”
“少侠可否拿出来,借贫道看上一眼。”
“下回吧,下回有空给你看。”
见江晨不以为意的模样,何半仙面露焦急之色,扯住江晨的衣袖道:“少侠切莫大意,你已被邪祟缠身,若不及早处理,必遭灾厄!”
“有那么严重吗?”
“少侠!一定要相信贫道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晨本来不把这老神棍的话当回事,但被他缠得不耐烦了,也有些奈何不得,只好说:“行行行,我给伱看看,你放开我袖子。”
他慢吞吞地从怀中拿出那块地藏吊坠,递给何半仙:“就这东西,能有什么……”
他的视线忽然一凝,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他发现吊坠上雕刻的那尊地藏,原本是正襟危坐的庄严模样,但此时此刻,却变成了一副笑脸。
一副诡异的笑脸!
“就是……就是这东西!”何半仙嗓音微微发抖,双手颤抖着,从江晨掌上接过吊坠。
“这东西怎么回事?刚才还没笑!”江晨亲眼目睹了吊坠的变化,心里也有几分忐忑。
何半仙小心翼翼地,用一张又一张符咒,贴在吊坠上,一层层缠成了粽子,直到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才擦了一把虚汗,长长了吐了口气。
“好险,好险!再迟上半日,等太阳落山,那邪神就要降临了。”
“这么厉害?”
“这东西就交给老道处理吧。”
江晨看着何半仙把那团粽子样的东西塞进怀中,忽然有些怀疑,这老神棍是不是使了某种障眼法,特意来诓骗本少侠的宝贝?
算了,姑且信他一次。反正也是抢来的东西,丢了也不心疼。
而且,江晨其实隐隐感觉得到,当那块吊坠被符纸缠绕之时,自己心神的确为之一轻,仿佛被擦去了一层灰尘。
他忽然想起了被桃花刺客带走的高小姐,顾不上跟何半仙多说,把白玉瓷瓶往他手中一塞,大步朝外走去。
………………
第二天。
正在黑沙帮静坐炼神的江晨,又接到了林水仙的邀请。
昔日赫赫有名的「飘香大盗」林水仙,似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林曦的婢女。
她把江晨带到一间精致的小阁楼前,轻轻叩了叩门,恭敬地道:“小姐,江少侠到了。”
阁楼上传来林曦的声音:“请江少侠上来,我想与他单独聊聊。”
江晨沿着楼梯往上走,转角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侍女迎面走来,一看到他,立即低头让路,站在墙边,态度十分恭敬。
江晨随意瞥了那侍女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女子虽低着头蒙着面,看起来却有几分眼熟,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
他并未多想,走到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前,手指轻叩:“林姑娘,我来了。”
“请进。”
江晨的身形消失在合拢的门扉后。
他并未看见,楼梯下那白衣蒙面的侍女正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好像看见了极可怕的东西,娇躯遏制不住地颤抖着。
良久,蒙面侍女才缓过神来,转身拔腿狂奔,一路冲出阁楼外,丝毫不顾半点仪态,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直到看到阁楼外的林水仙,蒙面侍女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息。
林水仙轻轻拍了拍蒙面侍女的肩膀,低声道:“怎么吓成这样?难道他认出你来了?”
蒙面侍女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又喘了几口粗气,惊魂未定地道:“他应该没认出我……但他的眼神,跟我噩梦里的一模一样……我好怕……我一看到他,心脏就跳得很快,浑身都在发抖……”
“能克制住吗?”
“我不知道……我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天的场面……”蒙面侍女颤着嗓子说道。
林水仙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克服恐惧,否则,你就不能加入队伍。”
“我,我尽量……”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要做到。”林水仙抱住蒙面侍女,声音低沉且凌厉,“不然,一旦让他发现你的身份,你的噩梦就会变成现实!”
江晨绕过屏风,看见林曦歪坐在狐皮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江晨一时没有出声,心想,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无论坐在哪里,都美得像是一幅画。
片刻之后,林曦眼皮抬了抬,道:“你大概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吧?”
江晨微微一笑:“林姑娘一定是在心里为难,要不要让我加入队伍。”
林曦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口中道:“幽冥森林危机重重,就算集结了西辽城最顶尖的高手,也未必能顺利抵达神庙。倘若半途再闹分裂的话,愈发凶多吉少……”
“景峰和武炼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跟他们相比起来,我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我是否加入队伍也无关紧要,反而会带来意外的变数。”
“是啊,所以我才为难……”
“我很好奇的是,林姑娘为何一定要拉我入伙,置自己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其实今天在接到林曦邀请的时候,江晨是有些意外的。他本以为林曦会选择景峰那边,而他也做好了独自一人悄悄跟在队伍后面、寻机刺杀的打算。
林曦纤纤十指交叉抱膝,微笑道:“因为,你也很重要。”
“哦?”
“根据高晴雪的说法,你是唯一一个见
第96章 孤男寡女,午夜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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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林曦倾力打造的这支精锐队伍一大早启程,踏上了前往神庙的旅途。
队伍原本是十五人,包括林曦和她的侍女、护卫。
在临近出发的时候,一袭翠衣的「桃花刺客」云姑娘不请自来,为冒险队又增添一抹亮色。
但江晨却对此十分苦恼,因为云姑娘一来就缠上了他,还把行囊包袱都扔到他身上。江晨一路哀声叹气,愈发显得无精打采。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看见我就这么让你难受?”云姑娘歪着头打量他,笑吟吟地问。
“没,我高兴得很,没看见我脸上写着大大的‘高兴’两个字吗?”
“呵呵,真的吗?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姑且信了。”
两个人慢吞吞的脚步逐渐落到队伍最后,猎手们有意无意地给他俩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江晨见前面的人都走远了,压低声音道:“伱怎么还缠着我?”
云姑娘嘴唇翘起弧度:“我思念我的老情人了,过来看一看不可以吗?”
“我真是搞不懂了,你想利用我接近高小姐,混进城主府刺杀柴天鹏,现在高小姐走了,我跟柴天鹏也攀不上交情,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呢?”
说起高小姐,云姑娘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冷地道:“正因为高小姐走了,我才来找你。呵呵,你以为你的魅力真的很大吗?”
“我知道我的魅力没那么大,所以才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呀!这次你又想骗谁?林姑娘?她可没有高小姐那么好骗!”
云姑娘淡然道:“她好不好骗,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和。你最好愿意,否则,哼哼……”
江晨正要说点什么,这时看见前面的何半仙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林小姐让贫道过来帮忙拿行李。没有打扰到两位吧?”
“没有。”
何半仙看着江晨肩背上大大小小的行囊包袱,道:“江少侠背这么多东西,有些累了吧?来,贫道替你分担一些。”
“这怎么使得?”江晨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两手却麻利地解下一个包袱,递给何半仙。
何半仙接过包袱,出乎意料的重量让他脚下一个踉跄,龇牙咧嘴地道:“这个包袱……挺沉呐!”
“是有点沉,辛苦道长啦!”
“呵呵,不辛苦不辛苦……”
何半仙暗暗叫苦不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江晨后面。
看着那对年轻男女并肩渐行渐远,何半仙才咳嗽一声,用手指在行囊上画了个符文,脚步顿显轻快不少。
第一天走了四十多里,路途比较顺利,没有遇上不长眼的妖兽。人们的心情都还算轻松。
傍晚时分,人们寻了一处空地扎营。
猎手们拾柴生火,采摘野果,围着篝火一边烤肉一边谈论接下来的路线。
女人们另外生了一堆火,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江晨搭好帐篷,正要躲进去清净一会儿,却听外面有人敲了敲木架。
他转头一看,云姑娘俏生生站在外面,脸上带着不悦之色:“我的帐篷呢?”
江晨奇道:“你的帐篷我怎么知道?”
“晨哥哥,你怎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明知道人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知道帮忙,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动手?还不快去给我安顿好!”
江晨无奈地爬起来,去给这位杀人如麻的“弱女子”搭帐篷。
云姑娘倒也没让他一个人忙活,江晨系绳子的时候,她扶着木桩在旁边打下手。
远远望去,倒是一幕和谐美好的景象。
两人的身影落在远处篝火旁的林曦眼里,她若有所思地道:“他们两个看着还挺般配。”
“可惜姓江的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那位云姑娘迟早要被他抛弃。”一旁的蒙面侍女开口道。
林曦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位伊姑娘是林水仙推荐来的,说她性子乖巧,手脚麻利,会伺候人,所以来给大小姐做侍女。
据说她脸上有疤,所以平日带着面纱,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不过林曦也不在意这点小事。
这伊姑娘前几天像个哑巴一样沉默寡言,怎么一提到江晨就来了精神?莫非她跟江晨之间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这个江少侠,还真是风流倜傥,招蜂引蝶……
“哦?”林曦看似随意地应了一句,其实已经留上了神,“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他……”
蒙面侍女才起了个头,突然被另一边的林水仙打断,“小伊!不要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蒙面侍女低下头,恢复了闷不作声的模样。
林曦却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早,说来听听吧,就当是饭后解闷了。”
蒙面侍女垂着头,轻轻启齿:“那姓江的,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他拥有神仙般的外表,恶鬼般的心肠……”
……
江晨好不容易给云姑娘搭好帐篷,正想回去歇息,却被云姑娘叫住:“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哦?”
“进来,把门关上。”
“这不太好吧,会让人误会的……”
云姑娘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我俩现在的关系,还有什么可以让人误会的么?”
江晨一听也是,就凭这家伙前天在酒席上那一闹,该误会的都误会了,误会得再深一点也无所谓。
他走进去,把帐篷的门帘拉上:“云姑娘……”
话音未落,心头蓦地浮现危机之感,匆忙仰身侧闪。
只见一只雪白的手从黑暗里探出来,闪电般抓向他的面门。
江晨心头惊骇——这丫头疯了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来不及多想,他闪身避过这一爪后,立即抬手一拨,右手轻飘飘地往对方手腕撞去。希望能反守为攻,迫退对方。
谁知云姑娘的身手更在他想象之上,江晨的动作已经够敏捷了,云姑娘却比他更快,手掌与他一触即分,江晨感觉自己像是与一条滑腻的游鱼擦身而过,不仅力气击到空处,更差点让对方抓住了脉门。
江晨的心神霎时绷紧,听风辨位,在黑暗中与云姑娘交手,两人在狭小的帐篷里闪电般拆挡了数十招,只听见砰砰的沉闷撞击,但声音极小,没有引起外面任何人的注意。
“好了。”
云姑娘突然开口,然后收掌而退。
她在简易的铺盖上盘膝坐下来,淡淡地道,“你表现不错,这阵子大有进步,算是通过了考验,有资格知道我真正的名字。我叫云素,你可以称呼我云儿或者素儿,这样在他们面前显得亲密一点。”
江晨压抑着喘息声,还没有从惊险的战斗中平复过来。
他满脑子里还是云素刚才出手偷袭时的情景,虽只是短短几息内的交手,却是他步入五阶「洗髓」以来最凶险的一次战斗。
不知云素用了几分力,但江晨分明感觉到,有好几次死神的脚步与自己擦肩而过……
江晨冷下脸来,沉声道:“如果我没通过考验,结果会怎么样?”
“你就没有机会知道我的名字,也没机会成为我的真正同伴。”云素回答。
“我居然能有荣幸知道你的芳名,还真是受宠若惊呢,素儿!”
“语调太高,很不自然,一听就不是发自内心。”黑暗中云素似乎弯了弯嘴角。
“毕竟是第一次喊嘛,有点生疏,我先练习练习。至于成为你的同伴嘛……容我考虑考虑。素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慢着。”
江晨不耐地道:“还有什么事?”
云素却没有马上回答,她在黑暗里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半晌之后,她才道:“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好意的提醒:有很多人想对付你,你最好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了。”江晨转身退出了帐篷。
无需云素提醒,江晨也不会放下对景峰等人的防备。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会主动成为那个恶人。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走入帐篷的时候,便已引起了林曦和林水仙两人的注意。
看着他和云素一先一后地进入帐篷,两名女子的眼神都变了样。
“他们这是做什么……还把门掩上了?莫非……真是不知廉耻,这么早就……大伙儿都还没睡呢!”林水仙放下衣袖惊叫道。
林曦眼神低沉,轻声道:“人家小别胜新婚,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哼,寡廉鲜耻!”林水仙撇撇嘴。
林曦微微一笑,正要说点什么,这时又听林水仙激动地叫嚷:“啊,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太快了吧!白长了一张俊脸,却是个银样镴枪头……”
林曦脸蛋晕红,赶紧伸手去捂住林水仙的嘴,以免她说出更多粗鄙失礼的言语来。
但林曦又看见另一堆篝火旁的银甲武士「锦绣虎」卫吉突然起身,笔直朝江晨走去。
林曦暗呼不妙。
这名卫家的年轻人正义感十足,刚才听了蒙面侍女的哭诉,又被景峰叫过去说悄悄话,景峰一定在他耳边煽风点火,唆使他找江晨的麻烦。
林曦低喝一声:“卫吉!”
卫吉却装作没有听见,大步来到江晨面前,板着脸喝道:“我要跟你决斗!”
江晨莫名其妙:“卫兄,你发烧了吗?”
他朝景峰的方向瞥去一眼,心想这才第一天,景大团长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吧?
就算是做梦都想弄死你的我,也知道审时度势的道理啊!
卫吉疾言厉色地道:“我不是开玩笑!快去取你的兵器,我在这等你!”
江晨朝他头顶瞥了一眼,牵了牵嘴角:“卫兄这么有自信?莫非又想换个新的玉冠?”
卫吉想起前几日被当众摘下玉冠的耻辱,脸色涨得通红:“上回是空手,今天我用兵器跟你比!你快去取兵器!”
江晨摆了摆手:“算了吧,卫兄,你真不会挑时候,今天我吃撑了,肚子不舒服,改日再向你讨教……”
走过来的林曦面色古怪地想:你刚才钻进云姑娘帐篷的时候,动作好像很麻利,一点也不像吃撑的样子……
卫吉却愈发恼怒,抬起枪尖指着江晨,俊秀的面孔也变得十分凌厉:“姓江的,你只会欺软怕硬吗?枉我还当你是条汉子,没想到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第97章 魂牵梦萦,月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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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江晨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是景峰在叹息。
月光被乌云遮住,正在「采月」的景峰,理所当然受到了影响。
江晨心中忽然一动,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今夜这么明媚的月色,莫非是因为景峰「采月」的缘故,所以从营地里看起来格外皎洁无瑕?
本少侠之所以突然心血来潮,捕捉到了那一丝多少人苦寻数十年而不得的契机,竟然是多亏了景峰相助?
如果没有景峰在附近吸采月华,本少侠也不会那么快就内外交汇,踏出关键一步!
江晨脸上浮现一抹古怪之色——
景大团长如果哪天发现事实的真相,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而东边山坡上来回踱步的卫吉,也浑然不知,他苦苦等待的对手,如今更加不会把他当成对手。
次日一早,队伍再度开拔。
翠衣少女好像头一回认识江晨,一脸惊奇的表情,围着江晨左看右看。
“晨哥哥,你好像跟昨天不一样了。”
“是不是变得更加威武雄壮了?”江晨面上略带几分得色。
经过半个晚上的休整,江晨在睡梦中顺理成章地步入了六阶「搬血」之境。
对于继承了沸腾血脉的江晨来说,所谓“血如汞浆”已成事实,这一境几乎不存在什么关隘,只需稍加熟悉,就能驾驭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消化完赤阳留给他的馈赠,修为直追当初的赤阳,只欠缺一点实战经验。
他相信,凭着自己六阶「搬血」体魄与五阶「出窍」神通,就算正面对上武炼,也能战而胜之!
前所未有的力量带给江晨前所未有的信心,就连翠衣少女似乎也被他此时焕发的自信所感染,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微笑着轻轻说道:“确实,看上去强壮了些,愈发鲜嫩可口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云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以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江晨半晌,目光最后落到他眉心处,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慢悠悠地道:“只不过你印堂上的黑气也越来越重了,看起来像被很厉害的邪神盯上了啊。”
“邪神?”江晨下意识瞥了一眼远处的何半仙,怀疑云素是不是跟那老神棍串通好了一起来吓唬自己。
“没错。”云素闭上眼睛抽了抽鼻子,煞有介事地道,“有点像浮屠教那群秃子的味道,但十分阴森,十分邪恶,又有点像青冥殿的那帮活死人……”
“那到底是像浮屠教还是青冥殿?”
“浮屠教多一点吧,尸臭味里面还夹杂了一些檀香味。晨哥哥,你的鼻子不是比野狗还灵吗,怎么自己闻不出来?”
见她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江晨也有些狐疑起来。
江晨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递给翠衣少女:“云姑娘,多谢伱的提醒,这串珠子就送给你做谢礼吧!”
“珠子有什么用?你要是真有诚意,就把玉佩送我好了……”云素嘴上抱怨着,还是伸手接过了佛珠,随意把玩几下,“你怀疑这串佛珠有问题?我倒觉得不是它。”
“不是佛珠,那会是什么有问题?”
“也许是你的那块玉佩有问题。”云素一边说着,一边把佛珠串在了玉白的细腕上,“干脆一并送我好了。”
两人交谈时,前方的林水仙也在林曦耳边嘀咕:“瞧,他们开始交换定情信物了……不过拿佛珠当信物也是奇怪,莫非想要一起出家当和尚?”
林曦没好气地道:“你老是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
“小姐你不也听得津津有味吗?”
“都是你在说,我根本不感兴趣——卫吉!”
林曦说到一半,看见卫吉大步朝江晨走去,忍不住提高声音叫起来。
卫吉对林曦的喊声充耳不闻,气冲冲地走到江晨面前,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没胆的鼠辈,言而无信的小人,欺软怕硬的脓包,无耻下流的软蛋……”
江晨偏过头避开卫吉的唾沫星子,一只手掏了掏耳朵,等卫吉一口气骂完,才慢条斯理地道:“看不出来,卫兄你骂街的功夫也堪称一绝。你上辈子一定是女人吧?”
“我问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敢赴约?”
卫吉两眼布满了血丝,大概一晚上都没睡好,所以早上怒气冲天。
“哦,昨晚睡得太沉了,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江晨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卫吉愈发怒不可遏。
卫吉正要发作,旁边翠衣少女又插进来一句:“我可以作证,晨哥哥昨晚睡得可香了。”
这种话无疑让人浮想联翩。
江晨瞪了云素一眼,云素吐了吐舌头。
卫吉看着他俩人眉来眼去,虽然满腔怒火,却也不好迁怒于一个女孩子,只重重地从鼻子哼出一声:“你要是个有种的,就别躲在女人后面,今晚申时三刻,我还在东边等你!”
说完他转过身,听见背后传来江晨和云素的交谈:“晨哥哥,你要去吗?”
“你觉得我该去吗?”
“不该!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每回约你都是在半夜?”
“对呀!大晚上的,安安心心睡觉不好吗?”
“是啊!春宵苦短,谁有空出门闲逛?你半夜出门闲逛吗?”
“不出门。你呢?”
“正经人谁专挑半夜出门?”
“半夜出门的能是什么好人?”
“吃饱了撑的!”
卫吉将这些嘲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气得浑身发抖。
但没等他发作,林曦走了过来,朝他下令:“卫吉,你到前面去开路!”
卫吉的满腔不忿只能咽回肚里,提枪上前开路。
第二天的路途,仍然还算平静。
傍晚安营之后,云素看了看江晨的脸色,摇摇头:“气色越来越差了,如果用阴阳师的眼光来看,你现在差不多算是一具尸体了。”
江晨诧异地捏了捏眉心:“不会吧?我现在感觉很好啊,比任何时候都好!你的望气术到底准不准啊?”
云素也不太肯定,沉吟道:“的确,你现在已经是六阶「搬血」体魄,阳气逼人,神鬼难侵,跟你的面相十分矛盾……”
“所以是你看错了吧?”
“不一定。”云素想了想,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从你脸上的黑气浓度来看,其实也就是这一两个晚上的事情,就能揭晓答案。你要是想谨慎一点,最好别睡觉,免得在梦里一睡不醒。”
“明天还要赶路,不睡觉怎么行?”
“还有个办法。”云素的唇角翘得更高,“我可以贴身保护你,不过我的报酬是很贵的……”
“又想打玉佩的主意?没门儿!”
云素悻悻地哼哼两声:“那你自己保重。如果明天看到你的尸体,我会帮你料理后事的。”
“我谢谢你的吉言。”
子时。
露重,夜沉。
万籁俱静,虫鸟无声。
江晨在帐篷里熟睡。
“小晨……”
昏沉的黑暗中,好像有人在耳边轻声呼唤。
睡梦里的江晨,忽然身体打了个哆嗦,无端惊醒过来。
他只觉得心悸难耐,浑身莫名冒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却又想不清梦里的情形,只是眼眶微微湿润。
邪祟入梦?
江晨睁开眼睛,抚摸着胸口,只觉心脏跳得好快,却全然不知缘故。
按理说以他六阶「搬血」境的体魄,又淬炼过颅骨,洗涤过脑髓,已是万邪不侵之躯。
除非是「阴神」境强者出手,否则寻常鬼物根本无法靠近他周身一丈之内。
然而此刻心悸难平,又是为何?
正当他惊疑之时,忽听呜呜的低响,帐篷的帘摆被吹动,刮入一阵冷气来,盘绕回旋,木条上布片乱飞。
那阵冷气逼得江晨毛发皆竖,定睛看时,只见一团稀薄的白色雾气在榻前凝聚,模模糊糊像个人形,口中发出空幽的声音,飘渺得如从天边传来:“小晨,快走,往西边走,小心浮屠教……”
说到一半,那人影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后半截话无法出声。
江晨揉了揉眼睛,仔细分辨片刻,疑惑地道:“你是……阿莫?”
阿莫乃是晨曦猎团的咒法大师,练气七阶「吞日」境,江晨离家时身上携带的《御风咒》,便是出自阿莫的手笔。
但这雾气阴冷涣散,似鬼似魅,不像是阿莫常用的纸人傀儡……
那团人形雾气焦急地在原地盘旋了两圈,忽然发出一声呼啸,竟朝着江晨迎面扑过来。
江晨大叫一声,仰面后退两步,面色殷红如血,心跳如擂鼓,大汗涔涔而下。
许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嘴里喃喃道:“阿莫,你在搞什么鬼?”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眉宇间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阿莫为何突然给我传信,莫非晨曦出事了?”
江晨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念头荒谬可笑。
晨曦乃天下最顶尖的猎团,有大哥坐镇,能出什么事。
反倒是自己如今陷入麻烦之中,一步行差就可能万劫不复。
阿莫平日就喜欢玩弄恶作剧,莫非又用这种方式跟本少侠开玩笑?
江晨坐回榻上,打算继续睡觉。
不过这之后心里始终隐隐不安,心浮气躁,辗转难眠。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豪迈不羁的大哥江源,酒肉和尚董无垢,喜欢恶作剧的阿莫,外冷内热的白莲,惹祸精貔貅,三绝公子柳箫……
恍惚中江晨好像又回到了晨曦,与朋友们打闹,一如旧时往日。
即便是穿越而来,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与江晨融合,两人即为一人,晨曦就是他的家。
然而回归现实,发现自己只是孤身一人坐在黑暗中的时候,惆怅和孤寂便如潮水般涌来,在心头挥之不去。
夜深人静,本少侠想家了……
风又起,夜色凝。
一缕轻轻的笛音从窗外飘入,钻入江晨的耳孔。
笛声幽幽澈澈,如一片轻叶,随风飘零。
寄托愁思缕缕,惹人黯然销魂。
吹笛者似乎要将自己一腔心血倾注,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哀愁与悲痛在这无人的深夜得到些许释放。
江晨凝神倾听片刻,不由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帐篷,循着笛声往营地外走去。
他来到北边小树林后的土坡前,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背对自己,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正低首吹奏着凄迷的曲调。
从背影看来,正是林曦身边的那位蒙面侍女。
她吹得入神,连身后有人接近都未察觉,单薄的衣衫被夜
第98章 无影神枪,万波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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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过中天,草地上的露气渐渐重了。
江晨在山坡前独自站了半晌,借着夜风平息浮躁的心绪,忽然听见背后几声咳嗽,何半仙拨开枝叶走了过来。
“少侠一个人赏月,真是好雅兴。”
江晨微笑道:“道长不也没睡吗?”
“贫道今晚轮值守夜,所以只能在外面吹风,哈哈,比不得江少侠雅兴啊!”
江晨随口问道:“现在还在森林外围,应该没什么异常吧?”
何半仙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道:“上半夜星象异变,银汉震动,好几颗流星划过夜空,璀璨夺目。隐约听见东南方向金钟阵阵,梵音唱响,令人心神俱颤。我想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许有仙佛级数的大人物在交手吧。”
江晨听何半仙说起变故,又想起阿莫带给自己的提醒,心中愈发不安,问道:“道长神机妙算,算出那变故的前因后果了吗?”
何半仙摇头:“贫道也曾试图卜算这星象中的喻示,然而心血浮躁,六爻混乱,卦象全失。大概有哪位人仙佛陀遮掩了天机,我等凡夫俗子,实在无能为力……”
江晨失望地想,你这神棍看着高深莫测,一到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了。
何半仙目光炯炯地打量江晨片刻,又道:“少侠脸上黑气萦绕,印堂愈发晦暗了,更有污浊死气纠缠其中,是大凶之象,近一两日恐就会遭小人暗算。贫道这里有一张玉清神符,少侠把它带在身上,可以清心宁神,辟邪消灾,或许能派上用场。”
江晨接过符咒,道:“道长上回送的清心符要一千两,这张应该更贵吧?”
何半仙嘿嘿笑道:“不贵不贵,一千五百两,物美价廉,买到就是赚到。”
江晨道:“我问道长一个问题,只要道长能答出来,一千五百两如数奉上,绝不少你一两。”
何半仙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少侠请讲。”
“这趟神庙之行,我和景峰如果只能活一个的话,道长认为谁能活到最后?”
何半仙脸色微变,支吾道:“这个……这就有点难算了……”
“怎么,道长是算不出来,还是不愿告诉我结果?我知道林姑娘给景峰送了些小礼物,他现在的修为……”
江晨一句话没说完,却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
“在背后搬弄是非,可见你居心叵测,果然是个阴险小人!”
这一声来自于丛林之后。
江晨几乎立即判断出声音的源头,转身望向月光下的一处阴影。
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俊秀少年从阴影中走出,大步行到坡前,手中一杆长枪直指江晨,眼瞳中似有火焰燃烧:“昨天让伱逃过一劫,但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就跟你好好算算账!”
江晨揉了揉眉心,这家伙怎么像狗皮膏药似的,到哪都甩不掉!
他打了个呵欠,迎着银甲武士的目光,淡淡一笑:“卫兄,你怎么老喜欢在晚上闲逛,不睡觉不困吗?我倒是有点困了,没力气打架,改天再约吧!”
卫吉一抖枪尖,拦住了江晨去路,冷冷地道:“今天你恐怕走不了了!”
江晨摊开手掌:“卫兄,你也看见了,我出门的时候身上没带兵器,难道你要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卫吉沉声道:“我的剑可以借给你。”
“那不行,别人的兵器我使不顺手,我还是得回去取自己的。请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好吗?”
江晨心里打定主意,回营地就倒头睡觉,让这小子慢慢等吧。
卫吉冷哼一声:“你想回去,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哎,你这样乘人之危,算不得英雄好汉——”
江晨说到一半,却见眼际寒光一闪,连忙后退。
只见卫吉一枪刺在江晨原本所站之处,一字一顿地道:“你没有选择!”
江晨心中亦有杀机萌动,脸上笑容却依旧平和:“好吧好吧,既然卫兄盛情难却,那我就借你的剑一用。”
卫吉手指在腰间剑柄上一弹,那支长剑呛啷一声夺鞘飞出,射到江晨面前。
江晨抬手接住,随意挥动几下,道:“剑是好剑,可惜轻了点,不称手。”
“请赐教!”
口中冷冷打了个招呼,卫吉踏前一步,右手银枪平缓地递出。
月光在锐利的枪尖上划过,如女子柔荑轻拂,枪身慢慢融入月光下的阴影中,仿佛消失了痕迹。
“无影枪!”江晨惊讶地叫道。
这种极高明的枪术,乃是卫家不外传的绝学,想不到竟从这骄狂的银甲武士手中使出,令江晨又惊又喜。
卫吉的动作轻柔缓慢,如同女子拈花,但江晨心头一悸,察觉到危险临近。
江晨的神识已至五阶「出窍」之境,对附近空间中的异动格外敏感,刹那间捕捉到了那无影一枪刺来的轨迹,当即挥剑一扫。
枪与剑交击于空气中,空间像水面般震动了一下,荡起微微的波澜,景物都发生些许的扭曲,然后双方各自退开。
这一回合的交锋,只算作平分秋色。
卫吉暗暗惊
第99章 月下试探,夺命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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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吉看着江晨侃侃而谈,不禁怒气攻心,胸口急剧起伏,却无暇张口说话。
刚才那一击已让卫吉体力几乎耗尽,却仍无法伤到江晨分毫,这种挫败之感让他脸色死灰一片,手中的枪都几乎拿不稳了。
江晨抬起长剑,挽了个剑花,缓缓上前:“我觉得那一招你使得不对,应该这样使,请卫兄指正……”
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吟,刹时间光华夺目,夜色仿佛都被这片清透的剑光所浸染!
首当其冲的卫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对面江晨的身影也看不真切,唯一的反应就是将手中银枪握紧,笔直朝前方刺出。
他要跟江晨拼个两败俱伤!
“卫兄,这一枪慢了——”
江晨笑声传来,几乎近在咫尺。
卫吉猝然未料,紧紧咬着嘴唇,只盼拼着重伤,也要刺出那未竟的最后一枪。
忽然间,江晨的身躯在半途折转,如一抹轻烟似的朝后飘去,转瞬就到了数丈之外的小树林中。
卫吉终于刺出了那一枪,却发现漫天剑气和敌人都消失了踪影。
他呆滞片刻,才听见远处树林中传来江晨的声音:“景团长,你也来凑热闹?”
景峰的声音接着响起:“我听到外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情况。没有打扰到你吧?”
江晨微笑着哼出一声:“景大团长的耳朵简直比驴耳朵还长。我和卫兄在这么远的地方玩闹,居然也能把伱惊动。”
景峰双手笼在宽大的袖袍里,笑容深沉:“江少侠谬赞了,论起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我远不如你们这些武道高手。”
江晨手中的长剑斜指着景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逐渐炽烈。
江晨随意踏前一步,衣衫随夜风猎猎作响,合着他的节拍,如同猛兽的呼吸声。
“景大团长何必谦虚,我记得当初在神庙的时候,你对于危险的预知可是远远比我要准确的,我和赤阳都只能甘拜下风。”
景峰半眯起双目,似乎担心夜风里夹杂着沙子,会吹进他眼睛里去。
他轻轻抖了抖衣袖,淡淡地道:“江少侠的话,我听不太懂。”
江晨嗤地一笑:“我都说得这么浅显直白了,你居然会听不懂?别装傻了,不要脸的老东西——”
说话间,他加重脚步往前一踏,景峰霎时产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那就是半空中月亮也随之一暗,眼前的空间都仿佛晃动起来。
景峰瞬即收敛了笑容,凝重地盯着江晨愈发迫近的身影,袖口忽然抬起,一道符篆瞬间燃烧,幻化朵朵雪花,在身前排列成盾牌。
“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
“那你想死在哪儿?”
挟裹着呼啸风声,江晨纵身跃起,如一只大鸟,朝雪花盾牌后的景峰凶猛地扑过去。
人在半空,江晨手腕一挥,长剑顿时拉出了一条银亮的弧线,倾洒出一片雪白的光华,朝景峰当头劈下。
即使有雪花盾牌护持,景峰也觉得脸颊在那片剑光侵袭下微微刺痛。
他身子后倾,左右两臂交叉,双手各捏一张黄符,嘴里飞快地念诵起咒语。
“玉清敕命,敕召众灵。上通无极,下彻幽冥……”
眼看两人的杀气就要激烈碰撞,突然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急切的叱喝:“你们两个住手!”
是林曦的声音。
江晨同时感应到另一股强横暴戾的气息从树林后传来,并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接近。
地面微微颤栗,丛林里枝叶断折的声音响成一片。
眨眼间,江晨已瞥见了那条横冲直撞而来的魁梧身影,挟着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赫然是武炼无疑!
此时江晨掌中长剑已笔直撞上冰盾,只听轰然一响,冰屑迸溅,晶莹瑰丽的盾面上怆然涌现出蛛网似的纹路。
只要再补上一剑,就能将其打破,继而直逼景峰。
然而江晨却来不及进攻了,他飞身而起,抬脚在盾面上一蹬,身形在一片“咔嚓”的脆响声中如狂风般倒退。
就在下一个瞬间,武炼高大的身影如出膛炮弹般撞向江晨原本所在的位置,大地轰然一震,挟裹而来的劲风将冰盾吹塌了半边,露出后方景峰阴沉的面庞。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武炼缓缓转身,锐利的目光盯住江晨,瓮声瓮气地道:“你这个小娃娃,跑得倒挺快!”
江晨退到山坡边上,抖落身上雪花冰屑,微笑道:“能得到武炼老兄一声称赞,小弟受宠若惊啊。”
武炼冷哼一声,还欲说点什么,这时林曦在另一名银甲武士的陪同下走出来,站到双方之间,俏面含霜,道:“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了吗?景团长,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是江少侠……”
景峰刚要开口,江晨立即打断他:“我在跟景团长一起赏月呢!今宵月色如此明媚,让人雅兴大发,忍不住舞剑助兴,景团长用符咒伴奏,咱们玩得可开心了,对吧景团长?”
林曦不由联想到了另一方面,心中暗道:你要是有兴致,应该去找那位云姑娘,省得给我添麻烦……
想到这里,她脸颊不由泛起红晕,幸好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景峰淡然笑道:“今晚月色的确很妙,江少侠舞剑的时候如果能少一点杀气,那就更妙了。”
说罢,他朝林曦点点头,转身回营地去了。
武炼也跟着离开,临走时不忘朝江晨投来一个凶狠的眼神。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后,江晨的心情有些沉重。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次试探,却也让江晨看出,景峰果然熟练掌握了练气六阶「采月」境,袭杀他的难度提高不少。
而且武炼跟景峰也达成了某种默契,支援来得很快。这两位顶尖高手的可怕组合足以让任何窥探者都望而却步。
如果没有林曦出来阻止,本少侠今天恐怕很难讨得了好。
除非……除非本少侠也像当初的赤阳一样,彻底激发沸腾血脉,不计后果地催动潜力,才能以雷霆之势将景峰格杀!
“……喂!喂!你没听见吗?”
耳旁略含愠怒的呼唤拉回江晨的心神。
“什么?”江晨抬头看向林曦。
林曦瞪着他道:“赏完了月,就早点回去睡觉,没事别乱逛,小心撞鬼!”
“噢,好的。”
林曦转身走出六七步后,听见后面江晨又说道:“对了,有个问题请教你。你身边那个白衣蒙面的侍女,她叫什么名字?”
江晨想从林曦的口中证实,那姑娘是不是真叫“伊愁”。
林曦警惕地道:“你还对她不死心?”
“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而且她笛子吹得很好听,我想跟她交个朋友。”
林曦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嘴里冷淡地道:“你如果想知道她的名字,就自己去问她吧!我劝你一句,你已经有云姑娘了,不要再随便跟女孩子交朋友!”
说完加快脚步,径自走了。
“云姑娘……”江晨牵了牵嘴角,在夜风中站了半晌,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卫吉走近。
江晨把手中长剑递过去,“卫兄,多谢你的剑了。”
卫吉没有接剑,眼神凌厉地盯着江晨,沉声道:“我要跟你再战一场!”
“得了吧,你这人输不起,像个娘们似的,每次输了都要再来一场,当初在醉云楼对掌的时候这样,现在又这样,我可没闲工夫陪你玩!”
江晨手腕一送,呛啷一声,长剑准确地归入卫吉腰间鞘中。
他转身往营地走去。
当江晨即将步入栅栏时,卫吉开口道:“刚才最后一招,你为什么收手?”
“你猜。”
江晨丢下两字,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卫吉皱眉思索半晌,一脚重重踢在土坡上,扬起大片灰尘。
月色依旧皎洁,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第三日也比较平静地过去了。
除了少数不长眼的低级妖兽过来送死,森林里一片祥和宁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寂。
到第四天中午,队伍行进二十里之后,意外遭遇了第一个强大的敌人。
那是一头威武的剑齿狮子,体型十分惊人,蹲伏着便有两人来高,张开的大嘴差不多能把一个人囫囵吞下。
伴随着一声雄浑的咆哮,巨狮从岩石后方窜出来,扑向最前面的武炼。
“孽畜好胆!”武炼同样厉吼一声,不比剑齿狮的嗓门逊色。
只见他浑身上下泛起灰褐色的光泽,皮肤披上了一层鳞甲,虬结的肌肉突突跳动,酝酿着的恐怖力量聚于拳上,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朝剑齿狮脑门砸去。
剑齿狮挥爪猛扑,两股至刚至阳的力量猝然汹涌激荡。
一阵炸响之后,武炼巨大的身躯往后倒退三步之后才轰然站稳,将后方的景峰溅了一身沙土。
“痛快!”武炼大吼一声,迈开脚步继续前冲。
他身上的鳞甲光泽依然深沉鲜艳,气势愈发惊人。
剑齿狮张牙舞爪,亦是凶猛无比。
这一人一兽再度撞到一起,徒手相搏,比拼力气。
如此蛮横强硬的打法,令后方林曦、林水仙等人看呆了。
众人感受着战圈中四散迸发的劲风激流,仅余波就让人呼吸难受。
卫吉喃喃感叹:“武炼不愧是西辽城最强武士!”
西华三杰、血手朱龙纷纷点头。
江晨却道:“但他的脑筋不太好使,妖兽的筋骨力气天生要强于人类,人类依靠武技功法才能弥补差距。武炼舍本逐末,一味蛮干,实属不智。”
蒙面侍女忍不住回头瞥了江晨一眼。江晨立即露出笑容道:“伊姑娘也赞同我的看法吧?”
林曦眉头一皱,前行几步,隔开两人视线,道:“武炼大侠自有他的打算,你好好观战就是,不要说风凉话了。”
云素却在这时笑嘻嘻地开口道:“我觉得晨哥哥说的很有道理呀,你们看,武炼好像快顶不住了诶!”
话音未落,就听武炼闷哼一声,被剑齿狮撞得一连退了五步。
而那剑齿狮只略一踉跄,张开血盆大口,朝失去平衡的武炼猛扑过去。
林曦面色大变,疾呼道:“快去帮忙!”<
第100章 暗夜杀机,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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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晨视线看不见的地方,蒙面侍女手握玉笛死死盯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残酷恶毒的光芒,黝黑的笛管洞口对准了江晨背心,就要扣动机关,将藏于笛管中的毒针射出。
蒙面侍女的手腕微微颤抖,依然无法完全克服恐惧。
江晨挥剑的身姿,又让她想起了曾经噩梦般的画面,与昨夜月下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闪烁,身子止不住地打哆嗦。
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可她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恐怕连最后一丝勇气也会消失。
所以她两手并用,握在一起,终于让手腕稳定下来,将笛管对准了目标。
抱歉,昨夜多谢你一曲笛音相赠,可我……还是要复仇!
但一抹鲜丽的翠色突然闯入视野,打断了蒙面侍女的计划。
云素挥舞着手臂,正隔在江晨和蒙面侍女之间,似乎对危险毫无所觉的样子,一脸天真娇憨地向江晨喊道:“晨哥哥,加油啊,活捉这条四脚蛇!”
这时候江晨已经本能地转过身,挥剑横在胸前。
他瞅了云素一眼,怀疑这丫头想浑水摸鱼偷玉佩,匆忙喝道:“别捣乱——”
话没说完,就听后面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是西华夫人的嗓音。
只在江晨转身的短短一息间,西华夫人已经惨遭幽灵蜥蜴的毒口。
伴随着利齿咀嚼骨骼的恐怖声响和其余人惊怒惶恐的叱骂,继而风声骤急,朝江晨脑后袭来。
江晨顾不得云素,连忙回身迎敌。
刚一回头,只闻腥风扑面,蜥蜴青幽的面孔在江晨眼中不断放大,利齿森森,恐怖至极。
江晨霎时寒毛直竖,右手疾挥,出剑如风,刺向蜥蜴眼珠。
蜥蜴一甩脑袋,梭形的面孔不偏不倚地正正撞在剑刃上,没入眼珠,溅出一片青色的血液。
但江晨也被蜥蜴袭来的力道撞得后仰倒退,后背抵上一个柔软的娇躯,发觉那人是云素,心头一紧:如果云素在这时出手抢夺玉佩,自己根本无力阻拦!
云素却只“哎哟”了一声,轻轻推开江晨,叫道:“晨哥哥,不要动手动脚好吗?”
江晨心想: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哪有动手动脚了?
云素又甜腻腻地道:“现在是白天,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江晨顾不得听她胡言乱语,前方蜥蜴又一次扑过来,而且看似因受伤而更加狂暴凶残,他匆忙举剑抵挡。
一剑将幽灵蜥蜴的脑袋拍得歪到一旁,江晨左手挟着的匕首及时挥出,划出一道冰雪般寒气森森的气芒,重重磕在蜥口下颚。
“噗!”
一声闷响,蜥蜴的半边下颚都被削掉。
江晨借机后退一步,这时卫吉和剩下的西华二杰终于赶了上来,将幽灵蜥蜴的垂死反扑之势逼回。
四人再度形成合围之势,蜥蜴困兽犹斗,但终于没能再次冲出包围。
蒙面侍女握着玉笛,在山坡上来回调整攻击角度,想要绕开云素。
但云素始终活跃地跟在江晨身后,口中说着撒娇俏皮的言语,每一次都恰巧好死不死地挡在笛管的攻击路线上。
蒙面侍女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恨不得一毒针把那讨厌的少女射死才好。
但她又不敢打草惊蛇,只能耐着性子挪动脚步,慢慢调整位置和距离,希望能找到一次出手机会。
可惜从头到尾,直到蜥蜴的脑袋被砍下来,蒙面侍女都没发现任何良机。
不远处的景峰将她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眼见蜥蜴伏诛,蒙面侍女怨毒地盯着云素的背影,最后还是慢慢将笛子放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走到林水仙身旁。
林水仙搀扶着林曦的胳膊,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曦竭力想保持声音的平稳,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看得出来,刚才惨烈血腥的一幕把她吓得不轻。
银甲武士阿修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躺着,脸部血肉模糊,五官都被蜥蜴那一口咬烂了,让人看着后脊发寒。
林曦推开林水仙的搀扶,在尸体前蹲下来,想要对这位舍生护主的勇士说点什么。
但才刚刚张嘴,浓腥的气味扑入鼻翼,她胃中一阵痉挛,忍不住将头扭到一边干呕起来。
江晨环顾周围惨烈的情景,亦是心有余悸。如果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反应慢上一拍,下场绝不会比躺着的几位好多少。
幽灵蜥蜴,据说是幽冥森林最可怕的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奇怪的是,众人只走了三天半,还是在幽冥森林外围,为何会遭遇如此可怕的妖兽?
还有被武炼锤死的那头剑齿狮子,江晨上回也在森林深处遇到过一只,离这里足有上百里距离。如果是同一只狮子的话,它为什么跑了这么远,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域活动?
云素娇糯的声音在江晨耳边响起:“晨哥哥,我受惊了!”
江晨牵动嘴角,苦笑道:“我也受惊了。”
“晨哥哥,伱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
“我知道。”江晨往蒙面侍女的方向瞥去一眼,感慨道,“队伍里的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他现在终于有闲暇对刚才的危机做复盘,排除云素之后,根据刚才众人的站位,就能很容易地推断出背后那缕杀气的来源了。
有点意外,却又不太意外。
伊愁,果然不是那蒙面女子的真名吧?
她为什么对我怀有如此大的敌意?她究竟是谁?
江晨心中浮现一阵冷意。不管她是谁,既然对本少侠展露了杀气,那么,我也不会再对她客气!
山坡的另一边,西华二杰挖坑埋葬了西华夫人惨不忍睹的尸体。
他两人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西华三杰的大名,江晨虽来西辽城不久,也曾听说一二。
他们本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徒弟,不过日子一久,女徒弟就变成了西华先生的二房。
就是因为这桩绯闻,西华先生愈发名声大噪,茶坊酒肆都流传着西华先生的风流韵事。
或许对于西华先生和西华徒弟来说,他们应该感谢幽灵蜥蜴,它那干净利落的一口为西华二杰省下了不少麻烦。
血手朱龙、银甲武士阿修则由卫吉负责掩埋,林曦忍着不适,为两名忠实的伙伴念诵了一遍《往生咒》,然后继续上路。
损失了几名同伴,队伍愈发沉默,气氛压抑沉闷。
后一段路途,袭击队伍的妖兽逐渐增多,人们更加小心翼翼,待到黄昏时分,才走了十多里。
傍晚,众人吃过晚饭后就早早休息了。
白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人们十分疲惫,除了守夜的景峰,其他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蒙面侍女躺在冰冷黑暗的小帐篷里,辗转反侧,久不能寐。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眼前就会浮现江晨的面孔,令她焦躁难耐,仿佛身下有火焰炙烤,心口干辣
第101章 甜蜜罗网,应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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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夜晚格外幽静,除了风声簌簌,很难听到别的声音。
在这安静的气氛中,江晨躺在铺上,胸膛里莫名烦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夜幕暗沉,凸月斜悬。
一个白色人影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靠近了江晨的帐篷。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动作轻柔地揭开布帘,一只眼睛凑过去,窥探里面的情景。
借着黯淡的月光,隐约可瞧见床铺上少年熟睡的样子。
江晨呼吸微弱,双眼紧闭,好像对门外来客一无所觉。
白衣女子咬了咬嘴唇,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劝唆:趁他现在睡得死沉,悄悄给他来上一记,叫他去阎王殿做个糊涂鬼!
这个念头具有难以抵御的诱惑力,她定定地凝视江晨,寒泉般的眼眸幽幽发亮。
迟疑片刻,她小心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捏紧了手中的玉笛。
但她心头的恐惧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以至于手腕不停地颤抖,手指似有千钧之重,根本无法将念头化为行动。
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事到临头,竟然连动手的胆量也没有。
那恶魔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如一座高山,压垮了她的勇气。
也许,景峰说的是对的,她只能做一枚棋子,在执棋者的操控下,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时候,她认为已经熟睡的江晨突然出声道:“伊姑娘,别傻站在外面吹风,有话进来说。”
白衣女子吃了一惊,飞快地将玉笛藏在身后,只见江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幽深的光芒。
这个诡计多端的恶魔,他果然没睡着……
白衣女子定了定神,照着原本制定的计划,向江晨招了招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诶,伊姑娘,你去哪?”江晨唤了几句,那白衣女子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江晨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披上大衣,拿起佩剑,走了出去。
反正横竖都睡不着。既然这蒙面女子非要来招惹我,那我就要揭开她的面纱,一睹她真面目!
无论她耍什么花招,我有一剑在手,接招便是。
哪怕……是最坏的情形,我也做好了准备。
江晨走出去,看见蒙面侍女在几丈外的地方朝他招了招手,又转身向营地外走去。
江晨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营地里一片寂静,守夜的景峰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前面的蒙面侍女越走越远,江晨加快脚步追上去。
一路疾行,蒙面侍女在前,江晨紧随其后,出了营地,来到明月坦照的小坡前。
“伊姑娘,你引我到这里,是有话想单独对我说吗?”
蒙面侍女哼了一声,这家伙警觉性还挺高。不过,他已落入罗网,在劫难逃。
她转过身,眼中闪动着恐惧、紧张、羞涩的神色,张开双臂向江晨走过来。
这个动作她做得十分自然,没有半点迟疑,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这是不是她心头早就蓄谋已久的一幕?
江晨吃了一惊:“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蒙面侍女咬着银牙走到他面前,暗暗捏碎了藏在袖中的药丸。
一股异香升起,江晨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面带讶色地看了蒙面侍女一眼,摇头道:“这香味太浓了,跟伊姑娘伱素雅的气质不相配,最好还是换一种清淡的吧!”
蒙面侍女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贴紧了他的身子,激动得颤抖不已。
她的大脑恍惚间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在心里默默数道:‘一,二,三……倒!’
江晨却没有半点不适的意思,反而往后退了两步,道:“伊姑娘,你别这样,会让人误会的……唉,这也不能怪你,怪只怪今晚的月光太明媚,森林里的雾霭又是如此煽情……”
蒙面侍女重新又数到三,见江晨毫无异状,心里不由埋怨了林水仙几句——什么「飘香大盗」,从她身上偷的迷香也太不好用了吧!
蒙面侍女埋下头,如麋鹿低哼般说道:“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哪天?”江晨一愣的同时,还发现这少女的嗓音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听过似的。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蒙面女子在他面前开口,与前天晚上夹着嗓子的时候截然不同,声音如风动碎玉,清清朗朗,煞是动人。
江晨再也按捺不住,抬手伸向女子面门。
女子没有躲闪,任由江晨揭开了面纱。
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映入江晨眼帘。
看着那张本应死去的脸,江晨的笑容僵在脸上,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了刹那。
“你是……宋依依!宋小姐……原来你没死……”
江晨记得这个女子,因为那天在黑沙帮诛杀「独眼虎」之后,宋帮被赶尽杀绝,甚至连这位宋小姐的首级都被装在盒子里送了回来——可她怎么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
宋依依冷冷一笑,脸上红霞娇艳,美目含煞,微微喘息道:“不错,是我!你是不是以为,我早就已经死了?”
“徐虎丘送来的那个人头,不是你?”
宋依依眸中腾起浓厚的恨意:“当然不是我,你看到的人头,是我最好的姐妹,为了应付你派来的那些黑沙帮喽啰,替我而死……”
江晨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当时觉得不太像,还以为是那颗人头的表情太狰狞,扭曲了样貌。高小姐执意要取你人头,我那时还觉得有些残忍,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你还以为你是对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报应!我要你去地狱忏悔!”
“伊姑娘,原来是依依姑娘。”最初的惊讶过后,江晨的声
第102章 一出好戏,良言难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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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女子,心头杂念褪尽,只剩下冰渊般的寒意。
他伸出手,骤然发力。
宋依依“呀”的一声尖叫,这回不是装的,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一下渗出眼泪来。
江晨在她耳边冷冷地道:“依依姑娘,你的演技太假,我来帮帮你,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他心中无情无欲,只有暴戾和残酷。
宋依依又一声尖叫,饱含惊恐之意,身体刹时绷得极紧,像一只拉满了的弓弦,脸上恐惧、不可置信、屈辱、悲恨、羞耻的表情糅杂在一起,如同在表演颜艺,刹时间精彩极了!
江晨收回手掌,面无表情地把她推开,“伱爹和独眼虎都死在我手里,今天你也要死在我手里,这是你们全家应有的下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的,不然太便宜你了!在杀你之前,我要摧毁你所有的希望,让你死不瞑目,在地狱永世受苦,不得超生!”
宋依依摔倒在地上,无力再爬起来,感受着身上的剧痛,眼泪簌簌流下。
“继续喊啊,这回像真的了!”江晨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转头看向景峰,“要不,景大团长替她喊?”
景峰不动声色地道:“江少侠,你太过分了,还不放开伊姑娘!”
从营地奔来的人影越来越近,武炼第一个赶来,扯着嗓门叫道:“怎么回事?半夜三更不让人睡觉,嚎什么丧!”
其他人陆续赶到,都看见了月光下衣衫凌乱的江晨,和他脚边宋依依凄凉的身影。
这时的宋依依,虽闷不做声,但狼藉的衣衫、绯红的面颊、眼角的泪水、凄苦的表情……都比一味的大喊大叫更具冲击力。
所有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对江晨投来愤怒、鄙夷的目光。
“太过分了,晨哥哥,人家等了你一夜,你却在跟这个女人鬼混!”云素打着呵欠走出来,嘴里说着幽怨的话语,脸上却是笑意盈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她绕着江晨和宋依依转了一圈,不时啧啧感叹,嘴里嘀咕着几句什么,然后退到远处去了。
江晨听见云素以极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要是死了,你的玉佩我会替你保管的。”
他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林曦最后一个到场,她在林水仙的陪同下越众上前,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江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俩在这里做什么?”
江晨嘴角微扬,道:“让依依姑娘说吧!”
林曦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地上的宋依依,轻声道:“小伊,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许有半点隐瞒!”
宋依依眼圈发红,低着头不做声。
景峰上前一步,柔声劝慰道:“伊姑娘,你不要怕,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林小姐会为你做主的!”
林曦瞄了景峰一眼,心里暗暗发怒。
显而易见,这就是景峰导演的戏码,以为本小姐看不出来么?为了对付江晨,他真是煞费苦心,这个“伊愁”就是他故意安插在本小姐身边的棋子吧?
林水仙眼神闪了闪,心中已有所猜测,却只能无声叹息。
依依是她的好朋友,虽再三相劝,但她仍执意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
事到如今,只盼她能成功吧……
宋依依抽噎着,在景峰鼓励的目光下,噙着泪楚楚可怜地道:“刚才,我一个人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抬头一看,是江少侠,他向我招了招手,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我就跟着他出去了,没想到他竟然……”
她嘴里的经过,自然跟事实完全相反。但景峰连连点头,其他人也信以为真,看着江晨的眼神中敌意更浓了几分。
待宋依依说完,武炼怒吼道:“这姓江的小子看着人模狗样,想不到是个人面兽心的淫贼!伊姑娘不用担心,我来给你讨回公道!”
卫吉也义愤难平:“我平生最恨这种欺负妇孺的败类,姓江的,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慢着!”林曦抬起手臂拦住他两人,视线落在江晨脸上,道,“我们也应该给江少侠一个解释的机会。江少侠,你说句话吧?”
江晨低头看着楚楚可怜的宋依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依依姑娘刚才说的故事很精彩,连我都差点信了,只不过,这个故事里面还有几处疑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请依依姑娘为我解惑。”
他伸出右手,指向一旁看热闹的云素:“第一点,请大伙儿仔细瞧瞧,依依姑娘的姿色与云姑娘相比如何?”
云素一下睁大了眼睛,用衣袖遮住了半边脸颊,娇嗔道:“讨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评价人家的容貌,人家会害羞的啦!”
此时人们的目光都在她与宋依依之间来回移动,虽然嘴上不说,却也暗暗对她们的容貌做出了比较。
宋依依第一次揭开面纱,人们尚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容貌,的确是个俏丽清秀的美人,此时衣衫凌乱,梨花带雨,愈发惹人怜惜。
可若跟云素比起来,宋依依却又远远不如了。云素的容貌,就算站在《群芳谱》榜首林曦的身旁,也是相映生辉,并不逊色。
这样一对比之后,人们心里难免泛起嘀咕——有云姑娘这样的大美人陪着,江少侠何必再去找一个容貌远远不如的伊姑娘?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知道应该选谁吧?
感受到人们的狐疑之情,宋依依脸上浮现一抹红潮,这回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气出来的。
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接受这种容貌上的打击,更何况宋依依还曾以自己的姿色为傲,此时被云素衬托得黯然失色,对她来说无疑是极致的羞辱。
宋依依咬紧银牙,脸色阵青阵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景峰以眼神阻止了。
眼看局面有些偏离了预计,景峰开口道:“我来说句公道话,两位姑娘的容颜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各花入各眼,见仁见智,难有高下之分。但事实摆在这里,谁能想到江少侠有了云姑娘还不满足,还非要招惹伊姑娘,难道就是为了追求偷腥的刺激吗?”
江晨冷笑道:“老匹夫,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怀疑我的品味!什么‘难分高下’,你当大伙儿都是瞎子吗?这还分不出高下?”
云素放下手掌附和道:“大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景团长就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啦!”
景峰道:“不管你们怎么诋毁伊姑娘的容颜,可江少侠对伊姑娘做的那些丑事,却是抵赖不了的。”
江晨摇摇头:“依依姑娘本来就跟我有仇,这些都是她自导自演的戏码,今天晚上也是她主动勾引我……”
景峰冷声打断:“你的意思是,伊姑娘在污蔑你?一个姑娘家,会拿自己的清白来污蔑你?这种荒谬可笑的理由,你怎么说得出口?大伙都瞧得明明白白,岂容你信口雌黄?”
江晨冷笑着,伸出第二根手指:“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如果我真想对依依姑娘做点什么,为何直接不在帐篷里动手,非要选在这种鬼地方,让别人看得明明白白?景团长,你办事的时候很喜欢一边吹冷风一边被人围观吗?”
“我当然没有这种癖好,但难保你没有……”
江晨呵呵笑了两声,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第三点,凭依依姑娘的这点小身板,如果我真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机会反抗,更不可能弄出半点动静!诸位不信的话,就请看好了……”
话音未落,江晨突然如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了宋依依的咽喉,将她提得离地而起。
此等惊变,让不少人发出惊呼,林水仙更是忍不住上前叫道:“你做什么!”
“别动,谁敢上前,我就要她的命!”江晨的表情异乎寻常地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他一只手提着宋依依,另一只手缓缓收回,负在身后,目光环顾众人,淡淡地道:“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该轮到大伙儿选择了,认为我有罪的往左走,认为我无罪的往右走。”
众人望着他和宋依依,一时间面面相觑。
被江晨提在手里的宋依依,虽然极力想要挣扎,但被江晨以奇异的手法拿捏着,只觉得筋骨挪位,浑身酥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连开口发声都做不到。
她又惊又怕,眼里噙着屈辱的泪水,向景峰投去求助的目光。
景峰沉喝道:“江少侠,欺负一个弱女子不算本事,你快放下伊姑娘!”
说着,他往左走了三步。
有了景峰带头,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这时,忽然听见林曦开口道:“我相信江少侠!”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曦脸上。
惊异,狐疑,不忿……诸多复杂的眼神,霎时给她带来极大的压力。
众目睽睽之下,林曦往右走了三步,缓缓道:“据我所知,江少侠根本不是那种下流之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他……”
她本来想说,江晨还是元阳之身,但一愣之后才发现,如今的江晨已具备六阶「搬血」体魄,气血如山如海,已不是任何人能轻易看透的了。
另一边的景峰摇了摇头:“事实证明,小姐你可能看错了,你们看看依依姑娘的样子,她难道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吗?”
“眼见不一定为实……”
林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武炼打断:“老子是
第103章 锋芒出鞘,夺命月光,隙间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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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眼里,江晨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但这个死人,偏偏没有死到临头的自觉,还挑衅地朝景峰勾了勾手指。
“景团长,该轮到你上台表演了!”
“景某也正有此意。”
景峰眼中流露出冷冰冰的嘲弄,左手捏着一道金色符咒,贴在身旁武炼的背上。
就见武炼浑身金色的光晕流转,覆盖了一层灵气甲胄,原本就魁梧的身躯仿佛变大了一圈,愈发煞气逼人。
作为西辽城唯一的符咒大师,景峰不仅精通各类攻击防御咒法,而且还能以辅助祝福类法术极大地提升同伴战力。
在景峰的符咒激发下,武炼此时的体魄,已无限逼近玄罡!
但这时的江晨,并没有看武炼,而是大咧咧地回头,朝地上衣衫不整的宋依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依依姑娘,你就在这里等我吧!等我回来……慢慢审判你!”
随着杀气凛然的最后三个字出口,江晨浑身气势骤然爆发,将沸腾血脉彻底引燃。
全身血气皆为之而涌动,鼓鼓荡荡,沸腾翻滚。
江晨皮肤上泛起一片血红色的光泽,汹涌的力量通过他手臂注入佩剑,剑柄连同剑鞘被一层鲜艳的血色覆盖,炫艳夺目。
一股强悍至极的气势自他体内升腾而起,如若万丈高峰,直冲苍穹。
远处众人不约而同地再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心头如同被山峰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不敢直视那一重血色阴影。
云素面带愉悦之色,轻笑道:“众叛亲离的少年,终于在绝境被迫发出最后的呐喊……呵呵,英雄末路的场面,让人热泪盈眶呢……”
“六阶!这是六阶「搬血」!难怪重岩哥会输……”宋依依忍着胸口不适,低声呢喃。
她还是小瞧了这恶魔!
自从赤阳死后,西辽城只剩武炼一人独大,如今却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六阶「搬血」武夫!
林水仙的嘴巴张得老大,难以相信这样可怕的气势竟是从一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再想想自己还曾经偷过他的玉佩,此时只觉心有余悸,头皮发麻。
卫吉持枪护在林曦身旁,心头震颤,只觉得自己一次次向江晨挑衅的行为,简直是井底之蛙,跳梁小丑。
他眉头紧锁,忽然道:“也许,我们真的冤枉江少侠了……”
林水仙回过神来,不忿地道:“卫公子,伱不是自诩侠义的吗?怎么一见对方厉害,你就改口了?”
“不,仔细想想,整件事有诸多不合理之处,或许是我之前鲁莽了……”卫吉的声音突然止住,因为场中的战斗已经开始打响。
江晨手按剑柄,迎着景峰大步走去。
他每跨出一步,便激起急流罡风,如怒涛般朝景峰袭去,刮得景峰衣衫猎猎作响。
景峰眼中厉芒闪动,身形若山巅苍松,立于狂风中岿然不动。
他双掌手印一变再变,激发出无数虚影,身前一片冰霜雪雾蔓延开来,逐渐将他的身形掩盖。
而另一个丈二身躯、如若天神般威风凛凛的金色人影横跨一步,挡在景峰面前,把江晨激起的劲风尽数抵御在外。
武炼,昔日与赤阳并驾齐驱的最强武士,同样是六阶「搬血」,气势半点不比江晨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江晨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沉声道:“武老兄一定要趟这淌浑水?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金色甲胄内的武炼哈哈大笑:“废话少说,我早就想跟赤阳交手了,让我看看你小子学了他多少本事!”
“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个答案需要付出代价——”
江晨低低说着,冷哼一声,脚步骤急,如若死神的呼啸,手腕一抖,佩剑夺鞘而出,迸发出怒潮似的暗红色光芒。
就在这一瞬间,剑尖在武炼眼中急剧变大,重若山岳,惊若雷霆。
那是一道冷寂的弧光,它的冲刺没有让空气震颤,却蕴含着更加可怖的死亡力量。
当先那一点炫然夺目的赤红牢牢锁住了武炼,由近及远迅速放大,倾时已占据了他视野中的全部。
在那惊鸿的一瞥中,周围的时间都缓慢下来,武炼来不及后退或躲闪,那沉寂的死亡剑影已然袭至身前,塞天充地,避无可避!
武炼露出无比凝重的神色,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双臂交叉护在身前,身体重心往下沉去,摆出了无懈可击的防御姿势。
周围整片树林都因为这两个人蓄积气势而沉寂下来,人们心头如压重物般,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氛。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只等两股强悍无比的气势撞在一起,便势必是天崩地裂般的结果。
“轰——”
那片凄艳的血光重重撞在武炼胸膛上,像是撞上了一座山岳。
只听铿的一响,如金铁交鸣,金色的甲胄嗡嗡颤响,武炼喉咙里发出闷雷般的低吼声,竟以双臂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这便是六阶「搬血」巅峰的力量!
江晨预料中武炼应声而退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反而他自己被一股磅礴的大力反震得身形一颤,踉跄倒退。
江晨心中闪过疑惑。
按照他这几日的观察,武炼虽是六阶巅峰,但其力量应该比此刻完全激发了沸腾血脉的自己弱上半筹才对,但现在的情况却反了过来!
景峰的祝福法术竟有如此强大的加持效果?还是说,在之前的战斗中,武炼一直在隐藏实力?
来不及多想,武炼已狂笑着反扑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挟起凄厉的风声,抓向江晨脑门。
武炼这一爪的力道威猛无匹,说是千斤之力都算低估了他。
江晨不与他硬拼,脚下倏然划了个圆弧,身形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半圈,倾斜着从武炼身前掠过。
江晨退走的同时挥动长剑,倾洒出一片血红色的光晕,寂然无声地向武炼腰身横扫过去。
那片剑光承载着江晨的愤怒,带着暴戾疯狂的气息,刺向武炼小腹、腰身、下部等脆弱的位置。江晨不相信武炼的金刚之身没有任何弱点。
武炼当然不是没有弱点的。尤其在江晨一剑捅向他双腿之内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退却了。
身为一个男人,武炼实在不想拿自己最软的地方去跟宝剑比硬。
这胆怯的一退,便让局势倒转过来。
江晨找到机会,穷追不舍。
剑气化为翻滚着的血色浪潮,重重压迫而至,很快便漫上了武炼的身躯。
剑影寒光漫天飞舞,如万马奔腾,洪流滚滚。
偌大的声势,转瞬将武炼吞没。
远处的卫吉看到这一幕,不由瞳孔紧缩,失声叫道:“「万波映月」!”
愤怒和苦涩两种滋味同时在卫吉心头蔓延开来。
他苦练了三年的绝顶枪法,只在江晨面前使过一遍,竟然被江晨偷学去了!
“不,是赤阳的「十方血影剑」!”西华先生瞧着场中翻腾的血色剑影,眼神灼灼发亮。
赤阳的剑意,铭刻在沸腾血脉里!
这一刻,西华先生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看到的交战双方仿佛变成了赤阳与武炼,承载着最强武士名号的两人,终于要在这无名荒野完成十年前未竟的一战!
剑势倾轧,战况呈一边倒的局面。
西辽城并称最强的两名武士,眼看就要分出高下。但在这时,忽有一阵愁苦哀涩的笛声响起。
笛声如同天边的阴云,遮蔽了月光,带来无边无际的黑暗。
人们诧异望去,只见小路上衣衫不整的宋依依慢慢站起来,死死盯着战场中的血色人影,面含刻骨的憎恨和怨毒,两手握着笛子,朱唇吹奏出凝涩的曲调。
笛声迟缓低沉,充斥着萧瑟之感,散发出绝望和心灰意冷,却又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似将一生苦恨放大重演,飘渺和真实两种矛盾的感觉同时蕴藏于其中,牵动魂魄,让人头疼欲裂,却又欲罢不能。
“依依……”林水仙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刻,宋依依竟然领悟了乐理一道中的“哀”之精髓,甚至超越了其父「铁笛仙」宋德寿,隐隐然已有一派宗师气象。
林水仙并不知道,这种领悟是以痛入骨髓的哀恸和心丧若死的绝望为代价的。
现在的宋依依,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剩下报仇一个念头,笛声中已倾注她全部心血。她眼中只有那一道血红色的人影,若江晨在这次战斗中死去,她也会随之陪葬。
笛声传入江晨耳中,他体内血气为之一颤,动作凝滞了一瞬间,随即被武炼抓住机会,一把握住剑身,另一只拳头朝江晨胸口轰然砸过来。
江晨连忙以左臂招架,但此时笛声刺耳,血气运转不畅,他左臂硬接这一拳,只觉得全身骨架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分明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右手握不住剑柄,整个人仰面朝后跌去。
武炼可不打算放过他,伴随着一声虎吼,右腿高高抬起,如一杆大枪横扫而至。
江晨重心已失,连忙转动脚步,强行横移了几寸才勉强站稳,眼角又见对方鞭腿扫来,只得仓促挥动胳膊挡了一下,完全承受了这一腿的力量。
两股巨力相撞,江晨耳中轰然一响,心神失守了刹那,再度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整片大地变成了一块铁板朝自己拍来。
他连忙振动全身血气,抬手往地面拍了一掌,以精妙的巧劲化解了自己仆倒之势,迅速地扭转了身形。
这时武炼的后续招数已如狂风暴雨般追击而来,六阶巅峰武者的真正战力在那铺天盖地的拳影中淋漓展现,势若滚滚雷霆,仙魔难挡。
武炼一身横练武功已修到极致,百邪不侵,鬼神莫近。
他每一拳击出,都带有沉重的风雷之劲,激荡起大大小小的气旋涡流,如同朵朵水花绽放,仅是劲风余波都足以撕裂普通人的身躯。
炽烈的金色光华直扑江晨面门,激得他呼吸不畅,周身血气都暗淡了稍许。
值此危境中,还有那烦人的笛声阴魂不散地在江晨耳边缭绕。
笛声越来越慢,越来越凝涩,像拖着铅块,低低的呜咽。
仿佛白日的阳光被消磨殆尽,天地间充斥着低沉的抑郁,无边黑暗填满胸臆,让人郁闷得只想嚎啕大哭,再提不起半分战意来。
哀愁无尽,如枯若死,一片昏沉的寂静。
这就是吹笛
第104章 寒冰地狱,桃花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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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身处半空,无法借力。
他猛吸一口气,身体内血气爆发,激起一阵狂风,脚下骤然加速,一瞬间就向前冲出了数步之远,将背后芒刺之寒甩开。
景峰的念诵声透过寒雾在空气中游荡,丝丝缕缕传入江晨的耳内:“日月五星,北斗七元。合明天帝,敕下太玄。召龙致雨,收气聚烟……”
江晨强行催动潜能,借助血气爆发的那一下奔出一丈多远,但身体疲惫更甚。
更多漫无边际的冻气从四面涌来,将江晨封锁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周围冰霜咒文密布排列,冻彻骨髓的寒意一步步侵蚀着他的行动空间。
景峰注视着江晨在寒雾中闪烁变换的身影,诵咒声愈发急促,不欲给江晨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威光正纪,天地肃清,真王敷化,神变玉经……”
冰雾凝结成一根根巨大锁链,在江晨周身游荡。
江晨的神念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疲惫到极点的他,终于没法在生死边缘保持完好的状态,一次转瞬即逝的疏忽,便让景峰捕捉到了那一丝致命契机——
“疾!”
暴喝声如九天雷鸣,在江晨耳畔轰然炸响。
地面上铺洒的冰霜骤然发亮,于刹那间捕捉到了江晨飞速奔行的身影。
敏捷闪动着的少年身形兀然凝固,耀眼的光芒自他脚下升起,磅礴血气竭力抵制着冰寒的入侵,霜雪构成的符文与血气激烈碰撞着,飞旋如蝶,符咒交织的轨迹在虚空中忽明忽暗地闪耀着,将目标牢牢封锁在内。
景峰凝视着冰霜中江晨奋力挣扎的身影,更加凛冽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
“吾奉太上仙尊急急如律令!”
巨大的冰霜锁链像蛟龙般盘旋飞舞,混杂在寒雾中一圈圈地缠绕,在铿铿的震响中越绞越紧。
江晨身处法阵中心,只觉整个天地都在朝自己坍塌过来,他的抵抗愈发力不从心。
巨链、符文交织的法阵中仿佛有巨大的光亮一闪而逝,短暂得如同错觉。
继而所有声音归于寂静。
江晨的动作就此凝固,挥拳瞪眼的愤怒表情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痛入骨髓的寒意刹时封住了江晨所有的意识,眼幕中外界的影像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就这样结束了么?我,还没有完成对赤阳的承诺……’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翠色的朦胧身影从后方冲来,挟着一团鲜艳粉红的光晕刺入倒涌的冰雪中。
“铿——”
一声尖锐的碰撞之后,粉红色在寒雾中扩散开来,随即是一连串剧烈的震响。
景峰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个骤然出现的敌人,口中急促念咒。
但眼前突然一花,那条倩影倏忽晃了一下,已出现在景峰面前。
翠衣少女嘴角带着天真无邪的浅笑,眼里却是无尽酷寒,她用轻柔的嗓音说道:“本来想看看他的极限在哪,没想到你这老阴货还真有两下子,害得我愿望落空,你说怎么办?”
她右手抬起,一圈粉红色桃花瓣缠绕在纤细手臂上,旖旎艳丽,却随时能化为夺命的利器。
景峰眼皮突突直跳,面前的翠衣少女没有显露出任何过人的气势,但那股轻描淡写的残酷风情和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戾气却让他感觉后脊发凉。
他袖中扣着一道符咒,沉声道:“云姑娘,我与你素无怨隙……”
“素无怨隙?呵呵,伱可知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与人结怨……”云素巧笑倩兮,纤手柔柔地向景峰脖颈探去。
景峰眼瞳骤然紧缩,毫不犹豫地捏碎保命符咒,身前凝聚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幕天席地地朝云素笼罩过来。
但云素的右手已如白驹过隙般穿透了冰霜的封锁,在景峰猝不及防之际捏住了他咽喉。
手指传来的冰冷感觉让云素蹙起眉头,她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立即就觉察出,自己捏住的只是一具冰雪所雕塑而成的傀儡。
“不错,够狡猾,给了我一点惊喜……”
叹息声一出口便化为白色的热气,云素五指一攥,只听咔吱咔吱的脆响,冰凌碎散,景峰的身躯如同石块般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块,尽数跌落地面。
周围的雾气并没有散开,景峰的气息均匀地分布在白雾之中,好像融为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
“捉迷藏么?那你可要躲好了……”
呵呵的冷笑仿佛不是出自如此甜美的女孩之口,带着一种阴森之气,向浓雾深处传荡开去。
云素随意迈动脚步,她的身影很快没入白雾中,在一眨眼的晃动后消失无踪。
藏在暗处的景峰惊骇地发觉,在自己布下的这片冰雪领域中,自己竟然失去了对那位翠衣少女踪迹的掌控!
‘如此可怕的手段,她究竟是谁?’
景峰搜肠刮肚地回忆西辽城内所有高手的资料,却无一能与眼下的少女吻合。
他联想到近段时间西辽城所发生的大事,再结合适才所看到的少女手臂上的粉艳桃花,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那个一出现就意味着无数腥风血雨的
第105章 破茧成蝶,玄罡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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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好像做了一个漫长久远的梦。
梦里的情景一直定格在冰封前的最后一刻。
寒霜在眼前滑落,将视野染成惨白。
在阵阵僵冷麻痹的感觉中,他体会不到痛苦。
鸟鸣,草动,风声,都像被一层渐厚的膜隔开,离他远去。
现世似镜片碎裂,融入黑暗之中,了无痕迹。
寒意透入血脉,将他的力量一点一点抽离,思维逐渐消散,灵魂也似乎被冻结。
江晨的魂魄仿佛已从现世中剥离出去,接踵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死寂空虚的黑暗,蚕食着他的意志,等到神识消尽,他就会彻底沉沦在这片黑暗中。
灵台上摇摇欲坠的生命火苗,即将在黑暗中泯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更有无尽的愤怒和不甘,怨念如旷原之烛火,虽仅能带来一闪而逝的光明,却足以在刹那间照亮前路。
江晨的神魂脱离了躯壳,在黑白色视野中,看清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那就是生死玄关,在凡人眼中,它不可描述,不可捉摸,变化万千。它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是浪涛湍急的河流,也是巍峨耸立的高山。
在生者面前,它是死路。在死者眼中,它是净土。
唯有超脱凡俗者,才能透过种种迷障,看清唯一真实的道路。
‘原来,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在黑白色世界中,江晨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便跨过了悬崖、深渊、河流、高山,跨过了生死玄关。
一念起自心海中,化为火焰,从无到有,自虚空处燃起,蓦地引爆了他整个灵台。
神魂与体魄相互激发,熊熊火焰燃遍全身,疯魔血气汹涌地奔腾游走,如同禁锢在囚笼中的恶蛟,仰天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周身冰链铿铿铿地抖动起来,血气与寒霜嘶叫着互相吞噬和消融,吱吱的激烈撞响声连绵不绝。
“咔喀咔喀咔喀……”
裂响声越来越急促,终于在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蛟龙发出一声昂然的长吟,冲开缠绕周身的薄雾,一口气破牢而出。
寒冰牢笼倏然炸裂,化作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着传来琉璃碎片摔落地面的声响。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殷红浓烈的光芒从白色的霜雾中透出。
一个被血气包裹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景峰感受着对方前所未有的强横气势,只觉头皮发麻,捏着符咒的手指微微战栗:“玄罡,竟然是……玄罡!”
生死之际的压力,终于将江晨的力量推向一个全新的境界。
沸腾血脉的潜力被激发到极限,如果有人站在他面前,就能听到一阵阵如江河波涛般的声音,那是血气在体内汹涌奔腾而造成的响动。
这不仅仅是肉身体魄的变化,而且还意味着人之神魂与意志的飞跃。
纯粹的肉体力量达到六阶「搬血」就已经是极限,唯有以「神」御「体」,打破生死玄关,方能登堂入室,凝练「玄罡」!
江晨此前已经踏出了生死玄关的前两步,今日终于以六阶之躯打破最后一层屏障,得以窥见“上三境”超凡世界的一角。
景峰已经看不清江晨的身形。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殷红如血的光晕,把江晨全身都包裹起来,如同凝固的雾霭,风吹不动,随影而行。
那层殷红光晕就是「玄罡」境界特有的罡芒,对于玄罡境界以下的武者,拥有绝对的压制效果。
如果现在武炼还活着,正面硬拼力量的话,也不再是江晨的对手——六阶「搬血」与七阶「玄罡」,虽然只差了一阶,却在境界上有天壤之别。
虚空中传来飘飘渺渺的歌声,清悦动听,随着江晨的脚步抑扬起伏,仿佛与身体中血气的脉动合着节拍。
那声音来自灵魂深处,是玄之又玄的大道符文在与身体振动共鸣。
这就是“上三境”的第一境!
玄罡之后,觉醒本源,自此感应大道,魂魄刻下星辰烙印。对于炼神修士来说,上体天心所带来的最大效果,就是神通的飞跃。
此时江晨的炼神境界也随之水涨船高,赫然已达到了六阶「御器」的地步!
“景峰——”
一声吒喝,江晨右手抬起,一圈无形的波纹扩散开去,如狂风过境,层林俱震,鸟兽惊飞。
伴随着喀吱喀吱的裂响,所有的寒雾、冰屑都被吹走,原本白茫茫的地带,转眼间一片清朗。
而远处观战的众人,亦被那股劲烈的疾风吹得摇摇晃晃,连喊声都被堵在嘴里,掩面后退不止。
简简单单的一记「空间扭曲」,以六阶「御器」境神念施展,覆盖了周围三丈的空间,威力强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看着自己随手制造出来的绚丽战果,江晨脸上无悲无喜,他勾了勾手指,地面插入土里半截的长剑便自发弹起来,落入他手中。
这一手“以念御剑”,便是六阶「御器」境界才能掌握的绝技,若勤加修炼,甚至可像传说中的剑仙一样御剑作战。只不过贪多嚼不烂,江晨锻体习武已有小成,暂时没有改换道路的打算。
“小姐,当心!”卫吉护着林曦,一步步往后退去。
他此时的心情,不单单是惊愕,甚至可以说是震骇,连嗓音都显得有些尖锐了,更加像是女子的声音。
“快抓住我的手臂!小姐你——”
卫吉转头望去,却惊愕地发现林曦竟然在笑。
林曦的眼睛都快被大风刮得睁不开了,但她脸上却带着笑意,一手搭着凉棚,死死望着狂风中央的那道人影,心头涌出巨大的喜悦。
尽管耳边风声呼啸,但她仍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火热的心跳声。
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这份失而复得的情感竟如此炽烈。
或许,是庆幸一位朋友的劫后余生,也是在庆贺自己的那一卦没有算错。
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明白它的可贵。而她也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事到如今,我也不该再犹豫了……”
“什么?”卫吉大声问,“风太大我没听清!”
“我不能总是逃避现实,我也该做出我的选择。”林曦捂着心口,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明亮,“卫姬,我命令你,去助江少侠一臂之力!”
卫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你说什么?”
林曦沉声道:“卫姬,柴天鹏告诉我,当我说出伱
第106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107章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嗯,我看见了。”林曦捏着粉拳,眼神冰冷,心中恼怒不已。
果然如江晨所说,景峰那条疯狗,一旦发起疯来,完全丧心病狂,根本不顾及任何人死活。
可恨她的神通「言出法随」无法动摇七阶强者的意志,否则她非要叫景峰自刎谢罪不可!
“小姐,这里危险,请往后退!”卫吉挡在林曦身前,抵御着前方扩散开来的霜雪寒气,侧着头沉声说道。
林曦牙关打颤,娇躯在严寒中瑟瑟发抖。
她向前一步,朝远处的江晨喊道:“江少侠,你无需跟他硬碰硬!景峰的寒冰令牌只能维持三十息的时间,之后就会陷入严重的虚弱状态!你只要跟他慢慢周旋……”
她的声音传遍全场,也惹来了众人惊异的目光。
这位大小姐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立场,不顾颜面地完完全全地站到了江晨那一边?
林曦感受到所有人复杂的眼神,但她不再犹豫,继续道:“他的六阶「采月」境界也是有隐患的……”
一股寒风袭面而来,令她打了个哆嗦。
这是来自景峰的警告。
在这场没有退路的战斗中,景峰已经被逼到了绝处,别无选择。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哪怕是林大小姐,甚至她身后的那条老黑狗!
林曦口舌渐渐僵硬,即使有卫吉护在身前,也觉得有些不支。
在半空中飘飞的冰粒还没有临身,酷寒凝结出的霜花就已爬上了她的脖颈,串成一条锁链缠住咽喉,彻骨酷寒往体内渗去。
她面部渐渐变成一派乌青之色,心知自己无法再坚持,只好在卫吉的护持下一步步往后退去。
哼,若非跟高晴雪有约在先,早知如此,真应该把苏芸清也带过来……
笛声忽然再度响起。
原本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依依,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林水仙的搀扶下站稳身躯,眼瞳中重新焕发了神采,盯着那道血色人影,又一次吹奏起葬魂夺命的曲调。
“难听死了!”江晨冷哼一声,抬手朝这边拍出一掌。
尽管遥隔十余丈,但凌厉如刀的掌风劈空而来,激得空气一阵扭曲,形成了无形的炮弹,带着死亡的气息冲到宋依依面前。
林水仙慌忙推了宋依依一把,勉强避开掌风。
只听后方树林里传来一连串“喀喀”的枝叶折断的响声,不知有多少枝叶被掌风击碎,开辟出一条通道来。
若是被这一掌打实了,血肉之躯恐怕也会如朽木一般碎裂。
仅仅劲风就拥有如此强横的破坏力,这种力量,便是凌驾于凡俗众生之上的玄罡之境!
林水仙从惊惧中回过神,看见宋依依正从地上撑起身子,一只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林水仙赶忙伸手搀扶,小声劝道:“依依,够了!你已经尽力了!别再勉强了,剩下的就交给景团长吧!”
宋依依用衣袖擦拭嘴角血迹,摇了摇头,把笛子放在嘴边,闭上眼睛吹奏起来。
在她如玉般白皙的面颊上,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嫣红,娇艳而凄美,触目惊心。
林水仙知道,宋依依这是用上了燃烧生命的禁术,她已下定必死的决心。
笛音韵调一变,更加悲涩凄凉。
葬魂之曲,杀敌之前,必先让自己沉浸其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笛声一阵阵袭来,如女妖夜泣,如老猿悲鸣,无比痛苦而绝望。
旁边林水仙近被余波涉及,就感觉一阵心丧若死,不由沉浸在悲哀伤痛中难以自拔。
但作为葬魂曲所直接攻击的对象,江晨却毫无反应,只是觉得这笛声吵得有些心烦。
在四阶淬炼颅骨之时,江晨就已能抵御这样的神魂攻击,突破玄罡之后,意志愈发稳若磐石,这种薄弱的笛声再难撼动其分毫。
宋依依却没意识到这一点,她不惜焚烧自我的生命,只求能给江晨带来片刻的阻扰。
林曦不耐烦地道:“卫吉,让她闭嘴。”
“得令。”
一杆银枪突然穿透了笛声,由远及近,转眼刺到宋依依面前,打落了她手中的玉笛。
卫吉轻轻叹了口气:“伊姑娘,抱歉。”
宋依依身子晃了晃,无力地软倒在地。
卫吉目光投入白雾深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那两位的战斗,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一旁观战就好。”
白雾中的江晨也是在此时发起了攻击。
他一身赤红,手中长剑亦被血气浸染,划出道道赤色光芒。
脚步声过,残留一连串闷雷般的咆哮,一路冲开冰雪的阻拦。
迫近景峰身前两丈范围时,江晨脚步在地面上重重一踏,整个地面都发出一声沉闷的颤鸣,他的身躯高高跃起,化为一道血色疾影,转瞬掠过两丈高空,剑光如电,从景峰的身躯上一透而过。
“呯”的一响,景峰的身躯如同琉璃人偶般炸裂开来,变成一块块冰块向四周飘散——原来那只是一个虚假的寒冰人偶!
江晨一击无功,急促转身,两脚在飘散的冰块上连连踩踏,身形快速变换位置,躲过五六根冰刺的袭击,再度找准了景峰的位置,提剑窜入白雾之中,挥出大片血色剑影,只听叮叮叮一阵锐器碰撞声,全都打在袭来的冰矛、棘刺上。
而景峰的气息借着这个机会朝更高处退去。
江晨人在半空,周转不便,即使他力量再怎么强大,也只能借助四散的冰雪碎片来改变行动方向。
而景峰则御风而行,进退自如,从容应对。
虽然同是七阶境界,但「吞日」练气士的攻击手段要比「玄罡」武者丰富得多!
几次试探后,景峰加快了咒法施展节奏,愈发澎湃的冰霜之浪接踵而来。
江晨身前的空间完全化为冰雪之海洋,惊涛骇浪在酷冷的呼啸声中一波接一波堆叠扑涌,朝着他所在的孤岛当头砸下。
江晨呼吸凝窒,大片清幽汪蓝的色泽倾时占据了视野。
只一瞬间,漫及躯体的极度冰寒仿佛就要将世界封冻终结。
‘找到了!’
江晨心里一声大喝,在同一时刻,他也找准了景峰真身气息所在的具体方位,左臂一扬,袖里匕首疾射而出。
当即就见景峰身前寒气暴涨,那只匕首刚刚射到他面前,就被酷寒侵袭,刀身上眨眼间出现无数裂纹,随即碰上一堵晶莹的冰墙,好像是豆腐撞在铁壁上,无声无息地碎成了无数块残渣。
在绝对寒冷的领域中,即便金铁亦会转瞬腐朽。
江晨并不惊讶,也没有时间惊讶。
寒冷刺骨的冰雪从四面八方压迫着他的气息,护体血罡摇摇欲坠,已有抵挡不住的趋势。
江晨左手竖起,一记掌风劈出,一下子把铺盖下来的冰霜帷幕撕开一角,随后身形一晃,闪入前方冰天雪地之中,化为一道朦胧的幽影,穿梭过茫茫郁郁的惊涛骇浪,迅速迫近了一大段距离。
二十多根冰矛迎面而来,密密麻麻,笼罩江晨身躯。
江晨冷哼一声,将身前空间尽数扭曲,空气狠狠震荡了一下,所有冰矛都被折断,碎屑迸溅,无一能贴近他身躯。
六阶神念激发的「空间扭曲」,已经能够碎金断铁。即便景峰释放的冰矛堪比精钢,也纷纷折断。
而这些迸溅的冰屑,反而又给江晨的冲锋继续提供了落脚点。他红着双眼,一路撞开无数冰霜,如离弦之箭直取景峰面前。
只剩七尺,却也是最危险的距离。
景峰急促念咒,虚空中顿时凝现出一张冰屑构成的大网,将江晨前进之路完全封死。
江晨擎剑直上,左掌一记「空间扭曲」挑起冰网的中心,在喀吱一声后撕裂了冰网。
未待他喘一口气,忽然眼际一亮,抬眼只见无数冰刃冰矛在半空漂浮起来,目标直指正是己身。
这一次他与景峰只隔了五尺的距离,对于符咒师来说,这是最佳的施法角度。所以江晨现在所面临的攻击,是上下左右前后全方位的。
“唰——”无数锐声破空,千百柄寒冰利刃倾泻而下,雪白晶莹之光照亮了阴沉天色,把江晨的身影埋没在其中。
千百道锐物坠地的嚓嗑声汇成爆炸般的轰鸣,涌动的霜雾和飞溅的冰屑将那块方寸之地笼罩,鸣声激荡,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寒冰莲花正缓缓绽放,又若数条大蛇盘踞绞动,其间杀意让人望而却步。
“轰轰轰轰轰——”
江晨的气息急剧衰弱下去。
冰雪碎尽后,显露出江晨遍染鲜血的身形。
他周身的护体血罡已经不复存在,在这样硬碰硬的正面冲撞中,赳赳武夫终究比不上能够调动天地之力的练气士!
没有了那层缠绕周身的血雾,他的面目显得清晰起来,可以明显看到他的皮肤表层因酷寒而蒙上了一层乌青之色。
但胜负还没有分出来,因为现在他与景峰之间,只隔了三尺距离,唯一的阻碍只剩下一面冰墙。
那一面闪烁着钻石般光泽的冰晶之墙,看似坚不可摧,或许是很多武者的噩梦。
但对于江晨而言,只需要轻轻一指——
空间,伤痕!
江晨伸出去的左手,正点在这面反射出惊心动魄的瑰丽光泽的冰晶墙上,五指并立,空间之力挤迫于刃尖冲锋的顶点,一道清冷的光晕闪过,无声的冲击波纹四散溅开。
刹那之后,冰晶墙上便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裂纹,散如尘埃沙砾滑落一地。
生死就此注定。
躲在冰墙后面急促念咒的景峰,被「空间伤痕」的光晕扫过,左半边身子撕裂开来,脸上的表情凝固,两截尸体分别向下方丛林中坠落。
双狼猎团大团长的气息回归于天地之间。
江晨与双狼猎团的恩怨,至此全部了结!
江晨轻轻舒出一口气,心神松懈下来,也跟着景峰一块儿往下摔去。
他全身多处受伤,身体里沸腾的血脉力量也已散去,暂时丧失了「搬血」之力,跌回六阶边缘的体魄境界,而精神上的疲惫更是无法消除。
这是力竭的后遗症,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也许经此一役,他将来对于沸腾血脉的掌控会更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飘飘坠落的过程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听着耳畔的风声,却有一种懒懒散散的感觉。此时最想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他灵台忽然涌上一丝清明,想起自己正从数十丈高空中摔下来,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就算是六阶「搬血」体魄,恐怕也要受伤。
“噗通!”
“噗通!”
接连两声,都是从下方丛里中传来,那是景峰的两截身体先后落地,刮断了无数枝叶,更激起雪花簌簌。
江晨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意识愈发清醒了,浓郁的血腥味直透口鼻。
他咬紧牙关,勉力挥动几乎麻木的躯体,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踢到一根树梢上,将一部分下坠之势转为横向移动,只听哗啦哗啦一连串脆响,撞断了不知多少根树木之后噗通一声落地,在坚硬的冰面上滚了好几圈,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才停了下来。
他勉强抬头看去,眼前好像是一袭翠色长裙,迤迤拖地,裙下只露出一双精致的小鹿皮靴。
‘活下来了……’这个念头闪过,他的意识在混沌中载浮载沉。
似乎过了一段很久远的时光,耳畔的声音渐渐清晰,杂乱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怎么样?不会死吧……”
“景团长的尸身找到没有?”
“大部分都找到了,但左脚摔成了碎片,恐怕很难拼起来……”
……
人们的喊叫声嗡嗡嗡响成一团,钻入江晨耳朵,吵得他无法安睡。
他的灵识猛地往上一跃,从混沌中挣脱出来,回归身体,发觉恢复了一些元气。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靠在一人身上,眼前围了数张面孔。
何半仙、林曦、卫吉、西华二杰……林水仙搀扶着宋依依站在远处,表情有些畏缩。
“他醒了!”
“伱感觉怎么样?”
“江晨,你什么时候偷学了我卫家绝技……”
又一波吵嚷声袭来,江晨烦躁地摆了摆手:“安静!别吵!”
人们齐齐噤声。
看到江晨单枪匹马杀死了西辽城最强的两大高手,谁都不可能再用从前的眼光看待他。
甚至某些人至今都有一种像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有人又是揉眼睛,又是掐自己的胳膊,总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武炼和景峰都已无敌于西辽城十年之久,而江晨仅仅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却能以一敌二,杀了他们两个,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还是人类的力量吗?他难道是杀星转世?
如果这个消息传回西辽城,恐怕会被大部分人当成谎言谣传,嗤之以鼻,连笑料都不够格。
太荒诞了!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景峰的尸体,即便是队伍里的观众,恐怕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江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他现在衣衫褴褛,满目疮痍,浑身血淋淋的像在红色染缸里泡过似的,有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往外渗血。
这情景看起来触目惊心,幸运的是没伤到要害,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安下心来,环顾众人一眼,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耳后传来云素独有的甜美嗓音:“半盏茶吧!晨哥哥,你真够乱来的,本来只要随便说一声,我就会帮你对付那个练气士,为何你偏要一意孤行呢?”
江晨答道:“你之前的条件,好像不是很‘随便’吧?”
“哎呀,人家也只是随口说一说嘛,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江晨抬手制止云素继续说下去:“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景峰呢,他怎么样?”
林曦面色古怪地回答:“他从高空中摔落,尸体四分五裂,现在还没拼凑完整。”
江晨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提一口气站稳身体,偏转目光往旁边寻去:“他在哪?我要缅怀一下!”
不用别人指引,江晨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树下躺着的一具雪白的身体。
由于死后冰雪咒印的反噬,景峰浑身从里到外完全冻结,凝成了一具冰雕,面貌晶莹剔透,连道袍也被一层白冰覆盖,摔成了好几段的尸体被勉强拼凑起来,只是有好几个部位仍不完整。
第107章 事后清算,两分恩怨
第108章事后清算,两分恩怨
江晨走过去,俯身注视景峰,嘴角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景大团长,瞧你死不瞑目的样子,最后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落到这种下场吗?”
“恭喜你了,大仇得报。”林曦清悦的嗓音从后面响起,“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开心?那当然!”江晨的笑声愈发肆无忌惮,“我和景峰加入这个队伍的时候,都在盘算着怎么弄死对方,这老狐狸机关算尽,可惜还是我笑到了最后,哈哈哈……林姑娘,伱难道不为我开心吗?”
林曦叹了一口气:“我当然也为你开心,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景峰和武炼都死了,队伍的战力折损大半,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后面的路后面再走,至于现在,我先开心了再说!”江晨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林姑娘,其实你也清楚。如果死的人是我,换成景峰活下来的话,他现在恐怕比我笑得更开心呢!”
说着,他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在林曦的惊呼声中,一圈无形波纹自掌心荡漾开去,身前景峰的尸体顿时扭曲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磨盘碾碎,无声无息地化为世间的尘埃,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跟在林曦之后的卫吉看着他轻描淡写的动作,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暗暗握紧了枪杆。
“这样挫骨扬灰,才算是彻底了结。”江晨拍了拍手掌上的尘土。
人们看着雪地上的残痕,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个名叫景峰的男人,双狼猎团的大团长,西辽城唯一的符咒师,就这样被彻底抹去了痕迹,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咦?”江晨眯起眼睛,上前一步。
景峰消失之处,雪地上隐隐泛着金光。
有人比江晨更快一步,从雪中捞起了一颗金色的珠子,惊喜地道:“金丹?好东西!我瞧瞧!”
翠衣少女说着,把金丹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如同金铁碰撞的响声:“哎呀,真的是金丹!这下赚大了!”
旁人听着她嘴里的响动,无不为她捏了把汗——那么硬的东西,她也不怕硌着牙?光是听那动静,都让人觉得牙疼。
江晨也觉得奇怪,景峰怎么会有金丹?
江晨对练气一道也算略知一二,练气士五阶「结丹」,但结的只是一颗内丹,还不足以称为“金丹”,会随着肉身腐朽而崩解。
只有经历过「采月」「吞日」的淬炼,才能把一颗内丹打磨成真正的金丹,哪怕肉身损毁,金丹也能长存不朽。
可景峰的七阶「吞日」,不是借助异宝和咒法强行提升上去的伪境吗?怎么还让他淬炼出了一颗真正的金丹?
云素咀嚼着金丹,腮帮子不时鼓起,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晨哥哥,你从来没送给我礼物,这颗金丹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江晨道:“我不是送过你一串佛珠吗?”
“佛珠算什么定情信物?咱们总不能双双出家当和尚吧?哎呀——”
云素忽然惊呼一声,又猛地吞了一口口水,看她那模样,好像“一不小心”把金丹吞了下去。
看着她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一脸无辜的表情,江晨只想说,你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但东西已经进了云素的肚子,江晨估摸着也拿不回来了,只好故作大方地挥挥手:“送你了。”
“晨哥哥,你真好!云儿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云素甜甜地笑了起来,左边腮帮子也随之鼓起,露出珠子的形状——她果然没有真的吞下去。
江晨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林曦低头看着景峰葬身之处,一脸忧心忡忡的神情。
这场死斗之后,队伍战力大损,剩下的路会很难走。
她轻声问道:“江少侠,你现在已经报了仇,心愿已了,接下来还会继续向前走吗?”
江晨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虽然我加入队伍的初衷是为了报仇,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会把你送到终点。”
“那就多谢了!”林曦抿了抿唇,眉头舒展开来,“我们已经损兵折将,接下来就全指望你了……”
云素从江晨身后走出来,一边含着金丹,一边插言道:“其实依我看,你们不如打道回府吧?这才走了三四天,人手已经折损了一半,前面难关重重,我估计你们恐怕看不到神庙。”
林曦不悦地说:“云姑娘何出此言?当初景峰和赤阳联手能闯入神庙,现在江少侠一人犹胜过他俩,更有西华先生、卫吉这些高手辅佐,只要大伙儿同心协力,怎会看不到神庙?”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既然不愿意听,那就当我没说好了。”云素摇了摇头。
这时卫吉上前一步,沉声道:“江少侠,你偷学了我卫家枪法,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自知不是江晨对手,心中也在发怵,然而家族荣誉驱使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质问。
江晨看着一脸严肃的银甲武士,温和地笑了起来:“卫兄,说话要讲证据啊,我什么时候偷学了你的枪法,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卫吉握紧枪柄,厉声道:“休想抵赖!你对付武炼的时候,施展的第二招,就是卫家枪中的「万波映月」!江少侠,你若是条好汉,难道敢做不敢当?”
江晨眨了眨眼睛,促狭道:“原来那一招叫「万波映月」,还是你卫家的不传之秘,抱歉,我真不知道这一点,昨天看你使的时候,还以为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招,没想到还不让别人学的。也是奇了,那一招很简单啊,看一眼就会用了。就这也称得上是不传之秘?”
卫吉听得怒发冲冠,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愤怒叫道:“你,你竟敢侮辱我卫家枪法……”
江晨淡然一笑:“别这么说,我怎敢侮辱你卫家枪法,只不过卫兄你练得不到家,有辱这枪法的名头而已。昨天你使出来的时候,我随便扫了一眼,就知道那一招里头至少有十三个破绽,我当时还犹豫了一下,都不知道挑哪个才好。卫兄,说到底,这难道不都是你自己的错吗?”
卫吉面皮涨得通红,鼻孔里呼吸粗重:“姓江的,我要跟你决斗!”
“又要决斗啊……”江晨故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就这么急着去投胎吗?”
景峰武炼已死,江晨终于不用再掩饰锋芒,嘲讽起卫吉来也愈发没有顾忌,“算了吧,队伍里没剩几个人了,如果再减员的话,林姑娘会伤心的。卫兄,找死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情,就当是为了林姑娘,暂且珍惜你这条小命,好不好?”
林曦一把拉住怒不可遏的卫吉:“别吵了,咱们已经损失惨重,切不可再内斗了!”
卫吉低着头,极力压抑着脸上神情,沉默地憋着气。
另一边,云素瞧着江晨,明眸流灿,似笑非笑地道:“晨哥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威风,好有男子气概呀,我都看得怦然心动了!”
“是吗?你眼光不错!”
云素咯咯笑道:“其实人家的眼光一直都很不错,当初第一眼看到晨哥哥的时候,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呢!”
“真的吗?我看你是对我的玉佩芳心暗许吧?”
“哼!”云素撇撇嘴,脑袋歪到一边。
江晨这时看到远处一株大树下的宋依依和林水仙,嘴角的笑容多出了一抹残酷的意味,大步朝那边走去。
林水仙一直偷眼注视着这边,眼见江晨走来,脸上忍不住浮现惊恐的表情,握着宋依依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宋依依则显得平静得多,流露出心灰意冷的颓然之色。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自己想要对付的是何等可怕的一个恶魔!
不仅名列「西辽五虎」的「独眼虎」宋重岩死在这恶魔手里,甚至连最强武士武炼,和无敌符咒师景峰,都被他一个个杀了!
他是杀星转世!他的力量简直超出了人类的认知。
在这样一个强横到恐怖的恶魔面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飞蛾扑火,徒劳无功,自寻死路。
“宋姑娘,看到你还活着,我真是高兴啊!”江晨低头看着宋依依,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好像在与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交谈。
林水仙扶着宋依依,咬着嘴唇,低头不敢看江晨,腿肚子微微打颤。
江晨目光投注在林水仙脸上,弯着嘴角道:“水仙姑娘,想不到你跟宋姑娘感情如此深厚,她能够混进队伍,应该也有你出的一份力吧?”
林水仙截住他的话,说道:“我跟依依早就相识,她被黑沙帮的人追杀,无处可去,我才收留了她,让她在小姐身边暂时做个侍女。她已经答应了我会忘掉仇恨,全是因为景峰的蛊惑唆使,她才蒙蔽了头脑,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也不能全怪她!”
“听起来很有道理!”江晨嘴角仍挂着笑容,眼中却泛出几分冷意来,“总之,一切都是景峰的错,对吧?”
林水仙肩膀颤动了一下,咬着牙道:“不错!你害得依依家破人亡,她心中有恨,所以才会被景峰蛊惑!景峰才是罪魁祸首,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也算是出了口气,何必再跟一个弱女子为难?”
“你说的轻巧,我不跟她为难,留着这么一个祸根,以后继续找我报仇吗……”江晨说着忽然心有所感,皱着眉向宋依依看去。
“何必多费口舌!你我之间,本就只能活一个。”宋依依握着玉笛,幽深的笛管对准了江晨胸口,昂着头,冷冷地道。
她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好像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第108章 最终审判,生死有命
第109章最终审判,生死有命
林水仙大惊失色:“依依不要——”
江晨叹了口气:“看,我就说吧,她还要继续跟我为难。”
宋依依手指一勾,“砰!”一声颤响,一道流光从圆管中射出,直奔江晨面前。
然后,那道流光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好像刺入了水波之中,荡起无数涟漪。
一瞬之后,毒针从中折断,一段射向半空,另一段跌落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很好……”江晨的声音在空气中还未传开。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观者大部分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江晨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下一瞬间又出现在宋依依身前。
望着宋依依那张颓然苍白的面容,江晨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右手往前探出,抓向宋依依脖颈。
他马上就能见到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的壮观景象。
但见眼际翠色衣裙飞扬,另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及时从旁侧拂过来,抢先一步抓住了宋依依的咽喉。
“晨哥哥,我来替你动手吧!”
云素右手用力,将宋依依的身躯完全提了起来。
江晨皱眉道:“你来管什么闲事?”
云素唇角一扬,展露出如花笑靥:“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看不得男人欺负女人。一看到这种场面,身体就不受控制。如果换成我自己来动手,就完全没这个问题了。”
“不用,我自己来,仇人当然要自己杀才痛快!你这个要不得的坏毛病,从今天开始改了吧!”江晨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
“那不行,我这个老毛病改不掉的……”
“不改也得改!”
江晨冷哼一声,右手电射而出,袭向宋依依的面门。
云素赶忙抬起左臂,轻飘飘的把他的攻击架开了。
两人眨眼间交手十余招,跟上回不同的是,这次全部由江晨进攻,云素一直在格挡。
二十招后,云素飘然退出,衣袂扬起,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晨哥哥下手好重,把人家胳膊都弄疼了。”
“谁让伱多管闲事。”
说着,江晨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还僵在原地的宋依依的脖子。
“宋姑娘,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宋依依心中一潭死水,一行清泪缓缓滑落脸颊。
此时此刻,心丧若死也不足以形容她悲哀的心情。她全身无力地朝后仰倒,凄婉地闭上双眼,不再做任何挣扎。
“不要!”林水仙飞蛾投火般跑过来。
可她的努力都是徒劳,江晨左手一屈就制住了她,令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宋姑娘说遗言的时候,其他人最好保持安静。”
“唉……”几步外的云素叹了口气,“晨哥哥,你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子,你要是把她杀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是很不利的!让我来杀多好!”
江晨淡淡地道:“仇家就是仇家,还分什么男女。我一个无名小卒,也不在乎名声。”
这时林曦也走了过来,目光忧虑地看着面前一幕,轻声道:“江公子,请三思。”
江晨眉梢一挑:“你也要阻止我?”
“不,我只是想劝你,如果要杀她,最好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林曦叹了一口气,“队伍的士气已经很低了,我不希望大家再受影响。”
跟在她后面的卫吉也道:“江晨,你……”
“你闭嘴!”江晨不耐烦地喝止了他。
卫吉张了张嘴,面对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的江晨,像被冻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她当众陷害我,老子就要当众杀她,正本清源,念头才能通达!以她这毒妇的血来祭旗,后面的行程才会顺利!”江晨说着,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西华二杰,“你们觉得呢?”
在他泛着血色的凛然目光注视下,西华先生和西华徒弟一致点头,都觉得江少侠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道长怎么看?”江晨朝何半仙望去,“要不要给宋姑娘算一卦,测测她的死期?”
“贫道只算生,不算死……”何半仙讪笑,“江少侠自己做决定吧,贫道都绝对赞成。”
“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办了。”江晨的目光落回宋依依脸上,“经过大伙儿的一致研究决定,宋姑娘,我给你二十息的时间说出遗言。”
宋依依怔怔地望着江晨,仿佛连呼吸也一同凝固住了。
她失去了开口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沉默。
江晨一边在心中默数时间,一边观察宋依依的表情。
就像猫戏老鼠一样,他希望宋依依能挣扎起来,不管是恐惧也好,悲愤也好,悔恨求饶也罢,只要打破这一潭死水,才好让她受尽折磨和屈辱,这样的老鼠吃起来才有意思,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约莫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又开口道:“宋姑娘,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了,你真没有什么话要说?你看看这树林里的阳光,草叶上的露水,还有花朵的清香,你就一点都不感到留恋吗?”
宋依依脸孔僵硬,嘴唇微微颤抖。
江晨怜悯地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你这副可怜样子,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你求情。你说,我要不要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宋依依眼皮动了动,眼中好像有了一抹神采。
那是一切生灵与生俱来的,对“生”的渴望。如果有希望,无人不贪生。
江晨缓缓道:“看看那些人,他们都很同情你,如果我就这样杀了你,他们会不会很愤怒,很为你抱不平?”
宋依依的眼瞳重新有了焦点,聚集在江晨脸上,屏住了呼吸,等待他接下来的审判。
江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绝望并不是最痛苦的。
更痛苦的是你刚刚有了一丝希望,却又被再度掐灭。
此时的宋依依,眼里已经有了一丝希望。
但江晨接下来的言语,便让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斩断。
“可我要杀你,与他们无关,也无需征得任何人同意。”
江晨脸上残酷的笑容,落在宋依依眼里,犹如地狱来的魔鬼,带来彻骨的寒意,将她拖入冰渊。
宋依依的嘴唇张了张,面容重新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刚才的麻木不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制的恐惧。
“我……”颤抖地说出一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江晨抬起手掌:“宋姑娘,今生就到此为止吧。”
旁边的林水仙看出他眼眸中迸现的杀意,惊得肝胆俱裂:“不,你不能……”
江晨出手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林水仙的想象。
他的手掌如蛇吻般在宋依依脖颈上轻触一记,又迅速收回来,快得仿佛从未动过似的。
而宋依依的脑袋则歪向一旁,被江晨另一只手握着胳膊搀扶着,缓缓坐倒在地。
“你的仇永远报不成了。去地狱继续恨我吧!”江晨注视着宋依依眼眸里逐渐涣散的神采,徐徐说道。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从内心升起的一股寒意。
他竟然真的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杀了那个娇弱姑娘!
这家伙,杀红眼了吧?
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晨,原本为宋依依求情的卫吉等人,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这尊杀神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林水仙两脚一软,摔倒在地上,望着宋依依已然失去生机的躯体,浑身战栗不止,嘴里喃喃地道:“疯子,恶魔,刽子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江晨攥住了手掌,缓缓道,“我若不杀你,总感觉背后有点冷。我这个人呢,一向比较缺乏安全感!”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林水仙,“水仙姑娘,你觉得我杀得对不对?”
林水仙接触到他的目光,内心一下被恐惧填满,娇躯剧烈颤抖起来,口中发出如同野兽被鞭打一般的哀鸣声,哆哆嗦嗦地道:“别杀我,求你别杀我,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如此说着,股间一股热流涌出。
“杀了这么多人,还是没感觉到身体暖和起来。”江晨双手抱臂,做出一个“很冷”的姿势,“水仙姑娘,我听说你跟宋姑娘是很要好的朋友。现在她死在我手上,你会不会找机会替她报仇?”
“不报仇!不报仇!我只是看她可怜才收留她,我没想到她会跟景峰勾结,我完全不知情,不关我的事啊!”林水仙拼命摇摆着脑袋,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哀声道,“我向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给她报仇,求求你放过我吧!”
江晨叹了口气:“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他的表情十分为难,但林水仙愈发惊恐欲绝——她亲眼看见,刚才江晨杀宋依依的时候,脸上也是这副无奈的表情。
林水仙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顺势趴下来如小鸡啄米般磕头:“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做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江晨摇了摇头:“这么说就显得我很俗气了。”
林曦轻咳一声,插嘴道:“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兴致,可我身边一共就两个伺候的人,你把她们都杀完了,谁来伺候我?难道要我自己干粗活儿?还是留着她吧!”
江晨沉吟:“要不然你从今天开始学习独立……”
“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林曦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真的不想自己铺床、搭帐篷、洗衣服。就算一定要杀她,也等到回去之后再动手,好不好?”
云素道:“让她给我拿行李也不错。”
“也罢,看在她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暂且留她一条狗命吧。她既然愿意做牛做马,以后大家的脏活累活,都交给她一个人干!”
听江晨说出这个宣判,林水仙如蒙大赦,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身后传来翠衣少女的笑声:“晨哥哥,不如就从今晚开始,让她侍寝吧!”
“改日吧,今天太累了……”
第109章 共饮一杯酒,粲若红颜开
第110章共饮一杯酒,粲若红颜开
草草清理了狼藉的场面,夜晚刚过了三更,还可以睡两三个时辰,众人回去继续休息。
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大不一样了,很多人将彻夜难眠。
江晨顶替了景峰,留在外面守夜。
景峰死后,江晨的心情大为放松,满足之余又觉得有些茫然空虚,想起与赤阳相交的一幕幕,坐在篝火旁发起呆来。
许久之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晨哥哥,你的精神太松懈了吧,我在你身后站了这么久,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晨回过头,看见云素正立在身后,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云素没等他出声,就挨着他身边坐下来,说道:“伱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大半夜地出来找你?”
江晨懒散地道:“愿闻其详。”
“你好像丢了一样东西,难道自己还没发现么?”
“东西?”江晨在衣衫里摸索了一遍,猛然惊醒,“我的玉佩!”
玉佩应该是与景峰激战的时候弄丢的。江晨转过头瞪着云素道,“你拿走了?快还给我!”
云素嘻嘻笑了起来:“刚才人多眼杂,大家都在场,你凭什么说玉佩是我拿的?”
江晨不想陪她绕圈子,简短地道:“直接说吧,你想怎样?”
“很简单,答应我一件事情。”
“帮你接近林姑娘?”
“不,比那个更简单,我只要你离开林曦,马上回西辽城去。”
云素说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晨,露出期许的神色。
江晨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了。再往西走的话,你会死的!”云素的语气神秘又阴森,配合周围暗沉的夜色,有一种说鬼故事的感觉。
“就这?”江晨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景峰已死,自己又身怀六阶神通,寻常妖兽根本近不了身,而常人畏之如虎的「空间裂缝」,也瞒不过本少侠的感知。这幽冥森林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对本少侠造成威胁?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景峰一死,你就高枕无忧了?”云素竖起一只白嫩手掌,轻轻摇了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盯上你的那尊邪神,可比景峰那种三脚猫恐怖一百倍!原本祂今晚就要找上你,但何道士给你的玉清神符帮你延缓了一阵,让你多活了一个晚上。跟那尊邪神比起来,景峰布置的陷阱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祂捏死你们几个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只有回到人类世界,借助西辽城的护城法阵,才有机会阻挡祂的脚步!”
“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连退路都帮我想好了。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费心?”
“你不信?”
“呵呵,我信。”
江晨心想,你不就是想把我哄回西辽城,助你混进城主府刺杀柴天鹏吗?有一个玄罡高手在前面吸引火力,的确要比你一个人方便很多。
他语气一转:“但我已经答应了林姑娘,要护送她到神庙,不能言而无信。你换一个条件吧!”
“就知道你不肯听话。”云素的笑容略微一黯,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她垂下眼睑,隐去眼中失望之色,“老实说,你的答案让我很生气,我真想把你的玉佩捏成碎片,不过……算了,那你陪我一晚上吧!”
听她说要捏碎玉佩的时候,江晨霎时紧张起来。后来见她并无行动的意思,江晨也不敢松懈,盯着她美丽无瑕的侧脸道:“陪你做什么?”
云素抬头望向天边残月,曼声低吟:“今晚月色这么明媚,林间的雾霭又是这么煽情,我们两个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呢?”
“啊?你是说……”江晨脑中霎时浮想联翩,心脏也不由加快了跳动。
她难道要不顾世俗的礼法,对我做那种事?
本少侠两世清白之身,终于保不住了吗?
这样的人生大事,来得这么突然,我还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呢……
我是要假意反抗几下呢,还是顺水推舟一口答应呢?
江晨脑中诸念纷杂,正混乱时,只听云素徐徐说道:“月下对饮,静候邪神,日后传扬出去,也是一桩千古佳话吧?”
“月下对饮……只是喝酒吗?”江晨露出失望的神色。
“怎么,你好像有些失望?”云素似笑非笑地瞟来一眼。
江晨连忙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不是,你说话算话吗?”
“嗯,只要你陪我喝酒,我就把玉佩还给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云素回视他的眼神,俏脸带着淡淡的微笑,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小坛酒,又取出两个白玉小杯,给两人各自倒上酒,也没说祝酒的话,静静地端起来,扬起手一饮而尽。
“该你了。”她放下酒杯说。
江晨看着白玉杯中琥珀一般的液体,道:“喝酒之前,有一个问题我不得不问——”
“哦?”
“酒里不会有毒吧?”
云素呵呵一笑:“我比你先喝。”
“那也可能是你先服下了解药……哈,我开个玩笑。”江晨见云素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连忙改口,端起杯子来瞅了瞅,轻轻尝了一口。
“甜的!”他皱起眉头,“酒味很淡啊……”
“喝完!”云素催促道。
江晨仰脖一口喝完,放下杯子,咂着嘴道:“这是什么酒,怎么甜丝丝的……不过倒很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
这时他才发现云素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缓缓移动,怪异的眼神瞧得他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异样?”江晨拧紧眉头,细细体会身体的变化,“没有啊……”
云素却正容道:“你刚才喝下的是一种特制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往往没有任何察觉,但一旦发作起来,就会叫人生不如死!”
她瞧着江晨脸上错愕的表情,满意地一笑:“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尽早跟我回去,我就会把解药给你。”
江晨一怔之后瞪直眼睛骂道:“你这卑鄙无耻、人面兽心、言而无信的小人……”
云素摇了摇头:“晨哥哥,你骂的好没气势。俗话说,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骂人不带妈,犹如弹棉花。像你这种骂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江晨气急:“我淦你娘!淦你祖宗十八代!”
“这就对了!”云素欣慰地点头,“我娘也很漂亮的,她可是万妖之主,高雅又尊贵,改天介绍你俩认识。”
她低下头倒上了一杯,还将江晨放下来的杯子也倒满了:“反正已经中毒了,不如再喝点?”
江晨恼道:“不喝了!”
云素柔声劝道:“反正喝一杯是死,喝两杯也是死,不如陪我再喝一杯嘛!”
“喝一杯死得慢,喝两杯死得快。”江晨绷着脸道。
“真不喝了?”云素眯着眼睛,星眸中透出几许迷离之色,醉颜微酡,浅笑的面颊泛出些微的媚意,“明天邪神就会上门,这可能是你在阳间的最后一个晚上。若不喝个痛快,以后就难得再有这样的机会喽!”
“你这诡计多端的妖精!”江晨咬着牙骂了一句,不过还是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这次他用心品味,想探察出酒中毒素,不过舌尖回味的只有一股甘甜的馥郁浓香,芬芳满口,余味无穷。
他舔了舔嘴唇,眉头稍微舒展,道:“这毒药味道还不错。”
云素唇角笑意扩散开来,又给他添上酒,道:“第三杯。”
江晨举杯,跟她碰了一下,冷哼道:“祝你先被毒死。”
云素不以为意地道:“那我就祝你死在我后面咯。”
“听起来感觉很晦气……”
“是啊,谁叫你说这些扫兴的话!”云素边说边倒酒,“最后半杯。”
“干杯!”江晨与云素酒杯一碰。
最后半杯酒喝完,云素放下酒坛,不顾形象地往后一仰,双臂抱着后脑勺躺了下来。
“今天也许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林小姐了,你应该去跟她道个别。趁着现在月黑风高,你悄悄摸进她的帐篷,跟她说说心里话……嗯?”她故意将尾音拖长,还教唆似的向江晨挤了挤眼睛。
“有你这样向人道别的么!”江晨哑然失笑。
“这样与众不同的道别,才能让她一辈子记住你!快去吧,我在外面给你望风!”
“算了吧,我有一种预感,我跟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同行,现在道别还太早。”
“你要是找个镜子照照,瞧瞧自己脸上的黑气,肯定不会有这种错觉。”云素叹息一声,别开脸去,淡然道,“生离总好过死别,我好心给你建议,你不愿听就算了。哼,真是个顽固不化的榆木脑袋!”
江晨偷偷看了她几眼,云素神色微醺,脸蛋嫣红,放松地闭着眼睛,一副不设防的样子。
江晨暗暗盘算,如果自己现在趁机制住她,掐住她的脖子逼她交出解药和玉佩,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但江晨不太确定云素这个样子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犹豫了须臾,还是忍着没动手。
夜已经深了,周围安静而宁谧,月光也潜入了云层后。
冷风吹过来,江晨感受到丝丝凉意,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云素,右手缓缓地靠近。
云素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
江晨略微俯身,手掌慢慢探过去。
他看着云素的睡颜,暗暗猜测她会把玉佩藏在什么地方。
衣袖内?胸口?还是……
夜色苍凉,白日里明艳动人的美貌少女,在此时只余一道朦胧的清影,连轮廓都有些模糊,好像随时会融化在黑暗里。
然而就是这没有色彩的朦胧清影,却胜过斑斓流光,扰动江晨平静的心海,让他心中荡起丝丝涟漪。
他的手掌在半途改变了方向,摸上了云素的脸颊。
就是这张如梦如幻的俏脸,我曾在梦中轻轻一吻……
她此刻就在我眼前,依旧还是梦中模样……
云素的眉毛颤动了一下。
江晨的手轻柔地在她脸颊上拂过。
少女的肌肤柔嫩光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让人不忍释手。
“你摸够了吗?”云素慢慢地睁开眼睛。
江晨触电般缩回手去,讪讪地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睡着了就可以乱来?”云素眯着眼,表情似笑非笑,“就像上次一样?不会还要我助你修行吧?”
江晨辩解道:“我怕你着凉了,摸摸你冷不冷,帮你盖一下衣服。”
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百遍。
我特么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
云素摇了摇头,爬起来收拾好酒坛和玉杯,然后站在江晨坐过的那块岩石上,继续看着他。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刚才是我骗你的,酒里没有下毒,你相信吗?”
“我信。”
“酒里没有毒,我也不想强迫你,但如果你愿意跟我回西辽城,我会很高兴的。”云素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去,“明天给我答案吧!”
江晨在原地呆了片刻,见云素快要走入帐篷,忙出声道:“那个……玉佩呢?”
“等你作出决定,我就还你玉佩。”云素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
江晨一屁股坐下来,抓着脑门上的头发,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是怎么了?
刚才明明是想去搜寻玉佩,怎么就没忍住?
难道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太美了吗……
夜色深沉,冷风拂面。
江晨久久呆坐,心绪难平。
次日,江晨当先上前开路。
越往深处去,森林越显幽静,虫子、飞鸟都停止了鸣叫,丛林中一片死寂,好像生灵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路向西,翻山越岭,走过几十里地,林中开始飘荡着碧绿色的雾气,如同魔障。
人们在雾霭内行走,鼻子里闻到一阵阵腐烂的尸臭味,不由都紧张起来。
江晨也觉得十分诡异,他停下来,向林曦说道:“好像不太对劲,我记得之前的路不是这样。”
林曦蹙着眉在景峰留下来的地图上比划了半晌,道:“地图上画的就是这里,景峰标注的大槐树还在,路线应该没错。我们走快一点,穿过这片雾气再看!”
江晨点点头,带领众人加快脚步。
但越往前去,雾气却愈发浓郁。光线变得黯淡,空气的温度也十分阴冷。
视线所能及的范围越来越小,江晨运足目力往远处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山树的灰影。
他心中愈发不安,向身旁的林曦建议:“要不,我们还是绕路吧?”
林曦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云素的声音——
“没用的,绕到哪里去都一样。”
林曦和江晨同时回头看她。
云素背负双手,望着浓雾深处,脸上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晨哥哥,还没发现吗?不对劲的是你,而不是这段路!”
江晨皱了皱眉:“我?”
云素目光落在他脸上,笑容古怪地道:“时间不多了,晨哥哥,你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昨天晚上的问题,你想好答案没有?”
“我……”江晨略微垂下目光,避开她的注视,“我已经答应林姑娘了,不能出尔反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云素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转到林曦身上,“那么,林姑娘也决定要继续前进吗?”
“当然。”林曦点头。
“看来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云素叹息道,“给你一个提醒,这片迷雾只是前奏,当那位存在真正降临之时,即使有那条老黑狗保护,你也很难全身而退!”
听她称屠叔为“老黑狗”,林曦面上微现怒容,冷冷道:“不必危言耸听,我自有我的判断。”
“好,果然跟我预想的一样冥顽不灵。那么……”云素掠了掠耳际长发,眼中透出诡异的神色,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指尖泛着微微的粉红,闪电般袭向林曦咽喉。
“住手!”江晨匆忙抬臂去挡,突见眼前一暗,一个瘦削幽淡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周身笼罩着墨汁般的阴影,探出无数根触须,不仅拦住了云素的攻击,更凶猛地向云素本体绞杀过去。
云素飞快地后退,银铃般的笑声在半空中残留:“老狗,终于肯出手了么……”
屠叔同时向前冲出,飞掠如魅,速度甚至比云素还快三分。
他人在半途,身形已然分化成三道阴影,闪电般欺近了云素。
云素不紧不慢地拂手挥出一大片粉红色袖影,迎上了紧迫过来的漆黑触须。
贯注了大量真气的袖袍与黑影一触,就立即被绞得稀烂,碎布片如蝴蝶般零零飘落。
云素轻哼一声,面容一片肃冷,露在外的雪白手臂轻轻一挡,身形左折右闪,从席卷而至的黑色阴影中穿过,再度掠向远方。
屠叔紧追不舍,两个朦胧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如鬼魅般在场中闪烁,一时难辨彼此。
第110章 两难选择,指尖杀意
第111章两难选择,指尖杀意
片刻之后,战场中传出云素清悦的嗓音:“老狗,省点力气吧!”
霎时,一片粉红的色泽从黑色阴影中透出来,那是无数缤纷炫目的桃花瓣,化为锐利的刀刃,铺天盖地地迎上缠绕过来的黑影触须。
阴影与桃花交战,连绵急促的撕裂声中,云素和屠叔的身影终于分开,两人都施展了神通,朝对方倾力攻击。
云素周身缠绕着万千花瓣,犹如只只飘飞的蝴蝶,幕天席地汇成狂潮,向着对面的阴影奔涌过去。
而屠叔身前亦凝结出一道道漆黑的斑影,每一个都给予人危险的感觉,密密麻麻地交织成网,仅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旁边观战的江晨立即看出了门道:‘屠叔施展的是阴影神通,或者是光暗神通。云素的……是幻术?’
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一红一黑两团泾渭分明的光芒,就要毫不留情地撞到一起。
“停手!”林曦面如寒霜地叫起来。
笼罩在黑暗里的屠叔立即退到她身边,那一大片触须般的黑影同时倒卷而回,敛入他周身的阴影里。
云素也没有追击,她手臂轻轻挥动,不紧不慢地让千万朵桃花瓣渐渐消散在虚空之中。
人们的视线全部落在云素身上,带着惊骇和丝丝敬畏。
除了江晨和屠叔之外,几乎再无人知道,平日里那个娇憨可爱的少女,原来竟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她究竟是什么人?就算是景峰和赤阳,也没有她这般本事吧?
林曦盯着云素,沉声说道:“你是……桃花刺客?”
这个名字拥有极大的震慑力,让人们背脊一阵发凉,同时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没错,刚才那一大片粉红色的桃花瓣,不正是「桃花刺客」的招牌手段?
原来桃花刺客的真身,只是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少女……
诧异过后,另一些人的目光又往江晨身上瞧去。
这些天来跟桃花刺客谈情说爱的江少侠,知不知道他身边的少女就是桃花刺客?与一个杀人魔王朝夕相处,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连一向对江晨看不顺眼的卫吉,此时都有些同情他了。
云素又露出平日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眼望着林曦,说道:“林姑娘,老狗当着你的面动手了,违背了你的道心之誓,伱的任务已经失败,还要继续向前吗?”
林曦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咬着唇没说话。
她真是恨透了面前这个小丫头,平时伪装得真好,关键时候却毁了自己大计。屠叔忍了一个月没出手,不想却被这样一个小女孩逼得破戒。
可恶的家伙,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取你性命……
云素又用一副欠揍的语气说道:“哎呀,堂堂林家大小姐,不会厚着脸皮不认账吧!你和高小姐都在落魂钟前立过誓,就算骗得过别人,难道还能骗得过自己?”
林曦心中念头纠结,仍然没有开口。
云素懒得等她,目光转向江晨,问道:“你呢,还是不想跟我回去吗?”
江晨道:“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云素的眼神眯了起来:“你究竟是迂腐不化,还是色迷心窍?好吧,如果你非要坚持,我也不勉强。不过,你还想不想要玉佩呢?”
“当然要!”
“想要玉佩的话,就自己过来拿吧!”
云素俏脸带着清浅的微笑,右手的小手指上勾着一块洁白玉佩,轻轻摇晃着,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闲适的味道。
但那双微眯的眼瞳里,却透出丝丝危险的光芒。
江晨带着警惕,一步步走上前去。
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云素看着逐步靠近的江晨,如一汪寒潭般幽澈的眸子定定凝视着他脸庞,嘴唇蠕动几下,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她的声音极轻极细,江晨一个字也没听清。
此时阳光躲入云层之后,雾霾阴沉,天地皆暗,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少女静静站着,左手垂在腿侧,右手提着玉佩的系带,一点一点把玉佩攥在手心,她脸上的浅笑也倏然收敛。
周围的树林散发出沉郁萧瑟的气息,仿佛一个个扭曲怪异的妖魔。
“在你走过来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既然你不肯回去,那就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如果再执迷不悟……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克制住不杀你!”
清脆的声音随着冷风传荡开去,语音中浓浓的寂寥惆怅,更为天地间萧瑟的气氛增添了一笔。
江晨离她愈近,愈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压抑和寂寥,甚至隐约体会到她矛盾的心情。
他沉声道:“我只想拿回我的玉佩。”
“如果我不想给呢?”
江晨没有回答,他平静冷冽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态度。
两人之间,只隔三步距离。
“我明白了……”云素抬起雪白的手腕,五指张开,手掌抖了一下,那枚玉佩便一跃而起,抛向空中。
江晨眼瞳骤然紧缩,情不自禁地纵身而起向那块玉佩抓去。
但他的脚尖刚刚离地,云素就如一缕烟似的出现在他身下,面无表情地抬手朝他胸膛刺来。
云素的手法一如既往地诡谲飘忽,但江晨也有防备,他右臂下垂,泛着淡淡血色的拳头便化为一道虚影,正正迎上云素的手刀。
云素面上讥讽之色一闪而没,手腕一晃,诡异地从一个刁钻角度转折而出,便绕过江晨的拳头,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自虚空中拖出一连串残影,在江晨猝然未料之际点在他胸膛上。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刺有多快!
“噗!”手刀切入皮肉的闷响。
杀气平静得如一滴水珠,渗透无息。
但那一瞬间云素的手掌已插入江晨胸膛,切开皮肉,几乎触摸到了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她无法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因为江晨的右手,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抵上了她的脖子。
云素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垂下视线,落在江晨的手臂上,半晌之后,她吃吃地笑起来:“不错,不错,你总算让我不必为难!”
她没能躲过江晨的这只手,即使再来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因为在那一瞬间,江晨的手掌就好像是突然从现世中消失,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瞬息间出现在她脖颈旁。
穿越空间!那一招已经超越了俗世武技的范畴,达到了神通的地步!
交手过程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在旁人看来,他们前一刻还隔着三步距离,下一个刹那,两人已各自抓住了对方致命部位,紧紧纠缠在一起。
“叮!”
玉佩落在两人间的地面上,但江晨再也顾不得它。
第111章 桃花别离,前路茫茫
第112章桃花别离,前路茫茫
江晨眉峰紧锁,冷冷地注视着云素,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云素脑中轰然一响,眼神于刹那间变得无比迷离。
似曾相识的情景,何等熟悉的对白,记忆里的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漂浮出来,骤然而来的痛苦让她心脏一阵抽搐,灵魂几乎被剥离出体外。
恍惚中,她仿佛回到那一日,眼前剑气森森,冰光错离,一片霜天雪地铺展开来,冷风幽幽。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将剑抵在她颈间,目光投注,声若寒潭:“你为何要如此相逼?”
刹那间,她慌忙抽回手掌,因为担心自己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会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她手足间似乎灌铅般动弹不得,而那柄名动天下的「碎风」抵在她喉咙正中,寒意如水,决定着她的生死命运。
那一日的情景又要重演,她眸中泛起点点晶莹,几乎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江晨左掌按在自己胸口,发现几条大血管没有破裂,暗松了一口气,封住周围穴道,朝云素冷声道:“你喜欢玩弄别人,但伱这次找错了对象!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摆布!”
云素脸色也似被他语气感染,变得无比苍白,浑无血色。
不过,她终于回过神来,强忍着心口阵阵绞痛,反而露齿一笑,淡淡地道:“任何人遇上我,都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你前世一定造孽太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江晨愤怒难耐,右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低喝道:“那场梦算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有我的路要走,你不能因为一场梦,就三番五次地为难我、逼迫我!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懂吗?”
旁人看着这对前几日还在纠缠在一起、如今却生死相搏的“情侣”,都凝神屏息,不敢做声。
云素呼吸有些不畅,脸色渐渐涨红,喘着气冷笑:“你既然那么讨厌我,干脆杀了我,这样正好两不相欠。”
“你以为我不敢?”
云素淡然一笑,眼瞳中倒映出江晨怒气冲冲的面容,轻声道:“你敢么?”
江晨看着她的眼睛,又恼火又无奈。他与云素虽然争吵很多,但毕竟也有一吻之缘,终究不忍下杀手。
云素幽幽一叹:“我知道左右不了你的决定,但还是想给你多一个选择。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日后回忆起今天的时候,不要后悔。”
“我绝不后悔!”
“呵呵,最好如此。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不然,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很痛苦。”
江晨硬着心肠道:“我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那好,你放手吧,我自己走。”云素的面容仿佛失去了几分鲜活之色,语气也愈发冷淡。
江晨想了想,冷声道:“我希望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找我麻烦。”
“我答应。”云素淡淡地道。
她答应得太干脆了,江晨心中不安稳,又道:“你要发誓。”
“我发誓。”云素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语气。
江晨无法从她面上看出任何异样的神色来,慢慢放开右手,同时摆出防备的姿势。
云素瞧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我说话绝对算数。”
说着,她视线在旁人身上转了一圈,未作停留,转身往来时的道路走去。
走过七八步后,她脚步顿了一下,道:“祝你跟林姑娘做一对同命鸳鸯!再见……不,最好再也不见!”
她继续往前,淡青色的雾霭很快将她的身影遮盖。
人们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今天他们才知道,自己居然跟「桃花刺客」同行了这么久,这种经历想想就会让人觉得后怕不已。当然,日后也会成为逢人吹嘘的谈资。
江晨凝望着云素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回过头道:“继续赶路吧!”
林曦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他身旁。而屠叔的身影也悄然隐没,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间雾气越来越浓厚,每走一步就好像是扯开了几层纱布。而脚下的道路也愈发泥泞绵软,浑不着力,轻轻踩一下就会下陷很深。
人们视力所及的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两丈之内,没有一丝风,除了脚踩在泥泞里的咕咚声,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人们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低沉。
走出半里之后,江晨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力量在周围徘徊。
他身旁的林曦突然停下脚步,道:“那边好像有人在哭!”
江晨顺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见浓雾翻动着,犹如一头巨兽的触须,散发出血腥的寒意。
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实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缥缈而悲凉,好像时远时近,分不清是婴孩、女子还是老妪。在这种地方,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别管她!”江晨沉声道,“我们继续走。”
他怀疑是幻术系的妖兽在作怪。在这种死寂压抑的地方,任何犹豫都给予了内心恐惧生长发芽的充足养料。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它不加理会。
越往前走,这段路途越显得惊心动魄,连身边之人的呼吸声也透出极端的诡异。
一股股阴寒的力量从地底渗出来,冷冻着人们的脚心。
而在深入半里之后,更是如坠冰窟,森冷彻骨。
西华先生被冻得脸色发青,头脑也越来越昏沉。
他本是西辽城有名的剑客,按理说,区区寒雾奈何不了他,但不知为何,走在这雾气里,他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走路好像在打飘。
周围的同伴们越走越快,好像也没有脚踏实地,而是在飘着走,逐渐将他甩在后面。
“等等我!”西华先生奋力追赶。
他眼中的同伴们只剩下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飘来荡去,若隐若现。
西华先生紧跟在他们后面,双脚终于彻底离地,飘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娇媚又委屈的女子嗓音从旁边传来:“哎哟!师父……我的脚扭了!”
西华先生听出这是西华徒弟的声音,顺手搀扶了她一把,只觉得入手冰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冰。
不料西华徒弟力气极大,反而将西华先生拉得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等西华先生站稳,眼前的雾气一阵涌动,他脚下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道路,一直往下,仿佛通向无底深渊。
他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走下去,身边的女子已拽着他,踏上了那条不归之路。
刹时间,天旋地转,无尽的黑暗将他的视线吞没。
“师父!师父?”
现实中的西华徒弟呼唤着西华先生,还伸出手掌在西华先生眼前挥了挥。
可西华先生眼神空洞呆滞,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哼!怎么不理我?”西华徒弟也生起了闷气,扭头加快了脚步。
西华先生眼皮都不眨一下,如同失了魂一般,迈着僵硬木讷的脚步往前走。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觉得今天的西华先生有些古怪。
这两口子今早还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现在就板起脸不搭理人了?
但人们现在都自顾不暇,也没心情掺和别人两口子的闲事。
雾气越来越粘稠浓密,好似有莫名的恐慌郁积在胸,江晨感觉到危险就在周围潜伏,心中愈发警惕。
林曦悄悄离他靠近一步,低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从我们走进这片瘴气开始,就已经不太对劲了。”江晨摇了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别犹豫,抓紧走出去!”
他说话的同时,那阵飘渺空幽的哭泣声由远处飘来,随即又在耳畔响起,同时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自眼前一晃而过,让他心头狂跳,忍不住吒喝一声:“谁在装神弄鬼?”
“嘿嘿嘿……”耳边的哭泣声突然变成了桀桀的诡笑,身前雾气一阵变化,扭曲成妖魔模样,冥冥中仿佛有邪恶的魅灵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声诡邪的吟唱,尖锐刺耳,扰人心乱。
江晨后背被冷汗浸湿,右手按在剑柄上,咬着牙继续往前。
一具娇软的身躯突然从左边靠过来,紧紧贴着他,瑟瑟发抖地道:“突然出现了好多……周围全部都是,我们被包围了!”
“好多什么?”江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但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林曦对于某些东西的感知特别敏锐,譬如薛府三阴绝阵里的——
“鬼魂!”
“有多少?”
“数不清,至少上千……”
江晨心头一紧,沉声道:“快用你的法宝,我们冲出去!”
“这些不是寻常鬼怪,我的法宝防不住它们!”林曦的嗓子有些发颤,“四个方向全部都有,我们被围死了!啊!”
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牢牢抓紧了江晨左臂,带着哭音道,“它们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身前雾气像煮沸的开水似的翻腾起来,氤氲着往江晨的衣领袖口里钻去,直欲渗透皮肤毛孔,被他调动血气挡住。
江晨急问:“怎么会防不住?你法宝不是很多吗,快拿出来对付它们!”
林曦带着哭腔回答:“不行,我试过了!这些鬼物身上……有佛陀气息!”
第112章 噬魂魅影,神秘白衣
第113章噬魂魅影,神秘白衣
江晨只觉荒谬,鬼物身上怎可能有佛陀气息?这两者压根是水火不容的吧!
放眼望去,雾瘴遮天蔽日,森冷的气息笼罩视线所及之处,仿佛完全与外界隔绝,天地间只剩下自己极轻的呼吸声,以及耳中错觉般的尖鸣。
没有一丝风,未见任何可动的活物。
脚下一些草叶已露出腐朽的迹象,病怏怏地低垂下来。
江晨感受着空间中的异动,猛地挥剑刺入雾气中,却没有击中实处的感觉。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临近,拉着林曦连连后退。
卫吉、西华二杰、何半仙,甚至还有林水仙,这个时候顾不得计较前嫌,七个人背靠着背挤到一起,然后就听何半仙一声清喝:“疾——”
一团玄黄色光芒亮起来,照亮了附近的空间。颤颤巍巍的光芒扩散开去,雾霭像遭遇天敌一般纷纷退避。
“干得好!”
江晨一句称赞刚刚落下,何半仙就苦着脸道:“这些鬼物太厉害,驱魔符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江晨没好气地道:“你号称知晓天机,难道没有算到现在这种情况吗?”
“贫道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两人交谈中,玄黄符咒的光芒就如烛火般摇曳起来,雾瘴中影影幢幢的魅形鬼影也随之扭动变幻,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光芒所照耀的空间。
“大家别慌乱,紧守灵台,默念驱魔咒!”何半仙叫道。
但除了江晨和林曦,剩下几人谁也不知道灵台是怎么个紧守法,驱魔咒又该怎么念。
林曦强忍着恐惧开口道:“都闭上眼睛,别害怕,别胡思乱想……”
话没说完,雾气中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好像是菜刀切碎了排骨、砍在砧板上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高亢的尖叫刺痛了众人的耳膜。
江晨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与西华徒弟牵着手的西华先生,脖子上突然出现一道血线,大蓬鲜血飙洒出来,溅得西华徒弟一身鲜红。
他的脑袋也随之滚落,更多血雾从颈部残端喷出,将周围雾气都染得殷红一片。
西华徒弟尖叫着望着师父没头的身躯,脑袋一歪,就此昏了过去。
江晨看到的不止这些。
血液喷洒过处,雾气中的无数张怪诞扭曲的面孔就此现形。
邪笑的婴儿、哭泣的老妇、幽魅的女子、狰狞的恶汉、枯瘦的死尸……千百颗头颅密密麻麻遍布在空中,呈现出各种诡异的表情,森森然向众人飘散过来。
江晨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云素所说的邪神,莫非就是这些?’
忽听雾瘴中一个清幽的嗓音哼了一声,何半仙手上摇摇欲坠的玄黄光芒彻底熄灭,一阵幽冷的阴风汹然涌入,同时扑过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江晨睁大眼睛,只看到一片暗青的雾气,后面仿佛有数道模糊的鬼影隐于其中。
他心中一凛,左手五指张开,低声咆哮:“滚回去!”
「空间扭曲」!
好似狂风过境,那些鬼魅的身形尽皆被拖入漩涡中,如同浆糊般被搅拌成一团。即使是无形无质的鬼魂,也无法抵抗这股绞碎空间的强悍力量。
江晨心中稍定,又闻耳畔鬼风呼啸,看到幕天席地的骷髅头汹汹然涌来,连忙再度施展神通:“都给我滚——”
阴魂惨叫,魅影挣扎,数十条鬼影卷入漩涡,脱身不得。
江晨正要乘胜追击,忽然听见林曦在尖叫。
他急忙转过身,却发现无数雾瘴从后方渗透过来,如触须般缠上他的身体,让他四肢麻痹,脖颈僵硬,再也难以动弹。
原来后方的那几人已经沦陷。
就在江晨动作僵直之际,雾中一道白影飘然来到了面前,向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
而林曦已经被吞噬了小半边身子,惊恐、绝望、哀伤的眼神,就要在他眼中定格。
江晨血液上涌,沸腾之力激发出来,浑身泛出猩红的光芒,炽烈的血气霎时震开了周身雾瘴,挥剑向扑到面前的白影狠狠斩去。
白影不躲不闪,这一剑仿佛刺入水中倒影,波光潋滟,却无半分作用。
“幻象?”江晨心头一惊,挥剑再斩。
白影站在原地,对上江晨的眼神,两人目光一触,顿有一股阴沉巨力挤压过来,江晨胸口仿若被重锤敲击,郁闷地几乎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何等强悍的威压!就连六阶「御器」的神念在她面前也如纸糊一般脆弱!
这家伙,恐怕是一尊接近了十阶「大觉」级数的邪神!
凡人甚至根本无法直视祂!
就算以江晨的眼力,也只能勉强看清祂的轮廓。
只见那影子白衣胜雪,姿容素雅,凌乱的长发在寒风中飘荡,而那模糊的面目中一双幽若寒潭的眼珠,正定定地瞧着江晨。
“你想救她?”女子幽幽出声。
“你是何方妖孽?”江晨咬着牙,左臂一挥,一道清冷如月的光芒从他手中扬起,形成惊人的直线,将整个空间分割开来,猝不及防的女子也劈成整齐的两半。
「空间伤痕」,撕裂万物!
江晨还来不及高兴,却见那女子的两半边面孔一齐露出嘲弄的笑容,慢慢又复为一体,舔了舔嘴角,眼眸中寒意涌动。
“桀桀桀!”
“嘻嘻嘻!”
“嘿嘿嘿……”
虚空中回荡着阴魂们的妖异笑声,如老妪,如婴孩,如妖魔,一阵阵如利刃朝江晨耳中贯来。
“江源的弟弟,也不过如此……”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女子的身影化为点点莹光消散。
江晨心头重重一跳——这女子为何提及了大哥的名字,又为何知晓自己身份?难道她是特意冲我而来?
瞬间的失神后,他随即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身躯一侧,便看见了迷雾中一双猩红的眼眸,和一张散发着恶臭和森寒的利齿血口,悄然贴上了他的脖颈。
“轰隆!”
青色迷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轰鸣,令得整片土地都剧烈颤抖了一下。
无数漆黑如墨的阴影撕开雾瘴,探出无数根触须,朝白衣女子缠绕过来。
——是屠叔出手了!
贴着江晨脖颈的那张利口顿了一下,随即往后缩去。
迷雾深处传来女子不屑的嗤笑:“原来是伱这条老狗,还没死心吗?”
一把苍老沙哑的嗓音接着响起:“年轻人,你带小姐先走!”
江晨长吸一口大气,没有问“那你呢”“往哪走”一类的废话,俯身捞起地上半昏迷状的林曦,以左手施展「空间扭曲」开路,从幽魂群中冲杀而出。
视野中一片惨青,雾霭浓密,难辨方位。
耳边鬼哭阵阵,大群幽魂仍不死心地追逐在后。
江晨把林曦扛在肩头,脚下连点,身形飞掠而出,悄无声息地射入浓雾深处,渐渐将群鬼甩开。
他在雾里一阵疾奔,然而片刻之后,却听见鬼物凄厉的哭嚎声又再度响起,而且从好几个方向迫近。
第113章 死里逃生,幻术惑心
第114章死里逃生,幻术惑心
江晨知道是因为自己灵台被邪祟所迷,看不清道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大概已经陷入了鬼打墙的迷阵之中。
这些邪祟非同一般,甚至沾染了佛陀气息,连六阶「御器」境的神魂都无法摆脱它们的干扰。
江晨飞快地扫视一下四周,选了一个鬼哭声稍微弱一点的方向,就要埋头冲过去。
“别走那边,转身,后面!”肩上的林曦突然出声。
她被江晨匆忙间当做货物一样扛着,姿势很不舒服,说话都带着喘息。
但江晨这时也顾不得细枝末节,听从她的指引,转身拔腿就跑。
有几个挡在前面的小鬼,被江晨浑身外放的血气一冲,化为青烟消散。
“左前方……过了,往右偏一点!”
“再往左!”
“右边!”
在林曦的指引下,江晨埋头狂奔,在雾霭中左突右转,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见瘴气渐渐变淡了一些,而那群纠缠在后的鬼魅也被甩得无影无踪了。
视野变宽,江晨终于能看到三四丈之外的景色了。
他发现前方是一个小湖塘,水面失去了往日的粼粼波光,像一块染成了深褐色的奶酪,散发出阴寒潮湿的味道。附近看不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只是有些森冷。
“放我下来……我去洗把脸。”林曦在他肩上挣扎起来。
“这时候还洗什么脸,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呢!”
“不行,脑袋晕沉沉的,我得用冷水提提神!”林曦一边说一边用力去扳江晨箍着她腰部的手腕,非要下去不可。
江晨只好把她放下来,看着她像小鹿一样往湖边跑去,叹了一口气,怀着沉重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尽管把那些鬼魅甩开了,但江晨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周围太安静了,一点生机也没有。
林曦蹲在湖边,用凉水在脸上抹了几下,低头去看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
随着涟漪渐渐散开,那影子也随之清晰起来。
水中映出一个俏丽的少女面容,微微蹙着眉头,神色有些憔悴,但依旧不掩那俊秀绝伦的美貌。
林曦轻轻擦拭脸蛋,掠了掠湿漉漉的发丝,正要起身,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水中倒影产生了异样的变化。
湖面下那个美丽的少女咧开嘴笑了起来!
林曦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她从镜子里无数次看到过自己的笑容,但从未有过像此刻一般感受到毛骨悚然的诡谲之意。
少女倒影的嘴巴咧得极大,简直要把整张脸撑开。林曦从没想过,自己大笑起来会有如此扭曲丑陋的模样。
她掩着嘴,张嘴欲呼,声音却堵在嗓子眼里,有一种另类的好奇心强迫她继续看下去。
倒影的上下颚把整张脸撕开,血肉很快消尽,化为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大口狰狞,挟着一股脓腥腐臭的尸味,从水中一跃而起,朝林曦面门咬来。
“啊——”林曦终于忍不住发出尖叫。
不远处的江晨蓦然纵身跃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向这边飞掠过来。
他速度极快,顷刻抵达湖边,一掌拍在骷髅脸上,附带的「空间扭曲」之力令那颗骷髅头变成了一团浆糊。
激起的劲风吹得湖面凹陷下去,荡起无数褶皱。
“呵呵呵……”湖面下许多人在笑,笑声妖异无比,分不清男女老少,尖锐地刺入耳膜。
林曦瘫倒在地,口中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走!”江晨伸手抓住她一条胳膊,正要将她扛回肩上,但看见林曦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惊恐欲绝的张开了嘴,然而在刹那的时光中她什么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江晨已从她的眼瞳倒影中看到了一幕惊悚的景象——
一个巨大狰狞的身躯自江晨后面悄然浮现,投落下的惨青影子就要将他整个包裹进去!
江晨这时连转身都来不及,但念由心生,神通随即发动,背后的整一片空间都扭曲起来。
那巨大的鬼影霎时就像水中扭曲的倒影,被搅得支离破碎。
江晨一把抓起林曦,扛着她拔腿狂奔,飞速远离这个诡异的湖塘。
跑了许久,仍然像是在灰色的雾气中打转。
如果是别人,就会怀疑自己遭遇了“鬼打墙”,从而疑神疑鬼,徘徊不进,迷失方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永远沦陷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浓雾之中。
但江晨身为六阶「御器」炼神修士,神魂无比强大,感知早已与天地之灵相勾连,耳清目明,对方向的把握十分敏锐,绝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没错,我一直在向东走,按理说已经走了十几里地,怎么还没走出这片雾气?’
江晨虽对自己的方向感有绝对的自信,但总觉得这鬼地方诡异莫名,死气森森的,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灰沉的雾气好像凝固了似的,将附近的草木都封存在一块大而无形的琥珀中,剥离了一切生机,也让江晨感知不到半点风吹草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
江晨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没有一丝风声,只有当他的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脚下的草木才会随之发出轻微的响动。
而背上的林曦,这么久了也没发出半点动静,江晨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吸,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她不会是吓晕过去了吧?两人贴得这么紧,就算晕过去了,也应该能听见微弱的心跳才对。
“林姑娘……”
江晨正想说几句话,缓解一下气氛,忽然眼皮一跳,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两条手臂,变成了枯瘦细长的骨头,白森森的,指节尖锐,像是鬼怪的爪子!
江晨浑身寒毛竖立,差点第一时间把背上之人甩出去。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幻觉!我中了鬼魅的幻术?’
江晨克制住狂躁的心跳,回忆起刚才湖边的一幕,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错人了?
我到底扛了一个什么鬼东西过来?
真正的林曦莫非还留在湖边?
江晨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但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回头,不能打草惊蛇。
而且,如果背上之人真的是鬼魅,贸然回头也很危险。
老一辈人常说,如果一个人走夜路,听到背后有人叫你的名字,切记不能回头。人身上有三盏本命灯,又称阳火,分别在头顶和肩膀处,如果回头的话,肩上的阳火就会被鬼吹灭,遭遇不测。
江晨定了定神,仔细复盘刚才湖边的每一个细节,以及林曦当时的反应,反复推敲三遍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救出来的人,的确就是林曦。
而自己一路走来,也不可能让人调包而毫无察觉,所以林曦应该还趴在自己背上。
那么眼下自己看到的这两条白骨胳膊,又是什么?
是林曦已经被害了,连尸体都腐朽了?还是说,两人之间,有第三个“人”?
江晨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开口:“林姑娘,你睡着了吗?”
耳朵后面仿佛是林曦在呼气,但冷飕飕的,如同隆冬的寒风:“我没睡着呀!怎么了?”
这嗓音空灵阴森,幽魅诡异,分明是鬼怪之音。
江晨手上本能地一抖,险些控制不住把林曦甩飞出去。
他随口应道:“哦,没事,我怕你累着。”
那幽魅的女鬼声音又道:“累倒是不累,就是有点冷。晨哥哥,伱把我抱紧点……”
说着,从江晨肩膀上垂下的两条白骨胳膊就缠上来,用力勒住了他的脖子。
江晨顿觉呼吸困难,好在他体魄强悍,一时还能坚持,勉强说道:“林姑娘,你别抱这么紧,我喘不过气来了。”
“嘻嘻嘻,晨哥哥,我这样抱着你,你不喜欢吗?”
那空灵幽魅的女声得意地笑起来,还在拼命使劲,仿佛想融进江晨的身体里去。
这些江晨倒还能坚持,但他忽然感觉一个湿漉漉的柔软东西从脸颊后面伸过来,像是一条黏腻的舌头,在舔舐他的脸颊,让他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晨哥哥,你的味道真好,我好想吃了你……或者,让你吃了我……”
江晨心头一阵烦躁,忍不住想要激发力量,把背上之人甩飞出去。
他刚才还有八成把握,坚信趴在自己背上的是林曦,现在已只剩下五成把握了。
这真是幻术吗?本少侠堂堂六阶炼神修士,而且已经淬炼颅骨,怎么会轻易中幻术?除非,那施术者的等级已是七阶「阴神」境界以上,才有可能让我中招!
他忽然抬起右手,捏住了一只白骨胳膊,手上逐渐加力,问道:“痛不痛?”
“痛!你搞什么鬼?”背后传来一声娇呼,这次是林曦原本的嗓音,娇脆清灵,饱含愤怒。
江晨连忙解释:“我怕你睡着,给你提提神。”
林曦抽回手掌,恼怒地道:“你刚才就一直在自言自语嘀嘀咕咕,是在发什么疯?”
“我这不是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说说话解解闷嘛。”
江晨回应林曦的同时,心里一阵后怕。
看来背上之人果真是林曦,如果刚才忍不住出手,恐怕会将她重创……
那么一直缠着我们的,果然有第三个“人”?它让我看到幻觉,把林曦当成鬼魅,想要诱使我们自相残杀?
江晨下定决心,对这些恼人的幻觉置之不理,瞧准了一个方向狂奔。
他朝东跑了半个时辰,终于冲出雾霾。
耳边的幻觉也彻底消失了。
江晨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彤红的日头,长舒一口气,把肩上林曦放下来,道:“应该甩掉它们了。”
林曦神情恍惚地嗯了一声,随后一语不发地迈步往前。
江晨奇怪地道:“你没事吧?”
他伸出一只手掌在林曦面前晃了晃,被林曦随手挥开,“没事。”
林曦低垂着头,快步走远。
江晨更是狐疑——自从在湖边洗过脸之后,林曦就像变了个人,一路都格外沉默,问三句答一句——她该不会是被鬼魅附体了吧?路上的那“第三人”难道就附在她身上?
可林曦身上有各种护身法宝,克制各路阴邪鬼祟,想要暗中侵害她的难度,不在本少侠之下吧?
江晨跟上林曦的脚步。
“林姑娘,你记得我是谁吗?”
“江少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林曦摆摆手,语气很不耐烦。
“没糊涂呀……”江晨疑惑地想,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她生气了?
路上捏了她胳膊一下,也没使太大力,不至于记恨到现在吧?
刚才仓促逃跑的时候,匆忙之中自然难免碰撞,不过事出紧急,江晨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现在看来,姑娘家大概还是很计较这种事情的……
两人沉默地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树林里渐渐有了小兽的足迹。
长毛兔子在草丛中蹦跶,被江晨一把抓了起来,预备作今晚的鲜菜。虫子、飞鸟也发出鸣声,江晨听着这些天籁,终于确定自己已经脱离危险。
江晨正要提着兔子到林曦面前邀功,却见林曦这时两手握拳,银牙紧咬,一副愤怒神情,唇缝里迸出冰冷的话语:“竟敢如此对我,一定要你好看……”
“喂,不用这么记仇吧!”江晨忍不住道,“我虽然不小心碰了你几下,但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说你。”林曦把脑袋扭到一旁。
“那你在生谁的气?”
“是……我自己,行了吧!”
此后无论江晨再怎么追问,林曦都板着脸不回答。
江晨只能摇头感慨,世家贵族的千金小姐果然难以伺候,林小姐表面上处世玲珑,实际也并不比高小姐强多少。
晚饭的时候,江晨生了一堆火,把兔子扒皮了烤上去,四溢的香味让他直淌口水。
火焰噼啪跳跃,带来阵阵暖意。林曦就坐在篝火对面,身姿被飘飞的火焰映得有些变形,怔怔地出神。
“林姑娘,你不用担心,屠叔他那么厉害,一定能平安脱身的!”江晨一边给烤肉架子翻身,一边劝慰道。
“嗯。”林曦回过神来,微蹙着眉,道,“那地藏尊者神通广大,是接近十阶「大觉」境的半佛,屠叔年纪大了,未必能逃脱。”
第114章 少女的烦恼
第115章少女的烦恼
“「大觉」佛陀?”江晨悚然动容,“好厉害!难怪有那么强的压迫感!林姑娘你不要太伤心,屠叔他忠心护主,也算死得其所,你节哀顺变……”
“我没说屠叔一定会死!”林曦冷冷地打断他,“那地藏尊者只是接近「大觉」罢了,还不算真正的佛陀。她的御鬼神通又被屠叔的阴影神通克制,真要生死相搏的话,她也要付出代价!”
“那太好了!那些鬼魂到现在还没追来,说明屠叔拖住了它们。咱们先吃饱肚子,等屠叔来跟我们会合吧!”
林曦摇了摇头:“我没胃口,你先吃吧。”
“那不行,一会儿可能还要赶路,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多少得吃点!”
“我等会儿再吃!”林曦使劲摇头,发丝随着摇摆,整个人都显得娇弱了不少。她指着篝火上的烤肉道,“伱先吃!快吃!”
“还没熟呢……”
过了一会儿,江晨端详着林曦的神态,问道:“从在湖边洗脸之后,你就很不对劲,是不是被脏东西吓掉魂了?”
“没有,我好得很!”林曦一脸阴郁地道。
“林姑娘,你的情绪很不对劲,这样下去不行。你也是炼神修士,应该知道失控入魔的后果。”
江晨盯着林曦的眼睛,正色道,“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林曦本能地摇头,但看到江晨严肃的神情,犹豫片刻,幽幽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那个小鬼把我的倒影变成了一个骷髅头,让我看到了自己丑陋扭曲的模样……”
江晨听着她继续往下说,等了半晌却不见下文,抬眼道:“然后呢?”
“没了。”
“就因为这?”江晨有种啼笑皆非之感,“变成骷髅头了又怎样?”
林曦小声一“嗯”,脸色稍显窘迫,不过马上提高了音调:“难道这还不够吗?对于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这种打击比死还可怕!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恶意扭曲、被嘲笑玩弄是何种滋味吗?就好比亲人离世,或者最珍爱的珠宝被摔碎……”
“我理解——”
“不,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情,那种骄傲被击碎,世界崩塌,万念俱灰的绝望感……”
江晨见林曦神色越来越激动,安慰道:“那只是一场梦,梦里都是假的,梦醒了睁开眼,你还是那么美。”
“哼哼,你倒挺会说话!”林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轻松下来,“难怪连那个桃花刺客都被你打动,为你伤心流泪……”
“她?我和她只是一场误会……”
“动不动就往她帐篷里钻,还说是误会?你以为我像高晴雪一样好骗吗?”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唉!”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跟她在帐篷里干什么?嗯?”
林曦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以两人此刻的关系,还没到为这种事情纠结的程度,连忙低下头去。
“算了,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你不必解释。”
气氛变得微妙而古怪。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火上的烤肉滋滋作响,一股焦糊味传出来,江晨才连忙把烤肉拿开。
“熟了,吃吧!”
“这哪能叫熟,一边糊了,另一边还是生的。你会不会烤?放着,我来!”
林曦接过肉块烤了一会儿,把另一边也烤糊了,朝江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咱们一人一半,将就着吃吧。”
“都是糊的,很公平。”
“不许笑我!”
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随后,轰隆隆的雷声跟着响起。疾风过处,野草低伏。
江晨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皱眉道:“要下雨了。”
“怎么办,我没带换洗衣物。”林曦也紧张起来。
之前两人仓皇逃出来,身上只带着火种,其它的干粮、帐篷什么的全部丢掉了,眼下得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
江晨忽然直起身子。他感觉到了异样。
他的耳朵里听见了一种极度微小的沙沙声响,仿佛只是微风拂过草叶,但那一丝不和谐的节拍,却在他心头无限放大。
他望着远处阴霾天空下暗青色的婆娑树影,冷冷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傍晚寒冷的狂风吹来,大片荒草匍匐而下,枝叶哗哗作响,却没见着任何人影。
江晨不敢放松警惕,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冲林曦做了个手势。
林曦立即绕过篝火跑到他身边,紧张地东张西望:“是哪位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远处草木茂盛,风吹叶摇。
江晨凝望前方,右手揽在林曦腰部,打算一有不对劲就挟着她远遁。
林曦对他这个动作感觉有些不自在,脸颊泛红,但并不反对。危急时刻,毕竟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江晨继续喝道:“无胆鼠辈,莫非不敢见人?”
丛林中一股杀气突然爆发,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一个魁梧的身躯拨开枝叶,自漆黑的夜幕中显现。
他的面孔如被烟雾遮盖,只有那双野兽般尖利的眼瞳,死死盯着江晨,如同饿极了的猛虎在打量猎物,上下盘算着下口的位置。
他周身披挂乌金铠甲,单手握着一杆黑缨长枪,看上去杀气凛凛,散发出的气息让江晨面上皮肤如针扎般刺痛起来。
林曦看清此人,面色微微一变:“你是……黑熊神将!”
那魁梧壮汉傲然一笑,也不说话,口中发出奇异的呼噜声,如同猛兽在呼吸。
江晨沉声道:“这家伙什么来历,赶紧给我说一下!”
林曦道:“他是浮屠教观音尊者座下的护法神将,使一杆黑缨枪,武艺精熟,也是「玄罡」级数的高手……”
眼看着黑熊一步步逼近,而林曦还没讲到关键点上,江晨疾声打断她:“他的神通是什么?”
林曦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
“……”江晨无言地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你站到我的后面去。”
“噢。”林曦后退两步,“你有多少把握?”
“不好说,总之你赶紧向菩萨祈祷吧!”
说话间,江晨和黑熊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七步。
“啊?”林曦突然叫起来,满腔疑惑和惊恐还没来得及传递出来,就戛然而止,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第115章 惊鸿一现,雨后微凉
第116章惊鸿一现,雨后微凉
又一道电光撕裂天空,亮白的光线从枝叶缝隙射进来,在无比明亮的刹那之后又恢复阴沉。
随后,滚滚雷声轰然炸响,惊天动地,仿佛天幕坍塌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这一声雷响过后,江晨也为之失神了一刹那,就在刚回过神的时候,他感觉身后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有一双温柔的手掌从脑后伸过来,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
江晨脑门一个激灵,浑身寒毛一炸,猝然旋转身体。但动作才做到一半,就有一股无法抵御的沛然大力从肩膀透过来,同时一个清柔的女子嗓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回头。”
江晨浑身僵硬,也不敢乱动,低声问:“你是谁?”
他看到黑熊神将略微躬身,似乎对自己身后之人颇为尊敬。
江晨心中一动,脱口道:“观音尊者?”
身后女子的嗓音清幽而空灵:“不要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伱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必须马上离开,一直向西走,越远越好。至少一月之内不能回头!”
江晨沉声道:“你来历不明,鬼鬼祟祟,连脸都不敢让我看,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受你大哥江源所托,特来给你提醒。”女子语气带着几分苦涩,“佛主已经降临,我帮不了他,你要怨我也无妨,但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快走吧,千万别回头!”
“喂,你到底……”江晨话未说完,忽然有所感应地转头。
他的身体果然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回头一看,后方空空如也,除了一脸惊容的林曦,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江晨与林曦互相凝望半响,开口道:“你看清她的样子了吗?”
林曦心有余悸地摇头:“没有,她像鬼魂似的,突然就出现了,我只看到她的背影,长发披肩,白衣白裙,手上好像还拿着一束杨柳枝……”
她说到此处,瞪大眼睛,指着江晨身后道:“黑熊!他还没走!”
江晨早有所觉。他转过身,看见黑熊神将提着那柄巨大的黑樱枪,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黑熊,你的主子已经走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江晨喊道。
黑熊粗犷的面容上疤痕微微扭曲,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他脚步沉稳,手中长枪渐渐抬起,枪尖上闪过乌亮的寒芒,显然不是来找江晨喝茶聊天的。
“你想干什么?没听你的主子说话吗,她是来帮我的……喂喂,你给老子站住——”
在江晨的呼喝声中,黑熊突然加速,魁壮的身躯发挥出了与之不相称的矫健,倏然跃上了半空,黑缨长枪激起劲烈的狂风,悍然朝江晨迎面刺落。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七阶「玄罡」的体魄,阳刚至极,暴烈至极,乃是江晨平生所仅见。
江晨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这一枪。
还没来得及站稳,只觉背后劲风侵袭,黑熊又是一枪横扫而至,逼得江晨再一次仆倒在地,以毫厘之差险险避开。
江晨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就见眼际黑影疾射而至,慌忙旋身侧步,于千钧一发之际折转了半尺的方位,避过了脑袋开瓢的厄运,同时脚尖一点,如轻烟般朝后方掠去。
江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黑熊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他跟观音尊者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眨眼间,他已避开了黑熊三次攻击,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纵步从长枪笼罩范围内冲出去,然后一伸胳膊挟起边上的林曦,脚步连点,飞身投入丛林之中。
临走时,他不忘搁下一句狠话:
“你这黑厮给老子等着,老子会向观音尊者告状的——”
余音在丛林中久久回荡,人已经掠出数十丈之远。
黑熊站在原地,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伫立片刻,见江晨的气息已彻底消失,才不紧不慢地循着他留下的足迹走入丛林。
细雨丝丝落下,四围山色只剩下青黑色的暗影。
在暮秋时节的傍晚里,间或一两声的鸦鸣更显萧瑟凄冷。
江晨带着林曦,脚步匆匆奔向北方。
他不敢直接向西,因为地藏尊者可能预料到他的路线,打算先往北边绕一段路再说。
他心中带着些许惶惑:前几天阿莫提醒我小心浮屠教,如今浮屠教的地藏尊者和观音尊者就找上门来,难道,大哥他们真的出事了……
晨曦的十三位成员中,除了江晨之外,最次的也是六阶级别的高手,甚至还有两位仙佛境界的十阶强者。想要战胜这样一个超级猎团,除非浮屠教主亲自出手,不然就算那所谓的四大尊者、五大明王一齐上阵,也未必能胜吧。
浮屠教主被誉为「万佛之宗」,十境「大觉」中的最强者,受万民香火供奉,号称人间无敌,威名仅次于天空之城的那位唯一的十一境「元真」天剑老祖,也已经十余年没在人间走动。
晨曦又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跟浮屠教也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何须劳驾这位教主出动?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雨丝拍打着面门,渐渐淋透了衣衫。加上迅疾奔跑时迎面吹来的狂风,让人感觉到十足的寒意。
江晨扭头看了一眼背上的林曦,她的发髻在忙乱中早已散开,长发被雨水打湿,随着凉风飘动,脸色十分苍白。她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晨暗呼大意。林曦的体质毕竟比不上自己,加上心神焦躁,在这样的雨天里很容易着凉。
他放慢脚步,问道:“林姑娘,冷吗?”
林曦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江晨把她放下来,将血气蒸干的外衣脱下来给她,道:“如果感觉难受的话,就对我说一声。”
林曦无言地穿上外衣,一阵冷风吹来,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江晨见她容颜颇为疲惫憔悴,便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没事。”林曦摇头,嗓音有些沙哑,“我能坚持住,你不用担心,继续走吧!”
“不行,你着凉了,得赶紧找地方避雨!”
如果在人类世界的话,风寒着凉只是小恙,但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丛林里,这点伤寒足以引发致命的后果。
江晨不容分说把林曦背起来,在附近巡弋一圈,找到了一个山洞,一掌干掉里面的妖兽,扶着林曦在一堆干燥的草堆上坐好,然后找来枯枝生火。
林曦四肢乏力,任由江晨摆布。
江晨在她额头摸了一下,滚烫滚烫的,已经发起了高烧。
江晨低声问了几句,林曦都答非所问,喃喃自语着,神志已不太清醒。
“林姑娘,你把湿衣服脱下来,我来帮你烤干。”
“嗯,等会儿……”林曦含糊回答,虚弱的身躯在篝火旁瑟瑟发抖。
“不能等了,你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
“嗯……”林曦的回应越来越模糊。
她双眼紧闭,面容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嫣,娇弱的容颜映着摇晃的火光,愈发显出一种惹人怜惜的诱惑。
江晨口干舌燥,将目光移向别处,心神不定地想:林姑娘神志不清,难道要我帮忙?
不,不行,这样不妥……
可是,如果穿着湿衣,她会病得越来越重……
第116章 梦如朝露,同行同路
第117章梦如朝露,同行同路
江晨忍不住又移回视线,一阵心神恍惚,暗想:如果酒肉和尚董无垢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高喊一声:“姑娘,贫僧的功力尚未练到隔衣疗伤的地步,得罪了!”绝不会像自己这样犹豫。但本少侠毕竟不能跟董无垢那种家伙比较……
他回过神来,发现林曦的情况越来越不妙。再耽误下去的话,只怕会酿成恶果。
他收摄心神,默默地想:‘抱歉,林姑娘,我绝非有意冒犯。’
他走到林曦身旁,将她扶起来,凑近火边,同时激发沸腾血脉,浑身散发出高温,将衣服上的水汽蒸成白雾。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折中办法了。
以他的沸腾血脉,打斗起来倒是强悍得很,但用于救人的话就力有未逮了。
所以他只能在体内运转血气,把自己变成火炉,供林曦取暖。
他的手掌前伸,散发出温暖的力量,将她脑袋上的水分一一蒸干。
水雾氤氲里,林曦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江晨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让林曦全身都变得干燥。
‘我这样做,应该不算冒犯吧!’
这样想着,江晨背靠草堆坐下来,发现怀中林曦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他心头一松,同时感觉到极大的疲倦,忍不住闭上眼睛,在烈火的劈啪声中渐渐睡去。
这一夜,梦里诸多人影闪现,交织错乱,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面容。
白衣胜雪的女子,晶莹幽静的双眸,隔着迷雾若隐若现,任凭江晨呼喊咒骂也挥之不去,彻夜在眼前萦绕。
“小江,醒醒!醒醒!”有人在耳边大声呼喊。
江晨睁开眼睛,视线却模模糊糊的,脑袋也有些昏沉。
他揉了揉额头,心中暗想,难道昨夜淋雨之后,我也着凉了?不然脑袋为何这么沉重?
“小江,你醒了!我有话对你说!”
一个粗豪的嗓音,在江晨耳边响起。
江晨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山洞里,身边的人也并不是林曦,而是另一个久违的面孔。
魁梧的身材,满脸伤疤,虎目如电。这个人是——赤阳!
“老赤?你怎么在这儿?”江晨惊喜地叫出声来。
赤阳盯着他,严肃地道:“我问伱,为什么要毁了双狼猎团?为什么要杀了景峰他们?”
江晨心头一紧,忽然想起来了,双狼猎团的确已经毁在了自己手里。景峰、段飞、贺文、石定海他们,也是自己亲手所杀。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开口道:“老赤,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都不能毁了我一生的心血!”赤阳疾言厉色地打断江晨,脸上的疤痕也如蜈蚣般扭动起来,煞是吓人。
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江晨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妥之感。
赤阳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算赤阳没死,以他面恶心善的性格,也不可能对我露出如此狰狞的表情。
难道,我是在做噩梦?
没等江晨多加思索,赤阳忽然出手,闪电般掐住了江晨的咽喉。
“你既然毁了双狼猎团,我就要你给猎团陪葬!”
赤阳嘴角浮现出阴森扭曲的笑容,手上迸发出强劲的力道,仿佛要将江晨的脑袋整个扯断。
脖子上传来的剧痛让江晨心头一惊——如此真实的感觉,似乎不仅仅是一场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吸越来越艰难,面孔因缺氧而涨红,江晨的意识也越来越昏沉,逐渐向黑暗深处坠去。
他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这场梦为何如此真实?难道我要死在梦中了吗?
看着江晨痛苦的表情,赤阳的笑容越来越肆意,越来越扭曲,嗓音也完全变了调:“对,就是这样,乖乖去死……”
江晨艰难地道:“你不是赤阳……你到底是谁?”
赤阳一脸得意之色:“我是催命的阎罗,专程来勾你魂魄。你就不要挣扎了,乖乖跟我走吧。”
江晨的喘息断断续续:“你是……地藏尊者座下的……十殿阎罗?”
“不错,劳烦本座亲自走一趟,你应该感到荣幸。”
“白天在湖边搞鬼的人,也是你?”
赤阳有所警觉地皱了皱眉头:“你的问题太多了。”
“不多问几句,又怎么知道是你在搞鬼呢!”江晨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腔调。
他面上的痛苦之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和冰冷。
赤阳眼皮一跳,陡然察觉眼前的对手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他刚要后退,江晨却更快一步出手,反过来抓住了他的脖子。
“能入侵到我的梦境中,至少也是七阶「阴神」境界的高手吧?可惜你挑错了对象……”
江晨的双手紧勒住赤阳的脖子,看样子就要反客为主,将敌人掐死在这梦境中。
却在此时,视野的一切景物都飞速淡化、模糊,整个天地都陷入了朦胧之中……
江晨身躯一颤,浑身肌肉蓦然紧绷,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双臂抱着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人的身体,却已经冰冷僵硬了。
“林姑娘?”
江晨心头一惊,慌忙松开手臂,怀里的躯体“咕咚”一声摔在地上,那如瀑的黑发,窈窕的背影,像极了林曦。
“不会吧?”
江晨如坠冰窟。
难道在噩梦之中,被我掐死的那个人,不是搞鬼的阎罗,而是林曦?
江晨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覆盖在尸体面上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美丽却惨白的面容。
——是林曦!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恐惧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江晨手里。
那双原本明媚动人的眼眸,已经失去了色泽,微微凸出,张大的嘴巴和伸出的舌头,使得整个脸颊都显得有几分扭曲。
我真的把她掐死了?
看着那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江晨踉跄后退两步,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
他双手捂着脑袋,脸色一片惨白,心中又是惊慌,又是愧疚。
他的脑袋一阵阵抽痛,如同宿醉一般,让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迷幻的光晕。
怎么办?怎么办?
人死了就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现在还能怎么办?
此刻的江晨,只想扭头就跑,远远地逃离这个残酷又荒谬的现实。
“哈哈!哈哈哈哈!”江晨忽然癫狂地笑起来,“我杀了她!我亲手杀了她!哈哈!哈哈哈……”
山洞中回荡着他的笑声,一直传出洞外,惊起无数飞鸟。
良久,笑声渐歇。
江晨长长地喘出一口气之后,闭上眼睛,思索半晌,忽然伸出手掌,放在眼前。
修长的手掌,骨肉匀称,经历过蜕皮、易筋、淬骨、洗髓等阶段的修炼之后,皮肤如婴儿一般白皙健康,同时又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就是这双手掌,在睡梦中掐死了天下第一美人?
不!
江晨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这是一个很真实的噩梦,差点就将他骗过去了,唯一的破绽,出在掌纹上面。
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很简单,看掌纹就行。
梦中之人,就算塑造得再真实,掌纹也是错的,甚至没有掌纹。
好险!差点被骗了!
我居然还陷在噩梦之中!
江晨再低头看向脚下的尸体,笑容也变得玩味起来。
既然是在梦中,那么制造这场噩梦的人,也不能离我太远,否则噩梦就会失去掌控。
而眼下离我最近的,就是这具“尸体”了。
江晨打量着尸体,摇头感叹:“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就这么冤里冤枉地死了,实在有点可惜啊!”
他的语气忽然一转:“要不然……我趁热……”
脚下的尸体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江晨故意轻“咦”了一声:“怎么还会动?不会诈尸吧?也好,也好,这样更带劲了……”
他缓缓蹲下去,朝尸体伸出手掌。
这个动作才做到一半,周围的景物就开始淡化,模糊,直到了无痕迹,变成一片漆黑。
一股惊人的杀气,从暗处袭来。
江晨猛然起身,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仍然是在山洞里。
难道又是一个噩梦?
江晨转头望去,只见林曦站在背后,手上拿着匕首,正一脸杀意地看着自己。
“又来?”江晨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这一回,他看清了自己的掌纹,是正确的。
现在不是在做梦?
可那股杀气又是从何而来?
江晨抬头看向林曦,问道:“林姑娘,你拿着匕首做什么?”
林曦咬着嘴唇,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时而狠厉,时而羞涩,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霞飞双颊。
江晨瞧着她纠结挣扎的表情,疑惑地问:“林姑娘,你怎么了?”
林曦的呼吸有些粗重,恶狠狠地瞪向江晨:“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江晨心中浮现几个猜测,“我干什么了?”
“你刚才高喊着要杀了我,自己不记得了吗?”
“哦,我可能是做噩梦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可怕?你还要对我动粗,对我用强!我拼命地挣扎,不惜以死相逼!你却说死了也没关系,可以趁热……”
江晨老脸一红,讷讷道:“那些都是梦话,不能当真。”
“我正要自尽的时候,激发了护身法宝,这才惊醒过来。”
“哦,原来林姑娘你也是在做噩梦啊!”江晨松了口气。
既然她也是做梦,那什么事都可以用做梦来抵赖了。
本少侠打死也不能承认,说过那种低俗下流的话。
林曦盯着江晨,眼眸之中,水雾弥漫,似悲愤,似幽怨:“我刚一醒过来,就发现被你抱在怀里……”
江晨顿时又紧张起来:“林姑娘你听我解释,我也是为了给你治病!你千万别误会,放下刀子,有话慢慢说!”
林曦抬起匕首,情绪激动,青丝散乱,呼吸粗重:“闭嘴!”
江晨怕她激动之下挥刀弄伤自己,不敢再多说。
林曦咬了咬嘴唇,端庄秀丽的容颜如同喝醉了酒,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良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的。”
她收起匕首,垂下眼眸,随着摇曳的火光,眼神半是幽暗,半是璀璨。
“我知道你是为我治病。我也知道那个噩梦不能怪你。我……我只是气不过……虽然我们俩……可我没法接受那么快……”
林曦缓缓走回火堆旁边,背对着江晨坐下来,含着鼻音道:“刚才拿你撒气,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请你原谅。”
“你没误会就好。”江晨摇了摇头,“也不能怪你。”
相信任何一个女子在做了那种噩梦之后,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男人怀中,都会惊惶失措发疯失控的吧。
林曦没有直接动手,还算是挺冷静的了。
也多亏了她的杀气,令江晨惊醒过来,否则不知道还要在噩梦中折腾多久。
那个所谓的“阎罗”,以噩梦为手段,将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被这样一个家伙盯上了,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回想起噩梦中的情景,江晨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七阶「阴神」是吧,的确了不起,出窍远游,随风潜入夜,杀人于无形之中!
唯一的弱点,就是不能见阳光,只能在黑夜出没。
可那个人的阴神既然从白天湖边就一直跟随自己,说明他一定不是单纯的阴神形态,而是藏身于一个“宿主”身上!只有依靠“宿主”,才能躲避白天的阳光!
森林里的鸟兽,都有可能成为那人附身的容器。
但他一定离得不远!
江晨竖起耳朵,悄然探出一缕神念。
山洞外的风声,土壤中的虫蚁声,还有间或一两声鸟鸣,悉数传入江晨耳内。
是乌鸦!
就是你这竖子,安敢坏我道心!
江晨的身形骤然扑出,化为了一团蒙蒙的灰影,瞬间冲出山洞,掠上高枝,挥出一道冰冷辉煌的剑光。
枝头的乌鸦还没来得及扇动翅膀,就被剑气命中,迸出一团血花。
血花之中,一道红色的影子飞快地飘出,乘风飘向远方。
“果然是你!”
江晨的脚尖踩在枝头,再度扶摇跃起,朝那道逃走的红色影子再度挥剑。
这一剑,如同从天外射来,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横贯虚空,洞穿冰岳,撕裂云锦!
一剑之后,那道影子的颜色明显黯淡了一些,却乘借风势,没入夜色深处。
江晨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不得不落回地面。
他收剑归鞘,望着那红色影子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哼出一声:“算你跑得快!”
那一剑已让那具「阴神」受伤,短时间之内,它应该是不敢再过来了。
江晨走回山洞,朝林曦露出笑容:“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
林曦低头避开江晨的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夜无话。
次日,林曦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两人继续往森林深处跋涉。
先往北走了一日,然后折向西方。
一路遭遇的妖兽越来越强,从三阶到六阶,甚至还有玄罡级的丛林霸主。这种程度的敌人超出了江晨预料,他不得不跟林曦一起踏上了狼狈的逃窜之旅。
好不容易甩开一条巨蟒的追逐后,江晨斜靠在一棵大树上,急促喘息。
而林曦挣脱他的手腕,毫无淑女风范地躺倒下来,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嘴里直喘粗气。
过了好半晌,林曦慢慢爬起来,扶着树干站稳,有气无力地道:“这样的路程,我们还要走多久?”
“一个月吧。”
江晨给出的答案无疑让林曦心碎。她眼眸里流露出浓厚的哀怨,嘴里呜咽一声,再度躺倒在地。
又歇了许久后,她在地上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观音尊者很可能是在骗你!”
“有可能。我跟她也不熟。”
“所以不能全听她的,再往西走,离人类世界越来越远的话,再想回头都来不及了。”
“我们现在已经离人类世界很远了。”
“我不管,我不想再逃下去了!”林曦烦躁地摆摆手,一咕噜爬起来,迈步往回走去,“前天我已经放出了传讯玉符,算算时间,家里派的人应该到西辽城了,你要是相信我——”
“小心!”江晨忽然大喝一声,飞身朝她冲去。
在林曦侧后方,一朵色彩艳丽的奇异花卉悄悄昂起蕊瓣,巨大花瓣长着锋利的锯齿,一张一合,朝少女可爱的头颅狠狠咬下。
林曦茫然地回头,发现视野已经被一片殷红如血的艳丽色彩所占据。
江晨疾射而至,手掌抢在林曦的脑袋被吞下之前,唰地一下探入花瓣的锯齿之中。
两力交击,毫无花哨地碰撞到一起,“喀!”脆响之后,光影摇曳,江晨的手掌继续向前,而锯齿花瓣则被从中段撕开,扬起漫天血红色的汁液。
江晨抱住林曦,就地一滚。
那株食人树木的其余花叶上俱泛起赤红的色彩,紧接着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只听一阵震彻山谷的巨响,食人树木炸裂开来,碎末残屑激溅,将狭小的林荫小道清理出一片数丈长宽的空地来。
江晨和林曦被冲击的余波震开几丈远,在地上连连翻滚,撞到另一棵大树之后才止住去势。
江晨松开胳膊,扶着林曦站起来。两人望着不远处一片焦黑的狼藉场面,脸色都很难看。
“森林里到处都是危险,你不要离我太远。”
林曦面上神情变了几次,蓦地跺了跺脚,郁积已久的愤懑终于爆发出来:“我受够了!我真是昏了头才跟高晴雪打赌,更是蠢得无可救药才来这种鬼地方,现在连神庙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差点死了几回,每天担惊受怕,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样的苦……”
她捏紧拳头,娇躯微微颤抖,近乎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情绪,半点不顾平日的贵族仪态。
第117章 险恶林间,怪异魔人
第118章险恶林间,怪异魔人
江晨怜悯地看着林曦,他知道这对于一个险死还生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反应。
别说林曦这样身娇体贵的大小姐,就算江晨自己,在连日来的艰险跋涉之后也觉得烦闷焦躁。林曦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算殊为不易了。
他沉默地听着林曦的抱怨,待她情绪稍微平缓一些后,才劝慰道:“坚持下去吧,只要能保住性命,回去之后你还是林家大小姐——”
话说到一半,林曦的身子忽然倾过来,紧抱住他,低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说这种话的,我实在太害怕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江晨看着她耸动的肩头,柔声安抚,“我一定把你带回人类世界。”
林曦慢慢呜咽起来,情绪止不住地迸发,从小声抽噎,至嚎啕大哭,将满腔的委屈和惊吓都诉诸泪水。
这几日的经历,的确堪称她出生以来最大的磨难。
再也没有其他同伴,所有亲人、护卫都不在身边,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相识不算很久的少年……
过了很久,林曦才渐渐平静,用抽噎着的声音轻轻道:“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她抬起脸来,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微笑,但看到江晨的表情时,表情不由一怔。
她忽然想到,在这一段路途中,眼前的少年一直承担着比自己更大的压力,而他的年纪,只与自己相仿……
她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无声之中,两颗同样孤单彷徨的心灵,慢慢靠拢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曦振作精神,松开双手,取出绢帕擦拭眼泪。
这个动作也让江晨从迷惘中清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清了清嗓子,道:“感觉好些了吗?”
“嗯。”林曦舒出一口气,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休整之后,两人继续上路。
路途中频频遭遇妖兽袭击,比妖兽更可怕的是异化的植物,它们要么拥有参天的躯干,枝叶大的吓人,一击拍下来地动山摇;要么藤蔓众多,纠缠网罗,砍不胜砍;要么隐藏得极深,用鲜艳的花瓣、细微的粉粒、细小的根须偷袭,防不胜防。
林曦就曾遭到过魔菟丝的袭击。
魔菟丝悄悄寄生在她身上,无知无觉,慢慢吸食着她的血液。
她本人感觉有些头晕,但只以为是精疲力竭的状况,咬牙支撑着,直到江晨发现她脖颈上的一条根茎,才提醒她:“伱衣服里面有东西!”
林曦慌忙低头,只见自己颈上一大块绿色根须,一直蔓延到衣领内部,这种恶心可怖的画面令她当即几乎晕厥过去。
魔菟丝毛刺似的细小根茎扎入她皮肉,具有强烈的麻痹作用,被攀附的部位一点知觉也没有。
林曦看到自己身上这一幕恐怖恶心的场景,吓得尖叫连连,又蹦又跳,但那些根须却如附骨之疽一样甩不下来。
江晨上去按住她肩膀,强令她冷静下来,然后飞快地扯掉她皮肤上的那些菟丝,丢在地上踩死。
至于衣服里面的毛刺,江晨背过身去,让林曦自己把它们拽下来。
背后只听见林曦的咒骂和靴子踩在土地上的声音,这一天之内,她已经做出太多有失淑女风范的举动,现在也不在意形象了。
过了好半晌,踩踏声停息下来,然后又等了片刻,林曦出声道:“你可以转过来了。”
江晨端详着她脸色,只有些苍白,并无太大异样。不过有些中毒的症状不是通过脸色就能判断出来的,他摸了摸林曦的额头,问道:“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不舒服吗?”
“头有些晕。”林曦晃了晃脑袋。
江晨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追问:“有其他感觉吗?譬如恶心,胸闷,肚子疼……”
“没有。”
“那应该没中毒,头晕是失血的后遗症。小心点吧,别逞强,感觉不舒服就马上跟我说。”
“知道啦!”
两人继续前行。
走出大约半里后,江晨突然停下来,向林曦做了个手势,一脸凝重地低声道:“前面有人在打斗。”
“难道是屠叔他们?”林曦惊喜道。
“不像。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江晨说到一半,看到林曦面上显出恐慌的表情,心想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安全,便改口道,“你跟紧我,我们悄悄过去看看。”
林曦重重点头,跟在江晨后面,轻手轻脚地往前方靠近。
密林深处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低沉的吼喝和猛兽的咆哮交错响起,混合着草木折断、脚步震地的巨大响动,江晨带着林曦轻易地靠近了战斗发生之处。
拨开一片枝叶,看清场中激战的情景后,江晨大为诧异。旁边林曦探过头来,低低惊呼一声,随后赶紧自己捂住了嘴巴。
林中交战的双方,皆不是人类。
其中一方是一头五阶的青背狮,还算是森林里常见的妖兽,另一个魁梧的身影则是引起江晨惊愕的原因——江晨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妖兽。
那家伙有点像猩猩,体型却比普通猩猩魁梧得多,浑身长满了绿毛,头上生着双角,面目如猿猴般苍老怪异。它正挥舞着一把灰褐色的斧头,动作矫捷地与青背狮拼斗。
“它是什么东西?”林曦小声问道。
“肯定不是人!”这头近似猩猩的怪兽,让江晨想起了佛教壁画里的魔鬼。
他注意到那怪物的五根手指头十分粗大,指甲如虎豹般尖锐,偶尔斧头挥空的时候,怪物就用左爪跟青背狮硬拼,半点不落下风,有时甚至能从狮子身上撕下一大块皮肉来。
林曦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呼道:“龙渊魔人!”
江晨问:“你认识它?”
林曦低声道:“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这些魔人自称龙渊一族,来自一个叫‘龙渊’的小千世界,大概三十多年前,它们突然在幽冥森林里出现,大举入侵人类边境,差点攻下了西辽要塞。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后还是国师张曼青和御前第一骑士「剑尊」沈凌峰联手,才将它们打败……”
“这么说来,它们还是有组织的族群?这下不妙了……”
“我们要帮哪边?”林曦问。
“两不相帮,准备走人。”
江晨注视着场中战斗,那一魔一兽拼斗片刻,逐渐快要分出胜负。
青背狮子一口咬空,被魔人按住脑门,斧头重重砍在脊背上,鲜血迸染。
狮子发狂似的挣扎,蒙头猛冲,魔人闪身避过,又是一斧头砍去,正中狮子后颈。
狮子哀嚎一声瘫倒在地,喉咙里的吼声也越来越低,渐渐不动弹了。
魔人喘出几口气,突然偏过头,冷厉的目光朝江晨藏身之处望来,肥厚的嘴唇张开,露出里面尖利的獠牙,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
这吼声……江晨心中一惊:‘不好,它在召集同伴!’
“走!”他一把揽过林曦的纤腰,脚下轻轻一蹬,便跃出数米之远。
但听后方风声凄厉,那魔人竟把斧头掷了过来。
江晨此时脚步已离地,加上又带着一个人,身形周转不灵,匆忙中一把将腰间长剑抽出来,划出一道银色闪电,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风声袭来的方向扫去。
“铿”的一响,斧头撞上剑身,江晨只觉一股沉重的力道从手臂涌到肩膀,震得他身形一偏,脚下踉跄几步,差点撞到了前面一棵大树。
林曦也被他带得朝大树摔去,口中哎呀出声,手舞足蹈起来,却让挟着她的江晨愈发失去平衡。
江晨低喝一声,手掌拍在树干上,堪堪稳住身形。
这时后方脚步声飞速靠近,那魔人一边喘气一边奔跑,速度奇快无比,前一刻还在两丈外,下一刻已欺近了江晨背后,利爪挟带凄厉风声往他后颈抓来。
江晨仓促矮身躲闪,右肘重重往后击出。
他无暇回头查看战果,左手用一股柔劲将林曦抛出去,口中喝道:“往前跑!”
林曦落地时被那股柔劲缓了一下,踉跄几步后站稳,听从江晨的吩咐,头也不回地往前方跑去。
那魔人被江晨砸了一肘也不好过,闷哼一声之后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绕着圈子从侧面袭击江晨。
江晨抛开林曦后,立即觉得轻松不少,微一仰身躲过魔人的一爪,左掌拍打在它腕关节上,将它身形带偏几分,趁着它还未调整好重心,当即挥剑朝魔人心脏刺去。
这一剑顺着魔人呼吸的间隙递出,快如闪电,江晨计算已久,本以为志在必得,却被魔人的另一只爪子挡住了。
那只爪子上戴着钢珠链套,紧紧嵌在剑身上,竟把长剑卡死了。
“该死!”江晨眼瞳一缩,没想到这鬼东西如此难缠。
而且,他还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约有七八人的样子,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赶来。
那魔人也得到了同伴靠近的消息,两只手握紧江晨的剑身,丑陋的脸上嘴唇咧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哼!”江晨唇角同样绽露一个冷笑。
他伸出了左手。
魔人大概以为只要同伴赶到,面前这个人类就死定了。可惜的是,它坚持不到同伴赶来的时候了——
「空间伤痕」!
一道清冷的光辉从江晨左手上挥出,魔人眼中的神情由得意转为惊愕,继而是慌乱,是恐惧。
它想要转身逃跑,但那道清冷的光晕已经漫上身来,倏忽间穿过它身躯,魔人面容上狰狞的表情就此凝固。
它的手臂向前探出,眼中充满了不甘,可也只能软软栽倒在地,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从树林深处奔出来的七八条人影赶到战场的时候,正看到魔人被分割成两半的这一幕。
它们齐齐呆了一下,汹汹气势为之一滞,继而发出杂乱的吼叫,愤怒地往这边冲过来。
江晨可不敢与如此多的魔人正面作战,除非再度激发七阶「玄罡」体魄,否则这些身手敏捷的鬼东西联起手来能将他撕成碎片。
江晨从尸体爪子中抽回长剑,看了那些魔人们一眼,闪身往另一个方向冲出数步,融入树林边的阴影中。
他前脚刚走,魔人们就赶到尸体旁边,一个魔人留下来查看尸体,其他魔人脚步不停地向江晨追去。
江晨脚下一踏,飞身跃到一根树枝上。
树枝轻轻晃动了一下,在细微的沙沙声中,他的身形轻飘飘地飞到另一根更高的树枝上,手中拈起一片树叶,弹指一挥。
树叶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往另一方射去,洞穿了不知多少枝叶,响声一直蔓延到远方。
江晨完全屏住呼吸,压抑着自身气息,躲在茂盛枝叶的阴影后,让自己与这片树林的气息融为一体,静静盯着枝叶间隙下的土地。
两三息之后,六七个魁梧的魔人由远而近,像一阵风似的,从江晨身下掠过,没做任何停留,朝树叶带起的响声扩散的方向追去。
待到它们跑远,江晨才算松了一口气,然而随即又听见远处传来林曦的尖叫,他一颗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林曦出什么事了?
江晨脚步一纵,如大鸟般扑到地面,朝林曦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魔人们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尖叫,立即调整方向,分出两三人追击林曦。
两拨人的目的一致,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江晨在前,魔人们在后,像风一样一林间穿梭,穿过任何障碍和羁绊,火急火燎地赶到林曦面前。
江晨看清了引起林曦尖叫的东西——是一条青花蛇,不到两阶,它似乎也被林曦那一声尖叫吓着了,正忙乱地盘曲身子往草丛里窜去。
江晨看着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曦,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林曦呐呐地道:“抱歉……”
这时来不及责备她,江晨转过脸,腰身下沉,应对追过来的那三头魔人。
双方语言不通,除了怒吼咆哮外,就没有别的沟通手段,所以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
为了不让战火波及到林曦,江晨主动朝那三头魔人冲过去。
他全身泛起殷红血光,将体魄提升至六阶「搬血」境,如一只巨鸟扑下山崖,掌中剑气倾洒而出。
迎面而来的两头魔人被他全力爆发的力量撞得倒飞出去,其中一头魔人被他一脚蹬在小腿上,顿时筋断骨折,栽倒在地。
月华般的朦胧光晕自江晨左掌中迸发,紧接着漫上那两头魔人的身躯。
让江晨意外的是,原本站在中间的那头最为高大的魔人不但没有一起逼上来,反而在他撞飞两头魔人的时候后退了几步。
‘它竟然懂得避让锋芒?’
这个念头在江晨脑中一闪而过,他原本打算以「空间扭曲」神通同时攻击三人,但由于那头高大魔人的退避,只能以眼前的两头魔人作为目标。
另一头魔人被江晨撞退两步,左臂也被「空间扭曲」撕裂,但它竟然悍不畏死,嘴里呼喝两声,马上调整身形反攻上来。
而倒地的魔人被搅碎了半截身子,竟然还能再战,也嘶吼着扑向江晨的下盘。
江晨轻轻一跃,避过地面魔人的下扑,同时挥舞出一片血色的剑影,与另一头魔人硬拼一记,打算借力飘退。
他心里想,地上的魔人行动不便,自己只要拉开距离就能把它甩开,然后集中精力对付一头魔人就行。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地、却并未落地之时,那头最为高大的魔人突然动了。
一股凶邪狂傲的气势迎面扑来,带出一片漆黑的暗影,仿佛将它身后的背景都拖入黑暗之中。
江晨惶然变色:这头高大魔人的修为煞是惊人,赫然是六阶「搬血」巅峰的体魄!
更可怕的是,这魔人之前避开了江晨的神通,出手的时机也挑得无比精准,可见它智力极高,必然是个凶残狡诈之辈……
第118章 挟持人质,绝地反击
第119章挟持人质,绝地反击
江晨落地之时,高大魔人挟来的那片黑暗也已漫上他的身躯。
黑暗中凶邪的气息直撞过来,这时江晨立足未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无法躲避,只有横起长剑硬接了这一击。
“铿!”
锋利的爪子撞在剑身上,疯狂暴虐的力量汹涌而至,压得江晨呼吸不畅。
他此时身体并不在最佳状态,无法彻底激发沸腾血脉,只能以六阶「搬血」边缘水准的力量迎战对方,硬拼一记之后,只觉胸口如遭锤击,身体像稻草人似的跌飞出去,人在半空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黑暗中的魔人紧追不舍,江晨利用身法变换了几次方位也无法甩脱,反而被它越迫越近。
江晨无奈之下,只好不顾体内伤势,强行催动沸腾血脉,周身血光愈发浓郁,作出一副硬碰硬的架势朝高大魔人挥剑斩去。
高大魔人不闪不避,挥爪迎击。
但江晨这一剑却只是虚招,两股力量刚一接触,江晨就像泥鳅一样滑向旁侧,左手轻盈地拍向高大魔人头颅。
高大魔人处变不惊,歪了一下脑袋,在荡开长剑的同时,也精准地判断出江晨的位置,利爪狠狠掏向他心窝。
江晨暗骂一声,这魔人摆出两败俱伤的架势,分明是想逼自己退避,从而抢占先机。
他视线余光看到另两头魔人一前一后地靠近,心知不能犹豫,当即一咬牙,稍微避开要害,右手抽剑回守,左掌加重力道,迅猛地拍打在高大魔人肩膀上。
只听“咔嚓”一声,江晨掌上附带的「空间扭曲」神通透过高大魔人的护体劲气狠狠击碎了它肩膀,扭曲之力更是将那一块血肉都搅成了浆糊。
高大魔人吃痛之下,右爪偏差了半寸,砸在剑刃上,凶悍的力道令剑身弯折,继而撞中江晨肋部。
哪怕隔着一道剑刃,那股凶邪霸烈的力量仍渗体而入,江晨霎时感受到钻心的痛苦,五脏六腑都被搅动。
江晨身形踉跄了一下,心神恍惚一瞬后努力恢复清醒,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但高大魔人半边肩膀都被粉碎,所受的伤肯定比江晨更严重。只要江晨再补上一剑,就能结果它的性命。
然而这并非一对一的单挑,另两头魔人也已靠近,江晨已经听到身后传来的凄厉风声。
此时他浑身剧痛,稍一动作就牵动了体内伤势,就连手中的长剑也变得十分沉重。
他心中发狠,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神志恢复了清醒,气势再度膨胀起来,狂暴的力量在血脉中涌动,那是破釜沉舟的最后疯狂。
他旋身挥剑,殷红如血的剑气光芒比枝叶间漏下来的阳光更为耀眼,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破开后方的狂风,一瞬间贯入那偷袭魔人的脑颅。
随着这迅猛的一剑,魔人的尸体也被带着倒飞出去,轰隆一声跌倒在地面上,将另一名魔人也砸翻在地。
江晨再赶上去,补上一剑,将其了账。
“住手!”后方传来一把低沉涩哑的嗓音。
“呃唔……”
紧接着响起林曦痛苦的低哼声,虽然她极力压抑,但还是传入了江晨耳中。
江晨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躯,模糊的视野中呈映出林曦的身影,她正被高大魔人扼着脖子,眼神凄楚地朝这边望来。
“把剑放下!”高大魔人用难听的嗓音发出命令。
江晨本就握不住长剑,剑柄从手指中缓缓滑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躬着身躯,一边大口喘息,一边默默调整体内血气。
这三头魔人,全都是五阶「洗髓」以上的体魄,最强的高大魔人甚至是六阶「搬血」巅峰,不亚于当初的赤阳、武炼!
它们三个联手的威力,几乎等同于赤阳和武炼联手合击!
江晨以一敌三,一口气干掉了其中两个,重创了高大魔人,这份杀力可谓是惊世骇俗,但他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暴戾的杀气宣泄出去之后,他的精气神都几近枯竭,阵阵疲惫袭击着他的意识,眼前的视野都仿佛变得模糊起来。
高大魔人看出了江晨的虚弱,但仍不敢轻举妄动——这人类刚才就像杀鸡一样宰掉了它的两名同伴,凶残程度简直令人发指。此时他尽管像是强弩之末了,但那嗜血的身姿仍让人望而生畏。
只有手中挟持着的人质,才能给高大魔人带来些许安全感。
江晨喘着粗气,好半晌,他才恢复了些许神志,抬头望向高大魔人,惊讶道:“你会说人类语言?”
“不错。我是族中的智者,当然跟那些下等士兵不同。”高大魔人说话的时候伴随着抽气的嘶嘶声,看起来也正在忍耐左肩的痛苦。
但随着它肢体微微抽搐,被它胁持的林曦也露出疼痛之色,脸色憋得通红,难以呼吸。
江晨顾不得追问这些魔人的来历,见到林曦脸上难受的表情,沉喝道:“你快放开她!”
魔人哼了一声:“不想看着她死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带我们走出这片森林,去伱们人类的住处!”
江晨略一迟疑,然后点点头:“我答应你。”
他需要拖延时间,恢复一点神元,然后才能施展「空间跳跃」神通,干掉这最后一个魔人。
但时间并不单单站在他这边,魔人的另外几个同伴大概已经在奔来的路上了,等它们赶到,就算江晨再勇猛,也只剩下被围殴致死的下场。
双方都没有选择,都只能赌命。
高大魔人盯着江晨,缓缓道:“在出发之前,还要先请教阁下几个问题。”
江晨道:“你问什么都行,先放开她!”
魔人桀然一笑:“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说话之时,那双长满绿毛的大手加重力道,林曦的脖子被扼得无法呼吸,脸色由红转为青紫,两眼也开始翻白。
江晨的呼吸变得急促,愤然上前一步,右手抬起了却又放下,看着林曦痛苦的面容,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
魔人稍微放松手掌,唇角残酷的笑意逐渐收敛,盯着江晨问道:“第一个问题,在你们人类世界里,像阁下这样的战斗力,处于什么等级?”
林曦喘出一口气后,朝江晨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意思。
她让我先走?
江晨望着林曦,眼神忧伤又无奈,心里忽然有一种魂断神伤的感觉。
他又想起了赤阳,那天在神庙离别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悲伤和无力?
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我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魔人的冷哼声让江晨惊醒过来,他定了定神,答道:“我们把战斗力分成十个等级,把普通平民当成第一阶来算,我大概处于第六阶。”
他的回答很简短,没有提及云梦世界对于锻体、练气、炼神三种修炼途径的区分,相信魔人也不会注意这种细节。
“不错,跟我的情报一致,你很诚实。”魔人满意地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们人类世界中,有多少个张曼青那样的十阶战士?”
它居然能说出国师张曼青的名字,让江晨有些意外。
国师张曼青是练气十阶的「人仙」,有移山填海之能,或许曾经给这些魔人留下过惨痛的教训。
江晨略一思索,回答:“不超过二十个。”
十阶强者中,武夫一道以「天剑」,「佛剑」,「黑剑」,「龙剑」这四大剑圣为尊,炼神一道以浮屠教主、青冥殿主、风雨楼主这三位教主为尊,而练气一道的人仙真君行踪缥缈不定,以国师张曼青和芳华观观主最为着名。再加上七大世家皆各有一两位十阶强者坐镇,加起来一共也就二十位左右。
“二十个……”这个数字大大出乎魔人的意料,它睁大了眼睛,随即又压下心头的起伏,故作冷静,又问,“像阁下这样的六阶战士有多少?”
“数不过来,每一个城市中大概有一两名六阶战士,圣城里面可能更多……”
魔人提出的问题,在云梦世界相当于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江晨随口就能给出回答。
但魔人却对这些简单的答案如获至宝,神情越来越投入,不自觉地放松了对林曦脖颈和双手的钳制。
看它对人类世界如此感兴趣的样子,很可能是还想再次举族入侵。
只可惜,它没这个机会了。
它从江晨口中得知,天空之城上还有一位超越十阶的十一境「元真」圣人,脸上不由露出震骇的表情。
江晨趁此机会,眼中寒光一闪,飞身扑出,身形从原地消失,跨越了三丈空间,瞬间来到魔人身侧。
「空间跳跃」!
“噗!”
江晨的手掌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切断了魔人的头颅,带起大蓬血花。
魔人哼也没哼,滚到地上的头颅脸上仍残留着震骇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得如此突然。
林曦和江晨都被淋得满脸是血,身上被浇湿了一大片。
林曦死死咬着嘴唇,险些叫出声来,却又自己捂住了嘴。
江晨抹了一把脸,从地上捡起长剑,一把拉起林曦,如腾云驾雾,窜入前方的密林之中。
一阵不顾一切的狂奔之后,江晨的体力渐渐耗尽。
连身边的林曦都感觉到了他的疲惫。
“江少侠,你喘得好厉害,歇一歇吧……”
“江少侠,你别勉强。要不然,我来背你?”
江晨咬牙用意志对抗晕眩之感,又一次催发体内潜能,但仍无法避免地陷入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他速度越来越慢,身躯仿佛要在模糊的深渊中下沉,步伐蹒跚歪斜,眼前越来越朦胧,甚至觉得周围的树林都变成了一块块或深或浅的色斑,连脚下的道路也辨认不清。
他勉强调整着内息,反过来被林曦扶持着,两人一踉一跄地走在不知方位的丛林中,突然足下一软,脚步踩空,在林曦的惊叫声中往黑暗深处坠去。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让江晨恢复了几分清醒,他一把抓紧林曦,手脚连用,希望抓住旁边的峭石。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手掌连续碰到几次墙壁,但都没有找到借力点。
他醒悟过来——自己这是掉入了猎人捕杀妖兽的陷坑!
既然是陷坑,而不是悬崖的话,那么就有另一种方式可以减缓下落的速度。
江晨想到这一点,鼓起所剩不多的力气往墙壁上使劲一蹬,连同林曦一起被反震出去,撞到另一边墙壁上,痛得浑身骨骼都发出呻吟,但下坠之势总算减缓了几分。
他继续施为,在墙壁上又踢一脚,倒飞回去,碰上另一面墙。
林曦明白了他的意图,帮忙一起使力,这让江晨轻松不少。
江晨大声喊:“扔个东西下去!”
林曦立即领会他的意思,将手腕上的玉镯子脱下来往下掷去。
隔了一息之后,底下传来玉镯摔碎的声音。江晨也由此判断出陷阱剩下的高度,大约有三四丈深。
陷阱底下一般都会布置很多尖刺和锐器,用来杀伤妖兽。
江晨可不想落得跟野兽一个待遇,待到快落到底时,他猛一提气,运起最后的神元发出一记「空间扭曲」,只听底下一片尖锐的脆响,尖刺折断无数,整片土地都被犁翻过来。
做完这些,江晨心神一松,彻底昏迷过去。
“咚!”一声闷响,两具身体摔落下来,紧贴在一起动弹不得。
林曦发出一声痛呼,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而她身下的江晨则是一点声息也没有。
即使经过墙壁的减缓,下坠的力道也足够让人难受的。幸好底下的土地都被江晨弄得松软了许多,才没有落得筋断骨折的下场。
林曦忍耐着剧痛,吃力地慢慢爬起来,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唤道:“江晨!江晨!你没事吧?回答我!”
第119章 那一卦,桃花村
江晨没有回应,林曦心中一沉,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呼吸很微弱,但总算还活着。
她放下心来,又伸手去摸江晨的头,发现烫得吓人——他是发高烧了。
江晨上次感染风寒还没好透,连日来又一直带着林曦赶路,精神高度紧张,接着又与魔人们周旋,心血耗费极大,内伤完全发作了,就此昏迷过去。
林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来塞入江晨嘴中,小声说道:“这是林家的疗伤圣药,连我身上都只带了一粒,希望对你有用。”
收好小瓶后,她感觉非常累,便在江晨身边躺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林曦蜷成一团,冷得瑟瑟发抖,忽然摸到身边好像有一个正散发出热量的大火炉,摸起来还很柔软,整个人就靠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一点微弱的光亮射下来,此时外面应该到了正午。
林曦眼睫毛颤抖几下,慢慢清醒过来。
她发觉自己紧挨着江晨身躯,不禁霞飞双颊,不敢睁眼。
好半晌,她眼睛偷偷睁开一道细缝,发现江晨还没有醒来,不由心头一松,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开几步,借着微薄的光亮端详他许久,轻声唤道:“江晨,你醒了吗?”
“嗯。”
林曦惊叫一声,像是偷东西被逮住的老鼠,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颤声道:“你,伱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江晨的声音听不出波动。
林曦神色更是慌张:“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过,但你没醒。”
“那肯定是你的声音太小了!”
“嗯……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大声叫你。”
想到自己在对方清醒的情况下靠了他那么久,林曦的耳朵根子都烧了起来,气势一泄到底。
她小声嗫嚅道:“你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多谢你的药。”
林家的秘药见效很快,不仅使江晨伤势痊愈,更让他功力再涨一分,稳定在了六阶「搬血」圆满的境界,随时可以再度踏入玄罡。
“那就好,那就好。”林曦的语气中也透出喜悦。
“我们现在上去吧。”
江晨扶着林曦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正要将她背起来,忽觉耳边一热,林曦把脸凑近,贴着他耳朵幽幽地道:“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区区小事……”江晨刚说了半句话,忽然手掌被林曦紧紧握住,不由诧异地回过头。
林曦的眼睛在昏暗中晶莹发亮:“你不要跟我说这种客套话!我们两个之间,不应该这么客套!”
“好……”江晨点点头,又不太适应这种气氛,干咳一声,故意打趣道,“那你就更不应该谢我,我们两个之间,谈什么谢字。”
林曦没有回答,也没有笑,而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江晨也没多想,吸了一口气,道:“抓紧,我要上去了!”
这时才听见林曦在背上轻轻地道:“我的确不该谢你,因为终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哦?”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当初算的那一卦里,看到了什么吗?”
江晨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啊,我一直很好奇。”
“我看到了你,和我……”林曦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迟疑,声音变得低微,后面几个字江晨完全听不清楚。
“然后呢?”
林曦呼吸微微加重,语气却愈轻,咕哝了好几声,都是含糊不清的言语。
“林姑娘,我没听懂。”
林曦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决定豁出去了,这就把长久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另一个当事人。
可话至嘴边,她支吾几下,脸上红霞一片,忽然把头埋在江晨肩膀上,双臂将他紧紧箍住:“我们俩在……在……我不好意思说……”
“嗯?”江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咱们先上去吧!”
他确认林曦已经抓紧,两腿一蹬,身形跃起,踩在墙壁上然后弹开,在坑洞里如猿猴般灵敏跳跃,一个呼吸之后就跳出洞外,稳稳落在周边的地面上。
久违的阳光拍打在脸面上,带来些许暖意,也让几天来盘桓在两人心头的那片阴云稍微消减几分。
江晨辨认出往西的方向,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而林曦伏在他肩膀上,越想越是忐忑,面颊烫得如同火烧。
她预料中说出答案的场面,江晨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惊讶,难以置信,喜不自胜,受宠若惊,又或者羞愧难当,唯独不该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在黑暗坑底下鼓起的勇气付诸东流。
林曦睁大眼睛看着两旁树林飞速后退,确定江晨似乎完全没把刚才的答案放在心上,她的心情越来越烦躁,还夹杂着埋怨和失落,忍耐许久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拍打江晨的肩膀:“混蛋,你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嗯?你不是不好意思说吗?”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你到底猜出来了没有?猜出来了就别装傻,给本小姐一个回应!”
“你什么都没说啊,让我怎么猜?”
“非要我说出来吗?那一卦,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江晨愈发糊涂了。
“别给我装糊涂,我不信你没想过!”
江晨愣了一下,暗忖:我想过很多,不知你说的是哪种?总不会……是最不该的那种吧?
“江晨!”林曦贴在江晨耳边大声喊,“你自以为聪明,其实是个胆小鬼!”
一直到黄昏,两人没遭遇特别的危险,这让他们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傍晚时分,森林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行走在雾气中,视野如同蒙上了一层轻纱,处处透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幸好江晨两人都是修为有成的炼神者,对方位的把控十分敏锐,在雾气中从容穿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穿过这段迷雾小路,眼前豁然开朗,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片粉艳的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如醉霞绯云,绵延起伏,旖旎多姿。林中屋舍俨然,炊烟袅袅,烟火气掩映在桃花织就的云锦中,如同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让两人大为惊异。
“好美的桃花林!”林曦抽了抽鼻子,嗅着微风送来的花香,美丽的俏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这里居然有个村子,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
江晨却皱起眉头:“在这么危险的森林里面,居然有个人类居住的村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幻术?”林曦也不是无脑之人,短暂的惊喜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嗯,刚才的那阵雾气,还有这片桃林,都让我有种妖异的感觉。”
江晨说着,连看向林曦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异。
他已经在怀疑,自己陷入了梦境或者幻术之中,眼前的林曦也可能是敌人所幻化。
上一次的梦境,江晨还心有余悸。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会怀疑我是假的吧?”林曦露出嗔恼之色,“你昨天抱了我一晚上,现在怀疑我是假的?”
“我没有怀疑你……”江晨连忙安抚她,“我只是在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做梦。”林曦伸出手臂,放在他眼前,“你捏捏,梦里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吗?”
“嗯嗯,我现在确定了,不是做梦。”江晨点头道。
他当然不会真的去捏那条玉臂,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通过掌纹来判断,此刻是在现实之中。
“那我们可以去村子里了吗?我想洗个澡,浑身不舒服。”林曦扯了扯江晨的衣袖。
“一定要去吗?”江晨望着那片艳丽妖娆的桃林,始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林曦用央求的语气道:“就去看一看,好不好,我们洗个澡就走,不吃他们的东西,好不好嘛?”
她轻轻扯着江晨的衣襟,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兽,加上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任何人都很难拒绝。
“好吧。”江晨轻轻叹了口气,“洗个澡就走。”
“太好了!你真好!”
林曦欢欣雀跃,连男女之防也不顾了,一把抓住江晨的手掌,拉着他就往桃林走去。
被桃林环绕的村子,也因为两个陌生人的到来而引发了骚动。
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事物,男女老少们争先恐后地从田间、屋里、池塘边跑出来,把江晨和林曦围在中间,如同围观异兽一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是外面来的人?”
“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外人来了吧?”
“我看他们不是人,是神仙!”
“是啊,凡人哪有他们这么漂亮!你看看这位仙女,是月宫里面的嫦娥仙子吧?”
“嗯嗯,这两位神仙真好看!我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人!他们一定是桃花神的使者!”
连黄狗都对两人颇感兴趣,在他们腿边蹭来蹭去。
一片喧哗嘈杂声中,还是老村长站了出来,呵退了村民和黄狗,询问两人的来意。
江晨便说两人是逃难来的兄妹,误入此间,想要借水洗浴。
一番问答之后,老村长对两人表示热烈的欢迎,便要杀鸡设酒,款待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江晨悄悄看了林曦一眼,林曦低声道:“就吃一点点,一点点好吗?我带了辟毒丹,可解天下奇毒,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江晨又心软了。
“那好吧,就吃一点点……”
村子中央的桃花神雕像下燃起了篝火,所有人围着高高腾起的火焰坐成一圈,烤肉跳舞,纵情欢笑,庆贺两位贵客的到来。
烤肉的香味在弥漫,两名壮汉打着鼓点,意味着舞会开始了。小伙子邀请自己心仪的对象,少女们也主动拉起心上人,跳起快乐又狂野的舞步,全然没有外界世俗的矜持拘谨。古老的歌谣包围着快乐的人们,村子里洋溢着欢声笑语,美丽的桃花林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作为这场欢庆宴会主角的江晨和林曦,当然也收到了众多邀请。
当时老村长正把烤好的一块肉递给江晨,江晨刚要伸手去接的时候,老村长却又收了回去,笑眯眯地道:“你应该没空吃肉了,村里最漂亮的女孩来找你跳舞了!”
顺着老村长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个高挑靓丽的女子款款走来,她穿着天蓝色的绸衫,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眉心一点朱砂痣,热情似火的眼睛,让人垂涎欲滴的红唇,举手投足间都具备万种风情,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野性魅力。
这样一个女子,走到哪里都吸引了众多目光,可她却视若无睹,在人们的惊呼和口哨声中,她走到江晨面前,嘴角荡漾出动人的微笑:“江公子,可否赏脸与我跳支舞呢?”
江晨有些犹豫,他当然不忍心拒绝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只不过以他那保守的审美观来看,这种欢乐的舞蹈未免太疯狂了些。
见江晨面有难色,老村长劝道:“绮烟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她很少主动邀请别人的,你就赏个脸呗?”
“是啊,江公子,别那么不近人情嘛。”林曦也劝,“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要是拒绝了,人家姑娘家的面子往哪搁。”
江晨见人们都望着这边,的确不好驳了姑娘家的面子,便点点头,搭上这位绮烟姑娘的手掌,接受了她的邀请。
见他起身离座,与绮烟共舞起来,林曦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她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答应了。
现在只剩她自己一个人陪着老村长,那该有多尴尬啊!
老村长将一块烤得鲜美的里脊肉递给林曦,故作促狭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滑稽:“姑娘跟江公子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只是兄妹那么简单吧?”
“就是兄妹。”林曦闷闷地吐了口气。
看着江晨与绮烟狂野炽热的舞姿,既让人脸红心跳,又心烦意乱。林曦吃着刚烤好的里脊肉,都觉得味同嚼蜡。
很快,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走过来,未说话先脸红,结结巴巴地邀请林曦。林曦想也没想,就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婉拒了。
这只是第一个。
沐浴之后的林曦愈发容色照人,明艳不可方物,刚洗过的肌肤还残留着湿润水气,愈发莹白胜玉,嫩若凝脂,纯洁妍丽。
她只是件简简单单坐在那里,未施粉黛,着一件普通白衣,却已是娇艳万状,牵动着所有男子的魂魄。
更多的人不死心,想在林曦面前展示一下男性魅力的,都碰了一鼻子灰。
林曦心中烦闷。明明刚洗了个澡,应该挺高兴的,但心情都被场中跳舞的那对狗男女破坏了。
林曦偷偷朝人群中瞄了一眼。江晨搂着村里最美丽的绮烟姑娘的纤腰,却没有半点紧张慌乱或心猿意马的表现,从容配合着绮烟的舞步,两人的面容被火光映出两染红霞,如同壁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让不少人都看着呆了。
恰好江晨也正向这边望来,对上林曦的目光,朝她点头致意。林曦一怔之后唇角翘起,回以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虽是礼节性的笑容,看在旁人眼里,却足以令所有娇艳的花朵顿失颜色。
有几个年轻男子甚至觉得心脏都要因这一笑而停止跳动了。
“哎哟!”
“啊!”
场中顿时响起几声惊呼,那是看到这个笑容的年轻人们踩错了脚步,惹来一片哄笑。
林曦转过脸,低下头,咬着牙,奋力撕开一块肉条,仿佛在咀嚼着某人的血肉,恶狠狠地道:“真好吃!”
一曲舞毕,江晨正要往回走,却在半路被另一位少女拦住,再次走入舞场。
这位名叫夏容的少女凑在江晨耳边说悄悄话:“刚才绮烟姐姐是不是在你手掌上划了几下?”
“是啊,你看见了?”
“我当然看见了。不止我,好多人都看见了。”
少女说着,也用食指在江晨掌心轻轻勾了勾:“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嗯……挠痒痒?”
“哈哈,你居然不知道?幸好有我在,不然绮烟姐姐可能要白等一晚上了……”
“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既然答应了绮烟姐姐,就要记得赴约。不过,今天是月圆之夜,桃花神可能会有恩召,如果绮烟姐姐不方便的话,那就由我来代替她吧!”
“啊?”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落在林曦眼里,她的眼神几乎快要能杀人了。
“你妹妹的眼神好凶啊!”夏容低声道。
“可能烤肉不太合她胃口吧。”江晨道。
“不过她确实很漂亮,好像比绮烟姐姐还漂亮。可惜啊,如果村长的手机没坏的话,就能给她拍张照片了。”
江晨一惊,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霎时变得认真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手机?”
“是啊,那东西可神奇了,靠太阳就能充能,里面有小人表演节目,还会画画,一瞬间就能把人画出来。听说以前家家户户都有的,可惜修理匠几百年前死了,这东西也没人会修,慢慢的就都坏了……啊,你的心跳得好快!嘻嘻,难道你对我的感觉比绮烟姐姐还强烈吗?”
江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剧烈的心跳,低声问道:“你们这个村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忍不住转头打量周围的人群,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些不符合时代的装扮——他现在十分怀疑,这个村子的人都和自己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夏蓉紧贴着江晨,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们祖祖辈辈一直就在这里啊,有好几百年,不,应该有上千年了吧!”
“上千年,怎么可能?整个云梦世界这一纪元的开辟,也才一千年吧?”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好像听大神官说过,一千年前是有一场大天灾,死了好多人,连天都塌了一半,多亏了桃花神庇佑,我们才能幸免于难,在这里安居乐业。”
“一千年……大天灾……”
江晨的眼神剧烈变化。
无数念头自他心头涌现,让他心乱如麻。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云梦世界,跟他上一世所在的蓝星世界,其实是同一个世界,只是隔了上千年的时光,是不同的两个纪元。
而夏蓉口中的大天灾,导致了上一个纪元的终结,整个世界打碎重建,只有极少数人活了下来,譬如眼前的桃花村,就是上一纪元的遗民。
我并没有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只是穿越了一千年的时光,来到了下一个纪元。
以前的那个世界,真的回不去了吗?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江晨不记得自己跟多少人跳了舞,只知道眼前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从夏蓉换成云薇,又换成碧珠、含香……每个人的触感和香味都不尽相同,从傍晚一直到深夜。
好在他体魄强悍,尽管连续跳了好几个时辰,也没觉得腰酸背痛,只是有点困乏。
人群渐渐散去,连老村长也熬不住,先回去睡觉了。场上只剩下了少数年轻人,默默地看着最后一对男女跳舞。
江晨终于应付完了最后一名女子,走回篝火的时候,只看见林曦独自一人坐在火边发呆。
江晨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林姑娘,你怎么不跳舞,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林曦头也不抬,闷闷地道:“我怕抢了你的风头。”
江晨听出了她的不悦,看着她的侧脸问道:“你不高兴?身体不舒服吗?”
“哪有,我高兴得很呢!我是在为你高兴,那么多女孩子都陪你跳舞,你一定很开心吧?那个绮烟明显对你有意思,我看见她用手指勾了你的手掌,是不是?”
“你眼神真好……”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在勾引你,邀请你,今天晚上就会来找你,做更深入的交流……她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很得意吧?”
江晨摇摇头,心想勾了自己手掌的人又不只绮烟一个,她们连次序优先级都商量好了,如果都当真的话,三天三夜也应付不完。
“我们不在这过夜,你也洗过澡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林曦终于抬起头来,眼眸里流溢着异彩:“那你的绮烟姑娘呢?你舍得丢下她?如果你不告而别,她一定很伤心的……”
“那没办法,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救不了那么多人。”
“你管这叫救人?真不害臊……”林曦莞尔一笑,仔细一琢磨江晨的话,又眯起眼睛看着他,“除了绮烟之外,还有多少人勾引你?”
“没数过,先别说这个,咱们该走了。”
林曦正要起身,又坐了下去:“看吧,谁叫你得意忘形,把麻烦惹来了。”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江晨已听到了从后面靠近的脚步声,有轻有重,一共近十个人。
都是村里的年轻男子。
早在江晨与女孩子们跳舞的时候,他们就已火冒三丈,不单单是因为江晨抢走了他们心仪的女孩子,更多还是因为对他们不假辞色的林曦却偏偏只对江晨一个人展露笑颜。
等到老人们都已经离去,又看到林曦与江晨亲密地窃窃私语,这些肝火旺盛的年轻男子终于隐忍不住了,在一个高大男子的带领下围了过来。
第120章 桃花神劫,蜃妖迷梦
“江公子,你远道而来,是村里的贵客。来,我金龙敬你一碗!”
江晨转过身,看到一群青年呈半包围之势围在前面,为首一名丰神俊朗的高大男子提着一坛酒,正朝自己点头示意。
江晨摆摆手:“金龙兄,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马上要动身启程了,上路不宜饮酒,还请见谅。”
金龙的眼神闪了闪:“江公子这就要走了?”
他身后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嚷道:“刚来就要走,江公子是瞧不起我们吗?”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起来:“酒都没喝一口,分明是不给我们面子!”
“村里的姑娘都被他摸了个遍,占了便宜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看他是心虚了!”
“金龙哥,可不能轻易放他走……”
江晨听入耳中,面色平静。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尽管这个村子可能隐藏着上一纪元的秘密,但也透出一股妖异的气氛,江晨并不想在这里陷得太深。
他的视线越过一张张或不忿或不屑的脸,落到远处的桃花神雕像上。
桃花神威严肃穆,俯瞰众生。不过就在江晨移开视线的刹那,他眼角余光瞥见桃花神似乎诡异地笑了一下。
‘这桃花神有古怪!’
江晨的目光再度凝注在桃花神脸上,只见那张脸似乎蒙着一层雾气,五官看不太真切,显得神秘又诡异。
‘这些人之所以来找茬,是受了桃花神的蛊惑唆使?’
‘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没工夫跟这家伙计较。’
江晨心中想着,悄悄朝旁边的林曦比划了一个手势。
林曦吐了吐舌头,慢慢地站起来。她知道江晨要挟着她跑路了。
“江公子伱不能走!”背后传来一个娇脆的女声,说话的是夏容,“村长交代过我,要给你安排好住宿的,绮烟姐姐也要我把你留住,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林曦在江晨耳边轻笑道:“看她们一片深情的份上,要不就在这住一晚上?”
江晨略有迟疑的时候,金龙越众而出,沉声道:“江公子,你享受了好酒好肉好姑娘,现在就想一走了之,不太好吧?”
江晨注视着金龙身后的桃花神雕像,淡淡地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金龙朗笑道:“按照村里的规矩,请江公子跟我比试摔跤吧!只要你赢了我,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对,金龙哥,摔死他!”
“摔得他娘都认不出来!”
“看绮烟还喜不喜欢他那张脸!”
人们纷纷鼓噪起来,为金龙加油助威。
林曦也饶有兴趣地瞥过来一眼,清美的脸上浮现些许笑容。她心里想的是,以江晨“上三境”的身手跟这些年轻人摔跤,会不会太欺负人了。不过,她也乐意看到这些趾高气扬的小伙子被江晨摔得落花流水的样子。
但她绝美的笑容映入人们眼里,却无疑是鼓舞的信号,于是鼓噪声更大了,连金龙都愈发斗志高昂。
金龙朝江晨伸出一只手掌:“请吧,江公子!”
江晨点点头,上前一步,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惊一惊的动作——他直接将手掌伸到金龙面前。看上去,好像是故意让金龙摔。
金龙诧异万分,瞪着江晨:“你会不会摔跤?”
“会。”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龙的眼中冒出火光,江晨的这个举动无疑太狂妄了,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周围的喧哗声也大了起来,人们都觉得江晨太过分了,简直是瞧不起人。
江晨道:“我喜欢直接一点,省去无聊的花样,一招定胜负。你如果能摔倒我,就算你赢了。”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金龙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眼中的火光愈发炽烈,从牙缝里狠狠地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金龙猛然握住江晨的手掌,用力一扯,就想把他摔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的是,江晨的手臂就如面团一般,生生拉长几分,轻而易举地卸去了金龙的力道。
六阶「搬血」体魄,对于身体筋骨血肉的掌控已经登峰造极,既可以坚硬如铁,也可以柔韧如丝。
场中一片哗然。人们都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人类的手臂怎么可能像面条一般柔软?
金龙也是一愣神,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眼皮猛跳,如临大敌,慌忙想要松手回撤,却已经迟了——江晨那柔软的手臂忽然又收缩回去,恢复了原状,带动着来不及撒手的金龙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
人们面面相觑。作为桃花村的第一高手,金龙的下盘是极稳的,今天怎么会如此狼狈?
唯有金龙知道,江晨在一伸一缩之间所爆发的力道是何等惊人,如果换成其他人来,恐怕已经被抛飞出去。
江晨再度伸手,递到金龙面前:“再来?”
金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摇头道:“不,我输了。”
周围的喧哗声愈大,好几人都急切地叫起来:“金龙哥,不是还没分胜负吗?”“怎么能认输呢?”
金龙没有理会,朝江晨抱拳道:“你很强,是个真正的高手!绮烟跟了你,不算委屈!”
“额……”
“希望你好好对绮烟。”
金龙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晨,转身走开。
人们这才注意到他脚下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地底两寸,显然是为了卸去江晨手臂的力道,已经竭尽了全力。
众人惊骇地看着金龙留下的两个深坑,再看向江晨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畏之色。
场上一片安静,只有夏容跑上前来,抓住江晨的手臂:“你可不能走,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至少要住一晚上吧?”
“咳咳,我也不想走的,不过我们真的有急事……”江晨一边说一边朝林曦瞥去求助的眼神,希望她帮忙找个理由。
林曦撇了撇嘴,淡淡地道:“你如果实在不想走,那就住一晚上呗。反正在哪睡不是睡,这里还有人帮忙暖被窝。”
“是啊是啊!你们总是要睡觉的吧,在哪睡不是睡呢?”夏容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虽然绮烟姐姐不在,但还有我陪着你啊!”
江晨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了。可能因为同是上一纪元遗民的缘故,他其实一直觉得这里的村民很亲切,有种见到老乡的感觉。尤其是这里的女孩子还是如此热情……
林曦虽然没有正眼瞧他,却也一直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已经有所意动,轻轻叹了口气:“就住一晚上吧,现在这么晚了,再找别的住处也麻烦。”
“太好了!村长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夏容拉着江晨的胳膊,热情地上前领路。
夜已深。
村子里一片宁谧。
在清冷的月辉下,只有村子东边的一处房屋里,还传来低低的人声。
“夏姑娘,你不回去睡觉吗?”
“我就在这里睡啊!绮烟姐姐不在,按规矩就该轮到我了。”
“咳咳,我们才刚刚认识一天,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对我来说,能在十八岁生日之前找到一个喜欢的男人,已经很满足了。这样就算被献给桃花神,也不会有遗憾了……”
“你说什么?被献给桃花神?拿活人献祭?”
“桃花神保佑了我们祖祖辈辈,我们给祂的回报是每年献上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今年七月七日的时候就该轮到我了。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荣幸,我早就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
江晨本来有几分朦胧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冷冽。他沉声问:“那些被献给桃花神的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夏容摇摇头:“不知道,进入那片桃林的女孩子,就不会再出来了。除了绮烟姐姐,她是村长的女儿,最受桃花神宠爱,传说她已经被桃花神立为神后,也是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能从桃林走出来的女孩子……”
“她今天跳舞之后就不见了,也是去了那片桃林?”
“嗯,她应该是被桃花神大人召唤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
江晨悄然捏紧了拳头,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杀气。
他刚进村子的时候,就觉得那桃花神雕像有些妖异,现在愈发坚定了这个猜测。
所谓的“桃花神”,其实就是妖魔蛊惑凡人吧?它享受着村民的供奉,肆意糟践少女,把自己伪装成神灵,真实面目却是一个邪恶肮脏、下流无耻的妖魔!
江晨的手掌慢慢地摸向床头的剑柄,但夏容的自言自语,却让他的动作停在半途。
“有时候,我心里很怕,想要一个偷偷逃出村子,到了外面就不会被献给桃花神了。但仔细想想,我这样的弱女子,就算逃到外面去,又能怎么样呢?听说外面到处都是妖兽,如果没有桃花神的庇佑,我们根本活不下去的……怎么选,都是一个结局,还不如把自己献给桃花神,也好求祂老人家继续保佑大家,我这样的人也能有点用处……”
江晨良久沉默。
诛杀妖魔,也许只需要一剑的工夫。可杀掉桃花神之后呢?
在这危机四伏的幽冥森林,也许只需要一头妖兽,就能毁掉整个村子。
而江晨自己,在地藏的追杀下自顾不暇,也不可能将村民们带回人类国度。
江晨攥紧了手掌,又慢慢放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江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夏容在他耳边问道。
江晨强笑道:“我在想,如果绮烟姑娘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夏容嘻嘻一笑:“那就一起啊!我不介意的,公子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额……”
“我介意!”突然从隔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是林曦的嗓音。
虽然隔着一面墙壁,江晨也觉得十分尴尬,“林姑娘,你还没睡啊?”
林曦冷冷地道:“你们这样吵闹,我怎么睡得着?”
“抱歉,那我们不说话了。”
“动静小点,别吵醒我!”
“好的……”
听到那边没声音了,夏容吐了吐舌头,用口型说道:“你妹妹好凶哦。”
江晨笑了笑,也用口型说道:“睡觉吧。”
“嗯……”夏容红着脸点头,既羞涩紧张,又有些期待。
但她没想到的是,江晨真的就只是睡觉。
江晨吹灭了油灯,合衣躺下,脑中诸念纷杂。
眼睛闭上之后,很快有一阵倦意涌上来。这几日风餐露宿,的确是累坏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江晨……”
“江晨……”
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江晨,救我……”
江晨听出了那人的嗓音,是林曦在呼救!
他猛地坐起身来,吵醒了抱着他胳膊的夏容。
“江公子,不要走……”夏容含糊地像是在说梦话。
江晨低声道:“我去解个手,很快回来。”
“嗯……那你快点……”
江晨轻轻拨开夏容的手掌,起身披衣,走到林曦的房间前,眼神霎时一凝——林曦的房门是开着的!
他快步走进去,双目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将屋内情形一览无遗——床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林曦的踪影!
江晨深吸一口气,眼眸中透出浓烈的杀气。
“很好,我还没有找你,你自己却送上门来了!”
走出屋子,大约是四更天,夜浓风凉,村子里寂静无声,地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江晨径直走到村子中央的桃花神雕像前,冷冷地道:“给你一刻钟,把林姑娘送回来,我留你一条狗命!”
周围薄雾微微翻腾着,一个空灵幽魅的嗓音从四面八方飘飘渺渺地传来:“那位姑娘对你失望透顶,负气出走,与本神何干?”
江晨心中一沉。林曦是自己走的?不辞而别?
空灵幽魅的嗓音飘摇不定地从四周响起:“她向东走了,你现在去追,也许还追得上……”
“向东?”
江晨重重哼了一声,闭上眼睛,虚空中一圈圈波纹荡漾开去,呈现出烟雾状的痕迹。
无需任何人指引,他已找出林曦离开的路线。
不是桃花神所谓的向东,而是向北。
桃花神果然在骗他!
林曦的踪迹是在一片桃花林中。
林中传来潺潺的水声。
江晨从一块岩石后转出来,瞧见眼前的场景,顿时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往后退。
——氤氲水雾中,有人用山泉沐浴。
惊鸿一瞥间,隐约是林曦的模样。
“林姑娘,是你吗?”
水雾中传来林曦的嗓音:“是我,你来吧。”
相比于平时的矜持,此刻她的声音十分柔媚,仿佛能滴出水来,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面对这种明示的邀请,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江晨听得热血上涌,恨不得马上就扑过去。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疑惑地问:“昨天晚上不是洗过澡吗,怎么又洗?”
“哎……”林曦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一想到你跟夏容姑娘睡在一起,就浑身发热冒汗,上下都不舒服,干脆再来洗个澡。”
“好吧,那你洗着,我先回去了。”
江晨虽然觉得她语气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既然人已经找到,别的都可以回头再说。
“诶,你等等!”背后传来林曦的娇呼,“既然来了,那就陪陪我吧,这里阴森森的,我一个人害怕。”
江晨心想,你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他答道:“那你快点吧,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嗯……”林曦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掌捧起泉水洒向全身,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微凉的夜风吹来,送来桃花瓣的幽香,或许还夹杂着丝丝体香。
江晨听着叮咚的水声,也渐渐觉得口干舌燥,呼吸逐渐变重了。
这时候,林曦又出声道:“好哥哥,你跟夏容……是不是也出了很多汗?要不一块来洗洗?”
“不,不用了。”江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异常沙哑,仿佛含着火焰。
“来嘛,这里又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怕什么,来嘛……”
林曦娇柔的嗓音,每一声都让人心动神摇,牵动着世间男子的魂魄。
江晨咽下一口唾沫,把牙一咬,心一横:“好吧,那我过来了。”
他沿着落英缤纷的小路,缓缓走入湖中。
湖面上铺洒着桃花瓣,香风扑鼻,引人入醉。
林曦的身影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江晨定定看着,好似触电一般,整个人动弹不得。
林曦娇媚一笑,贴近过来,双手轻轻拂上他的面颊,以从未有过的轻缓又娇柔的嗓音说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动心——”
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尾音变成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柄刺入胸口的长剑,血花汩汩冒出来,滴入湖水中,渲染开了一团又一团的桃花。
“你……为什么……”
“我本来不想管你的闲事,可你不该招惹我,不该抓走林姑娘,更不该用她的样貌来欺骗我!”江晨的脸色冷得像一块冰,哪里还有半点绮欲,“惹到我头上来,就是找死!”
第121章 斩妖诛神,三策计定
林曦用一种伤心欲绝的眼神看着江晨,痛苦地捂住伤口:“你竟然……真的下得了手……我可是……你的……”
她还想往外拔出剑刃,可在江晨的持握下,那剑刃就像生了根一般,不仅拔不动,反倒一点点刺得更深。
“你不该叫我‘好哥哥’,她从来不会这么叫我。”江晨淡淡地道,“何况,她身上的香味,伱这个冒牌货根本模仿不出来。”
“不……求求你……你不能杀我……不然这个村子……都会死……风雨楼不会放过你们的……”
“风雨楼?跟你有关系?”
“对对!我是风雨楼的护法长老,你们不能杀我!白鬼愁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不管你是谁,给我老实交代,林姑娘在哪里?”江晨厉声发问。
林曦虚弱地道:“你放了我……我就……”
这时候,江晨隐隐从远处听见一声娇呼:“江晨,快杀了它——”
江晨眉头皱起,就看见眼前的“林曦”容貌迅速变化,鼻子往前凸出,腮帮下巴变窄变尖,獠牙伸出嘴角,变成了一种似狼似狗的东西——这不就是昨晚在他们腿边蹭来蹭去的那条大黄狗吗?
但与黄狗不同的是,这东西额头还长了角,身子也越变越大,毛发褪去,露出灰白色身躯,犹如蛤蜊一般。
这妖物面露痛苦之色,神情无比狰狞,而周围的氤氲水汽也被它的血染得通红,凝结成实质性的触须般的东西,往江晨身上盘绞过来。
“江晨,小心!”呼叫声由远及近。
血红色的浓雾翻动着,犹如一头巨兽的触须,粘稠浓密,散发出血腥的寒意,将江晨整个包裹起来。
江晨轻哼一声,周身的空间都如镜花水月一般扭曲,迸发出清冷如月辉般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轮清冷之月,将殷红的雾气冲散。
“死!”
江晨左手点出,又是一道撕裂万物的冷月之辉划开天地,所过之处,雾气、湖水、妖魔,一切皆被分为两半。
「空间伤痕」,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那妖魔应声而裂,被劈成整齐的两半。
红烟四散。
那妖魔竟没有流出任何鲜血,血和肉的轮廓就如面粉堆积而成似的,突然垮下来,散入血雾之中。
“想跑?螺旋丸!”
江晨再度伸手,掌心的空间向内塌陷,霎时形成了一个飞速旋转的漩涡,巨大的向心力将周围的血雾都吸纳进来。
那雾气同沸腾一般剧烈翻涌起来,好似变成了活物,拼命向外飘去,还欲垂死挣扎,却逃不过越来越强大的吸力,最后在一声悲鸣之后,无可奈何地卷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江晨弹了弹手指,所有的晦暗肮脏的尘垢尽皆消散,一切重归宁静。
只剩下一颗红色的珠子,躺在他手心,泛着血红色光泽。
放眼望去,那片笼罩着村子的薄雾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揭开了一层轻纱,又像玻璃上的灰尘被擦拭干净,视野异常清晰明亮。
江晨的心头也仿佛被洗涤过,某种无法形容的阴霾被抹除了,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内心空灵喜悦。
清风吹散了迷梦,从他的身体激荡而过,吹过湖水、屋舍、桃林,向那无尽无穷之处荡漾开去,惊动安睡的生灵,惹得它们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乌云散尽,月亮从天穹俯照大地,洒下一层清辉,千万里明澈。
不远处林曦的身影,在月光下也愈发明艳动人,她定定看着江晨,皎洁面庞仿佛在发光,细细打量,她眼角还有一道浅浅的泪痕。
林曦抹了抹眼睛,轻声道:“蜃气都被驱散了,那蜃妖应该已经死了。”
江晨走近几步,问道:“蜃妖?”
“嗯,就是你杀的这东西。它能操纵蜃气,制造出种种幻象,蛊惑人们把它当成神明来膜拜。可惜,它遇到你这么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只怪它运气不好。”
“你都看见了?”
江晨只希望林曦不要看见前半段戏,自己为了迷惑那蜃妖,而故意陪它演了一段戏,偏偏那蜃妖又变化成了林曦的模样,此时在正主面前,未免有些尴尬。
林曦微微一笑:“我只看到了你杀它的那一剑,至于前面它是怎么叫‘好哥哥’的,我倒没听见。”
“那就好……”
“它身上的香水味,好闻吗?”
“嗯……没……”江晨本想说“没你好闻”,但话到嘴边方觉不妥,连忙改口,“没太注意。”
“真的吗?”林曦凑近几分,贴近他的脸面,江晨甚至可以闻到如兰的呵息,“它那么像我,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因它喊错了称呼,涂错了香水,你就识破了它的伪装,一剑杀了它。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我换了香水,叫错了称呼,你会不会也会一剑杀掉我?”
“当然不会。你从来不会叫我……”
“好哥哥~”林曦娇柔地唤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是不是这样叫的?”
江晨瞪着眼睛,没有说话。
由真正的林曦唤出的这一声,虽然没有那蜃妖故意夹着嗓子的做作撩人,但娇柔无邪,杀伤力却愈发强大,让人魂酥骨爽,仿佛被灌下了一坛酒那般醺然欲醉。
“你再闻闻,是不是这个香味?这下确定我是真人了吧?”林曦眨了眨眼睛,“下次我换香水的时候,一定提前告诉你,免得你杀错了人。”
江晨尴尬地笑了笑:“当时的情景,我如果不狠心一点……”
“我知道的,当时情况危急,那蜃妖变作我的模样哄你过去,马上要害你性命,所以你当时只是情非得已啦,我不怪你。相反,我还要感谢你。”林曦悠悠地道,“这蜃妖法力高强,布下的幻境能以假乱真,就算我有养魂珠在手,也没法打破它的迷阵,多亏了你的那一剑,才把我从幻境中解救出来。”
江晨顺势转过话题:“林姑娘,你怎么不在屋里睡觉,跑到外面来干什么?”
林曦凝眸望着他,幽幽一叹:“我睡不着,听着你们两个的动静,又出了一身汗,索性出来洗个澡,顺便会会那个桃花神。”
江晨额头冒黑线:“我跟夏容姑娘什么也没做啊!”
林曦点点头:“我理解的,只是暖暖被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我也没怪你啊!是我自己意志不坚定,老是心猿意马,加上又听说了那个桃花神拿活人献祭的罪行,心里气不过,就想找它算账……”
“唉,你太冲动了……”
“可不是嘛!我洗了个冷水澡之后,就冷静下来了,可惜还是迟了,被这个蜃妖困入了幻境中,最后还是多亏了你救我出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冲动,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江晨听着林曦说着感谢的话、语气却有些不对,赶忙又换了个话题:“那片祭祀的桃花林,你进去过没有?”
“去过了,但我被幻境迷惑,没看到‘真相’。”说起正事,林曦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我能感觉得到,那里有很多冤魂,都是被蜃妖残害的活祭品。我走到那里的时候,浑身寒毛直竖,听着那些鬼魂在我耳边呓语,就像是走进了地狱……”
她回想起那个阴寒潮湿、腐朽幽暗、粘稠血腥的幻境,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后怕不已。
江晨沉声道:“绮烟姑娘可能还在里面,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林曦虽不情愿,嘴里嘀咕着几句什么,但也跟在了后面。
两人走入那片桃林,即使蜃妖已经伏诛,这段路途也显得惊悚诡异——落叶和桃花瓣底下,埋藏着不知多少女子的尸骨,在蜃气的包裹下,这些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如果掀开她们身上的落叶,可以看见她们的面庞还栩栩如生,肌肤还依旧娇嫩,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有的甚至还睁着眼睛,只是眼眸里不再有神采,空洞而诡异地看着路上的两位过客。
江晨和林曦的每一步都踩在尸体上,仿佛走过了一条人铺成的路。软不受力的感觉,让人脚下发麻。一股股阴寒的力量从地底渗出来,冷冻着两人的脚心。越靠近桃林深处,就越是如坠冰窟,森冷彻骨。
“这几百年来,每年都有少女被献祭给蜃妖,就是靠这些女孩子的牺牲,桃花村才维持了所谓的安宁。”林曦的语气带着冷冷的讽刺,“如果不是我们,以后几百年,还会有这么多女孩子一个接一个被送进来,尸体会越积越多,直到整片林子都装不下。”
“这些女孩子,身上没有血迹,看起来并没有遭受折辱。如果不是为了满足邪欲,蜃妖为什么要杀害她们?”
林曦沉吟:“我猜,它是在举行一种邪恶的仪式,以这些女孩子为祭品,来躲避劫数。”
“劫数?”
江晨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蜃妖是上一纪元的遗民,也有成住坏空之劫。千年前世界毁灭的时候,蜃妖本也该跟着一起消亡,可它躲过了这一劫,为此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些女孩子的尸体,就是代价!
江晨叹了口气:“幸好,蜃妖已经死了,不能再害人了。”
他心中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蜃妖死后,桃花村恐怕也要不复存在了。
林曦淡淡地道:“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并不想杀它,因为你很喜欢这个村子——除了这个桃花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恐怕不会刺出那一剑,对吧?”
江晨叹道:“杀都杀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让这个村子继续存在。”
“你?”江晨狐疑地转过头去,端详着林曦的侧脸。
“蜃珠的用法,我也略懂一二。”林曦伸出手掌,“把珠子借我一用。”
“这就是蜃珠?”江晨把蜃妖死后凝结的血红色珠子递给林曦。
林曦拿起蜃珠,口中轻念法诀,就见一团红色的雾气从蜃珠中散发出来,向四面蔓延开去,将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朦胧的轻纱。
原本清晰可见的山村,又重新升起一片薄雾,与影影绰绰的桃林连成一片,摇曳生姿。
月光也隐入了云后,如果从桃林外看去,就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雾气,再也没有半点生机。
良久,林曦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这东西还挺好用。”
江晨问:“成功了吗?”
“嗯,幻境迷雾只能够维持三个月左右,不过应该已经足够了,等我回去之后,就叫人再来一趟,把这里的村民带回人类国度。”
林曦抛玩着蜃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东西跟我的神通挺搭,能送给我吗?你给那位桃花刺客,好像也送过礼物吧?”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好。不过我是不会跟你说谢谢的,原因你也知道。”
江晨心里暗道,我当然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将来终有一天,你会连本带利地还给我嘛!
林曦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脚步也轻快起来:“走吧,去看看那位绮烟姑娘死了没。”
两人脚踩着绵软的道路,走到桃林深处,很快找到了绮烟。
绮烟蜷缩在一个祭台上,周围有符文、香坛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布置,整个人好像是一个被上供的祭品,类似于冷猪头一样的东西。
作为祭品,三牲要拔毛煮熟,绮烟也不着衫。
不同的是,绮烟还有呼吸,只是睡着了。
“她还活着,你可以放心了。”林曦转过头,朝江晨眨了一下眼睛,“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或者想做点什么,都没人打扰。我去外面等你。”
“走吧,我们该走了。”
“怎么,不跟她来一场热烈的告别?”
江晨没好气地踩了一下地面,脚下便有一具沉睡的女子被牵动:“你觉得在这种地方我会有兴致吗?别说绮烟了,就算是你——”
他意识到不妥,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林曦脸上浮现红晕,摇摇头,喟然道:“可惜了!”
江晨忽然想到一事,正容道:“这几百年来的女孩子都惨遭毒手,为何只有绮烟一个人得以幸免?”
林曦微笑道:“能想到这一点,看里你真的没有被欲望冲昏头脑。刚才我使用蜃珠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过去的景象。蜃妖之所以收集这些女孩子,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出一具完美的身体。它的眼光十分挑剔,不能容忍半点瑕疵。为此,它不惜耗费几百年的时光。”
江晨皱了皱眉:“几百年过去了,它还没有完成吗?”
“已经很接近成功了,绮烟就是它的得意之作,是它一点一点用最完美的部位拼凑而成,没有半点瑕疵……”
“我去,这不就是人工整形吗?”
“人工整形?嗯,这个词倒是很贴切。没错,它耗费了几百年的心血,就要在绮烟身上实现愿望。它已经在绮烟体内埋下种子,只要等到七月七日的那天,就会举行仪式占据绮烟的身体,拥有它梦想中的完美之躯。”
江晨睁大眼睛,长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蜃妖很可能以绮烟为容器,再度复活?”
林曦点点头:“狡兔三窟,更何况是蜃妖这种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它是迷雾与幻术之妖,变化万端,肯定为自己准备了后路。想要彻底杀死它,没那么容易。”
“你既然拿到了蜃珠,应该有办法解决它吧?”
林曦嘴角微翘:“为了解决这个隐患,我有上中下三策,你选哪一个?”
江晨抚了抚额头:“上策是什么?”
林曦右手往下虚劈:“杀了绮烟,永绝后患。”
江晨眼神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对了,当初高小姐也是这样,嚷嚷着要在天黑之前看到宋依依的人头。
这两位大小姐虽然是对冤家,在杀伐果断这方面却是出奇相似呢!
江晨点点头:“那就上策吧。”
林曦大为意外,一下瞪圆了眼睛:“你就这么答应了?我还没说中策和下策呢!”
“不用说了,我选上策。”
“不是,你好歹听一下再选吧?”
“那你说吧,中策是什么?”
“中策就是……”林曦嘴角抽了抽,本来想好了用来戏谑江晨的表情,但由于太过意外和匆忙,只显得有些滑稽,“以你的纯阳之气,浇灭蜃妖的种子。”
江晨表情平静:“也就是说,要我跟她,做那种事?”
林曦点点头,生怕江晨再说一句“我选中策”,顾不得卖关子,继续说道:“最后还有下策,我给村民们托梦,断绝蜃妖的信仰之力,这样就能将种子暂时压制住,坚持一两个月,我回去就叫家里人来解决这个麻烦。”
江晨摩挲着下巴道:“这么好的计策,为什么说是下策呢?”
林曦当然不能说:“因为我要戏弄你。”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执行起来最复杂,也最不可控。不过,既然你喜欢这个计策,那么就选它了。”
次日,在晨光中醒来的村子,发生了一桩怪事——矗立在村子中央几百年的桃花神像,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缝,将祂威严的脸庞都划花了。
村子里人人哀声叹气,都说桃花神抛弃了他们,再也不会庇佑村子了。
可又有人站出来说,昨夜有一位仙女给她托梦,说昨天的两位客人才是真正的桃花神,他们会在一个月后派遣神使来接应村民们前往地上天国。
光一个夏容这样说,还不足为信,但绮烟、云薇、碧珠、含香……都站了出来,说她们做了同一个梦,都是桃花神的神谕。
村民们半信半疑,照常作息生活,半月之后,仍不见灾厄发生,这才相信真正的桃花神果然还在庇佑着他们。
在村民们看不到的地方,两位“桃花神”已经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有没有后悔?”
“后悔什么?”
“绮烟,夏容,云薇,碧珠……都是美好可爱的女孩子,你本来有机会跟她们发生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咳,是有点后悔。”
“嗯?”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我要养精蓄锐,静候那一天的到来。”
“你……说真的?”
“嗯,希望那天你不要再睡在我隔壁了。”
“信不信我掐死你?”
第122章 苏芸清
次日,走过平稳的一段路程后,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剧烈的轰鸣。
江晨停下脚步,看见远处丛林里树木成片倒下,地面随之震动摇晃,巨大的轰然声响如同海浪一样连成一片,由远及近,强烈地刺激着两人的耳膜,那等声势,像是两个霸主级的妖兽殊死搏斗所带来的动静。
“走!”吸取魔人的教训后,江晨一点也不想掺和陌生者的战斗,他一把挟起林曦,就待转身逃命。
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混在剧烈的轰鸣中传了过来:“那边有人吗,过来帮我一把……”
这个声音……是人类?好像还是个女子?
她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就察觉了我们的存在,修为恐怕不亚于我!
江晨略一迟疑,林曦已经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急切叫道:“是芸清,你快去救她!”
江晨没有马上动身,问道:“芸清是谁?”
“她是我同学,来不及细说了,你快去救她!”
“那你呢?”
“我往前跑,伱救出她之后,再来跟我会合。”
“好吧。”
江晨一边猜测着那个名叫芸清的家伙是什么来历,一边纵身疾行,迎着前方滚滚轰鸣的声波,朝那求助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越往前行,地面摇晃震动的感觉越明显,好像脚下的整片土地都活了过来,发出大梦初醒的呵欠声。
江晨如同一缕轻烟,飞快地在林间枝杈中奔行,忽然心中警兆一闪,匆忙蹬足跃起,就见脚下一条黑影从土地里窜出来,擦着他的鞋底滑过。
“咻!”风声再近。
江晨人在半空,右手推出一道掌风,身体借着反冲力横移半尺,躲过了来自后方的一次袭击。
江晨这才看清,袭击他的是一根树枝的藤条,如成年人手臂般粗大,生满了倒刺,泛着微微的血光,看起来无比狰狞。
他落地之后,又是几条粗壮的藤条卷曲地伸了过来,如蟒蛇般迅疾,尖刺扎向他周身要害。
江晨拔剑还击,剑刃砍在藤条上面,如击金铁,只留下了一道寸余长的浅浅伤痕,里面渗出殷红的血光。
“别跟它硬拼,你往北来,跟我会合!”那个求助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距离江晨不远,但忽左忽右,无比飘忽,好像正飞快地变换着方位。
江晨依言往北冲去,一路上躲避着藤条的袭击。
但随着距离的接近,躲避越来越困难。
地面上无数根树枝藤条铺洒成网,在地上蜿蜒移动着,如同蟒蛇般如同翻涌。它们的移动十分灵活,速度更是快得令人心悸,好几次都差点刺穿了江晨的皮肉。
短短五六丈的距离,江晨走得无比漫长,出了一身大汗。
周围的树木都成了这些藤条的掩护,江晨感觉自己在与整片森林做斗争。
藤条从各个视线看不到的角落发动偷袭,尖刺上泛着碧幽的光泽,显然是带有剧毒。
万分艰险的跋涉后,江晨一剑砍在一根横刺过来的藤条上,借力飘过一大段距离,终于看清了前方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难辨雌雄,身材纤长,动作敏捷,跟江晨一样在藤条之间跳跃着。
江晨看了一眼他的面容,无暇细观,惊鸿一瞥间只觉得颇为俊美。
“兄弟你来得正好,继续往北,替我引开它的注意力!”青衣少年吩咐道。
他的嗓音十分中性,既有少年男子的清朗,又带着几分女子的柔媚。
他浑身包裹着一团淡黄色的气流,好像是一具半透明的盔甲,借着这层防护,他能够安然无恙地踩在藤条身上,一拳一拳地将袭来的藤条轰开,出招间风雷涌动,发出龙吟虎啸之声,气势非凡。
但他跟江晨一样,无法把这些藤条彻底折断。那些被他打下去的藤条很快又恢复了原状,继续朝他攻来。而他只有在高空中不断变换方位,才能避免落入罗网之中。
“还愣着干什么,快行动啊!”青衣少年的声音有些急躁起来。
他虽然没有受伤,但长时间处于剧烈的搏斗中,气力已经有些不济。
“你的计划有个漏洞——我帮你引开火力,让你逃出去了,那我自己又该怎么办?”江晨一边躲闪藤条的袭击一边说道。
“等我回去歇一口气,自然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我说真的,我可以指天发誓……”
两人交谈之中,还在空中变换位置,距离也时远时近。
在一次错身而过的时候,江晨忽然抓住青衣少年的肩膀,沉喝道:“跟我来!”
“你想做什么?”青衣少年被江晨带得偏离了原本落足的方向,差一点被藤条偷袭得手。
他恼怒地拍开江晨的手腕,叫嚷道:“你要从原路冲出去?别妄想了!那妖怪狡猾得很,等猎物一上钩就马上封死了退路,除非找到它的本体,我觉得你应该向北……”
“你也别妄想了,我不会做那种傻事。”江晨开始朝来时的方向退去,“你不跟上来的话,我就一个人走了!”
青衣少年咬了咬牙,还是跟在了他后面:“你这小子,非要撞得头破血流!”
江晨不再吭声,全神防备藤条的袭击。
藤条越来越多了!
地面、天空、草丛、甚至一些树木的躯干里面,都探出这些蟒蛇般的怪物,像无数条蚯蚓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编织成网,遮蔽了江晨头顶的阳光,投下来的巨大阴影覆盖住了江晨所有可能的立足之处和逃跑路线,如同天穹塌陷一般,朝江晨渺小的身躯笼罩下来。
“看,没头没脑的飞蛾撞到蜘蛛网上了吧!”青衣少年站在阴影的边缘,用嘲弄的口吻感慨。
但是他眼中也同时流露出悲哀,因为江晨死后,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江晨没有理会,抬起手,一记「空间伤痕」斩出。
“噗!”
一声干脆利落的锐响,如利刃划开丝绸,平静得似乎理所当然。
幕天席地的阴影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阳光从后面透出来,投在江晨身上,他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身形一闪,在缺口处的藤条网络合拢之前,沿着「空间伤痕」开辟出的路线飞掠出去。
脱险了!
江晨长出一口气,回过头来,目光透过那一道正在合拢的越来越小的裂缝,看到了青衣少年惊讶、错愕的表情,朝他招手喊道:“发什么愣,快过来!”
无数藤条蔓延翻涌,裂缝即将重新合拢。
但藤蔓组成的峰峦之后,一股风暴已酝酿成形。
“轰!”
还未完全愈合的裂缝,再一次被粗暴地撞开,伴随着声声高亢的龙吟,一道金黄色的人影悍然冲出来,他两手、两脚各形成一股金色的龙头劲气,身形如电飞驰,转瞬就追上了江晨。
“哈哈,朋友,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五千两银票算是谢礼,断后的事就继续拜托了!”
青衣少年越过江晨,扬手丢来一张黄色薄纸。
江晨没去接那张银票。他震惊于此人骤然爆发的气势,竟然近乎玄罡。
但听长笑声中,青衣少年的气息迅速衰弱,金色光芒也很快暗淡下去,只剩一条青色的单薄背影,脚步略显踉跄。
看来这次七阶「玄罡」的爆发是那家伙催动潜力的极限发挥,只能维持一刹那,就被打回原形。
江晨加紧几步,甩开藤条的追踪,赶上青衣少年,道:“你这家伙好没义气,被我救了一命,却一走了之!”
“我不是跟你道过谢了吗?本公子急着找人,没空跟你客套,下回再请你喝酒。”
青衣少年步伐轻盈如飞鸟,连续在枝杈上踩过,身形在树梢之间不断变换方位,曲折前行,速度却不比江晨逊色。
“你尽量活到下回再见本公子的时候吧。”
这家伙说话的语气真够讨厌的,怎么不摔下来跌死呢……江晨心里暗暗嘀咕。
他淡淡地回应:“希望下回还有人救你。”
青衣少年笑道:“本公子运气一向很好,走到哪都有人帮忙。咦,前面有个姑娘,背影真有味道,好像我认识的一位美女……”
他口中的“美女”听到上空的响动,抬头看了一眼,绸缎般的长发随风扬起,露出惊艳的半边脸颊。
在林梢翻腾飞跃的青衣少年看见那熟悉的容颜,面露激动之色,失神时一脚踩空,口中发出“哎呀”的惨叫,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江晨看着前方那个手脚乱舞往下坠落的人影,疑惑地望了一眼天空,心想:莫非是哪位路过的神灵听到了自己的祈祷,回应了自己的愿望?
“砰!”
青衣少年跌入草丛之中,随后很快爬起来,忙乱地拍打身上的草屑和泥土,看起来狼狈极了。
不过,当他看到前方林曦的身影时,脸上立即堆满笑容,快步迎上去,刚才的飞扬和跋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激动地道:“阿曦,你果然在这里,我找得好苦啊!我听说你和高晴雪在落魂钟前打赌,本来想跟你一起来的,但家里临时有事耽误了几天,我一得空就马上来这儿找你,谢天谢地,总算赶上你了!”
跟他激动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曦脸上平静的表情:“我刚才听见你的声音,就叫江少侠去救你。你没受伤吧?”
“哈哈,我怎么可能受伤!”青衣少年在胸膛上拍打几下,“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林曦点点头:“没事就好。这一带不太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江晨放缓脚步走来,猜测着林曦跟这青衣少年之间的关系,忽然眼前一暗,却是青衣少年来到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道:“你是江少侠?你跟阿曦是什么关系,怎么只剩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其他人呢,是不是都被你赶走了?”
“嗯?”
青衣少年用奇异的眼神打量江晨,嘴里喃喃感慨:“的确是有几分姿色,难怪……难怪连阿曦都被你迷惑了……”
江晨未及回答,林曦清冷的声音响起:“芸清,不得无礼!多亏了江少侠一路护送,我才能安然无恙,你要对他放尊重些。”
青衣少年恍然大悟,朝江晨拱了拱手:“江少侠,多谢你护送我们家阿曦,请受我苏芸清一拜!”
江晨摆手:“这是我分内之事……”
青衣少年没等他说完,已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他手中:“这一万两银票,虽然少了点,也是本公子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要收下,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就是看不起本公子……”
江晨见这青衣少年出手如此阔绰,又听他自报名号姓苏,心中便猜出了他的来历——
苏家,七大世家之一,与林家、高家并立,普通人只能仰望的高贵出身。
也难怪这位苏公子虽然表面上慷慨有礼,但内里高高在上的倨傲之心无从遮掩,仿佛跟高小姐、林小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青衣少年一边说一边勾搭上江晨的肩膀:“江兄这一路一定很辛苦吧,多谢你了,现在有我就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本公子吧,江兄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回去的路在那边,我和阿曦就不远送了……”
江晨一开始还笑着客套,但越听越觉得不对——看这架势,苏公子好像是要把我送走?
身后响起林曦压抑着怒气的嗓音:“芸清,你说什么呢?”
青衣少年扭头道:“阿曦,咱们也不能太麻烦人家了,江少侠已经辛苦了这么久,也该让人家歇一歇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他说着拍了拍江晨的肩膀:“江兄,你放心去吧,有空去圣城玩啊,到时候本公子请你喝酒……”
“苏芸清!”林曦愤怒地打断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让江少侠走了?”
青衣少年露出委屈的神色:“阿曦,咱俩多久没见面了,你对我也不热情一点,我会很受伤的。还有,虽然江少侠对你有恩,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你要注意避嫌……”
林曦不理会他,目光移到江晨脸上,眼神变得柔和,微笑道:“江少侠,这位苏姑娘一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姑娘?
真的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
不等江晨仔细打量那青衣少女的容貌,青衣少女已经别过脸去,口中叫道:“江少侠,你怎么能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人家!虽然你对阿曦有恩,长得也俊,我也很感谢你,可你也应该注意避嫌,我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江晨:“……”
“够了。”林曦呵斥道,“你要是再这么污蔑江少侠,我就不理你了。”
“什么?”青衣少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副心碎的表情,“阿曦,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义,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野男人?你竟然为了他跟我说这种话,你,你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
“得了吧,芸清,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就见不得我跟别人好!”
“阿曦,你误会了,我只是想保护你……”
“唉,芸清,我理解你的好意,可你有时候管得太多了……”
江晨听着她二人争吵,心中一动。他忽然觉得,苏芸清的建议好像也不错。
这假小子的修为虽然比不上自己,但也是六阶「搬血」巅峰,危急时刻还能爆发出接近玄罡的战力,足以护住林曦周全。
而地藏尊者的目标主要是自己,两边刚好可以分头行头……
想到此处,江晨咳嗽一声:“林姑娘,我觉得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有她照顾你,那我就……”
“不行!”林曦焦急地叫起来,“我们不能分开!”
“为什么?”江晨和苏芸清都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因为……因为……”林曦急切之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因为我们同行了这么久,身上早已沾染了各自的气息!地藏尊者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一起走才更安全!”
“还有这种事?”江晨将信将疑。
一旁的苏芸清脸色剧变:“阿曦,你说什么?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林曦嗫嚅道:“是啊,我们一路同行,很正常……”
“这一点也不正常!”苏芸清脸色泛起异样的红潮,捏紧拳头,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那你的身子呢?不会也被他……”
林曦也羞红了脸:“你别胡……”
话至半截,她忽然转念一想,为何不干脆顺势承认下来,让苏芸清认清现实呢?
她马上改口道:“没错,我和江少侠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以后他就是我们林家的女婿,请你对他放尊重些!”
正要说话的江晨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我什么时候跟林姑娘私定终身了?
林曦赶紧朝江晨眨了眨眼睛,示意他配合一下。
可这种事关系到女孩子的清白,江晨哪里敢乱说话。
林曦把心一横,主动凑近一步,抓起江晨的一只手臂朝自己放来,口中道:“所谓‘夫唱妇随’,无论江少侠去哪,我都会跟着他一起去,芸清你就别妄想把我们分开了。”
“你们……你们……”极度的震惊和悲愤之下,苏芸清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眶也开始泛红。
她眼神凶狠地瞪着江晨,仿佛要把江晨整个人生吞活剥了。
“江少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林曦依偎在江晨身边,柔声说道。
“嗯……”江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明白你的心意。”林曦自顾自地点头,“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我们。”
说着,林曦一咬牙一狠心,揽着江晨,在江晨震惊和苏芸清几乎要杀人似的眼神中,如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浅啄了一口。
一时间,万籁俱静。
树林里只剩下轻微的风声,和林曦急促如擂鼓的心跳。
苏芸清身躯颤抖着,脸色惨白,仿佛斗败了的公鸡,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停滞了,眼中也似乎失去了鲜活的神采。
良久,她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明白了……”
林曦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收回手掌,朝江晨递过去一个复杂难明的眼神,又马上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轻咳了一声:“那个老树妖很可能会追上来,我们该走了。”
“噢噢。”江晨机械地点头附和。
他伸手抚了抚脸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吻。
如果做梦的那次不算的话,这应该是自己的初吻了吧?
不对,她吻的是我的侧脸……
苏芸清垂头丧气地跟在两人身后,仿佛失去了魂魄,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过了很久,她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喃喃自语道:“阿曦,你一定是在故意气我……我没那么容易倒下的……”
这么安慰自己几句后,她忧郁痛苦的脸上又重新焕发出鲜活的生机,加快脚步,反而赶到了两人前面。
三人离开一个多时辰后,一片灰色的雾霾从远方滚滚侵蚀过来,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土地上的生命。
但在万年树妖的地盘上,死灵雾霾遭到了激烈的反抗。
千百根粗大的藤条从地底、树丛中探出来,如同无数蛟蟒齐齐舞动,愤然刺入雾气,与藏身于其中的死灵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一根根藤蔓穿透怨灵的虚体,扎入尸鬼的身躯,然后在哭泣声中枯萎,衰败,腐朽成灰黑色的烂泥。
一阵阵干涩诡异的吟唱声在灰雾中渺渺响起,妖异至极,暗藏魔性。
在吟唱声的牵引下,千百年来埋葬在这片土地里的尸骨纷纷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瞳中燃起碧幽的死灵之火,血肉腐朽殆尽,唯有白骨森森,被灰雾包裹着,不畏生死地朝万年树妖的主干扑去。
无穷无尽的死灵,与成百上千的藤条展开对决,激烈程度不亚于人类国度的一场战争。
哀嚎的阴灵,干瘪的尸妖,狰狞耸立的骨兽,都前仆后继地赶向战场。
浓雾遮天蔽日,方圆百里内的生灵四散而逃。
远处奇峰突起之处,一位身穿乌金铠甲、手持黑缨枪的魁梧壮汉矗立于崖石上,黑袍在夜风中猎猎荡扬。
他俯视下方,浑浊的雾气无法阻挡他的视线,遥望着群魔乱舞的战场。
“秦广,楚江,宋帝,你们三个一起来了,倒有些难办……”低沉的嗓音,缓缓自语。
死灵军团踏破丛林,仗着人数优势大占上风,藤条草木的战线迅速被击溃,如江河决堤,灰黑色的洪流訇然涌下,千百条藤蔓被尸鬼们踩在脚底。
骷髅没有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哪怕看着前方的同伴被打成碎片,自己被斩成两截,两边身子仍拼命向前爬行。
万年树妖的领地一寸寸失守,尸鬼们攻上了它主身所在的地带。
那里,一棵近百丈高的巨大古树如山岳般耸立,参天的躯干遮蔽了苍穹,尸鬼们在它面前如蚂蚁般渺小,随意一根树枝扫下去,就将百十只尸鬼拍成碎片。
但尸鬼们奋不顾身地前行,如蚂蚁似的密密麻麻地攀附到树妖的身躯上,啃噬它的枝干和根须。
秦广王吟唱,楚江王控魂,宋帝王操尸,三位「阴神」强者配合无间,让万年树妖一步一步走向败亡。
灰雾中传来秦广王傲慢的嗓音:“你这树妖,还不速速皈依,本座留你一条老命!”
回应他的,是一根横跨半空、轰然砸下来的巨大藤条。
声音传来之处,十丈范围内的妖魔鬼怪尽被碾成一片齑粉,地面都塌陷下去一大截。
灰雾中秦广王的声音从另一个方位再度响起,语气变得气急败坏:“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座这就毁了你的灵根,叫你魂飞魄散!”
随着他的话语,天空中密集的阴云开始翻腾,腐臭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漫。
片刻后,浑浊的液珠自墨云中倾泻下来。
那是无比污浊的,「阴风鬼雨」。
阴风吹过、鬼雨滴落之处,古树身上那一大片鲜艳欲滴的苍翠之色,如同风干的油漆般剥落。
“在腐烂的地狱里挣扎吧!哈哈哈哈……”腥臭的狂风中,披着黑色斗篷的秦广王开怀大笑。
就在他最为得意、精神最为松懈之时,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与这阵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兵刃破空的风声。
等秦广王发觉情形不妙,来人已一枪结结实实地捅穿了他的后背心。
秦广王没有力气转头,到死都没看清这偷袭之人的模样。
弥留之际,他听见了两个同伴的惊呼:
“黑熊!”
“好大胆子!观音果然背叛了佛主!”
原来是观音尊者座下的黑熊神将……这是秦广王最后一个念头。
当黑熊与楚江王、宋帝王激战之时,江晨三人在山间找到了一个洞穴。
林曦站在洞前,对照地图比划半晌,道:“按照地图记载,这里应该有一座灵泉,我们进去看看。”
“阿曦小心,里面可能有妖兽!”苏芸清连忙快走几步抢在林曦身前,“我先过去探路,你在外面等着。”
氤氲的烟雾从洞穴深处弥漫出来,渗杂着丝丝缕缕雪银花的味道,在崖间环绕不散。
侧耳倾听,只听见一些虫蛇之类的东西在草丛中窜游的沙沙响动。
这里是几道灵脉汇聚之地,灵气充沛,因而草木异常茂盛,再加上雾气的遮挡,纵是苏芸清这样的高手也看不清洞内景象。
苏芸清在洞口边观察了半晌,缓缓迈步入内。
她的脚步声低不可闻,身影没入烟雾与草木之中,好像消失了一般。
片刻之后,从里面传来一声惊怒的低吼,随即劲风呼啸,打斗声大作,看来是被妖兽发现了。
“快去帮忙!”林曦朝江晨喊道。
江晨脚步未动:“苏姑娘武艺高强,等闲几头妖兽奈何她不得。”
“哎,就怕有什么厉害家伙……”
“如果真有厉害家伙,我们在这里正好方便跑路。”
林曦被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苏芸清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浑身湿淋淋的,衣衫有几处破损,好在没有受伤。
她压低声音说道:“阿曦,可以进去了。”
“里面是什么情况?”江晨开口问道。
苏芸清面对他的时候,语气顿时冷淡许多:“有几头五阶妖兽,已经被本公子收拾了。”
“那你怎么还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还剩一个厉害家伙在睡觉,咱们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就可以相安无事。”
“万一那个厉害家伙突然醒了呢?为了泡个温泉而冒险,不值得吧?”
“哼,你这臭男人懂什么!那个灵泉可不是普通的泉水,它是这片森林的灵脉汇聚之处,泡一泡对阿曦的病情很有好处!阿曦好久没洗澡了吧?是不是浑身不舒服?”
林曦连连点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江晨。她这样爱干净的人,一天不洗就觉得难受。
江晨叹了口气:“务必小心。”
苏芸清愈发得意了,牵住林曦的小手,朝江晨龇牙一笑:“臭男人,你就留在外面看门吧!”
林曦回头道:“江少侠也一起来吧。”
“他一个大男人来干什么,你就不怕他占你便宜?”
“我不怕。”
“啊?”
苏芸清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局的气势,顿时又低落几分。
江晨想了想,也跟在两人后面。
洞中的雾气更加浓郁,江晨极运目力也只能看到三丈左右的范围,还要注意草丛中的毒虫蛇蚁,走得小心翼翼。
苏芸清引领着他们绕了好几个弧线,越来越深入山腹之中。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片金色的水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泉了,泉水平静如同静止,丝毫不起波纹,亦没有粼粼之状,看起来就像一面金色的大镜子。
浓郁的灵气从烟雾缭绕的深处蔓渗出来,带着某种草木般清新的异香,沁人心脾。
苏芸清转过头,一脸邀功的笑容:“阿曦,你可以下水了,我在这儿帮你望风!”
“辛苦你了。”
林曦回以一笑,在湖边蹲下来,伸手试了试水温,心里痒痒的,立即想要下水。
苏芸清转过头,视线落在江晨脸上,眼睛眯起,语气也变得恶劣:“小子,你还不快回避!真以为这是你能看的吗?”
江晨不与她争辩,扭头走到一旁。
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林曦走入水中,身躯慢慢浸入湖里。
隔着氤氲的雾气,苏芸清听见里面叮咚的水响,以及林曦的轻叹,不由心痒难耐。
她犹豫了片刻,突然下定决心,迈步向湖中走去。
“臭小子别偷看啊!阿曦是好脾气,本公子可不是!”苏芸清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衣抛到岸边。
“我才没兴趣。”
江晨听着苏芸清脚步迈入湖里,伴着潺潺水声,渐渐远去。
第123章 屡败屡战,灵炁交汇
灵泉温暖,水雾氤氲。
洞壁上天然灵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湖水映得金黄一片。
林曦背靠着一块岩石,惬意地躺在温热的湖水中,鬓边垂下数绺长发,眼睛半闭不闭,舒服得几欲睡去。
一阵微风拂过,雾霭缓缓飘动,湖水上泛起丝丝涟漪。
轻微的水花声响中,苏芸清的声音由远及近:“阿曦,你在这边吗,我过来了!”
“啊,等等!”林曦连忙缩入水中,只露脑袋在外,看着苏芸清如一尾游鱼似的来到近前,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这边没有动静,担心伱出事,就过来看看。”苏芸清定定凝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灵眸因为笼着雾气,透出迷离的瞳光,“阿曦,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
“是啊。这泉水灵炁充裕,我泡在这里面,都不想起来。”苏芸清轻轻划着水,上下沉浮,手臂甩出一串水珠,不少溅在林曦脸上。
她划水慢慢绕到林曦背后,忽然停了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曦,我帮你擦背吧。”
“不,不用,我自己擦过了。”林曦神色窘迫,连声拒绝。
“阿曦,你以前没这么害羞的。我们是好姐妹,你怕什么?”
林曦内心踟蹰,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芸清,我知道你是感念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一直想要保护我,我心里也很感激。但你的方式有时候未免太过激了……”
“我是怕你受到伤害!”苏芸清辩驳道,“你是全天下公认的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不知有多少奸人恶人在打你的主意!尤其是外面那个小白脸,你不知道他偷看你的那双眼珠子有多么邪恶……”
“你别这么说江少侠,这一路都是他在保护我,我对他十分感激。而且我跟他早已经情投意合,他对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苏芸清听到这里,水雾中的神情显得朦胧而怪异,静默了片刻后,问道:“阿曦,你是在故意气我对不对?你还是清白之身,骗不过我的眼睛。”
林曦面色微窘:“我不是……”
“唉,星院中那么多翩翩公子,你都不屑一顾,却对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乡巴佬……虽然他的确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可你也不能……”苏芸清摇了摇头,湿漉漉的头发甩出一串水珠,“阿曦,我就知道,你太善良,太容易被欺骗。只要一离开我的视线,恶人就乘虚而入。”
林曦面露不悦之色:“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实际上对我的私事干涉太多了吧?”
“是,我知道我有时候是过分了一点,我也不想这样,但那个乡巴佬小白脸——”
“我不许你这么称呼他!”林曦打断她道,“芸清,我一向尊重你的意见,你是否也该尊重一下我的感受?我已经明确表明了我的态度,你就算不认同,也不该总是在我面前侮辱江少侠!因为侮辱他就是在侮辱我,你明白吗?”
“我只是觉得你太过于轻信……”苏芸清说到这里,看见林曦脸上的表情,自觉地住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阿曦,你开始嫌弃我了?”
林曦咬了咬牙,狠心道:“那倒不至于。但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不敢保证以后会怎样!”
苏芸清表情呆滞惊愕,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眸子里的神采渐渐黯淡,过了好半晌,才闷闷地道:“我明白了。”
她无力地缩在水中,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岸上等你。”说完飞快地向原路游去。
林曦看着她落寞悲伤的身影,心头闪过一丝恻隐,但接着又有更多念头纷至杳来,令她心烦意乱,干脆沉入水中,闭着气不露头了。
江晨背对着湖面坐在一块岩石上,漫不经心地关注周围的动静。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他不由回头去看,但脑袋转到一半又急忙刹住,问道:“林姑娘,是你吗?”
“不是她,是我!”
随着冷硬的话语,苏芸清身形从烟雾中游出来,来到湖边,登萍上岸。
她甩了甩身上的水花,向江晨走近,压低声音道:“阿曦让你过去,她有话要跟你说。”
“让我过去?现在?”江晨皱起眉头,面露疑惑之色,“不方便吧?”
“阿曦说没关系,她在那边等你,你快点下水。”苏芸清的语气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急躁,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江晨摇了摇头:“不好,不好,有什么话还是过会儿再说吧。”
“傻小子,有些话只适合现在说,过会儿就说不出口了。你难道忍心让阿曦失望吗?别磨蹭了,快下去吧!”苏芸清催促。
“阿曦真这么说?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堂堂苏家大小姐,怎么可能骗你呢?我以苏家列祖列宗的名誉发誓,绝对没有骗你。不信你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多么真诚!”
“那,我转头了?”
“来吧,一个大男人,磨蹭什么!”
江晨转过头去,只见苏芸清浑身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上,双眼泛着莹光,有一种凄凉之感。
“你……哭过了?”
“我没哭!唉,这不是重点!你看我的眼睛,像是会骗人吗?”苏芸清的眼睛的确又大又水灵,很容易博取信任,“快去吧,别让阿曦久等!”
江晨将信将疑,走到水边,慢慢地解下外衣。
苏芸清偷偷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闪动着幽幽的光芒。
江晨缓缓下水,身体浸泡在一片温暖世界里的时候,只觉遍体舒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舒服。”
“别磨蹭了,阿曦在等你!”苏芸清在后方催促。
江晨划开水波,朝氤氲的雾气深处游去。
雾霭茫茫,温润的水汽袅袅上升,如同一面面轻纱,将周围景色遮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美丽。
靠在石板上的林曦听见不远处的水声,不由蹙起秀眉:“芸清,你不是在岸上等我吗?”
“林姑娘,是我。”
江晨的嗓音让林曦吓了一跳,她忙不迭地浸入水中,长发如水草般散乱浮在水面上,只露一个脑袋在外。
“你,你怎么来了?”林曦心中瞬间浮现无数个念头,既有些慌乱羞怯,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望着水雾中江晨模糊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种在劫难逃的宿命感。
江晨在远处就停住了,两人之间隔着朦胧的水汽,似乎也没那么尴尬。
“听苏姑娘说,你有话对我说?”
“啊?我什么时候说……”林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嗯,是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聊聊,你过来吧。”
“那我过去了。”
江晨慢慢游过去,看见林曦脸色红得跟火烧似的,明明羞得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却又故作镇静地朝他招手示意:“来,到我身边来。”
江晨坐在她身边长满青苔的石板上,还未开口,又听林曦柔声道:“躺下去,歇一歇吧,你这几天也累坏了,这泉水灵气充足,刚好养伤。”
“那你要说的事情……”
“嗯,你先躺一会儿,别的一会儿再说。”
江晨依言躺下去,舒展四肢,放松身躯,半漂浮半躺在石板上,十分惬意之余,还发现了另外的收获——
这泉水中的灵气如同琼浆甘露,飞快补充着他消耗的体力!
身体的痛苦都消失,内伤外伤都在缓慢治愈。
果然如林曦所说,这灵泉是一块风水宝地!
江晨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舒展毛孔,任由真元与灵气交汇,整个人如同进入了空灵境界,万事不萦怀抱,眼睛半睁半闭,似睡未睡。
林曦轻柔的话语在他耳边萦绕:“好好休息吧,我帮你看着外面,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江晨的身体顺着轻缓的水流上下沉浮,随波而荡,宛如沉眠。
金色湖水中蕴含着勃勃生机和旺盛纯正的灵力,不需要刻意引导,仅在水中泡着,身体就在细致入微的滋养中全面恢复。
点点金芒渗入他身体,随他体内血气在周身游走,经脉在灵力的滋养下被逐一修复,脏腑等处的暗伤也逐渐痊愈,遍体舒泰,无处不欢。
林曦静静地看着他宛如睡熟的面孔,内心的羞涩和浮躁也早已随着水波而飘荡消散。在这一刻,她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仿佛能永远这样与他相伴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
随着湖水的流动,江晨的身体渐渐脱离了石板,顺着水流漂走。
林曦想也没想,伸出一只手掌托住江晨的后背,与他一起随波逐流。
江晨没有刻意调息,血气自然而然地遍行周天,不断吸收湖水中的精纯灵炁成长壮大,勃勃的生机渗入体内,将经脉血窍拓得更宽更广,更加坚韧。
他听见了身旁少女的心跳和呼吸,听见了水面波纹的荡漾,听见了细小水花的奏响,听见了灵泉脉络的延伸……
他感受到了泉水灵气游走的独特韵律,身体渐渐与灵气产生共鸣,整个人仿佛与泉水融为一体,一切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甚至连岸边苏芸清的小动作,也悉数照映在他的脑海里。
他缓缓呼吸着,体内的血气与灵气的律动合为一拍,如波纹圈圈一震一荡,洗涤着条条经脉,涌现出生生不息的力量潮流。
他脸上浮现出一层血色罡气,面容变得模糊不清,意味着他的体魄已重新步入了「玄罡」境界。
他的气息不自觉地外放,让林曦心神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海洋深处火山喷发、岩浆崩裂、浴血的魔神咆哮着挣脱锁链的景象。
他的后背也变得无比滚烫,让林曦忍不住想缩手,却又咬牙忍耐住了,只是浑身都被烫得冒汗。
“江晨,你不要着急……慢慢来……我陪着你……”
江晨听得见林曦说的每一句话,只是他正处于一种玄妙的宁静之中,不忍打破这个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对「玄罡」境界的适应,沸腾血脉逐渐融为身体的一部分,血罡收敛回体内,变得与常人无异。
这种现象就意味着,江晨的身体已经彻底吸收融合了沸腾血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越了当初的赤阳,完全稳固在七阶「玄罡」的境界。
他的心灵也像被泉水洗涤过一般,明显体会到了另外一种意境。
这一汪灵泉,乃至远处的草木,风,雨,树,都好像成了躯体的延伸,一刹那间贯彻整个心灵,无比自在,无比快活,既细致入微,又广阔宏大,仿佛能掌控一切,仿佛成为万物的主宰。
江晨沉浸在这境界里,静静地感觉着自身力量无比剧烈地膨胀,似要吞噬了这天地。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远方传来的异动,缓缓睁开眼睛,与林曦四目相对。
“你醒了?”
林曦露出笑容,正要说点什么,忽然惊呼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慌忙捂住眼睛低下了头,脸蛋红到了脖子根。
江晨一愣之后,也明白过来。
他此时漂在水面上,身躯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盎然生机,遍体真元充沛,气血勃发之下,难免会有些异常表现。
他连忙沉入水中,干咳一声来掩饰尴尬,道:“林姑娘,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林曦低着头道:“你休息好了吗?要不要再歇会儿?”
“已经好了,前所未有的好。”
“那……要不要洗洗身子?我帮你擦背……”
“不用了,我们得走了。”
“我还想再洗一会儿。要不……你帮我擦背?”
看着那张如花俏脸上羞涩又期盼的神情,江晨真不忍心拒绝她。
第124章 崩山裂地
但江晨察觉到远处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不得不硬起心肠道:“下次吧,现在真的要走了!那些妖兽已经醒了!”
“噢……”林曦失落又幽怨的眼神,仿佛能融化世间最坚硬的金铁。
她听到从湖面的另一方传来一声凶厉的咆哮,随即另外几处也响起各样的叫声,像是互相威慑恐吓,又似在遥遥呼应。
有江晨在身边,她并不担心,只轻轻叹了口气:“真扫兴……”
这时,一条人影从远处疾奔而来,踏水而行,转瞬便到了面前,正是苏芸清。
“不好了,那些妖兽醒了!阿曦,我来背你,咱们快走!”
说话时,苏芸清扑进水中,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将林曦负在背上,又朝江晨说道:“你去引开妖兽!”
江晨冷冷一笑,也不多说,身形上升,踩在水面上,走向远处两头蠢蠢欲动的赤红狮子。
此时江晨的体魄,已是货真价实的玄罡之境,举手投足间,就具有莫大的威能。
面对伏地咆哮的两头狮子,江晨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其中一头狮子的头顶,手指轻轻一敲,就砸碎了它的头盖骨。
狮子脑浆迸裂,立时毙命,尸体由于惯性向前扑出。
江晨随后跃起,一脚踏在另一头狮子背上,一瞬间传出的骨折声就像放了一串急促的鞭炮,劈啪声不绝于耳,狮子的腰身竟被他生生踩断。
干脆利落的一拳一脚解决了战斗,江晨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倒是前方的苏芸清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瞳微微一缩。
“你们先走。我拦住它们!”江晨摆了摆手。
“坚持得久一点,让阿曦看看伱的本事!”苏芸清说着,背着林曦拔腿飞奔。
江晨迅速格杀两头狮子的场面让妖兽们安静了片刻,但它们仍不肯罢休,虎视眈眈地围拢过来。
江晨再次出手,瞬间击毙一头雪云兽,然后堵住洞口,一夫当关,妖兽们咆哮不止,被血腥味刺激,愈发狂躁,终于按捺不住,一拥而上。
“轰轰轰!”
“嘭嘭嘭!”
拳风炸响,血肉迸溅,骨断筋折,咆哮惨嚎声不绝。
浩荡无匹的拳劲,向皮糙肉厚的妖兽,直截了当地发起冲撞。
以一敌百,江晨一出手就是漫天拳影,千万个拳头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入妖兽群中。
周围的雾气、湖水,都随着双方的交战时散时聚,紧密缠绵,宛若被一只洪荒巨兽吞吐着。
周遭云雾吞噬缠绕,金色波涛汹涌澎湃,战斗的节奏由快至慢,终于在一连串惨嚎之后,彻底归于平静。
江晨喘着粗气,望着满地的尸体,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凭借一己之力,他竟然将上百头妖兽尽数击毙,自己只受了一点轻伤。放在一个月以前,这简直是不敢相信的画面。
这就是“上三境”强者所拥有的可怕战力!
江晨正想着要不要去泉水里再泡个澡,恢复一下体力,耳边忽然听见洞外响起一声尖叫。
“啊!”
是林曦的嗓音。
江晨一惊,转身疾冲出去。
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苏芸清和林曦遭遇了危机,正在一头妖兽的巨口下惊险窜逃。
那是一条浑身布满灰褐色疙瘩的巨蟒,身躯比一人合抱还粗!
——这正是苏芸清进洞之时提到的,那个正在睡觉的厉害家伙!
它散发出古老蛮荒的气息,至少是一头七阶妖王,也正是这一方灵泉的真正主人!
苏芸清就算全盛之时都未必能胜它,更何况她如今精疲力竭,怀中还抱着一个几十斤的累赘,只能在巨蟒嘴下逃窜,一时狼狈不堪。
场面越来越凶险,林曦强忍恐惧开口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不行!”
“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掉——”
“闭嘴!”
“轰隆隆!”
巨蟒的尾巴扫过来,卷起大片烟尘,扑面而来的劲风激得人无法呼吸。
苏芸清猛一咬舌尖,苍白的脸颊浮现出病态的嫣红,一口气催动了体内所有的潜能,抱着林曦如利箭般飞射出去。
但还没跑出两丈,巨蟒腥臭的大嘴已从后方临近,上下两颚张开的高度足以将她整个人咬入口中。
苏芸清的脸上再度泛起一朵红晕,提起体内精血,右掌往后一抡,正拍在巨蟒的上颚,趁那畜生吃痛一缩的时机拼命往前滚去。
怒不可遏的巨蟒怎会容她逃脱,只停了一瞬,便卷起巨大的尾巴横扫过去,一路过去洞壁裂石纷纷坠落。
听闻身后迅疾而至的风声,苏芸清只来得及弓背缩腹,将林曦紧紧抱在怀中,便以后背硬挨了这一下,整个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飞出洞外,沿路洒下一地血雾,又在跌落地面之时猛地翻转身子,护住林曦,后背着地,洁白的身躯尽被鲜血染红,再也不见动弹。
林曦爬起来,惊惶地呼喊着苏芸清的名字。
但听洞口处轰隆一响,碎石飞溅,巨大的蟒蛇身躯冲了出来。
那丑陋的头颅高高扬起,发出一声示威般的嘶叫后,张开大嘴朝着一动不动的苏芸清咬下。
“孽畜!”
江晨飞驰而至,手上泛起清冷月华般的光晕,一掌朝蟒蛇当头劈去。
“咔嚓!”一声脆响,巨大的蟒头被砍得歪向一旁,头顶的十余颗疙瘩同时被崩碎。
但它一甩身躯又立了起来,摇晃了几下脑袋,目露凶光盯向江晨。
“你快走,我拖住它一阵子!”江晨盯着巨蟒,头也不回地道。
林曦应了一声,俯身将奄奄一息的苏芸清抱起来,吃力地往外跑去。
巨蟒也不是毫无顾忌,至少刚才那道古怪的月光劈得它很痛。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数秒,巨蟒突然甩动硕大的尾巴横扫过来。
霎时间风雷滚滚,飞沙走石。
江晨眼角瞥见林曦已经抱着苏芸清离开,才不慌不忙地跃起躲过这一击。
但巨蟒硕大的尾巴挥摆如鞭,把江晨笼罩在一团疾风骤雨般的黑影之中。
轰隆之声响不绝耳,山崖在巨蟒的淫威下震颤不休,地面被砸得如蛛网般裂开,岩壁上龟裂的痕迹蔓延到十余丈外。
江晨的身形在暴雨般的鞭击下飘摇不定,无数次擦着霸烈的气劲惊险躲过。
疾风骤雨般的轰击持续了五六息后,巨蟒始终没能击中江晨。它似乎有些累了,忽然停下攻击,直勾勾盯着江晨。
江晨喘着粗气道:“蟒兄,你看,你伤不到我,我也伤不到你,大家既然谁也伤不了谁,不如握手言和,交个朋友,如何?”
巨蟒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甩尾朝洞内游去。
江晨目送它离开,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还算给面子,也省了我一番功夫。
他此时体力所剩无几,如果真的死战到底,凭着七阶「玄罡」体魄固然能打赢这巨蟒,却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能如此相互和解,最好不过。
却见脚下山石的震动一直没有停止,江晨倏然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就见数道巨大深刻的裂痕将这块山崖从中折断,脚下整片崖壁都在一片哗哗的剧烈响动中往下坠去。
‘糟糕——’
他蓦然回头,便看见林曦站在山崖最外边,怀中抱着生死不知的苏芸清,随着崖壁的倾斜而失去了平衡,仰面往外摔去。
“江晨,救我!”林曦惊呼。
眼看那两人就要跌出崖外,江晨顾不得喘气,脚下猛踏几步,如狂风般掠至崖壁边上,一探手抓住林曦的左边肩膀。
他的右手一下子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慌忙用另一只手猛力朝下砸去,半截手臂都插入岩石之内,这才稳住了身形。
然而受他一拳的崖壁石块完全倾斜过来,在哗哗的响动中往下坠去。
下方离地面有数十丈,这样摔下去只怕会摔成一块肉饼。
江晨低吼一声,右臂发力一抛,左拳血气爆发,将几近竖直的崖块轰成四散迸溅的碎石。
他本想踩着这些碎石往上跳跃,无奈身体疲惫至极,一口气竟然没接上来,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如腾云驾雾般,眼睁睁地往地面坠去。
瞧着下方不断放大的山野丛林,林曦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第125章 险死还生
而江晨缓过一口气,在一块碎石上猛踏一步,带着两女往崖壁靠去,右手拔出腰间长剑,悍然斩入崖壁之中。
下坠之势顿时停止,江晨浑身一震,这股冲击的力量由他硬生生承受了,他面上浮现一抹潮红之色,口鼻渗出血丝。
“林……姑娘,下面……还有多高?”他喘着气问道。
林曦颤声道:“还有十多丈,我头晕,看不太清……”
“我快支撑不住了,你赶紧把那个苏丫头丢掉,只剩我们两个人就没问题啦!”
“丢掉芸清?”林曦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不行,绝对不行!”
“她反正已经死了,你抱着她也没用,我们待会儿把她尸体捡起来拼好安葬……”
“不,她还没死。我不会放开她的,你松手吧,让我跟她一起死。”林曦把苏芸清抱得更紧了。
“伱这糊涂蛋!”江晨忍不住爆出粗口,“她没死也活不久了,你难道要拖着我给她陪葬?”
“不要……”林曦眼中闪动着莹莹泪光,“她为了保护我才受伤……我不能丢下她……”
“别犯傻,她死定了,人死不能复生……”
忽然有第三个声音插进来:“阿曦,别听他的,你千万别放手,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绝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开口是林曦怀中的苏芸清,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虽然满脸鲜血,但她望着林曦的眼神温柔而宁静。
“你这贱人怎么还没死——”江晨惊怒交加,突然眼前一黑,一口气已用尽,他的手终于无力握剑,五指缓缓松开,身子向后一栽,仰面跌了下去。
‘不好,要给这贱人陪葬了!’他想。
林曦的尖叫随着呼啸的风声一起贯入耳中。
江晨再也无力去抓她的肩膀。
倾城天下的花朵,就要凋谢在这无名幽谷之中么?
地面越来越近,林曦惊惶的面容,就要在他眼中定格。
江晨闭上了眼睛。
想必,娇嫩花朵摧残零落的那一幕,一定是很不好看的。
而他自己,亦不甘愿陪着这朵花一并凋谢。
没有了累赘,身体很快又恢复了一丁点力气,江晨右臂一拳击出,砸入崖壁内,扒下大片落石,缓缓着地。
随后听见轰然一响,下方的林曦和苏芸清二人,大概已经摔成了一堆肉泥。
江晨转过头去,已经做好了给她们收尸的心理准备,但回首所见的情景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林曦还活着!
她趴在苏芸清身上,一动不动,似乎已昏迷过去,不过口中还发出低微的痛呼声。
至于苏芸清,她仰面躺着,后背深深嵌入了泥石中,身躯虽然没有四分五裂,但肯定也是死得直挺挺的了。
江晨大口喘气,歇息片刻,待体内激荡的血气平复后,慢慢向林曦趴着的地方走去。
“林姑娘!林姑娘?”他轻声呼唤。
冷不丁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嘘,别吵,让她睡一会儿。”
江晨大骇,如受惊兔子般往后跳了半步,定睛一看,那声音竟是从林曦身下苏芸清嘴中发出来的。
“你……是人是鬼?”
江晨端详苏芸清的模样,只见她脸色惨白,浑身染血,几乎没有半点气息,根本与死人无异。但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
苏芸清缓缓开口:“我知道我现在很像一具尸体,但我的确还活着。”
“你这个怪物……”
“哼,我还要守护阿曦的未来,怎么会死在这种鬼地方!”
“……我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好。”
沉默了一会儿,苏芸清道:“麻烦你帮个小忙,把阿曦从我身上搬走。哎,她虽然很轻,但现在还是挺压人的……”
“林姑娘她没事吧?”
“没有大碍。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在最后关头把她抛了一下。她现在只是惊吓过度,让她睡一会儿就好了。”
江晨不禁动容。苏芸清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江晨听得出那生死一线间的抉择与情义。
他沉吟了一阵,才慢慢说道:“你现在没有任何力气了吧,我要杀你,你能反抗吗?”
苏芸清惊怒道:“你要杀我?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江晨冷冷地道:“因为,你想害我!”
“哪有……”苏芸清的眼神闪了闪,“你是阿曦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吧?”
“没有!绝对没有!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还想抵赖吗?那些妖兽就是你唤醒的吧?”江晨的笑容愈发冷淡,“你本想利用妖兽来害我,却不想弄巧成拙,反而惊醒了巨蟒,差点害死了你自己。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我现在要杀你,你有何话可说?”
“你小子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蛮夷也!只知道趁你病要你命,不懂什么叫英雄好汉。”
苏芸清想了想,忽然挤出一把眼泪,大声求饶:“错了!我错了!小弟错了!江少侠你大人有大量,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洗心革面……”
“我不信!”
苏芸清挤出一丝笑容:“江少侠,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难道你忍心下手?”
“你的笑容很假,而且一点都不可爱。”
“人家很久没用女孩子的语气说话了嘛,都这么给你面子了,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杀我好吗?如果你杀了我,阿曦一定会很生气的!”
江晨淡淡地道:“等林姑娘醒来,我就说你是摔死的。摔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苏芸清的眼睛立即眯成了细线,语气愈发柔和了:“何至于此,我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样打出来的男儿间的友情,比金子还宝贵,咱们都应该珍惜才是!我发誓!我以苏家先祖的荣誉起誓!以后不再干涉你跟阿曦的恋情,否则叫我被千万人糟践至死!怎么样?我都发这么毒的誓了,给个面子呗?”
江晨哼了一声:“我之前救过你一次,你却转头就要害我,现在你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反悔呢?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干掉你比较省心!”
见江晨不为所动,苏芸清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咬了咬牙,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就陪你一夜!”
她迎上江晨惊愕的眼神,补充道:“我是苏家的千金,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血统,容貌也算过得去,这么好的货色,你到哪里去找!错过这次,后悔一辈子!”
江晨震惊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苏芸清脸上毫无羞惭之色,继续道:“就算你口味独特,喜欢一些奇形怪状的服饰和乱七八糟的姿势,我也能够满足。你也知道我从小练武,柔韧度要比那些胭脂俗粉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只要你喜欢,什么动作都没问题!还有,我还会骑马……”
她这通不知羞耻的自吹自擂,江晨实在听不下去了:“闭嘴,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女人!”
“唉,人家也很少把自己当女人,谁知道会遇上你这冤家……”
苏芸清装模作样的娇嗔,差点让江晨听吐了。
江晨抬起手掌,眼中杀气逐渐凝聚。
苏芸清终于意识到这家伙可能真的要动手,面上浮现一抹慌乱之色,急切地叫道:“慢!我买命!我出十万两银子买我自己的命!只要你不杀我,我马上给你钱!”
“十万两不少,可惜还不够!”
苏芸清眼珠乱转:“我还有一件随身法宝,可以滋阴补阳,永葆青春,你扶我起来,我现在就送给你。”
“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着给你陪葬吧。”
“我……我愿意跟你签下主仆契约,为奴为婢,一辈子做你的奴才!”
江晨被勾起了兴趣:“世上还有这种契约?”
“咳咳,应该是有的,我们可以慢慢研究嘛……哎哎,阿曦醒了!我看见她眼皮眨了一下,她马上要醒了!”
江晨视线落在林曦脸上,只见她眼皮微微眨动,好像随时都要醒来。
“林姑娘?”江晨轻轻唤了一声。
林曦眼皮微微颤动,却好像陷入了噩梦之中,迟迟没有醒转。
苏芸清的脸色也随之发白,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叫起来:“对了,我可以发心魔之誓!以后听从你的号令,再也不许对你生出谋害之心,否则必受心魔反噬!就算你不相信我,心魔之誓你总算相信吧?”
心魔之誓的约束力,可比普通的山盟海誓强多了。若敢随意违背誓言,是真会危及性命的。
“嗯……心魔之誓,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你得按照我的要求,重新立誓!”
江晨沉吟着,将心魔之誓做了修改,又补充了几条,规定得愈发严厉严苛严谨了,堵上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漏洞,几乎堪与奴隶条约相比了。
他每说一条,苏芸清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完全失去了血色,有气无力地道:“如果真发这种誓,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想死还是想活?”
“当然想活。”
苏芸清只好苦着脸,按江晨的要求把誓言说了一遍。
“好了,誓也发了,这下你满意了?”
江晨下令道:“叫一声主人……算了,怪羞耻的。叫一声兄长来听听?”
这个命令只叫苏芸清心中的屈辱顿时涌上了脸蛋,一张苍白的脸竟也有了几分血色,嘴唇哆嗦几下,迟迟没有喊出口。
她是何等高傲之人,身上流淌的是苏家的高贵血脉,竟要被逼得喊一个乡下野种为兄长,这种屈辱令她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江晨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看着她。
身上传来的剧痛提醒着苏芸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憋着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嘴唇嗫嚅几下,轻声唤道:“晨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长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江晨微微颔首:“贤妹,以后要听话。”
这一声贤妹,在苏芸清听来格外刺耳,但自喊出那声“晨哥哥”之后,她也豁出去了,脸上堆起笑容:“好哥哥,这下可以救我了吧?”
说来也怪,第一句开口的时候,她还觉得挺恶心,但随着心中好像抛下了某些东西,第二句就十分顺口了,语气也变得很自然。
江晨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林曦从苏芸清身上挪开。
他脱下外衫,盖在林曦身体上,又听苏芸清道:“麻烦晨哥哥再帮个忙,扶我起来。”
第126章 噩梦失控
江晨见苏芸清浑身鲜血淋漓,模样极惨,心中也有些不忍,小心地把她从凹陷的泥石坑中拉出来。
苏芸清背脊的一层皮肉都与泥土贴在一起,被拉起来的过程又牵动了伤势,无疑是极为痛苦的。
但她只是蹙着眉头,咬着牙一声不吭,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强忍着剧烈的痛苦。
待站稳后,她扶住旁边一棵大树,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江晨看着她背部血肉模糊的伤口,说:“我帮你包扎一下。”
“等等。”苏芸清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水,小口喘息着道,“你身上有疗伤药膏吗?”
“没。”
“我有。不过在外套里面,还有阿曦的衣服,都落在上面了,你去把它们拿过来吧。”
“在上面?”江晨举目眺望头顶上空坍塌了一半的悬崖,想着那条怎么都打不死的巨蟒,顿感为难。
他又看了一眼苏芸清浑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叹了口气,“记住,伱又欠我一次!”
他这时约莫恢复了三成体力,盘算着应该勉强够用了,便从山脚的崎岖小道出发,攀岩而上,重新进入洞穴。
随着灵炁散尽,洞前已无水雾氤氲,洞内视野变得清晰。
江晨看见巨蟒已经沉睡,小心翼翼地绕过它,拿起了湖边零散的衣物。返程途中,他还顺手取回了自己插在崖壁上的长剑。
山崖下,苏芸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兄长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以为你成了哪头妖兽的粪便!”
其实江晨来回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已经算快了。他懒得跟苏芸清斗嘴,随口道:“怕死,所以走得慢。”
“我知道男人不能太快,可你这未免也太慢了。”苏芸清从江晨手中接过衣服,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小瓶,在身上伤口处涂抹起来。
江晨在旁边一块岩石上坐下,默默运气调息,恢复体力。
过了一会儿,苏芸清把药瓶往江晨手中一塞,“给我涂背上的伤。”
江晨不满地道:“苏公子,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语气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兄长,我已经很温柔了。”苏芸清转过身背对着他,“快点涂完,别想占我便宜!”
江晨看着她背部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心想:占你便宜?本少侠的口味没那么重!
苏芸清后背所有不方便的部位,都由江晨代为涂药。
药膏刺激着痛觉神经,苏芸清一边倒抽冷气,一边咬牙催促:“你快点,磨磨蹭蹭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江晨好意解释:“你背上有些皮肉脱落了,我给你扶正。”
“不用你多管闲事,涂好药就行!兄长,你故意弄这么慢,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呵呵,别自作多情,你现在的模样,除了会动之外,跟坟墓里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苏芸清全身都被涂满了黑色药膏,像是在泥巴里打了个滚似的。
药膏的效果开始发挥出来,温暖酥麻的感觉往身体里渗透,让人懒洋洋的只想倒头睡去。但苏芸清知道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必须静心调理新生肌肤的长势,否则就会留下伤疤。
江晨看了看天色,已然临近黄昏,如果在这里过夜的话,还得生一堆火,免得林曦着凉。
他正要去拾柴,忽然眼皮一跳,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恐怖之感,好像有危险正在靠近。
有敌人?
他蓦地握紧了剑柄,四面环顾,却没发现异常。
苏芸清也从入定中惊醒,诧异的眼神朝他望来。
江晨仔细体会,发觉这种危险的感觉跟平日遭遇敌人的警兆又不太一样,好像是有人刻意强加在他心里的一般,透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这其中的差别和矛盾,江晨也难以形容,总之十分诡异。
这时一阵断续的呻吟声响起:“不要……不要……”
叫声来自于躺在草地上的林曦,她似乎是做噩梦了,紧闭着双眼,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身子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阿曦别怕,有我呢!”苏芸清一瘸一拐地朝她走近。
才走到半途,她突然发现视野中的光线骤然黯淡了许多,地面上林曦的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
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纱,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怪异,周围的虫鸣鸟叫都被剥离出去,原本平静安逸的黄昏,瞬间一片死气沉沉。
江晨心中一惊,如此古怪的情景,难道有敌人对他们出手了?
苏芸清惊骇地停下脚步,她看见林曦的身体好像被阴影感染上一般,迅速失去色彩,只剩下一个黑灰的影子轮廓。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林曦身下升起,围绕着她翻腾起伏,渐渐幻化出无数扭曲狰狞的恶鬼形象。
这些恶鬼也只有黑灰色的影子,挥舞着爪牙,在漆黑烟雾中起舞。
苏芸清抬头迅速与江晨对望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凛然之意。
这种景象若是敌人造成的话,那么他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对林曦做了手脚,两人却浑然不觉,如果那家伙有心偷袭,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空气中格外寂静,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莫非是地藏尊者追上来了?’江晨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紧握剑柄的手掌攥出汗水。
他默念驱魔咒,眼神如电,一寸寸扫过周围的土地。
静待半晌,荒山中未见动静。
苏芸清开口道:“不知哪位高人驾临,何不现身相见?”
喊声远远传开,却没激起任何反应。倒是天色越来越阴沉,接着又刮起了凄冷的寒风,幽幽呼啸,如同隆冬腊月,百鬼夜行。
“不要……不要!”林曦的呻吟愈发痛苦。
远处的荒野隐约传来一声声幽幽的呢喃,仿若女妖的呻吟,阵阵触痛人心,刺得头皮都微微麻木起来。
“阿曦!坚持住!”苏芸清着急地呼喊。
她克制着没有贸然靠近林曦,以免被那些阴影感染,但心里头仿佛也对林曦在噩梦中的惊恐痛苦感同身受,眼角忍不住渗出泪水。
“不对。”江晨沉声道。
“哪里不对?”苏芸清语气急促地问。
她看着林曦受苦,已经心急如焚。
“眼泪不对。”江晨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那里同样有泪光闪烁。
他一直保持着情绪上的克制,却依然忍不住流下泪水,这充分说明,有人用不知名的手段影响到了他的情绪——就好像是肉体和灵魂被剥离开来,灵魂冷静地审视四周,肉体却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有什么不对?”苏芸清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认为江晨也跟自己一样,同样在为林曦的处境而悲伤忧愁。
“眼泪不是我自己流的。”江晨道。
“难道是别人强迫你流的?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没错,就是别人逼我流的。”江晨缓缓道,“我们的情绪被人操控了,这种神通似曾相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目光落在林曦脸上,“林姑娘恐怕要失控入魔了!”
“糟糕!”苏芸清脸色陡变,“阿曦的神通,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失控?”
第127章 黑白心魔
两人一齐朝那片漆黑阴影望去。
林曦仍然处于噩梦之中,她的身体依旧只有黑白灰的黯淡色调,在众多鬼怪的环伺中,似乎即将融为漆黑阴影的一部分。
很明显,她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很有可能会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梦境里沉沦。
炼神修士之所以稀少,是因为一来鲜有功法流传,二来凡人神魂脆弱,稍有疏忽就会失控入魔,导致疯癫痴傻,沦为外道邪魔的肉身傀儡。
“阿曦!赶快醒来!”苏芸清高声喊叫。
她走近几步,伸手去抓林曦的手腕。
然而一只灰色恶鬼狠狠扑到苏芸清身上,虽没有肉体上的伤害,却撞得她灵台剧颤,神魂动摇,耳中嗡鸣不止,心脏惊悸绞痛,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以假乱真的幻术,蛊惑人心的恶魔……”江晨心中暗凛。
炼神者专修神魂,剑走偏锋,修到极处能一念遨游虚空、穿梭星界,但在真正强大之前,极易遭受外魔侵扰引诱,疯癫失智。
瞧林曦这情形,恐怕是被心魔操控,若不及时救回,很可能永远变成一个疯子。
林曦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她的半截身子越来越模糊,仿佛融入了阴影中,缓缓朝烟雾下沉去,口中发出虚弱的呼唤:“江晨……江晨……不要……”
呢喃声夹杂着阴肃的鬼哭,令江晨心中一震。
——这种时候,她为什么喊的是我的名字?
莫非,侵扰到她心中的那个恶魔,是我?
“兄长你快去唤醒她!”苏芸清从地上撑起身子,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嘶声道。
江晨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挡在眼前,遮住前方那些光怪陆离的鬼影,心中默念《驱魔咒》,一步一步向林曦走去。
既然林曦的心魔与我有关,那我也逃不脱这因果,唯有躬身入局!
随着距离的靠近,江晨的心神遭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勾魂摄魄的幻听紧缠在耳边缭绕不散,森森死亡的气息压得他呼吸不畅。
即使紧闭双眼,他眼前仍勾画出无数青面獠牙的鬼怪形象,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要是唤不醒阿曦,你就别回来了!”苏芸清强撑着站起,用力高喊。
在她眼中,江晨的身躯也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灰的单调影子,融入到那些鬼怪群中,也跟林曦一样面临着被漩涡吞噬的危险。
江晨咬紧牙关艰难前行,很快陷入了森罗万象的幻境中。仿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从四面扑来,让他心生震怖,精神失守。
耳畔传来怨灵的凄鸣,周围的场景在急速变幻,一个又一个妖魔自黑暗中浮现,噬咬他的四肢,吞食他的骨血。
短短一息间,却仿佛经历了亘古般久远的噩梦。
他忍受着鬼爪穿身的痛苦,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记忆中林曦所在的位置。
“林姑娘,醒醒!”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已爬满了鬼爪,这些粗大、干枯、冰冷、丑陋、没有颜色的鬼手拖曳着他的身体,往脚下的烟雾中沉去。
转眼,他的膝盖以下就失去了知觉,感觉好像陷入了流沙坑一样,正渐渐被黑色烟雾掩埋。
他不敢睁开眼,否则就可能彻底迷失在这片诡异的世界里。
他高声唤道:“林姑娘,我是江晨,你别害怕,我来救伱了!”
阵阵鬼哭声中,他听见耳边一个空幽的嗓音说道:“江晨,你也死了吗?”
江晨精神一振:“我没死,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哎……”林曦叹了口气,嗓音如同鬼魅般空灵诡异,“可是我已经死了,死人又怎么能回阳世呢?人鬼殊途,你自己回去吧!”
“谁说你死了,你明明还活着!跟我走!”
江晨朝林曦声音传来的方向抓去,却扑了个空。
他急忙问:“林姑娘,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面前啊!你摸不到我吗?很正常,因为阴阳两隔,我们本来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别说这种晦气话!”江晨沉声道,“林家的千金大小姐,可不能稀里糊涂死在这种鬼地方!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回去!”
“我已经抓住你的手了。”林曦幽幽地道,“你难道没有感觉?”
“有吗……”那种诡异的语气让江晨心里也有些发毛,“你真的抓住了?”
“我抓住了,你睁眼看一看就知道了。”
“嗯……”
“你为何不敢睁开眼睛呢,难道我死后的样子很丑陋吗?”
“刚才风太大,眼里进了沙子,这会儿睁不开了。”江晨握了握手指,却没感觉手中有任何东西,他心中闪过诸多念头,随口说道,“你很好看,比活着还好看……啊,不对,我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耳边已响起林曦嘤嘤的低泣声,带着另类的空灵幽魅,简直跟鬼哭没什么区别:“我果然已经死了,对吗?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尸体都已经四分五裂了吧!一定难看死了,呜呜呜……你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的样子一定没法见人,呜呜呜……”
“林姑娘你别哭了,你还没死呢……哎,到底怎样你才肯相信我呢?”
“我只要你睁开眼,见我最后一面……”
江晨大感为难。
在一些民间传说中,这种情况是千万不能睁眼的,因为看到了死亡世界之后就会永远留在那里。
而在炼神修士的规则里,则有另一条禁忌:不要直视他人的心魔,否则它也会变成你的心魔!
江晨略作犹豫,深吸一口气,默念《定生无妄静虚诀》,悄悄将眼睛眯开一道细缝。
他全神戒备,打算一有不对就施展「空间跳跃」跑出去。但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他愣了一瞬——
林曦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眼眸里闪烁着淡淡幽光,脸颊缓缓滑下泪水,朝他露出一个透明、凄美的笑容。
那笑容没有颜色,只有黑白清影。
人世间没有言语能形容这一幕的凄艳绝美。
江晨张了张嘴,轻声道:“我就说很好看吧。”
这个样子的林曦,比平日里更加美丽,纯净得没有杂质,柔弱得令人心痛。
林曦含着微笑,视线下移,落在两人的手掌上。
两个手掌互相穿过,如同相隔在不同的世界。望着这令人绝望的情景,林曦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这样就没有遗憾了,咱们来生再见……”嗓音无比空灵渺远,仿佛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脚下的烟雾剧烈翻腾,黑暗蔓延上来,欲将她彻底吞噬。
“慢着!”江晨叫道,“现在告别,不嫌太早了吗?”
林曦凄楚地看了他一眼:“生死之间,终有一别。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也十分相爱,但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江晨沉声道,“你低头看看,我已经握住了你的手!”
第128章 旦夕祸福
林曦缓缓低头,面上逐渐露出诧异的表情:“怎么会……”
“不要乱动!我怕痒!”江晨抢先喝止她做其它尝试——因为他其实根本没感觉到林曦的手腕,只是五指圈起来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
“好了,别胡思乱想,现在听我的,跟着我往前走!”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手掌动作不变,脚下往后退了一步。
“骗子!骗子!”
“你根本感觉不到!”
“别信他……”
四周传来恶鬼的嚎叫,它们张牙舞爪地朝江晨扑来。
江晨默诵《定生无妄静虚诀》,咬紧牙关抵御这些鬼影的侵扰。
“阿曦,相信我!跟我走!”
在江晨鼓励的眼神下,林曦鼓起勇气,跟着他的牵引,缓缓往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踏出之后,林曦周围的漆黑暗影震动了一下,如同恶兽被驯服,缓缓沉入地面。
厉鬼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阳光下的积雪,一个个快速融化,灰飞烟灭。
在江晨眼中,林曦身上渐渐浮现出正常的色彩。
江晨张开双臂,在她猝不及防之时,就将她一把搂入怀中。
“抓到你了!”手臂上传来真实的感觉,让江晨长舒一口气,“我说过,会带你回来!”
林曦伏在他肩头,如痴如怔,安宁祥和。
过了不知多久,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咳咳!伱们两个,抱了多久了,差不多就行了吧!”
林曦眼皮颤动几下,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情景,茫然片刻后,蓦然反应过来,连忙从江晨怀中挣开:“江少侠?芸清?这,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
苏芸清刚要回答,江晨抢先说道:“你刚才做了个噩梦,没什么大碍,现在醒了就没事了。”
“只是一场梦吗?”林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里略有点失落。
刚才这双手里,似乎握着很温暖的东西……
江晨悄悄打量她的神色。
虽然她面容略带倦意,但一双宝石般的眼眸里却透出凛凛神光,焰彩流转,仿佛映照出了虚空中的大千世界——这一次战胜心魔,让她因祸得福,炼神修为大有进益,抵达了四阶「通灵」之境。
然而福祸相依,这也不全是好事。因为心魔一旦诞生,就不会消亡,等它蛰伏一段时日,下一次出现,定会更加强大可怕……只有到了十阶「大觉」境,渡过了天人三劫中的心劫,才能彻底将其铲除。
这时苏芸清快步走来,一把抱住林曦,喜不自胜地道:“太好了,阿曦,你总算没事!”
林曦脸色不自然地道:“芸清,不要乱摸好吗?”
“哈哈,别这么见外嘛,让我看看有没有少点什么……”
“走开,我要换衣服了!”
林曦挣脱苏芸清,与江晨擦身而过之际,轻声道:“对你,我就不说谢谢了。”
“嗯,不用谢。”江晨回答。
“也许,那一天已经很近了……”
“那一天?”
江晨一愣,没想好怎么回答,林曦已经拿着衣服走远了。
江言皱眉思索,林曦这句话,好像别有意味……
“嘿!兄长!”苏芸清突然开口,“别得意忘形,阿曦只是一时感动,你千万别想歪了!”
江晨笑了笑:“我本来没多想,但看你这么紧张,倒让我有点得意了。”
“哼,兄长这种人,只不过逞了一回英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苏芸清语气酸溜溜的,眼神充满了嫉妒,“要不是我发过誓,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既然知道发过誓,就老老实实一边凉快去吧!”
“你现在心里一定快活得很吧?满脑子对阿曦想入非非吧?盼望着阿曦晚上来报恩,对你以身相许,然后你就能对阿曦上下其手胡作非为,是不是?臭男人,我真的好恨,好恨啊……”
“恨也没用。你再说这种怪话,信不信我让你趴下来学狗叫?”
“别!”苏芸清脸色微变,连忙赔笑,凑过在江晨身边蹭了蹭,“兄长~我就开个玩笑,干嘛这么严肃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跟阿曦好事成了,我一定会在旁边祝福你们的……”
“不需要你的祝福,你别在旁边碍眼就行。”
“嗯嗯,那我帮你们望风。”
苏芸清回头瞄了一眼林曦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阿曦为什么会入魔吗?”
江晨想了想,道:“可能是惊吓过度?”
苏芸清摇了摇头:“阿曦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这只是个诱因,一般的炼神修士,在七阶「阴神」出窍之前,很难有机会招惹外魔。阿曦入魔这么早,我怀疑跟她父母有关。”
江晨本来想说,林曦虽然没到「阴神」境界,不过借助法宝出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苏芸清后半截话引起了江晨的好奇,他追问道:“你见过她父母?”
苏芸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林曦换衣服的方向张望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林伯母在生下阿曦之后就过世了,差不多就是阿曦现在这个年龄。”
江晨动容道:“所以你怀疑……”
苏芸清压了压手掌:“算了,兄长这种乡巴佬对林家一无所知。这件事我回去之后会继续调查,你就别操心了!”
江晨摇摇头。两人各自沉默下来,注视着西方天空,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晚风吹过,撩乱发梢。
幽谧宁静之中,夕阳沉入西山,一缕光芒残照云霞,万物都卸去了一天的华彩,天地间尽归黯淡。
暗沉沉的夜幕从东方铺展过来,将山林笼罩。
远处西边的丛林里,几只飞鸟扑腾而起,掠向天际。
苏芸清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侧耳聆听,似乎能从风声中聆听到某种消息。
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道:“有东西过来了,数目不少,大约十七八个,它们的方向正朝着这边。”
江晨也嗅到了异样的气息,皱眉道:“是什么东西?”
苏芸清运用了苏家特殊的侦测法门「听雷」,得到的信息比江晨更加全面。
她说:“是龙渊一族的魔人,全都是五六阶的精英战士,只凭我们两个没法对付它们。你带着阿曦躲起来,我去把它们引开!”
江晨很奇怪她居然主动揽下了这种危险的任务,“你的伤呢?”
“已经结痂了,不碍事。替我把衣服保管好。”
话音落下,一身黑色药膏的苏芸清往附近一棵大树上弹射过去,躲藏在树冠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往前移动。
而远处沉重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清晰地传入江晨耳中。
江晨抓起地面上苏芸清的衣物,快步来到林曦换衣服的岩石后面,轻声道:“林姑娘,有敌人,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着,他手腕一探,将林曦拦腰抱起来。
林曦微微张了张嘴巴,最后却没发出声音来。她任由江晨抱着自己,攀上一棵茂盛的树木,躲在茂盛枝叶中。
透过枝叶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象。
一队装备怪异的人形怪兽从峡谷后现身,它们身材粗壮,长满了绿毛,头上生着双角,凶厉的眼神四处张望,赫然正是江晨之前遇到过的“魔人”!
晚风寒冷,凌厉地穿过峡谷。
林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想起了那些魔人的厉害,当时只有三头魔人,就把江晨逼得身受重伤,如今这一队魔人的数目有十多个,而且盔明甲亮,装备明显比上一回的更加精良,自己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结局恐怕会十分糟糕。
“不要紧张,苏姑娘会把它们引开的。”江晨在她耳边小声道。
林曦的呼吸平复了些许,但心跳还是有些慌乱,很容易被高手察觉。
江晨只得暗暗祈祷,希望苏芸清早些把魔人们引开,别让它们走到近处。
这时候苏芸清的气息完全消失了,江晨仔细望了望她藏身的位置,没看出半点端倪,不知她是否还在原处。
第129章 魔人夜袭
呼啸的夜风中,那群魔人渐渐走近。
它们忽然停下脚步,分出两人上前,仔细查看地面的痕迹。
江晨暗叫糟糕,三人之前的脚印来不及擦除,被它们发现了!
它们很快就要搜索到这里,林曦根本不懂藏匿气息的法门,再让它们靠近的话,两人就会彻底暴露……苏芸清,你为何还不出手?
那两只魔人抽着鼻子四处张望,视线时不时掠过江晨两人藏身的角落,让林曦心脏狂跳不止。
它们慢慢往前走近,在初升的月光中,丑陋的面孔清晰地暴露在江晨面前,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粗重的呼吸。
江晨心情越来越焦急,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苏芸清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先暴露,待我陷入苦战时,她再现身救走林曦?
猜忌一旦产生,就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根发芽,滋长壮大。
他低头看了看林曦,两人视线交织,都掩不住眼中担忧之色。
林曦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想轻声说话,江晨连忙伸出一根手指封住她嘴唇。
“加多拉莫不林。”
“鲁玛西卡!”
两只魔人用怪异的语言交谈几句,同时朝江晨两人藏身的这棵大树望来。
——不妙,被它们发现了!
江晨手心捏了一把汗,他的状态才恢复一半,就算是玄罡高手,要同时对付近二十个六阶战士也是自寻死路。
他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苏芸清,你这该死的骗子,本大爷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
然而苏芸清听不到江晨的心声。就算听到了,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根本没打算生儿子。
江晨眼睁睁看着那两只魔人走近树下,他定了定神,右手按在剑柄上。
他附在林曦耳边,用细微的声音道:“伱自己抓紧树枝,我下去把它们干掉,再上来接你。”
林曦点点头,略微移动身体,脚尖勾住一根树枝,两只手臂趴在另一根树枝上,堪堪抓稳。
江晨鼻子已经闻到了两只魔人身上的臭味,他吐出一口浊气,身形激射而出,剑光撩起一道凄寒冷电,朝一只魔人当头罩去。
“鲁……”
魔人发现了眼际的寒光,刚要发出示警,但才刚刚吐出一点轻微的呼吸,那道凄冷的剑光已从它脖颈一掠而过,将它尸首分离。
江晨特意挑选了一个特殊的方位,借着第一个魔人的遮掩,第二个魔人没有及时发觉异常,等到同伴发出示警后,它才反应过来,大嘴张开,正想发出怒吼,但眼际闪过一缕冷电,只觉天旋地转,现世瞬息被剑气闪过的光芒映得暗如子夜。
一线流光过后,视野尽被遮天黑幕覆盖,极度森寒的杀意聚于那一瞬之内,转眼定格。
魔人凝固的眼瞳中倒映出江晨酷冷的面孔,至死未能瞑目。
江晨没有再向它多看一眼,身形倒飞而回,掠到树干上,口中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
林曦一直在紧密关注他的动作,却还是没看清战斗的经过,只见江晨俯冲下去,脚尖似乎还没沾到地面就已返回,整个过程让她眼花缭乱,而树下的魔人们则噗通两声先后栽倒在地。
她美眸中闪过异彩:“你的武技更强了。”
江晨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
刚才他采用了爆发式的打法,瞬间连出两剑,干脆利落地解决魔人,看起来轻松惬意,实则对体力消耗极大。
他现在肺部火烧火燎般难受,连做三次深呼吸才有所平复,拦腰抱起林曦,正打算带她远走,这时却听见远处魔人群中传出愤怒的嘶吼声。
“它们怎么了?”
“好像是芸清动手了……”
江晨心中一动,苏芸清竟然是跟他同一时刻出手!难道她一直在观察我的动静?还是说,她跟我之间的默契,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
苏芸清当然不是一直在观察江晨的动静,她全副心神都放在树下的那些魔人身上,暗暗寻找着下手的时机。
当魔人首领因看到远处江晨的剑光而失神的时候,对苏芸清而言也意味着机会的到来,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阴暗的天空下,一道惊人的直线飞射而来,宛如漆黑冷电,撕开了昏沉的帷幕。
魔人首领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惊醒,但它刚转过脑袋,那团漆黑的阴影已经来到它面前,令人窒息的冰冷杀意倾泻而出,死神的手掌贴近了它胸膛,距肌肤不足两寸,锋寒凛冽之气直透它心脉深处。
魔人首领反应亦是极快,双爪一抬就要格挡。而且它相信自己身上的盔甲能够抵御住致命攻击,所以嘶吼一声,朝对方反扑过去。
然而就在两者即将相撞之时,那一道凶悍孤锐的杀气忽然迸裂四散,化为大片冰寒凛冽的狂浪,扑头盖脸地朝它挟裹过去。其中一道暗流掠过它咽喉,顺便割开了气管,生命力飞速消逝。
‘这是什么招数?’魔人首领最后都死得不明不白。
目睹首领惨死,周围的魔人发疯般咆哮起来。
“乌拉嘎——”
魔人二号首领呼喊着持斧往下砍去,却见暗影一闪,眼前一花,令人窒息的杀气贯入血脉,截断了它的吼声。
铺天盖地的黑暗迎面涌来,二号首领的体力在一瞬间流逝一空,无力地仆倒。
它死得更是不甘,甚是连击杀自己的是什么种族都没搞清楚,恍惚只记得那家伙一身漆黑的泥浆,只留两个眼洞在外,一张嘴白牙森森,煞气腾腾,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是野猪精?
‘森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野猪精?’二号首领带着疑惑死去了。
二号首领的死并非白费,苏芸清一耽搁的工夫,周围的魔人就捕捉到了她的位置,呼喝着朝她围拢过来,无数只锋利的爪子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然而苏芸清就地一滚,轻盈的身子撞开魔人的粗腿,以两道轻伤的代价,从魔人群中窜了出去。
魔人们嗷嗷大叫,疯狂追逐着她的身影,一直消失在峡谷的尽头。
它们很快追丢了,而且到最后都没明白刺杀首领的是什么怪物,在一阵愤怒的吵嚷后,垂头丧气地回去向长老报告情况。
林曦看着苏芸清带领魔人们远去的身影,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芸清拥有极高的天赋,如果不因外物分心的话,她的成就不会在北丰秦之下。”
她口中的“外物”,显然指的是她自己。
“北丰秦?”江晨隐约记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是「极冰玄雨」北丰丹的弟弟,这一届星院第一高手,《英杰榜》排名第三,有着「东海麒麟」的美誉。”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么,苏姑娘在星院能排第几呢?”
“除了北丰秦和沈月阳之外,她跟另外几人都有竞争第三的希望,不过从明面上的实力来看,她大概排在第五的样子。”
江晨心想,从表面来看,苏芸清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修炼神通。自己与她交手两次,对她的实力也算了如指掌,她明明没有研习过练气或炼神的法门,体魄却修炼到了玄罡境界,有悖于常理。或许是因为苏家嫡系的血脉比较特殊的缘故吧!
第130章 祸不单行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苏芸清从峡谷另一侧返回。
“魔人们暂时被引开了,但它们很可能还会回来,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林曦道:“回山崖上去吧,那些妖兽应该已经安静下来了……”
“不行!”苏芸清和江晨一齐叫道。
林曦愣了愣,视线在他两人脸上来回移动,眨巴着眼睛道:“你们两个,意见难得这么一致呀!”
苏芸清瞥了江晨一眼,说:“上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如果被魔人们堵住,那就只能再跳一次悬崖了。”
江晨附和道:“就算魔人们不搜山,洞穴里面的妖兽也很危险!林姑娘,你不要惦记着那个温泉,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林姑娘,你在看什么,我脸上长霉了吗?”
林曦轻轻一笑:“伱们两个没有争吵的时候,表情都一模一样,真是很有趣呢!”
“这一点都不有趣好吗……”
苏芸清扒下药膏,穿上衣物,三人离开峡谷,往北绕了一圈,折向西方。
山路崎岖,森林诡静,月光被重重乌云遮盖,仿佛喻示着不明的危机。
暗沉沉的天空下,一阵冷风吹得野草尽伏。苏芸清突然抬起手掌,示意两人止步:“前面有人。”
“谁?”
“又一队魔人,数目在七八个左右,我俩联手的话,可以干掉它们。”
“跟你联手?”江晨狐疑地想,你确定不会在半途把我卖掉吗?
苏芸清撇了撇嘴:“虽然一想到要跟兄长你这种乡巴佬联手就觉得十分难受,但为了阿曦,我也只好纡尊降贵委屈自己一次了。”
江晨哼了一声:“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罩你一回吧。”
苏芸清面含讥笑,刚要说点什么,突然面色一变,沉声道:“还有另外一队魔人,里第一队不到三里的距离,数目有十人以上!”
她与江晨对视一眼,不掩眸中惊骇之色。这地方哪来那么多魔人,咱们是撞进它们老巢了吗?
“三里的距离,速度快一点的话,可以把它们分别消灭。”江晨肃容道。
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山道崎岖而狭小,两旁皆是突起的山石,繁茂的枝叶将星光遮掩,虫鸟无声,昏暗而森寂。这等去处,正是杀人越货、抛尸荒野的好地方。
他上前几步,藏身在拐角处的岩石之后,道:“我在这里埋伏,你去把它们引来。”
却听苏芸清叫道:“回来!”
“又怎么了?”
他回过头去,只见苏芸清面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还有第三队魔人,在北边——”
“这下惨了!赶紧跑!”
如果只有两队魔人,江晨和苏芸清联手还有点取胜的希望,但也要消耗绝大部分体力。再遇上第三队魔人,绝对是给它们送菜。
苏芸清背起林曦,跟着江晨飞快地往南方跑去。
“你不是体力不支吗,把林姑娘交给我!”
“不,就算累死我也要背着她!”苏芸清哪肯相让。
三人的运气着实不佳,随后又接连遇到好几队魔人,由于慌不择路,差点与一队魔人正面撞上。
月过中天之时,他们好不容易甩脱那些魔人的追踪,感觉已彻底迷失了方向。
疯狂的奔跑让苏芸清几乎脱力,确认安全之后,她直接仆倒在地,粗喘着大气,抬头看着前方江晨亦是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林曦从她背上爬起来,站稳之后问道:“芸清,你还好吧?”
苏芸清一边喘息一边道:“阿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死在这小子前面。”
江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地道:“明明不行,还非要逞能。”
“你说谁不行?”
“你。”
“放屁,兄长你这银样镴枪头才不行!”
“如果我是银样镴枪头,那你是什么?你连枪头都没有……”
林曦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那些魔人是什么来历,芸清你听说过吗?”
苏芸清面对她的时候语气就变得温柔许多:“阿曦你有所不知,这些魔人来自另一个叫‘龙渊’的小千世界,大约三十多年前,它们就曾经在幽冥森林里出现,大举入侵西辽要塞。皇帝老儿派出国师张曼青和御前第一骑士沈凌峰迎敌,大破魔人精兵,把它们驱逐回龙渊世界,并修补了界壁,令云梦和龙渊两界彻底隔绝了往来。”
“既然彻底隔绝了往来,那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些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它们太狡猾,花言巧语哄骗了界壁,趁界壁没有防备偷偷溜出来的吧……”
“可界壁是个死物,它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啊?”
苏芸清还欲说点什么,忽然自背后脊椎处生出一股煞冷的寒意来,冥冥中感应到头顶上似乎有一只无形之眼正带着纯粹的恶念窥伺着自己,令她悚然一惊,倏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芸清,怎么了?”林曦诧异地问。
“有人盯着我们。”苏芸清心中的警兆越来越强烈,以往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她视线从林曦和江晨身上越过,一直投射到荒野深处,遥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眼中透出冷冽的神色,轻声道,“他隐匿气息的功法很厉害,我摸不准他的位置,但大致应该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江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见一片荒芜的山岭,葱郁的山岗中并无半点异象。
但他心中也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面色凝重地关注四周,压低声音道:“魔人中也有擅长隐匿踪迹的高手?”
“不知道,或许不是魔人。”
江晨心中一沉,不是魔人的话,那就更麻烦了……
在这种地方出没的东西,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兽,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视线望处,夜色下的荒莽山岭只露出青黑的轮廓,犹如静静蹲伏着的巨兽,虽未有分毫异动,却潜藏着未知的杀机。
静待半晌,荒山中未见动静。
江晨开口道:“他的耐心很好,我们不能一直跟他干耗,你带林姑娘走,我在后面跟着。”
苏芸清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心中一悸,只见空中一团乌云遮住了所有星光,本就阴暗的荒野山道完全陷入一片漆黑当中,一股森冷的气息从前方漆黑的世界中升起,将死亡的阴影投射在她心头。
“本来还想陪你们多玩一会儿,但你们耐心太差,我也只好提前出场了。”一个暗哑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视野的尽头,草叶起伏之处,原本空无一人的山坡上的光线忽然发生了稍许扭曲,如同湖水中涟漪微动,景物在一瞬间的模糊之后再度凝实,便已多出一个瘦削修长的人影。
那人一袭灰色夜行衣,箍圈束发,眉心竖刻一抹暗红色的妖异符文,手持一把古朴灰拙的长剑,薄唇含着淡淡冷笑,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是人类!而且看起来还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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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天字杀手
江晨手按剑柄,沉喝道:“什么人?”
那灰衣人狭长的眼瞳中流溢着孤高桀骜的冷意,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猎魂人。”
他手中提着的灰拙长剑,这时兀然泛起一抹暗红色光晕,妖异邪恶,仿佛还残留着昨日的鲜血。阴暗的天色下,这一抹暗红如同残霞晚照,将荒野山道映得生红。
“斩影剑!”看到这一幕的苏芸清失声道,“你是风雨楼的少楼主!”
江晨一惊:“少楼主?”
风雨楼主乃是三大教主之一,十阶「大觉」佛陀,掌控天下杀手,号称天下杀戮之主宰。那么这个少楼主又是个什么人物?
灰衣青年牵了牵嘴角:“「斩影」已经十年未出,想不到有人还认得它。苏家千金果然见多识广!”
他视线移到林曦脸上,眼瞳中如有殷红的火焰燃起,带着目空一切的狂妄,笑容弧度更大了,“还有林家的千金,也如传说中一般美艳无双!真可惜,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相遇。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我也不愿在这里辣手摧花……”
苏芸清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听这位少楼主的语气,似乎认得自己,而且并非是刻意针对自己三人,大概只是因为被看破行藏而欲灭口,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虽然隐隐猜出此人与龙渊魔人的出现恐怕脱不了干系,但还是故意没往深处想,微笑道:“你可以转过身去,我们就当没看到你。”
“真遗憾,我没有当鸵鸟的习惯。”灰衣青年踱步而近,很快来到江晨身前两丈之处。
天空中乌云翻滚,令阴暗的天色更为昏沉,江晨也在此时感受到极大的危机。
他拔剑在手,沉声道:“习惯可以改!”
“那就要看伱够不够资格了——”
冷笑声中,灰衣青年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
只余轻柔拂过山冈的风,伴着树叶稀疏的沙沙声,让人瞬间迷茫,战意也失去了目标。
江晨眼皮一跳,感觉到催命的旋律临近,眼睛瞬间回复清澈,掌中长剑闪电般刺出。
就见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突然荡起涟漪,一道灰拙中夹带暗红的剑光从中出现,“当”的一响,两剑荡在一处,江晨身躯一震,倒退半步。
“不错!”
一声赞叹后,灰衣青年举剑再攻,悍然向江晨面门劈来,暴烈的气流席卷而至,宛若升腾起一幕灰暗色云雾,就要将江晨吞噬。
江晨面色一沉,判断出对方的力量在自己之上,这一剑不能硬接。
他身形微微一晃,「空间跳跃」发动,便于原地消失,再度出现已是在灰衣青年侧后方。
“咦!”灰衣青年低呼一声,灰拙剑光也随之而来,穿过雪亮的剑气,与江晨的手腕轻轻擦过。
江晨眼瞳一缩,急忙抽回手腕。若是慢了一点,他的手筋就要被挑断了。
灰衣青年没有追击,他盯着江晨,眉头微皱,面上初次浮起凝重之色,带着些许忌惮,道:“你的神通,莫非跟我是同一类?”
江晨亦是惊疑不定。
这灰衣青年的力量只比他高出一两成,也是七阶「玄罡」境界,速度却时快时慢,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对方第一次朝江晨逼近的时候,好像凭空消失,瞬间跨过了两丈的距离,莫非那家伙的神通也是空间类型?
江晨沉吟之际,灰衣青年已不耐烦等他回答,决定全力再试一次。
他横举「斩影」,朝江晨连刺三剑,并顺势发动了神通。
灰拙长剑上的暗红光芒沸腾起来,好像要将江晨三魂七魄都焚烧殆尽。
江晨心头蓦地涌出极大的危机感,浑身寒毛直竖,连格挡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就急忙发动「空间跳跃」,身形化为蒙蒙虚影,往一旁闪去。
但那股心悸之感仍未消除,江晨没来得及喘气就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心念如潮涌动,将周身空间都扭曲起来,化为最坚固的盾牌守护自身。
剑光一闪,前一瞬还在丈余之外,下一刻已斩到面前,穿入歪斜弯曲的空间,只差半寸就捅进了江晨心脏。
江晨悚然震骇,他完全没看清那剑光是何时追过来的!
那片剑光的轨迹根本就不连贯,中间突然跳跃了一段距离,像是断片了一样!
究竟是怎样的神通才能做到这一点?
是「瞬间加速」,还是「记忆抽离」,抑或跟自己同类型的「空间跳跃」?
江晨仓促仰起脸,殷红剑光便贴着他面颊扫过,而后他的身影便如幽灵般消失,横跨两丈空间,在荒野的另一侧凝实。
「空间跳跃」,同样是超出常理,同样是如魔似幻!
灰衣青年侧目望着江晨,并没有继续追赶。
他脸上浮起笑容,悠然道:“原来是空间神通,有点意思。把你留在最后吧!”
说着,他转过身,脚下一踏,朝林曦和苏芸清激射而去。
江晨连忙迈步追赶。
但灰衣青年的身形仿佛融入了风中,一晃就跨越了三丈空间,来到苏芸清身前三步处,朴拙长剑轻描淡写地刺向她胸口。
苏芸清毛发直竖,这简简单单的一剑,却给她带来比「东海麒麟」北丰秦还强的压迫感。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以常规手段去格挡这一剑的话,必然会迎来利刃穿胸的结局。因为对方手中握着的,是昔日杀手之王的武器,沾染无数厄运和诅咒的魔剑——「斩影」!
只要肉体接触一下,就会厄运缠身,暴毙而亡,这就是「斩影」的可怖!
当这柄可怕的噩梦神兵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苏芸清毫不犹豫地选择后退!
苏家秘传的「游龙身法」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她转眼间掠走,人在半空施展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幻动作,终于从「斩影」的气息中脱离出去。
“精彩,精彩!”灰衣青年啧啧赞叹,“想不到苏小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让我大开眼界。那么林小姐呢,你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他的语气如猫戏老鼠一般轻松惬意,转头望向另一边的林曦,眼神锐冷,笑容邪异。
“阿曦!”苏芸清惊叫,返身朝林曦所在之处赶去。
但来不及了,灰衣青年一步走到林曦面前,只要长剑一掠,就能带走少女那脆弱的生命。
林曦面色略微发白,但语气还保持着平静:“为何要杀我?”
“说来话长,如果换一个场合,我说不定会拜倒在林小姐裙下。可惜今日在此相遇,不得不辣手摧花,只怪命运弄人。”灰衣青年发出一声叹息,伸手朝少女娇嫩的面颊摸去,“像林小姐这样的美人,还未经历人间最美妙之事就要枯萎,我也深感遗憾。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想鲜花凋谢的那一幕,一定也是最为震撼人心的!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记住你那一刻的容颜……”
死亡临头之际,林曦并不是很惊慌,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灰衣青年一愣之后轻笑起来:“林小姐还想在阎罗殿上告我一状?没问题,我叫白鬼愁,你可一定要记牢了!”
林曦心头一震。
“白鬼愁”这个名字,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说——当初在桃花村中,那个蜃妖临死之前,曾经高喊着“白鬼愁大人”会为它复仇。眼前的这个家伙,莫非还与桃花村有关?
林曦咬了咬嘴唇,眼眸里荡漾着清浅的光芒:“我不会死。”
“哦?你从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那一卦还没有实现!”
“哼,将性命寄托于命运嘛?”
白鬼愁冷笑着,脸上泛起一抹狰狞,“可惜,我这个人,最喜欢玩弄命运!”
眼看着白鬼愁的手就要碰到林曦的脖子,这时从背后传来一声怒喝:
“该见阎王的是你——”
江晨匆匆赶来,左手泛起一道清冷光晕,无声无息地漫过白鬼愁身躯。
「空间伤痕」!
如同撕开一张画卷,给画中世界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第132章 迷梦错乱,联手合击
江晨刻意控制了角度,让「空间伤痕」恰能堪堪劈过白鬼愁半边肩膀,同时无损林曦分毫。
白鬼愁却没有躲闪的意思,他甚至头也没回,任由那道幽冷光晕穿透身躯,又擦着林曦的肩膀掠过。
而后,他嘴唇咧开,发出的声音如同九幽阴灵的狞笑:“看好了……”
江晨大骇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毫发无伤!这怎么可能?他连动都没动,就躲过了我的「空间伤痕」!’
究竟什么样的神通才能做到这一点,是瞬间将身体虚化成幻影,还是别的什么?
“咔嚓!”
颈骨折断的声音。
白鬼愁的手掌穿过林曦脆弱的脖颈,在漫天飙溅的鲜血中,把少女那颗美丽的头颅抓了回来。
“唔……好像有点不对……”他喃喃自语。
赶到半途的苏芸清看到这一幕,脸上血色尽失,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悲嚎:
“啊啊啊啊啊——”
白鬼愁也于此时看清了手中头颅的面孔,却非林曦原本模样,而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白鬼愁!”那头颅蓦地张口,双目圆睁,眼瞳如漩涡一般深邃,似乎要将白鬼愁的魂魄也吸入其内。
白鬼愁脑中轰然一响,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然而他随即就强行压下杂念,五指用力一攥,将那颗头颅捏得粉碎。
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都喷洒出来,溅在他前襟,灰色衣袍霎时染上了斑驳之色。
“小丫头,敢玩我!”
白鬼愁踏步挥剑,冲到少女那还在往上喷血的无头尸身面前,无匹剑气毫无阻碍地从那娇柔身影中间贯穿,将那具世间无双的身体劈成两半。
但已经迟了,他的心神如同浸入了一个充满迷幻色彩的空间中,幻听、幻象接连不断地涌来,皆是他内心中最为恐惧的记忆。
成百上千张面孔在他眼前浮现,皆是死在他剑下的冤魂,这时候呈现出死前血淋淋的恐怖模样,众口一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白鬼愁!”
“白鬼愁!”
“白鬼……”
飘渺错乱的语调带着特殊的韵律,如同演奏一场阴森诡异的送葬之曲,白鬼愁心神一阵恍惚,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一起涌来,甚至连那段被他可以遗忘在阴暗角落里的记忆,都在万鬼齐哭的声音中缓缓浮现。
……
纯洁的少女,洁白中染着鲜血,如同朵朵梅花。
她瑟缩着后退,流着眼泪哀求:“小欢,不要,求求你,我是你的姐姐啊……”
另一个无比熟悉的稚嫩声音说:“姐姐,正因为你是我的姐姐,所以我才如此贪恋着伱的爱呀!这本来是多么美好的感情,只可惜,你为何要背叛我,要嫁给一个外人呢?”
“小欢,不要……”
“够了!”
白鬼愁发出一声低吼,面容显出痛苦之色。
更多错综杂乱的情绪交织而成的梦幻烟雾纠缠上来,遮断了他的视线。
当画面再度清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精美的阁楼之外,蹲身躲在窗下,偷听着里面喘息夹带求饶的动静,恍惚中又回到了那时的年月,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心中的美好一瞬间崩塌,万事万物都蒙上了秽恶的颜色。
“我说够了!”
白鬼愁怒吼一声,额头青筋暴露,蓦然挥出朴拙长剑,倾洒而下的剑气将周围丈余的土地犁出道道沟壑。
梦幻烟雾并未因此而被逼退,而是如触须般缠绕过来,紧缚住他的心灵。
白鬼愁面目一片通红,略微喘着粗气,嘴里冷冷地道:“林小姐,你果然给了我一个惊喜,可惜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你很喜欢窥探别人隐私是吗,那你应该知道,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落到我手里会有什么下场,想必也有所觉悟了吧?”
暗处,林曦秀眉紧蹙,贝齿紧咬下唇,苍白的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道细细的血丝从唇角滑下来,身躯摇摇欲坠。
在引导白鬼愁回忆往事的同时,她同样也承受了那些画面的冲击,更加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名男子是个怎样可怕的恶魔。
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画面、堆积如山的尸骨、女人们的悲惨下场,无不让她体会到地狱般的黑暗和绝望。
“可怜的小绵羊,我感受到了你的恐惧。另外我要提醒你,那个所谓的‘白鬼愁’,并不是我的真名,所以「半心咒」无法对我完全起作用,明白吗?”
恶魔冷硬的话语传入耳中,林曦心中一颤,最后的支撑瞬间崩塌。
“不过你放心,对于你的胆大妄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奖赏……”
邪魅的嗓音终于化为现实中的梦魇,就要将林曦逼入深渊。
白鬼愁忽然皱了皱眉头,因为一股寒意自脊椎尾部升起,令他产生了久违的危机之感。
他蓦然回过头去,就见一袭青衣的苏芸清面无表情地走来,衣衫猎猎作响,仿佛正被一股狂暴的风雨侵袭。
“苏小姐等不及了?想先来讨赏?”白鬼愁桀然邪笑。
夜风凄厉地呼啸,天地间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涌起,朝着苏芸清那渺小的身影挤压过去。
这时同样被困在梦幻迷境中的江晨头脑一清,继而感觉到莫名的压抑,似乎灵台识海中的神元都被束缚,难以凝聚成神通,但肉体力量却没有受到影响。
‘怎么回事?莫非是……苏芸清?她觉醒神通了?’
苏芸清周身浮现淡淡的银白色光晕,将扑涌而至的阴森杀气都化解于无形。
白鬼愁看着苏芸清大步走近,冷哼一声,眼中透出轻蔑讥诮的神色:“既然你急着下黄泉路,那我送你一程!”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丈。
苏芸清闷不作声,脚步重重一踏,天空中星光一暗,白鬼愁霎时产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那就是一轮炽烈耀眼的太阳正在自己面前冉冉升起。
虚空中风雷大作,龙吟虎啸般的激鸣声充斥于耳,炽热的焰流好像要将人身体中的血脉烧灼点燃。
「祭道龙皇拳」,第五诀——逆风雷!
热流临身之际,白鬼愁的笑容倏然僵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施展神通。
那近乎于无敌、普天之下也堪称数一数二的光阴神通,竟然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另一侧有锐气破空之声欺近,江晨亦在此时发起攻击,手腕血气一振,长剑乘风破浪般射向呆滞不动的白鬼愁。
白鬼愁眸中凶焰暴涨,左手伸出两指,在空中摆出一个奇异的手印,就听喀吱一响,他头上的箍圈破碎开来,化为一片冷褐色光泽从头顶洒下,在全身漫过一层幽幽的光华。
江晨手中剑气化为一道流光临近白鬼愁身躯,眼看就要斩掉他的脑袋,却见他在间不容发之际猛一个仰面翻滚,险险躲过了这一击。
江晨与苏芸清错身而过,见白鬼愁意欲逃脱,江晨在苏芸清肩膀上轻轻一按,身躯借力飙飞,朝白鬼愁激射而去。
“找死!”白鬼愁的脸在血色光晕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沉,沙哑的声音从唇中吐出,在空间中散播着血腥的味道。
他旋身一剑,「斩影」撕裂风声,剑上阴云四溢。
江晨呼吸一凝,只觉汹涌的暗流扑面而来,体内的血液好像也被一股力量牵动着往外撕扯。
他匆忙把剑光一偏,在「斩影」剑尖上点了一下,随即便如触电般缩回,在阴暗诅咒的力量蚀体之前闪到一旁。
「斩影」便如附骨之疽,以迅猛无匹的势头追逐过来。
江晨接连退避,幽暗灰拙的凶剑紧追不舍。
「斩影」附带的诅咒种子,在附近空间播撒开来。
江晨抵挡着白鬼愁剑势,发觉体力正以不正常的速度飞快流逝着,不过片刻工夫,竟已流逝小半。
他心中暗凛——这便是魔剑「斩影」的可怕!
「斩影」更可怕之处还在于,只要被它划破一点皮肉,就会瞬间遭受数十种诅咒,当场暴毙。
与如此凶邪的兵刃交战,江晨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幸好苏芸清及时赶到,从另一面夹攻。
各色交织变幻的光晕中,三条人影如走马灯似的厮杀开来。
交战片刻,白鬼愁眉头渐渐皱紧。
这两个对手,在持有「斩影」魔剑的白鬼愁面前,每一个都不足为惧,但他俩配合起来,却让白鬼愁感觉异常吃力。
那两人十分擅长合击,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攻防之间无比默契。
有时候江晨刺出的一剑看似平淡无奇,但加上苏芸清拳锋脚劲的配合,就形成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又或者白鬼愁刚刚找到一个突破点,想要乘势猛攻的时候,另一人就攻向他必救之处,联手协同之妙简直无懈可击。
白鬼愁越打越憋屈,他有无数种杀人术,斩杀「玄罡」高手也不在话下,但在这对该死的少年男女面前却毫无发挥的余地,每次招式刚使到一半,就被逼得仓皇回防。
经过几轮磨合,江晨和苏芸清的合击愈发精妙,攻势如狂风骤雨,身影交替得令人眼花缭乱,剑啸龙吟间充满了力量与速度之美。
白鬼愁叫苦不迭,他发现这样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在这对狗男女手下。
他暗暗后悔,自己早在神通失效的时候就该撤退的,这两人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自己太托大了,自诩神通无敌,却忘了杀手的戒律——只要有一个意外发生,就马上放弃任务,否则必会有更多意外发生!
江晨和苏芸清两人所使的招式,在白鬼愁看来荒谬怪异。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简直是自寻死路的打法,但如果有另一名同伴帮忙,那就把不可能化为可能,将原本是火中取栗、刀尖舞蹈的危险行为,变成堂皇浩正的霸道之势,如洪流决堤,不可阻挡。
血色剑气与炙热龙拳亲密无间地配合,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白鬼愁的生存空间,即使有「斩影」在手,也只能让这个过程稍有减缓,终究无法阻止那一刻的到来。
在两人狂暴诡异的攻势下,白鬼愁连一些拼命的绝活手段都没有机会施展。
大势已去!
两百招后,江晨找准机会,一剑将白鬼愁的「斩影」荡开,下一剑凌厉催命。
白鬼愁往后疾退一步,踏碎了地上一个突起的石块,身躯失去平衡,同时发觉从另一侧赶来的苏芸清已锁死了他所有的去路。
纵使他杀人无算,掌中「斩影」曾令无数英雄闻风丧胆,此时心中也只剩一个念头:“不妙……”
白鬼愁来不及回头,左手手肘凭感觉往后一撞,正正撞上了苏芸清砸过来的拳头上。
“噗!”
拳头砸中皮肉,苏芸清蓄势已久的一击当然胜过白鬼愁仓促的格挡,白鬼愁浑身一颤,左臂拧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身躯更是彻底失衡。
他胸口一闷,气血翻涌,来不及调整呼吸,就见眼际血光一闪,江晨长剑破空而至,目标正是自己的咽喉。
这种程度的伤其实不算什么,但搁在眼下的情形下,足够让他送掉性命。
就在这时,远处山头传来一声怪异沉闷的咆哮。
白鬼愁精神一振,魔人们终于赶到了!虽然比计划中晚了一点,但最关键的是,他预料这两个对手听见魔人咆哮后一定会产生短暂的惊愕,那就是他逃生的好机会。
果然,在听到外敌靠近的消息时,江晨和苏芸清都惊疑了一瞬间。这一瞬间虽不足以改变局势,却可以让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挽救自己的性命。
白鬼愁格开长剑,略一偏头,身形暴退,但江晨的剑气还是在他脖颈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时候,低沉的吼叫声才从白鬼愁口中传出来,伴随着飞洒的血液。
这还不够!
江晨岂容他走脱!
江晨无需回头,脚尖旋转半圈,左掌往后一拍,与苏芸清递来的拳头撞到一起,借着反冲力激射出去,纵身一扑,御使着血色剑光追到白鬼愁身前。
这一追一退,便是数十次交手。
剑锋之间“铿锵”地震颤着,路上的石块和土丘俱被踏成粉碎,白鬼愁完全招架不住,身上很快多了好几道伤口。
他对上江晨锐冷如刀的眼神,再看着随后赶来的苏芸清,心里终于下了决定。
欲有所得,必有所弃!
白鬼愁手腕一递,发动了「斩影」剑柄上的禁制。
目送着那道无形的冷意飞速从手上抽离,他心头一片释然。
斩影剑,脱手而飞,蕴含着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恐怖威势,撞在江晨刺出去的剑刃上,疯狂流泻的力量瞬间爆发。
只听“喀”的一响,江晨掌中的精铁剑无法承受这股力量,从中部折为两段。
江晨匆忙矮身低头,斩影剑挟裹着灰影从他耳边掠过。
身后苏芸清一声怪叫,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剑。
当两人抬起头时,白鬼愁的身影已经奔出好几丈外,跃上了一块傍山岩石,正冷冷朝下俯瞰。
他虽然战败,却是以居高临下的傲岸之态睥睨两人,眸中凶焰收敛,长发在寒风中微扬,沉声道:“两位夺剑之仇,在下日后必当加倍回报!”
第133章 四方围猎,亡命死战
江晨抚摸手中半截断剑,嗤笑道:“败了就是败了,何必说这些废话!”
苏芸清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满脸不屑之色:“这就叫负犬的哀鸣!”
白鬼愁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先往周围看一看,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江晨目光一扫,只见夜色下苍山荒莽,草木随风起伏,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野兽隐匿其中。
苏芸清面色微变:“好多魔人!我们被包围了!”
江晨冷声道:“这家伙勾结了魔人?”
“别管他这个人奸了!快走!”
白鬼愁咧嘴大笑,还要说点什么,忽见一道血色流光扑面而来,是江晨掷出了手中半截断剑,带着劲烈的风声直袭他面门。
白鬼愁侧身避过这一剑,胸口被劲风激得呼吸不畅,感觉伤势快要发作,赶忙转身投入身后密林之中。
江晨看着那一剑落空,才不甘地在苏芸清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他捡起插在石壁上的「斩影」,小心翼翼地收入剑鞘,与背负着林曦的苏芸清一起踏上了逃命的旅途。
白鬼愁确认江晨没有追上来,才扶着一株大树停下脚步,右手按在胸前,一口血液再也无法抑制地喷出来,浇灌在干枯的树皮上,立即渗透进去,仿佛被海绵一样吸收掉了。
可恨!竟败于两个无名小辈之手!
他拭了拭血迹,旁边突兀地响起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看来你伤得很严重,连近在咫尺的危险都没有发觉。”
随即“嘶”的一声锐响,一条纹理斑斓的细小毒蛇被那个声音的主人掐在手心,远远丢出去,摔在石板上,抽搐几下后就不见动弹了。
白鬼愁抖了抖眉毛,淡淡地道:“计划虽然没有想象中顺利,但至少还在掌控之中。两百多个精锐战士,怎么都能把他们解决掉吧!”
“不好说。东方出现了大量死灵,即将与我族的战士接战,很可能会给包围圈造成缺口。”
白鬼愁诧异地抬头:“死灵?哪里来的?”
“这正是我想请教你的地方。时隔三十年,我们对这片土地一无所知,需要伱的指引,请你务必不要隐瞒。”
“那是自然。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请出来,当然要尽全力帮你们了……”
…………
星垂平野,月涌荒原。
漫山遍野的魔人,如潮水般漫涌过来。
整片山岭被它们沉重的脚步踏得咚咚震动,它们身穿黑甲,高举战锤、大斧、狼牙棒等重兵器,嘴里齐声呼啸,呼喊着往昔战无不胜的先祖英灵,“赛巴哈”的威名传遍四野,整个荒原大地也为之战栗。
当两百多名精锐魔人结成战阵,嘶声长号的时候,就如决堤的洪流奔腾而下,凶悍威势无可阻挡。
恐怕人类国度里的数万大军,也难以匹敌这般的气势。更何况它们的对手,只有区区三个人。
没有人能够突破这样的战阵。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结果都是一样。
就如山洪暴发下的三只蚂蚁,不可能翻起任何波澜。
江晨和苏芸清正在做着这样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听着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之声,两人面色皆白,心头难掩恐惧,鼻翼下呼吸粗重,气氛极端压抑。
幸好玄罡高手的心志都十分坚定,若换成普通武者在此,只怕早已两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我们大概要长眠于此了……”江晨喃喃地道。
苏芸清深有同感,但听着背上林曦急促的呼吸,她心中涌出一股勇气,故作豪迈地哈哈笑了几声:“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阿曦,你且抓稳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这点魔人算得了什么,看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江晨深吸一口气,狠声说:“老子就算跑不掉,也要拉二十个人头来陪葬!”
苏芸清冷哼道:“胸无大志!二十个怎么够,至少要五十个!”
“那好,我先来三十个,剩下二十个交给你了。”
“本公子的命比你值钱,应该我三十个,你二十个……”
在一条狭长的山道前,数十个魔人从山崖跳下来,封死了江晨三人的去路,这意味着江晨三人终于要与那可怕的战阵短兵相接。
整条山道在阵阵震荡中剧烈的摇晃着,每一个魔人跳下来的脚步都在地面踩出一个深坑,几十个这样的动作一起发生,那股令人惊惧的可怕气势,便如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过来。
江晨和苏芸清心神俱颤,都没有心思再说话,两人半眯起了眼睛,迎着席卷而来的风浪,逆流而上!
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恐怖压力令人几乎窒息,两人撞入战阵,只听一片轰然震响,呐喊变为惨叫,第一波魔人的冲击被生生遏止,横飞的血肉染红了原上草木。
其后更多魔人冲上来,以血肉为代价将三人包围在战圈中,在他们身上不断制造出伤口。
江晨左肩、肋下、小腿一瞬间遭遇重击,但他周身笼罩在血罡之中,身形只踉跄了一下,掌中斩影剑挥出,倾洒一片幽深的暗影,将附近三面的魔人漫卷入内。
灰暗光泽所漫过之处,魔人纷纷倒下。
传说中拥有屠龙之力的「斩影」魔剑,果然所向披靡。
只要被这把魔性神兵擦破了一点皮,无数诅咒、剧毒就会侵遍全身,转瞬夺走一条性命。正可谓是,挨着就死,擦着就亡。
魔人们早就习惯了以伤换伤的打法,它们不惧牺牲,对于不影响行动的小伤更是不屑一顾,但就是这样粗莽狂野的战斗风格,在斩影剑下吃了大亏。
被斩影剑砍中的魔人,虽不至于像普通人类一样马上就死,但也纷纷瘫软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黯淡的剑光在空间中涌动,轩长刃薄的锋锐以锋利无匹的姿态插入迅猛推来的灰黑铁墙中,发出喀喇喀喇的刺耳撕裂声。
数名魔人在一瞬间便永远失去了生命。
江晨身形疾走,从冲杀而来的魔人中撞出一道缝隙。
当他身影冲入魔人群中,那道缝隙迅速合拢,如食人巨兽满意地闭上血口,慢慢咀嚼其中的美味。
江晨像一柄尖刀扎进阵型之中,不断奋勇深入,所遭遇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即便有「斩影」在手,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个人在大势面前的渺小和无奈,就像一片落叶被卷入洪流,身不由己,唯有随波逐流,做垂死挣扎……
而且早在撞入敌群的时刻,他就与苏芸清失散了。
幸好,苏芸清的神通仍死死压制着江晨的神念。
苏芸清刚领悟的神通尚未运用纯熟,能发不能收,所以江晨还能隐约感觉到苏芸清位置——那丫头还没死,而且离自己不远。
江晨的心情有些矛盾——假如,自己换个方向,离苏芸清远些,就能施展神通,逃脱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但那也就意味着,苏芸清以及她背上的林曦,注定无有活路!
是一个人逃跑,还是同进同退?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一个刹那之后,便有了结果。
本少侠可是背负了晨曦之名的男人!岂会做出跟景峰一样的卑劣行径来!
江晨奋起余勇,挥剑如电,脚下虚踏一折身向左侧疾坠,躬身伏地而行,朝苏芸清所在的位置飘射而去。
苏芸清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不同于江晨握有神兵在手,她赤手空拳,背上更还担负着一个累赘,在漫无边际的魔人围攻下,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更让她恐惧的是,魔人们的兵刃有一部分是朝她背上的林曦招呼过去的,林曦虽然强忍着疼痛,但也发出了一声闷哼,听在苏芸清耳中,令她倍感绝望。
沉重的衣衫已被血液浸透,粘稠而温热地往下滴淌。
“去死!去死!去死——”
她发疯般呐喊着,血染的袖袍鼓起,往一名小头目扫去。
魔人小头目急忙将手中长枪拦在胸前,却听轰隆一声巨响,铁枪竟拦不住这一袖之威,杆身对折而断。
苏芸清的鼓起的袍子里蓄积的威势拂在魔人胸前,将它的胸口击得深陷进去,发出沉闷的震响。
小头目眼睛瞪得老大,汩汩鲜血渗出,胸口骨头尽碎,顿时就没了生息。
苏芸清的叫声凄厉如鬼:“全都给我下地狱!”
呐喊声中,她左拳扬起,一颗炽烈夺目的巨大龙头凭空凝成,重重击在前方一个魔人肩头,魔人偌大的身形像稻草一般飞出去,一路撞翻好几名同伴。
正前方杀气腾腾的魔人气势为之一滞,但周边数把兵刃带出血腥的轨迹直取苏芸清周身要害。
少女面上涌起红潮,脚步忽然变得有些踉跄,左臂顿时被大斧割开一道深刻的血口,眼中神采涣散,已然是心灰意冷,束手就死。
眼看她和林曦就要被乱刀分尸,另一条血色的身影从魔人胯下钻出来,一跃而起,高叫道:“孽畜,看这边!”
江晨此时的模样,绝对称不上威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狼狈。但在苏芸清和林曦眼中,他的出现无异于神兵天降,为黑暗的世界又带来了一点光明。
剑锋翩然从六七把兵刃之前荡过,划出刺耳的咯吱声。朴拙剑身幽幽闪烁,灰暗色彩吞吐不定,江晨浑身浴血,从无数凶器的锋芒下冲出一条血路来。
江晨身上多处带伤,左小腿被划了一刀已经影响到行动力。他辨不清前面的方向,重重叠叠的人影中只有无穷无尽的黑色盔甲和刀锋。
鲜红的血液在眼前飙洒,溅在脸上还是温热的。血液让他的视野有一瞬间被遮住,他飞速一矮身往众魔人腿脚间撞去,背上仍然挨了一刀,火辣辣地痛。
斩影剑发出尖锐的呼啸,一瞬间便割开了两头魔人的喉咙,飞溅的血液落在江晨指间,终于为他赢来一丝喘息之机。
他斜退两步,后背靠在苏芸清、或者说是林曦的身上,喘着粗气道:“三十个已经是极限。你的豪言壮志,应该没法实现了……”
“兄长,有点大志好不好!再坚持一会儿,多杀一个够本,多杀两个赚翻!”苏芸清说着,自己脸上也不禁浮起一抹悲惨的苦笑。
或许黎明快要到来,但我们将永远沉沦在这最黑暗的一刻,再也看不到东方破晓的曙光了。
“阿曦,我们就要死了。”最后,她说。
轻细低微,如同梦呓。
这时,一团墨云遮蔽了星光,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浑浊的雾气占据荒原。
忽有一道流光划过天际,穿透了重重浊雾,新的敌人从东方出现,那是不甘沉寂的亡灵,视所有生命为世仇,狠狠扑入魔人的阵列中。
魔人骤然遭受来自背后的敌人,猝不及防之下一时付出了一些伤亡,但血腥的味道反而激发了它们的兽性,在首领的带领下,它们高呼先祖之灵,转身对付那些不识好歹的骨头架子。
近两百个魔人齐声呐喊,山呼海啸之声响彻四野:
“赛巴哈——”
“赛巴哈——”
“赛巴哈——”
战士们斗志高昂,兽血激荡。
无论怎样的挫折,都无法阻止龙渊一族对胜利的信心,信念,和信仰。
苦苦支撑的江晨和苏芸清听到周围冲天而起的声浪,不由诧异不已。
“它们集体吃春药了吗?”
“也许它们的头领刚刚宣布了对我们的烹饪方法,所以它们兴奋地叫了起来。”苏芸清苦笑。
她的体力快要消耗殆尽,而周围皆敌,杀之不尽,望之无沿。
真的要坚持不住了,也许下一刻就会倒下。
身躯变得无比沉重,连抬一下手,都要费好大力气。
甚至连眼前的战场都变得有些飘忽迷离,拳头打在魔人身上、和自己被兵刃刺中的感觉,都像做梦一般,透出格外的不真实。
疲惫的眼神中透出绝望。
江晨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你说,我们如果现在投降的话会有怎样的待遇?”
苏芸清抡起拳头将一个魔人的天灵盖砸碎,喘两口气,冷冷地道:“不是煮着吃,就是烤着吃,还能怎么样?”
“会不会把我们供起来祭祀神灵呢……”
江晨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吟声——那似乎是女鬼幽幽的哭泣,又夹带着重叠暗哑的男声,还有呢喃自语的老者,这么多妖异的嗓音糅杂在一起,空灵飘渺,仿佛能渗透人心,具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他喃喃地说道:“是谁在唱催眠曲吗?唱的真难听……”
“这是亡灵之歌。”苏芸清没好气地道,“是已死的人唱给快死的人听的,它们在欢迎新同伴的加入呢。”
“也就是说在催我们去死?”
“你真聪明!”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魔人会唱这种歌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道是:“老龙正在沙滩卧,一语惊醒梦中人。”江晨的自言自语却让苏芸清灵光一闪,她倏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对!这是幽冥道的咒语,魔人不可能会唱!……啊,看那边,东方!东方有亡灵过来了!哈哈哈哈,阿曦,我们不用死了!”
“亡灵?是地藏!”
“不管是谁,都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别高兴得太早,冲出去再说!”
看到了一线生机之后,江晨的身体里也似乎重新有了力量,奋力将斩影剑的可怕阴影铺展开来。
听取了大家的建议,之后改为上午九点左右一口气更完
第134章 突围曙光,破晓黎明
抡!刺!扫!挑!江晨挥剑如电,将前方所遇的魔人尽数刺杀。
这般激烈的攻击,必然会让防守露出空缺,所以他身体上眨眼多出了十余道伤口,鲜血迸洒。
他不管不顾,倾力冲刺,灰暗朴拙的长剑上下翻飞,不断刺穿盔甲挑飞敌兵,所到之处刮起一片死亡的旋风。
苏芸清紧随其后,一双手掌亦是极其可怕的兵器,直寻对方咽喉心脏等要害突破,协助江晨撕开魔人防御,跟随他杀出一条血染之路。
冲出半里路后,他们闯入一团浑浊的雾气当中,前方情景突然一变,敌人由龙渊战士换成了漫山遍野的骷髅、僵尸,同样气势汹汹,望不到尽头。
但跟五阶以上的魔人战士比起来,这些低级死灵简直温顺得如同家养的牛羊。即使它们数量再多,也难以给玄罡高手造成实质威胁。
苏芸清一拳击出去,带起的劲风就把前面一大片骷髅掀到了天上,再落下时已变成了一地骨头零件。
她欣喜欲狂:“我们竟然真的逃出来了!简直像做梦一样!阿曦,你看到了吗?我们活下来了!”
她像发疯一样又蹦又跳,跑到一个半透明的幽灵面前叫道:“知道吗,你已经死了!”
然后一拳打出去,拳头上的玄罡气劲当即让那个幽灵形体破碎,灰飞烟灭。
接着她又转头对江晨说,“对不起我以前不该嫌弃你,其实伱长得也算人模狗样!”
“……”江晨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见她没有给自己脸上来一拳的意思,才答,“谢谢夸奖。”
他心里想,这女人的精力真是可怕,刚才还是一副快死掉的样子,转眼就又生龙活虎了。
此时还没到松一口气的时候,江晨直觉地感应到,前方死灵军团的深处亦存在十分强悍的高手,而且数量不少,绝非此刻筋疲力竭的三人所能匹敌。
他当即喝道:“往北走!”
只有沿着魔人与死灵交战的边界,一直往北去,才能同时避开两方的强者。
苏芸清虽然处于半癫狂状态,但也马上明白了江晨的考虑,脚步立即一转,改变原来前进的轨迹,往北面射去。
奇峰突起之处,地藏尊者赤足矗立于峰顶,一身雪白衣衫在夜风中猎猎荡扬,如琼苞堆雪,身姿娇柔美丽。
她身后盘旋着无数哭泣的阴魂,它们浮现各种惊恐扭曲的表情,挣扎哭叫着,尖利的声音如诉如泣。
它们时而萎缩成模糊的一团,时而呈现出各种悲惨的模样,那是无数人临死之前的情形,有指甲尖利、手提头颅的女尸,眼凸舌伸的亡灵,更多的是连尸身也不能完整的幽魂,白骨突出的断肢、血淋淋的脏器、断成几截的残躯,构成地狱般悲惨的景象。
更远的地方,夜空都被阴魂占据,乌沉沉的一片,以各自的声调呼喊着她的名字,汇合起来直刺人耳膜。
那些死灵并非实质上的幽魂,而是由她的神通所制造出的「往生领域」。
一切由她手中超度的生命,都会失去轮回的机会,沦为她领域的一部分。
仅凭这个领域,两百魔人精兵在她眼中就不值一提。
所以,尽管下方的战场上魔人精兵与亡灵军团的厮杀到了最激烈的阶段,却没有引起她丝毫兴趣。
她幽深眼眸中投注的视线一直随着战场上两个不起眼的小点移动,眼见他们随着厮杀的浪潮中艰难起伏,浑水摸鱼般越逃越远,她嘴角微扬,轻笑出声:“呵呵!小家伙还挺狡猾。”
既然小虫子已经被她看到,那么也是该准备一下最后的葬礼了。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岭之后,地藏尊者的目光才落回战场,看着以往铜皮铁骨的尸兵在魔人重甲的冲锋下变得如纸糊般脆弱,不由微微蹙眉。
两百个五六阶精英战士结成战阵的威力,比她预料得要强那么一点。
远远望着魔人先锋冲入尸兵中军阵地,即将完全撕裂死灵领域,地藏尊者也不得不有所行动。
她的右手从长袖中伸出来。
那是一只纤白如玉、柔若无骨、没有任何瑕疵,可以让无数文人墨客诗兴大发的完美右手。
但在此刻,这只美丽的右手却喻示着绝望和死亡。
五根葱嫩手指微微屈伸,无比优雅地结了一个咒印。
一圈黑暗的光晕自她洁白的掌心扩散开来,无声无息地覆盖山坡荒原,直至整个战场。
黑光所及之处,土壤变得松软,地面开始下陷。
魔人的双脚一踏上去,大半条腿都陷了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处于迅猛冲锋中的战士突然被缚住双脚,即便五阶的高手也无法保持平衡,顿时被巨大的惯性带得跌倒在地,带着一身沉重的甲胄渐渐沉入地面。
「贪婪沼泽」,重甲兵种的噩梦!
原本气势如虹的魔人先锋队在一瞬间就哑了火,炽烈激昂的口号转变成慌乱惊恐的呼救声。
在绵软的沼泽中,纵使他们有百般勇武也无处发力,越挣扎越是陷得深,只能眼睁睁地感受死神的脚步临近。
就在这时候,魔人战阵后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莲花绽放,一层层铺展开来,普照大地。
光芒所耀之处,黑暗顷刻消散。
土地恢复了原状,魔人战士们奋力掀开土块爬出来,惊魂未定下有些不知所措。
随着将官们发令,才纷纷回归阵列,预备再度冲锋。
“观音……又是你这贱人!”
山巅上的地藏冷哼一声,一只雪白的柔足往脚下岩石重重一顿,释放出更为浓郁的黑暗领域。
黑暗无声扩张,与光明相撞,顿时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
江晨和苏芸清正仓皇逃命。
山路崎岖难行,更有亡灵阻扰,一开始的兴奋过后,两人心头重新蒙上阴影。如此多的亡灵,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尽头?
苏芸清开始还癫狂地叫骂,但时间长了,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跟江晨一样归于沉默。
耳边风声呼啸,魔人的嘶吼与幽魂的哭泣越来越不真切,世界仿佛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
在生存的压力下,两人亡命狂奔,终于在东方第一缕曙光升起的时候,他们翻过山岭,来到一个低洼地带的草丛中,将魔人与亡灵厮杀的战场彻底甩得看不见了。
苏芸清扶着一块竖起的石头站稳,没有立即坐下来,而是小心拍了拍林曦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问道:“阿曦,你还好吧?”
之前在突围中,林曦一声不吭,让苏芸清的心情始终忐忑不安。
“我没事。”林曦开口,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只是有点头晕,你的速度太快了,我不太适应。”
“那你的伤?”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那就好……”苏芸清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两眼一闭,直挺挺栽倒下去。
林曦脚步踉跄了一下,没接住苏芸清,反而被带着一起摔倒了。
她支起上身,半跪着呼唤道:“芸清,芸清?”
苏芸清没有反应,她体力透支、只凭着一口真气才坚持到现在,一旦松懈下来就直接昏迷过去。
林曦移过视线,发现江晨的状况也没比苏芸清好多少。
江晨斜靠在一株小树旁坐着,眼睛空茫无神,面容微微扭曲,正努力压抑着痛苦。
此前因绷紧神情而刻意忽略的伤痛,在这时一起暴发出来,浑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架,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样,颓然歪坐。
他虽然没有像苏芸清一样晕迷,但也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江晨!江晨!不要晕过去!”林曦大声喊。
她心里又担心又害怕,如果那两人都陷入昏迷的话,在这荒山野岭,万一来一头妖兽,自己就抵挡不了。
但江晨没有回应。他所听到的一切声音,都像做梦似的飘渺空远。
林曦起身走过去,想要推他一下,又怕碰到他伤处,迟疑片刻后,轻轻捏了捏他左手拇指。
“江晨,江晨……”
她叫了好几声后,江晨的瞳孔慢慢恢复焦点,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你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给芸清涂药吧!我笨手笨脚的,怕弄不好……”
“还是你来吧,我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唉……”林曦幽幽地看着他,轻叹一声,还是转身走了。
江晨闭上眼睛,终于遏制不住疲惫,歪着身子沉沉睡去。
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懒得睁眼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沦陷在黑暗里,万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子忽然战栗了一下,蓦地惊醒过来,睁开眼摸了摸脖子,发现脑袋还在,一颗心才放回肚里。
“你醒了么?”近处响起林曦的声音。
江晨点了点头,看见远方旭日东升,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霞光。
晨风拂过脸颊,让身体的痛苦稍有缓解。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涂满了黑色药膏,像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一样。
“我昨天喊你,你也不醒,我就只好自己给你涂药了。”林曦不好意思地道。
江晨微微有些感动:“多谢你了。”
他扶着小树慢慢站起来,又问,“我睡了一整天?”
“嗯,一天一夜。”
“苏姑娘呢,她还没醒?”
“她昨天醒了一会儿,洗漱之后吃了点东西,又睡着了。”
说到吃,江晨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肚子都在发出抗议了。
本来三阶「洞源」练气士可以餐风饮露,吸纳天地灵炁,十天不饮不食,但这两天连番苦战,消耗实在太大,身体已经难以支撑。
林曦递来两个青果,道:“你饿了吧,先吃点果子。”
江晨接过青果,随口问道:“这果子没毒吧?”
林曦的眼神变得有些嗔恼,江晨才意识到不该这个问题,连忙在果子上咬了一口,嚼几下咽进肚里。
他三两口就把一个果子吃光了。
林曦嘴巴微微一张,又立即合上了。
江晨观察到这个细节,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嗯……我是想说,你慢点吃,太快不利于消化。”
“没事,我肠胃好。”
“嗯。”林曦想了想,又道,“那边有一片水草地,你身上不舒服的话,可以去那边洗洗。”
“水源?那附近应该有妖兽吧?你一个人去洗过?”
林曦微笑起来:“不用担心,芸清昏过去之后,我的神通就能正常使用了。给那些妖兽一点心灵暗示,它们就会当做没看见我一样。”
她指了指后边的树梢,“你们的衣服都晾在那,现在应该已经干了,你洗过澡就可以换上。”
她关心得这么周到,江晨也不好意思拒绝,便点点头:“好吧。”
林曦道:“我陪你一起去。”
“啊?”江晨愕然。
“那边妖兽众多,虽然没有特别厉害的,不过你的伤势没痊愈,还是别跟它们硬来。我带你过去,给它们种下心灵暗示,让它们都忽略掉你。”
林曦走到江晨身旁,宝石般的眸子中映出两点明亮的光芒,就如夜晚最亮的星辰,莹莹目光让人无法说“不”。
“那……好吧。”
林曦欣然微笑:“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走到树梢旁,把江晨的外衣、宝剑都取了下来,折叠之后抱在怀中,道:“走吧。”
江晨道:“我自己拿。”
他伸手去接,却被林曦转身躲过。林曦道:“别客气,我帮你拿着。你现在一身都是药膏,别把衣服弄脏了。”
一会儿赶路反正是要弄脏的……江晨这么想着,口中说道:“那就多谢了。”
两人走出两里,来到一片芦苇密集的水草地前。
一头雄壮威武的黄豹,正在水边悠然自得地饮水。
对于两个人类的到来,它没有任何反应。
江晨对林曦的心灵神通暗暗称奇,突发奇想地问:“你如果上去摸一摸它,会发生什么事?”
“没试过,还是不要了吧……”
黄豹喝完水,抖了抖身子,踏着雄壮的步子离开。
“你过去洗吧,我在边上等你。”林曦转过身,背对着水面说道。
江晨步入水中,往河中央走去,水面渐渐没上胸口。
黑色的药膏在水中化开,丝丝浸凉的感觉包裹着身躯。
他张开双臂,仰倒在水中,任由悠缓的水波载动自己,舒适得好像闭上眼就要睡过去。
体表的污垢和血迹被清洗干净后,露出内里新生的肌肤。
苏芸清带来的药膏果然神奇,之前伤可见骨的创口也没留下明显的疤痕。这样的治伤药如果放在民间,恐怕会有无数人抢破头,但在世家贵族眼里,也不过是件平常物事罢了。
一会儿,江晨洗完了,湿漉漉地走上来。
林曦听到身后的动静,笑道:“洗完了?水里很舒服,你可以多泡一会儿,我就在这等……”
“已经洗干净了。”江晨用血气蒸干身上的水分,从林曦手里接过衣服,飞快地穿戴好,将斩影剑系在腰间。
他一抬头看见林曦手中正把玩着他的玉佩,忍不住开口道,“那个玉佩……”
“很漂亮的玉佩。”林曦纤柔的手指抚过玉佩光滑扁平的表面,盯着那个古篆翻来覆去地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过了好半晌,她抬头迎向江晨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能够送给我吗?
江晨当然看出了她对玉佩的喜爱,然而这块玉佩对他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送人。
即使林曦喜欢,江晨也只好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含含糊糊地道:“嗯,的确是很漂亮的玉佩。你一定很喜欢它吧,我也很喜欢它……”
第135章 卦象与心声
林曦眼中本已生出希冀之色,但看到江晨慢慢伸出的手掌,她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她眼眸里闪过一丝恼意,撇了撇嘴,旋即又恢复如常,把玉佩放在江晨掌心,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换了个话题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睡饱之后再洗个澡,果然神清气爽。现在就算再来三五十个魔人,我也有信心打得它们屁滚尿流!”
林曦轻轻笑了几声,见江晨越过自己往前走去,忍不住出声唤道:“先别急着回去!”
江晨诧异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林曦的脸蛋红了一红,稍稍垂下了头,深吸一口气后,才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跟你聊聊……那个卦象的事……”
“噢,那个卦象,你不是不好意思说吗?”
“你睡觉的时候,我想了一整天,现在想通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不如早点说透了,免得只有我一个人尴尬……”林曦的声音越来越小,微微低着头,偷眼瞧着江晨,脸颊越来越红,但双眸里却流淌着异样的光彩,“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伱不觉得我俩的关系很奇怪吗?”
“奇怪吗?我没感觉到……”
“反正我觉得奇怪,明明知道那个未来,却一直要装傻,实在太累了。这样若即若离的暧昧不明,让人很不自在。不能老是把担子压在我头上,今天索性把话说透吧,你是男人,应该承担得更多些。”
江晨虽然没听太明白,但仍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说吧,我听着。”
“我俩是要做夫妻的。”林曦小声快速地说出了那句话,既羞不自胜,又如释重负。
但对于江晨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一时没转过弯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抱歉,我没听太清楚……”
林曦又吸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满脸通红地大声道:“我说,我俩是要做夫妻的!”
江晨怔住了,看着她羞涩又紧张的神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回听清楚了吗?”
“嗯,听清了……”
“听清了就好。”
林曦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凤眼眯成了一道细缝,小巧的鼻翼不安地翕动着。那花儿一般娇艳的面容,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停止了呼吸。
江晨脑子乱糟糟的,这个消息的冲击比两百个魔人还大。
“你说句话呀!”林曦等了许久后,终于忍受不了这样难堪的局面,嗔道。
江晨嘴唇动了动,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个,那个……你们家的卦象,准吗?”
“自我懂事以来卜了十几卦,有大有小,从无失手。”
“喔,厉害,厉害……”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林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却看见对面那人似乎比自己还紧张,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不知道……这个,太突然了……”
“你抬头看着我。”
“你,你容我缓缓……”
林曦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害得我紧张半天,原来比我还不如。”
江晨讪讪地赔笑,忽然看见林曦迈脚走近。
“林姑娘?”他抬头发现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已经尽在咫尺,一时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知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
“我教你吧……”
林曦的双手轻轻放在了江晨肩头,眸光中荡起了一层梦幻般的朦胧色彩,江晨感觉到她的双手激动得有些颤抖。
江晨心头微微一惊:“我还没准备好……”
“哼,我不管!”
两个人互相凝视,场面一下子静谧下来。
林曦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慢慢凑过来。
无声之中,两张脸越凑越近,嘴唇合为一处……
那是无法形容的,江晨从未有想象过的甜美味道。他两眼瞪得老大,却发现林曦已经闭上了双眸,睫毛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已屏住。
初时的惊愕之后,他也反应过来,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其中美好。
…………
正忘我之时,小坡后忽然传来苏芸清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抹熟悉的青色绸衫从小坡后转出来,林曦心头一跳,连忙与江晨分开。
但她反应已是迟了一拍,只听苏芸清惊叫道:“好你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乌龟王八蛋,竟敢趁我不在欺负阿曦!”
“没,没有……”林曦慌忙辩解,但苏芸清已经怒气冲冲跑下来。
“你这大奸似忠的淫贼,人面兽心的禽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货!”
苏芸清脸色阴沉得像覆了厚厚一层严霜,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江晨面前,“给我吐出来!”
“什么?”江晨一愣。
“你刚才吃到的胭脂,给我吐出来!”
“……”
苏芸清忽然压低声音:“都别动!有敌人!”
“哪儿?”
江晨四下一顾,发现草地上不知何时悄悄起了一层薄雾,令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朦胧起来。
他立即转身背对林曦,而苏芸清也与此同时背过身将林曦护在身后,林曦被两人夹在中间,心头蓦地涌起一种复杂难明的感觉。
‘这两人刚才还剑拔弩张,一转眼竟然就恢复了如此默契,或许他们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
雾气散发着不为人知的冷意,渗入衣衫,轻柔缓慢地抽取着人体内的血液和力量。
三个人周边的雾气,渐渐由白转粉,透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这雾有毒!它在吸我们的血!快收缩毛孔!”苏芸清叫道。
“还用你说!赶紧用你的神通把它驱散!”江晨喝道。
“驱散不了,这雾气不是神通,是练气法术,我的神通对它无效!”
“那怎么办,往山上跑?”
“别慌!先找出敌人的位置!不然就中计了!”
跑也不能跑,打也没法打,三人就在雾气中干瞪眼,看着一圈圈淡淡的、美丽的、似是稀释后的血液、有如无数粉红色玫瑰花瓣飘动的光晕飘散开去,缓缓消磨着生机。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彻底抽干血液而死。
两人中间的林曦身形微微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她体质最弱,已经出现失血过多的晕眩症状了。
“既然神通没用,那你就收起来吧,别影响到我!”江晨沉喝。
“对不住,这门神通我才领悟不久,还没练到收发随心的地步,请你担待一下吧!”
“你娘的,再过会儿我恐怕就没命担待了……”
“呵呵!”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笑什么,我死了难道你能独活?”
“不是我笑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林姑娘?”
“阿曦,是你笑的吧?”
林曦嗓音发颤地回答:“不是。”
江晨和苏芸清霎时都沉默下来。
刚才他们都分明听到,那笑声是从自己背后传来的,如果不是林曦,那么是谁?
江晨深深吸进一口气,道:“林姑娘,你也听到那个笑声了吧,你感觉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林曦语带呜咽地回答:“我不知道,好像是我背后传来的,我头好晕……”
这时苏芸清提气大喝:“地藏尊者!别躲了,我知道是你!你堂堂「大觉」佛陀,却在三个小辈面前藏头露尾,不觉得羞愧吗?”
“呵呵……”
飘渺空灵的笑声再度响起,江晨认为声音来源是身后苏芸清的位置,苏芸清则感觉是在江晨的位置。
“羞愧?吾不觉得啊……”
苏芸清沉声道:“又在装神弄鬼!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如观音尊者能讨浮屠教主欢心吗?因为你太矫揉造作!太喜欢故弄玄虚!尸臭的味道可以掩盖,但浅薄的品味和轻浮的心灵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所以你一辈子都别想胜过观音!”
“小丫头,好一张伶牙利嘴!”雾中传来一声冷哼,地藏尊者显然动了怒气,“本来还想让你们在无知中安乐往生,既然你非要见吾一面,好,吾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随着地藏尊者的话语,江晨身前浓密的雾气向两旁分开,露出一个可以容三人并行的通道。
江晨回头望了两女一眼,当先走入其中,苏芸清搀扶着林曦跟在他身后。
死灵的领域一直延伸到草地尽头,浓郁的雾气在阴风中翻腾,颜色由白转灰,最后化为浓墨般的黑暗,扬起阵阵死尸的恶臭味。
江晨运足目力,可以看到黑雾之后游动着幢幢鬼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与金属撞击的锐响,以及幽魂们凄怨哀痛的恸哭声,宛如同置身幽冥地狱。
江晨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只要离开苏芸清三丈之外,自己恢复神通的话,应该有机会逃离此地吧!
“怎么,江源的弟弟,原来是无胆鼠辈吗?”雾中响起女子的嗤笑。
江晨咬了咬牙,继续前进。
不过,他悄悄朝身后的苏芸清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叫苏芸清将林曦交给他,然后分头逃命,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相信苏芸清一定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可是,直到前进很长一段距离后,苏芸清也没有给他答复。
江晨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苏芸清不要耽误时间。
“不行的。”苏芸清幽幽叹道,“你能够在虚空中穿行,但阿曦不可以,如果她陷入空间裂缝,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江晨默然。
三人走过数里,两旁的雾气逐渐稀薄,显露出这一方鬼域的真貌。
此时的情景已与他们前日逃跑时所见完全不同,平原上的草树枯败萎缩,呈现出不祥的黑褐色。大片的土地像被大火焚烧过,放眼望去一片焦黑之色。
身穿漆黑重甲的死灵武士一动不动地伫立待命,他们眼中的猩红色泽成为了草原上唯一的点缀。
这里已经接近了黑暗领域的中央地带,不同于外围的喧嚣和腐臭,高级死灵武士们被抹去了生前所有情感,他们的黑甲看起来漆黑而沉重,寂然等待着亡魂之主的号令。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死亡气息可以看出,一旦运作起来,他们就是最恐怖的灵魂收割者。
寂静的死亡地带,七名服饰各异的男子拱卫着当中一名白衣丽人,八道凝如实质的目光冷冷地向江晨三人射来。
这七名男子,各有各的风采,有的丰神俊朗,有的仙风道骨,有的邪恶诡谲,放到别处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在此刻,他们都只能成为中间那位白衣丽人的配衬。
那位风姿绰约的白衣丽人,赤着一双雪足,悬浮于一座幽幽发亮的黑色莲台之上,长袖垂膝,素白衣衫无风自动,如瀑长发随意披洒在肩头,面容仿佛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怎么都看不真切,唯见一双幽若寒潭的眼珠,正定定地盯在江晨的面孔上。
这便是浮屠教四大尊者之一的地藏尊者了!
她看起来是如此娴静、慵懒、神秘,好像漩涡一样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江晨三人的视线一落到她身上,就再也无法移开。
第136章 知错认错
隔着十丈距离,地藏尊者与江晨对视片刻,地藏尊者轻轻一笑:“跟他长得很像呢!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江源的弟弟,你叫江晨是吧,快到这边来,让吾仔细瞧瞧!”
江晨握紧了掌中「斩影」魔剑,冷然发问:“你认识我大哥?”
“一面之缘。不过,虽然只见过一面,他的风采却让吾难忘……”
“你在哪见到他的?他还好吗?”江晨急促问道。
地藏尊者静静看着他良久,眼中流露出一抹残酷的快意:“他死了。”
“死了?”江晨握剑的右手轻微一颤,旋即大声道,“不可能!凭伱这点本事,不可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死了就是死了,真假无需吾来证明。包括晨曦总舵的所有人在内,都一并葬身火海。而你,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放狗屁!”江晨右手青筋暴绽,按捺不住胸中狂怒的杀意,就欲暴躁出手。
苏芸清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兄长,别冲动,别人随便说几句你就信了?晨曦的大名我也久仰,不是那么容易覆灭的。你先冷静冷静,别被她激怒了!”
林曦也用虚弱的语气说道:“地藏尊者最喜欢故弄玄虚,她的话一句也信不得。”
江晨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不错,多谢你们提醒,差点被她骗了。”
“哎呀呀!”地藏尊者摇头感叹,“愚者沉溺于虚假的安慰,不肯面对残酷的真实。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死得更明白点吧!你们看那边!”
她一挥袖袍,远处雾气散开,在那块被死灵气息浸渗得一片漆黑的山头上,沉静地伫立着数十个人影。
有骑着骸骨战马的死亡骑士,身形高大如山、腐肉纠缠的巨人傀儡,体型纤细的妖精射手……他们体格差异极大,或着盔甲,或袒露躯体,或藏身于灰袍,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强大气息,带给生人无法言喻的惊惧。
“这二十人,生前皆是七阶「玄罡」以上的高手,死后被吾炼成傀儡,成为吾的得力干将。它们当中最强的几位,实力已经接近「武圣」。你们觉得,凭这样的实力,对上晨曦会如何?”
江晨和苏芸清不由脸色皆变。
他们能真切地感应到这些死灵的恐怖和强大,尤其是其中几个看似平凡的身影,那裹于灰袍内的躯体中蓄藏的力量令见惯高手的苏芸清也为之动容。
凭着这样的军团,地藏尊者一人就能与千军万马抗衡!
如果浮屠教的四大尊者和五大明王都具备这样的实力,再加上号称“天下第二、人间无敌”的「万佛之宗」浮屠教主本人,恐怕足以胜过七大世家中的任一家!
“小丫头,现在你还觉得吾是在故弄玄虚么?”地藏尊者空灵的嗓音悠悠响起。
苏芸清看了看身旁的林曦,又瞅了瞅前方江晨的背影,认清眼前的局势后,脸上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尊者大人不愧为浮屠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您的实力和美貌比传说中更胜百倍!请恕我有眼无珠,听信奸人谗言,差点误解了尊者大人……哎呀,真是太惶恐、太抱歉了!不过像您这样慈悲的大人物,一定不会跟我们两个无知少女计较的吧?”
地藏尊者笑道:“吾从来不与‘慈悲’两字沾边,不过,你们两个小丫头来历不凡,饶恕你们也无不可,但是……”
“尊者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对今日之事保密!”苏芸清作出一副懂事的模样,举起右手道,“我可以用阿曦的清白发誓……”
但她身旁的林曦发怒道:“芸清!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你把江少侠置于何地?”
“江少侠?”苏芸清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抬头又向地藏尊者谄媚道,“好教尊者大人得知,我们与这姓江的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原以为他是个清白淳朴的少年,不想他竟还有如此阴暗的身世,若非尊者大人指点,我们姐妹两人恐怕还被他蒙在鼓里。哼,早知他是个满嘴谎言的伪君子,我们一定早就与他划清界限了!尊者大人愿意惩戒这家伙,我们姐妹打心眼儿里感激大人您啊……”
她献媚的嘴脸几乎让林曦气晕过去。
林曦拼命想说话,却被苏芸清捂住了嘴,死死嵌在怀中,怎么也挣脱不得。
“请尊者大人恕罪,都怪这姓江的满嘴谎言,骗得我这年幼无知的妹子晕头转向,他简直是个禽兽,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苏芸清一边嚷出各种骂人的言语,一边在林曦手心悄悄捏了几下。
林曦蓦然醒悟,慢慢地安静下来。
地藏尊者嘴角含笑看着两女争闹,但眼中却无半点温度。
待这场闹剧落幕后,她徐徐道:“吾记得你刚才说过,吾不如观音能讨佛主欢心?”
苏芸清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这心狠手辣的女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莫非还为了自己一句话怀恨在心?
她嘴上毫不犹豫地回答:“哈哈,怎么会呢,观音尊者那点蒲柳之姿,跟您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根狗尾巴草!不,您就是天上的星星,而她连狗屎都不如!”
地藏尊者唇角笑意终于扩散开来,漾满整个清丽的面庞:“好,说得好!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吾饶恕你方才的胡言乱语!”
她凝眸望向江晨,道,“小弟弟,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江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的恐惧和悲愤都被他藏在心里,他昂着脑袋,沙哑的嗓音中蕴含着隆冬的酷寒:“晨曦与浮屠教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跟我们过不去?”
地藏尊者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这就要问问你那位观音姐姐了!”
“哦……”
这一字出口的时候,江晨身形倏然晃动,如闪电般朝前射出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擒贼先擒王!杀了地藏尊者,所有的死灵军团都会随之灰飞烟灭!
“这小子!太冲动了!”苏芸清大惊失色,她本来有心给江晨制造逃跑的机会,然而江晨二话不说就直奔地藏尊者而去,将她的筹划全盘打乱。
江晨此举,分明也是明白她心头所想,故意与她和林曦撇清关系,就算刺杀失败,也不会连累她们二人。
苏芸清望着那个迅疾远去的身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宁折不弯的性子,还真与某个人十分相似……
“大胆!”
“放肆!”
“无礼!”
“找死!”
拱卫在地藏尊者身边的七名男子,有四人动了起来。
十殿阎罗中的四位,每一个都是接近「玄罡」境界的高手,他们眨眼间站好位置,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地藏尊者身前,将江晨的去路尽数封死。
第137章 孤勇独闯,剑舞幻影
原本沉寂的山头,立即成为众高手气机交锋的战场,一时狂风大作,黑烟翻滚,如同一场暴风雨正在降临。
地藏尊者悬浮于半空,风动影摇,轻盈娇柔,如扶风之弱柳,优美且从容。
她俯瞰着底下那个直冲而来的身影,幽深眼眸中满是戏谑之色,仿佛正看着一只蚂蚁向大象发起冲锋。
七阶玄罡挑战十阶大觉,犹如凡人挑战神灵,可笑又可怜。
江晨本就知道此行是有去无回的搏命之举,他心中也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但这一路的顺利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所谓十殿阎罗,个个都号称上三境高手,却被江晨如砍瓜切菜一般,砍得七零八落。
五官王的「生死印」,挟裹风雷,势大力沉,一印之下,万物归虚!
阎罗王的「幽暗黄泉」,阴暗狠毒,蒙蔽五感,号令万鬼,引渡黄泉!
泰山王的「呼魂大法」,勾魂摄魄,挟带着无数诅咒、虚弱、恐怖的声潮,仿佛要将人魂魄都震出体外!
楚江王的「惊风泣雨」剑,剑气无边,如狂风骤雨,一剑化万剑,神鬼惊泣,天地失色!
……
可他们都败了,败在江晨的斩影剑下。
江晨身法如风,化为模糊的残影,明明已经快到极致,却又如轻盈的舞蹈,电闪星驰,飘忽来去,如鬼如魅,如魔似幻,如露如电,败尽阎罗。
斩影剑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五官王、阎罗王、泰山王、楚江王……一个个化为青烟消散。
一步杀一人,六步之后,七位阎罗中已倒下了六位。
楚江王垂死之际,「惊风泣雨」剑闪电般刺入江晨的胸膛,意图与江晨同归于尽。
江晨的身影却如泡沫般破灭——原来那只是一个留在原地的残像。
他的身形在另一旁凝实,如鬼魅般冲向剩下最后一名挡路者。
那是一名身穿红衣、个头矮小的童子——转轮王。
他的气息,恐怕是这七人中最弱的,看起来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当对上江晨杀气腾腾的眼神之时,他稚嫩的面庞上甚至闪过了一丝迟疑和恐惧。
但江晨从他身上察觉到一种熟悉之感,刹那之间便明了——当初在湖边让自己看见幻觉、在半夜入侵自己梦境的那个「阴神」高手,藏在乌鸦身躯中的,就是这家伙!他险些害得本少侠与林曦自相残杀!
这家伙看似怯懦无胆,但神通诡异,绝对不好对付!
但此刻容不得江晨迟疑,脚步一蹬,纵身若流星般直扑过去。
红衣童子非但没有上前阻拦,反而后退了一步。
双方眼神交汇的刹那间,江晨从红衣童子眼中看到了慌乱和恐惧,心头瞬间明悟——
上一回交锋,红衣童子完败,附身的乌鸦被江晨一剑击杀,阴神也遭受重创,因此心头早已种下了恐惧的阴影。
他根本不敢与江晨正面交锋!
反观江晨凭着一口孤勇决锐之气一路杀穿了十殿阎罗的防线,气势之强,心志之坚,战意之盛,锋芒之锐,岂是红衣童子所能相比?
狭路相逢勇者胜!
江晨脚步丝毫没有停留,朝那红衣童子撞过去。
“喀!”
江晨清楚地听到了对方肩头粉碎的声音,红衣童子矮小的身影竟被他撞飞出去,沿路洒下一地鲜血,歪歪扭扭,如同鬼怪画下的符咒。
‘这么弱?也能成为地藏座下十殿阎罗之一?’
或许并不是对方太弱,而是恰好在精神层面被势不可挡的江晨压制了而已。意志上的比拼,一瞬便分胜负。
江晨手持血染的长剑,大步朝那一袭白衣走去。
他们之间终于没有任何阻隔了。
两人遥遥相望。
此刻江晨硬撼了七位阎罗,才能来到地藏尊者面前,正值锐气最盛之时,虽然体力因连续爆发而耗费甚大,但斗志却愈发高昂炽烈,一腔热血已沸,宛若一把出窍的利剑,锋芒毕露,战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一剑在手,阎罗遇我亦需低眉!
而地藏尊者虽然修为已近乎「大觉」佛陀,但毕竟是炼神一道,不以肉身见长,如果被一名强悍武者近身的话,只怕亦有性命之忧。
地藏尊者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她神色淡漠,毫无惧意,盈盈而立,以娇柔之躯面对扑面而至的凌厉杀气,神色仍如冰雪般平静。
江晨昂起脸来,傲然看着那漂浮于半空的白色人影,纵声叫道:“地藏,你超度万鬼,今日就由我来超度了你!”
声音形成罡风呼啸向前,越过十余米的距离,一直传到幽暗莲台之上,将女子的衣衫、黑发吹得凌乱。
黑莲上的地藏尊者沉默片刻之后,阴柔地回答:“你以区区七阶的修为,能单枪匹马地冲到吾面前,战意之强实属罕见。若肯归降,可为十大阎罗之首。”
“劝我归降?哈哈哈哈,伱去死吧!”
话音落下,江晨的身形化为一道蒙蒙的灰影,从空间缝隙中穿梭而出,瞬息间冲到地藏尊者座下黑莲之前。
千般悲怒,万般愤恨,尽化为直截了当的一剑。
这一剑,如同从天外射来,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横贯虚空,洞穿冰岳,撕裂云锦!
一线乌光过后,周天皆显黯淡,极度森寒的杀意聚于那一瞬之内,转眼定格。
短暂的一息之中,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倾覆过来,莲台、白衫、以及那长发飞扬的女子,尽被那一线乌光劈开,肉体破灭,法身崩碎,幽冥鬼域也由此烟消云散。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顺利得彷如做梦一般。
江晨大口喘息,只觉犹不解恨。
但下一刻,江晨突然一个激灵,又见那被劈成两半的女子身躯竟然漂浮起来,就在他眼前慢慢合拢。
地藏尊者的身躯,很快恢复成一个完整的女子,就连身体中间那条被劈开的血色红线,也在迅速淡去。
她漠然不语,深邃幽远的双眸如一潭死水,漆黑的瞳孔却又深远得不见底,寂冷如渊。
她对上江晨的目光,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
江晨惊愕了一瞬,旋即举剑就砍:“臭婊子,死了还敢装神弄鬼!”
地藏尊者动也不动,任由剑锋自她脖子上划过,一颗美丽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水从脖颈断口如泉喷涌。
但还没等江晨松一口气,那颗头颅又从天上飞下来,落回女尸脖颈断面,重新恢复成完整模样。
地藏尊者满身鲜血、一语不发地盯着江晨,讽刺的笑容仿佛在嘲弄他的自不量力。
一股难言的恐惧从江晨心头升起,他二话不说,右手挥洒出大片剑浪,将地藏尊者的身躯绞成了七零八落的血肉碎末。
血液飞扬,发丝零落,白衣女子转眼就变成了一地的骨肉残块,随后又拼凑起来,重塑成形。
是幻象?是化身?是替死之术?
江晨的心情犹如跌落深渊,笼罩在各种负面的晦暗情绪之中。
“你耍什么花招,快给老子滚出来!”
江晨嘶声喝骂,挥剑狂舞,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施展出来,气劲扫过周围大片土地,搅得风沙滚滚,烟尘弥漫。
但在远处众人看来,他却是在对着空气搏斗。
当他撞飞那名红衣童子后,就在原地停了下来,一个人自说自话,朝着空处挥剑。
“给我下地狱吧!”
“可恶,为什么杀不死你!”
“出来啊,你这无胆鼠辈!枉称菩萨,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别躲躲藏藏,有种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臭婊子,滚出来!”
……
他脚下是红衣童子飙洒落下的血迹,诡异的纹路此时结成了幽冥之阵,任他怎么冲锋,都是在原地踏步。
地藏尊者、七殿阎罗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在空地大吼大叫,像是在欣赏猴戏。
等他气力耗尽,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
苏芸清忍不住大叫:“笨蛋,你中了转轮王的幻术了,省点力气吧!”
她的声音将地藏尊者的目光吸引过来,但江晨却一无所觉,仍一边叫骂一边挥剑。
淬炼颅骨之后,玄罡高手本来不会轻易被幻术迷惑,但那红衣童子转轮王的手段委实厉害,以血为媒,画地为牢,连玄罡体魄都无法幸免。
“我去帮他!”眼看江晨的境况愈来愈不利,林曦低呼一声,就要迈步冲过去。
苏芸清急忙抱住她:“别冲动!这是上三境的战斗,你那点神通过去就是送死!”
“那也不能干看着他一个人……”
“哈哈哈哈——”
这时场中突然传来一阵大笑,令争吵的两人安静下来。
是江晨的笑声。
他终于发现了幻境中的诡异之处,心中默诵《定生无妄静虚诀》,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他转头冷冷地看着红衣童子,红衣童子霎时感觉浑身冰寒,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动也不敢动。
“你叫转轮王是吧?等我宰了地藏,再来收拾你!”
说完这句话,江晨遍身血气沸腾,形成了一层近乎实质的血色甲胄,掌中斩影剑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之色。
他提起长剑,指向黑莲上的地藏尊者。
这一回,迎向他剑尖的,终于是货真价实的地藏。
地藏尊者嘴角勾起一个美丽又讥诮的笑容:“这群没用的东西,终究还是拦不住你。来吧,小弟弟,吾亲自赐你新生……”
话未说完,忽听虚空中传来突如其来的一声金钟撞响。
“咚……”
余韵悠长,回荡在林间,也回荡在每个人心头。
地藏尊者心有所感地抬起头,面露愤怒之色,皱眉冷笑:“观音,这就忍不住了吗?”
所有人耳边响起一阵恢宏浩大的佛音梵唱,如无数比丘齐声诵经,仙音妙语,悠悠荡荡,不绝如缕。
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带着无限怜悯、慈悲之意,在虚空中口诵谕令:“禁缚,断除。”
地面上突然生起了一片氤氲的雾气,是圣洁晶莹的白色,轻盈若春日的烟雨,飘摇似细小的雪粒,却又凝如实质,剑气化作的狂风也吹之不散。
被这片皎白的雾气笼罩住江晨、林曦、苏芸清三人,也隔断了地藏尊者的视线。
地藏尊者厉声叫道:“观音,你救不了任何人!”
天空中传来一声幽幽的轻叹,清冷的女子嗓音再度响起:“畏怖,救护。”
洁白的光晕漫过山岭上的土地,漆黑的岩石和草木都被渲染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慈悲的梵音如轻烟般弥散开来,似歌非歌,似语非语,悠悠荡荡在人们耳畔回旋环绕。
抱着林曦发愣的苏芸清突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如腾云驾雾般往天空中飞去。
“疾病,除灭。”
随着这声谕令,苏芸清身体如被甘露浸染,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连体内的伤势都被平复,转眼间恢复到了最完好的状态。
她骇然望着天空中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
究竟要多么可怕的境界,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苏芸清出身七大世家,眼界远超常人,所以更是为那人轻描淡写的治愈咒术感到震撼。在她印象中,就算自家老祖亲自出手,恐怕也做不到如此轻松。
心绪翻飞间,她和林曦落到云端,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洁白莲台之上,身旁就是那出手之人,也就是地藏尊者口中的“观音”。
观音尊者周身散发出皎洁晶莹的护体光芒,使得她身躯的轮廓都变得朦胧不清,无从得见其真貌。
林曦还没站稳就急声叫道:“菩萨,快去帮江晨。”
观音尊者一语不发,但苏芸清眼尖地看见远处另一团白色光芒正往这边飞来,光芒中那人的身形轮廓分明就是江晨。
然而紧随那团光芒的,还有另一个长发飞扬的白色倩影。
——正是地藏尊者!
“哈哈哈,观音,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地藏尊者狂笑着,嘴中诵出一句疾厉的梵唱,周身幽暗光芒激涌,刹时间背后浮现出一尊如渊如狱的丈二魔神法相,三头八臂,汹涌磅礴的死亡气息从她身上肆意放射,漫溢全场,荡起无数朵涟漪。
涟漪过处,朵朵妖艳的红花冉冉绽放,那是来自冥界的曼陀罗花,带着粘稠如血的赤红之色,成为漆黑天地中唯一的点缀。
狂风大作,九幽阴冥的气息顺风激荡,无数朵幽暗浪花堆叠着翻腾而起,向云端的洁白莲台发动冲击。
被洁白光芒包裹着的江晨身形只是那惊涛骇浪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一点异色,就在即将被万丈波涛淹没的前一瞬,险之又险地冲进莲台,落在观音座前。
林曦伸手去搀扶江晨,却只听轰然一响,浩大的声浪就在近处爆炸开来,观音莲台岿然不动,但林曦却为这一声所惊,哎哟一下摔倒在地,跟江晨滚成一团。
“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地藏尊者厉声高唱,魔焰滔天,天地尽化为一片漆黑。
虚空各处传来鬼哭妖鸣之声,嘈杂刺耳,挟带着无数罪恶、憎恨、恐惧、痛苦、哀怖的负面情绪,重重如潮,幕天席地,汹涌而来。
冥冥中仿佛有邪恶的魅灵睁开眼睛,桀桀诡笑,吸食着灵魂中恐惧、软弱的能量,让人手脚乏力,难以动弹。
还没爬起来的林曦倏然捂住脑袋,痛苦地叫起来:“好吵!头好痛啊……”
她的神通对人心情绪极为敏感,自身亦天生一双慧眼,能见妖魔鬼怪,此时被众多恶灵包围,感受到它们不加掩饰的纯粹恶念,成千上万地钻入她脑海,顿时如洪水决堤,灵台神志遥遥欲坠,连法宝都护持不住,几乎被负面情绪冲垮。
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异象中,观音尊者手持清静法身印,连施两咒。
“灾难,毁坏。”
“三有海,枯竭。”
刹时间,观音座下的莲台大放光明,如黎明破晓,佛光普照,宝轮飞舞,洁白莲花四面绽放,清香扑鼻,将哀嚎哭泣之声隔绝在莲台之外。
“观音,你这吃里扒外的叛徒,等着佛主的处罚吧——”地藏尊者不甘的叫喊声越来越远,俨然已被甩开了一大截距离。
过了片刻,云头降落,洁白莲台悄然而散,露出周围的情景,已然是一片陌生的丛林。
苏芸清、林曦、江晨三人抬起头来,只见身前是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女,容颜灵秀清淡,身材瘦弱纤长,静静看着三人,眼眸深远空洞,似乎蕴含着无尽哀伤,没有一点生气。
尽管跟她不足三步之距,江晨却有一种感觉,她虽然在看着自己,但目光却越过自己的身躯,穿越了三千里云烟,落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莫名的,他却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仿佛她的伤痛,与自己源于一处。
“你是……观音尊者?”苏芸清试探着开口问。
少女点点头,绛唇轻启:“苏姑娘,林姑娘,多谢你们一路照顾小晨。”
接触到她那双犹如不在人间的空洞无神的双眸,苏芸清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苏芸清心中忐忑,不知观音尊者观战了多久,自己之前在地藏尊者面前把她比作一坨屎的言语,不会被她听到了吧?
见观音尊者望着虚无之处怔怔出神,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苏芸清嗫嚅道:“那个……刚才……”
观音尊者微笑道:“无妨,事急从权,些许便宜言语,我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听到了啊!苏芸清瞬间生出一股想要钻进地缝里去的冲动。
她哈哈干笑起来:“尊者大人果然像传说中一样慈悲!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观音尊者略微皱了皱眉,低声念叨:“救苦救难?”
她似乎被勾起了往事,眼神里刹那间闪过叫人心神震荡的哀伤。
一直沉默的林曦敏锐地捕捉到了观音的情绪波动,出声问道:“尊者,你怎么了?”
“没什么。”观音尊者摇摇头,“我要走了。地藏很快就会追过来,我去阻拦她一段时间,你们赶紧离开吧!”
她说着,深深望了江晨一眼,目光凝注,久久未能移开。
她张了张口,迟疑片刻,轻声道:“小晨,保重。”
江晨开口道:“多谢你出手相助。可是你跟我大哥的关系,仍不打算告诉我吗?”
观音尊者脚步僵住,原本清冷淡雅的嗓音微微发颤:“抱歉,我不能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江晨急声道,“我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浮屠教为什么会找上晨曦?地藏说跟你有关系,你一定知道内情,快告诉我!”
死一般的沉默。
一阵风吹过林间,撩乱观音尊者的白衫,她的身影渐渐从原地消散,直到离开,也没给江晨留下答案。
“砰!”
江晨一拳打在旁边一株老树上,满腔焦躁忧愤无从化解,在那一缕袅袅消散的暗香中沉默良久,吐出一口气,闷声道:“走吧。”
“去哪?”林曦带着一丝担忧打量他。
“回西辽城,回晨曦。”
西方的路途被龙渊魔人阻截,又有地藏尊者的死灵军团布下了天罗地网,现在反倒是往东走更安全些。
最重要的是,江晨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和忧虑,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
他绝不相信,天下最强的晨曦猎团,会一夕覆灭!
三人追逐着太阳的光芒,朝东赶路。
如今,江晨的体魄已稳固在了玄罡境界,回去的路途走得十分轻松。许多妖兽根本不敢露面,就被他刻意释放的玄罡气息驱赶得远远逃窜。
至当日黄昏,三人走了一百多里路程。如果不是要照顾林曦的脚力,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天黑时,三人穿过一片雾气,又回到了桃林环绕的小山村。
第138章 桃花旧梦,心有千千结
月色轻笼下,薄雾弥绕间,掩映在桃林中的桃花村半遮半掩,秀丽婀娜,犹如害羞的少女,只有当遇到老朋友的时候,才会绽放出欢喜的笑容。
依旧是那片艳丽妖娆的桃林。
依旧是炊烟袅袅的村子。
依旧是为外来客人而惊喜骚动的村民。
男女老少们纷纷从屋中跑出来,把江晨三人围在中间,如同围观珍禽异兽一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稀奇啊!好几百年没有外人来了吧?”
“他们都好漂亮!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是啊是啊!这位姑娘比绮烟还好看!一定是仙女下凡!”
一片喧哗嘈杂声中,又是老村长站了出来,呵退了村民,询问三人的来意。
苏芸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江晨和林曦却面面相觑。
眼前的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才发生过一遍。
然而,这些村民却好像完全不认识江晨两人一样,好奇又惊讶的眼神,好像真把他们当成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江晨的视线越过老村长,朝村子里面望去。
是本少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走错了地方?
难道除了桃花村之外,还有另一个被桃林环绕的村子?
可是仔细观察,屋舍、阡陌、田地的布局都一模一样,连桃花神像上的裂纹都跟上次离开时一样,分明是同一个桃花村。
只不过,人却好像都变了。
江晨的视线扫过一个个村民,的确都是陌生面孔,上回都没见过。连村长都不是同一个人。
距离上次离开,才短短几天时间,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江晨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诸葛村长呢?他老人家还好吗?”
村民们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咱们村长姓柳,不姓诸葛。公子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会错,就是这里。”林曦也在左右张望,打量村子,“上次来的时候……”
见村民们越来越迷惑,江晨朝林曦使了个眼色,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江晨编了个身份,说三人是森林里的猎户,误入此间,想要借宿一晚。
村民们很热情地欢迎他们,还要杀鸡设酒,款待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坐在篝火旁,听着村民们烤肉跳舞,纵情欢笑的声音,林曦朝江晨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说道:“太奇怪了,今天看到的人,跟上次遇到的完全不一样,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晨也一直观察这些村民,轻声道:“是不是蜃妖搞的鬼?”
“蜃妖应该没这么快恢复。而且,我仔细检查过了,这些人都是活人,不是鬼魂,也不是幻术……”
“那就很奇怪了。”江晨皱紧眉头,苦苦思索,回忆着自己所听说的每一个离奇故事,“难道,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不一样?我们在外面才过了几天,可是对于村子来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就像看仙人下棋而烂柯的那个樵夫一样。”
“这种说法未免也太离奇了吧……”
苏芸清插进来道:“也不是没可能,如果这个村子能够自成洞天的话,光阴长河的流速的确会跟外界不一致。但一般来说,这么小的洞天,无法形成独立的光阴长河,而且没有世界界壁的阻挡,很难摆脱云梦大世界的光阴长河的影响。所以不应该有太大的差距。”
“嗯,也对。刚才他们还提到了绮烟,她仍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如果时间过去很久的话,绮烟就算还在世,也应该很老了才对……”
林曦见江晨皱眉苦思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的神通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内心情绪,至少他们都没有恶意。至于真相嘛,等到了半夜,我再托梦给他们,好好问清楚。”
“也好……”江晨轻轻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个问题压下。
说起来,他自己的烦心事也大着呢,并没有太多精力为别人的事情操心。
烤肉的香味弥漫,壮汉敲打着鼓点,姑娘们唱起古老的歌谣,篝火舞会开始了。小伙子邀请自己心仪的对象,少女们也主动拉起意中人,跳起快乐的舞步。
作为宴会主角的江晨三人,当然也收到了众多邀请,但他们都婉言拒绝了。
苏芸清的理由很简单,她不跟男人跳舞。林曦则称身体不适。对于这艳光照人的两位美女,男士们都不敢死缠烂打,碰壁之后悻悻离去。
但江晨却遇到了麻烦。邀请他的女子一个接一个过来,被婉拒后也不甘心离开,将他围了起来。
“有风度的贵公子不应该拒绝淑女的邀请。”苏芸清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兄长,这么多女孩子都等着你,难道你就忍心辜负她们的一片心意?”
江晨淡淡地道:“我当然不忍心,我也想跟她们跳舞,可是赶了一天的路,我现在腰酸腿疼,走路都打摆子,实在没力气跳舞了。要不然,你作为我的兄弟,代我接受她们的邀请?”
“伱这是什么话,她们邀请的是你,又不是我。兄长,这么多女孩子摆在面前你都无动于衷,不会是不行吧?”
“你行你上啊。”
“哈哈,兄长你承认了……”
“芸清,别胡说。”林曦打断苏芸清的笑声,“今天的确是很累了,让他歇歇吧。”
“阿曦,你就是太宠他了,什么都向着他,以后是不是还要夸他‘小小的也挺可爱’,‘一分钟也很厉害啦’……”
林曦羞红了脸,锤了苏芸清一拳:“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事实嘛!”苏芸清满脸无奈地朝少女们挥挥手,“散了散了,江公子今天不行。”
少女们失望地逐渐散去。
望着她们的背影,江晨心中忽然一动,鬼神神差地问了一句:“绮烟姑娘呢?今天怎么没看见她?”
少女们齐齐回头,惊奇地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你怎么知道绮烟姐姐?”
“公子原来是在等绮烟啊,难怪看不上我们。”
“绮烟姐姐好几天没见她人了,应该是受到桃花神恩召了吧,公子恐怕要失望了……”
江晨又问:“那夏容姑娘呢?她也不在?”
“夏容是谁?村里没这个人啊!我没听说过。你们有人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公子是不是记错了?”
江晨又一一说出云薇、碧珠、含香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
林曦悄悄掐了江晨一把:“好了,别问了,真当我不会生气吗?”
她有些庆幸,好在今天已经跟江晨挑明了关系,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醋,不然现在这么多莺莺燕燕,还不得把自己气死。
夜渐深,舞会也逐渐散场。
只剩下几个年轻人,还在意犹未尽地玩闹。
江晨闭着眼睛发呆,默默地听着旁边林曦和苏芸清两人聊天。
“阿曦,你有没有感觉,那个观音尊者跟你的气质很像?”
“有吗?你是在夸她,还是在夸我呢?”
林曦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对于自己的外貌气质还是很有自信的。就算面对天人之姿的观音,她也毫无怯意。
苏芸清目不转睛地欣赏她的美态,道:“我不是在拍谁的马屁,是真的很像。尤其当她蹙眉的时候,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曦皱了皱眉:“这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太像了!”
林曦想起观音那种含烟笼雾的哀愁娇弱之美,突然没那么自信了。
“……你是不是在笑我东施效颦?”
“不,阿曦,我绝对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你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天上地下绝无仅有!那个观音尊者只是跟你像,但还是比不上你!好啦,别生气嘛,来笑一个!”
“走开!”
一阵打闹的声音过后,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江晨忽觉脸上微微发热,感应到有两道目光朝自己望了过来。
他睁开眼,对上苏芸清的视线。
苏芸清嬉皮笑脸地道:“兄长,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老实,连女孩子的便宜都不占了?”
江晨看着她,没说话。
苏芸清伸出一只洁白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打起精神来,不要摆出这副纵欲过度的颓废模样!你看看,阿曦都在为你担心,你作为一个男人,就算装也要给我装出坚强的样子好吧?”
“我很好,多谢关心。”江晨冷淡地道。
“既然很好的话,就不要一个人发呆,跟我们一起来烤肉!”苏芸清不顾江晨的抗议,把一根插着肉块的木棍塞到他手里,“赏你一块肉,自己烤吧!”
“我不饿……”
“不饿就烤给我吃。”
江晨没心情跟她斗嘴,握着木棍心不在焉地发起呆来。
忽然眼前一暗,却是苏芸清把脸凑过来,挡住了火光:“兄长,我发现你哭丧着一张脸的时候还是挺顺眼的,有点像诗人,就是满腹牢骚郁郁不得志的那种。”
“是么。”江晨并不反驳。
苏芸清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这种骂人不见还嘴的感觉也是很没趣的。
她推了推江晨的胳膊:“兄长,你觉得观音尊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长相啊,气质啊,性情啊……”
“比你好看,也比你温柔。”
苏芸清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那么跟阿曦相比呢?”
“跟林姑娘比?”江晨瞥了林曦一眼,答道,“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林曦忍不住开口。
她边说边瞄着江晨,和他目光接触了下又马上飘到别处。
“各有千秋吧。”江晨含糊地回答。
林曦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还待追问,苏芸清却在这时说道:“那你有没有觉得,她跟阿曦在气质上有些神似?”
在两人期待的注视下,江晨沉吟须臾,道:“是有点像。”
“哪里像了,我自己怎么觉得不像?”林曦疑惑地问。
“气质上有些相似。”江晨说完,低头看着手中的烤肉,又开始怔怔地出神。
林曦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不满地追问:“你说清楚呀,我到底哪一点像那个冰山美人了?”
见江晨仍不吭声,她气恼地拿手中木棍去戳江晨的手臂:“你说呀!”
苏芸清也叫道:“兄长,阿曦问你话呢,你竟然充耳不闻,太失礼了吧!”
江晨被她俩吵得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问题,皱着眉头仔细端详林曦几眼,道:“你比她多了几分明媚生气,但你们眼神十分相似。”
林曦哈哈笑起来:“照这么说,我如果出家为尼,努力钻研佛法的话,以后就会变成另一个观音尊者?”
江晨点了点头。却见苏芸清道:“阿曦,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这么漂亮,出家多可惜呀!”
“有什么好可惜的?那个观音尊者不也很漂亮吗?”
“阿曦,我明白了,你是想当观音!但我听说浮屠教的玉女已经有人选了,你现在去竞争的话只怕年纪稍微大了点……”
“好哇!你敢说我老!”
听着两女的打闹,江晨的思绪慢慢地沉淀下去,又一次忆起了那个魂牵梦萦的晨曦。
那些熟悉的朋友们,现在是否安好?
一想到地藏尊者口中冷酷的言语,江晨心中一阵阵烦躁不安。
即使面前跳跃着的温暖火苗,也无法驱散眉间阴霾。那种情绪慢慢噬咬着他的骨髓,阴沉沉的,让他感受到钝刀子割肉的痛苦。
他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手指攥得发白。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掌搭在他右臂上,令他恢复了些许清醒。
“肉已经烤熟了。你不吃吗?”
江晨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林曦关切的俏脸。
他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我不饿。”
“那给我吧,正好我没吃饱。”林曦说着接过木棍,左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拍打了几下。
她的手掌好像具有一种宁静的力量,江晨心头的狂躁,不安,焦虑,都随着她轻柔的动作而被慢慢抚平了。
“我陪你回晨曦。”林曦轻声道。
江晨抬起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秀美俏脸,鼻尖嗅到一股幽淡的清香,心中忽然涌起另一种炽热。
习习凉风纠缠着少女绸缎般的长发,青丝散落在夜空中,她清美的笑容让黑夜也变得温柔多情。
林曦迎着他的目光,心尖砰砰直跳,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少年眼中的炽烈火焰。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火焰,最本能的欲望。
两个人痴痴凝视,一时间,眼中似乎只剩下彼此,越凑越近。
这时,苏芸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阵美好的宁谧:“阿曦,你不是吃饱了吗,刚才我给你烤的那块肉你都没要!”
林曦回过神来,桃腮带晕,嗔怒道:“我现在又饿了行不行?”
“不行,这小子都烤糊了,你怎么能吃这种猪食……”
听着她们俩拌嘴,江晨牵了牵嘴角,慢慢地低下头去。噼啪燃烧的火焰带来阵阵暖意,他心绪亦随着那跃动的精灵而徐徐飘散。
“芸清,就算江少侠手艺再差,你也不该把它比作猪食吧,江少侠也是辛辛苦苦烤了大半天的……”
“烤成这样哪是给人吃的,我看只有他自己这头猪才能吃得下去!”
“我吃得下去!”
苏芸清摇头叹气:“阿曦,你中毒太深了。”
“我乐意!”
林曦说着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嚼了几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芸清和江晨连忙一左一右帮她顺气,苏芸清又是一通埋怨。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没心情再烤肉了。一位名叫采蝶的清秀少女领着三人前往住处,给三人各自安顿了卧房。
江晨坐在床上,刚刚解下外衣,忽然皱了皱眉,望向门口。
“搞什么,跟做贼似的?”
门外之人没有出声,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缝,扔了一个小纸团进来,正巧落入江晨手里。
这么精准的手法,也只有苏芸清能做到了。
门缝又缓缓合上,苏芸清扔完纸团就溜走了。
江晨打开纸团,上面画着一幅简单潦草的地图,是桃花村的房屋分布,有一处用粗笔圈了出来,写着“念秋”两个字。
念秋,应该是一位娇俏可人的少女,江晨没什么印象了。今天他拒绝了所有的女子,也没机会对她们有更多的了解。
苏芸清把念秋的住址送来干嘛?是要本少侠半夜去做个采花贼?
江晨再仔细看,在纸团边缘找到了几个小字:
思君深,三更天。
月儿弯,夜缠绵。
字体娟秀,却挤得很小,笔锋有不经意的弯曲,可见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少女的心情也十分紧张、羞涩和矛盾,害怕被看穿心事,又怕江晨看不到。
江晨慢慢将纸团合拢,轻轻叹了口气。
佳人拳拳之邀,自己恐怕只能辜负了。
江晨将纸团放在枕下,解衣,躺平,入睡。
劳累了一天,极度疲惫之下,几乎在闭眼的同时,就陷入了梦乡。
第139章 夜半赴约,冰肌玉骨
半夜,江晨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躺了一个人。
“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林曦扭着脸,不敢正眼看他,扭扭捏捏地道:“你上次不是说,不想要我住在隔壁吗?这次我不睡你隔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躺下来,忽然感觉枕头下有点异样,道:“什么东西硌着我?”
她伸手往枕下一摸,就摸出了一个压扁了的纸团,“这是什么东西?”
江晨无奈地想,伱是豌豆公主吗,隔着这么厚的枕头都能感觉出来?
林曦打开纸团,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了看,忽然提高了音调:“这位念秋姑娘邀请你半夜谈心呢!你怎么没去?”
……
林曦独自坐在床头,倾听着隔壁的动静,几次起身,却又坐了回去。
这些屋子隔音很差,如果制造出什么动静,芸清一定能听见的。
几经犹豫,林曦慢慢躺下来,手里握着蜃珠,决定先去窥探一下众人的梦境。
如果江晨睡了,就去看看江晨的梦境。
如果江晨没睡,就去村民的梦境里面,向他们询问桃花村的真相,然后去告诉江晨。这是很正经的理由……
蜃珠散发出朦胧的紫色雾气,缓缓向外弥漫,将现实与梦境连通起来。
林曦的阴神沿着这条迷雾小径,走入虚幻的世界中……
熹微的晨光将林曦从睡眠中唤醒。
林曦睁开眼睛,神情一阵恍惚。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一夜?
昨晚我去窥探村民的梦境,有什么收获?为何全无印象了?
我本来还打算去跟江晨商量一下——
“啊?”
林曦忽然捂住嘴巴,几乎尖叫出来。
她终于看清了现实中的场景。
江晨就躺在自己身边!
两人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坦诚相待。
那一卦,成真了!
林曦心乱如麻,呆怔了良久,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
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比最坏的结果还坏——无论是甜蜜、是痛苦、是酸涩,都比这样的空白要好!
这是她的第一次,是最为宝贵的人生经历,却没有任何记忆留下!
极度的烦闷和委屈涌上心口,她简直难过得无法呼吸。
良久,旁边的江晨轻轻动弹了一下。
“你醒了?”林曦坐在床沿,背对着江晨,语气已恢复了平静。
“嗯,昨天晚上睡得真舒服啊!”江晨的手掌搭上林曦的两边肩膀。
林曦的香肩轻轻颤抖了一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记得了吗?嘿嘿,那么重要的经历,怎么能忘记呢?我来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吧!”
江晨轻笑着,从背后揽住林曦肩膀。
那种得意的语调,让林曦心中恼怒不已。
但她没有挣扎,冷冷地道:“昨天你也是这么粗暴吗?”
“这就算粗暴了?昨天的时候,我可比这样粗暴得多,那又算什么?”
江晨放肆的笑声中,林曦感觉他掌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快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林曦的面孔逐渐涨红,难以抑制地浮起怨愤之色:“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昨晚你哭得那么伤心,挣扎得那么激烈,今天怎么反倒变得乖巧了?难怪都说,通往女人心灵的捷径是……”
林曦气得发颤:“你,你竟然……”
“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看样子你已经记起来了。昨晚我那样对你,你不会恨我吧?”
“你……你明明应该知道,我的心已经是你的了,你何必还要用强?”
“好东西我喜欢自己拿。”
听到这样恬不知耻的言语,林曦又气又恨,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看样子,你还是恨我。”江晨眼眸幽幽,语气也变得诡异又狠毒,“没关系,我已拥有过你的身子,就已经心满意足。既然你的心不属于我,那我也不能留你了……”
江晨的胳膊上传来凶狠的力道,勒住林曦的脖子,玄罡体魄所爆发出的力量根本不是林曦能够抵抗的,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颈椎骨被勒断的声音。
在惊怒与绝望中,林曦仿佛听见了江晨的狂笑:“这样美好的身子,可不能浪费了……”
死亡一步步临近,她却已经无力挣扎,手臂垂了下去,美好破碎的画面,如同演绎出一幕天鹅之死。
……
江晨从床上坐起来,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好香啊!”
一只玉臂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膀:“我让人煮了羊蝎子,给你补补元气。”
江晨望着窗外的晨光,喃喃地道:“已经天亮了吗?昨天晚上……”
身后之人掩嘴轻笑:“昨晚你好勇猛啊!我都求饶了好几次!”
“是吗?”江晨尴尬地笑了笑。
昨天晚上我很猛吗?为何我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了?
毕竟是本少侠两世初体验,应该是很深刻的记忆才对,为何却是一片空白?
“昨晚……”
“汤应该已经熟了,快起来喝吧!”
“嗯。”
在林曦的服侍下,江晨整理好衣物,出门喝汤。
明媚的晨光中,又有佳人相伴在旁,温柔劝食,江晨心情大好,喝了好几碗鲜汤。
“怎么样,肉质奶香细嫩,肥瘦均匀,很鲜美吧?”
“嗯嗯,一点也不膻。”
“我特意用二十种香料熬煮的汤,去除了腥膻味,很香吧?”
“香!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林曦凑到江晨耳边,贴着他脸颊问:“是我香,还是这汤香?”
“呃,都香。”
“一定要选一个呢?”
“你更香。”
“真心话?”
“真心的。”
“骗人是小狗哦。”
“没骗你,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我当然相信你啦。”
江晨的筷子伸到汤里捞了几下,忽然夹到了一块很重的骨头,好奇地问:“怎么还有块骨头没剁碎?”
“这是羊蝎子,其骨多髓,就要整个煮,滋补元气。你捞起来尝尝。”
“还有这种讲究?”
江晨嘀咕着,捞起了那块大的脊椎骨,发现比他预料得还要重一点,骨头下端好像连着什么东西。
“连羊头也一起煮了?这,这不太对吧?”
待他把那东西整个捞出来,瞳孔骤然一缩——
那东西哪里是什么羊头?分明是个人头!
虽然是倒垂着,但江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分明是林曦的头颅!
林曦的面貌仍保持着完整,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
江晨胃里一阵痉挛,想到自己刚才吃到的东西,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五内俱焚。
他捂住肚子,蓦然扭头往旁边看去。
——林曦在锅里,那身边的女子又是谁?
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凄厉的风声仿佛要将江晨的脑袋劈成两半。
“铿!”
那道寒光却被江晨徒手抓住,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而身边那女子的脸庞,也迅速变化成另一人的样貌,赫然是——绮烟!
她朝江晨露出一个神秘又狡黠的笑容,身形迅速虚化,变成一团朦胧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江晨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果然,没有掌纹。
——自己此刻处于梦境之中!
难怪,这一切都如此荒诞而诡异。
江晨右手松开筷子,任由林曦的头颅“咕咚”一声跌入汤里。
他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
既然只是做梦,那么无论美梦噩梦,还是人为编织的幻境,都不会影响什么。
此刻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梦境的出口,回归现实。
“咕咚咕咚!”
汤依然沸腾着,散发出阵阵香味。
江晨却已不忍心再往锅中再多看一眼。
江晨正要走开,忽然听到锅里传来隐约的人声。
“你能不能把我捞起来……再走?”
江晨顿住脚步,缓缓转头,望向锅中。
“林姑娘?”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是我。”锅里传来林曦的回应。
江晨皱起眉头,又问:“真的是你?”
他十分怀疑,这又是那个像极了绮烟的幻术师搞的鬼,想要借助林曦的头颅,再次营造出一个噩梦。
“是我……你快把我捞起来……锅里很烫啊……”
“你等等啊,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答出来就捞你。”
“你快问吧……锅里很不舒服……”
江晨问了三个问题,都是他和林曦之间的秘密,锅里的人头全都答了出来。
江晨于是伸出筷子,将林曦捞了起来,提着她的长发拿在手中。
“林姑娘,你怎么会变成羊蝎子?”
林曦张嘴吐出一口汤水,咳嗽几声,才道:“说来话长,着了那个蜃妖的道,被它分尸煮了。”
“蜃妖不是已经被你镇压了吗?”
“没错,它的金丹已经被封存在蜃珠里,我也隔断了村民对它的信仰,按理说,它不可能这么快复活。一定是那个白鬼愁搞的鬼!他来过桃花村,把蜃妖复活了!”
“这样一来,就很麻烦了……”
江晨想到自己差点就被蜃妖偷袭成功,不由一阵后怕。只要他的反应稍慢半拍,这会儿恐怕也跟林曦一起在锅里煮着了。
“不过,被砍成这样了,也不会死吗?”
“嗯,只要你能及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就不会被绝望压垮。这里是梦境,无论怎样的痛苦都是虚妄,只有绝望和恐惧才能真正杀死一个人。幸好,我在最后的时刻发现了它的破绽,才捡回了一条命。”
“它有什么破绽?”
“它当时伪装成你的模样,说是用强欺负了我,想要乱我心智。但我忽然想到,如果是你的话,只要你提出来,我根本不会拒绝,你也完全不必要用强……而且床上也没有血迹,因为它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确定你是假的了……”
江晨脸色一冷:“它竟敢这样欺负你?”
“别激动!你的情绪波动越大,就越容易被它挑拨!”林曦劝道,“它没有真的欺负我,毕竟动作越大,越容易露馅。它只是撒了个谎,你不用往心里去。”
江晨的神色还是难以平静:“只差一点点,你就丧命了!”
“嗯,所以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绝望。只要不绝望,就不会死。”
“这样看来,我这种看多了小说动漫的阿宅,倒是很难死……”
两人对视半晌,林曦的眼神有些躲闪:“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很难看,脊椎都出来了……你把我抱在怀里吧!别看我!”
“没关系,你还是很漂亮的。”
“不用安慰我!咱们该去办正事了!梦境与现实之间,一定有相连之处,咱们只要把出口找出来,就能回到现实。”
“那个狗曰的蜃妖肯定还会捣乱。”
“现在就是陪它玩捉迷藏的时候了。它再怎么遮掩,都无法完全把出口藏起来,最多就是伪装成镜子、水井、湖面、烟囱之类的东西,咱们可以慢慢找。”
“现实中怎么办?如果在梦境耽误太久,那个蜃妖趁机偷袭我们现实中的身体,我们根本没法反应。”
“芸清应该还没睡吧?”林曦不确定地道,“有她在隔壁,蜃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虽然都具有不俗的炼神境界,但跟蜃妖这样的幻术专家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此刻又是在蜃妖的主场上,仅能自保有余,短时间内难以挣脱梦境。
他们只能默默祈祷,苏芸清千万不要入睡。如果三个人都陷进来,那就全完了。
……
苏芸清像做贼一样,贴着墙脚走。
一个秀丽少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苏姑娘,江公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他见你盘靓条顺,想邀请你秉烛夜谈。”
“可我刚才邀他跳舞的时候……”
“刚才有阿曦在旁边,他不太方便答应。阿曦喜欢吃醋,他不想让阿曦伤心。现在好了,阿曦已经睡着了,只要她看不见,就不会伤心了,你说是吧?”
“可是……”
“舞会散场后,江公子一直对念秋姑娘你念念不忘,还夸你的名字好听,有诗意,跟你的人一样美丽。”
“真的吗?”念秋又羞又喜地低下了头,“江公子真这么说?”
“比金子还真。等阿曦一睡着,他马上就让我来找你了。他还跟我说,如果没见到你,他今天晚上就睡不着觉。你看看,他多么想见你一面啊!”
念秋脸颊发烫:“可是,夜里这么安静,会不会打扰到别人?”
“不会的,我帮你们望风。你们只管坦诚深入地谈心,不会有人打扰的。”
“嗯……”
苏芸清领着念秋,蹑手蹑脚地将她送进江晨的卧房。
“江公子就在里面等你。”
“怎么没点灯啊?”
“当然不点灯,免得你拘束嘛。”
“江公子睡着了吗?”
“可能等你等得太久,打了个盹儿吧。没关系,你去叫醒他。”
“这不好吧,他都已经睡着了……”
“傻姑娘,别害羞嘛!你想想吧,他等了你那么久,如果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是你来了,那该有多开心啊!”
“那好吧……江公子~江公子~”
听着念秋轻柔的呼唤声,苏芸清满意地点点头,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忽然察觉身后有异,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阿曦?你怎么还没睡?”
林曦静静地站在她背后,两只眼睛在黑夜里幽幽的发着光,脸上淡淡的哀愁,如夜色一般寂寞。
幽魅如鬼,悲悯如佛。
“阿曦,你是在扮鬼,还是在扮观音菩萨?”苏芸清期期艾艾地道,“大半夜的,很吓人啊!”
卧房内轻声呼唤江晨的念秋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下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僵立在那里。
林曦没有说话,清冷的眼眸凝望着苏芸清,雪白肌肤在黑夜中闪耀着朦胧的莹光,那张脸美丽得让人忘了呼吸。
“阿曦,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马上就叫她出来!”
苏芸清陪着笑,退入房里,低声道:“被发现了,快跑!”
屋里没有动静。
苏芸清诧异地转头环视一圈,却没看到念秋的人影。
“咦,藏得这么好?”
苏芸清也顾不得多看,走出去向林曦说道:“应该是翻窗户跑了,不敢再来了。”
林曦依旧没说话。
苏芸清估摸着她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多留,道:“我这就回房睡觉,阿曦你也早点睡吧。”
她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和衣而卧,竖起耳朵倾听隔壁的动静。
外面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渐渐地,她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
第140章 百万神兵,决死之剑
第142章 百万神兵,决死之剑
出了桃花村,晨光已熹微。
一天走了近百里路,又至黄昏。
三人生起篝火,烤着野味,谈论着桃花村的蜃妖,倒也安适。
苏芸清忽然伸出一根食指,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嘘——西边有人来了!”
江晨起身握住剑柄:“谁?地藏?”
“不是地藏,是一群猎人,里面有一个高手……”苏芸清说着说着,面色愈发凝重,“不,是两个高手!另一个人的境界更可怕,气息藏得很深!我们最好避一避——不好,他发现我们了——”
苏芸清话音未落,忽见眼际光线一暗,丛林中无数阴影缠绕过来,其中一个最为漆黑幽深的影子直扑而至,无声无息地落在三人面前。
江晨右手按剑,望见那人出现的情形,心头一动,问道:“屠叔?”
笼罩在黑影中的那人直直望着林曦,略微点了点头,然后身形赫然模糊,和那些漫卷过来的阴影一起,眨眼间消失在江晨的感应之外。
“太好了,屠叔没事!”林曦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喜悦,如花笑靥舒展开来,“这下可以放心了,有屠叔在,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咱们都不怕他!”
苏芸清的眉头舒缓了一下,随即又皱紧,道:“另一个高手的气味,有点熟悉,难道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三个人站在篝火旁,听着丛林中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那行猎人的交谈也传入耳中。
“咦!那边有火光,一定也是猎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吧……”
听到这番对话,江晨心中一动,那不是林水仙和卫吉的声音吗?
当初一行人在雾气中遭到地藏尊者袭击,屠叔出手拦下地藏,江晨带着林曦逃脱,其他人都陷落在雾气中,江晨以为他们都死了,没想到那几人居然还能从亡灵恶爪下活下来。
只听林水仙又道:“怕什么,不是有沈公子在吗!谁敢对沈公子无礼?沈公子,你觉得呢?”
“过去看看也好。”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听起来很年轻,而且富有磁性,大概是位英俊潇洒的少侠。林水仙对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夹着嗓子,语气格外温柔。
他们的脚步声很快接近了这边,隔着稀疏的枝叶,江晨已经隐约能看清为首之人的身形轮廓,果然是个挺拔英武的男子。
“果然是他,我说怎么一股熟悉的臭味!”苏芸清啧了一声,站在江晨身后说道,“兄长,你可要当心了,在追逐阿曦的众多苍蝇之中,那个姓沈的是最强的一个。拿出你的男子气概来,别被他比下去!哎哟!”
她最后一声痛叫,却是林曦捏了她一把,制止了她的胡言乱语。
林曦小声道:“沈公子的实力在星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的那一招「百万神兵」几乎无人能挡。最近一期《英杰榜》上,他名列第六,比桃花刺客还高两名。若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与他正面起冲突。”
说话间,前方那位沈公子的样貌完全从枝叶后显露出来。
他穿着一袭月白儒衫,腰间斜跨一柄长剑,背负一方小匣,有点类似于游学书生的打扮,眼神犀利而且骄傲,与微突的唇珠构成了一张儒雅而邪性的脸。
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他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势,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看见林曦之后,他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迎过来:“哈,林姑娘,想不到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伱!这难道不是天定的良缘?”
江晨瞧着大步行来的邪气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忌惮,右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上。
苏芸清站在江晨身后左侧,一副散懒的模样,但右手合拢的五指间却有光芒流转,隐隐散发出危险气息。
沈公子停下脚步,瞥了苏芸清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江晨身上:“你就是江少侠吧,我听水仙姑娘说起过你,你对待女孩子一点都不温柔,有失男子汉的风度哦!”
江晨对他口中的话题不置一词,冷然道:“你是谁?”
沈公子深深凝望着他,脸上笑意和煦:“我叫沈月阳,你也许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记住这个名字,而且记一辈子。”
沈月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神由散漫变得凌厉起来。
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沈月阳身后的枝叶被拨开,林水仙、卫吉、何半仙等人陆续走出。他们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惊讶过后,察觉到场中气氛并不友好,便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等他们走近之后,沈月阳招了招手:“水仙姑娘,你来确认一下,这位是否就是你说过的那位江少侠?”
林水仙神色复杂地瞥了江晨一眼,面上糅杂着又恨又怕的表情,点头道:“是他。”
“很好,看来我没认错人。”沈月阳轻笑道,“那么,水仙姑娘之前受过的委屈,我可以帮你讨回来了。”
“不用了……”林水仙怯懦地低下了头,“他那么厉害,我不敢……”
沈月阳却挥挥手将她后半截话打断:“小水仙,你只需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戏,接下来的事情,请放心托付给我!”
他的语气蕴含着强烈的自负和狂妄,林水仙听了,顿觉心跳加快,面颊发红。
这样狂妄的话语从沈公子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情不自禁地信任他,崇拜他。
强大,英俊,神秘,优雅,风趣,又带着点邪气和目空一切的狂妄,这样一个男人,如果有意撩拨的话,世间大部分女子都难以抵挡他的魅力吧!
林水仙在一路同行的旅途中,看着沈公子弹指间诛杀妖兽、开辟道路,在他温柔又霸道的身影后,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沦陷了。
跟沈公子比起来,姓江的虽然厉害,却也只不过是个野蛮人而已!
如果沈公子愿意为自己出头,说不定……自己真能出一口气?
后方林曦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道:“沈公子,大家出门在外,应当互相关照,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沈月阳笑着点头:“林姑娘说得很对,大家都是星院的同学,当然要彼此关照。等我收拾完这小子,就护送林姑娘一程。”
苏芸清没好气地道:“姓沈的,阿曦有我照顾,哪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沈月阳皮笑肉不笑地道:“苏公子,我不想跟你吵,林姑娘愿意跟谁走,该请她自己拿主意。在那之前,给我一点时间,我先办点事,马上就好。”
林曦蹙起眉头:“你一定要跟江少侠过不去吗?”
沈月阳道:“那也不一定,只要这位江少侠愿意悔改错误,向水仙姑娘赔礼道歉,我当然也乐意省点力气。”
林曦沉着脸道:“你这还不是逼他动手!他那么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道歉!”
“林姑娘,你好像很在意他啊?”沈月阳观察着林曦的脸色,露出几分惊疑的神情,“以前在星院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关心过哪个男同学……你该不会跟他好上了吧?”
林曦愤然道:“关你什么事!你乱嚼什么舌根!”
“哟,还脸红了!不会是真的吧?林姑娘,你应该很清楚,这家伙虽然长得还行,可他跟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的身份差太远了!如果这种消息传回星院,同学们一定会很伤心的!苏公子,你难道就不伤心吗?”
苏芸清淡淡地道:“伤心又能怎样,这是阿曦自己的选择。”
沈月阳吸了口气:“还真被我说中了!林姑娘,你的眼光……还真是……庸俗得让人不敢置信!”
他摇了摇头,视线移到江晨脸上:“难怪你这么维护他!我本来只想出两分力,看来这下子,得认真起来了!”
林曦还欲说话,被苏芸清拉了拉衣袖,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越是维护他,姓沈的越是嫉妒,越不肯罢休。”
沈月阳盯着江晨,端详了他半晌之后,脸色变得越来越怪异,突然问道:“江少侠,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你跟林姑娘好过没有?”
众人一阵错愕。谁也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私密敏感的问题。
连苏芸清都倒吸一口凉气,右手捂住嘴,回头看了林曦一眼。
林曦更是满面晕红,灼华娇艳,恼怒地瞪了沈月阳一眼,心中对这个风流少爷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
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听这种下流的事情,也只有沈月阳做得出来!
沈月阳对人们惊诧的眼神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地盯着江晨,等待他回答“有”或者“没有”。
江晨同样承受了众多目光的注视,他冷冷地道:“关你屁事!”
“好,既然你不愿回答,我也不勉强。”沈月阳微笑,“不过下一个问题,请你务必要如实道来!”
人们惶恐又好奇地看着他,生怕他的嘴里又问出什么石破天惊的问题。。
“你跟我妹妹,好过没有?”沈月阳问。
这个问题抛出来,林曦的脸色也变了。
江晨一怔:“你妹妹又是谁?关我……”
“哦,忘了告诉你,我妹妹叫云素,也就是被你们称作「桃花刺客」的那个女孩儿……”沈月阳盯着江晨,用一种玩味的口吻道,“实在让人嫉妒,你身上不仅有林姑娘的气息,还有我妹妹留下来的气息。她和你的关系到了哪一步,身为素儿的兄长,我有权力知道吧?请你如实告诉我,你跟她有过鱼水之欢吗?”
江晨吃了一惊,认真打量起沈月阳的面容。
这人居然是云素的哥哥?不太像啊!
不过,仔细一瞧,还是有点像的……
江晨狐疑地反问:“你姓沈,云姑娘姓云,你俩是兄妹?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父亲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可惜她好像不太喜欢,还是继续用着她母亲给的姓名。”沈月阳淡淡地回答。
根据云素亲自透露的口风,她的母亲是一头绝世大妖魔,可她的父亲居然是人类?
这中间的关系,有点乱啊……
江晨摇头道:“我跟她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光沈月阳微微松了一口气,后方的林曦也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沈月阳继续追问:“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几天前她走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江晨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是么?”沈月阳冷冷地看着江晨,眼中燃起咄咄凶焰,似乎要逼出他心灵深处的秘密,“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留下来的标记?”
“标记?那你得去问她自己了。”
沈月阳忽然露出自嘲的笑容,伸手在额头上抚了抚,摇头道:“看来又被那小丫头耍了一道。那丫头向来淘气,爱作弄人。她知道我在找她,就故意用错误的线索迷惑我……”
沈月阳嘿嘿一笑,目光旋即落在江晨腰间的剑柄上,道:“江兄手中的剑,莫非是风雨楼的「斩影」?”
“不错。”江晨并不否认,“你也认得它?”
“当然,就在不久之前,我还跟这把剑的另一个主人交过手……”沈月阳弯着嘴角,用一种挑衅般的语气徐徐说道,“那家伙好像叫白鬼愁吧,身手十分了得,我的「百万神兵」都留不住他!想不到这把剑居然会落在江兄你的手里,可见江兄的本事,也一定相当不凡啊!”
江晨眼神一凛,感觉到从对面传来的压力骤然增加,沈月阳分明不再掩饰其恶意。
江晨淡淡地道:“还凑合吧,对付几个宵小不在话下。”
沈月阳笑道:“白鬼愁可不是什么宵小,他是风雨楼的少楼主,虽然没有列入《英杰榜》,但他的实力绝对可以问鼎前三!你能从他手里夺过此剑,一定是有真本事的!”
他顿了顿,面上笑容愈发春风和煦,“江兄,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鄙陋无知的乡野小子,想不到你竟然能同时赢得林姑娘和素儿的芳心,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应该不只是凭长相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过上几招,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江晨冷哼一声:“如果我介意呢?”
“那就请你多多担待了!”沈月阳笑容不改,眼中已释放出强烈的杀机。
他右手抬起,从虚空中拔出一柄晶莹雪白的半透明长剑,速度极快地向江晨投射过去。
明明手中无剑,但他竟在一念之间以剑意凝聚成实体,此等境界已是凡夫俗子难以想象的仙人手段。
这就是他所谓的「百万神兵」?
江晨瞥见破空而至的雪亮寒芒,手腕一动,“呛”的一声锐鸣,斩影剑夺鞘而出,挥起一片凶煞翻腾的暗褐光晕,重重将射来的长剑磕飞。
“果然不错!”沈月阳赞了一句,举起右手,手指所在的空中再度凝结出三把长剑,在呼啸的破空声中一齐朝江晨射来。
江晨挥剑迎敌,持「斩影」飞快在空中点了三下,只听“铿铿铿”的撞击声短促地响过,三把长剑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格开。
连续的交手让他手腕微微发麻,心中思忖:‘这家伙的神通,莫非就是凭空制造出大量兵器来投掷攻击,类似于传说中的「万剑诀」?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投来的每一剑都有接近「玄罡」的力道,只要同时来上十多剑,我就抵挡不住……’
这时却听沈月阳抚掌大笑道:“比我想象中还厉害,素儿没有选错人!来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大片晶莹剔透的冰晶光泽倏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那是十多柄寒霜般的剑气凝结成的半透明长剑,整齐地排布在半空中,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美丽而危险的光晕。
江晨望着那么多悬浮在半空中的长剑,倒吸一口冷气,心头生出一个念头:‘这家伙哪里是切磋武艺,分明是要下杀手!’
危急之际,江晨来不及思考对策,那十余道冷芒已迅疾如电般激射而至,寒锋迸射的情形淹没了视野。
雪光飞坠而下,迅速将他的身影掩埋。
望着这残酷而快意的一幕,林水仙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扣入肉内,渗出鲜血,亦无所觉。
太好了,终于打起来了!她早已等得焦躁难耐!
不愧是沈公子,如此霸道张扬,如此不可一世!
沈公子一定能狠狠教训姓江的,让他跪地求饶!
林水仙怔怔站在沈月阳身后,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痴迷之色。
这一路过来,沈公子就是用这样嚣张霸气的手段,把所有拦路的妖兽都送去了地狱。他的霸道,是建立在无与伦比的实力之上的,只要他稍微认真一点,就能碾压任何对手。
而那个自大狂妄的江晨,从他遇到沈公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被打落尘埃的结局!
“芸清,快去帮他!”林曦焦急地推了苏芸清一把,“你的神通正好能压制沈月阳……你怎么把神通收起来了?”
苏芸清却纹丝不动,她背对着林曦,面上露出复杂难明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轻声道:“阿曦,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他了吗?”
瞥见前方迅疾炸裂的晶莹雪浪,以及震耳欲聋的轰隆剧响,林曦都快急哭了:“这个时候你还——”
“阿曦,我想听你的真心话!”苏芸清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曦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苏芸清的侧脸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但她的口吻让林曦感到格外陌生。
“好厉害!硬挡我十八剑,你的武技果然不比那个白鬼愁逊色!那么接下来就玩点大的吧!”沈月阳的笑声阵阵传来。
危机的情势容不得林曦多想,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芸清,只要你肯出手相助,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说完,她紧张地等待苏芸清的反应。
快答应吧……难道要我跪下来求她……千万别再任性了……
林曦掌心暗暗捏了一把汗。
苏芸清沉默须臾,幽幽一叹:“阿曦,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林曦心中一急,还待说些什么,却见苏芸清身形倏然闪向前方,冲入那片如暴雨倾泻的寒光剑影之中。
‘阿曦,我想让他死!但既然你真心想让他活,我也只好违背自己的心意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失望!’
——神通领域,「银白枷锁」,开!
一圈淡淡银白色的光芒,向四周扩散开来。
一切神通,尽锁于虚无之中!
犹如狂风过境,场中剑刃碰撞、寒芒激射的场面和声响,皆被清扫一空。
激烈的轰鸣声刹那间安静下来,突兀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火焰辉映下的夜空,瞬间明澈。
沈月阳怔了一下,手中的攻击并未停止。
但他随后射过去的飞剑,在离江晨还有两丈远的时候就如同撞上了一个无形的护罩,无声无息地化为粉碎。
“怎么回事?”沈月阳惊骇地叫起来。
苏芸清没有说出答案,而江晨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趁沈月阳失神之际,江晨身形纵掠而出,长剑当空,朝着沈月阳脑袋狠狠劈下。
沈月阳不愧为星院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使错愕的表情还留在脸上,但当江晨剑光斩来之际,他已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略一侧身,右手自腰间拔出一道匹练般的寒芒,迅疾地举向头顶,迎击「斩影」。
“铿!”
兵刃相撞,溅起火花。
沈月阳毕竟是仓促出手,一身实力只发挥出六七成,遭受重击后身形失去平衡,在江晨接踵而至的攻击下勉强抵挡。
江晨一出手就是狂风暴雨般的疾攻,不会给沈月阳留下拉开距离的机会。
在与苏芸清交手多次后,江晨的剑法突飞猛进,招式更加刁钻狠辣,招招直取要害,让沈月阳防不胜防。
一个不留神,肩头衣衫被撕下了一大块,沈月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见识广博,知道魔剑「斩影」的诅咒有多么恐怖。
苏芸清并未跟上来与江晨联手夹攻,她留在战圈边缘,眼波迷离,静静地发呆。
二十余招后,沈月阳渐渐收拢心神,他发现自己的体力正以不正常的速度飞快流逝着,「斩影」的诅咒实在可怕!
他知道再缠斗下去胜利无望,便故意卖个破绽,引诱江晨刺向他左胸,然后一剑将其剑刃带偏,抽身疾退。
江晨的身手却比沈月阳想象中更加精湛,如附骨之疽紧紧咬住他不放。
两人在一追一退的过程中又交手数十招,白亮的剑光中穿插着黑色雾影,旁人根本看不清局势的变化。
在留下一路激战的痕迹后,他们撞碎树干枝叶,来到灌木丛里。
苏芸清站在原地发呆,没有跟上去,所以交战的两人在跑出数丈之后就脱离了「银白枷锁」的领域,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自己恢复了神通,然后又在下一瞬间同时出手。
沈月阳侧身连退两步,心念闪动,虚空中霎时浮现十余柄晶莹凛冽的长剑,挟着冰凉彻骨的寒风朝前方激射而去。
看着江晨的身影被大片寒光掩埋,沈月阳心神大定,认为接下来只要在苏芸清赶来之前全力击杀江晨就行。
但就在下一秒,他灵台中忽然浮现一股莫大的危机感,惊得他寒毛直竖,骇然瞪大双眼。
一抹极快、极淡的影象出现在沈月阳的感应中,无声无息地穿过十余柄剑气的阵列,如脱弦之箭射来,拉扯出一道惊艳的弧光。
那是空间裂开的伤痕,在他眼际呈现出绝美的景象!
‘不好!’沈月阳心中大叫一声,慌忙仰头躲避,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那一抹极度妖异艳丽的剔透光芒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颈下,不带起一丝风声,即便他身手敏捷,仰头偏躲的过程中,也被带起了一蓬飘飞的血线。若是再慢一拍,恐怕小半边脖子都会被割下来。
‘一根大血管被切开了……’沈月阳心头一沉,感觉到生命力开始流逝。
但眼下的局势没有给他留下疗伤的时间,江晨的身影从十余柄剑气中穿插出来,下一刻骤然加速,就凭那惊世骇俗的速度超脱了沈月阳的感应,只余一线阴郁杀意从遥远的异空传来,瞬间就到了沈月阳面前。
江晨手中的凶邪之剑,化为一道乌光开始虚化,空间极快地振动了一下,沈月阳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一层黑色轻纱。
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让沈月阳头皮发麻。
只要被那柄魔剑擦着一下,就是必死的下场!
生死一线的危机让沈月阳平生潜力都被激发出来,肢体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有惊无险地擦着剑光闪过。
江晨一击不中,再次出手。
一道黑芒撕裂了空间,瞬息掠至沈月阳眉间。
“呛——”匹练般的白光赫然出现,黑芒戛然而止。
两剑碰击,像凤音轻鸣,刃身都一阵颤动,鸣声久久不绝。
「斩影」在沈月阳眼前一寸兀然停止,虚幻的光散去,现出黑色的魔剑之身。堪称千钧一发,这一剑终究是被他挡了下来。
沈月阳吐出一口浊气,在灰雾缭绕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速倾斜身体退出一步,避过后续的一剑,向后翻去。
江晨注视沈月阳即将落脚的的位置,右手慢慢扬起。乌光轻易的划开空气,发出轻微难闻的鸣声,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半空中的沈月阳诧异地想,这家伙在干什么,为何对着空处刺剑?
随后沈月阳马上就明白了。
利刃穿身的刺痛感让他明白,原来世上还存在「空间跳跃」这种匪夷所思的神通!
第141章 死而复生,一掌之赐
锋利的剑痕融入血液,恐怖的诅咒渗透四肢百骸,发挥出毁灭一切生机的力量,瞬间让沈月阳变成了一具尸体。
「斩影」魔剑之下,任凭你多么尊贵的身份,都如薄纸一样脆弱。
《英杰榜》第六,「桃花刺客」云素之兄,「剑尊」沈凌峰与梦瑶公主之子,星院第二高手,圣城红颜知己最多的美男子……无数个金光闪闪的美誉和头衔,都无法阻止这个结局。
——沈月阳,死!
任何一个知晓他身份的人都绝对想不到,他会死得如此轻易。
沈月阳的意识在短暂的一息中陷入黑暗,随即立即苏醒,浑身泛起一层金色光芒,感觉像从黄泉弱水中冲回岸上,失去了一身桎梏,再度被月光包裹。
他已经死而复生,重新活了过来。
胸膛前,父亲所给的那块保命玉佩,已然四分五裂。
沈月阳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后飞退,转眼间奔出五六丈开外。
其实他不用如此着急,因为江晨已被玉碎之时的金光震飞出去,一时半会儿无力再追赶他的脚步。
沈月阳在一处高坡上停下来,回身望向江晨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无穷恨意和愤怒,在胸膛中郁积,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堂堂「剑尊」沈凌峰之子,在京城也横着走的贵公子,竟然被这样一个乡下的无名野种杀死了一次!
若非保命玉佩中封存着「光阴回溯」的无上仙法,他现在已经长眠于这片荒山野岭中了!
从小到大,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他的武技、神通明明在这小子之上,却一不留神被对方抢占先机,接着处处吃瘪,仓皇如丧家之犬,出生以来头一回如此狼狈。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胸膛中快要爆炸的愤怒,冷冷地问:“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回应他的,是破空而至的一道令人窒息的光芒。艳丽而凄美,若亘古冰山般峻峭莹澈,仿佛能让人世间最美的一幕,在眼前永久定格。
沈月阳不敢怠慢,全力闪过这一记「空间伤痕」,没胆子在原地多呆,快速射向丛林深处。
“江晨,老子记住你了!”遥远的地方传来沈月阳幽怨的告别语。
江晨冷眼眺望着沈月阳离去的方向,良久的沉默之后,收剑入鞘。
“江晨,伱怎么样?”林曦快步走来,在他身后问。
“我没事。”
江晨身上鲜血淋漓,衣衫皆被锋利的剑气割裂,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煞是吓人,但实际上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
他默默回味着这一战的经验,心头有所明悟——沈月阳施展出「百万神兵」的时候,天地皆暗,剑气排空,的确曾让江晨生出无法抵挡的绝望之感,但当他真正拼却性命去迎战的时候,却发现局面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艰难。
——他将「空间扭曲」融入到自身剑势之中,使得对方大部分剑气都被引到空处,甚至借力打力,把小部分剑气反弹回去,抵消了对方一两成攻击。
他现在明白,如果将神通与剑术相结合的话,自己的武技就能更上一层楼……
江晨沉思片刻后,转过头来,向不远处默然眺望天边的苏芸清问道:“你刚才怎么不出手?”
苏芸清目光下移,落在他脸上,淡淡一笑:“如果我出手的话,你猜我会帮谁?”
“当然要帮我。我可是你兄长。而且,你不是很讨厌那家伙吗?”
“我是很讨厌他,可我不能杀他。”苏芸清嘴里发出冷冷的笑声,但脸上却没有一点笑的表情,“兄长,你还不知道吧,他的父亲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御前第一骑士、天下剑士之首「剑尊」沈凌峰,他母亲是陛下的亲妹妹梦瑶公主!《英杰榜》前十人中,他的来头是最大的!你虽然有个好大哥,跟脚也算凑合,但跟人家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江晨回忆着方才战斗的情形,眼神忽然变化,“所以你坐山观虎斗,想看我们斗个两败俱伤,你自己不沾因果?”
“不错,你俩无论谁死了,对我都是一件好事。”苏芸清坦率地点头。
她背对着火光,脸上似有一团阴影在随着身后的火焰而变幻不定,阴影中一双黑亮的眼睛深深注视着江晨,“非要比较的话,其实我更希望死的人是兄长。谁叫你这个臭男人夺走了阿曦的心呢……”
江晨哼了一声,张嘴想说点什么。这时听见林曦气恼的叱喝:“苏芸清!”
苏芸清仿佛在阴影中苦涩地笑了笑,低下头将整个面容都藏在黑暗里,轻轻地道:“可是,又因为这一点,我却不得不帮你一把,哪怕对你嫉妒得要死,还是要想办法让你赢……”
“芸清!”林曦从她语气中感受到了种种心酸悲苦之意,不由叹了口气,“别这样说,好吗?”
林曦轻轻拉了拉苏芸清的衣袖,正要安慰她几句,忽然听见江晨的冷笑声:“水仙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远处,林水仙已经悄悄溜下了山坡,听见江晨的声音,娇躯猛地一颤,连忙加快了脚步,没命似的往树丛深处窜去。
她不敢不逃,刚才那一战的结局就像做梦一般——不!她就连做梦都没想到,沈公子竟然输了!
《英杰榜》排名第六的沈公子,霸道无敌的沈公子,如同天神下凡的沈公子,居然会败在江晨手上!
骗人的吧?沈公子明明是那样威风凛凛,那样不可一世,那样豪迈不羁,那样优雅高贵,他怎么可能会败?
林水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沈公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让她从噩梦中惊醒,趁着还没人注意到自己,也赶紧夺路而逃。
等江晨注意到林水仙的时候,她已经逃出了三十丈外,身影迅速没入树丛之后。
本以为自己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也低估了江晨。
江晨望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我允许你先跑五十丈。”
林水仙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然而前方视野中忽然跃入一道人影,她浑身一个哆嗦,两脚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
“饶命!饶了我……”
江晨走到她面前,摇了摇头:“上回饶了你一命,你是怎么说来着?”
林水仙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我错了!可我也不知道沈公子会那么霸道,我只是在他面前流了几滴泪,他就逼我说出整个经过……”
“哦,这么说来,你倒成了无辜的白莲花了?”
“真的,我没说谎,我不敢骗你……”林水仙把脑袋磕得砰砰直响。
“本来,你要是不跑,我还信你几分。”江晨叹了口气,“可你这么一跑,还有什么可说的?不是你乱嚼舌根、煽风点火,那你为什么要跑?”
“饶命!饶命!我是真的太害怕了,我怕你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啊。”江晨缓缓抬起手掌,“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
“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现在把什么都给你……”林水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开始撕扯衣物。
“免了吧,你现在哭得难看死了,我才没兴趣。”江晨说着,缓缓伸出手掌,“我这一掌下去,你可能会死,也有可能不会,因为我只出了两分力。”
“求你——”
“啪!”
林水仙的求饶声被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
她整个身子都随之被打得离地而起,在半空中翻滚了十多圈,才“啪嗒”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七窍流血,虚弱地抽搐着,再也没有叫喊求饶的力气了。
“这就是你乱嚼舌根的赏赐!”江晨低头俯视她的惨状,点了点头,“这下子,我们恩怨两清了。”
林水仙的嘴巴微微张合,像一条搁浅的鱼,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你这条命,我看悬了。不如向菩萨祈祷吧,祈祷你的沈公子会来救你。”
江晨转过身去,将林水仙痛苦绝望的眼神抛在脑后。
回到队伍中,林曦已将扎营之事安排妥当。
她逐一与人们交谈,想问一问他们从地藏尊者手下逃生的经过。
但最后的结论却让她相当失望,每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有的说何半仙施咒有功,有的说卫公子枪法厉害,还有的说全靠屠叔法力无边,护送他们冲了出来……就连几位当事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夜半,微风绕着树梢,拨动枝叶,沙沙作响。
林曦坐在火堆边,迟迟没有睡意。
她脑中满是之前江晨煞气腾腾的面孔,心里暗自担忧:如果晨曦猎团真遭遇不幸,以江晨的性格,恐怕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如今的江晨,眉宇间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戾气,已经与原先那个温和从容的少年判若两人。如何才能让他恢复正常?
以自己的神通,或许能给他施加心灵暗示,略作引导。但若被他察觉,恐怕会怪罪自己吧……
久久苦思无果,林曦对着寂寥无人的黑夜,轻微地叹了口气。
“阿曦,你还没睡啊!”背后传来苏芸清的声音。
“嗯,不困。”
“这可不像你,你一直都是准时睡觉的。”苏芸清走到她身旁坐下,一只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看见她完美无瑕的侧脸,嘴角露出笑容,“有什么烦心事,告诉我吧,或许我能为你开解开解呢。”
“没什么。”林曦抬头望着天边深沉的夜色,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你说,浮屠教主真的会去找晨曦猎团的麻烦吗?他都已经十多年没入世了,晨曦也一向安分守己,这两者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无缘无故打起来呢?”
苏芸清轻咳一声,道:“阿曦,我们两个女孩子就不要讨论这种打打杀杀的话题吧,多煞风景啊。不如我们聊聊今晚的月色呀……”
“芸清。”林曦坚持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苏芸清垂下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以往,阿曦对这种波云诡谲的势力争斗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她现在的转变,都是因为一个人。
江晨,我的便宜兄长,你到底给阿曦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根本给不了她未来!
苏芸清整理了一下思路,徐徐道:“释浮屠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度之。你还记不记得,九十年前他叛出空明寺的情景?”
林曦迷茫地摇摇头,眨巴着眼睛,疑惑的表情映着火光,娇俏可爱。
苏芸清略微别开视线,沉声道:“当时由于妖人蛊惑民众,他的师父,空明寺主持无相大师,被一群愚昧的凡夫俗子围住,扔石头砸菜叶,用污言秽语咒骂,困了三天三夜,金身蒙尘,法力衰竭,生生被困死。释浮屠赶到现场时,无相大师已经奄奄一息,他抱着无相大师的尸体,朝天大哭三声,然后踏云而去了。”
“这说明了什么呢?”林曦蹙着眉头,身子稍向前倾,靠得更近了一些。
苏芸清伸手拨弄头发:“当日释浮屠的修为,已经步入了「大觉」佛陀之境,只要他一动杀念,所有的愚民还有那些妖言惑众的幕后黑手都会灰飞烟灭,但他却什么也没做,到最后都绝口不提报仇之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曦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不过这或许证明了他是一个慈悲心肠的高僧……”
苏芸清摇头道:“释浮屠虽然自称佛主,但绝非良善之辈,浮屠教就是在无数枯骨的堆积下创立起来的。他手下五大明王,四大尊者,打着上古菩萨的旗号,干的却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我查阅典籍的时候发现,这九十年来他杀人如麻,动辄破家灭门,却独独放过了当日的那些仇人……”
林曦被她绕来绕去弄得满头雾水,道:“我都糊涂了,你直接说结论吧。”
“结论就是,释浮屠是个深谋远虑、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家伙,在正常人眼里,他就是个疯子!他既然派出地藏尊者追杀江晨,那就充分表明,晨曦是他必须要铲除的对象!至于起因嘛,以我的直觉,八成是因为观音尊者的缘故!”
“跟观音尊者又有什么关系?”
“很常见的戏码,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呗!既然没有利益冲突,以前也没有仇怨,那就只剩下感情纠纷了!虽然很俗套,却是最有可能的理由。别以为释浮屠成佛作祖就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了,他是那种占有欲特别强的男人,看到观音要跟野汉子跑了哪里还忍得住!就好比沈月阳跟江晨原本素不相识,但他俩为何一见面就要斗得你死我活,还不是因为你……”
林曦蹙眉道:“怎么又扯到我了,别跑题。”
“我打个比方嘛!我还觉得释浮屠比你早生一百多年是他最大的幸运呢,不然他见到你之后肯定成不了佛……”
“你再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那我换一个例子……”
“不用,我已经明白了。”林曦闭目思考了一会,道,“照你的说法,晨曦十有八九已经凶多吉少了。那么,江少侠应该怎么办?”
她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斗不过浮屠教。他如果知道了真相,恐怕会一蹶不振……把他带回林家如何?你觉得,如果我邀请他一起回林家,他会答应吗?”
苏芸清的脸色渐渐僵住了,她沉默半晌,才道:“如果直接说是帮助他避难,按他那种臭脾气,肯定会拒绝的。”
“是的。芸清你帮我想想,用什么样的理由比较好?”
苏芸清眯了眯眼睛,以掩饰眸子里渗杂着夜色的寒意。她望着天边冷瘦的弯月、寥落的星辰,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如果你邀请他成为你的丈夫,带他回家里拜见长辈,他也许会答应。”
林曦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成,现在还太早了,他也不会同意的!”
苏芸清却沉默了下来。
林曦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撅起嘴:“芸清,你又在试探我的心思?”
苏芸清朝她打了个眼色,手指悄悄指着某个方向,脸上升起凝重的表情:“那边,有情况。”
远方夜色暗沉,万籁俱静,但超凡的耳力让苏芸清听到了常人难以注意的细碎声响。她虽然因为林曦的一番话而心绪不宁,但敏锐的直觉犹在——周围有人潜伏进来了。
苏芸清朝林曦做了个手势,示意林曦先去找江晨,自己去另一边看看情况。
林曦点点头,看着苏芸清身形没入黑暗,想起她刚才的言语,不由心潮起伏,更无半点睡意。
她心神恍惚地走到江晨躺着的草堆前,忽见江晨睁着双眼,阴影中亮如点漆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林曦一下惊醒过来:难道刚才跟苏芸清的那番交谈,都被他听到了?
……
今夜注定难眠。
另一边,西华徒弟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此时已近四更天,夜已过了大半,她仰面躺着,无神的双眼望向天空,只见夜色如墨,弯月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帐外沙沙的草叶声在幽静的夜里响成一片,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诡异旋律,好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
西华徒弟听着外面草木被吹动的窸窣声响,脑中浮想联翩,一会儿想起师父没头的身躯,一会儿又变成江晨冷傲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一股倦意涌上来,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
在那将睡未睡的混沌中,她忽然看见师父西华先生拿着剑朝她走来,一只手提着他自己的脑袋,面上带着冷笑,剑尖犹在滴血,伴随着他的脚步声,滴答,滴答……
她浑身一颤,猛然惊醒,背脊渗出了大片冷汗。
恢复了些许神志后,她对着空幽的夜色无奈地露出苦笑。
又是这样……
不知是第几次了。只要一睡过去,就会被这种噩梦惊醒,看来今夜是别想安生睡觉了。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西华徒弟忽然觉得周围冷了起来,好像有股阴沉的气息在附近萦绕不散。
她皱起眉头,隐隐嗅到了一丝腐臭的味道,不过在寒冷的空气里并不明显。若非她嗅觉敏锐,只怕还察觉不了。
“什么东西?”她轻轻自语。
第143章 恶客上门
“喀吱,喀吱……”
一种像是踩断了枯木似的声音逐渐靠近。还伴随着细微的滴答声响,跟西华徒弟梦里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西华徒弟心头一紧,迷蒙的睡意一扫而空,想要叫起旁人。但转头看见漆黑的夜色,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出声,只暗暗捏紧了袖中的细剑。
忽然肩头一沉,被人拍了一下,苏芸清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听到那边的声音了吗?”
西华徒弟连连点头,紧张地问:“是什么东西?”
“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在用餐。”苏芸清眼神盯着黑暗深处,道,“你悄悄走开,去找阿曦,注意别发出声响,如果被它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
西华徒弟一阵悚然,经苏芸清一解释,她发现不远处的响动原来是血液滴淌、骨头嚼碎的声音。她霎时感觉到遍体生寒,勉强镇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
另一边,苏芸清找到卫吉,通知他离开。
今晚的守夜者是何半仙,他已经成了“客人”嘴中的食物,所以用不着再通知。
苏芸清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看着那头丑陋的怪物将尸体啃得七零八落,暗暗捏紧了拳头。
半晌之后,她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然后施展身法,追上远处的一行人。
“是什么东西?”江晨问道。
“一头尸鬼。”苏芸清回答。
江晨神色微变:“地藏追上来了?”
“还没有。那东西只是探路的先头部队,地藏本人大概还没抽出身来。我们走快一点,应该可以把它们甩开。”
“走!”
随着江晨一声令下,众人当即启程,投入茫茫夜幕之中。
夜色苍茫,远方山峦暗影恍如盘踞的巨兽,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凄冷的山风刮过耳畔,人们在山岭间飞奔,一路不作停留,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外。
夜已尽,天将明未明,已是黎明时分,却不见阳光。
回头望去,天空如同堆集着铅灰色的块垒,云层阴霾低垂,在地面投下大片暗影,将远方千里土地沉沉掩盖。
那是亡灵的乐园,往生之领域。
江晨站在山崖下,默默望着头顶的漆黑天幕,两眼中布满血一样的深红。
一旁苏芸清蹲下身来整理了一下裤腿,回头看了一眼,喃喃叹道:“来得好快……”
黑云朝这边移动,阴影从谷底升起,漫过半山腰,欲将整座山峰淹没。
阴影中酝酿着森冷腐臭的气息,伴随着无数幽魂的哀嚎,如同一头巨大漆黑的怪物正从深渊中苏醒。
“愣着干什么,继续走啊!”苏芸清见江晨站在原地发呆,不由喝道。
江晨抽出长剑,沉声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别逞能!”苏芸清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地藏现在还没发现我们,但只要伱一露面,她马上就会赶过来,咱们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的目标是我,我不想连累你们……”
“哼!装什么清高,你连累我们还少吗?如果不是为了阿曦,我才懒得管你!少废话,走!”
苏芸清手臂用劲,生拉硬拽地把江晨拖向山后。
一行人的脚步刚刚离开,从谷底升起的阴影就将这片山崖吞没了。
无数阴魂、尸鬼、骷髅涌过来,此处沦陷成一片鬼域。
呼号的阴风中,一个全身被密集骨甲包裹着的高大尸将登上山坡,只剩一个孔洞的鼻子猛吸一口气,似乎发现了什么,眼洞中两团碧幽的磷火骤然跳跃了一下,更加旺盛地燃烧起来。
“生人的气味……”它口中发出嘶嘶的叫嚷,高举一把沉重的龙脊大剑,朝亡灵部队发出加急进军的命令。
黑云阴影追逐着江晨一行人的脚步,穿越茂盛的丛林,漫过荒莽的原野,淹没峡谷,吞噬河流,所过之处留下一块块黑色的荒芜土地,树木凋敝,万物萧瑟,生灵寂灭。
死去多时和新死不久的尸骨残骸皆被唤醒,从黑色秽土中爬出来,加入到亡灵的队伍中。
日落月升,再一度暮色降临。
清冷的月辉披洒在人们身上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极度的疲惫。
这一天,他们不吃不喝地狂奔了一百多里,途中还遇到妖兽袭击,心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却始终无法逃脱后方那团阴影的追捕。
无休止的逃亡让人沮丧,人们沉默无言,绝望的气氛悄悄在队伍中滋长。
林曦有些坚持不住了。
只有三阶体魄的她,身体和意志都接近极限。
她的脚步逐渐慢下来,神志开始恍惚,慢慢觉得眼前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身体机械地往前走着,灵魂却飘荡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阿曦!”
苏芸清的惊叫将林曦唤醒,继而手腕一紧,被苏芸清猛力抓住。
林曦摇摇晃晃地站稳,然后才发现脚下是一个陡急的滑坡裂谷,如果一脚踩过去,必然会跌落悬崖。
“芸清,谢谢……”林曦有气无力地挤出一个笑颜,回头看了看,见天空那团阴云还隔着一段距离,便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吧!”
江晨走到她身边道:“林姑娘,我背你。”
“嗯,会不会不太好……”林曦虽然已经被江晨背过很多次了,但在人多的时候,还是觉得忸怩。
“非常不好!”苏芸清急冲冲地道,“阿曦,我背你!兄长,你要避嫌!”
一行人继续上路。
临走时,西华徒弟壮着胆子回头,往远方高低绵延的荒坡野岭望了一眼,苍茫夜色中无数绰约婆娑的暗影在凄风中晃动,死去的灵魂正哭泣着行向末途。寒风的低吟在为死神来临的脚步伴奏。
在这样的氛围中,她心头禁不住生出悲凉的冷意,战战兢兢地期待着黎明的到来。
这时,突然听到苏芸清叫道:“前面有人!很多人,数目在三十以上!”
江晨惊疑道:“是浮屠教的追兵?”
“不是!是活人的气息!看他们的旗号!阿曦,应该是来找你的!”
林曦露出期冀之色:“希望是林家过来接应的人马!”
第145章 暗夜诀别,爱恨恢恢
“此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小姐切勿轻信!”林麒躬身抱拳,语气却颇为严厉,“属下身为小姐的亲卫队长,务必为小姐消除一切隐患!”
江晨皱起眉头,他原本只是担心神兵有灵,「斩影」与「镇山河」这一邪一正的两柄神剑相遇可能会激发一些不妙的后果,没料到林麒如此针对自己。
这个阉狗寺人,当真讨厌!
江晨脸色冷淡下来,正要横眉以对,旁边的苏芸清咒骂道:“蠢阉狗,看你后面!”
林麒亦心有所感,疾退三步,重回林曦身侧,转头望去,只见远方一团巨大的阴云重新升起,由远而近,仿佛正酝酿着一场狂暴的风雨。
苍穹似乎也感觉到了惊惧,夜空中风层涌动,驱赶着阴云密密麻麻地聚集过来,迅速将星光遮蔽。
林曦嗓音微微发颤:“地藏尊者,亲自过来了……”
从和煦的夜景到暴雨降临,不过是片刻间的工夫。
黑暗的力量席卷而至,连远处的群山、荒莽的原野都尽数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天地皆暗。狂雷在云间穿梭,恍若末日降临。
漫山遍野的阴灵幽魂在雨幕中显现出形状,漆黑雾霭升腾,将坠落下来的雨珠都浸染成幽浊的黑色液体。
“装神弄鬼!”林麒哼出一声,高举仙剑,方圆数十里的灵炁随他心意吐纳聚散,如波纹般荡漾,如漩涡般收紧,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灵炁光罩。
光明与黑暗,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发起了正面的交锋。
相持之间,云层中传来恢弘浩大的佛咒:“习恶众生,从纤毫间,便至无量!”
古仙剑撑开的光明护罩顿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夜幕所催压,颤颤巍巍,摇摇欲坠,从数百丈到数十丈,范围不断缩小,最后只剩下众人所在的山崖,沦为孤岛。
林麒面上不复从容之色,额头渗出颗颗冷汗,咬着牙艰苦支撑。
狂风暴雨在夜空中肆虐,滚滚沉云更加压近地面,大地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人们头顶上空完全被幽深的魔雾笼罩,秽恶死气刺鼻腥臭,无穷无尽的粘稠黑暗扑涌而至,憧憧鬼影在光罩边缘嘶吼,张牙舞爪地现露于人前。
阴风阵阵,群鬼哭嚎。
大地轰鸣,山岳震颤。
山崖上的人们如同置身于江海风暴之中,战战兢兢地随着惊涛骇浪上下起伏。
苏芸清冲林麒的背影喊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林麒纵使气喘如牛,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被榨干了,可也知道绝对不能在林曦面前说“不行”。他身形矗立不动,使出吃奶的劲强自支撑。
这时,漆黑夜幕中出现一抹显眼的白色,一人背负双手从云端踱步而下,纤细的身形悬浮于半空,凄幽的目光投射在江晨脸上,轻柔空灵的笑声压过了万鬼之恸哭,清晰地传入人们耳中:“好弟弟,不如随吾归去,何必连累他人。”
江晨神情惨淡,视线从林曦、苏芸清等人身上一一扫过,轻轻叹了口气,便欲迈步而出。
“不要!”林曦叫道。
苏芸清拉住江晨胳膊,道:“兄长,别急着投胎!就算前面那家伙不行了,还有本公子可以顶上去呢!”
江晨内心亦有所动摇。如果冲出山崖,他在地藏尊者手下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谁又愿意去寻死呢?
林曦也忙不迭地点头:“没错!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比她坚持得更久。除了你和芸清,还有屠叔在,他一定有办法的!”
江晨暗暗一叹。按他的猜测,屠叔只怕早在与地藏第一次交手时就已经身受重伤,自顾不暇了……
迟疑间,外面漆黑的夜幕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叫,在此起彼伏的鬼哭声中也显得格外刺耳。
这阵叫声极度高亢,像尖锐的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放大了数十倍,夹杂着兴奋和狂热的情绪,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妙的食物,由远而近,涌向山崖。
漆黑的世界里传来无数拍打翅膀的声音,密集的低叫声从四周簇拥过来,如飞蛾扑火般撞向古仙剑「镇山河」散发出的光明领域。
它们被真阳之火炙烤,发出凄厉的悲鸣,尸身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但它们却像发疯一般,前仆后继地扑过来,转眼就在山崖周边堆积了黑压压一片尸体。
这些怪物悍不畏死的进攻给林麒带来巨大的压力。他额头青筋暴绽,面孔近乎扭曲,支撑得愈发艰难。
他的身子完全佝偻下来,两脚深深陷入地里,握剑的手不住颤抖,眼看着就要崩溃,忽然觉得压力一轻,只见外面那团漆黑的鬼雾略微退缩了几分,无数眼瞳猩红的怪物就在光明外徘徊,发出阵阵咆哮,却似乎碍于某种命令,不再发动强攻。
林麒趁机大口呼吸,让火烧火燎般的肺部有所平复。
他内心十分疑惑,地藏尊者明显占据优势,如果再拼斗下去,自己必然会惨败收场,她又为何给自己留下喘息之机?
正思索着,云层中传来地藏尊者的声音:“伱手中的宝剑,可是林家的「镇山河」?”
“不错!”林麒尽管自知不敌,可也昂首挺胸,傲气十足,“「镇山河」在此,尔等妖邪还不速速退避!”
“嗬嗬嗬……”地藏尊者冷笑几声,慢悠悠地道,“「镇山河」虽然厉害,可也要看是握在谁的手里。你么,还嫌太嫩了些!”
林麒勃然大怒,张口欲驳,却听见身后响起苏芸清的嗓音:“你这女人倒是不嫩,就是太老了些。咱们老的老嫩的嫩,半斤对八两,谁也占不了便宜,不如各自退避三舍,待明日择个良辰吉时再战,如何?”
地藏尊者语中含怒,空灵的嗓音幽幽荡荡地在众人耳边环绕:“小丫头,下次落到吾手里,可别又哭哭啼啼地向吾求饶!”
苏芸清笑道:“你这么吓唬我,我更是要说你了。老女人!老妖婆!恼羞成怒的老妖——”
这时上空乌云中一道惨白的电光划过苍穹,轰然一声将她后半截话打断。一道雷霆就在人们头顶炸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久久不绝。
电闪雷鸣之后,西华徒弟腿脚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其余诸人亦是浑身发颤,心中惊惧难安。
苏芸清的笑容僵在脸上,剩下半截话也骂不出口了。
半空中地藏尊者的笑声飘飘渺渺地传来:“小丫头,你再多嘴多舌,吾一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苏芸清吐了吐舌头,低声喃喃地道:“你泡给释浮屠喝么?我猜他的口味应该没这么重……”
地藏尊者又道:“吾此番前来,只为捉拿一人,无意与林家为敌。你们当中若有明事理的,就该把他绑了送出来,吾不会为难其他人。”
林麒佝偻的脊背慢慢挺直,沉声发问:“你要找的人是谁?”
“是我。”江晨越众而出。
林麒回头看他,面露恍然之色:“原来是你!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林曦忿怒地呵斥一句,快走几步抓住江晨的衣袖,惶急道,“江晨,你别做傻事,我们这么多人……”
话未说完,却见江晨微微一挣,那一片冰冷的衣袖如冰雪消融般从林曦手指间滑走。
他快走几步,背影眨眼间消失在光明外的阴影中,饱含无奈的声音缈缈传来:“林姑娘,看来你那一卦算得不准……”
林曦僵在原地,如一尊木偶,失魂落魄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恍惚中,她的目光穿过了浓郁深沉的黑暗,窥见那少年逐渐远去的身影,在跳下山崖的前一刻,似乎回头朝自己望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饶是深刻,仿佛喻示着往日纠葛消散,此后便生死两隔,形同陌路。
林曦满面热泪,突然想到这如果是最后一面,便心痛如绞,像被掏空了身体,再无半分力气,站也站立不稳。
她摇摇欲坠的娇躯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林麒关切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小姐,你没事吧?”
“放手!”林曦奋力从他手中挣脱,看着那张惺惺作态的长马脸,从未有如此刻般厌恶与愤怒,不顾仪态地大叫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林家的尊严不容冒犯,谁知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脓包,连自家朋友都护持不住,还谈什么尊严荣耀?”
“小姐息怒。”林麒再一次扶住她的身躯,低声辩解道,“眼下敌强我弱,不应为了一个外人——”
“外人,外人!你的眼里谁都是外人!我现在告诉你,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意中人,他的名字叫江晨!”
林麒如遭雷击,脸色剧变,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颤声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林曦挥开林麒的手臂,指着他的鼻子愤然道:“江晨是我的意中人!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林麒心口剧震,嘴巴微张,整个人仿佛僵住了,只有脸上神色剧烈变幻,震惊,嫉恨,懊悔,羞愧等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那张长马脸显得既扭曲阴森,又滑稽可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对所有男子不假辞色的小姐会在这种荒僻之地,亲口承认一个乡野小子是自己的意中人!这个消息如果传回去,整个林家都会为之震动!
而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丢尽了林家的颜面,也把自家小姐狠狠得罪了。
其他人也听得瞠目结舌。
堂堂《群芳谱》榜首,天下第一美女,林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居然会当众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虽然此前就有些风言风语在私底下流传,但也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现在却是由林家小姐亲口说出来的!
这个劲爆消息无疑会引得天下轰动,不知有多少爱慕林家小姐的英杰俊彦会因此而肝肠寸断!
作为亲耳听见林曦说出那句话的旁观者,人们也油然生出一种见证了传说的荣幸和自豪之感。
更让人惊叹不已的是,那个已经离去的家伙,居然能让林家小姐和桃花刺客爱上同一个男人!难怪,当初与景峰决战的那天晚上,林家小姐和桃花刺客第一时间就站在了江晨那边,原来都是在为自家男人撑腰!
而且,仔细想想,他们三个一路同行了这么久,两位性情迥异、却都是天下风云人物的女子大部分时间居然都相安无事!这一路走来的经历,简直不能细思……普天之下,恐怕再没第二个人还有这份本事了吧?那小子就算今天死在地藏手里,这辈子也绝对值了!
苏芸清沉默地看着主仆二人争吵,瞅见林曦悲伤得不能自已的面庞时,不由轻轻一叹,走上前去,手指轻柔地在林曦眼角划过,替她拭去泪水。
“阿曦,不用担心,我去帮他。”苏芸清说着,窥见林曦茫然无措的神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我一去不回,希望你永远记住我。”
说完,她微微一笑,不去看林曦惊愕的面孔,迈步前行,走出光罩,朝着崖下那浓墨腐臭如深渊般的黑暗世界一跃而下。
倘若今日一别成永诀,从此无缘再相逢,那就让我无怨无悔地离开。
阿曦,后会有期!
又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林曦呆愣地看着那一片污浊的夜空,不觉间泪眼朦胧。
她手指攥得发白,闭上眼仰起脸,仿佛感受到了从不知名的远方吹来的寒冷的风,心脏像缺了一块,灵魂深处刹那闪过的撕裂痛苦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少年有幸相聚,为何偏要离别?
空空的,茫茫的,不知所措地等待着。愿上苍保佑他们平安!
随着那两条人影先后离去,笼罩在人们头顶的黑云仿佛有了消退的迹象。
人们庆幸的同时,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来到这里的人,多数都是西辽城鼎鼎有名的高手,基本都有几分傲气。但他们抿心自问,换成是自己,会有勇气独自一人冲向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吗?
不管是卫吉,还是西华徒弟,心里都是百味杂陈,难以言说。
夜重如墨。
黎明已至,天地却一片黑暗。
江晨像狗似的狼狈在山岭间奔行。
周围是亡灵的海洋,鬼哭声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奔跑在坎坷的荒岭间,随便一脚下去就能踩碎几只鬼爪,狰狞的骷髅头不时从地面冒出来,视线所及之处,整座山脉好像是由尸骨堆积而成,幽魂逡巡于其中,在生人气味的诱引下前仆后继地涌过来。
这些无穷无尽的低价死灵虽然不能伤到江晨,却也极大地阻扰了他的脚步。间或夹杂的一些怨念强大的鬼魂甚至能冲击他的灵台。
黑色的山石和枯树显出模糊扭曲的轮廓,这时候犹如一桩桩蹲伏的妖魔鬼怪,散发出阵阵阴冷的气息。
沉郁的夜色深处,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潜伏于其中,朝这边悄然逼近。
鬼气袭人。
前方的道路是尸山血海,脓腥恶臭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浓郁的死气缠绕上江晨的身躯,冲刷着他的护体血罡,并且滋生出无数青面獠牙的鬼怪,嗷嚎着向他扑来。
江晨前进得越来越艰难,周围聚集的阴魂也越来越多,没走出十里,他已处于万千阴魂的包围之中。
他以魔剑和神通护住周身。
无数鬼物重重叠叠地聚拢过来,探出尖利的爪牙,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抓挠撕咬,叫声凄厉。
它们被腹中的饥饿和面前的血食香味引动了全部凶性,顾不得同伴一个个如投火飞蛾化为飞灰的事实,依旧前仆后继地扑向里面的新鲜血肉。
「斩影」在江晨手中化作波涛,一道道快若闪电的剑气斩碎前方所有障碍,残破的肢体和脓水血雾迸溅纷飞,尸鬼与阴魂构成的煞雾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却又有更多鬼怪涌过来,无穷无尽,源源不断,杀之不绝。
江晨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无心与这些亡魂纠缠,然而却没处脱身。阴魂之后还是阴魂,他即使施展「空间跳跃」,落地之处仍是在鬼物包围之中。
仿佛那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狰狞扭曲的鬼怪面孔,已将整个天地全部占满。
鬼物们凄厉恶毒的尖啸充斥于耳,更侵扰着江晨的心神,让他胸中郁积了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
他焦躁地想,地藏尊者或许已来到不远的地方,正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不用她亲自出手,自己就会力竭而亡。
这个念头让他愈发不安,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第146章 破幻阵
腐臭污浊的气味透过喉咙进入肺部,如同灌下淤泥似的难受。
江晨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鬼影重重,手中挥舞的长剑也乱了章法。
勾魂摄魄的幽冥幻听纠缠在他耳边,缭绕不散,不断唆使他放下武器,闭上眼睛进入永恒安乐的沉眠。
在这样的处境下,即使只是低微的呢喃,亦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江晨内心平添焦躁,难以正常思考。
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告诉他,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就要万劫不复。
江晨气喘如牛地登上一座山坡,灰扑扑暗沉沉的色彩错杂涌来,鬼影似乎稍微少了一些,在滚滚滚黑烟中若隐若现。
‘莫非快到出口了?’他心中微微一喜。
漆黑烟雾中,一抹血色蓦地鲜明。
“咚,咚,咚!”
那是一头高大狰狞、身披血甲、长满骨刺的恐怖恶魔,踏着沉重的脚步,自黑雾中一步步走出来,向江晨逼近。
江晨冷冷一笑,剑刃破空,暗沉光华朝恶魔当头罩下。
“是我!”
一声清脆的惊叫。
接着就见那恶魔形体骤然变化,血甲、骨刺如被风沙吹散,露出其内纤巧的青衣女子身影,赫然是苏芸清!
但江晨这一剑在负面情绪的催动下饱含了无尽愤怒和憎恨,出手便是全力,想收回剑势也力有未逮,只能眼睁睁看着灰拙的光晕刺向苏芸清脑门。
苏芸清爆出一句粗口,与利刃破空的锐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
银华一闪而没。
少女身形若一匹白驹,擦着灰暗剑芒疾冲过来,衣袂挟风,周身泛起的淡淡银白色光晕映得江晨的面孔阴晴不定。
「银白枷锁」的领域漫过身躯,江晨头脑一清,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只见自己站在一个鲜血绘织的邪阵中,旁边却没什么阴魂。
原来那些数以千万计的恐怖鬼物,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小子中了幻术,差点连我也一起砍了。”苏芸清心有余悸地道。
“还好你命大……”江晨急促喘息。
看来刚才自己以为在万千阴魂阻挡的路途中艰难跋涉的情景,其实是在幻境中苦苦挣扎。
那个胆敢如此戏弄自己的家伙,当真罪不可恕!
江晨眼中厉芒闪动,蓦地偏过视线,就见远处一个矮小的红衣童子正往后缩去,浓黑如墨的烟雾渐渐将他瘦弱的身影吞没。
转轮王!你这卑贱矮子!两次三番用幻术戏弄老子!
老子一定要宰了伱!
江晨脚下一蹬,身形激射而出。
苏芸清与他的默契毋庸赘言,就在江晨脚步抬起的时候,她也随之而动,几乎与他并肩而行。
前路被漆黑的迷雾所笼罩,恶灵和尸块组成了一面鬼墙,以此来阻挡生人的脚步。
江晨低吼一声,合身一击,斩影剑气飞扬跋扈,若怒蛟狂龙撞开天幕,霎时天惊地动。
沉沉黑幕从中撕裂,阴云鬼雾如波浪般向两旁排开。
两人纵步如流星般穿入其内。
苏芸清吐气开声,被誉为鬼魅克星的「龙皇拳」轰然击出,顿闻风雷大作,气浪奔腾,众多鬼物的污浊身躯刹时就被炽烈光芒灼烤得支离破碎。
地面上激溅起千层鬼火,怒焰冲天而起,隐然有千军万马呐喊冲锋的雄壮之响,整片魔雾随之激涌动荡,溃不成形。
苏芸清得意地叫嚷:“你们这些杂鱼,连本公子一拳都挡不住,都给我化成灰灰吧!”
江晨只盯着前方那一抹矮小的红色人影,眼见他狼狈逃窜、步伐慌乱,心头便涌出快意,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来上一剑。
正在穷追不舍,江晨耳畔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清雅柔和的嗓音:“前方十丈外有个分岔的山谷,你在那里右转。”
江晨一怔,随即认出这是观音尊者的嗓音。
十丈路途转瞬即至,江晨来不及多想,当即一拽苏芸清的衣袖,拉着她射入右侧的峡谷。
红衣童子跑出几步,发觉后方的那股凶厉气息没有跟上来,不由诧异地回过头。
当看见那两人的身形冲入峡谷时,他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反追过去。
不远处匆匆赶来的地藏尊者收到诱敌失败的消息,面上气怒难耐,愤愤地一甩长袖:“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旁边一个清瘦男子低声道:“转轮王一向心慈手软,以前就曾经私自放走残魂,如果不给他点惩戒,恐怕他不长记性。”
地藏尊者点了点头:“待拿下江晨,就罚转轮王去你的十六小地狱受刑。”
“尊者圣明!”
峡谷中的鬼物稀少了很多。
江晨全力催动「斩影」,凶邪之剑发出尖锐的脆鸣,暗色光华流转,所经之处万鬼披靡。
后方几道阴邪的气息紧追过来,江晨想要回身接战,却听耳畔观音尊者柔声道:“一直往前,不要回头。”
江晨压下战意,继续奔向前方。
雾气渐渐稀薄,自东方投来的熹微晨光拂照大地,身后的鬼泣妖鸣声似乎渐行渐远,眼前的视野变得开阔,一片绿色的丘陵地带赫然映入眼帘。
“再加一把劲,就要甩开他们了!”苏芸清叫道。
“嗯。”
两人的身影自山坡滑下,投入到低伏的荒原里,借着齐腰深的野草掩盖,将后方那几道阴邪气息甩得越来越远。
滚滚黑云由后赶来,但已追不上两人的脚步。
如果单纯比拼逃命的速度,江晨和苏芸清可谓是玄罡武者中最快的两人。
那是从多次面临险境、被百倍的敌人包围、在生死悬于一线的局面下磨砺出来的本事。
他们逃命的背影,连武圣强者也要赞叹。
不知何时,身后的黑云也不见了踪影,十殿阎罗皆被甩得远远的。但两人却没有停下来,心头的一根弦仍然紧绷。
地藏尊者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这让他们的心情忐忑难安。
对于那位阴险莫测的女菩萨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两人在心里猜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无一样实现。
狂奔半天之后,眼见日头渐渐升高,两人来到荒莽的群山深处,在一道隐蔽的峡谷中停下来喘息。
大风吹过,草木低伏,除了两人的喘息,天地间就只剩下风声。
须臾,苏芸清朝江晨瞥来,开口道:“兄长,为什么不听话?不是跟你说过吗,林麒不行了还有本公子顶着,你慌个什么劲!”
江晨双手撑着大腿,回答:“如果让女人替我出头,那也太没面子了。”
“愚昧!”苏芸清冷笑,“连命都差点没了,讲这些虚的还有什么用!面子多少钱一斤,我卖你几斤你要不要?”
“你的面子不值钱。”
“你以为你的面子就值钱!比你的小命还值钱么?阿曦都那么挽留你了,你还想怎样?不要那么幼稚好吗,兄长,你根本不懂得权衡得失,只会一味蛮干,到头来害人害己!你知道阿曦有多伤心吗?换作是我的话,当时就一个响头磕下来,别人赶我我也不走……”
在如此直白无耻的言语面前,江晨竟无言以对。
第149章 晨曦废墟
江晨在崖边静坐一会儿,恢复了些许力气,见远方日头渐低,翘首望处山间云雾缭绕,隐约中一片蒙蒙的青黑色,苍苍然美丽。身边人负手远眺,眼神宁谧,如一幅安详的画卷。
这情景如此安宁,让他几乎忘记了心中的焦虑,直到时光在静谧中流逝,苏芸清开口催促:“走吧?”
江晨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接下来要赶时间,晚上就不休息了,一口气跑到希宁城。你能做到吗?”
“嘿嘿,除了让阿曦怀孕,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做不到的事情!”苏芸清笑道,“不如来比比看,谁的脚程更快!”
“嗯,那就……”
江晨话没说完,忽觉身边劲风刮面,苏芸清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破空而去了,留下一串得意清脆的笑声,在林间回荡:“哈哈哈,你输定了——”
江晨跟着大笑,当即纵身跃出悬崖,追上苏芸清的脚步。
两条人影在夕阳下渐渐行远,直到化为两个黑点,再也看不清。
良久,在两人曾经驻足过的地方,一个纤瘦的人影慢慢凝现成形,山崖上的狂风吹动她的白衣,她举目眺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嘴里喃喃地道:“小晨,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霞光晚照处,再也看不到离去之人的身影,一股空茫无措之感袭上心头,白衣少女慢慢蹲下来,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归处,天空染红,云霞灿烂,沉郁的远山蜿蜒延向东方。
此时正翻跃陡峭崖壁的弱冠少年,将要走在苍茫的天下,追寻他未知的命运。
他不会知道,这一刻辉光灿烂的黄昏,曾有过纯洁善良的女子,在他身后流下滂沱的泪水。
夜幕悄然降临,将大地笼罩。
黯淡的天空,密密地斜织着如烟似雾的雨幕,水雾之中远山苍翠。
一个僻静的山野深处,漆黑的泥潭汩汩冒着气泡,毒物出没于其间,不祥的乌鸦在枯树枝头哑哑悲鸣。
忽然间群鸦四散,一股阴森可怕的气息笼罩了此处,沼泽中淤泥翻腾,从中冒出一只苍白的手臂,慢慢从泥淖底下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面孔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神情凄厉如鬼。
她爬出黑潭,顾不得身上还在滴淌的肮脏泥水,仰天长嘶:“江晨!观音——”
两只黑色的狸猫匍匐在她身前,感受到她的愤怒,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
女子发泄完心中怒气,走到狸猫面前,一脚将它们踹了个跟头,厉声道:“传平等王和转轮王来见吾!”
经受了穿心一剑,却没受到重大损伤,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但地藏尊者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她的内心早已被怨恨和愤怒所填满,行事也因此而愈发疯狂。
据传,转轮王只不过一句话答得不顺她心意,就被她一记耳光抽成重伤。同去的平等王也被踹了一脚,养了好几天才康复。
十殿阎罗人人自危,只盼着这阵风头早点过去。
但地藏尊者已经迫不及待,她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布置给手下们去执行。为此,她不惜在人世间掀起腥风血雨!
俗世之中,有三大淫贼,分别号称「弄月公子」、「怜香公子」、「折梅公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也到了第四位淫贼「惜花公子」粉墨登场的时候……
江晨,本菩萨送给伱的外号,希望你喜欢!
……
废墟。
原本高大的府邸只剩下颓垣断壁,四面是火焰燃烧后的灰烬。
作为希宁城标识建筑物的晨曦总舵,此时已被夷为平地。
短短月余不见,这里却像经历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邪性的力量在其中滋生,每一块被轻轻碰到的石头,都如沙硕般飞散。
偌大的残迹,寂静得没有一丝生气,连野草都无法在此地生长。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倾塌的沙石堆中来回彷徨。
那人身上沾满了黑灰和污迹,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断壁间,眼神茫然空洞,如同身处梦中。
昔日灿烂耀眼的光辉,都已经随风而去了吗?
江晨如行尸走肉般逡巡。
站在外面呆呆凝视这一幕的苏芸清,终于回过神来,快步走入废墟,拉住江晨的手臂道:“不用找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走开!”江晨大力挥开她的手掌,浑身骤然散发出腾腾杀气,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正欲择人而噬。
苏芸清只能后退。
她明白自己无法与一个不在正常状态下的疯子交谈。
待她离远后,江晨身上的杀气消退,又恢复了浑浑噩噩的样子,徒劳地在残垣中徘徊。
他想要找到点什么,但永远也不可能找到。
他这一世的大部分童年都在这里度过,如今付诸一炬,他迷失了自身存在的意义,理智也随之在灰烬中埋葬。
苏芸清在远处叹息,一个本应有着光明前途的少年,一夜之间,沦为行尸走肉。即使能活过来,他的心胸也一定为愤怒和仇恨所占满,从此成为死神手中的工具,走上一条通往深渊的绝路。
‘阿曦,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如果不是今日这一幕,就连我都差点以为,你已经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
‘可惜,造化弄人……’
不远处有人走来,他们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异动。
苏芸清收敛气息,悄然隐入暗处。
废墟之中,单薄的人影满身黑污,无限狼狈。
江晨像梦游一样逡巡了很久很久,直到被一阵大喝惊醒。
“是谁闯入了禁地,还不赶紧滚出来!”
佝偻着身子的江晨像是被唤回了魂魄,慢慢挺直腰杆,空洞的目光朝外望来。
一个身材胖大的和尚,手持着月牙铲冷冷承接了江晨的目光,“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浮屠禁地乱逛,不知道这是要堕入地狱的罪吗?”
“堕入地狱的罪……”江晨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瞳蓦然变得幽深冷厉,“谁定的罪,释浮屠么?”
“大胆!竟然直呼佛主名讳,你必遭业火焚身,永堕地狱,在劫难逃!”胖和尚挥舞月牙铲,大叫,“来人,速速把他给我拿下!”
两名沙弥应声而出,伸手去抓江晨的手臂。
江晨肩膀轻轻一抖,就见那两名沙弥如遭重击,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砸入队伍里面,造成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胖和尚眼瞳一缩,知道是遇上了扎手的硬茬,不由握紧月牙铲,偏过头悄悄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会意地离开队伍,往远处跑去。
看着那人走远,援兵很快就来,胖和尚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洪亮的嗓门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晨曦猎团的那群魔头是什么关系,还不快给老衲从实招来!”
听到晨曦两字,江晨的眼神又变得有些恍惚,声音听起来格外飘渺:“我跟晨曦是什么关系?哈哈……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这条漏网之鱼吗?怎么我现在自投罗网,你们反倒不认识了?”
第150章 疯狂屠戮
胖和尚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剧烈变化,暗想这回真招惹到狠角色了——晨曦那帮魔头个个穷凶极恶,当初佛主亲自降临才将他们降服。眼前这家伙就算只是条漏网之鱼,也绝非自己这帮人能够吃得下的。
他眼神闪烁几下,面上强撑着镇静,冷笑道:“原来是晨曦的余孽!老衲正要找你呢,你还敢回来自投罗网!”
“我也有话问你……”江晨咬着牙道,“请伱告诉我,晨曦是犯了什么罪行,触了哪条天规,为何就招惹到了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恶魔?”
他身上冒出强烈的煞气,胖和尚霎时感觉像站在一头饥饿的洪荒凶兽面前,浑身毛发直竖,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胖和尚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道:“老衲……老衲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情——”
“砰!”
随着一声如同西瓜被砸开的裂响,胖和尚的脑袋爆炸开来,红白之物四散迸溅。
江晨收回拳头,看着地上抽搐颤抖的无头尸体,面无表情地道:“你不知情,就去极乐世界替我问问释浮屠,晚上再托梦告诉我吧。”
胖和尚身后的僧人们在短暂的震惊后,纷纷举起戒刀禅杖朝江晨冲来,呐喊着要将他碎尸万段。
“还有你们这些秃驴,也都帮我问问。”
江晨说着,忽地转动脚步,身形一闪,已窜入人群中,如同带动着红潮,所过之处激起一片惨叫与悲鸣声。
心绪震荡之下,他没有拔剑,直接徒手出击,插入敌人胸膛,捏碎他们的喉咙。
心中恨,消不尽!
仇雠血,流不绝!
这队武僧都有着三四阶左右的体魄,在希宁城已称得上一股相当强悍的势力,然而在玄罡强者面前,他们就像束手待宰的牲口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除了结成战阵的军队,否则在“上三境”之前,再多数量都没有意义。
腥风血雨席卷了整条街道,死神在血雨中游弋,畅快地收割着生命。
不消二十息的时间,所有人都已倒下。
江晨站在血泊中,吐出一口浊气,浑身鲜血淋淋,怵目惊心。
如此肆意杀戮的滋味,让他恶心反胃,但心中的悲愤仍郁结在胸口。
就如烈酒钻喉,以辛辣滋味掩盖痛苦,难怪让无数人坠入魔道。
不过这还不够,我的恨太多太多,杀得还不够!
江晨抬头辨认了一下日头,大步往西面走去。
苏芸清从阴影中走出来,沉默地看着满地血腥的场景。
刺鼻的味道让她作呕,另一个远去的人影,更让她由内而外地感到震撼。
原来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曾经善良质朴的少年,如今已化身为修罗,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阿曦如果知道她的心上人已变成这副模样,又会是何等惨痛的心情?
苏芸清在血泊中僵立片刻,也纵身朝江晨离开的方向追去。
西郊,灵感山,浮屠庙。
幼时江晨还曾去庙里上香,拜过浮屠教主的金身。这一回重游故地,便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此番前来,不为拜佛。只为杀人,只为报仇!
半路的僧侣,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一阵狂风刮过,继而喉咙一痛,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苏芸清追到山脚下,看见好几个和尚东倒西歪地躺在血泊里,而江晨的气息已经登上了半山腰。
眼看赶不上了,苏芸清连忙提气叫道:“够了!停手吧——”
贯注了真元的喊声呼啸而去,震得山中草木瑟瑟摇晃,余韵盘绕而上,在山巅回荡不绝。
苏芸清相信江晨一定听到了这句话,然而在她的感应中,江晨的气息没有半刻停留,笔直往山巅寺庙中扑去。
浮屠庙。
庙里的和尚已经发现了危机。
寺庙住持胆战心惊地缩在门后,看着一队精锐僧兵如临大敌地在空地布阵,等候着那条愈来愈近的恶魔身影。
住持手捻佛珠,口中不住念叨:“佛主保佑,佛主保佑……”
庙堂浮屠教主金身像下,一位金甲武士护在一个端庄尊贵的纤弱身影之前,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山下的杀戮。
当那头恶魔拾级而上,步入广场,身影完全呈现在眼幕中时,一股无名恐惧从金甲武士灵魂深处升起,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即使后面的佛主金像也不能驱散心中的恐惧阴霾。
“平安叔叔,你在害怕?你担心无法战胜这头恶魔?”他身后一个纤弱的人影全身裹在白纱中,连面目也被遮掩,从洁白面巾里发出小女孩般稚嫩清脆的声音。
金甲武士微微躬身,道:“殿下,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我们逃跑吗?”小女孩娇柔的嗓音问道。
“不!我会守在殿前,死战到底!”金甲武士郑重地在胸前握紧拳头。
佛主金像前,谁可临阵脱逃?哪怕战死当场,再入净土,也好过在尘世中辗转轮回。
稀薄的月光穿透阴云,倾斜着落在墙头白砖上,映出梦幻般的晶莹光泽。
这是黑暗笼罩前最后的安宁。
忽听刀剑锐响,鲜血激溅,飘上墙头,染红了那原本晶莹纯净的颜色。
深沉黑夜的迷雾,终在一片赤色中降临。
一片悲凉的气氛中,护教僧兵战战兢兢地结成战阵,抱团防守。
广场前的阶梯下,江晨大步行来,沙哑的嗓音高声喝问:“你们告诉我,晨曦所犯何罪?”
人群死寂,没有人回答。
主持缩在门后,颤声道:“你这恶贼!浮屠圣地,岂容你逞凶猖狂!”
“哈哈哈……”江晨仰天狂笑,“什么狗屁圣地?魔穿僧衣,也敢称圣?”
笑声悲愤慷慨,浑身煞气随之翻腾,虽只有一人,却散发出比千军万马更加凶猛的气势!
笑声还在半空中回荡,毫无征兆地,他突然动了,挽起暗沉的剑影,从最前面的两人之间穿过,如大风经天,无可阻挡。
他离开几步之后,漫天血光才从那两人身体中爆散。
护教僧兵终于在极度的恐惧下发出怒吼,奋力挥动武器,欲将恶魔围杀。
江晨陷入战阵,笑声仍未止歇。
长剑一扫,便有人应声倒下。
那是复仇之剑,也是疯魔之剑。
暗沉剑气铺展开来,整个空间都仿佛陷入一片灰褐色波涛之中。
脆弱的躯体被轻易割开,喷涌而出的鲜血汇入那片暗褐的轨迹,发出丝丝暗哑的声响,那是死神在低笑。
僧兵们叫喊着,呼喝着,却无法抵御那波死亡的浪潮。
他们是佛主座前的勇士,为迎接玉女而来,但还未睹玉女芳容,就不得不长眠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
有见机得快,想趁乱逃跑的,也终究快不过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第151章 化身为魔
“住手!”
低沉的话语漫过山岗,苏芸清在呼啸风声中疾冲而至,意图阻止这场杀戮,但终究还是稍慢一步。
江晨在人群之中穿梭,他的身影快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道暗浊光华不时闪耀,激起一声声惨呼。
从出手到屠杀完毕,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僧兵们已无一人站立。
江晨停下来时,身上衣衫已被血液浸透,粘稠而温热地往下滴淌。
苏芸清终于欺近他身旁,一掌击去。
江晨偏过头来,眼中一片凛冽的寒意,左拳与她对拼一记,身躯纹丝不动,而苏芸清则倒退了三步。
“挺厉害的嘛,不愧是阿曦看中的男人!”苏芸清甩了甩手臂,暗暗呼痛。
“你也要与我为敌?”江晨站在血泊中,周围所有人都已变成尸体,只余一片寂静的死气。
苏芸清心中凛然,江晨的语气阴森刻骨,没有半点暖意,显然是把所有拦路者都当成了死敌。
倘若自己强行阻止他,也会被他一剑杀掉吧?
苏芸清挤出一丝笑容:“兄长别误会,我只想问问你累不累,要不要歇口气喝口水……”
江晨没等她说完,就已回头而走,浑身滴淌的血液留下一路鲜红的脚印,挟裹着恐怖的气息步入大殿。
他的到来引起大殿内狂风大作,那是憎恨的冤魂在他周身盘旋萦绕。
大殿中的蜡烛香火眨眼间全部熄灭,光线蓦然昏黑,阴森森一片。
唯有盘踞于正前方的浮屠教主的金身法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恶魔——”
住持才说出两个字,喉咙就被江晨捏碎。
他鼓着眼珠倒下去,头颅扭曲成奇异的角度,两眼恰好对着浮屠教主的方向,恐惧无助的表情与金像身上神圣的色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好像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与疑惑。
江晨跨过住持的尸体,抬起头注视金身塑像的双眼,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它脸上移动,似要将这张金色的大脸永远铭刻在心底。
须臾,他嘴角一咧,露出阴冷的笑容:“一定很绝望吧,你信奉的佛主,怎么没来拯救伱?哈哈哈哈——”
滚滚笑声在殿内回荡,震得屋檐瓦烁簌簌作响。
魔神般的气势笼罩了整座大殿,佛像下的金甲武士和白衣人都无法发出只言片语。
声浪席卷处,纤瘦的白衣人打了个哆嗦,金甲武士立即察觉,一边紧紧盯着江晨,一边扯下披风为她裹上。
他们的举动没有逃过江晨的眼睛,江晨忽然止住笑声,冷冷地道:“何必多此一举!反正都是要死的,多穿一件衣服也不能减少痛苦!”
金甲武士在江晨气势压迫下感觉呼吸不畅,长吸一口气,沉声道:“有我在这里,你休想伤害玉女殿下一根寒毛!”
“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了。”
金甲武士扶白衣人站稳,低声道:“殿下,你站到后面去,离我远一点。”
白衣人无声地点头,快步跑到偏殿的角落里,蹲下来藏在阴影中,攥着衣角观察外面的动静。
江晨持着滴血的剑尖,朝金甲武士一步步走近。
“你倒是条有种的汉子,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在这里大骂释浮屠三声,我就饶过你们主仆二人!”
金甲武士冷哼一声,断然拒绝:“佛主的光辉岂容你这种恶贼玷污,今日我就算丧命于此,也绝不会向贼人求饶!”
江晨冷笑道:“很好,那我就送你去西天见你的佛主!”
江晨疾走三步,斩影剑破空而至,轻取金甲武士头颅。
金甲武士的瞳孔急剧缩小,从心底里冒出寒意。
那道晦暗剑光虽然毫无花哨地直接砍来,速度却快得让他难以看清。他只勉强捕捉到那飞掠而至的模糊剑影,当即暴喝一声,举枪封挡。
“当!”
兵刃相撞,金甲武士喉咙里一声闷哼,高大的身躯晃了一晃,后退了一小步,脚下的地板被踏得粉碎,脚后跟深深陷落下去。
堪堪挡住这沉重的一剑,金甲武士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口中疾诵咒语,火焰般的灵力焚上身躯,在铁青的枪身上涂抹了一层凄艳的金红。
熊熊火光映入江晨眸中,只换得他轻蔑一笑:“撑不住了吧?还不快叫你家佛主来救命!”
金甲武士只感觉到两臂一沉,对方骇人至极的力道再度狂涌而下。
他一咬牙齿,脸色骤变,不惜以损耗生命为代价激发禁术,金色的光晕在枪杆上急促涌动,在剑刃交锋处不断吞吐,却也难以维持局面,只见那晦暗的剑刃一点一点往他面门压下来。
金甲武士心头惨然,未料对方实力竟已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自己用禁术换来的力量也无法与之抗衡。肉体已经撑到了极限,下一刻只怕便撑不起枪上巨力。
又听眼前的恶魔如猫戏老鼠般冷笑:“好可怜哟!你所信奉的佛主,拯救不了你的性命!还有你那可怜的主人,也会被你连累……”
笑声未毕,突然从殿外传来一声大喝:“够了!你拿这些弱者泄愤有什么用!”
一股亮光骤然刺破昏沉的黑暗,苏芸清飞身投来,人在半空,凌厉的劲风就已席卷而至,刮得江晨染血的长发凌乱飞扬。
如此凶猛的气势,让金甲武士心中升起希望:‘好凌厉的气息!这个人或许能阻止恶魔……’
这也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念头。
江晨左手握拳,蓄积起一片触目惊心的血光,重重轰在金甲武士的胸膛上。
金甲武士两臂撑着枪杆,来不及抽手抵御,硬生生吃了这一拳,胸甲块块碎裂,生命的气息也随之离体而去。
“轰!”
金甲武士高大的身躯摔倒在尘埃里。
血珠在他眼前滑落,将视野染成晕红,最后尽归黑暗。
江晨回身与扑来的苏芸清对上一掌,毕竟是仓促出手,步伐为之一乱,倾斜着身体后退几步,扶着倒塌的香案站稳,回头对上苏芸清痛惜的目光,哼了一声:“弱者?释浮屠一声令下,围攻晨曦的难道就没有这些弱者的一份?释浮屠跑了,我就拿他的徒子徒孙开刀!今天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报应!”
苏芸清怒道:“浮屠教众数以千万,你又能杀掉几个?”
“见一个,杀一个!一口气杀不完,那就慢慢杀!”江晨转过身体,剑尖慢慢抬起来,向角落里瑟缩不动的白衣人指去,“你如果阻止我,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你真是丧心病狂……”
“啰嗦!”
江晨没等她说完,一剑朝她胸口刺去。
第152章 止杀止恶
苏芸清仰身躲开,拳脚相加,朝江晨反攻而来。
“你这懦夫!脓包!孬种!阿曦果然看错了你,我要替阿曦打醒你!”
剑光飞舞,拳劲破空,两条人影纠缠在一起,如生死大敌般全力激斗。
金色的龙拳与晦暗的灾祸之剑交织碰撞,在两人周围激起狂舞的旋风。
大殿内香炉、蜡烛、案台等物皆被战斗的余波刮得粉碎,碎片在劲风中凌乱四溅,将墙壁、石柱割划出无数印痕。
躲在角落里的白衣人抱头蜷缩成一团,只听得衣衫布片被碎块割裂的呲啦脆响,不由更加惊恐,埋在胸前的嘴里发出低微的哀鸣声。
一个香炉砸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忽闻狂风刮面,脸上的丝巾一下被划破,随劲风飘飞而去。而她稚嫩的脸蛋上,一条崭新的伤口漫漫渗出血丝。
这时候江晨和苏芸清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江晨近日来连番与强者作战,玄罡与体魄打磨凝实,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八阶「金刚」境,又有斩影剑在手,战斗力比苏芸清高出两筹。
千招之后,苏芸清败下阵来。
轰然一响,苏芸清倒飞出去,撞在一根石柱上,大半个后背都嵌入其中。
发现半个身子都近乎麻痹,她连忙对着提剑追来的江晨喊道:“兄长停手,我认输!伱愿意杀谁就杀谁吧,本公子不管了!”
江晨走到近前,冷冷瞪着她。
苏芸清后背痛得只抽冷气,抬头迎上江晨的目光,勉强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你不会真想杀了我吧?你忘了咱哥俩抢同一个女人的交情了吗?”
江晨静默无言,盯着苏芸清的眼神冰寒不化,苏芸清仿佛听到了疯狂的魔鬼在他脑中咆哮。
饶是以苏芸清的胆大,被江晨这样看着也不禁心里发虚。她奋力抬起发麻的右手,指着角落里的白衣小女孩道:“看那边,你想杀的人在那里,快过去啊,这下没人阻止你了,你可以慢慢杀……”
江晨终于慢慢转过头,看清角落里小女孩稚嫩惊恐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怔。
原来还只是个小女孩……
苏芸清也在这时发现自己所指的目标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不由有些尴尬地垂下了手臂,讪讪地道:“她好像还很年轻呢,杀这么小的孩子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吧,不如放……”
她窥见江晨阴沉的眼神,赶忙改口,“不如养大了再杀?”
江晨吐出一口浊气,冷然道:“浮屠教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该死!”
苏芸清身体扭动几下,从石柱中挣脱出来,直起腰身道:“可是她还这么小,就这样死掉的话,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吧?”
“残忍?哼,残忍才好,越残忍越好……”
江晨话没说完,忽听苏芸清身后的石柱发出一连串急促密集的断裂声响,裂纹向四周蔓延开去,一直延伸到屋顶,仍不见停止,更引得整座大殿的地面颤动起来。
“这里要塌了。”苏芸清瞥了江晨一眼,又朝角落里的小女孩瞅去。
簌簌下落的碎石灰尘中,小女孩将脑袋蒙在胸前,无助地瑟缩发抖。
苏芸清发出一声幽幽的嗟叹:“你看,都不用你亲自动手。”
江晨轻哼一声,眼见这里确实要塌下来了,便迈步往殿外走去。
裂纹继续扩大,蔓及墙壁屋顶,从簌簌的震裂声,到剧烈如雷的轰鸣,整个过程也就是弹指间的事情。
江晨抬首四顾,只见砖石崩溅,墙壁断裂扭曲,巨大的颤鸣声震耳欲聋,房梁随之砸落下来,穹顶再难支撑,整个往内塌陷,一副天崩地坼般的景象。
‘塌了才好……就算不塌,我也是要把这座庙拆了的!’
江晨走到门口,忽然有尖锐的风声从上空袭来,大片砖瓦砸向他后脑勺。
江晨随手一推,强劲力道顿时将砖石击得粉碎。
在大殿彻底倒塌之前,他走了出去,看着广场上凌乱躺倒的尸体,胸口生出一股烦闷。
杀人时的短暂痛快渐渐消散,余下的只有空虚和茫然。正如酒醒时分,满目悲怆。
他怔怔地想,今后从此无家可归,偌大的天下,自己该何去何从?
身后苏芸清靠近,脚步略显凌乱,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不要怕,有本公子在,他不会杀你的。”
江晨听到她的声音,暂时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回头一看,只见苏芸清灰头土脸地从尘埃中走出来,衣衫褴褛,甚是狼狈。
然而她的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低垂,不敢与江晨对视,在恐惧中倔强地咬着嘴唇。
这时轰隆一阵剧烈的响动,殿堂彻底坍塌,溅起尘埃碎石无数。
江晨和苏芸清同时快走几步躲避灰尘。
回到血腥味浓郁的广场中央,江晨恼怒地质问:“你把她带出来干什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苏芸清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小女孩发梢,安抚她惊恐不安的心灵,向江晨微笑道,“我难得做一回善事,兄长你就给个面子,饶她一条小命吧。”
江晨哼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滥好人?”
“如果不是为了阿曦,我才懒得多管闲事。”苏芸清轻拍小女孩的后颈,“我不是在救她,而是救你,懂吗?你若放任自己滥杀下去,必将入魔!”
“入魔又如何?我杀的人跟释浮屠比起来差远了,该入魔的是他,而不是我!”
“诶诶,先不说释浮屠,就只说说咱哥俩的交情,一起抢过女人,一起挨过地藏的揍,算不算过命的好兄弟?”苏芸清左手搭在江晨肩膀上,“能不能卖兄弟一个面子?”
见江晨沉默不语,苏芸清蹭了蹭他胳膊:“一个小丫头而已,无关紧要,就把她当个屁放了吧!我都这样求你了,难道非要我跪下来给你磕头吗?”
“别!谁敢让你苏公子磕头,我可受之不起!”江晨盯着她身边的小女孩,嘴角咧出一个阴森的弧度,“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行,你让她跪在我面前,大骂三声释浮屠……”
小女孩突然开口:“你杀了平安叔叔,我宁死也不会向你求饶!”嗓音微微颤抖,却出乎意料地清脆动听。
江晨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正好,你就陪他一起上路吧……”
“江晨!”眼见江晨就要向小女孩伸手,苏芸清急忙喝道,“我跟你打一个赌!”
“哦?”
“给我三天的时间,我能改变她对浮屠教的信仰,到时候叫她怎么骂浮屠教主,她就会怎么骂,你信不信?”
第153章 三日赌约
江晨摇头道:“这不可能!狗改不了吃屎!”
“你不相信,那就跟我赌一把,你输了的话就放过他,怎么样?”
“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会输!”苏芸清自信地笑了笑,“万一我输了,就给伱磕三个响头,如何?”
“我说过了,你的响头我受之不起。”
苏芸清左手在空中用力一挥,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那就再赔上我的身子!这下你满意了吧?”
江晨摇头:“你的身子我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真能在三天内教她骂释浮屠,那我饶了她也无妨。”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哦!”苏芸清露出灿烂笑容,她一手抱住小女孩,道,“走,我们下山去。”
小女孩任由苏芸清搂着,一路闷不作声,不哭也不闹,一双漆黑的眼眸里萦绕着哀愁。
江晨跟在她们身后,心中杀意渐渐平息,却又沉浸在浓郁的悲伤之中。
三人沉默地行至半山腰,苏芸清面色微变,停下来道:“城里的官兵发现这边的动静了,他们正从山脚下赶过来,我们绕路走。”
江晨冷冷地道:“释浮屠烧毁晨曦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官兵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拆了一座庙,他们就如丧考妣!这帮欺软怕硬的小人,每一个都该死!”
苏芸清随口道:“他们大多是被浮屠教蒙蔽的愚民,别跟他们计较!咱们先避避风头,改天再找释浮屠算账!”
她视线四下一扫,发现左侧的斜坡不是很陡峭,便径直滑了下去。
这种坡度在玄罡高手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无比惊险的路途。小女孩听着耳畔风声呼啸,感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脸色吓得惨白,闭着眼睛伏在苏芸清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人落到山下另一侧的峡谷中。
这里有一个小村庄,稀疏分布着几户人家。
在农田耕作的村民们看到浑身染血的江晨,直唬得丢下锄头就跑,孩童们更是高喊着:“鬼来了!鬼来了!”
一条小路穿过村庄,顺着地势一直往西延伸。那边是一片山地,很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地带,倒是躲避风头的好去处。
苏芸清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官兵肯定在追捕你,我们先去山里面躲一躲,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我记得这里的城主也是浮屠教的忠实信徒,这伙追兵肯定是他派来的,我先回去宰了这狗城主!”江晨回头望着刚刚下来的陡峭山壁,眼中透出冷冽的神色,身上又抑制不住地冒出杀气。
“别啊,兄长!好马不吃回头草,都走到这儿了,还回头干嘛!”苏芸清赶忙拉住江晨的衣袖,“而且你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那个狗城主肯定龟缩在防护法阵里不敢露头,咱们跟他耗不起的!”
“狗城主,迟早取他狗命!”
“兄长算了算了……消消气……咱们先填饱肚子,以后有空了再杀狗城主……”苏芸清一边劝说,一边用手轻轻拍打江晨的后背,“我饿了,咱们去山里找点东西吃吧!”
江晨甩开她的手掌:“先把尾巴打发掉,再去吃东西。”
“哎……”苏芸清叹息一声,知道劝不住他。
两人望着同一方向,在他们的视野中,山上一个白影越来越大,渐渐显露出形貌。
那是一名身法敏捷的白衣剑士,踩着崖壁飞奔而下,挟起呼啸的狂风,身形疾射如箭,笔直往江晨他们落脚处坠来。
“杀人魔头,你往哪里跑!”
白衣剑客还未落地,人已在半空中拔剑,如苍鹰扑食,借着下坠之势,凌厉的劲风往江晨头顶劈去。
江晨举起斩影剑相迎,只听“铿锵”一响,对方破空劈来的力道竟被他强硬挡下。
而那名剑客则被震得虎口开裂,只觉得自己像是劈到了一块铁板上,所有的力道都被反冲回来,令他几乎拿不稳手中之剑。
白衣剑客的身形被震得歪歪斜斜,再也不复扑下时的轻灵。他心知遇到了硬茬,不禁生出怯意,想要抽身而退。
但江晨的第二剑接踵而至,快如霹雳闪电,根本容不得白衣剑客躲闪。
白衣剑客只来得及偏了一下脖子,斩影剑就贯入他胸膛,随后往上一挑,从他左边脖子剖开,把头颅挑得高高飞起,血如喷泉从脖颈断口涌出,惊恐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脸上。
苏芸清怀中,小女孩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的手臂,眼前血腥的一幕与小女孩记忆中张平安死去的情景恍若重合,令她再一次心痛如绞,咬破了嘴唇犹不自知。
如此残暴的杀戮,才让江晨心头的戾气发泄出去,他收剑归鞘,转过身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迎着小女孩恐惧的眼神,淡淡地道:“走吧。”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谷的另一端,随后才有两条人影从高处的山崖上落下来,站在江晨与白衣剑客交战之处,面色阴沉地打量着眼前血腥的场景。
一身戎装的老者默默翻看着血泊中的尸体,额头的沟壑都挤到了一起。
旁边穿着银白软甲的青年蹲下身捡起白衣剑客遗留的长剑,伸出手指轻轻拂了一下,刃上残留的森冷锐气几乎要浸透指骨。
青年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叹道:“飞仙剑客的「天霜剑」,果然是把神兵利器……”
“而且他的「逐月身法」,也堪称希宁城一绝。”老者淡淡地道,“可惜从今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如此精彩的身法了。”
青年想起刚才自己还意气风发地想要跟飞仙剑客比试脚力,心里面一阵后怕。若非老者及时拉了他一把,这会儿恐怕已经步了飞仙剑客后尘……
想到这里,青年诚恳地向老者拜了一礼,道:“刚才多谢徐叔叔提醒了,否则小侄恐怕凶多吉少——”
老者摆摆手,感慨道:“那凶手一路从晨曦废墟杀到浮屠庙,如入无人之境,我们接到消息就马上动身,却连他的背影都没见着。可想而知,那家伙杀起人来是何等干脆利索啊……”
这沉重的话题让两人都一时沉默。
片刻后,望着血色脚印离去的方向,青年问道:“那我们还追不追?”
“追!张平安战死,浮屠教玉女被俘,这责任谁能担待得起?等刘将军来了,我们与他一起行动!”
青年点点头,心情沉重地往山谷尽头望去。
那边天光泛赤,残阳如血,似乎在喻示着一场新的杀戮。
江晨三人在荒芜崎岖的道路上奔行良久,眼看日暮将至,近处又无人烟,便找了个废弃的茅草屋,停下来稍作歇息。
苏芸清叮嘱江晨一句:“记得我俩的约定。”便到山上寻找食物去了,留下江晨和小女孩两人默然相对。
天色渐渐暗下来,茅屋漏风,屋子里有凉风穿堂而过,簌簌地带来夜晚的寒意。
小女孩蹲在墙角里,蜷缩着身子,在冷风中微微发抖。
江晨衣服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在他周围的地面都洒下一圈暗红色的痂块。
他静静坐在那里,披着一件血衣,毫无生气的面孔如同惊悚评书中的恶鬼,幽寂得可怕。
惨白的月光透过屋檐的缝隙洒入屋中,小女孩偷偷打量着那张被鲜血染得无比凄厉的面孔,感觉身子冷得更加厉害了。
那人虽然坐着一动不动,但却照样给小女孩带来极大的恐惧感,好像他随时都会化为一头恶鬼扑过来将她吃掉。
第154章 惜命追兵
漫长难熬的寂静之中,小女孩默默诵念起师父教诲的经文,由此获得些许慰藉。
过了一会儿,寂静的荒野突然传来隆隆的马车声,是由东方往这边驶来。
江晨如梦初醒,惊觉已在茫然呆滞中度过了不少时光,他抬头环顾四周一眼,发现苏芸清还没有回来。
他站起身,瞥见角落里小女孩瑟瑟哆嗦的样子时,不由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冷吗?”江晨开口问。
小女孩茫然看着他,微微点头。
“变成死人就不会觉得冷了。”江晨说着,把脚下一根断裂的枯木踢过去,用恶毒的口吻劝唆道,“把那根棍子捡起来,用尖锐的一头对准脖子刺进去,你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留在人间受苦,说不定还能见到你的佛主,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
他尽情欣赏着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此时候只有将痛苦转嫁到他人身上,看着她也如自己一般悲伤绝望,这样似乎就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小女孩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不仅仅是恐惧,更因为被勾起了仇恨和愤怒。
她蓦地抬起双眼,第一次鼓起勇气正面瞪视江晨,脸上那一道带血的伤疤几乎要再次绷裂:“伱这个虚有其表的恶人!”
江晨稍觉意外,这小东西居然还有胆量开口。
“你空有一身武力,心里面却没有半点怜悯和慈悲,只能欺负那些比你弱小的人,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强者!”小女孩两眼瞪大,稚嫩的嗓音因激动而略显尖锐,“总有一天,你会被更强的人踩在脚下,为你所犯下的罪孽忏愧!”
“是吗?”江晨不怒反笑,“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迈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只有三天好活了,好好珍惜每一天的阳光吧!”
小女孩望着他背影,情不自禁地咬紧了下唇。
晚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躯,却不及心中由内生出的寒冷。
惨白月光从房顶投下来,似将万物消融,却化不开那一抹浓郁的血色。门口那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是如此的狰狞,可怕……
远处,夜幕中显露出一辆马车的轮廓,很快驶到近前。
由于道路崎岖,马车在乱石中上下颠簸,车厢哐咚作响,布幔哗哗震颤,好像快要散架了一般。
江晨原本怀疑马车中藏的是前来追杀自己的高手,但感受到车厢内的气息并不强大,才放下心思,转身走回茅屋。
马车从屋前经过,又毫不停留地驶向西方,看样子行程甚急,是要连夜赶路。
江晨懒懒散散地坐下,忽听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苏芸清推门而入,道:“走,跟上那辆马车。”
“你到哪里去了?”江晨疑问。
“找食物啊。这里鸟不拉屎的,弄点吃的可不容易。”
苏芸清说着把几个青果塞给小女孩,牵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从这边往西走两三里,那边山上有个泉眼,你最好过去把身上的血腥味洗一洗,不然很容易被人追上来。”
江晨仔细看了苏芸清几眼,发现她身上分明有战斗过的迹象,便道:“你遇到追兵了?”
“嗯。他们还算是通情达理,我劝了几句,他们就答应不再多管闲事了。”苏云清扬了扬拳头。
在她的拳头下,大部分人都会变得比较通情达理。
苏芸清牵着小女孩走出屋外:“快去快回,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以江晨的脚力,先去洗个澡再追上那辆马车,当然没有一点问题。
江晨在泉边洗掉身上血污,湿漉漉地走上岸,仰头望着云中凄冷的月光,心中的杀意似乎被清凉的泉水洗去了不少,但悲伤却愈发沉重。
他用真元蒸干衣衫上的水汽,忽听后面破空声临近,回头一看,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而来,落在不远之处,冲他抱拳道:“朋友,你可曾见到一个带着小女孩的男人从这里经过?”
江晨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这人几眼。
来人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身材高大挺拔,穿一身银白软甲,看上去颇为英武。
他的视线与江晨一触,心中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银甲青年表情略微僵硬,很快又堆起笑容:“我看兄台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一定是个了不起的高手。不知怎么称呼?”
“敝姓江,单名晨,江晨。”江晨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
银甲青年“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果然是他……我的运气也太背了吧!娘子,今后可能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银甲青年嘴角抽搐几下,又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原来是江兄!小弟徐少鸿,幸会幸会。大晚上的,江兄一个人在这湖边钓鱼,真是好雅兴啊!”
江晨道:“你刚才说,在找一个带着小女孩的男人?”
徐少鸿额头冒汗,腹下生出一股尿急的冲动,面上强作镇定,回答:“正是,我哥哥带着侄女出来游玩,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嫂子叫我出来寻找,也不知道他去哪玩了,江兄可曾瞧见?”
江晨摇了摇头:“没瞧见。”
他转身朝西走去。
徐少鸿心里暗呼侥幸。幸亏鄙人急中生智,惭愧惭愧,这条小命大概是保住了……
但他一口气还没呼出来,走到坡前的江晨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出来寻找家人,怎么还穿盔甲?”
徐少鸿的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干笑道:“听说这附近有盗匪出没,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就穿盔甲给自己壮胆,江兄见笑了。”
江晨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身跃下高坡。
徐少鸿在他背后还维持着虚假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道:“江兄慢走!一路小心啊……”
簌簌的风声刮过山岗,徐少鸿注视着江晨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一身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就刚才短短几句对话,鄙人这条小命已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若不是鄙人有急智,芸娘这会儿恐怕已经成了寡妇。
第155章 希宁之名
寂静的夜里,徐少鸿擦着额头的汗珠,听到身后有风声欺近。
他猛然转身,看到来者熟悉的面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倒下来,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掏空了。
“纳兰捕头发信号说往西走了,你怎么不跟上?”来者问,“在这呆着干嘛?”
“往西?老子就在这里撞了鬼啊!”徐少鸿用手掌拍打地面,心中的后怕不安这时尽数发泄出来,“当时他离我只有三步的距离,老子还上前去向他问路啊!现在想想腿都吓软了啊!刘将军的情报简直坑死人,小爷我差点连命都丢了呀!”
“少鸿你冷静一点……”
“没法冷静啊!要是小爷还像以前那样年轻气盛,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收了纸钱——咦?阿生你的脸怎么了?眼眶、额头都肿成这样……”
“哎,别提了!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非要跟我打一架,结果我惜败半招……”
江晨沿着大路出发,奔行四五里后,前方已经望见了马车的轮廓。
江晨的身影融入了风中,轻灵无息地窜进车厢内,赶车的把式甚至没有察觉到后面多了一名乘客。
车厢中有四个人。
除了江晨、苏芸清、小女孩外,还有一个面色阴沉的少年,他看见江晨潜进来,戒备地握紧了腰间剑柄。
“不要紧张,大家都是自己人,顺路的。”苏芸清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兄长来,坐这边!”
江晨走过去坐下,看见苏芸清腿上的小女孩明显颤栗了一下,便冷笑道:“胆子这么小,后面几天怎么熬得过?”
“不,小宁很勇敢,一定能坚持到最后。是不是啊,小宁?”苏芸清拍了拍小女孩的手背。
小女孩微微点头,一双亮如晚星般的眼睛鼓起勇气直视江晨的目光,似乎在与他暗暗较劲。
江晨皱着眉头问:“小宁?”
“嗯。她原来的名字不能用了,既然是在希宁城与我们相遇,就叫‘希宁’好了。希望与安宁,这个名字不错吧?”苏芸清转头看着他,笑容中似乎饶有深意。
“希望,安宁……”江晨轻轻念了一遍,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垮了下来,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车厢内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隆隆的车轮声,在人们耳际震响。
坐在对面的那个穿一袭黑色紧身衣的少年,显然怀着重重心事,一路阴沉着脸,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江晨和小女孩希宁都不是愿意多话的人,车厢里只有苏芸清还想说几个笑话缓和气氛,可惜除了希宁点点头算是捧场之外,其他人都不为所动。到最后,她也放弃了努力,加入到沉默的队伍中。
赶了一夜的路,天亮之时,马车穿过山峡,道路渐渐开阔,远方出现了众多青黑色房屋的轮廓,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熹微晨光中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
前面是个小镇,江晨小时候还曾跟着大哥来游玩过,如今触景生情,心头愈发悲凉。
苏芸清看着希宁,柔声问:“小宁,伱饿吗?”
希宁摇摇头。
她骤然遭逢这般惨事,心情始终沉浸在悲痛中,对身体的感觉已经麻木,没有一点胃口。
“不饿也吃点,你昨天就吃了几个果子,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了。”苏芸清握着希宁柔软的小手道。
希宁不忍辜负苏芸清一番好意,微微点了点头。
江晨突然出声道:“我们的赌约,只剩下两天了。”
希宁脸上的表情一僵,接着就被苏芸清抱入怀中安慰。
苏芸清瞪了江晨一眼:“兄长啊,就算是犯人,也得吃饱喝足了再上路呢!时间没到之前,你少吓唬她!”
“我只是提醒你,想要救她性命的话就得抓紧时间了。”江晨淡淡地道。
“我自有办法,你等着瞧吧。两天之后,保管她骂得释浮屠狗血淋头!”苏芸清说着拍了拍车厢门板,“师傅,在前面酒楼门口停一下!”
马车缓缓停住,苏芸清抱着希宁下车,回头又向车厢内唤了一句:“叶少侠,一起来吃点东西?”
黑衣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剑鞘上划动,抬起视线望了苏芸清一眼,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
苏芸清望着他腰间的长剑,道:“看叶少侠的神色,莫非是要去找人寻仇?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状态,找上门去只怕凶多吉少,还不如稍微休整一番,养足了精神再作打算。”
黑衣少年涩哑着嗓音道:“不必。”
苏芸清道:“好吧。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叶兄能否借我十两银子,我身上的银票浸了水,全都不能用了……”
黑衣少年睁大眼睛,诧异于这人脸皮之厚。
他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只是恰好搭乘同一辆马车,没有一点交情,这少女白蹭了一路马车不说,现在竟还向自己借起钱来了,真是够无赖的!
黑衣少年十分看不惯这种人,断然拒绝了她的无耻请求。
苏芸清却不依不饶地道:“没有十两,五两也行,叶兄不至于舍不得这点小钱吧……”
黑衣少年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正要呵斥几句,忽见苏芸清脸色一变,一把挟住希宁跳回车厢内,拍打着木板叫道:“师傅,快走,快走!”
那种急得直跳脚的惶急神态,好像是黑白无常从后面追过来了。
黑衣少年莫名其妙,忽然眼皮一跳,感受到了一股阴森的压力,浑身寒毛都竖立起来。
他连忙握住腰间剑柄,直起身子盯住了对面的江晨——身为一名剑客,他自然能察觉到,那股危险的来源正是眼前这沉默古怪的白衣少年。
第156章 十丈一拳
“和尚们来得挺快!”
江晨不紧不慢地起身,拨开苏芸清阻拦的手臂,正要往外走。
忽然苏芸清凑过脸来,两人的鼻子嘴巴差点撞到一起。
“你搞什么?”江晨吓了一跳,仰身后退好几步,又惊又怒地瞪着苏芸清。
苏芸清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呸呸两声:“好险,差点让你小子占了便宜。”
“是你占我便宜好吧?”
苏芸清这么一打岔,马车已逐渐加速,路边景物飞快后退。
远处,四名身材高大的僧人,从街道的另一头大步走来。
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辉,如同罗汉下凡,引得路上的凡夫俗子们纷纷下拜。
这四名和尚脚下生风,追赶在马车后面,距离不断拉近。
“不知死活的东西!”
苏芸清低骂一声,蓦然转身,右手五指攥拳,左手掀起布帘,远远朝着追来的四名和尚挥出一拳。
「龙皇拳」,逆风雷!
风雷大作,气浪奔腾,怒焰冲天而起,如同坠落人间的太阳,炽烈的光芒刺得街上行人无法睁眼。
此时那四名和尚离马车还有十丈,却感觉头皮发麻,同时摆出防御的架势。
滚烫的热流冲刷过十丈街道,和尚们如被烈日炙烤,皮肤的水分转眼被蒸干,结成了一层焦黑的炭痂。
笼罩在他们周身的金色光芒一阵晃动,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摇摇欲坠。
四名和尚口宣佛号,各自结印,稳固下盘,总算没有被那阵火焰洪流吹飞出去。
只是这么一耽搁,马车已经隆隆地驶远了。
和尚们互相看着对方被熏得焦黑的面孔,掩不住震惊之色。
那一拳从十丈之外击出,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威势!
如果是近身交战呢?谁挨得住那一拳?
一名白眉白须的老僧沉声道:“继续追!紧那罗和乾达婆两位菩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拖住那恶魔!”
苏芸清坐回原位,只见黑衣少年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着一头史前怪兽。
“叶兄别怕,那四个恶和尚已经被我赶走了。”苏芸清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黑衣少年使劲点头,眼角余光却四下乱瞄,寻找跳车逃命的路线。
苏芸清道:“对了,刚才说到借钱的事,叶兄能不能借我五两银子,等我手头方便了就还伱。”
黑衣少年立即从怀里掏银子,恭恭敬敬地递到苏芸清手里。
他之前腹诽这少女厚颜无耻,现在却觉得人家这是高人风范,不拘小节。
苏芸清掂了掂银子,十两有多,便满意地拍了拍黑衣少年的肩膀:“叶兄以后遇到什么事,报我的名字!”
黑衣少年虽然不知道她的全名,但还是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日以继夜,一路驰行,天色又暗。
一行人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下了车,进入一家客栈歇息。
刚进门,正好一人从里面走出来,迎面撞到江晨身上。
江晨一动不动,那人却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
“瞎眼了吗?”那人大声嚷嚷。
江晨抬起头,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面容粗犷,须发散乱,一脸凶狠表情。
“抱歉。”江晨道。
粗犷男子不依不饶:“一句抱歉就完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撞,把爷爷今天晚上的好运气都撞走了?”
“哦。”
“小子,你别装傻!爷爷今天晚上本来要大赚一笔,结果被你搅黄了,你说该怎么赔?”
“我没钱,赔不了。”
“小子,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知道爷爷是谁吗?爷爷在《花红榜》上的悬赏是三千两白银,‘扑天豹’洪豹,说出来怕把你吓死……”
听着粗犷男子絮絮叨叨的自吹自擂,江晨皱了皱眉头,绕过那人走进大堂。
扑天豹勃然大怒,伸手朝江晨肩膀抓去:“喂!你小子——”
他的手伸到一半,江晨已转过头来看着他。
与江晨视线一触,扑天豹心里打了个突,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恶寒,右眼皮剧跳不止。
‘这种让人窒息的危机感……惹不起!’
扑天豹生生停下了伸到半途的手臂,与另一只手合到一起,改为抱拳的手势,脸上堆起笑容:“原来是一场误会,怪我太鲁莽了,怪我,怪我……”
前一秒还凶悍如虎的大汉,下一秒就变成了温顺的猫咪,强烈的反差让大堂里的客人们大跌眼镜,还有人发出嘘声。
眼见江晨转头离去,扑天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朝嘘声传来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瞪眼,心里暗自嘀咕。那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会给本大爷带来如此大的压迫感?
《英杰榜》和《花红榜》上都没见过这号人物啊?
是最近新冒出来的狠角色吗?
太晦气了!太晦气了!
扑天豹小声骂骂咧咧地出了门,转过街角,看到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好像是最新一期的《花红榜》,便凑过去瞧了瞧。
随手翻开第一页,看清上面的画像和赏金数额,扑天豹揉了揉眼睛,又睁大眼睛重新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他怔在原地,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汗出如浆。
原来的《花红榜》上,官府通缉「桃花刺客」的赏金是十万两,占据榜首已有大半年。
而刚刚看到的最新一期,榜首换人了。
浮屠教颁发的通缉令,赏金五十万两,画像上面的那位“惜花公子”,赫然正是客栈门口与扑天豹迎面相撞的少年!
也就是说,扑天豹刚刚得罪了一个比「桃花刺客」更加凶悍的恶魔!
“豹哥,怎么了?”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女子摇了摇扑天豹的胳膊。
扑天豹发出一声怪叫,像受惊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甩开女子的手臂,没命地往镇子外面跑去。
有生之年,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豹哥?豹哥?”
女子望着扑天豹的背影跺了跺脚,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亲爱的豹哥了,嗔怨几声后,又加入到对那个新冒出来的花红榜首的讨论当中。
客栈大堂。
角落里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圆脸男子,望着正与掌柜交谈的江晨几人,低声道:“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是不是他们?”
见无人回应,圆脸男子转头望向旁边的两人,不满地道:“少鸿,阿生,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身穿银白软甲的徐少鸿扭着脑袋,面朝墙角,一脸难受的模样:“纳兰捕头恕罪,不小心扭到了脖子,得找个郎中看看。”
圆脸男子双眉蠕动,瞪着另一人:“阿生你呢?脖子也不舒服?”
另一个面目青肿的年轻人何阿生低着头,小声道:“咳咳,我看到了那个女的,昨天我跟她切磋,惜败半招,现在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
“哪个女的?”
“就是跟那小女孩在一起的那个……”
何阿生话没说完,柜台边的苏芸清就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瞥来一眼。
何阿生立即收声。
他想起昨晚那女人狠揍他一顿之后,将他踩在地上,扬着拳头恶狠狠地威胁:“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何阿生缩了缩脖子,把头垂得更低了。
见他这副窝囊模样,纳兰捕头气不打一处来,愤然起身:“丢人现眼!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
徐少鸿和何阿生连忙拉住他,一个压肩膀,一个捂嘴巴,两个年轻人齐心协力,将纳兰捕头矮胖的身子按到了桌子底下去。
第157章 冤家路窄
柜台前,黑衣少年付了四个人的房钱,正想找个借口开溜。但他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一对男女,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叶兄?叶兄?”
苏芸清唤了黑衣少年好几声,黑衣少年也充耳不闻,只死死盯着门口的那对男女,眼眶里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叶兄,看到熟人了?”
苏芸清顺着黑衣少年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走进来,男的俊逸潇洒,女的清雅出尘,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像一对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璧人。
“喔——旧情人!老冤家!”苏芸清拖长了尾音,了然地点点头,拉着希宁和江晨一起找了张桌子坐下,兴致盎然地看起了热闹。
黑衣少年全身紧绷,忽然深吸一口气,大步朝那对男女走去。
那对男女看着一个陌生人气势汹汹地走来,左边的儒雅男子下意识地拦在女子身前,问道:“兄台,有何指教?”
黑衣少年面上痛苦与仇恨之色糅杂在一起,表情近乎扭曲,嘎声道:“赵郢,你认得我吗?”
“你是……”儒雅男子皱着眉头思索。
“星魂?”一旁的女子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啊!叶伯父身体还好吧?”
黑衣少年叶星魂看着清雅脱俗的女子,倾慕的眼神中夹带着悲苦,沉痛地道:“叶家已经没了!一夜之间,三百口上上下下都被灭门,就只剩我一个人逃出来……”
“什么?”女子捂住小嘴,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伯父伯母他们,都……”
“没错!”叶星魂咬着牙,目光转向左边的儒雅男子,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那晚来灭门的人,我看得清清楚楚,带队的就是这个赵郢!尹梦姐,伱为什么跟这种人在一起?”
女子更加惊诧了,她转头看了儒雅公子一眼,儒雅公子也是一副意外茫然的神色,这让她愈发难以相信叶星魂的说辞。
“赵公子不可能是那种人,你一定是看错了!”
“尹梦姐,你要相信我!”叶星魂激动地吼道,“这姓赵的是个穷凶极恶的魔鬼,他的真实身份是青冥殿的护教杀手!你跟他在一起,迟早会被他害死的!”
女子怔了怔,摇头道:“你越说越离谱了。星魂,你是不是受了奸人的蒙骗,才误会赵公子是你的仇人?我跟赵公子认识很久了,他的家世清清白白,不可能是什么杀手……”
叶星魂的身躯微微颤抖。那种被倾慕之人怀疑的感觉让他心寒。他愤慨地道:“尹梦姐,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难道我会骗你吗?”
一旁的儒雅公子插言道:“小兄弟,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你闭嘴!”叶星魂按捺不住,忽然拔出长剑,朝儒雅公子心口刺过去。
这一剑既快且狠,如毒蛇吐信,激起尖锐的破空声。
却见儒雅公子右手一抬,白玉般的折扇就将细剑挡下,发出一声清悦的脆响。
儒雅公子笑容满面,温和地道:“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妨先把话说清楚……”
尹梦面上流露出失望之色,那一剑她看在眼里,叶星魂的狠毒和赵公子的谦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星魂,你怎么能对赵公子动手?太无礼了,还不快向赵公子道歉!”
叶星魂脑海中轰然一响,如同被雷劈中,恍惚半晌之后,才用干涩的嗓音说道:“你要我向这个刽子手道歉?”
尹梦道:“你是非不分,冤枉好人,难道不该道歉吗?”
叶星魂握着拳头,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刺进了掌心,这样的疼痛远远无法掩盖他内心撕裂般的痛苦。
他咬着牙,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糊涂蛋?”
尹梦转过身,挽住赵郢右手,恳求道:“郢哥,星魂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赵郢笑容和煦地点头:“我听你的。”
叶星魂看着他俩挽着手腕的亲密姿态,面部肌肉更加扭曲。
赵郢一袭月白儒衫,手握折扇,玉树临风,当真是一个倜傥风流的佳公子。
而失魂落魄的叶星魂,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泥腿子。
“难怪……难怪你这么维护他,原来你们两个已经……”叶星魂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赵郢,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别缩在女人后面!”
没有哪个男人经得起这样挑衅。赵郢的脸色阴沉下来,淡淡地道:“小兄弟,你一定要跟我动手吗?”
“别……”
尹梦刚要开口,却见赵郢捧着她的手腕,朝她温柔地一笑:“放心,我只教训他一下,不会伤他性命。”
尹梦迟疑地道:“那……你也要小心。”
她那副担心的模样如同目送丈夫上阵的小妻子,看在叶星魂眼里,更让他几乎将牙齿咬碎。
“我们去外面吧。”
赵郢转身走出客栈。
叶星魂大步跟上,尹梦也紧随其后。
“叶兄,为了不伤和气,我们这场切磋还请点到为止……”
“去你娘的点到为止!”
随着叶星魂的怒吼,剑气破空,双方兵刃交击,激战到一处。
“唉——”苏芸清摇头叹气,“叶兄弟这回死定了。”
江晨道:“你不是喜欢管闲事吗,怎么不去帮帮忙?”
“我从来都不喜欢管闲事,都是你小子给我惹麻烦。走了,我们上楼,回房间去!”
角落里,缩在桌子底下的三名捕快面面相觑:这两个家伙就这样丢下同伴不管了?
“走啊!愣着干什么?”苏芸清拽了一把江晨的胳膊,“难道你还想打抱不平?”
江晨站在原地不动,淡淡地道:“你有苏家秘技「听雷」,感知可能比我强一点点,但也强不了太多,你能察觉到那些和尚追来了,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苏芸清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些蝼蚁一样的东西,杀之不绝,没必要跟他们纠缠!我们赶紧上楼,他们肯定发现不了!”
江晨却不理她,挥开苏芸清的手臂,朝外走去。
“好兄弟,再卖我一个面子……”苏芸清伸手去抓江晨的肩膀,却被江晨躲开。
“面子卖得太多,就不值钱了。”
苏芸清跺脚道:“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
“请便。”
第158章 四僧入劫
街道远处,四名和尚大步行来。
他们身上笼罩着金色佛光,在夜色中极为醒目。一路走来,行人纷纷避让,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街角对着《花红榜》高谈阔论的一群人,也停下议论,好奇地跟在这四个和尚后面。
和尚们在客栈附近停下。
“因果牌就在这里。”为首的白眉白须的老僧望着客栈说道。
另一个高壮和尚拧着眉头,看着客栈门口激斗正酣的两名剑客,沉声道:“我去把这两人劝开!”
这场剑术之争,局势已经很明朗。
黑衣少年叶星魂起初凭借刁钻毒辣的招式,取得了短暂的先机,但百招一过,就落于下风。
儒雅公子赵郢的身形飘忽诡谲,手上折扇如穿花蝴蝶缤纷飞舞,从容不迫地化解了叶星魂的攻势,并且连消带打,一步一步地将叶星魂逼入绝境。
两百招之后,叶星魂出剑渐慢,气喘如牛,浑身都被汗水浸透,通红的眼睛里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不甘心!
然而双方的战力差距十分明显,纵使再不甘,纵使再愤怒,也无法挽回败局!
一旦输了,就只有死。
叶家上下三百余口的仇,再也没人能报了!
就连尹梦也看出来了,叶星魂的失败已经注定。
她咬了咬嘴唇,提醒道:“郢哥,手下留情!”
赵郢仿佛没有听见尹梦的声音,反而突施狠手。
银色折扇划出一圈扇形寒光,突入到飞舞的剑气残影中,漫天乌芒兀然消散,叶星魂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
赵郢的眼瞳里透出森然的杀机,银扇划着寒芒荡开一圈圈气波,水光聚成巨大的扇面随他的右臂流转,漫天都变朦胧,不依不饶地缠上叶星魂的身躯。
这一招「万籁天寂」,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叶星魂目眦欲裂,也无力抵挡,眼睁睁看着那片银色水光蔓延过来。
就在此时,赵郢的面色突然一变,硬生生收回了招式,飞快地转身,惊惧地望向客栈门口。
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流,从客栈内涌出来。
叶星魂先是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那种死亡临头的恐怖之感逐渐远去了。但紧接着,另一股更加惊人的冰冷气息膨胀开来,笼罩了整条街道,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所有人都因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惊异,喧哗私语声戛然而止,整条街道在刹时间尽陷沉默。
一个脸色苍白、穿白色短衫的少年,带着一副近乎呆滞的冷漠表情,在众人瞩目下,独自走出客栈。
人们看着他走下台阶,踏入长街的一刹那,只觉整条街道都仿佛晃动了一下,视线变得模糊而朦胧,原本就昏暗的夜色愈发深沉,连沿街阑珊的灯火也被挤压成微小的一点,再也无法照亮道路。
这是何等可怕的气势!尚未出手,那股冰冷的压力已让人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赵郢这样的高手,也觉得一阵胸闷。
他看清那少年的面孔,只觉得头皮为之发麻。
‘怎么是他?’
赵郢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用涩哑的嗓音开口道:“兄台也要插手我和叶兄弟的切磋?”
江晨看也不看他,视线越过赵郢,凝注在不远处的四名和尚身上。
在他凛冽的目光注视下,那四名和尚的护体金光也似乎黯淡了几分。
一名身材高大的和尚禁不住这股沉重的压力,率先开口大喝道:“恶魔!你果然在这里!快把玉女殿下交出来!”
江晨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既然送上门来,我就笑纳了!”
他这个笑容落在众人眼里,却比不笑还吓人。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低,几乎要凝结冰霜。
一名白眉白须的老僧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南无浮屠尊王佛!施主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重的杀气,若不皈依我佛,日后必成祸患!”
随着他唱咒作法,浑身一股神圣恢宏的气势升腾而起,金色佛光普照四方,给人的感觉如同面见菩萨诸佛,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
人们恍惚间听见了耳畔传来一片恢弘浩大的佛音禅唱声,仿佛有千万比丘在周围齐声诵经,将街道上的阴寒气息驱散了不少。
这时候才有人从那天昏地暗、血脉冻结的阴冷幻觉中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朝同伴靠得更紧一些,依偎取暖,窃窃私语。
“刚刚吓死老子了,这家伙是谁啊?”
“我怎么看着他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伱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挺眼熟……俺的娘啊!花红榜首,惜花公子!”
客栈里,希宁想要走出去,却被苏芸清拉住。
“你还是别露面比较好。”苏芸清低声道。
希宁远远瞧着那几名僧人,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多的恐惧所压倒。张平安死时的惨状再一次在她眼前浮现,她害怕这几人会落到跟张平安一样的下场。
角落里,桌子底下的纳兰捕头奋力挣扎:“浮屠教的高僧来了,咱们快去给大师助威!”
何阿生有些犹豫,徐少鸿却不肯松手:“纳兰叔叔,再等等,等几位大师赢了,再为他们庆功也不迟!”
纳兰捕头大骂:“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江晨默默地打量眼前的四个和尚。
为首的那名白眉白须的老僧是六阶「搬血」巅峰,与当初西辽城的赤阳、武炼相差仿佛。
另一名高壮和尚,是五阶「洗髓」体魄,等同于「西辽五虎」。
剩下两人都是四阶「淬骨」,放到俗世武林也算得上有名有姓的高手。
这四名和尚原本不容小觑,如果放到西辽城,足以组成一支数一数二的大猎团,比起双狼猎团也丝毫不差。
但如今的江晨,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稚嫩少年,而是足以镇压一方的玄罡强者!
玄罡之下,若非结成战阵,在玄罡强者面前根本不足为惧!
白眉老僧上前一步,双手结印,瞠目大喝:“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随着他怒吼前行,魁梧的身躯仿佛更加高大几分,如同金刚般威风凛凛,耀眼夺目。
瞬间铺展开来的恢弘浩瀚的佛光,将江晨的身影吞没。
第159章 魔高一丈
白眉老僧还来不及欣喜,佛光中已传来江晨的朗笑:“你这和尚,本事不大,嗓门倒不小!”
笑声并不大,但在白眉老僧听来,却如滚滚雷霆,在耳畔炸响。
白眉老僧心神一震,连忙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以秘法抵御这阵魔音。
他身后的高壮僧人却被这魔音所激,按捺不住地迈步上前,僧袍鼓荡,挟带着凌厉的劲风扑向江晨,口中高叫:“孽障,尝尝佛爷这一掌——”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阵如同西瓜爆裂般的声响掩盖。
“噗——”
高壮僧人的脑袋被江晨一拳轰成了碎块,血雾漫天飙溅。
五阶「洗髓」与七阶「玄罡」,力量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江晨挥出去的这一拳,如同拿着铁锤去砸鸡蛋,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师兄!”目睹高壮僧人惨死,白眉老僧后面的两个和尚都悲呼出声。
“咚!”
江晨把高壮僧人的尸体踢到一旁,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口中嘲讽道:“佛爷这一掌,让我好生失望。老和尚,你嗓门比他大,手段应该也更好看一点?”
白眉老僧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人是一头真正的魔王,想要降伏此魔,若没有舍弃性命的决心,是万万不成的!
念及此处,白眉老僧沉声喝道:“结阵!”
他右臂上举,结施无畏印,一股安宁祥和的气息从他身上传递过去,以特殊的韵律在三人之间脉动,两名僧人立时觉得头脑一清,连忙摒除悲伤,专心做法。
江晨紧逼上前,犹如一个巨浪铺天盖地地冲三名和尚打来。
白眉老僧气息一窒,未待引动神通反击,耳畔江晨的魔音已如洪钟般响起:“哈哈哈,秃驴们,别着急,你们几个很快就能在地狱团聚了……”
狂笑声中,江晨的拳头蓄积起一片触目惊心的血光,朝白眉老僧脑门狠狠砸下。
白眉老僧双手上举,如同托住一座山脉,只听轰隆一响,地面震颤了一下,两旁的房屋都随之摇晃起来。
附近看热闹的人群慌乱地逃向远处。
三名僧人的修为尽数汇聚于白眉老僧一人身上,他周身金色光晕越来越浓郁,直至将他的本体完全遮掩在内,气势沉凝浩然,堪堪抵挡住了江晨煞气腾腾的一拳。
“这是什么乌龟阵?”江晨面露诧异之色。
“布施无怖,护佑众生……”
江晨冷哼一声,再度一拳挥出,依旧砸在白眉老僧头顶。
只闻虚空中无数妖魔尖啸,幻听、幻象接踵不断地涌向三个和尚。
白眉老僧尚能咬牙支撑,他身后两人的心神却为之恍惚了刹那,令原本无懈可击的珈蓝阵出现了一道缝隙,魔罗乘虚而入,刹时间引来劫难,比丘跌坐入灭。
白眉老僧双脚深深嵌入土地中,几近没膝,脸色淡如金纸,神情无比萎顿。
他身后传来“嘭嘭”两响,两名僧人被汹涌反噬的力量吞没,从身体内部爆裂开来,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种残忍可怖的场面,让远处的人群又发出一阵惊叫。
“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什么护佑众生?”江晨手掌按在白眉老僧光秃秃的脑门上,语气讥诮地问。
白眉老僧神情虽然萎顿,却透出另一种安详之态。他仿佛看不见头顶上的那只手掌,平静地说:“众生皆有一死,死后重归净土。”
“伱日日念经修持,为佛主维续香火,但在真正危难之时,佛主却没有来拯救你。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吗?”
白眉老僧垂下眉毛,淡淡地道:“佛主在净土,也在老衲心中。”
“好,好!释浮屠有你这样忠诚的走狗,半夜睡觉都该笑醒了!”江晨手指用力,正要取走老僧性命,这时忽听背后一个稚嫩的嗓音传来——
“别杀他!”
江晨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见希宁从苏芸清手掌挣脱,一路跑出客栈,冲下台阶:“求求你,不要杀他!”
江晨露出古怪笑容:“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想救别人?”
希宁噗通在他面前跪下,道:“只要你放过他,我愿奉你为主,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求你发发慈悲,饶他一命!”
“做牛做马?”江晨轻轻哼了一声,道,“我跟释浮屠不一样,不需要软骨头的奴才。你想让我放过这老和尚,那就面向西方,大声给释浮屠带句话,祝他早日圆寂,死无全尸,我就答应你!如何?”
希宁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咬着牙瞪视江晨,许久未能开口。
江晨冷然道:“一句话换一条命,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我……”希宁咬着嘴唇,又怒又恨,娇躯微微颤抖。
江晨视线从希宁脸颊上飘过,缓缓说道:“我耐心有限,只数三声……”
“我答应。”希宁突然说。
江晨略感意外,咧了咧嘴角:“你有这个胆量,我倒小瞧了你。”
希宁一副心哀若死的表情,眼角闪着泪光。
她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慢慢地道:“释浮屠……”
说到这里,她嗓音已经哽噎,语不成声。
“继续啊!”江晨催促。
希宁闭上眼睛不看他,泪水湿了眼眶,“释浮屠……”
江晨注视着她,心里面流淌而过的只有刻骨的仇恨。胸膛里一股暴戾的情绪激昂而起,提醒着他那些洗不清的血海深仇。希宁越是犹豫迟疑,越让江晨心里的残暴冷酷酝酿得深刻。
看着释浮屠的走狗,跪在自己脚下信仰崩溃的样子,江晨内心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
“释浮屠……”希宁第三次重复,却还是只能说出前三个字,她死死咬住下唇,眼泪簌簌地滑落脸颊,神情无比凄婉悲凉,“早日……”
好不容易才多说两个字,却被一声苍老的叹息打断:“玉女殿下,够了!”
“长老?”希宁满面热泪地朝白眉老僧望去。
“老衲这副老朽的皮囊,本就时日无多,早去见佛主也好。”白眉老僧慈爱地看着希宁,“殿下,不要放弃希望。乾达婆和紧那罗两位菩萨一定会助你脱离苦海……”
“两个菩萨?”江晨皱了皱眉,“他们什么时候来?”
白眉老僧却不回答,双手合十,俯首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
语声还在悠悠回荡,他面上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金光,脑袋缓缓低垂,阖然长逝了。
江晨低头看了老僧的尸体一眼,哼道:“这就死了吗?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目光飘向希宁,“瞧瞧,你自以为一片好心,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第160章 暗红沙丘
希宁怔怔望着白眉老僧的遗容,眼瞳失去了焦点,空洞呆滞。
她心里无比愧疚自责,更开始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今天白眉老僧为她而死,以后会不会有更多人死去?
自己真的值得这么多人赴死吗?
“小宁!”希宁的身体突然被两只手臂抱住,苏芸清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天会晴,雨会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句安慰的江晨在心中冷笑,默默地想,就算雨过天晴,难道死去的人还能活过来吗?
风雨过后,依然是唱不完的别离歌,杀不尽的仇人头!
希宁倚在苏芸清胸口,低声抽噎起来。
江晨听着她的哭声,心情也有些烦闷,冷冷地道:“还有两天,你就能跟他们团聚了。”
“兄长你少说几句。”苏芸清瞪了江晨一眼,轻轻拍打着希宁后背,“走吧,我们回房间。”
她抬头望向街边的黑衣少年,招呼道:“叶兄,回去了。”
“噢,噢。”看着满地血污的黑衣少年叶星魂如梦方醒,忙不迭地点头。
他这时才发现,赵郢和尹梦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刚才一场佛魔之战,恐怕已将赵郢吓破了胆,他此刻肯定已带着尹梦逃出了十几里外。
叶星魂失魂落魄地跟在苏芸清后面,想起自己与赵郢的决斗,苦涩和悲愤的滋味噬咬着心头。
自己败得很惨。
如果不是那个魔神般的白衣少年打断了决斗,自己肯定已经死在赵郢的银色折扇之下。
无论有意无意,自己欠了别人一条命。
想起那白衣少年在血雾中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叶星魂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
那人举手投足,都拥有毁天灭地般的威势,乃是叶星魂生平仅见的最强高手。然而他的年纪,却与叶星魂相差无几。
如果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他那一身本事,对付赵郢岂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外面的人群已经散了。
之前还在街角夸口要去赚花红榜上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武林人士,一个个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提起这回事。
也许再过几天,等那位「惜花公子」离开小镇之后,今晚所见的血腥一幕才会变成人们的谈资。
“想当初,我离那个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恶魔距离不超过十步,亲眼目睹他行凶,幸好我福大命大,从他手底下活着回来了。”这种经历值得吹嘘一辈子。
客栈里,目睹了外面凶案经过的掌柜看着江晨几人走进来,浑身一哆嗦,差点跪下来叫喊饶命。
苏芸清要求掌柜的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去,掌柜满口子答应。
等他们上了楼,掌柜的一身肥肉瘫在柜台上,长松了一口气,决定回头给庙里的菩萨多烧几炷香。
角落里,缩在桌子底下的三名捕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良久,直到再也听不见楼上的动静了,徐少鸿小声说道:“他们已经上楼去了,咱们趁机走掉吧。”
纳兰捕头抹了一把圆脸上的汗水:“再等等,我还是觉得桌子底下更安全。”
半夜,苏芸清偷偷溜进江晨的房间。
江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床头坐着一个人影,差点一拳打过去。
在他杀气迸发之前,苏芸清及时喊出:“是我!”
江晨揉了揉眼睛,看清苏芸清哀怨的眼神,没好气地道:“这么晚来干什么?想男人了?”
苏芸清幽幽一叹:“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来问问你接下来的打算。”
“明天再问不行吗?”
“不行,我睡不着,非找伱问个明白不可。你要是不说,本公子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江晨沉吟须臾,道:“往北,去暗红沙丘。”
苏芸清眼睛一亮:“妙啊!那里是黑剑圣的地盘,他跟浮屠教有仇,咱们正好去避风头!”
江晨缓缓道:“我要用手上的这块玉佩,去向黑剑圣换一个条件。”
“哦?什么玉佩这么值钱?”苏芸清露出狐疑之色。
黑剑圣可是十阶「武圣」,一方霸主,四大剑圣之一,全天下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什么宝物没见过,会为了区区一块玉佩而动心?
江晨淡淡地道:“我大哥曾经说过,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把这块玉佩给黑剑圣,可以向他提一个条件。”
“你想让黑剑圣出头,帮你对付浮屠教?”苏芸清皱起眉头,“黑剑圣虽然跟浮屠教有仇,可他也未必能打赢释浮屠……”
“成与不成,总得试试才知道。”
“也对,那就试试吧。你那玉佩是什么宝贝,给本公子看看。”
“不给,不然你更加睡不着觉。”
“哼,小气鬼!”
次日。
江晨四人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掌柜一直礼送出门,不仅退还了房钱,还奉上了十两银子的孝敬。
日光和煦,天青如洗。
一路向北。
植被逐渐稀疏,大片荒原裸露出黄褐色土地,视野一片辽阔。
再行一百里,穿过苍茫的荒野,就看到了戈壁。
西北方的地平线上,透出一块褐色的暗斑。那里是暗红沙丘,「黑剑圣」东元武的统治地带。
方圆三百里,一直蔓延到西北天际,皆尊「黑剑圣」为王。
杀戮与诈骗,暴力与混乱,构成了这块贫瘠土地的主题。人们最崇尚的信念,就是弱肉强食、力量为尊。
「黑剑圣」东元武的力量,无疑站在所有武者金字塔的顶端,连暗红沙丘的魔虫都匍匐于他的威名之下。
东元武原本被称为「天音剑圣」,寿命超过三百岁,曾经是「地上最强」美誉的有力竞争者。
云梦天下的正道势力,曾经尊他为首。那时他被誉为“神的化身”,为万民所歌颂,近乎圣贤。
直到他逐渐暴露出凶残狡诈的真面目。
一百多年前,“圣城血夜”之后,各路叛军揭竿而起,其中就有他在兴风作浪。接着又发生“倾城”“祭世”两起大案,他的面具一步步被揭穿,将真相暴露在世人面前,最后被高僧云重击败,逃到暗红沙丘,据地为王。而他剑圣的名号,也被冠以“黑”字前缀,从此「天音剑圣」变成了「黑剑圣」。
「黑剑圣」东元武,尽管已不复往日风光,但仍然拥有着天下前五的强悍实力。
在这片沙漠上,他的话就等同于圣旨。
如果有人敢在背后说他坏话,最迟第二天就会死于非命。
苏芸清在向三人交代这些注意事项的时候,包括希宁在内,三人脸上都明显露出不信的表情。
因为他们旁边就有一个醉醺醺的灰衣大汉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地道:“黑剑圣算什么东西,云重的手下败将而已。叫他到我面前来,我赏他两个耳光!哼哼……”
苏芸清面不改色地道:“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明天你们可以在臭水沟里找到他的尸体,等着瞧吧!”
四人走进一个装潢陈旧的客栈,被告知只剩下一个房间了。
苏芸清问掌柜能不能再凑一间。掌柜表示连马厩都有人住了,这个房间也是因为原主人刚刚横死街头才空出来的,如果不是大家都嫌晦气的话,这个房间也轮不到你们。
苏芸清还在犹豫,一个戴斗笠的高大男人走过来说:“这个房间我要了!”
苏芸清瞪了他一眼:“我们先来的!”
那人大半个面容都藏在斗笠的阴影下,冷笑道:“你这兔儿爷要是陪大爷一宿,大爷也不介意……”
苏芸清没等他说完,上前一步掀开他斗笠,照面门就是一拳,打得鼻血长流。
那男子捂着鼻子,边退边道:“好,好,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给老子等着吧!”他搁下狠话,快步走出客栈之外。
苏芸清转向掌柜的,问道:“那家伙是本地人吗?”
掌柜摇头:“外地来的,从没见过。”
“一个外地人也敢嚣张,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掌柜一边附和一边想,你们几个不也是外地的吗?而且比那男子嚣张多了!
第161章 女妖精
几人点了一桌饭菜,吃到半途,苏芸清用筷子指着角落里的一对男女,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猜猜,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角落里的那一桌,其实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因为那个性感妖艳的女子,不仅打扮魅惑,劝酒的嗓音也又酥又糯,引得客人们纷纷竖起耳朵。
“秦爷,再喝一杯嘛!”
“奴家喂你,张嘴——”
“秦爷好酒量,奴家陪你喝一杯……”
听着这样娇媚的语调,别说被她劝酒的那个秦爷,就连旁边几桌的客人,骨头也都轻了几分。
秦爷早就醉得糊里糊涂了,又被妖艳女子连哄带劝,勉强又喝了几杯,愈发不省人事。
苏芸清道:“叶兄弟,伱猜猜看,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关系?”
叶星魂面露疑惑之色。
在他看来,那只是很寻常的一对男女罢了,除了女子的姿色十分妖艳之外,就没什么特殊之处了。苏芸清为什么会在满堂客人之中留意到他们呢?
他想了想,说道:“是朋友,或者情人吧?”
苏芸清笑了笑,转向另一边:“小宁,你觉得呢?”
希宁眼神闪了闪,沉吟道:“那个女的一心想把男的灌醉,如果是正常的情人,应该不会这样。”
叶星魂脸色一红。一个小女孩能看出来的细节,他居然没想到。
他忍不住多看了希宁几眼。这个小女孩虽然整天郁郁寡欢,但其实很聪明啊!
希宁继续道:“女人大概是贪图男人身上的什么东西。我猜,她可能是个窃贼,等到回房间之后,就把男人的财物搜刮一空。”
叶星魂连连点头,觉得希宁说得很有道理。这大概就是真相了,没想到这么漂亮妖艳的女子,竟然是个窃贼!
苏芸清道:“很接近真相了。”
“接近?”希宁眨了眨眼睛,“难道这还不是真相?”
苏芸清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江晨:“兄长,你能猜到真相吗?”
对于玄罡高手来说,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江晨一边夹菜一边道:“那女人身上,有妖魔气息。”
“妖魔?!”希宁和叶星魂悚然一惊。
两人转头再看向那女子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他们看见那妖艳女子搀扶着酩酊大醉的秦爷,慢悠悠地起身离座。
“秦爷,奴家服侍你回房休息吧……”
那样妖媚诱人的女子,竟然是妖魔?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江晨道破那女子身份之后,希宁和叶星魂再仔细观察,就发现女子的笑容果然有几分扭曲惊悚,仿佛是鬼怪故事里的画皮。
希宁又惊又怕,绷紧了身子道:“妖魔公然害人,没人管管吗?”
江晨咽下一口饭菜,冷笑道:“你管别人的闲事,谁管你的闲事?”
希宁再看苏芸清,苏芸清也道:“是啊,咱们现在正被人追杀呢,还是少惹麻烦吧。”
希宁还欲说话,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那女子已扶着醉醺醺的秦爷摇摇晃晃地走来。
希宁攥着衣角,脸色发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登上楼梯,脚步声逐渐听不见了。
她呻吟般哀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为那位秦爷祈祷。
过了一会儿,苏芸清说道:“她走了。”
希宁睁开眼睛,紧张地看着她。
叶星魂也很关心结果:“那妖魔走了?”
“嗯,从窗户走的。”
“那位秦爷呢?”
“没了。”
短短两个字,让希宁和叶星魂寒毛直竖,心里凉嗖嗖的。
满桌饭菜都好像没了滋味。
随便扒拉几口,准备上楼回房,苏芸清忽然轻咦一声,道:“她又来了。”
希宁和叶星魂霎时紧张起来。那妖魔去而复返,莫非吃了一个秦爷还不够?她还想吃谁?
片刻后,那妖艳女子果然又从正门进来,她身边换成了另一个容貌猥琐的男子,搂着她的纤腰,姿态十分亲密。
大堂里霎时响起议论声。
不少客人都犯起了嘀咕,这妖艳的女人未免太风骚了吧,刚刚才灌醉了一个,马上又找来一个。
那男子身材干瘦,贼眉鼠眼,一脸得意的表情,手掌在众目睽睽之下都不老实,另一只手还朝众人挥了挥,引来一片嘘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叶星魂暗骂一句。
他本来还对那干瘦男子抱有同情心,但见那人如此做作,只觉得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干瘦男子拥着妖艳女子,往角落走去。
他选的位置都与先前的秦爷一模一样,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在经过江晨这一桌时,希宁忽然伸手扯了扯干瘦男子的衣角。
她的动作虽然轻微,但还是被妖艳女子注意到了。妖艳女子霎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了希宁一眼。
干瘦男子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瞧向希宁:“小妹妹,你拉我做什么?”
希宁正要开口,苏芸清却抢先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我妹妹喜欢调皮捣蛋,兄台别跟她一般见识。”
“噢,没关系。”干瘦男子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度转头瞧向希宁,“小妹妹,我看你挺面善,咱俩是不是认识?我叫杜山,人送外号「浪里白条」。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叫希宁……”
希宁刚报了个名字,妖艳女子就忍不住催促干瘦男子杜山:“杜爷,奴家肚子好饿呀!”
杜山却一脸惊喜的表情:“希宁妹妹,真的是你?咱们好久没见了吧!缘分真是太奇妙了!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韩姑娘,我的好朋友……”
他拉着妖艳女子坐下来,与众人热情见礼,仿佛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苏芸清悄悄问希宁:“你认识这家伙?”
希宁摇摇头。
几句客套之后,她们很快就弄清了这位干瘦男子的习性。简单来说就是——鬼话连篇,没一句靠谱的。
杜山身边的妖艳女子,只知道她自称韩姑娘,连全名都不知道,杜山却说两人相识已久,早已认定了彼此,是一辈子的唯一。
明明跟希宁是初次相见,他却说是从小看到大的邻家妹妹,胜似亲兄妹的那种。
敬了一圈酒之后,江晨和叶星魂成了他的“好兄弟”,苏芸清也成了他的“知己”,一见如故,都在酒里了。
要不是天色已晚,就要与四人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八拜之交。
第162章 酒局遭贼
韩姑娘也来劝酒,却被杜山巧舌如簧,反灌了好几杯。
六人推杯换盏,倒也热闹,只有韩姑娘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最后愤然起身离席。
“韩姑娘,别走啊!唉,这臭脾气,都怪我平时太宠她了……”
杜山向众人告罪,去追韩姑娘。
江晨四人面面相觑,分不清这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以他满嘴鬼话,连妖魔都被气走了,也算是凭本事捡回了一条命。
但他似乎还舍不得那妖魔的姿色,还想自投罗网。
希宁忽然脸色一变,大声叫道:“站住!你偷了我的东西!”
杜山听见叫声,跑得更快了。
苏芸清奇怪地看了希宁一眼:“小宁,你什么东西被偷了?”
希宁身无长物,除了一身衣裳还算精贵,哪有什么东西值得偷?
希宁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被偷了什么。
苏芸清随手摸了摸荷包,道:“我的银子还在,叶兄弟呢?”
叶星魂闻言,连忙打开腰包看了看,跟着变了脸色:“我银票也被偷了!”
江晨摸了摸胸口,玉佩还在,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小偷很机敏,知道什么人不好下手。
苏芸清气得咬牙切齿,推了江晨一把:“兄长你还不快去追!”
江晨眼看着那人的气息已经远去了,便道:“算了吧,几两银子而已。”
苏芸清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兄长!我们这几天的行程,都靠叶兄弟的银子,现在遭了贼,以后吃饭住店怎么办?”
两人脸贴着脸,她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江晨脸上来,江晨只好把脸转向一旁,说道:“伱身上不是还有银子吗。”
“那点银子能用几天?别废话了,快去!”
江晨不情不愿地,被苏芸清推了出来,也只好循着杜山留下的「虚空之痕」,沿途追去。
月黑风高。
江晨的身形融入夜色。
他循着痕迹,走入一条偏僻的小巷。
一个醉醺醺的灰衣男子,蹲在墙角边呕吐。
刺鼻的味道向四面扩散,几乎扰乱了杜山留下来的痕迹,让江晨皱了皱眉。
江晨跳上墙头,观察周围的路线。
灰衣男子一抬头看见江晨,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叫骂起来:“你这个小子,没事站那么高干什么,不怕掉下来摔断腿啊?”
江晨懒得理会他。
灰衣男子忽然张大嘴巴,揉了揉惺忪的醉眼,露出吃惊的模样:“怎么是你?他们都说你死了,难道是谣传?”
江晨问道:“你说的是谁?”
灰衣男子又笑起来,摇摇头道:“一定是我醉得太厉害了,嗝!这酒果然带劲……”
他打了个酒嗝,走两步之后摔倒在墙边,呼呼地发出鼾声。
江晨的目光在灰衣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向远处。
他注意到巷子前面有一群人追逐着往这边跑来。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小巷的平静。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清秀少女,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惶急地呼喊着:“救命……救救我!”
十多个男子嬉笑着在后面追赶,越逼越近。
少女跌倒在地,迅速被人按住,发出绝望的哭喊。
“大侠……救我!”
她看见了睡在墙边的醉汉,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呼叫。
醉汉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呼救声,继续呼呼大睡。
“求求你!大侠!”
女子奋力伸出右手,再度呼喊几声,却没得到回应。
后面赶来的一名黑壮大汉一巴掌将她推翻在地,口中嚷嚷:“叫啊!继续叫啊!小贱货,你哥哥欠的赌债,就该拿你来抵偿!”
他瞥见屋顶上的江晨,仰着脖子吼道,“黑旗帮办事,不相干的人滚开!”
江晨俯瞰这伙人,开口问道:“你们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瘦子从这里过去了吗?”
黑壮大汉翻了个白眼:“你还问老子,老子叫你滚蛋呢!”
一帮小弟跟着鼓噪,吵得江晨的心情也变得烦闷。
江晨正想着要不要让这群乱吠的野狗闭嘴的时候,忽然听见那摔倒在泥地里的少女喊道:“我知道!我刚才看到那个瘦子了!”
“他往哪边去了?”
“他……”少女没说完,就被打了一记耳光,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老子让你说话了吗?”黑壮大汉吐了一口唾沫,又朝江晨一指,“不长眼的东西,把他宰了!”
有几个小弟应声上前,挥手就是一片寒光,暗青子、飞蝗石等暗器朝江晨身上招呼过来。
江晨脚下一点,蹿上身后的滴水飞檐,令袭来的暗器尽数落空。
“小崽子,还敢躲!”
一个青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拔刀跃上屋顶,踢起瓦片冲向江晨。
江晨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的气息不同寻常——他们战斗时的样子,竟似乎有了妖魔化的征兆。
尤其是扑向江晨的这个青年,江晨看得真切,那人的额头上呈现出一道怪异的环形疤痕,发出青幽幽的辉芒,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这人身上有妖魔的血统?’
刀光拂面,江晨偏了一下头,堪堪让刀刃贴着脸颊划过,心中还有余暇思索对方的来历。
‘是妖魔与人类混居的产物吗?客栈里看到的那个韩姑娘,跟这群人有没有关系?’
青年一刀斩空,还欲变招,江晨却在这时轻轻挥出右手,在青年肚子上推了一下。
青年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感觉五脏内腑都在翻腾,当即保持不住站姿,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二哥!二哥你怎么样?”
“二哥你没事吧!”
“好个遭瘟的畜生,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竟然伤了二哥!”
吵嚷声中,又两人跃上屋檐,一左一右地向江晨夹攻过来。
江晨看见这两人身上也产生了异状。
一人的双臂陡然膨大,撑破了衣衫,长出黑茸茸一片长毛,如同大猩猩似的。
另一人眼瞳变得血红,嘴里冒出尖牙,配上惨白的肌肤,活脱脱一个磨牙吮血的恶鬼。
“你们是妖怪吗?”江晨见此异象,愈发怀疑这些人的身份。
左边的大猩猩捶打着胸脯,仰天狂笑道:“怕了吧?怕了就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留你全尸!”
他故意这么说,其实是为了引开江晨的注意力。在江晨看向他的时候,后方另一人悄然从后方逼近,尖利的爪子无声无息地刺向江晨脖颈。
但那股冷飕飕的杀意,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火炬般明显,又怎能瞒得过江晨的耳目。
江晨左臂一记手肘。
“嘭!”
那偷袭之人便若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跌下屋檐,再也不见动弹。
第163章 路见不平
那大猩猩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欲说点什么,就见江晨快走两步,简简单单的一掌朝他肩膀拍来。
大猩猩不敢怠慢,腹中气息急速运转,霎时平举双臂,吐气开声,如晴空下一记惊雷,声潮汹涌。
江晨拍过去的那只手掌,终于被他勉强架住了。
“好沉!幸好我也不差!”大猩猩暗自高兴。
江晨也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大猩猩能接住自己三成功力的一掌。
‘嗯……五阶「洗髓」境体魄,跟他原来相比,力量足足翻了两番……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莫非是一门神通?’
思忖间,江晨随手变招。
大猩猩拼动全身之力架住江晨的手掌,还没高兴太久,忽然眼前一花,那只手掌又从另一边拍来,“啪”的一声,正中脸颊。
他粗壮的身躯竟被打得凌空翻了几个跟头,才噗通一声摔到街头。
“三哥!你怎么了?”
“四哥快醒醒啊!”
恶汉们七手八脚地探查了两位兄弟的伤势,然后指着屋顶上的江晨叫骂:“你这奸贼,竟然又偷袭打伤了我们三哥四哥!我们跟你没完!”
“老大,那家伙手段厉害,连三哥四哥都着了他的道,现在只有伱出马了!”
“老大,不如我们暂且撤退,给三位哥哥治了伤再作计较?”
“老大,我们撤吧……”
被称为老大的黑粗大汉一摆手道:“不要慌!对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咱们这么多兄弟,难道怕了他不成?”
“可是……”
黑粗大汉沉声道:“那家伙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老二老三老四,咱们跟这种卑鄙小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把他剁成稀巴烂!”
“对!就该这样!”
“一起上!”
“把他剁成稀巴烂!”
一群人呐喊吆喝着冲了上来。
但他们突然发现屋顶上的目标不见了。
原本静静站立的那条单薄人影,好像鬼魂一样凭空消失在他们眼前。
“去哪了?”
“跑了?”
“胆小鬼……”
恶汉们面面相觑之时,突然听到后方砰的一响,大惊之际回头望去,正好看见一具黑壮的身躯被踢得凌空飞起,而后四仰八叉地往地面摔去。
“啪——”
壮硕的身躯砸在街面上,掀起大片烟尘。
他们的老大,那个号称“下山虎”的男人,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恶汉们霎时安静下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老大不在的话,就由军师做主。所以他们纷纷朝那个獐头鼠目的瘦子望去。
随即一条灰影出现在军师身边,把他一脚踹下了屋顶。
“军师!”
“卑鄙小人!竟然偷袭我们军师!”
“你等着,我们帮主不会放过你的!”
恶汉们完全没了主心骨,胡乱呼喊着慌忙四散逃窜。
他们倒还讲些义气,匆忙中不忘背起负伤的几位兄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了。
江晨站在屋顶上,没理会这些喽啰,转头望向那名险些被欺辱的少女。
少女噙着眼泪,背对着江晨,整理身上被扯乱的衣物。
江晨从屋顶上飘然落下来,正要向少女问路,突然听到一个低沉沧桑的嗓音说道:“小子,你的身手不错。可是你犯了一个错误!”
江晨立即判断出声音的来源,目光一转,朝墙边的灰衣醉汉看去。
“哦?”
灰衣醉汉斜倚着墙壁,支撑起半边身子,道:“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帮人帮到底。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开了头,就要有始有终。”
“你是说,我应该把他们全杀了?”
“以这些人犯下的罪孽,死一百次都不够。”灰衣醉汉语气平缓地道。
“那又与我何干?如果觉得他们该死,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就当世间没我这个人。”灰衣醉汉仰头咕咚灌了一口酒,擦了擦胸襟,叹气道,“黑旗帮人多势众,聪明人都不会去招惹他们。如果招惹了,手尾一定要处理干净,不然就等着麻烦找上门来吧!”
江晨本想询问他口中黑旗帮的情况,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子嗓音:“多谢少侠仗义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江晨转过头,就见那个衣着朴素的少女朝自己行了一个大礼。
江晨扶起她,客气几句,又问起她之前提到的干瘦小贼杜山的下落。
少女赧然道:“少侠恕罪,小女子刚才也是病急乱投医,其实……我也在找他。他……是我的哥哥……”
“你哥哥?那还挺凑巧。”
“不知少侠找我哥哥,所为何事?”
“他偷了我的东西,我要找他拿回来。”
少女面露尴尬之色,慌忙又行礼赔罪:“我哥哥这人从小游手好闲,沾染了不少恶习,等我找到他,一定要他向少侠赔礼认错!”
她带着江晨前往杜山常去的几个地点,一路上也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少女名为杜鹃,是杜山的胞妹,来自西山白露城,从小父母双亡,兄妹俩相依为命。
在家乡时,杜山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得了当地帮派老大的赏识。加上杜鹃心灵手巧,精通女工针线,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好景不长,轻浮好色的杜山竟勾搭上了帮派老大的小妾,两人暗通款曲,某一天被人撞破私情,差点死在乱刀之下,不得不带着杜鹃千里逃亡,来到了暗红沙丘。
谈起那个不成器的兄长,杜鹃唉声叹气,满腹牢骚。
在这异地他乡,杜山不但没有老实做人,反而变本加厉,沉沦赌博,债台高筑,常常被债主找上门来。
今天杜鹃一个人在家,就有黑旗帮前来讨债,若不是她跳窗逃走,又遇上江晨出手相救,恐怕已经被那伙泼皮无赖玷污了。
江晨想起那几个泼皮战斗时妖魔化的异状,问道:“黑旗帮的那些人,到底是人是妖?”
杜鹃道:“他们吃了‘赤月之精’,获得了种种神通,才能在沙丘上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她指了指头顶上那一轮血红色的圆月,解释道:“沙丘上的红月,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诱发人体产生变异,大部分人失控入魔,变成妖怪,少数人坚持下来,就能获得神通。”
“几千年来,这些月光灵气凝结成一种晶矿,埋藏在沙丘深处,就叫‘赤月之精’,能够炼制成丹药,服下之后有极大可能变异,要么死,要么领悟神通。虽然死亡率很高,但也有人愿意高价购买这种丹药,销路很广,供不应求。”
“附近这一带的赤月晶矿,都由黑旗帮把持开采,据说他们的后台是黄昏军团……”
杜鹃说到这里,面上露出惧怕之色:“我哥哥欠了黑旗帮的债,还连累江大哥也得罪了他们,实在太对不住了。江大哥不如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对于杜鹃的邀请,江晨当然婉言谢绝。
第164章 诛邪戮恶
江晨望着头顶的赤色圆月,隐隐感受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悸动,危险又诱人。
果然,这红月暗藏魔性,容易引发变异……
然而,若没有正宗炼神功法的指引,不经过「凝神」「融神」「禅定」这样循序渐进的修炼,贸然领悟神通的话,根基不稳,心性难定,一不留神就会入魔,伤人更伤己。
不过,对于身怀《定生无妄静虚诀》的江晨来说,若能炼化月光,倒是极佳的修炼之所。
两人来到一栋破败荒芜的木楼前,还没进去,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惊恐的惨叫。
杜鹃面色一变:“是哥哥的声音!”
她面前忽有一阵狂风刮过,江晨的身影一闪而逝,掠入木楼之中。
“砰!”
江晨踢开房门,正看见一个狰狞恐怖的身影将杜山扑倒在地上。
听见门口的动静,那恶鬼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噩梦般的丑陋面孔,龇牙咆哮道:“竖子安敢坏我好事!”
它身上还穿着韩姑娘的红色衣裳,如同大人穿着孩童衣服,此时显得有几分滑稽。
被它按在下方的杜山,拼命挣扎着,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江晨走近几步,指着杜山道:“我来找他讨债,你能不能等一下,让我先来?”
“找死!”恶鬼一跃而起,挟着腐臭的腥风,血盆大口张开,朝江晨当头咬下。
江晨拇指一弹,推剑出鞘。
随着一道灰褐色的幽芒闪过,斩影剑贯入恶鬼的嘴里,从后脑勺透出。
恶鬼凶猛的扑咬之势,就此凝固在半空。
斩影剑上泛起阴暗、诡异的色泽,漫过恶鬼的身躯,将它狰狞的面孔也渲染得无比黯淡。
“让你等一下,怎么听不进人劝呢。”
江晨随手一挥,恶鬼的身躯如破布娃娃般摔向墙角。
“噗通!”溅起一片灰尘。
恶鬼挣扎着想要起身,尝试几次之后,最终瘫倒在地上,嘴里发出断续微弱的威胁:“鬼影子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江晨收剑归鞘,微笑着挥挥手:“等我收完这笔账,明天一早就走了,伱猜那什么‘鬼影子’能不能找到我?”
恶鬼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锯齿似的牙齿张合几下,却没发出声音来,就垂下了脑袋。
江晨转向一旁的杜山,淡淡地道:“老兄,你偷的东西,都还回来吧。”
杜山惊吓未平,打着哆嗦,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都给你!我身上的东西都给你!”
他手臂颤抖,好不容易才将怀里的碎银、银票、珠宝等东西掏出来,一股脑儿地递给江晨。
江晨也没细数,全都塞进腰间佩囊。
“哥哥!”杜鹃走进来,看到屋里狼藉的场面,赶忙冲到杜山身边,“你没事吧?”
杜山惊魂未定,脸色青紫,瑟瑟发抖地道:“哥哥没事,小场面。”
杜鹃望着墙角的恐怖尸身,又惊又怕:“你怎么招惹了这种怪物?”
杜山哭丧着脸道:“都怪我长得太英俊,连女鬼都要找我约会。”
“呸!这时候还耍嘴皮子,要不是江大哥出手,你都进了怪物的肚子!”
“是是是,多谢好汉救我性命,俺老杜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黑旗帮的人也在找你,这地方留不得,我们今晚就走!”
“好好好,都听你的……”
杜鹃忽然转过头,向走到了门口的江晨说道:“江大哥,你也要小心,黑旗帮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帮主「血魔」韩俊是个杀人魔王,听说有人在《花红榜》悬赏一万五千两买他的脑袋,他手下的四大战将也有八千两的赏金,但他们至今还活得好好的!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江晨谢过她的提醒,在杜鹃目送下,出门走入夜色之中。
夜凉如水。
江晨踽踽走过小巷,忽然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腥风熏得精神一振。
好重的血腥味!
黑旗帮的人已经来过了?
江晨加快脚步上前,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地的凌乱血迹,惨烈至极。
毫无疑问,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倒在这里的二十多具尸体,从衣着打扮来看,全都是黑旗帮众。
他们都死于一种刚猛的拳法,胸腔内陷,心脏粉碎,死得干脆利落。
——杀死他们的,是一名玄罡级数的绝顶高手!
江晨低头观察现场,借助「虚空之痕」,慢慢将打斗画面的碎片拼凑完整。
那位高手没有用兵器,所有人都是被他徒手击毙。
每一拳击出,都有一人应声而飞,伴着拳头轰砸肉体的沉闷声响,每一具尸体倒下后,他们脸上所残留的表情,无一不是狰狞扭曲,恐怖至极。
二十多号人,包括几名五阶高手,在五六息的时间内被屠杀殆尽。
是谁动的手?
江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灰衣醉汉的面孔。
是他吗?他为什么要帮我?
江晨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矮墙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修长的身影翻过墙头,落在一块干净的地面上,是一个满头凌乱白发的俊逸男子,嘴角含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银灰色的眼眸直视江晨。
江晨对上白发男子的视线,眼神微动,问道:“是你?”
他分明感觉到,这人的气息缥缈不定,深浅难辨,或许也是一位高手。巷子里的黑旗帮众莫非是被他所杀?
白发男子微笑摇头:“不是我。”
江晨的脸色沉下来:“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股杀气从他身上腾起,朝白发男子笼罩过去。
白发男子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忽然又有一人从墙头翻过来,落在他身边,是个身穿银白软甲的青年,他一脸笑容叫起来:“兄台别误会!我们只是闻到了血腥味,所以过来看看热闹……”
江晨看了那银甲青年一眼,道:“你这人挺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银甲青年打了个哈哈:“我这个人长相太普通,跟很多人都长得像,所以经常被人说眼熟……”
江晨道:“不,我们的确是见过的,前天晚上在一条小溪边上。你叫徐少鸿,对吧?当时说要去找你哥哥和侄女,现在怎么又跑到这地方来了?”
“噢!原来是江兄!我记起来了!太巧了太巧了……”徐少鸿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我哥哥已经回家了,我到这边来探望一个远房亲戚,想不到竟跟江兄巧遇。”
“那还真是太巧了。”
徐少鸿保持着笑容:“可不是嘛!江兄别不信,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如果有半句虚言,就叫我被女妖精吸干阳气而死!”
“这么毒的誓,我当然相信你。”江晨微微一笑,缓步离开。
第165章 不醉不归
江晨走后,白发男子才皱着眉头从徐少鸿手中抽回手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淡淡地道:“徐少侠,你就算要阻止我说话,也不必把我的手抓得这么紧吧,我不好男风的。”
徐少鸿尴尬地笑道:“请大人见谅。刚才一时情急,我不小心冒犯了。”
白发男子道:“你怕他怕成这样,莫非认为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不不,绝对没有!”徐少鸿忙道,“紧那罗大人法力无边,收拾这魔头不在话下。只是这家伙还有几个同伙,万一狗急跳墙,怕伤到玉女殿下,所以最好还是暂且饶他一命,等乾达婆大人来了再作打算吧!”
白发男子微微一笑:“之前他们都一致推举你,说徐少鸿有勇有谋,是个文武全才,现在看来,伱果然很聪明。”
“他们分明是把我推出来顶锅!”徐少鸿嚷嚷了一句,又赶紧赔笑道,“我只是个惯常溜须拍马的无名小卒罢了,诸位大人谬赞了。”
白发男子笑道:“你虽然很聪明,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有些誓不能乱发。”
徐少鸿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请大人明示?”
“我听说这镇上有个女妖精,专门吸男人阳气,你刚才发了毒誓,晚上睡觉要小心啊。”
…………
江晨回到客栈,将失物还给叶星魂。
除了银子银票之外,还有一些珠宝首饰,应该是杜山从别人身上偷来的,苏芸清理所当然地笑纳了。
只剩下一块金色令牌,拇指大小,看上去是金子做的,苏芸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也没搞清这东西的用途。
江晨看着希宁紧张的神色,问道:“这是你丢的东西?”
希宁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江晨从苏芸清手里拿过金色令牌,把玩几下,道:“你骂几声释浮屠,我就把它还给你。”
希宁抿起嘴唇,不发一语。
这时,一个低沉沧桑的嗓音从角落里传来:“这是浮屠教的因果牌,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能用来标记位置,追踪气息,联络教众。”
希宁本就白皙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
江晨转头望去,只见一抹熟悉的灰色人影,正坐在角落里独自喝酒——赫然是在巷子里遇到的那名灰衣醉汉。
见江晨望来,灰衣醉汉举杯示意。
江晨立即起身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灰衣大汉朝桌上的酒坛指了指,示意江晨自己倒酒。
江晨摇摇头,问道:“巷子里面动手的人,是你?”
灰衣大汉一口饮尽杯中酒,又倒了一杯,说:“你惹了麻烦,又一走了之,他们找不到你,只能找我了。”
江晨道:“这么说来,是我连累你了。”
灰衣大汉笑了笑:“无妨,你哥哥也欠我的,旧账新账,正好一并算到你头上。”
“我哥哥?”江晨的眼神霎时一变,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双手按在桌面上,沉声问,“你认识我哥哥?”
“何止是认识!”灰衣大汉嚼着嘴中的花生米,然后咕咚一大口酒灌下,抹了抹颔下短须,道,“十年前,有人答应过我,与我作陪,十坛酒,十场醉!可他说话不算数,只喝了七场,就匆匆离开。剩下的酒债,应该由他兄弟来还!”
江晨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灰衣大汉几眼,不确定地问:“你是……老谢?谢元觥?”
灰衣大汉笑道:“你哥哥怎么说的?”
“他说,暗红沙丘上有个叫老谢的烂酒鬼,酒品很差,成天醉醺醺的,还喜欢给人讲歪道理。就算酒肉和尚董无垢碰到他,都会很头疼……”
灰衣大汉哈哈大笑:“当年我跟江源那小子一边喝酒一边论道,喝了一整夜,都醉得一塌糊涂,忘了谁输谁赢,第二天又接着比!”
江晨心胸一阵激荡,想起十年前正值晨曦猎团创立之初,年幼的自己被仆人照顾,而大哥与阿莫等人行走江湖,在短短十年里名动天下!
那曾是一段何等辉煌峥嵘的岁月,又有多少像灰衣大汉谢元觥这般的风流人物见证了晨曦崛起!
在这苍茫天下,自己或许还能追寻到晨曦留下的足迹!
谢元觥指着酒坛道:“你自己说,江小子欠我的三场酒,是不是该你来还?”
江晨拿起酒坛:“他欠你三场,连本带利,我还你三十场!”
谢元觥豪迈大笑:“今天是第一场,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江晨举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如同火焰贯穿了肠胃。
腹中灼烧的滋味,适应之后,反而有一种通透舒畅之感。
一杯接一杯下肚,在谢元觥的大笑声中,江晨的意识逐渐模糊。
天摇地晃,所有影像和声音都似走马观花般围着打转。到最后,不省人事……
这一醉,就是一天一夜。
江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
叶星魂带来一个坏消息:“镇子外围已经被黑旗帮封锁,所有人许进不许出。黑旗帮主「血魔」韩俊悬赏三千两,缉拿杀害他兄弟的凶手,外地人都被盯上了。”
苏芸清不屑地撇撇嘴:“才三千两赏钱,打发叫花子呢!”
江晨揉着眉心,打了个呵欠:“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位「血魔」。”
一行人刚走出客栈,就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将他们拦住,正是杜山和杜鹃兄妹。
“杜鹃姑娘,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镇子被黑旗帮的人围住了,谁也走不了。”杜鹃环顾周围一眼,压低嗓音道,“江大哥,你们快回客栈,这几天不要出门,避避风头。”
江晨道:“多谢提醒,只不过……”
“已经有好几个外地人被杀了,「血魔」韩俊在镇上一手遮天,官府都不敢惹他!”杜鹃急切地扯了扯江晨的衣袖,“江大哥,你听我一句劝,暂时忍一忍,千万别在这时候冒头。”
杜山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黑旗帮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江兄弟还是避避风头……”
杜鹃眼角余光瞥见街道远处有几个黑旗帮众朝这边走来,急得快哭出来了:“快回客栈!不然就来不及了!”
那三个黑旗帮众已经注意到客栈门口的这群人,大喝道:“你们几个,过来!”
杜鹃脸色惨白,露出绝望的神情。
杜山不敢回头,嘴里不住念叨:“这下糟了,要死人了……”
第166章 黑旗帮主
眼见那三个黑旗帮众走近,杜鹃绝望地闭上眼睛。
杜山扯了扯杜鹃的衣袖,低声道:“小妹,我们快走。”
黑旗帮众已看见他的小动作,冷笑道:“你们哪也去不了!姓杜的,老实交代吧,黑虎兄弟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杜山连连叫屈:“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给我装蒜!黑虎兄弟就是去找你讨债,才被贼人害了!这两天伱躲在哪里,还不给老子从实招来!”
“冤枉啊!我根本就没见到黑虎哥……”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会儿见了帮主,你就知道厉害了!还有这几个外地人,是不是你们的同伙?一并带走!”
那黑旗帮众伸手去抓杜山,这时江晨上前一步,拦在杜山兄妹身前,开口道:“你们帮主既然想见我,就让他自己过来,我在这儿等他。”
黑旗帮众先是一愣,打量了江晨几眼,继而不屑地笑起来:“小杂种,你以为你是哪根葱,也配让我们帮主亲自来见你?”
他身后两人也跟着不干不净地叫骂起来:“小杂种口气不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哎哟,这小子艳福不浅,后边几个姑娘都很水灵……”
最后一人的话才说到半截,忽然看到江晨伸出了手掌,朝自己胸膛拍来。
“砰!”
那人躲闪不及,身躯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街边台阶上,抽搐几下后,就不动弹了。
另两名黑旗帮众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立即拔刀,口中骂道:“小杂种找死——”
话到半截戛然而止,刀未出鞘,他的身躯已凌空飞起,然后像破麻袋一样摔在血泊里,再也不见动静。
只剩下最后一人,眼睛瞪得老大,两腿打着摆子,惊恐地看着江晨,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两个同伴顷刻间就被杀了,他瞧得脑袋发懵,脚下阵阵发软。
“你走吧,叫你们帮主来见我。”江晨挥了挥手。
那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转身就跑,因为太慌张还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角后。
江晨转头笑道:“就在这儿等着吧,省得多走一趟。”
杜鹃脸色煞白,嗓音发颤:“江大哥,你闯大祸了……”
她知道江晨身手不俗,否则前天晚上也不能从那些泼皮手里救下她。两三个黑旗帮众,当然不是江大哥的对手,但「血魔」韩俊一来,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只有赤精镇本地的居民,才知道韩俊有多可怕。
他那个「血魔」的凶名,绝没有半点虚假!花红榜上一万五千两的赏金,也不含一丝水分!
韩俊不是人,而是魔鬼!
想到韩俊的种种可怕之处,杜鹃浑身发冷。
谢元觥坐在台阶边上,拿起了酒葫芦,朝江晨丢过去:“等人不能干等,来,喝酒。”
江晨喝了一口,丢还给谢元觥:“一会儿还要赶路,不能多喝。”
苏芸清拉着希宁上了马车,朝谢元觥喊道:“老谢,到马车上来喝,免得喝醉了没人背你。”
“我老谢千杯不醉。”
“少吹牛,上车!”
苏芸清一瞪眼,把叶星魂吓得心惊肉跳。
谢元觥嘀咕了一句:“小江怎么看上这么个凶婆娘,以后有罪受了……”
苏芸清又朝失魂落魄的杜鹃招手:“妹子,你也上来吧。”
杜鹃没有回神,倒是她旁边的杜山还算镇定,把妹妹拉上了马车。
谢元觥打量杜鹃几眼,点点头:“这丫头还行,就是胆子有点小。”
苏芸清道:“老谢,你嘀咕什么呢?”
谢元觥晃了晃酒葫芦:“我说,沙漠缺水,得多备点酒。”
“酒能当水喝吗?”
“当然能!”
过了片刻,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黑压压的一群人蜂拥而至,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黑旗招展,黑甲锃亮。阵列相接,剑戟如林。
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戴着骷髅头盔,披着黑色大氅,身上的红色花纹如同血液一般鲜活欲滴。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然而从骷髅头盔中透出来的森寒目光,让人不敢逼视。
——正是黑旗帮主,「血魔」韩俊!
四大战将紧跟在韩俊身后,在众人簇拥下,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韩俊一马当先,第一眼望见客栈门口的江晨和马车,视线却未停留,掌中鬼头刀朝着客栈大门一指,厉声喝道:“哪个遭瘟的畜生伤我黑旗兄弟,给老子滚出来!”
“滚出来!滚出来!”
上百号黑旗帮众跟着一起呼喊,如同山呼海啸,震得客栈桌椅嗡嗡颤抖,店掌柜肝胆俱裂,缩在柜台下一声不吭。
而坐在马车里的杜鹃,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煞气,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叶星魂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从喊声可以听出来,这些黑旗帮众里面,不乏高手,而且数目众多,如果一拥而上,未必不能蚁多咬死象。
就算是江大哥,如果以寡敌众,恐怕也不轻松吧?
苏芸清拍了拍杜鹃的手掌,笑道:“打架不是靠嗓门,这群乌合之众不是江晨对手。”
杜鹃只当是安慰之辞,哪里听得进去,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说道:“怎么办啊?怎么办……”
韩俊的喊声再度传来:“龟儿子,我知道你在这客栈里!你不是要见老子吗?现在老子来了,你倒是出来啊!别是吓破了胆吧?哈哈哈哈……”
黑旗帮众跟着起哄叫骂,夹杂着很多粗俗难听的污言秽语,车厢内的希宁都听得面红耳赤。
一片吵嚷叫骂声中,只有一个清朗的嗓音格格不入地插进来:“本少侠就在这里,你们眼睛都瞎了吗?”
哄闹声一下子低沉下去。
韩俊定睛瞧去,只见客栈门口的那名白衣少年,面朝众人,挥了挥手。
黑旗帮众的目光瞬间汇聚到那少年身上。
车厢里看到这一幕的杜鹃,也紧紧攥住了手掌。
‘江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他们都没认出你来,你明明可以蒙混过关……’
街对面的一座酒楼里,临窗而坐的徐少鸿放缓了呼吸,暗暗地想:这个「血魔」韩俊名声不小,或许能逼出那恶魔的几分真本事。
坐在他对面的紧那罗把玩着酒杯,似乎也跟徐少鸿抱有同样的想法。
韩俊眯起眼睛,打量江晨几眼,阴沉一笑:“是你小子要见我?”
江晨道:“是我。”
“方甲、赵大头他们两个,是你打伤的?”
“是我。”
“前天晚上杀我二十多号兄弟的,也是你?”
“也是我。”江晨心想,既然是老谢杀的,那跟我杀的也没区别。
杜鹃急得直跳脚:“江大哥你怎么什么都承认了呢,明明不是你杀的!”
她忍不住迈着还在发软的腿,就要下车解释,用发颤的嗓音大声喊道:“不是他杀的!”
杜山急忙拉住她:“小妹你插什么嘴,不要命啦!”
韩俊听见马车里的女子声音,冷冷地道:“马车里是谁在说话?”
杜山捂住杜鹃的嘴巴,夹着嗓子回答:“没人说话,你听错了。”
韩俊道:“我兄弟到底是谁杀的?”
江晨用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当然是我。”
“看你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是个有种的!嗯,长相也是一表人才!”韩俊见他在上百号敌人面前居然面无惧色,不禁生出几分欣赏之意,“你杀我那么多兄弟,本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但我怜你年轻,给你一条活路——给我磕三个头,归顺我,就能活!”
听到这里,杜鹃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出了一身大汗。
“太好了,江大哥有救了!”杜鹃握住苏芸清的手掌,眼里闪着泪花。
苏芸清却撇了撇嘴:“这姓韩的想得挺美。”
只听江晨笑了几声,说道:“你这话还真让人为难,我本来要杀你,但你既然这么大度,我也不能太小气。这样吧,我也给你一条活路: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不杀你!”
此话一出,全场俱静。
继而爆发出哄堂大笑。
“我刚刚没听错吧?这小子说要让帮主磕头?还说不杀帮主?”
“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对了,他是外地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黑旗帮的厉害!”
“原来是个外地的糊涂蛋,那他这下死定了!”
“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帮主说话了,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第167章 前倨后恭
韩俊也愣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目光顿时阴沉了下来。
从骷髅头盔里传出他阴冷的嗓音:“你小子,当真是不知死活啊……”
语气中仿佛蕴蓄着隆冬的酷寒,连后方的黑旗帮众都感觉浑身发冷,连忙停止了哄笑。
“我不会一口气杀死你,要把你绑着,一刀一刀刮下伱的肉,至少要两三天工夫,才让你咽气。”
「血魔」韩俊身上散发出的冲天煞气,让黑旗帮众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好不容易才松一口气的杜鹃,一颗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喊出声来:‘江大哥,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只有韩俊身后的一个外号叫「翻江龙」的战将,一直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江晨,觉得这白衣少年好生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忽然,「翻江龙」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开一页,再对比着看了江晨一眼,失声道:“不好!”
韩俊冷冷地道:“你觉得我这样处理他不好?”
“大哥,这个人惹不得!他是……”
「翻江龙」汗如浆下,将手中的册子递到韩俊面前。
那册子便是大名鼎鼎的《花红榜》,韩俊自己也名列榜上,所以偶尔也翻一翻。只不过因为暗红沙丘交通不便,消息往往会延迟几天。
“这是最新一期的……”
韩俊瞥过去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赏金数额,眼瞳为之一缩。
五十万两!
怎么可能?
霸占花红榜首长达半年的「桃花刺客」也只有十万两!
沙丘江湖的龙头老大,「紫衣煞神」,名字能止小儿夜啼,赏金七万两。
曾一夜血洗归雁门上下百口的「追魂手」秦无命,黑道上凶威滔天的人物,身价三万两。
他自己,「血魔」韩俊,纵然在赤晶镇上作威作福,雄霸一方,赏金也只有一万五千两。
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人头,是什么样的概念,「血魔」韩俊一时想象不出来。
除非那家伙闯入皇宫,爬上了皇后娘娘的睡榻,给皇帝陛下送了一顶绿色礼物,否则不可能值这么多吧?
韩俊再看清赏金下方的画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是他?
韩俊倒抽一口凉气。
那颗全天下最值钱的人头,居然就在眼前?
韩俊的心脏怦怦加快了跳动,定了定神,再度抬头瞧向江晨。
没错……的确是他!
依旧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白衣少年,然而在知晓他的身份之后,再与他对视,韩俊只觉得眼睛好像被针刺一般,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不敢直视的恐怖之感。
仔细观察,此人虽然年轻,然而静如苍松,稳若磐石,渊渟岳峙,自有一派宗师气度。他一人面对上百人的杀气,却如岸边挺拔的峭石,任凭浪潮拍打,犹自岿然不动。
这是……玄罡级数的大宗师!
短暂的惊诧之后,韩俊的心情直往无底深渊坠去。
他终于明白,面对这样一个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超级大魔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并没有所谓的滔天魔气、腥风血雨,那人一袭朴素的白衣,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看似随意散漫,气势却浑然天成。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却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何等幽魅诡邪!何等深不可测!
就算是黄昏军团的大都统青墨,都没给人带来如此可怕的感受啊!
在那双平静眼眸的注视下,堂堂黑旗帮主,以残忍凶狠着称的「血魔」韩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韩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无比干涩,“在下眼拙,竟没能认出前辈,请前辈恕罪!”
此话一出,不但黑旗帮众一片哗然,连江晨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不要我给你磕头了?”江晨问道。
“前辈说笑了。”骷髅头盔里传出韩俊低声下气的声音,在这么多人面前服软,想必他的脸色也是极不好看的,“既然是一场误会,还请前辈看在青墨老大的面子上,宽恕则个!”
江晨道:“你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来找我问罪,又是要我磕头,又喊着要把我千刀万剐,怎么还没动手,就自个儿认怂了?我杀了你们那么多兄弟,你也不追究了?”
“前辈息怒,帮里那些不长眼的败类招惹前辈,是他们以下犯上,有错在先,前辈杀得好!就算前辈不杀,我也要清理门户!我愿意献上黄金一百两,给前辈赔礼,还请前辈不要追究在下先前的冒犯之罪……”
韩俊自从当上黑旗帮主来,还从没这么卑躬屈膝过。尤其当着全帮兄弟的面,对他的威信也是个巨大的打击,若是再有闲人添油加醋,甚至可能沦为赤晶镇的笑柄……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性命总比面子重要。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之辱,总有出头之日。
何况,只要把这位五十万身价的大魔头的身份爆出去,市井的传言就会立即反转——今日他「血魔」韩俊与「惜花公子」谈笑风生,全身而退,日后未必不是一桩美谈。
黑旗帮众却不能理解韩俊的良苦用心,喧哗声越来越大。
韩俊身后的一名战将按捺不住,大声嚷道:“大哥,兄弟们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啪”的一记清脆耳光声打断。
那名虎背熊腰的战将挨了韩俊一巴掌,壮硕的身躯竟被打得从马上飞了出去,摔入人群中。
黑旗帮霎时安静下来。
韩俊指着那战将,冰冷地道:“我韩某人说的话,现在不顶用了吗?”
他阴沉的眼神扫过后方帮众,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头颅。
韩俊转头朝江晨拱拱手,换上了另一副殷勤的语气:“在下管教无方,让前辈见笑了。前辈若有闲暇,可否移驾敝帮,在下这就让人摆下宴席,扫榻相迎……”
江晨看了一眼日头,摆摆手:“不用了,我还要赶路。你说的一百两黄金,什么时候送来?”
韩俊精神一振:“在下这就让人去取!”
江晨登上马车,杜鹃兄妹俩早已惊撼得说不出话来。
韩俊在江晨面前这样卑躬屈膝的表现,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那可是「血魔」韩俊啊!
杜鹃呆呆地看着江晨,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凶残狠毒的「血魔」韩俊,为何在他面前就变成了一只温驯的猫儿?
连苏芸清都像第一次认识江晨一样,直勾勾盯着他:“兄长,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面子了?”
江晨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韩俊愿意服软,江晨也乐得节省力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所有目睹之人都几乎瞪出了眼珠子。
——威压一方的黑旗帮主,凶名能令小儿止啼的「血魔」韩俊,竟然自降身份,充当马夫,为一个不知名的白衣少年驾车十里,一直送出镇外。
往日作威作福的黑旗帮也成了仪仗队,跟随在马车后,为马车送行。
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轰动了整个赤晶镇。
随后,那个不知名少年的身份,也在人们口口相传中,逐渐显露在世人面前。
——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晨曦魔头,花红榜首,惜花公子!
他有一颗全天下最值钱的人头!
他的罪行数不胜数,罄竹难书!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还是个窃玉偷香的大淫贼!
「惜花公子」这个外号,不但传遍了赤精镇,传向暗红沙丘,更会在不久的将来,以江晨本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响彻整个天下。
第168章 三日已至
黑旗帮。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左眼戴着黑罩,与「血魔」韩俊相对而坐。
独眼女子放下茶杯,笑吟吟地道:“亲爱的妹妹,在我面前还戴着这么碍眼的头盔,多生分啊!”
「血魔」韩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摘下骷髅头盔。
如瀑青丝洒落下来,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容带着冷峻的神情,迎上独眼女子的视线。
独眼女子端详几眼,心疼地道:“妹妹,你又瘦了!明明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整天藏在头盔里面,多可怜啊!你也该找个男人疼疼自己了!”
「血魔」韩俊嘴角勾起冷诮的笑容:“好啊,不如把你「绯红妖姬」的男人们分我一个?”
独眼女子连连摇头:“那不行,男人和坐骑概不外借。”
她凑近几分,压低嗓音道:“我今天来的时候,听到很多人在谈论伱和那个「惜花公子」的事情,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韩俊冷淡地笑道:“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吗?”
“你真的遇到他了?他人怎么样?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英俊?”
“他……的确很英俊,却也很危险!”韩俊皱起眉头,苍白的鹅蛋脸显出一种忧愤和惊惧糅杂的神情,“就算是青墨老大,也没带给过我这种感觉……”
“哪种感觉?”独眼女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真有这么厉害?”独眼女子舔了舔嘴唇,“我倒想会会他!”
“我劝你不要玩火自焚,他不是你能吃得下的。”
“我就喜欢玩火。”独眼女子妖娆一笑,“你要是担心我,不如跟我一块儿去?姐姐正好教你几招,咱们姐妹齐心,十八般绝活儿齐上阵,就算他是百炼钢,也要乖乖变成绕指柔……”
她越说越不堪入耳,韩俊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涨红,猛地一拍桌子,断喝道:“闭嘴!再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日近暮。
风沙弥漫。
江晨一行人在一个茶摊歇脚。
杜山坐在希宁旁边,眼睛却望着江晨,似乎欲言又止。
江晨转过头,问道:“杜兄,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杜山吞吞吐吐地道:“那个……那个因果牌……”
江晨眉梢一扬:“你也知道因果牌?”
“是啊,其实我……”杜山搓了搓手掌,咳嗽一声,“那块因果牌……”
江晨放下手中的茶碗:“多谢杜兄提醒,这块因果牌的确需要尽早处理一下。而且……”
他转头望向希宁:“三天时间已经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希宁喝茶的动作凝固在半途,脸色苍白地朝苏芸清看去。
苏芸清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的表情:“什么时间到了?”
江晨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的赌约,你忘了?”
“噢,你说的是那个啊!”苏芸清恍然大悟,打了个哈哈,“我当然没忘。不过不是明天吗?”
江晨冷冷地道:“是今天。”
苏芸清拍了拍脑袋:“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好兄弟,别见怪。贵人多忘事嘛,包涵包涵。”
“那么你这个贵人,有没有兑现你的承诺呢?”
“本公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岂能不作数?”苏芸清朝希宁挤了挤眼睛,“小宁,你就骂一句给他听听。呵佛骂祖嘛,很多高僧也干过,不丢人!”
希宁低着头,小声道:“我,我骂不出来。”
“唉,那就没办法了。”苏芸清叹了口气,“兄长,我吃点亏,给你磕三个响头,就当是我错了吧。”
“我不要你磕头!”江晨脸色铁青地瞪着她,“三天前你是怎么说的?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能让她洗心革面!结果呢?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你却什么都没干!那你把她留在身边有什么意义?”
苏芸清摊了摊手掌:“我这不是忘了嘛……这样吧,我送你一件法宝,你饶了她性命,如何?”
“不可能!”
苏芸清转了转眼珠:“你看她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不如留着暖被窝啊?”
江晨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失望,越来越愤怒:“苏芸清!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吗?谁要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那真是瞎了眼睛!”
“唉,别生气嘛。”苏芸清转过头,环顾四周,“你们谁来劝劝他?老谢,你帮我劝劝他!”
角落里抱着酒葫芦的谢元觥摇摇头:“女人的事,我劝不了。”
叶星魂和杜鹃兄妹俩不明所以,更不敢掺和他们的争吵。
苏芸清无奈地摇头:“我也没办法了,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不过不要在这里,尽量去得远一些,别让血腥味惹来了沙狼……”
希宁骇然睁大眼睛,身子微微战栗起来。
“苏芸清——”江晨瞳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还想让我怎样?我阻止不了你,愿赌服输,你要杀就杀,去吧去吧,快去快回。”苏芸清挥挥手。
“好,好……”江晨气得牙根发痒,一把拽住希宁的手腕,起身大步走出茶摊。
杜鹃兄妹俩面面相觑,叶星魂也一头雾水。
良久,杜鹃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江少侠他们去干什么?”
苏芸清道:“去谈心。”
“只是去谈心?”杜鹃怎么看都觉得江晨那副煞气腾腾的模样,好像是要去杀人。
“与希宁谈心,也是与他自己的心魔谈心。”苏芸清的手指摩挲茶碗,“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如果不顺利呢?”
“那就可能要耽搁一会儿了,毕竟也不好让小宁曝尸荒野,总得挖个坑掩埋一下吧。”
“吓?”
旁边的叶星魂也吓得面无人色——跟江少侠谈心,原来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吗?
苏芸清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走在入魔的边缘……希望小宁能拉他一把吧!”
杜鹃听得心慌意乱,回头想与哥哥私语几句,却发现杜山不知何时消失了。
大漠的黄昏,无比壮阔凄美。
江晨慢悠悠地行走在沙丘上,像一缕游魂,时而会停下来,观望片刻,回过神又继续走。
希宁沉默地跟在他后面,每次看到他驻足不前,都觉得心惊肉跳。她不晓得江晨会给自己挑选哪一处风水宝地……
黄色的沙丘,风沙飞舞,刮面生痛。
希宁掩着口鼻,避免沙尘灌进来。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一轮赤月升起,朦胧的光辉带着神秘的魔性,将无边沙漠化为一片暗红的海洋。
黑夜里江晨的白杉,如死神的颜色,冰凉而耀眼。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道:“有没有看中哪块地方?”
希宁正抚摸着手腕上刚才被他拽出来的时候留下的红印,听见他的声音,昂起脑袋与他对视,既不回答也不求饶。
江晨出神地想,小女孩细嫩的皮肤连稍微大一点的力道都承受不住,到时候利剑切开脖颈的痛苦,她能否忍受?
不过只要出剑够快,一瞬间就能解脱……
江晨硬起心肠,道:“既然你没有主意,那就选在这里吧!”
“呛啷”一声,斩影剑已出鞘。
暗褐色光华漫上小女孩身躯,阴影将她笼罩。
希宁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仍然倔傲地昂着头颅。
第169章 救人救己
江晨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希宁的模样。
她的肌肤白皙得几近透明,宝石般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江晨,因忧愤而缺乏血色的脸上写满哀愁。
左边脸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那时前几天在浮屠庙划出来的血口。
如同最上等的瓷器,精美且脆弱。
江晨心中动摇了一下,但马上就狠下心肠。
他冷冷地道:“要怪就怪释浮屠吧,如果不是他杀害我亲人,我就不会拆毁浮屠庙,你也不必死在我手里!这一切既然发生了,谁也无法回头!你……最后还有什么遗言吗?”
“你滥杀无辜,恃强凌弱,死后必下阿鼻地狱!”希宁的嗓音微微发颤。
“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拉着释浮屠一起!伱么,就先行一步,在地狱等我吧!”
江晨手腕一扬,斩影剑抵在希宁颈前。
巨大的赤月高悬夜空,给苍茫大地镀上一层朦胧的红光。
从江晨的角度看去,希宁的身影恰好映入圆盘正中,面容轮廓变得模糊,只余一剪清影,翩然欲飞。
江晨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竟难以挥出这一剑。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哪怕对方是个小女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剑把她杀了。可是经过三日的朝夕相处,对她逐渐熟悉,要他再亲手将这张稚嫩倔强的面孔埋葬,这便成了一个拷问内心的难题。
三日之间,他看过她哭,看过她怒,看她郁郁寡欢,看她故作平静,看她强忍恐惧,看她倔强地迎对死亡。在如此一条鲜活的生命面前,江晨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简单的一个动作也变得无比艰难。
苏芸清,这都是你算计好的吗?
当初的赌约只是一个幌子,你根本不想教她,只想用时间冲淡我的仇恨?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希宁手无缚鸡之力,你的仇恨与她无关。
但她从小受浮屠教熏陶,身上流淌着跟那些畜生一样肮脏的血液。
无知者无罪。
可她跟那帮畜生是一伙的!永远都是你的死敌!
……
江晨头部抽搐般剧痛,左手按住脑门。
因长久等待的死亡不至,希宁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未知的宁寂,漫长紧张的等待,更是一种折磨。
“呛!”斩影剑归鞘。
那股象征死亡的森冷气息消失,希宁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江晨。
“看那边!”江晨吐出一口气,指着沙丘下方的景色,道,“那边的风景美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风沙纠缠,在月光下如有烟波缭绕,呼呼的风声让希宁不由轻颤。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座沙丘实在是太高太陡了,像她这么瘦弱的身体,摔下去恐怕就会死掉。
“自己跳下去。”江晨语气平淡地说道。
希宁惊怒地瞪着江晨,江晨的眼神却不在她身上,视线缥缈,幽远得似乎已经飘离了尘世。
仇恨与怜悯,两种不同的信念在他心中剧烈争斗。
他的嗓音也因此而显得空幽:“跳下去,如果能活下来,我就饶恕你。”
希宁低头望着沙坡的高度,两条腿有些发软。
她闷声道:“我不跳!”
“跳下去,你还有活命的机会。”江晨的声音越来越古怪。
“不!”希宁依然拒绝,“你想让我死,就拔出你的剑,睁着眼睛把我杀掉!”
江晨的神志有些恍惚了。
他仿佛听见了一阵箫声萦绕在耳畔,时远时近,若有若无。
箫声如魔似幻,牵动着赤红色的月光,纠缠在他身边,他浑身的血液也随之变得躁动不安。
他隐约看见希宁在对着自己冷笑。贝齿微露,月眸弯弯,眼里满是嘲弄。
她在笑什么?
笑我连亲手杀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笑我一无所有,已成一条丧家之犬!
笑我怯懦无能,却还保留着可笑的怜悯!
凭什么!
这还不都是你们造的孽!
浮屠教的杂种,也敢嘲笑我!
让她去死!
把她推下去!推下去!推下去!
恶魔已经苏醒,在心里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江晨眼中泛起妖异的血光,猛地抓起希宁的胳膊,把她拽出悬崖,从沙丘上滚落。
“啊——!”
惨叫声一路远去,越来越衰弱,没到一半就彻底消失。
沙粒贯入口鼻、咽喉、肺部,能活生生把人闷死。
滚落到后半截路的小小身影,再没有挣扎的痕迹,越来越像是一具尸体。
江晨站在坡上,满头大汗,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
萦绕在耳边的箫声悄然退去,不再与他纠缠。
江晨眼中的血色光芒逐渐消退,望着下方毫无动静的景象,脸色死灰一片。
她死了?
江晨捂着胸口,顺着沙丘滑下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一跃数丈,来到希宁面前,将她满身沙尘的身体抬起。
“希宁!希宁!你还活着吗?醒醒!”
江晨使劲摇晃着希宁的身躯。
希宁的面孔涨得青紫,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
“她吸入了大量沙粒,很快就会窒息而死。”身后忽然响起杜山的声音。
江晨无暇注意杜山是怎么跟过来的,急切地问:“那该怎么办?”
杜山一拍胸口:“俺老杜可以救她!”
江晨立即让出位置,叫道:“快来!”
杜山在希宁面前蹲下,手掌放在她口鼻处,只见一束束沙粒被抽出来,在他手上聚拢,如蚯蚓般绕着他指掌盘旋。
江晨心中一动——杜山竟然能操纵沙粒,这莫非是他的本命神通?
片刻之后,希宁突然发出咳嗽声,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
“没事了。”杜山笑道。
希宁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堆里,面前蹲着笑容猥琐的杜山。而渗进口鼻、气管、食道里的那些沙粒,不知为何竟完全消失了。
杜山后面是江晨,希宁看到江晨时,面色蓦然一变,从沙丘滚落的恐怖记忆浮上心头,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小宁妹妹,别害怕,是哥哥救了你哟!你也不用太感谢哥哥,不如就把那块因果牌送给我吧?”杜山笑嘻嘻地道。
江晨咳嗽一声,说道:“杜兄,你好像对因果牌很感兴趣?”
“当然!”杜山用力点头,“那玩意儿可值钱了!黄昏军团一直在高价收购这东西,牌子等级越高,价格越贵,小宁妹妹身上的那块,至少是六阶的因果牌,少说也能卖个七八千……”
“但我听说因果牌上面都有浮屠教的印记,你带着这东西,不怕被浮屠教追杀吗?”
“放心,我人脉广,东西很快就能脱手!而且在黑剑圣的地盘上,浮屠教也不敢乱来……”
江晨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把这块因果牌送给你吧。”
“太好了!好兄弟,豪气!够意思!”杜山紧紧握住江晨的手掌,“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俺老杜没白交你这个兄弟!以后遇到什么事,报俺老杜的名字……”
拿到因果牌的杜山,火急火燎地走了,说要赶在浮屠教追杀之前,趁早把东西脱手。
第170章 黄沙傀儡
江晨看着坐在沙堆上的希宁,沉默良久,开口道:“回去吧!”
他心中默默地想:苏芸清,你赢了。
希宁脸上兼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一言不发地跟在江晨身后。
依旧是赤月高悬,依旧是风沙扑面。
漫步在暗红色沙丘上,江晨忽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他有点想找老谢喝酒了。
两人回到茶摊的时候,杜鹃也已不在,想必是跟着杜山一起走了。
望着希宁的身影,苏芸清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前抓住她的手掌。
“回来就好。已经死过一次,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就是新生。”
她又转身拍了拍江晨的肩膀:“兄长,你总算没让阿曦失望。走吧,叶兄弟结一下账,我们也该赶路了!”
几人走到茶摊外,正要登上马车,却听见叶星魂跟摊主吵了起来。
“六碗茶要一百九十两银子,你怎么算的?”
“一碗茶二十两银子,加上人头费,每人十两,一共一百九十两,没算错,给钱吧!”
“一碗茶二十两,还有人头费?伱这桌子是金子做的,还是茶碗是金子做的?”
“沙漠哪来的茶水?都是别处运来的,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双方越吵越凶,叶星魂亮出宝剑,摊主也抄起了茶炉边的火钳,眼看就要开打。
苏芸清走到两人中间,说道:“老板,我说句公道话,不管是哪的水,都不能卖这么贵,不然岂不成拦路打劫的了?”
摊主道:“实话跟你说吧,大爷在这摆了二十年摊子,卖茶水的钱,三成交给黄昏军团的青墨大都统,三成交给末日军团的罗少帅,三成给无惧王,大爷只拿剩下的一成,就算是拦路打劫,你能怎么着?你敢不给吗?”
苏芸清伸出一只白嫩的拳头,在摊主面前晃了晃:“我不认得什么大都统、罗少帅、无惧王,我就问一句,你认得这个拳头吗?要是不认得,我马上就介绍给你认识!”
她身后的江晨、谢元觥也纷纷走过来。
摊主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道:“好,你们等着吧!喝茶不给钱,你们别想活着走出这片沙漠!”
苏芸清、江晨都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物,谁也没把摊主的威胁当回事,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摊主朝着马车的背影骂骂咧咧,也不敢上前阻拦。
走出几里地后,滚滚黄沙席卷而来,人们很快发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沙尘暴。
——沙尘中透出杀气!
先是两匹骆驼暴毙,继而有利剑刺穿了车厢,险些刺中江晨。
污浊的黄沙扰乱了江晨的感知,但他仍凭借玄罡高手的本能反应躲开了沙尘中刺来的一剑。并且反击了一剑,可惜也落到空处。
“小心,有敌人!”
江晨跳下马车,只见风沙遮眼,根本看不清人影。
狂沙中的袭击者神出鬼没,这片让玄罡高手都头疼不已的沙暴成了他的最佳掩护,他在沙暴中进退自如,从任何一个防不胜防的位置出现,发起阴狠的袭击,一击即走,是典型的杀手作风。
杀手发现江晨不好惹,有意避开江晨,转而以车厢内的其他人作为目标。
他先后试过了苏芸清、叶星魂,后者反应稍慢半拍,左肩挨了一刀,血流不止。
苏芸清拉着希宁,与叶星魂靠在一起,三人背对背组成防御架势。
杀手一时寻不到可乘之机,就找上了落单的谢元觥,却不料踢到了铁板——
谢元觥久居沙漠,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提前感知到了杀手的行踪,蓄足了势的一拳实打实击中了杀手的胸膛,将那人的胸腔都打得塌陷进去,紧接着整个身子都崩散为黄沙,消失在风暴中。
“这一拳有点凶残啊,老谢!”苏芸清啧啧感叹,“把整个人都打成沙子了,这场面会吓哭小孩子的。”
谢元觥看着自己的手掌,摇摇头:“这些不是活人,是沙子做的傀儡。”
“不是你的神通?”苏芸清脸色微变。
“我可不会把人变成沙子。”
“那就不妙了……”
苏芸清抬眼望向四周。
漫天沙暴,四野迷蒙。
狂风如同无数妖鬼的凄吼。
好几缕若有若无的杀气,混在沙暴之中,悄悄靠近。
他们的形迹与那崩散为黄沙的杀手极为相似,不似活人气息。
“五具黄沙傀儡,有点麻烦。”谢元觥皱起眉头,收起酒葫芦,护在希宁身前,“得赶快找到幕后的操控师。”
苏芸清吐出一口夹杂了沙子的唾沫,骂骂咧咧地道:“哪个没卵的孬种躲躲藏藏,是不是男人?鼠辈,有种滚出来与本公子大战三百回合!”
黄沙中五名傀儡杀手出声回应:“小姑娘莫急……”
“等碍事的人都死了……”
“我再跟你……”
“大战三百回合……”
“贴身缠斗那种哦……”
“嘿嘿嘿嘿……”
五人一人一句,尖锐刺耳,尤其以最后的齐声大笑最为瘆人,几乎要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这一阵笑声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江晨倏然出手,几个起落,似一尾箭鱼,窜入沙暴之中,先后五剑,剑剑皆中,斩下了五颗脑袋,喷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黄色的沙砾。
江晨来不及换一口气,连忙后退两步,避开左右两方突然刺出的两把狭刀。
“这些傀儡杀不死,别跟它们纠缠,去找正主!”苏芸清喊道。
两具傀儡发出尖锐笑声:“别做梦了……”
“这么大的风沙,你找到死也找不出来……”
江晨忽然开口:“一碗茶二十两银子,不给就施法杀人,这种无本买卖真是稳赚不赔。”
傀儡们同时止住笑声,顿了一顿之后,齐刷刷朝江晨冲来。
“果然是你。”江晨避开傀儡,转身朝原路迈步飞奔。
狂沙乱舞。
狂沙中骤然多出好几条身影,想要阻拦江晨的脚步。
江晨毫不停留,以「空间跳跃」的神通绕开拦路傀儡,沿着风浪澎湃的道路,一口气冲出了三四里地。
茶摊。
一头凌乱白发的俊美男子,忽然放下茶杯,起身离座。
“走吧,没有热闹看了。”
身穿银白软甲的徐少鸿跟在他后面,一头雾水地问:“紧那罗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再不走快点,小心受池鱼之殃。”
“那赶紧的。”
徐少鸿连忙加快脚步,甚至跑到了紧那罗前面。
两人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后方的茶摊传来轰然一响,动静巨大,隔着一两里地都能听见。
紧那罗和徐少鸿不约而同地小跑起来。
第171章 绯红妖姬
茶摊倒塌,沙尘飞扬。
尘土中并不见摊主的身影。
江晨赶来之时,茶摊就已人去楼空。任凭江晨拆了铺子,仍不见有人露面。
江晨站在废墟外,探出一缕神念,透入沙尘,搜寻附近的动静。
炼神六阶「御器」境界的神念,扫过每一寸虚空,很快捕捉到了那一缕来不及抹去的痕迹。
江晨忽然纵身跃起,在废墟上连踩几下,扑到倒塌的栅栏边上,抬手一拳砸入沙土中,再拔出来时,手上已抓住了一条盘曲的沙蛇。
那条蛇一动不动,任由他拿捏,全无气息,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了。
“再装死,我就让你永远醒不过来。”江晨冷冷地道。
见沙蛇没有动静,他手上缓缓加重力道,沙蛇终于被惊醒,张嘴吐着信儿,发出滋滋声响,好像只是一条普通的沙蛇。
“那些黄沙傀儡是你搞的鬼?”
沙蛇好像听不懂,只是嘶嘶吐信。
“罢了,不管是不是你,有杀错,没放过……”江晨喃喃自语,手指再加力道。
那沙蛇吃不住痛,赶紧口吐人言:“哎哟,哎哟,好汉饶命,手下留情!”
“既然是伱,那就更该杀了。”
沙蛇嘶嘶哀求:“少侠且慢,小的知错了,请少侠看在罗少帅、无惧王和青墨老大的面上,饶了小的这回。”
江晨摇头:“我又不认识什么罗少帅,干嘛要给他面子。”
“小的愿奉上白银千两,给少侠赔罪……”
“你这黑心茶摊,一碗茶就要二十两银子,一天就能赚个几千两,就拿这么点赔罪?打发要饭的呢?”
“少侠明鉴,俺这茶摊虽然进账多,可大头都孝敬给了罗少帅,落在俺手上的油水实在没剩多少……”
沙蛇絮絮叨叨地解释,江晨并没有听进去太多,反而望向另一个方向。
东方大漠深处,忽然腾起大片烟尘,一面飞扬的大旗,从尘烟的尽头显露出来。
高悬的赤月,照在这面大旗上,泛出熠熠辉光。
驼铃声渐渐行近。原来是一支商队。
沙蛇见有人靠近,胆气也壮了几分,道:“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少侠身手了得,可在这沙丘之上,还得收敛几分。我在这儿摆了二十年茶摊,谁不给罗少帅几分面子?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罗少帅面上须不好看……”
“我明白了。”江晨望着打马靠近的几名骑手,点了点头。
沙蛇得意地吐信:“少侠既然是个明事理的,就把茶钱付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它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身子缠向江晨手腕。
江晨捏住它七寸,像甩鞭子一样甩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后,这条沙蛇便焉巴下去,彻底不动弹了。
“说来说去,你始终不肯花钱买命,那就没得谈了。”
江晨说完,把这条沙蛇丢进了废墟里。
沙蛇眼睛凸出,至死不敢相信这小子真的敢在罗少帅的地盘上行凶。
东方的商队已行到近处,当先几匹枣红马飞奔而来,停在江晨面前。
“哟,小哥,一个人吗?”为首之人是个身材火辣的女子,左眼戴着黑罩,坐在马背上用甜腻腻的语气发问。
她身后的两名骑手望着倒塌的茶摊废墟,面色各异,悄悄交换眼神。
江晨回答:“还有几个朋友在前面,落了点东西,我回来取一下。”
“他们怎么不等你?让你这么一个粉嫩英俊的小郎君独自一人,多危险哪!”独眼女子吃吃笑了几声,笑容尽显妖媚。
江晨道:“我脚程快,一会儿就赶上他们了。”
女子笑意愈浓,微微倾下身子,伸出一只手作邀请之态:“走路多累啊,姐姐看着就心疼,上来跟姐姐一起骑马吧!”
见江晨发愣,她还向江晨抛了个媚眼,“你想坐在前面后面都可以哦!”
这女子的话里话外似乎在暗示什么,江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咳咳!”女子身后一位全身藏在白袍内的高大骑士咳嗽了两声,眼中带着忌惮之色,瞄向江晨腰间剑柄。
独眼女子却像没听到骑士的提醒,继续向江晨伸手道:“来,上马!怕什么,姐姐又不吃人!”
江晨还没说话,后方那位白袍骑士已从她手中夺过缰绳,拽着马匹往一旁走去。
两人并辔行到远处,低声交谈:
“老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当然知道!昨天才看过画像嘛,花红榜首,惜花公子!浮屠教悬赏五十万两银子捉拿的男人!难怪连沙蛇的摊子都敢拆!嘻嘻,这么值钱的货色,老娘怎么能错过!”
“我奉劝你别打他的主意。此人极度危险,不是你能吃得下的!”
“我就喜欢危险的男人,越危险越刺激……”
那两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江晨凝神去听,凭着玄罡体魄,也偷听到了不少内容。
独眼女子口中的悬赏让他吃了一惊,浮屠教居然标出了五十万两的天价,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这笔巨额赏金铤而走险。
思忖间,独眼女子和白袍骑士驱马返回。
独眼女子依旧盛情邀请,江晨本也想找个向导,就顺势答应下来。
随着风沙消停,他们赶上苏芸清一行人,也都加入商队。
江晨打听得知,这独眼女子原来是大漠里赫赫有名的“长河猎团”的大团长,外号唤作「绯红妖姬」,平日只做大买卖,这次护送商队前往暗红沙丘,光定金就收了三千两。
在大漠里,「绯红妖姬」艳名远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其中就包括黑旗帮的「血魔」韩俊、黄昏军团的大都统青墨。外地人若想在暗红沙丘站稳脚跟,便不可轻易得罪于她。
看到谢元觥的时候,绯红妖姬瞪大了美目,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马上就把谢元觥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酒疯子,你这头猪一样的东西居然肯挪窝了?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当然不是!早知道会遇到你,我就不来了。”
“你哪来的脸说这种话?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没钱。”
“你这烂酒鬼,喝了老娘那么多酒,现在就想赖账了?”
“酒是你自己送的,我又没向你要。”
“我请你喝酒是要你出山,结果你喝完酒就装疯卖傻,翻脸不认人,哪有这么不要脸的!”
“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只认得酒,认不得人。”
“……”
第172章 箫声与神墓
苏芸清竖起耳朵,偷听着谢元觥和绯红妖姬两人交谈,忽然开口道:“这两人以前肯定有过一腿。”
“何以见得?”江晨问。
“不信可以打赌。”苏芸清盯着前方,微笑道,“你看他俩的神态,以前肯定睡过觉,而且不只一次。”
“这种话最好别乱说。”
“我跟你赌一根黄瓜!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我在星院里见得多了,周旋在诸多男子之间,左右逢源,把那些自命不凡的臭男人耍得团团转……现在她好像盯上你了,待会儿夜里可要好好防备!”
“伱多虑了。”
这时忽有一阵飘渺的箫声传来,分不清来处,仿佛直接在神魂深处响起,萦绕在心头,空灵而渺远。
江晨心脏猛地一颤,浑身的血液随之躁动了一下。
“怎么了?”苏芸清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
“你没听到吗?有人在吹箫。”
“吹箫?我怎么没听到?”
苏芸清四下环顾,在她眺望远处的时候,江晨心头的箫声越来越轻细,如轻烟般袅袅远去了。只留一缕余韵,似如幻听,仍在耳边回绕。
江晨皱着眉头,冷冷地道:“刚才我跟希宁在一起的时候,就听到了这种箫声。”
苏芸清的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她知道以七阶玄罡武夫的境界,所有的感知都不是空穴来风,更不会轻易发生眼花、听错之类的误判。既然江晨听到了箫声,那么肯定是有缘故的。
苏芸清凭借苏家秘技「听雷」,感知能力比江晨还要稍强半筹,如果敌人能绕过她,在她眼皮底下悄然对江晨发动偷袭,那么此人的实力肯定达到了一个相当骇人的地步!
除了特殊神通之外,恐怕只有十阶绝世强者才能做到这一点!
莫非,是地藏尊者阴魂不散?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芸清就觉得后背嗖嗖发凉。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窥视我们?”江晨忽然又问。
“有啊,很多人。”苏芸清瞄了瞄前方的骆驼队伍,道,“不过都是些小角色,不值一提。嗯,有个五阶的家伙还算可以,瞧他那双色咪咪的小眼睛,跟林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他窥视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没有其他线索吗?”
“不是没有线索,而是线索太多了,像一团乱麻,我们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始找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都杀光咯……”
苏芸清说到这里,想起江晨近日的表现,是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她连忙改口,“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江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苏芸清说得对——举止可疑的人物实在太多了,生存在这片混乱之地的人们,每一个都不是善茬,就连那个一脸笑眯眯的商队老板,也在腰后别了两把剔骨尖刀。想要从这里面找出幕后黑手的话,恐怕真得把所有人都杀光才行。
他放弃了这项徒劳的举动,呼出一口浊气。
敌暗我明,又被高价悬赏,四面杀机。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苏芸清安慰道:“别担心,那家伙鬼鬼祟祟不敢露面,说明他也没什么硬本事。只要有我罩着,保证他动不了你。”
“晚上睡觉呢,也跟你一起吗?”江晨淡淡一笑,“我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女人保护的地步!”
“也对,有你在旁边,小宁肯定睡不着觉。”
说到这里,苏芸清面色突然一变,江晨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回头朝默默跟在身后的希宁看去。
希宁感受到两人注视,诧异地抬起头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慢慢垂下脑袋。
‘是她么?’
江晨心中生疑。
作为浮屠教的玉女,希宁应该也有些装神弄鬼的本事吧?
苏芸清瞧了希宁半晌,摇头道:“不是她。”
江晨也认可这个结论。
第一次听到箫声时,希宁就在他面前等待裁决,没有机会搞鬼。
只是她的神情,为何看着有点古怪……
跟随商队前行了一段路,在安营扎寨的时候,江晨初步将嫌疑人确立为三个。
一个是外号为「五甲蟒」的瘦高男子,他是绯红妖姬身边的得力爪牙,毒蛇般的目光时常在江晨和苏芸清两人身上打转,敌意十分明显。
第二人是个鬼鬼祟祟的黑瘦矮子,外号叫「鬼燕」。据说此人杀手出身,刚加入长河猎团不到半年,手段凶残诡异。
最后一人是个姓宋的中年文士,体质孱弱,脚步轻浮,不像是习武之人。江晨怀疑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此人腰后恰巧就别着一根箫管!
江晨打算今天夜里有空的话就去会会这三个家伙。
一整日的奔波耗尽了人们体力,营帐扎好之后,所有人都钻入帐篷,谈话声都微不可闻,只有鼾声在营地里起伏。
万古不息的狂风从上空刮过,一轮血月高悬于空中,将沙漠映得一片殷红。
在魔性月光的感召下,江晨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变得不安分。
他和衣躺在席上,抑制着身体的躁动,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以及隐隐约约的琵琶曲。
这次是两名乐师。一个吹箫,一个奏琵琶。
虽然那琵琶曲婉约细微,而且完美地融入箫声之中,相随相和,几乎让人感觉不出差别,但江晨仍敏感地察觉出,这是属于两个人的不同演奏。
乐音缭绕之间,江晨体内的血气如被无形力量牵引,在四肢百骸中快速运转起来。
他一仰头看见穹窿中的赤月。
透过帐篷的缺口,可望见暗红色的光带在天际扯动,光怪陆离,夜空更深处似乎遍布中无数灰暗的漩涡,让人望而目眩,散发出无穷的魔力。
当空一轮血月,是江晨平生所见过的最妖异、最绚丽的月光,没有半点银白色的皎洁,将天际染成嫣红,却又透出一股迷人的诱惑,好像在牵引着三魂七魄,悠悠荡荡地飘上远方,回归那星辰深处的怀抱。
江晨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倏忽间忘了自身所在,只见眼前铺展开一片干裂的大地,遍布沟壑,没有一根草木。
而他站在这片荒芜的地面上,脚下松散的土壤被踩得喀吱作响。
走出一段距离后,登上一个土坡,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江晨蓦然醒悟过来——
他脚下所踩的,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一个横躺着的无比巨大的身躯!
那一道道沟壑裂纹,是巨人身躯上的皮肤纹理!
远处高耸起伏的山峦,则是巨人支起的手臂!
巨人完整的身躯,倘若站立起来,怕不是有千百丈高!
这是何等伟岸的存在!难道就是远古神话中的创世巨人?
江晨心头油然生出敬畏之感,只觉自己踩在巨人身上的行为,实在是大不敬。
但他仔细观察,又发现巨人好像已经死去多时,虽然没有腐烂,却完全丧失了生机。
这样伟大的存在,又是因何而死?
江晨的意识往上飘飞,随着视野拔高,他逐渐看清了更远处的景象——
这是一片无边无尽的鲜血之海,不知有几万里宽广,一望无垠。
几百丈高的巨人,躺在这片血海之中,也只如沧海一粟。
更远处,漂浮着无数巨大的尸骸,密密麻麻,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点缀在血海之上……好一幅恢弘壮丽,却又惨烈恐怖的画卷!
江晨的一点识海灵光小心翼翼地飘过去,仔细辨认那些巨大的尸骸,心头涌起一种明悟——这些尸体便是在千万年前的上一纪元太古战争中陨落的诸神,祂们的骸骨即使经历万年时光的冲刷,依旧散发出强悍威严的气息,诱引了众多渺小的意识前来,在血海中顶礼膜拜……
那么,这一片血海荒原,就是上一纪史诗神话中的古代神灵墓地?
江晨一惊之后,眼中的世界反而更加清晰。
形形色色的神仆,像怪物更多过于人类,甚至有些只是一个模糊的灵体,构成了这一片安宁、肃穆、庄严、沉闷的墓园。
而神灵的尸骸上,祂们生前所掌控的大道法则逸出体外,漂浮在虚空中,交织成玄奥复杂的线条纹路,流转变幻,仿佛诠释着大道的真相。
那些法则中蕴藏着力量的奥秘,吸引着江晨靠近,想要深入观察。
但江晨的思维一旦探入那些变幻的纹路中,顿觉头昏目眩,几乎一瞬间耗空了所有的神念,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轰然沉入黑暗……
江晨低呼一声,蓦地坐起身来,发现又回到了现世,周边的风沙在帐篷顶呼啸,而自己的背后则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173章 八阶金刚,飞来之福
刚才是幻境吗?
真是恐怖至极,诡异至极!
却又玄妙至极,美丽至极!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深深陷入其中,探索大道法则的奥秘。
那片星空血海,那座神之墓地,究竟是真是幻?
如果只是一个诱我深入的陷阱,那布局者的手笔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那家伙倘若真是十阶绝世强者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干嘛不直接现身揍我呢?
江晨俯视自身,身体里血液奔腾,力量澎湃,好像有无穷精力可供驱使。
已经超越了七阶「玄罡」体魄,这是八阶「金刚」境的力量!
武夫练成金刚体魄,就意味着在玄罡的基础上又迈出了一大步,不仅罡气与肉身相合,刀枪难伤,更能以肉身抵御神通法术,徒手生撕阴神阳神也不在话下。
八阶「金刚」武夫,在面对同级的八阶「通天」练气士、八阶「阳神」炼神者时,又重新占据了优势地位。
江晨心中又惊又喜,虽然他早已处于「玄罡」圆满之境,只差半步就能踏入「金刚」,可也没想到,这半步迈得如此平静顺利。
但他心里同时暗含一丝隐忧,这种境界说起来还是拜那阵箫声和神墓幻境所赐,如果幕后的布局者包藏祸心,那么在这次进阶的背后,不知藏着什么陷阱……
帐篷外忽有脚步声靠近。
江晨心中一动,躺倒在席上装睡。
那人气息收敛得很好,脚步轻微,如同一只灵敏的狸猫。如果不是玄罡高手,还真难以发现她。
她蹑手蹑脚地将帐篷门拉开一道细缝,往里窥视了一眼,借着红色的月光,见江晨躺着不动,便轻轻慢慢地溜了进来。
江晨认出了这人的身份,赫然是绯红妖姬。
他顿时想起了苏芸清的话语,当时还觉得是玩笑,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真的成了绯红妖姬的猎物……
“小哥,你睡了吗?”绯红妖姬小声呼唤。
江晨含糊地应了一声。
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应付这个尤物,耳中又听到了另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是吧,这么直接?
江晨顿觉口干舌燥。
绯红妖姬大胆而直爽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响起:“长夜漫漫,不如一起做个伴啊?”
江晨咽下一口唾沫。
正当他心中天人交战之际,外面忽然有脚步声靠近。
“哗!”
帐篷门帘一下被掀开,苏芸清站在门口,冷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低声喝道:“姓江的,你给我滚下来!”
江晨满脸无辜,他还没上去呢!
又听绯红妖姬咯咯娇笑:“原来是苏妹妹啊,你吃姐姐的醋了吗?放心,姐姐只借他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把他囫囵还给伱……”
“我看你是想把他囫囵吞下去吧!”苏芸清叱道,“姓江的,如果你心里还有阿曦,就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出去!”
江晨虽然原本对绯红妖姬没什么想法,但也很反感苏芸清这种指手画脚的态度,哼了一声:“少拿林姑娘来压我,你既然这么想她,自己回去找她吧!”
绯红妖姬吃吃娇笑:“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在女人面前怎能畏畏缩缩,不像话!”
苏芸清气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苏妹妹要是迫不及待,今天晚上可以一起呀!还有你口中那位阿曦姑娘,也把她叫过来……”
“住口!你这不知廉耻的贱货!信不信我砸烂你的脸?”苏芸清铁青着脸握紧拳头。她无法容忍林曦也被侮辱。
绯红妖姬收敛笑容,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冷意:“廉耻?苏妹妹初来乍到,大概还不知道沙漠里的规矩,我们不讲究礼义廉耻,只认钱和拳头!”
苏芸清捏着拳头,嘴角勾起冷笑:“是吗,只要拳头够大,就可以为所欲为?”
绯红妖姬慢悠悠地道:“你这种心高气傲的小姑娘,姐姐见得多了,自以为血统高贵,镶了金边,在别处不要紧,可到了暗红沙丘还这样娇气,那就小心走夜路栽跟头。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和那位阿曦姑娘……”
“好了,不要吵了!”江晨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免得被苏芸清一拳打死。
他理了理衣衫,起身往外走去。
“小哥,你去哪?”身后响起绯红妖姬带着媚意的呼唤。
江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跃跃欲试的邪念,道:“出去晒晒月亮。”
“那我们……”
“下次吧。今天有点忙。”
江晨走出帐篷,身后传来绯红妖姬的一声嗔怨。
苏芸清跟在江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营地,在一片沙丘上停下来。
“就在这里吧,我们两个之间,也是该好好谈一谈了。”苏芸清开口道。
迎着晚风,江晨回过头,对上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竟有几分心虚。
他目光略略低垂,冷淡地道:“有什么好谈的。”
苏芸清面上浮现一抹愠色:“如果今晚不是我过来阻止,你真打算跟那女人睡觉?”
江晨漫不经心地回答:“谁知道呢?”
“你把阿曦置于何地!”苏芸清怒目而视。
江晨道:“我与林姑娘有缘无分,上次已经在幽冥森林告别,之后就各走各的路。天地广阔,人海茫茫,往后可能谁也遇不着谁,我怎么样,与她何干?”
“畜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枉阿曦对你一片真心……罢罢罢,遇到你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渣,我没什么好说的,算我瞎了眼睛!今天本公子就跟你一刀两断,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兄弟!”
苏芸清说罢扭头就走。
不过没走几步,她又转过身来,道:“你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货色吗?她是狐媚外表,蛇蝎心肠,玩弄你这样的雏儿不用费吹灰之力。你今天跟她睡觉,明天头顶就会绿得跟乌龟一样!你不信我的话,那就等着瞧吧!甚至不用等到明天,她马上就会再找别人!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赌她现在已经找老谢去了,你信吗?”
“我不信。”江晨望着远处沙坡上对着月光饮酒的灰衣醉汉,轻轻笑了起来。
苏芸清顺着他目光看到老谢的身影,被噎了一下,悻悻道:“就算不是老谢,也有其他人。你不听我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就后悔吧,谁没后悔过呢?”
“明知蠢事还去做,那就是脑子有病了!”
“那也碍不着你。你不是跟我一刀两断了吗?”
苏芸清干咳一声,道:“哦,我忘了我不用刀的。”
第174章 心魔之誓
苏芸清走近几步,忽然撩起右手,幻化出漫天掌影,朝江晨堆叠而去。
犹如枫红片片,浸透萧瑟,在秋风中飘旋零落,凄美中透出无形杀意。
“姓江的,且看我这一掌如何?”
苏芸清猝然而发的这一掌,是江晨前所未见,近乎神奇。
以江晨比她高出半阶的修为,却看不出那一大片掌影中哪处是虚、哪处为实,不得已之下,只好暂且退避。
这一退就是十八步。
苏芸清步步紧逼,后招无穷,得势不饶人。
江晨仓促反击两掌,全部落到空处。
他收起轻视之心,全力应对,仍然直到退到沙坡下方之后才寻出拔剑的机会。
呛啷一响,「斩影」出鞘,灰暗的光晕渲染了大片空间,将苏芸清攻势截断。
苏芸清见好就收,未等江晨反击,就主动后退两步示意住手。
她脸上略带一丝得色,道:“我这招「落花飘零掌」,可还算得高明?”
“不错。”江晨微微点头。以他的天赋和眼力,也无法窥尽那一招掌法之奥妙。
“你体魄虽强,但招式上仍不及我,你承认吗?”
“那又如何?”
苏芸清眨了眨眼睛,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这招教给伱。”
“哦?什么条件?”作为习武之人,江晨无法不心动。
苏芸清面颊露出怪异的笑容,徐徐说道:“只要你不再枉杀无辜,不再四处滥情,时时刻刻记挂着阿曦的好,我就把我所会的招式,全部都教给你……”
江晨神色复杂。苏芸清这个要求,说到底都是为了林曦,她对于林曦的情义,真是可敬可叹。
他定定看着苏芸清,就见她空灵而幽远的目光犹如飘过了千万里距离,凝注一个清丽绝伦的少女身上。
此时此刻,天际星云的彼端,是否也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当清冷的辉光洒下,万物婆娑之时,沉睡的少女是否会梦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可否能感受到这份牵肠挂肚的思念?
苏芸清的笑容满溢着温柔。
她那美好温柔的表情,却只让江晨发出一声叹息。
“抱歉,我做不到。”
沉浸在思念中的苏芸清嘴角仍残留着一丝浅笑,柔声道:“哪里做不到?”
江晨望着远处一缕打着旋儿的烟沙,淡淡地道:“我要走的是一条九死一生的绝路,不想与任何人牵扯太深。你回去替我转告林姑娘,那一卦算得不准,请她另寻良人!”
苏芸清从回忆中清醒,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你也知道这条路九死一生,如果答应我的条件,好歹能多一点把握,或许能帮你在生死攸关之际捡回一条性命。”
她顿了顿,盯着江晨的眼睛道:“至于你的顾虑,我能够理解,也赞同你的说法。我会劝阿曦忘记你,但在她真正放下之前,你不能背叛阿曦,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
“简单来说,两种情况——若阿曦真心待你,你不可辜负她!若她对你已经厌倦,你可自行离去。不管怎样,都少不了你的好处……”
“只能由她主动放弃我,而我却不能背叛她,是这个意思吗?”
苏芸清点头道:“没错,正是如此。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传你招式。”
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约束不算很大,获利却十分丰厚,正好弥补江晨所欠缺的短板,让人怦然心动。
江晨仍担心她言语中的陷阱,继续追问:“你能教我什么?把苏家绝学私自传授给外人,是违背家规的吧?”
“我只说招式,没说心法。「龙皇拳」没有心法匹配,你学了也是无用。但我能教你更多东西,要知道我对七大家族的武技都很熟悉,这些年来偷学了很多精妙招式,譬如叶家的「无定指」,卫家的「无影枪」,林家的「落花掌」,苏家的「游龙身法」,柳家的「霸剑」,贺家的「绝刀」,高家的「通幽神功」,还有圣城皇族的「天子燎原拳」,全都是你无法想象的武学。你若能学会这些绝技,遇到「武圣」之下的高手皆可一战。怎么样,包管你稳赚不亏!”
“未必有你说得这么神奇吧!”江晨不动声色地道,“你就算通晓这么多武学,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其实,以苏芸清初入玄罡的体魄,战力能与八阶「金刚」境高手持平,足以说明她所掌握的武学招式的不凡!
倘若换成江晨来施展这些招式,就算遇到九阶「无懈」武夫,也有一战之力!
“是我自己心思太散,学艺不精。”苏芸清没在这时候争胜,肃容道,“但我掌握的这些招式口诀,都是货真价实的武学瑰宝,我可以一字不漏地传授给你,由你自己去钻研领悟。只要你天赋够高,就能青出于蓝,比我更强!”
江晨沉吟片刻,作出决定,点头道:“成交!”
晨曦的仇,我会以性命为赌注,让浮屠教血债血偿!
这条九死一生的路,注定我一人独行,本来就容不下太多的情爱纠葛!
只要能变得更强,一步一步接近浮屠教主,我可以割舍掉很多东西,很多人!
至于林姑娘……你的一番情意,只有等我活着回来,再报答吧……
苏芸清提出的这桩买卖,江晨无法拒绝。
“你必须发誓,赌上你自己的道心,立心魔之誓!”苏芸清强调。
心魔之誓,对于修士来说是十分严苛的誓言,一旦违背便遭大道反噬,境界跌落还算轻的,严重一点的甚至有可能入魔失控,沦为心魔傀儡。
对于修士本身来说,誓言便是天平,利与弊分别在两端,获利越多,誓言的约束力就越强。相反,如果没有得到好处,誓言的效力就会削弱很多。
以万物为刍狗,有所失必有所得,绝对的公平公正,这就是大道之一的心魔法则。
江晨略一迟疑,便横心起誓。
随着古老的仪式,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空灵飘渺,意识似乎被一股无形力量拉远,升到虚空深处,刹那间感觉到大道所在,竟与那神之墓地的法则有几分相似。
苏芸清站在一旁,看着他身上隐隐浮现出象征大道法则的青色符篆纹路,不由别过脸去,眼中闪过一缕残忍之色,幽冷的眸光在深夜里如豺狼般熠熠生辉。
为了林曦,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不择手段。
第175章 无影刺客
江晨的誓言在虚空中回荡,渺远得如同响在另一世界里,随着尾音渐渐停歇,他的意识才从那玄之又玄的体悟中重归现实。
立誓之后,他已自然而然地知晓了这次交易的代价,便是以苏芸清所传授的武学为砝码。自己从中获利越多,无形的枷锁就越重,若违背誓言,就会遭受反噬,所有的获利都会被追回,甚至影响体魄根基。虽无损性命,但对于矢志报仇的他来说,这是最为严重的惩罚。
“我的誓言,你满意吗?”江晨转头向苏芸清道。
苏芸清眉宇舒展,绽放笑容:“好,阿曦没看错人。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所有你会的,我都要学。”
“那从「落花掌」开始吧。我先教伱口诀,今晚你背熟之后,明天有时间再给你喂招。”
两人在沙丘下的隐蔽处窃窃低语,苏芸清讲解「落花掌」的百多种变化,江晨凝神聆听,用心思考口诀的精义。
营地里,白袍骑士在独自守夜。
见到江晨和苏芸清双双返回,白袍骑士目光一扫,嗓音低沉地道:“夜里多留个心眼,不要到处闲逛。”
江晨感觉白袍骑士的语气有些奇怪,朝他投去一眼,却见他脑袋低垂,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样。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喃喃自语。
“他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江晨问。
“好像是的。”苏芸清回答。
“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管好自己的眼珠子,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是这样吗?”江晨感觉白袍骑士的提醒不只是这个意思。
“还有,管好你的三条腿,不该碰的女人,永远不要去碰!”
“……”
走过一段路,即将在帐篷前分手时,苏芸清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觉得古怪?”
“古怪?”江晨瞬间联想起好几张面孔,这支商队里面,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古怪,“你指的是谁?”
“他们运的这批货物,我感觉不简单。”
“嗯。应该有一批赤月之精,很值钱。”
“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苏芸清歪着头想了想,“我每次靠近他们护送的那个红色大箱子的时候,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是站在深更半夜的荒山坟地里一样。有几个人的反应也不太对劲,他们紧张过头了,那眼神简直要把我杀人灭口……”
“这也正常,这帮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当然要防备你。”
“我感觉不止如此。那个红色大箱子里面,肯定装着十分厉害、十分恐怖的东西。刚才那个穿白袍的,应该也是警告我们离箱子远一点。”
“那他多虑了,我对他们的箱子不感兴趣……”
两人在门口分手,各自钻入帐篷。
红色月光透过顶棚的缝隙洒进来,席被如同被鲜血浸染,显出不祥的色泽。
江晨的思绪回到「落花掌」的口诀上面,一边思索着招式精要,一边合拢帐门,打算解衣睡觉。
右手刚刚摸上衣襟,他的身子突然战栗了一下,蓦地生出一股极大的危机感,想也不想就本能地往前一滚,撞开门帘冲到帐外。
四散迸舞的布条碎片中,一缕细微的风声从脑后袭近,几乎贴上了他的后颈。
有人要刺杀自己!
江晨心中浮现这个念头,无暇多想,猛一蹬脚,身子如离弦之箭往前掠出三丈,待要回头看时,却只闻一股细微的杀气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他若执意要回头的话,恐怕将会听见自己脖颈被割开的嘶嘶声。
‘好快的身法!’江晨心头凛然,那刺客的速度竟不在自己之下。
更糟糕的是对方隐匿气息的功法实在太厉害,江晨无从捕捉他的位置,就算有心想用「空间扭曲」反击,也不知那刺客究竟是在左还是在右。
思忖间,他左脚一撇,身子倾斜着往旁边另一座帐篷飞去。
身后那股幽淡的气息紧随过来,无形杀意始终抵在江晨后颈,江晨猜测那是一件类似于「斩影」的剧毒神兵。
这刺客来得太古怪,江晨一时寻不到空隙,只得继续逃窜。
江晨身子如一缕轻烟,步入帐篷阴影中。
在光暗交错的一瞬间,他从虚空中发起跳跃,神乎其技地闪到帐篷的另一面,同时拔出斩影剑,凭直觉隔着帐篷一剑刺出去。
——六阶「御器」炼神修士的直觉,往往比同境武者更精准!
那刺客还在追逐江晨原先留下的残像,突然就见一抹灰暗朴拙的乌光刺穿了帐篷布帘,森森杀气将他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刺客呼吸凝窒了一瞬,翻身转折而出,躲过了这致命一剑,然后放弃了追逐,悄然无息地倒退出去。
下一刻,江晨提剑赶到刺客原先的位置,只见一抹极快、极淡的影子在月光下迅速远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野中。
那刺客十分会利用光线和阴影的掩护,江晨连他的身形轮廓都没看清。但那种诡谲飘忽的身法,却让江晨陷入了沉思。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专业的刺客作风。
那刺客在帐篷里等了很久,气息尽敛,连感知极佳、拥有「听雷」秘技的苏芸清也被瞒了过去。如此高超的隐匿技巧,加上无迹可寻的刺杀手段,可谓是杀手中的杀手之王。
此人莫非就是一直骚扰本少侠的吹箫者?
不像。
多次聆听箫声,江晨也算是那吹箫者的“知音”了,那家伙给江晨的感觉,像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远远地戏弄你,将你诱入陷阱。但若没有万全把握,他绝不会贸然与你交手。
而今夜的刺客,则是一条阴狠的毒蛇,躲藏在暗处,冷不丁就给你来上一口。
虽然都是敌人,但两者的行事风格还是有所区别。
一想到这两个棘手的敌人都对自己虎视眈眈,江晨的心情就有些恼火,吐出一口浊气,喃喃地道:“本少侠的脑袋很值钱,就怕你没命拿……”
这些人,莫非是浮屠教派来的走狗,知道我要去找黑剑圣,所以想在半途截杀我?
在黑剑圣的地盘上,还敢这么撒野,胆子真不小啊!
江晨忽然转过头,朝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瘦高男子「五甲蟒」喝道:“你瞅啥?”
五甲蟒是听到了动静才出来看热闹的,正准备回帐篷,被江晨这么一喊,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一双阴沉的三角眼愈发缩小了几分,冷冷地道:“瞅你咋地?”
江晨伸出手指朝他遥遥一指:“再瞅试试?”
两人气机交锋,五甲蟒微微一惊,只觉一股强大的风压威逼过来,压得自己胸闷气喘,明显落了下风。
但一想到在这种安静的晚上,营地里好多人大概都还没睡,正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交谈,自己要是服软示弱,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
第176章 你瞅啥
五甲蟒硬着头皮道:“我就瞅了,你能咋地?”
“小瘪犊子,给我过来!”江晨勾了勾手指。
五甲蟒当然不肯过去:“你算老几呀?”
“你小子挺硬啊!”江晨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知道我是谁吗?”
五甲蟒的气势毫不示弱:“那伱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啊,?”江晨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五甲蟒面孔涨红,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撸起袖管气冲冲奔上前来:“你小子找事是吧?看我不削你!”
江晨却没正眼看他,又指着另一个帐篷里往外窥探的眼睛,勾手道:“你!也出来!”
那个帐篷里的人,正是商队里的另一个刺头,黑皮矮子「鬼燕」。
鬼燕原本只想躲在帐篷里看热闹,被江晨这么一指,愣了一下:“叫我?”
“就是你,出来。”
鬼燕道:“你啥意思?”
“叫你出来,听不懂人话吗?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从小没断奶?”
鬼燕本来心思深沉,不欲第一个挑头。但他在猎团里也算人五人六,被江晨当面这么叫骂,心头不禁怒火中烧。
他加入猎团才半年,已经与「五甲蟒」这样的老人分庭抗礼,并且凭着一身好本领收获了猎团第一美女「小琼花」的青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卑微无名的杀手了。
“你小子是不是有病?”
“小娘们儿,你的胆子莫非比小蚯蚓还小?”江晨朝鬼燕比划着小拇指。
这种直白淳朴的挑衅最能击溃一个男人的理智。
一想到「小琼花」可能也听见了这样的侮辱,鬼燕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掀开了帐篷。
“姓江的,你故意找茬是不?”
“没错,我就找你们两个。还有个姓宋的,也给我滚出来!”
江晨睥睨四周,把一些本来已睡着的人也吵醒了。
不少眼睛都盯着外面这场热闹,却没人出来劝架。看来他们也都想瞧瞧这个狂妄小子的斤两。
“姓宋的怎么不出来?缩回娘胎里去了?”
江晨又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那姓宋的中年文士不知道是太沉得住气,还是睡死了没听见,始终没露头。
江晨遗憾地叹气:“这怂包,没种,又要多费我工夫。”
另一边的五甲蟒已经走到近处,却听鬼燕叫道:“且住。”
五甲蟒没好气地翻了翻三角眼:“你有什么屁放?”
鬼燕道:“这小子狂归狂,但也是个硬茬,恐怕不在你我之下。如果不拿出点真本事,未必降得住他。”
五甲蟒冷哼一声:“你怕了?”
鬼燕道:“今时不同于往日,这笔五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够吃得下的。”
五甲蟒不屑地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我们两个做了这么久的对头,从早斗到晚,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联起手来会怎样?”
“和你联手?”五甲蟒眼神微微一动。
鬼燕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们两个联手,总有一天,整个暗红沙丘都会被我们踩在脚下!”
五甲蟒没有说话,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
鬼燕目光炯炯,猥琐的面容变得十分严肃,沉声道:“天下英雄只有一双,如果我们两个化敌为友,联起手来,势必将横扫整个天下,统一云梦世界,俯瞰芸芸众生!”
他上前一步,想着「小琼花」此刻崇拜的眼神,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到那一天,所有人都要跪在我们面前,俯首称臣,山呼万岁!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分出胜负的日子!”
五甲蟒冷冷地道:“那就把我们的胜负,留到那一天吧!”
两人同时转头,目光盯向江晨。
江晨掏了掏耳朵,然后吹了吹手指:“你们的遗言说完了?”
“动手!”
一声令下,两条身影夹击而上。
“噗!”
一阵冷风伴着闷响吹过沙丘。
鬼燕握着冰冷的匕首。
他的眼睛是冷的。
他的手是冷的。
他的心也冷了。
比吹过来的冷风更冷。
原本就矮小的身躯,此刻更加弓成了虾米。
挨了江晨一脚,鬼燕两腿夹紧,双手掩着,软成一堆,面容扭曲,仿佛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
出师未捷,半生已飘零。
他的下半辈子,都没脸再见「小琼花」了。
另一边的五甲蟒身形化为幻影,仿佛变成了十个人,从四面八方朝江晨袭来。
江晨右掌拍出,化作漫天枫红,掌影纷飞,犹如落叶片片堆叠,凄美萧瑟,迎上四面八方的人影。
林家「落花飘零掌」。
一百二十八种变化,江晨还只学会了二十八种。
但对付五甲蟒的十余个残影,已经足够。
每一道残影都被拍中了两三掌,犹如一个个泡沫被戳破,“噗”的一声消失。
只剩下最后一个真身,硬接了江晨三掌,然后凌空倒飞出去。
“砰!”
五甲蟒摔进帐篷,惹来帐篷里一声尖叫。
五甲蟒吐出一口鲜血,竭力撑起上半身,抬手指着江晨,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嗓音:“你……”
江晨逐步走近的身影,映入五甲蟒眼中,犹如一尊高不可攀的鬼神。
他抬起脚,踩在五甲蟒胸口,慢悠悠地问道:“你瞅啥?”
五甲蟒一口鲜血蹿上嗓子眼,却又吐不出来,淤在那里,忽然翻了个白眼,晕厥过去。
江晨踩在五甲蟒身上,用他的衣服将靴子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才不慌不忙地起身。
背后传来颇有节奏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香风,和一声幽幽的叹息。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江晨转头望着绯红妖姬,咧嘴一笑,“但大伙儿都可以作证,是他们先动手的。”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像闹剧一样草草结束了。
鬼燕和五甲蟒的下场应该能警示很多人,谁再想打江晨的歪主意,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暗红沙丘的规矩就是这样,说一万句道理,不如展示一下拳头。
江晨确定了两件事——
在帐篷刺杀自己的那个幽灵般的刺客,不是鬼燕。
暗中窥视自己的人,也不是五甲蟒。
他们两个的武技,在普通人看来是很厉害的高手,但在江晨面前,就像两只苍蝇一样,不配引起他的警觉。
只剩下最后一个嫌疑人了,那个姓宋的中年文士……
第177章 克己守心
江晨回到帐篷,刚刚躺下,就有另一个身影钻进来,坐在他旁边。
来人是苏芸清。
江晨抬了抬眼皮:“有事?”
苏芸清低头打量他的脸色,道:“你火气很重啊!我赶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让你这么难受?”
江晨揉了揉眉心,用有点慵懒的语调道:“如果你在自己帐篷里被人偷袭,心情只会比我更差。”
苏芸清一惊:“谁偷袭伱?”
“没抓到,是个很厉害的刺客……”
江晨描述了一下两人交手的经过,苏芸清脸色渐渐沉重。
“很可能是他……”
“谁?”
“风雨楼的金牌杀手,「绝命五煞」中的「黑煞」鬼影子。”
“风雨楼,那个白鬼愁?”江晨摸了摸身边的斩影剑,想起那个神通诡异的灰衣青年,“我抢了他的宝剑,他喊齐人马来报仇了?”
苏芸清摇摇头:“杀手不讲究报仇,白鬼愁虽然是风雨楼少主,也不能支使金牌杀手去替自己报私仇。那个鬼影子肯定是冲着悬赏来的,谁让你的人头那么值钱呢!”
她幸灾乐祸笑了笑:“「黑煞」鬼影子是五煞之中最擅长隐匿伪装的,出手防不胜防。上个月,桂霞山白马观的守一道长就死在他的偷袭下——当时满堂宾客,高手如云,竟无一人发现鬼影子的到来。鬼影子得手之后扬长而去,也没人能阻拦他。你招惹到这样的家伙,实在是倒霉透顶了!”
江晨摸了摸脖子:“我现在身价不菲,可不能让这种宵小鼠辈捡了便宜。要不,今晚你留下来保护我?”
“呵呵,你自求多福吧!”
苏芸清起身往外走,在门口顿了顿:“如果实在火气难消,就去练武。如果练武也压制不住……”
江晨竖起耳朵,等待她的下文。
难道……她要帮我消火?
“你还有温暖的右手。”
“……滚出去!”
后半夜,江晨没睡好。
倒不是鬼影子又来找他麻烦,而是那丝丝缕缕的箫声再度响起,趁他欲睡未睡之时在耳边缭绕不断。
哪怕再好听的音律,在人需要静心睡眠时都会成为苍蝇嗡鸣,更何况那箫声还包藏祸心,纠缠着他的神识,飘飘荡荡地在九霄高空中游弋。
江晨意识模糊,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见自己悬于半空,沐浴着如血的赤月光华。
脚下是一片殷红的沙漠,高低起伏的沟壑如同人脸上的皱纹,在凄冷呼啸的风声中,无穷无尽地延伸至视野的尽头……
天还未亮,江晨就彻底惊醒。回忆昨晚梦境,只有赤月下苍茫的大地,如同无穷无尽的鲜血。
他起身之时,只觉体内气血奔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修为似乎又增长了一些,不消说,这定然是昨晚那箫声的功劳。
江晨透过头顶的缝隙看了一眼天色,光线仍暗,周围一片寂静,其他人还没起床。
既然时候还早,他便盘膝而坐,闭目炼神。
炼神者,清心静气,摒除杂念,沉入空灵。以此来对抗身体内部那种力量增长、修为膨胀的诱惑。
江晨相信,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每一个致命的陷阱之前,都有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诱惑。只要自己贸然踏出那一步,必将承受惨痛的代价。
何况,他已经隐隐觉察出,那部分多出来的力量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趋势,并欲将他原本的力量也同化。
倘若自己沉浸在真元飞速增长的虚幻喜悦中,对此全盘接受的话,那吹箫者只需稍加引诱,自己就会内息混乱,爆体而亡。
以理智对抗本能,用炼神之法将多余的力量锤炼提取,不足精粹的就直接排出体外,尽力克制真元的无序增长。
懂取舍,知进退,控制欲望,才算是一个合格的炼神修士。否则,迟早失控入魔。
天光渐亮,江晨徐徐吐出一口气,收功起身。
昨夜多出来的那部分修为,都已被他消耗殆尽。
这种做法,对于江湖上正为增长修为而绞尽脑汁的大部分武者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如此暴殄天物的浪费行为,若是被那吹箫者知道了,恐怕也会气得跳脚。
江晨心里有些惋惜的同时,也加深了一层疑惑:那吹箫者如果想要对我不利,或者意图控制我,为何不直接出手,非要采取这么折腾的方式呢?只要他把我打趴下了,我自然只能乖乖任他处置……莫非,那个家伙的实力,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大?
天光渐亮。
人们陆续醒来,收拾一番后,启程上路。
今天江晨注意到了苏芸清所说的那个红色大箱子,被十二名彪形大汉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点红漆缝隙。
他凝神去观察,那红色箱子果然隐隐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如同一口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棺材,里面存放着腐朽千年的躯体,里里外外都散发着阴森之气。
五甲蟒和鬼燕今天没敢多看江晨。
队伍里其他窥视的目光也明显变少了。
昨天晚上那场架总算没有白打。
但也有个叫“小琼花”的女猎手,时不时凑过来套近乎,让江晨有些不耐烦。
另一方面,苏芸清仗着自己的美貌优势,跟队伍里许多人套近乎,旁敲侧击地打听商队货物的根底。
尽管绯红妖姬和商队首领早就下达了禁口令,但男人自古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在一个漂亮女人面前,口风总要比平时松一些。
苏芸清只要不是板着脸、沉着嗓子、故意展现男子气概的话,其实也算得上明眸皓齿,雪肤花容,靓丽动人。
她高挑的身材,也正符合沙漠男子的口味。
再把平时飒爽飞扬的神采收敛几分,偶尔娇嗔几句,展现出女子柔弱的一面,便能将不少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按沙漠男人的原话来说,她是“能献给黑剑圣的那种极品货色”“放在翠红楼也是一夜千金的头牌”,所以她在不着痕迹地躲开男人们揩油的大手后,也得到了不少内幕消息——
红色箱子里装的是“玄罡血”。
顾名思义,就是玄罡高手的血液。
由于沙漠赤月的作用,很多人即便没有修习炼神法门,也会被激发出神通。
其中大部分人因为缺少了「禅定」这关键的一步而失控疯癫,而活下来的那少部分人,则会获得“神力”。
苏芸清认为,这种因为外界力量而诱发的“神力”就属于残次版的神通,会表现出妖魔化的症状,更会出现损寿、气虚、暴躁易怒等弊端。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种残次神通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战斗力。
属性相合的玄罡血,可以帮助人们稳固心神,起到类似于「禅定」的功效,就意味着更高的存活几率、更多的战斗力。与赤月之精搭配使用,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可以批量制造打手。
但玄罡高手的血液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精血流失过多,会影响体魄根基。任何一个玄罡高手,都是傲视一方的大人物,不会落魄到需要靠卖血来换钱。
沙漠商队通过各种手段、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弄到一点玄罡血,运送到暗红沙丘上,往往能卖出天价来。
所以猎手们如此警惕,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口红色大箱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178章 沙狼之围
苏芸清根据已有的情报推测,那口红色大箱子里面,应该装着一具冷藏的玄罡高手的尸体。
那位高手应该来头不小,八成就是上个月刚刚被「黑煞」鬼影子暗杀的桂霞山白马观观主,守一道长。
鬼影子收钱干掉守一道长,随后盗出尸体,卖给沙漠商队,还能继续发一笔横财,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甚至还能再接一个活儿——暗中跟随商队护送尸体——一鱼三吃,赚得盆满钵满。
要是路上再顺手干掉江晨,拿到五十万两赏金,下辈子都不愁钱了。
江晨听到这里,吸了一口气:“这家伙不去做买卖,实在太浪费人才了。”
苏芸清道:“他现在就是在做买卖——无本买卖。”
“屈才了,小小一个风雨楼,怎么容得下这样的天才。”
“那他下次来杀你的时候,你好好劝劝他……”
日头渐高。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苍凉的嚎叫。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驼队暂时停止前进,人们纷纷支起耳朵,便听见前方响起无数高低起伏的叫声,时而哀切时而愤怒,互相呼应着形成一个包围圈,正迅速朝商队靠近。
“是狼群!”
“那群畜生不是在北边活动吗?怎么会来这里?”
“大家快往回跑!”
“跑不掉的,赶紧生火!”
一片杂乱的呼喊声中,人们纷纷行动起来,迅速将几辆货车劈散拆开,当做柴枝引燃了,围成一圈,将众人保护在内。
摇曳的火光冉冉升起,所有人都挤在一圈柴火中,望着远处飞速靠近的狼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眼望不到边,数目成千上万,全都是小牛犊般壮硕的沙狼,个个眼露凶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火圈内的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火光外全是一张张狰狞的狼头,龇着血口白牙,向圈内的人类发出咆哮。
看到如此情景,饶是见多识广的绯红妖姬,也不禁心慌意乱。
她一拍大腿,口中骂道:“这么多狗崽子,都来喝老娘的奶吗?老娘没那么多给你们分!”
白袍骑士忙在她身后咳嗽,提醒她作为众人的首领,一定要维持镇定冷静的形象。
绯红妖姬抽出软鞭,在空中一挥,啪地一声脆响,将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她高声叫道:“现在这种情况,跑是没有用的,一落单就是死,大家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只要精诚合作,咱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现在都听我号令!酒疯子,伱去守西边!”
绯红妖姬伸手朝谢元觥一指,继续发号施令:“贺老板,你的人去守北边!宋先生,你们……”
命令一条条发布出去,人们经过最初的忙乱后,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绯红妖姬在沙漠里颇有名望,虽然队伍里的人们各怀心思,但她的调度命令还是大致上被准确执行了。
几股不同的势力各守一方,人们看到周围都是自己熟悉的同伴,情绪渐渐镇定下来。
江晨、苏芸清和谢元觥一起,被分派到西边。
看着一颗颗狼头在火光外摇曳,江晨倒没什么压力。
这些沙狼虽然数目众多,但单个的实力也就在三四阶的样子。经历过与龙渊魔人的战争后,这些低等畜生在江晨眼里有点不够看,有「斩影」在手,杀出重围并不困难。
身后的所谓同伴,才是最让他担心的。
现在所有人都挤在狭小的圈子里,虽然依据不同的势力隔开,但实际距离很近。如果鬼影子趁机浑水摸鱼的话,那才真是要命。
苏芸清也有类似的担忧,她拾起一杆红缨枪,随手挥舞两下,赶开了一头凑得太近的沙狼,然后在江晨耳边低语道:“那边几人都有古怪,他们没使出真本事,应该还有后手。咱们也不用太卖力。”
身后接着响起谢元觥低沉的嗓音:“不对劲,沙狼王一直都在北面活动,其它地方很少出现数目上千的狼群。现在瞧这群狼的样子,好像是被人故意引过来的!”
“引过来的?有人盯上了这批货物?”江晨没有把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说出来。
“老谢,你看这里谁最不对劲?”苏芸清问。
谢元觥回答:“那个姓宋的中年文士,他脚步轻浮,看起来弱不禁风,出手极少,但每击必中。我看不透他的虚实,但他一定是个高手!”
“正是!我也一直感觉那家伙藏得很深,不是普通人。反正大家都防着他点!”
江晨听见谢元觥和苏芸清的交谈,想起自己也曾把那姓宋的中年文士列为嫌疑对象——三名玄罡高手不约而同地怀疑同一个人,那个人就一定有问题!
那位深不可测的吹箫者,莫非就是他?
江晨回过头,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众人一圈,想要隐秘地观察中年文士的动静。
他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的时间都极短,几乎皆是一掠而过,但那位宋先生却似乎早有察觉。
两人视线交错的短短一刹那,宋先生向江晨回以一个微笑。随后江晨的余光还瞥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一副温良友善的模样。
这个宋先生果然藏得很深!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
江晨暗自警惕。现在群狼环伺,队伍人心大乱,宋先生如果想鼓动人们对自己动手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群狼在外围哀嚎,野兽的天性让它们惧怕火焰。即使有少数悍不畏死的,也被高手们拦截下来,打回狼群中。
人们遵从绯红妖姬的指令,只用棍棒之类的钝器将沙狼击退,而没有见血,以免血腥味激发野兽的凶性。
饶是如此,群狼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躁,后方的沙狼不断向前推挤,前方的沙狼不得不向火圈逼近。
只要大势汇成,上万头狼扑上来,区区百十人马的队伍马上就会沦为野兽口中的血食。
“向西突围!”绯红妖姬当机立断地下令。
江晨五人皆是一惊。
向西突围的话,就意味着自己一干人会成为箭头,遭受最激烈的攻击。
绯红妖姬是有意还是无意?
江晨与苏芸清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脸上狐疑之色。
江晨比了个手势,询问是否脱离队伍。苏芸清微微摇头,示意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179章 索命红颜
“叶兄弟保护小宁,跟紧我们!”
苏芸清一声朗喝,当先跃出火圈,周身泛起刺目金光,霎时间风雷大作,龙吟虎啸之声响不绝耳。
前方跃跃欲试的群狼躲避不及,立即就被玄罡级数的劲气轰得血肉横飞。
如此刚猛霸道的拳法,令之前还对她垂涎欲滴的商队汉子们差点瞪出了眼珠子。尝试过揩油的几个人更是后怕不已。
——好好一个美娇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凶猛的女武神?
江晨和谢元觥分别从苏芸清左右两旁跟上。
斩影剑倾洒幽芒,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老谢的拳头也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他所挟起的腥风甚至比江晨和苏芸清都要来得震撼,扑向他的沙狼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残块,所有人都看到满天的血雨纷飞,将天空渲染成凄厉的画布,如此血腥残酷的场景却有一种惨烈的美感,让人无法出声。
叶星魂背着希宁,紧跟在三人身后。
缺口已被前方三人打开,叶星魂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少了许多,只有寥寥少数漏网之鱼需要他补刀。
希宁身不由己地趴在叶星魂背上,只听耳边阵阵凄厉的惨叫和凶猛的狼嚎,眼前血光飞舞,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令她脸色煞白,手脚发抖。
随后绯红妖姬一行人紧跟上来,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沿着苏芸清打开的缺口突围而出。
直到此时,他们仍不忘带上那口装着玄罡血的红色大箱子。
众人向西冲锋,周围惊慌愤怒的狼嚎声此起彼伏,每一次眨眼都有数十条青灰色的狼影扑向众人,又被各种各样的武器拳劲击退。
“兄长,再教你一招,且看本公子的枪法!”
最前方的苏芸清手腕翻动,顷刻间挥舞樱枪划出无数枪影,将枪身所能到达的圆弧之内笼罩成自己的领域,在血肉翻飞与暴怒嘶号声中收割着生命。
尖爪、利齿、席卷而来的风沙,全被隔绝在银色圆弧之外,群狼无法越入此界半分。
江晨看得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苏芸清也精通枪术,其中套路隐约有些眼熟,八成就是卫家的「无影枪」。
苏芸清竟要在这么危险的关头,向他展示卫家枪法的奥妙!
江晨自然凝神观看。
由于苏芸清大发神威,他周围的沙狼数目减少许多,只需分出一份心神,就能抵御那些畜生的进攻。
无影枪法,果真精妙无匹。
昔日卫吉以一招「万波映月」对敌,便让江晨大为赞叹。如今得以窥见更高深的奥妙,江晨振奋不已,目光随那枪势而动,心神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枪尖寒芒绽放,如飘瑞雪,如舞梨花,风流写意,挥洒自如,牵动附近气流随之奔涌,舞出一条狂龙,将前方挡路的沙狼尽数击溃。
苏芸清的枪技虽说是偷学而来,但却比当初的卫吉还要精熟得多,一杆樱枪在她手中使得出神入化,许多卫吉没能融会贯通的绝技,都在她掌中大放异彩。
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无所不用,又似乎毫无规律,就像苏芸清本人的气质一般变化多端,上一刻还是凶猛无匹,凌厉迅疾,出击如电,大开大阖的狂野打法,下一瞬忽又采取守势,将一杆长枪舞得滴水不漏,看似气势已竭,却又绵里藏针,蕴含千百种变化,只待不识好歹的狼王上前,就要以万千枪影将其吞没。
如果让卫吉看到苏芸清将卫家枪法使到这种地步,他一定会羞愧得想自尽。
众人冲杀间,不知不觉已闯出一条道路,从狼群中杀了出来。
沙狼们不甘的嚎叫自后方响起,依然不肯放弃嘴边的食物,在后面追逐不休。
压力一下子转移到队伍尾部,苏芸清乐得轻松,转头嚷道:“兄弟们加把劲,再跑快点!”
后方的汉子们暗暗咒骂,心想老子要是能再跑快点,何至于被这群畜生追着屁股咬!你这风骚的娘们,不晓得相公们的难处……
苏芸清吹了一声口哨,又叫:“跑不动就把箱子丢了吧,钱再多也得有命花!”
这个建议马上召来好几声大喝:
“不行!”
“箱子不能丢!”
“一定好保护好箱子!”
三位首领异口同声地反对。这红色箱子里可装着一伙人往后两年的花饷,丢了那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绯红妖姬道:“前方七八里外有个废弃的古堡,易守难攻,咱们去那儿躲一下。”
“哦,古堡……”苏芸清想了想,忽然回眸一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娇媚语调温柔地唤道,“赵二哥,奴家今天晚上洗干净了等你哦!”
队伍最后面那名拿鞭子、穿黑裤的壮汉赵二哥听见呼声,抬头看见苏芸清的笑容,失神了一瞬。随即发觉小腿肚子上传来剧痛,已被狼口咬住。
旁边两名猎手吆喝着将那头沙狼砍死,但持鞭黑裤壮汉赵二哥却再也站立不稳,一咕咚栽倒在地,被涌上来的狼群迅速淹没。
苏芸清的嫣然笑容,他只能到地狱里去回味了。
“刘三哥……”苏芸清再度开口,语气依旧那么温柔。
刘三哥浑身一颤,赵二哥的凄厉惨叫犹在耳边回响,他可不愿步赵二哥后尘。
“伱嫌奴家不够温柔,那么今天晚上……”苏芸清言语中蕴藏无尽诱惑。连跟她相识这么久的江晨都没有想到,苏芸清撩拨起人来也能如此千娇百媚的。
刘三哥拼了命地不去想苏芸清那张俏脸,但赵二哥留下的缺口还来不及填补,刘三哥只是略一分神的工夫,就被群狼咬住后腿拖了出去。
“啊——”高亢的惨叫在一个恐怖的咔嚓声响后戛然而止,汉子们人人脸色剧变。
“李四哥……”苏芸清的嗓音犹如天籁,但此刻听在人们耳中,却如同阎罗王在拿着生死簿点名。
绯红妖姬盯了苏芸清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江晨,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苏姑娘,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
江晨也忍不住问:“你搞什么名堂?”
苏芸清哼道:“谁让这几个臭男人早上用脏手在我身上揩油。”
“啊?那你能忍到现在?”
“幸好本公子机灵,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不然早翻脸了。”
“哎,既然你没吃亏,不如再忍忍吧,这种时候别犯众怒。”
“犯众怒又怎样,本公子难道会怕?”
苏芸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又害李四哥步了赵二哥和刘三哥后尘,才消停下来。
第180章 失控金刚,大漠飞天
队伍又奔行了三四里,前方土城赫然入目。
黄色的古堡,老去的城墙,红妆剥落,只余残墟。
昔日的繁华已被风沙吹尽,留下来的只有岁月的伤痕,沧桑而脆弱。
人马鱼贯而入,扬起大片灰尘。
听着两边墙壁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颤抖,人们不禁开始担忧,腐朽到这种程度的土城,能否阻住群狼的进攻。
走过狭长的甬道,绯红妖姬率领众猎手留下来断后,其他人各自守住其他方向的缺口。
狼群被阻隔在外,愤怒的嘶吼声仿佛变得遥远了,它们利爪砸在土墙上,发出尖锐的刺响,不过暂时没有攻进来。
江晨一进入这个古堡,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体内的血液仿佛失去了控制,加速奔腾起来,犹如江水涨潮,洪流决堤。
“不好,沸腾血脉要失控了。”
决堤后的滔滔洪流,化作血罡流溢出体外,编织成一层殷红光晕,浓如实质,将江晨整个人包裹在内。
沐浴在血光中的江晨,仿佛披戴了一层血色盔甲,在众人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
乍一望去,江晨仿佛变成了一尊血色的魔神,红焰流淌,血光冲天,散发出慑人的压迫感。
“八阶「金刚」!”苏芸清失声惊呼。
沸腾血脉的力量,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周流运转,转眼间就达到了第八阶金刚境的程度。
附近的几人立即感觉到呼吸不畅,叶星魂面色苍白地后退,他背上的希宁甚至连意识都开始昏沉模糊。
江晨无意识间释放出的恐怖气息,如同汹涌的潮水,足以让弱者溺亡。
苏芸清回过神来,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他就在这里。”江晨闭上眼睛,感受四方气机流转。
“谁?那个吹箫的家伙?”
“正是他!”
江晨每走一步,都拖出一条血色残影,留在原地久久不散。
七八步之后,地上仿佛出现了七八个血色魔神,依次排列,从淡薄到厚重,赤红光晕潋滟变幻。
这时候最后一个残影才开始消散。
看到这一幕的商队成员们瞠目结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见了鬼。
以前没听说这个古堡闹鬼啊?
江晨清楚地感觉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近。
一个难以抗拒的声音在冥冥中召唤着他,就如同火光对于飞蛾的吸引,即使明知不妙,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迈步,朝着悬崖前方的深渊行去。
“慢着!”苏芸清沉喝一声,蓦然释放出「银白枷锁」领域,赶上前一步,握住了江晨手腕。
八阶金刚体魄的武夫,即便缓步徐行,犹胜过九牛齐头并进。
苏芸清为了拽住江晨亦是全力而发,两人劲气相撞,霎时激发出轰然震响,地面随之碎裂。
苏芸清隔着一道沟壑,仍然紧拽着江晨的手臂,将他前进的势头生生遏止。
江晨艰难地转头看了苏芸清一眼,眼眸里透出血一般的光泽,压抑着喘息道:“你别掺和进来。”
苏芸清定睛瞧去,江晨血色光焰笼罩下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那对被血红色占满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无尽的怨恨和杀意,仿佛不再是人类的眼睛。
苏芸清心中骇然,急切地问:“你失控了?那家伙在引导你入魔?可我明明已经用「银白枷锁」阻断了他的神通……”
江晨咬着牙道:“是前几天就埋下的种子……在我的血脉里潜伏……直到今天……才引燃……”
“那伱还能不能行?不行的话,我好早点逃命去!”
苏芸清说得如此坦诚直白,江晨一时竟也挑不出毛病。
苏芸清虽然嘴上说得绝情,但一直没有放松江晨的手腕,反而抓得更紧了。
两人僵持时,忽然天降飞花。
红绸织成的粉花,被剪成一片一片,如同春天里飘扬的柳絮,洒向人们胸前、脑后、肩头、脚下……
桃花瓣瓣,缤纷如雨。
伴随着这阵花雨的,是一首铮铮镕镕的琵琶曲。带着肃杀之音,自人们头顶响起。
古堡外原本已有退意的沙狼们像是接到了某种命令,骤然间群情激愤,悍不畏死地发动新一轮猛攻,迫得守门的猎手一阵手忙脚乱。
“什么人?滚出来!”绯红妖姬竖眉大喝。
回应她的,是两声铿涩的琵琶调。
绯红妖姬一甩软鞭,发出一声脆响:“再装神弄鬼,莫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是么……”悠长而空灵的叹息,自穹顶徐徐飘来。
阴暗破败的古堡上空,忽然被一层金光笼罩。
那佛光并不厚重,并不耀眼,轻灵如烟,澄澈如水,却能照彻纤毫,令一切黑暗污浊无所遁形。
伴随而来的还有祥云氤氲,梵音渺渺,天花倾坠,流光飘舞。
刹时间荒城如化净土,佛语浸透心灵。
人们愕然注目之处,一具曼妙的身躯从云端出现,双臂负于脑后,反持一把琵琶,自空中缓缓降落。
那是一名姿容绝丽的女子,衣裙飘曳,巾带飞舞,横空斜掠,四周天花缭绕,如一尊从壁画中飞出来的仙人。
灵女飞天,反弹琵琶!
那对雪白的双足还未落地,就有馨香阵阵,枣梨清气扑鼻。
那女子面容绝美,面含微笑,呈现出温婉慈悲之态,玉指在身后弹奏出的曲调却与她的温良面孔截然不同。
琵琶发出铿涩铮镕的杀伐之音,恰恰响在缥缈梵唱的节拍处,将整个曲调变化扭曲,原本慈悲祥和的渡人之音皆化为威严激昂的伏魔之音,透出无边杀意。
听到这首琵琶曲的人们皆生出一种血流加速、心浮气躁、胸闷难耐、杂念丛生的暴躁之感,仿佛有无明烦恼郁结难解,恨不得拔出武器胡乱挥砍一通。
“是浮屠教八天神中的乾达婆!”苏芸清叫破女子身份,“大家捂住耳朵,小心她的琵琶!”
“是她!”江晨心头一动,想起昨日听到的琵琶曲,八成出自此人手笔。
另外还有一个吹箫的家伙,又会是谁?
这些浮屠走狗,果然想阻止我和黑剑圣见面!
绯红妖姬冷哼道:“原来是浮屠教的秃驴,好大的胆子,敢来暗红沙丘撒野!”
白袍骑士一语不发地挡在她身前,望着双眼半闭的乾达婆,面色无比凝重。
黑剑圣早在暗红沙丘上颁布了“禁僧令”,任何僧侣敢于迈入暗红沙丘半步,杀无赦!
这位乾达婆菩萨敢于犯禁前来,必然有所倚仗。
第181章 反弹琵琶
乾达婆双足落地,便有一朵莲花从地面绽放,将她雪足托起。
在佛光天花缭绕之中,她慢慢抬起头,嘴角含笑,却有一股凛然锐气逼压四方。
“玉女殿下,我来接你了,到我身边来吧!”悠悠语声响彻古堡,伴随着威严的琵琶曲,让听众情不自禁地想要遵从她的命令。
希宁迟疑了一下,欲从叶星魂背上挣脱。
这时谢元觥上前一步,抓住小女孩纤细的手腕,沉声道:“别去,她想杀你!”
希宁一顿,面露怀疑之色。
虽然这爱喝酒的老谢几天下来跟她相处不错,但她更相信佛主派来的救兵。
乾达婆轻哼一声:“玉女殿下,勿信谗言,速速归来!”
正使劲抓住江晨的苏芸清抽空喘了一口气,叫道:“小宁,这女人不怀好意,你别听她的!”
希宁听到苏芸清也这么说,不由犹豫起来。
迟疑片刻,未等她拿定主意,却听乾达婆冷笑道:“一叶障目,就为外道所惑,三世清修毁于一旦!可怜!”
说着,乾达婆双目圆睁,瞳中金光大盛,如同夜晚最明亮的星辰。
这双美丽明亮的眼睛盯在希宁脸上,令她面上皮肤生出灼热刺痛之感,微微变红。
队伍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乾达婆未睁眼时,已美得不可方物;美目一睁,就如天底下最动人的光彩都汇到了那双眸子上,更是耀眼。
这帮粗俗鲁莽的汉子自诩阅人无数,见多识广,但看到眼前的绝色佳人睁开双眼时,都像失了魂一般,再也移不开目光。
“奶奶的,这才叫女人……”
“她如果能陪我一晚上,倾家荡产老子也乐意!”
“还会弹琵琶,嘿嘿,她有一双巧手……”
壮汉们不掩溢美之词。
这些直白低俗的赞美传到乾达婆耳中,让她面上笑容尽敛,散发出隆冬般的酷寒。
琵琶调骤然转疾。
“众生愚昧,勘不透诸般色相虚妄。可悲,可叹……”
带着怜悯的感慨,却无法堵住汉子们的嘴。
“声音很娇脆,叫起来肯定像黄莺一样好听!”
“够味道,我喜欢……”
“铿铿”两声急促的破空之音,如同金铁嗡鸣,紧接着就听见“噗噗”的沉闷爆响,刚才出声的两个人从身体内部爆炸开来,血花飙射,碎肉末溅得满地都是。
吵嚷的场面霎时变得一片寂静。
乾达婆环顾众人一眼,冷冷地道:“迷途而不知悔,可怜!可笑!”
短暂的静默后,又有人发出笑声:“哟,原来是朵带刺的玫瑰——”
“铿!”
弦声凄厉。
那发笑之人既敢开口,自然有一番不俗的身手,耳闻劲风袭近,敏捷地飞身跃起。
只是死亡来临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
两脚刚刚离地,弦音已射到面前。
“呯!”
血肉迸溅。
那人虽然不像前两位伙计一样全身爆裂,但也只剩下腰部以上的半截身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目睹一位四阶「淬骨」武者死得如此轻松,剩下的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骨头就比前三位仁兄更硬。
而藏在队伍中的几位高手,皆是心机深沉之辈,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一时间,在大漠里傲啸纵横的一帮人,竟被一名女子镇住了。
“玉女殿下,我给伱最后一次机会,到我身边来。”乾达婆注视希宁,目光如月色般冷寂。
与她视线相触,希宁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小女孩心中开始迷惑。
既然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为何会下如此狠辣的杀手?虽然那些人犯了口业,但若以佛法教导,未尝不能忏悔皈依……
乾达婆耐心耗尽,嘘出一口气,缓缓道:“既然执迷不悟,那么,我只能亲手送你去见佛主——”
杀气迸发。
小女孩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佛主派遣的使者,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她紧紧盯住乾达婆伸向琵琶的五指,那一串往日听来威严肃穆的音符,即将变成催命的旋律。
这时忽有一缕箫声随风传递过来。
箫声中包含着安宁、祥和的意味,将乾达婆的杀气及时遏止。
古堡外蠢蠢欲动的群狼,突然齐齐犬坐于地,仰头嚎叫起来。
几千头狼一同嚎叫的声音围绕着古堡游荡,其中蕴含的苍凉悲戚的意味传入耳中,直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诡异而震撼的情景,立即让人明白了许多事情。
“狼群是被箫声引过来的!这个吹箫的家伙就是罪魁祸首!”苏芸清大声道。
她身旁的江晨情形却骤然变化,他周身淌出的殷红罡雾愈发浓厚,血色盔甲骤然膨胀,“咚咚”的心脏跳动声重如擂鼓。
他的魂魄如被一种异样的力量牵引,无比焦躁地想要挣脱躯壳。
苏芸清出声之际,一个不慎便被江晨挣脱开来。
江晨随手一挥,蓦然增加的汹涌力量让苏芸清无法抵御,被推得倒飞出去,撞到墙壁方才停止。
苏芸清大骇:“这家伙的力量,怎么突然增长了这么多?已经彻底失控了吗?”
江晨周身的血雾都如煮沸的开水一般蒸腾翻涌起来,血色盔甲都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他转头朝苏芸清说了一句:“你逃命去吧。”
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去。
希宁望着江晨血红色的背影,迷茫的眼神愈发惊惶不安,眼前仿佛又浮现了当日张平安死去的凄惨一幕。
就是这血色恶魔杀了张平安,杀了白眉大师……难道,又要杀死佛主派来的菩萨?
可菩萨也要杀我,我又该信谁?
连佛主也不愿庇佑我了吗?
天底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希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这种惶恐,是认知被颠覆的惶恐,是信仰崩塌的惶恐,是怀疑自身存在意义的惶恐。
虽然乾达婆只说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远远胜过江晨这段日子加诸于希宁身上的所有恐怖!
她的身躯情不自禁地颤抖,茫然看着远处的两人,眼角泛起泪花。
江晨双目无神,似乎失魂落魄,成了一具强悍却僵硬的扯线木偶,慢慢地走近乾达婆。
乾达婆的视线落在江晨身上,嘴角勾勒出倾倒众生的明艳笑容:“胆敢拆毁寺庙、掳走玉女的狂悖之徒,原来就是你么?晨曦的余孽,皮相倒是不错,我见犹怜,难怪连地藏尊者都在你手上吃亏!可惜,终究是在劫难逃!”
江晨沉默不语。
乾达婆道:“罢了,你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落到这种下场也是可怜,我送你一程!”
笑语间,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铿涩的琵琶音化作催命的旋律,电射而至江晨面前。
第182章 尔虞我诈,五浊葬身
江晨面容呆滞,仿佛不知道死期将至,眼见弦音临头,他似乎连躲闪都忘记了。
但他身前的空间骤然变得模糊,犹如水波般晃动起来。
那股弦音射到近处,就被扭曲的空间分解为凌乱的气流震动声,朝两边流逸。
后方的人们听着扩散的弦音,只剩下嘲哳的嘶嘶声响,再也不成曲律。
这一手「空间扭曲」,当真是所有音杀术的克星。原本好端端一首勾魂摄魄的催命之曲,被分解之后,就变成了锯木头一般难听的杂音。
乾达婆秀眉微蹙,自语般低声道:“他不是被你控制了吗,怎么还能反抗?”
箫声微扬,另一个柔和的嗓音自虚空中徐徐传来:“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他就算失控入魔,也不会引颈就戮。”
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乾达婆后方的天花、莲瓣、璎珞渐渐聚拢,凝结成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是一个白发银眸的年轻人,面容俊美,气质出尘,手里拿着一根箫管,站在乾达婆身边,宛如一对从壁画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紧那罗!”谢元觥瞥见这白发青年,神情一肃。
得知白发青年的身份后,后方诸人一阵哗然,低声议论起来。
浮屠教八部众以神话故事中的天龙八部为名,帝释天、龙神、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各个都是名动天下的顶尖高手,每一个都有诸多壮举流传,甚至被人当成菩萨顶礼膜拜。
就连地处西北边疆的暗红沙丘,人们也听说过这八位菩萨的传说,如今竟一口气看到了其中的两位,不禁纷纷咋舌,都在猜测是何等凶悍猖狂的妖孽才能惹得八部众之二同时出手。
要知道,黑剑圣素来与佛门不和,甚至在暗红沙丘上颁布了“禁僧令”。浮屠教一口气出动了两位菩萨,还要冒着跟黑剑圣开战的风险,排场不可谓不大。
紧那罗微微一笑:“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还有人认得我。这位檀越想必也是佛缘深厚之人,何不入我门来,免受尘世轮回之苦……”
“入你佛门,要戒酒吗?”谢元觥晃了晃酒葫芦。
紧那罗笑着点头:“八戒之五,戒酒。”
苏芸清插嘴道:“要戒色吗?”
紧那罗笑道:“八戒之三,戒色。”
苏芸清啧啧摇头:“又要戒酒又要戒色,这么吃亏的买卖哪个肯做?”
紧那罗道:“酒色之乐,只是小乐。若能精研佛法,参悟大道真理,那才是世间极乐。”
名叫“小琼花”的女猎手望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一双美目中泛起异彩,面带红晕,喃喃道:“这位菩萨好生英俊啊!”
紧那罗竖起大拇指:“女施主真有眼光!”
小琼花满面娇羞,美目扑闪,一脸的崇拜仰慕之色。若不是碍于另一位女菩萨在场,恐怕当即就要拜倒在紧那罗脚下了。
乾达婆冷哼一声:“行了,闲话少说!动手吧!”
她右手一拂,琵琶弦上泛起金石般的清越之音,带出实质的声波激流,同时射向江晨、苏芸清、谢元觥三个人。
却见一道灰蒙蒙的「空间扭曲」的波纹横贯而过,将三股声波尽数拦下。
“这小子怎么回事?”乾达婆惊怒交加。
如果江晨只是以神通护住自己,还可以解释为生灵趋利避害的本能,可他连另外两道声波也拦截住了,这就不是一句“人之本性”能够解释的了。
紧那罗亦露出不解之色,与乾达婆一起朝江晨望去。
江晨已拔出了斩影剑,周身血气收敛,血色盔甲消散无踪,哪还有半分疯癫之态。
“跟踪我两天两夜,从东边一直追到西边,还忙着夜夜吹箫,实在辛苦你了。”他挺直身躯,迎向紧那罗的视线,冷冷说道。
紧那罗惊讶道:“伱没有失控?你的体魄明明……不对,是伪境!你的「金刚」境是装出来的!”
“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难道不懂?若不然,岂不成了讨饭的叫花子?”江晨嘴角露出冷笑。
紧那罗仍难以相信这种结果:“可我送你的,是一场天大造化……”
在这个力量为尊的世界,谁能抗拒实力膨胀的诱惑?
“按照你安排的剧本,力量增长的同时,换来的是心魔的膨胀,然后一点点失去自我,最终沦为你的扯线傀儡,这样的结局就是你所谓的造化?”江晨冷笑,“可惜你眼光不好,选错了人。区区金刚境而已,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好小子,原来你一直在演戏!”苏芸清从他身后走来,在他肩头狠拍了一掌,“竟然连我也骗,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这两只老鼠奸猾得很,如果不装得像一点,如何能引诱他们现身呢!”江晨盯着紧那罗,轻声一笑,道,“你不要出手,我一个人足以对付他们!”
“你行吗?”
“放心吧——”余音还在空气中传递,人已飞射而出,斩影剑拖出一条灰色轨迹,往紧那罗项上人头掠去。
紧那罗回过神来,银色眼眸中露出一抹冷意。
他知道江晨身手不俗,所以心存顾忌,只敢跟在远处,用箫声慢慢地诱引他上当。如今这小子虽然识破了他计谋,却狂妄地说要独自迎战他与乾达婆两人,那就真是“地狱无门自来投”了!
极少有人知道,紧那罗和乾达婆在皈依浮屠之前曾是一对眷侣。
作为八部众之中最擅长合击的两人,他们之间拥有无与伦比的默契,联起手来的战力超乎想象,任何忽略这一点的人,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芸清看着江晨离去的身影,表情有些古怪。
江晨嘴上嚷嚷着要一个人动手,但临走之时,却悄悄向苏芸清比划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等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寻找机会偷袭!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坏了……不知道阿曦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梦幻破灭……’
虽然腹诽不已,但苏芸清也明白江晨的顾虑。
两位上三境的对手,绝对非同小可,而且江晨从昨夜的琴箫合奏就能听出,这两个家伙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很大可能也擅长联手作战。
尽管江晨的神通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乾达婆,但也很难以一敌二,只要稍有不慎,就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关键时刻,还是得苏大公子出马才行。
苏芸清观望片刻,见那两位菩萨都被江晨吸引了心神,便收敛气息,迈着从容悠缓的步伐,闲庭信步般往战场中慢慢靠拢过去。
眼看着江晨走近紧那罗,小琼花面露矛盾之色,似乎难以取舍,不知道该为哪一方助威才好。
这两个男子的样貌,皆是俊美不俗,玉树临风,宛若谪仙。
但那两人身形迅速变幻,小琼花捂住小嘴,心弦紧绷,目不暇接,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心思。
剑光袭面。
紧那罗险之又险地躲开第一道剑光,面颊几乎擦着灰刃掠过,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实在太快了!
他本来还抱着示敌以弱的念头,引诱江晨深入。现在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江晨的第一击就差点结束了战斗。
那把凶名昭着的魔剑,承载着无数冤魂的怨恨和诅咒,只要擦破一点薄皮,就会遭厄运缠身,十停性命去掉七八停。
紧那罗飘飞而退,又在半途蹬腿跃起,躲过紧追而来的一记「空间伤痕」。
衣袂飞扬间之际,他掏出一根翠绿的箫管,随手一挥,就有音符轻快地流淌而出,凝成梵文回击江晨。
唵,嘛,呢,叭,咪,吽……江晨看着一串淡金色的符文飘来,顺手一剑直劈,却见两者交错而过,符文像是不存于世上的虚影,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江晨微微一怔,刹时间仰身下腰,腰身弯曲成匪夷所思的程度,从符文之间的空隙中穿过,然后疾速前扑,继续追击紧那罗的身影。
后方如骤雨般急促的琵琶声,顷刻被江晨抛远。
紧那罗的衣衫如被狂风吹拂,发出猎猎的响声。
江晨的气势已死死锁定了他,杀气有如实质,随着江晨身影铺天盖地地涌起,转瞬布满了整个空间。
斩影剑上泛起阴暗、诡异的色泽,漫过紧那罗的身躯,将他面孔映得一片黯淡。
紧那罗呼吸微微凝窒之际,灰蒙蒙的光晕已将他周身笼罩。
箫声凌乱。
紧那罗的仪态不再从容。
他脚下一转,折向另一方,同时手舞足蹈地躲过席卷而来的剑气,狼狈地就地一滚,弹向远处。
江晨疾速前冲,速度快若闪电,追向紧那罗的落足点。
两人的距离转眼被拉近,紧那罗眼见无法逃脱,眉稍微微一扬,侧身让过「斩影」,翠箫横飞,朝剑气的薄弱处切去,企图削弱江晨的气势。
两人强硬相撞,江晨的杀气愈发凛冽,面带一抹暴戾的笑容,将斩影剑重重挥下。
“呯!”
斩影剑与箫管第一次正面相击,紧那罗心疼地往后退却,眼际余光瞥见心爱的箫管出现了一丝裂缝,脚下一个踉跄,几乎当场痛呼出声。
“孽障,你往后瞧!”乾达婆从后方赶上来,冷声喝道。
琵琶如珠玉脆鸣。
江晨未及回头,心中就大大升起不妥之感。
他躬身前冲,跳跃过一大段空间,速度快得肉眼难辨,狠狠撞向紧那罗后背。
紧那罗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缕嘲讽之色。
他皮肤里隐隐泛出金色的光泽,双掌竖起,缔结佛印,张嘴对江晨吼出一声:“咄——”
江晨刹时产生出一股错觉,那就是自己撞上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精金所铸的佛像。
巨大的反震力道让他听到了自己骨骼呻吟的声音。
佛陀降魔,金刚怒目。
紧那罗岿然不动,江晨则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金刚伪境,毕竟比不上真正的金刚体魄,无法抵御这等神通。
遭受此佛门真言,江晨浑身一阵麻痹,短时间内无法行动。
而他的眼际一片闪亮的光点正在接近,那是无数的金色符文,铺天盖地朝他扑来。
低沉而飘渺的诵唱声自虚空中响起,渐渐洪亮,吟叹不绝。
江晨吃力地张开嘴,低喝道:“定!”
空间被扭曲!
短短一瞬的时光里,金色符文尽被无形力量阻挡,为江晨赢来喘息之机。
一息过后,扭曲的波纹已然收敛,金光再度扩散。
幸好这时江晨已恢复了行动能力,一剑挥开袭来的音潮,抽身便退。
然而此处却已没有他立足的位置。
抬眼望去,漫天都是神圣肃穆的梵语符文,在空中飘旋流转,那些数以万记的比丘念诵之力都融入这些符文之中,光明映照大千,黑暗无所遁形。
四周墙壁的岩石、江晨脚下的土地都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泽,数不清的金色符文如繁星般在虚空中闪现,没入墙后、地底,又有更多符文从地底升起,纠缠盘绕,飘旋上升。
每一个符文经过江晨身边,都带给他灵魂上的刺痛感。这种痛感非蛮力所能抵御,他忍耐得极为艰难,渐渐看到了幻象。
眼前的现世仿佛飘荡远去,地狱之门被打开,光明消弭不见,幽冥吞没人间,黄泉弱水中万鬼尸身淤积而成的腐臭泥沙翻卷而来,渗入眼耳鼻口,即刻包裹全身,就此沉沦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
咒音梵唱,业力一一展现,罪人于业火煎熬中望见幻觉。
那便是他死后所要遭受的惩罚。
江晨闷哼一声,用斩影剑撑起身体,周围以神通形成与世隔离的空间,尽力抵抗着灵魂飘飞的错觉。
“孽障,还不忏悔!”乾达婆疾言厉色地呵斥。
象征审判、正义、公道的金色符文,按照一种更加激昂振奋的韵律在空中流转移动起来。
江晨胸中气血激涌,面如红潮,急喘粗气。
紧那罗低声诵咒。
野兽的垂死反扑一定非常凶猛,必须尽快取走它性命。
他盯着江晨,脑后浮起一轮金色的光晕,气势随之膨胀。
紧那罗略显费力地抬起右手,翠玉箫管对准江晨的额头,遥遥点了一下。
在恢宏浩大的肃穆阵势中,紧那罗的动作显得无比轻柔,如同女子拈花,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可违抗不可逆转的生死判决。
“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恢弘的佛音伴随着阵阵钟声敲响在灵台深处,江晨眼瞳中的神采陡然黯淡。
在他所感知到的世界里,天崩地坼,无处寄托,万般苦痛加诸于身,似乎要将他灵魂拉扯得四分五裂。
五感开始混乱,喻示着崩溃的征兆。
眼前一片斑驳的色彩,光暗交织,错杂的线条在虚空中扭曲舞动,像无数条疯狂纠缠的蚯蚓,紊乱得让人发疯。
崩坏的视觉,比失明更可怕。
第一感,毁坏。
耳边响起鞭炮般的爆炸声,随后越来越高亢,化为尖锐的蜂鸣,似乎有人拿着尖锥往耳朵里钻。
听觉混乱的恐怖,亦甚于耳聋。
第二感,毁坏。
暗香扑鼻,浓郁得几乎化解不开,达到极点之后忽又变得奇臭无比,让他几欲呕吐、晕厥。
错乱的嗅觉,实在糟糕。
第三感,毁坏。
百般滋味在舌尖上绽开,酸甜苦辣混杂在一起,各式微妙的感觉一点点的冲上鼻翼,刺激得他涕泪横流。
味觉毁坏,这体会如同地狱的煎熬。
第四感,毁坏。
全身上下的皮肤若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又痛又麻。
触觉的失控最让人无法忍受,每一次呼吸,都如火烧火燎一般,灼热而痛苦。直让人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块,一块一块地四散丢开……
第五感,毁坏。
五感皆坏。灵台被幻境动摇,肉身亦随之开始崩坏。
第183章 虚虚实实,空间乱流
江晨七窍流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魂飞魄散,只留下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施展完这个咒语,紧那罗也消耗了大部分力量,悠长地叹息一声,就欲夺去对方最后一点遥遥欲坠的灵台之火。
‘幸好,他还不是真正的「金刚」境……’
这时候空气倏然停止了流动,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强大的风压,让紧那罗产生出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置身于暴风眼上,周围所有声音都被剥离开来。
一种恐怖得令人战栗的警兆正从他心底升起,玄罡高手的本能在提醒他——赶快远离此人!
怎么回事?
明明重伤垂死的对手,为何能让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危机感?难道他还预谋着最后一手?
不!最后一击,我绝不会失手——
“众生无相,万法皆空!”紧那罗口诵真言,雷音断喝。
江晨亦于此时抬起头来,双眸中一片虚无,正正迎上紧那罗指来的玉箫。
妄说无法,欲拼无命。
超出极致的紊乱五感,将所有的神念都挤入识海,完全舍弃对肉体的操控,从而由灵魂深处引发出由内而外的一声无声呐喊——乱!!!
这是衍生于「空间扭曲」,却又超越了「空间扭曲」的六阶神通,「空间乱流」!
紧那罗的玉箫挥出去的时候,终于发现不对劲。
对方哪里是“生命若风中残烛,灵魂之火摇摇欲坠,只差最后一击就会彻底死亡”的样子……根本就是假象!
甚至连五感崩溃,动弹不得,都是对方丢到自己面前的诱饵。
但他偏偏却没忍住诱惑,一口咬了上去。
等他发觉上了这小子的大当,已经太迟了。
‘不可能!他明明不是「金刚」境,怎可能以肉身硬扛下我的神通?除非……’
他忽然想起江晨说的那句话——“区区金刚境而已,我还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一瞬间,他对上江晨的眼神,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嘲弄与怜悯:你凭什么以为,没有你的施舍,我就不能凭自己的能力达到「金刚」境?
所以自己所以为的伪境,其实是陷阱中的陷阱?
何为「金刚」?
罡气与肉身相合,仅凭体魄就能抵御大部分法术神通,徒手劈开符咒,生撕阴神,对于八阶以下的练气士和炼神修士占据压倒性优势,这就是「金刚」武夫!
紧那罗施展出的「五浊葬身」,乃是货真价实的七阶神通,却被江晨以肉身硬生生扛下。
——这不是「金刚」体魄又是什么?
刹时间,冰冷的绝望和死亡临头的窒息之感便将紧那罗吞没。
‘我输了……’
错已铸成,他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弥补。
他瞬间如同置身于虚空深处的归墟之界,四面皆是时空乱流,下一个瞬间就要粉身碎骨!
……
那两人交手时,苏芸清也在慢慢接近乾达婆。
越靠近目标,她的脚步越轻,身形微微模糊,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如果不睁大眼睛,很容易就会忽略这么一个人。
远处的猎人们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比当事人还紧张,生怕自己的言行会连累苏芸清败露形迹。
他们虽然看不惯苏芸清,但对于乾达婆的仇恨,无疑远在苏芸清之上。
那时候乾达婆正在与紧那罗一起夹击江晨,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
这是苏芸清刻意隐藏杀气的成果,不过,五步的距离,也差不多是她的极限了。
乾达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上三境高手,想要一声不响地把她干掉,几乎不可能。
只要再靠近一步,或者露出一丝杀气,就会被她察觉,那就意味着偷袭失败。
苏芸清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乾达婆身上,根本无暇关注江晨的境况。
所以,即使江晨显出重伤垂死的模样,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她像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蹲伏着等待机会。
乾达婆且歌且舞。
巾带飞扬,绸花流转,时而抱弦而歌,时而反弹琵琶,手腕铃声叮当作响。
雪白的手臂与双足在金光映呈下泛出圣辉,起脚落地,都散发出令人心神俱醉的魔力,周围无数金色的梵文便随着她舞动的节拍而飘转起伏,串成迷幻的音符,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往江晨耳膜中轰去。
金色光晕中,有玉人如画,演奏出一段倾倒众生的飞天之舞。
天地间的光彩都集中到了她一人身上,窈窕的身姿施以曼妙的动作,在澄金的光芒中让人深深迷醉。观者无不失神。
轻灵清越之音缭绕于耳,苏芸清心神微微恍惚。
飞天舞让人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苏芸清所见到的,自然是林曦。
可惜,再美好也只是虚假的幻影……苏芸清无声中叹了口气。
她挥开脑中的幻象,默诵清心宁神咒语,盯着乾达婆的双脚,默默计算着对方的呼吸节拍。
只要一动手,务必是雷霆一击,绝对不能让这女人跟紧那罗会合!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那诡妙的乐曲,响在耳边更是一种煎熬。
直到江晨逆袭紧那罗,乾达婆为之失神,乐曲产生了一刹那的停顿。
苏芸清于此抓住机会,身形疾射而出,瞬间跨过五步距离,全身的力量猝然爆发,右手化刀,朝乾达婆后颈切去。
毫无征兆的杀意,来得如此诡异莫名,却又爆发得如此彻底,连空气都被抽离。
乾达婆的呼吸当场凝窒。
她反应极快,马上往前一滚,避开苏芸清锋芒。
苏芸清手刀本已是快若闪电,但想不到乾达婆仓促反应的速度竟然丝毫不比她逊色,这一击啪地一下擦过乾达婆头顶发髻,玉簪被撞得粉碎,秀发如云般散落。
“这都能躲掉,伱是属老鼠的吗?”苏芸清叫骂着,动作丝毫不慢,双足紧赶两步,踢向乾达婆脊背。
乾达婆脸色煞白,身子抱着琵琶前扑。
这时候左耳风声骤急,苏芸清的攻击如影随形,带着死亡之音朝她逼来。
乾达婆心头陡然升起无比危险的感觉,猛地一咬舌尖,强行提一口气,身形陡然转向,硬生生折往斜旁的岩石。
一瞬之后,只见火光一闪,龙形劲气轰到乾达婆原先所在之处,竟然引发了音爆,近在咫尺的炽目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乾达婆心头骇然。若非见机得快,自己恐怕已成了龙皇拳下的焦炭。
她凭着惯性跃开一段距离,惊魂未定,视力犹未恢复,这时忽然感觉地面咚的一震,仿佛有巨人在地上狠狠踏了一脚,继而凌厉的风声扑面而来,炽烈雄浑的杀气激得她无法呼吸,眉毛发梢都似要被这股热浪引燃。
‘还没有甩脱她!’乾达婆眼睛虽看不见,但已凭直觉判断出真相。
此时此刻,仿若置身于凄风苦雨之中,目不能见物,一连串的剧烈运动让一口气快要耗尽,她勉强转身,抬起琵琶硬挡了苏芸清一击,哑然一响之后,汹涌的炽烈浪潮立即将她掩盖其中。
乾达婆整个人如被巨浪拍中,直直往后飞去。
人在半空中,她便从琵琶脆响的声音判断出,琵琶五弦中已断了三弦。
那可是万年雪山所采的天蚕丝,竟然一击而断。
可想而知,对方那一招若是正面命中自己,将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此时视力已开始渐渐恢复,乾达婆后背撞到墙壁,脚跟往后一踢,轻飘飘地滑落。
“女秃,还想去找你姘头吗?没有机会了,哈哈哈——”狂妄肆意的笑声穿透而来,附带着一种另类的迷幻法门,如魔音贯耳。
乾达婆的心神再次为之一震,步伐在这个瞬间终于现出了狼狈之状。
她估摸着躲避不开,只得再度举起琵琶相迎。
苏芸清的粉拳击过来,五指晶莹雪白,看似是一只秀气婉约的右手,然而却带有风雷阵阵,蕴含雷霆之威。
轰然一响之后,仅剩的两弦应声而断,拳头去势不止,深入板身寸余,杀气方歇。
整个东海灵木所铸、又经佛法加持的法器,几乎被这一拳洞穿。
乾达婆胸口一闷,喉中热血涌出,张口往苏芸清面门喷去。
“好一招含血喷人!”苏芸清叫着躲开。
她这一躲,给乾达婆空出了视线。
乾达婆目力恢复后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让她心神剧颤的一幕——
以远处的江晨为中心,一圈朦胧、皎洁的光晕,向四面扩散开来。
那光芒慑人心魄,极度森寒,蕴含着纯粹的毁灭、杀戮、死亡之意,如冰霜雪雾般猝然爆散。
而她的爱侣,乐律天神紧那罗,离那毁灭的中心不过咫尺之遥。
雪白晶莹之光照彻了整个古堡,将紧那罗的身影埋没在其中。
万物化为齑粉,嚓嗑声汇成爆炸般的轰鸣,涌动的乱流和飞射的毁灭之光将那块方寸之地吞噬,鸣声激荡,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寒冰莲花正缓缓绽放,其间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大江决堤,笼罩范围内的万物皆置于灭顶的潮流中,三丈之地瞬间被碾为齑粉,那怒海狂涛般的力量非血肉之躯所能抵御。
乾达婆站在石壁旁,望着那方的激烈响动,阵阵冷汗浸透了衣襟。
她亲眼看到,紧那罗的身躯被寒光撕得四分五裂,接着化为更细更小的碎屑、微尘,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剩下……
“紧那罗?”她轻轻呼唤,声音颤抖,感觉到了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苏芸清一时也忘了继续追杀。
那种湮灭万物的力量,同样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如此可怕的神通……他什么时候领悟的?’
浪潮弥漫之处,原本密密麻麻盘布在虚空中的金色符文消失一空。
古堡中的光线恢复了暗沉一片。
任何法术都需要倚仗空间作为根基,当空间被破坏后,即使是号称“一空到底”的佛家真言,也随之土崩瓦解。
阴暗中,江晨扶着剑,一点点站起来。
他周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三丈大的深坑,其内所有石墙、土地、砖瓦都不复存在。
而连一块完整皮肉都没剩下的紧那罗,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古堡中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五甲蟒和鬼燕脸色惨白,想到自己曾经挑衅过这样可怕的人物,后背止不住地冒冷汗。
除了后怕之外,隐隐还有一丝庆幸和窃喜。
兄弟俩昨天晚上先后被打,虽然受了皮肉之苦,但放到今天来看,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同样是跟这姓江的交手,紧那罗菩萨都化成灰灰了,咱兄弟两个还好端端活着,那岂不是说,咱俩比菩萨更厉害?
日后逢人也能吹嘘一番,咱也算会过了花红榜首「惜花公子」……
绯红妖姬眯起独眼,很好地掩饰住了眼眸中烧得越来越旺的火焰。
血魔韩俊说得没错,他是一个能让人窒息,也能让人发抖的男人……
想到昨天晚上差一点得手的情景,绯红妖姬的心情和身体都变得一片火热。
良久,才有一声高亢刺耳的尖叫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啊——”
首先发出尖叫的人是小琼花。
她捂着嘴巴,几乎不敢相信,刚才还那么从容优雅、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俊美男子,就这样化成了碎屑尘埃。
第二个发出尖叫的,是乾达婆。
她的叫声比小琼花更高亢,更愤怒。
她把手中琵琶往苏芸清身上一砸,全身肢体弯曲,抽风似的扭摆起来。
“砰!”
苏芸清躲开琵琶,看着眼前发狂似的乾达婆,不禁有些迟疑。
一个陷入疯狂的女人,当然比平时要更难对付。
铃铛发出清脆的鸣响。
乾达婆手足扭动,看似可笑,实则在以手腕、脚腕处的铃铛为乐器施法。
她要用一支最美妙、最动人、最绚丽的禁忌之舞,来让所有人为情郎殉葬。
虫鸟俱静,风沙止息。
察觉到不对劲的苏芸清,及时往后退了七八步。
癫狂的铃铛声响到最后,竟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随之起舞。
乾达婆抬起头,望向数丈外的江晨,美丽的眼眸里映出他略显佝偻的身影。
“一起死吧……”她喃喃说道。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仍然传入了苏芸清和江晨耳中。
江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笑着开口:“好啊,来呀!”
乾达婆直勾勾盯着他,瞳孔里异芒闪动,逐渐酝酿成死亡的醉韵。
江晨绷紧了神经,预备在最后的关头躲开。
他施展完那招「空间乱流」后,心神将近枯竭,剩下的神元只能施展一次「空间跳跃」了。
苏芸清注意到江晨神虚气短的真实情况,做好了随时冲出去阻止乾达婆的打算。
第184章 爱别离
三个人的气机急剧交锋,暗潮涌动,或许将在刹那之间分出生死。
相持间,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虚空中响起:“阿瑶,你走吧!”
三人皆是一惊。
他们之间的空地上,一点金芒兀然闪现。
一个淡淡的人影,逐渐凝聚成型。
看到那熟悉的身姿轮廓,乾达婆热泪盈眶,嗓音颤抖地道:“紧那罗,你没死?”
紧那罗全身沐浴在金光里,声音缥缈高远,仿佛自苍穹深处传来:“我肉身已灭,只因放心不下你,所以阴神驻留人间……”
江晨眯起眼睛,扶着剑柄站直身躯,暗自运气调息,做好了下一场战斗的打算。
浮屠教的秘法真是诡异莫名,明明已被轰得渣都不剩了,阴神居然还能残存在人间。
按理说在这艳阳高照的大白天,失去肉身凭依的阴神应该很快归赴冥界才对……莫非紧那罗已经修成了八阶「阳神」?如果真有这么强,那也不该败给我……
忽然眼际一道人影闪来,原来是苏芸清退到了江晨身旁。
苏芸清低声道:“一会儿见机不妙就往外面跑。沙漠里那么大的太阳,他一个鬼魂绝对蹦跶不了多久。”
江晨会意地点头。
阴神虽能出窍夜游千里,却惧怕阳光。不管浮屠教的秘法多么玄奥,都无法掩盖这个致命的弱点。
乾达婆望着金光中那道模糊的人影,面色惨白,痛苦地呻吟道:“伱为何要用上那招……你明明知道,如果魂飞魄散,就连佛主也救不了你……”
“无需太悲伤,我不过是先回了真空家乡。”紧那罗朗声道,“阿瑶,你还有使命在身,千万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把性命丢在这里,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
“阿瑶,听我的话,保存希望,赶紧离开。我们的使命还要靠你去完成。我们之间的故事,也要有人记得!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不!”乾达婆悲声大叫,满面泪水,嗓音如杜鹃啼血,闻者无不惊心。
连远处的小琼花也不禁红了眼眶,抹了抹眼泪。
“感人!太感人了!”江晨怪腔怪调地道,“生离死别,多么残酷!不如我发发善心,送你们去地狱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苏芸清附和道:“夫妻本该生死不离,同去同归,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女菩萨怎么忍心抛下他一个人?”
紧那罗没理会两人的嘲讽,终于劝服了乾达婆,乾达婆即使心中满怀怨恨不甘,也禁不住爱侣的央求,施展神通往古堡外飘去。
苏芸清失望地摇头:“终究还是经不起考验,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江晨压低嗓音道:“我拖住鬼魂,你去追那婆娘。”
苏芸清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去,路线与乾达婆截然相反,打算先出古堡,绕过紧那罗的注意后再去寻乾达婆的晦气。
但她脚下刚刚走出两步,紧那罗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嘲讽道:“苏姑娘哪里去?”
苏芸清脸色一僵,挤出一缕笑容道:“我肚子不舒服,得找个角落方便一下,让江晨先陪你聊着吧……”
紧那罗淡淡地道:“不行。”
就这么一耽搁,乾达婆的行踪已然远去,铃铛声彻底消失在苏芸清的感应中。
苏芸清心里着急,如果放跑了这女人,以后不知会招惹多少麻烦。
她瞬即收敛笑容,沉声道:“你这人真不知羞耻,女孩子方便你也管,要不要脸?”
说话间,她已施展身法,如一缕轻烟般往外飘去。
“给我先憋着……”
紧那罗的声音犹在半空中传递,一道金光已后发先至,将苏芸清正正笼罩在当中。
苏芸清霎时如被冰封,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银白——枷锁!”随着唇语低唱,银白色毫光蒸腾而起,环绕周身。
银色锁链与金色佛光激烈地碰撞着,飞旋如蝶,却难挣脱那无形的牢笼。
这无关技巧法门,是纯粹的炼神境界的比拼,苏芸清明显不敌。
虽然「银白枷锁」能够封禁一切神通,但也局限在一定的等级差距之内。
苏芸清的炼神境界不过三阶「禅定」,面对七阶「阴神」的紧那罗,差距实在太大了!
何况紧那罗还施展了浮屠秘术,或许能短暂地爆发出八阶「阳神」的战力。
谢元觥往前迈出一步,意欲加入战圈。但见一道金光朝他身后的希宁、叶星魂等人打来,他只好留在原地,硬接了这道金光。
紧那罗高悬半空,俯瞰全局,只要任何人有异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时有一股深沉、冷傲的剑意汹涌膨胀,挟带着残酷的凶煞之气,横贯长空,悍然向紧那罗激射过去。
那气息象征着杀戮、灾祸、死亡,正是江晨脱手掷出的邪剑「斩影」!
紧那罗诵出一声清亮的梵音禅唱,伴着澄澈的佛光铺洒下来,把这阴沉晦暗的古堡映照得纤毫毕现。
金色的莲瓣自云台降临,遍布四方,冉冉绽放。
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转动经桶,充满禅意的响动中,与飞射而来的斩影剑重重撞到一起。顿时令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
斩影剑发出尖锐的颤鸣,煞气腾腾,凶光大作。
黑暗的幽芒渗透了烟尘,向金色祥云中蔓延扩散。
污浊的色泽浸染佛光,一寸寸侵蚀着净土。
紧那罗蓦然睁开双眼,张口暴喝:“咄——”
刹时间身上佛光激涌,好似化身为一尊巨佛,威势无边,如渊如狱,直让人几欲顶礼膜拜。
轻烟弥漫,菩提树起,罗汉金身横卧,钟鼓之乐大作。
七阶神通,「金刚伏魔」!
斩影剑的去势戛然而止,叮的一声坠入泥土,尾翼犹在颤抖不休。
紧那罗冷冷望着江晨,浑身力量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攀升着,散发出可怕的气势。
他身体中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支撑着他存留于世的是另一种禁忌的力量。
江晨迎向这股强悍的气势,隐隐约约听见一声低沉的钟响,刹时产生出灵魂脱壳的错觉。
他似乎成了金色云台上的一朵祥云,与众多同伴在一起纠缠追逐,无欲无惧,浮于虚空之上……
“往外跑!别给他陪葬!”苏芸清的叫喊将江晨惊醒。
紧那罗与江晨相持之时,放松了对苏芸清的禁锢,她便得以脱身。
江晨被苏芸清一喝,正要从颠倒梦想中挣脱。但紧那罗死盯着他双眼,口诵佛言,将他神魂牵引,越陷越深。
江晨虽是金刚体魄,但这一招直击神魂,而他神元枯竭,一时竟难以抵御。
第185章 鬼影袭,三生落
金色的光芒彻底占据了视野,江晨的神魂被牵扯着脱离出躯体,朝着一个虚空世界中坠去。
无声无息,不见半点光明,连上下左右的方位都已错乱,唯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沉寂的黑暗,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吸纳消化,融为这虚空的一部分。
此乃八阶神通,「寂灭净土」!
亦是无知无觉、永归寂灭的深沉噩梦!
“死鬼,别忘了本公子!”苏芸清横跨一步,拦在两人中间,隔开了紧那罗的视线,亦把江晨从噩梦幻境中拉出来。
紧那罗喟然一叹:“苏姑娘,你非要来趟这滩浑水……”
叹息余韵犹在空气里残留,六道金光已从他脑后发出,朝苏芸清飞射而来。
“兄长,打上面——”苏芸清发出一声仓促的清叱,随即身形翩然插入金光之中,险之又险地飘了过去。
江晨意识一沉,回归躯体。苏芸清说的话,他只听到了一半。
江晨仰起脸,看着上空的古堡穹顶,立即便明白了苏芸清话里的意思。
古堡外烈日当空,对阴神灵体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只要将阳光引入,紧那罗的魂魄自然烟消云散。
他喘出几口粗气,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正待朝上掷出,忽见眼际泛起一层黯淡的光泽,似乎空间发生了些许扭动。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在江晨的感知中,不啻于雪地里突然出多一只白狗那么鲜明。
远方观战之人只觉得眼睛一花,江晨身后空气中突兀地浮现出一圈诡异的波纹,自虚空中探出一支灰暗的剑尖,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便狠狠扎进江晨的身体。
如果非要描述这一刺有多快,那就是当有人看到这支剑尖的时候,剑尖已经有一半没入了衣衫!
甚至连那一抹暗褐色光泽,都只是残留的虚影!
但这支带起了残影的剑尖,刺中的也不过是个幻象。
江晨在它刺来的一瞬间已经跃出,双方好像约好了似的,几乎在同一时刻行动,于是,残影追逐残影,剑尖追逐真身。
这时候,人们才看见了握剑之人的样子,是一个黑色的矮小人影,身形模糊不清,如鬼魅般紧跟在江晨身后。
绯红妖姬失声道:“他怎么掺和进去了?”
拥有这样如鬼魅般身法的刺客,除了「黑煞」鬼影子,不会有第二个人!
绯红妖姬从商队首领嘴里听说过,这位杀手之王会暗中随行护镖,却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鬼影子的真正模样。
但他护镖就护镖,怎么又掺和到惜花公子与浮屠教的恩怨中去了?
他这样任性妄为,会把商队也拖下水的啊!
绯红妖姬咒骂几句,但顾虑到鬼影子的赫赫凶名,没敢骂得太大声。
江晨的后背被寒毛直竖。
他刚刚以肉身硬扛了「五浊葬身」,五感差点崩坏,神元也将近枯竭,险些没察觉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刺客。
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人头,若被鬼影子摘走,肯定能让这家伙的凶名更加远播。
鬼影子过去的战绩中已有一长串绝顶高手的名字,但江晨绝不愿意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他当即全力退走。
鬼影子如附骨之疽紧随于后,无形杀意几乎凝聚成形,丝丝缕缕向江晨缠绕过来,令周围温度陡降,如裹冰寒,阻扰着江晨的手脚。
江晨足尖一点,凌空斜跃而起,避过鬼影子一记背刺。
这时江晨才辨认出来,身后那股杀气带着些许熟悉的味道,赫然正是自己刚才掷出去的斩影剑!
怪不得此剑丢出去后就不知所踪,原来是落到了鬼影子手里。
鬼影子的身法无比诡异,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抹幽淡的影子,顺着墙壁蔓延上升,阴暗中探出一道朴拙色泽,向江晨荡漾过来。
江晨手中无剑,不敢硬挡,被逼得再度后退。
鬼影子持剑尖猛挥一记,刺入虚空,直搅得波影动荡。
江晨在墙壁上投下的影子霎时破成了无数碎片,他只觉身体骤然发麻,心中咯噔一下,暗呼不好。
——虽然鬼影子没有斩中他本人,但只要伤害到影子,竟然也会对本体造成影响!
这种神通真是诡异至极,闻所未闻!
难怪那么多玄罡高手饮恨于鬼影子刃下!
「斩影」由这家伙来持掌,才算名副其实。
只不过他遇到了同样神通诡异的江晨,注定要无功而返。
江晨的反应亦是快若闪电,在间不容发之际施展出了最后的「空间跳跃」,只见倏忽一眨眼的当口,他如鬼魅般横移几寸,人出现在墙壁的另一端,原本被斩碎的影子匪夷所思地凭空消失了!
换成其他任何人见到这等奇异的情景,恐怕都会怔愕片刻。
但鬼影子没有,似乎千百次的搏命之战已让他能够面对任何情况心静如止水。
他眼中只有近乎麻木的杀意,剑尖划出一道幽暗弧线朝江晨紧追而去。
江晨这回没有躲。
借着刚才「空间跳跃」争取的距离,他有足够的时间转过身来,正面迎敌。
被人从背后偷袭是一回事,正面交战又是另外一回事。
哪怕状态并非完好,江晨也不会畏惧「玄罡」之下任何一人!
风声呼啸,两道人影飞快地贴近,又以更快的速度分开。
局面瞬间逆转过来。
鬼影子这回没有选择一击即退,绝对是重大的失误。
他或许是认为江晨体力所剩无多、又掷出了「斩影」魔剑,手无寸铁,应该不是自己对手——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了,错得很离谱!
一道惊雷般的血色光芒自荡漾的波纹中突起,倏忽间已狠狠撞开了「斩影」剑尖,慑人的锋寒袭至刺客面门。
鬼影子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他决定马上就走。
鬼影子退出三步远,江晨电闪而至,带起一道赤红色火焰残影,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汹涌而来。
鬼影子来不及施展神通便被这一阵疯狂的攻击迫得连连后退,血色浪潮几乎吞没了他的身子。
江晨右手指尖以血罡凝成剑气,刺向鬼影子周身要害,嗤嗤的破空声响不绝耳。
相比于七阶玄罡,八阶金刚武夫的攻击方式更加多样,血气所凝成的剑影足以切金断玉,威力不下于俗世的宝剑。
双方正面交战,鬼影子毫无还手之力,陷入被反过来追杀的窘迫局面,狼狈逃窜。
江晨开口讥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所谓的风雨楼「黑煞」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老子撵得跟狗一样!”
远处的猎手们也小声议论起来,都觉得鬼影子这回踢到了铁板上,恐怕要阴沟里翻船了。
鬼影子心中萌生退意。
江晨挥出的道道血罡剑气纵横交织、疾如雷电。
鬼影子勉强接了一剑,顿时被这股刚猛无匹的力道震得臂膀一颤,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往后飘退。
江晨见状冷笑,手中的小石子骤然掷出。
鬼影子的借力卸力之手段,已经达到了一个神乎其技的地步,连苏芸清也自叹不如。
就像一团棉絮、一张纸屑、一片落叶、一朵蒲公英,飘在风中,浑不受力。
你若用蛮力去抓他,不但不能得手,反而被他借势逃走。
然而,他今天遇到的敌人是江晨。
他不该借江晨的力。
只要借了力,逃跑的路线就变得有迹可循。
所以江晨手中的石子所瞄准的位置,正是鬼影子下一个落脚点,预判没有半点偏差。
“啪”地一响,皮肉破碎、骨骼断裂的声音,从鬼影子左腿传来。
血液迸洒,自膝盖以下,那条小腿被砸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惨不忍睹!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倒抽一口凉气,替鬼影子感到疼痛。
绯红妖姬暗暗感叹:“鬼影子这条腿废了。”
鬼影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呼,竟然去势不止,如同野狗一般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奔向远处。
“鬼影兄留步!像你这么冷酷的男子,怎能用这样狼狈的姿势赶路,不觉得有损形象吗?”江晨如恶魔般的讥笑从后方响起。
鬼影子微微转过身体,肩膀一抖,一道幽光从他衣袖中滑出,朝江晨笔直射来,发出清锐的破空声。
江晨看清那个物事,正是落在对方手中的斩影剑。
他略一犹豫,稍微侧身避开散发出诅咒气息的剑刃,探手握住剑柄。
这柄魔剑他已使得顺手,重新握在手里,剑身也发出阵阵清吟,仿佛在表达着与主人重逢的喜悦之情。
鬼影子掷出斩影剑后,就头也不回地逃向远处。趁江晨接剑的同时,鬼影子用两只手和一只脚协调奔行,整个人往前方飙射而去,速度竟然没有减慢多少,完全不像一个断了腿的伤者。
眨眼的工夫,他已奔出百步之外,融入到古堡另一侧的阴影中,再也不闻声息。只有沿途洒下的斑斑血迹,彰示着他逃跑的方位。
江晨也懒得追赶,冷冷地道:“下次再遇上我,废伱另一条腿!”
他握剑在手,纵身往墙壁上空跃去。
现在还剩一个半死不活的紧那罗,只要打破古堡穹顶,就能干掉他。
江晨掠至半途,眼际就瞥见一道金光当头打来。紧那罗果然注意到了他的意图,随意一个念头,就有无数金色符文拦住他的去路。
江晨在墙壁上用力一踩,身子凌空翻滚半圈,以头下脚上的姿势避开金光符咒,同时踢碎了一块土砖,沙石飞溅。
腾起的沙尘中,骤然爆发出一片清冷的月光,撕开了无数拦路的符咒,也撕开了穹顶的石板,发出“轰隆”一声闷响。
人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穹顶出现了一道裂缝,一线阳光从缝隙中透了下来。
“紧那罗,我送你最后一程!”江晨的狂笑在古堡中回荡。
伴随着大片土石哗哗下落,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古堡内一片通明。
高悬于半空的紧那罗来不及躲避,暴露在灼热的烈日下,周身护体金光霎时如同积雪般融化,身形轮廓迅速变得稀薄。
没有躯壳依托的阴神,马上就要烟消云散。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紧那罗发出怅惘的叹息:“情深缘浅,路遥马亡……”
最后一个字还在空气中缭绕,他整个人已从世界上彻底消失,连一缕青烟都没有剩下。
此时将近百里之外,在烈日下奔行的乾达婆突然止住脚步,感受到自己与紧那罗之间的姻缘红线尽数断裂,不由目眦欲裂,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悲鸣声直冲云霄。
紧那罗这个名字,从此彻底归于虚无。
他燃尽一生修为,舍弃轮回的机会,宁愿魂飞魄散,就是为了掩护乾达婆离开。如今乾达婆已经逃脱,他自己却永远失去了复活的希望。
姻缘红线断裂,三世之约已毁。
乾达婆双目赤红,脸上仍残留着泪水的痕迹,仰头望着天空中那轮烈日,捂着自己心口缓缓说道:“你放心,三生三世,我都会记着你……”
古堡里,苏芸清长喘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骂骂咧咧地道:“兄长,摊上你这么个灾星,本公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累!”
江晨笑道:“好兄弟有难同当嘛。”
经历一轮激战,两人都累得够呛,体力所剩无几。
但商队诸人望着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之色,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去占这两位凶神的便宜。
好一个「惜花公子」!《花红榜》第一,果然名副其实,是个比「桃花刺客」还凶残的狠角色!
连浮屠教的两位菩萨都栽了,还搭上了一个「黑煞」鬼影子!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们都得掂量掂量,那五十万两银子的赏金固然诱惑,却也实在太烫手,一般人恐怕没这个命去拿。
此战之后,再没人能阻止江晨与黑剑圣见面了。
第186章 拦路女冠,驻世仙人
此时十多里外的沙丘下,一个穿着银白软甲的浓眉年轻人正拼了命地在烈日下赶路,一边狂奔一边低声咒骂:“夭寿的紧那罗!砍脑壳的乾达婆!你们愿意找死就找死,为什么偏偏要带上我?要不是你徐外公跑得快,这会儿肯定给你们陪葬了……”
古堡外的狼群已经退去,绯红妖姬清点队伍伤亡,又见人困马乏,决定在古堡扎营,休整一天再上路。
江晨却没耐心多等一天,便向绯红妖姬告辞,在小琼花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与商队分道扬镳。
几人走后,五甲蟒和鬼燕走到鬼影子受伤之处,捡起那只断脚,讥笑起来。
“传说中的杀手之王鬼影子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咱哥俩呢!”
“那是!咱哥俩也跟「惜花公子」堂堂正正地交过手,虽然惜败一招,至少没像鬼影子这样丢胳膊断腿。”
“鬼影子的这只脚,如果放到黑市上,伱说能卖多少钱?”
“至少五千两吧……”
“这么小的脚,不会是女人的脚吧?”
五甲蟒说着,慢慢褪去了断脚上的靴子,将这只脚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有四寸,秀气优美,果然是只女人的脚。
鬼燕面露惊奇之色:“鬼影子居然是个女人?”
五甲蟒眼珠转了转,也不嫌手中血腥,忽然将那只脚往怀里一揣。
“既然是杀手之王的脚,那我不卖了,留着做个纪念吧。”
“老哥,你不能独吞啊,见者有份……”
原本称兄道弟的两人,险些又要为一只脚打起来。
……
江晨一行五人加急赶路,用一天半的时间横穿沙漠,来到一个绿洲小镇。
暗红沙丘的东南门户——乌风镇。
作为暗红沙丘的一个重要据点,乌风镇却并不热闹。
镇子上弥漫着一股阴森的味道,连日头也显得暗沉沉的,仿佛有妖魔驾着黑云经过,把太阳的光芒都遮蔽住了。
旅店、酒肆、茶楼,都显出不同寻常的安静。
过往街道上的路人行色匆匆,就连街边招徕客人的流莺,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好像整座小镇,都患上了一种颓废的病状。
到街尾,一个穿蓝白道袍的女冠迎面行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直直盯在江晨面上,绛唇轻启:“总算找到你了。”
江晨打量了她一眼,只当是个卖膏药符水的江湖把式,摆摆手道:“不需要不需要,我们不买符水……”
话没说完,他忽见那女子笑容瞬敛,右手拂尘一挥,朝自己迎头扫来。
‘做不成生意也别翻脸啊!’
江晨心中暗骂,却见那拂尘势头似缓实疾,竟似乎将自己头颈肩胸等部位都笼罩在内。
他心中一惊,这才发现那女子实乃一名绝顶高手,她随手一记拂尘的招式,居然让自己生出难以闪避的错觉。
江晨往后施展「空间跳跃」,退出两步之后,才堪堪脱出了拂尘的攻击范围。
女冠一击不中,并没有继续追来。
她面上露出恍然之色,开口道:“原来是太虚神通,怪不得能躲过我的搜寻。”
她说到这里,气息微微一窒,因为苏芸清和谢元觥已从两边围拢过来,与江晨形成夹逼之势,从三面将她的去路封死。
三名玄罡高手的气机水乳交融,磅礴恢弘,恐怕「武圣」以下,无一人能在同时应对他们三个的时候面不改色。
女冠的神情微变,发觉自己贸然进击的举动实属鲁莽,这一下就陷入了三人的包围中。无论她朝哪边突围,都会腹背受敌。
“放下拂尘。”江晨喝道。
女冠眼珠左右顾盼,重新仔细判断了一下局势,得到的仍是同样的结论——除了武圣人仙,凡间无一人可以独自应对这三名绝顶高手。
她虽是练气九阶「返虚」巅峰,近乎于驻世仙人,但既还没修成真正的十阶合道「人仙」,当然也不能以一敌三。
她是个识时务的人,立即乖乖地垂下右手,眉宇间收敛了那一抹凌厉之气,看样子放弃了反抗的打算。
“你叫什么名字?”江晨问。
“张雨亭。”女冠的回答十分干脆。
江晨觉得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又问:“从哪里来?”
女冠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隐瞒:“坐忘山,芳华观。”
听到这个回答,苏芸清眉梢挑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了江晨一眼,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就在她略一迟疑的当儿,女冠动了。
也没看清她施展了什么身法,似乎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非常从容,像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走,就迈进苏芸清漏出的空隙,与之擦肩而过。
苏芸清何等迅疾的反应,当即反手一肘朝旁边砸去,汹涌的劲道落到女冠宽大的道袍上,却像砸中了一团棉花,浑不着力。
一愣之际,女冠已从苏芸清身旁走脱,莲步轻移,转瞬却有数丈之远。
这等突兀的变故,近处的江晨和谢元觥都没来得及阻止。
何况他们也没料到,女冠竟从苏芸清的正面突围而出,想援手已经来不及了。
女冠走出三丈后,回过身来,目光依旧落在江晨脸上,平心静气地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江晨说。
女冠自顾自地道:“第一个问题,你跟小月有仇吗?”
“小月是谁?”江晨迷惑地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忆。
女冠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明亮的双眸泛起点点寒意,又问:“你既然跟小月无冤无仇,只是见色起意,为何满足兽.欲之后还要将她折磨致死?她只是一个平凡柔弱的女子,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为什么非要杀害她?”
其他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江晨脸上,仿佛在问:你从哪抽出来的时间去做这种兽行?
江晨只觉得晦气,自己初来乍到,连落脚点都没寻着,怎么就有这种黑锅找上门来?
他说:“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什么小月。”
女冠的目光凝若实质,锐利的神光直刺江晨双眼,淡淡地道:“你不肯老实交代,那就走着瞧好了,我会有办法让你认罪的。”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无缘无故的,就红口白牙说我害了人,凭什么?证据呢?理由呢?就算要往我头上扣黑锅,也得讲出个一二三的道理吧?”
苏芸清忽然笑出几声:“大名鼎鼎的芳华观「小仙人」,原来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
听她说出“小仙人”这个名号,江晨几人面色齐齐一凛。
《英杰榜》第四,驻世小仙人,芳华观首席弟子,可谓如雷贯耳!
江湖黑市和拍卖会上许多威力强大的符咒,据说就是从小仙人手中流传出来的,千金难求,一张符往往能卖出天价。
江晨仔细打量女冠,只见她的气息清静自然,与周遭天地元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无瑕无垢,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不协调,俨然已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难怪刚一照面的时候,江晨都没看出她的深浅,还以为她是个普通的江湖把式。
此人的练气境界,远远超过了当初景峰的七阶「吞日」境,至少也是八阶「通天」级别的大修士!
这样一个超级高手,为何偏偏要来找本少侠的晦气?
难道她也是为了《花红榜》上那五十万两银子的赏金?
小仙人的视线从苏芸清脸上扫过,冷然道:“苏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可惜为皮相美色所惑,误入歧途,助纣为虐,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苏芸清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晨道:“她大概是在夸我长得太英俊,把你迷晕了。”
苏芸清翻了翻白眼,转头问道:“我看起来像是饥渴难耐、饥不择食的那种女人吗?”
“不像。”谢元觥、叶星魂和希宁三人一齐摇头。
“看吧,公道自在人心。”苏芸清朝女冠挑了挑眉毛,“反倒是你,莫名其妙就来找江晨的麻烦,是不是在山上寂寞太久了,动了凡心,随便想了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故意来搭讪?”
江晨也叹了口气:“长得帅就是麻烦……”
“休逞口舌之快!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犯下的罪孽绝对逃不过上天的审判!”女冠手中拂尘轻轻挥动,语气中透出坚定和固执。
“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苏芸清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女冠还待说点什么,这时,从远处街角传来一个清朗的嗓音:“张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锦袍武将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队骑兵从长街另一头巡过来。
远远地,锦袍武将就眯起眼睛,死死盯在江晨身上。
那人年纪不大,面庞棱角鲜明,五官如斧削一般充满刚毅的线条,冷峻的表情犹如英灵殿上的石像,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当他驱马行到近前,目光落在女冠脸上的时候,神情就转为柔和,杀伐之气皆被收拢,利索地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女冠身旁,微笑着道:“张姑娘,有用得着罗某的地方吗?这几位是什么人?”
江晨暗暗皱眉,这锦袍武将气度彪悍,显然武艺非凡。而且从盔甲来看,他应该是本地驻军的首领之一,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如果跟这人正面冲突,恐怕又要招惹不少麻烦……
正忧心时,女冠却给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回答:“多谢罗将军关心,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们久别重逢,所以在这里闲聊了几句。”
江晨仔细朝女冠瞧去。只见她在锦袍将军的陪伴下,身子却有意无意地往外倾斜了几分,脸上也闪过一缕不胜其烦的困扰表情——看样子,她并不愿意领那位“罗将军”的人情。
“原来是朋友吗,却是罗某冒昧了!”锦袍将军微微一笑,深沉的目光往江晨面上扫过,含而不发的气焰让江晨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人对我有很重的敌意……江晨心想,这家伙的醋劲未免也太大了,我跟他梦寐以求的仙子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就被他嫉恨上了?人家是出家的道姑,就算没有别的男人接近她,她也是不可能跟你好的!
锦袍武将牵着缰绳徐徐说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提醒几句。暗红沙丘不比其他地方,这里不问出身和来历,无论你是高门贵阀的公子小姐也好,亡命天涯的通缉犯也罢,只要到了这里,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前提是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否则,就会有些脾气不好的朋友教你们懂规矩……”
说罢,他转过脸向女冠一颔首,道:“如果需要罗某效劳的,张姑娘尽管开口。”
“嗯,有心了。”女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敷衍的态度溢于言表。
锦袍将军也不勉强,朝她拱了拱手,便纵身上马,招呼着身后的一干军士扬长而去了。
女冠目送那队骑兵走到远处,才重新看向江晨,道:“我会查一个水落石出的。”
没等江晨回答,她就转身走开,离去的方向与锦袍武将恰好相反。
苏芸清冲她的背影哼了一声:“不知所谓的蠢丫头……”
“她真是芳华观的那位「小仙人」?”江晨问道。
“八成是真的吧。”苏芸清翻了翻眼皮,“哼哼,《英杰榜》第四,驻世小仙人,好大的名头,原来也不过是个修道修糊涂了的傻瓜蛋!枉本公子曾经还很仰慕她。”
“都说她超凡脱俗,我怎么觉得她脑子不太灵光?”
“不灵光就对了,不灵光才能叫超凡脱俗……”
叶星魂听着两人的抱怨,张了张嘴,想要为「小仙人」辩解几句,最后又放弃了。
他是真的觉得这位小仙人虽然惊鸿一现,却着实超凡脱俗,遗世独立,翩然出尘,神仙风采。
很符合自己对「小仙人」的期待。
坐忘山芳华观,烂柯山空明寺,这两个方外之地再加上圣城星院,三者超然于各大势力之外,但是每一代都会涌现出一批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搅动整座天下的风云。
当今天下,芳华观的「小仙人」张雨亭,空明寺的「白衣僧」无定,星院毕业生「极冰玄雨」北丰丹,都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翘楚人物,也是所有少年心中的偶像。
如果不是顾虑到双方气氛不太友好,叶星魂差点忍不住上前去跟小仙人讨要题字墨宝。
叶星魂依依不舍地望着小仙人的背影,目送她渐行渐远。
街道对面走来一对手牵着手的男女,似乎跟小仙人认识,唤了一声:“张道长!”
女冠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双方交错而过,那对男女相互依偎着往这边行来。
叶星魂看清那对男女的模样,顿时神色大变。
“赵郢!”他低吼一声,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双拳紧握,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一对眷侣,男的英俊挺拔,女的风姿绰约,走在一起十分般配。
正是前几日在客栈里见过的赵郢和尹梦。
此刻他们手牵着手,尹梦半倚着赵郢肩膀,在身后夕阳下青灰色小镇的背景衬托下,犹如从画卷中走出的一对仙侣璧人,看上去赏心悦目。
“哎哟,这对男女卖相真不错。”苏芸清赞叹道,“只比兄长和阿曦差一点点了。”
叶星魂双目通红,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已经尽力逼迫自己去忘记那一日的事情,以为那段可耻的失败已经在记忆中慢慢淡却。
然而当尹梦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电殛般的悸动和失败的耻辱霎时填满了心扉。
他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和亲密私语的神态,感觉心里面有滚滚火焰升起,将自己烧得快要爆炸了。
叶星魂脑中一片空白,抛开了一切顾忌,猛地大步上前,大吼道:“赵郢,你给我站住!”
第187章 怒发冲冠
赵郢早就注意到了叶星魂发出来的杀气,远远地站住了,含笑拱手道:“原来是叶兄。”
他身旁的尹梦这时才从缠绵的情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见叶星魂,诧异地问:“星魂,你怎么在这?”
“我的仇人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叶星魂冷笑,“尹梦姐,叶家与尹家世代交好,一夜之间被灭门,你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跟仇人在这里这卿卿我我,真不愧是尹天罡的好孙女啊!”
“星魂!”尹梦从赵郢怀中脱出来,上前一步道,“你为什么还是这样糊涂?郢哥根本不是伱的仇人,否则凭他的武艺,有的是机会取你性命,何必容你活到今天!”
听到她对赵郢的维护,叶星魂心中更痛,表情僵硬地道:“那是因为他想要哄骗你,不敢当着你的面动手!姓赵的人面兽心,你却被他蒙在鼓里……”
“住口!”尹梦面上露出嗔怒之色,叱道,“不许你污蔑郢哥!这一路过来,多亏郢哥的保护,我对他的人品非常清楚!你不能因为嫉妒他,就用这些无凭无据的假话来污蔑他,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叶星魂的脸孔白里泛青,不见一丝血色。
面前这女子的冰冷话语如钢针一样刺进他胸口,那种鄙夷不屑的眼神令他心丧欲死,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瞪着尹梦呆立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一口一个‘郢哥’,姓赵的一番功夫果然没有白费!尹梦啊尹梦,你真是有眼无珠,被这狗贼几句花言巧语就迷得找不着北了!也罢也罢,我们两家的仇,终究轮不到你一个女子来承担。你站开些!”
他目光转向赵郢,声调陡然提高,“赵郢!你的那些龌龊手段果然高明,多说无益,今日就用剑来一决生死吧!”
赵郢平静一笑:“叶兄要与在下切磋武技,在下自当奉陪。”
他迎上叶星魂的视线,眼角余光却瞄着不远处的江晨,缓缓道:“假如赵某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叶兄的那几位朋友不会轮番上阵吧?”
叶星魂冷哼一声,正要表态,忽听背后有脚步声靠近,苏芸清的嗓音在旁边响起:“叶兄弟,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还是先吃饭吧,填饱肚子再说报仇的事。”
“可是……”叶星魂哪里吃得下饭,刚要拒绝,却见苏芸清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的力道把他身子都拍得摇晃起来。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叶兄弟,你看看你,饿得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力气打架?”苏芸清语重心长地道,“听我的,咱们先吃饭去!”
说完,苏芸清又上前一步,朝赵郢咧嘴一笑:“赵公子是吧,我们叶兄弟跟你约的这场架,延后两天,等他吃饱了饭,养好了力气,再跟你一决胜负,你觉得如何?”
赵郢深深望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晨,点头应道:“只要叶兄方便,赵某随时奉陪。”
“多谢赵兄体谅,赵兄真是通情达理,深明大义,难怪能得到尹姑娘青睐。就连我这样眼高于顶的女子,都不禁为赵兄的魅力所折服呢……”苏芸清笑容欢快地目送着赵郢与尹梦离开,口中亲热地喊道,“赵兄慢走啊!期待咱们下次见面!有机会一起喝酒啊!”
她清晰地看见,跟在赵郢身旁的尹梦姑娘,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于是苏芸清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
远处,两道窥探的目光也随之消失,女冠与锦袍将军的气息分别朝两个方向渐渐远去。
苏芸清舒了口气,转头朝江晨道:“走吧,去找个歇脚的地方。”
江晨问道:“你真打算在这里住两三天?”
苏芸清道:“我知道你很想马上去见黑剑圣,然而欲速则不达,你想跟黑剑圣结盟对付浮屠教,自己也要有很强的实力才行,不如趁着路上的这段时间,先把境界提升到九阶「无懈」,到时候就算是在武圣强者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江晨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逗笑了:“九阶哪是那么容易晋升的,你以为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啊?”
“一般人当然不行,可是兄长你一定行。”苏芸清拍了拍江晨的肩膀,“你可是阿曦选中的人,给自己多一点信心,记住,男人不能说不行!”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你可是抢走了我女人的男人啊!我对你的信心,比对我自己还多!”
饭后,天色已暮。
江晨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一轮血月升起,他体内血脉仿佛也受到了牵引,随之而有节奏地舒张收缩。
这一回,他没有压制躯体对力量的渴望,完全放空了身心,令体内灵蕴渐渐融合到周遭的天地里。
紧那罗已死,没有了那恼人的箫声,江晨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被引入歧途。
随着一层薄如轻纱的月辉洒下,整个小镇都被一层血蒙蒙的光晕笼罩着,如同沐浴在烟雾里。
江晨的魂魄也在这片如烟似雾般的幻境里飘浮上升,徐徐飞上云端,朝往一个肃穆神圣的所在。
眼前的红色越来越鲜明,好似流动起来,铺遍了整个世界。
江晨的神识又一次来到了那片星空血海,见到了那座肃穆庄严的神之墓园。
远远望见诸神尸骸上流转变幻着的大道符文,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深入其中探寻神力的真相。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娑罗园,释浮屠悟道之处。
紧那罗用箫声将江晨的灵识引诱过来,但他自己也未敢真正踏足此处。他本意是想让江晨获取无法掌握的力量而失控入魔,却不知这也为江晨打开了另一条道路。
如今没有紧那罗捣乱,江晨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神墓里悠然漫步,探寻神力法则的奥秘。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月光水色般清透的嗓音,仿佛从遥遥九天之外传来。
江晨心中一动,神念回归现实。
又到了与苏芸清约定的时候。
他对于苏芸清所掌握的七大世家以及皇族的招式,亦是充满了兴趣的。
不过今晚苏芸清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江晨看见她身后的叶星魂时,不由皱了皱眉,对于苏芸清的举动大为不解。
苏芸清注意到他不悦的脸色,笑了笑道:“抱歉,今天只怕没时间陪你练武了,我得请你帮叶兄弟一把。”
“他怎么了?”江晨这才仔细去看叶星魂的脸色。
叶星魂神色萎靡,眼瞳暗淡无神,面上笼罩着一团淡淡青气,魂不守舍地跟在苏芸清后面,好像对两人的交谈一无所觉。
“他下午的时候情绪变化太过剧烈,引起气血反噬,晚上又被赤月引诱,现在神志混乱,快要失控入魔了。”苏芸清道。
江晨道:“玄罡血可以帮他稳固心神?”
“是的。我问过老谢,他的体魄属性跟叶兄弟不能契合,我的也不行,所以来看看你的怎样。”
“那就试试吧。”
第188章 心魔夜魅,见碑止步
这时,叶星魂似乎从深沉的噩梦中清醒过来,瞳孔渐渐有了焦点,凝注在苏芸清脸上,迷茫地问:“苏姑娘,你叫我?”
“嗯。”苏芸清轻声问道,“叶兄弟,你感觉怎样?”
“我很好!苏姑娘请放心,有你教我的那两招,后天一定能取姓赵的狗命!”叶星魂握着拳头,神情激昂地道。
苏芸清展颜一笑:“是的,伱一定能赢,我相信你。”
但叶星魂没听见她后面这句话。他已经再度陷入了迷梦中,面容一片呆滞,唯有眼珠间或一轮,表明这是一个活人。
又过了片刻,忽听叶星魂大叫起来:“尹梦姐,尹梦姐!”
他加紧两步朝苏芸清扑去。
苏芸清躲开两步,叶星魂追过去,突然停下动作,盯着苏芸清道:“苏姑娘,原来是你啊!”
苏芸清勉强笑道:“对,是我。”
叶星魂的面色随即又陡然变化,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额角上的黑筋像蝗蚓般根根凸起,对着前方破口大骂道:“赵郢,你这杀千刀的狗杂种,过来与我决一死战!”
“哈哈哈,姓赵的,你的报应就在今天!”叶星魂放声大笑,手舞足蹈,状若癫狂,“你这无耻的恶鬼,叶家三百二十五条人命,就叫你血债血偿……”
苏芸清幽幽叹息一声,忽然伸出手指点在他额头中间,叶星魂身躯摇晃了几下,软软地倒下来,被江晨一把扶住。
“我封住了他的灵窍,保住他神识不散,咱们抓紧时间。”苏芸清说着,往地上一指,“让他坐在那。”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江晨伸手:“手给我。”
刺破食指后,她抓着江晨,在叶星魂脸上画了几个奇怪的符文。
叶星魂的神情依然呆滞,不见好转。
江晨问道:“还是不行?”
“不好说,至少没有冲突,比我和老谢都强点。”苏芸清擦了一把汗,“来不及准备法器,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最后能不能撑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苏芸清说着,一脚踏出,凌空飞起,飘然落到街道上。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四处转转,如果找到镇魂法阵的材料,还能拉他一把。”
苏芸清的身影消融在夜色中。
江晨扶着叶星魂回房,见叶星魂躺在床上也不安分,额头直冒冷汗,脸孔显得扭曲,嘴里不住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显然又陷入了噩梦。
江晨瞧着他的模样,不禁心有戚戚。
如果叶星魂无法摆脱心魔,那么在仅剩的生命里,他都会在噩梦中与虚幻的敌人搏斗,至死方休。
或许他在梦里能够实现平生夙愿,斩杀仇雠,抱得美人归,在虚假的美好中走向终点。然而,安西叶家的血脉,毕竟将由此断绝。
这对于一个矢志复仇的武者来说,无疑是个悲惨的结局。
江晨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自己。他与叶星魂的遭遇十分相似,或许有朝一日,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他思绪漂浮着,走向大门。
“你去哪儿?”后方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嗓音。
江晨转头,看到希宁在半掩的房门后露出半个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真稀奇,你居然会主动跟我说话。”
“叶大哥快要死了吧?”小女孩朝叶星魂的房间张望了几眼,轻声道。
“嗯,大概还有两三天。”江晨回答。
希宁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道:“你如果遇上苏姐姐,请叫她早点回来。”
江晨瞧见她的眼神,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小女孩是害怕了。
也对,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隔壁住着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家伙,另外一个大叔又整天酗酒宿醉,以一个小女孩的胆量,夜晚肯定睡不安稳。
“我正要去找她。”江晨说。
“请快点!”希宁催促了一句,迅速关上房门。
夜色如魅。
红月光辉笼罩下来,整个小镇都透出一股妖异,似有鬼影在暗中窥伺生人。
江晨行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静夜中只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凉风拂面,冷飕飕的。
远处零星几点灯火,如隔着一层黑纱,所有动静都显得缥缈模糊。
乌风镇,夜刮乌风,阴气极重。
因为再往西北走几百里,就是传说中的幽冥入口,宿城鬼界。江晨此行也有一方面是为此而来。
临近鬼界,暗红沙丘上流传最多的就是死人与生人混居共存的鬼故事。
江晨听过一种说法,如果是大风天,单独走在半夜的街道上,可以看见死去亲人的面孔。他虽然不信,却也有几分期待。
他渐渐感觉到,一股晦暗、沉闷的气息,在自己周身缠绕。
那是未能往生的鬼怪,含着怨念在阳间徘徊。
‘真的来了?’
江晨这时才发现,刚才还零星可见的灯火,此刻已彻底熄灭了。
大地被完全的黑暗所笼罩。
风声将他的脚步拉扯成极端诡异的韵调,好像被分化成了很多人,忽前忽后,时左时右,飘渺不定。
如此诡异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很多“人”跟着自己。
江晨面色不变,负手踱步。
直到身后响起低沉的喘息声。
带着腐臭的冷风,喷在江晨脖颈上,而且凑得越来越近。
江晨蓦然止步。
但他没有回头,因为根据古老的传说,这时候如果回头的话,很可能会被鬼魅趁机吹灭肩膀上的阳火。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等着那东西自投罗网。
良久的沉寂。
那东西察觉到了危险,僵在半途,不敢轻举妄动。
江晨等待片刻,不见它过来,便开口道:“既然找上了我,又何必畏首畏尾?”
“恶贼……畜生……你还我命来……”
凄厉,尖锐,阴森的嗓音,一听就是鬼魅所有,饱含控诉与怨恨,大半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江晨用左手小指掏了掏耳朵,问道:“老弟,你谁啊?”
那幽物用尖细的嗓音控诉:“三天前……你侮辱我……还将我折磨至死……”
“老妹,我猜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今天刚到。”江晨淡淡地道,“不过,估计你也不会听我解释。算了,既然认准是我,那就放马过来吧。”
那幽物悚然哭泣起来,若老猿悲啼,杜鹃泣血,无比凄厉,哭声中却又夹杂着古怪妖异的狂笑,阵阵刺激着江晨的耳膜:“我死得好惨哪……还我命来……”
随之传来的,还有一股脓腥恶臭,像是腐朽了多日的尸体,熏得江晨胃里一阵翻腾。
江晨捂住鼻子,抱怨道:“你死多久了,味道这么大?”
背后的女子哭泣着,哀哀切切地诉说:“我死得好惨哪……”
“行了行了,知道你死得惨,闻都闻出来了。”江晨手掌在鼻子前扇了几下,“不行,你这味太冲了,等你烂完了再找我吧,今天恕不奉陪。”
他拔腿就走。
阴森的死气紧跟不舍,将他缠绕。
女子的幽幽哭泣和哀切呢喃始终在耳边回响不绝,让人心慌意乱。
江晨凝神抵抗鬼怪的干扰,然而走着走着,却发觉视野逐渐变暗,像是走入了一个狭窄的死胡同,黑暗如实质的幕布般夹拢,将他封于其中,四处不见光明,难觅前路。
他心中恼怒,冷哼道:“你真的还想再死一次吗?”
不待鬼物答话,他周身的空间便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和扭曲。
毁灭性的皎白光晕向四面蔓延激荡,席卷所有阴冷气息,如风卷残云,刹那间周遭晦暗尽皆被卷入其中,簌簌扑散。
视野恢复了清亮,月光从阴云后探出头来,江晨沐浴在殷红光华下,转头望着后面一片明澈的长街,浑身煞气逐渐收敛,轻哼道:“非要吃点苦头才肯老实?下辈子投胎,招子放亮一点!”
江晨远去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忽然如水纹般荡漾起来,里面的人形晃动不休,最后凝聚成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
那是个死状恐怖的女子,脖颈被完全扭断,身上披着血衣,仍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她一双凸出来的眼睛盯着江晨离去的方向,身子微微颤抖,嘴里不住呢喃道:“是他,就是他……”
冷不防,一把清冷的嗓音从街角的阴影中传出来:“即便真的是他,你也不该如此鲁莽。刚才我若来迟一步,你已经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子蓦然回头,瞪大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凄声控诉道:“你为什么不出手?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还不能确定。”那个不见踪影的人答道,“我插手此事,本来就不合规矩,而且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
女子尖声大叫起来:“你骗我!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是不是?等头七一过,你就把我骗去轮回,根本不打算给我报仇!你这奸诈的道士,跟那畜生分明是一丘之貉……”
“我没有骗你。”暗处的人语气透出些许无奈,“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浓雾好像被吹走,那处阴暗的角落倏地变得明亮,呈露在月光下,不见半点人影。
女子哭喊几句,发现那人已经离开,怔了片刻后,慢慢地蹲下来,掩面而泣。
江晨多处寻找,终于在镇尾看到了苏芸清的背影。
苏芸清蹲在一块竖起的石碑前,盯着碑文出神。
连江晨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她都没有觉察。
“你在看什么?”
“碑文。”苏芸清心不在焉地回答。
江晨凑过去看了一眼,也立即为那块石碑所吸引。
石碑方方正正,棱角分明,显然是被高手以利器劈砍而出。
但碑面上刻着的文字却又截然相反,仅有“止步”两字,用今文所写,圆润平和,没有一角突兀,透出一股慈悲浩然的气息。
江晨瞧清那两字的时候,心头蓦然一动。
他神念一跳,仿佛脱离了现实,站在虚空中,看见一个慈悲善目的年轻和尚,正向自己点头微笑。
那和尚周围浮现出无数玄之又玄的大道符文,玄奥复杂,流转变幻,与江晨在神墓中所见如出一辙,却又更加清晰明了,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环绕在那和尚身边,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江晨立时就陷进去了。
他的心神如同沉入了一个黑洞,过了很久很久,才被苏芸清的声音从现实中唤醒。
“这是云重的手笔。”
江晨恍惚地问:“哪个云重?”
“那个打败黑剑圣的高僧。”苏芸清回答。
以她一贯散漫洒脱的性情,这时面上竟浮现几分肃穆敬佩之色,“昔年云重护送朋友前往沙漠,遭遇群狼追逐,便立下石碑,书写‘止步’两字,群狼见而止步。”
“就是这个石碑?”江晨忍不住睁大眼睛。
以一块石碑吓退群狼,那位高僧的法力真可谓是出神入化了。恐怕已经超越了十阶「大觉」佛陀的级数,接近了传说中的第十一境「元真」。
“不错。后来云重见沙漠居住不易,又以大神通搬来活水,形成绿洲。整个暗红沙丘上的居民,无不蒙受他的恩惠。”
江晨定了定神,冷笑道:“他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好和尚。”
苏芸清知他因为浮屠教的缘故,恨屋及乌,对所有和尚都怀有成见,便微微一笑,转过话题道:“你对他的字有什么看法?”
“字写得极好。”江晨由衷赞叹,“这两字……”
然而当他想要描述其中玄妙之处,却发现无从开口。
正可谓是“道可道,非恒道”。其中妙处,无法用言语表达。
江晨低头再望一眼,那石碑上虽无任何纹饰符篆,仅有简单的“止步”两字,却如漩涡般牵引着他的心神。
“可惜。”苏芸清右手摩挲着石碑,叹了口气,“我本来也想在这块碑上写几个字,但这石碑有佛法庇护,我的手指竟然刻不出痕迹。”
江晨脸色古怪:“你想写什么?苏芸清到此一游?”
“当然不是!别以为我跟你一样肤浅!”苏芸清白了他一眼,“我想把我和阿曦的名字写上去,这样就算再过几百年,人们看到这块石碑,都会记得我俩的友情。”
“……你还不如写‘苏芸清到此一游’呢!”
苏芸清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摆的尘土:“算了,什么都写不上,回去吃夜宵吧。”
“路上小心,这个镇子晚上不太平,我刚才就遇到了一个女鬼。”
“女鬼漂亮吗?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没看到脸,味道很重。只要闻上一口,一天都不想吃饭。”
“那可别找上我,我还想留点胃口吃夜宵呢。”苏芸清摸了摸肚子,转过身说道,“一起回去?”
“你先回吧,我再瞻仰瞻仰大师的墨宝。”
“你也想刻字?对了,你的斩影剑很锋利,说不定能刻上去。记得加上我和阿曦的名字!”
第189章 小月噩梦
苏芸清走后,江晨留下来,继续观摩碑文的奥妙。
那朴实的两个字,将他引入一个玄奥幽深的大门,令他流连其中,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江晨有一种感觉,这碑文中藏着「大觉」佛陀的秘密。
他此时的炼神境界,是六阶「御器」,如果再往上一步,是七阶「阴神」,再之后是八阶「阳神」罗汉,最后到九阶「无漏」菩萨、十阶「大觉」佛陀。每一次境界的提升,并不仅仅靠念力的积累,更是一种神魂层次的上升、心灵境界的领悟。
云重的道法,或可作为借鉴。
月落星沉,不觉已过了大半夜。
江晨的目光从石碑上收回,慢慢抬起头来,仰望着碧幽清透的夜空,舒缓地叹了口气。
沉浸在大道的醉梦里,忘却时间的流逝,忘记俗世的琐碎,甚至连伤痛和仇恨都抛到脑后,整个身心都被那玄之又玄的奥秘所填满,再也容不下其它。
他终于能体会到一丝云重的境界。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回头反思自身,就如沧海之一粟,在天地间渺小得不值一提。自己的那点仇恨,跟人间的大爱比起来……
他心中忽然一惊,倏地从空灵境界中脱离出来。
荒谬!
浮屠教血仇未报,我怎能有这种避世的念头?
回忆刚才所思所想,江晨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真危险!
差一点就迷失了自我,陷入到云重的佛法中去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如何就如何!男儿到死心如铁,岂能为慈悲所误!
云重的道,毕竟跟我完全不同啊……
江晨此时再看那耸立的石碑,朴实的两字在黑暗中依旧散发出奇异的魔力,好像有高僧在耳边念诵经文,劝说他放下屠刀、避世向善。
江晨清心凝神,抵抗着这种劝唆,背脊上寒意愈来愈浓厚。
这东西……留着是个祸害!
江晨右手拔剑,就欲发力将石碑劈碎。
冷不丁从后方传来一把清冷的嗓音:“我劝你别这么做。”
江晨蓦然回头,看见白日里那个女冠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朝他打了个稽首。
女冠道:“别误会,今天晚上我不想跟你打架。”
江晨并未放下戒备之色,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在这儿吹风看月亮吗?”
女冠温雅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她上前两步来到石碑前,如玉右手自碑顶轻轻拂过,漫声道:“云重立下的碑文已有上百年历史,多亏如此,暗红沙丘才能不为狼患虫灾所扰,伱如果毁了它,于人于己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这块石碑寄托着云重的一缕神念,他人虽在域外世界云游,但只要你对石碑动手,他马上就能感觉到你的气息,跨越大千世界返回此处。要知道,就连黑剑圣也不敢贸然毁去此碑,何况你呢?”
“真的假的?”江晨半信半疑地撇撇嘴,“既然你这么稀罕它,那我给你个面子,今天就放它一马。”
女冠弯了弯嘴角,旋即肃整神色道:“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
“还是那个小月?”
女冠点点头:“请你如实回答我,小月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小月。”
女冠靠近一步,平和地端详着江晨的面孔。
几息的沉默中,她眸光幽幽,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当真不是?”
江晨叹了口气:“我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但今天刚来这个小镇,从时间上来算,杀害小月姑娘的凶手应该不是我。而且……以你的眼力,应该能看出来,我还是元阳之体。”
女冠口中轻哦一声,玉笋般的五指握着拂尘,面上神情更是难以捉摸。
江晨暗自戒备,防止她突然发难。
女冠沉吟片刻,道:“我给看一样东西。”
江晨不假思索地拒绝:“今天太晚了,改日吧!”
“只需要一小会儿,不会耽误很久的……”女冠口中说着,左手葱嫩的食指抬起,翩然优雅地点向江晨眉心。
一指射来,黯然星光顷刻消弭,周遭现世都变得飘忽朦胧,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江晨魂魄,要将他拉入幻境。
江晨早就警惕着这道姑,见状立即拔剑,斩影剑挥出一道黯淡弧迹,释放出无限凶煞之气,狠狠砍向那只白玉般的左手。
但在利刃入肉之前,时间已经完全凝结。
衣袂声、破空声、树叶沙沙声、素手撩拨声都消失不见,江晨耳畔一片寂静,所有的感官被彻底剥离出躯壳外,眼前陷入一片混沌的虚空,继而在穿过一片迷雾后,重新回归现实。
——不!此处并非现实!
虽然同样是夜半、小镇、四下寂寥无人,但江晨很快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周围空间的感知,而且从灵炁流动的迹象也可以判断出,这里处处透露着一种不真实的气氛。
“这是小月的回忆。”女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在她刚出声的时候,江晨左手握拳,猛力朝她胸口击去。
但是却没有预料中肉体相撞的声音响起,他的拳头径直穿过了女冠的身躯,浑然不能着力,才发现那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不要试图攻击我,这里只是一场梦境,梦醒之后,一切复归原样。”女冠徐徐说道。
江晨大为懊恼。他如果知道女冠会用这种法术对付自己,一定提早施展空间神通,不让她有近身的机会。
现在着了人家的道,他也只好收敛煞气,冷哼一声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女冠没有说话,伸手往前一指,就听见从那个方向传来动静。
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构成女子特有的轻盈脚步。一个修长窈窕的人影,自月光下款款走来。
那是个长相甜美的少女,从她行走的姿势可以看出,她拥有一身不俗的武技,所以才敢在夜晚单独外出。
她应该就是女冠口中的“小月”了,亦是前半夜找上江晨的那个女鬼。
尽管现实中的此时此刻,小月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但至少在这个梦境里面,她的容颜依然鲜活,在夜色中如独行的精灵,散发出令人心动的魅力。
然而有的时候,美丽不一定是件幸事。
转过街角的时候,小月没有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突然从背后欺近过来。
那团黑影来得毫无征兆,别说小月,就连江晨和女冠都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
那人浑身上下都似乎被黑暗所笼罩,月光照在他身上,都被完全吸收,只留下一个幽深的暗影。
他是如此的诡异和突兀,以至于当他朝小月扑过去的时候,小月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小月奋力挣扎,她是个四阶「淬骨」境剑士,动作敏捷,力量不俗,然而袭击者的力量远远凌驾于她之上,她的抵抗在绝对实力的压制面前没有作用,挣扎的动作如同石沉大海,没能激起一点波澜。
黑影眼瞳中散发出血腥的戾火,残忍施暴……
第190章 梦中追凶,仙人上门
“啊——救命——”
小月瞪大双眼,竭力嘶喊。
她平日里是个自信从容的女侠,但当遇到无可匹敌的恶魔时,她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惶恐无助地呼喊,寄望有路见不平的英雄来拯救她。
「小仙人」张雨亭来了,可惜她来得太迟,见到的只是小月凄惨的尸体。
如今身在梦境,她亦无能为力。
小月眼中流下绝望的泪水,直到一缕香魂随风而逝,她都没看清楚这恶魔的面孔。
江晨从侧面观察男子的身材和样貌,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外形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而且他那种诡异的出场方式,也似乎只有空间一类的神通可以做到……
难怪这道姑怀疑我……她不会想让我实地演练一把,来判断到底是不是我吧……江晨忍不住瞟了女冠一眼。
张雨亭正凝神观看这一幕惨案的经过。
她皱着眉,偏着头,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却仍然难以勘破那恶魔周身的邪恶迷雾。
自始至终,恶魔都没有开口,只凭他的侧影自然难以判断其身份。
待恶魔将小月折磨至死后,梦境就渐渐归于虚无。
江晨的意识经过短暂恍惚,重新回到躯体。
他恢复行动能力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挥拳朝身前的女冠打去。
张雨亭机敏地避开了,拂尘一甩,将紧随而至的斩影剑卸开。
“罢手吧,我无意与你战斗。”她说。
“不经我的允许就把我拉进幻境,你以为不需要付出代价?”江晨掌中「斩影」幽芒闪烁。
“你要如何?”
“让我打一拳,我们就算两清。”
“可以。”
女冠干脆地答应,让江晨反而怔了一下。
“不过要等到找出真凶之后。”女冠随后说。
“谁信伱的鬼话!”江晨低喝,斩影剑划出一道黯淡弧迹,径取女冠头颅。
女冠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诅咒、肃杀、黯拙的气息,不知为何,原本躲闪的动作慢了一拍,直到森冷寒芒贴近她面颊,她才仓促仰身,险险避开剑刃。
这一闪有些迟了,无声无息地,她头上黄冠已被剑锋切开,如瀑青丝失去束缚,随着夜风洒落肩头。
她略带一丝迷茫地回首望时,眼神幽寂,如同月下显形的妖魅。
江晨收回剑,没有继续追击。
那一招已经削断了张雨亭几绺长发,摘了她顶上道冠,算是出了口恶气。
“就是这把剑。”张雨亭檀口微张,恍如梦呓。
“咱们的账两清了,以后别再来招惹我!”江晨道。
张雨亭紧盯着江晨腰间的剑鞘,眼看江晨扭头欲走,连忙喊:“请留步。”
江晨顿住脚步,神色不善地问:“张道长还有什么指教?”
“你手中的这把剑,不是你自己的吧?”张雨亭指着剑鞘道。
江晨挑了挑眉:“怎么,莫非张道长想要为它寻回失主?”
“不。”张雨亭摇头,“我是说,这把剑上的味道,跟那杀人凶手十分贴近。白天我之所以找上你,也是因为感受到了这把剑的气息……”
江晨心头动了一下——这把剑的原主人,不就是风雨楼的天字杀手,化名为“白鬼愁”的那个家伙吗?
据苏芸清说,那家伙还是风雨楼的少楼主,像「黑煞」鬼影子那样的金牌杀手,都受他驱使。
回想起那人的神通,真是诡异莫名,不仅能瞬息穿越空间,更曾经一动不动就化解了本少侠的「空间伤痕」。当初若不是苏芸清恰巧觉醒神通,恐怕本少侠和林曦三人都要死在他剑下。
难道那个家伙,如今就在这个镇上……
一阵冷风吹过,江晨后脊生出一股寒意。
女冠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我根据小月尸体留下来的味道,已经追踪他四天,却很难跟上他的脚步。他的神通十分古怪,每当我快要找到他的时候就会功亏一篑。现在他好像发现了我在追他,隐藏得越来越深,从昨天开始我已经没法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江晨心中一动。既然这位小仙人想要找白鬼愁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就要上演,本少侠乐得作壁上观。
江晨打定主意,面上不耐之色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和善神情,迎向女冠的目光,说道:“我也许知道一点线索。”
女冠露出欣喜之色:“请讲!”
“你有没有听说过风雨楼?”
“当然听过,全天下最着名的杀手组织。你的意思是,凶手来自风雨楼?”女冠沉吟道,“从那人的身形步法来看,的确有杀手的痕迹在里面。不过,光凭这一点还不能得出结论……”
江晨继续道:“他叫白鬼愁,是风雨楼的少楼主,至少具备七阶玄罡体魄,神通十分诡异,类似于空间瞬移,还能将身体暂时虚化来躲避攻击。你如果遇上他的话,千万不要被他近身,否则很可能一照面就遭他毒手!”
“空间瞬移,身体虚化……”女冠口中念叨着,秀眉微蹙,“这两种神通,不应同时出现在同一人身上才对。”
她抬起头,莹亮的眼眸凝视江晨,“你这把剑就是从他手里夺来的吧?能否告诉我详细经过,让我参详参详。”
“可以。”
江晨将自己与苏芸清联手击退白鬼愁的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除了没有提起林曦,其他基本无所隐瞒。
虽说打定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但相比而言,他自然更期望这位「小仙人」能打赢白鬼愁。
女冠侧耳倾听,眉头愈皱愈紧。
“听起来,如果不是苏姑娘刚好觉醒领域神通的话,几乎不可能战胜那个白鬼愁。”女冠的神色半信半疑,“但我觉得,你的空间神通也能做到这一点吧?”
“嗯?”江晨觉得她后半句话意有所指。
“假如他跟你一样,也是空间神通的觉醒者,那么一切都能得到解释。当你发出空间割裂的时候,他也用一种跟你相反的法门,把你的攻击消除了,而并非什么身体虚化。除此之外,我还怀疑……”女冠的目光在江晨脸上打量,顿了顿,用另一种语气缓缓道,“那个所谓的不可战胜的白鬼愁,会不会就是你自己呢?”
江晨轻笑出声,迎上女冠的视线,道:“张道长,你的想象力真是很丰富!你既然号称「小仙人」,应该会算卦吧?不如你掐掐手指头算一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张雨亭道:“我修的是清心之道,不会占卜算卦。”
“连算卦都不会,你还敢插手这档子事。”江晨嘲笑道,“那至少能看出来,我还是元阳之体吧?”
张雨亭摇摇头:“你身上血气和煞气太重,我看不出来。”
“你要怎样才能信我?要不我俩再推演一下,你扮演小月,我来偷袭你,你看我像不像那个凶手?”
江晨话里满是戏谑挑衅之意,但张雨亭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醒悟过来。
她原本心如止水,即使瞧见小月的梦境也不起波澜,但当一想到那种凄惨屈辱的场面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古井般的心境便訇然告破。
脸颊微染红霞,她狠狠瞪了江晨一眼,惊得江晨后退一步,担心她暴起发难。
却见女冠拂尘一摆,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看着女冠略显仓皇的姿态,江晨忍不住嘿嘿笑出起来。
女冠听见他的笑声,身影更加迅速地消融在夜色之中。
女冠走后,江晨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个张雨亭,其实不容小觑。
将死者的梦境保存四日,完全回溯案发当夜的场景,连气势和威压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几乎能以假乱真。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高超的法力?
难道那家伙的修为境界,真如她的外号一般,已经接近仙人了吗?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让那个躲在暗处的杀人鬼去头疼吧……
次日,吃罢早饭,江晨正要回房练功,忽听后方传来一声低呼:“江少侠,请留步。”
江晨回头一看,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从大堂门口飘然而入,赫然是张雨亭。
彼时谢元觥正坐在桌边饮酒,苏芸清也未上楼,女冠的到来立即引发了他们的敌意。
两股气势凭空腾起,汹汹然向女冠逼迫过来。
女冠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轻轻一拂衣袖,整个人就如敛入了虚空,现实中再不残留任何气息,仿佛留在眼前的只是一个幻影。
谢元觥和苏芸清的杀气同时失去了目标,落到空处,不由齐齐愣神。
女冠便趁此机会一步跃出,身法无迹可寻,避开接踵而至的两道森严冷意,神乎其技地出现在江晨身后,探手去抓他的衣袖。
“江少侠,关于小月的事,还请你出手帮忙。”她温声道。
“帮忙?”江晨蓦地回头,抽手躲过她一抓,冷然道,“你不是怀疑我才是真凶吗,难道不怕我害你?”
“没错,你的嫌疑很大,所以你才更应该自证清白。”女冠肃容道。
听到这个荒谬的要求,江晨哈哈大笑起来,满脸讽刺地道:“张道长啊张道长,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就因为你怀疑我,我就得诚惶诚恐地向你证明清白啊?你是玉皇大帝还是天王老子,你的面子比脸盆还大吗?”
女冠静默须臾,稽首一礼,道:“昨夜就当是我无礼,我在此向你赔罪。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如有吩咐,只要不违天和,我一定为你办到!”
后方苏芸清插嘴道:“张道长,你想找人帮忙,应该去找昨天那位罗将军,他对你那么殷勤,只要你开口相求,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女冠脸色微变,眉头不易觉察地蹙起。
苏芸清含着恶意的笑容,继续道:“牺牲自己美色,去捉拿杀人凶手,何等伟大的情怀!这不正是你这样的侠义之士应有的壮烈之举吗?张道长,你还在犹豫什么?”
女冠的面容愈发僵硬了,她侧过半张脸,冷冷瞧向苏芸清。
“哎哟,别拿这种眼神看我,简直要把我吃了似的,我好害怕呀……”
“苏姑娘!”女冠出声打断苏芸清故作姿态的表演,“直接说吧,你想要怎样?”
苏芸清上前一步道:“你自诩悲天悯人,恰好咱们这有一人陷入了心魔迷障,听说你们芳华观擅长画符驱鬼治病,不如救他一救?”
女冠淡然道:“心魔唯有自渡,恕我无能为力。”
“别谦虚了,我知道你「小仙人」本事大着呢,你画的安魂养神符,在黑市一张就卖好几千两银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怯场了?”
“黑市上卖的那些符,大部分不是我画的……”
“我才不信呢!来来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跟我来看看!”
女冠被苏芸清生拉硬拽着,去到叶星魂的房间,为他安魂定神。
虽然她一再谦虚,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她真的神通广大,在她画出几张安魂符之后,叶星魂慢慢镇静下来,陷入一种类似于「禅定」的半睡眠状态。
安西叶家的最后一条血脉,大概是保住了。
江晨跟着女冠出门,行往镇北。
女冠在前,江晨在后,一路无话。
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一个满口黄牙的汉子提着褡裢迎上来,神秘兮兮地向女冠兜售:“姑娘,要符不?芳华观运过来的求子符,行房前在床头贴一张,百试百灵……”
女冠脸色一窘,冷冷拒绝:“不要!”
“哎,姑娘别走啊!小仙人亲手画的符,不真不要钱!百试百灵啊……”汉子说着从褡裢掏出几张符,不管女冠发青的脸色就往她身上扔,“一两银子十张,谁用谁知道,不满意可以退货……”
黄澄澄的鬼画符飘落到胸前,女冠的表情愈发窘迫,她伸手拾起那几张符,还没来得及说话,汉子又往她手里塞了几张:“买十张送五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姑娘您一定要试试,不满意就回头找我算账!您就算不相信我黄三,也该听说过芳华观「小仙人」的名头吧?我这些符啊,是他一张张亲手画的……”
女冠真想告诉他,老娘从来没有画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好吗!
但那卖符汉子一大串连珠炮似的言语说下来,竟生生憋得她这个正牌小仙人开不了口。
她犹豫半晌,不堪其扰,最后不得不掏钱买下了十五张“求子符”。
打发走了那卖符汉子,江晨在她身后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就是小仙人?”
“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女冠将这些粗制劣造的符咒随手收入袖中。
“这倒是。”江晨点头。
女冠忽然转过头来,疑惑地道:“他为什么只找我,没找你?”
“因为求子符需要两个人一起用,你买了就相当于我买了。”江晨咧了咧嘴。
“……”女冠加快脚步。
不管怎么说,那汉子能把“求子符”卖到货真价实的小仙人手里,也算不枉此生了。
第191章 居士卜卦
张雨亭领着江晨,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安静的小阁楼前。
张雨亭敲门后,屋子里传来一把慵懒的嗓音:“哪位贵客?”
“师姐,是我。”
应声后,一个轻柔的脚步声徐徐靠近,将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阁楼的主人亦是个身穿蓝白道袍的女冠,她视线往江晨面上一扫,眼眸顿时发亮:“又换了个男人?哟,师妹你眼光真不错,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那位罗将军呢,你把他狠心抛弃了吗?”
张雨亭正色道:“我今天找你,是有事相求。”
“就知道伱无事不登三宝殿。哎,三天两头往姓夏的贱人那边跑,都快把我这师姐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那蓝袍女冠一边取笑,一边将两人让进屋子,随后掩紧房门,莲步款款地领着两人往内屋走去。
江晨看她走路的姿势,风情万种,举手投足皆散发出撩人的媚态,完全不像个修道的居士。他跟在女冠身后瞧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身旁张雨亭瞥见他神态,淡淡地道:“这位柳居士已经名花有主了,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柳居士转过脸咯咯一笑:“名花有主又如何,还不是常年独守空闺。师妹你若有点良心,不如陪师姐多住几日,万一那坏家伙回来把你相中了,咱们正好亲上加亲……”
张雨亭板着脸道:“可不敢跟你抢沈公子!”
说话间,三人走入内室。
屋里光线偏暗,柳居士点燃灯火,周围的烛台人影在火光中跃动,弥漫出一股神秘诡谲的气氛。
江晨四下打量屋中的摆饰,周围都是些卦签、龟甲、兽骨、算筹一类的物事,想来这位柳居士是位精通占卜之术的高人,难怪张雨亭带自己来找她。
柳居士瞧着他好奇张望的样子,掩嘴轻笑:“这位小公子想要算卦吗,要是求财求姻缘,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那是什么?”张雨亭突然出声,指着墙角香案上一个被绳子系起来的稻草人问。
“哦,那是个玩偶娃娃,我没事的时候做着玩的。”柳居士瞥过去一眼,随口回答。
张雨亭皱着眉头走过去,拿起那个稻草人,撕开它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篆封条和长针,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念道:“夏星梦魂魄本位……”
她冷起面孔,声音提高了几度,“这个你怎么解释?”
柳居士嫣然一笑:“哎呀,被你发现了呢!正好你帮我看看,听说姓夏的身边有高人保护,也不知道这招行不行得通。你在她那边住了几日,有没有见她上吐下泻,阴阳不调,虚火旺盛什么的?”
“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别说这么难听嘛,还不是那小贱人自找的!她请了高人来镇压我,就不许我反击呀……呀!你干什么,快停手!”
张雨亭没理会柳居士的呼喊,把稻草人撕成了好几片,揉碎在手心,搓灭成灰烬。
“小丫头真不懂事,那个草人花了我好半天工夫才做出来的……”柳居士惋惜地叹了口气,转过脸对江晨道,“这样任性的丫头要好好调教才行,小兄弟你任重而道远啊!”
“师姐!”张雨亭挑眉瞪眼。
柳居士摇摇头,在八卦铜镜前坐下,微笑道:“说正事吧,你今天过来,想找我算什么卦?”
张雨亭道:“寻一个人。”
她向江晨示意,“你把剑拿出来给她看看。”
斩影剑应声出鞘,灰朴的刃身悬于空中,自有一股森森袭人的鬼气飘散出来,在屋中弥漫。
房间明明是封闭的,没有一丝风漏进来,但桌面上的算筹却像受到了狂风暴雨的侵袭,骨碌碌地滚落,哗哗洒得满地都是。
柳居士没工夫去捡算筹,她瞧见这把剑的时候,面上笑容顿时收敛,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刃身上那一抹暗红的痕迹,轻声说道:“这把剑上缠绕的冤魂,至少有上万之数……”
张雨亭蹲下身把一根根散落的算筹捡起来,放回桌上,说道:“我要你帮忙寻找这把剑的上一任主人。他身上的气息跟这把剑十分相似,而且目前就藏在镇上。以师姐你的本事,应该不难算出他的下落。”
“你找他做什么?”柳居士的视线终于从剑上移开,回视张雨亭,正色道,“依我的经验来看,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穷凶极恶之辈,与他为敌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张雨亭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这件事非管不可!”
“你明明是个清静的性子,为何偏要跑下山来沾染红尘。”柳居士叹了口气,瞧见师妹温和却坚定的神情,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好点头道,“你应该还有更多线索,都一并告诉我吧!”
张雨亭将四日前小月死去的那个夜晚所发生的惨案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柳居士听完,瞑目思索半晌,忽然睁开眼睛,眸子中光华凝聚,散发出慑人的神采。
她摆正坐姿,纤细的手指夹起算筹,很快布置出一个筹阵。
那一桌的算筹密密麻麻,精妙通玄,手掌在上面飞快地拂动,还搭配着繁复的手印和符文,看得江晨眼花缭乱,灵台识海随之荡起波澜,只一会儿就偏开目光。
张雨亭却没有看柳居士演算,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晨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右手握紧拂尘,蓄势待发,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江晨见她如临大敌的姿态,不由觉得好笑。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张雨亭还是没有彻底打消对他的怀疑。
万一柳居士的卦象再出点岔子,算出真凶就是屋中这位江少侠的话,那就很有戏剧效果了……
窗外日头渐渐升高。
屋内气氛沉凝,只听算筹触桌的声响与三人或轻或重的呼吸掺杂在一起。
柳居士运指如飞,随着卦象的明了,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当最后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落下,局面豁然开朗。
柳居士长出一口气,启唇道:“他在宫二茶铺的三号雅间,至少有两个同伙。”
或许因为耗费心力过甚,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身上带着能够感应天机的宝物,不仅可以隔断我的窥视,更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你的意图。现在敌暗我明,我劝你不要贸然行动!老实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的日子不是很好。要不然,我替你再卜一卦,预测一下凶吉?”
“没时间了。”
张雨亭干脆利落地走出门去。
第192章 无妄之灾
窗户上一缕晕红的光线自东向西,明明将近正午,却如晚霞般凄艳苍凉。
江晨跟随张雨亭走出的刹那,似有一种莫名恐慌降临在心头。
他感觉头皮微凉,像有某种无形物质渗过来了一般,他微一扬头,正见张雨亭回首望来,清亮动人的眼眸仿佛在催促:别磨蹭了,快点!
江晨挥开不祥的思绪,加速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离开阁楼,行踪远去。
柳居士并没有起身去送,她目光仍停留在卦象上,长久沉思,眼中透出几许困惑。
原本一目了然的卦象,回头细细一琢磨,竟觉得有些诡异。
就好像有一个藏在暗处的盗贼,悄悄篡改了边缘一角,却没让她察觉。
如今她看到的局面,虽然脉络清晰,但不知为何总有种虚幻之感。
微风穿堂而过,轻拂门帘,沙沙作响。
柳居士拖着下巴,不知道沉思了多久,倏然浑身一个激灵,被突如其来的大凶之兆惊醒。
明明是封闭的房屋,这时却有冷风侵体。
她想要起身,突然被一股无比阴森的寒意所笼罩。
“姑娘,刚才窥探我的人,大概就是你吧?”低沉中带着些许嘲弄的嗓音,慢悠悠地绕着屋子回荡。
柳居士控制着僵硬的身躯,艰难地转过头。
一个修长漆黑的身影,仿佛从地狱中归来的魔鬼,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亮,不紧不慢地走入门来。
“砰!”
房门自动关上,屋中烛火如遭风雨侵袭,一阵摇曳之后尽数熄灭。
晦暗的光线中,柳居士瞧着那个如同来自地狱的幽影,震恐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眼瞳中两点寒芒如若箭锋,直勾勾地刺入柳居士身躯。
他瞧见柳居士呆若木鸡的神情,发出“嘁”的一声冷笑,暗哑的嗓音徐徐道:“你费尽心思推算我的下落,现在我自己送上门来,给你看个够,伱说好不好?”
在他目光注视下,柳居士只觉全身毛孔透进来的都是寒气,只刹那的工夫,她身体便僵如冰雕,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力道。
白鬼愁优哉游哉地走到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她肩膀上:“被吓得不敢出声了么,真是一只可怜的小羊羔呢。这样柔弱的眼神,是在乞求我的宽恕?那你要大声说出来呀,不然我可懒得猜……”
柳居士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那两根手指蔓延过来,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她嘴唇发青,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心中满是后悔和绝望。早知如此,何必掺和到这种事情上来。
她出走师门,隐居在此处,是为了避开师兄弟的闲言碎语,但在得享清静的同时,也失去了师门的保护。如今就要大祸临头,竟无一人可以求助。
柳居士闭上眼睛,死死咬住下唇,任眼泪簌簌地滑落脸颊。
正如医者不能自医,推衍天下局势的卦师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当噩梦降临,柳居士亦如普通人一样惊慌失措。
沈公子……她还想见沈公子最后一面啊!
胸膛里满是不甘和恐惧,进而演变为对张雨亭的怨恨。
师妹,都是你招惹过来的灾祸,你害死我了!
在柳居士耳边响起的,是白鬼愁低沉的嗓音:“可惜呀,可惜!这么美丽的货色,却被别人拔了头筹!”
他嗓音竟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愤怒。
“小羊羔,你没有在十八岁那年遇见我,就是你最大的罪孽……”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笑声,右手倏然化为夺命的利刃。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柳居士惨呼一声,骇然瞪大双目。
“放心,暂时不会死。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来尽情体验生命赐予你的最后精彩……”
白鬼愁的呢喃细语中,如潮涌来的撕裂痛楚将柳居士的意识淹没。
……
张雨亭如一阵风似的赶到宫二茶铺,没有搭理上前迎客的小伙计,径直往楼上闯去。
两名精壮的汉子守在楼梯口,吆喝着想拦住她。
张雨亭化为一缕微风从他们之间穿过,撞开房门,纵身跃入其中,拂尘撩起一道苍冷轨迹,向屏风后的人影击去。
“哐咚!”
屏风应声而裂,其后的情形呈露在眼前。
张雨亭口中发出一声低微的惊呼,身形硬生生一个转折,将挥到半途的拂尘抽了回来。
她脚步凌空一踏,去势顿止,身躯徐徐飘落。
深吸一口气后,她瞪视屏风后的两人,沉声问道:“你们是谁?白鬼愁呢?”
在她面前的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他们骤然受此惊吓,忙不迭地往桌子后面躲去。
女子尖叫一声,缩在男人身后,男人则怒目圆睁,口中喝骂:“你这贼婆娘,干什么扰人好事,老子……”随即骂出了一串不堪入耳的言语。
张雨亭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目光审视这两人,又朝四周张望,搜寻可疑之处。
“干恁母……”男子恼羞成怒地抄起旁边一把椅子,朝张雨亭砸去。
张雨亭衣袖一挥,椅子就被卸到一旁,轻轻落下。
她凝视半晌,转头身后的江晨说道:“不是他们。”
“你师姐算错了?”江晨露出疑惑之色。
柳居士算卦时连天机都被引动,分明是极为高深的占卜术,怎么会出了偏差?
“也许另有高人遮掩天机,误导师姐算出错误的结论……”张雨亭低着头,陷入了沉思,面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结。
半晌,她忽然倏地扬起面孔,显出无比震恐的神情,叫道,“不好!”
没等江晨说话,她已纵步向前,从窗户跳下去,身形掠向远方。
江晨怔了一下,随即想到某种可能,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柳居士这一次的失误,是被人有意误导,那么一定还有另一位精通卜算的高手,正在暗处窥视着自己和张雨亭的一举一动……
若真有那种人存在,柳居士的那一卦正好打草惊蛇,成为了陷阱的一部分,己方的一切行动都将无所遁形!
一想到这种可能,江晨就不寒而栗。
一走进阁楼,血腥味扑面而来。
江晨远远瞧见张雨亭的背影,她站在内室门口,痴痴怔怔,一动不动,人好像变成了雕塑。
再近几步,入眼的残酷一幕,即使是见惯杀戮的江晨,也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满地是残破的肢体,细碎的肉块,血流绘织成诡异的纹路,似乎在室内构造出了一个远古血腥的献祭仪式。
而刚才还在温言笑语的柳居士,只剩下左半边胸腔和头颅,被放置在血泊的中心,仅剩一颗眼珠,无神地望着门口的两人。
第193章 断指心魔
江晨怔怔看着满屋的尸体,不,不能说是尸体,因为它们都成了一块一块的肉,分不清具体是哪个部位的,唯有一颗心脏还在残破的胸腔里微弱地跳动着,冒出红色的血泡。
空气中刺鼻的恶臭让江晨想吐。他想,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他发现柳居士的那颗眼珠子动了一下,焦点重新凝聚,空洞的眸中似乎有了几分神采——她竟然还有意识!
江晨心头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柳居士该不会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承受了这种凌迟般的残酷折磨吧?
张雨亭的身躯微微颤抖。
她背对江晨,面庞似乎沉入了阴影中,江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当她发现柳居士还活着的时候,口中发出一声低呼,迈步飘入血泊,避开满地的残肢碎肉,小心翼翼地在柳居士身前蹲下,竭力控制着内心激荡的情绪,轻声道:“师姐,你看清他的模样了吗?”
柳居士没有反应。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眨一下眼睛都极为费力,残存的意识也维持不了复杂的思考,在短暂的回光返照之后,瞳孔重新涣散。
“师姐……”张雨亭的嗓音发颤,“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柳居士无法回答她。
泪水从张雨亭的脸颊滑落,她埋着脑袋,声音低如蚊呐:“你一定还想见沈公子最后一面对不对……伱有什么话想对他说……我一定带到……”
“给她一个痛快吧。”江晨道。
张雨亭蓦地回头,极度冰寒的杀气一丝丝地穿过江晨的衣服,渗进他每一个毛孔里。
这个被誉为「小仙人」的少女头一回在世人面前显露杀机,刚一出现就滋长到可怕的地步。
就仿佛平时慈眉善目的佛陀,忽然化作怒目金刚相。
“姓白的拔了她的舌头,让她不能开口说话,再熬下去,只能让你师姐遭受更多的痛苦,还不如现在就送她解脱。”江晨抵御着张雨亭的杀气,沉声说道。
张雨亭痴愣须臾,一点一点地垂下目光,视线凝注在柳居士扭曲的面孔上,半晌之后,轻轻说道:“师姐,对不起。”
她伸出右手,倏地刺入了柳居士的心脏,将最后一丝生命气息剥离体外。
鲜血溅得她满身满脸都是,她并不躲闪,依旧凝视死去之人的面庞。
强烈的愧疚,如同锥子一般,一下一下地击打她的心脏。
许久许久,她跪倒在血泊中,丝毫没有动弹。
今日这一场面,将曾为她永远的噩梦。
也就是说,她那颗不染俗世尘埃的清静道心,已经出现裂缝,滋生出心魔。原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抵达的十阶「人仙」合道境界,从今以后就变得如同天堑般遥远!
江晨冷眼旁观,将张雨亭的变化看得很清楚。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制造出如此残酷场面的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恶魔,但他对付张雨亭的手段却出乎意料地有效。
一旦失去了那颗清净无垢之心,张雨亭的修为就会跌退境界,急于报仇的冲动心理也会让她的行事作风变得更加容易掌控。
如果任由张雨亭这么跪下去,恐怕她一整天都不会动弹。
静默良久之后,江晨咳嗽一声,开口道:“凶手还留了字。”
这一句果然有效,死气沉沉的张雨亭眼中立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如电目芒扫向江晨所指之处。
那是一行用鲜血书写的小字,由于血流扩散,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过依稀可辨认出字迹的内容:
“临死之际的女人,将毕生鲜活凝练于顷刻之间,才能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彩。小猫咪,我更期待你的滋味。想报仇的话,明日正午宫二茶铺,过期不候。”
凶手故意写得歪歪扭扭,以掩饰其笔迹。
这行字的末尾摆放着一根断指,白鬼愁显然就是拿这根纤细的手指当笔,写出了以上内容。
张雨亭看完这句话,并未像江晨预想中那样激发斗志,反而垂下脑袋,再度陷入了沉默。
江晨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忽见张雨亭慢慢抬起左手,翘起尾指,用右手抓住,猛力一拉,竟将整条小指扯落下来,溅起一蓬鲜血。
江晨眼皮颤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你走吧!”张雨亭握着断指,语调低沉而无力,“剩下的事情,我一力承担,其他人都不要牵扯进来。”
“这时候知道逞英雄了。”江晨冷笑两声,“痛不痛?”
片刻呆滞之后,张雨亭点头道:“痛。”
“知道痛,为什么还自残?”
女冠沉默须臾,道:“疼痛可以被时间冲淡,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你就折了一根手指,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今日之事?”
女冠点头:“没错……”
“真蠢材!”江晨冷冷地骂道,“该忘的总归会忘的,你少了一根手指,明天还怎么跟姓白的决斗!等你命归黄泉,喝完一口孟婆汤,把所有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姓白的还在人间逍遥快活呢!”
“明天的决斗……是个陷阱,我不会去。”
“哦?”江晨略感意外,“难得难得,你居然还不是太蠢。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去找那位罗将军求助吗?”
“不。”女冠摇头,“我不想再牵连别人了。以后,我会自己想办法……”
江晨脚步沉重地离开阁楼。
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比想象中还要狡诈和残忍。幸好,还有张雨亭这个靶子,可以在前面多吸引一些目光。希望她能坚持得久一点吧……
江晨从镇西走向镇东,沿街而行,忽听前方隆隆作响,一辆马车正飞快地驶近。
赶车的把式奋力挥打着鞭子,一路扬起大片尘土,引来诸多路人叱骂。
江晨看见那滚滚扑面的灰尘,避到街旁的一家小茶铺中。
马车轰隆隆驶过,窗帘被颠簸得飘荡不止。
经过茶铺时,江晨随意一瞥,恰好与车厢内的一人四目相对。
他心中生出熟悉之感,觉得那张面孔好像在哪见过,接着就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大喊:“停车!停车!”
车把式猛一拉缰绳,老马长声嘶鸣,车轱辘在滑过一段距离之后,缓缓停在街边。
江晨正疑惑间,这时只见车厢布帘被拉开,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探出来,挥舞着一只胳膊朝这边拼命招手:“兄弟!兄弟!快上车!”
江晨迈步走上前去。
他认出来了,这贼眉鼠眼的家伙叫杜山,曾在沙丘上救过希宁的性命,还有个妹妹叫杜鹃。
第194章 黄昏骑士,一剑斩风
车厢中的杜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抓住江晨的衣袖,热情地把他拉上马车:“好兄弟!在这儿遇上你实在是太好了,咱俩好久没见,找个地方喝几盅……”
江晨进了车厢,果然看见车内坐着另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是杜鹃。
“江大哥,真的是你!”杜鹃惊喜不已。
江晨笑道:“你俩不是去黑市倒卖那块因果牌吗,最后卖掉没有?”
“卖掉了,而且卖了个好价钱!所以我才来找兄弟伱喝酒嘛!”杜山笑嘻嘻地道,“兄弟你是个大气的人,俺老杜当然也不能不仗义,这笔钱咱们就一起平分了吧。”
“那倒不用……”
“怎么不用,俺老杜可不能让兄弟吃亏,这笔钱你一定得拿!”
一旁的杜鹃欲言又止。
江晨早就看出她面带忧色,强颜欢笑,便问道:“杜鹃姑娘,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杜鹃刚要开口,杜山抢着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咱们兄弟今天不说别的,一定要喝个痛快!”
江晨道:“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杜山把胸膛拍得啪啪响。
杜鹃叹息一声,开口道:“江大哥,你别听他的,卖因果牌的那笔钱已经被他输光了,咱们还惹上了大麻烦……”
杜山连忙拉扯她的衣袖:“死丫头,说什么呢,也不给哥哥留点面子……”
“你还知道要面子?”杜鹃怒气冲冲地道,“八千两银子一晚上输得精光,还惹来这么多仇家,被人追得像条狗,我搭上你这种哥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诶诶诶,有你这样跟兄长说话的吗?那一把我本来要赢,如果不是前天晚上那几个女人害得我腰酸背痛,我肯定赢回来了!要怪就怪那女人太带劲了……”
杜鹃的脸蛋涨得通红:“再说这种下流话,我就把你从马车上扔出去!”
“好妹妹,你一定不舍得。如果哥哥死了,你在世上就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了……”
“像你这种成天只知道赌钱找女人的哥哥,我宁愿不要!”
见他俩斗嘴起劲,一旁的江晨咳嗽了一声,朝窗外指了指:“两位,容我插一句嘴,你们说的大麻烦,是不是后面那几个人?”
兄妹俩同时噤声,掀起布帘探头朝外张望。
只见后方五匹战马正沿街疾驰,铠甲耀眼的骑士高坐于马上,手持长枪,气势汹汹地打马飞奔而来。
那些骑士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铁甲内,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激起碎石飞溅,愈来愈近的隆隆震响一声声叩打在兄妹俩心头。
杜山失去了前一刻的镇定,满脸惊骇之色,失声道:“黄昏骑士!那头杀千刀的肥猪真舍得下血本哪,连黄昏骑士都请动了……”
“还不是因为你勾搭了他小妾……”杜鹃语气苦涩。
骑士们迅速逼近。
街上稀少的行人,早就吓得狼狈窜逃。有一个跑得慢的,便被踢翻在地,由马蹄践踏而过,转眼就没了声息。
“快加速!快些,再快些!”杜山在车厢里急得上蹿下跳。
然而马车的速度终究不可能跟精锐骑兵相比,纵使车夫快要将鞭子抽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五骑越来越近。
骑士们头盔下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泽,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唯有那幽暗的眼神带来渗透骨髓的寒意。
江晨往前望了一下,不远处是个拐弯口,如果照这种速度跑下去,马车势必会撞到街边房屋。
“跳车吧!”他说。
江晨心里叹了口气。
杜山招惹来的仇家,来头可真不小。黄昏骑士的大名,连江晨也有所耳闻。
黄昏军团中有一支神秘的骑兵队伍,只有十八人,称为「黄昏十八骑」,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精锐。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抵得过千军万马,曾经以区区十八骑就镇压了几万人的叛乱。十多年前与卫家边界冲突时,黄昏十八骑正面击溃了一支八千人的卫家军队,从此威震天下。
这次来的五名骑士,不知是不是那「黄昏十八骑」之一……
忖思间,江晨忽然心生警觉。
风声、人声、车轮声,在他不加注意的时候已悄然沉寂。
空气沉闷得像被冻结了一般,深冬般的寒潮从四面涌来。
万物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暗灰,一股死一般静寂的力量已经蔓延而至。
江晨蓦然回头,便看到了危机所来的根源——
一人一骑,踏风而来,周身的光芒浓郁得如同实质,奔纵之间,所有阻挡之物都被碾作尘埃。
包裹着铁甲的马头,狠狠撞上了在疾驰中呻吟的车厢,而在那之前,脆弱的木架已在一道摧枯拉朽的般的厉芒面前土崩瓦解。
车厢里慌乱的三人同时暴露在枪尖下,各自做出反应。
江晨拧腕拔剑。
呛啷一声清吟,斩影剑夺鞘而出,暗褐色的光华迎上暴烈的枪芒,两者轰然相击,掀起狂乱的劲风,令整个车厢霎时从中断裂。
半截车身临空飞起,巨大的冲击力在空中迸发,杜山第一时间抱住杜鹃,两人的身体蜷成一团,在半空翻了个身,从车厢中脱离出来,飞向街旁的屋顶。
“轰”的一声巨响,车厢砸落在地面,碎片凌乱四溅。
那青面骑士发起的冲刺,制造出了惨烈的车祸现场。
前方的车把式反应慢了一拍,便被强劲的冲力击飞出去,和老马一起被埋在马车废墟中,再也没见动静。
江晨硬接这一枪,身形岿然不动,抬眼望向那张冷峻的青铜面具。
对方这一枪,居然有接近玄罡的威力,果然是那「黄昏十八骑」!
而那气势汹汹冲来的青面骑士,骇然发觉无法撼动江晨半分,反而被震得气血翻涌。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座下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中倒退数步。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江晨,开口发出雄浑的嗓音:“你是什么人?别多管闲事!”
江晨平静地打量此人,反问道:“如果刚才我被你一枪刺死了,你还会问我是谁吗?”
青面骑士哼道:“我自然没有兴趣知道死人的名字。”
“同样的,我也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江晨说着,往前缓缓迈步。
“狂妄!”青面骑士眯起了眼睛。
在这暗红沙丘上,很久不曾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另外四名骑士从旁边围上来,对江晨形成夹逼之势。
青面骑士沉声道:“你们去追那两个贼男女,这家伙交给我!”
一个手握双鞭、形如巨熊的魁梧骑士道:“这小子不是个善茬,我和薛白衣留下来帮青墨,方战和赵正明去追那两个贼。”
另外两名骑士缓缓从旁边绕过,朝屋顶上的杜山兄妹追击过去。
江晨看着眼前剩下的三名骑士,摇了摇头:“如果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黄昏十八骑」,那我不得不说,其实我对你们是有些失望的。”
三名骑士同时勃然变色。
“好个狂妄的小狗!”
“找死!”
“好大的口气!”
三股森然的杀机,同时汇聚在江晨身上。
江晨叹息道:“你们犯了一个错误……”
青面骑士问道:“什么错误?”
江晨淡淡一笑:“你不该让他们两个去追别人,只留下三人对付我。”
说话间,他掌中的斩影剑倏然动了。
暗灰色的光晕倾洒而出,将三名骑士尽数笼罩在内。
另一边的兄妹俩正遭受两名骑士的追杀。
杜山拉着妹妹在屋檐上飞奔,忽听背后风声凄厉,来不及回身,背心遭受寒意侵袭。
空气像凝固了似的,转身都格外艰难。
杜山吃力地抡起匕首格挡,那杆死亡之枪已然刺至身前。
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他不得已松开握着杜鹃的左手,身体像败絮似的飞跌出去。
他在半空翻了个身,落地未及站稳,却又见对方的长枪飞刺而来,直取他咽喉。
“叮!”枪尖撞在匕首上,杜山的身体再度飞跌出去,哗啦哐当的一连串响动中,双脚在屋檐上留下两条明显的犁痕,掀落瓦片无数。
这时他才看清,对方竟然连人带马跳上了屋顶,马蹄如被一团无形的风托着,踩在瓦片上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这个家伙的神通,竟然是御风?’
杜山心中骇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话要说!”
戴着黑铁面具的骑士却没有给杜山留下说话的时间,在他跌退十余步、刚在屋檐一角调整重心时,就拍马舞枪飞驰而来。
面对视野中急剧放大的枪尖,杜山狼狈一滚,以倒栽葱的姿势跌下檐角。
黑铁骑士抡枪挥去,刺中的只是杜山留下的残影。
黑铁骑士并不着急,手腕轻轻一抖,枪尖再度发出凄厉的呼啸,挟带起汹然劲风击穿了瓦面,余波直坠地面,将屋檐下的大片街道都覆盖在霸烈激荡的气旋风流范围中。
杜山连滚带爬地躲过了这一击,口中大叫:“骑士老爷明鉴,俺老杜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黄昏骑士大驾亲至,实在惶恐!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老爷听我解释……”
黑铁骑士淡淡地道:“你小子轻功不错,比泥鳅还滑溜。”
“过奖过奖,小弟蒙道上朋友抬爱,给了个「浪里白条」的诨号,不过在骑士老爷面前不值一提……”
没等杜山谦虚完,黑铁骑士话锋一转:“刚才是我小瞧了你,接下来我要动真格了。”
“别啊!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呢……”
杜山的话才说到一半,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他发现自己周围原本轻柔婆娑的微风,在一股不知名力量的控制下,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将自己完全包围起来。
四面八方的退路,都被这些风团漩涡封死了!
无路可逃!
纵使他轻功再高明,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嗬嗬!这一招「十面风烟」,正是你这种泥鳅的克星!”骑士嘴里发出冰冷的笑声,黑铁面具随之嗡嗡颤响,“有个号称沙丘轻功第一的家伙,曾经跪在我面前磕头求饶!”
杜山脸色惨白,张嘴想要再叫一声“且慢”,却被一口风灌了进来,呛得直翻白眼。
“跟我坐下来说话,你也配?”黑铁骑士眼中透出嘲笑与轻蔑。
但他的脸色倏地一变,如临大敌地举起长枪,转头迎向另一个凌空踱步而来的身影。
江晨的嗓音随风传来:“你这一招,叫「十面风烟」?”
屋檐上无数的大小旋风,在江晨靠近之时就被一股无形冲力推开,消散在空气中。
黑铁骑士眼瞳骤然紧缩:“以肉身抵御神通,八阶金刚体魄!”
他心头霎时掀起惊涛骇浪——这白衣少年如此年轻,竟已是八阶绝顶高手,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可与他相提并论,可自己为何完全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一息的时间,江晨一路畅行无阻,便来到黑铁骑士跟前,朝他举起了斩影剑。
“刚好我也有一招,叫「斩风」,不如我俩比试比试?”
“你——”黑铁骑士大骇。
青墨那家伙在搞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难道那三个人都没打过他一个?
黑铁骑士无暇关心青墨的死活了,因为那柄灰暗朴拙的长剑,正在视野中不住放大。
他浑身寒毛直竖,生命感受到的威胁让他将神通催发到极限,所有外放的气团尽皆收拢,如莲瓣将自己包裹起来,形成了海市蜃楼般模糊扭曲的人影。
江晨一剑斩去,随之迸发的是山岳压顶似的力道,狠狠撞在那团旋风上。
黑铁骑士惨然变色,只觉得双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连人带马被击得横飞数丈,直至跌下屋顶。
那团保护着他的旋风承受一击之后便化为粉碎,战马失去了风团的依托,落地时后蹄折断,发出痛苦的嘶鸣。
一剑斩风,便斩碎了「十面风烟」!
“看来是我赢了。”江晨道。
“好兄弟,还是你厉害!”杜山惊悸未平,脸上仍无血色,一张嘴先活了过来,“这几个自命不凡的骑士老爷只配给你提鞋!”
第195章 青墨老大
黑铁骑士一头栽倒在地面上,眼前阵阵发黑,加上战马发疯般挣扎,把他压在身下,半晌都爬不起来。
他惶恐地想:这条命只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但江晨并未跟上来取走黑铁骑士性命,他发现不远处的杜鹃陷入了险境,匆忙赶过去支援。
此时杜鹃被另一名银面骑士逼进了死角,无奈之下,只得运使神通,两条纤细的手臂间缠绕起银白的一条水流,如匹练般闪闪发光,打算正面硬接骑士的攻击。
然而她的神通灵巧有余、威力不足,完全挡不住对方汹汹刺来的枪尖。
但这场交锋,却在半途就被终止。
银面骑士的右臂刚刚挥出,便听见后方有人叫道:“小心!”
未等他有所反应,耳后又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不要动。”
银面骑士悚然一惊,血液几乎当场凝固。
他竟毫无知觉地被人欺近到了身后三步之内。
这……这怎么可能!
然而背后真真切切的有锐器正指着他后心,寒意直透肺腑。
那其中蕴含着的肃杀之气真实不虚,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性命。
那柄葬送了万千魂魄的凶煞魔兵,此时贴着银面骑士的脊背,散发出的阵阵森冷气息让生命本能地感觉到畏惧。
银面骑士一动也不敢动,如雕塑般保持凝固的姿态,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少女收起神通、翻墙走远。
背后的声音没有发话,银面骑士依旧不敢回头。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熟悉的雄浑嗓音在后方响起:“放下剑吧,这次我们认栽了。”
银面骑士听见背后那人一声轻笑,随后脊背那股凶煞的寒芒一点一点远离,他的身躯终于重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
银面骑士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四名同伴都如临大敌地慢慢围拢过来,将这白衣少年困在正中,却又不敢贸然出手。
他无比惊诧地想:难道青墨他们几个,也都在这家伙手底下吃了亏?
五名骑士形成了一个精妙的阵势,封死了江晨的去路。
江晨恍若未觉,目送杜山兄妹两人渐行渐远,才道:“几位,你们一言不合就朝我出手,我也原样奉还了,算是两清。咱们就此别过吧!”
“慢着!”青面骑士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吼声,“你敢阻扰黄昏军团办事,给老子留下姓名!”
江晨微笑道:“问别人姓名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青面骑士冷冷地道:“鄙人青墨。”
黑铁骑士道:“赵正明。”
银面骑士道:“方战。”
手握双鞭、身材魁梧、形如巨熊、背上犹负一杆樱枪的骑士道:“兰翕。”
持方天画戟的白袍骑士道:“薛白衣。”
江晨微微动容,多看了青面骑士几眼:“你就是青墨?黄昏军团大都统,人称青墨老大的那个?”
“正是。”
“久仰久仰。”江晨这一句不算客套。
这一路过来,的确多次听说过青墨的名号。
从杜鹃、「血魔」韩俊、茶摊沙蛇、绯红妖姬嘴里,都频频提起青墨。好像有这位青墨老大罩着,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只要报出青墨老大的名号,黑白两道都会卖几分面子。
听过的次数多了,江晨也对这位青墨老大有了个模糊的印象,总觉得应该是个前呼后拥,小弟如云,跺跺脚就能让黑白两道抖三抖的枭雄大佬……
但今天一见,好像也没那么厉害?
是青墨老大不够气派,还是说……不知不觉中,我也成长到了可以俯视别人的高度?
江晨又问:“伱能替我给黑剑圣带句话吗,就说我想见他。”
青墨脸色微变:“你是什么人?黑剑圣阁下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怎么,你们几个不会没资格拜见黑剑圣吧?”
江晨的随口一言明显刺痛了青墨,青墨的脸色一变再变,沉声道:“小子,该你报个万儿了!”
江晨眼珠转了转,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不劳诸位挂念了。”
虽然这青墨老大不够气派,但毕竟也是个江湖大佬,又有黄昏军团的背景,本少侠得罪了他,最好还是别让他知道名字。
既然他不能帮我给黑剑圣带话,那也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江晨不顾五人严阵以待的架势,迈步便走。
正前方的银面骑士心中还残留着几分阴影,见江晨迎面行来,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顾不得与其他人的气机牵制,连忙避其锋芒。
另四人面面相觑,谁都不忿江晨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可是谁也不愿贸然出手攻击。直到江晨彻底脱离战圈,他们都没有下定决心,眼睁睁望着他身影消失在街道另一头。
良久,骑士之中才有人开口打破沉默:“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真要拼命的话,咱们最多也是惨胜,五个里面要死一半。”
“这小子什么来头?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老青,你知道吗?”
青墨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小子绝不是无名之辈!”
黑铁骑士道:“咱们这段时间都忙着练兵,消息太落后了,马上去把最近的《英杰榜》《花红榜》《傲世榜》都找来看看,八成能找到他的名字!”
江晨走到街角,停了下来。
街道的另一头站着一个锦袍黑甲的威风凛凛的武将,仰头望着天空,呈露沉思的神情。
那人背后就是艳阳高照的天空,在那灿烂的光线照耀下,仿佛天神一般,威严不可逼视。
江晨止住脚步,虽然双方都没有开口,那人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在这里等他。
“罗将军。”江晨唤了一声,“有何指教?”
锦袍武将侧头看了江晨一眼,目光如电,不掩敌意。
“青墨带队的五位黄昏骑士都没拿下你,看来那五十万两银子的赏金,果然有点扎手。”
江晨微笑道:“罗将军莫非想给黄昏骑士撑腰?”
“我是末日军团的少帅,青墨是黄昏军团的大都统,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他拿不到人,我只会看笑话。”
锦袍武将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往街旁的一个小巷子里走去。
江晨亦不多问,跟着走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巷子,后面立即有一队骑兵涌上来,将巷口堵得严严实实。
江晨感知扩散,将附近的范围笼罩,于是还察觉到,在巷子深处的各个隐秘的角落里,都分布着深浅不一的气息,应该是锦袍武将手下的军士。
江晨暗生警惕:这姓罗的莫非想把我堵在这里,带兵围殴我,拿那五十万两银子的赏金?
不应该吧!黑剑圣跟浮屠教势同水火,姓罗的既然是末日军团的少帅,应该不敢去拿浮屠教的花红。
江晨盯着前方锦袍武将平稳不变的脚步,心中浮起另一个念头:如果我现在突然出手,从背后咔嚓一剑,能否让这臭屁的家伙脑袋分家?
但江晨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仔细分辨,锦袍武将虽然敌意很浓,杀气也厚重,却并非全部针对自己所发。
而且,这厮安排在暗处的士兵,一个个杀气森然,毫不掩饰,不太像是要做埋伏杀人的勾当。
那么他这番谨慎的布置,是真的因为有话要跟我单独谈谈?
第196章 尸体刺杀,肉泥怪物
思索间,锦袍武将停了下来,转身开口道:“柳依依是谁杀的?”
柳依依就是柳居士的俗名,江晨知道答案,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这个问题,你为何不去问张道长?”
锦袍武将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我问什么她都不肯说。我想,她应该受了很大的刺激。我想帮她,又无从着手。如果你知道什么内幕,请务必要告诉我!”
江晨沉吟了一下,道:“这乌风镇是你的地盘,镇上有哪些高手,伱肯定比我熟悉。就算不问我,你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吧?”
“我赶过去的时候,雨亭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所以我没看到完整的现场。”锦袍武将露出沉思的神情,“但那屋子里留下来的杀戮气息,十分邪恶,十分诡异,绝对不属于这镇上的任何一人!那家伙的形迹,完全瞒过了我的岗哨,是个十分可怕的杀手!就算是我,如果被那家伙偷袭,恐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我很担心,雨亭一个人对付他的话,会十分危险……”
“那个人叫白鬼愁,是风雨楼的少楼主。”江晨道。
锦袍武将动容道:“原来是他!”
“看来罗兄跟他打过交道。”
“嗯。”锦袍武将抬起视线,用他那对棕蓝色的眼睛凝重地注视江晨,沉声道,“江少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讲。”
“我想请你保护雨亭,寸步不离她左右,直到我揪出那帮阴沟里的老鼠为止。”
江晨怔了怔,失笑道:“罗兄,你在开玩笑吧?叫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少侠去保护张道长,就不怕我跟她发生什么干柴烈火的香艳故事?”
锦袍武将盯着江晨的眼睛,缓缓地说:“你不会,雨亭更不会。”
江晨摇摇头,伸手拂去衣袖上的一片灰尘,笑道:“多谢罗兄信得过我,可惜这个要求,请恕我不能答应。”
锦袍武将冷冷一笑:“别急着拒绝,我当然不会让你白帮忙。你不是想见黑剑圣吗?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
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警哨声。
锦袍武将脸色微变,给江晨丢下一句:“在这等我。”便率着亲卫匆匆离开。
江晨当然也不可能留在原地等他。
午后的阳光格外沉闷。
张雨亭从阁楼里走出来,抬眼看了一眼日头,那昏黄的光晕驱散不了她心头阴霾。
她抬起手臂挥了一下,驱开了迎面拂来燥热的风,垂下眼睑,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沿街道缓缓踱步。
行人稀少,鸟声沉寂。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从前方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街道尽头,一位英姿飒爽的独眼女骑士骑在一匹火红色的骏马上,鞭子在空中甩出响亮的哨响,驱马疾驰而来,一路高喊着:“沙盗来了!沙盗来了!大家快准备迎敌!”
另两名骑士和十余个浑身浴血的武者手持长刀跟在后面,紧随他们的是一辆装潢破烂的马车,隆隆的颠簸声像是随时要散架。
马车周围被猎手们团团护住,他们个个带伤,任由鲜血淌下,也没有空闲去包扎。
看他们匆匆的行色,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然后仓惶逃出来的。
“沙盗……”张雨亭觉得疑惑。
大漠里的确有沙盗出没,但那帮沙盗向来欺软怕硬,不成气候,今天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绯红妖姬的主意都敢打?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还有勇气追到乌风镇上来——乌风镇作为暗红沙丘的东南门户,常年有重兵把守,连玄罡高手都不敢直撄其锋,那群乌合之众又是哪里来的胆量,敢来找末日军团的晦气?
张雨亭觉得眼下这种场面,处处透着诡异。
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一个小女孩,呆愣愣地站在街心,在车队迎面冲来时,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
张雨亭来不及多想,身影电闪而出,踏云般窜到街中,然而就在她想要伸出手去抱住那孩子的时候,心里忽地打了个突,硬生生刹住动作。
这个孩子……不对劲!
绯红妖姬口中咒骂一声,及时拉住缰绳。
那马儿人立而起,高高踢起前蹄,但前冲的惯性却不易止住,眼看着就要踩在小女孩头上。
张雨亭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冷静地望着马蹄下小女孩娇弱的身影,不但没有再上前,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砰!”小女孩单薄的身躯被撞飞起来,翻滚着落到街边台阶前,鲜血洒了一地。
绯红妖姬好不容易稳住马匹,望着街边动也不动的小女孩,面色难看地吐出一句:“晦气!”
她瞅了张雨亭一眼,心想这道姑怎么回事,救人到一半怎么不救了?
但她没有说出口,右手一挥,示意队伍继续往前。
张雨亭神色淡漠,目光在那小孩染血的尸体上略作停留。
车队驶过街道,一大群猎手隔开了张雨亭的视线,她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而匆匆逃亡至此的猎人们,早已见惯了鲜血和死亡,并没兴趣往一具尸体身上多看几眼。
所以就在张雨亭扭头之际,谁也没注意到,那具已经不闻声息的“尸体”突然动弹了一下,然后像阳光下的积雪一般,慢慢消融在台阶前。
队伍行到街头,忽闻一声清朗的叱喝:“站住!”
一位高大挺拔的锦袍武将,领着几名骑兵从小巷中走出来。
他面上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冷峻表情,如电目芒巡视眼前这支士气低落的队伍,最后盯住绯红妖姬,缓缓地道:“红姑娘,你们这次运送的货物,只怕不简单吧?”
绯红妖姬略作犹豫,猛一咬牙道:“少帅,咱俩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锦袍武将嘴角勾起些许笑意,点头道:“好。”
他对这批货物的兴趣,明显比镇外那群沙盗要高得多。
东方传来阵阵喊杀声,乌合之众们果真朝乌风镇逼近,守卫外围的士兵吹响尖锐的警哨,苍凉的号角声在镇子上空回荡。
锦袍武将眉头微微上挑,朝身旁的副官使了个眼色,示意副官带人马过去迎敌。
许久不曾清扫,那群老鼠越来越放肆了,竟敢来末日军团的地盘上撒野!
他们大概已经忘了三年前那个血肉横飞的修罗场,很快,两千末日铁骑会帮助他们重拾记忆的!
闹剧该收场了!
张雨亭也被镇外的吵嚷声惊动,想要过去看看,但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个本该成了一具尸体的小女孩,此时又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面容上带着完全不协调的阴冷笑容,一步一步走过来。
“臭道士,你是瞎子吗?”
张雨亭站定,不言。
“眼看着一个小女孩,被战马撞飞几丈,惨不惨哪?”小女孩字字含愤,厉声质问,“你明明赶得及,为什么不救我?你说,为什么?”
张雨亭握着拂尘,寂然不动。
“见死不救也罢了,眼看着她横死街头,惨不忍睹,你就不知道给她收拾一下尸体?你摸摸良心,难道过意的去?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怕做噩梦吗?”
小女孩走进了张雨亭身前五步的范围。
张雨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这种距离下,出手最难防备。
“张道长,你是哑巴吗?”
张雨亭淡淡地开口:“你家主人,是那个白鬼愁吧……”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一片墨黑的浓雾平地弥漫而起,遮住她的眼睛。
她斜着身子后退,手持拂尘护在胸前。
劲风从浓雾中刮来,一道乌黑的弧线如蛇影似的扑向她上中下三路,她衣衫几乎要被那猝然爆发的冷罡撕裂,匆忙挥舞了一下拂尘,发力跳开,在两丈之外站稳。
小女孩的身形停留在原地。
一秒后,一丝血痕突然出现在小女孩脸上,从顶到脚,顷刻间覆及整个身躯,随即血花艳现,残肢四分五裂地洒落下来。
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张雨亭轻轻的一记拂尘,就已取走小女孩的生机。
然而,就算一招分生死,场面也本不应该如此残酷才对?
张雨亭凝重地盯着那堆尸肉碎块,如此血腥的情景让她想起柳居士的悲惨结局,脸色不由变得十分难看。
那堆早就不成人形的尸块,竟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张道长,你的气色看起来很差呀,是不是早上吃坏了肚子,现在想要呕吐?”
张雨亭面色阵青阵白,心绪难以自控。
她修为已达练气九阶「返虚」之境,能够吞日芒、服月芒,餐风饮露,辟谷不食人间烟火,每天只喝点清水。
然而眼前这怪物所说的言语,竟然令她胃部一阵痉挛,真的生出几分呕吐之感。
‘空气有毒?’
这个念头浮起,张雨亭立即封闭了呼吸。
刺耳怪笑声中,眼前那一滩血肉混合的泥浆般的东西,忽地一扬而起,如巨大面饼般朝她扑卷过来。
“御风!”张雨亭口诵真言。
薄薄的青色气团凭空升起,将她拱卫在内。
那滩肉泥扑打在风团上,发出哗啦的震动声,如惊涛拍岸,溅起千堆血浪,从中一分为二,四面溅开,洒得满地都是斑斑污迹。
“小娘皮有点门道,嘿嘿,我看你能扛几回。只要让爷爷碰到一下,就叫你乖乖给爷爷生孩子!”一把高亢邪异的女性嗓音从四面八方的肉泥碎片中响起,如同千万妇孺齐声高呼,声声凄厉,直刺耳膜。
张雨亭冷眼注视着诡异场景,拂尘轻舞,左手捏印,再发真言:“天门炁!”
风声更疾。
张雨亭所在的立足点,仿佛成了暴风眼的正中心,一层层恐怖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去,汇成汪洋漩涡,周围所有的碎骨、肉块、血泥,皆被卷入其中,向远处吹散。
“婊子,你想叫爷爷粉身碎骨吗!”无名敌人发出怪叫。
他的躯体虽然可说是化身亿万,但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维持感应。
如今张雨亭召来狂风,一瞬间就将其身体刮走了大半,仅剩的小半部分连忙用各种方式攀附上枯叶、石屑、泥土等物,寻机扎入地底,潜往张雨亭立足之处。
张雨亭很好地控制了狂风的方向和威力,所以虽然街道上洪流倾泻、风涌如潮,但一块块青石板却没有受到波及,依旧完好无损。
那些肉泥就从青石板下面潜过来,像蠕动的蚯蚓,悄然贴近了她的鞋底。
‘成功了!’肉泥心中窃喜。
只要让他贴上张雨亭身体,这些肉芽就能顺着血管侵入她四肢百骸、控制她肉身、完全掌握她的生死。
多少玄罡级别的高手,都是这么憋屈地死在这种莫名奇妙的神通下。
但他接着听到张雨亭从容沉稳的嗓音:“你的神通,是「操纵血肉」吧?即使被千刀万剐也不会死去,只要有一片肉沫保留,你就可以恢复原状,是不是?”
肉泥听了一惊,心头生出恐惧之感,匆忙加快动作,往张雨亭脚底下钻去。
然而那无数细密如蚂蚁般的肉屑,刚刚出土就撞上一层无形的气墙,被重新弹回地底。
张雨亭悠然道:“借由这种神通,你可以轻易侵占他人肉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堪称不死不灭的存在。可惜……”
“臭婊子,得意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吗!”地底下无数蚂蚁般细小的声音汇成一个尖利的咆哮,旋即向四面分散。
张雨亭稍一迟疑,眼看无法将这些肉泥全部留下,也不知道朝哪边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跑远。
但这条街上并不是只有他二人。
肉块分散冲入道旁的商铺、住宅,那里面有好几人的气息立即消失,随后传来一阵惶乱的呼喊,继而呼喊变为惊恐的惨叫,最后戛然而止。
张雨亭脸色大变,足尖一点,闪入一家店铺,迎面就见两个目光呆滞的伙计走过来。
伙计脸上仍保留着惊怖的表情,眼中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动作僵硬地迎向女冠。
他们喉咙里异口同声地发出怪异的声音:“小娘皮,你来迟了!”
张雨亭眼神无比愤怒,握着拂尘的右手微微颤抖,但这种情绪立即被她压下。
“桀桀桀……张道长,现在你该怎么办?这些人虽然被我控制,但还没有完全死去,你忍心对他们下手吗?”
面对着两张呆滞的面孔,张雨亭陷入犹豫。
这些行尸走肉,意识都被抹除了大半,就算能活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如此灭杀一条性命,结下的因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就算杀死他们,也未必能动摇那怪物的根基……
两个伙计没有给她思索的时间,笨拙地张牙舞爪扑上来。
“桀桀桀桀!他们若因你而死,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镇外,末日骑兵对沙盗流寇,两军交战。
厮杀阵阵,鼓噪声迸发到最高点,随后倏尔转低。
装备精良、每日严格操练的末日铁骑,自然不是东拼西凑勉强拉出一伙人的沙盗流寇能够抵挡的。
没有一触即溃,乌合之众的表现已经算是超出预期了。
战局很快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锦袍武将在绯红妖姬的陪同下走向马车,队伍中有人暗暗握住刀柄。
马车内的东西,就是所谓的“赤月之精”和“玄罡血”。
这些货物虽然价值不菲,但也不至于惹来数千沙盗的追杀,所以锦袍武将一定要亲眼看看,那口红色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第197章 少主验货
白袍骑士、五甲蟒、鬼燕都乖乖让出了道路,唯有那一向从容自在的中年文士宋先生,此时眼中透出几许凝重之意。
宋先生身后几人,默默交换着眼色,随着锦袍武将向马车走近,他们的神色也愈发紧张。
“铿……”一名黑衣剑士手指微颤,剑柄发出短促的鸣响。
但他动作才到一半,就被宋先生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锦袍武将转过头,看了黑衣剑士一眼:“你想对我动手?”
宋先生赔笑道:“他是乡下土人,没见过大人物,一看到罗少帅就紧张,少帅莫跟他一般见识!赵野,还不快向罗少帅赔罪!”
锦袍武将哼一声,目光在那黑衣剑士面上注视良久,见他始终低着头,确实一副胆怯模样,才转过脑袋,伸手去拉车厢的门帘。
所有人的呼吸都因之轻了几分。
这时从南边传来一阵尖利的怪笑声,继而狂风鼓荡,似有暴雨袭来。
锦袍武将的右手僵在那里,蹙眉往南方望去,口中喃喃道:“雨亭?”
数千人的沙盗流寇,价值万金的稀罕财货,跟那位清雅出尘的女子比起来,皆是尘土。
唯独只有她,始终牵动着他的心肠。
宋先生含着微笑道:“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斗?动静还不小……”
锦袍武将顾不得搭理他,翻身上马奔向南方,转眼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宋先生目送锦袍武将远去,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沉声道:“速速离开!”
一行人整顿行装,催动马车继续赶路。
没走出几步,忽然一阵冷风刮来,所有人眼角都似乎蒙上了一层扭曲的黑影,只见一个幽暗的影子从被风吹的晃动的柏树后闪出来,一步步行向众人。
他的出现带来沉闷萧瑟的气氛,连阳光也似乎暗淡了几分。
“总算到了。”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从那人口中发出来。
在夕照斜阳的浸染下,他修长的身形缠绕着黑暗,影子拉得很长很淡,像是融入到了周围地面的各个角落里。
当他迎面走来时,车队诸人均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比阴森的寒意所笼罩,只听“铿铿”“呛啷”的响动,所有兵刃几乎在同一时刻出鞘。
拥有如此邪恶恐怖气息的男人,正是风雨楼少主,白鬼愁。
“不要紧张,算起来,我跟你们应该是一伙的……”白鬼愁浑不顾剑拔弩张的气氛,步伐节拍始终未曾有丝毫减缓,嘴里发出暗哑的轻笑。
宋先生往前走了一步。
当他站在最前面,那股萦绕在人们周身的冷意才抽身而退,瞬息间风平浪静。
白鬼愁脚步终于顿住了,朝宋先生拱了拱手:“宋堂主。”
宋先生盯着他,面色不善地道:“你不该露面的。”
白鬼愁道:“我得验验货。”
“伱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时机。”
“现在就很适合。”
“你可知道,你刚才若是来早一步……”
“只要我来早一步,「末日公爵」罗禅最得意的儿子,罗简罗少帅,就会长眠在这条街道上,之后的局面一定很有趣。”
“「末日公爵」肯定不会觉得有趣!”
“无论有不有趣,宋堂主都应该做好了准备。”
宋先生猛一挥手,冷冷地道:“想验货的话,自己过去看吧。抓紧时间,别把那个老家伙惊醒了!”
“放心,我会怀着深深的敬畏之情,来瞻仰他老人家的遗容……”
白鬼愁走到锦袍武将原本所站的位置,就要伸手去揭布帘。
“等等!”绯红妖姬喝道。
白鬼愁却根本没理会她,探过脑袋往里瞅了一眼,又迅速抽身后退。
“法阵破损得很严重,你们要抓紧时间,尽快赶到红山。”他说。
“喂!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绯红妖姬愤怒地挥了一下马鞭,在半空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宋先生开口道:“他是我们的买家。”
“买家?那怎么……”
“可他现在还不能收货。我们得去西阴红山,那里才是交货的地方。”
“但是——”绯红妖姬还欲追问,这时旁边白袍骑士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闭嘴。
随即她瞥见那条幽暗身影朝自己投来的目光,猛一个激灵,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简直就像绵羊遇到了猛虎、灰兔看见苍鹰,她心中生出一种感觉,眼前的男人正是她的天敌。
幸好,那人的目光,只是一瞥而过……
“接下来还得继续劳烦宋堂主,我会尽量给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沙哑的嗓音说完这句话,幽暗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倏然消融。
南方暮归楼外,有疾风如箭。
江晨心有所感,转头望了一眼,张雨亭特有的清雅出尘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映入他感知之内,但如今这朵清香白莲似乎正被一股恶臭缠绕。
他犹豫了一下,调转脚步,朝风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如今只有独身一人的女冠,大概已成为白鬼愁的目标。如果她也惨遭毒手,那么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吧……
唇亡齿寒,不得不救。
走入一个偏僻的小巷,江晨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女性的痛苦呻吟。
他加快脚步,便看到一个穿粗布衣衫的女子蹲在檐下,全身缩成一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地哭泣:“别杀我,别杀我……”
她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惶恐得不能自已。
但江晨无暇驻足,瞅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大碍,便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少侠,救救我!”身后响起女子的呼喊,“我不想死,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江晨的身形顿了一下,转过半边脸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好像没有受伤,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吧?”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女子脸上泪水涟涟,哆哆嗦嗦地道,“刚才有个怪物突然从天上落下来,我——”
江晨打断她的哭诉:“不好意思,姑娘,我先去办点事,回头再倾听你的故事吧。失陪了!”
“少侠!少侠——”
幽怨的呼唤声从背后传来,江晨没有回头,很快将之抛在脑后。
这时候张雨亭所在之处的风声已经平息了。
江晨心头一紧,莫非白鬼愁已经得手?
第198章 太阴月光
江晨加快脚步,穿过小巷迈入正街,眼前着战场已经接近,却见两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赫然是杜山和杜鹃兄妹。
“好兄弟!刚才多谢你了!”杜山挥舞着右手,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杜兄……”江晨正要随口打一句招呼,忽然见到杜山的脸色变了模样,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后,张嘴欲呼。
杜鹃比哥哥先一步发出惊叫:“小心——”
江晨不用他们提醒,已经听到了耳后风声。
是刚才那个蹲在小巷中哭泣的女子,现在化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两臂张开,若飞燕投林般往江晨身上扑来。
江晨未及回头,身上泛出一层殷红的血色光晕,形成比钢铁还坚硬的壁障。
女子投身撞来,顿时承受了剧烈的冲击,整个人竟像豆腐似的碎裂开来,爆向四方。
江晨心中的危机感并没有退去,仍以血罡护住周身。
他发觉这些溅开的肉泥还没有死去,散落到地面之后,又如蚯蚓般蠕动着,向自己脚下聚拢过来。
‘这是什么怪物?’
他心中惊讶。
虽然这些蚯蚓难以突破罡气的防御,但看着一堆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在眼前蠕动,那也是相当令人反胃的。
随即他暗道一声不好,匆忙转身赶往杜山兄妹二人所在之处。
已经迟了。
一团肉泥已经扑到了杜鹃面前,像肉饼似的摊开,整个朝她脸上卷盖过去。
杜鹃尖叫一声,忽见眼前又浮现一层灰褐色光芒,耳畔响起杜山的怒吼:“滚开!”
杜山及时发动了神通。
——「无量尘沙」!
街道上的细沙、尘埃、碎石,都飞快地聚拢过来,一层一层堆砌成塔,如同春蚕吐丝,最后形成巨茧,将兄妹俩包裹在内。
肉团扑到沙石构成的巨茧上面,一丝丝抽出肉条血丝,妄图渗入沙石间的缝隙,但石茧的紧密度超出了它的预料,一时半会儿无法将其渗透。
它立即转了目标,从另三方围向两人。
江晨冲到面前,看着将兄妹俩缠得严严实实的肉团,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倘若直接一拳打过去的话,只怕没伤着那怪物,反倒叫杜山兄妹两个先见了阎王。
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分一秒接近死亡。
杜山的神通在阻止肉团侵袭的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空气,普通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窒息。
如何是好?
逡巡间,虚空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悦的脆响,如同有人拨动了琴弦。
张雨亭凌空虚踏,衣袂飘扬,如同乘风欲飞的广寒仙子,自楼阁屋檐之间徐徐升起。
她双唇紧抿,秀眉倒竖,面含凛然肃杀之意,拂尘遥遥一指,左手虚拨,如在轻抚琴弦。
所有听到这一声之人,都感觉周遭世界变得空阔安宁,只余辽远清透的琴音响在耳畔,欲带人魂魄飞升。
画卷凝固,皎洁纯净的光芒倾洒而下。
人们在白日看见了月光!
如此空灵的天地里,化身于肉团的怪物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惧。
月白的光晕映照小镇,银辉铺洒下来,渗透墙壁、屋檐,不受任何实质建筑物的阻碍,将方圆一里的地域完全笼罩在内。
一切藏在阴处的污浊晦暗的东西都无所遁形,甚至连深埋地底数丈的一缕缕血丝,都在月光下显现出原本的丑陋面貌。
张雨亭悬立半空,清冷的目光俯视大地,如洗月华中蕴含着她的思念,哀伤难解,悲恸无边,愁绪将地面上血肉渗透,倏地化作凶猛的杀机,向四周绞杀开来。
虚空中弦音激昂。
‘九炁盘郁,总录众神,升阳上激,阳火下临……’
一句句道家玄语直接在人们心头响起,视野中渐有霞光青云弥漫。
肉团怪物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漫天月华的映照下,烟消云散。
这才是传说中可一人催城灭国的九阶「返虚」境大修士应有的手段!
十余丈外的酒楼中,一身黑气的白鬼愁放下酒杯,眼中透出些许诧异,慢慢地站起身来。
“居然能通过我在「红煞」身上种下的印记,追本溯源,直接找到我的真身。有趣,有趣!”
低沉的笑声在包厢中回荡,白鬼愁走到屏风之后,周身魔性黑气一阵翻腾,抵御着无孔不入的月华的侵蚀。
“呵!大名鼎鼎的小仙人,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想要抓住我的话,光这点手段可不行,你还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白鬼愁昂首望去,锐利的目光穿过虚幻云彩、皎白月芒,看到了战场正中间,那个凌空漂浮的女冠,也正将视线往这边投来。
两人目光虽然隔着墙壁、烟霞等诸多阻挡,却几乎如实质般碰触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相望,心中同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随后女冠足尖一踏,乘风射往这方。
月光顺应着她的心意,像影子一样透过重重黑气,漫上白鬼愁的身躯。
白鬼愁一时不察,黑雾遮挡下的面目第一次显露于人前。
他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慢慢抬起了右手。
随着他这个动作,屋中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张雨亭冲过去,破窗而入,房屋里的黑暗才被月光驱散。
然而屋中已经不见了白鬼愁的身影。
甚至连那人的气息,也消失在张雨亭的感应之外。
“张姑娘!”锦袍武将行色匆匆地赶到楼下,纵身一跃,打算从窗户跳进来。
张雨亭回首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锦袍武将对上那双如笼轻烟的眼眸,心底不由狠狠颤动了一下。
曾经那位冷眼观世、不染尘埃的月中仙子,如今已是满面哀愁。
锦袍武将张了张嘴:“雨亭?”
张雨亭没有应声,转身斜跨一步,从另一边栏杆外飘飞而出。
那身影无比落寞、寂寥,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被风吹走,却不想要任何人的安慰。
但她乘风归去的情形落入另一人眼中,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小妹……”刚刚死里逃生的杜山仰面望着天空,喃喃开口。
“什么?”
“是她,就是她。”
“谁?”杜鹃莫名其妙。
“我遇到了那个人……”
“哪个人?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就是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的那个人。”
“……别开玩笑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逃命,伱的新艳史留着以后再讲吧!”
“臭丫头,说真的,老子难得正经一回!”
“应该说,你每一回都很正经。”
第199章 料敌机先
张雨亭的那一招太阴咒法,真正展现了九阶「返虚」境炼气士应有的风采。
一念之威,月华倾城。
亲眼目睹那惊艳一幕的江晨,想起自己也曾以一个练气士的身份自居,可惜时至今日,也才三阶「洞源」的水平,实在惭愧。
江晨回过神来,与杜山兄妹俩寒暄一二,说起那几个黄昏骑士,多问了几句。
杜山也觉得疑惑。
据他自己说,他只不过在酒楼里认识了一位美人,两人一见如故,当晚就去姑娘家里促膝长谈。没想到这姑娘竟是红莲伯爵的小妾,又恰好红莲伯爵提前回家,撞破两人好事,杜山跳窗逃跑,就被一路追杀到乌风镇。
按理说这样一件小小的丑事,怎么都不至于惹来黄昏骑士才对。
“红莲伯爵那死胖子娶了十一房妻妾,十天半月都轮不过来,我只不过帮他分担了一些辛劳,他应该感谢我才对!”杜山愤愤不平。
当他听说追杀自己的黄昏骑士是由大名鼎鼎的青墨老大亲自带队,顿时脸色煞白,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江晨一起回客栈。
吃晚饭的时候,杜山也不客气地加入进来,几杯酒下肚,就跟谢元觥也混得厮熟。
用罢饭,江晨回到房中静坐炼神,没多久,听见苏芸清的声音从隔壁屋里传来:“兄长,快来看看,叶兄弟醒了。”
江晨收功起身,推门走到隔壁房间,见叶星魂坐在床上,上半身支起,正直勾勾盯着苏芸清发呆。
苏芸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轻咳道:“叶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叶星魂面容呈现出久病之人的憔悴神色,然而一双眼睛却发出熠熠光芒,亮如星辰。
他听见门口动静,转头望向江晨,面色先是诧异,待江晨走到苏芸清身旁站定,他便露出恍然之色,继而狂喜不已,咧嘴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兄弟,你怎么了?”苏芸清担忧地向江晨瞥去一个眼色,意思是问:这家伙该不会又入魔了吧?
江晨摇了摇头,心想,莫非由于属性不合,我的血液没有效果?
叶星魂喜不自胜地笑了好几声,却由于身体虚弱,一口气没接上来,笑声半途转为咳嗽,捂着胸口颤抖不止。
苏芸清连忙上前帮他顺气,好一阵之后,总算恢复了平静。
苏芸清瞧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叶兄弟,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一个穿着血衣的女人?或者……是一个浑身漆黑、看不清面貌的男子?”
叶星魂疑惑道:“这屋里不就只有伱们两个人吗?”
“哦,对,对。”苏芸清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发笑?”
“我明白我的神通了!”叶星魂迫不及待地向她倾述,“原来是「预知未来」!”
“预知?”
“嗯。”叶星魂重重点头,“刚才我看你的时候,觉得有些模糊,好像有很多重影叠加在一起。我还以为是我眼睛坏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房门。
“后来江大哥来了,我看到一串影子穿过房门,一个一个排着队走进来,最后的那个影子推开了房门,走到苏姑娘旁边停下,跟前面的影子一起聚合成一个人。”
“越靠前的影子,颜色越浅,轮廓越模糊;越靠后的影子,颜色越深,轮廓越清晰。”
“我现在才想明白,原来前一个影子做的是后一个影子将要发生的动作,是未来的画面,而最后推开门的那个影子,才是现在的江大哥本人!”
“也就是说,江大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想要做的动作,我全部都能提前看见……”
短暂的思考后,江晨和苏芸清面面相觑。
叶星魂的描述比较凌乱,但他们还是听明白了——「预知未来」,天底下竟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神通!
传说中炼神九阶「无漏」菩萨的“至诚前知”“金风未动蝉先觉”,也只能有个模糊的凶吉预测,无法做到像叶星魂这样,连每个具体的动作都能看清楚。
“也就是说,如果我一剑刺过去的话,你能先一步看到我出剑的轨迹?”江晨侧头盯着叶星魂道。
被他不自觉间流露出的气势所惊,叶星魂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但眼瞳里却透出强烈的自信,点头道:“正是如此。”
江晨等他说完,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朝叶星魂咽喉点去。
叶星魂往左一扭脑袋,江晨的动作僵在半途。
“真能看见……”江晨脸色凝重,眼神惊奇。
考虑到叶星魂的修为,江晨这一指刺去的速度并不快,然而他看得分明,叶星魂的躲闪动作,是在他伸出手指之前就已经做出来了!
这一躲不仅躲开了江晨第一道攻击,更连他下一步往右变招的想法都彻底化解。所以江晨这一指才刺到一半,就已经宣告失败。
能够预知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此等神通,对于一个剑客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料敌机先,无往不利。”苏芸清向叶星魂展露笑颜,“叶兄弟,恭喜你了!”
叶星魂面上笑容愈发明显,一扫过往颓废之态。
他握住拳头,坚定地道:“明天跟赵郢一战,我一定能赢!”
苏芸清道:“叶兄弟,还剩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得好好休养,把身体调理好……”
忽听江晨一声暴喝:“谁在外面?”
出声的同时,他人已撞开窗户,飞掠而出。
“砰!”
木屑四溅。
另一把略显惊慌的嗓音随之响起:“且慢动手,是我呀!老杜!”
那人正是杜山,他缩在窗户外面的阴影中,不知道来多久了。
江晨道:“杜兄,这么晚了,你站在窗户外面干嘛?”
“唉,我思来想去,有件事如鲠在喉,还是想请好兄弟你帮个忙。”杜山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册子,递给江晨,“那天晚上我从死胖子家里逃走的时候,顺手拿了这个东西,好像是个账本,我想那些黄昏骑士也许是冲着这个来的,你替我还给他们吧。顺便帮我求求情,这个账本我完全看不懂,请他们千万不要杀我灭口……”
江晨接过账本,随手塞进怀里,环顾周围暗沉沉的夜色一眼,压低声音道:“杜兄,你知不知道,刚才站在外面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啊?”杜山一愣之后,毛骨悚然,“还有别人?”
江晨的视线缓缓在黑暗中巡游,低声道:“现在可能也不只我们两个。”
杜山咽了口唾沫,心里阵阵发毛,结结巴巴地道:“好兄弟,你别吓我,我肾亏体虚,经不起吓的。我在这里蹲了半天,没看见别人啊……”
“他当然不想让你看见。”江晨往外走了几步,望向长街远处,提高了嗓音,“那位见不得人的朋友,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是不是?”
第200章 夜半魔影
晚星稀疏,夜幕暗淡。
屋外湿气很重,凉风吹过长街,似乎就能将衣襟沾湿。
不远处的屋檐下面,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慢悠悠地走出阴影,拊掌道:“眼神很好嘛,江兄!不枉我亲自为你跑一趟!”
“果然是你。”江晨身体绷紧,沉声道,“找我有事?”
站在阴影边缘的那人,一袭灰衣,面容邪性,浑身散发出诡异的魔气,赫然就是风雨楼少主,白鬼愁。
白鬼愁道:“听说江兄前几日跟小影有点误会,鄙人希望能做个和事佬,助你们双方解开误会。不知江兄肯不肯赏脸?”
“小影?”江晨一愣之后,心念急转。
白鬼愁口中的“小影”,莫非是那个人……
忖思间,江晨看见白鬼愁身旁的一团阴影动了一下,从白鬼愁的影子里分离出来,凝聚成人类的形状。
风雨楼金牌杀手,「黑煞」鬼影子!
江晨看见这个人,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是他!
旁边的杜山更是吓得惊叫出声:“鬼啊!”
那个单薄的身影,真如鬼魅一般,从上到下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藏在白鬼愁的影子里,如果不是主动现身,连江晨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鬼影子阴森森地盯着江晨,冰凉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江晨视线下移,望向鬼影子的左腿。
记得沙漠古堡一战,鬼影子被本少侠打断了一条腿,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恢复如初了?
“鬼影兄,伱的腿好了?”江晨开口问道。
白鬼愁笑道:“托江兄的福,小影的那条腿已经废了,我让小红给她换了一条新的。”
听他提起“小红”,江晨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团肉泥的形象——那个恶心的家伙应该也是风雨楼的「五煞」之一,操控血肉的「红煞」。
红煞分明已在张雨亭的「太阴月咒」下化为灰烬,是江晨亲眼所见。难道这样都不足以彻底消灭它?
它也跟着白鬼愁一起来了吗?
它是否已化成了肉泥,潜伏于地下?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江晨可能需要独自面对三名可怕的敌人——白鬼愁,鬼影子,肉泥红煞,每一个都足以灭杀玄罡级别的高手!
纵然江晨自认为胆大,手心也不觉渗出汗水。
“你说要帮我们解开误会,怎么个解法?”江晨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道。
白鬼愁悠缓而低沉的嗓音随着夜风传来:“小影不打招呼就刺杀江兄,是她不对在先,但她也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江兄伤她在后,毕竟是占了便宜,不如双方各退一步,恩怨就算两清,如何?”
江晨道:“怎么个退一步法?”
白鬼愁道:“请江兄立即离开乌风镇,咱们一别两宽,互不碍眼,各生欢喜。”
江晨道:“凭什么是我走,而不是你走呢?”
白鬼愁目光停在他右手上,不紧不慢地道:“凡事有先来后到,我先来一步,谋划已定,两日之内,这个小镇会化为一片尸山血海。江兄倘若趁早离开,就能躲过这场劫难。江兄,我专程过来好言相劝,希望你能听进去,趁早抽身,免得后悔莫及。”
江晨心头凛然,答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容我考虑考虑吧。”
“江兄要考虑多久,我在这里等着。”白鬼愁斜睨着江晨,眼神阴森可怖,“希望江兄好好考虑清楚,赏我一个薄面。”
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一股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江晨的心口微微一闷。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十二步。
如果白鬼愁让走入七步之内,以他类似于江晨「空间跳跃」的诡异神通,发动突袭的话,防不胜防。
剩下的安全距离,只有五步。
江晨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心知肚明,这就是白鬼愁留给他考虑的时间。
“白老弟这就未免强人所难了……”江晨悄悄朝后方杜山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杜山自己先找机会逃命。
但杜山被白鬼愁的杀气一惊,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吓傻了一样。
白鬼愁桀然一笑:“江兄有所不知,白某人平生最爱之事,就是强人所难!”
这时候,江晨身后传来另一个清脆的女子嗓音:“不巧,本公子偏偏不喜欢!”
苏芸清到了!
淡淡的银白色光晕肆漫全场,白鬼愁的杀气微微一滞,仿佛阴影被吹开,鬼影子的身形也清晰了几分。
「银白枷锁」的领域之内,一切神通皆被封禁。
鬼影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江晨的视线立即落在了鬼影子左腿上,只见她的裤管和靴子被某种东西撑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她的左脚是红煞的血肉所化,被「银白枷锁」封禁神通之后,立即还原为一堆烂肉。
白鬼愁的脸色为之一变。他记起了在幽冥森林里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正是苏芸清带给他的。
这丫头的神通,简直是他和红煞的克星!
白鬼愁还记得这对男女很擅长联手作战,配合十分默契,就算自己和小影也未必能有那样精妙的配合。何况小影断了一只脚,双方若正面交手,胜算小于四成。
“江兄,苏姑娘,希望你们慎重考虑我的建议。”
丢下一句话,白鬼愁与鬼影子双双离去,身形消融在夜色中。
江晨转过身,看见杜山坐在狼藉的地面上,面孔半青半白,也不说话。
“杜兄,你没事吧?”
“没,没事。”杜山摇摇头。
“那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腿软了,一时爬不起来。”杜山露出苦笑,“好像还尿了出来,我得回去换条裤子……”
“……”
江晨扶着杜山走回去,一进门就看见杜鹃迎上来。
“哥哥!你怎么了?”
杜鹃急切地抓住杜山的胳膊仔细察看,却见杜山一脸尴尬的笑容,夹紧双腿,躲闪着她的视线:“我没事,刚才跌了一跤,扭到了脚脖子,一会儿扳过来就行。”
杜鹃目光打量一番,嘘出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你只是吓尿了裤子……”
“臭丫头,这话你能不能小点声,还嫌我不够丢人嘛!”
“谁叫你一有钱就夜夜笙歌,闹得个肾亏体虚,还有比这更丢人的?”
“老子就是乐意,你管得着吗!”
“那我就是要说,你也管不着!”
尽管嘴上吵得凶,杜鹃还是搀扶起兄长,带他上楼回房。
第201章 仙人赴约
次日,便是叶星魂与赵郢约定决斗之日。
吃早饭的时候,杜山自告奋勇先去赵郢的住处踩踩点,须臾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赵郢并不在家,他到刘将军府里赴宴去了。
刘将军今日纳小妾,张灯结彩,宴请宾客。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收到了请柬。
江晨一行人赶到刘将军府的时候,门前已热闹非凡。
虽然日头还早,但众多宾客都提前赶来,三三两两谈笑入内,为刘将军献上贺礼。
叶星魂迫不及待地挤上前去,却被门口的家丁拦住:“请帖呢?”
叶星魂一怔:“请帖?”
家丁瞅了他一眼,颇有讥诮之意:“没有请帖就把礼物放在这儿吧,我会转交给我家老爷的。”
叶星魂不由恼怒,这奴才狗眼看人低,竟然连茶都不给喝一口就赶人!
家丁语气傲慢地道:“怎么,你还想这儿闹事?嘿,睁大你的狗眼,撒泡尿自己照照……哎呀!”
话到最后化为一声惨呼,叶星魂一拳将他砸趴在地,鼻血流得满脸都是。
“杀人了!快来人啊!有刺客!”家丁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后跑一边捂着鼻子发出高亢的喊叫。
很快有一帮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持刀抡棒冲出来:
“刺客在哪?”
“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哪个兔崽子活腻了……”
“就是他!”家丁朝叶星魂一指。
彪形大汉们如狼似虎地一拥而上,又很快如野狗般溃不成军。
叶星魂赤手双拳,把这群挡路的家丁护院打得东倒西歪,嗷嗷叫唤。
宴席从外堂摆到前厅,宾客喧哗,歌女舞袖,正是酒酣耳热之时,叶星魂大步闯入,惹来众人纷纷侧目。
“这小子是谁?”
“不认识。莫非是来寻仇的?”
“敢在将军府闹事,胆子真是不小!”
宾客们交头接耳。
叶星魂听到窃窃私语声,扫过去一眼,在座的诸人衣冠楚楚,大概都是镇上的名门望族,可他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
他第二眼看见西首桌次席的赵郢,便将目光定住,再也不愿意移开。
赵郢悠然自得地饮酒,只是在叶星魂目光投来的时候,面上表情微微冷了几分。
尹梦坐在赵郢身边,紧张地向叶星魂轻轻摇头。
叶星魂忍住怒火,略一迟疑,向首座的主人一抱拳,朗声道:“听闻刘将军纳妾,在下冒昧前来贺喜,不知将军可否赏一杯酒喝?”
首座的刘将军早就在打量他,皱着眉头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伱?”
此言一出,宾客们纷纷按剑戒备,边上的几名侍卫也杀气腾腾地迎上前来。
江晨上前一步道:“大喜之日,来者是客,刘将军纳了七房美妾,难道还舍不得一杯喜酒?”
刘将军看清他的模样,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花红榜上的……江少侠?”
他消息灵通,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花红榜首,一惊之后,情不自禁地起身,却又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名动天下的后起之秀。
这厮不请自来,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江晨微笑道:“将军放心,我今天只是来讨杯喜酒。请将军赏个脸!”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骚乱,一群鼻青脸肿的家丁赶了过来,哭丧着脸道:“老爷,不好了,有人闹事!那小子拳脚厉害,我们拦不住他!”
他们看见叶星魂,叫唤得更起劲了:“就是这伙人!”
“他们仗着人多,敢来刘府撒野!”
“几个跳梁小丑!男的扒了皮!女的卖到青楼去!”
刘将军脸色一沉,喝道:“瞎嚷嚷什么,别唐突了贵客!都给我退下!”
“啊?老爷您说什么?”家丁们大眼瞪小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将军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
喝退家丁之后,刘将军亲自上前,将江晨迎入上座。
他想明白了,花红榜首可是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能来喝自己的喜酒,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日后传出去也倍有面子。
宾客之中有几人认出了江晨的身份,一脸惊奇地窃窃私语。
落座之后,谢元觥一反常态地没有抓起酒坛就喝,抽了抽鼻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苏芸清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老谢,你向来贪杯,今儿难得来见识一下大户人家的美味佳肴,你怎么变得客气了?”
谢元觥皱起眉头没有说话,瞥见杜山夹了一筷子肉正往嘴里送,连忙伸手打掉。
“诶,怎么了?”杜山不明所以,“我验过了,这菜没毒。”
谢元觥压低声音道:“这肉你们不能吃。”
“为什么?”苏芸清刚拿起筷子又赶忙放下了。
“这是人肉。”谢元觥严肃地道。
宫二茶铺,店门紧闭。
冷冷清清的街道,不见半点喧嚣,阳光隐在云层后,大地昏昏沉沉,难辨时日。
张雨亭踱着步子,离茶铺越来越近了。
透过窗台和门缝,依稀可见里面一团黑暗的影子。
张雨亭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觉。
茶铺里安静得反常,像一只匍匐的凶兽,静待她自投罗网。
她停在门口,先用神念试探,发现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
她有些犹豫,静立着没有动作。
一个低沉邪异的嗓音兀然响起,唤回她的心神:“小猫咪,来都来了,还犹豫什么?难道还等我丢一块鱼骨头把你请进来吗?”
张雨亭面色沉凝如水。那恶魔果然比她来得更早。
她呼出一口气,伸出素白的手掌,慢慢地推开房门。
“吱呀……”
浓郁如实质的黑暗从门缝喷涌而出,大肆侵蚀着现世,更深处是一片无尽的空幽。
外界的光明都被隔离开来,风声飘离远去,张雨亭的身躯若遭恶浪冲刷,道袍猎猎飞扬。
她周身在黑暗中散发出洁白莹光,神情凛然,凝声道:“你来得挺早。做了不少准备吧。”
“我只比你早来一会儿,其实也没抱太大指望。聪明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来。小猫咪,你的勇气超出了我的意料。”屋中传出白鬼愁的轻笑,在封闭的环境里显得沙哑而沉闷。
张雨亭苦涩一笑:“如果我不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你手里。”
“就算你来了,也许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而已,就像你那位可爱的师姐一样。小猫咪,跨进这个大门之前,你先要想清楚。”白鬼愁嘿嘿说道。
张雨亭双眉一挑,星眸中流光闪动,散发出连男子都不敢逼视的勃勃英气:“若我命中有此一劫,我不会逃避!”
“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么……”白鬼愁拍了两下手掌,“小猫咪,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如此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一定会比你师姐更加诱人……”
第202章 绝命杀宴
张雨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起的杂念,慢慢将大门彻底推开,然后闪身而入。
她极力放轻脚步,像一只狸猫,周身莹光收敛,下一瞬间,便似融入了那片昏沉的黑暗。
“喔?”白鬼愁发出啧啧的感叹,“跟我玩捉迷藏?”
张雨亭凝神屏息,行走在黑暗中。
她走得很慢,阴幽之气浓郁得仿佛要渗入她身躯,七八步的距离犹如天涯般漫长。
刚才谈话之时,她锁定了白鬼愁站立的位置,然而如今白鬼愁再度脱离出她感知外,她只能揣摩他的心思,以极慢的速度摸索前进。
两个人都不再做声,屋中恢复了一片寂静,感受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片刻后,忽有一道灿烂夺目的亮光激射而出,挟裹滚滚气流,悍然扫塌了半边房屋。
“轰——”
气浪奔腾,大地被撕裂,桌椅木屑四溅。
暴烈之风所过之处,万物化为齑粉。
全力发出这一击后,张雨亭心中却叫不好。
“小猫咪,你上钩了!”白鬼愁的冷笑自后方响起。
紧随着这一声的,是雷霆般穿空拍岸的剑气,以及无穷无尽、令人窒息的冷酷杀意。
森冷光亮映出了张雨亭惨淡的面容,她闷哼一声,身形暴退。
然而白鬼愁的攻击比她更快。
幽深的黑暗幕天席地地扑卷而至,将张雨亭拉扯到一个阴沉死寂的世界中,眼际最后一点光明都在刹那间消失,所视所见,唯有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正欲将她彻底淹没。
黑暗的帷幕后,白鬼愁的身影若隐若现,冰冷的声音夹带着锐利的杀气直刺过来:“我说过了,令人赞叹的勇气,也只不过是再枉送一条性命而已!”
“轰隆隆——”
房屋坍塌,将战场内两人一并埋葬。
此时的将军府,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刘将军笑呵呵地接受宾客的道贺。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宴席撤下,歌妓们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琵琶声响,长袖起舞,如粉色云团聚散,娇媚的面容在红裙粉袖中掩映生辉,让众人看直了眼睛。
其中就包括杜山。
“喂!你的眼珠子往哪里瞄!”杜鹃看不过去,拍了他一掌。
“别闹!”杜山直勾勾盯着舞女们妖娆的腰肢,头也不回地喃喃道,“不让吃就算了,看也不让看了吗。嘿嘿,这么多漂亮姐姐,就算不吃饭也没白来……”
“你这个好色的毛病,迟早把自己害死!”
叶星魂始终望着赵郢的方向。
尹梦自然地握着赵郢的左手,眉眼温柔,更含着丝丝媚意,不时瞧向赵郢的侧脸,好像全副身心都已系在了这位情郎身上。
叶星魂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苏芸清劝慰,几乎就忍不住要拔剑上前。
“别急,咱们帮伱看住他,等会儿宾客散了,就去找他算账。”苏芸清的话语如一缕清风,适时抚平叶星魂心头的焦躁。
“刘将军恕罪,星梦来迟了。”一个女声突然自堂外响起。
这嗓音轻柔而不失清脆,如玉珠滚落,甚是动听。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过去。
只见堂外门前,有女子长裙及地,迤迤行来。
那女子身穿一件桃红薄烟纱,细腰以云带约束,不盈一握。细柔的青丝梳成华髻,粉面朱腮,双眸似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她从舞女之中穿过,在长袖粉云间莲花移步,却让人觉得如画中一幕,丝毫不显突兀。
行至台阶下,她柔柔俯身拜倒:“愿献舞一曲,为刘将军赔罪。”
观者无不失神,连识女无数的刘将军都为其风采所慑,痴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开口:“好!好!”
那女子微微一笑,躬身缓步退入舞女群中,在中央停住。
而后她合着琵琶声,轻吟曼唱,且歌且舞。
虽是与舞女们相似的舞蹈,但由她表演,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姿。
其他人都沦为陪衬,观众眼中只剩下中间那一团升起的云朵。
那女子轻盈旋转,似雪花飘舞,美目流盼,说不尽娇美之态。
身姿斜掠,舞袖时若鸾凤展翅,歌声清幽,若百灵引吭而歌,丝带迎风,流露万种风情。
满座高朋,鸦雀无声。
人们凝神闭息,俱在这天仙下凡似的歌舞中沉醉。
“好精湛的媚术。”苏芸清看着旁边杜山、叶星魂等人都在女子的妖娆舞姿前失态,不由皱起眉头,轻轻哼了一声。
杜鹃对着杜山踩了好几脚,都没能让兄长从痴呆状态中恢复过来。
希宁脸色苍白,情不自禁地战栗了一下。
“她要杀人……”
“谁?”苏芸清顿时警觉。
她知道希宁是浮屠教玉女,天生具备心灵神通,可以窥探人们的真实内心。
小女孩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台上跳舞的姐姐,想要杀光所有人。”
苏芸清吃了一惊。这位倚翠楼的头牌星梦姑娘,跳舞的身段如此柔美动人,原来暗藏杀机?
再想想饭菜里的人肉,无疑是那个血肉怪物「红煞」的手笔。
莫非这一场热闹宴席,竟是风雨楼筹划的一场杀宴?
这时琵琶声渐缓,歌声余韵初歇,夏星梦一曲舞毕,舒缓地收拢身体,朝着堂上主人稍稍昂首,灵动的眼神波光流转,柔声娇笑:“刘将军,星梦这一曲,可还入得你眼?”
“甚好!甚好!”刘将军连鼓掌都忘了,只忙不迭地称赞。
其他诸位客人的表现不比他好多少,痴迷的目光久久凝注在夏星梦身上,心绪随着佳人的一颦一笑而起伏、飞舞。
夏星梦莲步款款,向首座移来。
“再以一杯薄酒,贺刘将军新喜。”
如清泉般娇柔动人的声音,听得刘将军心儿都醉了,口中答道:“好……好……”
此时此刻,那位独坐闺阁等待的新娘,早已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夏星梦莞尔一笑,走到座前,伸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藕臂,俯身去拿杯盏。
刘将军盯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贪婪地咽了咽口水。
夏星梦抬起头来,嘴角一丝笑意扩散,霎时百花失色。
刘将军迷迷瞪瞪地无法回神,直到一股钻心的凉意透过胸膛,他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个桌面。触目惊心的颜色,总算让同座的人清醒过来。
但他们的惊呼声还憋在喉咙里,就有一道亮光掠过,令他们魂飞天外。
第203章 怨憎会
“有刺客——”堂下有眼尖的宾客率先发出呼喊。
全场沉醉的人俱被惊醒,人们的反应就像在风暴中心一样,尖叫四起,大部分人没头没脑地就想冲出这里,哄然奔逃!
桌子被掀飞,椅子踹开,客人们拥挤在一块,都想抢先奔出去,顿时屋子内惊叫连连。
但场中同样不乏高手。数条人影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朝首座扑去。
第一个赶到面前的是名粗壮的武将,他是刘将军的亲兵,武力不俗,看到刘将军趴在血泊中,登时目眦欲裂,抄起腰刀就朝夏星梦头颅斩去。
夏星梦右臂一挥,轻柔的袖摆却将来势汹汹的刀光带到一旁。
随即只听“呲啦”一声,她的衣襟竟然裂开,武将眼前一亮,动作不由慢了一拍。
就在这一瞬的短暂时间里,夏星梦面带倾倒众生的妩媚笑意,将白玉般的手掌插入了武将的胸膛。
蜂拥向外的人群中爆发出惨叫,大片血花飞洒,几把屠刀闪亮。
杀手不知何时已混入宾客中,原本熟悉的面孔散发出狰狞笑意,对上一刻还在谈笑风声的老朋友拔刀相向。
本来还算有序的逃跑者们像被利刃扎入,立即溅起了滚烫的血花,脆弱的秩序眨眼便被崩破。
这时候再也顾不得身份高低,所有挡在前面的人都是阻碍!
混乱扩散开来,谁是杀手,谁是受害者,再也分不清了。
随着如泉喷溅的殷红色彩,加上浓腥味道的鼓动,人们的情绪由惊恐转为疯狂,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动手,逃亡演变为歇斯底里的杀戮。
场中高手们被这混乱的局面挟裹,在杀了几个熟人后,他们愈发迷惑了,任有千般武艺,也不知向哪处使。
而引发这一番杀戮的罪魁祸首,首座前那一抹袅袅婷婷的丽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江晨等人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们保护着希宁,击退了几个杀红眼的武者,朝走廊的方向且战且退。
“等等,尹梦姐……”叶星魂搜寻着尹梦的身影,想要横穿战场。
苏芸清连忙拉住他:“放心,赵郢这个人奸滑得很,早就带着尹梦脚底抹油了。”
谢元觥一拳轰开墙壁,七人从破洞中窜出去,避开哄乱的人群,抄小道往西跑去。
“倚翠楼的当家头牌夏星梦,原来是风雨楼杀手,潜伏得真够深的!看来白鬼愁很久以前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她的媚功确实厉害,场上那么多高手,全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唉,像星梦姑娘那样美丽的女人,何苦来干这种脏活呢!要是跟了我老杜,每天在家里唱唱歌,跳跳舞,多好!”
“你可以去跟姓白的打个商量,问问他多少钱愿意把夏星梦卖给你……”
几人谈话间,经过一丛矮树,一个幽暗的影子从树叶后扑了出来,手中泛起寒光,直取最右侧江晨的咽喉。
江晨头也不抬,随手递过去一剑。
那杀手身子一顿,裂成两个影子,跌落在花坛下。
一行人脚步不停,从院墙翻出去。
江晨落在最后一个,就在刚登上墙头的时候,他心中突生感应,转身回望,便看见那个刚被他一剑劈成两半的尸体,竟又蠕动着合二为一,在血泊中站起来。
‘是那个血肉怪物「红煞」!’
那死而复生的杀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张开双臂合身扑上来。
江晨眼神凌厉,斩影剑顺势一撩,从杀手胸膛剖入,将其上半身横斩成两段。
江晨轻轻一纵,从墙头落下。
却见那下半截身躯如野兽般手脚并用地追了过来。
“呀——”前方响起希宁的惊呼。
杜山也骇然失声道:“这怪物怎么还没死!”
半截身体落在江晨面前,却似乎顾忌着什么,逡巡着不敢靠拢。
江晨见此情景,便明白过来:它在害怕苏芸清!
苏芸清的「银白枷锁」能令一切神通失效,这怪物只要靠近她三丈之内就会被剥除灵性,沦为一滩死肉,所以即便没有幕后之人的操纵,它也本能地对苏芸清生出畏惧之情。
“别管它,我们走!”江晨收剑回鞘。
这头怪物的出现使他脑中浮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宴席上老谢所说的“人肉”,如果被那些宾客吃进肚里,那岂不是说……所有人都会落入白鬼愁的掌控!
‘两日之内,这个小镇会化为一片尸山血海……’白鬼愁妖异沙哑的嗓音如同在耳畔回响。
今天才第二天,白鬼愁已经展开行动。若给他多一点时间,恐怕真如他所言,整个乌风镇都会沦为鬼域……
“赵郢!”叶星魂突然发出怒吼,拔剑大步向前。
赵郢果然在前面。
他听见叶星魂的吼声,第一时间将尹梦护在身后,然后一转头,看见叶星魂愤怒的面孔已来到五步之内。
叶星魂不说二话,挥剑便刺。
这一剑的角度极为刁钻古怪,赵郢面色微微一变,展开折扇格挡,觉得姿势十分别扭,有种使不出力来的憋屈感。
“叮!”
剑与扇一触即分,叶星魂的体魄本来弱于赵郢,但这一照面交锋的结果,却是赵郢连退两步,叶星魂傲然未动。
赵郢疾退之时,不得以撞到了身后的尹梦。尹梦轻轻娇呼一声,顿时让叶星魂停止追击。
“尹梦姐,你站到边上去!”叶星魂盯着赵郢,语气稍微放缓。
尹梦却面带恼色:“星魂,郢哥已经对伱多次忍让,你何必还纠缠不清!”
叶星魂道:“尹梦姐,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今天就把你从姓赵的手中救出来!”
尹梦气道:“什么苦衷?我与郢哥情投意合,哪里需要你多管闲事!”
叶星魂听她说出“情投意合”两字,顿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嘴唇动了动,剩下的话再无法说出口。
赵郢淡淡地道:“小梦,你站到后面去。”
“郢哥,他们那么多人……”尹梦一脸担忧。
赵郢目光从江晨、苏芸清脸上扫过,镇定自若地道:“叶兄虽然对我有所误会,但我相信他是条堂堂正正的汉子,不会以多欺少。”
叶星魂红着眼珠道:“叶家的仇,我当然要亲手报!”
说罢,抬剑指向赵郢胸口,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赵郢站在原地不动,道:“叶兄,如果今日这一战,你仍是输给了我,那么就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和小梦了,可以吗?”
“闭嘴!”叶星魂叱喝一声,挥出一道剑气,寒光直刺赵郢心口。
“唉……”赵郢发出一句悠长叹息,持白玉折扇招架。
银白色扇面荡出一圈圈气波,在消弭叶星魂攻势的同时,也将水光蒸腾般的烟霞延展开去,两人交战的中心很快变得朦胧,只见人影交叠,在其间忽隐忽现。
第204章 复仇之魂
“叮叮叮——”
一连串兵刃撞击的鸣响,急促而连绵,叶星魂的一口气发动连续五十余次剑击,剑势连绵轻飘,超乎赵郢的预料。
才两个照面的工夫,赵郢全身就被刻下无数细小的伤口,贵公子的风度不复存在,全身很快被染得殷红。
“好剑法!”苏芸清赞道,“不枉生死关头走过一遭!”
赵郢不熟悉叶星魂的「料敌机先」神通,被打了个出其不意。但他本身的体魄和武技毕竟高于叶星魂,等到适应了战斗节奏,或许很快就能挽回局面。
“郢哥小心!星魂快住手!”尹梦急切地叫起来。
她看见赵郢满是鲜血,焦急得恨不能冲进战圈。
那些伤口虽不致命,看上去却触目惊心,以尹梦的眼力分不清伤势是轻是重,只以为赵郢一败涂地了,慌忙想阻止战斗。
激战中的赵郢和叶星魂,皆因为尹梦的靠近而乱了节奏。
叶星魂攻势稍缓,赵郢亦是一退再退,两人都尽量避免尹梦陷进来。
“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尹梦张开双臂,竟不顾前方交织的剑气,舍身投奔过去。
“蠢女人!”苏芸清拍了一下大腿。
叶星魂与赵郢皆无心恋战,很快向旁边分开。
饶是如此,空气中残留的剑气仍让尹梦脸上、手臂上多了好几道血口,衣服也被割破。
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入两人中间,拦在赵郢身前。
“星魂,求求你,放过我们好么?”她双眼噙着泪水,苍白的面容溢满忧愤,“你难道一定要把我们逼到绝路?”
叶星魂愣住了。
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娇俏面容,曾让他魂牵梦萦,然而此时此刻,那张樱桃小口中吐出来的话语却如尖刀一般直刺他心底。
叶星魂沉默了良久,缓缓道:“若我放过他,那叶家上下三百二十五条人命又该找谁去算!伱如果还念着叶尹两家的一点香火情,就给我退到一边去!叶家英灵在上,今日我叶星魂必将手刃仇寇,以血还血,谁也不能阻拦我!”
尹梦的脸色更加苍白,鲜血从她面颊滑下,看起来愈显凄厉:“好,好……星魂,看来你真是铁了心肠。我阻止不了你,但你想伤害郢哥,就先把我一剑杀了吧!”
叶星魂怔怔地看着她,须臾,张开嘴狂笑起来:“呵呵哈哈……”
笑容苍凉而沉重,饱含着悲伤和愤怒,若老猿悲啼,不似出自一个年轻人之口。
附近檐角数只飞鸟被笑声惊走,一股凛寒而决然的孤锐杀气,自愤怒的火焰中酝酿出来。
“这小子不会真想连女人一起宰掉吧?”杜山喃喃地道。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谁挡谁死!”江晨冷哼。
尹梦痴怔地看着叶星魂渐渐抬起的长剑,剑尖直指自己心口,喻示着两人过往的一切恩怨纠葛皆在此斩断。
凄厉的杀气迎头浇来,她面上血色全然褪去,在对方狂暴的气势中微微颤抖起来。
她低下头,幽幽叹息:“星魂,你没有错,就是这样,把我这不肖子孙的性命一并拿走吧……”
“小梦,你站开!”身后赵郢猛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拽。
然而尹梦却死死拉住他的手腕,复又从后方抱住他:“郢哥,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跟你一起……”
话没说完,就听苏芸清一句清叱:“真肉麻!本公子听不下去了!”
语未毕,人已动。
她的身形骤然模糊,转瞬冲到尹梦面前。
赵郢只见眼际一花,旁边已多了一个人影,强横无匹的气息冲刷过来,迫得他无法呼吸。
他大骇失色,正要持折扇格挡,却见苏芸清轻轻一笑,在尹梦手腕上弹了一记,便叫尹梦失去了力气,被她拖着退到远处。
一去一回,如浮光掠影,眨眼间完成。
空气中犹残留着清脆的笑声,赵郢面色惨淡,震惊地望着苏芸清的身影。
这女人夺走尹梦的整个过程,自己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倘若她有心对自己出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身为当事人的尹梦,受到的冲击不逊于赵郢。
她感觉如腾云驾雾一般,上一刻还抱着郢哥,下一刻就已到了数丈开外,身体受制,动弹不得。
苏芸清在她耳边低语:“尹姑娘,不要动。他们之间的事情,你没有插手的资格。”
尹梦心中惶恐。
敌人如此强大,她预感到赵郢今日恐怕已难幸免,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流下。
她想要挣扎,浑身却软绵绵的,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两人再度靠近、交战。
叶星魂的攻势更加凌厉。剑光伴随着强烈的气流,射向赵郢全身各个要害。
赵郢定住心神,两眼锐光一现,折扇化为大片银白色的水波,将周身团团护住。
叶星魂贴近过来,掌中长剑横扫竖劈,左撩右砍,看似完全没有章法可言。
但赵郢却应对得十分吃力,他使出浑身解数,将武技提至巅峰状态,才能在对方狂野蛮横的打法面前稳住阵脚。
「料敌机先」,专攻破绽,见缝插针,已经超出了寻常剑法的窠臼。看似凌乱无章,却时而神来一笔,防不胜防。
交战二十余回合,赵郢硬接叶星魂一剑,身子如被巨浪拍打,直直往后飘飞。
叶星魂与他同一时刻前进,长剑一撩,刺向他即将落脚的位置。
赵郢慌忙扭动前膝,在半空中强行变向,才避开这阴损的一记杀招。
叶星魂得势不饶人,紧追不舍。
赵郢好不容易稳住重心,在高速中后退,神色愈发凝重。
叶星魂似乎变了一个人,招式截然不同于以往中正平和的叶家剑法,狠辣而无情。像刚才那种攻击敌人下三路的招式,在以前的叶家剑法里面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区区两天的时间,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两条人影一进一退,在高速跑动中过了上百招,战场从街中心打到路边石屋,又从石屋的窗户冲出来,转移到另一条小巷。
“还想逃跑吗?”叶星魂狞笑,“就算只我一个,也能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赵郢被他一语叫破心思,又惊又恼。
他其实早已萌生退意,本来想借着跟叶星魂单独交手的机会远离苏芸清和江晨,但如今的局势却脱离了他的掌控。即使只有叶星魂一个,也打得他难以抵挡。
第205章 仙人败逃,操纵光阴
逃亡的过程中,赵郢一个疏忽,腿上就多了几条伤口,甚至差点伤到了关节部位,行动愈发不便。
他发现叶星魂仿佛能预知自己的行动,每当自己想到一个脱身的计策,到头来都会发现叶星魂已先一步守在那里,就等着他上钩。
他的体魄明明远强于叶星魂,却毫无用武之地,有力使不出来,越打越觉得憋屈。
‘区区一条丧家之犬,他凭什么赢我……’
劲风袭面,赵郢躲闪不及,头顶束发被削断,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视线。
他暗叫不好,凭感觉就地一滚,只觉背上一凉,多出了一个血窟窿。
叶星魂几步赶上,又是一剑刺向他咽喉。
慌乱之中,赵郢连忙叫道:“你真正的仇人不是我!”
叶星魂手上的动作缓了一拍。
赵郢急促地道:“有人出价五万两白银买叶家三百条人命,所以我才带队上门。”
叶星魂面色铁青,心绪翻涌。
心念报仇之余,他也一直想要寻找叶家被灭门的真相,可惜全无线索。
赵郢只是一把刀,幕后握着这把刀的,才是叶家最大的仇人!
赵郢说完这两句话,趁叶星魂心神震动的空隙匆忙后退。
叶星魂追上去,挥剑刺向他两膝,口中闷吼:“是谁?”
石屋另一侧,杜山从破洞中看见两人越战越远,而江晨和苏芸清却还停留在原地,疑惑地问:“我们不跟过去看看吗?万一让那小子跑掉了……”
江晨却神情凝重地望着另一个方向,道:“杜兄,你们先走吧。”
苏芸清则翘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有意思,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还是想尝尝本公子的拳头吗?”
两人目光所望之处,两道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靠近。
其中一人的气息跟周围天地灵力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却略微透出虚弱的感觉。
另一人则邪恶而强横,肆无忌惮地向四面散发威势,狂妄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赫然是白鬼愁无疑。
那个方向的阳光,如被一层薄雾遮挡,逐渐变得黯淡。
苏芸清出神之际,放松了对尹梦的挟持,尹梦趁机从她手臂下挣脱出来,拔腿就跑。
“老杜,交给你了!”苏芸清喝道。
她自己则看也不看尹梦逃逸的方向,仍然凝视着街道的尽头处。
杜山搓了搓手掌,嘿嘿怪笑道:“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娘们,俺老杜最拿手!”
他拉上杜鹃,往叶星魂轰出来的破洞里钻去。
街道尽头,一袭蓝白相间的身影乘风而来,脚步如飘旋之落叶,玄妙不可捉摸。
那人赫然是张雨亭。
她步伐飞快,几个纵跃便至近处。
江晨这才看见她道袍残破,口角溢血,面上浑无血色,像是受到了极重的创伤。
而在她后面不远处,一个邪恶的身影如附骨之疽紧咬住她不放,身法亦是十分诡异,像是突越了空间一般,好几次瞬间跨过大段距离,差点赶上张雨亭身体。
“原来是小仙人。”苏芸清呵呵一笑,向江晨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要不要救她?
江晨沉声道:“过去帮忙!”
说话的同时,人已疾步冲出。
“张道长!”
江晨唤出一声,就见张雨亭挟裹着一圈朦胧的月白色光晕,拖出长长的残影,笔直朝自己射来。
一道漆黑的暗褐色光华从她身后拂过,仅以毫厘之差,削断了她道袍的后襟,布料炸裂成片片蝴蝶。
张雨亭被前冲的气流拍打,脚步一个踉跄,单薄的身躯被震得往前抛飞。
江晨见张雨亭快要跌倒,及时赶上前几步,伸手去扶她。
张雨亭好像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身子都靠过来,投入江晨怀中。
她周身萦绕的淡淡光晕,也于此刻消散。
江晨接住这具娇柔的身躯,心里吃了一惊,暗想张雨亭怎会如此狼狈失态,这人莫非是鬼影子假扮?
随即他鼻尖嗅到一股清淡的檀香,心神便为之安定。
这是张雨亭身上独有的味道,鬼影子模仿不来。
与此同时,苏芸清身形电闪,从张雨亭身边擦肩而过,周遭旋风劲气鼓荡,汹汹然朝白鬼愁迎头击去。
张雨亭整个人倚在江晨身上,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种姿势的旖旎暧昧,喘了几口气后便出声道:“小心他的神通,他能够操纵光阴……”
“操纵光阴!”江晨心头一震,脑中萦绕许久的谜团豁然开解。
比空间神通更加诡异莫测,操纵光阴,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张雨亭趴在江晨肩头,身躯轻得像一片羽毛,没有半分重量。
她又急促地喘息几下,才继续道:“他的第一个神通是「光阴静止」,能够让光阴长河静止一刹那,唯有他自己能在静止的光阴长河中行动,千万不能被他近身……”
苏芸清也听到了张雨亭的提醒,却不管这些。在她的「银白枷锁」所笼罩的范围内,无论多么厉害诡谲的神通都没有用武之地。
白鬼愁站在三丈外,手持一柄暗褐色长剑,浑身魔气翻腾,静静等候她的到来。
斩影剑被江晨夺走后,白鬼愁又换了一把宝剑,名曰「追命」,虽不如「斩影」那般邪恶诡异,但凶煞程度也不遑多让。
苏芸清未靠近,已带起呼啸风声,热流滚滚,若夏日正午之烈日,浩荡澎湃,隐隐间似有雷电交击、千军呐喊,磅礴气势勇不可挡。
躲在谢元觥身后的希宁小嘴张开,怔怔注视着那条耀眼夺目的人影,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虽然知道苏芸清很强,却不知道她强到了如此地步,超越了她以往所见的任何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将气势全盛绽放的苏芸清,给她带来的感觉,甚至比当初的江晨还要强大。
如此厉害的苏姐姐,当初却为何纵容江晨屠杀浮屠教信徒?
此刻,苏芸清所面对的敌人,所散发出的气势亦不比她逊色。
恶魔强悍狂妄的一面,在这片土地上尽数展露。
魔气蔓延之处,周围环境的景象渐渐开始扭曲,光与影开始颠倒错转。
一声一声凄厉尖锐的妖兽鸣叫在人们耳畔响起,令人耳鼓轰鸣,气血无法自持。
那是一个极度自信自负的强者,妄图以一己之力,向在场四名玄罡高手同时发起挑战!
苏芸清冷哼一声,决定用拳头打碎他的妄想。
三丈的距离转瞬即逝,两人的气息飞速逼近。
白鬼愁如深海,苏芸清若烈阳。
海与日相撞。
第206章 两败俱伤,逆转结局
苏芸清一拳狠狠砸向白鬼愁脑门。
白鬼愁竟不躲不闪,猩红眼眸中浮现狰狞的笑意,右手抬起魔剑「追命」,撩出一道撕裂苍穹的暗影。
苏芸清察觉到不对,但已经迟了。
“砰!”
拳头挟带风雷声,重重砸在白鬼愁头顶。
同样是七阶玄罡体魄,白鬼愁的护体罡气也抵挡不了这股摧山裂石的力道,只听颅骨破碎的沉闷响声,他的脑袋被砸得歪倒一旁,虽然没有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却也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这家伙怎么拿脑袋硬挨我的拳头,找死么?’
苏芸清来不及惊诧,就觉腰腹传来一阵撕裂样的剧痛,白鬼愁长剑直入,从她腹部刺进去,穿透身躯,再从脊背穿出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白鬼愁左掌拍在她胸口,瞬间凹陷进去,她身躯被击得高飞而起,在半空中抛洒一串血线,然后咚的一响,重重摔落在江晨旁边。
此时张雨亭还在以虚弱的声音讲述白鬼愁的神通:“……第二个是「光阴倒流」,能够将自身状态回溯到上一瞬间,以此来回复伤势,避开致命攻击……”
苏芸清沉闷着地的声音把江晨惊醒。他低头一看,面色剧变。
苏芸清仰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腹部一个数寸长的创口正往外冒血,胸前也印着一个黑色手印,生命的气息已经极度微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江晨大吃一惊。
他料想苏芸清有「银白枷锁」克制白鬼愁的神通,双方硬拼武技的话,她就算稍逊白鬼愁,至少也能支撑一阵——难道白鬼愁的武技和体魄已经强悍到了如此地步,才一个照面就将苏芸清秒杀了?
抬眼一看,白鬼愁毫发无伤,左手揉捏着太阳穴,语含讥诮地道:“真危险啊,苏姑娘,刚才就差一点点,我的脑袋就要被你开瓢了。幸好,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总算在被你打死之前,先把你打死了……”
说着,白鬼愁舒展了一下关节,大步朝这边走来。
明明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却以「光阴倒流」的神通,逆转了结局。
这是一场拿自己性命去冒险的豪赌,但他赌赢了!
白鬼愁就是这样一个疯子,但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收拾了小仙人,又解决掉了苏芸清这个心腹大患,只剩下江晨一人,再也不足为惧。
大局已定!
江晨压下心头滚滚翻腾的负面情绪,将张雨亭放到一旁,拔出斩影剑。
身后响起谢元觥的嗓音:“我给苏姑娘吊着一口气,伱赶快解决那家伙,我们找个地方医治。”
江晨不由抽了一下嘴角,苦笑道:“我尽量吧。”
现在的情况,不是我能够很快解决敌人,而是对方要很快干掉我好么!
此时此刻,江晨如果转身就跑,尚有一线生机。
以他「空间跳跃」的速度,即使白鬼愁发动「光阴静止」,也未必能追得上他。
然而他却没有抛弃同伴的习惯!
苏芸清正是他所认同的伙伴!
只要苏芸清还有一丝救活的希望,他就不能抛下她,独自逃命!
张雨亭俯身撑在地面上,顽强地抬起头来,朝江晨说道:“第三个神通,是「光阴跳跃」,能够将他自己剥离出光阴长河之外,直接跳跃到下一个时间点,躲过这段时间内所有来自光阴长河中的伤害……”
江晨心中再次剧震。
三种光阴神通!
难怪最初相遇之时,自己和苏芸清、林曦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原本以为与我相同的「空间瞬移」,其真相是「光阴静止」。
类似将身体虚化来避开我「空间伤痕」的神通,是「光阴跳跃」。
刚才与苏芸清硬拼一记,却又毫发无伤的,则应该是「光阴倒流」——这家伙重伤之际,及时将苏芸清击败,破了她「银白枷锁」,而后才将时间回溯一小段,将自己恢复如初……
为了获知这三个神通的秘密,张雨亭恐怕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居然能从白鬼愁手中逃出来,把真相告诉我。
“小猫咪,你要说的遗言,都交代清楚了吗?”白鬼愁大步走近,令人窒息的喧腾魔气冲刷过来。
转眼间,三名玄罡高手,就只剩江晨一人能腾出手作战。
希宁身子微微颤抖着,一步步往后退却。脚后跟突然碰到台阶,她一屁股跌倒,眼泪夺眶而出,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动。
当恶魔的身影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了前天晚上恐怖的噩梦,就是散发出这个气息的漆黑男子,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欺辱。
这是小月托给她的噩梦。
魔气肆漫而至,虽然有前方几人的遮挡,波及到希宁面前已经并不浓郁,但这般熟悉的可怕味道让她心神大乱,如同在水中窒息的小兽,手忙脚乱地挣扎。
什么仇恨、教义都全然忘却,此刻占据她心灵的,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对生存的渴望!
无论是谁,佛主也好,僧侣也好,哪怕是姓江的也好,求求你们,快点让那个可怕的恶魔消失吧!
战斗便在她的期盼中打响。
在离江晨还有两丈距离的时候,白鬼愁发动了冲锋。
江晨看着那道急速逼近的人影,右手斩影剑一挥,划出一道凄冷光晕,将视野从中剖开,世界也为之断裂成两半。
「空间伤痕」!
清冷的月辉散发出凄美而危险的色泽,将喧腾的魔气一分为二,降临在白鬼愁面前。
在江晨的预料中,白鬼愁一定会躲,因为没有人能以血肉之躯硬挨这一击。只要他躲开了,本少侠也将赢得更多准备时间。
但白鬼愁没有躲。
他朝着那道冷月般的光华笔直迎上去,「空间伤痕」穿透他身躯,影子好似被剖开,然而那只是急速的光暗交错所造成的错觉。
实际上,他的身躯好像被剥离出了这个世界,跟冷月光辉互不干涉地各自行过,而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此乃「光阴跳跃」!
魔气再度聚拢,占据了江晨视野,那浑然天成的跋扈气势迫得他心头沉重,鬼神般的人影顷刻又近一丈,暗褐色剑华朝江晨迎面洒下。
“砰!”
斩影剑与魔剑「追命」撞击到一起,两人的身躯齐齐一震。
江晨心神稍定。
这个家伙的体魄也是八阶「金刚」境,力量似乎比自己还稍逊一筹,并非想象中那么不可战胜。
那么我便有机会与他周旋。
念头闪过,江晨跨入虚空,身形从现实中消失,然后在白鬼愁后方出现,回身又是一记「空间伤痕」。
第207章 旧曲重闻,旧梦难寻
另一条街道上的战斗亦即将分出胜负。
叶星魂愈战愈勇。
“小叶子,住手!”尹梦的嗓音自后面响起,令叶星魂微微分神。
“小叶子”这个称呼,曾是独属于两人的温馨回忆。
而如今,物非物,人非人。
赵郢趁机从叶星魂剑气笼罩的范围中脱出,飘身倒退,口中高叫:“你快走,不要管我!”
尹梦却不管不顾地冲来,闯入剑华闪烁的战圈。
叶星魂收手不及,霎时,血光飘洒。
时间好似凝固了一刹那。
叶星魂面露惶恐之色,忙不迭地后退。
只见尹梦右肩背后被割开了一条深刻的血口,殷红的液体汩汩流出。
她手臂软软地垂下来,却仍然完全地迈步往赵郢的方向扑去。
赵郢一回头看到她凄惨憔悴的面容,口中发出一声低呼,身形从废墟的暗影中迎出来,伸手将她娇软的身躯接住。
叶星魂怔怔地看着那对男女拥抱,心中刺痛依旧,但沸腾的杀意却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内到外冷透。
“小梦,你为何这么傻……”
“郢哥,我实在不愿与你分开……”
情意绵绵的话语,如毒针,如利刃,如烙铁,一句句绞痛着叶星魂的肝肠。
她本应该是属于我的!
赵郢害死叶家上下三百二十五口,还抢走了我叶星魂的女人!
而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还对他一往情深,将叶尹两家世代交好的大义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与姓赵的同生共死!
我当初看上这种女人,真是瞎了眼睛!
“尹梦,伱真的要跟他一起去死吗?”叶星魂瞪着眼珠,胸脯起伏,因急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喘息。
尹梦侧过半边脸颊,瞥着前方面孔狰狞的白衣剑客,眼眸中透出丝丝温情,柔声道:“小叶子,只要你肯放过郢哥,我什么都答应你……”
叶星魂脸色半青半白,嗓音颤抖地道:“你为了他,什么都肯做?”
尹梦的侧脸浮起红晕,嗓音中透出一丝媚意:“星魂,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只要你放下剑,今晚我就属于你……”
“小梦!”赵郢怒喝。
“郢哥,抱歉……”尹梦回头看了赵郢一眼,泪眼凄迷。
“哈!”叶星魂突然笑出一声。
“小叶子……”尹梦轻缓而又坚定地挣脱赵郢的手臂,款步向叶星魂走来,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而叶星魂眼里的柔情却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呵!这就是他曾经痴痴眷恋的女子。
那可笑的温柔,那炽烈的回忆,如今都风化为残缺的碎片,如利刃撕扯着他的肝肠。
那个曾经令他魂牵梦萦、寤寐思服的少女,如今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终于有机会得到她,然而他却不剩半点旖旎的心思,胸膛只被屈辱所占满。
她上一刻还在赵郢的怀抱里,身上还残留着别人的温度,现在朝自己走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眸子深处透出来的不屑眼神,像是被纠缠了很久的千金小姐,在用两个铜钱打发一个乞丐。
“哈哈……”身体大幅度颤抖,轻笑演变为狂笑,“尹梦,你以为我叶星魂是何等样人?”
“你不是吗?”尹梦面上笑容未改,但眼中的轻蔑一直要把叶星魂的胸膛刺透,“你不是垂涎我已久吗?你不是一心想要把我从郢哥手中抢过来吗?你的愿望实现了,今天晚上,我是你的!”
叶星魂眼中的最后一丝眷恋也消失:“好,好,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你不是吗,小叶子?”尹梦的语气无比温柔,却不知藏着多少讽刺。
这样柔软外表下的刚硬,让叶星魂感到无比陌生。那双如烟似梦的眼眸里面,或许从未有过自己的位置。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你既然觉得我是,那就当我是吧。”他同样露出笑容。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好了。
我们都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今日不再有青梅竹马,不再有两家世交,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旧梦。
只有三百条人命的血恨!
只有复仇者的杀意!
只有叶家唯一幸存者的最后呐喊!
只有血债血偿!
挡我者死!
哪怕是你——尹梦!
眼珠挤满了血丝,视野逐渐变得一片通红。
叶星魂头颅高昂,额角青筋暴绽,提着剑尖指向那个窈窕的身影,在对方露出意外诧异表情时,一剑斩下!
去地狱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忽闻耳侧风声滚滚,一阵狂乱的沙石从旁席卷过来,如同妖魔夹着黑云,将尹梦挟裹而去。
叶星魂一剑斩空,转头朝插手之人怒目而视。
只见风沙中一个若隐若现的瘦削身影在高叫:“何等禽兽啊,这么漂亮一个小娘子你也下得去手!”
听声音,原来是杜山。
叶星魂正要说话,突听脑后破空声袭近。
他猛地倾仰身子,扬起长剑朝斜后方挥去。
“叮”的一声脆响,一把折扇击在长剑锋刃上,一触即分。
跟随在这柄折扇之后的,是一袭白色的身影,以及赵郢扭曲的面庞。
两人再度接战,顷刻交手数十招,叶星魂窥破赵郢的动向,每每打退赵郢的进攻,并且反击得手。
赵郢的身上新添好几道伤口,但他哼也不哼,紧紧咬着牙关,维持着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死战不退。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拼体力,拼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叶星魂虽然技巧、眼力已远远超过赵郢,但他毕竟体魄不及赵郢,战斗这么久,体力消耗得很快。
叶星魂双臂酸麻,开始缓缓后退。
赵郢孤注一掷,一旦占据上风,便穷追不舍,势要在一口真气泄尽之前将生死决断。
叶星魂一退再退,但他深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死的人只会是你!
另一方的战场,浓郁的黑暗已将街头淹没。
江晨浑身血气贲张,抡动邪剑,挥出一道道月华般的空间撕裂之影,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他脚踩在现实世界的支点上,身影一次又一次穿过虚空,闪现在每一个难以预料的角落,迅疾若狂风,飘忽如鬼魅。
然而白鬼愁的身法比江晨更加不可捉摸。
「空间跳跃」对上「光阴静止」,诡妙离奇的空间神通遇到更加诡妙离奇的光阴神通,便显得捉襟见肘。
第208章 时空交锋,神通对决
只见两条模糊的影子突兀地出现在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交织纠缠,撕咬厮杀。
旁观者好像走马观花,只看得眼花缭乱,听着兵刃撞击声响不绝耳,根本无法判断战局的形势。
就连激战中的两名当事人,也分不清此刻自己的位置。
空间与光阴,这两者本就是支撑真实世界的基石,一旦被同时扰乱,就可能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变故。
随着两种神通的正面碰撞,附近的时空逐渐出现扭曲的迹象。
在历经一轮苦战后,江晨眼中的现实景象完全扭曲褪色,越来越抽象,所见所观唯有周围密密麻麻的虚空支点和裂缝,像扭曲凌乱的线条填满了整个天地。
而那条紧追在后、阴魂不散的恶魔身影,则是在抽象世界里唯一的实体。
事实上,两人的战斗虽然看起来像处于胶着状态,但江晨扮演的角色只是纯粹的猎物而已。
在「光阴静止」面前,「空间跳跃」只能用于躲避。
江晨甚至不敢跟白鬼愁近身,但他每一次跑开,都发觉还是逃不出白鬼愁的掌控。
白鬼愁是一个精明的猎人,他有条不紊地追逐目标,那柄暗褐色的长剑始终没有离开江晨要害两尺之外。
江晨不时发出一道「空间伤痕」反击,但他被白鬼愁逼迫得十分狼狈,仓促之下发出的攻击并不具备多大的威胁,白鬼愁轻易便可躲过。
短短几息的时间,两人兔起鹘落,交手数十招,江晨也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反败为胜之法。
他与白鬼愁周旋的时候,也在默默适应白鬼愁的行动规律,时而也有神来一笔,逼得白鬼愁不得不使用「光阴跳跃」躲开伤害。
江晨很快发现一个关键之处,白鬼愁连续发动两次神通的间隔时间要比自己更长!
或许是因为光阴神通的特殊性质,白鬼愁每发动一次「光阴静止」便需要调息一个呼吸左右,而且期间也不能施展其他两种神通。
——是了,既然身在光阴长河,无论是往前、往后、还是静止不动,每次都只能选择一个方向!他白鬼愁再厉害,总不能分身成两个人,既往前又往后吧?
而且在光阴长河的洪流中移动,也需要耗费一定的力气来调整方向,稳定身形位置,不能随心所欲地横冲直撞。
用前世游戏中的术语来说,白鬼愁的神通都有公共冷却时间。
但江晨不同——在极短时间内,他其实是能够连续施展两种空间神通的!也就是没有公共cd!
这个发现让江晨心中萌生出一个破敌之法。
他白鬼愁的光阴神通固然厉害,但本少侠的空间神通也不差!如果多种神通能够配合起来,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整体局面,还是白鬼愁完全压制着江晨。
毕竟白鬼愁拥有太多手段可以减免伤害,甚至连致命伤也能够通过「光阴倒流」恢复。
江晨的攻击在白鬼愁面前几乎没有威胁性,而白鬼愁只需要一剑刺中江晨,就能立即叫江晨坠落深渊。
两条人影在半空中驰骋,移形换位,闪烁如电。
而他们交手时击出的一道道剑气、一面面霜雪冷月般的空间裂纹,则肆意向大地洒落,摧枯拉朽的光辉令一座座楼阁、墙壁坍塌,在剧颤轰鸣的响动中,街道转瞬被夷为废墟,颓垣断壁再被切割分裂,沦为更小的石块、瓦砾、碎屑,洒向四面。
“轰轰轰——”
如同两位神明在交战。
交战中的两人眼中只有对手,顾不得其他。
而他们随手挥出的一击,则可将大地撕裂、令房屋倾颓、给凡人带来致命的威胁。
谢元觥一条胳膊抱起瑟瑟发抖的希宁,另一只手抵在苏芸清胸口,浑身发出一圈凝实的土黄色光芒,将三人笼罩在内,在震颤的地面上来回奔走,躲避从半空中射来的剑气和月光。
至于瘫软在地的张雨亭,谢元觥实在没有多出来的第三只手去管她了。
半盏茶的时间,激烈的战斗将大地倾覆。
张雨亭早在第一波地震的时候就滚入了大地裂开的沟壑中,紧接着被沙石掩埋,生死不知。
江晨的行动愈来愈艰难。
不知为何,随着战斗的持续,他的身体逐渐遇到一股阻力,好像陷入了深水之中,再不复之前的灵便。
‘难道这又是姓白的神通?’江晨暗暗震骇。
他怀疑除了张雨亭所说的三种神通外,白鬼愁还具备第四种神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很难有胜算了。
但随后交手两招,让江晨打消了这个可怕的猜测——白鬼愁也跟他一样,陷入了某种“无形力量”的泥潭中。
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对于局势的判断愈来愈模糊,五感如被阴影掩盖,在随后的战斗中频频出错。
「空间跳跃」的落足点不再准确,实际移动的位置总会发生一小段偏离。幸好战场是在半空,否则这种谬误会让他自取灭亡。
「空间伤痕」挥出去的轨迹不复以往的平整笔直,那月白色光晕变成了一个弧面,看上去弯弯曲曲,愈发难以击中目标。
江晨感觉到举步维艰,额头冷汗涔涔而出。
幸好,白鬼愁的神通也同样出了毛病,他能够在一个「光阴静止」内移动的距离明显变短了,调息间隔也变得更加漫长。他瞧着江晨的眼神也开始带上了惊诧和恐惧。
两人同时意识到,由于神通的碰撞和共鸣,导致周围的时空发生了卷曲。
倘若战斗再这么持续下去,越来越狂暴扭曲的天地法则将会把两个人都吞没。
‘必须速战速决!’
江晨深吸一口气,斩影剑挥出,一股灰蒙蒙的扭曲光晕朝白鬼愁席卷过去。
而他自己紧跟在「空间扭曲」开辟的道路之后,浑身气势最大限度地迸发,斩影剑在灰色地带中撕开一道狭长的暗影,朝白鬼愁发动了冲刺。
最后关头,决死一战!
白鬼愁冷眼望着他冲来,在寂静天地中发出一声嗤笑。
江晨奔至近前,离白鬼愁不过三尺距离,身形却微微一顿,一股奇特的力量悄然将他笼罩在内,手足都传来虚弱之感。
这便是时空扭曲的表现,即便八阶「金刚」体魄都受到了很大影响。
江晨咬着牙,纵步挥出一片密集的剑影,剑气如啸,狂涌的幽暗浪潮将白鬼愁周身要害笼罩。
剑光所过之处,万物萧杀,晦暗光晕聚而复散,却是无一命中——白鬼愁已从原地消失。
而一支暗褐色长剑带着邪恶残酷的光芒,顺着江晨周身「空间扭曲」的缝隙无声无息地刺过来,如最阴沉的毒蛇,刺穿了他肋下衣服,差一点就要伤及皮肉。
‘时间不对。’
江晨暗忖,猛地发出一记凶猛的横斩,如擎着一道暗沉沉乌芒,在褐色剑光侵体之际及时将其荡开。
白鬼愁同样受到了时空扭曲的影响,这偷袭的一剑不够快,不够准。
第209章 久赌必输
“铿!”
两剑交击一声,白鬼愁飘然而退。
“江兄,身手不赖嘛!可你只能护住自己,护不住别人!”
白鬼愁从半空中滑落,脚下一点,身形折转,不再追击江晨,转而掠向谢元觥立足之处。
既然无法正面克敌,那就攻敌必救。
就算收拾不了江晨,白鬼愁也决定要先收割一些战利品。
谢元觥皱起眉头,挟着苏芸清和希宁两人飞速后退。
“太慢了……”白鬼愁桀然一笑,瞬间就跨过了一半距离。
江晨眼睁睁看着他追向老谢,心中怒火难抑,强忍着胸膛里火辣辣的疼痛,第三次提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是他最后的力量了,然而他不得不救。
白鬼愁算准了他的弱点。
剑光如晦。
白鬼愁蓦然转身,噙着阴沉残酷的笑容,身形于江晨视野中消失。
打草惊蛇,为的就是引你上钩!
「光阴静止」!
江晨眼皮一跳,紧接着右胸口一凉,那支毒蛇般的「追命」剑尖已经穿过「空间扭曲」的缝隙刺了进来。
他没法感知到那段静止的光阴,自然也躲不开这支必中的毒剑。
‘这回对了。’江晨心中说不出是悲是喜。
这决胜的一剑得手之时,白鬼愁仍然躲藏在江晨感应之外,防止他最后垂死挣扎。
不过这不重要了。
无论你躲在哪儿,都是逃不掉的。
在刚刚发动「光阴静止」的这个节点,伱已经暴露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
「光阴静止」结束之后,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在,就能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现在,你的所有神通都已经进入调息间隙了吧?
在感受到「追命」利刃入体的同一刹那,江晨的身躯泛出雪白晶莹之光,转瞬照彻了整个天地,将两人的身影一起吞没其中。
六阶神通,「空间乱流」!
如冰棱碎散,世界被割裂成晶莹的粉屑,灭顶的狂潮冲溃堤坝,洪流滚滚而下,将方寸之地吞噬,轰鸣声回荡不绝。
激涌的乱流形成巨大漩涡,莹亮的光辉却是最恐怖的毁灭之光,欲将其笼罩范围中的一切物事绞灭。
江晨坚定地相信,白鬼愁必定会在这一招下粉身碎骨,因为在刚发动完「光阴静止」的调息间隙之内,他绝对来不及施展「光阴倒流」!
多时的隐忍只为了此刻,我以自己为诱饵,用性命作赌注,来邀你同下地狱!
“呃……”激荡的鸣声中传来一声惨痛的闷哼。
江晨的心情陡然下沉。
明明应该已经化为渣滓尘埃的人,为什么还能发出惨叫?
难道他竟果然隐藏了第四种神通,躲过了我的致命一击?
不对,调息时间不对!
白鬼愁就算真的具备第四种光阴神通,也仍然处于调息间隙之内,没有施展的机会!
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晨有心补上一剑,但刚才那招「空间乱流」已耗干他的神元,而且白鬼愁刺入胸膛的一剑也伤及他根本,江晨所剩下的力气仅能维持站立,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牵动全身痛苦。
这一盘押上性命的赌局,双方的下注都已经结束了,是生是死,最终的结果只等静静等待命运的宣判。
漫长的煎熬中,晶莹粉屑一层层洒落,紊乱的气流逐渐平息下来,将狼藉的战场呈现在眼前。
江晨第一眼就看见了白鬼愁。
只剩半截身子的白鬼愁。
自左胸以下,他的下半截身子已经化为灰烬,右臂也齐根而断,左臂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小截,在血泉奔涌中挡在面门之前。
如此凄惨的下场,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了。
江晨心神略定。
刚才两人在「空间乱流」中的时间超过了三息,而白鬼愁的「光阴倒流」最多只能追溯一个呼吸的时间,光阴长河奔流已久,他绝无可能修复如此恐怖的伤势。
白鬼愁能保留半截身子的原因,恐怕是由于时空扭曲的缘故,导致「空间乱流」发生了偏离,否则他应该已经变成了风中的尘埃。
白鬼愁的半截断臂无力地垂下来,露出七窍流血的狰狞面孔。
与江晨视线相接,白鬼愁喉咙里犹在嗬嗬有声:“不错……有种……”
今日他已经发起了三场豪赌。
对张雨亭、苏芸清,他都完美取胜,但这第三场,他终于遭遇到了有生以来最惨痛的失败。
悬崖上的舞蹈,固然美妙惊艳,却终归会有失足之日。
赌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
江晨面色苍白,用封血截脉法稳住右胸的伤势,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站姿,迎着白鬼愁的目光说道:“久赌必输,三战而竭。别以为运气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哼……富贵险中求。”白鬼愁的嗓音逐渐微弱,“若不冒险一搏,我永远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江晨心头一震。
如此可怕的家伙,竟然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谁有资格驱使这样的棋子?
江晨沉声问:“你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来,不单是为了杀人取乐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白鬼愁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江兄,你是个聪明人。可惜,我却不能告诉你答案……”
“你马上就要死了。”江晨道,“像你这样目空一切的男人,不会有任何羁绊,不会有任何信仰,也没有什么誓言能够约束你,你在担心什么?难道你就甘心把秘密埋进地下?”
“江兄,你倒是挺了解我的。”白鬼愁嘿嘿冷笑,“我当然不甘心把秘密埋进地下,所以我得继续活下去才行……”
这种怪异的腔调让江晨生出不好的感觉,随即他听到地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头微惊:这是——
“噗!”
一大团红色的肉泥从地面破土而出,将白鬼愁的半截身子重重包裹起来。
‘是「红煞」那个怪物!’江晨想要拔剑,然而一动手就牵动了胸膛的伤口,剧痛无比,血气好一阵紊乱,反而更加提不起劲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一大团红色肉泥攀附上白鬼愁身躯,如千万条蚯蚓似的蠕动,逐渐形成肢体的模样。
肉泥内部发出无数蚂蚁般细小的声音,汇成一种高亢尖锐的嘶叫:“啊啊,竟然敢伤害少主大人的尊贵身躯,简直不可饶恕!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吃掉……”
“闭嘴!”白鬼愁低喝,“专心给我疗伤。”
“遵命!啊——少主大人,请让我跟你融为一体吧……”
白鬼愁的伤口往外延伸,逐渐长出新的躯体,肉红色的泥块也慢慢恢复成正常形状。
江晨看着这一幕,背脊阵阵发凉。
白鬼愁舒展手腕,开始适应新身体。
过了片刻,他抬头朝江晨露出微笑:“江兄,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干掉,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第210章 收拾残局
江晨脸上浑无血色。
以他现在的状态,稍微动一下胳膊就都觉得困难,遑论与白鬼愁作战。
精疲力竭,对方却恢复如初,这是何等绝望的场面!
白鬼愁新生长出的身体没有衣物掩盖,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狼狈,但他睥睨在场众人的神情,却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
此刻,他已经成为所有人性命的主宰。
“啧啧……”他摇着头,叹息道,“这么多猎物,先挑哪一个呢,真是烦恼又美妙的感觉……”
“这里还有更美妙的!”一把清朗的嗓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白鬼愁的感慨。
随之而来的还有马蹄震动的隆隆声,以及无数箭矢破空的尖锐鸣响。
有成百上千的骑兵朝这边发动了冲锋!
东方那一片天色整个暗淡下来,阳光皆被万箭齐发的阴影所掩盖。
“嗖嗖嗖嗖嗖——”那是强劲弩车所发出的破甲长箭,尖端涂了一层银色材料,泛着慑人的寒芒。
白鬼愁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站着不动的话,那些长箭一定能轻易穿透自己的护体罡气,把他还未来得及完全适应的新身体射成刺猬。
“哼……”他脚步一纵,笔直朝前方江晨射来。
江晨面色一变,他同样也在箭矢的笼罩之内。
值此性命攸关之际,他也顾不得胸口的伤势,当即用仅剩的神元破开虚空,一窜三丈,跳跃到远处地面上。
而那铺天盖地的箭弩攒射过来,如若乌云压盖,天空日光也一时暗了下去。
箭雨一波接一波,将江晨原本驻足的位置铺盖,没漏下一丝空隙。
而大步冲过来的白鬼愁则慢了一拍,大约还不适应新身体的速度,随即便被密集的箭雨吞没。
“噗通!”
江晨跪倒在狼藉的地面上,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嘴里咳出血丝,两眼一阵阵发黑。
至于后方白鬼愁的下场,江晨已没有一丝多余的精力去关注。
耳边被利箭穿空的锐鸣和马蹄冲锋的震响所占据,随着伤口裂开,血水汩汩流出来,周围的声音变得越来愈模糊。
江晨感觉自己就要沉沉昏睡过去,只是强提着一口气,才勉强保留着最后一点清明。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他的肩膀,耳边的声音再度变得真切。
江晨吃力地抬头,看见一身盔明甲亮的锦袍武将正面含讥诮地注视他。
“看你昨天威风得不可一世,现在也落得这么狼狈的下场!”锦袍武将淡淡地道。
江晨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伸手往旁边一条被泥土掩埋的沟壑指了指:“你心心念念的张仙子在那沟里面,她应该比我更狼狈……”
锦袍武将脸色陡变,一把甩开江晨,快步朝沟壑走去。
“都过来帮忙!”
十余名高大骑士下马跑过来,用长枪作铲子,一块土一块土地往外拨。
“蠢货!力道轻点,要是伤到雨亭一根寒毛,你们都给她陪葬!”
…………
剑疾如风。
“噗!”
赵郢怔怔看着没入胸口的锋利剑身,脸上犹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
叶星魂手腕一抖,伤口被拉得更大,血花随之喷涌而出。
“不——”
战圈外,杜山怀中的尹梦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狠命想挣脱出来,却被杜山死死按住。
“好……剑法……”赵郢微弱地说了一句,瞳孔中的神采飞速消散。
叶星魂按住他的肩膀,急声问道:“幕后下令之人是谁?快告诉我!”
“去问……小梦……”赵郢的眼珠开始泛白,视线失去了焦点,却有无数暗斑在瞳孔中闪逝而过,似乎倒映出深渊般的景象。
“尹梦?”叶星魂一怔,“她不是受伱蒙骗吗?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你回答我!”
赵郢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嗬嗬笑声,没有回应他狂躁的疑问,呢喃般说道:“可惜,我这一生……都没见着圣教主一眼……”
他嘴角咧开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而后这表情在他脸上永远凝固,生命的气息已经从这具身体上远去。
“混账!贱种!畜生!”叶星魂揪起眼前的尸体,右手拔出插在尸体胸膛上长剑,在疯狂暴怒中无法自抑,朝着对方脖颈狠狠斩下。
“啊啊啊——”尹梦的尖叫高亢而凄厉。
“咔嚓!”
颈骨在寒光一闪中折断,头颅被强劲的力道劈得冲天飞起,猛烈的血泉在眼前喷洒,红雾涌上三尺,尸体随后仰面栽倒。
鲜红的断颈处血液狂喷,将一大片土地都染得暗红。
赵郢的脑袋砸在地面上,又咕隆隆滚出一段距离,正落在尹梦脚边。
他的长发披散开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尹梦,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阴毒诡厉的笑容。
尹梦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颤抖的尾音戛然而至,她终于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冲击,头一歪晕厥过去。
杜山扶稳了怀中昏迷的女子,啧啧叹道:“这一剑够爽利,够劲道!是个狠人!小妹,你可要离这种人远点!”
转头看去,却见杜鹃已被这残忍血腥的一幕惊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没见过世面。”杜山嘟哝一句,又见一身鲜红的叶星魂提着犹在滴血的长剑往这边走来。
杜山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脖子往后缩了缩,道,“叶兄弟,你不会是想把这小娘子一起砍了吧?那多可惜呀,不如把她交给我,我对于严刑逼供也是很有研究的……”
叶星魂朝他伸手一只手:“拿来!”
“诶诶,三思啊兄弟……”
“把她给我!”叶星魂通红的眼珠盯着尹梦,杀戮的气息仍未完全平复。
“行吧,都给你……”杜山看见叶星魂手中滴血的长剑,咽下了剩下的话,把怀中尹梦推了出去。
拉着杜鹃转身的时候,杜山还在摇头叹气:“那么好的姑娘,唉,可惜了……”
杜鹃两脚发软,还没从刚才残酷一幕中回过神来。
“傻妹妹,你也该练练胆子了,不就是杀个人嘛,瞧把你吓得……”
杜山的嘀咕声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前方忽然出现的五条人影,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五名黄昏骑士,没有骑马,沉默地走过来。
“青……青墨老大,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杜山结结巴巴地道。
第211章 阴神夜行神墓
军营。
江晨调息收功,睁开眼仍是一片昏暗。
此时已是深夜了。
经过大半天的运功调养,江晨恢复了一点体力,但脑袋还是如同针扎般难受,这是神元损耗过大的后遗症,比起肉体上的伤势更难恢复。
江晨揉了揉眉心,抬眼四顾。
简陋的营帐里,摆放着几样单调的食物和清水。
同样是伤者,他跟张雨亭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
罗大将军为张雨亭腾出了自己的帅帐,召集军中最好的医师为她疗伤。
至于江晨,则无人问津。
江晨对于这种安排也只能一笑置之。没办法,寄人篱下,不能奢求太多。
白天一战后,白鬼愁负伤逃遁,但他已经给予了三名玄罡强者重重一击,乌风镇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江晨等人唯有寄居于锦袍少帅罗简的军营里,才能获得一阵喘息的机会。
有消息传来,昨日刘将军府中的一众高手已被那血肉怪物「红煞」种下肉芽,悉数沦为傀儡。
如今大半个乌风镇都已落入白鬼愁的掌握之中,唯有罗简的两千末日铁骑才能让他稍微有所忌惮……
江晨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喝了两口清水,来回踱步几圈,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摸出一本满是褶皱的小册子。
这小册子是杜山塞给江晨的,让江晨帮忙还给黄昏骑士。
据杜山说,这是他从红莲伯爵家里偷来的一个账本,正因为这个东西,才惹来了五名黄昏骑士的追杀。所以这个账本里面,一定藏着某种惊人的秘密。
江晨随手翻了翻,泛黄的纸片哗哗地卷起来,里面记载着一笔笔军需物资分配明细,果然是很机密的东西,但江晨也看不太明白。
草草翻过一遍,江晨确定这是关于黄昏军团的军需品分配账本,里面可能涉及到一些贪污克扣的隐秘罪行,但自己也用不上,反而会惹来一身麻烦,还是找机会还给黄昏骑士吧。
他将账本合拢,正要塞进怀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一声:“不对。”
他重新打开账本,一张张翻过泛黄纸页,在其中一页停下来,目光久久驻留。
就是这一页,让江晨的灵台泛起一阵异样的波动。
他走到营帐门口,将帷幕掀开一条缝,让赤红月光照进来。然后举起账本,对着月光仔细察看。
赤色月光投在那页黄纸上,黄纸上的文字缓缓发生变化,在一条条账目的空隙处,浮现出一篇细密的经文。
这篇经文是云重的笔迹!
江晨曾观摩云重留下的石碑,上有“止步”二字,玄妙非凡,如今再看这篇经文,一眼就认出来了。
整篇经文所用的字体,圆润平和,厚重朴实,不显峥嵘。
江晨对月夜读,便能感受到那股浸透纸背的慈悲气息。
他曾因石碑上“止步”二字而探入到云重的精神世界,如今见识到一整篇经文,心中体悟更多。
那一个个蝇头小字,慢慢脱离了篇幅、纸墨的束缚,如蝴蝶般各自飘飞,分散在虚空中,一个个逐渐化为一尊尊形貌各异的罗汉、菩萨、佛陀,或卧或坐,各持各咒,聚成佛国。
寂静的精神世界里,却有无声的梵音响起,直透魂魄深处。
江晨以《定生无妄静虚诀》守住一点灵识本源,其余神念逐渐发散飘飞,令体内灵蕴在飘渺浩然的佛音中舒展、融入周遭天地,而魂魄也随之上升,朝往那清净无垢的佛国净土。
越过一片如烟似雾的障碍,佛音引导他的灵魂,抵达彼岸。
此处的极乐净土,却似曾相识。
安宁庄严的广阔星空深处,无数玄之又玄的大道符文流转变幻,在天地间交织运行,演绎着世间最本质的规则真相。
目光所见,处处俱是天机。
江晨自身化为虚无,只存一点本源意识,慢慢地往前飘动。
远处,星空中飘浮着一具具巨大的尸骸,犹如银汉中的星辰,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依旧恢弘而庄严。
这里是星空血海,神灵墓地!原来高僧云重也曾在此地悟道!
江晨耳畔的佛音,引领着他追寻云重曾经走过的足迹……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一点意识灵光逐渐凝实,显现出肢体轮廓,虽然飘忽透明,如鬼如魅,却是以双脚行走在这片神墓界域之上。
这便是一尊「阴神」,昼伏夜行,周游天地。
白日一战的感悟,加上云重的经文,和神墓的特殊环境,终于使江晨的炼神境界突破到了七阶「阴神」!
回神时,已是黎明。
江晨心念一转,人已出现在营帐之外,迎着东方投射过来的晨曦,徐徐伸出了右手。
柔和的清风、美妙的光晕、以及那沙沙轻响的草叶拂动声,都让人心神俱醉,恨不能永远停留于此刻。
江晨手掌摊开,那清风、光晕、以及声波流动的褶皱,便统统在他手掌上凝固。
那原本只能短暂存在的美丽霞光,已经被他握在掌中!
七阶神通,「空间凝固」!
江晨默默地注视眼前的奇景,半晌,徐缓地吐出一口气,五指一握,光晕、清风与草叶声波的褶皱,统统从指缝间逸散。
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简陋的营帐旁,多日来一直处于绝望迷茫中的少年,心情随之舒展,也看到了旭日带来的一线曙光。
炼神七阶的「阴神」之境,果然也如锻体武夫的「玄罡」一般,跨入这一门槛后,便有了质的飞跃!
七阶「阴神」与六阶「御器」,虽只隔了一阶,却有云泥之别。
阴神一旦修成,便在某种程度上超脱了肉体的限制,可出窍远游,随风潜入夜,悄然施展神通,杀人于无形之中,防不胜防。
就算肉身死亡,阴神也不会立即消散,只要躲在黑夜之中,便能长存百年,甚至转修鬼仙,夺舍重生,可谓是第二条性命。
论正面战力,阴神修士与玄罡武夫大约在伯仲之间。但炼神一道,容易招惹心魔,动辄疯癫失控,所以阴神修士的数量比玄罡武夫更为稀少,就连专精杀人的风雨楼「五煞」,也没一个达到了这种境界。
在练成一具阴神的同时,江晨还有一个重大收获,就是领悟了七阶神通——「空间凝固」!
此种神通,连空间都能凝固,可谓惊世骇俗。便是再遇上白鬼愁的「光阴静止」,也有一战之力!
再一次,离那个愿望更近了一步……
心绪沉定下来,江晨突然抬起头,朝不远处走来的锦袍武将咧嘴一笑。
银甲锦袍的罗简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地道:“竟然能捉住光芒……怎么做到的?”
苦思良久,仍不得其解。罗简摇摇头,迈步朝江晨走来。
江晨注意到罗简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似乎左腿受了点伤。
谁能在两千末日铁骑的拱卫之下,打伤这位军中主将?
白鬼愁?鬼影子?
罗简看出了江晨的疑惑,淡淡地道:“是青冥殿的杀手,藏在军中,布局良久,想要取我性命。军中有他们的内应,昨天趁我调兵援助雨亭的时候发动偷袭,险些得手。”
“难怪你昨天姗姗来迟。”江晨皱了皱眉,“一个白鬼愁已经很让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青冥殿,还有没有更坏的消息?”
“还有个坏消息,是关于黄昏骑士的,我本来不该多嘴。但你杀了赵郢,他是青冥殿的接头人,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伱。”
“黄昏骑士?他们做了什么?”江晨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罗简道:“我刚收到灵符传书,你的两位朋友,那对姓杜的兄妹,被青墨他们五个掳走了,这会儿已经到了黑水城。”
“黑水城?”江晨面色微变。
“黑水城离这里一百多里,我现在为你备两匹快马,抓紧赶路的话,大概还赶得上为他们收尸。”
“不用备马,给我一张地图!”
拿到地图的江晨,几步窜出军营,投向黎明晨曦未曾照耀的西方。
第212章 不期而遇
长夜过半。
杜鹃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辆马车上,浑身骨头都在颠簸。
她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装作昏迷,默默地倾听周围的动静。
手脚四肢都被绳索绑着,无法动弹。
而且绳子上不知施了什么咒术,不仅束缚住她的身躯,也正一点一点吸取她的力气。
她每恢复一点体力,都会被那诡异的绳子抽走,导致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使不出劲来,清醒的意识没过多久就变得朦朦胧胧,即将再度沉入睡眠。
她连忙一咬舌尖,剧痛令神志凝聚。
但没等她搞清楚周围的情况,后背就被人拍了一巴掌,一个粗豪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姑娘,醒了就别装睡。是不是口渴了,想喝水?”
杜鹃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国字脸的大汉,全身着甲,只露一张脸在外。
杜鹃看清那人盔甲的样式,心头咯噔一下,认出了这大汉的身份:正是当日追杀兄妹俩的五名黄昏骑士中的一员!
杜鹃向周围扫了一眼,问:“我哥哥呢?”
“他在另一辆马车上,有两个人看着他。”大汉笑了笑道,“你别打歪主意,你身上贴了小仙人的「封灵咒」,就算挣脱了绳子,也没有力气走路!要是敢乱动,我先拿你哥哥开刀!”
杜鹃两只手在背后摸索半天,没摸到绳结,口中说道:“红莲伯爵要伱们抓活的。”
“没错,是要活的。”大汉道,“但也没说不能卸掉一两条胳膊腿,或者在身上捅几个窟窿啊!喂,你这丫头最好给老子赶紧住手,别以为老子看不见!你再敢动一动,老子就把你哥哥骟了,做下酒菜!”
杜鹃脸色一白,不敢再有小动作了。
大汉忽然露出凝重的表情,一把提起了身旁的长枪。
而前方驾车的马夫,也呛啷一声拔出了腰刀。
这种反应意味着有强敌到来了!
杜鹃心中一喜,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逃脱的机会。
马车隆隆地驶向前方。
沙砾旋舞之处,一个修长的人影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俊美得有些邪气的年轻人,穿一袭月白长袍,腰佩书生剑,背负一方小匣,眼神冷冽犀利,正逆着风沙,缓步而行。
他远远看见迎面驶来的两辆马车,注意到马车上人们如临大敌的表情,紧抿的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霎时邪性大增,将他所剩不多的儒雅气息尽数冲淡。
这是一张亦正亦邪的脸,并未刻意散发出威势,却让五名黄昏骑士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马夫紧握腰刀,雪亮的刀光散发出森森寒意。
年轻人只将双眼眯起,表情似有些不屑,脚步并未丝毫放缓,从容不迫地越走越近。
四丈、三丈……
猎猎的狂风从沙丘上吹过,无形的漩涡在两方之间酝酿,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马车隆隆地驶过,双方身影交错,黄昏骑士们强行按捺住出手的冲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年轻人的身影,直到最后,一触即发的战斗始终没有发生。
年轻人没有再回头。
杜鹃身边的两名大汉同时松了一口气。
“好邪门的家伙。跟姓江的倒有些像!”
“《英杰榜》第六,「剑尊」沈凌峰的儿子,来头比姓江的更大!”马夫沉声道,“你注意到了吗,他从风沙中走来,但他的衣服却像新的一样,一点尘土也没有……”
“真不知道最近是什么日子,各种乱七八糟的怪物都跑出来了……”
他们感慨之时,沈月阳已经走出了几里外。
刚才那五名战力不逊于玄罡的黄昏骑士,并未在他心里留下半点波澜。
他加快脚步,因为乌风镇已近在眼前。两位红颜知己正在那里等着他。
距上一次缠绵,已有数月之久。
不知她们是胖了、瘦了、高兴抑或悲伤,是否每天想念着自己?
一想到两位佳人的绝美面容、窈窕娇躯、万种风情,沈月阳心头火热,恨不得一步就奔到她们身边。
……
论交情,其实江晨与杜山兄妹只算得上泛泛之交,谈不上多深厚,远远没到千里驰援的地步。
但杜山偏偏送给了江晨一个账本。
而江晨偏偏从账本中看到了那一篇经文,又恰巧从经文中捕捉住了那一线契机,借此领悟了「阴神」之境!
这是缘分,也是情分。
江晨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所以必须去救人。
昏暗的地平线尽头,一个修长的人影从平原另一端走来,朝阳在他月白儒衫上洒下熠熠光辉。
而披着霞光疾行的江晨,亦于此时跃下高坡。
两人在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了对方的形迹。
“沈月阳!”
“江晨?”
江晨这时候没有跟沈月阳打招呼的心思,脚步一转就要绕到一边去。
但沈月阳嘴角逸出一抹冷笑,凌空遥遥一指,就有一道夺目光华电射而至,挟劲风轰然破空,插入江晨身前的土地里。
那是一柄冰晶般剔透的长剑,由神通凝结而成,多面体结构在阳光下反射着瑰丽的光晕。
江晨的身形顿止。
从极动转为极静,中间没有任何过渡,一点不显突兀,仿佛他自始至终就站在那里,从来没有动过。
他眼神冷冷地朝沈月阳望去。
寒意在两人之间的青草地上滋生、蔓延。
江晨拔出了斩影剑。
沈月阳微昂着头,笑容邪魅,风度优雅地缓步行来。
“江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江晨面无表情地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一定要拦我的路吗?”
沈月阳笑道:“江兄说哪里话,自从上回一别,我对江兄可是日夜挂念,如今好不容易再见,理当找个清静之处喝酒叙旧,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
“我没空。”江晨握剑的掌中有殷红的色泽泛起。
“江兄别急,叙叙旧而已,不会耽误很久的。”沈月阳说着,月白儒衫无风自动。
他轻抬右臂,就见虚空中无数波纹荡漾,凛冽的剑气在穹顶交织凝结,无数支晶莹剔透的兵刃从他身后缓缓浮现,锋寒簇拥着锐芒,朝江晨所立之处缓缓降落。
第213章 狭路叙旧
江晨轻轻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没空,为什么你非要找死呢?”
沈月阳的笑容愈发真挚,温声说道:“江兄,还记得幽冥森林里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还有林姑娘和苏姑娘作陪,我俩互诉衷肠,切磋技艺,好不痛快。如今在此不期而遇,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只可惜,林姑娘和苏姑娘却看不到这一幕了……”
江晨道:“你我在此交手,无论谁胜谁负,都无人见证,岂不是很没意思?”
“无妨。”沈月阳一改儒雅模样,狂笑着叫道,“我只求念头通达!”
「百万神兵」自笑声中露出狰狞面貌!
伴随着笑声阵阵,千百道璀璨夺目的光辉带着催命的旋律,朝江晨立足之处倾轧而下。
流光坠影,迎面扑来的呼啸烈风激得人喘不过起来。
江晨的身影迅速被吞没,紧接着响起急促激昂的兵刃碰撞的锐鸣。
“铿铿铿……”
短短一个瞬间,不知有多少兵刃被江晨磕飞荡开,格挡出来的缺口却被更多剑气补充修复,密密麻麻地急速坠落。
剑光闪烁,相互辉映,太过激烈的碰撞导致空气都随之摇曳,那一片土地上的情景都变得扭曲起来,江晨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水中倒影,虚实不定。
“好家伙,越来越强了嘛!”沈月阳的笑容略微收敛,眼神一片肃然。
他双手挥舞,大开大阖,越来越多的剑气从虚空中凝现。
数万兵刃听从他号令,列队赶赴战场,围绕着江晨盘旋,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朝江晨侵袭过去。
「空间扭曲」也无法应对这么密集的攻击,就连拥有「光阴静止」的白鬼愁都只能在这一招下退走,遑论江晨。
江晨的声音从光影爆炸的中心响起,经过劲风掩盖,传入沈月阳耳中时已变得十分模糊:“你就这么想死吗……”
沈月阳眼瞳瞬间缩紧。
随后的一刹那,江晨的气息从他感应中消失,穿越过千百剑气的封锁,转瞬间来到他面前。
‘三尺,距离不够!’
沈月阳心中大叫。
他一直都在保持距离,以防备「空间瞬移」「光阴静止」之类的神通。这小子想拼死一搏,本少爷绝不给他机会!
隔着三尺距离,江晨一剑递出,顺着空间的缝隙,荡出丝丝涟漪。
沈月阳周身却被无数兵刃守护,没有任何防御的死角。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攻击者反而必须承受更加恐怖的压力!
三尺,就是生与死相隔的天堑!
“给我死——”沈月阳胸膛里的火焰彻底点燃。
剑光随心而动,如此整齐一致的步调,令一切敌人胆寒。
江晨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潮澎湃的沈月阳生出一种错觉,随着那声叹息,自己所御使的神兵都似乎凝固在半空中,静止不动了。
不,这不是错觉!
他眼瞳中清晰地映出江晨的影像。
簇拥着他的万千兵刃都静止在画卷中,唯有江晨却不属于其中,正缓缓挥剑。
暗褐色的光晕一点一点朝沈月阳心口递过来。
沈月阳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无法闪避——原来他也是处于画卷之内,成为了画中之人,被封冻在了静寂的时空中。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又要再次落败?再被杀一次?
江晨忽然皱了皱眉头,放弃了刺出这一剑的动作。
太慢了!
他虽然能在凝固的空间中行动,却是以消耗巨大的神元为代价的,整个人就像是在进行慢动作。沈月阳的防御没有死角,江晨想要强硬破开的话,神元恐怕不太够用。
如果在这个位置施展「空间乱流」,倒能够击毙敌人,但那也意味着神元耗空、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
为了争一口气而做到这个地步,不值得。当务之急是去西方救人!
暂且留这姓沈的一条狗命!
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沈月阳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身体了,当即迫不及待地发出一声怒吼,数万剑光瞬间齐齐涌下,欲将咫尺距离内的江晨吞没。
他要将适才的恐惧和不安一起埋葬!
在身躯被厉芒射穿之前,江晨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传递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的信号。
随即,他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令万柄神兵都扑了个空。
“沈公子,留着伱这条命,快去看看你的女人吧……”飘渺的声音从遥远之处传来,江晨的气息正飞速远去。
本待追击的沈月阳因为这一句话而止住脚步。
“我的女人?”
他心中涌起不安。
略微的迟疑间,江晨的气息已彻底消失在他感应之外。
他回头眺望乌风镇的方向,旭日照耀之处,平和的大地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黑气、死气、煞气纠缠于内。
他面色陡变,顾不得逃跑的江晨,身形疾射,掠入风沙中,直扑乌风镇。
……
乌风镇,倚翠楼。
华美的楼阁上,舞女们翩翩起舞,长袖招展,伴随着悠扬的乐声,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象。
白鬼愁斜靠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搂着一个女人,嘴里含着侍女奉来的葡萄,目光懒洋洋地自堂下扫过。
一袭黑色紧身衣的鬼影子走进来,俯身禀道:“少主,他们来了。”
白鬼愁挥了挥手,舞女们从两侧退下。
鬼影子朝门外做了个手势,就见一行奇怪的人走进来。
青衣剑客,一身狰狞重甲的武将,白发白须、拄着拐杖的老头,怀抱婴儿的红衣妇人,身材矮小、满脸天真笑容的侏儒……这些都是镇上极不好惹的狠角色,现在却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下,向白鬼愁俯身行礼。
他们低垂着头颅,眼中纵使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却不敢丝毫表现出来,因为他们的性命都操控在这个男人手里。几个硬气侠客的悲惨下场犹在眼前,谁也不想步他们后尘。
那日将军府混战,在场的群雄突然发现身体失去了控制,原来酒席上吃进肚里的东西竟是某个怪物的肉芽。肉芽在体内生根蔓延,反客为主,将寄主的身躯占据。群雄身不由己,只能俯首投降。
随后,罗简率两千铁骑赶到,一场惨烈的厮杀后,双方各有损伤。
罗简顾及重伤的张雨亭,收兵撤出小镇。而这些活下来的高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并不比死在铁蹄下的同伴幸运多少。
白鬼愁交待这些人几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七名高手埋头往外走时,迎面就见从门口走来一袭粉色的靓丽身影,烟行媚视,款款步入殿堂。
众高手脸上都浮现复杂的表情。
他们都认得这位姿容绝丽的少女,倚翠楼的当家头牌星梦姑娘,曾经有过几分交情,或许还对她动过觊觎之心。谁也没想到她在此居住这么多年,原来竟是风雨楼埋伏的杀手。
但如今的光景,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方人眼神一触即分,没有任何交谈,便匆匆错身而过。
第214章 旧地重游
夏星梦走到堂下,向白鬼愁盈盈行礼:“少主,您召我有何吩咐?”
白鬼愁身子微微前倾,用一种神秘的口吻说道:“有一位老朋友即将驾临此处,我想请你前去接待一下,尽一尽地主之谊。”
“是。”夏星梦屈膝回应,冷艳的面颊闪过一抹厌倦之色。
又到了她美色派上用场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她引以为傲的姿容,也终究只是别人手中的工具罢了……
“说起来,你应该认识那家伙。”白鬼愁享受着侍女的服侍,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好像结识了一位俊朗风流的公子,姓沈?”
夏星梦心中一突,低头避开白鬼愁的目光,轻声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少主。”
“关于伱的绯闻很多,我没有专门去查,也听说了不少。”白鬼愁嘿嘿一笑,“我还听说,你跟那位公子交情不浅,时常邀他入闺赏画,两个人秉烛夜谈,直到天亮?”
夏星梦敏锐地察觉到,白鬼愁瞧着自己的眼神变了,不再淡漠高远,而变得像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目光灼热而富有侵略性,正一寸寸审视自己。
“是。”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音不颤抖。
她知道这位少主的淫邪作风,自他进镇以来,糟蹋的美貌女子不在少数,还有一些杀手部下也是他的玩物。
好在他觉得五煞还算有用,没有对自己下手。
但瞧他现在的眼神……
“别紧张,放轻松……”白鬼愁语气温柔地道,“既然你和沈公子的关系已经亲近到了如此地步,那就太好了。这次沈公子登门拜访,就由你来接待他吧!”
夏星梦脑中嗡嗡作响,心里乱成一团麻。
原来白鬼愁要对付的那个人,是沈公子!
她白雪般的肌肤上冒出一层细汗,经风一吹,瑟瑟发凉。
沈月阳走入乌风镇。
平静的小镇,依旧是一片祥和气氛。
街道上行人稀疏,贩夫走卒的态度好像比以前更加冷漠了。
若在平时,沈月阳是不屑于正眼看这些人的,但此刻心中不安,他忍不住想从卑微的贱民们脸上探寻端倪。
空气中隐隐的臭味让他皱眉。
“尸味……”
如此浓郁的味道,意味着大量尸体的产生。
不久之前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激战。那么依依和星梦……
沈月阳按住狂跳的心脏,加快脚步行往那个熟悉的住所。
倚翠楼。
这里人气稍旺。
小厮在庭前洒扫,看见沈月阳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露出欣喜神情:“沈公子,你回来了……”
沈月阳右手一扬,一枚碎银划出抛物线,准确地落入小厮手中。
“带我去见星梦姑娘。”
“是,是!”小厮丢下扫帚,喜滋滋地上前引路。
沈公子到来的消息惹得倚翠楼上下沸腾,人人皆知这是一位一掷千金的豪侠,争相上前迎接。
“沈公子回来了!”
“沈公子,你好像变瘦了。”
“星梦姑娘在闺房等你呢!”
“沈公子……”
众人簇拥中,沈月阳放慢脚步,环顾四周。
一切跟从前一样,沈月阳的双眼扫过众人面孔,看不见任何异样。
莫非,是我猜错了?
无论如何,星梦没事就好。
沈月阳手腕一翻,掌中赫然是几片金叶子,随意递给身前的一人:“好久没来看大伙儿了,一点小意思,大家拿去分了吧!”
金灿灿的光芒映得众人眼珠子发红,大伙儿翘首以盼,纷纷朝手握金叶子的那人挤过去,争抢喧哗声随之响起,沈月阳趁机从包围中走脱。
他脚步轻盈地登上楼梯,来到夏星梦闺阁前。
隔着珠帘,隐约可听见里面悠扬的琴声。
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响起佳人悦耳的嗓音。
沈月阳心头一热,推门而入,快步走向珠帘后那道窈窕的倩影。
“沈公子?唔——”女子的语气中透出惊心动魄的欣喜,后半截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沈月阳一个用力的拥抱搂入怀中。
夏星梦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决意就在这一抱中融化。
“小梦,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低语,夏星梦心乱如麻。
“公子……”
“你知道吗,我赶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他说你和依依出事了,把我担心坏了……”
听到柳依依的名字,夏星梦脸上表情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
这一变化没有逃过沈月阳的眼睛。
“小梦,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依依出事了?”沈月阳的疑问直刺夏星梦心底。
夏星梦迅速隐去眼中的慌乱,面带幽怨地道:“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提其他女人?”
“呃……”沈月阳恍然醒悟,“是我不好,不该提她……”
此时此刻,江晨已经穿过一百多里的沙丘,追随着黑暗的踪迹,潜入了晨光中的黑水城。
进城之后,他放慢脚步,像是游览观光的旅客一般,左顾右盼,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楼阁店铺。
他摸了摸怀里的账本,手指轻弹,虚空中一圈圈波纹荡漾开去,呈现出烟雾状的痕迹。
「虚空之痕」,为他指明了道路。
张望了片刻,江晨迈开脚步,登上一家酒楼。
“他来了。”
三楼的一间雅座内,五名黄昏骑士面色凝重地交换着眼神。
骑士们其实很疑惑,明明仔细检查过那对兄妹,身上没有什么追踪的符咒或者法印,也用神通抹除了沿途的气味和痕迹,那位惜花公子是怎么一路追查到这里来的?
莫非,是半路上遇到的那个俊美邪气的白袍书生通风报信?
正猜疑不定时,楼道口传来一阵吵嚷,貌似是二楼那帮下九流的帮闲喽啰与江晨发生了冲突。
银面骑士方战眼前一亮,朝青墨使了个眼色,询问要不要趁机走掉。
青墨摇了摇头,那家伙已经注意到这边,贸然离开反而正中对方的打草惊蛇之计。
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杜鹃。
杜鹃被两名骑士簇拥着,好酒好菜地伺候到嘴里,看起来威风八面。
但她有苦自知,自己的两条手臂、小腿都被贴上了符咒,一身神通尽被封锁,力气也不剩下三成,连开口说话都有些困难。
而且只要稍有轻举妄动,旁边的两名忠心“护卫”就会好意地提醒她保持大小姐应有的娴静仪态。
更为可气的是,那四张害得她浑身酸软的符咒据说出自芳华观「小仙人」之手。枉她还对那位小仙人十分崇拜……
她假装对口中的饭菜细嚼慢咽,其实也在悄悄观察四周,见这些骑士突然表现异样,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难道,是他来了?
第215章 黑水江湖
“吃饱了吗?”杜鹃左边那位国字脸的大汉赵正明问道。
看似在问杜鹃,其实眼望着青墨。而且嗓门远不如平日那般粗豪。
青墨摇摇头,轻声道:“不急,慢慢吃,吃饱吃好。”
并非他坐以待毙,而是在等一个变数。
毕竟这座酒楼,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伙高手,会与江晨先一步相遇。不妨暂且静观其变。
二楼的几桌,都是持刀握枪的江湖人士,二十多号人,都以首席的一位紫衣老者为尊。
紫衣老者所在的那一桌,只坐了四个人,却摆了满满十八个菜。
那一桌四个人的衣着都很光鲜。
紫衣老者蓄着一把山羊胡子,穿一套纹理精细的紫色绸衫,上上下下几乎连皱褶子都找不出一个来。
他啪嗒啪嗒抽着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闭目养神,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坐在紫衣老者下首的,是一名独眼的黄衣少年。
黄衣少年大概不到二十,狭长的独眼半眯半闭,目光时常往对面的客人身上飘去。
他对面坐的是一个面目姣好的少妇。
这少妇约莫二十多岁年纪,皮肤白皙细嫩,眉梢眼角,春意盎然,别具一股撩人风情。
此刻她仅是端壶饮茶,便有媚态横生。惹得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在偷窥打量。这也是对面的黄衣少年即便只剩一只独眼,也忍不住用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的原因。
坐在最下首的是个身材精悍的中年汉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精芒如电,锐利异常。
当他视线扫过周围客人时,偷窥少妇的江湖汉子们纷纷低头避开,不愿招惹这个醋坛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鬼刀」吃起醋来有多可怕。半年前一位叫青竹客的倒霉鬼只因多看了少妇几眼,就被「鬼刀」当场卸掉了第三条腿,一辈子沦为废人。
但旁边的黄衣少年好像不知道有这回事,贪婪的目光不离少妇周身。
「鬼刀」也对黄衣少年的失礼举动视而不见。
因为这小子虽然乳臭未干,但他的爷爷就是坐在首席的「紫衣煞神」,由不得「鬼刀」不压下自己的脾气。
“荼靡姐姐。”黄衣少年开口呼唤。
少妇雪荼靡疑惑地抬起头,身子不自觉地挺直。
黄衣少年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道:“城东有个土地庙,听说今天晚上要在那办庙会。荼靡姐姐如果有兴致,不妨跟小弟一块过去看看热闹。”
“这……”雪荼靡瞧了自家汉子一眼。
「鬼刀」脸上的横肉颤动了一下,握着酒杯没有说话。
紫衣煞神也觉得孙子有点过分了,咳嗽一声,道:“少恭,不要胡闹,我们这是在办正事。”
“嗨,有您老人家出马,那宝物还不是手到擒来。”黄衣少年嬉皮笑脸地道,“荼靡姐姐,待会儿晚饭之后,小弟陪你一块走走,如何?”
雪荼靡没有答话。
她知道这个小鬼的恶名,附近一带稍有姿色的女子,只要被这小色鬼看中的,没有一个能逃脱。要么是含着眼泪自愿上门,要么是被宰掉全家之后、五花大绑地送进房。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只要他「恶花蜂」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但「鬼刀」段如晦,也同样不是个能把自家老婆借给别人的谦谦君子。
气氛一下凝固住了。
“唉……”紫衣煞神摇头叹息。
在他这个年龄,什么名利、女人都已经看腻了,唯有自家的亲孙子,老煞神不忍心看到他求而不得的失望表情。
紫衣煞神朝「鬼刀」比划了一个手势,「鬼刀」看得眼皮一跳。
事成之后的分红,这老鬼竟然肯让出两成!
当然,代价也显而易见——那小色鬼今晚有艳福了。
「鬼刀」露出一口黄牙,嘿嘿地笑起来。
角落里,一位身着华贵绸衫的青年微微一笑,低声道:“少鸿兄,换成是你,会答应吗?”
旁边一个浓眉大眼、身穿银白软甲的年轻人苦着脸道:“就算我答应,芸娘也不会答应的。平等王大人,不如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免得惹火烧身……”
“好戏还没开场,你就要提前离席吗?”
“看戏也应该找个安全点的位置,这地方实在太近了点,我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平等王大人,虽然我们只是‘无辜’的观众,但也怕殃及池鱼啊!”
平等王英俊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端着酒杯道:“少鸿兄,看来伱是信不过我的实力呀!”
“不,我只是觉得像您这样英明神武的大人物,一定不屑于卷入一场低级混战中去的吧。就像现在这样优雅地坐在黑暗角落里,品饮着昂贵的美酒,编织出一个又一个阴谋,让那些无知的爬虫们互相厮杀,看着愚昧之辈洒尽鲜血,而您始终高贵干净不染尘埃,这才是您这种大人物应该做的事啊!”
徐少鸿一边谄媚笑着一边暗骂:你这傻胚想作死别拉上我,徐外公可是亲眼看着你同僚紧那罗菩萨和乾达婆菩萨被惜花公子打得屁滚尿流,差点把小爷也连累了……
平等王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然后打了个嗝,朝徐少鸿喷出一口酒气:“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换个安全点的位置吧。”
徐少鸿眼睛一眨不眨,面不改色地将这团酒气吸入鼻中,笑容愉快地恭维道:“大人英明!”
楼梯口传来吵嚷声,片刻后,一名灰衣汉子匆匆走上来,到紫衣老者面前俯身行礼。
紫衣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吐了一口烟雾,问道:“怎么回事?”
“有个年轻人想上楼,跟门口的兄弟们起了冲突,打伤了几个,兄弟们拦不住他。”灰衣汉子不敢添油加醋,老老实实回答。
“那就别拦他,让他上来。”
“是。”
灰衣汉子领命匆匆而去。
紫衣老者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微微变化。因为他听见了楼梯那边的对话,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灰衣汉子报出了「紫衣煞神」的名号,请那年轻人上二楼一叙,但那小子居然不当一回事,说不认识什么「紫衣煞神」,也不想过来浪费口水,他只想上三楼去找几位朋友。
紫衣老者并不在意那小子是来喝酒还是来找朋友,但是在听了「紫衣煞神」名号之后,依然无动于衷,着实让他有些恼火。
他老煞神还没退出江湖,江湖就有人想要泼了他这杯凉茶?
放在十年前,哪怕是五年前,只要他老煞神的名号一出,多少英雄好汉纳头便拜,想当他的干孙子而不得门路?
第216章 蛟鼍之躯
“老了,真是老了。”紫衣老者摇摇头。
他握着烟杆,缓缓起身。
在退隐江湖之前,他原本只想再做最后一笔大买卖,就金盆洗手。
如今看来,江湖忘性太大,得再给这座江湖长长记性。
一股野兽般的气势正从他体内释放出来,迫得邻座诸人骇然失色。
楼梯口的吵嚷声立即消失,煞气所指之处,众人匍匐瑟缩,战战兢兢。
紫衣煞神满意地吸了口烟。
他喜欢这种感觉,看着整座江湖都匍匐在他脚下。
但他紧接着皱起眉头。
在匍匐的那一片人中,一个依然站着的人影就显得很突兀,很不和谐。
紫衣煞神叹了口气,烟雾翻腾。
既然江湖不平,那就只能用脚把它踩平。
那年轻人转头朝紫衣煞神望了一眼,笑了一笑,迈步走来。
紫衣煞神也是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样的!
这种好样的年轻人,他已经有四五年没杀过了。
紫衣煞神用手指弹了弹烟杆,正要开口,却见那年轻人摆了摆手,道:“我赶时间,咱们就省点口水吧。”
紫衣煞神眯起眼睛,杀气愈重。
投胎也讲究一个良辰吉时,赶早不赶晚,可以理解。
「鬼刀」段如晦眼神灼热地望着紫衣老者背影。
暗红沙丘的江湖,讲究“一魔双刀四剑”,等这位老魔退出江湖,身为双刀之一的「鬼刀」段如晦,就有希望去争一争头把交椅。如果能看到老魔出手,学到一招两式,自然希望更大。
黄衣少年凑在雪荼靡耳边,小声说道:“爷爷已经四五年没出手了,荼靡姐姐运气不错,可以大饱眼福。”
这小子靠得实在太近,雪荼靡瞥了丈夫段如晦一眼,脸上悄然泛起红霞。
这么近的距离,大饱眼福的还不知是谁呢。
紫衣煞神一袭紫衣猎猎飘动,浑身散发出惊人的煞气。
他忽然抬起手臂,一掌拍出。
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掌,却如打了个闷雷,无形的劈空掌力实实击中目标,血肉之躯毫无疑问会多出一个窟窿,为江湖再添一个传说。
周围的江湖豪侠们齐齐咦了一声。
没打中?
那白衣少年怎么动也不动?
紫衣煞神眯起眼睛,淡淡地道:“少恭,你往后面去。”
“爷爷?”黄衫少年发现祖父的表情不太对劲。
“你不是约了姓杨的小娘子喝早茶吗,去吧,一会儿我再找你。”
黄衫少年虽隐隐觉得祖父跟平时不太一样,但也毫不担心身为整座沙丘江湖无冕之王的祖父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便依依不舍地从雪荼靡身旁挪开,动身去赴那位杨家小娘子之约。
雪荼靡看着黄衫少年翻窗而下,身影消失在街角,心情略微有些失落。
自己的魅力,原来还不能完全压过那位杨家小娘子么?
她的丈夫「鬼刀」段如晦,则死死盯着楼梯口的那条人影。
别人看不出来,身为沙丘江湖前五人之一的「鬼刀」则看得一清二楚,紫衣煞神的那一掌不是没打中,而是被人结结实实挡了下来。
那白衣少年只挥了挥手,就震开了煞气惊人的劈空掌力,轻松自如的样子,好像只挥开了一缕凉风。
这又是哪里来的高手,沙丘江湖前十人之中,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随着那白衣少年迈步而入,切切私语的酒楼诸人一齐噤声。
江晨一步步走近。
在紫衣煞神的眼里,这少年瘦削的身躯正急剧在视野中膨大,顷刻间变得比整座长街的楼阁高墙还要伟岸,塞天充地,占据视野,让人眼眶胀痛欲裂。
炼神修士!
老魔愈发吃惊。这小子不仅体魄强悍,还兼有冲击心神的手段,果然是个生平仅见的劲敌!
他猛地一咬舌尖,刺痛之感与腥咸的味道在口中溶散,总算令视线恢复了清明。
“老哥,拳头有点软啊,早上没吃饭吗?”江晨笑道。
老魔鼻孔里一声闷哼,体内骨骼发出爆豆般一阵脆响,高大的身材凭空变大几分,双手长出长长指甲,手指关节变得粗大,肤色转为青黑,仿佛正由人转变成一种巨型野兽。
他身后的「鬼刀」和雪荼靡慌忙向两边退开,以免被玄罡高手的战斗余波覆及。
如此强盛的气势,已然不在江晨之下,赫然是八阶「金刚」境威压。
周围的喽啰们仅稍微感受到了这股气息的余威,就被吓得脚软腿软,油然生出一股尿意,有几人甚至当场失禁。
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龙,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骇人的威压。
此乃六阶神通「蛟鼍之躯」!
老魔倚仗这种神通,不知斩杀了多少曾经强绝一方的高手。就算是修为与他伯仲之间的玄罡强者,在洪荒蛟鼍的威压下都会大受影响,由猛虎变为羔羊。
江晨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节奏不变地走来。
紫衣煞神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脚下重重一踏,震得楼房摇晃的同时,魁梧的身躯如出膛炮弹般朝江晨冲来。
江晨眯起双眼,拔出了腰间斩影剑。
伴着“呛啷”一响,长剑在扑面袭来的狂风中撕开一道狭长的暗影。
‘好小子,竟敢跟老夫硬碰硬!’紫衣煞神惊喜。
蛟鼍体魄带来的战力固然非凡,但对体力的消耗也十分严重。如果这小子选择与他游走周旋的话,胜负还在两可之间,但若贴身正面作战,老煞神的火拳电脚分分钟毙他于掌下。
七步距离转瞬即过,两者的交锋只有一刹那的时间。
光明与黑暗交织碰撞,闪电穿梭而逝。
紫衣煞神信心十足的一掌轰击出去,却发现对方霍地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怎么可能?’紫衣煞神大骇失色。
那小子的速度明明不及自己,为何能在自己气机锁定之下凭空消失?
‘在后面!’紫衣煞神在下一瞬又恢复了对江晨的感应。
为了刹住冲势,老煞神右脚在楼板上轰然踏了个窟窿,而后迅疾转身,挥肘撞向背后那人的胸膛。
以老煞神此时的体魄和速度,别说八阶「金刚」了,就算是九阶「无懈」境强者也难以躲开这一肘。
江晨没有躲闪,就是在两人身形交错的时刻,神通发动——
「空间凝固」!
世界变成了一幅画卷,人形恶蛟的肘击在抵达他胸前两寸处的时候,倏然归于静止。
第217章 紫衣谢幕
紫衣煞神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在过往的数十年生命中,他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经历——
每当与死亡擦肩之时,或者临阵突破的契机,都会生出一种“时间变得缓慢”的错觉,仿佛不甘的意志能让生命的最后一刻无限延伸,将过往的一幕幕画面都重新放映一遍,直到最后一幕的到来。
紫衣煞神的运气向来不错,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方能江湖登顶,俯瞰众生。
这一次,他亦按照以往的经验,爆发出惊人的潜能。
气质再度攀升,达到某个临界点,仅差一步就是九阶「无懈」之境。只是迟迟无法捅破那层窗户纸。
‘就差一步了,只要老夫迈出脚……’
这个念头升起时,紫衣老者心头忽然涌出一种惶恐之感。
为何还是不能动弹?
为何连迈脚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明明只要轻轻一步,就能捅穿那层窗户纸,破境九阶,回归现实,为何我依旧还停留在这个虚无空灵的世界中,无法动弹?
难道,这不是我的破境之梦,而是他的梦境?
在紫衣煞神睁得老大的眼睛里,映出江晨挥剑的身影。
江晨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要困住面前这头人形恶蛟,神念的损耗极为严重。而且在凝固的空间里行动,江晨自己也不太适应,只能像慢动作一样,一点一点地把剑尖往前推进。
幸好这个老家伙的防御没有沈月阳那么周密——至少那颗快要瞪出框来的眼珠子就是个明显的破绽。
灰褐色剑身在视野中渐渐放大,紫衣煞神的脸色惨白一片,如果空间没有凝固的话,他一定已经满头大汗。
以紫衣煞神那一身刀枪不入的蛟皮鼍骨,就这么站着让江晨刺上十来次也无妨。问题是江晨偏偏瞄准了他防御力最为薄弱的眼珠子,看起来那把冷光幽幽的剑上还淬有剧毒,老魔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那数十种毒素和诅咒混合起来的邪物,只要挨上一下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倘若能闭上眼睛,洪荒蛟种的眼皮应该也能抵挡一阵子,但在凝固的空间内,此时老魔却连眨一下眼都做不到!
漫长的煎熬终于走到终点。
老魔在短短一息间想到了上百个法子,没一个凑效,反而加深了他的焦躁与惶恐。所以当斩影剑扎进他眼眶里的时候,无尽的恐惧最后有了归宿,他感受到了解脱似的轻松。
这一回不是错觉,他也没能险死还生,数十种诅咒渗透血液筋骨,转瞬将强横的蛟鼍体魄腐蚀得千疮百孔。
画卷破碎,世界流动,风声重新传入耳中。
江晨抽剑后跃,一边调息凝神,一边打量对手的遗容。
老魔在大口大口地呼吸,贪婪地享用生命尽头的滋味。
他双眼中的瞳孔开始扩散,视野里江晨的身影左右摇曳,模糊难辨。
“老哥,在下的神通还不熟练,让你受苦了。”江晨的声音在紫衣老者听来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极不真切。
与「光阴静止」相似,「空间凝固」也是封锁住敌人行动能力的神通,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人们感知不到静止的光阴,生死不过一瞬间,却能在凝固的空间中保留意识,眼睁睁地感受死亡临近,无疑会遭受很多痛苦。
从这方面来讲,「空间凝固」比「光阴静止」更加残忍。
老魔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是江湖辈有才人出。他这位紫衣煞神横压江湖二十年,终于迎来谢幕时刻。
江湖儿女江湖老,他总算没有死在病榻上。
江晨拱了拱手:“楼上几位朋友应该等急了,在下赶时间先走一步,对不住对不住。”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紫衣老者脸上的黑气突然加浓。
难道这小子,不是冲宝物而来,真的只为了见几个朋友?
「鬼刀」段如晦和美艳少妇雪荼靡面面相觑,都有此疑惑。
他们本来都做好了把宝藏一事老老实实和盘托出的准备,结果人家提都没提,就这么走了?
那么这位轻松击杀紫衣煞神的少侠,究竟是干什么来了?总不至于真的只为了跟几个朋友吃饭吧?
紫衣老者双眼突然凸出,唇角同时溢出一股紫色血水,那是给最后一口浊气迫出来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死得实在太冤了!
江晨沿着楼梯往上走。
这回没人阻拦他。
楼梯口的喽啰们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任谁看到沙丘江湖第一人紫衣煞神被这白衣少年轻松刺死的一幕,都不再有勇气直视这白衣少年的身影。
江晨径直登上三楼,沿着「虚空之痕」来到那间雅座外,还没进去就已知道,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趁着自己与紫衣煞神交手的短暂工夫,五名黄昏骑士已经带着杜鹃兄妹俩跳窗而走。从这方面来讲,紫衣煞神拖住了自己片刻,其实死得不冤。
杜鹃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她用这种方式掩盖心中的紧张和忐忑。
“小丫头!”旁边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杜鹃嗯了一声,眼皮也没抬一下。
黑铁骑士道:“你一定很失望,那家伙到底慢了一步,很可惜吧?”
杜鹃闭着眼闷不作声,看不出她的心情。
黑铁骑士道:“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避免了无谓的流血。否则要是打起来,你们兄妹俩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杜鹃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黑铁骑士微微一笑:“对了,刚才伱用手指蘸水在椅子上留下的标记,我给你擦掉了……”
杜鹃霍地睁开眼睛,吃人般的目光朝他盯过来。
“不要用这种眼神瞪我。我这么做,何尝不是救你一命。”
“你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脸红吗?”杜鹃冷冷地道。
黑铁骑士笑了笑,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从车厢外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重物砸落的声音,伴随着还有青墨的怒吼:“兰翕,你是吃屎的吗?”
“不好,这小子藏了一道符咒……”
“砍断他手脚,留一口气就行!”
杜鹃心中一颤,连忙把脑袋探出窗外,只见旁边另一辆马车翻倒在地,三名骑士的身影正追逐着另一条瘦小的人影远去。
‘哥哥醒了!而且已经脱困!’
杜鹃心里先是一喜,继而肩膀就被一只沉重的大手按住:“安分点,不要轻举妄动。”
杜鹃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见黑铁骑士的面孔前所未有的严峻。
“我不想伤害你。可你要是再耍花招,我就只能得罪了!”
第218章 新寡之妇,菩萨怒目
黑水城,城东。
一方简陋的茶铺,两个人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套茶具。
左边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身穿银白软甲,正是与江晨打过多次照面的徐少鸿。
右边之人,俊美邪异,不似凡人,赫然是浮屠教十大阎罗之一的平等王。
“大人……”左边的徐少鸿开口。
右边的青年抬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徐少鸿醒悟自己差点惊扰了喜怒无常的平等王大人的雅兴,连忙讪讪闭嘴。
过了一会儿,茶壶里滋滋作响,水已沸腾。
平等王提起铁壶,慢悠悠地将开水倒进自己杯里。
徐少鸿看得十分尴尬,心说:平等王大人,您好像忘了放茶叶了。而且这里的水质也不是很好……
但平等王是何等风雅之人,根本不在意凡夫俗子的异样目光,怡然自得地倒水,冲泡出一圈一圈的水纹。在升腾而起的白色水雾中,他的姿势是如此优雅高贵,风度翩翩,浑身上下都仿佛散发出祥和的金色光芒。
平等人放下茶壶,端起杯子轻轻咂了一口,瞑目品味半晌,摇头道:“差强人意。”
徐少鸿心道:你都没放茶叶,而且手法也不对,味道能好才怪呢……
“少鸿兄,你也尝一下。”平等王把杯子递过来。
徐少鸿受宠若惊地接住杯子,慢慢凑到鼻下,先是嗅了一口香气,露出欣喜交加的表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立即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味其中的无穷余韵。
‘这他娘的不就是白开水吗。’他心想,‘沙漠里的水质果然不是很好,泡茶的话只能算是下等,西方蛮子果然无知……’
等他睁开眼睛,放下杯子时,已是满脸媚笑:“大人亲手所泡的茶果然不同凡响,这味道真是美妙得难以形容,甘甜之中带有几分酸涩,清香之中又带有几分幽然,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独特的味道,小的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
平等王拿回杯子,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只是叫你尝一下水质,还没有放茶叶呢。”
“……”
平等王右手两指捻着一个小小的花苞,在眼前举起来:“少鸿兄,认得这茶叶吗?”
徐少鸿偷偷看了那小花苞一眼,感觉没什么出奇的,无外乎就是那几种花茶,随身带了那么久,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了。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又是另一番赞美之词:“能被平等王大人随身携带的,一定是仙家圣品,妙用无穷,小的一介肉眼凡胎,怎么认得出仙家宝茶……”
“这是西山灵隐甘露,佛主百年前亲手所植,讲经布道,皆在其旁。闻其香,增十年寿。”
平等王说着,弹了一下手指,那小花苞晃悠悠飘了起来,散发出金色光辉,然后从蓓蕾中间裂开,七瓣齐绽,在金色光晕中开放。
一阵阵异香扑鼻,徐少鸿倏地瞪大了眼睛。
就见那朵金色莲花笔直下坠,无声无息地没入杯中,而后,整杯水都如夕阳映照的湖面,金辉一片。
徐少鸿悄悄咽了咽口水。
须臾,他注意到桌上有三个杯子。本以为是泡茶时所用的器具,但现在看来,有一个多余的杯子从来没用过。
‘这秃子还约了别人?’
徐少鸿心中刚刚浮现这个念头,突然感觉脑袋有些发晕,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
“菩萨,且慢动手。”平等王的声音在一片迷蒙的混沌中显得异常清晰。
徐少鸿恢复了意识,这才听到空气中混入了一种熟悉的铃铛声。
细碎的铃铛声自暗处传来,在惨淡的日光下飘荡出悲凉的旋律。
沙沙的脚步声踏着玄妙的节拍渐渐靠近,彷如一首镇魂的曲调,周遭断墙草丛里的夏虫都陷入沉寂之中。
在徐少鸿的注视下,一袭彩绸在昏暗中显现出来,迎风招展,渐行渐近。
那是一张美丽到惊艳的面孔,双眸中含有无限悲苦与仇恨,截然不同于徐少鸿初见之时。
围绕在她周身的乐声不再祥和,夹杂着阵阵哭泣与鬼呼,犹如来自九幽的勾魂使者。
她是八部护法之一,音乐天神乾达婆。
徐少鸿心弦霎时绷紧,暗呼我命休矣。
当初沙漠古堡一战,徐少鸿看见紧那罗被击败,早早就脚底抹油了。他以为乾达婆也跟紧那罗死在了一起,孰料这女人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爱侣惨死敌手,新寡之妇怀着满腔仇恨,会饶过自己这个临阵脱逃的小虫子吗?
徐少鸿眼珠急转,脊背冷汗涔涔。
乾达婆朝他走来,面露微笑,呵呵声中却透出森然的杀意:“徐少侠,好久不见。”
“菩萨!”徐少鸿心脏剧跳,当即纳头便拜。
乾达婆凤眸中泛起森寒之色,纤细的手指探出去,挟起九幽里销魂蚀骨的腐臭阴风,点向徐少鸿额头。
“请住手。”平等王的嗓音在凄风中变形,听起来有几分尖锐。
虚空中无数鬼僧齐声诵念佛咒,经桶随之转动,一声又一声,打开了六道轮回的入口。
乾达婆所发出的九幽阴冥之气,尽数被轮回入口吸纳,不剩分毫。
她闷哼一声,虚空中金弦琵琶铿然作响,震得平等王肩膀一颤。
“菩萨,请听我一言!”平等王叫道。
乾达婆没有出第二招,冷冷盯着他。
平等王沉声道:“姓江的落了单,又刚刚与人激战一场,折损了力气,这是千载良机!我们应该全力对付他,别在其他地方浪费力气!”
“先杀这个,再杀那个。”乾达婆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菩萨一定要杀少鸿?”
“非杀不可。”
平等王叹了口气,提起茶壶,为那空着的第三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水。
“菩萨远道而来,先喝口水吧!”
“不喝了,我赶时间。”
平等王放下茶壶,面上笑容尽敛。
“菩萨这般行事,让我很难做啊……”
两个人同时提升气势,像是堤坝上积蓄的洪水,随刻准备要奔腾而下。
徐少鸿往后挪了挪位置,做好了拔腿开溜的打算。
他心里面其实有些期待这两人打起来,最好打出真火,两败俱伤,从此再没有人对小爷呼来喝去……
令他失望的是,浮屠教菩萨间的内讧并没有如他祈祷的那样爆发。
短暂的僵持后,乾达婆选择了让步。
“姓江的在哪?”
“他在跟踪黄昏军团的五个军官,应该往西去了。我们现在追过去,正好取他性命。”
“走!”
平等王转头向徐少鸿道:“伱留在这里,替我看好茶具。”
“是!”一听不用参加战斗,徐少鸿喜出望外。
平等王凝视着他,良久没有移开目光。
徐少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平等王微微一笑:“如果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不用等了,自己回家吧。”
“啊?”
平等王转身,在徐少鸿目送之下,与乾达婆一前一后掠向远方。
第219章 索命梵音
黑铁骑士铁钳般的大手抓住杜鹃肩膀,拖着她走出车厢外。
“姓杜的,如果不想看到你妹妹横尸当场,就给老子乖乖束手就擒!”黑铁骑士提气大吼。
但那边追逐的双方已经远去,黑铁骑士不知杜山是否能够听到自己的威胁。
他拽住杜鹃的胳膊,大步往四人离开的位置疾行。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那小子跑掉!
杜鹃被粗糙的大手勒着,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被捏断了,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但她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黑铁骑士挟着杜鹃,大步流星地前进。
银面骑士紧跟在他后面。
刮面的狂风中,黑铁骑士突然听到一丝不和谐的声响,好像在三个人的队伍里面,突然多出了另一个人。
那种异样之感只出现了一刹那,随即恢复如常。
眼见前方青墨他们追着杜山越跑越远,黑铁骑士实在无暇回头查看。
他挟着杜鹃跳上墙头,钻进一条小巷。
后方银面骑士的脚步离他有两三丈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方战,你先上前!”黑铁骑士高喊。
后面银面骑士没有吭声,步伐随之加快,风一般疾赶上来,贴近黑铁骑士身后。
黑铁骑士本来没察觉到什么,但随着银面骑士接近,他心中涌现出强烈的不安,浑身寒毛竖起,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
“方战?”他沉声喝问。
回应他的是破空而至的风声,杀气骤然膨胀,黑铁骑士这才发觉不对——此人的气息与方战截然不同!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黑铁骑士心下大骇,方战刚才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敌人什么时候袭击过来的,自己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方战没有出声提醒,肯定已经被敌人制服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唯有那一位!
黑铁骑士惊恐之余,也及时作出了反应。
他猝然转身,提起手中的少女当做盾牌抵挡,迎上那片呼啸袭来的风声。
这时他看清了敌人的面孔,果然是江晨!
江晨的手刀击到一半就被迫变招,舒展胳膊,拳头绕过杜鹃,轻飘飘地印在黑铁骑士肩膀上。
那动作看起来绵软无力,但黑铁骑士霎时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渗透了肌肉,整条手臂都仿佛被烧焦了。
这是何等霸道的拳劲!
黑铁骑士强忍疼痛,怒吼一声,挥拳直击杜鹃后背。若这一拳击中实处,少女的脊椎恐怕都会被震成粉碎。
江晨右臂揽过杜鹃娇躯,这时已避无可避,不得已硬接了黑铁骑士的拳劲,被震得后退几步,衣衫也被随后而来的风刃割破。
黑铁骑士发觉对方的实力大不如前,应该是在乌风镇受过伤,再加上与紫衣煞神一战消耗了不少体力,连自己的拳头都接得有些吃力。
不然以这小子当初强势击破「十面风烟」的手段,就算带着杜鹃这样一个累赘,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黑铁骑士趁势直追,举掌朝江晨面门拍来,强劲的掌风就让江晨呼吸微滞,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江晨果然不愿跟他硬拼,就在掌风临头之际,身子往后一倾,便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转过了身,脚尖踢起一片沙尘,同时以惊人的速度飞快退去。
杜鹃被江晨单手抱着,缩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影响了江晨出手。
江晨挟着杜鹃急速后退的时候,她脑中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江大哥逃跑的身法,好像比号称「浪里白条」的哥哥还要麻利啊……
江晨仓促间扬起的沙尘只让黑铁骑士稍稍一窒,马上就回过了神,挟狂风从沙尘中穿过,更加凶猛地扑向江晨。
“江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杜鹃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了江晨的累赘,急切叫道。
但她没有贸然挣扎,以免影响江晨的重心。
江晨默不作声,脚下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埋头疾射,眨眼间便将黑铁骑士甩开了好几个身位,顺便闪身躲开了黑铁骑士一记风刃。
“留下!”黑铁骑士一声洪亮的大吼,脚下腾空而起,在狂风包裹中笔直追赶过来。
他乘风而行,在神通加持下,速度竟不比江晨慢几分。
双方一前一后奔出小巷,距离只拉远了一丈,照这个趋势跑下去,江晨大概要跑出十几里才能将骑士甩掉。
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玩了,江晨心中愈来愈盛的危机感告诉自己,必须马上把这个尾巴解决。
他扬起左臂,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个古怪的动作让黑铁骑士心中响起警兆,一种妖异的感觉让他自心底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不能过去!会死……’
他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毫不怀疑自己刚才看到了死亡的阴影自头顶低空掠过。
他还记得当初江晨一剑「斩风」,瞬间斩碎了「十面风烟」的场面。
此时此刻的警兆,比那时候更强烈,更浓郁,犹如直面死神,犹如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江晨不作停留,脚下用力一蹬,以惊人的速度射向另一个偏僻的小巷。
黑铁骑士迟疑了片刻,跟着跑过去时,只看到空荡荡的一条巷落。
就只一个呼吸的工夫,江晨两人的身影像是融入了傍晚的微风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黑铁骑士只好颓然地原路返回。
马车翻倒的地方,银面骑士躺在不远处。
黑铁骑士赶忙过去察看,发现他只是昏迷,松了一口气。
青墨他们三个还没有回来。若没有黑铁骑士的「十面风烟」相助,想要抓住杜山那个泥鳅一样奸猾的小贼,恐怕也不太容易。
“方战!方战!”黑铁骑士一边呼喊昏倒的同伴,一边思索对策。
一阵醉人的铃铛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他抬起头,看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似缓实疾地走过来。
那是一对容貌俊丽的男女,走在一起仿若神仙中人,赏心悦目。
黑铁骑士暗自警惕,这对男女带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八成来者不善。
那姿容绝丽的女子款款行至近处,美目顾盼,视线在翻倒的马车和昏迷的银面骑士身上扫过,秀眉微蹙,道:“他已经来过了。”
旁边俊雅青年的目光在场中仔细搜寻,片刻后说道:“他带着一个累赘,走不了多远的。叫这人带路,我们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黑铁骑士听着不对,刚摆出防御的姿势,就听耳畔毫无征兆地响起丝竹管乐之声,不带一丝烟火气,伴随着神圣安详的佛音唱诵声,如同仙乐,牵引着他的魂魄脱离躯壳,悠悠荡荡地飘入另一方极乐世界……
“带路。”乾达婆言简意赅地命令。
黑铁骑士双目茫然,在阵阵梵音仙乐的诱导声中,他眼中的反抗之意彻底消失,顺从地迈开脚步,踏上刚才已经走过一遍的道路。
平等王没有立即跟上去。
他站在昏迷的银面骑士身边,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蹲下来在银面骑士胸膛上轻轻按了一下。
心跳声,呼吸声,都随着他这一个轻柔的动作而消失。
这条人命,黄昏骑士应该记在江晨头上。
平等王嘴角绽露出愉悦的笑容,身形一纵,跟上乾达婆的脚步。
第220章 井底藏匿
江晨带着杜鹃,躲在一间民房里。
光线有些昏暗,两人都不做声。
寂然许久之后,未见敌人追上来。杜鹃才挣了挣,从江晨怀里挣脱,揉捏着酸痛乏力的肩膀,看到身后有个小木凳,顾不得上面的灰尘,径直坐了过去。
满身的疲惫一起涌来,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睡着。
她深呼吸几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见对面阴影里的江晨,顿觉有些脸红。
刚才实在是太疲乏,杜鹃几乎忘记了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窘迫地垂下目光,轻声开口:“江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气味。”江晨回答。
“气味?”杜鹃双眼睁圆,表情十分惊讶。
为了躲避江晨的追踪,骑士们强迫她改头换面,身上也涂了厚厚一层蜂浆样的东西,远远闻着都是蜂蜜味。江大哥居然能循着这种味道找到自己,他的鼻子还真是比狗还灵……
杜鹃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切叫道:“你赶快去帮我哥哥!他正在被那群家伙追杀,搞不好会送命的!”
“我先恢复一点体力……”江晨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幽暗模糊了。
“啊?江大哥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那……那伱先休息,我去附近打探一下……”杜鹃心头不安,左顾右盼。
江晨的嗓音昏沉沉地传来:“别乱跑,他们正在找我们。”
“好吧。那我就在这儿坐着,不打扰你了……”
那边江晨彻底没了声息,杜鹃轻手轻脚地坐下来,抬头朝屋顶上观望。
想了想,她把头上的银冠摘下来,轻轻丢到屋子角落里,
她十分担心哥哥。杜山的轻功虽然厉害,但他大概跟自己一样被符咒禁锢着,四肢酸软无力,不知能否脱身……
思量间,江晨所在的角落里传来的细微的声响,杜鹃的心脏一下提了起来。
“江大哥?”她轻轻呼唤。
阴暗处的江晨发出一声悠长的吐息,然后才回答:“这里也不安全,准备走了。”
“你恢复体力了吗?”
“还没有。”
“那怎么……”
“有敌人正往这边靠近,我们先躲一下。”
江晨说着走过来,不待杜鹃同意就抱起她,身形如狸猫般敏捷地跃上房梁,从屋顶破洞一角窜出去。
杜鹃大为窘迫。
上一回事况紧急,江晨把她从黑铁骑士手中夺回来之后就抓紧逃命,两个人都没心思多想。而现在是在她好端端坐着的情况下被一把抱起,要说她心中还能波澜不惊,那绝对是骗人。
两人跑过后院,主屋里有人用粗大的嗓门喊道:“什么声音?”
另一个女子说:“肯定又是老鼠。唉!如果大黄在就好了……”
“是啊,可惜了大黄。”男人吧嗒吧嗒嘴,摸着肚皮附和,大概是回忆起了大黄的美味。
在他们对话的这段时间里,江晨带着杜鹃从屋旁小径一掠而过,穿入另一户人家,看到前面有一方水井,便揭开井上石板,对杜鹃说:“躲进去。”
“啊?”杜鹃探头望了一眼,只觉得里面黑洞洞一片,连一点隐约的水光都看不见。
她往后缩了缩:“好深啊!”
沙漠缺水,井也需挖得极深。杜鹃趴在上面看,觉得这个深度恐怕快要通到黄泉了。
“只有十丈,以你的身手应该没问题。”江晨一边说一边作势欲丢。
“不要不要,等等!”杜鹃吓得抱紧了他胳膊,大喊大叫,“我身上被贴了符咒,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如果掉下去就要直接投胎了……”
江晨的动作停住:“符咒?在哪?”
“在手上、腿上,你等一下,我把它们撕掉。”杜鹃从江晨身上跳下来,蹲身挽起半截裤管,忽然露出羞涩的神情,“江大哥,你转过去。”
江晨转身,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会儿又没了声息。
“好了吗?”
“等会儿。”杜鹃一边回答一边抽冷气,符咒好像连着皮肉,想撕下来就得忍着痛。
又过了一会儿,江晨再问:“好了吗?”
“还差点……我再研究研究……”杜鹃的声音低得像是哭泣。
江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少女满脸涨红,一副强忍痛苦的表情,眼角的泪水都痛得流下来了,双手并用,却撕不动腿上那张符咒。
“没时间了。”江晨皱起双眉,“撕不下来就算了,我们先下去。”
他一手抱起少女,纵身跃入井里,旋转着往下坠落。
急速的失重感让杜鹃忍不住尖叫,但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江晨捂住了嘴。
随着噗通一响,她感觉骤然一凉,大半身躯都浸入水里。
深埋地底十余丈的井水冰寒刺骨,少女乍一从炎热的酷暑天落在冰水里,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想往上爬高几步。
“不要动。”江晨在杜鹃耳边压低声音说,严肃的口吻令她霎时一动也不敢动了,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打冷战。
“好冷……”杜鹃刚吐出两个字,立即被江晨的手指封住嘴唇。
江晨朝上面指了指,示意敌人就在附近,务必要保持安静。
杜鹃无奈,此时寒气浸体,她的修为又被那四张该死的符咒禁锢住,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她本能地贴近江晨,心跳加快了几分,在寂静的井底格外清晰。
江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这里离地面隔了十丈,但敌人只要稍微探查一下,就会知道井底有人。
他思索片刻,伸出了左手,按在杜鹃肩头。
杜鹃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态,但两人距离隔得很近,胳膊贴着胳膊,很容易就感觉到了他的举动,杏目一下瞪得溜圆——
“江大哥你……”你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吧?
我贴近你是为了取暖,请你千万别误会,不要做别的事情啊……
一股暖流从江晨手掌心传出去,缓缓渗透少女全身,不仅驱散了缠绕周身的寒意,也将少女那颗惊慌不安的心脏抚平下来。
杜鹃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手足四肢都无比舒适,像是浸泡在温泉里,慵懒得只想昏睡过去。
‘原来是给我驱寒。吓死我了,江大哥好坏,也不说清楚……’
江晨一边抚平她的不安,一边仔细凝听附近的动静。
在他感应中,两股异常强大的气息和一股中等强大的气息从上空掠过,没有离开多远,就停了下来,在这附近逡巡。
‘是乾达婆和平等王。’他很快认出那两位老相识。
曾经交手的经历以及刻骨的仇恨,让他对浮屠教高手的味道格外敏感。
‘那两个家伙凑到一块儿来送死!哼,可惜我体力没有恢复,不然现在就冲上去把他们送到西天。’
仇恨之火在胸膛蠢蠢欲动,但意识到现在不是好时机,江晨将之压制下来,勉强以冷静的心态审视局势。
“第三个人是黄昏骑士,他们怎么混到一起了?黑剑圣不是号称跟浮屠教势不两立吗?他手底下的黄昏军团竟敢跟秃驴勾结?”
今天只有两章,明天再补
第221章 生死抉择
上空中,黑铁骑士好像发现了什么,就在附近徘徊不去。
江晨暗觉不妙。他带杜鹃过来的时候,沿途十分小心,应该没有留下脚印和痕迹,按理说不容易被追踪到。但黑铁骑士很有可能在杜鹃身上涂了某种药物,无法用井水洗净,结果让他找到这里来了。
“他就躲在这附近。仔细找,他跑不了多远!”乾达婆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搜东边,我搜西边。”平等王说。
杜鹃听到上空的对话声,呼吸因紧张而变得紊乱。
江晨运用起简单的催眠咒术让她沉入睡乡。
在一阵阵懒散无力的感觉中,杜鹃逐渐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倚在江晨肩膀上,对于上空传来的动静也只当做没有听到。
平等王的位置离这边稍微远了一些,但乾达婆的气息却越来越近。
‘两个人暂时分开,是偷袭的好机会。’
江晨觉得可惜,如果能多给自己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了。等恢复了体力,就有极大可能对乾达婆偷袭成功,之后迎战平等王也有比较充足的把握。
但现在他的精气神都不在最佳状态,只能放弃这个天赐良机了。
乾达婆一寸寸搜索着后院的角落,神识扫过之处,一切阴影都无所遁形。
江晨感觉到她神识往井下触来,赶忙收敛气息,运用神通在头顶制造出一层隔断的空间,以此来抵御浮屠教秘法的探寻。
在屏息状态下耗费如此心力,同时还要维持对杜鹃的安抚,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那层空间裂缝不仅阻挡了乾达婆的探寻,也隔断了江晨自己对外界的感知。他现在就如一个五感尽失的废人,默默等待最终的结果。
井底陷入一片黑暗,除了少女轻缓微弱的呼吸,再没有任何杂音,幽静得可怕。
在这死寂之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成与不成,关系着两条性命。所以这等待漫长而难熬。
江晨心中默数,到一百二十下的时候停止。
外面没有动静,由此确定上面那个女秃驴应该未发现本少侠,否则就算是搬救兵,也足够叫平等王过来把这口井填平十次了。
胸中的大石刚刚放下,忽然感觉地面一震,周围的井壁簌簌落下几颗石子,冰冷的井水也荡起圈圈涟漪。
江晨心头一紧:‘坏了,那贼秃打过来了!’
他做出了最糟糕的打算。
但随后他又发现,轰击的目标并非这口井,震荡源来自于东边三个不远的位置,轰隆隆连绵不断,延向北方。
‘那女贼秃寻不着人,正在四处轰击。哼哼,果然胸大无脑……’
江晨冷笑。就算你把这口井填平了,少爷我也有办法爬出来。
可是当他目光落在对面杜鹃脸上时,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他自己一个人当然能用「空间跳跃」来去自如,但是杜鹃呢?杜鹃一旦陷入虚空,只会粉身碎骨。
江晨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在乱世中想要保护一个普通人的性命,当真是千难万难。
少女已经睡了过去,笑容安详。
她此时大概沉浸在甜美的梦境里,并不知道咫尺之外有个能决定她生死命运的少侠,正在困苦中做出艰难的选择。
地面。
乾达婆立在后院正中心,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拨弄。
虚空中传来铿铿的琵琶声,激起暴乱的气流在庭院里搅动。
只听“嗤嗤嗤”的破空之音在空气中响起,千百道半透明的琴音串成细密的雨丝,席卷而来,无数雨点在半途就炸开,迸散的劲气带起极强的冲击力,空气中四散开花。若疾风骤雨,一阵阵击打在周围的屋舍、石墙上。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墙壁坍塌,石桌、石椅被震成粉屑,屋舍被掀翻开来,牛棚里牲畜忙乱地逃窜。
平等王悬浮在天空中,面含微笑看着这一幕,轻轻摇头。
真是粗暴的做法,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女人,完全丧失了风度仪态呀!
“哪来的王八羔子在这里撒野!”
邻居屋子里响起一声暴喝,一个光膀子的大汉雄赳赳地奔出来,手中提着一把剔骨尖刀。
一位健妇跟在他后面,手握擀面杖,满脸彪悍之气,亦不输于丈夫几分。
他们看到眼前台风过境般的凌乱场景时,不由直了眼睛,停下脚步不动了。
这种末日天灾一样的效果,是那个看起来娇滴滴的美艳女子造成的吗?
那女子长发飘散,如魔如魅,美艳异常,不会是宋三麻子的外室来上门逼宫的吧?
“天杀的强盗,竟敢趁宋三爷外出就来他家撒野……”大汉叱责,不过声音明显小了很多,气势略显不足。
“你们知道宋三爷是谁吗,连他家的东西都敢动,嫌命太长吗。”健妇帮腔。
但在狂风肆虐的呼啸声中,她的声音被吹得断续模糊。
“我提醒伱们,不要以为宋三爷不在你们就可以乱来,他家里养了一头镇宅神兽——”大汉话没说完,就已瞧见了宋三麻子家养的那头“镇宅神兽”的尸体,连忙小声改了口:“你们、你们怎么能虐待小狗呢……”
乾达婆手指冷冷一点,只听铿然一响,大汉哇的发出一声惨叫,仰面栽倒。
“当家的!”健妇想去扶起大汉,又挨了一下,也是立仆。
“杜姑娘。”江晨抽回了抵在杜鹃后心的手掌,在她耳边轻轻呼唤。
失去了温暖力量支撑的杜鹃陡觉寒意浸体,立时惊醒了过来。
从美妙的梦境中脱离,她心里空落落的,眼角还残留着朦胧之色,茫然道:“哥哥,这是在哪?”
但她马上察觉,对面的人影轮廓比杜山要高出几寸,说话的语调也截然不同。
“他们马上要找到这里了,我上去引开他们,你自己找机会脱身。”
杜鹃意识到现在的危险处境,残存的一点睡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抓住江晨的手臂,惶急道:“等等,我手脚贴了符咒,浑身都没力气,连这口井都爬不上去……”
江晨道:“把手伸出来。”
他手指捏住衣袖往上一撩,直接撕开了那片布料。
“啊!”杜鹃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第222章 虚晃一枪,最后遗言
江晨的手指顺着小臂摸上去,接触到了那张薄如蝉翼的符咒。
花纹细密,符篆玄奥,灵炁运行的方式超出了江晨的理解,凭他区区三阶「洞源」的练气水平,如果要在半日内弄懂这张符咒的原理,不啻于痴人说梦。
但江晨无需弄懂它,破坏远比构造要简单。
他略作沉吟,手指慢慢地抹过去,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红痕,而朱笔符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点痛。”杜鹃的手臂微微颤抖。
江晨哼了一声,本少侠耗费心力抹除符咒,哪有空管你痛不痛。
他抓起杜鹃另一条手臂,故技重施。
“又有点痒,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奇怪……”杜鹃含糊不清地道,“哎呀,你慢点,不要这么用力……”
江晨听得额头冒汗,庆幸还好事先布置了一层空间隔断,否则让别人听见了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撕下杜鹃左臂的符咒后,松开双手,沉声道:“现在你至少能恢复一半的力气,一个人在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吧!”
“还有腿上的两张……”杜鹃低下头,脸色泛红。
“剩下的以后再弄!”江晨说罢,挥手示意她噤声,凝神观察上空的动静。
当震荡的位置转了一圈、逐渐往北去的时候,江晨撤去空间断层,人如离弦之箭疾掠而上。
乾达婆正漫无目的地轰炸周围的建筑,忽然心有所感地转过头,就见一条人影跃出井口,如怒矢朝自己扑来。
那条人影看起来无比熟悉,赫然正是这些日子来无数次纠缠她于噩梦中的罪魁祸首!
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仇敌,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乾达婆浑身泛起一阵触电般的感觉,心脏如擂鼓般狂跳。
“呋——”
江晨左臂前挥,毫无花哨的直拳破空捣出,拳风摩擦空气的声响仿佛恶虎口中含浑,劲气袭刮面颊,亦活脱脱一头张牙舞爪的凶兽。
乾达婆身子往后一倾,避让过敌方锋芒最盛的尖端,两手在腰侧迅疾弹奏,只听铿铿铿一串急促震响,江晨击过去的拳劲霎时千疮百孔,漏出无数细洞。
但在那凶猛拳劲的背后,江晨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乾达婆怔了一下,才发觉这看似杀伤力惊人的扑击只是对方虚晃一枪,等她凝聚精气神防御这一击的时候,人家早已逃之夭夭了。
江晨骗过了乾达婆的注意力,此时已跑出十余丈远,正翻过一座墙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嗤的一声轻笑。
紧接着就感觉周围的灵气按照某种韵律波动起来,同时也牵动江晨体内的某种力量开始运转。
短短一瞬之后,呼吸、脉搏的节奏还来不及改变,但他的身体已被某种无形大手提了起来,狠狠掷上半空。
平等王的杀气滔天肆漫,正在半空中迎接着他。
江晨艰难地深吸一口气,一脚踩在虚空某处支点,去势在半途就停滞下来,仓促地往侧方滚落。
“轰!”
一片墨黑的光幕几乎擦着他身子轰击而下,激起的腥臭气流将他抛卷起来,甩向一旁。
江晨借着风势,在空中连续翻滚几圈,趁机发动一次「空间跳跃」,闪到一座屋舍后面,踏足实地之时,堪堪稳住重心。
紧接着便闻震耳欲聋的巨响,背后的屋子若被巨锤轰击,四分五裂,砖石飞溅。
江晨紧赶几步,再度破开空间往远处逃逸。
“给我留下!”
平等王狞笑着挥手,背后泛起十余个墨黑阴沉的古篆,围绕他盘布流转。
幽冥符文辉映之下,一团暗沉沉的黑云凝聚成型,朝江晨所在之处笼罩下去。
这一击覆盖了整条街道十余丈的范围,江晨无处可躲,脚下重重一跺,身形拔地而起,反而朝黑云迎接过去。
眼看着他的人影就要被黑云吞没,他身形忽然晃了一晃,就如水中倒影般消失,再度凝实时已经穿透了黑云,扶摇跃上半空。
平等王疾厉的嗓音从旁侧传来:“给我堕入轮回吧!”
刹时间凄厉的鬼哭声平地而起,直刺耳膜。
虚空中不知有多少冤魂在呼啸,凄厉哭泣声凝如尖刺,狠狠扎向江晨灵魂深处。
江晨的心跳由此漏了一拍,血气倒涌,逆乱难平。
平等王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抬起,朝来不及回身抵挡的江晨眉心点去。
「渡厄指」!
那一指射来,真实的现世飘荡远去,黄泉之门由此洞开,黄昏如血的残阳突然暗淡,江晨眼中的世界尽被幽冥吞没。
一股勾魂夺命的气息顺后而至,渗进江晨空乏无备的灵台,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咄!”江晨张口断喝。
那是高僧云重一言斥退群魔的无上法门,由江晨使来却有几分凝涩。
平等王的气息只是微微受阻,随即继续攻来。
‘他想渗入我的意识,侵占我的肉身!’江晨心知这已是生死一线之际,若再有所保留,自己的生命之火就如狂风暴雨中的残烛,吹之即灭。
他深吸一口气,胸部热流高涨,沉喝一声:“止!”
这正是“止步”碑上的咒言。
云重的法门纵有千般后遗症,甚至可能影响江晨的心性,但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也只好用出来了。
平等王亦施展神通,将一身狂暴的杀意完全敛去,只有指尖粘稠得仿佛在流淌的血光凝聚成浓黑的一点,吞噬着周围世界的光明。
他自知体魄不如江晨,便直接发动精神冲击,意图剥离江晨的魂魄。
江晨不闪不避,双目圆睁,捏印的左手探出,在身前猛力一挥。
“嗡嗡嗡——”
只听虚空中响起无数嘈杂之声,如同几十群黄蜂聚在一起振翅。霎时间震得周围的现世变得更为模糊起来。
平等王意外地瞪大眼睛。
作为施术者,这一方小天地间的一切变化都应在他掌握之中,然而他现在却发觉自己眼前竟也产生了幻觉,逐渐看不清江晨的模样——
不!并非他看不清江晨的模样,而是江晨的身影正越退越远,转眼就到了无限遥远的天边。
平等王目力所及,只剩下天尽头一个渺小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限拉长。
寸步之内,咫尺天涯!
但在平等王的感应中,江晨始终处于他法术的攻击范围之内。
平等王立即明白,这是「空间扭曲」所造成的错觉。
他冷哼一声:“区区障眼术,班门弄斧!”
右手去势不止,依然朝既定的目标点去。
仿佛破开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指尖一点幽芒直射,死亡之息重重逼迫,撕裂了虚幻中空间的距离,于眨眼间穿越咫尺天涯,刺到了天边那个渺小的身影之前。
那人仓促转身,已无法躲闪,就要被一指点中,往生极乐。
平等王也于此时看到了那人的面孔,竟然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如他无数次照镜子所看见的那般,而镜中之像亦在做出与自己同样的动作。
他愣了一瞬,心头泛起奇异的感觉。
‘这是幻象?几乎能以假乱真!’
他压下杂念,右手食指继续狠刺过去。
对方的手指也与他同一时刻递来,两者相触,像是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镜面。
‘是一面镜子?’
“咔咔咔……”虚空中传来隐约模糊的颤响。
平等王已无暇分辨是何种东西碎裂造成了这种颤响,他点中对方的时候,惊愕地发现,那根手指上传来的冰冷阴森之感是如此熟悉,就如……就如他自己一般。
‘他把我的「渡厄指」完全反弹回来了!’平等王脑中轰然一响,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这时候,乾达婆赶过来了!
带着决然与觉悟,音乐天神挟狂风破空而至。
看到两个平等王在斗法,她没有丝毫犹豫,铮铮镕镕的琵琶声响如急雨,肃杀之音不分敌我地朝两人轰击过去。
两个平等王接招的手段完全不同。
左边的那人双掌张开,浓郁如墨的鬼雾自两掌间扑出来,纠缠着无数青面獠牙的恐怖鬼脸,张牙舞爪地将琴音一一击落。
右边的那人则就地一滚,狼狈窜逃。
琵琶声横扫而过,「空间镜像」在无声中裂为碎片,伪装层层剥落,露出江晨的面容。
他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神光散尽,似乎已陷入油尽灯枯的境况。
乾达婆冷笑。
素手虚弹,琴音如剑。
剑芒直追那条逃向远方的身影,将万分悲愤倾泻出来。
一瞬的时光里,漫天都被白色闪电笼罩。
江晨猛提一口气,身姿在霜寒剑光中翩跃,刹时以极致的气势和速度穿出闪电,硬生生横跨了八丈长空,飞落檐角。
“死!”
乾达婆双眉倒竖,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用力地绷起某根无形之弦,而后重重弹落。
一道硕大无匹的弦音剑光自虚空射出来,一瞬掠过数十丈距离,疾赶上江晨的背影。
剑气所至,檐角砖墙如被冰雪渲染,惨白一片。
金石断裂,魂魄西归。
无匹剑气毫无阻碍地从那渺小身影中间贯穿,锐芒将身体分成两半,然后如轻烟般消散——那只是江晨留下来的一个残影。
乾达婆的嘴角刚刚勾起的一丝冷酷笑意,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冻结。
然后她听见“呵”的一声轻笑。
一缕阴冷狠毒的杀气,已无声无息地缠上她的身躯。
那杀气与江晨的气息完全不同,阴柔至极,又诡异莫名,飘忽不定,朦朦胧胧,却让乾达婆寒毛直竖。
“什么人?”乾达婆大骇四顾。
除了交战的三人之外,这附近还有另一名隐藏的高手!
但那杀气只维持了极短的一刹那,就在空气中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乾达婆顾不得寻找线索,朝前方飞扑过去,冲到江晨适才落足的地点,却哪里还能看到半分人影。
回头一看,平等王还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伱发什么呆!”乾达婆气怒。
平等王揉了揉眉心,抬头扫视一眼四周:“跑掉了?”
“你要是能跟上来,他怎么跑得了!”乾达婆银牙紧咬,咯咯作响。
平等王摊开手:“刚才有一股诡异的杀气锁定了我,我哪里敢分心。”
他望着乾达婆,眼神变得锐利,“不过我好像记得,我跟他交战的时候,你向我发动了攻击?”
“来不及分辨,只能如此。”乾达婆冷声道。
“你就不怕连我一起杀了?”
“只要能宰掉他,任何人的性命都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
交战双方先后离开。
而留下来的满目疮痍的后院中,黑铁骑士呆立半晌,逐渐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
“这里是……”
他突然捂住额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无数画面冲击着脑海,虽然刚才只是短短一小会儿,但他的记忆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只要稍微一回想,就头疼欲裂。
黑铁骑士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然而两腿麻痹,一下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浑身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抓着地面,深深嵌入了石块中。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他开始体会到一阵飘飘欲飞之感,那是魂魄即将离体的征兆。
他知道,自己正在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那一对浮屠教的狗男女,不会允许他回去向青墨他们报信。所以在用琴声控制他的时候,就让他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
‘连我都被灭口,那么方战肯定已经……’
猛一咬舌尖,黑铁骑士决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点什么。
眼眸里的神光越来越暗淡,但意识却保留着一点清明。
他隐约听见了青墨的怒吼:在相隔数里的城郊,三名战友蹲在白银骑士的尸体旁,愤怒地叫喊着江晨的名字,发出不死不休的誓言!
堂堂黄昏骑士,却被小人暗害,甚至要沦为别人手中杀人的利器么?
黑铁骑士无法起身,挣扎着撕下皂袍的一角,蘸着自己口鼻流出的鲜血,开始在布料上写字。
不远处的水井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怯生生看着这一幕。
迟疑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你……你要不要找个郎中?”
黑铁骑士睁大眼睛,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勉强认出这张熟悉的面孔:“杜鹃姑娘……”
他喉咙里涩哑得像塞了一团铁,“他没有把你带走?”
“他们都不知道去哪了,我还傻乎乎地等了半天。”杜鹃气哼哼地咬了一下嘴唇,目光又落回黑铁骑士脸上,“你真的不用找个郎中吗?我感觉你的脸色有点差……”
黑铁骑士嗬嗬地发出干涩笑声:“我要死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诶?”杜鹃捂住嘴巴。
虽然在路上的时候,她恨不得这家伙早点被雷劈死,但现在看着他真的就要在眼前逝去,心头亦免不了泛起薄薄的悲凉。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有什么话要带给家人的……”
“小姑娘,你过来,这个东西,请你帮我带给青墨……”黑铁骑士扭曲着面孔,缓缓举起手中的血书。
话才说到一半,他胸腔中心脏忽然急剧跳动起来,嘭嘭嘭,如擂鼓,给枯萎的身躯注入活力,一下子又让他视线变得无比清晰。
少女悲伤而疑惑的面容,真切地映入他眼帘中。
这是回光返照,更带来一种异乎寻常的悸动。
“危险!”他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怒吼。
心脏剧跳如雷,血脉逆流,蛮横地贯入四肢百骸。
他腾地起身,用力推开旁边的少女,竭尽全力往远方扑过去。
“砰!”
魁梧的身躯没能落地,在半空就爆炸了,血肉横飞,脏器碎片洒得遍地都是。
杜鹃没回过神来,就被劲风掀翻。
刚刚起身,忽然被某样东西砸到了脸上。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截肠子,就挂在她脑门上。
“啊————”尖叫刺破长空。
她慌乱地把那截东西丢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胃里一阵阵痉挛,扭过头干呕。
过了半晌,她忍着胃部的不适,慢慢直起身子,在那片铺满了血肉碎块的土地上翻找起来。
她亲眼看见黑铁骑士留下了血书。
那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人在世间留下的最后遗言,她必须要找到它。
一阵阵熏人欲吐的血腥味中,她顾不得恶心,在印象中的地点附近翻找片刻之后,终于认出了那块布片。
拿到眼前看了看,字迹扭曲潦草,如鬼画桃符,她一个也认不出来。只得拭去沙土,折叠之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第223章 似是故人来
‘半个时辰快到了……’
徐少鸿百无聊赖地用指头轻叩桌面。
茶杯里热水已凉,两只苍蝇在上空嗡嗡地旋绕。
“哼,竟敢玷污平等王大人的茶水!”徐少鸿双手一拍,两只苍蝇应声而落。
如果能这么轻松地拍死那两个秃驴就好了……看着苍蝇的尸体,徐少鸿心中不禁泛起这样大不敬的念头。
不过,也许那两个人回不来了呢……
残阳已逝,徐少鸿静静地坐在桌旁,让初临的夜色完全将自己包容其中。
他看着远处巷落里阑珊的灯火,默默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不摊上这档子事,现在应该放衙回家,喝上一碗梅子汤,惬意地享受芸娘的温柔服侍了。
如今却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不知自己等来的,会是平等王还是江晨?
无论谁也好,千万别是乾达婆那个疯寡妇……
夜深了,暮色笼罩。
茶铺里没有掌灯,徐少鸿数着时间,手指忽然在桌面上重重一叩。
半个时辰到了!
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本大爷自由了!
徐少鸿刚刚起身,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便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修为虽然不高,但有着堪比野兽的敏锐直觉。
周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但徐少鸿却隐隐知道,黑暗中有人走过来了。
“谁?”他喊。
来的是三人中的哪一个?这关系到他的生死!
黑暗中浮现一条人影,沉默地走近。
‘是江晨!’徐少鸿的心脏提了起来。
虽然江晨前两次没有对自己出手,但不意味着这一次仍会留情。三次在不同的地方撞见同一个人,说是凑巧有谁会信?
幸好,江晨没有朝他多看,只往茶铺轻描淡写的一瞥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徐少鸿望着他逐渐消融在夜幕中的身影,觉得他走路的速度虽然很快,却像是一具木偶,动作僵硬变形,看起来是受了重伤。
‘两败俱伤?’
徐少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里面升起异样的火焰。
那个人似乎伤得极重。
自己现在过去从背后偷袭一剑,五十万两赏金就轻松到手,而且必会名扬天下……
干完这一票,就能一夜暴富,名利双收。干不干?
这个念头只在心中转了一转,便被徐少鸿自己掐灭了。
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小人物。
凭小爷的本事,还不够资格拥有那五十万两。拿到了,也守不住。
这时他忽然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凉,回头一看,霍地瞪圆了双眼。
背后立着一个美丽的少女,清冷的眼眸深幽若一汪寒泉,直勾勾盯着江晨离开之处,绛唇轻抿,黛眉微蹙,隐约含着悲戚之色。
她站在那里,却似一个幽灵。绰约身姿在黑暗中半隐半现,模糊得仿佛随时要消失。
徐少鸿虎躯一震: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为毛小爷的直觉没有奏效?
他从这少女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怀疑她就是一个鬼魅。
少女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淡漠地落在徐少鸿脸上。
徐少鸿浑身生出一股寒意,四肢僵硬,身体无法动弹。
他瞳孔紧缩,骇然与少女对视:你这家伙想干什么,千万不要乱来啊……
少女面无表情,冷淡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投向暮色深处。
徐少鸿等了半晌,觉得这厮简直就是一个木偶娃娃,动也不会动。
良久,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时,少女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
徐少鸿四面环顾,确定她是真的走了,长吁一口气,发现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少鸿兄。”
清朗的嗓音冷不丁响起,把徐少鸿又唬了一跳。
一个修长的人影从街道另一头走出来,含笑道:“怎么,看到我还活着,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一点也不意外!”徐少鸿忙道,“像平等王大人这样卓越不凡的人物,得胜凯旋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不知乾达婆大人……”
他看见乾达婆的窈窕倩影随后出现,便把后面的疑问咽了回去。
平等王语气轻松地道:“我知道你很失望,其实我也有点失望。但无奈的是,我们亲爱的菩萨大人的确还活着,而且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少鸿兄,伱盼着她死,只有等待江晨下一次出现的时机了。”
“啊,大人您真会说笑……”
乾达婆看了他们一眼,阴沉的眼神让徐少鸿全身发冷。
徐少鸿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觉得这女人随时都可能一记琴音扫过来。
在他提醒吊胆的等待下,乾达婆终于又移开视线,目光投向远方昏沉的夜色。
徐少鸿心里面庆幸,还好江晨没有死掉,不然这疯女人过河拆桥,平等王也没有理由阻拦了。
平等王看他噤若寒蝉的样子,笑了笑,道:“少鸿兄,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去找那个「鬼刀」,说我们有一笔大买卖要跟他谈……”
徐少鸿满口应承下来。他只想离那位乾达婆菩萨越远越好。
……
夜已深。
江晨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
记忆中出现了一段空白,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躲避人群,趋往黑暗。
等到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乱石堆里。
周遭漆黑,看不见一点光亮,不知身处何方。
江晨想要起身,才动了几根手指,就觉得浑身剧痛如绞,四肢的经脉都好像断了似的,难以提起半分力气。
为了躲避乾达婆最后一击,他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脑中如针扎一般,耳畔不断响起尖锐的幻听,这是神元已然枯竭的迹象。
白鬼愁、沈月阳、紫衣煞神、黄昏骑士、乾达婆、平等王,这些敌人个个都是上三境的高手,两日连番大战下来,纵然江晨是金刚体魄,也实在支撑不住了。
他用左肘慢慢撑起身子,想要观察一下周围情况。
然而这个动作才到一半,他就失去了后继之力,颓然栽倒在地,一口鲜血再也无法抑制住,狂喷而出,然后五脏六腑都十分难受,他禁不住干呕起来。
“伤成这个样子,最好一根手指都别动,乖乖等死就好了,最后的模样尽量安详一点。”黑暗中传来女子清脆的说话声。
江晨悚然一惊:“谁?”
他无法抬头,只能竭力转动眼珠,希望能瞧出那人的位置,可惜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是自己双眼失明了,还是周围本来就这么黑……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么?”那人幽幽叹息,“本来还想着好歹也算相识一场,过来给你收收尸,料理一下身后事的……”
这种轻柔惆怅的语调,勾起了江晨心中一段不算美好并且很短暂的回忆。
他试探着问:“云素?”
第224章 以痛佐酒
“难得你还记得人家的名字。”那人轻声笑了笑,道,“那我就给你买个舒服点的棺材,造个大一点的墓碑,也算是了却曾经相识一场的缘分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本少侠还没死呢!”江晨道。
“现在是还没死,不过也快了。”黑暗里传来云素细柔的声音,“看头顶,有颗小星星一闪一闪的,那应该就是伱的死兆星吧。”
江晨忍不住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天空,夜重如墨,一点光亮都没有,哪来的死兆星?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这「桃花刺客」,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捉弄人。
云素咯咯发笑:“看来你嘴上挺硬,心里面还是认同我的话的。”
江晨闭上眼睛,不想搭理她了。
黑暗中另一头也陷入沉默,只有凉风微微吹拂,在两人之间传递着孤寂。
云素久久不发一语,江晨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已经离开。
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喂,你还在吗?”
“在啊。我还等着给你收尸呢!”云素淡淡地回应。
“怎么不说话?”
“跟死人有什么好说的……唉,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江晨哼了一声:“本少爷一向坚持得很久。”
“哦?”云素顿了两秒,幽幽地道,“那还真是可惜呀,这是最后一次了。晨哥哥,好好证明你的能耐吧!”
江晨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精神,也没有睁眼,随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恰好路过这附近,正看到某人差点被一剑劈成两半,就跟过来招呼一声咯,顺便问问有没有遗言什么的。”
云素的声音却来自于江晨侧后方,换了一个近些的位置。
江晨扭头看了一眼:她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这小小的动作让他皱起眉头,暗抽冷气。
他发出的响动很轻,但嘶的气流声还是吸引了云素回过头来,朝他问道:“快了?”
那秀气的眉眼,娇俏的五官,精致的容颜,似笑非笑的眼神,依旧未变。
江晨心痛得更厉害了,垂下眼睛平复胸口的痉挛,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还早得很。”
“别逞能,差不多了就说一声,我好开始挖坑。”
“……”江晨咬着牙道,“恐怕你还得多等一会儿。”
云素长长地“哦”了一声,又转回头去,观赏远方的风景。
江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他的记忆里,刚才还是漆黑一片,应该是最深的午夜,这会儿怎么就天亮了?
“我躺了多久?”他问。
“记不清了,很久很久吧。”云素漫不经心地回答,“真是让人家等得辛苦啊……”
她的答案让江晨明白过来,就刚才恍惚了一小会儿的工夫,原来他已从午夜睡到了天明!
也就是说,她在我旁边坐了一夜……
江晨心口一暖,又出声唤道:“喂!”
云素身姿未动,脸颊微斜,眼光往他脸上瞟过来。
“你发型换了?记得以前头发没这么长。”
“人都要死了,还想跟我套近乎?不如省点力气。”云素抿了抿唇瓣,“时间不多了,你还是赶紧想一想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最好能回忆起几个宝藏地点什么的,就当给我的辛苦费咯!”
江晨想了想,道:“我身上只有这把剑还算值钱,如果我死了,就把它送给你吧。”
云素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还有块玉佩吗?你还想把它带进棺材?”
江晨道:“这块玉佩对我十分重要,即使我死了,也要带着它下葬。”
云素叹了口气:“那就太让人失望了……罢了,斩影剑也还值点钱,不算亏本。行吧,那你就快点闭眼,别让我久等!”
“那你可能要稍微忍一忍了,我应该还能再坚持个两三天。”
“这么久!那可很难忍啊!”
“而且最后还不一定死成。”
“那不行,我不能白等一趟。”
“生死有命,不能强求。”
“我不强求,我只是不想白费功夫。”
云素歪着头想了想,从袖里摸出了一个白玉小瓶,丢给江晨。
“这是什么药?”江晨用左手两根手指揭开封口,放到鼻下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闻起来好像是酒?”
“嗯,我从西域带过来的‘忘忧’,够味道,包你喜欢。”
“我现在伤成这样,还让我喝酒?你就这么想早点把我埋了吗!”
“喝下去。”云素道。
她双眼映着朝霞,仿佛有脉脉光芒在闪动。
昔日梦中的少年,能否再鼓起勇气,为我饮尽这一杯美酒。
江晨瞅着她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真让我喝这个?”
云素点点头,面容在旭日的光辉下显得娇俏而冷酷:“我很忙,没工夫陪你消磨时间。喝掉它,不然我亲手给你灌进去!”
她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掌,示威似的扬了扬。
皓腕如玉,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阳光下微微透着粉红,看上去没有任何威慑力。
但江晨知道,这只完美无瑕的手掌葬送过无数冤魂。而它扭断自己脖子的时候,也一定优雅得如同淑女拈花。
江晨苦笑:“能不能再回答一个问题?”
“快问。”云素的语气中透出不耐。
江晨道:“怎么没看到你以前戴的那顶锦帽?”
云素怔了一下,淡淡地道:“它被一个讨厌的家伙拿走了。你还真是有闲心啊,都这种时候了还关心这个……”
江晨笑了笑,拿起玉瓶,仰头一饮而尽。
灼热的液体贯入喉咙,并不像江晨想象中那么辛辣苦涩,反而是很温和。
热流渗入肺腑,带来微淡的酥麻刺痛之感,游遍全身。
江晨静静躺着,眼皮逐渐沉重,一种强烈的疲倦感让他忍不住想闭上眼睡去。但他知道这时候应该保持清醒,才好发挥药物的最大效力,并且避免留下后遗症。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忍着困意道:“你现在可以挖坑了。”
云素弯了弯嘴角,右手放下来搁在膝上,慢慢地道:“不急这一会儿。”
药力运行得很快,才须臾工夫,江晨浑身都传来酸痛之感,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赞道:“这酒味道不错。”
“何止不错。”云素唇角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喝了这忘忧酒,闭上眼睛,在阳光下沉睡,世上的忧虑都会离你远去……”
她望着东方初生的朝阳,语调空灵,眼波迷离。
江晨听着她歌唱般的轻哼,眼神出奇柔和。
他想,这个时刻的云素,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
这时云素突然把头压低了一些。
她坐在石头上,脑袋轻轻埋下,乱石堆外面的人就看不到她了。而江晨本来就躺着,更不会被人发现。
江晨看见她的举动,就知道有人过来了。
第225章 一出好戏,桃花身世
须臾,果然有脚步声靠近。
清晨的郊外,除了微风之外,一男一女的交谈声显得很清晰。
“少恭,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快了,快了,就前面。”
“那里只有一堆石头啊!”
“别急,我要给姐姐看的东西,就藏在石头里面。”
听见那两人越来越近,江晨的视线往云素飘去。
云素微低着头,眼角余光望向江晨,与他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
由于俯着身子,她留海垂落下来,显得宁静柔弱。
江晨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知她会怎样应对那两个倒霉鬼。
按照江湖传言,招惹到「桃花刺客」的,基本上都被开肠破肚、大卸八块了。云素会不会当着我的面大展身手呢?
江晨盯着云素,只见少女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角,并未显露出丝毫杀气。
但桃花刺客出手,从来都是毫无预兆的吧?江晨自己就亲身体会过这一点。
江晨此时也认出了那对男女,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在自己杀死紫衣煞神之前,他们四人好像在同一桌吃饭?黄衫少年貌似还是紫衣煞神的孙子?
这两个家伙,不会是来给紫衣煞神报仇的吧?
那一男一女走到了乱石堆前,江晨觉得他们或许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自己,这时听见妖娆女子发出一声惊呼:“少恭,你干什么?”
黄衫少年道:“荼靡姐姐……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名叫雪荼靡的妖娆女子好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少恭,伱不能这样,段大哥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不怕他!好姐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死了我也愿意!”
“少恭,你好大胆!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好姐姐,我不怕!”
云素直起身子,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饶有兴趣地打量那两人。
江晨则在打量她。
她要出手了吗?
那两人沉寂在各自的矛盾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冒头的少女。
“荼靡姐姐,你就做做好事,让我了却这桩心愿吧。只要一次,一次就好,哪怕我今天死了,也绝无怨言!”
“少恭,你真的想死吗?你段叔叔一定会杀了你的!”
“让他来杀我,我愿意为你死……”黄衫少年激动得嗓音发颤,语不成声。
“不行,我们不能……”
云素暂时没有出手。
江晨觉得奇怪,她难道是想先看完这一场贴身肉搏大战吗?
而且那两人也勉强算个二流高手,竟然对咫尺外石堆上探出的一个脑袋没有任何察觉?
是障眼法?
江晨自己也能用「空间扭曲」制造假象,但远没有云素这么轻描淡写。
云素嘴角微微含笑,那丝笑容在江晨眼里显得十分高深莫测。
“少恭,你冷静点……”雪荼靡半推半就地劝道。
黄衣少年真的冷静下来了。
他松开双手,像一团烂泥似的,慢慢倒了下去。
粘稠的红色液体从他身体流淌下来。
雪荼靡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她感受到熟悉的惊恐。
秋波一转,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矮墙后走出来。
那正是她的丈夫,「鬼刀」段如晦。
段如晦面色阴沉地大步走来,眼底有不加掩饰的愤恨和阴毒在其间流淌。
江晨现在知道了云素没有急着出手的原因,她早就发现了躲在远处的鬼刀,一直在等待这场好戏上演。
“段郎……那个徐少鸿找你有什么事?”
雪荼靡看清来的是自己男人,脸色十分不自然。现在,她只希望段如晦没有注意到她刚才并不坚定的态度。
“一笔大买卖。”段如晦回答。
“什么买卖?”雪荼靡用这种方式转移丈夫的注意力。
“找到姓江的下落,三万两银子。”
“可……”
雪荼靡还想说什么,但段如晦已带着满脸冷笑逼近,阴恻恻地道:“那事一会儿再谈,我们先谈这件事。”
“这、这有什么好谈的……”
“你是不是嫌我回来的太早?”
“啊?”
段如晦冷冷地道:“这回又想给我戴几顶绿帽子?”
“我……我还不是照着你的吩咐……”雪荼靡低下头,语气哀怨。
段如晦一脚把黄衫少年的尸体踹了个翻身,怒气腾腾地道:“我叫你探探这小子的口风,可没让你跟他一起打滚啊!以你的手段,会玩不过他?你就是想让他折腾你,以后是不是还要给他生个姓玉的小杂种?”
雪荼靡嘴唇动了动,语气又委屈又娇媚:“段郎,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段如晦哼了一声:“漂亮话谁都会说。”
“段郎,你要我怎么证明呢?难道要奴家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这对男女说着说着,渐渐贴到了一起。
“好看吗?”江晨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嗓音。江晨目光一转,看见云素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不好看。”江晨连忙摇头。
“但你好像很入迷的样子。”
“我没注意,刚才在想事情,呵呵……”江晨干笑。
“想什么?”云素漫不经心地追问。
“我在想……”江晨迅速换了话题,“你哥哥在乌风镇有两个红颜知己,你知道她们吗?”
“我哥哥?沈月阳那个色胚?”云素的脸色明显变化,那绝不是听到亲人消息的表情,“你见到他了?”
“见过两面。”江晨疑惑地道,“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你觉得呢?呵呵!”云素冷笑着,眼眸里的厌恶之色没有遮掩。
“为什么?”
“不为什么。”云素的语气刻意变得冷淡。
“那你的父亲……”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对父子!”云素截断他的问话,摆了摆手,抬眼望着天空,唇角微翘的弧度自怜且孤傲。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天地寂静得没有一点风声。
江晨视线余光看见乱石堆外的一男一女,被云素隔绝了声音,像是上演着一幕哑剧。
云素弯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有些萧索地道:“沈月阳,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江晨欲言又止。
云素拾起一颗小石子,在手中把玩,轻声道:“我母亲和沈凌峰的爱情,不为世俗所接受,沈凌峰背叛了婚约,继续去做他的御前第一骑士,风风光光地迎娶了梦瑶公主,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都丢给我母亲一个人消受……”
江晨忍不住道:“这样算来,沈月阳要比你小,他应该是你的弟弟才对!”
“你在这方面倒是挺仔细。”云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沈凌峰在与梦瑶公主结婚两年后,又见了我母亲一面,然后才有了我。”
“哇!你父亲……还真是个风流不羁的男子!”
云素没有应和他的讽刺,淡淡地道:“小时候他曾来看过我一次,但我没有任何印象,从来都没亲眼见过他的面容……”
‘难怪她会养成这种乖僻的性格。’江晨静静聆听着,若有所思。
“母亲从小就对我进行严苛的训练,让我修炼出一身刺杀之术,有朝一日去实现她的心愿。她不怪沈凌峰,却恨透了梦瑶公主,逼我发下毒誓,一定要将梦瑶公主千刀万剐。”
云素诉说着,眼波渐渐变得迷离飘渺,“我睡觉的房间里都挂满了木偶,全是照着梦瑶公主量身打造,每天我都要拆掉十几副这样的人偶,手法慢了就会挨一顿鞭打。如果我敢反抗,就把我关在没有光的房间里,让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困到发疯,向她求饶……”
“沈凌峰经常托人给我寄信,大概每两个月一封,写的都是一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他一定很想让我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淑女,可惜他不知道,他的旧情人一直栽培我成为一个杀手,有朝一日好干掉他现在的老婆。”云素呵呵冷笑了两声。
江晨没有陪着笑,他看着云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难怪她的性格孤僻且怪异。相比而言,自己虽然也是孤儿,至少还有兄长照料。
“如果我的进步让母亲满意了,她有时候也会跟我讲讲小故事,大部分都是关于沈凌峰的。”云素呼出一口清气,徐徐道,“其实那些故事一点都不有趣,但她却津津乐道,毕竟那是她无法割舍的回忆,为了讨好她,我总会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陪她一起哭一起笑。有时候我就在想,她至少还有回忆,但我有什么?那样的日子,我以为会一直忍受下去。直到十六岁那年,沈凌峰派他儿子过来探望我们母女……”
江晨道:“沈凌峰就不怕他儿子一去不回?”
“他不怕。”云素伸了个懒腰,令江晨看得鼻子一阵发热。
他慌忙移开视线,只听云素懒散地道:“那时候沈月阳已经练成玄罡体魄,随身带着一堆法宝,就算我母亲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何况她最恨的还是梦瑶公主,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她很热情地招待了沈月阳,还把当时正在黑暗地牢修炼的我拉出来作陪。那是我跟沈月阳出生以来第一次见面,但彼此印象极差……”
她说着,眼神渐渐阴沉。
“怎么个极差法?”江晨问。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觉得这家伙十分讨厌。这家伙人前谦恭有礼,人后倨傲自大。尤其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狂妄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以他那样的家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如果只是狂妄倒也罢了,他还提出要我做他的红颜知己,而且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云素冷笑了两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一样,当我拒绝的时候,他还很吃惊,大概觉得我就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乡巴佬。”
江晨吃惊道:“他怎么能这样,你们是兄妹啊!”
“对他那种人来说,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女人,都会成为他想要俘获的目标吧。而且他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耳濡目染各种丑事,早已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云素露出追思的神色,雪纤的手指轻轻颤抖,遥望天边的眼睛染上一点阴霾,缓缓道,“像他那种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宴后,母亲安排我陪他在花园里散散步,他又一次提出了这种要求。”
“你拒绝了?”
“你觉得我会答应?”云素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瞄了江晨一眼。
“当然不会……”江晨懒散地靠在石堆上,“那他是什么反应?”
“他很生气,说我给脸不要脸,还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哈哈!”江晨不由笑出声来,“这家伙又坏又蠢!”
云素的视线仍投向天外,眼眸里一瞬间有无数明暗交错的光斑闪过,那似乎是过去记忆的碎片,在浮沉的时光长河中又一次泛起在心头。
“第二天,他又找到我,对我说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条件是要得到我的身体……”
江晨嗤笑:“这时候还没死心,他还真是够顽强的。”
“老实说,他那时候的建议,对我而言具有异乎寻常的诱惑力。”云素美妙的侧脸上浮起清浅的笑容,有点血腥的诡谲,“那时我被培养成了一个杀手,母亲用幻境训练我,教我用身体迷惑男人,方便日后的刺杀行动。”
江晨不禁动容:“你的母亲还真是……与众不同。”
“是啊。”云素幽幽一叹,“也许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报复的工具。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沈月阳来得正是时候!他的建议,我也不是没考虑过……”
江晨睁大了眼睛,一种难言的紧张从心底升起:“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云素的手指狠狠扭握在一起,像要抓碎某种东西,秀眉蹙起,娇俏的鼻子拧紧,似在抒发对于过去的悔恨。
江晨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追问:“你同意了?”
云素故意不言,在江晨一眨不眨地注视下,她侧过脸颊,观察着江晨脸上的表情,过了许久,嘴角微微翘起来。
“你好像很害怕?”云素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么不堪吗?区区一个沈月阳,就值得我献出身子?”
江晨道:“但沈月阳对付女人好像很有一套……”
“世上茫茫多的女人,总有几个缺心眼的。”云素耸了耸肩,“一想到他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我就恶心反胃!”
“但他对你一直很上心,上个月还专程去了幽冥森林找你。”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把我当成了猎物,所以一直追在我后面不放。”
“他可真是又扭曲又执着……对了,你是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的?”
“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十分漫长曲折的故事,过程很刺激,很惊悚,没准会让你晚上睡不着觉,你确定要听吗?”
“说吧,我洗耳恭听!”
两个人懒懒散散地聊天,不知不觉中,发现日头渐高,而刚才沙堆旁的那对鬼刀夫妇已经消失无踪了。
云素挥挥手,那层与世隔绝的无形屏障随着她的动作消散,外界的风声、虫鸣传进来,生机尽数复苏。
阳光照在江晨身上,他的心情受之感染,身体的血脉好像运转得更加通畅了。
他扶着石堆起身站立,已经可以慢慢挪步走动了。
“如何?”云素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江晨回答道:“精神恢复了一些,体力还是差点,不过等闲三五条大汉应该近不了身。”
第226章 佳人崴脚,飞蛾扑火
云素却没有继续说话,江晨回头发现她俯首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云姑娘?”
云素迎着他的视线轻轻一瞥,揉了揉眉心,道:“既然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一步。”
江晨道:“你打算去哪?”
“随便转转,顺便杀两个人。对了,忘了告诉你,西辽城的柴天鹏已经被我杀了,用不着伱帮忙,本姑娘一个人也能办成,只不过需要多费点功夫罢了。所以奉劝你一句,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厉害厉害。”江晨道,“既然没我也行,那你当初为何非要跟我一起去幽冥森林……”
“只是单纯看你比较顺眼,拿你解闷罢了。”
江晨忍不住笑:“看我比较顺眼,所以故意戏弄我,处处跟我作对?”
“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不是看你顺眼,早在赤阳出面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确实。”江晨点点头,“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即便赤阳也来不及阻拦。看得出来,你那时确实手下留情了。现在想想,我做的那个梦……”
“不许提那个梦!”
“怎么,害羞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那么有趣的一场梦,还是留到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慢慢回味吧。”云素站起身子。
“你要走了吗?如果不着急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云素转头道,“请我出手可是要付出很大价钱的哦!不过既然是晨哥哥,人家可以考虑给你八折优惠。说说看吧,这次是去杀谁?”
“不是杀人……我想请你去帮我救两个人。一个叫杜山,另一叫杜鹃……”
“杜鹃?听起来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云素双眸眯了起来,“能让你这么牵挂的,她长得应该挺有几分姿色吧?”
“一般般啦,没有你漂亮。不过,我跟他们勉强算是朋友,所以……”
“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云素的笑容有些古怪,“何况救人这种事情,我可一点都不拿手呢!所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云姑娘,等等!”
江晨吃力地跟在她后面,想要再劝几句,忽然见到云素转过身,语带戏谑道:“晨哥哥,你真的在乎那个女孩子的话,就不应该找我。相反,你应该叮嘱她千万要远离我才对。你也知道,「桃花刺客」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
江晨忙喊:“云姑娘,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云素唇角上扬,微微一笑。
江晨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他眼前展现的,是一个足以令万物失色、艳绝人间的笑容。然而以他的感知可以判断出,这里只剩下一个虚幻的残影,真正的云素已经离开。
幻象在阳光下被红晕染透,栩栩若生,久久不曾消散。
江晨望着云素留下的残影,暗叹应是自己最后的请求惹恼了她。
他静静站着,思潮起伏间,忽然感觉到有人正躲在暗处窥伺自己。
“沙沙……”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节奏悠缓,并无掩饰,看起来没有偷袭的打算。
江晨回过头,看见一名妖娆俏丽的少妇,摇曳着纤细柔软的腰肢,款款行到近前。
江晨眉峰一挑,认出这婀娜多姿的女人正是方才在石堆旁与「鬼刀」从争吵到肉搏的雪荼靡。
鬼刀虽未现身,但想来江晨背后那凉飕飕的感觉大概就是来源于他的注视。
这对夫妇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何去而复返?
“这位小哥哥,可曾见过奴家的玉簪?”雪荼靡盈盈一拜,娇声道。
江晨摇头:“没看见。”
雪荼靡露出失望的表情:“刚才明明丢在这儿的……”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一副欲语还休的羞态。
如果其他男子看见她这般可怜可爱的表情,就算表面上维持正人君子模样,心里面也一定食指大动了。
但江晨在不久前才目睹她与鬼刀一场香艳闹剧,只微微一笑,道:“姑娘的簪子兴许是遗落在别处,沿路找一找,应该能找到的。”
“没有,奴家就是一路找过来的,根本找不着……”雪荼靡声音越来越低,简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江晨劝慰道:“姑娘别急,我们一起在附近找找。”
雪荼靡万分感激地道:“小哥哥,你真好……”
江晨暗自瞥了一眼「鬼刀」的藏身处,口中问道:“姑娘还记得刚才大概在什么位置吗?”
雪荼靡用手指比划了几下,糯声道:“应该在这一块,和那一块,就在这附近。”
“我们一起找找看。”
江晨绕着石堆走了半圈,大致确定了鬼刀的方位,便开始调整路线,迂回朝那边接近。
他的神元恢复得不多,大概只够施展一两次神通,先要缩短距离再出手,才能一击必杀……
雪荼靡的眼神多次变幻,忽然娇呼一声,身子歪斜地摔倒在沙堆上。
“姑娘,你怎么了?”江晨回头看了她一眼。
“奴家……奴家崴到脚了……”雪荼靡双眼含着泪光,楚楚可怜。
“怎能这么不小心。快揉一揉吧。”江晨说完又别开脸去。
雪荼靡娇呼不停:“小哥哥,你快来看一下,我……我疼得受不了了!”
“你先忍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你去做什么呀,快过来!小哥哥,奴家站不起来,求你帮帮奴家……”
女子的娇柔呼唤声声入耳,江晨置若罔闻,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他望着前方某个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若有所思地驻足观望。
鬼刀已经不在原处。
他被本少侠惊走了。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不见。
经本少侠一吓,不知他是否已逃远,但至少不敢出现在本少侠感知范围内了。
“小哥哥,你还等什么呀,快来帮帮奴家……”雪荼靡不断催促,语气又哀怨又甜腻。
江晨的视线落回她身上。
这女人一身武功,都在那双皓洁如玉的手腕上,近身时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果不明真相的人贸然靠近,很可能被她偷袭得手。
但在江晨面前,她的那点三脚猫手段如同儿戏,不值一哂。
江晨微微一笑。怎能让佳人久等?
“别急,我来了。”他快步往回。
在雪荼靡期待的目光中,江晨逐步走近,在她面前蹲下来。
“哪里伤着了?这只脚吗?”
“是的。小哥哥,你帮我揉揉。”
江晨道:“姑娘,以我行走江湖的经验看来,你这只脚不像是崴到了的样子。”
“小哥哥,都这时候了,你还管那么多。”雪荼靡幽幽说着,向江晨伸出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掌,见江晨顺手握住了,她的声音变得更为甜腻,“人家就算没崴到脚,你就不会……”
话没说完,她的脸色霍地一变,因为发现自己的右手脉门被江晨扣住了。
“小哥哥,你这是——”
“不要乱动。”江晨吐出一口气,“如果你挣扎的话,我不保证不伤你性命。”
雪荼靡心叫不好,她见识过这魔头打死紫衣煞神的手段,于是不敢再挣扎,面上强作欢颜:“小哥哥,你别吓唬奴家,奴家听你的就是。”
江晨牵着她的手,转头向四周眺望:“你叫雪荼靡吧?那个叫「鬼刀」的家伙去哪儿了?”
雪荼靡被一语道破身份,不由面色大变,嘴唇动了动,转念想过十余个谎言,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应该是去报信了。”
“他就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江晨嘿嘿笑道,“你这样的大美人,没哪个男人可以不动心啊!刚才那个独眼的黄衣小子就只差一点点了吧,现在没他亲自在旁边看着,就不怕我吃掉你?”
雪荼靡眨了眨眼睛:“只要公子愿意……”
“行了行了,收起那一套吧,该办正事了。”
江晨看了看日头,牵着她往南方跑去。
跑出一小段路后,他手掌紧了紧,发现雪荼靡正悄悄拽他。
他冷然回头,见雪荼靡的另一只手往地面指了指。
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排浅浅的鞋印。
江晨大感懊恼。他伤势未愈,体虚气短,没法像从前那样踏雪无痕。
更让他羞怒的是,沿路留下的鞋印只有他一人的,反而雪荼靡轻功高明,未露形迹。
他在原地想了想,干咳两声,道:“你的轻功如何?我是说,如果再背一个人的话……”
雪荼靡娇笑道:“背一个人也行,不过奴家力气不佳,只能走一盏茶时间……”
“一盏茶时间够了,你背我。”江晨当机立断地作了指示。
乌风镇。
白鬼愁大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摇晃着手中金樽,听见屏风后的脚步声,视线稍微一偏离,随即双目大放光亮。
来者是个极美丽的少女,清亮的双眸倒映出白鬼愁的身影,怯生生地唤道:“少主……”
“过来!”男子朝她招手,连金樽都放了下来。
名为苏苓的美貌少女咬了咬嘴唇,脚步略显迟疑。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尽管心里做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难免恐惧。
‘今日九死一生,但我绝不后悔。沈公子,请保佑我……’
白鬼愁也不催促,只睁大了双眼,饶有兴趣地观察她举止纠结的神情,嘴角咧开笑容。
苏苓心中愈发慌张,在白鬼愁灼热眼神的逼视下,颤颤巍巍地往前走近。
这恶魔的邪恶之名,她已听无数人控诉过。
少女的眼帘低垂,步履蹒跚地走上台阶,忽然一个踉跄,脚下打了个跌,摔倒在交椅旁。
“呜……”她慌忙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白鬼愁道:“睁眼看我。”
少女睫毛微微颤抖着,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邪恶面孔,她的瞳孔忍不住微微收缩。
“别害怕,我又不吃人。”白鬼愁含笑,目光游离,从上往下将她重新打量了一番,一边点头一边轻叹,“好!好!”
少女浑身僵硬,在他视线巡游下瑟瑟发抖,俏丽的脸蛋透着恐惧与迷惘。
她另一只手悄悄藏到背后,握住了某样东西。
白鬼愁伸出手臂,正要拉她过来,然而却见一道乌光闪过,少女从地上一弹而起,原本扶在交椅上的左手,猛地朝他腹部刺去。
她柔弱无骨的左手霎时泛起一片乌黑光泽,迅若闪电,朝着致命位置狠狠扎下。
“去死吧,恶魔!”
白鬼愁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忘了躲闪,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化,就被那根毒针刺个正着。
‘成……成功了?’
苏苓喘着气,睁大眼睛看去。
白鬼愁仍坐在交椅上。
按照少女的预计,他本该带着惊恐的表情弓腰跳起,但现在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少女迷蒙的眼眸霍地瞪大。
‘怎么会这样?’
没等她想明白,白鬼愁冷冷一笑,像提小鸡一样将她一把拽起来。
苏苓倏地张口,唇齿间射出一根细小毒针,直刺白鬼愁面门。
白鬼愁此时刚要张嘴发笑,一时不察,竟被那毒针射入口中,顺着口齿往内滑去。
苏苓见状大喜。
‘口腔内部的防御最为薄弱,他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死定了!’
白鬼愁微微皱眉,终于一伸手将少女推开,舌头在嘴里舔了舔,将那颗细小毒针吐了出来。
明明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然而在他身上却似乎起不到任何效果。
苏苓一跤跌在地上,面上只剩无法置信之色,喃喃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白鬼愁抽了抽鼻子,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望着地上瘫软无力的少女,淡然道:“我能够忍受你拙劣的手段,也愿意配合你的演出。可你太鲁莽了,一点也不懂刺杀的艺术,一上来就火急火燎地动手。否则,至少我们还能享受短暂的快乐。”
说着,也没见他动作,两根手指之间却夹住了一颗带血的牙齿,面无表情地道:“咬毒自尽并不是一个有趣的选择,当着我的面去死,那也要征得我的同意才行!”
苏苓这时才感受到嘴中的痛苦。
腥甜的血丝混在舌尖,那颗暗藏了毒囊的牙齿已不翼而飞!
她无比惊骇,因为根本就没有看清白鬼愁是怎么动手的。
‘这魔头……能够隔空取物?’
惊愕之后,便是彻底的绝望。
现在,就连安静死去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这魔头会怎样折磨她?柳依依的死法,她早有所耳闻。如今就轮到她来品尝这一切了……
白鬼愁把手中带血的牙齿扔到远处,悠然道:“死,并非一切的终结,而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你会深刻认识到这个道理。”
苏苓面色惨淡地垂下视线,眼泪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来。
她是个福薄之人,仅与沈公子有过一次露水姻缘,便再未能蒙受恩泽,亦不被第三人知晓。而这一次刺杀失败,半点作用都没起到,反而打草惊蛇。酷刑之后,也不知自己不成模样的尸首,会不会被沈公子看到……
沈公子肯定会觉得,自己从生到死都没有价值吧……
“说吧,谁指使你的?”白鬼愁问。他眼里带着一丝怜惜。
苏苓垂目不语。
白鬼愁伸手捏住她下巴,一点一点地托起她面颊,语气和缓地道:“乖乖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少女只顾着流泪。
白鬼愁的语调愈发温柔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情字。这乌风镇上,谁当得起你这份情?你若肯说出来,我就破例发一场慈悲,赐你新生。若不然,我就剥下你的脸皮,把你尸体吊在镇口,让你情郎看着你美丽的身躯一点点腐烂。这样的下场,是不是很有趣?”
第227章 生不如死
少女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这种可怕的下场,比死亡还令人绝望。
她脸色苍白,胸口急剧起伏几下之后,喘息道:“是吕、吕才……”
“吕才良?”
少女艰难地点头。
吕才良出道才三年,已是乌风镇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若给他长一点的时间,未必不是一位横行沙丘的绝世强者。
可惜自白鬼愁到来之后,这种可能性就彻底消失。白鬼愁带来一场噩梦,令整个镇子坠入无底深渊,也扼杀了所有人的希望。
吕才良如今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心怀不忿谋划刺杀白鬼愁,这一点都不奇怪。
白鬼愁道:“带我去见他。”
少女嘴唇动了动,突然噗通一声跪倒下来,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为难他!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少主,求你大发慈悲……”
白鬼愁冷冷笑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小丫头,如果伱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今天我来教你。”
说罢,手腕一拽苏苓,半拖着她走出屏风之外。
守在门口的鬼影子微微躬身,目光从苏苓身上一扫而过,不含一点惊讶。
“去把吕才良找过来,我在广场上等你们。”白鬼愁吩咐。
“是。”鬼影子领命而去。
苏苓的娇躯如筛糠般哆嗦起来。
即将在众目睽睽下接受审判,她已有了这个心理准备,虽然屈辱绝望,也只是自己一人的事情。
她更为担心的是另一个方面,届时与吕才良对峙,自己谎言被当面拆穿的时候,那魔头一定会怀疑到沈公子。自己死不足惜,但若累得沈公子暴露,那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惊慌的表情落在白鬼愁眼里,正符合她应有的表现。白鬼愁冷冷地笑,拽着她一路直往广场。
沿街不少人都退到路边,惊奇疑惑的视线纷纷落在苏苓身上,其中不乏一些饱含着龌蹉欲望的目光,让苏苓更是心冷。
这些看客,甘愿卑躬屈膝地跪拜魔头,对敢于反抗者的下场冷嘲热讽。殊不知不久的将来,他们同样会沦为待宰的羔羊。
午时快到了。
苏苓站在台上,看着越来越多的看客聚集过来,台下人头攒动,镇民们却又谨慎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各个一声不吭,气氛静谧得诡异。
苏苓忽觉沈公子在远处注视着她。
即便不言不语,她心中亦稍有所安。毕竟,她终究是怀着一片赤诚,为他而死……
她脑中一下清明,开始盘算起对质时的说法,决意要把这趟水搅浑。
一会儿,鬼影子闪身上台,在白鬼愁的耳边低语几句。白鬼愁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一个人大活人凭空消失了?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白鬼愁低下头,视线在苏苓身上打转,“可怜的小家伙,你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吗?这样还敢一个人来行刺我,真是勇气可嘉……”
苏苓俯视着台下众多看客,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但她这模样惹恼了白鬼愁,让他生出一种把眼前的美好揉碎毁灭的冲动。
白鬼愁嘿嘿冷笑几声,道:“你已经准备为他去死,可你是否想过,落到我手里的下场,比死还可怕!”
说罢,一根手指点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只见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身子摇晃了两下,面容骤然生出可怕的变化——
白嫩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结、光泽晦暗下去、美丽的轮廓扭曲变形,转眼间,绝色红颜变作鸡皮鹤发,少女疑惑地微扬起头,尚不知自己已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台下响起一片哗然之色,少女视线投去,只加那些人的神情惊恐至极,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
青嫩水灵的少女娇躯,已然苍老干瘪得不成模样。恐怕这是她在噩梦里都没有想到过的悲惨景象。
“呜啊啊啊——”
少女终于丧失了一切矜持自傲,在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之后,伏地嚎啕大哭。
台下看客中有人悄声叹息,在白鬼愁威慑的视线扫来之时,纷纷垂下头颅,卑微行礼。
白鬼愁看着跪地痛哭的老妪,眼里没有半点怜悯。
“说出吕才良的去处,我考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老妪无助地摇头。
她自是不知,吕才良已被沈月阳的「百万神兵」碾过,粉身碎骨,不剩一丝痕迹。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以后每天从富春集到天香楼的街道就归你打扫了。让你这副模样每天被千百人看到,这就是不忠诚的下场。”白鬼愁淡淡地道,“小影,这件事情你来安排。”
“是。”鬼影子掩藏得极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快意。
远处的阁楼,沈月阳和夏星梦依偎在窗边,轻声交谈。
“这是什么手段,竟能在转瞬间夺走一个人的寿元?是白鬼愁的神通吗?”
“少主的神通,只知道是时间光阴一类的能力,我曾经多方打听,但少主的神通被归为绝密,很难找到有用的信息……”
“时间?”沈月阳动容,“逆转光阴,倒因为果?”
“但像苏苓这样的遭遇,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只是把一个人的肉体变得苍老的话,红煞的「血肉操控」其实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小巷。
云素踽踽而行。
手腕上的铃铛细碎地响动,轻灵悦耳,窈窕的身姿独立于炎日下,在身前投出绝代风华的影子。
这影子,便吸引了一位过路男子的目光,令他心旌动荡,情难自持。
“姑娘。”过路的男子出声呼唤,“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云素抬起头,就见一个高瘦的男人一闪身晃到她眼前,好像为自己的身法十分得意,眼光在她身上溜溜打转。
“找人。”
“姑娘要找谁,我对这一块很熟,让我来送你一段路吧!”高瘦男人嬉皮笑脸地道。
“谢谢,不用。”云素一脸淡漠疏离的神色。
“姑娘这是什么话,怎么就不用呢,我刚好有时间,说吧要找谁,我帮你!”高瘦男子的眼神火辣辣,口水都快要滴下来。
云素明眸眯起,语气柔和:“我找阎王爷,你知道怎么走吗?”
高瘦男子一愣,旋即笑道:“姑娘真会说笑,年纪轻轻的找阎王爷做什么,不如陪哥哥……”
他后半截话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更加惊恐和剧痛的尖叫声在巷子里响起。
第228章 双剑盗宝,嫂嫂杀贼
两条人影从小巷的另一头赶来。
他们都是修为不弱的高手,前一刻尚在巷子的远处,一个呼吸之后就已出现在血腥满地的凶案现场。
徐少鸿皱着眉头打量地上犹在抽搐的无头尸身,道:“这人刚死,凶手一定还没走远。”
跟在他身后的「鬼刀」段如晦只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在这种地方,每天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徐少鸿分析道:“这是一桩仇杀案,凶手武功极高,手段极其残忍……”
段如晦忍不住打断:“徐兄弟,现在不是断案的时候,快去带我拜见两位菩萨吧!”
“是,是。”徐少鸿挠了挠头,“对不住,老毛病了……”
午后的阳光如此美妙,可惜有的人只能在地狱里缅怀了。
茶铺。
平等王和乾达婆相对而坐,静静对饮。
忽然两人心有所感,一齐起身南望。
一袭翠色衣裙的少女,从视线的尽头处款款行来。
她手中提着一个人头,一路往下淌血。
平等王和乾达婆两人窥见那人头的模样,眼神同时发亮。
那赫然是他们日思夜想的,晨曦余孽的头颅。
但当那头颅抛过来的时候,两人心中同时警兆大作。
…………
江晨挟持了雪荼靡,由南转向东面出城。
当然,由于他身躯乏力,所以只能仰仗雪荼靡背着他。
雪荼靡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即使背了个百多斤的男人,步伐依旧轻盈,一路飘然而行,脚下未留痕迹。
离城郊走了三里地,迎面一对夫妇牵着一个稚童走来。
那稚童看清江晨两人的姿势,仰起小脸叫道:“爹爹,娘亲,你们快看!有个大姐姐在背着男人私奔呢!”一面说还一面拿手指头指着江晨这边。
清脆的童音让四人都不由尴尬异常。
那妇人急忙拽住小孩,呵斥道:“胡说什么,别乱讲话!”
小孩被母亲抱起来,又被当爹的瞪了一眼,便不敢说话了,但一双清澈的眼珠子仍好奇地在雪荼靡身上打转。
双方错身而过之后,江晨听见那小孩又开口道:“爹爹,娘亲,你们当初是不是也这样从家里跑出来的?”
这个问题呛得男子连连干咳,妇人也有些脸红,抱着儿子哄道:“文儿,你还小,这种事情爹以后再告诉伱。”
“为什么要等到以后啊?我现在就想知道!娘亲当初也是这样背着爹爹私奔,然后才有了我吗?”
“错了错了!是爹背着你娘!”男子忍不住道,“你娘当时趴在爹肩膀上哭了大半夜,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爹就背着她一直往西走……”
提起当年得意往事,男子聊性大发,不过被夫人掐了一下手臂,才讪讪住口。
一家三口的谈话,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入江晨两人耳中。
雪荼靡抿着嘴唇笑了笑,柔声劝慰道:“小哥哥,这些闲言碎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江晨道:“我当然没有往心里去。”
雪荼靡道:“小哥哥若是心里不痛快,不妨跟奴家说出来,奴家或许可以开解一二……”
“没那闲工夫。”江晨道,“你赶紧找一个去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让我躲一两天。”
雪荼靡试探着问:“小哥哥,你身上的伤很重吗?”
“当然,不然怎么要你背着。”江晨淡然道,“但是也请你放心,万一我被仇家寻上门来,肯定也能拉着你垫背!”
雪荼靡见识过这位小魔头击杀紫衣煞神的场面,知道他绝非虚言恫吓。
她挤出一个笑容,道:“东边十三里外有一个山洞,我曾经在里面住过一阵子。我们往那里去的话,应该很难被人找到。”
“带我去!”
雪荼靡的体力不足以一口气跑出十三里地。两人中途休息了盏茶工夫,然后才抵达她所说的山洞。
雪荼靡背着江晨走进山洞,忽然惊道:“里面有人!”
不消她说,江晨也听到了洞里面传出的人声。
那是很多人在吵嚷,其中夹杂着一两声惨呼。
江晨微微皱了一下眉,侧头仔细聆听,里面大概有二三十号人,大呼小叫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他不满地道:“你不是说这里很难被人找到吗?”
“很久没来了,这群混蛋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哎呀!我东西埋在里面,不能让他们挖走了!”
江晨拽住她的胳膊:“算了,别理会他们,我们换个地儿。”
雪荼靡却死硬地要往里走,说道:“不行,那东西很重要,一定不能让他们找到。”
江晨恼怒地想,现在你已经被我挟持了,还敢不听我的话,到底有没有把本少侠放在眼里?
但这时雪荼靡已经迈过荒草和藤蔓,走入了洞穴深处。
转过一块大石,前方是一片空地,四周洞壁上挂着火把,将道路照得通明。
从这情景看来,那伙人霸占这块地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前方喧闹的声音愈发清晰地传来。
“老刘,你别弄死了!”
“放心,自然给你留一口热的……”
江晨一听这里面绝不是什么好事,但那伙人估计兴致正高,不会注意到外面的脚步声。
他低声道:“别胡闹!你不想活了吗?给我老实呆着!”
雪荼靡说:“要是东西丢了,我宁可去死。”
这女人恃宠而骄,任性惯了。
江晨叹了口气:“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步入腹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多名大汉围在一起,中间摆放着几口箱子,几名头领模样的人正在清点战利品。
另一边的空地上躺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已经奄奄一息。
那些人穿着胡乱拼凑的盔甲,持着各式兵器,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有些滑稽,但身上染着鲜血,模样都十分凶狠。
这群人一看就是一伙强盗。地上躺着的两名女子应该是被掳掠至此的女眷。
雪荼靡刚一出现,远处正清点箱子的一人立即有所感应,抬头冷电般的目光朝这边扫了一眼。
那人蓄着钢针般的短须,面相凶悍,不怒自威,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修为有成的高手。
他看清雪荼靡的模样,嘿地一声怪笑:“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蟊贼撞了进来,原来是段家嫂嫂!大嫂又跟段老哥闹别扭了?后面这位……是你的新相好吧?”
他这一开口,其他强盗们才注意到新进来的两人,有人双目顿时放光,咽着口水道:“我早就听说段家嫂嫂姿色勾人,今天一见,才算是开眼了!”
“那小白脸是谁?怎么还要女人背?”
“操劳过度,伤到腰了吧,嘿嘿……”
群盗七嘴八舌,说出的自然是不堪入耳的粗鄙言语。
被这么多人看着,江晨也不好意思还赖在雪荼蘼背上,拍拍她肩膀道:“放我下来。”
雪荼靡松手让江晨下来,但发现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左手不肯放开。
她低声道:“你松手,一会儿可能要打起来。”
江晨道:“我知道。”
“那你还不放手?”
“我给你压阵。”
“压阵也别抓我的手!”
“不放。你见机行事。”
江晨认定了不能放手,他并不在乎这里的一群强盗,只担心雪荼靡一个人跑回去报信,自己这会儿真未必追得上。
短须黑衣汉子咳嗽两声:“大嫂这会儿还跟小白脸卿卿我我呢,就不怕我告诉段老哥?”
雪荼靡视线自群盗脸上一一扫过,在那短须黑衣汉子身边,另一个黝黑高个的刀疤壮汉亦是气势不凡的高手。
雪荼靡目光在黑衣汉子和刀疤汉子之间停留,沉声问道:“无间鬼王,飞天蜈蚣,你们两个竟然混到一起了?哪个是当家的?”
她眼前的这两个人,可不是普通的盗贼头目,而是“一魔双刀四剑”中的四剑之二,剑法超群,在沙丘江湖上赫赫有名,一个据说曾刺杀过黑水城主,另一个曾盗过黑剑圣宝库,想不到竟然在此地落草为寇。
黑衣汉子「无间鬼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大当家的,大嫂有什么指教?”
雪荼靡道:“我以前在这洞里埋了些宝贝,你们有没有人看到过?如果有人找到了,请把它归还给我。”
大当家「无间鬼王」好奇道:“是什么样的宝贝?”
“一颗珠子,通体漆黑,摸上去冰凉,放得久了还会生出雾气。”
“听起来是个好宝贝啊!”
雪荼靡道:“这颗珠子对我有特殊意义。如果当家的肯物归原主的话,小女子不胜感激!”
她说着屈膝盈盈一福,颤巍巍的样子惹来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
刀疤汉子「飞天蜈蚣」插嘴道:“你想怎么感激?”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雪荼靡。
周围有人起哄:“二当家的明知故问,还能怎么感激,当然是以身相许了!”
“不好不好,听说那个「鬼刀」醋劲大得离谱,不好对付啊!”
“管他什么鬼刀神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哈哈……”
阵阵邪笑声中,雪荼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大当家挥了挥手,待吵闹声平息,道:“大嫂请放心,我跟段老哥是老相识,定然不会私吞你的珠子。”
他环顾四周,嗓音拔高,叫道,“你们谁拿了大嫂的珠子,赶紧送出来!”
众强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说话。
大当家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应声。
雪荼靡目光又一次从众强盗面上扫过,只见不少人也正直勾勾盯着她,脸上都是一副垂涎三尺的神色。
大当家道:“兄弟们都不说话,那就是没人找到那颗珠子了。请大嫂宽限一段时日,大伙儿一块儿帮忙再找找……”
雪荼靡摇头道:“我倒是想多给你们一点时间,可惜,有人不答应。”
“是段老哥不答应,还是这小白脸不答应?”
雪荼靡轻吐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既然你们不肯承认,还是我自己找吧!你们都滚出去!”
这话引得一片哄笑。
“这娘们胆儿不小!敢让我们滚出去!”
“嘿嘿!她这么不讲礼数,那就让她一个个领教兄弟们的厉害!”
“先把她旁边的小白脸扒了皮,看她心不心疼……”
大当家阴沉一笑:“大嫂可要想好了,我这一寨子兄弟都是粗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万一不小心伤到了你,那可不太好向段老哥交代啊……”
雪荼靡冰凉的目光扫了江晨一眼,低声道:“你松手,要开打了。”
江晨微微一笑:“对付这群蝼蚁,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一只手即可。”
二当家忍耐多时,这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哥,让我去教训她!”
大当家摇头:“不急,先让兄弟们试试深浅。”
他挥一挥手,众强盗得了号令,摩拳擦掌地从三方合围上前。
这群强盗,各个手持利刃,目光灼热,如狼似虎。
持鬼头刀的,拿哭丧棒的,使斧的,用钩的,玩飞爪的,嘿嘿怪笑着逼上来。
“嫂子,我看你身后那位小相公气虚体弱,路都走不稳,肯定不中用,你不如跟着咱大哥算了!”
“是啊,俺们二十多号兄弟,都年轻力壮,血气方刚,保管让嫂嫂满意!”
……
污言秽语,一声声往雪荼靡耳中钻来。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旁边靠得最近的一个强盗悄悄从她视线的死角处冲过来,探出手想占一把便宜。
雪荼靡的手终于动了,她随意往上抬起手掌,正正撞在了那个强盗的手臂上,卡啦一声,就将那强盗的肘关节撞得弯折过来,淫笑声变成了哭爹喊娘的哀嚎。
其他几名强盗一见这娘们不好对付,急忙提刀舞剑合拢过来。
雪荼靡躲过一记铁棍,猝然旋身,飞腿一脚踢出。
那脚踝击中左边一名强盗的太阳穴,霎时就飙出了红色的血花。
跟在后面的四名强盗,眼睛全红了。
雪荼靡从容落地,只听呼的一声,一名强盗甩出一支飞爪砸向她脑门。
另一名使刀的强盗矮身扑来,鬼头刀带起森森寒芒,疾如旋风般向她下盘砍去。
其余两个使剑使斧的强盗,也分别从两旁包抄而近。
雪荼靡落足未稳,左手又被江晨牵着,在四种兵刃交逼之下,纵有再高的身手也很难施展得开。
她先一低头避过飞爪,右手长袖骤然像是吸足了空气,膨胀得鼓鼓囊囊,一摆衣袖就卷起一阵凶猛力道,将鬼头刀带偏。
继而她足尖一点,另一只脚飞踢而出,正踹中那使鬼头刀的汉子的下方。
那汉子顿如遭重锤轰击,口吐白沫倒飞回去,撞在后方一强盗身上,两人都成了滚地葫芦。
旁边使斧的强盗以为有机可乘,斧头刚刚扬起,只觉手腕一麻,一把板斧已经到了别人手上。
然后,只见斧光一闪,这一把板斧便砍上了他的胸膛。
转眼间,合攻上前的六名强盗只剩下最后一个使剑的。
他也是这几人中武技最高的一人,一剑刺出,剑芒凌厉,袭面生寒,也算有几分看头。
但雪荼靡只是一抬手腕,就将剑势磕开。紧接着一道凄厉的风声闪过,那使剑之人便已身首异处。
一个娇滴滴的美艳女子站在血泊里,手拿一柄往下滴血的斧头,另一条手臂还被旁边的白衣少年紧紧握着,这情景看起来十分不和谐。但它就是如此真实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本来往前凑的强盗们都不禁停下了脚步。
大当家脸上已经不剩半点笑意。
他本以为雪荼靡只是仰仗「鬼刀」的庇护,没料到这小娘皮本人也是个十分棘手的高手。
他使了个眼色,二当家「飞天蜈蚣」握剑上前,剩下的强盗也不敢大意,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往前逼近。
雪荼靡道:“把珠子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你不必走了!”二当家呛啷一声拔剑出鞘,雪亮剑光映上雪荼靡面孔,使得她的瞳孔不由缩小了几分。
仅看锋芒,就知那是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
如果用手中的斧头跟那支宝剑对砍,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且「飞天蜈蚣」身为沙丘“四剑”之一,他的剑法之凌厉,雪荼靡也是听说过的。
若在平时,雪荼靡还可倚仗身法与之周旋。然而现在……
她微微偏过头看了江晨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是不放手,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江晨嘴角牵动了一下,左手慢慢放在腰间剑柄上。
第229章 二当家死,山洞追逃
二当家目光灼热地端详雪荼靡脸上每一分神情变化。
柔弱的女子手持战斧,衣裙沾着鲜血,眼神茫然,神态楚楚可怜,摇曳的火光从她发梢、指尖、身体透过,光影恰到好处,如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尸山血海与柔媚佳人,这反差让二当家的兴致愈发高昂。
至于旁边的江晨,已被二当家彻底忽略了。一个仰仗女人庇护的废物,在艳丽且暴力的佳人光辉笼罩下,他的存在感接近于没有。
众强盗慢慢逼拢,十余把兵刃一齐指着这方。
雪荼靡难以找到出手的机会,只得一步步往后退去。
眼看她的身影即将转回岩石后,二当家按捺不住,沉喝一声:“都让开!”
这些不知轻重的杂种,万一把美人吓跑了,谁担得起这个后果?
众强盗从中分出一条路,二当家越众而出,雄赳赳气昂昂,呼吸粗重,威风凛凛。
他提剑一指雪荼靡,叫道:“你是我的!”
雪荼靡讥诮地勾起了唇弧。这是个色迷心窍的蠢货!
二当家看出了她的不屑,也懒得用言语分辩,当即吒吼一声,如饿虎扑食,气势汹汹地斩向雪荼靡头颅。
雪荼靡拉着江晨抽身疾退,同时脚下踢起一片沙土,令二当家脚步受阻。
二当家有意卖弄,将一把宝剑挥舞得水泼不进,只见雪亮剑芒映照四方,漫天沙土都倒卷回去,罩向雪荼靡自身。
不愧是「飞天蜈蚣」!不愧是沙丘“四剑”之一!
雪荼靡眼中一抹冷光闪过,袖口一摆,将沙土挥散。
这时二当家已纵步赶来,手里宝剑刮起呼啸风声,笔直点向雪荼靡咽喉。
这等悍勇气势,让雪荼靡微微色变。
她料到自己的斧头应该挡不住这一剑,伸手随意一格,脚下更加飞快地往后退避。
“咔嚓!”
一声裂响,木质斧柄应声而断。
雪荼靡及时抽手,飘然避过刮面剑锋,差点被削下了一截衣袖。
她正要继续后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另一声长剑出鞘的轻吟。
“呛——”
余音颤鸣,久久不散。
雪荼靡视线余光所及之处,只见一片乌蒙蒙的光晕自身旁倾洒而出,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穿过二当家长剑防守的空隙,阴狠地刺入了他衣衫之内。
二当家猝不及防,差点送命。
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小白脸,此时却发出了致命的一击,二当家浑身寒毛直竖,从无数次拼杀中活下来的直觉告诉他,只要被这把剑擦伤一点就必死无疑。
幸好,他亦是方圆百里内数得着的高手,身子歪了一歪,竟神乎其技地避过了皮肉,只有衣衫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勉强稳住重心,脑袋侧到一旁,正好来得及看到一柄灰暗朴拙的长剑,带有一片朦胧的光晕,吱的一声往他的腰眼之间送来。
他心中大骇,这使剑的小子看起来修为不怎么样,但手段真是狠毒刁钻,一剑接着一剑,都是趁他不备的时候攻他薄弱之处,令他空有一身凌厉剑术却无从施展,当真郁闷至极。
而且那把剑上的灰暗色泽怎么看怎么诡异,八成是涂了剧毒,挨都挨不得!
好一个二当家,性命攸关之际,只见他身子突然往后一仰,便成铁板桥的姿势,那支灰暗长剑便掠面而过,被他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好!”江晨赞了一声。
雪荼靡却在这时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温柔地拂向那汉子下盘。
二当家来不及得意,更来不及起身。
此时他仍保持着仰天斜倚的姿势,双脚牢牢钉在地上,左掌在地面上一拍,正要回腰起身,但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就无以为继。
只听“嘶”一下恍若不闻的轻声细响,仿佛有一股微风从他的身下惊然掠过,紧接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就让他失去了意识。
江晨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男人都体会到了一种嗖嗖发凉的感觉。
雪荼靡抽回手,手上沾着血迹,此时看来是如此触目惊心。
她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倏然抬起一只脚,朝倒地昏迷不醒的二当家身上狠狠踩下去。
踩的是同样的伤处。
江晨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牵着她的手掌松了松,随即更加用力地握紧。
这心狠手辣的婆娘,若是被她挣脱束缚,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可怜的二当家,身体凹陷下去一块,当场气绝。
强盗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悲呼道:“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哪!”
“二当家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为伱报仇!”
“你的妻儿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众贼虽然喊得热闹,但挤挤攘攘中,却无人敢率先靠过来。
群情激愤的场面下,二当家的宝剑也不知道被哪个机灵的家伙给顺手抄走了。
“哼!”
后方传来一声冷嗤。
身为大当家的黑衣汉子「无间鬼王」终于坐不住,龙行虎步地走上前来,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眯着眼睛打量雪荼靡。
“大嫂真是好本事,连我二弟也着了你的道。今天这个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
雪荼靡道:“我只想要回我的珠子。”
美人倩影朦胧,在迷离的火光中婉约摇曳。
大当家目光又一转,瞥向她旁边的江晨时,变为凶狠的厉芒。
“小白脸,我小看你了!你手里的黑剑,恐怕来头不小吧?”
江晨道:“你想要吗?我可以送给你啊!”
斩影剑可以送出去,但当然不是送到大当家手上,而是送到他身上,送他去投胎。
大当家重重哼了一声,“兄弟们听好了,男的剁碎了喂狗,女的只留一口气,大伙儿人人都有份!”
这号令一出,强盗们各个战意激昂,吆喝着污秽言语,在大当家率领下缓步上前。
雪荼靡步步后退,突然后背一凉,靠到了山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大当家就趁着她身形一滞的时机,纵身飞来,刀光耀眼,汹汹然斩向两人双手牵连之处。
雪荼靡慌忙想要撤手,但江晨却紧抓着她不放。
她心中哀叹一声,暗想这回只怕要遭殃,却只见江晨左臂前挥,正迎上大当家劈来的刀光。
铿然一声锐响,江晨倒退半步,背靠山壁,歪歪斜斜地挡下了马刀。
“呼——”
雪荼靡袖袍一卷,拦腰扫去。
大当家抬起左胳膊抵挡。
两力相撞,空气中传出沉闷的震鸣,大当家身躯纹丝不动,雪荼靡却脚下一个踉跄,震得身后山壁轰隆一响。
大当家稍微后退几步,避开江晨刺出的一剑,那片灰暗剑光连他的衣角都没摸着,但他心里仍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那把剑,很危险!’
江晨则趁机拽着雪荼靡手臂转身往外跑去。
“给老子追!”大当家大手一挥,众喽啰乱糟糟地追上前。
大当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望着江晨手上的「斩影」,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阴戾。
那把黑剑,还未近身就让他本能地生出不祥之感,定是一柄大有来头的神兵利器!
“给老子抢到那把黑剑!谁抢到了女人归谁!”他大声喊。
他旁边的强盗们纷纷侧目,心想老大这是发哪门子疯,连这么极品的女人都肯拱手送人?
但这句话极大地鼓舞了士气,跑在前面的强盗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很快就追上江晨和雪荼靡二人。
雪荼靡反过来拉着江晨往外跑。
她身为女子,体力本就不强,刚才打斗中消耗极大,拉着一个人就有些步履维艰。
江晨气喘吁吁地道:“我跑不动了……呼……呼……雪姑娘你……”
雪荼靡心中一喜,这厮居然良心发现了,要放我单独离开?
但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她所想的“你自己先走吧”,而是:“你加把劲啊……呼……今天早上没吃饭吗……”
雪荼靡脸色一黑,回首挥袖将一个追上来的强盗击飞,冷声道:“我刚才背你跑那么远,力气都用得差不多了。”
“胡说……明明是你早上跟「鬼刀」肉搏一场才用光力气的,别赖在我头上……”
“……”
姑奶奶不要那三万两银子了,谁把这家伙收了去吧!
跑出一段路,追上来的强盗越来越多,雪荼靡手脚渐渐无力,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大当家混在众盗中间,大声喊:“他们快不行了,大家再加一把力,谁先抢到那把剑,女人就归谁!另外再赏五十两银子!”
前方透出点点光亮,快要到洞口了。
江晨握了一下雪荼靡的手掌:“你也加把力,不然一二十个男人,够你好受的!”
雪荼靡喘着粗气,没有吭声。
江晨转头一看,雪荼靡脚步都开始打晃,看来她真的精疲力竭了。
大当家强横的气势如芒刺在背,愈来愈近。
江晨把心一横,口中叫道:“你不是想要这把剑吗?给你!”
他手腕抖动一下,斩影剑破空射出,化为一道乌蒙蒙的虚影,呼啸着射向大当家胸膛。
利刃临身,大当家本来想伸手握住剑柄,但心头陡然泛起极其强烈的不妥之感,匆忙间抓住旁边的一个小喽啰顶了上去。
“噗!”
灰暗长剑如切豆腐般刺透人体,剑尖透背穿出,大当家见机得早,先一步跳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带着小喽啰的尸体继续前飞,又刺入另一人体内。
那第二个被刺中的倒霉鬼其实并未伤及要害,但他脸上当即浮现出一层黯淡的黑气,眼球突兀地凸出来,张大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在“嗬”的一声干涩喉音之后就气绝而亡。
大当家心有余悸地看着旁边的尸体,背脊渗出了一层密汗。
幸好他适才收手得及时,不然肯定也跟这两个弟兄一起上路了。
他定了定神,看见好几个强盗争着往倒地的尸体上扒去,急忙瞪大眼睛叫道:“别碰!”
但迟了一步。
伸手去拔剑的强盗在争抢中被同伴推了一下,不小心摸到了尸体,那数不清的毒素和诅咒、怨力霎时顺着手臂传上来,渗透躯壳,于是他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其他紧挨着他的强盗,自然也逃不过这厄运。
眨眼间,五六个吵吵嚷嚷的壮汉,突然就都不做声了,一个个相继栽倒。
这静谧诡异的情形看得大当家脊椎发凉,另一方面想得到那把黑剑的心情也愈发迫切。
只要拿到了那把黑剑,再配上他当世一流的剑术,什么女人、财富、权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要追了!”他喊道,“你们都老子回来!”
前方追出去的强盗还没注意到后面的异变,听大当家这么一喊,才犹豫着止步回头。
“剑已经到手了,别管那两个狗男女!你们都过来,抄家伙把这些尸体掀开!”大当家吩咐。
另一边江晨见大当家没有上当,停下脚步摇头叹气:“珠子没找到,还把我的宝剑也搭上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能就这么算了。”雪荼靡喘息道。
“那你想怎么办?你又打不过他。”
“你呢?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连区区一群强盗也对付不了?”雪荼靡瞪着眼睛讥讽道。
“有道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时运不济,难倒英雄汉。”江晨道,“看来我也不能再隐藏实力了……”
雪荼靡的心不由炽热起来。
这小魔头总算要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了吧!
江晨牵着她转过身,边走边道:“一会儿你引开那大当家的注意,我从后面偷袭……”
雪荼靡一张脸又苦了下来——原来脏活累活还是得由我来干……
沿路的强盗们早就跑得零零散散,被往回走的雪荼靡撞见了,正好一招一个,连杀三人。那几个强盗连半点声音都未能发出,就与生命失之交臂了。
然而雪荼靡毕竟体力耗费过甚,结果在击杀第四人时出现了失误,导致那家伙在死前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响彻山洞。
大当家皱了一下眉头,召集部众朝外迎去。
他们转过拐角,正看到雪荼靡用夺来的马刀斩下一名强盗头颅的一幕。
鲜红的血液喷泉般涌出,溅得那艳丽女子半身都是。
女子一脸疲惫的楚楚可怜模样,脚下的汩汩红液缓缓汇成水泊。
血腥的味道在洞中弥漫。
不少强盗咽了一下口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福气享用这么一个可怕又冷艳的女人。
大当家算了一算,己方的人手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不过只要拿到那把黑剑,多少损失都能弥补。
他盯着那对携手而至的男女,恶狠狠地道:“你们还敢回来!”
江晨道:“我好像落下了一样东西,所以回来取一下。”
大当家道:“想从老子这儿拿东西,你得乖乖贡献出脑袋才行!”
“我脑袋就在这里!”江晨勾了勾手指,“都过来拿,见者有份!”
大当家环顾左右,见人已经差不多都聚过来了,便一举马刀,吼道:“兄弟们,跟老子一起砍他娘的!”
众强盗举起兵器乱糟糟地吆喝:“砍他娘的!”
“上啊!”
“剁成肉馅!”
十余把兵器映着火把的光芒,同一时刻对准了江晨。
第230章 弹指杀人,阴神出窍
正前方的大当家最是悍勇,当先跨一大步,提刀直劈江晨脑门。
同时还伴随着嗤嗤的破空声,不知多少暗器从侧面袭近。
雪荼靡脸色惨白地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回避。
就算以她全盛时期的身手,同时面临这么多人的攻击也是极其危险的,更何况是体力耗尽的现在。
这个时候,江晨缓缓挺直了身躯,牵着雪荼靡的右手握得更紧。
他在周身寒芒的刺激下眯起了眼睛,从容地竖起一根手指。
他的动作看似舒缓,实则肆意灵迅。
当大当家的马刀临头、十余把兵器同时袭来、暗器带起的寒意侵近身躯的时候,江晨的思绪仿佛飘飞起来,晃晃悠悠,分散到四方。
这山洞里没有阳光,正适合阴神出窍!
江晨闭上眼睛,清晰地从杀气交织的包围圈中分辨出了力量最为薄弱的一点,完全捕捉到了这些人的动作轨迹,唯今所缺的,仅是轻轻一指。
仅剩的神念只能发出一指,所以这一指必须精妙、精确、完美,将每一丝气力的作用都发挥到极致,不留下任何遗憾。
「空间伤痕」!
所有人的位置映入他脑海,下一瞬,那清冷光晕的轨迹一闪而逝。
江晨正抓住了那一刹那的契机,弹指挥出。
一瞬间似乎有轻风拂过,吹皱湖面,荡起血色的涟漪。
死亡接踵而至,剥开画卷,电芒在血雾中迅疾游动,那一指化为现实,却又恍如梦幻。
风吹叶落,血雨滴洒,伤痕已逝。
所有攻过来的杀气俱被清扫一空,暗器、刀剑、乃至人体,都在无声中被割裂,所过之处披靡,死亡吞噬了一切。
没有惊叫,没有恐惧,残肢断躯摔落之后,十余名强盗再无一丝声息,唯听见鲜血渗出体外的沙沙声。
包括大当家在内,皆落地无声。
“很好,一个不落,都在这里了。”
江晨的身子晃了一晃,扶着雪荼靡的手臂才站稳。
这一击耗费了不少心力,让他觉得更加虚弱了,对雪荼靡说道:“借你肩膀用一下。”
他靠在雪荼靡肩膀上,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雪荼靡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得一点不剩,像一座凝固的雕塑,任由江晨扶着靠着,一动也不敢动。
那如梦如幻、却又残酷至极的一指,让她心里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所填满。
倘若之前鬼刀贸然出手,那么自己夫妻二人大概也已经变成了跟眼前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
汩汩扩散的血泊蔓延到了脚下,几步之外,大当家被拦腰截断,上半身又从左肩斜着剖下来,五颜六色的脏器摔了一地。
他眼珠子突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最后还想说出一句什么,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两个人无声地紧靠着,浓郁的血腥味一阵阵往鼻孔里钻。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雪荼靡缓慢地将脑袋扭过一个小幅度,用眼角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肩上的这个白衣少年。
当日击杀紫衣煞神的场面虽然强悍壮观,却不足以给人带来最直接的冲击。只有当亲眼看见他一击造就的血腥场面,才知道这三万两银子有多么烫手。
这人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好像只要轻轻推一下,他就会自己摔倒。然而,在这副虚弱病态的外表之下,到底隐藏着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
江晨眼皮颤动几下,雪荼靡忙垂下视线,但地面上血腥的场面让她胃部一阵不适。
耳边响起江晨的声音:“你脸色不好?”
雪荼靡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无法抑制住嗓音中一丝微不察觉的颤抖:“我在想,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怎么才能找到我的珠子呢?”
江晨道:“慢慢找,现在先不忙,背我进去休息一会儿。”
他趴在雪荼靡背上,忽然改变了主意,道:“去洞口看看。”
雪荼靡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两人走到洞口,一阵冷风自洞外吹进,将萧索的湿意也带进到这个山洞中。
江晨抬眼望去,只见天色昏沉,细雨拂面。
“下雨了?”他伸出手掌,接住细细雨丝,才确认这并非自己的错觉。
在这暗红沙丘,下雨是一件极罕见的事情。尤其早晨还是一片艳阳天气,万里无云,哪来的雨水?
远处,笼罩着暗淡雾气的黑水城泛出昏黑之色,如同提前进入了夜晚。
然而在别的方向,狂沙依旧在荒原上飞舞,反射着阳光,好像唯独只有那座城镇被阴云遮盖了。
江晨即使五感受损,这时也察觉到了从黑水城里传来的一股风雨欲来的杀气。
他心想,这片雨云只怕不是自然出现,而是受顶尖高手的气机影响而引发的天象异变。在那座城中,一定有两位玄罡级别的高手在进行生死对决。
与浮屠教的那两个秃驴有关?
可惜以江晨此刻的状态,连远远地眺望一下战场,都有心无力。
一道巨大的霹雳划过穹窿,将江晨的脸庞映得惨白一片。
他轻舒口气,拍了拍雪荼靡的肩膀:“进去吧,找你的珠子去。”
雪荼靡最终从大当家身上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宝物——「神姹珠」。
那是一颗通体漆黑的冰凉珠子,放在身上能清心宁神,更能汲取赤月光华,用于修炼神通,事半功倍。
唯一的缺点,就是会让佩戴者的体温比平时要凉一些,很容易被亲近之人察觉。
“果然是好宝贝!”江晨抛玩着神姹珠,笑道,“既然伱不想让「鬼刀」知道这颗珠子,就交给我来保管吧。”
雪荼靡咬着嘴唇,幽怨的眼神几乎要把江晨整个人融化。
但她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不敢说出口。
乌风镇,倚翠楼。
夏星梦站在门前,听到里面传来的咯咯笑声,心中情绪复杂。
她踟蹰半晌,有点犹豫是不是该打扰里面的人,直到看见远处的鬼影子向这边走来才敲开了房门。
笑得开心的清秀少女看到打开门的夏星梦,一声惊呼,急忙掩着脸,羞红的脸看了一眼仍坐在原处的邪逸俊美的男人,低下头跑出了房间。
夏星梦闻到从身边经过的香风,回头看了一眼那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那位姑娘好像是少主的侍妾?”
“大概是吧。”沈月阳慵懒地挪了一下身子,对夏星梦的打扰并不在意。只当看见跟在夏星梦后面的「黑煞」鬼影子时,他才稍微露出认真的神色,“小影姑娘,有情况?”
“「紫煞」传来消息,罗简伤势加重,三天之内他就会启程回邙北,张雨亭和苏芸清重伤未愈,不便远行,她们两个只能留下来。我们的人会在那时动手,还望沈公子相助一臂之力!”鬼影子的声音沙哑、刺耳,语调低沉。
沈月阳的坐姿端正了些,疑惑地道:“以白兄的修为,对付两个重伤在床的女子就跟切瓜砍菜一样简单,还需要我这个闲人出手吗?”
“少主会带人伏击罗简,这边留下的高手不多,所以,那两名女子就劳烦沈公子多多费心了!”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沈月阳微笑道。
第231章 野性难驯,夜来风雨
送走鬼影子,夏星梦关上房门,回头就看见沈月阳又恢复了懒散的姿势,只是面色深沉,皱着眉,两根手指在椅子扶手有节奏地叩击着,好像正在思考一个难题。
夏星梦不敢打扰他的思路,只坐在他身边另一把椅子上,默默凝注他的侧脸。
椅子被之前的少女坐过,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她刚才就是在这个位置与沈公子谈笑风生吧!
夏星梦无奈地想,为什么会有如此多女人看上沈月阳这种彻头彻尾的坏男人。
柳依依,苏苓,还有自己,每一个皆是众星捧月的人物,却都相中了这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明知他不会为自己而停留,仍企图将他的那颗狂野的心锁住。
或许,他身上真有某种令女人疯狂的特质吧!
几乎凝结的气氛中,沈月阳停止敲打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唉……”
碧绿茶色映得他脸上浮光飘摇,思绪在眉宇间纠缠,烦愁难解。
他怔怔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发出一声叹息。
白鬼愁去截击罗简,两千末日铁骑不是那么好拿下的,这是个绝妙的机会,要不要掀桌摊牌?
但若不能一击致命,那就相当于前功尽弃了……
他思考之时,夏星梦托腮看着他,目光始终不曾移动,眼神近似痴迷。
本应魅惑众生的魔女,却为一个男人患得患失。倘若两年前那般骄傲冷艳的自己看到现在的这副小女人模样,一定会觉得非常可笑。
半晌,沈月阳突然出声:“小梦,你刚才一直在外面?”
夏星梦见他眉头舒展开来,知道他已拿定了主意,嫣然一笑道:“没,我刚来一会儿。你和那位姑娘卿卿我我、讨厌来讨厌去什么的,我都没有听见。”
沈月阳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在为一个迷茫的少女指点迷津罢了!”
夏星梦看到他衣襟扯开、头发微乱的样子,秀眉微挑:“你到哪都不会寂寞。”
沈月阳黑眸一闪,眼神像是在勾魂:“因为总有女孩子需要我的安慰。”
夏星梦脸蛋微红,故作镇定地迎向他灼灼的视线:“世上那么多漂亮女孩子,伱如何忙得过来?”
“所以我只能日行一善,尽力而为。”沈月阳整理了一下上衣,气定神闲地起身,“我随便出去逛一逛,都有女人要找我麻烦。唉,她们就看不得我闲下来。”
“可是……”夏星梦咬了咬嘴唇,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你总得注意一下对方的身份。你把白鬼愁的侍妾勾上手了,他会怎么想?”
“我可管不了他的想法。那小姑娘脸上又没写‘白鬼愁的侍妾’几个字,自己送上门来的,我这么温柔的人,难道忍心拒绝她?”
“你从来都不会拒绝……”
沈月阳悠哉地从夏星梦身边走过,牵住她的手腕:“别吃醋了,陪我出去吹吹风!”
末日军团,烈武营,帅帐。
锦袍少帅罗简与张雨亭相对而坐,饮茶。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罗简腿上却盖了一件毛毯。
他对面的张雨亭,低头翻看着书本,面上略带一抹病态的苍白。
两人各自饮茶,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并未因此显得尴尬。罗简知道,雨亭她就是喜欢安静。
罗简也喜欢这样的时刻,因为他可以近距离地看到年轻女冠的眸光流转、睫毛颤动,静静陪在她身旁。
张雨亭并不反感他的目光。
虽然那种“不反感”换一种说法,也即是“不在意”,但罗简已经由衷地得到了满足。
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挺好……
时已近黄昏。
西垂的红日暮光,投进来营帐一角,橘红的光线耀在张雨亭脸颊上,让她苍白的清丽面容染上了几分嫣然。
罗简放轻了呼吸。
这靡靡色彩令他生出一个亵渎的念头,眼前的这名女子究竟是真实存在的,抑或来自一场梦幻?
真想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那肌肤的温度啊!
可惜,今夜过后,自己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来享受这样的安宁。
罗简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迟疑。他不忍心打破眼前的美好。
张雨亭翻了一页书,突然抬起视线道:“你有心事?”
终究不得不说。
罗简叹了口气:“我今晚回邙北,领一千兵马,子时出发。”
迎着佳人的视线,他觉得有些惭愧。
本来说好要守护雨亭直到她痊愈,可惜,现在却不得不提前离开。
张雨亭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她目光下移,落在罗简盖着毛毯的那条腿上。
“恶化得很严重吗?”
她伸手去摸,罗简本能地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却没躲开。
“小心。”罗简看着那根纤长手指隔着毛毯按在腿上,忙提醒道,“那「红煞」的肉芽很难对付,我用了全部功力,也只能把它截止在足三里下。只要气温低一点,它就会出来作怪。”
张雨亭收回手指,微蹙着眉头道:“你早该回去的。”
罗简微微一笑:“我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你很傻。”张雨亭并非嗔怪,也非责骂,而是平铺直述的语气。
但这冷冷淡淡的几个字却让罗简心中一暖,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来的一切忍耐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他身子前倾了少许,含着一丝紧张道:“雨亭,你跟我一起去吧?路上相互有个照料……”
“我伤势未愈,不便远行。”张雨亭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也是。”罗简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我让貂煌留下来,他手下还有一千骑兵,应该能坚持一阵子。”
“你不必如此……”张雨亭的表情忽然不那么冷淡,“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不用为了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不,这不是牺牲,雨亭。”罗简柔声道,“就像你们山上修士说的,每个人的大道不同,而你就是我的大道。朝大道而行,我心里只有快乐和满足,所以你完全不用同情我,也不必为此而自责,因为我自己乐在其中……”
张雨亭朝他瞅了半晌,不太肯定地道:“仅是为了男女之爱的话,那种理由太单薄了。”
“并不是这样,爱情的美妙,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罗简两只手按在桌子上,盯着女冠道,“雨亭,冒昧地问你一句,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张雨亭摇头。
罗简微笑道:“在坐忘山,应该有很多人追求你吧,你一个都没看上?从小到大,一个都没有?”
“我……”张雨亭顿了一下,“没有。”
“雨亭,你真是太冷了!”罗简感叹,“难道就没有一个男人能在你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哪怕只是偶然梦到也算。”
“印象?”张雨亭又顿了一下,这次想得比较久,“有一个……”
“谁?”罗简忍不住站起来。
就在张雨亭朱唇轻启,将吐出那个名字之际,帐门忽然被唰的一下推开,一位黑甲军官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
“将军,饭点到了!”
“……”罗简脸冒黑气,伸手一指,“你给我出去!”
“可是,该吃饭了……”
“滚出去!”
夜色姗姗来临。
军营里的很多人都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
风雨欲来。
被关在一个单独营帐里的尹梦,心绪起伏难平,来回踱步。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被困在这样一个铁笼子般的地方,已经有四五天了。
作为赵郢的遗孀,她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每天除了送饭的人,再跟外面没有别的联系,连叶星魂都没有机会看她。
寂静的夜里,她回想自己近来的遭遇,越来越恐惧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尹梦浑身一个激灵,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木钗。
“吱呀——”
门被推开,一个人影闪身而入。黑暗中尹梦瞧见那人的身材轮廓,分明是叶星魂。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人不是来送她上路的。
“尹梦姐,你还好吧?”叶星魂走过来,黑暗中的眼睛像狼一样发出碧绿的光芒。
“还好。外面有四个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今晚罗简调兵,换岗的人手留下了缺口,我就混进来了。”叶星魂走来,冷不丁握住了尹梦的手腕,把她掌中的木钗拿走,“不要做傻事,这东西只会伤了你自己。”
尹梦垂下头道:“至少我还能选择自己的死法。”
“尹梦姐,你还在恨我吗?”叶星魂低声问。
尹梦沉默半晌,缓缓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事到如今,你还在乎我的感受吗?”
叶星魂道:“赵郢临死前说,他将雇主的身份告诉过你。也就是说,你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秘密,是不是?”
“是。”尹梦偏过半边脸,憔悴的脸庞勾起冰冷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几天我们如胶似漆,吃睡都在一起,没有一刻分离,所以他做的那些事情,也都不会瞒着我。”
叶星魂心中绞痛,却强自忍耐,沉默地倾听着尹梦的幽幽低语。
“来到沙漠之后,郢哥曾与很多人秘密碰面,有护院、歌妓、屠夫、赌客……那些人看起来都是市井小民,但他们的身份其实非同一般。郢哥虽没有明说,但我也能猜出来……郢哥虽然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却极度高傲,绝没有耐心跟贩夫走卒们一个个拉家常……”
叶星魂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那些人都是谁?告诉我!”
尹梦神情讥诮:“你杀了郢哥,你觉得我会把这些秘密告诉你吗?”
“我杀赵郢,是为我叶家上下三百口报仇!我有什么错?”叶星魂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星魂,你没错。”尹梦露出凄迷之色,呜咽般低泣,“是我错了,我是个不肖子孙,我不配姓尹……可我绝不后悔!跟郢哥在一起的时光虽然短暂,但郢哥带给我的快乐,已让我一生无憾……”
叶星魂的眼睛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低吼道:“不要再说了!”
“你听不下去了吗?是不是很心痛?”尹梦幽幽地道,“你想从我嘴里套出郢哥的秘密,怎么连这点痛苦都不能忍受?”
叶星魂上前一步,双手搭上尹梦瘦削的肩膀:“尹梦姐,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没可能的。你不要对我抱有妄想!”尹梦咬着嘴唇,冷冷地看着他,“我把一切都给了郢哥,不可能再爱上第二个男人。何况,还是杀他的人……”
“我……我……我喜欢你,所以……”
听着叶星魂沉重的喘息声,尹梦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颤声道:“星魂,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所以,我不会放过你的!”叶星魂的声音似哭似笑,如同野兽在嘶吼。
“呜呜——”尹梦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又很快被堵住,只剩下痛苦的呜咽。
“我知道你恨我,索性就恨得更加彻底吧!尹梦姐,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这是你逼我的!我现在就要你!”
……
红月高悬,千里赤地。
张雨亭将罗简送出第二道防线外。
“就到这里吧!”罗简回头,向晕红月色下的女冠露出笑容,“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一路顺风。”张雨亭道。
“貂煌,雨亭就交给你保护了,给我放机灵点!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拿你是问!”罗简向不远处的黑甲将军喊道。
“遵命!”
罗简挥了挥手,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张雨亭目送马车隆隆远去,忽见罗简从车窗探出半个头来,大声道:“那个在你心里留下痕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张雨亭犹豫了一下,轻轻吐出三个字:“白鬼愁。”
“怎么是他?”罗简原本紧张而期待的双眼,顿时黯淡。
橘红色月晕下,张雨亭耳边的长发随风飞舞,搭配她纤细柔弱的体态,显得无助且凄美。
“抱歉,我的道心,就是被此人打破……”
她的视线从左手断指上移开时,马车已然消失在暮色中。
妖异的月华洒在身上,张雨亭独自转身,脚步萧瑟沉重,一如此刻心情。
愁绪翻涌,郁郁难平。
不远处,丝丝缕缕淡薄的粉色雾气从地平线上升起,缭绕在营帐之间。
夜色惨淡,张雨亭脚下一软,跌跪在湖边湿润的草地上,四肢冰冷乏力。
“张道长!”黑甲将军急赶过来。
“没事。”张雨亭摆了摆手,“跌境的后遗症罢了。”
练气境界从九阶「返虚」跌到七阶「吞日」,道心蒙尘,窍穴堵塞,也会带来体魄上的衰退。
张雨亭半蹲着身子,双眸迷离,眺望远方。
风吹荒野,雾气时聚时散,化作万般形状,映入她眼中,仿佛喻示着无常的世事。
当噩梦般的生死离别真实地出现在生命中,才让她深切地体会到,原来那些丑恶和痛苦,绝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忘情”所能解决的……
她忽然醒觉,这样下去,自己的一颗道心恐怕要继续跌落尘埃。
后半夜的时候,月隐云中,薄薄星光从缝间撒进来,地面上恍若镀了一层微霜。
苏芸清忽然从梦中惊醒,竖起身子向四周张望,大口大口地喘气。
稍微平复了一些,她蓦然发现熟悉的人影就坐在床头,怔怔地注视着她,眼神迷茫。
“小宁,你还没睡?”苏芸清诧异道。
希宁摇摇头,声音微涩:“我不困。”
“睡不着吗?”
“嗯……有女人在惨叫。”
“女人?”苏芸清竖起耳朵,侧头倾听了一会儿,疑惑道,“哪有?”
希宁道:“真有!她叫得好大声,好像还在骂人。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仔细听!”
苏芸清朝帐外又听了一会儿:“有吗?”
“有的!确实有人在叫,好像……是尹梦姐姐的声音?”
第232章 重返黑水,幽冥画卷
此时,谢元觥还在营地边缘的一棵枯树下饮酒。
他咕咚灌了一大口,忽然把酒葫芦丢到脚下,擦拭了一下嘴角,沉声问道:“是哪位朋友登门,何不现出真身?”
雄浑的嗓音随着夜风传递开去,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嗤嗤的轻笑。
矮墙后闪过一道修长的影子,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迈着优雅的脚步走近:“在下沈月阳,求见苏姑娘、张道长,劳烦兄台引见!”
“哦,原来是沈公子。”
“正是在下。”
谢元觥道:“沈公子家里的长辈没教过你规矩吗?深更半夜拜访女眷,不合适吧?”
“规矩?”沈月阳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以前在皇宫的时候,那里的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不过他们人多、拳头大,我只好忍了。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规矩?”
星光下忽有寒气袭人,无数柄冰晶凝结成的长剑在上空排布成阵,夜风凄厉地呼啸,天地间肃杀之气从地面八方涌起,朝着枯树下那个邋遢的身影挤压过来。
谢元觥神情不变,淡淡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到了这地方,都得给我守规矩!”
顺应着这句话出口,他头顶霎时腾出一条庞然的阴影,在这萧瑟沉闷的气氛中,显出了巨兽般的伟岸。
“是吗……”沈月阳冷笑,啪地一个响指。
但见寒光闪耀,万柄兵刃如暴雨般朝前方坠下。
「百万神兵」!
狂风骤雨临头,谢元觥左脚蹬地一踏,就闻一声悠长浑厚的长啸,他身形化作一头巨大猛兽,朝着那千万道泻下来的兵刃迎头而上。
怒涛汹涌中,散发出令万兽拜伏的无上威严。
「龙形」!
…………
夜风刮面,缭绕的雾气渐渐散开,沙丘远方露出熹微的光亮,穿透风沙,往洞内投下一片莹白之色。
江晨走出山洞,沐浴在晨光中,凝望着眼前之景,心里面却并不平静。
总感觉,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事情发生了……
经过一天两夜的休养,他的伤好了一大半。由于心中的某处不安,让他提前从入定中惊醒了。
这时候雪荼靡还在洞里沉睡,江晨一个人走出来,目光迎向那一片渐渐升起的曦光,心绪沉浮不定。
浮屠教的两个秃驴至今没找到这里,是因为追踪能力不足,还是被另外的事情耽搁了?
江晨想起了云素临走之前那个笑容,除了无奈和埋怨之外,似乎还蕴藏着别的深意。
另外,自己已经离开三天了,留在乌风镇的苏芸清也令人担忧。罗简的烈武阵号称固若金汤,但未必能阻挡住「红煞」那个血肉怪物无孔不入的渗透……
现在身体只恢复了八成力气,但没时间静养了。必须尽快把杜山兄妹两人带回去!
“呼……”
江晨长舒一口气,伸展着身体,任晨风吹拂。
澎湃的力量有规律地脉动,散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控制着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感觉到一种全所未有的舒畅开怀,好像能拥抱眼前天地间的一切。
即便是八成力气,也具备八阶「金刚」体魄,对付那两秃驴已经足够!
雪荼靡的「神姹珠」用于恢复神元,也有奇效,不但让江晨神元充沛,甚至还有所进益。
金色阳光洒遍眼前的荒原,黎明已至,是出发的时候了。
江晨吐纳三次,将身体调整到当前所能达到的最佳状态,回头往洞内叫道:“醒了就出来吧!”
过了好半晌,雪荼靡从昏暗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身上衣物。
她随意一个动作都妩媚撩人,让人不忍挪开目光。
可惜江晨此时无暇欣赏她的媚态,只嫌她磨蹭,哂笑道:“伱是不是每天都要检查一下,才记得清前一夜发生了什么?”
雪荼靡抬头瞪了他一眼,道:“小哥哥,你虽然武功比我强,却也不能对我肆意侮辱!”
浅嗔薄怒,眉梢挑动,亦有万种风情。
江晨无心多赏,扭头向前,道:“该上路了。”
雪荼靡犹豫了几秒,加紧脚步跟上来,“去哪?”
“回城里去。”
雪荼靡惊道:“回去?他们正在找你!”
“我知道。所以不能让他们久等啊!离家两天了,你也很想念你相公吧?”
“我……”雪荼靡拖长了音,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走了十六里,两人在守城卫士异样的眼神中进了黑水城。
阳光明媚,无风,是个好天气。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很多人都有兴致出来走走,集市里热闹非常。
但没过多久,吆喝叫卖的贩夫走卒们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扬的江湖豪侠,都好像遇见了瘟疫一样,纷纷往远处跑。
一些路人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看佩刀带剑的高人们都躲远了,也连忙跟着闪开。
转眼间,偌大的一条街道,已变得冷冷清清。
江晨走过之时,空寂无人,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摊落,沿街都能看到滚散的瓜果和摔倒的箩筐。
“上次我来的时候,他们对我爱理不理,这回总算给足了排场。”江晨喃喃道。
侧前方一栋矮房里响起哭声,但等江晨走近时,屋中那孩童的嘴便被生生捂住,再无法发出半点声音了。
“汪汪……”一条狗趴在窗户边乱吠,很快被拖了下去,不知是否挨了棍子,呜呜哀鸣。
江晨一路走过去,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从缝隙里面透出一双双警惕戒备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只被人观赏的猛兽。
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雪荼靡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被人偷看?”江晨突然问。
雪荼靡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不是正被无数人偷看吗?
她想,江晨问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那边箭塔上的那家伙,眼神尤其讨厌。你猜,你相公会不会就在那附近?”江晨微扬起脑袋,望着东边的某处说道。
雪荼靡摇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没有心思观察周围,因为眼前的江晨就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如今这个样子的江晨,带给她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了,仅是一丝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息,就已让她如履薄冰,战栗相随。
在她视野之中,街道两旁所有或粗犷或雄伟的建筑,都远不及前方那白衣少年缓行的身影高大。
当白衣少年回头时,那微笑的表情就如同扭动的深渊,令她寒毛竖立,无法呼吸。
东城了望塔上,一位身穿明黄长袍的中年男子冷眼俯视着地面上渺小的人影,双手负于背后,轻声说道:“鸡飞狗跳,不成体统。”
站在他身旁的徐少鸿笑道:“那些市井小民没见过世面,难免惊慌失措……”
说到此处,他脸上微微色变,因为江晨的眼神突然朝这边投射过来。
隔了数百丈,四目相交,徐少鸿看见江晨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笑容,霎时间浑身一激灵,后半截话噎在喉咙里。
黄袍男子发出一声冷哼,才将徐少鸿从溺水般的懵态中惊醒。
“城主,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我知道。”
“他好像朝这边走过来了,这,这情况不太妙啊!”
黄袍男子不满地道:“徐少侠,那位菩萨说你是个文武双全、胆色过人的麒麟儿……”
“他说的没错啊,文韬武略我样样精通,可惜现在都派不上用场啊!城主,我还是保护你先撤退吧?”
“慌什么!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礼物,就等着他来拿了。”
“哦,城主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幅画。”
“只是一幅画?”
“没错。不要小瞧这幅画,据传它是高僧云重亲手所绘,没有人知道那上面画了什么东西,因为所有看过这幅画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难道是幽冥教主珍藏的那幅《幽冥地狱图卷》?”
“没错!幽冥教因这幅画而兴起,又因这幅画而覆灭!”
走过很长一段路,江晨听见前方传来一串叫骂和吆喝,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和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
“噗!”
惨叫声响起,更多杂乱的脚步从拐角的另一头涌来。
江晨猜想,那边应该是有人正在打斗。不过,他现在没有兴趣管闲事。
很快,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抱着一个长柱形的包袱,身上中了很多刀,脸上疤痕交错,狰狞丑陋。
在他后面有十余个黑盔黑甲的武士紧追不舍,他们挥舞着长刀,厉声呼喝:“站住!”
“不要跑!”
“把东西交出来!”
疤痕男子踉踉跄跄地往江晨这边跑出几步,突然噗通一声,正摔倒在江晨脚下,怀里的包袱也跟着滚了出来。
染血的布条被揭开,露出了里面物事的一角,似乎是一个卷轴。
江晨看了那卷轴一眼,心中忽然有所感应,隐隐觉得这东西很不寻常,透出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不过这感觉来得古怪,无根无源,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妥,立即移开目光,继续前行。
他不想管闲事,闲事却找上了他。
“你是什么人?”
“不许动!”
“把东西交出来!”
“放下武器!”
一阵杂乱的吆喝,那些黑盔黑甲的武士持刀逼近江晨,从三面合围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江晨淡淡地道:“你们找错人了。”
他虽没有刻意释放威势,但一丝不经意泄露出的气息,已让近处的空间充满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沉重压力。
当他一步踏出之时,正前方的武士们均觉得胸口一闷,气机交感之下纷纷忍不住后退。
这一退,阵型就乱了。
武士们低声争吵了片刻,先有三五人离开,接着整个队伍都跟着往后跑去。
江晨见他们很快逃得不见踪影,摇摇头,感觉这些人未免过于怂包。
他指着倒在地上的疤痕男子道:“雪姑娘,你去看看这人死了没有!”
雪荼靡蹲下去,在满脸血污的男子鼻下试探了片刻,又伸手摸了摸他胸口,摇摇头:“他已经气绝了。”
“死了?”江晨摸着下巴沉吟,“有点蹊跷……把包袱里的东西拿过来看看!”
雪荼靡依言捡起了包袱,揭开布片,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发现那是一个未展开的卷轴,用红色丝线系着,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双手捧着卷轴递向江晨,江晨却伸手一推,道:“你把它打开看看。”
雪荼靡不觉意外,这家伙只把自己当炮灰而已。明明这么厉害,却还是怕死得很,一有情况就叫本姑娘先上前………
她伸手解开系带的时候,还没感到异样,但当她慢慢揭开卷轴一角,突然眼皮一跳,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这应该是一幅画卷,露出来的只是很小的一个角,没看到画中内容,只是那边框的一小段花纹,就让雪荼靡头皮发麻,手上的动作僵在半途。
那花纹实在是诡异至极!
雪荼靡从没见过如此扭曲的线条,在眼前鲜活地动了起来,好像不甘心于局限在画中的平面,随时要跳出来,为她展示奇诡血腥黑渊的一角。
“怎么了,卷轴上面有毒?”江晨在旁边问。
雪荼靡咬了咬牙:“不,没毒……只是有点奇怪……”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一点一点,将画卷往外揭开。
远方了望塔上,徐少鸿跺着脚叫道:“停下!停下!”
黄袍男子沉着脸没吭声,但徐少鸿显然也喊出了他的心里话。
这碍眼的女子,怎么不把画卷交给江晨?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偏偏却在这时候坏事!
眼看着那画卷已经被揭开了一小半,徐少鸿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道:“城主,我突然有点尿急,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
黄袍男子低哼了一声,没有阻止。
事实上,他也感觉有点尿急。
两人都没看见的是,埋头拉开画卷的雪荼靡,其实是闭着眼睛的!
雪荼靡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言。
那还是在幼童时代,母亲在枕边给她讲的故事,具体情节已经模糊了,只依稀记得,那是关于古堡、月圆之夜、黑暗沼泽、活尸墓穴的一段探险旅程,充满了奇幻惊悚的元素。
那些探险者费劲千辛万苦得来了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但那画卷却附带着亡者的诅咒,凡是看见这幅画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奇死去或失踪……
眼下,手中这张给自己带来诡异感觉的东西正欢呼雀跃地表明,它很可能就是那幅传说中的诅咒画卷!
蒙尘数十年后,来自地狱的诅咒终于重现人间。
雪荼靡有一种错觉,自己虽然站着,但脚下的地面、头上的天空都开始旋转,而手中的那副卷轴则微微颤抖,似乎要脱离她的掌控。
她紧闭双眼,只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身上已汗流浃背。
“这是画了什么东西?”江晨瞥了一眼,只觉得那卷轴上是一个个扭动的漩涡,各种线条充斥于其间,根本看不明白,“里面没有机关吧?”
“没有……”雪荼靡微带喘息道。
“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这幅画……我不敢看……”
“哦,莫非因为它画得太美吗?”
江晨嘀咕着,伸手把画卷接过来。
第233章 箭在弦上
卷轴脱离手掌,雪荼靡才从天旋地转的错觉中恢复过来,她一睁眼看见江晨正要拿起画卷,连忙叫道:“不要看!”
这一声开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只潜意识地不想看到江晨在眼前如此简单地陨落。
但她出声已经迟了,江晨双手握着画卷两端,终于看清了其中的内容——这上面绘的是地狱图景!
青面獠牙的恶鬼,凄惨受罚的犯人,扒皮拆骨,抽肠挖心,油锅、铁树、剪刀、舂臼牛坑、冰山火海……一幕幕恐怖的酷刑图景,赫然映入眼帘。
诸恶众孽,无边憎怨,永劫苦厄,皆穿透纸面,直冲阳世。
江晨看了两眼,顿觉一股凉意直透印堂,钻入脑门,刺得他双眼剧痛,几乎要流出泪水来。
“啪。”
他双手一抖,卷轴坠地。
了望塔上,黄袍男子用力一拍,栏杆应声而断。
“大功告成!”他哈哈大笑起来,回身搜寻徐少鸿的身影,“徐少侠,你快过来看!少侠?徐——”
徐少鸿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
雪荼靡扶住江晨的身躯,急切问道:“你怎么了?”
她看见江晨的脸色,惨青一片,煞是吓人。
江晨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将她推开。
印堂像被锐器刺穿了一样,痛得令人难以忍受,连三魂七魄都在颤抖。
他咬紧牙关,将这股痛楚尽数承受。
半晌,他身体才恢复知觉,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变得清明。
他低头看着地上半收拢的画卷,喃喃地道:“地狱?地狱?浮屠教的杂种们,只会这种唬人伎俩!”
他心中怒火腾腾,俯身拾起画卷,双手用力一拽,那做工精美的黄绢便呲啦一声断成两截。
雪荼靡眼皮一跳。
在传说中,这幅画不应该是水火难侵、刀剑难伤,不可能毁坏的吗?怎么被这家伙一下就……
“呲!呲!”
江晨双手连连撕扯,那幅价值不菲的画卷很快成了一块块碎布片,四散纷飞,飘落满地,蕴于其中的那种勾魂摄魄的魔力也彻底损坏。
江晨把手中的碎末往天上一抛,看着纷扬飞舞的布条,哈哈狂笑起来。
“秃驴们!黔驴技穷了吗?就这点本事,丢人现眼!还不乖乖出来受死!”
音波如潮如浪,沿途挟裹狂风横扫开去,所过之处沙尘飞舞,桌椅掀飞,门板战栗,煞气腾腾,万物萧杀,两旁房屋传来哗啦啦的瓦片碎裂声。
雪荼靡只闻耳畔如有雷霆炸响,惊得她花容失色,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十多步。
眼前这个仰天狂笑的男人,浑身散发出肆无忌惮的凶煞气息,与前几日的温和少年判若两人——恐怕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笑声回荡在城池中,绵延十数里,滚滚不绝。
城中明里暗里的大小高手,皆相顾骇然,在这肆漫的威势下雌伏瑟缩。
片刻,江晨收声,大步前行。
了望塔上,黄袍男子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捏着栏木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还没死?难道传说是假的?不,不可能……前两天才试过,看过那幅画的囚犯,明明都死光了……”
望着下方那从容踱步而来的白衣少年,黄袍男子的瞳孔渐渐缩紧。
此刻从这样的高度看去,那身影渺小得模糊不清,但其散发出的气息,却犹如深渊巨兽,足以与整座城池匹敌!
五百黑甲骑兵,三百弓弩手,不知能否阻住那人的脚步……
城里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下子,连鸡鸣狗吠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江晨转了个小弯,走在沙石铺就的古道上,远远看到了前方兵刃反射阳光的雪亮光芒。
那处至少有数百士兵,如果正面强冲,将是一场苦战。
不过没关系,江晨有很多种办法能够避免跟这些士兵产生无谓的冲突。
最直接的办法,当然就是干掉他们的头领。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那只需要一剑的事情,并不比走几步路困难多少。
雪荼靡沉默地跟在江晨后面,有意落下了五六丈的距离。她望着前方背影的眼神中,畏惧之色愈重。
不仅是对于强横武力的畏惧,还有对这个人本身的畏惧。她自以为已摸透了天下男人的心思,但现在才发现,这个白衣少年的性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捉摸。
前方脚步声靠近。
一人独身行来。
江晨略感意外,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剑客。
这人一袭青衫,腰悬长剑,比月光更冷的目光盯住了江晨,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满是恨意。
他只有一个人。
满城武者,唯有此人敢于挡住江晨的去路。
雪荼靡低声道:“他是「伏龙剑客」孙飞雁,沙丘‘四剑’之首,擅长拔剑术,常与人一招分生死。”
江晨步伐的节奏未变,不疾不徐地向前。
青衫剑客的手按在剑柄上,当江晨离他还有十步的时候,他浑身筋肉绷了起来,双眼多了一分莫名的神采,蓄积的剑意就待一瞬之机宣泄。
‘六阶「搬血」体魄。挥出那一剑的时候,或许能达到七阶。’
江晨心里评价。他看得出来,这名中年剑客的修为本来只在“中三境”,但在自己强大气息的压迫下,这人不退反进,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越挫越勇的类型,可惜要死在这里……’
江晨欣赏这样的武者,可惜,今天不容他手下留情,所有挡路者都必须碾为齑粉!
七步,六步。
没有任何交谈,江晨的手按在了「斩影」剑柄上,预备挥出雷霆一击。
青衫剑客整个人都处于阴沉威压的包围中,眼见对方即将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按在剑柄上的手猛然用力。
他知道自己的空灵状态无法坚持太久,便决定将胜负赌在拔剑的那一瞬间,也就在对方走近的下一刻!
五步。
青衫剑客抢先出剑。
这时候视野侧面忽有一道白影闪过。
“慢——”有人在叫。
箭在弦上,无法再慢。
剑鞘中蓄满着寒冽的冰霜,高昂的气势骤然爆发至顶点,青衫剑客瞳中迸射出森冷的神光,沉肩,转腕,拔剑,寒芒一闪而没——
与此同时,侧方的白影倏地加速,超越了青衫剑客目力能捕捉的极限,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呛!”
清悦的剑吟声传到一半,就戛然中断。
那即将绽放的美妙冰霜竟被一只手生生按回剑鞘中。
下一刻,那不速之客已退出几步之外,仿佛刚才令青衫剑客心跳顿止的惊悚一幕只是错觉。
青衫剑客僵在原地,如坠魔障。
他赌上性命的拔剑一击,竟被人空手瓦解了!
骄傲、胆魄、气势,一瞬间跌落低谷。
“孙兄,抱歉。”那白衣女子朝青衫剑客拱手道,“你不能向他出剑。”
第234章 白衣拦路,千军千钧
江晨看着这闹剧般的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他正想拔剑,就感应到了这突兀出现的白衣人,摸不准此人的深浅,便没有贸然出手。
白衣人的身手已超出普通的玄罡境界,但让江晨意外的是,她竟然背对着自己,若无其事地跟那青衫剑客交谈。
‘好狂妄的家伙!不把我放在眼里么……’江晨眼神锐冷,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直接一剑砍过去。
这白衣人虽然身手不凡,但竟敢把背部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简直自取死路。真以为我会讲究什么君子风度吗?
思忖时,那白衣人转过身,朝江晨也是一拱手:“江兄,在下给你赔不是了!”
江晨眼前一亮——好一个绝世独立的丽人!
只见面前这女子身形修长,一袭白衫如琼苞堆雪,尽显绰约风姿,凤眸莹亮,一头罕见的银白色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唇角微微含笑,温婉中又透出一股凛然英气,让人心生仰慕。
尤其她的嗓音,阴柔中带着几分磁性,月光水色般清透,听入耳中感觉极为舒服。
若换成平时,江晨可能会问问她的名字,与她多聊几句。但眼下这种局面,却不是闲聊的时候。
江晨打量她两眼,道:“姑娘,不管你是谁,请不要挡我的路。”
白衣女子的视线在江晨右手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神色,道:“羲和扳指果然在你手上……”
江晨眼神一动:“伱认得这枚扳指?你跟赤阳是什么关系?”
白衣女子微笑颔首:“江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其实早有缘分。只是我的身份,现在不便细说……”
“别吊我胃口,有话快说,不说就让路。”
“有位叫杜鹃的姑娘,被我救下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江晨眼神一变,满身杀气霎时收敛了大半。
“她在哪?”
白衣女子凤眸中流光闪动:“请跟我来。”
“稍等一会儿。”江晨按剑上前,“待我拜访了两位老相好,再同你去。”
他从白衣女子身边走过,却听她温声道:“你要找的那两位菩萨,恐怕已经不在此处。”
“哦?”江晨脚步一顿,侧目看她。
白衣女子道:“两天前,曾有三位玄罡高手在城中激战,打了近一个时辰,两败俱伤,各自退走。其中就有浮屠教的两位菩萨。现在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无人知晓。”
“三位玄罡……”江晨面上泛起一丝疑惑,仰脸眺望远处残破的城墙,心头浮现出云素的音容笑貌。
是她吗?
她为我而战,主动找上了浮屠教的两大高手,将他们引开了?
他静默了两秒,问:“那三位玄罡高手里面,有没有一个穿翠绿衣裳的女孩子?”
“我不清楚。”白衣女子回答。
江晨瞪着她:“你既然知道其中两个是浮屠教的菩萨,那第三个人是谁,怎会不清楚?”
白衣女子摇摇头,抿嘴如弧月一线。任江晨如何追问,她不复多言。
“罢了。”江晨吐出一口气,放弃了让这顽固美人开口的想法,“带我去见杜鹃。”
白衣女子点头,正欲带江晨走开,忽听身后那几乎被遗忘的青衫剑客喝道:“慢着!”
江晨疑惑地看着他:“有事?”
“我们的账还没算清,你往哪里走!”
“算账?你哪位?我认识你吗?”
白衣女子站到两人中间,抬起手臂示意:“孙兄请息怒,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青衫剑客却不领她的情,语气冰冷地打断:“这魔头杀了我师父,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谁也别想阻止我!”
“孙兄,何至于此?”白衣女子眼眸里透出哀怨的神色,配上她清丽的面孔,简直能让世间最硬的钢铁融化。
沉浸在仇恨里的青衫剑客却不理会她的哀怨,尤其在江晨接下一句漫不经心的“你师父是谁呀”之后,他心头怒火轰的一下焚尽了理智。
“我的师父,就是三天前被你杀死的「紫衣煞神」!他虽将我逐出师门,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原来是紫衣煞神的弃徒!”江晨笑起来,“没错,你师父是我杀的,那我也送你一程,也许还能赶上一起投胎……”
没等他说完,青衫剑客已怒不可遏地暴喝:“魔头,纳命来!”
他身子猛地往前一纵,越过白衣女子,鞘中剑气倾洒而出,在半空拖出一道雪白的残影,寒冽冰霜如电一般射向江晨胸膛。
江晨目视这一剑袭近胸前,嘴边仍噙着淡淡笑意。
一层暗褐色的光华,自他右手边泛起。
“当!”几乎没有拔剑的过程,斩影剑后发先至,撞在对方剑尖上,在一声剧烈震响之后,将那支潋滟着霜雪的宝剑磕飞出去。
实力差距太大,结果没有悬念。
青衫剑客握剑的右臂瞬间被一股庞然无匹的巨力侵入,又酸又麻,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只一剑,胜负已分。
青衫剑客已经失去了战力,看着眼前在视野中渲染扩散的大片暗褐色光晕,脸上不由露出绝望之色。
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叹息:“江兄,手下留情!”
她横跨一步,探出手去,衣袖化为一团白影,渗入那片暗褐色光晕中。
‘不知死活!’
江晨心里冷哼,但也不想伤她,手腕一抖,斩影剑从她手臂旁绕开。
孰料这女人疾走几步,竟张开双臂,露出胸前空门,不要命地往他剑上撞过来。
“你就这么急着去投胎吗?”
江晨停下去势,朝她怒目而视。
白衣女子拦住江晨,口中叫道:“孙兄快走!”
她背后的青衫剑客忙不迭地退到十几步外,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惊魂甫定,驻剑站稳,剧烈喘息不止。
江晨的注意力只在白衣女子身上,瞪着她道:“你真不怕我一剑宰了你?”
白衣女子微笑道:“我知道江兄一定会手下留情。”
“你别以为每次都能这么走运。”江晨视线投远,望着不远处逡巡的青衫剑客,目中浸染寒意,“我剑术尚未大成,能发不能收,如果刚才一下没收住,你不但救不了他,还得赔上自己一条小命!”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弯着唇角,笑容清澈明媚。
“我跟孙兄一见如故,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去赴死。就算赔上我这一条性命,也要救他一救……”
“杨兄!”青衫剑客嗓音发颤,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
身为堂堂沙丘“四剑”之首,「伏龙剑客」孙飞雁,眼看佳人独自面对强敌,他岂能临阵脱逃。
白衣女子头也不回地道:“孙兄,你先走一步,江兄与我有旧,不会为难我的。”
“可是……”
“孙兄,勿要啰嗦,请快快离开,过一阵子我再去找你。”
青衫剑客咬了咬牙,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远。
江晨站在原地未动,待青衫剑客远远行开之后,才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杨姑娘?带我去见杜鹃!”
白衣女子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江兄,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女人,请别叫我姑娘!”
江晨怔了怔,狐疑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转。
黛眉、琼鼻、樱唇……如此美丽的面容,难道还不是女人?
他视线下移,看到女子的脖颈,没有喉结。
再往下移,身材好像有点单薄,但也只是太平而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男人吧?
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视下,白衣女子脸上逐渐显出恼色。
这家伙的眼神,未免太直接、太无礼了!
须臾,江晨收回目光,摇摇头道:“杨姑娘,你不可能是男人。”
白衣女子面上恼意更甚,声音转冷,如溪流一般淅沥动听:“我叫杨落,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用其他的称呼,但千万别把我当女人!”
“好吧,杨姑娘。现在不谈这些,我们先去见杜鹃姑娘吧!”
白衣女子横了他一眼,板着脸上前。
江晨观察着她的背影,仍在怀疑她的性别。
这时雪荼靡跟紧几步,在江晨身后小声道:“他应该真的不是女人。”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感觉。”
“但依我的直觉来看,她也不可能是男人……”江晨说到此处,忽然皱起眉头,偏过半边脸,冷哼,“总是有些蠢物,不见棺材不落泪。”
长街远处有动静。
前方、左方、右方、以及后方,都响起了铁甲与地面磕碰的声音。
“铿,铿,铿……”
一抹银色粼光,在阳光下泛着炫目的色泽,从长街的拐角处转出来。
雪荼靡不安地左右张望,离江晨更近了几步,道:“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嗯。”江晨拔出斩影剑,剑尖斜指前方。
杨落停下脚步,微偏着头,小声道:“江兄,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我在这边的人缘不太好。”江晨眼线低垂,望着自己脚下,道,“把杨姑娘你牵扯进来,十分抱歉。”
“请不要叫我杨姑娘……”
交谈间,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列列戴铁盔、穿铁甲、持精钢重剑的精锐士兵从四面逼近,金属碰撞的声音愈发刺耳,将三人团团围簇于中心。
一眼望去,至少有上千人,盔甲闪着粼光,枪兵在前,弓弩手在后,队伍井然有序。
看到这番架势,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轰隆隆……”滚滚的车轮碾过青石板,七八辆黑黝黝的炮车被推到前列,幽深的炮口对准三人。
雪荼靡一见到这些东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杨落轻声道:“这是攻城时才会用到的‘武威将军’,造价昂贵无比,一发炮弹就能击穿城墙,轻易不会动用。江兄,他们还真是给你面子!”
雪荼靡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要不要投降?”
这些黑洞洞的炮口,令她想起了昔年所见的一幕凄惨场景,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
江晨盯着这些炮车,嘴角微微抽动,忽然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有意思!”
杨落好奇地问:“哪有意思?”
“你想想看,如果混战起来,这些炮车一起开炮的话,是我们更容易死,还是他们自己人更容易死?”
“哦……”杨落唇边露出一丝浅笑,“那种画面确实有意思。不过万一被打中了的话,恐怕就不是很有趣了。”
“杨姑娘,人生不应该这么悲观,女孩子多笑一笑,运气会更好些。”
杨落收敛笑容,不吭声了。
江晨把剑尖稍微抬高了些许,凝望着士兵最密集的某处,微笑道:“青墨老大,你觉得我说的那种场面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视线投向的位置,戴着青铜面具的青墨手持长枪,在重重士兵拱卫下冷冷地道:“我只想看到你的尸体,至于过程是否有趣,我不在乎。”
另一个方向,手握双鞭、身材魁梧、形如巨熊、背上犹负一杆樱枪的骑士狠狠一跺脚:“血债血偿,不惜代价!”
一袭白袍、手握方天画戟的英俊小将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遗憾……”江晨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没错!”回答冷硬如铁。
“可惜了,这近千条人命……”
叹息声犹在空气中传荡,江晨忽然激射而出,掠过数十名士兵的头顶,直扑青墨。
去势之快,如梭如电,那上百号张弓搭箭的铁卫,竟无一人来得及出手!
阳光下,一抹极淡极快的影子,宛若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破数百士兵的封锁,倏然出现在青墨面前。
青墨眼皮猛跳,盯住那条被黯淡轨迹,霍地端起了掌中大枪,酝酿着风暴般的力量,未蓄至顶点,便往半空刺出。
然而这一枪刺到了空处。
青墨暗叫不好,然而未及收势,便蓦然惊觉一抹深沉的颜色已至眼前。
原来那轨迹也只是残影。
青墨暗叹一声,颈部的皮肤贴上了那夺命的冰冷,心中诸多不甘与悲愤翻腾而过。
千军万马,竟拦不住那一剑!
方战和赵正明也是死在这支魔剑之下吗?
士兵们大惊失色,眼见主帅被擒,都不敢轻举妄动。
“住手!”突然有声音穿越了混乱的战场,刺入每一个人耳中。
正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动作一缓。
“都住手!”喊声重复,是出自那持戟的白袍小将薛白衣之口。
本有些犹豫的士兵听清了他的嗓音,纷纷停下了动作。
“老薛,你乱喊什么?”巨熊骑士朝薛白衣怒目而视。
薛白衣扬起一块沾满血迹的布片,一双虎目含泪,满脸痛苦之色,用发颤的嗓音道:“是浮屠教的秃驴杀了老赵,跟姓江的无关,我们找错人了!”
他旁边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正是无人看管的杨落。在众多军士的包围下,谁都没看清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薛白衣身边。
巨熊骑士怔了怔,吼道:“什么狗屁话!什么找错人了!老赵和方战明明都是死在姓江的手下!”
薛白衣道:“这是老赵的血书,你过来看!”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屁用!先给老子砍他娘的,再去找浮屠教算账!”巨熊骑士说着挥舞樱枪朝江晨杀去,周围的士兵也蠢蠢欲动。
“给我拦住他!”薛白衣暴喝,把手中画戟往地面重重一戳,叫道,“戊队戌队听令,分开阵势,让姓江的出去!”
军令如山,戊戌两队士兵如潮水般分向两边,给江晨空出一条路来。
第235章 魔染梦土,同去同归
江晨在近千名士兵的目送下,大步走出去。
临走之时,巨熊骑士向他大吼:“姓江的,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割了你的脑袋给老赵上坟!”
江晨摇头冷笑:“蠢材,恐怕你活不到那时候。”
走出军阵后,他又回头盯向薛白衣,问道:“杜山在哪里?”
薛白衣摇摇头:“他跑得太快,我们没有追上。”
江晨不掩恶意地发出一声嗤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泛黄册子,随手丢到地上。
“这就是伱们要找的东西,还给你们。”
薛白衣看着地上被风吹开的纸页,脸色半青半白。为了这个账本,他们实在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却被江晨弃之如敝履。
江晨收剑归鞘,加快脚步,将杀气腾腾的军阵抛在脑后。
独行一段路,一个人的脚步逐渐变成了两个人的脚步。
白衣女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生死关头犹从容。江兄,你的风采让人心折。”
江晨道:“刚才多谢你了,不然会死很多人。”
杨落跟在他身后,笑道:“不用谢我,你应该谢另一人。”
“是谁?”
“喏,她就在前面。”杨落伸手一指。
江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前面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叫:“江大哥,江大哥!”
“杜鹃!”江晨见她能跑能跳,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
他远走百里、连番厮杀,正是为了这兄妹二人。既然杜山已经逃脱,杜鹃也安然无恙,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杨落笑道:“多亏了杜姑娘,她拿到了赵正明死前所写的遗书,这才能澄清误会……”
江晨突然打断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杨落面露疑惑之色,抽了抽鼻子,正要开口,忽见身旁江晨瞳孔一缩,“呛”地一声拔出了斩影剑,指向前方。
剑锋所指,正是杜鹃!
这时杜鹃已经到了近处,本是欢欣雀跃的神色,但一抹暗褐色光华映上她面孔,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笔直往那灰朴的剑尖上撞过去。
“小心——”
杨落身影一闪,冲过去将杜鹃揽住肩膀抱起,往前跑了好几步,才从那一抹令人心悸的剑光下逃脱。
杨落放下杜鹃,转向江晨喝道:“江兄,你干什么?”
杜鹃还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满脸迷糊地朝江晨望来,问道:“江大哥,你拿剑指着我干嘛?”
江晨死死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凝注了半晌,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杜鹃!说,你是何方妖魔?”
他眼中看到的不仅是少女,更有另一个虚幻的影子与少女的形象不断交错变换着。
那是一个浑身血污、长发凌乱、伸着长长舌头的吊死鬼,五根枯瘦的手指上留着尖利的指甲,正朝他露出阴森恐怖的笑容!
吊死鬼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但杨落却恍然不觉,一只手搭在杜鹃肩膀上,蹙着眉头道:“江兄,你没事吧?她就是杜鹃姑娘啊,你认不出来了?”
“闭嘴!”江晨喝了一声,剑尖往杨落的方向偏了几寸,“还有你,到底什么人,竟敢伙同这恶鬼害我!你把真正的杜鹃藏到哪去了?”
“喂,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就是杜鹃啊!”那吊死鬼一样的少女向前走了几步,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这才几天没见,你不会连我长啥样都忘了吧?”
她显然不相信江晨会真对自己出手,径直朝前走去。
“别过去!”杨落叫道。
在江晨眼中,恶鬼的形象越来越鲜明清晰,乃至完全掩盖了杜鹃的模样。
那恶鬼口中吐着一条细长细长的舌头,鲜红似血,垂在腹下不住晃着。
它挟来一股阴风,在风中来回摆动,一双突出来的眼珠死沉沉盯着江晨,阴森森的满是恶毒。
江晨的剑本该凌厉无情,但在挥出去的刹时间,他犹豫了。
他俯首看到了那恶鬼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却与本体不符,依然是娇俏的少女身影!
他自己脚下的影子却在这时扭动起来,竟然从地面抬起了半个身子,像是从漆黑泥淖中爬出来,冲他露出一个无比阴森诡异的笑容。
江晨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大哥,你好好看着我!”杜鹃不管不顾地走来,“你真认不出我是谁?”
但在江晨耳中,听见的却是恶鬼的桀桀怪笑,以及周围阴风凄冷的伴奏。
正前面的吊死鬼对着他的眼睛,涂满鲜血的长舌骤然弹起,朝他脖颈射来。
“嗖——”
江晨本可以挥剑格挡,但心中忽然觉得不妥,仓促地偏了一下脑袋,躲过了长舌的直刺。
他开始怀疑,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若一剑挥出去,杀死的究竟是恶鬼,还是杜鹃?
长舌从脸旁经过时,他甚至能闻到上面的腐臭气息,以及看清每一小块红肉的颤动……没有什么幻象能带来如此真切的感触。
“这是幻术吗?”江晨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自从四阶「淬骨」之后,囟门闭合,就很难被邪祟迷惑。而八阶「金刚」体魄,更是能硬扛法术,生撕阴神,寻常幻术对他根本不会产生半点效果。
除非,有「大觉」佛陀出手了……
恶鬼的长舌旋绕回来,围着江晨脖子缠了一圈,如绳索一样收拢……
“喀!”
一声沉闷的响动,长舌完全绞紧,却扑了个空。
原本在那里的江晨已经如空气一样消失,又出现在不远的另一处。
江晨从九罭之门中出来时,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一片空旷。
这是一片辽阔的原野,骷髅状的阴云覆在天空,黑与红构成了这里的主色。
满地的残肢碎肉,怨灵在周遭徘徊,恶鬼们从血泊中觉醒,发出暗哑的哀嚎声,一个个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江晨靠近。
阴云低垂,万鬼恸哭。
不久前看过的那张《幽冥地狱图卷》,在江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够回忆起那上面的每一条魔幻而狂乱的花纹!
也许我并没能将那幅画真正撕毁?
地狱般的景象中,唯有一人还保持着原本的真实——那名娴静优雅的白衣女子,站在杜鹃所化的吊死鬼旁边,冷眼瞧着江晨,蹙眉不语。
“是你搞的鬼?”江晨沉声问。
“江兄,你看到了什么?”白衣女子眼波流转,无辜迷茫的表情不似作伪。
江晨冷哼一声,视线移到旁边吊死鬼身上。
“杜鹃!如果你真是杜鹃的话,我记得你身上还有两道符咒没有撕掉吧,给我看看。”
“啊,你是说腿上的「封灵咒」吗?杨大哥帮我撕掉了。”杜鹃脸色一红,“江大哥你也太坏了,想看我的腿还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
江晨定了定神,揉了揉眉心,心中默念了一遍《驱魔咒》,再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刚才那个恐怖丑陋的吊死鬼已不知所踪。
杜鹃站在江晨面前,正疑惑地端详他的脸色,问道:“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江晨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再去看时,眼前再度浮现出地狱般的场景。
这还没完没了了!
江晨吸了一口气,道:“我好像中幻术了,不过没有大碍,休养一阵应该就能恢复了。”
“又是浮屠教的那两个坏蛋搞鬼吗?他们好可恶,赵正明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哼哼,那两个秃驴……以后我要跟他们好好算账。”江晨忽略了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厉鬼幻影,视线在眼前两人身上游离,“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认识的?”
杜鹃这时才想起旁边的白衣女子,介绍道:“这位杨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我被很多士兵追捕,从屋顶上摔下来,差点就没命了,幸好杨大哥救了我……”
“杨大哥?你确定她是大哥,而不是大姐?”
“这个很明显啊,他那么平,怎么可能是女人。”
“也许只是缠得比较紧罢了。你不也很平吗?”
“……”
杨落并未因为他们的对话而发怒,她也没有插言,只静静盯着江晨的眼睛,直看到江晨有些不自在了,侧头对她说:“杨姑娘,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
杨落摇头,温和道:“江兄,你是不是入魔了?”
江晨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语气冷硬地回答:“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入魔。”
杨落道:“冒昧地说一句,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它们还只是模糊的影子,但倘若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会迅速恶化,后果十分严重。”
江晨哦了一声:“莫非你有什么法子?”
杨落轻摇螓首:“我认识一位老人家,他对治理这一类的毛病很擅长,但他如今人在圣城,一时半会儿只怕来不及了……”
江晨吐出一口浊气,心想你这不是说了一通废话嘛!
“我本来应该留下来,为江兄护道一程,可我如今身负重任,时间紧迫,必须马上动身,杜鹃姑娘就交给江兄照顾了。”
杜鹃一听,着急地问:“你们不一起走吗?杨大哥你要去哪?”
杨落道:“我得去西阴红山,阻止一场浩劫。”
江晨疑惑地问:“西边发生了什么?”
“一件恶事,一场阴谋。我也不清楚它的来龙去脉,但一位能预见未来的老人家跟我说,如果这阴谋得逞的话,很可能会让整个天下陷入战乱。到时候烽火连绵、血流成河,人间又是一场浩劫。所以我必须去阻止它!”
江晨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杨落道:“江兄,等你降服了心魔,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江晨打了个哈哈,信口敷衍道:“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行动,当然要算我一份了!不过我现在很忙啊,等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杨落也不强求,道:“那我先行一步,等江兄抽出空来,可前往西阴红山与我会合。”
“嗯嗯,等我有空了就会去的。”
“另外,也请江兄平日里注意一下身边的女子。”
“呃,女子?”
“大乱之世必有救世之人,倘若我此去阻止不了那场浩劫,预言中也会有一位能够终结乱世的女子,将会在这西北一带出现。如果江兄找到她,请务必护她周全!”
江晨怔了一下,心想那预言中的女子难道不就是你自己吗?看你这架势,分明就是要一个人拯救世界的样子,轮得到我去抢你的风头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杨姑娘,你说的那位女子我会留意的。不过我最近实在抽不开身,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只好暂时由你一个人承担了,辛苦辛苦,以后有空我会去探望你的。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后会有期了!”
……
行出一段路,江晨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时,只见一个无头女鬼正张牙舞爪地往这边扑来,颈部半截腔子里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江晨皱了皱眉,这情景着实有些瘆人。
“小哥哥!”酥媚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听语调是雪荼靡。
“雪姑娘,你不去找你家相公,来这儿做什么?”
雪荼靡露出少女一样的羞涩神情,低头捻着衣角,嗫嚅道:“江公子,我想跟你一起走。”
江晨奇道:“这不太好吧?你是有丈夫的人,跟着我算什么?”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雪荼靡攥着衣角的手指加了几分力,“我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啊!勾引有夫之妇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很影响我的清誉呀!”
雪荼靡低着头轻轻地道:“江公子本来就恶名昭彰了,就算再多一条罪名也不痛不痒吧……”
“我的名声有这么差?”
“嗯……据奴家所知,江公子的名声,差不多已算是天字第一号大魔头了……”
江晨哼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雪姑娘,你还没有说明白呢,你想跟我走的原因是什么?你应该去找你的相公,那个谁来着,「鬼刀」段如晦,对吧?”
“我那个所谓的相公,只把我视为玩物,从来就没真正爱过我。我屈服于他的淫威下,生不如死。”雪荼靡幽幽一叹,“像我这样卑微的小女子,只盼找个容身之处罢了。江公子你的名声虽然差了点,但至少是个温柔的人。我也不奢求公子的偏爱,只盼公子能偶尔施舍一点温柔,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这个人不但不温柔,而且树敌无数。”江晨咧嘴一笑,“很多人想杀我,我也想杀很多人,没工夫照顾你,你如果跟着我,一不留神就可能会没命!雪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这样啊……”雪荼靡眼中飘起一抹怅惘,很快又转为坚定,“没关系,只要能离开我相公,无论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我都愿意试一试。”
第236章 乌风乱局,双修之邀
日落西山,血月笼罩大地。
凄厉的北风在镇上呼啸着,清冷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四处充斥着阴森的味道。
阴暗的小巷中,不时可以看到一抹血色。
乌风镇彻底乱了。
昨夜与末日铁骑一战,「红煞」控制的江湖高手死了一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而被迫卷入战争的无辜镇民们,逐渐陷入绝望。
凶杀、复仇、暴虐,在这里愈演愈烈。
江晨远远望去,黑夜中一栋栋房屋的暗影,死寂沉沉,毫无生气。
萦绕于鼻尖的淡淡尸臭味,让他皱紧眉头。
日落之后,借助血色赤月的魔力,以毒攻毒,江晨暂时压制了心魔。但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情没有任何好转。
末日军团的烈武营只剩下了七百多人。
江晨三人进去时,接受了严格的盘查,直到主帅貂煌赶来,才被允许放行。
“白鬼愁已经来过了?”江晨边走边打量着周围战斗的痕迹。
沙土地上残留着斑驳血迹,如今已成暗褐色,蔓延四周,望不到头,勾画出一副凄冷妖艳的图案。
江晨能够想象出那一战的惨烈。
貂煌陪在他身旁,忧心忡忡地道:“白鬼愁没出现,只来了一个姓沈的家伙,他御使万剑,击杀我方儿郎上百人,军中无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江晨霍然转头,眼中厉芒闪动:“苏姑娘呢,她们也遭到攻击了?”
貂煌后退一步,避开扑面而至的煞气,回答道:“是的,幸好谢大侠及时出手,才护住苏姑娘周全……”
听得苏芸清无碍,江晨心头稍微轻松了一些,继续迈开脚步,问道:“老谢一个人打退了沈月阳?他没受伤吧?”
貂煌叹了一口气:“也不能算是打退了。说来惭愧,谢大侠跟姓沈的杀得难分难解,我们都帮不上忙,后来张道长出面说了几句话,那姓沈的就退走了。”
“哦,张道长的口才这么厉害,一张嘴喝退了「百万神兵」?那不是非常好吗,你怎么还苦着一张脸?”
貂煌又是一声叹息:“张道长本就有伤在身,那次露面之后,旧伤复发,再次跌境……”
他摇了摇头,满面惭色,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见少帅罗简。
“怎么说几句话还跌境了?芳华观的修炼法门有这么脆弱?”江晨眉头拧紧,“带我去看看她!”
两人脚步匆匆地行往军营深处。
江晨跟着貂煌进入帅帐,看见里面一男四女,张雨亭在中间的蒲团上盘坐,其余几人都围在她旁边。
苏芸清,希宁,叶星魂,尹梦……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江晨颇感意外。
尹梦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她此刻瞧着叶星魂的眼神,迸发出不加掩饰的仇恨!而叶星魂却对她颇为亲密,紧握着她的手掌!
在本少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众多关切的目光中,张雨亭双手缓缓垂下,睁开双眼,鼻翼下有一团莹白的雾气在萦绕,吞吐不定。
苏芸清听见后方脚步声,脑袋一偏,望向江晨。
江晨刚要说话,却见苏芸清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朝张雨亭指了指。
他只好耐心等待。
良久,张雨亭将白雾吸入鼻中,收功完毕,视线四面一扫,问道:“我入定了多久?”
“一天一夜。”苏芸清回答。
张雨亭抬头,幽幽道:“坐忘无我,果真危险。”
“下次入定前,记得打个招呼,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张雨亭摇摇头:“以我现在的道心,暂时不能入定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省心。”苏芸清说着,凑到江晨身边,在他肩膀上猛拍了一记,“小老弟,你怎么回事,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跑掉了,把我们几个老弱病残留在这里等死?”
江晨道:“说来话长。杜山兄妹两个被黄昏骑士挟持,我去追他们了。路上又遇到了浮屠教的两条狗,多耽误了一会儿……”
苏芸清撇了撇嘴,对杜家兄妹俩的性命一点兴趣都没有,抱怨道:“你这家伙一点也不靠谱,为了一个野丫头,连兄弟都不管了。我决定了,要重新排辈,以后我来做大哥,伱给我当小弟!”
她转头牵起希宁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嚷道:“本公子一天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赶紧叫他们把好酒好菜端上来!”
苏芸清出门后,叶星魂也赶紧道:“江大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了。”说完,牵着尹梦的手腕往外走。
尹梦低眉垂首,也不挣扎,顺从地被叶星魂牵着,跟在后面。
帐中只剩下江晨和张雨亭,两人的脸色都十分严肃,相互望着,却不开口。
隔了一会儿,江晨道:“罗简走了?”
张雨亭点头。
“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走?报仇的事不急于一时。以你现在的状态,遇上白鬼愁就是羊入虎口,还不如先养好伤再作计较。”
张雨亭幽幽叹息:“我有约未践,暂时不能离开小镇。”
“就为了那个叫小月的野鬼?应该早就过了头七吧,她已经魂归地府,你就算现在把白鬼愁的人头拿过来,她也看不到了。”江晨嗤笑。
张雨亭摇头:“不止是小月……我的道心已经被打破,天下虽大,无处可去。”
她忽然眼神一凝,盯住江晨,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江晨端起案上的茶一口喝干,咂了一下嘴,讥诮道:“你的道心还真是琉璃做的啊,一碰就碎,碎了就寻死觅活。白鬼愁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笑得满地打滚!”
张雨亭的视线随着他动作移到茶杯上,道:“你刚才喝茶的杯子是我的……”
江晨没等她说完,已经拿起了另一个杯子,一仰头咕咚灌进嘴中。
“罗老弟挺懂得享受嘛,这茶水的味道吃起来怪怪的,一定很值钱吧!”江晨说着,拿起桌边的茶壶,给两个杯子都倒满。
张雨亭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动作,轻声问:“你很渴吗?”
“当然,带两个不懂事的丫头一路跑这么远,可把我累坏了!”江晨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也没多想,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张雨亭的眉尖不易觉察地微蹙,眸中寒潭荡起流转的波纹,仿如实质的纯净潭水渗漏过来,泛起阵阵清冷之意。
她凝视片刻,眸光幽幽,道:“江晨,我想请你帮个忙!”
“啥事?”
“跟我结缘吧!”
“结缘?”江晨一时还没理解,边喝水边含糊道,“怎么结缘?”
“合籍双修。”张雨亭道。
“噗!”
江晨没咽下去的茶水全部喷到了张雨亭脸上、胸口。
第237章 心似琉璃易碎
江晨放下杯子,咳嗽了好几声,向张雨亭望去:“你说啥?”
张雨亭慢慢用衣袖拭去了面上的茶水,平静地道:“我们结缘双修吧。”
江晨瞪大眼睛:“你……你吃错药了吗?还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有病就好好养病啊,别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乱说话!”
张雨亭只静静望着他,语声柔润地道:“伱不愿意吗?”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现在是大白天,外面还有很多人关注你,你就算真的饥渴难耐了,也不要这么突然地提出来啊!好歹做点铺垫吧,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你可以慢慢想,我等着你的答复。”
“你是认真的?”江晨诧异道,“不是跟我开玩笑?”
“不是玩笑。”
“至少要告诉我原因吧?”
张雨亭一只纤细的手按在胸口处,道:“我的道心破了……”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莫非道心被破之后,人就会变得这么饥渴?你们芳华观的修炼功法一定有问题……”
张雨亭摇头,缓缓道:“我想借助你的力量,驱走我心里白鬼愁的影子。”
“哦?”江晨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什么道理?”
“第一个理由,你跟他很像。”张雨亭伸出一根白皙手指,“无论身材还是气质,都有几分相似。第一次相遇时,我就差点误把你当做他。”
“像吗?”江晨露出不悦之色,“你想把我当做白鬼愁的替代品?”
张雨亭继续道:“第二个理由,当我道心破裂之时,你就在我身边,见证了整个过程,也是我道心破裂的一部分。现在看来,能够动摇我道心的,除了他,就只剩你了。”
“有点牵强。第三个理由呢?”
张雨亭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我亲眼看着你击败了他。所以,非你不可。”
“这还算有点道理。不过,你确定这种投机手段真的能降服心魔吗?别到时候弄巧成拙,把心魔从白鬼愁换成了我……”
“不会的。”张雨亭摇头,“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怎么就不会比现在更坏了?你觉得我作为心魔比不上白鬼愁?看不起我是不是?”
“对你来说,不用背负任何责任,只需要享受一夜风流就好了。怎么样,以你的性情,应该不会拒绝吧。”
江晨沉吟片刻,面露犹豫之色:“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张雨亭眨了一下眼睛:“你不愿意?俗世间的男子,不都是以这种事为乐的吗?”
“因为看起来一定会很无趣的样子。”江晨挠了挠脑门,“老实说,我无聊的时候,也幻想过一些香艳场景。可是对于你嘛,还真的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念头……
“怎么说呢,虽然你长得还算漂亮,但气质太冷了些,性格也死板无趣,让人实在生不出绮念啊!嗯……
“我很难想象跟你双修是什么样的情景,大概会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然后非常严肃地催促我快点完事吧!
“你看,我们现在讨论这种问题,你还一本正经地列了三条理由,不觉得很奇怪吗……
“除了罗简那种口味独特的家伙,正常人都不会对你有想法吧!”
张雨亭眼中闪过茫然,怔了半晌,问道:“你觉得我的理由不好?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最好是不那么正经的理由。比如,因为我长得太英俊,其实你早就对我的美色垂涎已久,所以一见面就找机会接近我,至于为小月报仇什么的,都是借口……”
张雨亭听得脸色发黑,连忙打断他:“我不是为了儿女私情,而是大局!要对付白鬼愁和他的手下,单凭你一个人绝对不行,必须得让我降服心魔,恢复境界,才能与你一起对付那魔头。”
江晨眉梢微扬:“难道只有这样一种方式才能帮你降服心魔?”
“目前来看,只有这一种。”
“非这样做不可?”
“非这样不可!”张雨亭的眼神随着这个答案逐渐变得坚定,“无需顾虑那些繁文缛节,就当是帮我一个忙,然后就把这件事忘掉,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此事性命攸关,更关系到天下苍生,你也该知道如何取舍!”
“好吧,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为了天下苍生,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牺牲一回……”江晨本来就不甚坚决的心思很快被动摇了,“那我们现在开始?”
“随时都可。”
“善。”
江晨看着眼前略带病容却不失清美的女冠,目光逐渐变得炽烈起来。
想不到本少侠两辈子的清白之身,竟要坏在一个道姑手里。
他试探着伸手抚上张雨亭脸庞,托起她的下巴,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凑近几分,轻嗅一口。
张雨亭闭上眼睛,这个如同凡俗女子一般的反应让江晨心中生出一股得意之情,也愈发大胆起来。
“上善。”
这时候,他鼻尖闻到一股幽淡清雅的檀香味,脑中忽然涌上一丝清明,停下了动作。
“对了,我得去问问苏姑娘。”
张雨亭缓缓睁眼,疑惑道:“此事只在你我之间,跟她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们俩……”
“没有,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的。只不过当初我年少无知,被她诱骗着发下了心魔之誓……哎,这贼婆娘,我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望着江晨出门,张雨亭面带狐疑之色目送他远去。
两个人之间如果没什么猫腻,又怎会发出心魔之誓这样严苛的誓言?
张雨亭在帐中沉思了须臾,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间宽阔的帐篷,虽不华美,但威严大气。
江晨一进去,就嗅到了扑鼻的香味。
苏芸清几人正坐在一桌佳肴面前大快朵颐。
听见江晨的脚步声,苏芸清头也没抬,嘴里嚼着肉块,含糊不清地道:“小老弟,怎么丢下张道长一个人过来了?”
江晨走到她面前,沉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视线往旁边一扫,叶星魂会意地拉着尹梦告退了。
希宁却端坐在原位不动,慢条斯理地饮茶。
苏芸清两口咽下嘴里的食物,伸手去拿茶杯,口中道:“希宁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江晨看着希宁,颇觉为难。
这种事情实在不好意思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提起。
希宁迎上他的视线,轻轻哼了一声,干脆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副怎么都不肯走的架势。
江晨无奈,见苏芸清举杯欲饮,忙道:“你等我说完再喝茶。”
苏芸清横了他一眼:“你敢小瞧本公子的定力?”
说着,猛喝了一大口。
江晨等她把茶水都咽下去了,才道:“张道长说……她要跟我结缘。”
苏芸清愣了一下:“哪种结缘?”
“就是你想的那种,合籍双修。”
苏芸清小手一抖,琉璃盏从指间滑下去,砰地摔成碎片。
正在使劲咬一块牛肉干的希宁也忘了嘴中的动作,呆在那里。
“老弟,你现在是醒着,还是在做梦?”苏芸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江晨,“脑袋烧糊涂了的话,赶紧找个郎中治一治啊,再拖下去就成白痴了!”
江晨道:“其实事情的原委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江晨的解释快到结尾的时候,正逢张雨亭进来,她走到江晨身后,第一眼就朝苏芸清脸上打量。
苏芸清本来以为江晨是信口胡说、一通鬼话的,但见张雨亭如此表现,由不得她不信。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苏芸清点点头,伸手去摸茶杯,才发现杯子已经摔碎了。
第238章 法无定法,夜袭乌风
江晨等了半天,没见苏芸清下文,催促道:“到底行不行,你给句准话啊!”
苏芸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愿意就去呗,这又不关我的事。”
“那你答应替我解开心魔之誓了?”江晨追问。
苏芸清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她面上浅淡的笑容倏然收敛,“伱竟然答应这种事情,把自己发过的誓都忘了吗?”
江晨道:“事急从权嘛,我这不算是背叛了林姑娘,我只是做了一桩侠义之举啊!”
“呵呵,侠义之举……你好自为之吧,江少侠!”
苏芸清冷笑两声,起身从江晨和张雨亭旁边走过去,大步出门了。
张雨亭蹙着眉道:“苏姑娘,大敌当前,事急从权,你理应清楚吧?”
苏芸清已经到了帐外,没有回应她,脚步声愈行愈远。
江晨朝张雨亭一摊手:“事情办不成了。”
张雨亭的眉头蹙得愈紧,默然无语。
“狗男女。”希宁站起来,朝江晨递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也往外走了。
江晨和张雨亭互相望了望,无话可说。
江晨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睡了。”
“等等。”张雨亭叫住他,“苏姑娘……到底让你立了什么样的誓言?”
江晨把当日立誓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
张雨亭听着听着,娥眉逐渐舒展开来。
“也就是说,苏姑娘只教了你「落花掌」,还没来得及把她的承诺完全兑现。这样的话,心魔之誓的约束力量暂时还很微弱,我应该可以破解。”
“心魔之誓也能强行破解?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吧?”
“不会,只不过多费点工夫罢了……”
这时帐门忽然被唰的一下推开,苏芸清的身影去而复返,她面上挂着冷笑道:“张道长,看你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伤势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张雨亭道:“伤势基本痊愈了,但境界……”
还未说完,就被苏芸清打断:“伤好了就行,那就办正事吧,不然一天到晚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见色起意。昨晚沈月阳闹得鸡飞狗跳,来而不往非礼也,趁着白鬼愁不在镇上,江晨又刚好回来,咱们连夜出发,把白鬼愁老巢一锅端掉!”
张雨亭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白鬼愁不在镇上?”
“你想想看,昨晚沈月阳袭营,白鬼愁却始终未曾露面,这是为什么呢?”苏芸清侃侃而谈,“一个沈月阳就已经很难应付了,江晨又不在,如果再来一个白鬼愁,我们抵挡得住吗?结果,白鬼愁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雨亭沉吟道:“的确很奇怪……”
“所以,沈月阳大闹一通,其实是为了告诉我们一个消息——白鬼愁如今不在镇上!”
“这个推断,未免太过武断……”
“白鬼愁可能去追杀罗简,或者找上了其他目标。不管他去干什么,都给了我们分头击破的机会。刚好江晨回来,只要我们现在赶过去,就能把他手下那帮妖魔鬼怪一网打尽!”
张雨亭摇头:“此事太过冒险,就算昨晚白鬼愁不在,现在也过去了一个晚上,万一白鬼愁回来了,我们就是飞蛾扑火。”
“你是被白鬼愁吓破胆了吧,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浑身瘫软没了力气!”苏芸清讥笑两声,“想判断他有没有在乌风镇上,很简单,占一卦就行了。这应该难不倒你小仙人吧?”
说到占卦,张雨亭立即想起了师姐柳居士的悲惨下场,原本灵动的双眸顷刻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低下头道:“与白鬼愁有关的事情,我算不出来。”
苏芸清冷笑:“你想图个万无一失,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张雨亭沉吟半晌,启唇道:“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八成!”苏芸清语气中透出自信,“我虽然算不出白鬼愁的具体位置,但可以确定,他此刻一定不在乌风镇中!”
张雨亭抚摸着左手断指,缓缓点头:“那就走吧。在他回来之前,毁掉他的老巢!”
一瞬间,这位女冠身上所释放出的浓烈杀气,令江晨为之侧目。
苏芸清拊掌:“我就知道名动天下的「小仙人」绝不是无胆之辈!我去通知貂煌,大概一刻钟后,我们随大军出征!”
说罢,她拉着希宁转身走出帅帐。
“你们好像忘了询问我的意见……”江晨目送她们的背影,喃喃地道。
帅帐外传来苏芸清的声音:“小弟跟着大哥就行。”
江晨回头一看,张雨亭在帅位坐下,手按着拂尘,目光直射天外,浑身杀气凛冽,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江晨本来想问问她心魔之誓的破解之法,一看她这副模样,又把话咽回了肚里。
张雨亭看出了他的犹豫,开口道:“江少侠,结缘双修一事,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过吧。”
“啊,其实我仔细想了一下,为了顾全大局,我是可以牺牲一回的,这样你不就能摆脱白鬼愁的阴影了吗?”
“现在用不着了。”
“为什么?刚才你不还是很积极吗?”
“此一时,彼一时。法无定法,道非恒道。只要能端掉白鬼愁的老巢,赢他一回,我也能降服心魔!”
“可我还是觉得原来的办法更安全些,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呜呜的号角声划破了黑夜,响彻连营,士兵们集结的脚步声从西面响起。
骑兵上马,冰冷的长戈在赤月下闪烁寒辉,铁甲锃亮,无声中杀气沸腾。
七百多名末日铁骑列成梭形阵,踏着沉重的脚步朝乌风镇进逼过去。
雪荼靡跟在杜鹃身后,四面张望。
两边都是陌生冷漠的面孔,除了江晨和杜鹃以外,雪荼靡一个也不认得。
而江晨又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正与一位邋遢大汉低声交谈。
雪荼靡听着周围雄壮的马蹄声,心尖既兴奋又紧张,悄悄扯了扯杜鹃的衣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杜鹃虽然自己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嘴上却是一副笃定的语气:“当然是要去杀人啊!有个魔头盘踞在镇上很久了,咱们这就要去干掉他和一帮爪牙,还这朗朗乾坤一个清净!”
雪荼靡一听,心里打了个突:需要这么多人去对付的魔头,恐怕非同小可啊!
她小声问:“那个魔头姓甚名甚,什么来历?”
杜鹃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有江大哥在前面,你就放一百个心,跟在后面呐喊助威就行了。”
雪荼靡心想,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在这种级数的战斗中万一有个意外,咱们两条小命恐怕都不够凑数。
她左右张望着,又听杜鹃道:“除了江大哥,还有大名鼎鼎的芳华观「小仙人」呢!看,那个穿蓝白道袍的道姑就是,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雪荼靡顺着杜鹃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冠低着头默默跟在江晨后面,看不清她的面孔,但从背影来看,似乎并无出奇之处。
“她就是「小仙人」?怎么跟传说中不太一样?”
“传说怎么能当真呢。”杜鹃递来一个你少见多怪的眼神,“都说她不食五谷,御风而行,行云布雨,撒豆成兵,挥剑成河……这种话能信吗?如果真有这么厉害,还要江大哥做什么?”
这时张雨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谈论自己,回头朝这边瞟了一眼。
雪荼靡也于此时第一次看清了传说中小仙人的面容——只见她容貌秀雅,目光清透,气质冷冽,但脸色却泛着病态的苍白,像是元气亏损的症状。
没等雪荼靡仔细分辨,张雨亭已经转过头去,只余一个背影。
但她那病态的面容却留在雪荼靡心上,让雪荼靡觉得十分不妥,悄声问杜鹃:“她的气色看着不太好啊,生病了吗?”
杜鹃摆摆手:“每个女人都有几天身体不适,没什么大碍的。”
雪荼靡暗自嘀咕:“可她是「小仙人」,早应该斩赤龙了啊……”
……
沉重的马蹄声打破了乌风镇的宁静,赤月下尖锐的哨声划过夜空,众多镇民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忙地拿起武器出门。
听着外面杂乱的声响,沈月阳负手立于窗前,深沉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夜幕,落到广场上,那边影影绰绰的混乱光景中,有一道漆黑人影格外醒目。
沈月阳望着那道黑影,眯起眼睛。
“白鬼愁什么时候回来的?”嗓音压得极低,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身后一个软糯柔润的女声回应:“大概在亥时之后,我从议事厅回来的时候,他还不在。”
“镇上四面都有我布下的灵线,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进来,都瞒不过我的感知。”沈月阳一只手摸着颔下微青的胡茬,眯着眼睛苦苦思索,“实在费解,就算他能凭着「光阴静止」避开我的耳目,但鬼影子可不行……”
他说着这里,双目霍地透出精光,“鬼影子回来了吗?你有没有看到她?”
“没看见。”身后的夏星梦摇头。
“鬼影子是他的忠实走狗,一向与他形影不离,居然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你说,会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夏星梦略一思索,道:“罗简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猫小狗,他身边都是末日军团的精锐,伏击他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就算是鬼影子,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东方传来噼啪一阵剧响,橘红色火光从夜幕里升起,随之靠近的是兵刃的碰击与暗哑的嘶吼,战斗在赤月西落之际打响,一倾血色渲染铺开。
末日铁骑疾驰,以火箭开道,污浊的暗影皆在冲天而起的火光中驱散。
乌风镇上的血肉傀儡仓促迎击,在铁蹄下一冲即溃,任高手们喊得声嘶力竭也无法挽回溃败的潮流。
就像利刃切豆腐,锋利的矛剑收割着血肉的麦苗,徒劳的挣扎顷刻被惨叫与哀嚎淹没。
尸体被长戈刺破,断成几截,然后遭马蹄踩踏,仍不甘就戮地想要爬起,犹如鬼怪故事里的恐怖场面。
这时候一层淡淡的银白色光晕扫过战场,这点微末的莹辉在火光和血月的映照下几乎难以察觉,但此时却成了奠定战局的关键。银白光晕漫过之处,无论亡者们带有多深的冤恨和无限悲屈,都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无奈地碾作尘泥。
沈月阳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那微淡的光辉来自于当中那名脸色苍白、被两位骑士一左一右搀扶的青衣女子身上。
“苏芸清也来了。”
犹记得半月前的一战,那种禁锢一切神通的奇特领域「银白枷锁」,让自己吃了一个大亏,不得不在姓江的剑下狼狈逃走。如此奇耻大辱,沈月阳自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脸色轻慢的表情不禁有所收敛。
“她的神通,应该让咱们那位白老兄也吃了不少亏吧?”
夏星梦颔首:“少主很忌惮她,专为她一人制定过好几个暗杀方案,不过都还没实施。”
“依咱们白兄那种狂横的个性,遇到一个比他的神通更不讲理的家伙,一定会非常头疼……”沈月阳嘴角弯起了一个嘲弄的弧度,“说实话,如果苏芸清的武技再强一点,白鬼愁遇到她也只有掉头逃命的份!”
“那公子你呢?”夏星梦忽然问。
“我嘛,当然也认真思考过,怎样破解她的神通。”沈月阳自矜地微微一笑,“到目前为止,我想出了三种办法,不知道哪一种能奏效。”
他说到这里,忽然拦腰揽起身旁的靓丽女子,如轻烟般往后飘了几步。
随后窗台上砰地一响,一个浑身鲜血的人影撞破窗户跌进来,喘着粗气道:“沈公子,少主有令,请您过去助阵!”
“这么快就轮到我登场了吗!比预料中更早啊!”沈月阳优雅地转身,在夏星梦脸上浅啄一口,“你就在这里等我。”
血衣人忙道:“少主说了,也请夏姑娘一起过去!”
沈月阳面容转冷:“怎么,难道白老哥觉得我一个人不行?”
“不,不,只是战事危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不需要那么人,我一个就足够。”沈月阳淡淡地道,“女人在闺房里安静梳妆,打架这种力气活,交给男人。”
天边火舌吞吐,喝骂、哭喊、惨叫以及隐约夹杂着的兵器碰撞的声音响成一团,滚滚浓烟已经蔓延到脚下。
赤月逐渐隐入云层。
江晨的视野忽然变得模糊,一愣神,恍惚如置身于空旷凄冷的原野,漆黑中匍匐的幽灵鬼影,张开磨牙吮血的利齿,悄然朝他靠拢。
没有了赤月力量的压制,《幽冥地狱图卷》的诅咒再度探头,如附骨之疽,狞笑着将他拽入深渊。
幻境与现实交织,诡谲离奇,让人不知是幻是真。
江晨失神了刹那,随即巨大的喊杀声涌入耳膜。
他被末日骑兵们挟裹着往前冲锋,前方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腾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转到空阔之地,眼前顿时被火光与惨烈厮杀的场景占据,黑压压的骑兵与敌人互相碾压着,喊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长枪捅入肉体的沉闷声音一波波撼动着江晨的耳膜。
前方是一道顽固的防线,只要将这道防线撕破,敌人就再难以抵抗末日铁骑的冲击。
江晨放眼望去,杂乱的战场中难分彼此。
利刃在火光映照下晃着红光,敌我双方不断倒下,身体喷出的红色液体融入这血与火的画卷之中,一个又一个生命在血光中消散。
江晨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惨烈,但人世中的真实场景混杂着《幽冥地狱图卷》的恶灵呼号,更来得震撼。
他呆愣了片刻,等回过神来,视野中已找不到貂煌等人的身影了。
而他旁边的骑兵,则逐渐显出妖魔和鬼魅般的幻影。丈二来高,浑身骨刺,头角峥嵘,狰狞可怖。
骑兵们雄壮的呐喊冲锋,在江晨看来,则是另外一幅画面——无数妖魔发出声嘶力竭地吼叫,汇成山呼海啸,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现实与《幽冥地狱图卷》的地狱场景重叠在一起,恍如时空错乱。
‘天快要亮了,赤月一走,心魔显化,敌我难辨。我不能跟他们一起行动。’
视野中的幢幢鬼影越来越真切,江晨明白自己必须踏上一个人的战场。
他转头向谢元觥道:“我去前面看一下。”
谢元觥点了点头,就见江晨一跃而起,扶摇直上六丈,然后凌空转向,射往火光摇曳之处。
“他去哪儿了?”苏芸清几步赶上来,气冲冲地问,“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就乱跑!”
“他说要探查一下敌情,应该不会很久……”
“这小子又想一个人蛮干,老谢你也不管管他!”
谢元觥打了个哈哈,心想姑奶奶你一个人蛮干的次数好像也不少。
第239章 白衣独杀,万一一万
前方,貂煌引领众骑长驱直入,血洗长街,将敌方阵型凿得稀烂。
与此同时,江晨的身影在一个破旧的客栈外出现。
临近客栈,只见浓烟滚滚,巨大的火舌发出隆隆的吞吐声,不时有屋舍在噼啪声响中倒塌。
烟雾中人影憧憧,一只十来人的傀儡队伍在此集整,正欲赶赴战场,参与对末日骑兵的拦截。
江晨听见一人在发号施令,猜想这人大概是首领人物,便从火光中穿出,一剑朝那人咽喉刺去。
“什么人?”
那人武技不俗,提前察觉到危险临近,当即暴喝一声,挥刀格挡。
江晨没有搭话,斩影剑在烟气中闪过凄艳的轨迹,带起血光蓬蓬,一照面就夺走了那人性命。
只迟了一拍,另外四五人反应过来,同时朝江晨发起攻击。
江晨随手一挥,剑上灰褐色光晕铺展开来,霎时漫过高手们面庞,也带来了死神冰冷的气息。
三个人从背后袭来,江晨看也不看,反手一划,黯淡剑气便割断了他们的生命。
十余剑挥出,无人能接江晨一剑,除了他故意留下的一个活口之外,其他人悉数倒下。
那个持双刀的活口发现周围所有的同伴都已经成了尸体,不由斗志全消,哐当一声,丢下武器叫道:“饶命,好汉饶命!”
江晨拿剑指着他心口,问:“白鬼愁在哪?”
“他昨天傍晚时候出去了,至今还没——”
那刀客说到此处,忽然捂住自己的喉咙,面目惊恐,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一双胀红的眼珠子从眼眶里面突出来,脸皮骤然肿胀,无数肉芽如同触须一般破土而出。
顷刻间,他就不成人形,变成了一个无比扭曲丑陋的血肉怪物,伸出无数血肉触须,曲卷盘旋着向江晨面门抓来。
江晨挥剑一扫,将伸到面前的触须尽数斩断。
但那血肉怪物周身伸出的触须已将附近的尸体全部吸附过来,与它自己堆叠在一起,如同叠罗汉一般,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江晨不由睁大了眼睛,惊呼道:“你还会三哥的绝活?”
只见无数触须从那些尸体缝隙之间伸出来,将尸体包裹在一起,整座尸山都开始蠕动起来,如同一个血肉巨人正在缓缓坐起,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
面对这如同小山一样的血肉巨人,若是换成普通人在此,恐怕早已吓得屎尿齐流。
而这血肉巨人身上的无数密密麻麻如同毛发般的触须,更是扭曲恐怖,如同来自地狱的怪物,令人头皮发麻。
江晨仰脸看着这个巨大的血肉怪物,啧啧感慨:“真是丑得让人吃不下饭!”
他心中暗忖,那个恶心的「红煞」本体应该就在这血肉怪物之内,否则操控不能如此精准。
血肉巨人狰狞的头部发出尖锐的笑声:“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妄想挑战少主,今天我就要把你连皮带骨地吞下,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
“白鬼愁没有教过伱,老鼠就要乖乖躲在阴沟里吗?”江晨的笑容在摇曳火光中阴沉冷冽。
“嘎嘎嘎嘎嘎,现在你才是老鼠!我要生吃了你!”
伴着一阵狞笑,近五丈高的血肉巨人迈开脚步,朝江晨递出一拳。
这头巨大的怪物,仅是稍微迈步,就刮起了一阵血色的狂风。
如同妖魔降临,飞沙走石,红烟滚滚,血雾滔天。
江晨在这样巨大的怪物面前,如同虫子一样渺小。
可他一步未退,只轻快地拔出了斩影剑。
他手中的长剑在那只伸过来的巨大拳头之下,也如同牙签一般可笑。
可就是这牙签般的小东西,刺入血肉手掌之后,却给它带来的巨大的痛苦。
红煞恐怕忘了,江晨手中握着的魔剑「斩影」,恰恰是它的克星!
黯淡的褐色辉光汹涌渗透掌心,被「斩影」的诅咒蔓延过的血肉,皆蒙上了一层乌青之色,顿时让红煞遭受到了痛苦的反噬。
血肉巨人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高大的身躯霎时间土崩瓦解,向四面八方迸散,仿佛下了一场碎肉血雨。
笼罩在血雨中的江晨周身泛起一团朦胧的月色光晕,使空间尽数扭曲,将碎肉血雨隔绝在外。
江晨眯起眼睛,搜寻着血雨中的那一抹正在逃窜的气息,面上杀意沸腾。
“找到你了!”
红煞的本体,混在血肉碎片之中,正往地底下钻去。
可它一旦被江晨盯上,又岂是那么好逃脱?
江晨正要追击,忽然听到尖锐的破空声从半空袭来,连忙举剑格挡。
剑光闪过,既有江晨的剑气,也有敌人袭来的剑气。
一闪,二闪,再闪。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斩影剑连连挥动,织成细密的剑网,将疾风骤雨般的凶厉剑芒格挡在外。
江晨边打边退,只见视野中无数晶莹危险的剑气从四面包围过来,耳畔是无数连绵急促的破空锐响,更加凶猛的攻势接连不断地当头倾泻而下。
那是沈月阳的「百万神兵」!
“轰轰轰——”
成千上万道剑气组成的剑阵砸下来,地动山摇,火墙坍塌。
一波又一波的剑气无休止地凝聚、射下,烟尘中的房屋一截一截下坠,直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彻底碾为齑粉。
江晨的气息在碎石迸溅的烟尘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剑气持续轰击了三十息的时间,才倏然归于寂静。
袅袅烟尘消散,露出底下的情景。
连稍微大块的石头都不复存在,只余瓦砾般细碎的残片。
远处的土地也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龟裂,形成大段大段的沟壑,视野中一片狼藉。
而置身其中的江晨,仿佛已然尸骨无存。
“死了吗?”
沈月阳站在另一间屋顶上,一只手举在左耳旁,食指向天,保持着施展神通的姿势,目光搜寻着场中动静。
须臾,他眼神一凝,盯住了远方某个凹陷的碎石坑,啪地打了个响指。
一道剑光随着他响指射出去,准确地轰击在石坑上,深入其中数尺,炸飞了周边的石块。
“命挺大啊!这招「老鼠打洞」,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沈月阳咧嘴讥笑。
他目光凝注下,塌陷的废墟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溅起尘埃碎石无数,江晨的身影从灰尘中跃出来,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甚是狼狈。
唯一还保持原样的,就只有他手中那把不起眼的灰褐色长剑了。
剑尖指地,幽暗的光晕缓缓流转。
“呼!”
江晨抹了一下脸,吹开嘴边的尘粒,望着屋顶上居高临下的沈月阳,冷声道,“你这人自命不凡,其实很可怜。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女人是怎么被白鬼愁残忍杀害,而你现在又是在做怎样一件蠢事!”
“我的女人……”
沈月阳两掌合拢在胸前,汇聚成耀眼的光芒,脸上不再有一丝笑意,“你对这件事知道得很清楚嘛!看来小梦没有说错,你也脱不了干系。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你把依依牵扯进来,害得她无辜惨死,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是猪脑子吗,放着罪魁祸首不管,偏要跟我过不去……”江晨话没说完,忽然有所感应,视线移向另一个方向,心中暗叫不好。
沈月阳比江晨更先转过头,俯瞰着从街道另一边小跑过来的两条人影,微笑道:“真是凑巧啊!”
苏芸清牵着希宁,同一时间看见了屋顶上这个衣衫随风而动的男子,嘴里低骂:“果然是这个臭屁的家伙!”
她猛力一拽希宁,将其抱入怀中。
沈月阳手指抬起来,一道冰棱剑气自虚空中出现,破开暗沉的火光,汹汹然射至两女身前,然后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应声破碎。
「银白枷锁」的领域之内,一切神通皆被封禁,「百万神兵」也不例外。
“这种吓唬人的伎俩,在本公子面前根本没用啊!”苏芸清哈哈大笑,笑声清脆爽朗,然而很快止歇,转为一声咒骂,“老娘曰你仙人板板!”
她陷入了无数剑气的包围中。
若在状态完好时,以她「银白枷锁」克尽一切神通的霸道,任凭沈月阳怎么攻打都稳如泰山。
但如今她旧伤未复,气虚体弱,在沈月阳如此凌厉的剑阵狂攻下,只怕挨不过两轮齐射,就得把神元耗空!
沈月阳脑后破空声至,江晨疾赶而来,穿入沈月阳护身剑阵之中,挥剑朝其脖颈斩下。
沈月阳仿若未觉,理也不理。
在破开那一万三千柄护体剑气之前,江晨休想伤他分毫,一个不留神,反而会遭剑阵所噬。
而沈月阳却可以尽情攻击自己盯上的目标。
狂风骤雨般的剑潮往街道上某个地点飞坠,苏芸清仰起脸,纤瘦的少女身影在万千寒辉的映照下显得渺小而无助,紧接着就被闪烁的锋芒吞没。
上万剑气没有一道射偏,锐利狂潮与微淡的莹白色光晕相抵消,劲雨无声,似乎相持不下。
紧抱住希宁的苏芸清忍着灵台剧痛,目视一道道剑气在无形圆罩前分解消散,以为至少还能坚持一阵。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忽然她眼际一闪,窥见一道冰冷的影子穿越了银白光晕的阻拦,笔直朝她眉心射来。
‘怎么回事?’
苏芸清脑中嗡鸣,刹时如痴如怔,大脑在剧痛中变得迟缓,组织不起有效的思考。
自己神元尚未枯竭,那道剑气凭什么能进入「银白枷锁」的领域?
森冷的寒意一点一点接近,触及额头,下一刻就是贯穿脑门、红白浆液迸飞的场面。
咫尺之处,苏芸清此时终于看清,那居然是一柄真剑!
并非神通凝结而成,而是货真价实的一把人间铁匠打造的宝剑!
藉由万道剑芒掩护的那个真实的“一”,得以突破她防御,等她终于发现真相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万中之一,就是沈月阳为应对她的「银白枷锁」,专门准备的破解之法。
万一变成了一万,她却毫无准备!
要死——
心中沸腾般的呐喊声中,一道黑影闪现,如魔似幻——是江晨!
匆忙赶来的江晨挥剑一抡,将那把几乎刺穿皮肉的宝剑劈飞老远。
宝剑在空中旋舞近十圈后,插入地面,直至没柄。
“啊——”希宁惊惧的尖叫才姗姗来迟。
苏芸清惊魂未定的咒骂接着响起:“姓沈的你这遭瘟的畜生卑鄙无耻下流,以后子子孙孙一定长疮流脓烂屁眼……”
沈月阳迈出一步,从屋顶上落下,优雅的身影翩翩然来到宝剑插地之处,俯身将剑捡起来,面露一丝惋惜之色:“我想了三个方法破解你的神通,这是其中的‘万一’。可惜有人碍事!”
“你给我等着吧,本公子回去一定刨了你家祖坟!”苏芸清破口大骂。
“狼狈!苏公子,太狼狈了!林姑娘如果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失望透顶。”
沈月阳摇摇头,轻慢地拂去剑身上的尘土,将其归鞘,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晨,“不得不说,你的眼力不错,竟然能提前察觉到那个‘万一’。不过如此仓促地接下我全力一剑,你的体力肯定消耗极大,应该没剩多少了吧?”
江晨微微喘息,沉声道:“不多不少,正好能干掉你。”
“很好,既然还有力气的话,就再接我一剑试试!”
沈月阳抬起右手,无数凛冽剑气自虚空凝结成形,密密麻麻排布开来,在火光中反射出瑰丽而危险的光晕。
“直娘贼,说话跟放狗屁一样,这是一剑吗?这是多少剑了?”苏芸清在江晨背后大叫。
沈月阳翘起嘴角:“好吧,就一剑。”
他右臂高高竖起,五指虚捏,随着这个举动,万道凛冽剑气朝中心处挤压、凝聚,汇成一柄五六丈长的巨大冰晶长剑。
凛凛寒锋当头,江晨不由色变。
这柄长剑之巨大,宛如一座山峰悬在头顶。
“现在就剩一把剑了,苏姑娘,你可满意?”沈月阳虽然面带微笑,一双星目中却充满杀气。
苏芸清望着这柄巨大的冰晶长剑,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她状态完好之时,以她区区三阶的「银白枷锁」,也未必能挡下这一剑。
以力破巧,这是沈月阳为她准备的第二种破解之法,此时倒正好用来对付江晨。
希宁神色惊惶,在苏芸清怀中缩得更紧。
“把神通收起来,你们退后。”江晨逆着怒涛般刮来的溢漫杀气,上前一步,衣衫猎猎,尘土尽被吹散。
苏芸清没有跟他客气,抱起希宁娇小的身躯,飞快往后退去。“老弟,这边交给你了,你就算死也要多坚持一会儿!”
沈月阳寂冷渊深的两眼朝她望来,两根手指扭了个弧度,半空中那柄寒冰巨剑微微上抬,始终瞄准了她的脑袋。
苏芸清急忙止步,破口骂道:“狗杂种,你砍江晨啊,懂不懂规矩,瞄准我们两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月阳笑而不语。
江晨又不是靶子,瞄准他的话很可能被躲开,但如果把目标定为苏芸清,这一剑他就非得硬接不可。
江晨果然后退两步,挡在两女之前。
沈月阳露出满意的神色,不紧不慢地蓄势。
寒气沉郁,凝聚在那把剑中的威势愈发恐怖。
巨剑周边的空气开始扭曲,由明转暗,灰蒙蒙一片,仿佛是空间向内塌陷,才得以形成那团幽深若渊的光芒。
所有人都能感觉出来,那一剑若斩下来,必将是贯穿天地的一击!
剑锋所指之处,三颗心脏同时在战栗。
江晨清晰地体会到,由于长时间的蓄势以及某种法宝的增幅,那柄巨剑的威力已经超越了九阶「无漏」菩萨,无比接近了那传说中的佛陀「大觉」之境。
神佛一击,能挡下吗?
在亲身试过之前,谁也不知道。
第240章 神佛一击
狂风刮面,沈月阳身后火光摇曳的背影已经模糊得无法看清了。
江晨的视野中,连深渊荒原的幻象都为之褪色,天地间只剩下半空中的这柄巨剑,亘古而来,塞天充地,强横霸道,无可匹敌。
就在呼啸的风声中,希宁微弱的的嗓音清晰地传入他耳内:“我们都要死了吗?”
“不会的。”苏芸清镇定地道,“有江晨在前面,他皮糙肉厚,一定顶得住。”
她突然提高音调嚷道:“老弟,你就算死也得给我顶住,听到没有?”
“我尽量。”
“大声点,没吃饭吗?顶不顶得住?”
“……”
江晨无奈地想,沈月阳用赖皮的手段把力量积蓄到这种地步,那种近乎神佛的威势,只要被擦着一下,恐怕半边身子就会化为灰烬吧!
不过没关系,就算我顶不住,咱仨一起完蛋,你也没机会怪我了。
握剑的手心冒汗,无形的压力横亘于心头,冷汗滴滴渗落,时间的流速似乎被凝滞。
在这种时刻,江晨浑身的肌肉并没有因临头的危机而绷紧,反而极度松懈,就如刚睡醒的时刻,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疲惫的「金刚」体魄是绝对挡不住这一剑的,想要活下来,还得靠空间神通。
沈月阳举在头顶的手臂上青筋暴绽,他同样也已经快要抵达极限。
“如果要跟这家伙死在一起,那可真是一场让人作呕的噩梦………”希宁无奈的叹息,恍如呓语。
惆怅的语声中,命定的时刻终于到来。
沈月阳的气势抵达十阶「大觉」!
江晨眼中,那一片占据了苍穹的暗沉色泽缓缓坠落,寒意逼人,在笼罩头顶之际,又骤然迸发出无比晶莹璀璨的色彩。
时间仿佛完全静止,天地一片沉寂,呼吸与心跳远远离去,魂魄一瞬间脱出躯壳,仿佛升上了云端,隐隐约约听见仙女在九霄外歌唱,所有的视觉与听觉都化为不真实的梦幻泡影。
弹指刹那,如露如电。
生或者死,模糊难辨。
江晨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听见阎罗的脚步从身后响起,回荡在这沉寂的时空中,纷杂而错乱。
空间,凝固!
无声无息地,那倾轧的艳丽冰晶撞上无形障壁,一瞬间,好像附近所有的空气尽被抽空。
双方皆无法呼吸,在漫长等待结果的时间里,那阵宁寂恍若亘古般漫长。
虚空中出现无数蛛网状的裂纹,梦幻破裂,时空塌陷,那柄惊世的巨剑如流星贯月般刺进来,撕裂了沉沉黑幕,令这永恒死寂的领域因之而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一层又一层,裂纹不断蔓延,若千层花瓣绽放,一直延伸到江晨眼前。
那冰冷剑尖的触感,也随之递到了江晨往前伸出的左掌上。
无声间,他浑身泛起血一般的赤红光泽,如同雾气般外放,整个人好似燃烧起来。
沸腾血脉的力量,在生死之际骤然爆发至顶点。
然后,他感觉自己像被一辆战车正面撞击,身子被撞得离地抛起,往后倒飞出去。
“啊!”
“哎呀!”
两声惊叫,江晨后背碰上了苏芸清和希宁两人,带着她们一并后退。
十五步。
江晨终于稳住身形,两脚深深陷入土地里。
他的左掌始终抵着剑尖,八阶巅峰的金刚体魄与冰冷的寒刃不断交锋,发出一串金铁交鸣的锐响。
“铿铿铿——”
他的心脏随着周身血雾的伸缩,一张一弛像要跳出胸腔。
体力已经透支,连内脏和神经都快要被榨干,如果再一次挤压力量,恐怕沸腾血液会将身体焚成焦炭。
到了极限……
这时候只听一声琉璃摔碎般的脆响,手掌上的那柄巨大长剑从中断裂开来,倾斜着飞舞了一段距离后,在空中化为粉屑,烟消云散。
良久的沉寂后,风声入耳,一片黑色的灰烬飘落在江晨脸上,丝丝轻柔的感觉触摸皮肤,提醒着他再世为人的真实。
活下来了!
空气中飘荡着硝烟的味道,不远处沈月阳面露惊撼之色,投来颇为复杂的一眼,身影迅速隐去。
江晨大口大口地喘息,手臂上的肌肉仍在颤抖。
“兄长,你还好吧?”苏芸清的声音飘飘渺渺,似从极远处传来。
“没事。”
随着这句话,江晨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慢慢瘫坐下来。
那股支撑他站立的意志已然消退,狂暴血气复归平静,只剩下一具疲惫的躯壳,散发出苟喘残延的味道。
精气神都几乎耗空,江晨在心里暗暗咬牙,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
就算八阶金刚体魄号称能以肉身硬扛神通,但真正体验过一回,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这都没杀死伱,命真硬。”希宁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不知是庆幸还是抱怨。
“释浮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江晨仰首望天,面露微笑。
“兄长,这次算你硬了一回,没给阿曦丢脸。”苏芸清拍了拍他肩膀,“以后你还是我兄长,我给你做小妹。”
一缕稀薄的光线穿透重重黑暗,倾斜着落在墙头灰烬上,映出梦幻般柔和瑰丽的光晕。
似乎能获得片刻的安宁,似乎刚才殊死的搏斗只是一场噩梦,似乎只要一睁眼,深沉黑夜的迷雾就会渐行渐远……而东方阵阵刀剑争鸣、人吼马嘶,都飘荡在极遥远的地方。
迟来的黎明,终在一片赤色中降临。
“喂,兄长!”苏芸清拍了一记江晨的肩膀,“你还行不行?”
“歇口气,应该还行。”江晨道。
“趁热打铁吧,沈月阳走了,剩下的杂兵喽啰都不是你对手,让他们见识你的厉害!”
“但是……”
“记住,男人不可以说不行!”苏芸清说着,两根手指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往江晨嘴里塞过来,“把这个吞下去。”
江晨咽下去,只觉一股苦涩辛辣的味道直灌肠胃,那种滋味难以言喻,只让他的脸皱成了一团。
“什么东西?真难吃!”
“我还没嫌弃你呢!”苏芸清把手指往衣襟上擦了擦,嘴里嘀咕,“男人的口水,恶心死了……”
“这到底是啥玩意儿,感觉味道不太对啊,不会过期了吧?”
“荞朴丹的味道就是这样的,它能止痛疗伤,让你快速恢复力量,短时间里发挥出比平时更强的十二成功力,重振男人雄风。你小子尝到一颗,算你走运了!”
“听起来就不靠谱的样子,这种药丸一定还有很强的后遗症吧?”
“嗯,事后可能会全身乏力一段时间,严重些的大概会导致瘫痪。不过你江少侠命硬得很,这点小问题不过是毛毛雨,对吧?”
“老子就知道你丫不靠谱!”
第241章 王见王,剑雨倾
末日骑兵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高高竖立的垣壁将内城分割成纵横交错的道路,浑身染血的骑兵在墙壁之间奔走穿行,他们身后是映红了半边天空的火光。
防御工事已被一层层破除,风卷热浪,火光之中,数十名乌风镇高手在红煞的命令下迈着发颤的两腿朝这边冲来。
“杂碎让路!”
黑冠黑甲的貂煌厉声叫唤,双手握紧战锤纵马前冲,凶猛地砸落两名敌将,一马当先杀了过去。
在他率领下,末日铁骑如同虎入羊群,杀出一条血肉铺就的道路。
终点是将军府。
乌风镇的兵卒士气溃散,无力抵挡末日铁骑的冲锋。貂煌叩关直入,瓮金锤砸碎了一具又一具身体,一直杀入府邸内庭。
在冲天烈火的背景下,倒拎战锤的貂煌仿佛是从地狱来的魔神,击垮了乌风镇高手的反抗意志。
那群江湖散人本来就对白鬼愁没多少忠心,一见抵挡不住,立即跪地投降。
末日铁骑势如破竹,杀到一栋阁楼之前。
相传,这栋金屋藏娇的阁楼,就是白鬼愁平常寻欢作乐的居所。
貂煌在阁楼前击溃了最后一股抵抗力量,瓮金锤全力挥动之下,所有挡在前方的东西都被砸成齑粉。
踏过屏风,貂煌看到了内堂的景象——
四周挂着纹饰精美的帷帐,台阶上放着一张虎皮太师椅,其后竖悬一幅狂狷写意的泼墨山水图。
房中的布置简约而不简单,但貂煌眼下关注的只有一个问题:屋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明明从广场追过来的时候,是看着他们逃进这栋阁楼的,但如今怎么都不见人影。
那个血肉怪物「红煞」呢?
手持蟠龙紫杖的枯瘦老人「紫煞」呢?
还有蓝袄蓝裙的「蓝煞」……他们都躲在何处?
貂煌回头向张雨亭投去征询的目光。
张雨亭周身放出淡淡的皎白月华,映透墙围,扩散四面,然后她伸手一指:“在那边。”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啪啪的鼓掌声。
张雨亭所指之处,平整的墙壁裂开了一道缝,原来是一扇隐藏得极好的小门,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推开房门,沙哑怪异的嗓音徐徐响起:“小仙人不愧是小仙人,本少主藏得这么好,还是被你发现了。”
张雨亭瞳孔一缩,呼吸也稍微乱了节拍:“你果然在这里!”
“是啊,小猫咪对我念念不忘,本少主也不能辜负你一片盛情。”白鬼愁缓步走出,邪恶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曳,“现在是王见王了,阴谋诡计全都抛开,伱有什么心里话,只管向本少主倾述。”
张雨亭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为柳师姐偿命!”
“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可以先放到一边。这次见面,你我都期盼了很久,何不说点高兴的事情呢?”白鬼愁微笑望来,目光咄咄逼人,“可怜的小猫咪,本少主从你眼中看到了迟疑和恐惧,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见我的吧!你那颗蒙尘的道心,需要本少主帮忙擦拭一下吗?”
“哼!”貂煌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气,提起战锤,向前迈步。
“这位老弟,本少主劝你最好停住。”白鬼愁瞥了他一眼,咧嘴冷笑,“你的同伴还没有来,你最好等一等他们,否则的话,你一个人不够本少主塞牙缝的。”
晨曦照过废墟,沈月阳站在漫天飘飞的黑絮里,背后是哔哔啵啵燃烧的火焰。
浓烟已将半个镇子都卷入其中,夹杂着房屋倒塌的声响。
除了这些,打斗声渐渐平息。
普通士卒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属于少数高手的演出才刚刚拉开帷幕。
“你已经决定了吗?”沈月阳注视着烟雾中轮廓半隐半现的将军府,语气柔和地问。
他的背后,夏星梦目光游离,心不在焉地打量周围焦黑的枝杈残墟,轻声道:“我与公子同去。”
“哪怕背叛风雨楼,背弃过往的一切?”
“哪怕付出性命。”夏星梦的声音软糯,娇柔,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坚定。
沈月阳回头,露出一个微笑:“那么,这出戏也该到了落幕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送他一程。”
火焰从三面向将军府包围。
张雨亭面上隐有忧色,侧耳倾听附近的动静。
远处战斗的声音已经平息了,算算时间,江晨这时候应该赶过来了。他迟迟不至,莫非遭遇了什么意外……
“小猫咪,跟本少主说话的时候心神不宁,是很危险的哦。”白鬼愁邪笑着走近,阴鸷的目光扫过张雨亭周身要害,似在盘算下手的位置。
张雨亭的手心渗出汗水,呼吸愈发急促。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难以维持平静的心绪。
更何况如今没有别的臂助,只凭她与貂煌两人,远远不是这恶魔的对手。
“哼!”貂煌紧握战锤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音。
张雨亭的气息越来越衰弱,在两个男人之间几乎没有存在感。
貂煌举起了战锤,白鬼愁越走越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击,仿佛激溅出火星。
两人距离五步,只需一剑,便可分出胜负。
这么近的距离内,没有人挡得住白鬼愁的「光阴静止」。
张雨亭知道,貂煌被杀之后就会轮到自己。但这时候她的眼神依旧迷离,感觉自己被剥离出现实,成了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死神的脚步逐渐靠拢。
道心破碎,她在这个恶魔面前竟提不起战意,只有一种无为、无力、无助之感。
白鬼愁不会一剑斩下她的头颅?
大概和柳师姐一样,在遭受惨痛的折磨之后,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真是悲屈痛苦的死法,到头来落得跟师姐一样的下场……
张雨亭的心思出离了战局,目光望向天外。
貂煌全神贯注地防备白鬼愁,觉得眼前这人给予自己的压迫感,并没有预料中强大。
是错觉吗?是我信心太过膨胀?为什么有一种“我能赢”的预感?
或许,这厮只是虚张声势?
真正的危机却从另一边传来。
貂煌眼皮直跳,本能地绷紧了岩块般的肌肉,霍地转头。
一股无形之风从心里幽暗深处吹起,让他打了个寒颤,精神空前紧张起来,锐利的眼神迅速锁定了黑暗深处。
一条灰暗的身影掠过边际,带着勾魂摄魄的凉意,袭近身躯!
出手之人,并非白鬼愁!
刺客出现得没有一丝征兆,他影子散落四周,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像一个鬼魅,无声无息地将拐杖递到貂煌咽喉之前。
貂煌仰面往后栽倒,手中战锤横扫过去。
张雨亭也惊醒地撩起拂尘,两人合力之下,终于拖住了刺客的脚步。
刺客拐杖被拂尘缠住,左手一掌劈在战锤上,人在半空飞身后撤。
沉重的掌力透过战锤,震得貂煌的身子晃了一下,一脚蹋破地板才稳住身形,胸中血气翻腾,心中更惊骇——这刺客不仅身法诡异,力量也强得可怕,比自己明显高出一筹,恐怕已是玄罡水准。
那白发灰袍的刺客挣脱拂尘的纠缠,凌空踏出一步,飘落到白鬼愁旁边。
一照面的交锋,张雨亭两人联手都没占到便宜,皆面露惊色。
他们认出了这灰袍老者的身份,正是五煞中的「紫煞」,却没想到他强到了这种地步。
而且自始至终,白鬼愁都只冷眼旁观,仿佛不屑于出手,这愈发让人心生屈辱挫败之感。
“你们杀了小凤?”灰袍老者手持蟠龙紫杖,双眉微蹙凝冷,目露淡淡的神伤。
貂煌道:“谁是小凤?”
“依照你们的习惯,一般称呼她为「蓝煞」。”灰袍老者微扬起眉,“你们谁杀了她,上来领死!”
“你大概找错人了。”一把浑厚的男音从堂外传来。
“哦?”
“要报仇的话,冲我来就行。”声音一瞬数丈,飞速迫近。
灰袍老者深深地盯着来人,沙哑的嗓音中蕴蓄着隆冬的酷寒:“小凤死在你手上?”
那人乱发披散,灰衣邋遢,背后背着个酒葫芦,惺忪的双眼似乎没有焦点,大步走近:“你是说那个大热天穿蓝棉袄的女人?没错,她是我杀的,死之前还说她相公会给他报仇。你就是她相公吗?年纪有点大啊。”
灰袍老者淡淡地道:“我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相公。”
“禽兽!”
“无耻老贼!”
伴随两声叱骂,又有人走进来。
江晨和苏芸清一前一后,越过众军士,在谢元觥身边站定。
“怎么现在才来?”张雨亭语气略带一丝不满。
“遇到沈月阳那个疯子,费了点功夫。”江晨说着,眼睛望向白鬼愁,“白老弟,看到你在这里,真是让人又惊又喜啊!”
白鬼愁视线扫过他们的面孔,微笑点头:“很好,都到齐了,省的本少主一个个去找。”
苏芸清嗤道:“姓白的,这时候你还耍什么威风,赶紧磕头求饶吧,要磕响亮一点!”
白鬼愁道:“苏姑娘,你的伤痊愈了吗?”
“痊愈个屁啊,姑奶奶现在还疼呢!”
白鬼愁嘴角勾起弧度:“本少主平生所见的女人中,苏姑娘绝对是最硬的。”
苏芸清恨得咬牙切齿,冷冷地道:“我听说上次你被江晨炸掉了大半个身子,断子绝孙了吧,是不是很痛?”
白鬼愁神情一冷:“多亏了小红的帮忙,本少主已经痊愈如初。”
“是吗,那东西也换了?”苏芸清视线下瞄,露出恶毒的笑容,“那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是算你的呢,还是算「红煞」那丑八怪的?”
白鬼愁一时语塞,脸色十分难看。
这时风声骤急,一旁灰袍老者挥紫杖向苏芸清胸口点来,谢元觥冷哼一声,出掌架住杖端。
两力交击,两人身子均晃动了一下,沉猛沛烈的气流激向外围,将旁边几人都震退数步。
谢元觥先一步回气,然后左臂屈肘,右掌前推,逼上前去。
这个姿势摆出,就有一股刚猛至极的气势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好像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张牙舞爪的洪荒猛兽。
灰袍老者的衣衫被刮得猎猎作响,须发都往后斜飞,枯瘦的身躯似乎随时会被吹走。
但他脚下却若生根,不慌不忙地抬起紫杖,杖端三角棱雕仿若蟒首,带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悍然迎上对方铁掌。
轰隆一声颤响,如惊涛拍岸,四散的气流将旁观者迫得更远,只闻耳边龙吟虎啸之声大作,呼啸的烈风中人们几乎睁不开眼,依稀能瞅见乱流中那渺小身影却若山岳般巍峨未动。
“嘭!”
“嘭!”
“嘭!”
一次接一次的硬撼,寻常玄罡高手都难以支撑如此狂暴的打法,但那两人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谁都没有丝毫落于下风。
打着打着,阵地逐渐转移,两人震塌墙壁,带着阵阵轰击声移到远处。
“这老头子看着干巴巴的,力气倒是不小。”苏芸清眼望着白鬼愁,“姓白的手段不错,找来这么多听话的狗。可惜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吧?”
白鬼愁面无表情地道:“有本少主在,你们全部都要死。”
“哟,吓唬谁呢?你睁大眼睛数一数,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再看看你那边,孤家寡人一个,还不赶紧磕头求饶?”
白鬼愁面部冷峻的线条微微融化,道:“我数过了,走进这座府邸的有六百三十一人,光玄罡高手就有五个,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勉强能配得上本少主身份了……”
“没错,这么多高手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你趁早自刎谢罪吧,免得多受折磨!”
白鬼愁低哼一声,右掌缓缓收拢,握拳垂下:“六百三十一人,一个也别想跑……”
瞥见他笑容诡异,江晨、张雨亭等人心中同时泛起警兆。
江晨率先出手,一记「空间伤痕」撕开了大片视野,携凄艳光晕袭临白鬼愁头顶。
以白鬼愁的神通,避开这一击当然不是难事,但这时张雨亭蓦地抬头,眼中迸出炽烈的火光,随着一声清叱:“定!”
一圈清冷的月华当头罩下,皎洁无瑕,包裹住白鬼愁的身躯,令他动弹不得。
白鬼愁的脸孔霎时变得无比扭曲:“你们都给我——”
怨恨声犹在空气中传递,他整个身体已被冷潋的光晕切开,从头到胯分成两半,鲜血喷洒。
对于一个拥有「光阴倒流」神通的高手,如此还不足以致命,江晨在挥出那一击之后,人已纵身扑出,持斩影剑横扫。
但他才走到半途,倏然感受到巨大的危机,眼际只见无数晶莹璀璨的颜色从天地边缘漫涌过来,当即本能地一个「空间跳跃」,退回原地。
“嗖嗖嗖——”
那是千百道兵刃破空的声响。
屏风、墙壁、瓦檐,这些都不构成障碍,若北国千里冰封,万点银鳞齐开,攒簇而下,所有人的视野尽被那一片无边无垠的银色霞光掩盖。
那是沈月阳的「百万神兵」。
“噔噔当当”、“铿铿锵锵”的轰击声响不绝耳,目光难以视物。
江晨匆忙握住苏芸清手腕,拉着她退出房外。
居于万剑攒射中心的白鬼愁,恐怕已经从筛子变成了一滩烂泥。
第242章 生死难猜,红山交货
十息之后,剑雨方歇。
坍塌的房屋后露出沈月阳的身影,他看也不看江晨等人,目光穿过弥漫的烟尘,搜寻着尸体最后的模样。
那个不可一世的怪物、大恶人、大魔头,在两拨人合力进攻之下,终于堕入地狱吗?
事情是否太顺利了一点?
江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原本在他的预想中,就算能除掉白鬼愁,最终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该如此轻易……
悉悉索索,从四面八方响起细微的声响,汇成一个怪异难听的嗓音:“姓沈的,你竟敢背叛少主!”
沈月阳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目的,给柳依依报仇,把姓白的万剑分尸!”
“蠢货,你一定会为你做过的事情后悔的,等着瞧吧!伱已经吃了我的石脑虫丹,过不了三天就会脑浆迸裂而死,就算你跪下来求饶,我也绝对不会给你解药……”
“哦,你是指那颗黑色药丸吗,我早把它吐出来了。”沈月阳站起身,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姓白的以为所有人都会对他死心塌地,但除了你这种没脑子的东西,谁不想找个更好的归宿呢?是不是,小梦?”
他身后,夏星梦低眉垂首,微微点头。
“贱人,原来是你!你竟敢背叛少主!背叛风雨楼!你们这对狗男女,都要给我下地狱!”语气中饱含无限怨恨和愤怒,不远处的废墟中凝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球状物,嘶嘶怪叫着扑来。
沈月阳随手一挥,一道剑气破空射去,将那肉球钉在地上,肉球竭力挣脱不得。
“等着吧,狗男女,你们谁都跑不了,桀桀桀桀……”肉球状若疯狂地嘶声大笑起来。
沈月阳对这种小角色没空多理会,视线望向江晨:“知道之前劈你一剑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留手吗?”
“哦,你留手了?”江晨一挑眉毛。
沈月阳深沉地望着江晨,缓缓说道:“因为你身上有素儿的味道。你和她最近一次见面,应该就在不久之前,看样子她的确对你另眼相看。”
“那又如何?关你鸟事。”对于这种差点诱骗自己妹妹的人渣,江晨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我是她的兄长,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沈月阳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震动不止一波,整座府邸都开始摇晃。
“不好!”
“这下面埋了什么东西,马上要爆炸了!”
“是尸体!红煞要引发连环尸爆,跟我们同归于尽!”
“赶紧走!”
慌乱呼喊声中,人们纷纷往府邸外跑去。
前脚刚跨出门槛,后面就响起巨大的轰鸣,霎时地动山摇,幽蓝色的火舌从中汹涌喷出,于风中迅速蔓延,很快将大片墙壁都吞裹进去。
整个将军府的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砖墙断裂之音响不绝耳。
江晨等人马不停蹄地跑出镇外,惊魂甫定,回头只见小镇上火光冲天,再不闻半点人声,满镇尸体安静地被吞噬,所有的哀伤和罪孽都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化为灰烬。
“结束了。”江晨长出一口气。
“这种死法真是便宜他了。”苏芸清摸着小腹,恨恨不已。
沈月阳和夏星梦两人不知所踪。
不远处,末日骑兵正在集整,而张雨亭则独自站在空地上,眼望着东方飘飞的浓烟,脸上神色变幻。
貂煌清点好人数,迈步走到张雨亭面前,小心地打量她脸色。
良久,见张雨亭始终没能回神,黑甲将军只得出声唤道:“张道长……”
张雨亭迷离的眼神落在他脸上,散漫得好像没有焦点,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貂煌干咳一下,道:“道长,现在那姓白的魔头已经伏诛,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不如随我回邙北吧,少帅一定非常期待道长大驾光临……”
“不了。”张雨亭没等他说完就开始摇头,“我要回芳华观。”
“坐忘山离这有上千里路,道长你又旧伤未愈,孤身一人十分危险啊!倘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有何面目去见少帅?”貂煌恳切地道,“道长,不若移驾邙北,先养好伤再作计较吧!”
“不用了。”张雨亭抿了抿嘴,不住摇头。
貂煌又苦劝了一阵,丝毫无果,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道:“既然道长执意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只是还请道长赐一两句金玉良言,让我回去面见少帅也好有个交代。”
张雨亭沉思良久,眸光流盼,最终只能舒出一口气,化为一声无奈的长叹。
“请你转告罗将军,我乃方外人,一心向道,不入红尘,只能辜负他一片心意了……”
叹息声中,黑甲将军领兵渐行渐远,张雨亭转身面向东方逐渐低落的焰火,眼波再度迷离,神思重游天外。
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她如一尊石雕,静立在灰烬前,捡起琉璃心的一块块碎片,妄图把它拼凑完整。
然而,得到的结果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为何?
那个人明明已经死去,为何仍有一丝忧虑,搅乱她的心绪,让她不得安生?
莫非道心破碎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么?
她的神色越来越迷茫,甚至隐隐有些惶恐。
“你好像很难过。”耳边传来江晨的嗓音,稍微唤回她一点心神,“看你惆怅不舍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刚死的是你相公呢!”
张雨亭牵了牵嘴角,但那种微浅的弧度实在构不成笑意,她轻声道:“不知为何,他的影子在我心中漂浮,始终无法淡去。”
江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恭喜你了,也许你因恨生爱,爱上他了吧。”
“哈哈哈哈……”另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从旁边传来,两人侧目,发现苏芸清正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超脱世俗的仙子跌落凡尘,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吗?这样的禁忌之恋,如果编成故事,一定能火遍大街小巷!真想看看芳华观那帮老头子会是什么表情!哎呀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咱们的男主角已经成了一滩肉泥,没法再跟你来一场缠绵悱恻催人泪下的痴情虐恋咳咳咳……”
苏芸清最后笑岔了气,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张雨亭冷眼看着这女人荒诞的言语,眉梢蹙了蹙,道:“我并无此意。只是隐约觉得,那个人或许没有死,他仍然藏在某个角落……”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苏芸清一边喘气一边道,“他永远活在你心里嘛!虽然他凌辱了你师姐又差点杀了你,最后还在你眼前被万剑穿身剁得零零碎碎,但你就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哈哈,爱情就是来的这么莫名其妙啊,要不然这个世界也不会如此有趣了!道长你应该听从内心的声音,把他的尸体收起来安葬,为他披麻戴孝,守寡三年……”
“苏姑娘!”张雨亭忍不住提高了音调,面上现出恼色,“请你不要如此胡言乱语!”
“怎么,恼羞成怒了?”苏芸清嬉笑道,“想你堂堂小仙人,居然会为几句玩笑话发怒,说明你真的是对他爱之入骨啊!不要再想了,赶紧去火堆找找吧,再迟恐怕都要烧成灰了!”
希宁在她身后喃喃地道:“早就已经烧成灰了吧……”
“烧成灰了那也要把骨灰捡起来嘛……”苏芸清说着,忽然瞪大眼睛,“喂,这家伙去做什么?”
只见张雨亭倒持拂尘,长袖飘飘地走向烟熏火燎的小镇废墟。
江晨忍不住开口:“张姑娘,你这是……”
“我去看看他的骨灰。”张雨亭身形没入浓烟。
“还真去呀?”江晨和苏芸清面面相觑。
西阴,红山。
细雨飘飞,天暗如晦。
一行人挑着一口巨大红色箱子,在泥浆中艰难跋涉。
白鬼愁静立在雨中,如同一尊沉寂的雕像。
缠绵飘下来的雨丝都好像感受到了这尊雕像内藏的无匹凶焰,在他头顶上空三尺外就分向两边,不敢沾湿其人半点。
白鬼愁从山顶往下望,那行人的速度很慢,姿势狼狈,让人看得着急。
但他并没有催促,因为他已经等了十三日,不多眼下的这一刻钟。哪怕心脏“嘭嘭”跳动,但他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垂着双手,一动不动。
他对面十步外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位玄色衣袍、面色阴鸷的老者。
任何有戒备之心的高手,都不会主动靠近白鬼愁十步之内,这名老者也不例外。哪怕他的修为直逼「武圣」,在眼下的后生面前仍不敢放松警惕。
静默得近乎凝固的气氛中,那队挑夫循着泥泞的山道,缓缓登顶。
阴雨绵绵的天气,绯红妖姬跟在挑夫们身后,走到近处,才发现山顶上有人。
“是他!”看清白鬼愁的模样,绯红妖姬吃了一惊,将右手抬起,高声下令,“停!”
白鬼愁嘴角含笑:“第二次见面了,红姑娘,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始终朝着玄衣老者的方向,视线没有丝毫偏离。如果外人看见这一幕,都会觉得他是在跟那老者交谈。
老者衣衫在山风中微微抖动,他站在那里,山巅就高了一丈。
绯红妖姬转头道:“宋先生,现在可以交货了吗?”
宋先生往白鬼愁的方向瞥去一眼。白鬼愁颔首道:“小影,你去验货。”
说罢,他脚下的影子突然扭动起来,凝聚成一个纤瘦的形体,像是从泥潭里爬起来,浑身漆黑,在阴暗的天气下几乎与铅灰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站定之后,那黑影子往前迈了一步,像没有重量似的,直接从山巅慢悠悠地飘下来。
看着这诡异的出场方式,绯红妖姬和白袍骑士都握紧了手中武器。
鬼影子来到挑夫们跟前,在红色箱子旁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货真价实。”
白鬼愁微微一笑:“很好!宋堂主,劳烦你把箱子搬上来吧!”
宋先生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木小方匣,递给绯红妖姬,道:“这是你们的报酬。”
绯红妖姬接过方匣,打开看了一眼,就迅速合拢,往后一挥手:“咱们走!”
一行持刀握剑的武士连同挑夫,以极快的速度下山,在宋先生眼里逐渐成了几个小黑点。
他们都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连气都顾不得歇一口,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不祥之地。
“宋堂主,你越来越善良了。”白鬼愁悠悠地感叹。
“是啊,人老了,心肠就软了,年轻时做过的那些事,如今做不来了。”
“用十万两银子去发一次善心,也只有宋堂主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到了我这把年纪,唯一能争取的,就是以后下地狱的时候,在油锅里别榨太久。”
谈话间,宋先生登上山顶。
那口需要七八名力士合力才能抬起的红漆箱子被他单臂扛着,步伐没有丝毫颤抖。
他走到白鬼愁和玄衣老者之间,隔开了两人对视的目光,也终于让双方不断试探的气机有所缓和。
“砰!”
红色箱子被宋先生丢在山巅岩石上,摇晃了两下,白鬼愁和玄衣老者的眼皮齐齐一跳。
“宋堂主,请慢些!”
“这个时候就不需要讲斯文了吧?”宋先生眨了眨眼睛,“待会儿我们要做的事情,恐怕会更加粗暴呢!”
说着,他袖口一展,摊开的掌中多了四五颗橙黄色的圆珠,色泽柔和,散发出淡淡暖意,令山巅寒冷也被驱散了不少。
“这就是五祖的舍利吗,看上去很烫手的样子。”
“除了五祖的两颗,还有七祖一颗、八祖两颗。”宋先生边说边将五颗圆珠放置在红色箱子周围,橙黄色光晕相互辉映,将箱子包裹起来,“本来三颗应该就足够,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多拿了两颗。”
白鬼愁嘿嘿笑道:“用高僧大德的遗体去行极恶之事,这么有趣的游戏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可不是什么恶事,咱们只是让一个含冤受辱的强者有机会夺回他应有的一切罢了,说起来还算是伸张正义呢……”宋先生说着,突然眉头一挑,朝山下望去,沉声道,“有人来了。”
白鬼愁同一时间发现了那道微淡的气息,那人虽然隐蔽得极好,但在三位绝顶高手面前仍然露了形迹。
“谁去打发他?”白鬼愁看向玄衣老者。
玄衣老者闷不作声,但右脚往前迈了一步,落到一块平整的岩石上。
白鬼愁嬉笑:“既然前辈肯出手,那晚辈就偷个懒,作壁上观了。”
玄衣老者发出一声低哼,两眼盯住山下那道模糊的白影。
来人速度极快,上一个呼吸还在山脚,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越过近百丈的悬崖,落在玄衣老者之前。
那是一个身形纤长,白衣银发,秀美之极的女子,只是此时眉眼含煞,玉容凛然,看起来另有一番英姿飒爽的风情。
白鬼愁吹了一声口哨,道:“姑娘贵姓?”
“杨。”白衣女子语气冰冷的吐出一个字。
“哦,原来是杨姑娘,能告知芳名吗?”
杨落不肯多言,右手下扬,持一把薄如蝉翼、肉眼难辨的细剑,缓步逼近玄衣老者。
白鬼愁瞅见那柄剑的时候,微微动容:“好剑!‘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运之不知其所触,经物而物不见。’此剑莫非是上古神兵「袖中雪」?”
「袖中雪」所经之处,肉眼难辨其形,只有那微微扭曲的空气表明了它的存在。
白鬼愁瞧了半晌,喃喃道:“半寸,一尺七,是一把精巧的玩具……”
这时玄衣老者脚下一踏,右拳击出,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眨眼便至杨落面前。
杨落眼中猛地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如黑夜中的辰星,在一片昏暗的天地中如此璀璨夺目。
拳风的呼啸声戛然而止,灼人热浪便在她身前生生凝住,仿佛时间就此冻结。
杨落皓腕轻扬,将薄如蝉翼的短刃握于手中,她从容前行,迎上那一阵血腥与金属味渗杂的热风。
第243章 窃取神通,白日赤月
两人交手的时候,宋先生在施展幽冥咒法。
那大约是一种古老的咒语,听起来艰深晦涩,韵律和节奏都相当奇特,但随着声音渐渐高亢,那怪异的咒言中便显现出慈悲浩正的味道。
虽施法于荒山野岭,却宛如灯火通明的寺庙里、万僧和声高唱的佛歌。
突如其来的光芒,在颂唱声中亮起,并随着激昂的咒语越来越盛。
山岭间的猛兽飞禽都被惊起,远远地发出惊惧的叫声。
五颗舍利子映射出三名高僧的身影,他们或卧或坐,或持礼或结印,山巅上的光芒已然亮得刺目,在神秘的咒语力量引导下排布成一个纹路繁复的巨大法阵,大道的规则就此更改。
在那炽烈的光明掩盖之中,却孕育着一个血腥邪恶的气息,随着咒语的一张一弛,正在速度膨胀苏醒。
善恶颠倒,生死逆转!
杨落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伴随着恶魔的叫嚷和狞笑。
一股不祥的力量将山峰笼罩,杨落奋力抵抗,身上气势再度攀升,寒意逼人。
她手握「袖中雪」,对着那个凝如山岳的身影挥出一片剑浪。
玄衣老者扬起拳上炽烈燃烧的火焰,悍然相迎,刹那间光华迸溅,宛若一座冰山投入深渊熔岩之中,冰与火狠狠撞击,道道璀璨的光芒在火焰中碎散成晶莹的冰屑粉末,化为虚无。
磅礴的冲击波向外扩散,山巅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摇摇欲坠。
两个强悍无匹的气息撞在一起,火焰和剑光中的身影渐渐扭曲,在悬崖腰部凶猛厮杀。
光明渐渐隐去,雨势骤急,倾盆而下。
天穹中浓黑的阴影低垂若坠,那暗黑的背景如临深渊,令人窒息。
山脉的根基在摇动。
白鬼愁盯着两条纠缠不休的人影,皱了皱眉。
任由他们继续这么打下去,很快就要把整座山峰震塌。
他低低唤了一声:“小影,你去。”
鬼影子悄然加入战圈。
杨落丝毫不惧,以一对二,仍不见颓势。
但她的「袖中雪」亦无法洞穿玄衣老者层层火焰织就的浪潮。那是一头睁开眼的火焰巨龙,每一股烈焰都有熔金锻铁的恐怖温度,凝练至此,已是大成。
白鬼愁淡淡地道:“杨姑娘,你气力渐衰,孤立无援,不是我们三人的对手,还是速速离开吧!”
“不见得!”
随着一声清叱,杨落身上罡气向外扩散开来,一层若有若无的寒雾将她笼在其中。
她握起「袖中雪」直指玄衣老者,绵若无骨,既清且莹,潋滟的冰光流转,星眸中透出彻骨的杀意。
血剑圣的气息愈来愈临近人间,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阻止这场浩劫!
玄衣老者感受到了杨落的决心,不退反进,周身被火焰环绕着,魔神般雄伟的身影向杨落冲来。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剑蓄积的恐怖威势,拼斗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便以这一招「修罗炼狱」,在「袖中雪」剑势登顶之前破了她的剑气,终结她的妄想吧!
千堆雪起,粉屑四溅,锋锐至极的剑气仿佛在烈火中腐朽,锐气尽消。
便在此时,玄衣老者眼皮一跳,只见一团白色衣袖穿透重重火影直袭而来。
衣袖中裹着一只手掌。
刹那间,烈焰将白袖焚烧成黑色的灰烬,露出里面事物。
那原本是一只素白的手掌,此刻却化比烈焰更为浓郁的赤红,刹那间抽空了天地间一切色彩,唯有那单一的背景,如临深渊,令人窒息。
焚尽八荒,「修罗炼狱」!
玄衣老者脸色骤变。
——这一掌,明明是老夫的绝学,她怎么也会?
血光中的掌劲推枯拉朽,瞬息便至玄衣老者面前。
玄衣老者偏了一下头,掌劲擦着他耳朵掠过,带起一片艳红。
这一掌的大部分力道本已击空,却猛地变势向下砸去。玄衣老者只来得及抬手格住对方手臂,山岳倾倒般的沉重巨力轰然而下,狠狠砸在他的肩头。
他闷哼一声,半边身体几乎都被扭曲,顿时跌落尘寰。
任谁也无法料到,一个看似娇弱单薄的女子会拥有如此催金裂石的刚猛之力,眨眼间逆转局面。
“诶?这么厉害?”白鬼愁脸上不掩诧异之色。
鬼影子并没有愣着,手中短刃毒蛇般钻入杨落背脊,然而功亏一篑,在刺开杨落最后一层贴身衣物之时,被她机敏地滑走了。
杨落转足斜踏几步,胸膛猛提了一口气,人朝山巅掠去。
漫天还未散尽的焰火之中,纤瘦的人影逆冲而上。
阴沉的黑云中电闪雷鸣,万顷暴雨仿佛受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冲向盘坐于山巅上的宋先生,形成一个悬于天空的巨大漏斗。
白鬼愁直起身子,一手持剑,一手握拳。
‘这女人的神通相当诡异,是「窃取」还是「奉还」?’
后者倒无所惧,若为前者,那就十分糟糕了!
白鬼愁第一次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转念间,两人相遇,魔剑「追命」迎战「袖中雪」。
剑气从下逆斩而上,似要撕裂这片天空,连同白鬼愁的身体一起将之一分为二。
寒意袭面,白鬼愁踏于虚空之中,眸中凝现出一片苍冷的光泽,将长剑横在胸前,左手两指点在剑脊,两臂并推着迎了上去。
他出剑的时候,一种强横到极点的神通倾时覆盖了整片空间。
风声、鸟鸣戛然而止,天地陷入一片沉寂。
神通发动,「光阴静止」!
无光,无声,光明被剥离出世界,雷霆电闪的背景都融入黑暗之中,天地间唯剩一高一低两个人的身影。
四目相对,眼中传递的意味无法言喻,两张面庞一样的鲜活。
白鬼愁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在这个万物都该被黑暗包裹的时间点上,眼前这张俏丽的面孔竟然拥有与自己一般鲜明的色彩——
她窃取了我的「光阴静止」!
她也能在静止的光阴中行动!
虽然隐隐有此预料,但白鬼愁的心脏还是禁不住漏跳了一拍。
无声无息中,两剑相撞。
光阴长河重新开始流动。
白鬼愁听到了凄厉的风声,「袖中雪」的寒光将他的面孔分成明暗的两半。
白鬼愁再挥魔剑「追命」,蕴蓄已久的暗褐色光晕终于射出,撞击在「袖中雪」之上,激溅出火花。
缭绕起的褐色烟雾漫过「袖中雪」,却又以极快的速度蒸发。白鬼愁的黯灭之劲仅能阻「袖中雪」一时,须臾便再度泛出锋芒来。
两条人影转瞬交错,下一刻,杨落已跃上高台,白鬼愁凝立于半空,黑暗的寂静背景只维持了一秒,便又恢复了沉沉阴云中雷电交加的景象。
杨落剑指宋先生。
遥隔三尺,凛凛寒锋让中年文士脸失血色。
“你如果朝他出剑,自己也一定会死。”白鬼愁转过身,笑容冷冽。
杨落淡淡地道:“我义不容辞。”
「袖中雪」没有丝毫凝滞地往宋先生咽喉刺去。
宋先生左掌一拍,身体保持着盘膝的姿势横飞出去,滑落山崖。
这一躲如兔起鹘落,恰到好处,「袖中雪」只在他颈侧划了一道浅口,迸出一蓬血花。
往下跌落的同时,他仰脸看着白衣女子,唇角绽露笑容:“来不及了……”
笑声混在风里,送入杨落耳中,紧随着无数恶魔的嚎哭狞笑顺后传来,嘈杂喧嚣,勾起人心悲愁恐惧,直透三魂七魄。
杨落挥剑的动作微微一滞,耳畔风声骤急,背后突然浸来一阵冷意,她本能地察觉到不妙,右手「袖中雪」蓦然朝后递出。
“铿!”
只听一声脆响,撞上了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身后的魔剑「追命」,震得她身躯一颤。
心中已无暇去想更多,杨落急促地旋转身体,化为一道虚影折向山崖上的红色大箱子。
红箱中孕育着的邪恶气息已强盛得近乎实质。
杨落丝毫不怀疑,那沉睡于其中的古代强者已然苏醒。
迟了吗?
不,还有最后的机会!
这时又闻脑后寒意欺近,杨落不得不回身格挡。
幽暗的光晕从四面八方涌来,漫上她的身躯,犹如一方沼泽泥潭,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内。
一个刹那之后,她抢先发动神通——「光阴静止」!
身形从剑潮中翩跹跃出,手肘一扬,「袖中雪」脱离了主人的束缚,化为一道惊人的直线射向那口红箱,撞响声震耳欲聋。
红箱与五颗舍利同时剧烈震动,整座山峰为之颤抖。一股刺穿耳膜的轰鸣声瞬息间扩散开去,与无数声恶魔的尖啸汇成极其妖异的韵调。
白鬼愁大步行来,悄然无声,弹指间同样发动神通——「光阴静止」!
胜负刹那,生死刹那。
白影与炽烈的血光交错,杨落的身影如纸般脆弱,雪白的衣衫浸染上触目惊心的殷红,似飘零之叶,跌落悬崖。
幸而她仍残留着一口气,在半途转向,贴住了崖壁。
“小影,不要追了。”白鬼愁斜持魔剑,身形往另一个方向下落,“我们也走吧!”
筹备多日的计划终于如约完成,白鬼愁此时神清气爽,握住了鬼影子的手,在拂面的寒风中微笑。
圣城骑士来不及阻止,黑剑圣来不及阻止,黄昏公爵与末日公爵更来不及阻止!
此等丰功伟业,不过是棋盘上微小的一步。
至于遥远的乌风镇上的厮杀,那些虚虚实实的生死相搏、凡夫俗子的爱恨情仇,对于他来说已是极缥缈遥远的游戏,不值得在心头留下半点痕迹。
他只是一个棋子,在被执子者掷出那一步后,终于能赢得些许喘息之机。
胜者离场,败者滞留原地。
杨落面若金纸,只见山巅已经被一层殷红的雾气覆罩。
她倾听着渺渺中一声声诡邪的吟唱,不由露出惨笑。
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不仅阻止不了劫难,还得赔上自己的性命……
万钧狂雷在云间穿梭,暴雨中天崩地坼。
在一阵激烈的雷电轰击之后,屹立了千万年的红山轰然倒塌。
此时走到数十里开外的绯红妖姬一行人,同时感觉到地平线的另一边有一头吞天噬地的凶残巨兽正在苏醒。
那是一种充斥着暴戾的气息,载着源自远古洪荒的杀戮毁灭之念,让所有生灵都由衷地颤栗恐惧。
天空完全被乌云遮蔽,黑暗的力量掩盖了太阳的光芒,如同末日降临。
暴雨更加猛烈,滴透衣衫化成无比粘稠的液体,借着阴暗的光线,仍可以看清那是一种近似血液的殷红之色。
“那是什么?”有人朝天空一指。
只见那暗沉沉翻腾不休的乌云忽然裂开,露出一轮圆月,色泽绯红,赫然正是数百年来大漠居民们所膜拜的图腾——
赤月,于白日降临!
挑夫们陷入无比的恐慌之中,纷纷跪倒在地祈求神明的宽恕。
猎人们交换着眼神,早已乱了阵型。
鬼燕、五甲蟒这样的高手也焦躁不安地望着天空,在天地异象之前心生恐惧。
绯红妖姬张开了嘴,喃喃念叨:“血月,血月……”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白袍骑士沉声道。
绯红妖姬刚要点头,耳畔忽有微风吹过。
天空仿佛暗了一下,绯红妖姬眼皮一跳,只见一个人影蓦然出现在天地交接之处,持一柄蛇形剑,冷漠地望过来。
他仿佛远在天边,又似如近在咫尺,绯红妖姬与之对视一眼,就觉得眼睛被针扎了一般,耳畔响起了万千阴灵的呼啸声,如潮涌来。
这个人……
绯红妖姬眼瞳放大,浑身如触电般酸麻。
——强得令人绝望。
万物因之而沉默。
白袍骑士持枪嘶吼,这是静默地带唯一反抗的声响。
但随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强横力量将他心中侥幸之念尽数浇灭,盘踞在黑色潮流中的深水巨兽在此时探出头来,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的苍漠气息将他这只脆弱的飞蛾牢牢包裹。
一股冷意袭上心头,苍茫气息所指之处,皮肤骨肉尽皆麻木,白袍骑士浑身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扎入毛孔,丝毫动弹不得。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就能剥夺他的性命。
白袍骑士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下一瞬间,那股恐怖的气势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僵硬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白袍骑士刚恢复了听觉,就闻身旁绯红妖姬说道:“那位前辈……是黑剑圣阁下?”
白袍骑士无言地点点头。
如此强横的气息,必是那位大人无疑了。他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血月的缘故吗?
“老姐,我们——”
话音未落,毫无征兆地,又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那两人一黑一红,各着狰狞的盔甲,气势虽不如黑剑圣那般霸道绝伦,但也散发出极度浓郁的死亡之息,让人仿佛如置身午夜的荒林坟场,只觉毛骨悚然,生不出丝毫对抗的勇气。
萤火之光,如何与皓月争辉?
魁梧身形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容不得白袍骑士脑中转过多少念头,很快已消失在视野之外。
白袍骑士与绯红妖姬骇然相望。
黄昏公爵与末日公爵联袂而来,再加上黑剑圣,沙丘上最强的三位绝世强者一齐出动,可想而知,这将是一桩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整个八百里沙丘的局势,恐怕都会在今日之后发生变化。
绯红妖姬心里隐隐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引发这一变故的罪魁祸首,莫非就是我们运来的那口红色箱子?
她打了个寒噤,强行压下这念头,不敢再多想。
一行人如逃命般仓皇离开了这片土地。
第244章 谁主沉浮,圣城之邀
黄昏公爵与末日公爵并肩而行,一步数百丈,速度已是凡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连说话声都追不上他们的脚步,两人只能以神念来交谈。
“为何放过那几只老鼠?”
“我以为你会出手。”
“正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谈笑间,两位大公爵来到红山下,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魁梧背影正朝西面凝望。
那人正是暗红沙丘之主,站在天下武者顶点的男人——「黑剑圣」东元武。
西方更远之处,一位皂袍高冠、形貌英伟的男子迎着黑剑圣的气势,从殷红雾气中缓步走出。
黑剑圣的气势冲刷得空间都在震荡,却对此人毫无影响。
“我沉睡了许久,连红山也倒了。”皂袍男子唏嘘着,略带疑惑的眼神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黑剑圣脸上,“你是?”
“久违了,帝尊。”黑剑圣斜握蛇形剑,迈步上前。
黄昏公爵与末日公爵跟随他左右。
三个人的气息,汇成凡人无法抵御的狂涛怒浪,咆哮着要将前方拦路的一切障碍冲垮。
“小武?”皂袍男子巍峨不动,面露一丝恍然之色,“你已经这么强了啊……”
“时隔两百三十年,不朽的英灵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老头子的预言果真应验。但当伱回到原初之地的时候,这里已经不是属于你的世界了。”黑剑圣的眼眸深邃幽远,仿佛无底深渊,“帝尊,你是已死之人,请你顺应天道,继续沉眠!”
“原来如此。到头来竟是你笑到了最后!小武,当年的谋划中,恐怕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吧!只是你恐怕忘了一件事情……”
皂袍男子在三名「武圣」强者的逼迫下,身形岿然不动,一手指向天穹中那轮映照千里的血色圆月,“赤月照耀之处,皆为王土!”
话音落下,充斥着毁灭与暴戾的气息笼罩全场,前代帝尊与现任主宰之间的大战顷刻爆发。
八百里方圆内的生灵,皆为这一战而震恐。
……
江晨仰望着当空而照的那一轮殷红圆月,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西方好像有一帮神仙在打架,虽然隔得很远,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妙啊。”苏芸清喃喃道。
江晨道:“以你野狗般灵敏的直觉都觉得不妙,那看来是真的不妙了。”
“本公子不是跟你说笑!”苏芸清踩了一下江晨的脚尖,“如果连黑剑圣都被卷进去,浮屠教乘虚而入的话,你小子性命难保!快别光顾着发呆,赶紧做决定吧,咱们接下来去哪?”
江晨不假思索,右手指向西北:“那边。”
“往北?有多远?”
“一直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再往西北几百里,就是阳间尽头,幽冥的入口了。那里遍地鬼魂,生食血肉,你一个大活人跑去做什么?”
“去见一个人。”
“去见谁?哦……你大哥江源?哼哼!愚蠢!”苏芸清冷冷哼了一声,“你大哥死没死还不一定,你这么急着去宿城鬼界投胎,白送一条性命,然后等你大哥出山,再去鬼界找你?你当是玩捉迷藏呢!”
“我只想去看一眼。”
“别傻了,老弟,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你还是跟我回圣城吧!我带你去星院,那里面强者如云,藏书阁中还有数不清的秘籍,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你只要潜心闭关个十年八年,以你这么聪明的脑瓜子,很快就能达到武圣境界。”苏芸清描绘着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愿景,右手在空中比划,“就算报不了仇,至少也能安稳度过后半生,让你们江家不至于绝后……喂,你发什么呆?”
她说到兴头上,发现江晨却一直仰面望着月亮出神,气呼呼地一巴掌甩过去。
江晨抓住她手腕,道:“你口口声声说星院很了不起,但依我看来,从你们星院出来的人,个个都倚仗家世法宝,自身本事却也不怎么样嘛。像你,像沈月阳,都是靠了家族传承的血脉神通才勉强像个人样,没看出星院有什么厉害之处啊!”
“嘁,井底之蛙!”苏芸清啐了他一口,“以你现在这点本事,也就在乡下还算凑合,到了星院根本算不上入流!对了,听说你曾经跟桃花刺客暧昧不清,想必也知道她的冤家对头「极冰玄雨」北丰丹吧?他就是星院的毕业生,现任《英杰榜》第一,那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比你强多了,你遇上他只有死路一条,连十招都撑不过去!”
“呵呵,是吗。”
“本公子跟你说真的,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喂你别走!给老子站住……对了,我还能帮你人前显圣!星院中美女如云,虽然比不上阿曦,但像桃花刺客和高晴雪那种级别的也有不少,你难道就不想在她们面前展现你的英姿吗?”
江晨稍微有了点兴趣:“怎么个显圣法?”
“首先,你以一个平民子弟的身份入学,肯定有很多势利眼的女生瞧不起你。然后,我和阿曦一起去找你,以我们两个的高贵身份,当众对你这个野小子热情有加,一下子衬托得你高高在上,让那群势利眼惊掉下巴!”
“好像有点意思。然后呢?”
“阿曦有很多追求者,他们看到自己心中的女神竟然对一个野小子青眼有加,肯定会故意找茬。以你的武力,当然能够轻松摆平他们,狠狠地展示你的拳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厉害。”
“听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嘛。最后都是靠拳头说话。”
“还没完呢!等你教训完那帮纨绔弟子,一些二世祖就会搬出家族的势力……”
“那怎么办?现在晨曦没了,论背景,我可比不过他们。”
苏芸清拍了拍江晨的肩膀:“不是还有我和阿曦吗?苏家和林家一起给你撑腰,难道还有比这更硬的靠山?不管是酒楼偶遇,还是明镜司的番子找茬,我一句话就让他们服服帖帖,让那些二世祖给你赔礼道歉。想想吧,那些不可一世的纨绔前一刻还趾高气扬,后一刻就在你面前卑躬屈膝,还有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们像哈巴狗一样讨好你,到时候你该有多威风啊!”
江晨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还有呢?”
“还有那些势利眼的美女,她们平时对那些世家少爷趋之若鹜,却亲眼看到少爷们被你一个个踩在脚下,你猜她们是什么感受?到时候你勾一勾手指头,她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扑过来,任你采撷。”
“听起来,还挺让人心动的。”
“那是当然,人前显圣谁不爱呢?我刚进星院的时候,就喜欢打扮成默默无闻的乡下小子,等时机到了,再亮出身份,看着他们惊恐和不敢置信的表情,那种感觉真是每次回味都浑身舒坦。”
“你堂堂苏家大小姐,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大小姐又怎样?大小姐也是人。人性相通,跟身份尊卑无关。”苏芸清理直气壮地道,“你别跟我假正经,我知道你肯定也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跟我回星院吧,我经验丰富,可以手把手教你显圣,保证你一定会很快活!”
“不错,有机会我肯定是要去的。”江晨点点头,语气忽然一转,“不过等我先去西北一趟,再说吧。”
“哎,你小子怎么这么死脑筋……”
赤月照耀下,《幽冥地狱图卷》的心魔幻象被短暂压制,江晨趁机进入乌风镇废墟。
他跟张雨亭一样,对白鬼愁的死始终怀有疑虑。
第245章 生死之谜,客栈包场
绕开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江晨径直来到倒塌的将军府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张雨亭,她正从废墟中走出来,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连拂尘都快拿不稳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
张雨亭瞥过来一个空洞的眼神,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江晨对于这种哑谜很是牙疼,“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张雨亭又走了两步,一直到江晨面前,两个人快要撞上了,她似乎才恢复清醒,含糊地道:“找到了,但不是他。”
“不是他?”江晨吸了一口冷气,又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难道张雨亭能从那堆零零碎碎的肉泥和骨灰中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份?
“不是他。”张雨亭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喂,你说清楚,为什么不是他?”江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你凭什么证明不是他?”
张雨亭被他摇晃得快要站立不稳,连拂尘都从指间滑落,掉到了地上。
她一脸茫然,惶惶不知所措的样子,视线不安地江晨脸上打转,像一个受尽惊吓的小女孩,哪有半点昔日小仙人的风采。
“啧,真可怜!”苏芸清的声音从江晨背后传来,“看她现在这副傻样,估计被人欺负了都不会有反应吧!小子,伱老实说,心里面是不是在打坏主意?”
江晨没好气地道:“一边玩泥巴去!”
“瞧这小仙人,当初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一见面就要寻你晦气,谁都拦不住,现在成什么样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苏芸清转悠到张雨亭旁边,朝她雪白的脖颈轻轻吹了一口气,“可不可怜啊,张道长?”
脖子上传来的酥麻感让张雨亭瞬间清醒,一下从江晨手上挣脱,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苏芸清:“你们干什么?”
苏芸清嘿嘿笑道:“我在跟这小子打赌呢,他吹牛说,三句话就能让你主动宽衣解带,问我信不信。我当然不信咯,他说马上证明给我看,还要跟我赌一根黄瓜……”
“行了!”张雨亭面上微现恼色,“白鬼愁没死,你们知道吗?”
江晨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苏芸清狐疑地望向废墟:“他不是被沈月阳细细剁成臊子了吗?难道这样还能活?”
“死的那个人不是他。”张雨亭举起左手,上面只有四根手指,尾指的部位只有一团血迹,“我曾给自己下了禁生咒,如果白鬼愁不死,这根手指就永远不会长出来。刚才我找到了那个人的尸体,用他的血肉试过了,不是白鬼愁。”
江晨长叹口气,苏芸清也没了谈笑的心情,隔了半晌,恍然道:“难怪觉得他那么好对付,鬼影子也一直没有出现……这杀千刀的狗东西,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我隐约能感觉到,西边发生的事情应该与他有关。”张雨亭遥望天边,半边脸孔被赤月映得彤红,“他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那件事铺垫。”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方山峦散发出朦胧而妖异的暗红色晕,山峦后正在交战的四股绝世强横的气息隐隐覆盖了整个沙漠。
数百万生灵都关注着那一战的结果,暗红沙丘的格局也将由胜利者来撰写。
然而江晨思忖,白鬼愁虽然厉害,但仅凭他一人想要编织出如此巨大的阴谋,恐怕不太够格。
或许风雨楼后面还存在着某个庞然巨物的阴影,它此前展现在人们眼中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或许,还少不了青冥殿的推波助澜!赵郢刺杀罗简,也是为白鬼愁提供方便……
“无妨,打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江晨故作轻松地笑了几声,“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旅客,他们打来打去的,总不会连路人都杀光吧!”
苏芸清却没有笑。
她紧锁着眉头,罕见地露出严肃表情。
身为世家子弟,她对这种阴谋味浓重的事情极为敏感,所思所虑的也比普通人更为深远。
“能与黑剑圣抗衡的武圣级强者,放眼天下也只有寥寥几人。无论哪一位强者出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会被白鬼愁这种小人算计?不应该,不应该啊……”
江晨觉得无趣,转向张雨亭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方寸已乱,不知何去何从。”张雨亭视线飘往远处,“也许……先回坐忘山看看吧,这次下山游历已经有些时日,也该回去了。”
“不报仇了?”
张雨亭双眸如笼轻烟,怅然道:“白鬼愁如今不知躲在何处。而且我的境界每况愈下,就算遇上他也是一条死路,报仇的事无从说起。”
“小仙人已经被吓破胆了。”苏芸清轻哼一声,“让她走吧,在山上躲一辈子,永远别再出来!”
张雨亭抿了抿唇,拾起地上的拂尘,幽幽地道:“以后世上不会再有小仙人了。”
说罢,转身行开。
孑然的背影逐渐远去,在赤月残霞下显出前所未有的单薄、凄冷、楚楚可怜。
空气中飘散着火焰的灰烬,遮挡了视野,看不清前路。
或许在远方某处,也有一个同样孤单的身影也在这样凝望天边,静静等待她的归来……
“江少侠,你我相识一场,这些日子多谢你的关照,以后若有事需要帮助,可以去芳华观找我。”
冷风刮着江晨的侧脸,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怔了一下,颔首道:“好!”
周围满目疮痍的废墟,月光下风雨惆怅。
眼看着张雨亭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野之外,江晨忍不住张嘴喊道:“喂!张道长!”
张雨亭的脚步顿了一下。
苏芸清兴味盎然地观察着江晨脸上神色。
江晨大声喊道:“你昨天晚上的那个建议,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十分可行啊,不如咱们找个良辰吉时,就……”
声音还在空气中传递,张雨亭已化为一抹灰影,从视线尽处轻快地飘掠而去。
江晨失望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看见苏芸清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你瞅啥?”江晨有些恼羞成怒。
“看你呀!”
“看够了吗?”
“没够。一个男人求欢失败,最挫败时刻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够啊!啧啧,真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给阿曦瞧瞧——哎哟!”
江晨一掌拍过去,苏芸清闪身躲过,却扭到了腰,一下栽倒在黑灰堆里,嘴里叫唤起来。
“小子,你害得我旧伤复发了!还不扶本公子起来?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回来!”
江晨头也不回地离开废墟。
雪荼靡和杜鹃正嘀嘀咕咕地说些私密话,见江晨一个人回来,连忙迎上去。
“张道长走了吗?”
“走了。”
“那符咒呢?”
“符咒?”江晨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出征之前两位姑娘曾跟他说过,想找小仙人讨要一些滋阴养颜的符咒。
可后面连番大战,他早把这种小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江晨摸了摸后脑勺:“那个,符咒啊……张道长说,她用不上这些,所以没画这种符咒。”
“骗人!明明黑市上就有这种符咒,都是小仙人亲手画的!”
江晨干咳两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出家人怎么能骗人呢!下次我跟她好好说说……”
傍晚时分,赤月下坠,漫天红霞倾时消散,天空恢复成阴沉沉一片,大地尽陷黑暗。
横亘于西方的那四道强横绝伦的气息,在同一时刻敛去。
这意味着王者间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沙漠未来的局势将系于胜者一念,若黑剑圣落败,暗红沙丘上必会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对于普通居民来说,谁输谁赢都与他们无关,最多就是统治者换了个名字,该缴纳的税钱还是那么多,恶霸们盘剥的名目一样不少。人们只要能用那点微薄的收入填饱肚子就已经心满意足。
眼下,在悦来客栈掌柜的眼里,一锭白灿灿银块的归属,就远比黑剑圣的胜负重要。
“包下你们所有房间,把其他客人都请出去,这锭银子就是你的。”苏芸清倚着柜台,趾高气扬地说道。
掌柜面露难色:“客官,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啊,不然以后怎么做生意……”
“没关系。”苏芸清右手在柜边敲了几响,“你就告诉他们,今晚晨曦猎团的江公子大驾光临,识相的都赶紧回避,每人赏两吊钱,不然江公子要是怪罪下来,怕他们吃罪不起!”
坐在不远处喝水的江晨闻言回头,瞪过来一眼,苏芸清只当没有看到。
“这……”掌柜盯着苏芸清手掌上的那块银锭,咽了咽口水,朝旁边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的视线正被不远处雪荼靡的傲人身姿牢牢吸引,哪有心思注意东家的眼色,直到被踹了一脚才急忙回神,连滚带爬地上楼去了。
江晨放下茶杯走到苏芸清面前,道:“有地方住就行,你把别人都赶走做什么?”
苏芸清抽了抽鼻子:“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气很重?”
江晨道:“这里临近宿城鬼界,阴气当然很重。”
“不单单是阴气的问题。”苏芸清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压低了声音,“你还没感觉到吧,这里到处都是枉死者的怨念,浓得呛人,恐怕你连眼前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如果跟某些奇怪的客人住在一起,那可难受了!为了睡个安稳觉,还是花点钱消消灾,请神出门吧!”
“你想得挺周到……”江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血月隐没,心魔滋长,在他眼里,遍地是《地狱画卷》的场面,真实和虚幻的景物已经融为一体,万物都蒙着一层灰暗的色泽,或狞笑或哭泣的幽魂面孔在各个角落出没。他自然无从辨别所谓人鬼的真假。
他忽然又问:“你怎么不报你自己的名字,报我的名字作甚?”
苏芸清笑盈盈地道:“我们苏家人一向知书达礼,怎么可能干出赶人清场这种粗鲁的事情来。所以当然要用你的名头。”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忽听二楼传来一把破锣般的嗓音:“哪个龟儿子敢撵老子出去?你给老子说道说道,老子要看看到底是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江晨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膀粗腰圆、赤着上身的壮汉骂骂咧咧地走下来,那木质的楼梯被他一身肥肉压得喀吱喀吱作响,好像随时都要支撑不住。
“看,麻烦来了。”
“怕什么,兄长,用你的威名摆平他!”
“你惹的麻烦,凭什么要我出头?”
“咱哥俩什么交情,打过架,睡过觉,抢过女人,还分什么你我?”
“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过觉?”
两人私语之际,那壮汉已嗵嗵嗵地下楼,气势汹汹地走到柜台前,凶狠的三角眼往四面一扫,粗壮的胳膊搁在柜台上,瞪着掌柜问道:“是哪个龟孙说要包场的?嗯?谁?”
掌柜的浑身一哆嗦,陪着笑脸道:“是、是、是您旁边的这位姑娘……”
壮汉瞧清苏芸清长相的时候,三角眼一亮,满脸横肉都好像变得柔和了些,但他随后又见苏芸清缩到江晨身后,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是你这龟孙,用两吊钱就想叫老子滚蛋?”壮汉的唾沫几乎喷到了江晨脸上。
江晨还没说话,身后的苏芸清抢先开口道:“就是我们江公子叫你滚蛋,你不服气吗?”
“嘿嘿!什么狗屁江公子,敢在黄三爷面前嚣张!”壮汉不屑地笑了两声,蒲扇般的大手朝江晨肩膀推去,心想对方这种瘦弱的小身板还不得摔成滚地葫芦。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却如山岳般纹丝未动,倒是反震过来的力道让他手腕生痛。
“你这小子,有点门道嘛!”壮汉瞪大了三角眼,音调低了几分,悍气少了几分,“怎么混江湖的,懂不懂规矩?”
苏芸清从江晨背后露出脑袋,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吊钱。”
壮汉脸上横肉抖了抖:“才三吊钱就想打发你黄三爷,你这小姑娘做梦没睡醒吧——”
“四吊。”苏芸清摊开巴掌。
“哼,算你识相,三爷今天就放你们一马!”
四吊钱到手,黄三爷偃旗息鼓,其他的客人自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陆续收拾东西离去。
本就不大的客栈,立时变得冷冷清清。
天快要黑下来,大堂里点了蜡烛,微弱的火光随着漏进来的夜风摇动,在众人投下的影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张凄厉怨恨的面孔。
江晨低头一看,桌子下面都是些张牙舞爪的鬼魅魔影。
“吃完饭早点睡觉,两人一间房,相互看顾着点,晚上不要出门,遇到什么事情就大声叫人,都听到了吗?”苏芸清吩咐道。
人们点头应是。
“老谢,你也少喝点酒,这地头不怎么太平,万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呃!”谢元觥打了个酒嗝,“真遇上那种东西,我可以请它喝一杯。”
苏芸清又交代几句,醉眼朦胧的谢元觥忽然放下酒杯,道:“外面有人来了!”
苏芸清闻言一皱眉,果然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乍一听只是三四人的脚步,落地极轻,如垫着一层细羽绒纱。
但等那几人来到门口,苏芸清才感觉到还有另外两道不同的气息,隐匿得极好,若非她有「听雷」秘技傍身,绝难察觉。
苏芸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面传来沙沙几声轻响,有人在推门。
但门被闩锁住,外面的人试了试,没有推开。
然后换了一个人上前,“砰”地一响,门闩应声而断,大门中开。
阴冷呼啸的夜风灌进来,仿佛将外界暮色也带入客栈,满堂烛火当即灭了一半,剩下的也没苟喘残延多久,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全部熄灭。
第246章 事不过三,武斗文争
此时无星无月,天地皆暗,众人睁大眼睛也难以辨清事物,忽而视野中出现一线光明,那竟是一个浑身散发出莹白毫光的人影,款款踱步而入。
“嘶——”
看清那人模样,江晨吸了一口冷气。
谢元觥擦拭嘴角的动作也停下来,任由酒水滑落腮边,喃喃地道:“好俊俏的小姑娘……”
那一位白衣少女,流云广袖,罗裙飘飘,雪肤花容,秀丽绝伦,冰肌玉骨之间好似有华光流动,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祥光,仿佛仙人下凡,举手投足皆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掌柜看直了眼,伙计忘了上前,在场众人之中,唯有苏芸清最先恢复过来,但也连连咳嗽以掩饰失态。
雪荼靡喃喃地道:“《群芳谱》第二,「月宫仙子」东绮音……”
能排入《群芳谱》前三的美人,除了必然具备的天香国色之外,还都拥有无比显赫的家世。
这位排名第二的东绮音小姐也不例外,她的父亲便是暗红沙丘的主宰——「黑剑圣」东元武!
东绮音侧后方是一位凤目细长、仪容威严的道装女子,头束高冠,双眉之间有一道拇指粗细的紫色竖纹,杀伐之气凛然。
她两人身后还有四名少女,亦是俊丽灵秀之姿,不过在东绮音的绝色容光下便相形见绌。
这六名女子衣袂飘飘地走来,大抵是习惯了这种鸦雀无声的场面,径直对掌柜道:“这家客栈,我们包了,把其他人都请出去吧。”
掌柜回过神来,点头哈腰道:“是,是……”
苏芸清一拍桌子:“哪里来的野丫头,没长眼睛吗,门口写着那么大两个字没看见?”
白衣少女这才瞥了她一眼,精美得不真实的烟眸里面掠起些微波影,淡淡地道:“看见了。”
苏芸清绷着脸道:“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客满,就是客人住满了的意思。”
苏芸清道:“你既然知道还进来,那就是来砸场子的喽?”
东绮音微笑不语,那清艳绝伦的笑容令周遭万物皆为之失色。
无分男女老幼,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不由自惭形秽。无论她说出任何要求,人们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去做。
如果说还有一人能例外的话,那就只剩下对少女怒目而视的苏芸清了。
“笑个屁啊,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阿曦笑起来比你好看多了!”苏芸清低哼了几句,回头朝江晨一瞪眼,“江大少爷,人家摆明了不给伱面子,你还愣着干嘛?该是你大展雄风的时候了!”
江晨刚想说话,这时就听东绮音忽然开口,盈盈朝他望来:“江少爷?我在沙丘居住多年,怎么没听过有什么江少爷?”
“江少爷就是江少爷咯,你连江少爷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苏芸清嗤地一笑,“当然,现在认识他也不算太晚,如果你聪明的话,就该赶紧自荐枕席,看你还颇有几分姿色,江少爷想必会欣然笑纳的……”
她笑声未落,忽听一声急促的破空声传来,忙闪身躲开。
那暗器贴着她脸颊掠过,而后砰的一声砸在身后的桌子上,江晨等人定睛瞧去,却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子。
江晨见那金子平平整整地端放在桌面上,心头为之暗凛。
刚才听那金子掷过来的风声,气势无比凌厉,江晨以为连桌子带地板都会被射穿,没想到最后落在桌上时连一点印迹都没砸出来。
这一手举重若轻、控劲入微的功夫,江晨自问是办不到的。
‘就算不是十阶「武圣」,也至少是九阶「无懈」的手段!’
想到这里,江晨侧目望去,只见东绮音身后的道装女子正缓缓将右手放下。
“这一锭金子包下你们的房间,请你们尽快离开。”道装女子眉心煞气一闪即逝。
苏芸清冷笑:“区区一锭金子就想收买江公子,太异想天开了吧!你知道人家江公子身价多少吗,说出来怕把你吓死!”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对面东绮音正用一种讥诮的表情看着自己,她怔了一下,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发现江晨已将那锭金子拿在手中。
苏芸清脸皮微红,使劲踩了江晨一脚,咬牙切齿地道:“兄长,你堂堂身价五十万两银子的人物,能不能争点气?竟然为了一锭金子折腰,真是把本公子的脸都丢尽了!”
江晨却不理她,将金子翻来覆去地把玩两下,朝东绮音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姑娘馈赠了!”
“本小姐向来慷慨。”东绮音淡淡地道。
不知怎的,她看见江晨拿起那块金子之后,眼眸里反而闪过一缕失望之色。
“大家回房收拾东西,咱们另外找一家客栈。”江晨回头朝众人吩咐。
杜鹃、希宁、雪荼靡有气无力地起身,离座不情不愿地走向楼梯。
尽管对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就这样灰溜溜地被赶走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她们原本还盼着江晨教训那狂妄骄傲的丫头的。
苏芸清虽然不忿,但江晨既然已经发话,她也不好多说。她跟在江晨后面走到楼梯口,悻悻地回首瞪了东绮音一眼,白衣少女那清波潋滟的妙目也正凝望着她。
视线一触即分之际,东绮音忽然开口道:“你刚才说的那个阿曦,是个丑八怪吧?”
“你才是丑八怪!”苏芸清的怒火霎时被点燃了,反唇回敬。
东绮音非但不恼,反而露出笑容,傲然道:“难道她能与我相比?”
“你不配跟她相提并论!在她面前你就是一只癞蛤蟆、一根狗尾巴草、一坨牛粪!知道吗?丑八怪!”苏芸清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嘴里骂语连珠,江晨都拉不住她。
东绮音微微翘起唇角,转头向道装女子道:“华姨,这是第三次了吧?”
道装女子面上流露些许无奈之色,点了点头。
“事不过三,她已冒犯我三次。那我现在动手,也不算是违背我爹的命令喽?”
“是的,不过……”
东绮音没等华姨说完,已伸出欺霜赛雪的右手朝苏芸清一指,粉嫩的樱唇中吐出残酷的话语:“小梅,你去把那野丫头的舌头拔下来,我要看看她舌头长什么样,说话这么难听!”
“是,小姐!”她右边一位白衣侍女当即迈步上前,面无表情地走来。
江晨叹息一声,朝苏芸清道:“你招惹的麻烦。”
苏芸清一闪身躲到他后面,伸手推了他一把,道:“现在阿曦的清名被贼人玷污,是你表现忠心的时候了!为了咱们的阿曦,你只管放开手脚,狠狠地教训这帮丑八怪!”
江晨无暇挑苏芸清话中语病,眼前那位名唤小梅的侍女已经到了近处。
小梅手握一支秀气的细剑,轻挽几个剑花,望着江晨柔柔说道:“公子若要包庇这贱人,奴婢只好得罪了。”
她嘴里说的客气,实则没等江晨回答就已动手,细剑闪耀着淡淡银辉,轻描淡写地朝江晨遥咽喉刺来。
她的剑法正如她身上的淡淡味道,妩媚而轻灵,柔美中暗藏杀机。
当江晨仰面躲开第一剑的时候,少女特有的暗香已经沁入了他的鼻息。
江晨明白过来,小梅凭借的并不是她手中细剑,而是那股悄无声息的微暗芬香。若小觑对方武技、沉迷于女子曼妙妖娆的体态,很快会在意乱情迷中被割下头颅。
他当即屏住呼吸,拔剑抵挡。
细剑的光泽在空中一闪而没,那隐没的弧迹呈现出难以想象的诡秘,仿佛直接穿透了虚无的空间,抵到了江晨的咽喉上——
然后被另一柄灰暗朴拙的长剑拨开,无功而返。
虽然小梅使的是一种近似于在空间中折射的剑技,端的是精妙无匹、难以抵挡,但在江晨这位空间掌控者面前,任何一缕细微的杀气都隐藏不了形迹。
“叮!”
江晨左手屈指弹在剑身,小梅掌中细剑嗡然急颤,几乎要脱手飞出。
小梅竭尽全力才握稳剑柄,半条手臂随之麻木,眼中同时映出一片不断靠近的灰暗之色,那是斩影剑带起的朦晕,小梅从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面上泛起一抹绝望的惨白。
“住手!”东绮音大喝。
江晨动作止住,斩影剑正抵在小梅胸口。
“不错不错,没丢了阿曦的威风。”一见局势已定,苏芸清拍了拍江晨的肩膀,从他背后转出来,望着小梅直摇头,嘴里啧啧感慨几声,“小姑娘在家绣绣花可以,可别舞刀弄枪。尤其是搭上这样蛮不讲理的丑八怪主子,几条命都不够死的!”她转过脸得意地向东绮音抖了抖眉毛,“丑八怪,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梅,退下!”东绮音俏脸上覆了一层寒霜,冷声道。
小梅盯着江晨的眼睛,身子缓缓后移,直到胸口远离了剑尖,才倏地一跺脚,飘旋退回原地。
她后退之时,东绮音旁侧的道装女子华姨身形一纵,瞬息间出现在江晨面前,动作飘渺得如一团看不清的烟雾,炽烈的杀气几欲将他吞没。
大袖飘展,当头横扫过来,挟带起风势滚滚,江晨眼中倾时只剩下无尽灰色,耳畔涌起亿万妖魔的哭啸。
‘九阶「无懈」体魄!’
江晨心头一凛,自知来人修为恐怕犹胜自己,连忙挥剑抵挡。
“嗵!”
斩影剑砍在道袍长袖上,竟发出洪钟般的颤响,嗡嗡的余音不绝。
江晨的身子被震得微微后仰,左脚抵在台阶底端,再度挥出一剑,劈中长袖,铿锵声若金铁交鸣。
他身后就是苏芸清,两边又被楼梯挡住,无处可躲,唯有举剑硬接。
处于这样的位置,任凭他有多么精妙的剑术都派不上用场,拼的就是各自的修为和力量。
两人剑来袖往,硬撼十数招,只听嘭嘭的撞响声一浪高过一浪,看起来万分惊险。
幸好两人势均力敌,又刻意将力量集中于一处,否则只要震荡的余波稍微扩散一点,整个楼梯连同后方的墙壁就会如沙砌的城堡一样被气浪冲垮。
站在楼梯上方的人们,自然感受到了脚下的危机。
希宁的脸色微微发白,仰起脸向谢元觥道:“大叔,你怎么不下去帮忙?”
谢元觥斜倚着栏杆,一手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玩着酒葫芦,笑道:“这种场面,我不太适合插手。”
“为什么?”
“下面的那个小姑娘,好像以前的一位故人。”谢元觥盯着东绮音,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故人?”
“嗯,几十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一转眼女儿都出落得这么漂亮了,真是沧海桑田,不胜唏嘘……”
东绮音和四名侍女也吃惊不已。
放眼整座暗红沙丘,华姨也是排名前五的绝世强者,仅次于黑剑圣和两位公爵,竟然拿不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江晨与华姨相持不下之际,苏芸清突然从江晨身后窜出来,一只雪白的拳头递到华姨脸侧,空气中霎时溢满火焰的焦味。
华姨脸色微微一变,袖影疾挥,拨开漫天溅来的火星,右足凌空一踏,人倒退飞出,落在大堂正中,双眼紧盯着苏芸清道:“龙皇拳,你是苏家的人?”
“不错,你倒是个有见识的老太婆,比你主子强不少。”苏芸清嘴角漾起笑容。
华姨深深望了她一眼,又打量江晨片刻,退回东绮音身边,附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东绮音眉尖竖起,十指绞在一起,面现怒容,道:“我不管她什么来头,既然得罪了本小姐,我就要她好看!”
华姨劝道:“小姐,我们有重任在身,不要节外生枝啊!”
“节外生枝,哼,难道本小姐就该白白让人骂了一顿?”东绮音气咻咻地上前,伸手朝苏芸清一指,“你这臭丫头,只会躲在男人后面吗,有本事亲自跟我比一场!”
苏芸清讥笑:“你连姑奶奶手下小喽啰这一关都过不了,又哪来的资格跟我动手?”
她无视了旁边江姓小喽啰不满的目光,悠然叹道,“这些穷乡僻壤的丫头,就是不懂礼数,三句话没说完就喊打喊杀,实在粗鄙不堪,粗鄙不堪呐!”
东绮音怒不可遏,直勾勾瞪过来:“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千金小姐们是不是真有那么知书达礼!小月,拿我的琴来!”
后方一名黄衫侍女抱着琴匣上前,小心翼翼地取出瑶琴放置在桌上。
另一名侍女点燃了檀香,随着缕缕幽淡的香味蔓延,东绮音脸上也露出郑重的神色。
苏芸清故意咦了一声,笑道:“呵呵,乡下土包子也想学人家弹琴?只能弹给田里的黄牛听吧!可惜了这把好琴,遇人不淑,明珠蒙尘啊!”
楼上的希宁几人也对东绮音的这一举动大惑不解。
“她想干什么?用琴声把苏姐姐感化?太异想天开了吧,她以为苏姐姐听得懂吗!”
“就算她的琴声真有那么动听,苏姑娘也不是个好的感化对象啊……”
大伙儿都跟苏芸清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虽然口口声声嘲笑东绮音是横僿不文的蛮夷,其实她自己也跟大家闺秀之类的词语完全沾不上边,不客气地说,大抵可以用“对牛弹琴”中的“牛”来形容。东绮音就算琴技已臻大师水准,在一头牛面前也只会白费功夫。
东绮音冷冷地道:“只要你能听完我一曲,就算我输,这家客栈让给你们,如何?”
苏芸清打了个哈哈:“你让我听我就听啊?听完还得洗耳朵,晚上说不定都没胃口吃宵夜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你一个野丫头担待得起吗?”
第247章 逸霄听雨,曲中惊雷
东绮音咬了咬牙,低下头解下了腰间佩剑,掷于桌上。
“这把剑可以在沙丘上换取任何一座城池,只要你能听完我一曲,它就归你了!”
苏芸清看见那把剑的时候,两眼一亮。
她是识货之人,仅从剑鞘、剑锷、剑穗的样式就知道对方所言不虚,那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宝剑。
不仅如此,在苏芸清眼中,这把剑还有另一个最大的优点——它的尺寸、样式都十分纤巧,适合女子使用,若将它佩在林曦的纤腰上,那定是极美的一幅画面。
她已经有些意动了,却做出不屑一顾的神色,道:“这剑跟你这野丫头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配在我苏家的废品仓库里吃灰。”
东绮音按捺不住,身子往前一倾,怒道:“伱到底想怎样?”
“我还要你的那把琴。”苏芸清指着她,不紧不慢地道,“反正以你的琴技估计也弹不出什么像样的曲子来,还不如送给我,免得日后贻笑大方。”
“小姐,使不得!”华姨出声提醒。
东绮音却一口答应下来:“好,我跟你赌了!”
“小姐三思啊!那琴是老爷——”华姨苦劝。
东绮音横了她一眼,冷声打断道:“莫非你觉得我赢不了?”
华姨呐呐地说不出话了。
“这才像样嘛!”苏芸清走下来,越走越远,在最远最偏僻角落的一个桌子旁坐稳,道,“好了,你弹吧!本公子在这儿洗耳恭听!”
“你坐近些!”华姨朝她怒目而视。
苏芸清慢悠悠地往前挪了一个位置,道:“这样总可以了吧!东小姐如果真有自信,就不要在乎这点儿距离嘛!兄长,你说是不是?”
见她这般无赖作法,江晨瞧着都觉得面上无光。
“你坐到小姐对面来!”华姨厉喝。
苏芸清跟她讨价还价,纠缠半晌,最后不情不愿地坐到了中间的一个位置上。
“我也有一个条件,你们穷乡僻壤的低俗曲子我没听过,谁知道一首有多长,总不能让你一直弹下去吧,所以必须加上时间限制!最多一盏茶的时间,我如果听完了还能站起来,就算你输,怎样?”
华姨正想呵斥,东绮音已抢先说道:“行,就请你听一盏茶!”
华姨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到一旁。
东绮音手指按在琴弦上的时候,仿佛换了一个人,神情无比肃穆,方才的愤怒浮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深吸一口气,她手指轻轻拨弄。
琴声若连绵细雨,低笼花树,轻烟虚浮,继而愈来愈慢,如日光消尽,暮霭沉沉,弦音低徊抖颤,似如寄喻着少女低沉抑郁的心事。
满堂人皆无语,只闻一缕凝涩的曲调如青烟般袅绕扩散,铮铮幽怨,蕴含着无尽的哀愁。
江晨听着有些担忧,从琴声中可以听出,那白衣少女在这方面造诣深厚,或许她的神通就蓄藏于其中,厉害的还在后头。苏芸清的神魂至今没有恢复,不知能不能坚持住。
他定睛瞧去,见苏芸清身子挺得笔直,浑身肌肉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暂时应该无碍。
‘只要熬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行了……’
他这般想着,手指轻轻叩击在楼道栏杆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微脆响,以此来抵御负面情绪的侵袭。
漫长低落的等待中,他忽然惊觉,那婉转悲涩的弦音里渗杂了低低的呜咽声。
是谁在哭泣?
回首望去,楼阁上杜鹃和雪荼靡等人已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那伴随着阵阵琴声浮现在众人心头的,是过往一生的悲愁苦恨,是每个人铭刻于灵魂深处的那道伤疤,是无数次相逢和离别的无奈与伤恸。
过往的遗憾一幕幕再历眼前,彷如午夜梦回,脆弱的心弦揪紧,剧痛如绞,肝肠寸断。
谢元觥凭栏而望,夜色无疆,千里烟波近处,不见半点繁华。早已抛却的回忆又涌上心头,昔年旧梦再无从挽回,故人坟头已青。
这邋遢的灰衣壮汉狠狠饮了一大口酒,抚掌高叫:“好!好一曲《逸霄听雨》!”
希宁紧紧抓着谢元觥的衣角,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她想起了那些逝去的人,音容笑貌重现,唯有自己苟且偷生,并且连仇恨也逐渐淡却。如此卑微地活下去,究竟能不能找到答案?她攥着衣角,生怕这一刻短暂的清醒也从手中溜走。
琴声苍凉悲切,若昏鸦哀啼,沉重得无法随风飘散。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衰败的青黑色暗纱,迷蒙的黑暗里,叶家三百余口的面孔竟变得鲜活。
叶星魂骤然放下了揽在尹梦腰间的右手,噗通一声双膝跪倒,面朝东方,痛哭失声。
而尹梦亦记起了死无全尸的赵郢,恍惚中泪水滑落脸颊,沾湿衣裳。
旧恨难忘,魂断潇湘。
东绮音身后,一名侍女合着节拍,低吟浅唱:“沉沉宫漏,荫荫花香。绣户垂珠箔,闲庭绝火光。秋千索冷空留影,羌笛声残静四方……”
柔嫩凄切的嗓音揉碎在琴声中,愈发哀转凄绝,直将人内心的伤痛哀愁全部给勾出来了。
连江晨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双目泛红。但他是「金刚」体魄,对幻术抵御能力极高,还保留着大部分清醒,担忧地向苏芸清望去。
苏芸清背对着江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异乎寻常地沉默。
作为这一首葬魂曲正面攻击的对象,苏芸清所要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难得的是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僵硬的面庞上没有露出半点悲伤的神色。
白衣少女素手如凝,轻慢拂动间,曲调愈发沉重。
就在江晨感觉自己胸中悲愤情绪愈来愈难以抑制的时候,突然听见苏芸清朗声吟唱道:
“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
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
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着金鞭……”
歌声浑雄豪迈,慷慨之气不下于男子。听来令人心胸一宽,豪逸之情,油然而生。
众人闻此歌声,先后从哀绝的情绪中惊醒。
只听一低一高两种截然不同的音律相争,虽不如真刀真枪拼杀那般残酷,却也扣人心弦。
曲意突转,由缓而急,舒卷开来。
东绮音运指如飞,一改从前沉凝,随着纤纤指尖的拨弄,杀伐之声顿起,狂风暴雨般琴声化为雄奇节奏,裂石穿云,震撼摇空。
人们的心境便又随之而变,被官商之音牵引轮转,若置身一片两军对垒的战场。
但闻鼓声大作,巨响密擂,音声激越,四山回应。
百万雄兵呐喊,铁马冰河厮杀,黑甲挥戈,踏破山河。
琴声越发昂扬激越,听者心弦随之绷紧,随着战事胶着而忐忑不安,时上时下,起伏不定,时而高上云端,时而跌落幽谷,牵心挂肠之处端的让人无法自拔。
苏芸清一掌拍在桌上,长身而起,昂首唱道:“醉舞高歌海上山,天瓢承露游四边。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
歌声若龙吟长空,超出凡俗,将地面上的争端厮杀视若无物。
琴声越拔越高,直穿云霄,其音激亢,响彻天宇,几乎将苏芸清的歌声掩盖。
苏芸清一脚踢翻了椅子,纵身跃上桌,嗓音亦达顶点,唱道:“醉指不平千万万,骑龙抚剑九重关。诸侯帝王肉眼看,朝生暮死付笑谈……”
歌与琴音相激,仿若龙蛇乱舞,势要争个胜者。
铿铿铿!
曲如雷鸣,尽是杀伐之音,宛如九天雷霆,天崩地裂,声势骇人听闻。
然而却始终无法将苏芸清的歌谣彻底压下,只听那一抹近乎嘶哑的豪迈之音从狂风暴雨中突围而出——
“为灭世情兼负义,剑光腥染点红斑。
何事行杯当午夜,忽然怒目便腾空。
闷里醉眠三路口,闲来游钓洞庭心。
前朝宰相梦未觉,天下云游苏芸清!”
最后一个“清”字脱口,但闻叮冬一声,琴声霍然而歇,竟有一根弦随之而断,余韵遂绝。
满堂杀伐之音如云消雾散,天地间万籁无声,寂静如死。
东绮音抚着那根断弦,面色僵硬,两眼空洞,一时仿若痴了一般。
“小姐!”华姨担心地唤了一声。
东绮音轻轻摆手,良久,抬头目视苏芸清,涩声道:“我输了。”
苏芸清捂着喉咙,面上残留着激昂过头的红霞余韵,哈哈笑道:“你这乡下小丫头也算有点本事了,只可惜遇上了我啊!”
东绮音缓缓起身,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虽为女子之身,却胸襟广阔,满腔豪情,今日这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姑娘可否赐教姓名,本小姐必将记得今日之败。”
苏芸清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苏芸清。”
“苏芸清,苏芸清……”白衣少女念叨几遍,唇弧弯起,嫣然一笑,“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那一笑足以令满堂花开皆失色,但苏芸清却惊得毛骨悚然,警惕道:“你打听我名字做什么,不会派杀手来刺杀我吧?”
“愿赌服输,我绝不会行此下作之事。”东绮音莞尔一笑,“等我回去修炼一年半载,再来向你挑战!”
“一年半载?好啊!”苏芸清一听这么长的时限,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一年半载?那时候本公子早就陪阿曦云游四海去了,你就满天下慢慢找吧!
她拍着胸膛保证:“我奉陪到底!”
东绮音低头看了那把古琴一眼,目中流露恋恋不舍之色,抽回手指,道:“这琴乃上古传承之物,虽断了一弦,修补好之后……”
苏芸清有些不耐烦地挥手:“我知道,这琴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嘛,修好之后肯定更值钱了!我省得,你就放心吧!”
华姨瞪了她一眼,阴恻恻地道:“小姑娘,你可知道这琴是什么来历?”
“什么来历我不管,总之很值钱就对了!”
华姨哼了一声,还欲说点什么,却被东绮音阻止了。白衣少女盈盈一福,率众告辞离去。
走出门后,她又回首,向苏芸清道:“我叫东绮音,希望你记着这个名字。”
苏芸清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滚蛋。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屋内之人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东绮音,东小姐,果然是她!”杜鹃激动地一拍栏杆。
雪荼靡道:“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倾国倾城……”
正在观赏宝剑的苏芸清冷不丁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也配叫天下第一美人?阿曦才是天下第一美人!你要是不服,自己也弄个《群芳谱》去!”
雪荼靡不敢反驳,闷闷地扭开脑袋。
《群芳谱》上,林曦高居榜首,东绮音位列第二。但也有很多人不服气,认为林家大小姐只不过是仗着林家的权势,把自己硬抬上去了而已。
据说凡是见过东绮音真容的人,都认为她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女,尤其在暗红沙丘上,这种论调十分流行。
毕竟,东绮音是「黑剑圣」东元武的掌上明珠,也是沙丘人民共同的骄傲。
杜鹃突然想到另一事,失声道:“东小姐身边的那位华姨,莫非就是「玉面罗刹」曲芳华?”
「玉面罗刹」曲芳华的名字,在暗红沙丘如雷贯耳,甚至贯彻了两代人的记忆——
二十年前,她也曾位列《群芳谱》前五,是天下男人仰慕的仙子。连末日公爵也对她展开过追求,可惜被她无情拒绝。
更难得的是,她还名列《傲世榜》上,是天下有数的女子强者,领兵作战也不在话下。当年与西林卫家一战,她率领一支精锐,日闯五关,夜夺九寨,打得卫家士卒闻风丧胆,威名响彻天下。
这样一个传说中的巾帼英雄,今天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她还动手了,却被江晨一个人拦下了!
杜鹃低头看着大堂里的江晨,总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荒谬,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
跟江晨相处越久,她越发觉得,江大哥身上好像有一层谜团,无论怎样凑近,都看不真切。
反而是看过《花红榜》的雪荼靡,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玉面罗刹」与「惜花公子」,一个是前辈高人,一个是后起之秀,本就该是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第248章 心魔地狱
夜色深沉。
万里无星,黑暗笼罩大地。
对于江晨来说,这是个异常难熬的夜晚。
今夜不见赤月,阴气袭体,尤其三更时分,鬼灵愈发猖獗。
江晨坐在床上,听着屋外沙沙的草叶声在幽静的夜里响成一片,只觉寒冷彻骨。
黑暗的雾霭,仿佛形成了实质性的触须,缭绕在他周围。
江晨盘膝而坐,物我两忘,渐入空灵之境。
身体愈来愈沉重,而他懵然不知。
体内沸腾之血因外敌入侵而激发,玄罡外放,整个人包裹在一团浓郁的血雾中,恍若混沌未开之时。
如果他此时睁开眼,就能看到随着暮霭翻腾,无数青面獠牙的丑陋鬼脸嗷嚎着向他扑来。
那一张张狰狞凄厉的面容,无不露出穷凶极恶之相,被活人的阳气所吸引,前扑后继地涌过来。
然而金刚不坏之身,岂是鬼魅能侵扰?无需江晨动念,仅是护体的罡气就将鬼怪们阻隔在外。
那些厉鬼扑到面前,一接触到那团血红色的罡雾,整个虚无的身子就被引燃,被阳火炙烤,从内而外地焚烧成灰烬。
转眼间,数百鬼魅皆被清扫一空,江晨周身的鲜红血罡也敛入身体,看起来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是那原本沉重凝实的黑暗,似乎轻淡了许多。
江晨的意识恍恍惚惚,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分八方六合,在一阵飘飘渺渺的飞翔之后,忽然急速下坠,他眼皮一跳,猛然惊醒。
放眼望去,铅灰色天空低垂,无数恶鬼哀嚎,好一片幽幽暗暗的地狱绝境。
那是人间绝难看到的无比凄厉悲惨的画面,密密麻麻的尸骸,仿佛一直堆积到世界尽头。
无数恶毒恐怖的面孔,在此遭受严酷的刑罚,油锅舌山火海,直接煎烤着魂魄。
铜柱地狱、冰山地狱、铁树地狱、舂臼地狱……以一种重叠却又各不干扰的方式,在眼前铺展开来。
又是《幽冥地狱图卷》!
江晨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辈子都不能摆脱这鬼东西?
“咕叽!”
江晨脚下的黑色土地突然翻卷裂开,一只枯瘦的鬼手爬起来,紧紧抓住了江晨的脚踝。
这种程度的力道,本来伤不了他分毫,然而令江晨震怖的是,一股阴森、恶毒的寒意从被抓着的脚踝处升起,涌遍全身,他瞬间全身剧痛如绞,清晰地看见了这厉鬼过往的罪孽——
这鬼生前是一个见利忘义的贪官,欺上瞒下,无情无耻,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是以死后在碓捣地狱遭受极刑,全身被磨成肉酱血浆,往复遭劫,永无超生!
江晨连忙将这鬼手挣开,心神一恍惚的当儿,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处于万千阴鬼的包围中。
“滚开!”
他拔剑在手,厉声呼喝。
然而在这些厉鬼看来,他这唯一的活人就是替死的最佳对象,又岂能善罢甘休。哪怕那利剑寒气森森,执剑者周身血罡护体,也抵不过这些厉鬼的怨恨执念。
周围传来声声幽幽的哭嚎,无数面目狰狞、肠穿肚烂、残缺不全的恶鬼朝他围拢过来。
江晨猛地腾空而起,扬起手中长剑,刹时挥出一片凌厉剑网,将脚下扑来的恶鬼尽数打落。
忽然背心一痛,有一个碧幽的骷髅头不知何时窜了过来,张开森森利齿朝他后背咬下。
那力量微不足道,却将怨憎传递,让江晨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厉鬼生前又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荼毒生灵无数,因此死后连形体都没法凝实,就以幽魂状态遭受酷刑。
当那些残酷刑罚的记忆心声同时施加于江晨身上时,直透魂魄的剧痛令他当即面目扭曲。
一瞬之后,这骷髅头被血罡焚成灰烬,但江晨的身躯也被污浊死气沾染,不受控制地往下方坠落。
地面上,千万恶鬼已经垂涎三尺。
没等江晨完全落地,无数鬼物就已迫不及待地往空中扑去,探出尖利的爪牙,拼了命地往里面抓挠撕咬,叫声凄厉。
它们被千百年来的怨恨和与血食的香味引发了凶性,顾不得同伴一个个如投火飞蛾化为飞灰的事实,依旧前仆后继地扑向血罡里的新鲜血肉。
“噗通!”
江晨落地,无数罪孽记忆与酷刑痛苦的冲击令他几乎失去了意识,痛得无法反抗,浑身被鬼物重重叠叠地堆压在身上。
血罡焚烧掉一部分,又有更多鬼物聚拢过来……
现世中鬼物有尽,而地狱中鬼物无尽。
自江晨三日前打开那张《幽冥地狱图卷》之时起,就已注定要成为饲鬼的血食。
保护着他肉体无伤的那团殷红色火焰,随着众鬼前仆后继,在坚持许久之后,终于如风中残烛,逐渐熄灭了。
鬼物们再无阻扰,当即一拥而上,将这血肉之躯分而食之。
一瞬间,江晨的身形就被成百上千的恶鬼所掩盖,望上去好像成了一座堆满了尸体的土坡,更有无数恶鬼自远处赶来,也要一同分享这血肉的滋味。
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同时咬上身躯。
皮肤、肌肉、五脏……眨眼都被分食一空,就连骨头都被撕扯拆解四散,被黄泉污浊的浪涛一打,便没了痕迹。
江晨的魂魄似乎破碎成了无数个碎片,迷迷怔怔地,就要在这整个可怖可怕的幽冥地狱里消散。
就在此时,一股巨大灼热的拉扯之力席卷过来,将他意识拼凑完整,往地狱穹顶上那片铅灰色的天空飞去。
现实中,在床头盘膝而坐的江晨霍地睁开双眼,身躯打了个寒战,喉咙里一口血液再也忍不住,“噗”一下喷得满床殷红。
胸口有东西在发烫,灼烧着他的肌肤。
他懵然片刻,然后记起来了,那是玉佩所放的位置,正是它将自己从濒临死亡的境地中拉了回来,否则此时自己应该已经成了噩梦地狱的一员。
浑身上下都被寒意笼罩,唯有胸口在发热。
江晨想伸手去握住玉佩,然而才抬了一下手指,就觉得全身好像被撕裂了一般,无处不痛。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五官皱成一团,煎熬难耐。
噩梦几乎吞噬了他的血肉,身体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不剩了……
这时房外传来轻响,是苏芸清在叩门。
“兄长,你睡了吗?”
江晨嘴里慢慢舒出一口浊气,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连蠕动嘴唇都没法办到。照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了。
第249章 午夜同眠,鬼影幢幢
苏芸清又敲了两下门,不见回应,嘟囔道:“这小子难道睡这么早?”
手指上加了几分力,便将门闩震开,推门而入。
房中一片昏暗。
但苏芸清一下子就嗅到了逸散的血腥味,怔了一下,闪身来到床头。
“兄长,没死吧?”她伸手探查江晨的鼻息,又摸了摸额头,还翻开江晨的眼皮看了一下。
江晨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力气,哑着嗓子道:“没死。”
“我挺好奇,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的?”
“唉!”江晨干咳一声,让嗓音变清晰了一些,“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苏芸清凑近了几分,笑道,“这一跤摔得可真狠!不知是从床上摔到了床下,还是从床下摔到了床上?”
江晨艰难地将眼睛焦点对准她,道:“不碍事,躺一会儿就好了。”
“好,你躺着吧。”苏芸清坐在床头,脑袋扭到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屋中的摆饰。
江晨一点一点探视着自己身躯的情况,得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结论。
内脏破裂,血气紊乱,只剩下一点点真元,在残破的经脉中缓缓游动。
现在的身体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倒是神识异常灵敏,大概是刚刚经历百鬼刺激的缘故,灵台中神念无比亢奋,无数属于自己或者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纷至杳来,如蝴蝶般各自飘飞,支离破碎却又如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真切。
他意识稍微一恍惚的当儿,就忆起睡梦里那亿万鬼怪的恐怖心声,愈发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怨憎恐惧,连忙瞑目静思,脑海里观想一篇细密的经文。
先是《定生无妄静虚诀》,感觉神魂稳固了许多,然后是云重的无名经书,效果似乎更为明显。
寂静的精神世界里,飘渺浩然的梵音响起。
高僧云重手书的经文,果然有镇压邪祟的功效。
江晨灵台识海的黑暗深处,逐渐浮现一尊祥光笼罩的佛陀相,那佛面相慈善,仪态庄严,身呈蓝色,乌发肉髻,双耳垂肩,身穿佛衣,坦胸露右臂,右手膝前执尊胜诃子果枝,左手脐前捧佛钵,双足跏趺于莲花宝座中央,脑后光环明净,祥云映照虚空,柔和之色令江晨纷乱的心绪逐渐平复。
良久,他心思归复宁静,睁开眼睛,看见苏芸清正盯着自己,双眼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看什么?”
苏芸清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江晨皱眉:“我现在全身都不舒服。”
“我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江少爷,伱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正七窍流血呢!”苏芸清说着拿起一面铜镜,递到江晨眼前。
江晨定睛瞧去,只见镜子里的面孔惨青一片,毫无生气,眼耳口鼻都渗出丝丝血迹。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镜中人是自己,几乎跟坟地里刚埋进去的尸体没有两样。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想要擦一擦鼻下的血迹,却听苏芸清喝道:“别动!”
苏芸清拿起一条毛巾,用水沾湿,折叠几下后,往江晨脸上擦来。
她的动作轻缓温柔,跟平日里判若两人。
给江晨擦拭干净脸上血迹后,她转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好好躺着。”
过了一会儿,苏芸清却拉着希宁再次进门,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床被褥。
希宁本是睡眼忪惺、不情不愿的样子,待走到床边,昏暗中看清江晨模样后,眼睛为之一亮,一下来了精神,眉开眼笑:“真是难得啊,不可一世的江少侠,居然也有这么凄惨的时候?”
苏芸清边换被褥边道:“江公子偶感风寒,龙体欠安,所以面色有些憔悴。”
希宁故作稀奇:“江少侠横行沙漠,镇压江湖,百无禁忌,竟然也有龙体欠安的时候?”
“我猜可能是调戏了哪位路过的菩萨,具体经过你得问江公子。”
在希宁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江晨闷不作声,心想菩萨我是没遇到,恶鬼倒有几万只。
等到苏芸清铺完床,躺到中间的时候,希宁有些惊诧了,道:“你跟他……一块睡?”
“是啊,看他这副惨样,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你也过来,睡左边。”
“我才不去!”希宁大声说,“你说是来带我看热闹,原来没安好心!”
“别怕,过来吧,有我在中间隔着呢。”苏芸清道,“放心,就他现在这小样,在本公子面前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不要!你自己陪他睡吧,我回去了!”希宁说着转身往外走。
“小宁,听话!晚上阴气重,一个人多危险!”
希宁不理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外面黑漆漆阴沉沉的走廊,却又犹豫了。
那一片死寂无声的黑暗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呢……
苏芸清道:“只一晚上,将就一下,很快就天亮了。”
“我才不将就呢!你怎么不找谢大叔过来?”
“老谢这混账东西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半天没找到他,所以才带你一起过来嘛。”
“不,反正要我跟姓江的睡在一起,我宁可被厉鬼吃掉。”希宁僵在门口,固执地扭着头。
苏芸清叹了一口气:“那你去找杜鹃吧,不过她们可能自顾不暇了……”
话没说完,走廊里一阵阴冷的微风吹来,凉飕飕的,似乎无数只枯瘦鬼手在触摸小女孩的脸颊。
希宁霎时毛骨悚然,越想越怕,忽然尖叫一声,砰地关上门,像受惊的猫一样窜到了床上,抱住苏芸清瑟瑟发抖。
苏芸清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自己躺下,想了想,撇过头对江晨道:“晚上睡觉给我老实点,如果你哪只爪子敢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我会让那只爪子永远成为你的回忆!”
江晨唯有苦笑。他现在抬一下手臂都觉得艰难,哪里能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
苏芸清和希宁的动静没有传到杜鹃屋里。
她跟雪荼靡睡在一起,屋子形同与世隔绝,只听到两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雪荼靡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躯异常寒冷,尽管盖着厚厚一层被子,却经不住夜半凉气的侵袭。
她蜷缩成一团,在半睡半醒间徘徊,突然,耳中听到一阵“噌楞楞”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推窗户。
她心头猛地一颤,霎时惊醒,抬起头一看,窗户外夜色里有个更加漆黑的人影,正用粗壮的胳膊扒着窗户,一双红幽幽的眼珠子在夜里格外吓人。
“段郎?”雪荼靡依稀认出了熟悉的轮廓,脸色变得煞白。
「鬼刀」段如晦用力把窗户扯开,猩红的双眼瞪着雪荼靡,嘴里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屋中。
雪荼靡在床上慌乱地后挪去,颤声叫道:“段郎,你……你听我解释……你别过来!”
她后背撞到了熟睡的杜鹃,一下子又找到了些许勇气,使劲推了杜鹃一把,叫道:“妹妹,快去找江公子!”
杜鹃迷迷瞪瞪地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悦地嘟哝:“深更半夜的,找他干嘛?你也做春梦了?”
她突然瞅见窗外的黑影,正伸懒腰的动作也僵在了半途。
「鬼刀」段如晦已经扯下窗棂,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屋中,咧嘴一笑,发黄的牙齿淌着腥涎,在漆黑背景下分外狰狞。
“啊——”
杜鹃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接着从床上滚下去,“噗通”一下,摔得晕头转向。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刚想窜向房门,忽然肩膀一沉,顿觉身上多了某个异样的东西,低头一看,肩膀上搭着一只枯瘦的手。
那只手像是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沾满了灰尘和泥土,骨架般的手背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和淤血,整体呈一种不祥的暗紫色。
杜鹃的视线再往后延伸下去,那条手臂上的衣袖也沾满了血迹和破口,并以一种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
“嘿嘿嘿……”
手的主人在发笑,笑声混在风声里,空幽无状,分外阴冷。
杜鹃闻到了一股恶臭,好像是某种东西腐烂之后的味道,熏人欲吐。
她脑中一阵懵然,感觉到一根冰凉滑腻的舌头似的东西贴上自己后颈的时候,终于再按捺不住心中恐惧,尖叫一声,回身狠狠一掌拍了出去。
「水箭」!
清亮的水流挟带破空之音,拥有着堪比锋利刀刃的攻击力。
可惜的是,这一击却落到了空处。
因为后面没有半个人影。
水箭“噗”地在墙壁上射出一个窟窿,空荡荡的场景告诉她,这一招徒劳无功。
她听见耳旁传来喋喋怪笑声,空幽依然,后颈被舔过的地方开始发烫、麻痹,蔓延全身……
“姐姐救我!”
雪荼靡根本没注意到背后杜鹃的危机,她死命盯着窗外蠕动的那团黑影,大声喊:“段郎你别过来!江公子就在隔壁,他会杀了你的!你趁早走还有一条活路!”
段如晦似乎笑了一下,幽幽地道:“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雪荼靡鼓起勇气道:“当然——”
没有任何前奏和预兆地,段如晦乘着呼啸的狂风汹然扑进屋内,同时挟起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这股浓郁的味道绝非生人能够忍受,熏得雪荼靡呼吸一窒,几乎要晕厥过去。
雪荼靡刚欲逃跑,却在此刻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躯已被黑暗包裹。
浓郁的黑暗如触须般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四肢麻痹,脖颈僵硬,用尽全力也难以动弹。
‘他竟然狠心杀我……’
念头一转间,她便看见段如晦张开嘴,那张散发着恶臭和森寒的利齿血口朝她的脖颈咬来。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出一声脆响,一排窗棂都缤纷碎裂,一片光芒如潮涌入,顷刻间吞没了所有人的身躯。
光明炽热耀眼,如降临地面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其后更夹杂着霹雳风雷,紧接着龙吟虎啸之声大作。
雪荼靡和杜鹃听见旁侧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那股森寒和恶臭都越离越远。
轰然一声闷响,光芒散尽,两女再度恢复了视觉。
只见一名灰衣大汉提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往窗户外丢了出去。
“老谢!”
“谢大叔!”
两女齐齐松了口气,一个坐倒在床上,另一个背靠着墙壁滑下来,无神地望着窗外幽深的夜色,大口喘息。
“这地方鬼气森森的,夜里睡觉留点神。”谢元觥道。
雪荼靡的心情平复了一些,问:“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孤魂野鬼罢了。”谢元觥随意回答,抱着酒葫芦浅浅喝了一口。
“只是孤魂野鬼吗?可……”可那野鬼的面孔为何跟段如晦如此相似?
“那些鬼魅擅长蛊惑人心,往往能勾起你最为恐惧的回忆。所以你看到的东西,都只是一些幻影罢了。”
“原来只是我心中的幻影……”雪荼靡愣愣地点头,心里面泛起一阵悲凉。
昔日同床共枕的伴侣,竟没给自己留下丝毫美好的回忆,所剩下的只有恐惧。
倘若有朝一日,段如晦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呢?
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雪荼靡的思绪。
杜鹃两只手捧着脸,身子抵着墙往后缩,双眼瞪得老大,嗓子发颤道:“外面……外面有东西!”
谢元觥和雪荼靡同时望向窗外,只看见一片漆黑的深沉夜色,没有任何光亮,连树和围墙的影子都被抹去。幽幽的风声中,却不见半点人影。
“刚才有个白色的影子从窗户外面飘过去了。”杜鹃一只手指着屋外,语气快要哭出来了。
雪荼靡背脊升起一股凉意,也被吓得面无血色。
“哼,吓唬人的把戏而已!”谢元觥说着,干脆盘腿坐下来,“你们睡觉吧,我就在这儿喝酒,看它们哪个有胆子过来!”
听他说得豪爽,杜鹃和雪荼靡稍微镇定了些,头一次觉得这邋遢汉子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
“这……不太好吧?”
“哈哈,放心吧,我的年纪比你们爹还大了,不会乱来的!”
“可是我睡觉说梦话,要是被你听到了……”
“不就是在梦里喊那小子的名字嘛,我隔老远都能听见。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啊!你……你怎么能听见……你千万别告诉他……”
杜鹃羞红了脸,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床上。
外面北风凄厉,鬼哭幽幽,但听着大汉在黑暗中喝酒擦嘴的声音,心情就觉得十分安定,渐渐沉入梦乡。
下半夜风雨袭来,道路泥泞。
在幽静的小巷中,一个苍白的影子穿梭于矮墙之间。
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莹光,照亮了前方半米的地方,在暴雨的鞭打下忽明忽暗,犹如一盏脆弱的风灯。
“佛主,请倾听我的忏悔……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为了我曾痴爱过的一切,我已破了八戒,朝绝路上越走越远……”
影子停下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漏出一缕光线,透过狂舞的枝叶,落在一个泥泞的水潭前。
雨水暴降,水潭中的血迹已被冲刷得只余一抹残红。一只被雨水泡得惨白肿胀的手扒在岸边,卷曲着五指,似乎仍有不甘的怨念。
“我时刻铭记您的教诲,然而更加痛恨那活在世上的罪人。我的痛苦,绝望,挣扎,扭曲的欲望,还有那些被我深深伤害过的一切,终将化为业火,将我与他一起焚烧!”
祷念声激昂而又纷乱,在大雨噼啪声中显出些微的颤抖。
“这些无辜之人,因我而枉死,因我而入劫,因我不得超生!这罪业由我而起,也将由我而终。愿吞噬一切的火焰,将世间污浊洗净,与这绝望的道路一起走到尽头……”
泥潭边本已死去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白影低下头,捏了一个印诀,一股阴森晦暗的气息漫过水潭,顿时就见雨水中忽然溅起大片水花。
“咕哇!”
浸透了雨水的死者,化为活尸,踉跄着爬起来,临死前的怨憎执念在狰狞面孔上凝固。
嘶吼声盖过暴雨击打屋檐的噼啪声音,一具具尸体先后站起来,走向夜幕深处。
白影看着自己亲手所造就的罪孽,侧影在夜风中扭曲、摇晃,犹如妖魔在歌舞。
“我已由佛入魔,罪孽缠身,我自知会被世界遗弃,可我绝不回头!佛主啊,你在天上看着我!”
她像雕像一样战立着,电光将她的身影打在地上,转瞬即逝,而她周身的淡淡莹光,亦随着电光一同消逝。所有的一切重归于吞噬一切的黑暗。
半佛半魔的护体神光,彻底化为森森鬼气。
“紧那罗,请你庇佑我,报仇雪恨!”漆黑的影子张开双臂,狂风夹杂着暴雨朝她扑面而下。
第250章 众女猜心,日暮穷途
清晨,雨过天晴。
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湿味,微微混着一点草木腐烂的味道。
光线晦暗,江晨半睡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也许会睡很久,几天几夜也说不定。”
“你们三个昨晚干了什么,让他元气亏损成这样?”
“你猜。”
“我猜,你们三个人……咦,他醒了!”
江晨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没有聚焦的时候,就见几张模糊的面孔一起朝这边凑过来。
“哟,醒得挺早嘛!”
“江大哥,伱感觉怎么样?”
“江公子,你的脸色好苍白呀……”
一时间,屋里像飞进了四五只麻雀,吵吵嚷嚷地钻进江晨耳朵里,让他愈发头昏脑胀。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看清前面苏芸清、杜鹃、雪荼靡、叶星魂等人都在。
他嘴唇动了动,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像在说话。”
“嗯,我也看见了。”
“江公子,你想说什么?”
雪荼靡站得最近,侧着脸贴近江晨嘴边,仔细聆听。
江晨干涩的嗓子里微弱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雪荼靡会意地点点头,转脸向众人道:“他说他想要喝水。”
“我去拿!”杜鹃一个箭步跑到墙边茶几前,倒了一杯水,然后蹭蹭地跑回来,递到江晨嘴前,“张嘴。”
江晨使劲摇头,嘴巴又动几下,杜鹃凑下去听了片刻,道:“给你揉揉腿?这,这不太方便吧……不过既然你都病成这样了,那……”
杜鹃放下茶杯,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来。
江晨的眼睛瞪得溜圆,开始剧烈咳嗽,雪荼靡连忙拍打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又把茶杯端到他嘴边。
江晨勉强喝了半口,这时杜鹃已经坐在床沿上了。
江晨忙要拒绝,但浑身使不出力来,一着急还把茶洒得满身都是。
苏芸清看着江晨被伺候,只是站在旁边冷笑,过了须臾,她看出了一些异状,出声道:“慢着!”
杜鹃和雪荼靡回头疑惑地望着她。
苏芸清道:“我看他很不快活的样子,你们只怕都听错了吧?”
她上前两步,端详江晨的脸色,“老弟,你说说看,到底想干什么?”
江晨嘴唇动了几下,发出嘶哑的气流声。
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说完,杜鹃抢着道:“明明就是想揉腿嘛!”
雪荼靡摸着光洁的下巴,笃定地道:“他还要再喝一杯水。”
苏芸清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努力保持了严肃的神情,淡淡地道:“他说,请你们闭嘴。”
屋里安静了一下,杜鹃不服气地道:“你不也是瞎猜的!”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苏芸清微笑,“江晨,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在众多目光注视下,江晨点了点头,嘴里又说了几个字。
苏芸清道:“他叫我们都出去,他想一个人呆着。”
说罢,转过身径直往外去了。
杜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撅起了嘴,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雪荼靡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江晨一眼,微微叹息,也跟着走出门去。
众人纷纷离开,房内很快恢复了清静。
江晨打了个呵欠,准备睡个回笼觉,冷不丁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在旁边响起:“你昨天做噩梦了?”
江晨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定睛瞧去,发现希宁还站在屋中,螓首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清澈的眸子,正用视线上方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没走?”江晨嘴唇微动,发出低哑的声音。
他心里暗想,这丫头该不会是想趁本少侠虚弱时偷袭我吧?
尽管他现在全身乏力,不过灵台识海却饱满得很,随时可以发动神通。谁若以为他此时软弱可欺,那就打错了算盘!
希宁怔怔地站在门边,靠着墙壁,似乎心事重重。
“我昨夜看到了你的梦境……”
“哦?”江晨抬了抬脑袋。
“我看到了满城的火焰,无辜者的哭泣,黑夜里的杀戮,浑身染血的复仇者,还有……你在地狱里的忏悔。”希宁微昂起头,几缕秀发掠过眼帘,眼神朦胧地扫过江晨。
“诶,我做过这种梦?”江晨半信半疑。
他喉咙干涩,嗓音模糊,希宁却听懂了他的言语,点点头道:“是的,我都看见了。地狱里的酷刑不好过吧!你既然预料到有这一天,为何偏要往绝路上越走越远?只要你愿意回头……”
“你在为我指点迷津?”江晨的嘴唇翘了翘,形成一个冷漠的笑容。
希宁抬起头来,瞳光映着晨辉,显出复杂的神色。
她轻咬下唇,斟酌了言语,才道:“你没有胜算的……你良知未泯,骗不了你自己。你的良心会在夜里拷问你,那愧疚会越积越深,直到淹没你的理智,让你彻底崩溃!”
“呵呵,想不到啊,原来你也这么关心我的。”江晨笑容在昏暗中冰冷绽放,他嘴唇没有动,但希宁的神通能够直接听到他的心声,“不错,我的确梦到了地狱,那些可怜卑微的罪人在里面受苦。但那又如何?释浮屠教了你一些浅薄荒谬、狗屁不通的佛理,你就想来感化我?可笑!你回去问问释浮屠吧,如果九幽之下真有十八层地狱,他是不是该第一个下去?而你们这些无知愚昧的蠢材,是不是应该跟他一起陪葬?”
希宁脸上的血色消褪了许多,静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想劝你的,是我自己的道理,跟浮屠教主无关。”
“不是靠着释浮屠的威风,你又凭什么站在我面前说教?”江晨面色清冷,目光凛寒。
“我是为了……”希宁欲言又止。
她低下头,在朝阳下面现柔和的神色,仿佛在回忆美好往事。
许久,她轻声道,“从小,平安叔叔就教过我,要心怀仁慈……”
江晨哼了一声,不客气地打断:“浮屠教的伪善,我早就领教过了。释浮屠的鹰犬爪牙个个都该死,张平安当然也该死。他说的道理狗屁不通,你给我闭嘴。”
希宁娇躯颤抖,凄楚地望着江晨冷漠的表情,颤声道:“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你要复仇,有你的理由,但我是无辜的,你知道吗?你只是为了泄愤,就毁掉了我的一生!”
“难道你们就没有毁了我的全部?”
江晨眼前飘现出那日希宁城的大火、晨曦废墟里的黑色灰烬,不由血气上涌,双手不自觉地捏紧拳头,从心脏传来一股剧烈疼痛。
他知道不妥,虚弱的身体需要休养,支撑不住自己的怒火,忙深呼吸一口,在心中冷冷说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我绝不会后悔!如果你觉得这是罪孽,那是你的事情,我走我的路,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给我趁早滚蛋!”
希宁攥着衣角,手指发力颤抖。
等听完江晨一句话,她的指头已经有些发青了。
她不仅听见了江晨的冷漠拒绝,并且更进一步,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那阵心脏撕裂般的痛楚,以及对浮屠教的刻骨憎恨。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绪,低声模糊地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声音极细,如一阵微风擦过身边,江晨都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他望着希宁转身离去的背影,悻悻地想:“释浮屠的徒子徒孙,哪来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躺回床上,江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神思纷杂,心悸难安。
模模糊糊地,晨曦那些人儿鲜活的面容一个个浮现在眼前,搅得他双目酸痛,头昏脑胀。
心痛如绞,怨恨滔天。
宿城鬼界,能否再见你一面?
江晨屏住呼吸,两手握在胸前,感受自己慢慢变得微弱的心跳,数分钟后才吐出腹中浊气,意识已经模糊不少。
此后,他的呼吸渐渐轻缓,沉入睡乡。
黄昏,日头渐落,阴气又盈室。
苏芸清轻轻推开房门,脚下无声地走入,发现江晨仍没有醒来,而且气息更加微弱了。
她走到床头,凝视江晨片刻,眉宇间萦绕一抹忧色,伸出手掌在江晨额头探了探,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颤,转而去摸江晨手腕。
脉搏若有若无,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这一切症状都在意味着,江晨的身体状况更加恶化了。
‘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服下了药物,为何不见好转……难道他在白天也遭到了鬼魅侵扰?’
苏芸清揉捏着自己的眉心,面对如此困惑的局面,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这时江晨身躯猛地一颤,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捂着胸口坐起来,一口鲜血喷到了被褥上。
新换的洁白被褥染上了刺目的殷红,更加触目惊心的是,那上面还混杂着一些肉沫和内脏碎片。
苏芸清心脏为之揪紧,眼前蒙上了一层阴翳。
这种程度的伤势,已经不是“鬼魅侵扰”可以解释的了。
莫非浮屠教又追上门来,暗施毒手……
江晨背靠着墙壁,一只手无力地撑在枕头上,满脸灰败之色。
短短一日一夜的工夫,他似乎比起昨日来苍老了许多,眉眼里填满了悲凉和沧桑,额头更是添了几笔细细的皱纹,双眼的目光不再像个少年人,漫无目的地飘过苏芸清,望向窗外那抹残阳。
“天又要黑了。”江晨喃喃地开口。
嗓音嘶哑,但比早晨强了一些,能够拼凑成完整的语句。
苏芸清心头愈觉愀然,她十分怀疑,江晨是不是中了某种邪术,看他现在的模样,说是回光返照的迟暮老人也差不了多少……
须臾的沉默,日头完全落下西山,沉沉暮色将万物包围,天地萧瑟。
街头夜风呜呜吹拂,仿佛能透过窗棂,带来床上床下的人都给来一股寒意。
苏芸清眼皮微微有些湿润的同时,也似乎感受到一股肃杀气息。
“你是不是以为,我熬不过今晚了?”江晨突然笑起来,干涩的嗓音如同出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之口。
苏芸清一惊,定睛瞧去,江晨的目光飘忽不定,偶尔与她视线对上,也没有任何停留。
“你的眼睛……”她颤声问。
“光线一暗下来,就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干脆封闭了视觉。”江晨的声音没有起伏,“除此之外,倒无大碍。本少侠是金刚体魄,没那么容易死,那些鬼东西想干掉我,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听到半个月的期限,苏芸清稍微松了口气,拿起热毛巾,为他擦了擦脸:“兄长,你到底怎么回事,被恶灵缠身了?”
“差不多吧。”江晨心里补充了一句,而且恶灵的数目有点多,至少在十万以上吧。
“什么恶灵这么厉害?是女鬼吗?”
“有男有女……”
“哟,你还挺受欢迎的……那它们玩尽兴了没有,晚上还会再来吗?”
“应该还会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的身体会被掏空的,应该劝它们节制!张雨亭应该教过你一些驱鬼的法门吧,我也略懂一点,要不给你画几张符试试?”
“没用的。”江晨摇头。
那些鬼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云重绘制的那张《幽冥地狱图卷》所产生。
当日江晨第一眼看见那幅图卷的时候就已被恶灵侵染,随后他又撕毁图卷,更是破了封印,那些厉鬼潜伏在他的灵台识海,如今受阴气激发而现形。
它们受尽了痛苦和折磨,一个个苦大仇深,心里面早就被疯狂和暴虐所填满,每一个都是凶残无比的厉鬼,普通符咒绝难奏效。当初高僧云重都只能将它们镇压在图卷中,无法彻底超度,遑论江晨这样的门外汉。
能想出来的办法,他都已经试过了,定生无妄静虚诀,云重经文,驱魔咒,降灵咒……只能缓解一时,治标不治本。
第251章 心动北去
苏芸清看见江晨神情萎靡,眼瞳暗淡,没有一点神采,已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灵气,甚至还隐约覆着一层诡异的淡淡银灰色。
她心中微凛,这绝对是不祥的征兆。
“不能再往北走了,你必须早点离开这里!”她沉声道。
江晨摇摇头:“已经迟了。”
自从遇见那幅恐怖的地狱图卷开始,他的灵魂深处就被埋下了一颗心魔种子,以自己的精神为土壤,所缺乏的就是发芽生根所需要的养分。
这里的阴气冤魂就是养分,已经诱导那颗心魔种子成长,如今开始侵入到自己梦境,要由内而外地置自己于死地……
他觉得无比悲凉。
满腔热血壮志,在绝望的现实面前,不得不逐渐冷却。如今举世皆敌,自身难保,释浮屠不必动一根手指,只需冷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绝地……
他胸膛里涌起一阵无比的不甘、怨恨、愤慨和暴虐,此时的情绪已跟噩梦中的那些厉鬼同步,恨不得毁灭世间的一切。
怒火涌上脑门,刹那间时空错乱,他仿佛又看见饿殍遍野的残酷场景,千千万万饥民浮肿的面庞在眼前逐渐清晰,冰冷的吆喝、鞭子的抽打和临死前的哀叫在耳旁混响。
又由近而远,变为战场上被坑杀活埋的数万降卒,以及焚城火焰下哭泣无助的难民……
枯骨堆积如山,那些不甘的怨念一浪高过一浪,向他耳膜中汇拢冲来。
江晨连忙平复心绪,刹那思绪的工夫,背脊已被涔涔冷汗浸湿。
从昨晚的无间地狱开始,这种噩梦已经发生了三次。越到后来,他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甚至对那些冤魂死鬼的喜怒哀惧感同身受。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沦为恶鬼当中的一员……
“扶我起来。”他向苏芸清伸出一只胳膊。
“你要去哪儿,现在天已经黑了,你又看不清路……”
“躺太久了,慢走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在苏芸清的搀扶下,江晨摇摇晃晃地起身,熟悉了一下身体之后挣开苏芸清手臂,蹒跚着往外走去。
“喂,伱忘了穿外套!”苏芸清提醒。
她拿起散落在床边的衣物,帮助江晨一件件穿戴整齐。
最后,她为江晨理好衣襟,上下端详几眼,道:“你最近一段日子瘦了许多。”
“是啊,这些天来连番大战,都没睡个好觉,哪有不瘦的道理。”
江晨推开苏芸清的搀扶,迈步走出门外。
走廊的另一头,希宁脚步僵硬地走过来,她的视线与江晨一接触,就迅速移开,低头瞧着自己脚尖,默默地从旁边走过。
江晨也没有过多注意到她,两人就像陌生的路人擦肩而过,苏芸清唤了一声“小宁”,小女孩恍若未闻,魂不守舍地步入房内。
苏芸清跟在江晨后面,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对劲,是吵架了吗?”
“嗯,早上论道一场,我赢了。她大概羞愧得无地自容。”
大堂里,杜鹃和雪荼靡正在喝茶,听见江晨的脚步声,都起身迎上来。
江晨摆了摆手:“我出去走走,你们不要跟着。”
跟在后面的苏芸清说道:“兄长,凭你现在这破身板……”
江晨没等苏芸清把话说完,已经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呼啸的北风刮进来,阴气森森,烛火瞬间熄灭。
黑暗的气息弥散,大肆侵蚀着现世,呜咽之音绕梁盘旋,如同万鬼齐哭,令人毛发直竖。
江晨的身影刚一出门,就被浓郁如实质的黑暗吞没,连人带影消失不见。
苏芸清爆了一句粗口,脚尖一点,闪身追出门外。
转眼间,两人的气息消失在人们感应之外。
杜鹃与雪荼靡面面相觑,随后,被拂面刮来的冷风惊醒,叫道:“快关门!”
漆黑的街道,完全不见半点光亮,连两旁路边的房屋轮廓都看不真切。
江晨立在街心,如同置身荒野坟场,感觉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甚至连他自己,都逐渐沦为黑暗的一部分。
他隐隐察觉,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在暗处窥视自己,正寻找着偷袭的机会。
忽然一股热量从后方扑来,江晨的肩膀一抖,接着被人握住了手腕。
“如果刚才我有意偷袭,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已经没命了!”苏芸清恼怒的声音在凄冷风声中传开。
“如果你是敌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江晨冷淡地回应。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并不响亮,但语气中却透出强烈的自信。
此刻,他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虚弱过,但与之相应的,他的神魂也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并且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不断变强,向着那高山仰止的巍峨位置进发,仿佛看不到终点。
那是经历无数次地狱般的痛苦煎熬和九死一生的磨练之后,才可能企及的境界。在往日看来,它高不可攀,但如今对于品尝过万千人间罪孽、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的灵魂来讲,天下之路,皆为坦途。
他甚至有理由相信,只要身体坚持得够久,在死亡的那一刻到来之前,自己或许有希望抵达那传说中的超凡「大觉」境界……
这一瞬间,苏芸清亦为他气势所慑,这才恍觉眼前连走路都摇晃的孱弱少年,骨子里仍潜藏着一头磨牙吮血的恶兽。那含而未吐、似隐似射的凶煞之念,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远离。
苏芸清更加用力地握住江晨手腕,沉声道:“天这么黑,你连路都看不清,还想往哪儿去?”
“只要一直向北,总会走到的。”江晨昂首眺望天边,在黑暗的深处,一颗黯淡的星辰自云层后透出若有若无的枯黄光亮,为旷野中的旅人指引方向。
“你就不能再多等一个晚上,明天白天再走吗?”
江晨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越等,就越虚弱。我不想等了。”
苏芸清无奈地道:“罢了,我陪你走一遭。”
黑暗中一双漆黑的眼睛,散发出怨灵般幽幽的光泽,目送江晨两人逐渐远去,心中的仇恨已然凝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却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思却令她迟迟无法迈开脚步。
那样的心思,名为恐惧。
乾达婆为自己的怯懦感到无比羞愧,同时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有一种预感,刚才自己如果压抑不住仇恨的火焰,贸然发动袭击的话,死的只会是自己。
她以袖覆面,低低抽噎起来。
若杜鹃泣血,夜莺孤鸣,在这凄寒的夜里,更透出一股冷透人心的幽魅,连附近孤魂野鬼的哀泣声,也为之压低了几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
苍白的影子仰天悲嚎,披头散发,形如鬼魅。
她的情绪牵动无数鬼影,霎时间哀鸣鬼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这死域般的小镇上起伏回荡。
乾达婆擦了擦眼泪,收拾好心情,恶毒的目光转了个向,瞧往不远处那一栋客栈。
客栈里隐隐透出灯火,没传出半尺就被浓郁的黑暗吞没。死寂的轮廓散发出阴森的气息,乍一眼瞧去,宛如一座巨大的墓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姓江的虽然走了,玉女仍然留在那里。’乾达婆咬牙握拳,‘胆敢背叛佛主的卑劣之徒,没有人能逃过业火的审判!’
枯鸦低徊,骸骨逡游。
无数漆黑鬼影在堕落菩萨的谕令下,扑向懵然无觉的客栈。
那处土地,将成为一座新的墓穴。
第252章 百鬼夜行,青狼银豹
狭小的房间里,希宁突然抬起脑袋,面色发白道:“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
“三更半夜的,哪有人哭,你别乱想了,赶紧睡觉吧!”杜鹃攥紧了手指,下意识地朝角落里谢元觥看去。
谢元觥放下酒葫芦,缓缓起身,道:“的确有东西在哭……”
窗外冷风渐大,吹得门窗咄咄作响,好像有无数的鬼怪在推搡。
叶星魂突然叫起来:“小心!”
随着他的示警,窗外浓郁黑幕里骤然泛起翻滚着的猩红,紧接着砰砰的声音从四面炸响,窗户、门扉被莫大的力量击得粉碎,木框粉屑迸射。
幽深的黑暗如墨汁一般汹涌,伴随着无数得意的厉鬼尖笑。
谢元觥倏地踏前一步,厉声疾呼:“你们快退!”
他刚说完这一句,身形就被黑幕吞噬了,死亡的气息缠绕着他周身翻滚。
腥臭的尸雾里传来铁掌劈断骨骼的裂响声,龙虎在其间咆哮。
雪荼靡呆了一瞬,随后依老谢之言后退。
一群人挤在一起,然而房间只有这么大,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
“匡!”
“砰!”
鬼物们借着寒风撞破后门,又有幽鬼从积满了灰尘的房梁潜下来,甚至还有恶灵阴魂透墙而入……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霎时被那些不速之客所填满。
希宁反应稍慢,被落在前方,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了厉鬼的恐怖。
她尖叫一声,眼前的视野被黑暗所笼罩,正当绝望之时,忽见一道雪白的光芒闪烁而过,烟雾里的鬼怪发出凄厉惨叫,来势顿止。
叶星魂仗剑上前,逆着汹涌而来的风浪斩了过去。
随着剑华穿梭,无数隐藏于黑暗中的杀机如冰雪消融。
但他只有一口剑,无法顾及来自后方三面的袭击,即便有雪荼靡和杜鹃帮手,也显得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这时候谢元觥终于从鬼怪群中杀出来。
他周身缠绕着金黄色的气劲,恍若天神下凡,举手投足都带有风雷之声。那些寻常的鬼物,只消沾上他一点边,就如老鼠跌入滚烫的沸水,哀叫着化作烟尘消散。
他正要去助那些少年男女一臂之力,却听咚咚的脚步声兀然响起,紧接着只闻一股激烈的劲风从窗外掠来,直袭他身后。
谢元觥闷哼一声,回身迎击。
一声闷响,他的铁掌拍上了对方手臂,余势嗡嗡,仿佛拍到了钢铁之上。
那头高大的影子,分明已被炼成了铜头铁臂。
“活尸?”
“嘿嘿……”
问句得来的回应只是嘲笑,谢元觥无暇多想,前方和两旁密密麻麻的鬼物如浪潮般涌过来,他不得不全力应付。
叶星魂体力飞泻,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苍白的脸上浮现潮红,肺部如同火烧般难受。
这时忽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背后传来。
“谁?”
叶星魂奋力将鬼物逼退一圈,扭头一看,顿觉微风吹来,幽香拂面,与先前腐臭阴森的感觉又截然不同。
他自认眼神敏锐,更身怀「料敌机先」神通,然而却没有看清那团白影是怎么突兀出现在视野中的。
那一处的暗晕忽然发生了稍许扭曲,如同湖水中涟漪微动,视野在一瞬间模糊,那白影随之而幻灭。再度凝现时,已是在雪荼靡身侧。
叶星魂面色剧变,奋力挥剑,横扫那白影腰身。
凛冽酷寒的剑气,却没让白影的眼神有些许波动。她只是随意地挥一挥衣袖,就见一团乌黑浓墨的魔气将剑气轻易弹开。
叶星魂闷哼一声,只觉像是撞上了一面铜墙,力量尽数反弹回来,震得他手腕发麻,连退数步才卸去这股冲力。
雪荼靡从侧面夹击,亦没起作用,被一挥即倒。
而那白影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滞,径直从雪荼靡身侧掠过,赶至希宁的身边,雪白衣衫中突然绽放出无数斑驳暗影,如一团云雾,将小女孩裹住。
小女孩惊恐的尖叫才起了个开头,就迅速在喉咙里凝固。
“乾达婆!”谢元觥从鬼群中冲出来,浑身劲气翻腾,疾步赶到近前。
那头钢筋铁骨的高大活尸,已被他生生撕裂成两半,肢体仍在地面上抽搐。
“迟了!”乾达婆冷冷回应。
她的右手化为黑色烟雾,将希宁笼在其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从气息来判断,小女孩的境况十分不妙。
“伱想把她炼成活尸?”谢元觥捏着拳头,语气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
“你再上前一步,她就会没命!”
“放开她!”谢元觥目眦欲裂。
“你心疼了吗?想要来救她?那就试试看啊!哈哈哈哈……”乾达婆大笑不止,扬起瀑布般披散的黑色长发,状若癫狂,“无计可施了?你越是痛苦,我就越高兴啊!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报应,你们全都该下地狱!”
“贱人!”
谢元觥按捺不住怒火,刚往前迈了半步,就见乾达婆手腕使力,将希宁提了起来。
谢元觥看着希宁两脚腾空,就算不变活尸也要窒息,心里又急又怒,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上百的怨灵、枯骨、僵尸从后方包围过来,撕咬着谢元觥的身躯,即便有罡气护体,也经不住那么密集的攻击,背心很快被撕出了很多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恍若未觉,死死盯着乾达婆,伟岸的身影岿然不动。
“当活尸也没什么不好,人类的生命何等脆弱,尤其对于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虫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新生呢!”乾达婆脸上挂着恶毒的笑容,口角流涎,美丽的面孔近乎扭曲,“白天做人,晚上做鬼,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一定会非常有趣。比起千千万万埋在地下无辜枉死的尸体来说,她还能跑能动,还能感受到清风、阳光、雨露,已经非常幸运了,不是吗?”
被她右手所抓着的希宁,既没有哭喊也没有呻吟,甚至连一丝挣扎也没有,已经不闻半点声息。
谢元觥的眼珠渐渐泛红。成为活尸的过程,简直生不如死,那种半人半鬼的痛苦也不是一个小女孩能承受的!
他弓下腰,捏紧拳,蓄势待发。
倘若真的无法挽回,他会亲手结束希宁的痛苦。
“你这卑劣下贱的毒妇,释浮屠就没有教过你一点仁慈吗?”
“哼,仁慈?”乾达婆止住笑声,咬着牙,冷冷地道,“紧那罗死的时候,谁又给过他仁慈!”
她瞥了旁边叶星魂一眼,嘴角绽放一个诡异的微笑,“小弟弟,你说,在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种种惨事之后,你心里还有仁慈吗?”
叶星魂本欲寻机偷袭,被她眼神扫了一下,陡觉浑身寒毛直竖,好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般,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森森寒意。
这个女菩萨,给他带来天敌般的恐惧感,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有吗?”乾达婆追问。
叶星魂咬紧牙关,竭力克服恐惧所带来的麻痹。
他正要奋力一试,门外恰好传来一阵粗豪的大笑。
“所谓仁慈,只是强者偶然间的施舍。弱者乞求别人的仁慈,本来就是一场笑话。酒疯子啊酒疯子,你活到这把岁数,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乾达婆立即抬头,幽深的目光朝屋外望去。
“不过,浮屠教的秃子们,也真是恶毒下贱!好好的一座村庄被你害成了这副模样。我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暗红沙丘上没有人了!”
粗犷的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个披着青色战甲的男人自夜色中走出,右手持一杆长枪遥指着乾达婆,眼中放出逼人的气焰。
乾达婆神色凛然,这个青甲男人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
随着青甲男人大步走近,狂风扑面,呼啸声直击耳畔,那是葬送于他枪下的无数冤魂的哭泣。这样的绝顶高手,如果被他近身一击的话,那定然是无比凄惨的下场。
必须保持距离!
一念至此,乾达婆挟着希宁,身形轻盈地往后飘去。
青甲男人冷冽一笑:“欺软怕硬的东西,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能走吗?”
话音刚落,乾达婆心头警兆猛增,只见眼际寒光闪动,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从背后袭来,瞬息之间,离她已只有咫尺之距!
另一人!
后面还有另一名万中无一的绝顶高手!不在这青甲男人之下!
趁着青甲男人引开乾达婆的注意力,那位隐藏的高手悍然发动偷袭,一击就欲致命!
乾达婆花容失色,满头青丝顿化灵蛇,当即舍了希宁,素手在虚空中轻弹一记,久闻一声琵琶爆鸣仓促而响,漫天黑潮震动了一瞬。
那股惊人的杀气也随之凝滞了短暂时间,而后游龙般转向,追逐乾达婆扶摇直上的身影,在半空中勾划出一片灿烂的银色火花。
乾达婆不愧为浮屠教八部众天神之一,脚步凌空一转,已从铁画银钩的缝隙中穿过,白衣猎猎飞扬,闪电般射向屋檐。
青甲男人已从另一个方向逼近,提前在那里等着她。
“铿铿铿……”
照面之间,三条人影不知交手了多少招,琴音凄厉刺耳,枪影破空声疾。
叶星魂仰头去瞧,根本看不清那三人的动作,片刻之后,空中洒下一串血珠,乾达婆闷哼一声,身影自檐角滑落,又在半途一折,从木墙被撞破的窟窿中射出去,掠往黑暗中,迅速没了形迹。
谢元觥张开双臂抱起希宁,往她体内输入精纯无比的真气,却无法让她的脸色有所好转。
希宁紧闭双目,稚嫩的脸庞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就像死了一般。
“这臭娘们儿比泥鳅还滑溜!”青甲男人从屋檐跳下来,将枪柄一顿,震得房屋为之发颤,“挨了老子一枪,看她能跑多远!”
满屋子的鬼物,在他不加掩饰的杀气冲刷下惊得仓皇奔逃。就连那片郁积如墨的黑暗,也仿佛变淡了几分。
谢元觥在瞧着希宁,而另外一个身穿银甲的武将,则凝视着杜鹃,似乎在那张恐惧发白的脸庞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雪荼靡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没有大碍,长舒了一口气。
她认得眼下这两人,乃是暗红沙丘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青狼」、「银豹」,黄昏十八骑的头领,黄昏公爵的左膀右臂。
这两人虽然没有登上《傲世榜》,但他们武技修为远远凌驾于普通玄罡高手之上。更可怕的是他们联手之后的战力,恐怕连武圣强者都不愿直撄其锋。
一些沙丘上的居民,甚至拿这两人的画像挂在门上驱邪,可见其享誉之盛。
有这两位凶悍将军坐镇,区区几只小鬼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老豹,你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什么?”青狼伸手在银豹眼前晃了晃,“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啊?”
银豹挥开青狼的手掌,问道:“小姑娘,你的名字是不是叫杜鹃?”
杜鹃茫然地点头,忽然醒悟过来,又急忙摇头。
但这时再想否认已经迟了,银豹大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铁钳般的大手一下就叫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杜鹃惊恐地大叫,挣扎几下,却无济于事。
这男人的手法极为巧妙,轻易钳制住了她全身筋骨,让她有力使不出来。
“不要动。”银豹面无表情地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呆着,我就留着你性命,等你哥哥过来一起接受审判。”
杜鹃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惜银豹的手臂微微一抖,就叫她全身筋骨挪位,更加没法动弹。
杜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长吸了一口气,喘着粗气道:“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我不会跟你走……”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愈发沉重,令她后半截话变为嘶声惨叫,整个身体以奇异的角度翻折过来,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你还是省点力气,这些话留着对你哥哥说吧!”银豹冷眼瞧着她,对于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却没有半点怜惜的想法。
杜鹃一张脸涨得紫红,强忍着不再出声,但额头冷汗已经涔涔而下。
“不错,这才像话。”银豹押着她,抬腿往外走。
杜鹃忍着痛苦,视线在房中扫视一圈,仍没有放弃逃脱的机会。
银豹大咧咧地跨步,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叶星魂面前,叶星魂握剑的手指用力攥紧,眼神游离不定。
叶星魂前往沙漠前,就听说过这两位图腾似的人物,要与这样名动一方的宗师交手,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与杜鹃的交情,毕竟还没有深到同生共死的地步。救人的念头只在他心中打了个转,就被理智压下去了。
尹梦在他身边,低头看着自己裙角,面上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如痴如哑,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雪荼靡背靠墙壁,掩住小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更没有出手的意思。
唯一的希望,就是老谢了。
第253章 柳暗花明,骑士终焉
银豹的路线直来直往,谢元觥抱着希宁,站在他必经之路上。
杜鹃眼见离谢元觥越来越近,心中一动,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青狼忽然开口嗤笑:“你怀里的那个都保不住,还想救另一个?酒疯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流多情了?”
谢元觥并未抬头:“堂堂青狼银豹,什么时候学会欺辱妇孺了?”
“她可不是什么妇孺!”银豹冷冷地接口,“两个下贱的蟊贼,偷走红莲伯爵的账本,害死了十八骑的两位兄弟。我可以保证的是,他们下半辈子都会为这件事忏悔!”
他语中寒意让杜鹃汗毛直竖。
银豹往谢元觥怀里的希宁脸上瞟了一眼,淡淡地道:“没得救了,给她一个痛快吧!”
谢元觥右手在小女孩脸上轻柔摩挲,为她消除不断泛起的黑气,头也不抬地道:“你怎么知道没得救。”
银豹口中发出怪异的笑声:“当年有一位朋友,也是遭了秃驴的毒手,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活尸——”话说到一半,他却住口不言。
远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长哨,然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在靠近。
银豹加快脚步,身影一闪,就到了门外。
一旁的青狼原本懒懒散散地盯着谢元觥,当哨声响起的时候,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漫不经心的神态瞬间消散无踪,身躯挺直,大步跟在银豹身后。
“他后来怎么样了?”谢元觥昂起头追问。
“他熬不过那种痛苦,自行了断了……”银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经冷风一吹,显得飘飘渺渺,带有一份浸湿脊背的寒意。
谢元觥的手指头微微颤了一下。
马蹄声轰隆隆地从屋外驰骋而过,没有多做停留,旋即往北边去了。
根据声音来判断,他们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十余人,但个个都具备玄罡级数的战力,不加掩饰的彪悍气息在凉夜中远远扩散,令所有孤魂野鬼都为之辟易。
那就是传说中的「黄昏十八骑」,虽然仅有十余人,却胜过千军万马!
大名鼎鼎的青墨老大,也只是黄昏十八骑中普普通通的一员罢了。
雪荼靡走到门口,探出脑袋望了一眼,只见一层淡淡的烟尘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她心中疑惑重重:刚才的哨声是黄昏军团的游骑队发现敌情的信号,在这样的沙漠深处,有什么事情能让「黄昏十八骑」都如此严阵以待?
很显然不是因为杜鹃,也绝非她口中那位逃命飞快的兄长。恐怕就连江晨这种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超级大魔头,都还差点资格!
莫非,是武圣级别的敌人?
“不要点蜡烛!”
谢元觥喝止了叶星魂的动作。
在一片昏暗中,他右臂泛起金色光芒,宽厚的手掌抵在希宁额头。
然而希宁尸化的仪式已经完成,那阴气由内而生,并非外力所能祛除。
更何况现在刚过了子时,正是一天中鬼气最重的时刻,在一股股阴风的侵蚀下,希宁浑身发颤,眼角、鼻孔、嘴边渗出缕缕鲜血。
看她惨白的脸色,正逐渐向死人靠拢。
谢元觥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他已经向希宁输送了一股阳刚浩正的浑厚真元,却毫无作用,反而叫希宁面露痛苦之色。
他的心渐渐沉下去,低头看着小女孩脸庞,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加重力道,结束她的痛苦……
那只曾经硬挡过沈月阳千道剑气的铁铸般的手掌,在抚摸过希宁面颊时,不禁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这一幕竟如此熟悉,同样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恍恍惚惚中,历史的烟尘悄然飘散,仿佛又回到了昨日。
那颗原以为已经冰封麻木的心脏,再度传来久违的痛苦。
我逃不过轮回。
或许,我就不该离开那个小镇……
谢元觥收回手掌,长叹一口气,伸手去摸酒葫芦。
“怎么样?”叶星魂发问。其实他从谢元觥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谢元觥摇了摇头,刚拿起酒葫芦要喝,忽然睁大眼睛,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怔怔地盯着希宁。
在昏黄的暗晕中,阴浊与阳刚的交界处,希宁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柔和流光,无数舞动的缕缕魔气已经归复平静,小女孩睁开双眼,眼波迷离地望向周围。
“这?”
谢元觥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了希宁的胳膊,探视一番后发现,那些致命的黑暗鬼气已如石沉大海,在她体内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谢元觥欣喜的同时,心中又大惑不解,连他这样拥有上百年阅历的老家伙都对鬼气无计可施,为何希宁莫名其妙就自己恢复了?难道她本身体质特殊,足以抵御邪术?
“大叔,你弄疼我了。”小女孩清醒过来,细声抱怨。
谢元觥忙放开她手臂,问道:“小宁,伱感觉怎么样?”
“感觉……一般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一种很暴躁、很想见血、想杀人的感觉?”
希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大叔,你吃错东西了吗?”
“……”
看着希宁脸上浮现一层晶莹如玉的宝光,谢元觥这时才想起希宁的身份——她并非普通的小女孩,而是浮屠教的玉女,未来观音尊者的候选人!
荒漠。
北风凄厉吹拂,卷起沙尘阵阵,灰茫茫的天幕苍茫无尽,不见人烟。
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这里艰难跋涉前行。
他身穿皂袍,脚步略显蹒跚,不时发出几声咳嗽,明显是受了内伤。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路留下的痕迹很快被旷野之风抹去,但这极北荒漠的平静,终究是因外来的皂袍旅人而打破。
前方的空旷地带,突然泛起十余道漆黑如墨的浓烟,冲天而起,一字排开,滚滚朝此处涌来。
皂袍旅人走得依旧蹒跚而艰难,却没有因这番妖异景象而止步。
他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中的王者,骄傲地昂着头,不疾不徐地迎上那股浓烟。
“吱!吱!”
数百声刺耳的尖叫连绵不绝,从黑烟中传来。
那皂袍旅人看得真切,里面是一只只形态丑恶、肩生漆黑双翅、貌如夜叉般的怪物。
是石妖!一共四百五十二只!
需要三招!
皂袍旅人瞬间判断出来。他冷冷望着前面数十只妖物,笼在袖中的右手缓缓抬起。
这些妖物力若龙象,皮硬如铁,每一个都相当于人类五阶「洗髓」体魄的实力,而且成群结队,数百只一拥而上,哪怕是玄罡高手,若仓促之际遇上它们,都难逃被吸成人干的下场。
但在真正的绝世强者面前,它们只不过是数量有点多的蝼蚁罢了!
数百双碧绿或血红的眼睛齐齐向皂袍旅人盯来。
两者的距离在不断拉近,直到五丈的时候,漆黑的浓烟突然从中间散开,绕过旅人的视线,飞速逸向远方。
——这些在沙漠中横行一方的妖物,竟也知道此人的厉害,不战而逃!
皂袍旅人的目光未有丝毫变化。对于他而言,这只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省了三招,也好。
又走过一段路,皂袍旅人心中忽有感应,抬头往天上望去。
他的视线穿透了阴沉沉的铅灰色云层,投注在一个隐在云层后的黑点上。
那是一只矫健的雄鹰,在他的注视下生出了些许慌乱,拍打翅膀往更高处飞去。
“原来是你这畜生……”
带着磁性的嗓音透出几分杀气,皂袍旅人却没有立即出手,他回过头去,目光投向了身后苍茫大地的尽头。
一层淡淡的烟尘从地平线升腾,并渐渐扩大,一支十余人的骑士队伍,乘着骏马,疾驰而至。
那正是青狼、银豹所率领的「黄昏十八骑」,每一名骑士都拥有接近玄罡境界的实力,加上两名擅长合击的顶级强者组成战阵,就算是武圣人仙也唯有落荒而逃。
皂袍旅人以重伤之躯逃到这里,已经耗掉了大部分体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去跟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比拼逃亡速度了。
所以他心头浮起的只有一个最直接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把这群人全部干掉!
他挺直了腰,平静地目视「黄昏十八骑」驱马驶近。
骑兵们也终于看清了旅人的面孔,这名皂袍高冠、形貌英伟的男子,正是他们苦苦搜寻的敌人!
“果然是这家伙!”青狼喜出望外地叫起来,“血帝尊,你跑不掉了!”
“冲锋!”银豹擎枪一指,冷酷地发号施令。
众骑士纷纷提枪拔刀,杀气腾腾地打马飞奔。
两方无需多言,打一照面开始,就是生与死的搏杀。
杜鹃被绑在银豹身后,近距离目睹、或者说,亲身经历了这一场残酷和震撼的战斗。
十余名黄昏骑士摆出一往无前的冲锋阵型,尽情释放出踩踏无数枯骨积累的凛凛杀气,虽然仅仅十六人之数,那股撼天动地的气势却犹胜千军万马,整片沙丘都为之颤栗起来。
旷野之上,任何妄图以血肉之躯阻挡这支队伍的狂徒,都已经长眠于黄沙之下!
血帝尊咧了咧嘴,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似讽刺,又似只是单纯无奈的喟叹。
他已从扑面而来的杀气中感受到了,如果想用普通的剑术杀光这帮骑士,至少需要出一百二十招以上。但在那之前,他就会耗空体力,衰竭而亡。
他并不想饮恨于此。
所以必须用不一般的招数解决他们。
禁忌之术——「赤月降临」!
骑兵们挟裹着沙暴,疾风一样扑到面前。
血帝尊站在原地未动,他已经闻到了笔直刺来的钢枪的铁锈味,带着炙人的热度,烧焦了他额上一缕发丝。
血帝尊平淡的眼神依旧未改,伸手一抹,一柄造型奇异的赤色长剑出现在掌中,殷红光华刹时倾洒而出,渲染万物,如同血色波浪一般,漫过所有人的身躯。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唯一一种色彩。
杜鹃心神为之所夺,一时间似乎连情绪都被冻结,感受不到恐惧、悲伤、寒冷,如同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是的,麻木地看着眼前的震撼一幕。
一轮殷红如血、塞天充地的圆月,就此在她视野中出现。
赤月坠落人间!
这赤色月光本是沙漠里司空见惯的景物,如同图腾一般,却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
而她也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地感触到,血月可以如此夺目!如此诡异!如此致命!
那支勇猛冲锋的黄昏骑士,奋不顾身地投向血月,然后毫无声息的陷于其中,如同逐日的夸父,扑火的飞蛾。
战斗在一瞬之间结束。
血很少,场面一点也不残酷,十六位骑士尽数失去了生机,在一瞬间死寂的凝滞之后,噗通噗通摔落马下。
最后一丝赤光消失在漫漫黄沙之下,整个沙漠重归一片黑暗,显得分外诡异。
谢元觥率领叶星魂等人从另一处高坡上赶来,远远望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本以为想要夺回杜鹃将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壮举,但那轮突兀浮现的赤月替他们免去了一场苦战。
「青狼」「银豹」,两位名震沙丘的武将,以及他们统领的「黄昏十八骑」,过往闯下的一切功勋英名,皆化为尘土。
血帝尊前后只用了一招。
战斗实在太过短暂和震撼,谢元觥望着坡下一地的尸体和血帝尊转过去的背影,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那一招之下,生人尽殁,杜鹃的生命也随着血花的绽放而凋零了吗?
没有人敢下去查看。
这时候只要稍有异动,惹来了那位绝世强者的注意,八成就会步青狼、银豹后尘。
骑兵们的战马都没受到一点伤害,它们并未四散奔跑,而是用马头拱着主人,发出轻微的悲鸣,陪伴他们直到最后一刻。
杜鹃并没有死。
赤月洒面,吞噬了银豹的生机,却连她寒毛也没伤到。
她被绑在马背上,吓得紧紧闭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感受着那股殷红气浪临近而后远离,倾听骑士们落马的声响,一动也不能动。
此时,血帝尊就站在离她十余步外的地方,发出一下低微的叹息,然后俯身捡起了一支长枪。
他这个动作令山坡上一行人血液几乎凝固。不用谢元觥招呼,所有人第一时间趴了下来。
血帝尊根本未注意到这些蝼蚁的存在。
他仰头望天,手腕轻轻一抖,那杆长枪就化作一道黑影疾射出去,转瞬跨越数百丈高空,掠过云层,将一只雄健的苍鹰贯穿。
望着那颗黑点从云端坠落,血帝尊满意地放下右手,又再度缓缓前行。
叶星魂等人瞧得心惊胆战——那家伙视几百丈的高空如无物,对躲在云层之后的鸟儿一击即中,照那种准头和力道,如果那一枪是对准自己的话,完全没有任何机会躲开。
血帝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烟尘的尽头,谢元觥这才上前,替杜鹃解开身上的绳索。
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杜鹃比任何人都要恐惧,但她只咬紧了牙关,什么话也没说,整个人像麻木了一般。
直到下地走几步路、感受到真实的世界后,她才恍然清醒过来,后怕的泪水禁不住簌簌滑落脸颊。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叶星魂喃喃地问。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他「血帝尊」。”雪荼靡回答。
她瞧着周围倒地身亡的尸体,其中两具的面孔还是暗红沙丘上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不禁心有余悸。
以往所见的任何所谓高手,在那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种程度的力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吧……
第254章 血剑圣
“血帝尊?”希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叶星魂在脑子里搜寻了很久,亦是一脸茫然。如此厉害的强者,为何自己竟闻所未闻?
“你们大概没听过这个名字,因为照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谢元觥蹲在银豹的尸体旁,仔细翻检伤口,缓缓道,“在三百年前,他是整片暗红沙丘的主宰,被誉为天下第一,还有一个响亮的外号,叫「血剑圣」!”
四人一头雾水,「血剑圣」这个外号,他们同样没听说过。
当代肉身成圣的绝世强者中,最有名的当属四大剑圣:「天剑」,「佛剑」,「黑剑」,「龙剑」。
「天剑」乃天空之城城主,人类第一英雄,云梦世界唯一的十一阶「元真」境圣人,镇守人界千年,超越历代仙佛圣贤,当之无愧的史上最强。
「佛剑」浮屠教主,修为仅次于「天剑」,百年前就已是「大觉」佛陀之境,据说仅差一步就能跨入「元真」境界,人间无有敌手,号称天下第二、地上最强。
「黑剑圣」东元武,暗红沙丘统治者,惜败于高僧云重,在云重不知所踪之后,他便排入了陆地前三之列。
「龙剑圣」尉迟无双,圣城皇帝座下第二骑士,但他的实力其实更在第一骑士沈凌峰之上,曾是“地上最强”的有力竞争者。
这四大剑圣的名头,个个都是如雷贯耳。
「血剑圣」理应亦是与他们并肩的人物,为何连一丝威名都没有传入民间呢?
“好凌厉的剑气。隔了三百年,依然叫人心惊胆战……”谢元觥端详着银豹的尸体,喃喃感慨。
更可怕的是,那人一招秒杀了「黄昏十八骑」,同时在场的马匹和杜鹃却毫发无损——这是何等恐怖精妙的控制力!
谢元觥曾以为妖皇已经站在了世间力量的顶端,需八位御前骑士联手才能与之匹敌,堪称当世无双。但今日一见才知道,这位血帝尊,不在妖皇之下!
人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如此看来,百年前妖皇败亡的真相也并非那么不可接受……
希宁忍不住问:“那个「血剑圣」,是不是在三百年前被「黑剑圣」东元武打败了,所以才不为人知?”
谢元觥直起身子,微笑道:“三百年前,东元武只是「血剑圣」手下的一名小将,他统治暗红沙丘也才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何来打败之说?”
他眺望血帝尊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当年的事情,很多都已经扑朔迷离,谁也不知道真相。我只听说,「血剑圣」遭到部下的围攻,众叛亲离,最后自刎而亡。”
“真可怜!他当时一定非常伤心,非常绝望……”
“英雄末路!”谢元觥感慨道,“任凭他剑法多么强悍,也难敌人心可怖。如今就算从头来过,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狂风挟裹着沙尘,一路滚滚而来,整个天幕都笼罩在灰暗的颜色里。
江晨与苏芸清并肩前行。
他们已经不吃不喝地走了一整夜。
“兄长,瞧你好像快断气的样子,要不要歇一下?”苏芸清侧过头问。
江晨顿住脚步,点头道:“那就歇半个时辰,如果时间到了,你就在我耳边尖叫一声,提醒我不要入睡。”
“……本公子堂堂男子汉,从来不尖叫的好吗?”
“总会有第一次的。”
江晨寻了个可以勉强躲避风沙的凹坑,盘膝坐下来,闭目入定。
只要不陷入那万鬼索命的地狱梦境里面,他身体的伤势就在稳步恢复着。也许只要五六天时间就能痊愈,但他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想要前往鬼界的念头,已经强烈得无法压制。
血气游遍全身,滋补着内腑、筋骨各处创伤,使他虚弱的气息变得茁壮。
许久,他脑中一震,眼前无数阴暗的线条纠缠着纷杂涌来,这种熟悉的场面令他心头凛然,知道自己又要被吸纳到那个遍地恶鬼的《幽冥地狱图卷》中去了。
“兄长!江晨!江晨!”
苏芸清焦急的呼唤声从遥远的苍穹深处响起,顿时令整个《幽冥地狱图卷》的场景旋转着远去,江晨的意识飘飞而上,随即从梦幻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是氤氲的灰色雾霭,看不到半点天亮的迹象。
他定了定神,问道:“过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我掐着手指头数的。”
苏芸清仔细端详江晨脸庞,发现他气色好了不少,多了几分红润。
看样子,只要不陷入那个梦境,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真掐着指头数的?”
“当然是假的了,笨蛋!”
两人继续北上。
离传说中的阴阳分界关口已不过百里之地,天地之间弥散的阴气也越来越重,即使在白日也不见阳光。
放眼望去,视野中所见只有一片黯淡的色泽,灰褐色的雾霭形成深浅不一的触须抚摸着两人身躯,不远处似乎有无数鬼影匍匐在大地暗处,舞动的缕缕烟气张牙舞爪,好像要把生人吞入腹中。
一股股阴寒的力量从地底渗出来,冷冻着江晨的脚心。
浓稠的灰雾森冷彻骨,如同实质的薄纱一般,阻扰着行人脚步。
江晨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随着距离的靠近,北方传来一股威压之势,而且越来越强盛。
那是天地法则对血肉之躯的排斥——此地皆为阴魂之属,不应为生人所近。
等到再走出五十里之后,他感觉到几乎整个天地都向他逼压过来。
这时候被众多怨灵环伺,鬼哭声阵阵刺耳,每一次迈脚都格外艰难。若是体魄弱一点的人物,此刻早已幻象丛生,心胆俱裂,为众鬼所食。
苏芸清搀扶着江晨,忽然停下脚步,道:“伱还行不行?不行就别勉强。”
江晨深吸一口气,摇头道:“马上就到了,继续走!”
为了抵抗前方源源不断的威压,江晨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苏芸清扶住他手臂,眼见他越走越慢,待到近二十里时速度如同爬行一般。苏芸清忍不住出声道:“前面还有二十多里,以后会越来越难。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江晨冷哼一声:“不必……”
他心中忽然一寒,一股凌厉至令人窒息的杀气从前方浓雾之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刹时间将他锁定。
在鬼怪的狞笑与悲鸣声中,一阵干涩诡异的吟唱声从黑暗深处渺渺响起,像是有人吹动了羌笛,时而苍茫悲凉时而尖利高亢,虚幻迷离,动人心魄。
江晨大为凛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位置,但对方的杀气已从四面八方将他牢牢包围。那强横至极的气息甚至令他产生了幻听,对方的修为明显远在他之上!
苏芸清握着江晨的手掌紧了一紧,两人相顾骇然——如此可怕的气势,莫非是十阶「大觉」等级的鬼仙?
第255章 黄昏公爵,重燃希望
“什么人?”苏芸清大喝。
灰蒙蒙的空间仿佛震动了一下,一道魁梧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前方,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那人穿着一身狰狞的甲胄,上下漆黑一色,如同与黑暗的雾霭融为一体,只隐约可见霸道峥嵘的轮廓。
当他出现的时候,万鬼的哭啸声更加凄厉,直欲刺穿人耳膜。在众怨灵簇拥之下,他便是当之无愧的万鬼之王!
“黄昏公爵!”苏芸清骇然失色。
黄昏公爵瞥过来一眼,锐利的眼神如钢针一般刺透人心。
江晨的魂魄仿佛都为之所摄,恍惚间只觉四周的浓雾在刹那间稠密了百倍,空气完全被抽空,胸口郁闷得几乎窒息。
他连忙一咬舌尖,才从幻象中摆脱出来,只听黄昏公爵淡淡地道:“你就是江晨?”
江晨哑着嗓子,艰涩回答:“正是!”
苏芸清回过神来,忙道:“公爵阁下,咱们只是路过,绝对没干什么坏事啊!”
黄昏公爵的声音冰冷而沙哑:“那么你告诉老夫,方战,赵正明这两人,是为何而死?”
苏芸清迷惑道:“这两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黄昏公爵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注视江晨,道:“你不知道,那么这小子呢?”
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犹如一个巨浪铺天盖地朝江晨打来。
江晨的瞳孔瞬间收缩,一口热血涌上了喉咙,浑身肌肉绷得更紧,几乎忍不住要出手还击。
他勉强压下拔剑的欲望,沉声道:“方战和赵正明两人,都是死在浮屠教的毒手之下!”
“老夫听说,伱小子也脱不了干系?”黄昏公爵的神情显得十分高深莫测,整张面容仿佛隐藏在一层薄薄的阴影之后,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
江晨全力抵御着对方的气势压迫,回答:“是乾达婆和平等王两个秃驴,为了嫁祸给我,所以暗害了方战他们!赵正明临死前留下血书,说出了真相!”
黄昏公爵“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沉寂下去。
就在江晨以为他已经相信自己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黄昏公爵轻轻跨出一步,已瞬息间来到江晨面前,一拳朝他脑门轰击过来。
武圣强者的气息,刹时间铺天盖地,淹没了江晨的感知。
天地完全陷入进无尽的朦胧之中,四周万千鬼怪发出无比凄厉的哀鸣声,江晨身陷其中,心灵近乎失守。
幸而他早有防备,身体已本能地往后一倾,仿佛就要仰面栽倒。
黄昏公爵一拳击来,险之又险地贯穿了江晨留下的残影,仅有锐利的劲风掠过他额头。
但武圣强者的战力岂是浪得虚名,黄昏公爵招式未老,拳头在半途就变向,朝下方的脆弱肉体狠狠砸下。
江晨躲无可躲,只得施展神通,匪夷所思地横穿两丈之距,从那颗致命的拳头下逃脱出来。
“不错。”黄昏公爵冷冰冰地赞叹。
声音还在空气中传递,人已先一步赶至江晨身前。
整个空间再次震动了一下,一颗青筋虬结的拳头从朦胧中破出,悍然砸中江晨身躯。
“砰!”
江晨右手剑才拔到一半,不得不以左手格挡。
只听腕骨发出哀鸣,半条左臂霎时失去了知觉。
而他体内沸腾之血因生死一线的危机而全力爆发,周身血雾翻腾,赤红刺眼。
黄昏公爵从容不迫地走近,待江晨拔出剑来,他才徐徐探出右手,披风一展,诡异的灰暗色泽将江晨牢牢笼罩,而一根夺命的黝黑手指,已悄然探到江晨咽喉咫尺之内。
“呛——”
「斩影」适时出鞘,暗褐色光华倾洒而出。
江晨强控住心灵的颤抖,使出浑身解数,在剑光中铺开无尽变化,阻截黄昏公爵的追击之路。
虚虚实实,所有的变化都无法瞒过黄昏公爵耳目。那根黝黑手指轻轻一抖,点在剑身上,弥漫四周的暗色光华便霎时消散。
江晨紧咬牙关,全身力量皆集中于右臂,迸放而出,却犹如被压了一座大山,难有寸进。
两人僵持了一息,苏芸清从后方赶来,一个急停的侧移,从背后袭向黄昏公爵右肩。
黄昏公爵头也不回,轻轻一抬手肘,苏芸清疾冲的身影便戛然而止。
趁此时,江晨眼中闪过无比锐利的光芒:「空间——」
清冷的光晕还未成形,黄昏公爵已提着苏芸清一条肩膀,拿她当肉盾挡在了身前。
「空间伤痕」若强行释放,首先会将苏芸清撕成两半。
江晨五指一攥,光晕徐徐消散。
他心中生出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在这样阴气浓重的环境下,敌人占据了完全的主动,自己与苏芸清五感闭塞,灵觉迟钝,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何况作为成名已久的十阶「武圣」强者,对方的实力本来就在两人联手之上!
黄昏公爵抽回手指,后退一步,淡淡地道:“能逼得我回手格挡,你在这一代年轻小辈中称得上前三了。”
说着,他松开手中的苏芸清,任其大口喘息。
苏芸清退回江晨身边,喘出几口气后,谄媚地笑道:“公爵伯伯,您真是个好人,晚辈一定会记得你的不杀之恩。”
江晨浑身血雾尽敛,面上浮现一抹红潮,久久才逐渐隐去。
他凝望黄昏公爵,沉声问:“前辈考校了在下的武艺,还有何指教?”
“老夫只想替小侄罗简问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跟他抢女人。”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老夫虽然问出了答案,但还是很失望。”黄昏公爵缓缓道,“以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活不过一个月了,注定半路夭折。罗简输给你,固然不冤,却也不值。”
江晨暗凛,心道这老家伙的眼光真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虚实。
正因为他自知可能时日无多,所以才如此心急地迢迢北上。
一见黄昏公爵似乎敌意消退,江晨立即说:“前辈如果没有别的话要问,请恕在下先行告退了!”
“告退可以,但你记住,只能往南,不能往北。”黄昏公爵冰冷沙哑的声音在近似封闭的空间中嗡嗡回响。
“为什么?”江晨的表情僵住了。
“因为再往北走,就是宿城鬼界,万鬼轮回之所。”黄昏公爵说。
江晨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正是为此而来。他盯着黄昏公爵的眼睛,静待这老家伙说出下文。
“同时,宿城也是极北极阴,月落之地。”老家伙不紧不慢的语气,让人恨不得揪着他胡子把他剩下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最近,有一位老朋友要来这边拜访,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他。在他到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苏芸清心下了然,黄昏公爵要等的人,八成就是前几天在西方与黑剑圣大战的那位绝世强者。那可是神仙打架,一般人哪敢掺和。
想到这里,她轻轻扯了扯江晨的衣袖。
江晨可不管那么多,急切地上前一步道:“我就去看一眼,去去就来……”
“一息都不行!”黄昏公爵淡然道。
“我非去不可!”江晨捏紧了拳头。
黄昏公爵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道:“年轻人,冲动可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在别人家地盘上的时候……”
江晨寸步不让地与他对视。
江晨暗自盘算策略,如果抛开苏芸清,全力冲刺的话,是否能从黄昏公爵手下逃脱呢?反正黄昏公爵也不会为难苏芸清……
“另外,就算你去了,也是徒劳无用。”黄昏公爵凝视江晨的神情,他的声音中仿佛有了些许笑意,“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找谁,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里只有孤魂野鬼,没有你要找的人。”
这一句话如重锤击在江晨心头,让他暗中凝蓄的斗志瞬间消散。
他颤声道:“你……你知道……”
“你是信不过老夫,还是说,觉得老夫已经老眼昏花,连人都认不准了?”黄昏公爵道,“只要那人来到这一带百里之内,就瞒不过老夫的感知。既然连老夫都找不出他的下落,你自然也不行!”
江晨喉咙如被堵塞,无法言语。
的确,黄昏公爵没有欺骗我的必要,大哥如果还留在此处,也定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也许我非要再见大哥一面的想法,根本就是虚妄之念吧……
江晨不得不承认冰冷的现实,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一口意气也随之消尽。
他脊背佝偻下来,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如果不是苏芸清的搀扶,恐怕当场就会倒下。
黄昏公爵难得地笑了一下,道:“你不用失望得太早,据老夫所知,他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哪怕斗不过释浮屠,也不至于连命都丢掉。他此刻或许就躲在某处养伤,你只要留着这条小命,早晚还会有跟他见面的时候。”
苏芸清附和道:“是啊,天下那么多深山沼泽,你大哥只要随便往山林里一钻,谁能找得到他……”
江晨慢慢抬起头来,眼中仿佛多了几分神采。
虽然只是寻常的安慰之语,但由一位绝世强者口中说来,分量就完全不同。同样的话,苏芸清就算说一千遍,也不如黄昏公爵说一遍的效果,这就是名动天下的大人物所拥有的感染力。
江晨道:“我想拜会黑剑圣阁下,公爵大人能否帮忙引见?”
黄昏公爵道:“没有问题,只不过,老夫暂时脱不开身,下次有空再说吧。”
苏芸清朝江晨使了个眼色:“那咱们就说好了,下次一定。”
黄昏公爵又道:“你们回去的路上,要注意一个人。他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身材很高,穿一件式样复古的皂袍,佩戴着一把血红色的剑,身上杀气很重。你们如果遇到他,不要犹豫,马上转头跑,否则小命难保。”
“这个人是谁?”苏芸清好奇问。
“你不必知道他是谁。你只需知道,他要杀你们,一剑就足够。”
“至少得两剑吧,我们有两个人……”苏芸清吐了吐舌头。
黄昏公爵手腕一抖,掌中多了某样东西,朝苏芸清抛过来。
苏芸清接住一看,是个竹筒状的物事,用一根红绳系着,看上去颇为精巧。
“如果遇到那人,马上拉开绳子,沙丘上的所有军队都能看到信号,或许能救你们一命。”
苏芸清喜滋滋地道:“这么好用的东西,那我得贴身放好。”
她说着把那竹筒放进胸襟里面,然后连声道谢。
黄昏公爵也一改初见时的杀气,与两人挥手道别,一派和睦融融的场面。
一转背,走出两三里路之后,苏芸清捂着胸口,皱眉道:“你猜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晨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是你的那个地方吗?”
“正经点,我问的是刚才那老家伙给我的东西!”
“他说是烟花。”
“他的话也能信?”苏芸清冷哧一声,“我觉得可能是某种威力巨大的符咒,能够把方圆三五里之内的东西炸成灰烬的那种。那老东西绝对没安好心,说不定就盼着咱们跟人家同归于尽。”
“有可能,那你解开绳索的时候,一定要离我远点!”
“你这竖子……”
过了一会儿,江晨见她仍在翻来覆去地把玩那竹筒,便道:“既然这么好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苏芸清斜睨他:“在这里试?”
“就在这里试。”
“好主意!这边离得不远,如果出了什么事,那老混蛋也跑不了!不过……”苏芸清托着下巴沉吟,“万一真的只是普通的信号烟花呢?”
“那就再去要一个,反正现在也没走远。”
“我觉得他一定会把我们砍成两截的……”
苏芸清终究还是把竹筒小心翼翼地收好,并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动用。
走了小半日,中途歇息了片刻,重新上路之际,苏芸清突然竖起耳朵,伸手朝东方一指:“那边有人在呼救。”
“不要管。”对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江晨绝非一个热心肠的正义之士。
“但那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过去看看!”
两人越过沙丘,很快就看见前方滚滚而来的漆黑浓烟,其内妖气冲天,吱吱的刺耳尖叫响不绝耳。
“是石妖。”苏芸清运极目力,看清了里面一只只肩生漆黑双翅、如夜叉般丑陋的怪物。
江晨也听说过石妖的大名,这种怪物筋骨极硬,普通刀剑难以砍伤,每一个都不下于五阶「洗髓」武者的实力。它们尤其擅长群起围攻,数百只从四面合拢突击,哪怕是玄罡高手都难逃被吸成人干的下场。
“有多少只?”
“至少两百以上……”苏芸清被那些飞来飞去的影子晃得眼花,心里面有些发憷,喃喃道,“咱们跟它井水不犯河水,要不还是算了吧?”
“里面的人是谁?”
“没看清,也许已经死了……”
苏芸清话音未落,就听见黑烟深处传来一阵怪声怪气的尖叫:“哇啊啊,谁来救我杜玉郎,江山与他对半分啊——”
声音在不断变换位置,更因惊恐而变形。
江晨却从中听出了熟悉的味道,沉声道:“是杜山!”
乌光一闪,斩影剑出鞘,他已箭步冲出去。
苏芸清骂了一个字,仅落后他半步,也跟随着射入浓烟之中。
斩影剑的光华被浓烟掩盖,毫不起眼,但所经之处却如一层无形水波漫过,石妖们如同雨点般坠落,吱吱吱的尖叫愈发惊怒刺耳。
石妖们察觉到了这个外来的不速之客,分出更多数目朝江晨围拢过来。
刹时间,漫天都是扑打翅膀和利爪袭来的风声。
第256章 故人重逢,惊魂兽影
“你杀不死它们!”苏芸清高叫。
江晨斩下数十只石妖后,低头一看,心中为之一沉。
那些被斩影剑刺伤的石妖,竟若无其事,又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重新加入战圈。
这些居住于极北极阴之地的妖物,本身就介于生死之间,对于毒素、诅咒之类的攻击具有极强的抗性。斩影剑见血封喉的猛毒,对于它们却如挠痒痒一般。
这样下去,江晨就算能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势,也迟早会力竭而亡。
苏芸清的手臂穿过一头石妖的双爪,葱嫩的手指点在那妖物额头上,当即戳出了一个血洞,拔出来时带出红白相间的浆液。
那石妖当即坠地,抽搐几下不动弹了。
“砍下它们的脑袋!”苏芸清道。
“你收了神通!”
江晨挥舞出道道弧迹将来袭的妖物刺落,但敌人悍不畏死,杀之不竭。
周围空旷的风声凄厉地吼着,竟不见一丝光亮。
“它们都会施展石化神通,如果我收了「银白枷锁」……”
“听我的!”
两人的争辩在凄厉的风声中转瞬即逝。
妖物源源不断地涌来,石妖们尖声叫嚷着,在黑暗中漫天飞袭,源源不断地从天空扑来,尖厉的声音冲击着生人的灵魂,尖锐的长爪子和突出的獠牙格外恐怖。
江晨如坠泥泞,身形再不复之前的飘逸,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体魄受损,体力远不如苏芸清,若无机会施展神通的话,很快将被无穷无尽的妖物淹没。
江晨心里刚做好最坏的打算,忽然浑身一轻,灵台识海受束缚的感觉陡然消除——「银白枷锁」的领域消失了!
苏芸清还是决定相信他一回!
石妖们眼中泛起猩红色的针芒,那是「石化魔咒」即将施展的征兆。
浓黑如墨的烟雾里,骤然出现如此多密密麻麻的猩红光芒,直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恐怖。
江晨立即转身,左臂从苏芸清腋下穿过,将她抱入怀中。
苏芸清的心跳刹时间漏了一拍,未及出声呵责,就觉眼前一亮,雪白晶莹之光转瞬照彻了天地,毁灭的洪流向四周冲刷开去,周遭漆黑的烟雾刹时被撕得四分五裂。
这是江晨杀力最强的神通——「空间乱流」!
方寸之地皆被吞噬,上百石妖笼罩其中,无数黑影被割裂、绞灭。
待滚滚的轰鸣声消散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在江晨三丈之内构成了一片碧血铺洒的死亡地带,满地的碎骨残渣,没有一块完整的尸体。
良久,远处残存的石妖们吱吱吵嚷起来,分明带着惊慌失措的惶恐。
它们拍打翅膀,悲鸣着飞快逃离了这片死亡之地。
饶是苏芸清,也不禁为刚才那股恐怖的毁灭气息所震撼,须臾才回过神,吐出一口气,忽然瞪圆双目:“兄长,爪子放在哪呢?”
“我碰到的只是竹筒。”江晨收回手,淡淡地道。
“要是我没带竹筒呢?”
“我也不稀罕。”
“哼,再有下次,本公子一定把你的爪子剁了泡酒!”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争论:“江兄弟,苏姑娘,能不能过来拉我一把……哎呀,真是吓得脚都软了……”
江晨走过去,看到久违的杜山和另一位白衣女子正躺在一个沙坑中。
瞧清那白衣女子的样貌,江晨微微一怔。
那人玉面银发,白衣染血,容貌极为清丽,赫然是杨落。
“杨姑娘……”
与此同时,苏芸清也露出吃惊的神色,脱口道:“杨将军?”
“咦,伱们认识?”
“御前第八骑士,当然认识。”
杜山噌的一下从沙坑中跳起来,又往后挪了好几步,才敢正眼去看杨落:“那个,杨兄弟,杨将军,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
杨落嘴角含血,看上去颇为虚弱,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无妨,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救了我一次。”
杜山面上的惊惶紧张之色并未完全平复,结结巴巴地又道:“那昨天的事,你也不怪我?”
杨落俏脸一红,咬了咬银牙,羞恼之色溢于言表,猛一挥手道:“我不跟你计较便是。”
杜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嘿嘿笑道:“杨兄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话可要算话哟!”
“哼……”
江晨听到这番对话,心想以杜山一贯好色的秉性,该不会是趁杨落重伤之时对她动手动脚了吧?
他摇摇头,垂下视线,却见杨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杨姑娘?”
杨落半仰着头,眉宇间一丝疑色,道:“江兄,你的心魔越来越严重了呀。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圣城的话,恐怕……”
江晨道:“我看你伤得也不轻,只怕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吧。对了,那个拯救世界的伟大行动,成功了吗?”
杨落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功亏一篑。血剑圣,复活了。”
血剑圣?
江晨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苏芸清却面色大变。
江晨又问:“那你找到预言中的那个终结乱世的女子了吗?”
杨落点点头:“不夜城的周城主,我在西阴与她邂逅,她答应之后会与我联系……”
江晨还想问《英杰榜》排名第二的不夜城周城主怎么没帮忙拯救世界,苏芸清却已按捺不住,语声急促地问:“血剑圣复活了?你亲眼见过?”
杨落嗯了一声,面上苦涩之意更甚:“我这次前往沙丘,就是为了阻止这场祸事,可惜功败垂成,眼睁睁看着他们用佛骨舍利唤醒了血剑圣……”
苏芸清凑近几分,追问:“那么前天与黑剑圣、黄昏、末日交手的那位绝世高手,就是刚刚复活的血剑圣?”
“没错。他们四人交战,两败俱伤,血剑圣负伤遁逃,大概是往北边去了……”
苏芸清与江晨对视一眼,均领悟过来——黄昏公爵在鬼界关口等的那个人,正是血剑圣!
“不妙。”苏芸清沉声道,“那家伙去不了鬼界,很可能就在这一带徘徊,咱们得马上离开。”
杜山凑到杨落跟前道:“杨兄弟,我来背你吧!”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杨落试着撑了一下胳臂,眉心立即蹙紧,一股钻心的痛直冲脑门。
她银牙紧咬,用另一只手掌慢慢支起上半身,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那种凄迷、无助,楚楚可怜的神态,任谁看了都会被牵动心肠。
江晨在苏芸清耳边轻声问:“她到底是男是女?”
苏芸清横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女的。”
“你不会看上她了吧?”苏芸清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晨看着杨落蹒跚走近,加快语速说道:“少卖关子,快告诉我!”
“她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啊?那是……太监?”江晨因惊讶而忘了压低嗓音,一下被杨落听得正着。
杨落停下脚步,眉宇间一缕冷冽之色,贝齿紧咬下唇,气恼不已。
江晨忙道:“杨姑娘……杨兄弟,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替你保密。”
“没什么要保密的。”杨落淡淡地道,“这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我只希望你以后看我的时候,眼神不要那么奇怪就行。”
江晨打了个哈哈,连忙转过头去,掩饰住眼中好奇之色。
太监这种生物,江晨上辈子在影视剧中看到过,以前在晨曦的时候听酒肉和尚董无垢提起过,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人。
不过从表面上看来,杨落跟那些传说中阴柔狠毒、鹤发童颜的大内总管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至少他一言一行都很正常,不会让人感觉别扭。
四人往南返回。
旷野中渺无人烟,耳畔所闻唯有风沙飘舞之声,眼前所见唯有一成不变的灰暗荒原。
大约走了小半日,苏芸清惊奇地叫起来。
江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边似乎出现了一抹绿色。
“是绿洲!”杜山一个箭步,如脱缰的野狗般窜了出去。
他已经两天未饮未食,早就渴得受不了了。
江晨皱着眉问:“我们过来的时候,有见过绿洲吗?”
苏芸清思忖了片刻,也跟着皱起眉头:“来的时候是没有绿洲……但方向应该没错……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走近绿洲,一股盎然生机扑面而来。
这里水草丛生、绿树成荫,甚至还有虫鸣鸟叫。
看惯了风沙扑面、一派死寂的灰暗原野,突然出现的这片丰饶土地就像天堂一般。
江晨站在黄沙与草地交界处,伸手捏下一片草叶,感受到那真实的清凉湿润的触感,点头道:“是真的,不是海市蜃楼。”
杨落却怀着一颗警惕的心思打量四周,道:“你们不觉得这里的树木太过茂盛了吗?”
“嗯。让人感觉又回到了中原。”
江晨的视线投向远处,将一棵棵参天大树、茂盛的丛林尽收眼底。
相对于周边的荒凉景象,这里的植物确实是太过茂盛了……不,应该说,是太过高大了——哪怕很普通的一株草,都有一人来高,枝干和叶瓣更是比别处粗壮厚实许多。
至于那些参天耸立的树木,各个都是无法合抱的庞然大物。在这样的丛林下面,人类就如蝼蚁一般渺小。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我建议,还是绕过去的好。”杨落蹲下身子观察草地下的泥土,沉声建议。
“可那个姓杜的小贼已经进去了。”苏芸清道。
江晨犹豫了须臾,道:“咱们的水囊已经空了,进去补充一点吧。”
“好吧。抓紧时间,速去速回。”杨落并未过多反对。
毕竟在场的三人都是顶尖玄罡高手,就算有什么异变,也大可全身而退。
江晨率先走进去,没过多久,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杜山的惊叫。
“哎呀俺的姥姥!”
江晨循声赶去,几步穿过草丛,落在杜山身边。
杜山站在一条小河边,指着对岸一只饮水的螳螂,结结巴巴地道:“好大的虫子……”
江晨道:“确实有点大——小心!”
碧青色的河水底下涌起一片暗影,下一刻水花四射,一张遍布利齿的血盆大口扑出来,差点将杜山整个上半身吞进去。
幸好杜山的「浪里白条」之称并非浪得虚名,在江晨刚出声的时候,他已往后跳了一大步,瞧见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珠子在面前直勾勾瞪着自己,吓得哇哇怪叫。
灰褐色流光一闪,斩影剑出鞘,掠过那怪物的脖子,将它硕大的脑袋斩了下来。
血花喷溅中,江晨认出了怪物的种类,原来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身子有两人来粗,被斩断的头颅还在一张一合,尖牙利齿仍叫人心惊胆战。
“嗖”“嗖”两声,杨落和苏芸清相继赶来,见了蟒蛇尸体,都感慨了一句:“好大!”
这里的生命,无论动物植物,都比外界的要巨大许多倍,肯定是有古怪的。
四人补充了水囊,便决定快点离开此处。
绕过小河,出了树林,登上一片山坡,最前面的江晨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杜山叫嚷一声,粗重的嗓音在林子里传出去老远。
苏芸清回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周围寂静,不闻鸟语虫声,风吹林叶沙沙轻响。
在这些不规则的颤动中传来一些奇妙的韵律,连杜山也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杜山眯起眼睛朝密林深处望了望,悄悄往前走了一步,插入苏芸清和杨落之间。
苏芸清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是一只大虫子捕到了猎物,它吃饱了就不会管我们。”
杜山心惊胆战地问:“万一它没吃饱呢?”
“走吧。”江晨的面容慢慢变得冷酷,“希望它识相点,别挡路!”
苏芸清偏过脸来,朝江晨笑了一下:“只要不是血剑圣,这些小虫子……”
这时候风声大作,林叶震动。
江晨心念中忽然一丝不寻常的感应,猛然倾仰身子,扬起长剑直朝上空斩去。
“叮”的一声脆响,一截灰褐色枯枝击在斩影剑刃上,一触即分。
跟随在这柄长剑之后的,是一头粗壮高大的身影,毛发耸立,形如巨猿。
那巨猿与江晨顷刻交手数招,没讨到便宜,意识到偷袭失败,毫不恋战地蹬腿后跳,没入层林后的暗影中。
“刚才那是什么怪物?好像浑身长毛,真是吓死人了!”杜山拍着胸脯嘘气。
“是一只大猩猩。”
“不,是人!”
苏芸清和杨落先后得出结论。
“你确定是人?”苏芸清看向杨落,满脸惊讶。
刚才她瞧得分明,那偷袭者比江晨高出了大半截身子,都快有两丈了,而且浑身披毛生甲,怎么可能是人?
杨落笃定地点头:“八成是人。大内典籍里记载了一种西域邪功,练成之后披毛生甲,刀枪不入,万毒难侵,摧山裂石,行走如风,只是会丧失大部分理智,变成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从刚才那个人的情况来看,他大概就是练了这种邪功。”
“他一击不中就立即远遁,明明机灵得很,哪有丧失理智?”
杨落轻轻点着头,目光投入到密集的层层枝叶之后,眼中透出冷冽的神色:“所以我猜,应该还有另一人在幕后操纵这个怪物。我们见到的这个绿洲,大概也是他的把戏。”
“哦,幕后还有人?”苏芸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眼际飞快地掠过四周,“敢挑我们下手,胆儿挺肥呀!”
杜山插言:“别看你们俩长得漂亮,也许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两块过冬的腊肉。”
苏芸清呵地一笑:“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我是一块跑得快的腊肉……”
片刻的等待后,敌人并未有偷袭的迹象,江晨继续上前开路。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幕后之人,又或者那人被江晨的出手所震慑,权衡实力之后放弃了捕猎的想法,总之直到江晨四人走出那片诡异的丛林,都没有再遭受袭击。
眼前又恢复了熟悉的阴暗色调,沙漠一望无际,狂风卷起尸骸,阵阵生寒,但江晨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这一片荒凉的颜色要比未知的危机来得舒坦。
“哈哈哈!我回来了!”杜山狂奔几步跑到一片沙丘上,张开双臂仰天高喊,“柳嫂子!小桃红!茵姑娘!你们别着急,杜家哥哥马上就要来疼爱你们了!”
沙丘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杨将军,之前你俩单独相处的时候,那家伙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又不是女人,他能对我怎么样。”
“以那家伙的德性,还真说不准……”
第257章 不速之客,血色剑圣
一座废弃已久的神庙,矗立在荒漠深处。
红漆已斑驳,石柱已坍塌,墙壁上的神怪雕纹也早就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一片,只有一个滑稽的鬼脸铜环,仍嵌在大门正中。
此处人迹罕至,庙宇中的神只也不知多少年没享用过人间供奉了。今天,祂终于迎来了一波客人。
谢元觥牵着希宁,推开沉重的石门,大步走入屋内。
第一眼映入视野的,是屋子中央跳动的火光,以及围绕火堆而坐的几个人影。
原来这庙里已有了一波更早的客人。
谢元觥一眼扫去,将那六人的面孔尽收眼底。
她们都是女子之身,各个仪容不俗,秀丽端庄。
为首的乃是一名雪肤花容的白衣少女,她旁边是一位凤目细长的道装女子,另外四名冰肌玉骨的侍女,将她们的小姐拱卫在正中。
“原来是东小姐!”谢元觥上前打招呼。
这群女子正是黑剑圣之女,「月宫仙子」东绮音主仆六人。早先在小镇客栈的时候,双方还有过一面之缘。
东绮音只抬头瞥了一眼,没见到苏芸清和江晨二人,便失望地移开了视线,连回话的心情都欠奉。
倒是华姨朝谢元觥点了点头。
谢元觥不在意少女的失礼,笑道:“夜里风大,能否向诸位借住一宿?”
东绮音对于他的问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华姨伸手一指:“后面有个祠堂,你们可以去那边住。”
“多谢!”
谢元觥带领希宁一行人,直奔后堂去。
庙宇虽破,但总算可以抵挡夜里的狂风,安住一宿。
几人安顿下来,拿出又冷又硬的干粮吃了些,闻到正堂里东绮音她们烤肉的香味,不由直流口水。只可惜以那位大小姐的脾气,肯定是不愿意与人分享的了。
谢元觥提议大家早些休息。人们忍着馋虫躺下来,又听到另一间屋里主仆间对话的声音。
“小姐,这狍子肉暖身子,你多吃点。”
东绮音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我吃饱了,剩下的留着以后再吃。”
“你晚上才吃了那么点东西,反正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慢着——”东绮音拖长了嗓音,“谁说要回去?明天继续向北,刚找到了一些线索,绝不能半途而废。”
华姨道:“可是老爷的传书……”
“没什么可是的,好不容易才答应我出来,一封飞符传书又想把我叫回去,哪有这么轻巧!况且事情没办成,我没脸回去!”
华姨好言劝道:“小姐,现在是非常时刻,血剑圣的复活非同小可,连老爷都没有留住他,可见他的实力一定非常可怕。他现在很可能已经逃到了这附近一带,万一……”
“啰嗦!”东绮音翻了翻眼皮,不耐烦地道,“我爹的手下败将而已,哪有伱说的那么夸张!他早已经被我爹打成了重伤,现在东躲西跑,成了一条丧家之犬,这里又是青狼银豹的管辖地带,他哪有那个胆子到这儿来!华姨,你现在怎么变得跟老嬷嬷一样啰嗦了。”
若换一个人敢用如此语气说话,华姨早已把他大卸八块。但现在她瞧着东小姐的时候,眼神依旧和煦温柔,微笑道:“华姨年纪大了,免不了会啰嗦。等过几年你成为沙丘主人的时候……”
“原来这位就是东元武的女儿吗?”一把低沉的嗓音,突兀地从神龛后响起。
华姨赫然转头,目光如电扫去,只见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影,缓缓从暗处走出来。
四名侍女同一时刻从火旁惊起,在东绮音身前站定,摆出了一个绝佳的防御阵型。
庙里的门窗明明关得紧紧的,却似有狂风过境,一股无形寒意自众人身上涌起,火光也随之明灭变幻,仿佛随时都会被浇熄。
“尊驾何人?”
华姨冷冷打量来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来时已检查过庙宇内各个角落,竟没有发现此人半点踪迹!
而且刚才就在她的感应里,黑袍人所处的位置分明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她自小兼修武道和神通,身负九阶「无懈」体魄和九阶「无漏」神通,她一向很自信。除了黑剑圣和黄昏、末日两位公爵,就数她「玉面罗刹」曲芳华稳坐武圣之下第一人的位置。
但是如今她的自信,却随着眼前这黑袍人无声无息的出现而遭受到了重大的挫败。
“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旅人罢了。”黑袍人浑身包围着一团灰蒙蒙的阴影,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若是不看脸的话,说不定能打动许多春闺少女。
“何方鼠辈,竟敢在本小姐面前装神弄鬼!”东绮音疾言厉色地呵斥。
黑袍人轻笑:“的确不该藏头露尾,以至于惊扰了东小姐,我为我的无礼行为道歉。”
他身子一倾,剩下的半句话因急速地变换位置而拉长,透出无比的诡异,“接下来,我会更加抱歉……”
他脚步猛地加速,如一道闪电般冲来,转瞬已至近前。
一抹暗红色的光华,自他袖中探出,轻飘飘地荡开华姨的疾攻。
“轩辕帝血剑!你是——”华姨的脸上霎时血色尽失。
剑上流淌着血一样的色泽,光焰夺目,让人恍惚间如同穿越了几百年的时空,又置身于那片暗红色的杀戮剑丘之上。
史载——两百三十年前,红山决战,群雄合力围攻帝尊,然死伤近万,仍不能胜。至百花公主现身,帝尊厉声质问,公主不答,帝尊乃自刎而亡。
帝血剑。
曾经的沙丘主宰之剑。
不知痛饮过多少敌人的鲜血,才染成这样诡异的一种颜色。
它出鞘之时,不见半点预兆,直到化为一片滔天巨浪,身处于其中的人才明白那如魔似幻般的可怕!
时间仿佛停顿了刹那,华姨只觉天与地都在旋转,恍如世界末日,天崩地坼,无穷无尽的压力似乎要将自己胸腔挤炸。
仅仅是那片死亡的气息,已夺去了她的骄傲和胆气,滋生出来的挫败和恐惧填满了心头。
这个黑袍男子,果然是——血剑圣,血帝尊!
以一敌三,还能重伤了黑剑圣的前任沙丘主宰!
血帝尊的主要目标是东绮音,并不打算与华姨纠缠。只要华姨避开锋芒,未必不能从那片惊涛骇浪中脱离出来,保全性命。
但华姨想到身后的东小姐,紧紧咬着嘴唇,不闪不躲,死命支撑。
流云飞袖,抵挡着剑影,发出嗡嗡的颤鸣。
须臾,或者刹那,在华姨记忆里漫长的煎熬之后,嗡嗡声平复下去。
刺入心口的冰冷剑刃,瞬间抽空了她身体里的所有力气。
“挡了我十三剑,了不起。”
血帝尊淡淡地赞了一句,然后抽回长剑,继续迈向东绮音。
第258章 心魔囚笼,作鸟兽散
在东绮音眼中,那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华姨已经倒下了。
暗红沙丘排名前四的「玉面罗刹」曲芳华,竟然在片刻间就被那皂袍男子击败!
东绮音俏丽的面容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尖声叫起来:“华姨!”
血帝尊从容不迫地走过来。
四名侍女组成的防御阵型,看上去没有任何死角。那如细雨般编织而成的剑网,似乎封住了一切去路。
但血帝尊的身影只晃了一下,就神乎其技地从剑网中穿过,半个呼吸都不到的工夫,已连续与三人错身而过。
直到遇到第四人,他判断再也躲不过去,才随意地用肩膀轻轻一撞,那名侍女便若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抛洒一地鲜血,撞在墙上,再无声息。
现在没有阻碍了。
血帝尊探出大手,就待抓向东绮音肩头,但他眉头忽然皱了一下,机敏地一个闪身,险而又险地躲开了背后划来的一道气刃。
华姨竟然又站了起来。
血帝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旋身举剑,又荡开了华姨一记重锤般的长袖砸击。
“心脏都被刺穿了,如何能活?”血帝尊开口询问。
直至此时,他的声音仍是平静无波。
华姨没有答话的力气,疯狂般向他发动攻击。
她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任凭帝血剑刺过身躯,只求能拖住这可怕的敌人更多一点时间。
‘小姐,快跑啊!’华姨无暇出声,只在心里拼命呐喊。
“疯女人!”血帝尊语气中终于透出一丝恼怒。
他的体力是十分宝贵的,竟被这不知名的女人消耗了三成。
她该死!
东绮音瞧着华姨狼狈不堪的身影,终于从痴呆中回过神来,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后院逃去。
一边跑,泪水一边夺眶而出。
自小一起成长的四名侍女,如同母亲般亲切的华姨,都不是这可怕敌人的对手。
她必须逃跑,必须活下去,去叫人来报仇!
又是数个回合的交手,华姨流血过多,被血帝尊很快找出了破绽,一剑刺入右胸口。
血如泉涌,比上回更多、更致命。
“我听说,有些人的心脏天生长在右边,很多时候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你大概也是这样的异类吧?”
目视东绮音的背影逃入另一间屋子,血帝尊从容微笑,往回拔出帝血剑,“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活动着手腕,拔脚向东绮音追去,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停下来,脸上慢慢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
一股粘稠的雾气,带着灰蒙蒙的色调,漫天盖地地从后方涌来,像沼泽地里的漩涡一样,令他身体陷入其中,一点一点被吞没。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没有了心跳,如何还能发动神通……
被帝血剑杀死的人,阳神也会跟着破碎,她为何还能驻留人间?
华姨已经无法开口。
她躺在地上,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消逝,身下淌了一大滩鲜血,失去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分明已是一个死人。
但那股令血帝尊也感到战栗的力量,的的确确就来自于她。
肉身死亡,阳神破碎,这样也能维持神通吗?
血帝尊活了数百年,曾与无数绝顶高手交战,却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形。
深沉、冷厉的气息布满了整个空间,将血帝尊纳入华姨的统治范围,掐住了他的呼吸、脉搏,慢慢蚕食着他的体温,似乎也要拉着他一起坠入地狱!
‘拼命也要阻止我追击东小姐,所以凭一腔执念舍身入魔,在最后时刻抵达了「大觉」魔佛境界吗?这样的觉悟,真是个好奴才呀……’
血帝尊面上的惊讶表情只维持了片刻,又很快变得一如既往的深沉淡漠,他试着调整呼吸,与这囚禁他的牢笼融为一体。
可惜,由于华姨的怨念太过深重,「大觉」心魔编织出坚固的牢笼,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浓郁的死气,排斥着血帝尊的意识,即使他施展了上古吐纳术,也无法与周遭气机建立连接。
由于血液的凝滞,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想这样勒死我?未免高估了你自己……’
血帝尊瞳孔慢慢收缩,他的右脚稍微动了一下,便有一颗石子从地上弹起,长了眼睛一般向血泊中的华姨射去。
“咔!”
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血花喷溅得更多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伤势下活过来。
‘真的死了?’
血帝尊脸上掠过一丝阴沉的冷意。
竟要被一个发疯入魔的女人,逼得再次施展禁术。
…………
东绮音冲进后堂的时候,谢元觥早已经拉住希宁、一行人麻利地窜出了门外。
这会儿绝对没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思。别开玩笑了,那可是能够秒杀「黄昏十八骑」的恐怖级强者,如果还怀着一副慈悲心肠,先摸摸自己的脖子,试试它是否够结实吧!
叶星魂相信,自己的骨头绝对硬不过那柄血色长剑。所以他拉着尹梦逃命的时候,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速度甚至不下于雪荼靡和谢元觥。
而后面踉跄奔跑的东绮音,很快就被甩开了一大截。
跑了一段路,叶星魂发现东绮音已经没影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虚脱,感觉这辈子的力气都在刚才挥霍一空了。
‘哎,那个瘟神总算没跟上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两个人在森林遇到熊,我不用跑得比熊快,只要比伱快就够了。
但没等他庆幸完,视野尽头处出现的那抹倩影,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位大小姐身娇体贵的,怎可能这么能跑?
“她一定服食了某种丹药,短时间内能够爆发体力,但不会太久。”谢元觥冷静地判断,“坚持下去,她跑不过我们的。”
“可是我们的体力也不多了……”叶星魂苦笑。
“我也是。”杜鹃浑身香汗淋漓,大概也没想到身边几位同伴都是如此能跑的家伙。
雪荼靡停下来,关切地瞧向谢元觥:“怎么办?”
其实她倒不怎么紧张,她的身法还远远没发挥出来,现在与这伙人一起跑只是赚点交情,等到血剑圣真的追上来的时候,她必定一骑绝尘。
叶星魂语速飞快地道:“叫那位大小姐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她现在大概听不进去。”
“谁来劝劝她?”
“要不咱们分头跑?”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东绮音逐渐逼近。
第259章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叶星魂看着东绮音,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喊道:“东小姐,你走错路了!”
他随手朝某个方向一指,“援军在那边!那边!”
杜鹃跟着附和:“东小姐,回头是岸哪!”
但东绮音哪肯听他们的,固执地朝这边跑来。
她现在已六神无主,根本无从分辨方向,眼看着前面有人,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认准他们不放手。
“她不肯听我们好言相劝,怎么办?”叶星魂回头急声问。
谢元觥沉吟须臾,道:“我带着希宁先走一步……”
杜鹃怒叫:“大叔你怎么能这样!”
雪荼靡却点头道:“我觉得应该这样,咱们各选一个方向分开跑,看她到底要追哪个。”
“被追的那个人岂不是死定了?”
提出这个异议的人,肯定没有信心跑得过东绮音。
“哎,这也是权宜之计……”雪荼靡心想,反正要死也轮不到我,活下来的人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呢。
“就这么决定了!”谢元觥低喝,“我往北,你们自己选个方向,再会!”
说完,揽住希宁的纤腰,人如利箭般射了出去。
“哎,我跟伱一起。”杜鹃急急忙忙追在后面。
叶星魂不假思索,也朝着谢元觥的背影紧追不舍。
雪荼靡停在原地,迷惑地眨了几下眼睛:不是说好了分头走的吗?
她想了想,也往北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当江晨和苏芸清不在的时候,还是跟着谢元觥比较有安全感。何况江晨和苏芸清离去的方向也是北边。
东绮音执着地从后方追来,而且朝最后的叶星魂逐渐逼近。
叶星魂无暇回头,他的身体愈来愈沉重,脚步愈来愈缓慢,每喘一口气,都能明显感觉到有一丝力气从肺部抽离出去了。
但直到此时,他仍没有放开拉着尹梦的右手。因为尹梦不仅承载了他少年时代的爱情和梦想,如今更背负着他的仇恨。如果失去了尹梦,他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意义。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叶星魂甚至听清了东绮音短促的呼吸、呢喃般的低泣。
这时候生不起任何同情的念头,他背后冒出了一身冷汗——
东小姐追得这么近了,血帝尊还会远吗?
叶星魂握住了剑柄。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在乎亲手送这位大小姐最后一程!
尹梦麻木地看着他。
或许从决意复仇的那一刻起,昔日纯真的少年,就再也不在乎手上会沾染多少血腥。无所谓无不无辜,只有需不需要。
叶星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瞧着那凄美的倩影,剑自鞘中拔出了一半。
哪怕她身份高贵,哪怕她美丽倾城,都不及自己性命重要。
眼看暗红沙丘最美丽的花朵即将葬身于沙丘上,这时候,后方突然响起的一把熟悉的清朗女声让叶星魂停止了动作,也拯救了东绮音的性命。
“咦,你们怎么在这儿!”
是苏芸清的声音!
叶星魂心头一松,将抽出一半的长剑又按回鞘中。
苏芸清的身影由远而近,来到人群中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狼狈,搞得像逃命一样……”
“事实上,我们就是在逃命。”叶星魂气喘吁吁地回答。
等到苏芸清后面三人也走近,杜鹃瞧见了那熟悉的猥琐身影,一下子喜得跳了起来:“哥哥!江大哥!”
“小妹!”杜山亦是又惊又喜,箭步冲来。
“哥哥!你跑哪去了?我担心死你了……”
“小妹,哥哥找你也找得很辛苦啊!哥哥还给你摘了朵花……”
杜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在杜鹃喜不自胜的注视下,朝她背后一努嘴,“你身后那位美人儿是谁,身材挺火辣的嘛!”
说着,他迎向雪荼靡的视线,吹了一记口哨,“这位姑娘,我瞧你有些面熟,咱们以前见过吗?”
雪荼靡对于这种充满欲望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也谈不上厌恶,只是冷淡地回答:“没见过。”
“也对,像姑娘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只要我看过一眼,就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过奖了。”
“诶,一点都没过奖,我这人从来都实话实说。”
在杜鹃嗔怨的眼神中,杜山笑嘻嘻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不知从哪摸出一朵桔黄色小花,递到雪荼靡跟前,“这朵花是我从鬼界之门采来的,虽然样子普通了点,但也来之不易,只有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才配得上它。初次见面,一点小心意,希望姑娘笑纳。”
杜鹃无力地看着,对于这样丢脸的兄长,她现在只想拿起针线把那家伙的嘴缝住。
不出她所料,雪荼靡果断拒绝了:“这样珍贵的礼物,我受之不起,少侠还是送给自己所爱之人吧。”
“我所爱之人就是你呀!”杜山一脸深情款款的表情,“不瞒你说,从刚才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被姑娘你俘获了。它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你,以后再也不会爱别人了……”
“少侠请自重!”雪荼靡转身走到一旁。
杜山把手里的小花随手塞给旁边的杜鹃,死皮赖脸地跟上去:“我知道姑娘你可能会被我这模样吓着,但男人不能只看外表嘛,熟了以后你就知道,我「银枪小霸王」杜山绝非浪得虚名……姑娘,赏个脸,晚上一起吃顿饭呗?”
雪荼靡不厌其烦,冷冷地道:“等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那么你是答应了?美人儿启口千金,不许反悔哦!”
另一边,听谢元觥简单地说完事情的经过,苏芸清的表情顿时没法淡定了:“也就是说,血剑圣正在追东绮音,他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谢元觥沉重地点头:“正是如此。赶紧拿主意吧,下一步该怎么办?”
苏芸清跟江晨对望一眼,交换之后的眼色很清晰地表明了各自的想法。
苏芸清飞快地道:“还能怎么办,赶紧把这丫头打晕了扔在路边,咱们只是无辜的路人,相信英明睿智的血剑圣大人一定不会跟咱们为难的……”
她眼皮一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表情僵硬地道,“真是太不凑巧了……”
在她视线凝注之处,一个笼罩在黑袍内的修长人影从风沙的另一头出现了。
此人的步伐不疾不徐,实则快到极致,眨眼就掠过了一座高丘,与江晨诸人已不足二十步之距。
江晨、苏芸清、杨落、谢元觥等人脸色齐齐一变,刹时间气机交感,产生出一股千层巨浪正朝自己汹涌打来的错觉。
那渺小的人影,在这偌大空旷的沙丘上原本不值一提,但在人们眼中,他似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充塞于天地之间,主宰了日升月落,万物轮回。
江晨和谢元觥同时往前跨了一步,正面迎上了这股强大无匹的压力。
杨落和苏芸清在感觉压力一轻之际,无需任何眼神交流,两人整齐地往左右两边横移了半步。
这是一个看起来较为松散的阵型,实则乃四名玄罡高手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的经验所找到的最佳位置,他们的气息已在极短时间里融为一体。无论血帝尊向谁出手,都会同时遭到其他三人的阻击。
四名超乎寻常的玄罡高手联手出击,他们相信就算是遇到武圣强者也有一战之力。
“血剑圣阁下,请留步,我们无意与你为敌……”因为语速过快,苏芸清的舌头差点打结了。
但血剑圣的脚步未有丝毫放缓。
江晨和谢元觥首当其冲,只觉随着他的脚步胸口阵阵郁闷,难过得想要吐血。
锵的一声清晓响声,江晨腰间的斩影剑出鞘了。
而杨落的袖口,也泛出一线锐利的白芒。
血剑圣仍没有停顿,他无视了苏芸清的话语,一步一步,用地狱般的气息压向眼前四人。
“妈个巴子的,敢瞧不起本公子!”苏芸清终于怒而爆出粗口,往前踏了一大步。
血剑圣的杀气立即有大半笼罩在了她身上。苏芸清只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了一下,呼吸也凝固了刹那,庞大无匹的波涛几乎将她拍翻在地。
“当心!”江晨提醒一声,仅在她迈步的一瞬之后就及时跟上,分担下了很多压力。
苏芸清的脸色比原来苍白了不少,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道:“这家伙不识好歹,兄弟们不用跟他客气。咱们这边有四个玄罡,并肩子上把他宰了!”
谢元觥不禁苦笑。如果不是血帝尊已经逼到近前,他真想告诉苏芸清,昨天刚有一支阵容更加豪华的队伍在血帝尊剑下全军覆没。那是由「青狼」「银豹」带领的「黄昏十八骑」,连血帝尊衣角都没摸到……
反观己方四人,非但数量上不如昨天的「黄昏十八骑」,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另外三人的状态都十分不妙。
江晨气虚体弱,苏芸清旧伤未愈,连那不认识的白衣小姑娘也似乎内息紊乱的样子。怎么看,胜算都十分渺茫!
无暇多想,双方的距离在飞速拉近。
八步,这是一个足够发动冲刺的距离,一位武圣强者对四名玄罡高手的大战一触即发,周围寂静得可怕。
不知是错觉还是强者威压外放的效果,一切细微的虫鸣鸟叫都已被摒除在战圈之外,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那些被风卷起的细沙都在飘摇不定地往下坠落。
江晨闻到了一分血腥的气息,他浑身肌肉绷得极紧,斩影剑抬到了与腰平齐的位置,就待下一刻出手。
七步。
这是一个令人矛盾的距离——若说出手的话,还需要一个前冲的动作,容易影响阵型。但若停留不前,又可能会在气势上被对方完全压制。
更令人焦躁的是,血帝尊仿佛看出了江晨等人的犹豫,偏偏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停了下来。
他所停留的位置,正是四人气机交汇的一个死角。站在这里,他便完全占据了主动。
他视线从容地自四人脸上一一扫过,发现四人的脸色皆如吃了苍蝇一般难看时,竟翘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斩影,凶邪之兵。”他盯着江晨掌中灰朴长剑,悠缓地评价,“若过于倚仗其利,必有一日会遭其反噬……”
他的声音带有磁性,如老酒般醇厚,抑扬顿挫的语调更像是一个流浪诗人,而非三百年前统治西北的盖世剑客。但在这时候,可没人有耐心倾听他的故事。
江晨浑身发痒,偏偏又松懈不得。就好像有一只蚂蚁在身上慢慢地爬,那感觉难受至极。
他真想就这么一剑刺过去,但此距离并非最佳位置,贸然前冲的话,又怕打乱同伴的节奏,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在这种等级的战斗中,一个眨眼的区别,就有可能造成终生的遗憾。
处于弱势的一方,只好由着对方停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对自己评头论足。
“袖中雪,这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剑。相传它是由宝玉打磨而成,可以滋补女子肉身,百年容颜不老。”
血帝尊的视线移向杨落,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可惜落到一个太监手里,真是明珠暗投了!”
杨落虽没有出声,但凌厉的眼神恨不得把这家伙整个人吞下去。
“至于你……”血帝尊目光投在谢元觥脸上,“奇怪,我竟看不出你的深浅……”
他原本还在朝谢元觥说话,毫无预兆地,整个人却向苏芸清扑来,灰暗的影子里突然探出一道殷红如血的轨迹,顷刻间渲染视野中的画幕,那君临天下的可怕气势瞬息将苏芸清吞没。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气机牵引之下,四人同一时刻动了起来。
江晨的斩影剑、谢元觥的拳头、以及杨落的「袖中雪」,仅以毫厘之差递到血帝尊身侧。
可惜毕竟有了毫厘之差。
在那一瞬间,苏芸清发现自己必须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可怕的剑客。
暗红色的光华倾洒而至,耀眼夺目,映红了苏芸清的脸庞,也覆盖了她的视野。
恍惚间,她已远离了沙丘,置身于一片暗红色的海洋之中,狂风骤雨催压着她单薄的身躯,仿佛下一个巨浪翻过,她将永远沉没于这片血色之中。
前后左右,东西南北,什么都分不清了,她的意识已被强者的冲击淹没,只有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支充满死亡气息的长剑。
衣衫被剑气的余波辗得破碎支离,她也浑然不觉,心中只剩下一个字——逃!
苏芸清的游龙身法,堪称神鬼莫测,那是连江晨也自叹不如的诡妙幻影,在生死关头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血帝尊连出两剑,变化不可谓不玄妙,竟然都被她躲开了。
第三剑挥出去的时候,在半途被拦下。
“铿!”
斩影剑与帝血剑初次交锋,从剑柄上透过来的力道沛然无匹,江晨手腕一震,整条右臂都为之发麻。
第260章 赤月降临,生死抉择
血帝尊右臂一甩,随意横撩一剑,将谢元觥逼退,脚下匆匆一点,意图从三人的包围圈中冲出,继续追击苏芸清。
他的那只许久不曾动用的左手也从袖中探出来,轻飘飘一掌朝苏芸清胸口拍去。
杨落的身影在右侧方闪至,「袖中雪」如毒蛇般吻向血帝尊颈下。
血帝尊略一皱眉,前冲的趋势终于止住,微微侧身,躲开「袖中雪」挟来的寒芒。
剑刃飘过时,离他咽喉的距离已不足半寸。
这半寸,就是横亘在十阶「武圣」与九阶「无懈」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不需要多费一份力气,就叫对手的攻击徒劳而返。
江晨和谢元觥及时跟上,重新将这可怕的敌人纳入包围圈中。
但苏芸清并未脱险。
血帝尊的左掌虽然在半途就被阻止,然而那拍出去的一记掌风,隔着三尺距离正正印在了苏芸清胸口。
莫大的恐惧将苏芸清包围,当她感觉胸口一痛之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就要死了吗?
踉跄几步,苏芸清被掌风推倒,一跤跌坐在沙坑里。
‘我没死?’
她惊喜地一个翻身,发现除了胸口有点痛之外,似乎没受什么内伤。
但是随着她的动作,衣襟里有东西掉了下来——是黄昏公爵给的那个竹筒,在血帝尊的掌风下碎成了四五块,从衣襟内滑落。
苏芸清心中一动,血帝尊之所以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出手,莫非就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东西的气息?
她偏过脸,视线里映入四人交战的场面,已经到达了十分凶险的地步。没有人还有闲暇说话,每时每刻都有人陷入险境,这时候谁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包括血帝尊在内,因为下一刻死的人也许就是他。
苏芸清眼神一凛,这时候再说什么解开误会、握手言和已经不可能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奔赴战场,助自己的同伴一臂之力。
血帝尊,抱歉了,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即使这是一个误会,也只能请你去死!
她周身泛起耀眼的光芒,双掌齐挥,撩起枫红片片,带着一股忧伤悲愁的诗意,斜斜削向血帝尊肩头。
「落花掌」。
如枯叶在风中零落,凄美中带着杀意,为那漫天暗红更添萧瑟。
血帝尊闷哼一声,身形一侧一移,自这突如其来的掌影下闪过,暗红色光华旋转一圈,击退斩影剑和「袖中雪」。
然而谢元觥的拳头却从他长剑顾及不到的死角处砸过来,龙吟虎啸之声大作,灼烤着他背心。
血帝尊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不得已再提一口气,强行横移了数寸,脊背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险险与谢元觥的拳劲擦身而过。
‘这家伙是没有骨头的吗?’
目睹血帝尊躲过自己拳劲的过程,谢元觥心里面惊叹。
他料想自己如果与对方易地而处的话,定然会中招。
血帝尊不愧是强者中的强者、三百年前的“人间至尊”,在四人如此紧密的攻击下,直到现在都没受一点伤。
就算是当年的妖皇,恐怕也难以做到这一点吧?
这些念头掠过脑际的同时,谢元觥动作一点也不慢,趁血帝尊重心未稳,加紧追击。
一记俯冲腹拳,如出膛的炮弹,差一点命中血帝尊肩胛骨。
三次急剧躲闪,血帝尊仍没找到换气的机会。
他这一口气已经流转了五万里,快要到达极限了。
当他再度一次转身,正面朝谢元觥撞来的时候,谢元觥清楚地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鲜血。
毕竟已是强弩之末了。
血帝尊眼脉深处中竟飘过一阵恍惚。
这位统治沙丘上百年的绝世强者,自从红山苏醒开始,就没有得到过憩息的机会。
先是面对黑剑圣、黄昏公爵、末日公爵三名武圣宗师的联手,重伤逃遁之后被千里追杀,陆续击溃几支游骑兵队伍,又遭到青狼、银豹率领的「黄昏十八骑」的阻截,体力十不存一,刚才还被华姨消耗不少。在不施展禁术的情况下陷入四名玄罡高手的包围圈,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他本想返回月落之地恢复体力,不料黄昏公爵比他先一步到达,他不得不远远避开。
无法回归巢穴,体力恢复得很慢,逡巡于荒原上,他都快失去了希望,这时东绮音的出现给他带来一线曙光——若挟东绮音在手,黄昏公爵必然会顾忌重重。只要抵达月落之地,那时候他再也无须惧怕任何人。
可惜黄昏公爵老谋深算,竟先一步在苏芸清胸前放下了镇魂符咒……
令血帝尊更为心惊的是,与自己交战的这四名玄罡高手,原先看来各个带伤,应可轻取,然而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至少有三人发挥出了接近、甚至超出九阶的战力。血帝尊曾三次寻机逃脱,但每一次都被重新逼回了包围圈中。
能超出他眼力、令他判断失误的武者,万不存一。很不幸,今天他一口气就遇上了三个。
莫非当真是老天要亡我?
这一场艰难的博弈,胜负的天平已完全向另一方倾斜。留给血帝尊的胜算,不足一成。
东绮音已经跑远了吧,就算从这四人手中逃脱,只怕也难以再找到她的踪迹。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希望了。
但,从血帝尊再世为人、睁开眼睛的第一刻起,九死一生的战斗就从未停止过。相比于黑剑圣「帝刹天音」、末日公爵「万古流星」、黄昏公爵「魔焰天舞」三大领域同时降临的场景,眼前这点艰难算得了什么?
人,若不是执拗到了骨子里,坚韧到了骨子里,狂妄到了骨子里,又如何能成为睥睨苍生、傲视天下的最强者?
我是血剑圣姜鸿,我必会活下去!
血帝尊目中凶光大炽,君临天下的气势再无任何保留,汹汹然向四面冲刷扩散,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退后!”谢元觥厉声大喝。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所有人眼中,一轮赤月就在身前冉冉升起。这一次,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整个世界忽然间只剩下一种色彩的存在,这样静谧、安宁、诡异的美感,足以让人类的心脏停止跳动。
或许那轮圆月,就是由无数人的鲜血涂抹上去,才染就了那般惊艳凄美的色泽。
赤月降临!
整片沙海,尽化殷红。
血帝尊绝世傲岸的身影,与赤月融为一体。
那圆月中鲜艳的色泽,就如活了一般,在眼前流淌。
江晨心神剧颤。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体内的血气受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似乎要带着他的身躯往上漂浮起来。
身体不受控制了,情不自禁地向那赤月投去,义无反顾的决然,如同飞蛾扑火。
这时候,江晨自己反而成了旁观者,仿佛灵魂游离在另一处,冷眼看着自己毫不停留地奔向那死亡之地。
眼看着赤月在眼前越发越大,月上的纹路仿若活了过来,任何一点瑕疵都清晰无比。
当他最终抵达彼岸之时,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不,不能再过去了!
一瞬的错愕之后,求生的意志引动了他识海中最后一丝清明。
他脚下奋力踏入地面中,拼命想要遏制前扑之势。
赤月察觉到了他的反抗意识,传递过来的吸引力刹时加强了好几倍。
江晨感觉到仿佛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两肩各承担了百万斤之重,几乎一瞬间就要被压塌下去。
江晨当即低吼一声,身上沾染的鲜血仿佛沸腾起来,周身血气全力疾走,一下子消弭了肩上大半力道,他狠狠晃动了一下身躯,就欲凭着八阶「金刚」体魄,从这鲜血般月华的禁锢中破牢而出。
这时候,月轮中那位睥睨众生的剑客冷冷地哼出一声。
那轻轻一哼,敲击在江晨心头,顿令他心神剧颤,恍惚间只觉天崩地坼。
八阶「金刚」体魄,竟也无法抵抗这种幻觉。
待他慌忙运转神识,强行从幻境中脱出来时,便看见了幕天席地的赤红色海浪潮汐狂涌而来的景象。
血色洪流淹没了世界,天地间龙卷潮汐浩瀚汹涌,扫荡荒原旷野,映彻六合八荒。任何拦路者,都已化为了那片殷红狂潮一部分。
面对这天地般无可抵御的伟力,江晨持剑的姿势,仅维持了一息不到,就被彻底吞没。
那力量来势之疾之快,令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渺小的意识就如风中残烛,随意一朵浪花涌起,就已将其浇灭。
闭上眼睛的最后时刻,他仿佛听到了胸口某种东西碎裂的响声。
另一个人比他更早一步感受到「赤月降临」的可怕。
谢元觥作为四人中状态最圆满、气势最阳刚,同时亦是离血帝尊最近的一人,所受到的攻击毫无疑问是首当其冲的。甚至由于体型的关系,有相当一部分面向江晨的冲击,其实已被老谢魁梧的身躯分担了很多。
他的气息随之急速衰弱,原本是旷野中冲天燃烧的怒焰,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一点摇摇欲坠的火苗。
远处的沙丘上,刚刚跑出危险地带的叶星魂等人回头望见堕落人间的巨大红月,不禁纷纷魂飞魄散,惊骇得无法自持。
上一回瞧见这情景,死了十多个玄罡。
包括「青狼」「银豹」在内,黄昏十八骑无人幸免。
这次呢?
希宁尖叫一声,忽然如梦初醒,不顾一切地朝那片血色浸染的沙丘狂奔过去。
但她才迈开两步,就被雪荼靡一把抄起,搂进怀中,还捂住了嘴。
“别过去,别过去,别过去……”雪荼靡轻声念叨着那三个字,嗓音却在颤抖。
叶星魂现在心里盘算的已不是那四个人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他只期盼那四人能多坚持一会儿,好为自己赢得逃命的时间。
眼见希宁一脸惊骇欲绝之色,叶星魂抓住尹梦的纤手,悄悄往后挪动脚步。
抱歉,血剑圣实在太厉害,现在顾不得其他人了,大家分头逃命,自求多福吧。
至于曾经对自己有恩的苏姑娘和江大哥……唉,小弟实在修为低微,就算想与你们并肩作战,也不过白送一条性命而已,恐怕连那可怕剑客的寒毛都碰不掉一根。还不如留住有用之身,以后逢年过节也可以为苏姑娘江大哥烧些纸钱……
毕竟良心未泯,作出这样临阵脱逃的举动,叶星魂心里也是颇为羞愧的,生怕被其他人看见。
他一边悄悄挪步一边小心观察周围的反应,不经意间却发现还有两个人也正作出与他一样的举动。
杜山和杜鹃。
失魂落魄的杜鹃,被杜山半抱在怀里,踏地无声地往后飘去。
瞥见叶星魂的视线,杜山朝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神色,很快就溜得更远了。
那微微的笑容落在叶星魂眼里,自然是无比扭曲、丑陋和猥琐,满溢着恶意的嘲弄。
叶星魂停下脚步,呼吸浑浊,面色潮红,内心剧烈交战。
‘我此时的面孔,一定也跟那卑贱小贼一样猥琐难看吧?身为叶家子弟,却在危难时背弃恩人逃跑,日后可有面目去拜见叶家列祖列宗?’
“走!”一声轻细的嗓音唤醒了叶星魂的神思。
叶星魂略一转头,惊诧地看向身边的尹梦。
自从那个疯狂放纵的晚上之后,尹梦就得了失魂症一样,整天面无表情,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呀!
“走!”尹梦眼中透出焦急之色,又重复了一次。
叶星魂脚步仍未挪动。
他转回视线,凝视战场,缓缓松开了牵着尹梦的左手,低声道:“你先走吧,我要留下来,见证最后的结果。”
“走啊!”尹梦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用力扯了扯,“别傻了,伱想为他们一起陪葬吗?”
感触到失而复得的掌心的温度,叶星魂心头一荡——尹梦姐,你已经原谅我了吗?
不过,他依然没有回头,甚至不再看尹梦,因为害怕对方的面孔会动摇自己的意志。
“我不会走的。苏姑娘和江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虽然没资格跟他们并肩作战,但至少可以与他们同生共死。”
“愚昧!蠢材!糊涂蛋!”尹梦急得破口大骂,“如果你死在这里,叶家的仇由谁去报?”
叶星魂摇摇头:“仇也要报,恩也要报……”
尹梦粗暴地打断他,近乎失控地尖叫起来:“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难道让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孩子?”叶星魂怔住了,继而,一种复杂得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表情在他脸上扩散,“是……我的孩子?”
第261章 失控之血,功败垂成
月落沙丘。
血帝尊就待再加一把力,将谢元觥体内最后的生机一把掐灭,但在这时,他耳畔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利响声,令他苦苦维持的死一般的寂静领域,轰然宣告破灭。
“是谁?”
他虎躯一震,连神元也有随之失控的趋势。
赤色光华中,杨落横眉竖立,芳唇染朱,一袭白衣凌空飞至,「袖中雪」的寒芒如同漆黑夜里骤然泛起的雷霆,一划而过,将世界分割成两半。
“叮!”
帝血剑横挡。
两力交持,竟然不相上下。
短暂僵持后,两柄剑又迅速分开。
杨落毕竟是跨空而来,借助了身体巨大的冲力惯性才能与血帝尊持平,这力量无法持久,很快被反震回去。
但就是那普普通通,看似毫无威胁的一挡一震,令血帝尊的气焰下坠,必胜的决心也有了一刹那的动摇。
‘她用的是何种手段,竟能突破我的领域,视禁咒限制如无物?’
血帝尊满腹疑窦没来得及解开,这时又听衣袂破空声响,一只雪白秀气的手掌从另一个方向平平实实地递过来,不偏不倚地削向他侧颈。
血帝尊偏过身子避开这一掌,扬眉瞧去,只见苏芸清瞳中遍布血丝,不屈与倔傲深敛于那张俏丽的面容上。
不等招式用老,苏芸清已在半途变招,一双素手似虚似幻,撩起漫天掌影,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向血帝尊上半身。
血帝尊微微仰起头,闪身避让。
‘这女娃……居然也能突破赤月领域的限制?’
疑惑明显地写在血帝尊脸上。
连黑剑圣和两位公爵都无法硬接的赤月禁术,竟然有人能在其中行动自如,而且这种人一出现就是两个!
就算她们身怀某种规避领域的神通,也应该在十阶「大觉」与八阶「阳神」之间的境界差距下被完全压制才对啊!
‘难道时代变了,我这样的老古董已经跟不上后辈的脚步了?’
这样怪异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血帝尊静思片刻,便找出了其中原因。
大概是因为神元损耗过甚,自己的神通境界已经跌到了「大觉」以下的缘故吧。
苏芸清当然不会告诉他,本公子是凭着护身法宝才躲过了这一劫。
此时,她的武技已提升至巅峰状态,双手时而握拳,时而化掌,时而手刀横削,时而骈指疾刺,将平生所学武技尽情发挥出来,飘忽诡谲之处简直难以言喻,狂风骤雨般袭向血帝尊周身要害。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她与杨落联手进攻了数百招,将堂堂血剑圣逼得没有还手之力,不断地后退躲闪。
‘苏家的「游龙拳」,林家的「落花掌」,叶家的「无定指」,还有一丝皇族「天子燎原经」的影子……这个小女娃,学的可真是博杂啊!’
血帝尊在心里暗暗感慨。苏芸清飘忽不定的风格一开始也让他有些忙乱,好像面前在不停地变换对手,前后气势大相径庭,突兀得让人无所适从。
但血帝尊所经历的战斗是何等丰富,两百招之后便窥出了其中虚实。苏芸清仍不知道,自己这般狂乱的打法暗藏着极大的隐患。
血帝尊只是在蓄养体力,等待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两条身影围绕着他飘飞旋转,上下翻舞,招招狠辣致命,场面看起来煞是激烈。
此时的血帝尊,无论体魄还是速度都已跌到九阶「无懈」以下,防御似乎出现了缺口。但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九阶「无懈」武者处于他的位置,都早已经在无尽的骇浪狂澜中倾覆。
离战圈只有两丈外的地方,江晨紧握拳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眼看着苏芸清与杨落在前方与血帝尊进行殊死之斗,咬着牙想要去助她们一臂之力。
但是刚刚抬起脚步,被前方吹来的劲气余波一吹,脑中如同听到了阵阵擂鼓般的轰鸣,身子晃了晃,忽然嗓子里一阵发甜,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体内本就控制不住的血液,更是激涌如沸,只觉一股火焰从体内生起,蔓延各处,五内俱焚。
传承自赤阳的沸腾之血,由于那轮魔性之月的牵引,更由于他情绪的波动,在此时彻底失控了。
江晨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仿佛响起无数人的嘈杂呼喊声,周身上下血红一片,像是生生从那片红色海洋中剥离出来的一样。
“不能靠近!”
“不能靠近!”
“不能靠近!”
无数厉鬼凶灵哭泣哀嚎着,阻止江晨继续迈步。
就连心魔也在阻扰江晨,不愿与血帝尊为敌!
那种赤月力量,让心魔也由衷恐惧!
‘别发抖了!别发抖了!站起来!’
江晨在心里大吼,然而取得的效果却恰恰相反,越是急着镇压,来自身体内部的反抗就越发激烈。
丝丝血气从周身毛孔游弋出来,令他如同笼罩在一团粉色的氤氲薄雾里,额头突突跳动的血管告诉他,如果再强行挣扎,不消血帝尊动手,他自己就会从内部爆炸成一团血雾。
沸腾之血如长河大江在身体里奔流,每游走一周天,就给这具肉体带来击龙搏虎的强横力量,甚至迈过九阶「无懈」,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刻。
但在此时,如此强悍的力量没有给江晨带来任何欣喜,反而成了致命的祸患。
长河大江露出了狂傲不羁的本性,一举冲垮了堤坝,滚滚奔向两旁的原野。
脏器、骨骼、肌肉、皮肤……没有什么能阻挡这样肆无忌惮的波涛。暴走的血气高唱着凯歌,意图将沿途所经过的一切沃土一并淹没。
紧那罗当初没有完成的谋划,今日由血帝尊补全,并取得了最完美的效果。
也许血帝尊只是无心插柳,亦或者,当他第一眼看到江晨的时候,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沸腾之血的隐患……
江晨再度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仰面躺倒在地。他身下的沙石,很快染出了一片暗褐色的血迹。
鲜血浸透衣衫,也浸染了他怀里的「神姹珠」。
那颗通体漆黑的珠子,原本属于雪荼靡,江晨代为保管。雪荼靡一直没敢讨要,江晨也就带在身上。
在赤月降临之时,「神姹珠」疯狂吮吸着赤月精华,也在一定程度上为江晨抵御了不少伤害。如今汲取了江晨的血液,「神姹珠」顿时产生出激烈的反应,剧烈颤抖着,发出急促的嗡鸣。
江晨圆睁双目,注视着不远处的战局。
片刻时间,血帝尊已与杨落、苏芸清两人交手数百招。
眼见血帝尊的动作越来越慢,看似马上就要被打落尘埃,忽然一股冷酷、疯狂的气息从他身上涌起,将苏芸清和杨落的合击步伐冲击得凝滞了一瞬。
血帝尊趁机往后退了一大步,来到了战圈边缘。
——他要跑!
苏芸清和杨落同时得出结论。
这老家伙终于到了极限,穷凶极恶的面孔只是一个虚弱外壳的伪装罢了,他即将无力再战!
无需多余的言语,两人加紧脚步追上去,「袖中雪」和「飘零掌」同时攻向血帝尊的要害。
经历过如此一番激斗,两名同伴生死不知,双方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血帝尊想跑,苏芸清也绝对不会饶过他。
血帝尊身形一晃,从容不迫地回头,明明没见他脚步动弹,但帝血剑竟然已来到苏芸清面前,冷峻的面孔上似乎泛起一抹嘲弄之色,讥笑着两名后辈的自不量力。
苏芸清反应极快,当即往外撤出一步,避开帝血剑的锋锐。
那一抹残红自她面颊擦过,视野中的痕迹久久才消散,而双方又迅速过了上百招。
困兽犹斗。这是血帝尊最后的挣扎了。
三条人影在沙丘上穿梭不定,纠缠碰撞,在远方的观战者看来已经难分彼此。
他们交手的方寸之地仿佛形成了一个密封的场所,「袖中雪」刺破空气的锐声、苏芸清的冷喝、血帝尊沉闷浑浊的呼吸,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回荡。
血帝尊渐渐地只剩下招架之力,在付出了左肩一道伤痕的代价后,他终于找准机会,身形一折,直直往苏芸清挥出的漫天掌影中穿去。
漫天数百的掌影,虚虚实实,竟被血帝尊一眼看破,找到了那个唯一的缝隙。
苏芸清娇叱一声,右手手腕轻轻一转,已在半途变招,掌风最烈之处将血帝尊裹在其中。
血帝尊身体猛地一下横移,影子倏忽摇晃了一下,竟好像完全没有了实体,射入掌风网络之中,转瞬已过了大半个身子。
苏芸清冷冷一笑,身体已经完全侧了过来,另一只左拳几乎在血帝尊冲刺的同时抡起,与对方的配合简直浑然天成。
滚滚蒸腾而起的灼热气浪表明,血帝尊这一下巧妙至极的身法变换却成了自投罗网。当「祭道龙皇拳」的刺目光芒耀起的时候,再无人能改变笼中困兽的悲惨下场。
沙丘上金黄一片,如有霹雳大作,炽热的焰流好像要将人身体中的血脉烧灼一空。血帝尊横穿而来的身影没入其中,眨眼便成焦黑一片。
然后苏芸清的身躯仿佛遭到电击般,蓦地颤抖一下。
她发现自己全力击溃的这团焦黑的东西,只是一件空荡荡的黑袍……
而血帝尊的真身,却在原地停留了一瞬,然后在后方「袖中雪」即将刺入背脊之际,用两根手指将其夹住。
威慑天下的「袖中雪」的锋锐,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就被禁锢在两根手指之间,半点动弹不得。
杨落眼中寒光一闪,暗骂血帝尊的狂妄。这老家伙还想反败为胜吗?
血帝尊恐怕还不知道,杨落的「神通奉还」不仅能在其「赤月降临」的领域中穿梭自如,更可以窃取一部分神通暂时存储起来,然后在一段时间内释放。倘若老东西对此一无所知的话,大概就得长眠于这片沙丘上了。
可惜距离还不够近,离他心脏还有三寸,以他的速度八成可以避开……
杨落右臂再加几分力,「袖中雪」一点一点逼近了血帝尊的背心要害处。
与此同时,苏芸清从另一方含愤击来,一记凶猛的燎原长拳,直取血帝尊前胸。
血剑圣举帝血剑迎击,暗红色长剑劈出一个倾斜的角度,藏攻于守,煞是精妙。
然而,由于腹背受敌,他的力道要一分为二,明显有些不够用了。
「袖中雪」离他背心要害只剩一寸。
现在就是合适的时候!
杨落脸上诡异一笑,蓄积已久的神通倏然释放。
正奋力迎对苏芸清的血帝尊根本来不及回头,只感觉一股无比熟悉的力量包围了自己,渗透了躯干、四肢、五脏六腑,仿佛要将肉体中的一切角落都浸染通透。
这力量……是深藏魔性的赤月,是那轮淹没一切的暗红漩涡!
本该是属于血帝尊自己的力量!
数百年未曾腐朽的身躯,在如斯恐怖的领域笼罩下,亦是如陷泥潭,窒碍难行。
半寸。
血帝尊清晰地体会到「袖中雪」的寒意。
苏芸清的拳头,亦已递到了血帝尊胸膛之前,炙烈的拳劲灼焦了衣襟,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引燃心脏,将其焚烧成灰。
眼看血帝尊的前胸和后背都要同时被刺穿的时候,血帝尊脸上突然透出一抹残酷的笑意。
然后,他修长伟岸的身躯一个匪夷所思的横移,竟直接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苏芸清和杨落的眼皮齐齐一跳。
怎么可能!
比一缕风吹过的感觉更加轻盈,却如闪电般猝不及防。
苏芸清用尽了所有努力,也只能在那人从自己视野边际掠走时,隐约捕捉到一丝微淡的痕迹。
风声没有变化,天穹依旧阴沉,飘旋的沙尘未及丝毫颤抖,仿佛连一粒微小的尘埃都没有惊动,但就是有一个大活人已经不在原处了。
只剩下一柄孤零零的帝血剑,悬空而滞。
一惊之后,苏芸清和杨落四目相对,脸上立即现出无比惊骇的神色。原本隔在中间的目标突然消失,那么她们的拳头和利剑所朝向的就是眼前的战友了。
中间只隔了三寸,下一瞬间就要撞到一起。
两人赶紧同时朝自己右边收劲,她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拳头与利剑交击之前及时偏转了方向,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堪称一次完美的配合。
不过这样一来,她们都几乎失去了平衡,亦没有时间调整重心,血帝尊的身形又再度出现,像一个不属于战局的旁观者,左右手不疾不徐地摊开,平静而优雅地分别朝两名无力回头的可怜人拍去。
因为时间极短,悬空的帝血剑还未往下坠,已被血帝尊重新握于手中。
之前近乎全力发出的一击不是那么好消受的,苏芸清没能完全卸去自己的冲力,背后便挨了一击,只觉一股阴柔至极的力量直透肺腑,绞碎了五脏。
她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若断线风筝般远远抛飞了两丈多远,而后重重跌落。
第262章 命悬一线
杨落的身子微微一倾,努力避开了背心要害,在挨过一拳后,身子仍维持着不倒的姿势,往前滑行了十多步远,扬起了一大片沙尘。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大片嫣红,七窍同时渗血,但还保留着最后的清醒,踉跄往前奔行。
不过从后方赶来的那一道阴影,很快蔓延到了她脚下。
在血帝尊眼里,这位来历神秘、非男非女的少年,才是真正对他具备威胁的对象——千百年来,能够承受“赤月”一击、并化其力量为己用的武者,空前绝后,独此一人!
心中一丝莫名的不安催促着他,要他赶上前去,将此人诛杀于荒丘之上。
一追一逃,前后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跨过了数丈距离。
杨落只是循着本能逃跑,心中并未多想,但紧随于她身后的血帝尊眼皮却倏地跳了一下,在踏过一片暗褐色沙坑的时候,突有一股沛然却宁寂的力量悄然侵袭到身前。
如同漆黑夜空中的一道冷电。
是江晨的斩影剑!
挥出那一剑的江晨,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血泊中停留了许久,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经泯灭,连一丝气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因此也取得了极佳的效果。
——这出其不意的一剑势如破竹地破开血帝尊的防御圈,径直没入他胸口。
那力量,迅疾如雷,沉默如山。
若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在此,哪怕是武圣宗师、合道人仙、大觉佛陀,此刻大概都已经被穿胸而过,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可惜,接这一剑的人是血帝尊!
杨落只觉背后追逐过来的巨大恶魔幻影突然消散,令她捡回了一条性命。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四肢发软,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绵软地坐倒在沙坑上。
血帝尊脚下的影子本已拉得极长,在挨这一剑后,又倏地收缩。
血帝尊止住追势,沉默地停在原地,右手横持的帝血剑抵住了灰朴无华的「斩影」。
刚才斩影剑那一颤,腾起的一团灰暗光晕似乎碰触到了血帝尊的胸膛。但江晨无法确定,对方究竟中招没有。
江晨没有傻站着等待结果,接下来的攻势才是巅峰,他在一瞬间刺出了三剑,直指眉心,咽喉,心脏三处致命之所在,每一剑都挟带着奔雷般的气势。
如此近的距离下,血帝尊避无可避,仓促间以帝血剑格挡。
“铿铿铿——”
激锐的震响,力量毫无花哨地相撞,排山倒海的劲力向四周扩散,席卷了大片沙尘,仿若有狂风过境一般,几乎隔断了视野。
江晨终于确认,即便是横压一世的最强剑圣,在经历如此激战之后也不剩下多少体力,恐怕比起自己也有所不如。虽然江晨自己亦觉得后继乏力,但这时候容不得后退,哪怕拼着燃烧寿命,也要一鼓作气将那可怕的敌人击倒。
凄风剑雨,响成一串。
十三剑之后,血帝尊闷哼一声,手中帝血剑竟然被劈得脱手而飞,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沙丘。
他口中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液,身形倒射疾退,化为一道虚影折向南方。
江晨迈步紧追不舍。他扬起手臂,幽暗的光晕从四面八方涌来,漫向血帝尊的身躯,犹如一方深沉的沼泽泥潭,将其身影完全笼罩在内。
照这个速度追下去,只要再过三步,血帝尊就会被斩影剑赶上、腰斩、送入地狱。
这位无愧于“地上最强”的剑圣,终于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但这最后一击,江晨无论如何却也刺不下去。
因为血帝尊逃到了苏芸清跟前,他的脚踩在了昏迷不醒的苏芸清脖子上。
只要轻轻一用力,苏芸清雪白柔弱的脖颈就会被他踩断。
江晨的剑抵在血帝尊背心,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退下!”血帝尊缓缓转身,面上一片平静之色。仿佛方才激战的一切过程,都无法引起他情绪的变化。
江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后退了三大步。
周围的所有人之中,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唯独除了苏芸清。
不知这是血帝尊注定死里逃生的运气,抑或,这本就在他算计之中?
血帝尊弯下腰身,再度喷出大口鲜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半个身体在颤抖。
江晨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踩在苏芸清脖颈上的脚尖,不敢发出任何言语,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踩断少女脆弱的咽喉。
咳嗽持续了七八息,血帝尊捂着嘴唇,黑色血液从他指缝间渗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沙土上。
江晨静静站在不远处,血帝尊的视线虽未落在他身上,但他知道,这奸猾的老家伙一刻也不曾松懈。
或许这老家伙如此虚弱的表演,也只是为了迷惑自己,等自己一旦生出小视之心,那厮就会重新露出磨牙吮血的凶残面孔,将所有人连皮带骨地吃掉。
血帝尊用衣袖擦了擦嘴唇,慢慢支起身子,呼吸逐渐变得轻慢而悠缓。
他转过脸正眼注视江晨,面上无喜无悲,方才还摇摇欲坠的身形,转眼已如苍松磐石般坚稳,重新散发出强悍的气势。
江晨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愈发察觉情况不妙。
老谢自从挨那一招「赤月降临」后,就躺在地上再无声息,生死不知。
杨落跌坐在两丈外,虽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边,但从她的气息来判断,差不多已完全失去了战力。
而苏芸清更是糟糕,不仅失去了意识,更落到敌人手里,只要血帝尊轻轻踩一脚,她的小命就得完蛋。
现在,好像只剩下本少侠一个人来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家伙了啊……
其实江晨自身的状况亦不容乐观。
「神姹珠」破碎了,为他换来了短暂的战力。雪荼靡如果知道这个噩耗,恐怕要气得晕过去。
血气暴乱的余波没有完全过去,他此时胸口阵阵发闷,全身上下,似千万只虫蚁往体内里钻。
如今支持着他站立的,是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他的神元、灵元,全部被动用来支撑身体,无法再分心施展任何神通。
“很痛苦,对吗?”血帝尊瞧着江晨,眼神如刃,似乎要刺穿他心腑,“传承给你沸腾之血的那个人恐怕也没料到,你体内的血液会这么快失控吧!”
他的嗓音略微带上了一丝沙哑,缓慢而沉重,令空气中那股弥绕不散的血气更加浓郁了几分。
第263章 梦幻泡影,虚妄云烟
江晨不发一语,凝神戒备着。
血帝尊散发过来的气势越来越强盛,犀利无比的杀气有如实形,将江晨团团缠绕起来。
天空中大片阴影在这名绝世剑客的催迫下,疯狂地往下延伸而去,完全将江晨的身形融进了浓浓的阴霾当中。
“如果你二十岁的时候达到金刚体魄,就不会有任何隐患。可惜你太过心急,总想着揠苗助长,妄图夺天地之造化,逆玄机而行。但你不要忘了,无论怎么锻炼,肉体都没有完全成熟,一步登天的想法,只会让伱自取死路!”
血帝尊的言语里如同带着魔幻的音节,一句接一句地敲打在江晨胸口,仿佛近距离聆听战场上巨大的兽皮鼓声。
那些排山倒海的呼啸,颠倒错乱的幻影,都让江晨嗓子眼里阵阵发甜,又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以避开对方气势的压迫。
“弃剑!”血帝尊突然沉喝。
他的脚尖踩在苏芸清喉咙上,那块雪白的皮肤当即就凹陷进去。
少女在昏迷中也觉得无比难受,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呻吟。
江晨右手一挥,斩影剑脱手,噗的一响,插入旁边的沙土中,直至没柄。
血帝尊瞥了斩影剑一眼,淡淡地道:“斩影剑在你手里,也不算辱没了它,要说唯一可惜的是,你不该遇上我……”
最后一字出口,蓄至极点的恐怖杀气轰然爆发,眼前黑暗阴影汹涌而来。
江晨身体痛苦得像要裂开,眼前金星乱窜,耳际雷声轰鸣,就算没有血帝尊逼迫,他也撑不了多久。
此时,面对着身前暴烈狂乱的掌风拳影,他根本抬不起眼皮,只凭着心中一点本能的感觉,一拳砸了过去。
“砰!”
江晨的拳头,正抵住了血帝尊拍来的手掌。
江晨体内气机紊乱,而血帝尊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两者的角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瞬间,江晨听见了心中恶魔的凄吼,眼前飘起的幻象,已将他意识中整个现实世界吞没。
“啊——”小女孩凄厉的尖叫,仿佛从渺远的天边飘荡过来。
江晨倏然睁开双目。
他眼里所瞧见的,不是血帝尊近在咫尺的冷酷面孔,而是地狱中喷涌而出的岩浆,千万只枯瘦骨爪的攀附,无数厉鬼狰狞扭曲的身影,伴随着声声凄嚎,拉着他直堕深渊地底。
天地之间,火焰焚身,炼烤着世间苦难众生。骤然间便腾起幕天席地的火焰,翻覆了视野中的一切。
朦胧,无比地模糊,好似与真切的世间隔了一面墙壁。墙外传来众生之声,贴着墙也能触及万般感绪,却是极淡极淡。在这极淡感觉中,淡淡的痛感却占了一半。
那是对人间的憎恨,像烧红的火炭,在胸膛里灼灼生痛。
《幽冥地狱图卷》里封印的十万三千个魔灵,就此破牢而出。
生老病死苦,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人间一切之恶,一切之恨,一切之罪,一切之痛,都在此地重现。
连高僧云重也无法度化的愚痴怨灵,将它们铭刻的灵魂深处的最愚执最贪恋最憎恨最爱慕最畏惧的一切,都由梦化实,侵蚀现世,挟裹着江晨和血帝尊两个同样茫然无措的魂魄,一齐卷入心魔梦幻之中。
火焰包裹着身躯,痛感越来越强烈,除了直刺灵魂深处的痛,还有令他战栗的冷。温度高到极致,带给人的不是温和烫,而是刻骨的寒冷。
血帝尊打了个寒战。
冷与痛交炽,支配了他所有的感受,然而他的魂魄,还是在烈火煎烤下挣扎出了一种名为恨的情绪。
他诅咒上天的不公!
为何人心如此恶毒,自私愚昧,永不知足,毫无廉耻,背信弃义!
为何三生诺言,竟成了一场笑话?
为何又让我回到这人间炼狱!
为何强横如我,竟也会败?
我诅咒这世间!有朝一日,我要将人界倾覆,用黑暗吞没光明,用痛苦主宰世间,让所有卑贱无耻的生灵也同样尝一尝这万般苦痛的滋味!
天下苍生,瞧瞧你们肮脏的面孔!都是因为你们,我要忍受这堕天的苦楚!
虚无与黑暗的力量延伸出去,酷热的瀚海、遮天蔽日的风沙、极寒的冰原、黄泉九幽、仙宫玉阙等幻象,随着黑暗的扩散,纷纷模糊、淡去,直到了无痕迹,如云烟般消散。
漆黑,无尽的漆黑。
血帝尊忽然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双目,眼前是摇曳的烛火,四围红帐,空气中飘着暗香,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然而,又像过了千年一般久远。
“帝尊……”
身旁一声娇柔撩人的轻呼,将他唤回神来。
血帝尊转过头一看,旁边是一个拥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曼妙无端,娇艳的面孔上带着妩媚的笑容,偏又不掩那一抹清贵高雅的气度。
如此情形,令他刹那间心中如有闪电划过。
“百花……”血帝尊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是梦吗?
她居然还在我身边。
这个骄傲、固执、倔强、心机过人,偏偏又拥有着最纯真可爱笑容的女人,仍然陪伴着我么?
“帝尊!”百花公主提高了音调,伸出一条手臂在血帝尊眼前挥舞,柔媚地抱怨道,“在想什么呢,都不搭理人家!”
血帝尊模糊的焦点重新凝实,望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压下心绪,微微一笑,答道:“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百花公主好奇地仰起脸,贴近过来。
“在梦里,我去到了三百年之后,还是在这边沙丘上,不过已经物是人非,不复从前了。”
“三百年啊……”百花公主撇了撇嘴,“妾身都已经成了一个难看的老太婆吧!”
血帝尊深深地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不用担心,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死了?”百花公主微张着小口,偏着脑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啊,人家连三百岁都没活过去,太悲惨了吧!快说快说,我是怎么死的?”
“还没弄清楚。”血帝尊竟有些消受不了这样的眼神,稍微别开视线,以维持嗓音的冷漠,“我过去的时候,没见到你,想必你早已经死了。而我也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恨的魔头,被无数人追杀……”
百花公主“哈”地笑出声来:“太荒诞了!你是这八百里沙丘的主宰,天下第一的剑圣,谁能追杀你?谁有这个胆子?”
“现在可能没有,以后或许会有。一个人也许没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就有了……”
“帝尊,你未免有点杞人忧天!”
“也许,是我多虑了吧。”血帝尊陪着她一笑。
“有妾身在这里看着呢,谁敢背叛你?谁要是有这个胆子,妾身第一个饶不了他!”百花公主撑起身子,右手插在腰间,故作凶狠地叱喝。
血帝尊回过神来,眉尖一颤,猛地朝百花公主看去,却见她温柔地凝视自己,眼中饱含脉脉深情,纯净得如同阳光下的雪地,没有丝毫暗影。
多么久远的时光,多么美妙的幻觉,那时她是真的疯狂爱着我,直到二十年后……
血帝尊心中刺痛,忍不住伸出手去,微微发颤地,拥抱住了那具久违的娇躯。
一切就如初见时那般美好。
血帝尊握着拳头,暗暗地想,就算这只是一场短暂虚假的梦境,我也甘愿陪伴她沉沦下去……
至于那两百多年来无尽长夜中的孤寂,以及那短暂如昙花一般的清醒和痛恨,都被他抛在脑后,不愿再想。
……
“苏姐姐!”希宁脸颊流着泪水,慌乱地跑过来。
她不顾一切地抱起地面上的苏芸清,却发现她生机紊乱,满脸鲜血,根本无法醒来。
她再仰起头,看见旁边血帝尊和江晨两人一动不动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但绝非静止。
无数模糊摇曳的光晕图案自那两人周围升起,流转变幻,明暗交错,狂乱地舞动着,要将旁观者的魂魄也吸纳过去。
那一瞬间涌现的图案中,有形形色色的人物,帝王将相,贩夫走卒,僧道妇孺,还有各样受苦犯戒的罪犯囚徒。他们生前的种种喜怒哀惧皆在此放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由江晨身上出发,将血帝尊重重包裹起来。
希宁恍惚了片刻,便听到阵阵熟悉的梵音,如晨钟暮鼓在她心头锤响。她一眼放去,虚妄的幻影皆被穿透,令她直直瞧清了那个苦海中沉沦挣扎的可怜灵魂。
她从痴怔中回过神来,耳畔回荡起昔日青灯古佛前低颂的箴言:“众生贪嗔痴爱,终为网罗,作茧自缚……”
刹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颤抖着,缓缓伸入那不断变幻的光暗虚影中,小口微张,跟着那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咒文,轻声诵念起来——
“七毒缠身,永世沉沦……”
稚嫩的面容变为无比平静、恬淡、神圣,一层祥光自她身上泛起,随着低眉肃穆的声声低唱,透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采。
霎时,血帝尊周身光晕流转的速度加快了数倍,凝聚成万千若虚若幻的人影,一刹那尽数在他身上重叠交错。
骤然间遭受如此凌厉诡异的神通攻击,眼幕中血帝尊的身影已经无比模糊起来。
未来观音尊者含怒之下,第一次出手就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战果。血帝尊的元神很快支持不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步向枯萎的终点。
远处,叶星魂在经过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咬牙挣开尹梦的手,快步朝这边冲来。
连一个小女孩都知道舍命一搏,我的勇气没理由输给她!
尹梦看着他一去不回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愤恨和绝望。
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他真是粗鲁啊!对于这样美丽的小娘子都不知道珍惜,简直暴殄天物。而我就不一样……诶诶,小妹你急什么,我说完这句话就过去……放手!臭丫头,你要死啊……”
原本已打算分头逃命的人们,在看到一丝希望之后,便毅然奔赴前列。
刚才五名绝顶高手的对决实在发生得太快,兔起鹘落,瞬息万变,让旁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提不起参战的勇气。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己方四位玄罡高手就倒下了三人,剩下的江晨亦全身鲜红,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着就触目惊心。
就算是现在,血帝尊与江晨僵持不下时,叶星魂等人想要插手,亦是觉得心惊胆战。
因为那两人之间的争斗,说起来似乎挺漫长,其实从头到尾也就几息时间,不知是否能来得及。
倘若他们赶去之时,恰好胜负已分,那么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罢了。
血帝尊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
叶星魂虽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内心深处的焦虑惶恐已浓郁得无法掩饰,从他迈脚的步伐就能看得出来。其实就是几步的路途,对于叶星魂这样的剑客来说转眼即至,但随着血帝尊的身影愈来愈清晰,他心底产生出一股触电般的战栗之感。
在见识过那片纷乱暴烈的暗红色剑浪之后,谁还能在这样可怕的敌人面前维持内心的平静呢?
唯有沉醉于虚妄中的可怜者,尚不知死期来临。
梦境颠倒错乱,弹指一挥间,便已过了二十年时光。
红山夜雨。
暴风雨的呼啸被隔绝在帷帐外,红烛香暖,一室旖旎。
房中飘荡着浓烈酒味,外间仆从的脚步低忙匆匆,生怕惊扰到主人的兴致。
血帝尊凝目望着摇曳烛光下娇艳的容颜,只见百花公主眼波流转,莹莹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心中一阵感叹,柔声道:“究竟是哪一家的仙子,私自为我下了凡尘……”
百花公主微微低下头,红晕泛上脸颊,星眸低缬,嘴角一丝浅浅的笑意扩散开来,檀口微张,轻轻唤道:“帝尊……”
血帝尊轻嗅她发间的芳香,心神迷醉。
倘若能永远这么下去,该多好……
“帝尊!”百花公主云鬓散乱,按下血帝尊的手掌,正色道,“妾身有话跟你说。”
她起身掸了掸衣衫,一转背瞅向了紫案上的酒壶,迈开柔足,蹬蹬蹬地走过去。
眼见她拿起了那壶酒,血帝尊心情一沉,藏在身后的左掌悄然紧握成拳,面色也变得有些僵硬了。
这一日,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就像曾经经历过的那样,她最后还是拿起了那壶装有九幽凤涎散的毒酒,亲手递到我面前。
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可怜那时的我,哪怕遭受背叛、浴血厮杀,都未有一丝一毫怀疑过她。
直到她亲自出现在眼前,才将我的意志击溃……
“这些年来,蒙帝尊错爱,妾身感激不尽,敬你一杯。”百花公主端起金樽,为其满上。
“免了吧。”血帝尊走上前去,挽过了她的皓腕,将酒杯轻轻放在一边,“你我之间,说这种话就见外了。”
第264章 百花追忆,痴仇爱恨
“不,帝尊对妾身的深恩厚意,妾身铭感五内,无以言表。”百花公主坚持端起那杯酒,躬身举过头顶,向血帝尊递去,“妾身仅以这杯薄酒,聊表寸心。”
血帝尊叹了一口气:“一定要喝这杯酒吗?”
倘若可以,他真愿醉死在这幻梦中。百花,你又何苦唤我醒来?
“帝尊若不答应,妾身就长跪不起。”百花公主低眉顺目,眼中闪烁着脉脉柔情。
血帝尊接过酒杯,刹时一股电击之感漫过全身,痛彻心扉。
从开始到最后,一切剧本都已经写好,只等一个扯线木偶来演这场戏,这就叫做命中注定。我所做的一切反抗,在命运这只大手的操控下,都化为劫尘,徒劳无益。
他低下头,端详百花公主的芳容。直到此时,她的一颦一笑,仍如此可爱。
她当然会笑,因为她的夙愿就要实现。可怜的唯独只是我,将独自迎接这既定的命运。
饮下这杯酒后,就意味着这一夜血腥的到来了。
接下来等待我的,将是宫殿外狂舞的雨点,是暗穹下万箭齐发的寒芒,是漫天血洒的厮杀,是罄竹难书的罪状宣判,是望不见边的叛军,是无数旧部的倒戈相向,是斩不尽的仇人头颅……
不过,在那之后,不会再有昔日的最后一幕,不需要再有一个女子来亲口告诉我真相了。
血帝尊喟然长叹。
这一幕冰冷的现实,也正在提醒他,眼前所见所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虚妄的梦幻罢了!
他举起酒杯,拿到唇边,在百花公主灼灼目光的注视中,却又放下来,淡淡地道:“你说反了。”
“嗯?”
“若非遇见你,此身如在长夜中漫漫独行,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说,应该是我感激伱才对。”血帝尊将酒杯向她递来,“这一杯,由我敬你。”
“帝尊——”百花公主的表情有点儿疑惑,避开酒杯,娇声道,“是我先敬你的,至少你该把这一杯喝了吧?”
血帝尊握住她手心,轻轻地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中的位置都永远不会变。”
所以,就让你保留着完美的样子,安静地离开吧……
百花公主更加摸不着头脑,血帝尊这答非所问的言语,到底喻示着什么呢?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原先迷离的眼神渐渐惊讶起来,越睁越大,盯着血帝尊俊朗的面庞,玉齿紧紧咬着下唇,娇躯紧绷着,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胸口不断蔓延的冰凉。
红烛燃尽而熄,幔帐悄然滑落。
不见无边春色,只有一点鲜红,自百花公主胸襟扩散,染成一朵红梅,凄艳而脆弱。
黯淡的光线中,血帝尊如刀刻斧劈般刚毅的五官大半隐藏在阴影内,他眼睛一眨不眨,深情凝视百花公主的表情,蹲下身去,在她耳旁柔声道:“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为,为什么?”百花公主嘴唇蠕动,轻淡得像一阵风,一缕血迹自她嘴角滑落。
“理由,你自己不知道吗?”血帝尊温柔地贴着公主面颊。
百花公主仰面望天,眼中闪过复杂的神采,晶莹动人的双眸逐渐暗淡。
过往的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尽力气,微微点头,艰涩道:“抱我……”
血帝尊抱住她,用力之大,几乎要把这具脆弱的娇躯融进他身体里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这个女子,温度一点点流逝,生命的气息正要离她而去。
百花公主微微开口,只能发出低微的气流声,但在血帝尊耳中,那是一首娇柔无邪的歌曲,欢悦动心,飘入灵魂。
他听着听着,就已经泪流满面。
须臾,语声渐渐低沉下去,喃喃消失。
血帝尊仍抱着百花公主的尸体,紧闭双目,任泪水冲刷面颊。
他要静静享受这最后的温存,留给他的安逸时光所剩无多。
再过片刻,就会有叛将叩门,五军会师,将腥风血雨吹洒进来,将千顷宫阁付之一炬。
而他此时却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若无别人的打扰,他情愿就此停留在时光中,直到地老天荒。
恍然如梦,忘了身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长廊的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将血帝尊从痴怔中唤醒。
‘来了吗?’
他缓缓放下怀中娇躯,最后看了百花公主一眼。
公主平静地睡着,面容恬淡。若不是那怵目惊心的血迹和冰冷的肤色,她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梦中。但血帝尊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机了。
他拭了拭眼角,深吸一口气,面容重新恢复成刚毅,转身推开门。
领事太监讨好地迈着小碎步凑过来,面上堆着卑微的笑容,低眉顺眼地道:“帝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传吗?”
血帝尊冷冷地道:“楚华还没有来吗?”
“楚将军?啊,这个……”领事太监的脑筋完全不够用,这时候血帝尊已经越过他,大步朝外走去。
宽阔的长廊里,众禁卫皆俯首噤声,唯有王者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血帝尊走出一大段路,眼中的阴霾愈来愈重。
这个时候,大元帅楚华应该已经掌控了禁卫,就等着清君侧了。
但这么平静的氛围,完全看不出预兆,这让血帝尊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众将合叛、举世皆敌更可怕呢?
楚华来不来,只是迟与早的分别而已。
莫非因为没有收到百花的信号,楚大元帅不敢轻举妄动么?
除了楚华,还有谁有资格向自己宣读那十恶不赦的罪状?若无他牵头,那五军首领又岂肯轻举叛旗?貂崇没这个胆子,洪安候也没有,那么他们苦苦策划的一场阴谋,就只能变成可笑的闹剧了……
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他心灵——如果,历史已经被改写了呢?
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仔细回想,确实,有许多事都脱离了原先的轨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血帝尊的心脏骤然攥紧,一点一点沉下去。
血帝尊举步行出宫外。
天地一片漆黑,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
血帝尊记得那一夜,就在这样漆黑的暴风雨中,自己独身一人,手持帝血剑,迎向那仿佛永远也杀不尽的敌人。
那样的绝望与悲愤,一直伴随他陷入永眠。
但与刚才百花公主临死前的眼神比起来,那个暴风雨之夜的厮杀,倒仿佛遥远得只像一场梦境了……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一夜这个时候,宫殿外面应有数万火把高举,三千劲弩蓄势待发。可现在,血帝尊举目望去,除了两支巡逻的禁卫队,再没有一点声息。
或许,那一夜所谓的血雨厮杀,其实只是一场清晰的梦境?没有人背叛我,没有人想要害我,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场虚妄之梦……
所谓三百年后,只是一场幻梦?
这本是一桩喜悦的事情,血帝尊却越想越惶恐,他嗓子带着颤音,慌张地叫起来:“来人!来人!”
近处的禁卫队匆匆赶来,为首的英武将官跪伏于地,恭声道:“帝尊!”
“楚华在哪,你有没有看到楚华?”
禁卫队长面上闪过一缕疑色,禀道:“楚将军此刻……应该在元帅府中——”
血帝尊不等他说完就暴喝:“快传他过来!还有貂崇,洪安候,把他们都给我叫过来!”
“是!”禁卫队中不敢多问,赶紧领命而去。
血帝尊在宫殿外来回打转踱步,心脏一阵阵悸动空虚之感让他无法安静下来。即使被暴雨淋透,他背后也渗出一身冷汗。
他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突然走到宫门口一个持戈卫士面前,问道:“你说,我是在做梦吗?”
“启禀帝尊,您不是在做梦!”卫士虽然被他的表情惊得有些害怕,但回话声还是铿锵有力。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血帝尊重复几遍,忽然发出一声大叫,纵身往宫内疾奔而去。
一路闯回寝宫,屋里的物事无人动过,百花公主的遗体躺在地上,安详地刺痛血帝尊心脏。
血帝尊抓起酒壶,高声唤来领事太监。
领事太监走进来,第一眼看见血泊中百花公主的尸体,当即两脚一软,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晕过去。
“你过来,喝下这壶酒!”血帝尊急切地吩咐。
领事太监噗通一响就跪下来,哆哆嗦嗦地求饶。
血帝尊暴怒地一拍桌子:“快喝,不然我砍了你的脑袋!”
领事太监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呆愣半晌,俯下去磕了一个响头,道:“奴才深受帝尊之恩……”
他遗言没说完,血帝尊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气冲冲地提着酒壶过来,硬往他嘴里灌。
领事太监不敢挣扎,被灌了好几口,呛得直咳嗽。
血帝尊硬逼他喝下大半壶,然后将他甩到一旁,冷冷观察他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领事太监虽然涕泪横流,却无任何不适的表现。
酒里没有下毒……
血帝尊的脸色慢慢灰败下去,无尽的后悔和内疚变作了一把锋利的尖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被泪水模糊的眼眶中,似乎依稀瞧见,残红中凋零的百花公主在朝自己微笑。
“帝尊,楚将军、貂将军、洪将军求见!”
朦朦胧胧中,一切都在远去。
通报声、脚步声,模糊的面孔,飘忽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了。
血帝尊跪倒在地上,双臂抱住脑袋,彻入骨髓的哀恸将他吞噬。
烛台倒塌,火苗向周围扩散,渐成燎原之势。
血帝尊一动不动,任凭火光将自己包围。他将与这座困扰了他近百年的精美牢笼一起,步入地狱。
光焰尽处,便是无际的黑暗。
血帝尊的元神消弭于其中,直到彻底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
‘总算是结束了!’
江晨长舒一口气,周身缭绕狂舞的幻影逐渐敛入他体内,他刚想站直身躯,两脚却为之一软,不由往前扑出去,半跪在地上,发出浑浊的呼吸。
脑子里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剧痛,那是神元完全被耗空的症状。连带着灵识深处的地狱恶鬼们都安分了不少,为了抵御外来的敌人,它们也贡献了不少力量,各自累得够呛。
血帝尊以这样重伤的状态,都把我们逼到了这种地步,这老家伙真不愧是三百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男人。
当然,所谓“天下第一”,肯定是要把天空之城上的那位天剑撇开不算的。
由于神元耗尽,江晨此时的感知无比迟钝,所以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抵在自己后背上的那只小手正在微微颤抖。
希宁脑中天人交战。
刚才的虚幻梦境中,她也出了足够多的一分力,否则仅凭江晨一人还不足以坚持到最后。但她毕竟是作为辅助的角色,相比与血帝尊的意志正面交战的江晨而言,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力量。
那一丝力量,足以令江晨再堕幻境。以江晨此刻衰弱的精神状态,很可能就此一去不回……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张平安的仇就此得报,还有那些枉死的浮屠教众,他们终于可以瞑目……
江晨尚不知道,自己的生死竟系于背后小女孩一念之间。
衣袂破空声由远及近,叶星魂姗姗来迟,在苏芸清身边停下,小心翼翼地探视她的情况。
本已平静下来的荒漠再次吹起了风沙,层层峦峦延伸到天际。
希宁视线飘向远方,耳畔回荡着恍如妖兽哀嚎的凄厉风声,眼前逐渐蒙上了一层水幕。
随着视线渐渐模糊,希宁茫然地想,毕竟,他饶过我一次,我是否也该还他一个不杀之恩呢?
杜山他们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再不动手,以后大概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忽然,希宁听到一阵低微的咳嗽声,刹时如被梦魇击中,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本已经神志模糊的江晨,由于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的刺激而重新清醒过来,惊诧地睁大眼睛。
血帝尊慢慢站了起来。
他明明已经丧失了生机,如同尸体一样,然而却在众人惊惶恐惧的注视下,他悠然挺直脊背,随意朝前方瞥了一眼,那君临天下的仪态顿时惊得杜山等人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
第265章 在劫难逃
血帝尊还活着!
这个事实令众人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样都杀不死他,难道今日注定要亡命于此?
一愣之后,江晨观察对方,心中暗暗判断,这老家伙的力气肯定也所剩无多,但从他气息内敛、分毫未泄的表现来看,至少还具备玄罡的境界。如果这样的话,己方杜山、叶星魂等人恐怕连他一剑都挡不住,眼下简直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江晨心中唯有祈祷,希望希宁还保存着一点力量,能将这位可怕的剑圣再度拖入幻境……
“没用的。对于他这样意志坚定的绝世强者而言,只要有了防备,我就不可能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希宁的声音在江晨心头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比起平日又多了一分释然。
由于是心灵间的直接对话,现实世界中的距离被无限拉近,江晨可以感觉到她的一部分情绪。
江晨暗骂希宁懦弱,与其耗费精神力量与自己对话,还不如倾力向血帝尊做最后一搏。只要这小丫头能让血帝尊迟滞一瞬,旁边的叶星魂和杜山说不定就有机会偷袭得手,就算死也能死得壮烈些。
仿佛听出了江晨的心声,希宁不紧不慢地传来一缕心灵波动:“这个时候还想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你也是混得够窝囊的了。对于我来说,只要能看着你先死,就不会留下任何遗憾了……”
“了不起!”血帝尊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为之凛然,盯着他不敢眨眼。
只见他右手轻慢地自衣袖拂过,掸掉了一粒灰尘,淡淡地道:“自从我拿到帝血剑之后,就再没有人能令我陷入幻术了,没想三百年之后,竟然让你们做到了。伱们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江晨动了动嘴唇,用异常沙哑的声音问:“我明明都把你的元神焚烧殆尽了,为什么你还没死?”
血帝尊的视线飘落到他脸上,一丝森然的笑意自嘴角边逸出,徐徐道:“正是要让你以为我已经死了,若非如此,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从幻境中脱身。可惜,你们功亏一篑……”
江晨冷哼一声:“如果真有你说得这么厉害,那你还啰里吧嗦地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怎么不赶紧过来取我性命?还是说,其实你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走不动路了呢?”
说着,他向叶星魂和杜山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找机会动手。
“是吗,你真这么以为?”血帝尊的声音冰冷得就像暗红沙丘上忽然而起的风,凛寒扑面,“如果非要我证明的话……”
虽然血帝尊并非释放出强者气息,但江晨依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旁边苏芸清、杨落、谢元觥倒下的身躯为血帝尊的威势增加了说服力。
此刻正是生死关头,江晨急忙用眼神催促叶星魂和杜山两人,大家伙并肩子舍命一搏——
“噗!”
杜山跪倒在松软的沙堆上,涕泪横流地哀嚎道:“好汉,饶我一命!”
江晨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血帝尊转过头去,深邃的目光飘向叶星魂,淡然道:“你呢?”
只有亲身站在这位绝世剑客面前的时候,才知道开口向其挑战需要多么坚定的意志。
叶星魂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随着那短短两个字的叩击,亦随着杜山的那一跪,如沙飘散。
就像绵羊面对猛虎,兔子面对雄鹰,事到临头,恐惧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血帝尊一句简短的问话击溃了叶星魂的战意,他知道,就算自己今天能活下来,恐怕也永远也走不出这个阴影了。
血帝尊对此情景没有任何意外,三百年前,帝血剑横行天下的时候,他已经看过了太多这样的表情。无论时代怎么变化,弱者的眼神都是类似的,不需要自己费一丝力气,他们就会自己倒下。
当血帝尊的视线再回到江晨身上时,江晨已经觉得麻木了。或许今日一劫,本少侠真的躲不过了吧……
血帝尊唇弧微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恍惚间似与死神的身影重叠。
但就在下一刻,江晨以为他会用那只象征死亡的右手捏碎自己咽喉之时,却见他转过身,漆黑的长袍在风沙中飘舞,背影变得模糊,一步一步,迈向地平线的尽头。
他放过了我?
一丝庆幸之后,江晨随即恍然醒悟——果然,这家伙也是强弩之末,乃至于不敢承受自己的临死反扑。否则,他定然不会留下任何人的性命!
可恨,只要那两个家伙、不,那三个家伙有一个靠谱的话,都不至于让他逃走……
心中遗憾着,江晨的视线渐渐地模糊,连心中那一点感怀都变得缥缈淡远了。毕竟他的体力和神识都已透支,一口气懈怠后,再没有强撑的理由,身体飘飘忽忽地朝松软的沙地上跌去。
杨落也随他一起闭上了双眼。
耳边隐约听见杜山怪声怪气地道:“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逃命的姿势都这么冷酷帅气!”
“你这家伙,真是丢死人了……”杜鹃远远在埋怨。
“那也怪不得我。我可不能死,我死了,谁去安慰小桃红脆弱的心灵,谁给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买胭脂水粉?”杜山嚷道,“你看,这姓叶的平日拽得跟王八似的,还不是一样被吓破了胆?”
叶星魂望剑沉默。
江晨倒在沙堆上的一声轻响,为杜山的言语更增添了几分底气。
“你看看,几个最厉害的都躺下了吧,我要是刚才冲上去了,现在该落得什么下场?你这小丫头呀,就是不知道体谅哥哥……”
希宁的目光在江晨身上长久停驻,直到雪荼靡走来,才默默转向一旁。
她心里暗叹一口气:罢了,就当是还了他的不杀之恩……
她忽然听见雪荼靡惊叫起来:“我,我,我怎么——”
紧随着,是一声利器扎入肉体的闷响。
希宁愕然回头,只见雪荼靡右手握成拳头,贴在江晨左胸口。而她拳中捏的玉簪,已有大半刺入了江晨胸膛。
第266章 意外惊变,迷心之咒
鲜红的颜色顺着玉簪涌出来,与原本干褐的血迹混在一起,更为刺目。
希宁脑中一空,忘了原本应有的情绪。
所有瞧见这一幕的人,皆因巨大的震惊而失语了。
江晨本已虚脱昏迷,但阴神的警觉还是让他在生命垂危之际惊醒过来,及时用两根手指夹住了玉簪的下半段,阻止它刺穿心脏。
胸口陡觉剧痛,透彻骨髓。
雪荼靡的手在颤抖,双眼冒出彤红妖异的光芒,狰狞的表情显得分外诡异。
她眉心中间泛起一个古篆文,幽幽发亮。发现江晨在反抗,她便将另一只手也用上了,握住玉簪狠命往下压。
虽然她的力量还不到五阶,但江晨真是虚弱透顶,在这生死关头,他连最后一点力量都使出来了,但还是顶不住那支夺命的利刃。
江晨睁大眼睛,清晰感觉到玉簪吞噬者着自己的生机,生命本源的力量飞速流逝。
这样的时刻,他只感觉到一阵莫大的讽刺和悲凉。
好不容易才赶跑了血剑圣,本少侠却要死于一个弱女子之手,这样的结局,恐怕是谁也没料到的吧……
“你干什么?”杜山如梦初醒地大喝,飞步赶来,往雪荼靡身上狠狠撞去。
雪荼靡看似娇弱无骨的躯体此时却若苍松般坚挺,硬承受了这一撞,反而将杜山震得倒退不止。
叶星魂挥剑砍来,雪荼靡看也不看,随手一挥,竟以左手生生硬接了剑刃,只听嘶的一响,长袖断裂,露出白得炫目的藕臂,看上去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娘们发什么疯!”杜山在地上滚了两圈,一咕噜爬起来,再度扑向雪荼靡肩膀。
叶星魂上一剑无果,马上又出一剑,这一次不再留情,锋利剑刃狠辣地削向雪荼靡玉颈。
不远处杜鹃惊恐地捂住嘴,但“啊”的一声惊叫还是从她指缝里漏出来。
毕竟相处过几日,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雪荼靡命丧剑下,可是江晨的境况更令人担忧。她只能睁大眼睛,无助地看着事态往最坏的地步发展。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叶星魂的剑依然无功而返。
雪荼靡看似随意地用左臂挡了一下,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此时竟变得硬愈金铁,毫不费力地格开了剑刃。
“砰!”
杜山全力一扑,感觉自己像撞上了一块铁板,浑身骨骼一颤,反震之力将他掀飞老远。
他昂起脑袋,吐出两口沙子,哇哇怪叫:“她吃错药了吗?”
雪荼靡始终未曾回头看他们一眼,她专注于一点一点刺穿江晨的心脏。
瞧着她眼中妖异的色泽,叶星魂的心沉入谷底。他暗暗地想,这女人莫非一路过来都在隐藏实力,如今终于等到了绝佳机会,她便要凶性大发,杀光我们?
“雪姐姐,不要!”杜鹃的悲叫徒劳无力。
这时候,一直处于发愣状态的希宁突然抬起右手食指,朝雪荼靡眉尖点去。
这笔直朝眼睛刺来的攻击,终于引起了雪荼靡的注意。
她眼眸内瞳光闪烁,幽绿、惨白、暗红三色变换,邪恶而诡异,就要用左手捏住希宁的手指。
以小女孩脆弱的小手,若被雪荼靡抓住了,毫无疑问将会被拧断。
幸好叶星魂的剑气及时从旁边扫来,带着拼死一搏的嘶吼声,让雪荼靡也为之侧目。
她立即做出选择,相比于小女孩柔弱可笑的捣蛋,还是另一个剑客更具威胁。她便挥臂去挡剑,任由希宁柔软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在自己眉心处按了一下。
纤细葱嫩的手指,竟带有不可思议的魔力,立时让雪荼靡面容发生了巨大变化。她抽回了握簪的右手,捂着额头痛叫起来。
“啊——”
凄厉的惨嚎,如同夜枭泣血、老猿悲啼,声声刺耳。
雪荼靡像发了疯一般,左臂向周围狂乱挥拨着,跌跌撞撞地跑向远方。
希宁右手藏在背后,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微微颤抖。
她刚才看得分明,雪荼靡额头的那个古篆文,是浮屠教的“亢”字印记,用以迷惑凡眼、操控人心。
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平等王或者乾达婆就给雪荼靡下了咒,让她不自觉地接近江晨,被他所吸引,渐生爱慕……而一旦有了机会,这份爱慕之情就会转为剧毒的利刃,让受术者痛饮血泪,甚至与所爱之人同归黄泉……
可怜的女子,她恐怕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甚至连那份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爱意,都是由于咒术的缘故,而非出自她本心……
她爱与恨,早就不由她自己决定。
不过,这又与我何干?
坐视江晨被偷袭致死、浮屠教得手,不也正是我想要的吗?
只因为觉得欠他一次,不好自己动手,但如果能借别人之剑那是再好不过,为何事到临头却又忍不住出手阻止……
江晨躺在地上,意识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徘徊,朦朦胧胧地,眼前仿佛浮现出过往的画面。他心中清楚,这会儿恐怕是最危险的关头,黑白无常的魅影正环绕着自己,在耳边幽幽呢喃。
生死犹隔一线,他的灵魂仿佛升上云端。
周边有高僧梵唱,金轮当空,在那安详神圣的光辉中,垂危者好像得到了最终的救赎,从俗世无数罪孽和烦扰中解脱出来,被接入极乐净土。
“江少侠,你醒醒!”
“江大哥,坚持住!”
“老江,你先别忙着闭眼,至少也要交代一下遗言啊!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未曾托付的遗孀、没花完的钱,都可以交代给我老杜………哎呀!死丫头,伱想掐死我!”
“江大哥都快死了,你还说这种话……”
“哭什么!没用的丫头,就知道哭!老江本来死不成,被你这么一嚎丧也差不多了!”
“你,你说什么?”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知道吗?以老江的名声,你以为那么容易死?要哭滚一边哭去,别在这碍眼!”
外界的吵闹,江晨全然不闻。
他此时已经陷入一个与世隔绝的虚空,魂魄高悬于天外,冷眼注视下方奄奄一息的肉身,随时就欲乘风归去。
以他这般神通修为,即便法体被毁,若肯舍下身段,也能以阴神修鬼仙。但比起煌煌正宗的人仙大道,那就如有云泥之别。
“是不是听到了有人为你哭泣的声音,所以眷念不去?”希宁的一丝神念悠悠荡荡,传递到江晨心间。
“……”
江晨灵识中一片混沌,一念甫起,万相已生。
希宁垂手默立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从上到下都被血迹染透的身躯,娇柔面颊蒙上一层讥讽之色。
“没猜到自己的结局吧,连血剑圣都能打退的江少侠,最后却死在女人手里。哼,传扬出去,真是千古笑柄!”
“……”
“这地方荒无人烟,埋下去就会被陷入地底,连尸骨都找不着。晨曦的最后血脉,也将就此断绝……”
如有稚嫩的嗓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小女孩说得徐缓,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一字一字,叩击着垂危者的最后意识,“凡是与佛主作对的,都会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好笑。”江晨终于回应,虚弱的神识让心声似乎完全变了调,“你对你的佛主十分推崇啊……但我有个疑问,你的佛主既然如此厉害,为何救不回一个张平安?”
希宁面色蓦地泛白,嘴角颤动着,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微微喘息。
她唇边的笑意尽敛,眼中渗出寒意:“平安叔叔已经回归极乐净土,而你,将永堕地狱。”
“我不会死。”
“会。”
“不会。”
“你还以为沸腾之血能够让你恢复吗?那一下虽然没有刺中你心脏,但玉簪上附带的咒术之毒已经扩散,它能渗透你的五脏六腑,腐蚀你的骨髓,让你在饱经折磨之后慢慢死去。如此狠毒的咒法,想来那个施咒的人,对你是恨到了极致。”
江晨沉默了许久,才道:“下咒的人,不是你吗?”
希宁亦随着这一问静默了片刻,扭过头去,淡淡地道:“肉体上的痛苦,对于你这种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手法不会这么简单粗暴。有时候,在漫长的折磨中孤独活着,才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情。”
“看来你对绝望已经深有体会。”
“……”
这一句话让希宁无比恼怒。她的神念直接退出了江晨识海,望着天边风沙旋舞之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了好一阵,才再度建立心灵连接。
“求我。”这一回,她的开口言简意赅。
“嗯?”
“我能帮你祛除毒咒。求我,我就救你。”
她感觉到江晨的意识微微有点恍惚,便继续道:“你不是想报仇吗,连这点身段都放不下,又凭什么去跟佛主斗?”
她见江晨还是默然不语,又说:“是默默无闻的死去,还是凭着狂妄的梦想大干一场,都在于你自己的选择。在毒素侵蚀心脏之前,你还有半盏茶的时间考虑。”
一阵漫长得令她难堪的等待之后,江晨给出了回答:“我不信你。”
希宁的脸蛋气得发青,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别无选择!”
“我只相信我自己。我有金刚体魄,百毒不侵,邪祟辟易,什么毒能杀我?”
“你……你……你这个蠢货!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希宁气急败坏,咬牙切齿。
她本来就不想救江晨。只想在他临死之前狠狠戏弄他、羞辱他,看着他饱含绝望悲愤地下地狱,那情景才是她想要的。
但江晨顽固得像一块石头,狂妄到了愚蠢的地步,竟然不相信自己会被毒死,这让希宁的期盼全都落了空。
他怎么能这样?
遥隔数百里之外,石头城的某个酒楼,一男一女在隐秘的角落里对饮。
男子面容俊美,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修长的五指把玩着酒盏,轻声道:“你不该这么早引发咒印。”
他对面的女子白衣胜雪,秀美如画的容颜,可以胜任世间任何男子的梦中情人。
正是浮屠教的平等王和乾达婆两人。
乾达婆此时握着杯盏,美目迷离,看上去怀着沉重的心事。一层淡淡的阴霾萦绕在她眉宇间,聚而不散。
见她不答话,平等王抿了一口酒,继续道:“正如美酒需要时光的酝酿,她心中的那份爱还酿得不够久,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就像提早采摘的青果,虽然勉强能充饥,但那味道必然是无比酸涩的……”
“你还想等多久?”乾达婆眯着眼睛,凤眸愈显狭长勾魂,朦胧中透出些许阴狠。
平等王无视对面透过来丝丝杀气,平静地给自己斟酒:“你没有听说过一种秘术,叫‘养剑’?”
“你是说圣城的那个老穷酸?”
“知道他为何曾被誉为天下第三吗?”平等王故意停顿了一下,瞥见对面直勾勾盯过来的眼神,徐徐道,“将天下最凶邪最锋利的神兵封于鞘中,十年不见血,不沐阳光,不沾雨露,不染尘埃。当它重见天日之时,便会有无可匹敌的绝唱。”
第267章 无名烦恼,夜半剑哭
“十年?”乾达婆冷笑。
平等王悠然道:“十年看似漫长,但对你我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憩。你何必这般焦急,反而打草惊蛇,误了良机。”
“呵呵,十年,你等得起,我等不起!”
平等王轻轻揉弄着眉心,脸上闪过一丝疲态,说道:“真是不可理喻,明明我开了个好头,伱把事情办砸了,现在反而怪到我头上来……”
“呯!”不远处传来瓷碗摔碎的脆响。
平等王微笑道:“看那群人,只需灌下三碗黄汤,就能把一切烦恼都抛开,多简单,多快乐,你何不向他们学学?”
“砰!”
“哐当!”
“轰隆!”
外面似乎乱成一团,有很多人在嘶吼争吵着,桌椅杯盏撞翻摔碎的声音夹在其中。
酒酣胸胆尚开张,醉生梦死之际,自然敢言平日之不敢言、敢为平日之不敢为。可如果这样的人都聚在一起,麻烦定然少不了。
平等王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外间乒乓的打闹声丝毫不影响他自斟自饮的兴致。
不过没过一会儿,战火就波及到这边,一个肥胖的身躯突然撞开屏风,把桌子都掀倒了,摔了个人仰马翻。
这胖子是被人丢进来的。
“走吧。”平等王起身道。
乾达婆点头,忽然眉头一皱,地上的胖子竟抓住了她的脚。
“好香的味道……”胖子一脸陶醉的表情,嘴里喷出浓重的酒气,“小娘子,你这腿真是细得一掐就断,本少爷就喜欢你这样的,回去跟本少爷圆房吧!”
乾达婆面上闪过一缕冰冷杀机,平等王忙按住她肩膀。
“别冲动。”
这几天暗红沙丘全境戒严,尤其在搜捕一名黑袍剑客以及浮屠教僧人,大量的军官和高阶武者都被派出来封锁城市,不知道黑剑圣是哪根筋不对了。若是把他老人家惹来,平等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你这碍眼的小子是谁,还不赶紧给本少爷消失,本少爷只要小娘子……”
“走。”平等王拍了拍乾达婆肩膀。
乾达婆一脚将胖子的脏手踹开,强咽下了这口恶气,跟着平等王跳窗而走。
某处荒丘。
雪荼靡踉踉跄跄地奔跑着,突然被地上一块硬物绊倒,从沙丘上滚落下去。
到了沙丘脚下,她支起上半身,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沙粒,举起双臂放在眼前,看着十指上斑斑血迹,泪流满面地道:“我都做了什么?”
那十根手指纤长优美,毫发无伤,所以血迹全是来自那个人。
“啊——”雪荼靡仰天长啸。
啸声竟破开狂沙,在半空中震荡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这种程度的力量,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怎么会这样?”
远处,一匹受惊的骆驼撒开四蹄狂奔。
雪荼靡瞧见了,立即一纵身赶上去,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狞笑,右手探出,闪电般刺入骆驼的身躯,在其中旋弄几下,然后猛力一拉,竟扯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骆驼发出一声哀鸣,生机就此断绝,顺着陡峭的沙坡滚了下去。
雪荼靡将心脏拿到眼前,五指狠狠一攥,只听啪地一声爆响,如同水袋破碎的声音一般,新鲜的血液迸溅出来,洒得她满脸都是。
血肉碎块之中,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了血液的双手,久久无法从眼前恐怖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刚才,为什么,为什么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心里面,似乎失去了某种东西,同时又像是有某种禁制解开了,那是恐怖的深渊之口,罪恶之源,即使只是一点点飘飘渺渺传上来的味道,也足以令人窒息。
“臭婊子,总算你有落单的时候!”远处,一把粗豪的嗓音隔着滚滚黄沙传递过来。
雪荼靡茫然抬头,眼中泪迹未干,只觉得那条大步赶来的粗壮身影异常熟悉。
“段郎?”
来者正是「鬼刀」段如晦,他带着满脸冷笑走近,阴森森地道:“怎样,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玩意儿,是不是跟我不一样?”
雪荼靡眼中迷惘之色愈发浓郁,突然一甩手臂,丢开心脏的残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边流淌的血液,望着前方伴随自己多年的熟悉面孔,脸上肌肉抽动,嘴中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声。
“贱货,你笑什么?”段如晦更加恼怒。
在他眼里,雪荼靡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讽刺,那是在比较两者给她的感受之后,对弱者一方的鄙夷。这让他额头青筋直跳。
“我笑什么,需要告诉你吗?”雪荼靡的语气,妖异而幽魅,跟以往截然不同。
段如晦无暇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眼底里流淌着的的愤恨和阴毒已经遮掩不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在这可恶的贱人身上,尽情发泄出自己的怒火。
雪荼靡此时美丽的面孔上,却呈现出一种癫狂妖异的表情。
……
希宁深吸一口气,令浮躁的心绪得以平息。
“感觉到了吗?那咒术的毒,金刚体魄也挡不住!”她再度发问。
神念传递到江晨耳边,却落入一片虚空,冰冷死寂的氛围,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希宁心头一沉。
我估计错了那咒术之毒的厉害,结果他已经提前死掉了吗?
“喂!”她勉强维持冷静,却仍是无法掩饰心绪中的那一丝颤抖,“快求我!求我,我就救你!”
没有回应。
刹时,希宁心乱如麻。
他死了,却死得太容易,没有看到他绝望悔恨的表情,我怎能心甘?
他就这样死了,谁来承担我的恨?
不,他还得活着!
希宁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朝江晨鲜红耀目的伤口点去。
她拔出玉簪,地上的江晨身躯一颤,带着一蓬鲜血溅出,奄奄一息的脸庞愈显灰败。
希宁匆忙探出左掌撑住他伤口,一股温润和煦的力量从她掌间透出,为残破的肌体止住流血,修补生机。
许久,她抽回手掌,不理会周围诸人惊异的眼神,淡淡地道:“让他躺一两天,不要动他,慢慢就会恢复。”
说完,她在苏芸清身边蹲下,仔细检查伤势。
杜山悄悄在杜鹃耳边问:“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杜鹃茫然地摇摇头。
“笨丫头,哪天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一天到晚跟他们在一起,连发生了哪些事情都不清楚?”
“事情?每天都有事情……不过希宁嘛……哦,前天晚上,她被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抓住了,差点变成活尸。”
“活尸?”杜山夸张地往后跳了一步,“她不会咬我吧?”
“只要你不对她乱打主意,她应该不会咬你。”
“这……哎,真可惜!多好的一个小美人胚子……”
夜渐深,阴气袭体,呼吸格外不畅。
霾重天低。
几条不怀好意的饿狼,远远的在另一座沙丘边徘徊。
杜山怀抱帝血剑,靠着一块石头昏昏沉沉地打盹,突然一个激灵,从半睡半醒中警觉地睁眼。
映入视野的是一个白色的影子,就在杜山眼前晃悠,惊得他往后一滚,回头瞅去,才发现那人是希宁。
杜山干咳一声,握着帝血剑爬起来,往四周望了望,见大家都睡着,才放下心来,没好气地道:“半夜不睡觉,头发也不绑好,还穿一身白衣服,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希宁微笑:“你不是在守夜吗,怎么睡着了?”
“守夜?啊哈哈哈我当然在守夜,没见我机敏得很吗,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敢过来,我一剑就把他劈成十七八段……”
希宁当然相信他机敏得很,不过遇到敌人第一个反应大概是逃到十七八里外才对。
见希宁一直盯着自己,杜山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被哥哥我雄健的虎躯迷住了?”
说着,他故意弯了弯胳膊,展示了一下还算过得去的肌肉。
“看哥哥身上累累伤疤,你就知道我经历过多少九死一生的战斗。哎,铁与火淬打的身躯,总是会惹来麻烦,有多少像你一样纯洁天真的女孩子就这么奋不顾身地扑过来……”
他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不过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个一两岁……”
“那把剑。”希宁打断了杜山的自我陶醉,指了指他手中的帝血剑,“它在哭。”
杜山舌头一打结,浑身冒出一股嗖嗖凉气,差点直接把帝血剑丢出去。
“它它它在哭?你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八道!”
“真的,不信你听。”
见希宁一本正经的神情,杜山将信将疑地歪过头,把剑身转到耳边,凝神听了一会儿。
不知是否因为希宁那句话给了他暗示,他果然听到一种极细微的呢喃声,十分模糊,分不清男女老幼,但那层萦绕其间的忧伤悲怆之气,足以令人色变。
“我的姥姥诶,真的在哭!”杜山吸了一口冷气,“大半夜不睡觉哭什么?”
“它在思念它的主人。只有天下第一的剑客,才有资格将它握在手中。否则,它很可能会寻机反噬……”
“好家伙,还挑三拣四!逃命天下第一的剑客行不行?”
“应该不行吧。”希宁站得更贴近了一步,往叶星魂的方向瞥去一眼,轻声道,“他不跟你抢,可能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这龟儿子,我说他怎么这么老实,原来早就没安好心!”杜山气哼哼地朝叶星魂那边比划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然后握着长剑当空挥了挥,“照这么说,这把剑看着厉害,但根本华而不实,除了血剑圣以外就没有人可以用它了?”
“也不一定。等江晨醒来,或许可以试一试……”
一阵阴风吹来,近处幽暗的雾霾中流动着的空气充满了腐败的味道。即将燃尽的柴火也变得恍惚起来,将希宁那张稚嫩而不失优美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仿佛是来自阴间的鬼魂。
杜山打了个寒噤,稍稍往后缩去:“你的眼睛……刚才怎么变成绿色的了?”
“绿色?”希宁歪着头,疑惑不解。
“不,现在不是了。”杜山略带警惕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刚才那阵风吹来的时候,你的眼睛好像变了一下,跟那边几头畜生一样……啊,我不是骂你,我的意思是,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希宁摇头。
她垂下目光之时,眉宇间多了一份忧色。
当日乾达婆对她做的那番手脚,后遗症终于显现出来。虽然她以自己的特殊体质暂时撑了过去,并觉醒了夙世神通,但那份邪恶的力量仍潜伏在她体内。亡灵仪式的威力,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微的呻吟,转移了她这份惆怅的心思。
杜山也听到了动静,伸长脖子瞧去:“咦,苏姑娘醒了!”
“水,水……”苏芸清的眼睛半睁半闭,口中呻吟。
杜山忙解下水囊递到她嘴边。苏芸清贪婪地吮吸起来,如同久旱干涸的土地,一口气就将水囊喝了个干净。
她将干瘪的袋子丢开,眼神朦胧地朝杜山望来:“我还要。”
杜山小声嘀咕:“本大爷最怕听到这三个字了……”
他解下腰间另一个水囊,心疼地道,“苏姑娘,你省点喝,剩下的水不多啦!”
苏芸清伸手抢过去,仰脖咕咚咕咚又全喝光了,然后道:“还要!”
杜山嘴角一抽,愁眉苦脸地去拿第三个水囊:“哎,像你这样索取无度的,以后谁娶了可就倒霉,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啊!”
希宁微笑道:“这个不用你来关心,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那个倒霉的家伙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会是我吧?”杜山指着自己鼻子,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希宁瞪了他一眼:“你也太自恋了!那个人是——”
“小宁!你们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苏芸清略带干涩的嗓音传来,杜山和附近悄悄支起耳朵的叶星魂一齐露出失望的表情。
第268章 荒丘骷髅
希宁走到苏芸清身边,慢慢扶她坐起来。
“血剑圣呢,我们是活着还是死了?”苏芸清环顾四周,问道。
“他逃走了,我们还活着。”
“哦,居然是我们胜了?杨将军这么厉害?血剑圣逃走了吗?”苏芸清左顾右盼,很快发现了旁边江晨,不满地嚷道,“这小子老早就躺下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她一口气提出了太多问题,希宁只得一一为她解答。
听希宁简述完整个经过,苏芸清睁大眼睛:“这小子为了我弃剑?一点犹豫都没有?”
希宁点点头,她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复杂。她亲眼看见江晨为了保护苏芸清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以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况。某些时候,她很难将这个重伤昏迷的少年跟当日浮屠庙前的那个杀人魔王联系到一块去。
苏芸清哼了一声,眼角瞥着地上的江晨,嘴里嘟囔:“果然对本公子怀有不轨之念……”
希宁暗暗地想,之前联手对付血帝尊时,我曾窥探到江晨的一小段模糊的记忆,他对很多女人都生出过绮念,像林曦,绯红妖姬,雪荼糜,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女人,不过其中貌似唯独没有你……
“小宁,你那是什么眼神?男人都这样,你也不用大惊小怪,以后伱会更失望的。好了,扶我起来,再去弄点水,我来给这小子涂药。”
这时,杜山突然叫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他声音中带着惊恐,伸手指向沙丘的另一头。
只见一个在夜风中微微泛着白光的东西,一摇一晃地往这边走来。而原先在附近徘徊的几头饿狼,大抵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已经不见踪影。
“好像是一具骷髅。”希宁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
苏芸清道:“这地方阴气极重,容易滋生出一些妖物来,不过都是低等亡灵,不足为惧。老杜,凭你的本事,很轻松就能把它打发走!”
杜山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为什么是我?”
“因为今天晚上是你守夜呀!”希宁笑着回答。
实在没有理由推辞,杜山只好极不情愿的,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往那边踱去。
而对面那只遍体雪白的骷髅,也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味,加快脚步,飞速朝这边冲来。
杜山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忍不住叹道:“老兄,你这骨骼未免也太清奇了吧!”
那骷髅体型大小如常人一般,很像是人类死后的遗骸,但胸腹、肩头、膝盖等处覆盖着白骨甲胄,肘、腕、踵等关节生出尖锐骨刺,白中泛青,如同坚硬的花岗岩质地。这副身形,竟丝毫不显得狰狞,反而透出一股妖异鬼魅的美感。
“苏姑娘说我能轻松把你打发走。但依本大爷的感觉,貌似不太对啊……”隔着七八丈,杜山停住了脚,喃喃道。
骷髅提着一把遍布着缺口的巨剑,大步走动间,死亡的气息如浪潮般涌动。
五丈。
杜山微微沉下腰身,右手抬起了帝血剑,傲气十足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隐瞒我的真实身份了。没错,我乃天下第一剑客,人称「银枪小霸王」的杜山杜玉郎是也!你要是怕了,就趁早回头——”
话音未完,那骷髅已被他激怒,散发的死亡气息一时大盛,提剑快步冲来。
五丈距离,竟被它一掠而过。杜山的惊叫还来不及出口,惶然间巨剑已当头临近,在视野中放得无比巨大。他连忙举剑格挡。
“铿——”
杜山虎口迸血,帝血剑脱手而飞。
苏芸清,这是你妹的“低等亡灵”!
“好汉,我错了……”
杜山连滚带爬地躲过当头一剑,又狼狈从骷髅腋下钻过去。
数次转向之后,他终于折射到了骷髅身后,右手成刀,朝骷髅背心重重削下去。
只听一声闷响,仿佛撞上了坚硬的铁岩,反而震得他手腕剧痛。
“救命——”
凄惨的叫声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叶星魂、尹梦、杜鹃皆被惊醒,睁着迷蒙的睡眼循声而望,只见远处沙丘上一白一黑两个人影正在交战,穿梭往来,好不激烈。
“哥哥?”杜鹃纳闷地问。
“小宁,快扶我起来。”苏芸清道,“咱们往南边逃。”
“那杜大哥……”
“放心,以他的本事一定逃得掉的!”
那边的呼救声愈来愈凄厉了:“谁来救我杜玉郎,江山与他对半分——
“谁来救我杜玉郎,他为君来我为臣——
“谁来救我——”
叶星魂按住剑柄道:“要不要过去帮他?”
“别去。让他先把怪物引开,等我们走远之后再来会合。”苏芸清道。
杜鹃愤怒地叫起来:“你凭什么安排我哥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去?”
“嘘!”苏芸清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小声点,如果被那东西发现,江晨,杨将军,老谢他们几个就死定了。”
杜鹃低头看了地上昏睡的三人一眼,声音压低了一些,又道:“那你凭什么——”
“我们都不是那东西的对手,只有你哥身法精妙,能与它周旋。”苏芸清挥挥手,“带上他们,赶紧走!”
杜鹃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蹲下身去扶起江晨。
叶星魂背起谢元觥,尹梦背起杨落,希宁搀扶着苏芸清,一行人匆匆离开了这片荒芜之地,往南而去。
走出一段路后,杜鹃忍不住回头眺望,杜山与那白骨的身影已被隔绝在沙丘的另一头。
荒漠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异动都被风沙掩盖,连方才呼啸贯耳的求救声,都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第269章 希宁的决定,相逢入绿洲
借助乌云后一点微淡的星光,一行人辨清方向,一路往南。
黎明将至,夜色愈深,如墨,渐渐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众人跑了半夜,也都气喘吁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会儿已经迷失了方位。
在剧烈的颠簸中,杨落和谢元觥相继醒来。但他们的气息都十分虚弱,连下地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还得靠人搀扶。
又坚持了一段路途,东方的天边透出一丝白色的晨曦,黎明终于到来。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坐下来休息。
天亮了,阳光是所有亡灵的克星,那该死的骷髅怎么都不敢造次了吧!
东方投来第一缕曙光,让人全身清凉,好像沐浴在清风之中,全身毛孔之中都呼吸着清气,整个人飘飘欲仙,无比舒畅。
“什么味道?”苏芸清抽了抽鼻子。
“檀香。”希宁眉间一动。
“这鬼地方哪来的檀香?”
人们闻言都露出紧张之色,四面戒备。
那香气淡淡的,微不可闻,唯有凝神去感受,才人嗅到那一丝沁人心脾的暗香。初晓的清风吹拂疲惫面容,一下子,纷乱的思绪静下许多。
这若在平时的话,能闻到如此正宗的檀香应该是一件享受无比的事情,可现在,众人背上除了冷汗还是冷汗。
现在几位高手都身负重伤,如果这股檀香是有异人在弄鬼的话,定然是来者不善。
“先是血剑圣,接着又来了一具骷髅,然后还有人暗中捣鬼。莫非今日我们在劫难逃?”叶星魂唉声叹气。
“不知是哪一路的神仙跟我们开玩笑。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咱们有四个玄罡高手,连血剑圣都被打跑了,还怕了区区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苏芸清鼓舞道。
但她的话没有起到多大效果。所谓四位玄罡高手,听起来威风得很,但如今各个灰头土脸,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江晨更是至今还未醒来。前途未卜的当下,实在难以让人再有信心去面对未知的危机。
杨落突然开口:“苏姑娘,你恢复了几成功力?”
苏芸清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两成。“你呢?”
杨落面上的一层嫣红之色始终未曾退去,他轻声道:“我只有一成,连五阶都不到。”
众人闻言皆流露失望之色,怀着最后一点希冀朝谢元觥看去。
谢元觥摇摇头,魁梧的身躯竟需要叶星魂搀扶才能站稳,叹息道:“血剑圣那一招好厉害,我恐怕三天之内都不能动武。”
人们脸上的失望转为绝望。三天看似短暂,但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凉北漠,足以让一行人死够十次了。
苏芸清张了张嘴,欲说点安慰的言语,忽然眼角瞄见远方的一个黑点,不由出声道:“有人过来了!”
人们闻言望去,只见在彤红的朝阳之下,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正往此处赶来。
在这种地方,来者不知是敌是友,一行人都做好了迎敌准备。
随着距离接近,来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众人,手持一把赤红色弯刀,正一边挥砍一边后退。
在她后方,那一整片黄沙之丘都似乎在扭动,掀起狂舞的劲风沙浪,逼得她步履维艰。
“好像是个女的。”
“她正在被什么东西追杀!”
“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帮她?”
好几双征询的眼睛瞄向苏芸清,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她来做决定。
苏芸清显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义士侠客,在连敌人是什么东西都弄不清楚的当下,她立即挥手道:“不管她,咱们撤!”
除了昏迷中的江晨,所有人都对这个英明的决定表示同意,一行人纷纷打起精神,撒开腿往后跑去。
希宁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一根粗长的节肢状的东西从地底下冲起来,狠狠朝那女子击去。女子一次次被击倒,但她很快又爬起来,手中弯刀泛起耀眼的灿红,仿佛重回到熔炉之中,映着朝阳与怪物拼命搏杀着。
“小宁,快走啦!”苏芸清催促。
希宁嗯了一声,脚步却迟疑。
就在那个手持弯刀的女人无意间的回眸之中,希宁捕捉到了惊艳的神光。那是生命在穷途末路时最后抗争的意志!
“小宁,你——”
“我要去救她。”希宁说。
苏芸清诧异地转过脸看她。
希宁抬起视线,笃定地道:“我有信心,能把她救出来。”
“可是……”
“我应该救她!”希宁的语气清脆而坚定。
她说不清自己为何会为一个陌生的女人伸出援手,或许是浮屠教主往日的教诲,或许是那女子不屈的眼神打动了她,总之,她宁可亲临险境,也不愿再有遗憾发生在自己眼前。
“好吧。”苏芸清松开了扶在希宁肩上的右臂,沉声道,“千万小心!”
希宁点点头,脚下一动,娇小的身子便滑了出去,一纵便是好几丈远。
苏芸清看得暗暗吃惊——小女孩这一手虽然略显生涩,但已显露出不俗的功底。
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身本事的?前些日子,她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孩子……
那不知名的女子明显力量不足,弯刀不敢与敌人硬拼,好在她身法灵巧,一次次躲过了漫天黄沙中的袭击。
她好不容易机会劈出一刀,这一下居然得手了,敌人溅出碧色的汁液,玷污了她的衣服。
她身上是一套银色铠甲,但穿在她的身上,分明少了些杀气,多了几分妩媚。
希宁靠得近了,才看清弯刀女子的敌人的模样——
黄色的甲克,遍布暗褐色花纹,尖锐的口器,头角峥嵘,足须上百——那是一条条巨大的蜈蚣,在黄沙中或隐或现,蜿蜒爬行着,令整片沙坡都如同在扭曲震动。
百足长虫与狂舞的飞沙,紫与黑纠缠在一起,十分显眼更是十分可怕。
弯刀女子被蜈蚣的碧叶汁液溅中,身形微微一顿,旋即就见一头长虫从地底钻出,将她掀飞老远,连弯刀都脱手而飞。
她自忖必死,闭上双眼等待结局,这时候耳边忽然飘来一束轻轻的笛声。
笛声从何而来?
女子诧异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的众多可怕长虫都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怔怔地停下了蠕动。若非风沙仍在旋舞,眼前的一幕都好像凝固在画卷中。
笛声幽幽,仿如来自遥远的天际;仔细听时,又像直接从心头奏起,如一片轻叶,随风飘零。
女子连退数步,从众长虫的包围中脱离,转身望去,便见到了她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名容颜清美的白衣少女,踏着黄沙款款走来。她身边如有精灵欢跃,空灵的歌曲在虚空中回荡,风沙到了她身边,便若被无形的大手安抚住,变得柔和、宁静,一缕缕散落。
刹时间,弯刀女子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观音菩萨……”
在古老的传说中,每当观音菩萨降临,她身边就会萦绕着宁静安魂之曲,它能指引死灵,将它们带向往生之路……
少女飘然而来,萦绕着的安魂曲不断回响在灵魂最深之处,不知是在引渡亡魂,还是在慰藉她那颗幽暗而惆怅的心。
“走吧。”少女伸出了细白如玉的纤手。
她清美的笑容如同梦幻一般,完美得几乎不真实。
弯刀女子竟有些迟疑,她不知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上苍派来拯救自己的菩萨,还是死到临头的一场美妙幻梦。
希宁的手臂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右手。
弯刀女子立时从安魂咒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仍未脱离险境,忙抓紧希宁的手掌,由对方牵引着,一步一步从众多长虫的环伺中走出来。
希宁领着她,逐步走出十余丈外,然后松开手掌:“可以了。”
弯刀女子虚脱般坐倒在地,喘息道:“多谢……多谢菩萨相救……”
“不用谢,我只是在拯救我自己罢了。”希宁轻轻地道。
希宁回转身来,却见苏芸清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
希宁嘴唇动了动,刚欲开口解释,就听苏芸清道:“先离开这里,以后再说。”
一行人继续往南,在这时不时会变换地形的荒漠里跋涉,不久,前方传来惊喜的叫声,原来是找到了一片绿洲。
迎面扑来一股湿润之气,让众人干燥开裂的嘴唇也舒服了许多。人们迫不及待地往水声潺潺之处奔去,欢叫着饱饮泉水。
苏芸清落在最后,心底里泛出丝丝疑惑,她还记得上一次在绿洲里的遭遇,觉得这绿洲出现得很突兀,处处透出诡异。
突然见杨落的目光瞟过来,显然是与她有同样的想法。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上前,等到众人畅饮完毕,才接过水囊喝了几口,仔细观察四周。
“伱们有没有觉得奇怪?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竟然没有人居住!”见诸人有些懒散,苏芸清提醒道。
“可能是太靠北方,阴气比较重吧。”
“这一片地带人都很少,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人愿意过来。”
大伙儿东倒四歪地坐下来休息,苏芸清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由他们去了。
这时,在水边清洗伤口的弯刀女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把人们吓了一跳。
那弯刀女子名为白飞霜,离她最近的是杜鹃,杜鹃伸长脖子问道:“怎么了?”
白飞霜指着水中倒影,结结巴巴地道:“水……水里有鬼!”
杜鹃也吓得一哆嗦:“在哪呢?”
“你看我的影子!”
杜鹃凑过头去,只见水中倒映着的白飞霜的影子,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如厉鬼一般扭曲可怖,与岸上的白飞霜是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
如此诡异的画面,让杜鹃也有些腿软,硬着头皮道:“没事,别怕。因为这里阴气重,把水污染了,所以我们看到的影子都是扭曲痛苦的模样,小场面,没什么大不了。”
白飞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阴气重的原因啊,吓了我一跳。”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杜鹃用力点头,“你看,我的影子不也是这样吗?小场面……”
她自己投在水中的倒影,起初还与她保持一致,但渐渐地,表情开始扭曲起来,仿佛充满了恐惧、怨恨和痛苦,甚至七窍流血,无比狰狞。
杜鹃越看越觉得害怕,突然尖叫一声,调头就跑。
她一直跑到苏芸清身后,两腿直打哆嗦。
苏芸清抽了抽鼻子,那股微淡的檀香仍飘在空气中,萦绕不散。
她看向旁边的杨落,轻声道:“杨将军,你闻到了么?”
“嗯。”即便身负重伤,杨落的坐姿亦优雅娴静得如同女子。
“你说,会不会是她?”苏芸清的嗓音压得更低了。
杨落知道她语中所指——现在队伍里只有一个外人,就是被希宁救回来的白飞霜,虽然她好像被巨大沙虫群追杀得很狼狈,但谁知道那是不是一场自编自导的表演。
这样的猜疑,杨落从一开始就有了,一路上也试探过好几回。他的视线再一次从白飞霜身上扫过,摇摇头,回答:“应该不是她。”
“那就更麻烦了。”苏芸清没有问理由。对于御前第八骑士的判断,她还是信得过的,于是心思便不放在白飞霜身上。她更关注的是江晨的伤势。
她在江晨身边坐下,檀香味似乎更浓了。不知那暗中搞鬼的高手是否也跟到了此处,又或者,这只是一种跟踪的手段……
她伸出手,仔细探查江晨的脉搏,很微弱,呼吸若有若无,但不应该一直昏迷吧。
伤口都已经结痂,脉象趋于平稳,其实江晨的情况看起来比其他三人还要好些,至少他没有生受血帝尊一击,反倒苏芸清体内如今还有一道血帝尊的毒辣气劲在作怪呢!
“他为什么还没醒?”苏芸清喃喃道。
希宁回答:“咒术之毒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化解。”
见苏芸清的眼神飘过来,希宁补充了一句:“不是我干的。”
这时,杨落突然开口道:“苏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经他提醒,苏芸清环顾四周,立即察觉到异样。
这里的植物都十分高大。茂盛的草木、参天的大树、葱郁的丛林,一切都与上一回所见的绿洲极为相似!
可是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为何三人都没有发现呢?
莫非,在不知不觉中,一行人都进入了同样的幻境?
“大家小心!”苏芸清沉声道。
所有人都紧张地望过来。
“苏姑娘,有敌人?”叶星魂起身仗剑环顾。
苏芸清无暇解释,急声道:“你们在进来之前,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草木都很高大?”
人们面露疑惑之色。当时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绿洲,欢天喜地就冲了进来,哪管这里的花花草草长什么样……不过现在一瞧,是挺高的,旁边一根狗尾巴草都有齐腰高……
叶星魂突然打了个激灵,指着一处草丛道:“它们在长高!刚才我经过那边的时候,一抬脚就能跨过去,但它们现在已经——”
已经有一人来高了!
第270章 洞天福地,散落四方
“不是它们在长高,是我们的眼界在变小。”杨落的面容依旧平静。
他镇定的表现让众人惊骇的心情稍微冷却了些许。
希宁蹙了蹙眉:“有人给我们种下了心理暗示,让我们没有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
“是幻境吗?”
“这地方太邪门了……”
叶星魂忽然伸手一指:“草丛后面有东西!”
人们定睛瞧去,只见草丛后面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叶星魂小心翼翼地靠近,说道:“这些人好像已经死了……”
待他看清那几具死尸的面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浑身上下都冒出冷汗。
“这些人……他们……他们是……”
面对如此诡异恐怖的场景,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了。
草丛后的这些尸体,赫然是青狼、银豹、青墨、兰翕、薛白衣……
——死于血剑圣之手的「黄昏十八骑」!
他们明明死在了沙丘上,为何尸体会在这里出现?
跟过来的人们看见这一幕,都吓得失魂落魄,面面相觑。
“谁把这些尸体拖过来了?”
“是幻觉吧?”
“你要不要去摸摸他们,看看是真是假?”
“算了算了……”
谢元觥沉吟片刻,说道:“也许是流沙或者沙暴把他们送过来了,你看他们的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沙子?”
“没错,这些尸体身上的确有很多沙子。”杜鹃探出脑袋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流沙把他们送过来了,吓了我一跳。”
白飞霜拍了拍胸口,笑道:“这么多死人,也把我吓得够呛。”
杨落思索半晌,开口道:“这并不是偶然。我怀疑,这片绿洲……很可能是一处能够移动的洞天福地!”
见人们的眼神都汇聚过来,杨落缓缓解释道:“我有一个猜测,这片绿洲没有固定的位置,而是借着沙漠气候的变化在西北一带移动。只要我们在这附近行走,就会多次遇见它。而那些遇上沙暴、流沙的商队、尸体,经过流沙的运转,最后都会被送到这里。”
“如此说来,这块地方岂不是像聚宝盆一样,躺着就能发财?”杜鹃眼睛一亮。
谢元觥却皱起眉头:“这样一块福地,想必是有主人的吧?也不知道他是善是恶。”
“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别在这儿逗留,先出去再说!”苏芸清沉着嗓子道。
她起身想扶起江晨,但半边身子一阵疲乏,差点连自己一起摔倒了。
杜鹃上前帮忙,两名女子一人扶一条胳膊,扛起江晨正要往回走,忽闻远处一阵草叶窸窣的声音急速往这边靠近,听起来是一位轻功极佳的高手!
“当心!”
叶星魂听见响动,立时快走两步,护在苏芸清身前。
来人速度极快,先一刻听起来还有数十丈,下一瞬就已逼近眼前。
叶星魂定睛瞧去,只见一道灰扑扑的人影自无数草叶之上飞跨而来,冲势之疾令叶星魂暗捏一把冷汗,匆忙挥剑进攻,一出手便尽了全力。
只见剑光飞洒,朝那位不速之客包围过去,封死了他的来路。
来人怪叫一声,身形匪夷所思的一个凝滞,说停就停,就像没有惯性一样,全然超乎常人的认知。
叶星魂挥出的长剑眼看就要砍中那人大腿,却见对方凌空翻了个筋斗,惊险地躲了过去。
一击未果,叶星魂欺上前去,劈砍纵横,穷追不舍。
那人就如一个巨大陀螺,不断地凌空翻跟头,躲开了一剑又一剑,终于寻着一个机会跳到远处,嘴中叫骂连连,污言秽语如连珠炮似的迸出口来。
“哥哥!”杜鹃惊喜道。
来人正是杜山。
他一口气亲切地对叶星魂家里的女性亲属表达了十几遍问候之意后,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了正事,道:“弟兄们,那死骷髅马上要追过来了,赶紧跑哇!”
说罢,他一马当先地往丛林深处钻去。
“哎,等等……”苏芸清叫了一声,但杜山头也未回。看来他是真的被骷髅吓怕了。
前狼后虎,局势甚危。
众人本就不堪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希宁垂下视线,悄悄朝江晨望去。
虽然很不甘心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如今恐怕只有等这个讨厌家伙醒来才能打退强敌。
他的神识还在沉睡,要不要提前将他唤醒?
希宁的一缕神念,悄然探入江晨的灵台。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希宁眼前一黑,猝不及防之下,仿佛整个三魂七魄都被拽入了一团漆黑的漩涡之中。
她心中大惊。虽然贸然窥视别人梦境是修士大忌,但江晨明明已经神衰气竭,哪来的力量令自己陷入幻境?
这里是什么地方?
视野逐渐适应了环境,希宁看清了自己所处之地。
雾霭沉沉,鬼气森森。
脚下的地面是一幅幅曼荼罗图案,整齐地向远处铺开,然而上面所绘的并非佛陀剪影,而是一尊尊黑色的鬼魅。
视线被迷雾遮挡,只能看清身前五步之地。
希宁走了一段路,看到的都是各种各样形态扭曲的鬼怪雕塑、壁画、剪影。
她醒悟过来——这里是一座鬼庙!
抽肠、剥皮、碎骨……一幕幕残酷的地狱行刑图景,在她眼前展现。
这些都是可怜可悲的恶人,它们生前作恶,死后就要为自己所行的罪业接受酷刑。
这样的说法,希宁在佛经上听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残酷,在她的心湖中激起波澜。
‘什么意思?一心想毁灭浮屠教的家伙,反而借用佛经上的地狱景象吓唬我?’
希宁闭上眼睛,加快了脚步。
过了一段路,她感觉眼皮微微发热,睁开双目,只见前方琉璃色莲台上,端坐着一尊金色的巨佛。
巨佛身下是千万朵洁白莲花,一层又一层铺叠而上,琉璃般的光芒将周围晦暗景象冲淡几分。
佛像盘膝虚坐,双手结印,面含微笑,宝相庄严,神态慈悲,只是在其眉心处,却有一朵黑莲纹饰,分外突兀。
周围颂声萦绕,梵音渺渺荡荡,祥云氤氲袅袅,但看在希宁眼里,与四周群鬼受刑的场面格格不入。
希宁轻喝道:“邪魔外道,妄想披佛衣愚弄世人?”
一语既出,耳畔梵音陡变,鬼哭声阵阵刺耳,哀嚎苦难之情直透人心。
四方凝固的雕像、图卷、壁画都活了过来,刑具击打肉体之声令人头皮发麻。
庙宇中哀恸阴郁之气,霎时浓郁得无以化解。
希宁冷笑,双手合十,口中肃穆念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随着她念诵经文,黑莲佛像缓缓睁开双目。
希宁瞧见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心头如遭雷击,大惊失色,脱口叫道:“佛主!”
刹时间天旋地转,她的魂魄以飞快的速度倒退回去,在经过一团漆黑的漩涡之后,重归人间。
意识回归本体,希宁身躯一颤,陡然睁眼,望着近处那可恶的面容,从牙缝里发出低吼:“江晨!”
她自小修持佛法,却被江晨变化的魔佛耍了一道,险些跪倒在他面前,心中恼怒之情可想而知。
识海中所经历的种种,于现世不过短暂一瞬。
苏芸清没注意到希宁的异常,她与杨落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将军,你看?”
杨落面上迟疑之色一闪而过。
他记得丛林中还藏着另一头披毛生甲、身高丈余的猿猴怪物,上次江晨曾与它交过手,那怪物能接江晨五招而未败,至少具备玄罡级别的实力,跟沙丘上的骷髅比起来,说不准哪个更危险些。
杨落凭着直觉指了个方向,道:“往那跑!”
叶星魂在前方劈砍开路,一行人匆匆朝东行去。
没走多远,背后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轻快灵敏,很快追近。
枝叶颤动,不闻虫鸣鸟语,只剩下喘息和心跳。
“它来了!”
杜鹃惊恐的声音刚落下,苏芸清回头看时,就见一股微风拂过丛林,掀开草叶,露出其后一具通体雪白的骨架,静静地来到队伍尾部。
队伍最后面的人是尹梦。
“啊——”尹梦的尖叫飘上枝头,传遍层林。
叶星魂见状大急,忙提剑往回赶。
才几个时辰不见,这具骷髅明显长高了几分,比尹梦要高出了整整一个脑袋。
它身体的骨骼也变得更有质感,像是经过圣水洗浴过一般,从原本森森恐怖的惨白,转变为一种如同水晶般剔透莹亮的色泽,更像是出自名匠大师的艺术珍品。
它之前满身的死亡之息已经消弭一空,如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是一种空灵朦胧的气质,如烟似雾,难以看透。
更为关键的是,它手中握着的武器,已不是原先那柄破烂的巨剑,而换成了流淌着暗红的帝血剑。
杨落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这骷髅的修为好像更强了,恐怕已经接近了亡灵君主级别,等同于七阶「阴神」,眼下己方没有一人是它对手!
骷髅低头看着尹梦,眼眶中跃动着碧绿的磷火。
那柄威震沙丘的帝血剑被它随手提着,剑尖拖在地上,所经之处,地面上的草茎藤蔓皆被一分两段。如此锋利的凶器,若在肉体上划上一道,肯定也像切豆腐一样简单。
希宁站在尹梦的身侧,视线迎上骷髅眼中的两团火苗,面上亦现出惊容。
叶星魂跑到半途,右脚猛力一踏,身形高高跃起,长剑挟带呼啸风声,怒吼着朝骷髅当头斩下。
“小宁,闪开!”苏芸清放下江晨的左臂,身影如电,纵步冲来。
骷髅右臂一举,帝血剑撩起一道优美的弧迹,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暗红色半圆。
叶星魂人剑合一地扑下来,但闻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之音,近处的两名女子耳朵都快要被震聋,接着就听一声闷哼,叶星魂连人带剑、以更快的速度倒跌回去。
这时苏芸清赶到,她的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窥中了骷髅招式中的破绽,右手成刀,狠狠捅向其左肋。
“咔!”
一击命中!
骷髅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旋即没事人一样稳住身形,晃了晃脑袋,忽然朝左边出剑,凌空虚劈一记。
“唰!”暗红色光华闪过,一只想要偷袭的拳头大小的毒蜂被削成了两半。
苏芸清也不追击,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对方,一派宗师风范。
其实,她之前那一记手刀已经耗尽气力,此刻体内血气翻涌,血帝尊残留的劲气在肺腑间冲撞,令她脸色惨白如纸。
骷髅歪着头打量了她两息,忽然转过身,速度极快地窜入旁边树丛中。
把它吓跑了?
苏芸清一口气再也撑不住,软软朝后栽倒,再度陷入昏迷。
“苏姐姐……”希宁上前一步,刚刚扶住苏芸清,就听见远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兵器交击声,紧接着狂风大作,层林俱震,鸟兽惊飞。
“吼——”有猛兽在咆哮。
吼声震动四方,远方树林里传来一连串“喀喀”的枝叶遮断的响声,绿洲中央的一颗参天大树缓缓倾倒。
骷髅与不知名的敌人交上手了!
杨落沉声道:“趁他们打起来,我们赶紧从原路返回!”
人们扶起伤者,返回原路。
日头渐高,草丛里湿气漫散,朝露无痕。
无形的杀机从暗处蔓延过来。
阳光照在身上,杨落感受到一种蒙蒙的感觉。
毒虫们从四方潜伏过来,在各个隐秘的地方拨动草叶枝条,发出窸窣的响动。
杨落听在耳中,眼中一抹冷光闪过,袖口抬起,淡淡喝道:“出来吧——”
在风中打着旋儿飘零的落叶,忽然泛起一层碧绿色泽,如同活了一般向众人射来。
只听嗖嗖嗖的破空声响不绝耳,一瞬间从草丛、藤叶、灌木林中扑出来的荆棘刀叶何止千万,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四方天色皆暗,如被黑压压的乌云所遮盖,阳光也无法透进。
“卧倒!”叶星魂高喊。
这么多刀叶,犹如万箭齐发,避无可避。
人们慌乱地扑倒在地,护住头脸,尤其是女孩子们,拼命祈祷着不要破了相。
唯有杨落一人站立,他手捏七星印,银发在劲风中披散,张口沉喝:“退!”
一圈无形波纹向四面扩散开去,周围射来的叶片皆被冲刷倒卷,未伤一人,便在半途坠落。
眨眼间,枯枝败叶铺洒了茫茫一地,它们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枯黄,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了生机。
杨落视线直刺丛林深处,冷冷地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不敢见人吗?”
“桀桀桀……”一阵夜枭似的怪笑从草丛中响起,飘忽不定,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猎人就应该有耐心,等到猎物落网,再来品尝美味……”
杨落的右手闪电般挥出,隐约可见一道极轻极淡的半透明痕迹掠过半空,接着就听“啊”的一声惨叫,草丛里的喋喋怪笑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叶星魂早已蓄势待发,在惨叫声传来之际,他身体便如一张拉满了的弓弦,爆发出强劲的速度,往声音来处扑去。
剑浪挟裹之处,草木纷纷断折。
打斗声由西往东,又由东往西。剑气破空之声连绵不绝。
杨落站在原地,用衣袖拭了拭嘴角,蹙着眉头,目光飘向四周。
“不妙。”他面沉如水,“叶兄砍中的都是一些毒虫蛇蔓,白白浪费了力气,敌人藏在暗处以逸待劳,这样下去会很糟糕。”
他视线一转,落在谢元觥脸上,“谢前辈,伱能出手吗?”
谢元觥回以一个无奈的笑容:“除非他站在我面前不躲不闪,我倒是能给他一拳。可惜他大概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杨落又看向江晨。
此时,江晨双眼紧闭,面色蜡黄,仍处于昏迷之中。
四位玄罡,竟无一人有再战之力!
杨落叹了一口气,道:“大家分散走,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杜鹃扶住江晨,一言不发地往南走去。
希宁抱起苏芸清,举步朝西。白飞霜跟上去,帮忙搀扶。她一边走,一边偷眼打量旁边这位像极了观音尊者的少女,猜想她的真实身份。
剩下尹梦、杨落、谢元觥三人。尹梦听着叶星魂挥剑的响声越来越远,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她迈步想追过去,却被杨落拉住。
“尹姑娘,不要一个人去。我们在这儿等一等,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谢元觥拿出酒囊,喝了一小口。
第271章 黑色虫潮,宝刀出鞘
大风吹过,草木低伏,四野无声。
杜鹃扶着江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她的心神已经绷紧到极点。草丛里每一缕轻微的颤动,都让她心慌意乱,捏着银针的手指攥得发白。
敌人仿佛随时会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窜出来。路途漫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杜鹃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是敌人追上来了吗?
她心中一颤,僵在原地,心中暗叹倒霉。
一伙人明明分散逃命,为何敌人偏偏选中了自己?
草丛深处传来簌簌的响声,像是有无数条毒蛇,在从四面八方接近。
杜鹃视野侧面的一株不知名野草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面出来。她心头惊慌,将手中银针弹了出去。
银针没入草丛,发出一声轻响,大概射到了石头上。
然后就见一层黑色的液体,从周围草丛中漫了过来。
杜鹃脸色泛白,浑身发软。
她看清那些漫过来的东西,并非什么液体,而是亿万只叫不出名字来的黑色毒虫,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围拢过来,将四边的所有去路都封死。
这么多毒虫,数目多得让人绝望。即使她神通再高个两三倍,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她用力抱紧了江晨,眼里流下无助的泪水。
“江大哥,你再不醒来,咱们两个就要死在一块儿了!”
被这么多虫子一口口吃掉,简直是最恶心的死法。一想到这些虫子要钻进自己身体,把自己吃得只剩一具骨架,杜鹃就浑身发抖。相比起来,她宁愿被血帝尊一剑穿心,干净利落地死去。
她的泪水自脸颊滑下,落到江晨颈部,在那一块已经结痂的褐色血迹上,又流淌出鲜明的色彩。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江晨,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杜鹃也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捏紧了。她的手掌本来握着江晨的左手,突然传递过来的力道,在她心头掀起惊心动魄的惊喜。
“江大哥!”
江晨睁开眼睛,从杜鹃怀中出来,慢慢站稳了身体。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杜鹃过于激动的嗓音甚至有些哽咽。
江晨揉了揉眼睛,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看到杜鹃这副模样,他也猜到眼下的境况可能不太好。
他环顾四周,情况果然很糟糕。
亿万只毒虫构成的黑色潮水,已经快要蔓延到脚下。如果被它们爬上身体,哪怕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物,也只能被啃成骨架。
江晨的目光投向远方,心念飞转。
这些黑色虫子是从草丛中钻过来的,远处皆被高深茂密的葱绿草叶所遮挡,不知道它们占据的范围到底有多大。自己全力一跳再辅以空间神通,不知能否逃脱它们的包围圈。
他快速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由于大病初醒,体力匮乏,恐怕跑不了多远。
杜鹃从欣喜中回过神来,看到虫子们已经近在咫尺,紧张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江晨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如此恶劣的情势,他也没有什么信心。
“你也没有办法吗?”杜鹃眼眸里泪痕未干,仍蒙着一层雾气,又抬起衣袖擦了擦,哑着嗓子问,“伱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晨摇摇头。他的神元已经恢复了一点,但用来防御的话,难以同时护住两人周全。
“我们都要死?”杜鹃的声音低了下去。
在她泪眼婆娑的注视下,江晨不忍心欺骗,道:“我的「空间扭曲」只能护住一面,如果带你走,你的身体会被虚空裂缝中的乱流撕碎。”
悲观的话语让杜鹃陷入了沉默。她怔怔看着江晨,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开口道:“如果我死了,你能回来为我收尸吗?”
说这话的时候,两行清泪自她面颊流下。
“我尽量吧。”
“只是‘尽量’而已?”杜鹃带着抽泣的鼻音追问。
“我不知道这些虫子吃东西会不会留骨头……”
“江大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江晨低头沉吟,突然指着前方道:“这些虫子好像在害怕什么!”
杜鹃睁大红肿的眼睛瞧去,脚下的黑色虫海果然不再靠近。它们像是被一圈无形的堤坝所阻隔,在离两人脚下一尺左右的时候就停下来不敢前进。
“它们怎么了?”杜鹃紧紧抓住江晨的手臂。
尽管虫子不再往前,这些爬来爬去的东西仍让她毛骨悚然。
江晨没有回答。
他凝神感知,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起的丝丝缕缕檀香般的气息,沁人心脾,消弭着烦恼和杀意。虫子们大概就是闻到了这种气息,所以才缩足不前的吧!
但这檀香又是来自何处?
远处,密林中响起三声短促的哨声,虫子们像是接到了某种命令,爬动得更加疯狂了。
杜鹃惊恐地看见,这些虫子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飞快地饶着自己所在的圆圈旋转着,成千上万只组成一片片黑色浪潮,一上一下地飞舞、翻腾,发出咔咔咔的低鸣,让人头皮发麻。
但无论虫子们怎么疯狂,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江晨和杜鹃所在的暴风眼,反而是最平静的地方。
“哎,怎么回事?它们不敢过来?是你的神通吧?”杜鹃转头瞅向江晨的时候,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江晨处在一片静谧的神态中,衣衫却无风自动,脚尖渐渐离地而起,像是被一座无形莲台托着一般,周身流淌着白色的仙灵之气,渺渺然仿若神仙中人。
哨声再响,一长两短,清越地穿透枝叶林梢。
虫子们若潮水般退去。
“江大哥,你太厉害了!”杜鹃叫道,“你用什么法子,把这么多虫子都吓跑了?”
江晨仿佛神游天外,对她的言语置若罔闻。
杜鹃不满地扯了他一下,“江大哥?”
江晨回过神,道:“什么事?咦,它们都走了?”
“你在发什么呆?”杜鹃奇怪地道,“它们不是被你吓跑的吗?”
“是吗?我什么都没做啊!”江晨疑惑回视,“刚才正在想办法呢,还没想出来就被你打断了……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
“江大哥,你不肯说就算了,何必骗我?”杜鹃微恼道。
江晨刚要张嘴,远处似有微风吹来,拂过身前柏树,他蓦地有所感应,眸中惊人的神采一闪而没。
他极目远眺,神识扩散开去,空气中那一抹不协调的波动顿时无所遁形。
神识映照之处,周遭天地间一切细微的颤动皆了然于胸,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这种主宰般的感觉让人陶醉满足,沉浸其中,江晨几乎忘记了身体上的伤势。
但他很快明白,这只是心魔自我膨胀的虚妄幻觉罢了。
可能大多数纵横一时的高手,都有过类似的感受——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与天地抗争。
殊不知人在三界之间,渺小如沧海一粟。愈是道法精深,愈能感受到天威煌煌浩浩,己身之渺小卑微。
江晨曾梦入星空神墓,瞻仰过上古时代诸天神魔演绎出的大道法则,明白自己这点本事在亘古以来的无数先贤前辈面前不值一提,所以未敢得意忘形,很快就从虚幻的膨胀感中清醒。
他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一句话:“大觉之前,元蒙关头,妄念心生。”如今心魔来袭,莫非意味着自己已经接近了那个境界?
他放眼望去,神识延伸到更远之处,诸念纷至杳来,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罪孽滔天的怨魂厉鬼,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个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晨转头,双瞳中映出一点绿色光芒,由小变大,转瞬已至眼前。
“小心!”杜鹃匆忙一挥手,召出一道清亮水流,朝前方横扫过去。
“哗!”
短促的一响,绿芒穿透水流,落在江晨身前。
空气微微扭曲了一瞬,那点轻易切割了水箭的绿芒,便像撞在一堵无形墙壁上,碎成千万片,簌簌散落。
江晨的右手按在杜鹃肩膀上:“不要动!”
叫她不要动,并非担心她被敌人伤到,而是怕她陷入「空间扭曲」中,四分五裂。
更多的破空声从前方袭来。
江晨定睛瞧去,只见狂风聚集如刃,排列出圆弧之形,无数花叶刀片挟裹其中,铺盖而至,不知有几千万数,天光为之一暗。
江晨没有动。
杜鹃虽然面色惊恐,但被江晨右手按着,也没有动。
周围的空气刹那激荡,两人的身形逐渐朦胧,仿佛罩了层雾气。
在江晨身上,仿佛也有一层雾气散发出来,天地间一切皆若镜花水月,处处透出不真实。
杜鹃睁大眼睛,只见眼前茫茫一片,竟无法看清江晨近在咫尺的面孔。
只是刹那,前方成千上万的花刀、叶刃、藤刺、风枪,便一股脑儿倾泻到那团朦胧的光晕之中。
然后,这些锋锐如铁的利器,也都透出不真切的色泽,如同水中的倒影,被一只大手搅弄之后,便破碎成上千万片,凌乱缤纷。
没有任何东西能完整通过那片扭曲的空间,花叶皆化为齑粉。
偷袭之人却不死心,在那片花叶花粉未曾落地之际,又听“哗哗”声起,呼啸的狂风从树丛中刮来,卷起漫天花粉叶粉,朝扭曲空间之后的两人当头洒下。
杜鹃担忧地想,这些粉粒中一定含着剧毒,而那狂风更是无形无质的东西,「空间扭曲」能够挡下吗?
周围的空气更加激荡,江晨的衣袂亦猎猎飞舞起来。
烟雾般飘飞的粉粒好像遭遇到一层阻力般,再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须臾,风平雨静。
花叶枯枝的碎屑细粉散落在四周,却无一粒沾上江晨的衣衫。
而周围的草丛、树木,则因狂风过境而变得一片狼藉。
杜鹃扯了扯江晨的衣袖,眨巴着眼睛问道:“这是幻术吗?”
“不,是我的神通,「空间扭曲」。”
杜鹃挠了挠发梢,不确定地道:“我以前见过你的「空间扭曲」,当时好像没这么厉害……”
江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深幽,望向一株大槐树。
“总算发现我了吗!”伴随着朗声长笑,一个瘦削的影子从大槐树后转出来,“这才有点意思……”
一位青袍文士踩着花叶走来,脚下枯枝断裂,咯吱咯吱作响。
江晨往他宽大的文士袖袍中一瞥,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青袍文士微笑颔首:“正是鄙人。”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见面就下死手?”
“进屋叫人,入庙拜神。你不打招呼就硬闯进来,难道不该死吗?”
江晨冷哼一声,目光越过青袍文士,向前方环望,视线从草丛、灌木、树枝缝隙中扫过,觉察到了隐在丛林暗处的另一道冰冷的目光。
江晨冷冷地道:“你的同伙躲在后面。”
青袍文士的笑容显出几分得意:“你眼力不错,可惜难逃一死!”
“只有你们两个吗?另外那位浑身长毛的猩猩兄,怎么不一起过来?”
青袍文士的声音冷了几分:“对付你,两人足矣。”
“不够吧。”江晨语气徐缓,“你们的神通,一个是操纵毒虫草木,另一个削弱对手力量,配合起来暗杀偷袭,的确是相当厉害的组合。不过,正面强攻能力还有些不足,你们还需要一个能冲锋在前的盾牌,否则一旦暴露于人前,你们的战术就很难奏效了。”
青袍文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冷冷地道:“是吗?”
他双手缓缓抬起,解开了束发的头巾,露出额头一道青色的疤痕。满头长发披散下来,他的眼神亦透出野性的光芒,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锐利、冷冽的气势。
正如他腰间的刀一样。
他的右手下移,动作依然十分缓慢地,拔出了鞘中的弯刀。
江晨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唇弧紧抿。
杜鹃则躲在江晨身后,像小动物似的,一双眼睛小心地朝外打量。
她心想,这个人的气势突然变得好强啊,江大哥的伤怎么样了,不知道打不打得过这家伙。如果打不过,那我也只能陪他一起死了。
“呛!”
一抹白光出鞘。
刀身雪亮,犹如一块完美的白玉,毫无瑕疵。
‘好刀!’杜鹃抓着江晨袖摆的手指捏得更紧了。
这把刀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宝贝,可千万不要砍到我身上来呀!
杀气如打散的酒坛,浓烈的味道散向四周,虫鸟蚁兽的声音都在这种沉闷的压力下选择了沉默,生机尽去,仿佛又回到了萧瑟的冬季。
第272章 寒光一闪
“如果你以为我只会躲在暗处偷袭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青袍文士抬起刀身,左手缓缓自光滑的侧面拂过,迷醉的神态,仿佛在抚摸一位绝世佳人的玉手。
江晨眯着眼,闷不作声。
“喀吱。”
青袍文士往前走了一步。
宝刀抬起,寒芒扑面,连杜鹃都能看出来,那即将挥出的一刀,必然是切金断玉、快若闪电!
什么时候会出手?
江大哥大病初愈,能抵挡得住吗?
应该暂避锋芒吧?
刀光映面,杜鹃只觉目眩神驰,紧张得难以思考。
突然,旁边一只手掌拍过来,将她击飞到两丈之外。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数股风声擦着她脸颊、脖颈、肩膀掠过。
杜鹃重重跌落到泥土地里。
‘好痛!’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拍断了,心里埋怨江大哥下手不知轻重,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江晨推开杜鹃之后,人便合身扑出,迎向身前洒面的刀光。
刀光太过耀眼,江晨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掌中的斩影剑,如飞梭似的奔向青袍文士咽喉。
“呲!”
“咔!”
两声闷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
一蓬血花溅起,人影乍合乍分。
战斗已经结束。
江晨右臂再添新伤,暗褐色的衣袖上又染上一层鲜红,连斩影剑都快拿不稳了。
青袍文士持刀凝立,他身上只有很小的一道伤口,相当于擦破了一点皮这种程度。但被斩影剑擦破了皮,那绝对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厄运缠身,诅咒噬骨。诸般毒恶顺着擦破的表皮蚀入骨血深处,即便是铁打的壮汉,转眼间也如风烛残年。
江晨转过头,换成左手拿剑,再朝青袍文士背心刺去。
青袍文士眼中泛起一层黑气,听见背后的动静,想要躲闪,却无法动弹。
斩影剑顺利地插入他的心脏。
他眼珠子瞪得老大,极不甘心地倒下了。
江晨长吸一口气,转头朝杜鹃望去。之前他感应到了后方另一道偷袭的气息,匆忙间将杜鹃推开,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杜鹃正被一个矮小的人影追赶着,没有还手之力,境况甚是危急。
捉对厮杀,青袍文士败得很快,但杜鹃面对的也是十分诡谲可怕的对手,在短短两息的交战中,早已险象环生。
虽然江晨离他们只有几步的路途,可他有种预感,杜鹃很可能坚持不到他赶过去了。
为了避免少女香消玉殒的下场,江晨提气喝道:“杜姑娘莫怕,我来了——”
矮小人影的反应甚是敏捷,在江晨第一个字出口之时,他便判断出青袍文士已败,顿时大惊失色,未等江晨靠近,就舍下杜鹃,撒开脚丫子疾奔,如猿猴一样遁入丛林深处。
江晨赶到杜鹃身边,没来得及问她有没有受伤,就听她急促地道:“江大哥快杀了他……那个恶心的混蛋,一定要杀了他!”
“唉,追不上了。”江晨望着远处颤动的树枝道。
就算赶上去,也未必杀得了对方——由于这不知名神通领域的影响,江晨的体魄衰减得十分厉害,方才与青袍文士对拼一记,就能感受到差距,手中斩影剑都差点被震落。在这片绿洲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江晨伤势痊愈,恐怕也只剩下四五阶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巨象都会被一点一点削弱成蚂蚁,这就是对方「衰竭领域」的可怕之处!
“太气人了!”杜鹃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那家伙好恶心,我一定要剁掉他那双脏手!”
远方的密林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小姑娘,你这么记挂大爷,大爷一定会把你弄到手,好好疼爱伱……”
怪异的语调惊起了无数飞鸟,在空气中回荡着远去。
“他在那边!”杜鹃气得发抖,使劲拉扯江晨的衣袖,“丑八怪,你等着,我这就找你算账!”
江晨低声道:“等会儿,让我先歇口气。”
确认敌人已经走远,江晨把斩影剑收回鞘中,闭目调息。
杜鹃看到他虚弱的脸色,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胜得只怕也不轻松。
她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些许,转头看到青袍文士的尸体,那种死不瞑目的表情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旋即,她的目光被尸体紧握着的那柄宝刀吸引住了。
女人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少女亦不例外。如此闪亮耀眼的宝刀,带来的巨大诱惑抵消了少女对于尸体的害怕。
她走过去,正要蹲身去捡那刀,忽听江晨叫道:“别碰尸体!上面有毒!”
杜鹃赶紧缩手。
她往后退了两步,仍不甘心,盯着那雪亮如玉的刀身问道:“刀上也有毒吗?”
江晨叹了口气:“也许有,你最好不要乱摸。”
杜鹃绕着尸体,蹙眉苦思良久,最终发出一声极不甘心的长嗟。
风拂林梢,沙沙作响。
江晨收功,睁开眼睛,道:“咱们走……”
他的视线落在杜鹃的背影上,后半截话顿时噎住了。
那背影不是杜鹃,而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穿着宽大的衣服,一根玉簪斜斜插在发髻上,十分滑稽可笑。
女童凝视着宝刀,全副心神都为之所吸引,乃至未曾察觉自身的变化。
这是……
“杜鹃?”江晨试探着喊了一句。
“诶?”女童回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蛋,眉眼依稀与杜鹃相似。
江晨伸手指着她,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衣服有点大了?”
“咦,真的耶!我最近又瘦了吗?看来得买一套新的……”女童低头打量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衫,突然醒悟过来,把双手递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啊——”
她像受惊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转身冲向江晨,然而在半途一脚踩在宽大的裤腿上,娇小的身躯跌倒在地。
江晨走过去扶起杜鹃,她来不及拍身上的泥土,六神无主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怎么会……”
江晨好言安慰,待她的心神平复了一些,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被那个人打中过?”
“是啊,那矮子好恶心……”
“被他打中了哪里?”
“胳膊和肩膀……”杜鹃说着,厌恶之色溢于言表,“那家伙的脏手,恶心死了……”
第273章 三岁女童,灰毛怪物
江晨抱着幼童模样的杜鹃,在草丛中行走,寻找出去的道路。
杜鹃的年龄仍在慢慢减小,直到三四岁的时候才终于止住了势头。
她的身高只及江晨膝盖,衣衫对她来说就像棉被一样宽大,将她整个人裹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这个样子的她,可以轻松坐在江晨的臂弯里与他交谈。
“这神通也太奇怪了吧,把人打回童年时代,实在不可思议……”
江晨沉吟:“可能是一种封印型的幻术神通,追溯你的身体记忆,把它封印在刚知事的阶段,一般是在三四岁左右。”
“有办法解除吗?”
“苏姑娘的「银白枷锁」应该能消除封印。或者把施术者杀了,大概就能复原吧。”
“那江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杀了那个丑矮子?”
“不急,我先歇口气,再慢慢对付他。”
走了一会儿,前方露出一抹苍黄之色,终于回到了绿洲的边缘,看到了熟悉的沙漠。
江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到那股削弱自己力量的领域明显变得稀薄了,只要再走几步路,马上就能脱离这个鬼地方。
那个“丑矮子”会在这时候偷袭吗?
江晨小心翼翼地走出边界,立即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层无形禁锢被解开,就像放下了一副重担,精神为之一振,力量也在慢慢增长回来。
他看了一眼杜鹃,后者仍是三岁女童的模样,一点不见好转。
“难道你还得从三岁再慢慢长大?”江晨摸了摸下巴,脸上满是疑惑。
杜鹃眨巴着眼睛道:“江大哥伱不会嫌弃我吧?”
“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你愿意再把我从小养大吗?”
“这个,还是先问问你哥哥的意见吧……”
风从绿洲的一端吹过来,侧耳沙沙声,宛若松涛。
江晨呼吸着清新的微风,眼望另一头飞舞的黄沙,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只消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能恢复玄罡体魄,即便伤势未愈,亦不惧沙漠中的宵小。
但随着风声传递过来的,似乎还有一丝隐约的女人尖叫声。
江晨面色微变——那个叫声有些像是苏芸清的嗓音。
他转过头举目望去,野草一丛丛随风摇摆起伏,不见半点人影。
而那个尖叫声则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杜鹃开口道:“江大哥……”
“我去那边看看!”江晨把杜鹃放在地上,“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跑!”
“慢着!你看什么去呀!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女童短小的手指抓不住江晨的衣服,都快急哭了。
“我去救人。”江晨转头,干脆利落地冲进绿洲,身影立即被草丛遮挡住了。
女童竭力大喊:“可是我遇到了野兽怎么办——”
尖细稚嫩的童音最后转为呜咽一样的哭泣声,在绿洲边缘传开。
然而江晨根本就没有回头,杜鹃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
绿洲沉寂。
重新踏入那片诅咒的土地,江晨并没有立即感觉到身体异常。想来,「衰竭领域」是一种缓慢见效的长期诅咒,所以隐蔽性极强,不易察觉。
他牢记着叫声传来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在丛林里飞奔。
毒蜂、食人蚁、幻形虫、黑背蜥蜴……都被江晨惊动,又很快抛到身后。
穿过一片灌木,眼前终于现出一条人影。
不,应该说是两条人影——希宁,还有希宁怀抱中的年幼女童。
江晨刹住脚步,盯着那个五官依稀与苏芸清相似的女童,嘴里微微喘气。
“敌人呢?”
“逃走了。”希宁急促道,“白姑娘也被他掳走了,敌人是个矮子,你快去追!”
“谁?白姑娘?咱们队伍里有姓白的女子吗?”
“有的,她叫白飞霜,是刚认识的,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了,她现在落在矮子手里很危险……”希宁急得语无伦次。
江晨刚醒来不久,根本就没见过白飞霜,当然也不会为一个陌生人着急,他的注意力落在希宁怀中的女童脸上。
四目相对,女童先开口:“兄长,你终于睡醒了啊!”
“你也中招了?受伤重不重?”江晨左右张望。
女童伸出两只粉嫩的小手,举到眼前,一张小脸堆满了苦恼:“我这个样子,说受伤也不算受伤,但是变成了三岁小孩,神通尽失,真元尽失,随便来一只猫猫狗狗都能把我当成点心。”
“你怎么中招的?”
苏芸清撇撇嘴:“我哪知道,一觉醒来就是这个模样了……”
“被一个矮子偷袭了。”希宁飞快地说道,“我背着苏姐姐赶路,一个侏儒突然从丛林里冲出来,我猝不及防,被他在苏姐姐头上摸了一下,然后就成这样了。”
江晨皱眉道:“你背着她,自己躲开了,然后她没躲开?你干什么吃的?”
希宁面带恚怒,瞪视江晨:“这能怪我吗?那矮子本来就是冲着苏姐姐去的!他那种「返老还童」的神通,只需要有身体任何部位的接触就会中招,阴损毒辣,防不胜防!”
“那你怎么没中招?”
“我没中招反而有错了?白姑娘也是为了救我才被矮子掳走,你有本事去找那个矮子算账啊,冲我发什么脾气!”
“有人来了!”江晨抬头远眺,一阵枝颤林动之声从他凝望之处传来,那一方的草木都随之低伏,“我们先避开。”
他向旁边一挥手,希宁抱着苏芸清跟了过来。
但那阵枝叶颤动声来得极快,没等他们走出几步,就已经迫到了近处。
江晨见躲避不了,干脆转身,正面相迎。
草丛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应该是两个人。
劲风呼啸而至,草丛如波浪般分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从中跳出来,手中挥舞着一柄暗红色的长剑,朝江晨当头劈下。
江晨吓了一跳,那一抹如血色凝结而成的沉郁光晕漫及身前,让他几乎以为是血帝尊再度驾临。
他匆忙侧身让过剑芒,左手悄然无息地探出,仿佛完全融入了清晨的寒风中,无声地拂向那人左肋。
这时候他才瞧清,眼前的敌人不是什么生灵,而是一具玉白色的骨架。
‘这是什么怪物?帝血剑怎么在它手里?’
脑中闪过疑问,江晨的动作丝毫不慢,如同凝蓄着暮秋的哀愁,在满天萧萧而落的枯叶之中,挥描出一首无奈悲瑟的诗篇。
“这一手「落花掌」,他只学得了我三分神韵。”希宁怀中的苏芸清连连摇头,“学艺不精,打架要吃亏——”
话音刚落,只听“喀”的一声脆响,骷髅被一掌拍在左肋下,当即被击飞出去,落地之后又“骨碌碌”地滚出了老远,半天没爬起来。
“呃……”苏芸清抬头望天,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
江晨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得手,他本以为手持帝血剑的家伙怎么也能跟自己大战三百回合,哪知一击就倒。
不过有一点值得称道的是,那骷髅的身板相当结实,江晨那一掌中暗蕴了「空间扭曲」,竟没把它的骨架撕裂。
不容江晨多想,面前劲风呼啸,草丛后窜出了第二个雄狮般高大的人影,持一截灰褐色枯枝,朝江晨脑袋砸下来。
江晨仓促偏过脸去,枯枝擦着鼻尖冲过,狂烈的风令他睁不开眼。但附近的气机分布已全部反映在神识中。他身体扭过一个诡异的曲线,如一缕轻烟自对方身边绕过去,左手轻轻扬起,然后拖出一道残影,击向对方的肩胛骨。
那人反手一肘,一身毛发泛着岩石的色泽,带起的气浪激得江晨呼吸不畅。
江晨伤势未愈,不敢与他硬拼,矮下身子就地一滚,又绕到了另一边。
江晨一眼就认出,这家伙正是昨日曾在绿洲与自己交手几剑的那个猩猩怪物,它身躯高耸如山,披毛生甲,脚步转动时如同踏着奔雷,咚咚震响,气势非凡,恐怕具备玄罡体魄。
这灰毛怪物手腕一挥,掌中树枝尖啸刺来。
江晨右臂之前已经受伤,无法握剑,只得躲避。
两人转眼间交手几十招,灰毛怪物挥臂间挟带万钧之力,勇不可挡。它每一次攻击激起的狂烈劲风都刮得江晨身形不稳,而江晨也凭着灵巧的身法避开,好几次想绕背袭击,但灰毛怪物的动作也有着与之身形不相称的敏捷,每次都以枯枝挥击,逼得江晨不得不弃招避让。
“喂,兄长,你到底行不行?”稚嫩的童音从后方响起。
江晨在灰毛怪物身边周旋,抽空答道:“这家伙不好对付,你们先走!”
灰毛怪物喉咙里发出低沉暴躁的嘶吼声,表示它对江晨在打架时却分心说话的轻慢态度是相当不满意的。它将手中枯枝狂乱挥舞,却怎么也难碰着江晨的衣角。
“那我们先走了,你小心点,别把自己玩死了。”苏芸清道。
“你走你的。”江晨不耐烦地答。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惹得灰毛怪物心头暴躁之情激烈得无以复加,它忽然往前一步踏出,震得地面剧颤,伴随着喉咙里低沉的吼叫,竟舍下江晨,朝苏芸清的方向扑去。
“当心——”江晨喝道。
出声之时,他紧跟着灰毛怪物冲去,就像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跟在怪物之后。
“哎呀我的娘!”苏芸清发出一声惊呼,短小稚嫩的双手高高举起,却使不出一点劲来。
灰毛怪物冲撞过来,夹带着隆隆风声,就像一辆人型战车,任何阻挡之物都会被碾轧成烂泥。
“孽畜!站住!”
希宁站在原地,双手结印,双眼如一汪寒泉清澈见底,却倒映出星空,粼波中无数光晕变幻。
她眉心处浮现一朵莲花印记,放着金光如同活物。
第274章 邪恶侏儒
“快躲开!”江晨厉吼。
希宁却不躲不闪,眼中倒映出那头丑恶怪物的身影。
灰毛怪物高举枯枝,离她只有六步之距。
四目相对,仿佛有无形波纹荡起,金色梵文飘飞。
灰毛怪物的身形凝滞了一瞬,随即怒啸一声,脚步重重一踏,雄伟身躯高跃而起,汹汹然朝下压盖过去。
力量差距太大了,希宁的「不动根本印」就像个精巧的玩具,完全挡不住这个怪物!
希宁口鼻瞬间溢出鲜血,脸庞一瞬间全无血色,娇躯晃了晃,便被怪物投下来的阴影吞噬。
“本公子不想死——”阴影中苏芸清哇哇乱叫。
江晨心中大急,但他无暇出声,脚尖在空中凭虚一点,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已在希宁身侧,用力把小女孩推了出去。
灰毛怪物高大的身躯降临下来,江晨身形又是一晃,从原地消失,反而绕到灰毛怪物身后。
灰毛怪物随意反手一肘,想要赶开这只苍蝇。它一双凶恶的眼睛仍狠狠盯着被推出去的小女孩。
江晨避过肘击,双臂齐出,一手厉张成爪抓向灰毛怪物双眼,另一只手拍上了它后脑勺。
灰毛怪物壮硕的身子仰了一下,后头锤悍猛击来。
江晨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手撞上它的头骨,绝对会被震裂骨骼。
但这也是绝妙的机会,因为只要捏碎它的头骨,不管它是什么魔物都死定了!
江晨一咬牙,手掌泛起一层白雾般的毫光,正正撞上了灰毛怪物的头槌。
“砰!”
江晨的右手传来一股剧痛,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大力掀飞出去,知觉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如同置身在云雾睡梦中。
‘仅仅只是轻轻擦了一下,就有如此力量,至少是金刚体魄!若是被正面撞上,恐怕会四分五裂……’
忽然听见一声响彻绿洲的巨大咆哮,江晨努力转头瞥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持着枯枝,疯狂般朝四周挥刺。
江晨心中一凛——这灰毛怪物的后脑勺硬吃了本少侠一记「空间扭曲」,居然还没死!
“噗通!”
江晨后背着地,摔在草丛中,又一咕噜爬起来,朝那灰毛怪物冲去。
那灰毛怪物脑袋受创,好像失去了理智,连方向也辨不清,狂乱地挥舞枯枝。本来只需要等待它力气耗尽就容易对付了,但它移动的方向,却是在朝刚刚爬起来的希宁逼近。
“猩猩兄,剑下留人!”江晨喊了一声。
但灰毛怪物充耳不闻。它不仅瞎了,而且聋了。然而也让它歪打正着,只要再走两步,那雄壮的身躯就能把希宁撞成一团肉泥。
希宁抱起苏芸清,摇摇晃晃地后退。
江晨来到灰毛怪物身后,闪身侵入到那片枯枝剑影笼罩的范围中。
灰毛怪物约莫是嗅到了来自身后的杀意,倏然转身,灰褐色枯枝朝江晨当头劈砍,如龙旋雨卷,带起凄风鬼雨。
江晨的身形则诡异如魅,在周旋片刻后找到机会,一掌按在灰毛怪物背心。
「空间扭曲」!
灰蒙蒙的光晕自手掌与毛发紧贴处透出来,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扩散到整个身躯。
江晨一击之后,赶紧闪开。
灰毛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吼,充满了怨愤与绝望。
它抛下了枯枝,捶打胸脯,仰天狂呼,本就巨大的身体刹时暴涨三尺,然后“轰”的一声,爆成了漫天血肉碎末。
怪物血肉迸散的轰鸣声中,同时传来一声娇呼:“小心!”
江晨急促转头。
希宁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风声骤起,一条黑影尖啸着朝希宁射来。
风中隐约伴随着扭曲的笑声,黑影探出一只枯瘦的黑手,摸向希宁颀长的玉颈。
这么近的距离,希宁来不及躲,江晨来不及救。
眼看那拥有着诡异魔力的黑手就要摸上希宁白嫩的肌肤,忽然两者之间多了一道人影,一道灰褐色剑光横插进来,挡住了那只丑恶的手。
是江晨的斩影剑!
以「空间跳跃」横跨了三丈距离的江晨,这一剑出得十分仓促,却也把偷袭者吓了一跳。
“好小子,有点手段!”
黑影后退好几步,显出原形,是个五尺左右的瘦小侏儒,面黄肌肉,尖嘴猴腮,容貌丑陋。
希宁一见到这人,激动地叫起来:“就是他!坏东西,你把白姑娘怎么样了?”
“她呀……”侏儒拖长了语调,猥琐又得意地笑起来,“她的滋味可真不赖,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
他的目光投在希宁脸上,一寸寸下移,整张面孔愈发扭曲了。
如此还未完全成熟的美丽果实,才是绝佳的猎物!
侏儒的心里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没错,没错,你一定比那个小娘皮更加美味……”
侏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珠子里淫亵的意味让希宁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再配上他这副尊容,着实让人作呕。
另一边的骷髅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种局面,不声不响就滚入了旁侧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江晨转头朝希宁看了一眼,意外地道:“伱居然对这小丫头感兴趣?老兄,你的口味挺独特嘛!”
虽然可以预料的是,希宁未来一定是个雪肤花容的美人,但她现在毕竟还未长开,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侏儒的邪欲简直难以理解。
“嘿嘿嘿,世人多是庸俗之辈,只会挑胸大腿长的,哪里知道真正的美人完全不需要那些多余的累赘!”
侏儒邪笑着,朝江晨勾了勾手指:“你一定很想救回那个姓白的小娘皮吧?我跟你做笔买卖,你把这个小丫头送给我,我就把姓白的小娘皮还给你!不然,我回去就要了她的小命!”
“丑矮子,你痴心妄想!”苏芸清在希宁怀中怒斥。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侏儒不屑地摆摆手。
苏芸清气得咬牙切齿,张牙舞爪,愈发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
“你这笔买卖,恕我不能答应。”江晨以沉稳的语气回答。
“是吗,你可要想好了,那个姓白的小娘皮应该很符合你这种俗人的口味吧?老子回去就把她的脖子扭成两截!”侏儒狞声道。
江晨心想,就算你把她脖子扭成两截,又关我什么事呢?我根本不认识她,连见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她长啥样,她死了我最多叹一声“可惜”,难道还会伤心难过?
但他并未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口中道:“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两全其美?是你小子贪得无厌吧?一个都不想给,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跟你走!”希宁忽然往前走了一大步。
“什么?”苏芸清和江晨都吃了一惊。
希宁面上浮现出决然之色,沉声道:“昔日佛祖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我修佛多年,也愿意学一学。”
“没错,以身饲魔,多么高尚的境界!好姑娘,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侏儒的声音如沙子摩擦似的难听,语气却变得轻柔了。
她怀中的苏芸清急道:“小宁,别冲动,学佛不是你这么学的……你就算要饲魔,也先把我放下来吧!”
江晨也道:“小丫头,别干傻事,你仔细看看这家伙的尊容,要是被这丑八怪……那得有多恶心?还不如死了算了!”
希宁淡淡地道:“矮子,你说话算不算数?一会儿等我过去了,谁能保证你一定会放人?”
侏儒瞧着希宁,又换了另一副表情,破锣嗓子故作温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本大爷堂堂男子汉,一诺千金,说放人就一定会放,桀桀桀桀……”
希宁脆声道:“你要发誓!”
侏儒听了她柔脆的嗓音,心中如千百个爪子在挠动,干涩的嘴唇说道:“我,我发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一定放了那个姓白的小娘皮。”
希宁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江晨没有表示反对,苏芸清也保持着安静。
“我跟你走。”希宁放下苏芸清,缓缓迈步。
“你,你走快些……”侏儒眼中冒出灼灼火光,像要把希宁生吞活剥一般,早已经急不可耐。
侏儒望着马上就要到手的猎物,心中突然浮现警兆。
不对劲。
顺利得有些过头了。他们竟没有一个人反对!
侏儒视线扫过不远处两人,冷静之后仔细观察便发现,江晨的身子微微前倾,重心压得很低,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而希宁低垂的目光中亦隐隐有暗波流动,沉寂若深海之渊。
这群狡猾的家伙!他们果然是在骗我!
侏儒眼见希宁已经到了近前,他怪叫一声,如苍鹰般直扑希宁。
空气中一层朦胧的光晕荡起,江晨的身影凭空消失,又在下一刻闪现到希宁身前,左掌拍出,不带一丝烟火气。
侏儒本来已探出了右爪,却又如触电般缩回。
眼前这只徐徐拍来的手掌,没有浩荡气势,不带一点风声,似乎绵软乏力,可就是让侏儒生出危险临头的感觉。
不能碰!
虽然只需要一碰到这只手掌就能让对方「返老还童」,丧失反抗之力,但侏儒却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轻描淡写的一掌,让侏儒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不然江晨手掌上暗藏的「空间扭曲」一定将他半边身子绞烂。
侏儒仓促地扭动身躯,矮小的身子疾步倒退。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被那一掌打飞了出去,跌入草丛中,然后转身一溜烟没了踪影。
江晨抬脚欲追,但胸膛血气震动,刚才强行加速的做法令体内大小伤势又欲发作,他只能目送侏儒离去。
“这狡猾的东西!”苏芸清呸了一口,“兄长,你的神通呢,怎么让他跑掉了?”
江晨摇头:“我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剧烈运功。”
“哼,那家伙留着是个祸害……”
希宁望着那片还在颤动的草丛,忧心忡忡地问:“现在怎么办?”
“先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吃点东西吧。”江晨道。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了。”苏芸清摸了摸肚皮。
“我问的是——应该怎么救人!”希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江晨却根本不看她,转身说道:“救人也要先吃饭,没力气怎么救人?我先去找东西吃了。”
希宁瞪着他离去的身影,脸色铁青。
“白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苏芸清柔声安慰。
“怎么可能会没事!”希宁快要被这两个人气晕过去了。
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白飞霜即将遭受怎样惨痛的屈辱和折磨啊!
她加重语气道:“我要去救她!”
“小宁,救人这种事情不能蛮干的,必须吃饱饭养足了精神……”苏芸清苦口婆心地劝导,她视线余光瞥见江晨拨开一边草丛走了进去,忙叫道,“喂!兄长等等我!给我留点吃的!”
“你快点来啊!”江晨扭头催促。
“诶,小宁,咱们过去吧?”苏芸清露出三岁孩子特有的纯真笑容,水灵的大眼睛让人不忍拒绝。
希宁咬着编贝细齿,默不作声。
她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把白飞霜的性命当回事!
江晨一贯是如此的冷血无情。
至于苏芸清,她虽然在自己面前温柔体贴,但她的笑容只朝寥寥几人绽放,对于并不熟识的过客,她的内心恐怕也跟江晨一样,漠不关心。
希宁这样想着,快走几步抢到江晨前面,将苏芸清塞到他怀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晨吃了一惊。
苏芸清亦感到十分意外:“小宁,你别把我丢给这个坏家伙……你去做什么?喂,站住!”
希宁把苏芸清塞给江晨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毅然决然地往绿洲深处走去。
“兄长愣着干嘛,还不快追!”苏芸清使劲拍打江晨的手臂。
江晨冷哼一声:“她这么想死,就让她去死好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迈开脚步,向希宁的方向追去。
希宁走得并不快,江晨很快就赶上了她的身影。希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不回头。
江晨冷声问道:“你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吗?”
希宁不答。
“你在这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身体被他神通侵蚀,只会越来越虚弱,到时候根本不用那丑八怪出手,你自己就会倒下!”
希宁不语。
“蠢货,他分明就是想引你进入陷阱,你这么莽撞地冲过去正中他下怀,知道吗?”
希宁还是不说话。
江晨拍了拍苏芸清的肩膀,冷声道:“你来跟她说。”
“兄长,我警告你,熟归熟,别在我身上乱摸!”苏芸清给他递了个凶狠的眼神,然后轻咳一声,“小宁……”
“你什么也不用说。”希宁淡淡地道,“我必须去,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苏芸清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一定要这样吗?”
希宁闷头赶路,不再出声。
苏芸清给江晨递了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江晨加快脚步,轻声道:“那么,还是我来让你心安吧……”
他刚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在空气中慢悠悠的传递,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希宁已感觉到他在耳后温热的呼吸。
第275章 性命归属
警兆从心底涌起,希宁下意识地就要往前扑出去,但已经迟了。
后脊微微一痛,一股冰凉的麻痹感扩散全身,她立即动弹不得。
随后,她被江晨拦腰抱住,方向调了个头,耳边听到冰冷的嗤笑:“就这点本事,也敢去闯龙潭虎穴?真是不知死活!”
“好了,你少说两句。”苏芸清道。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她自己送死也就罢了,还得搭上我二人的性命,你说,她够不够蠢?”
希宁心中一酸,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两旁的绿草不断后退,只听得耳边风声呜呜作响。
一会儿,眼前的视野忽然一变,从湿润碧绿的草地,换成了苍茫暗黄的沙漠。
“你回来啦!”这是一个稚嫩的嗓音,语气中充满了欣喜。
江晨把希宁丢到一边的沙坑中,回头望了一眼绿洲,问道:“其他人都还没出来吗?”
“没有,我在这儿等了很久,一个人都没看到。”杜鹃的语气透出几分幽怨。
江晨道:“等会儿我再进去找找,希宁,伱守在这里,当心那矮子偷袭。”
“我要去救白姑娘。”希宁的语调脆柔且固执。
江晨皱起了眉头:“难道身边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不比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更值得守护么?”
希宁听出他语中压抑着的怒火,但她仍坚定地道:“我一定要去。”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江晨看着她费力地从沙坑中爬起来,语气中多了一丝幽冷,“你忘了吧,你本来只有三天的性命,是我大发慈悲饶恕了你。但你的命早已经不属于你自己,它一直都在我手里,只不过暂时寄放在你身上。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我现在就把它收回来!”
希宁转过身,只留给江晨一个柔弱的侧脸,像没感受到言语中的杀气,默默地踏上来时的那条路。
江晨叹了一口气:“与其让这条命便宜那个丑八怪,不如还是留给我好了……”
话音在嘴里转动间,他的身形骤然射出,左手成刀,闪电般切向希宁后颈。
希宁早有警惕,脚尖自草叶上一点,像没有重量似的飘了出去,“嗖”地往前滑了数丈。
但江晨却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左手几乎贴到了她的脖子,那块细腻的肌肤为杀气所激,立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默诵了一个咒文,身上突然泛起金光,无数符篆飘旋流转。江晨的手刀切过去,却只击中了一个由符文构成的虚影,而她的真身早就在变幻的光晕中消失。
江晨仰起头,身形同样消失在原地。
“啊!他们两个为什么打架……”杜鹃转头去看同样是幼儿状态的苏芸清。
苏芸清望着不远处的两条人影,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几丈之外,希宁踩在一根枯枝上,那枯枝“啪”的一声断裂。她似乎没受到影响,继续往前飘飞。
但背后的那只手掌已随行而至,如附骨之疽,更伴有阴风惨恻,隐约有恶鬼哀鸣。
她猛地抽了口气,正欲再施法咒,突然背后的风声骤然加速,一下击中她后颈,剧痛感顿时传遍全身,她只觉自己的脑袋好似都被这一掌拍离了身体,旋转着抛飞起来,而后轰然落地。
脖颈以下的部位,完全失去了知觉。
心中涌起无奈之感。
第一次战败还有被偷袭的因素,但第二次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仍然无法逃脱,这充分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而且江晨所动用的力量,也只在四阶以下。
她努力睁大眼睛,只见江晨面无表情地走来,眼神冷淡,缓缓道:“这一掌没打死你,算你走运。如果还不听话,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
希宁微仰着头,嘴唇倔强地抿成一条细线。
她的眼神表明,她仍没有服输。
江晨抱着希宁走回来,把希宁丢进原来的那个沙坑,淡淡地道:“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说完,他便不理旁人,盘膝坐下运功调息。
刚才的一阵追赶,对江晨的体力也是很大消耗。此时伤势未愈,更要保持好状态。
须臾,杜鹃抽了抽鼻子,惊道:“又是这个味道!”
苏芸清也闻到了,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幽檀香,之前消失过一阵子,想不到又在此时出现了。
她的视线惊疑不定地在江晨身上打量。
这气味……莫非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还有干粮吗?”
“还有一点。”
“拿来。”
杜鹃费力地去解外衣上系着的包袱,三岁的小手在这时显得出奇笨拙,忙乱了老半天,才拿出两块面饼,递给苏芸清。
苏芸清接过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含糊嘀咕道:“真难吃。”
杜鹃腹诽,你吃别人的东西还抱怨什么?
不过她也确实佩服苏芸清的心态,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坏境下还能面不改色地吃东西,至少自己就没这个胃口。
苏芸清拿着另一块面饼递到希宁嘴边:“小宁,你也吃点。”
希宁抿紧嘴唇,摇摇头。
“那我待会儿叫江晨来喂你?”苏芸清微笑,稚嫩的脸蛋像个小恶魔。
希宁表情一僵,摇头的幅度更大了。听见苏芸清说“张嘴”,希宁抗拒半晌,最后还是把嘴张开,咬了一小口面饼。
‘可恶!’她一边吞咽饼屑一边咬牙。
苏芸清笑眯眯地道:“小宁,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爱嘛!”
希宁翻了个白眼,不理她。
苏芸清啃完了一个面饼,见旁边的杜鹃托着腮,目光在江晨身上巡游,她心中一动,凑过脸道:“杜姑娘,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啊?”杜鹃一怔,反应过来,连忙否认,“哪有!”
“不要瞒我哦,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苏芸清凝眸望着她,微笑道,“姓江的这个小子嘛,确实有些优点,武功高强,外表俊朗,性格也还行,没啥很大的缺陷……咦,杜姑娘你笑什么?”
第276章 芸清之约,骷髅剑法
“啊,我笑了吗?”杜鹃双颊泛红。
她听到苏芸清夸江晨时,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被苏芸清一说又赶紧收敛。
“明明笑了!”
“我……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杜鹃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脸颊烫得如同火烧一般。
“我还没说完呢!”苏芸清唇边隐匿着冷冽笑意,声音清朗地道,“他样样都好,只不过有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缺点?”杜鹃急切地问。
“他太过风流多情!你恐怕不知道吧,他虽然年轻,但欢好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只要是个母的他都不嫌弃,路边看到一只黄狗他都要停下来辨认一下公母。还记得那个叫雪荼靡的女人吗?就是因为被他始乱终弃,才因爱生恨,最后刺他一刀远走大漠!哼,说起来,他还好几次对我动手动脚呢!”
“不可能吧!”杜鹃分不清苏芸清只是调侃还是认真的,但她忍不住为江晨辩解,“江大哥不是那种人!我认识江大哥以来,他从没做过那种事!”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太熟,他怕把伱吓跑。等你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推辞!”
“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到底是不是那种人,你说不算,我说也不算,得问一问他自己。”苏芸清轻笑,“你问还是我问?”
“这……”
“想来你也问不出口,还是我来吧!”苏芸清微笑,未让人察觉到她笑容中深藏的恶意。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怀心思地左顾右盼着,等待江晨醒来。
沉闷的气氛中,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光,江晨终于收功,睁开双眼。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微笑稚嫩的脸。
“你醒啦!”苏芸清凑到他面前。
“是啊。”江晨奇怪地看着她,感觉她的语气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有事?”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你究竟是喜欢阿曦多一点呢,还是那个桃花刺客多一点?”
江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苏芸清,心想莫非那侏儒的神通还有什么副作用,把她的脑袋弄坏了?
苏芸清补充道:“又或者,你真正中意的人其实是高晴雪?难道是张雨亭?还是雪荼靡?……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不成,那个人是我?”
听她提到那么多女人的名字,旁边杜鹃的脸色已经变得有点难看了。
江晨问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这种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比张雨亭还不如?”
“没,我哪敢瞧不起你。只是觉得……”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等你杀了那个矮子,今晚子时三刻,地点你选,不见不散!”
江晨感觉莫名其妙,又皱了皱眉头:“我们眼下的情况——”
“兄长,送到面前的肉不吃,还是男人吗?”苏芸清啐了一口,大眼睛里流溢出前所未有的妩媚。
“这……”
“少装模作样了,我只问你一句,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江晨把牙一咬、心一横:“你苏大小姐的面子,我怎能不给呢!那就子时三刻,等我杀了那个侏儒,就在绿洲找块安静的地方……”
不远处的希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江晨刚要转头去看希宁,又听苏芸清道:“那就一言为定!不来是小狗!”
江晨点点头:“一言为定!”
说实话,他之前并没有对苏芸清产生过什么非分之想,但听她主动提起来,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欣喜和期待。
江晨调整了一下呼吸,心里头隐隐有些燥热,转头朝希宁冷声道,“我去找那矮子,你别跟来碍手碍脚。”
说罢,他就起身,昂首阔步地走向绿洲。
“我等你的好消息哟!”背后微风送来苏芸清的鼓励。
苏芸清目送江晨离去,呵呵一笑,转头向杜鹃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杜鹃满脸惊愕渗杂着失望和痛苦,面上煞白一片,咬紧嘴唇,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希宁想要起身跟上去,发现全身酸麻,四肢僵硬,连走路都困难。她只得默诵佛咒,修持疗养。
烈日当空。
但在这一片绿绿葱葱的丛林之中,却散发出一股阴森的味道。
江晨探出神识,在丛林中缓慢地行走着。
因为精神没有完全恢复,他不敢将神识放出太远,只观察着周围两丈范围内的动静,虫蚁草叶,细丝入微的灵气波动皆映照于心。
一只淡蓝色蝴蝶绕着花瓣上拍打双翼,由下到上,又由上到下,那两翼泛出淡淡莹光,在空中留下痕迹。
江晨知道,这看似美丽的东西身上却蕴藏剧毒,花瓣中两只蜜蜂的干枯尸体便是证明。
蓝色蝴蝶翩飞,一只背印古朴条纹的瓢虫感觉到危机临近,倏然振动翅膀跃离草叶,但它才刚到半空,就一头载下去,砸死了地面路过的一只蚂蚁。
蝴蝶发现了江晨,似对他这种新奇的生命感到好奇,拍打闪耀着莹光的双翼就要翩跹飞来,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连碰几次,都不得过,只得悻悻飞回。
一切皆映照在江晨心中。
如果更细微一点,就连那枝头抽出的嫩芽,根须吮吸土中水分的声音,都能凝束入耳。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好像自己成了这一方小天地的神明。
这究竟是外道迷心的错觉,还是说,自己当真确实已经接近了那个难以明说的境界?
江晨无暇细想,因为前面已经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在两株高大的树之间,背对着自己,赫然是谢元觥。
“老谢!”江晨唤了一声,加紧走了几步,却又皱眉停驻。
谢元觥头也不回地喝道:“别过来!”
江晨已经察觉到了,谢元觥周围被无数细密缠绵的蛛丝团团环绕着——不仅是老谢,还有附近的树杈、灌木、草丛,以及更远处另一个挂在网上的人影,都在喻示着此处不是善地。
江晨视线扫过去,看到谢元觥脚下躺着一只磨盘大小的棕色蜘蛛的尸体,八条腿朝上,腹部已经凹陷,淌出来的绿色体液混在周围的青草中,已然死去多时。
‘老谢先被蛛网缠住,然后趁蜘蛛接近之时一拳将其打死。’
江晨做出如是判断,心想连老谢都扯不断的蛛丝必定坚韧无比,不知斩影剑能不能割开。
他刚要拔剑,却听谢元觥道:“别管我们,你去杀了那个侏儒,我恢复了力气,自然就能出来。”
另一边的杜山却大声嚷道:“慢着,老江,你手里那把剑锋利无匹,切这些破蜘蛛丝就跟快刀斩乱麻一样,快把这该死的蜘蛛丝劈烂啊!”
江晨伸手一探,小心地摸上身前草叶间的一根蛛丝。
那半透明的丝带便紧贴在他手指上,随着他往后扯的动作而拉得极长。
‘空间扭曲!’
江晨心中动念,蒙蒙的光晕将手指包裹,如涟漪般一圈一圈波动,一切坚硬之物皆在其中粉碎。
当光晕逸散,那根蛛丝已被揉成一团,却赫然未断,死死黏附在他手指上。
“好厉害的丝。”
江晨定睛瞧去,前方千丝万缕,勾缠接绕,难怪连老谢也被困入网中,脱身不得。
他拔剑割开手指上的细丝,又听谢元觥道:“别浪费时间了,这些蜘蛛丝有很大的粘性,就算能砍断,也会缠在你身上。你快去找侏儒,他现在不断吸收我们的力量,再过一段时间就没办法对付他了!”
“老谢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杜山嚷道。
“等我一会儿!”江晨只留下一句话,收剑归鞘,将杜山的叫声抛在脑后。
这片丛林是侏儒的领域。
除非他自己想要现身,否则没人能找出他的踪迹。
江晨在树丛间徘徊半晌之后,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他已经将大半个绿洲都巡视了一遍,结果徒劳无获。
力量一点一点地消逝,虚弱之感漫上身躯,必须要出去歇息,不然会给暗中窥视的敌人留下可乘之机。
“铿!”一声金铁交击的鸣响从远处传来。
‘是杨落?’
江晨举目眺望,视野中却只有一片葱郁的绿海,参天的大树和茂盛的藤叶将视线隔断。
“铿铿!”
远处又是接连几声锐响,战斗激烈地爆发了。
江晨加快脚步,绕过一面根须纠缠的藤网,正要朝战斗处飞奔过去,突然听到耳旁有风声袭来,忙顿住脚步,就见一柄飞刀贴着他鼻尖掠了过去。
视野侧面,一个矮小的黑影在枝叶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江晨不惊反喜,脚下一点,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人影消失之处。
“喀!”
双剑相击,叶星魂身子一踉,连退三步,面上一片潮红。
对方那只枯瘦手臂上传来的强大力量,是他不能抵挡的。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杜山能缠住这骷髅大半夜,已算相当厉害了。
此时即便尹梦不在身边,叶星魂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平生所学,也未必能从骷髅剑下逃脱。
这是一个十分无赖的对手,剑法大开大阖,狂野暴烈,称不上有什么招式,却正是叶星魂「料敌机先」的克星!
骷髅的每一招一式,都毫无花哨,直截了当,那一道道轨迹都在叶星魂预料之中。叶星魂神目尽开,清晰地看见对方的后续动作,对其招式变化了如指掌,但却照样抵挡不住,一退再退。
双方实力有质的差距。
骷髅的力量比叶星魂强一倍,速度快三成,手中的帝血剑更远胜叶星魂掌中凡铁。
力量,速度,兵器,三者叠加所造成的战力差距,已经不是招式所能弥补的了。
就算能预知对方的所有行动,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叶星魂抬起剑,视线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剑刃上竟已有了一道豁口。
他心中为之一沉。这把剑是自己唯一的兵器,若它被斩断,那自己就成一只待宰的羔羊了。
步步后退。
突然脚后跟一沉,没有踩到实地的感觉,叶星魂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光顾着抵御眼前的危机,却忘了注意身后的环境。这一脚踩空,导致身形踉跄一下,往后栽倒。
帝血剑挟着一股凄厉的风声劈下来,叶星魂歪曲着身子,招架的姿势很勉强。
他听到嚓的一声锐鸣,长剑上裂纹蔓遍整个剑身,小半边剑刃残片迸飞出去,长度霎时只剩下一半。
虽然极力避免与帝血剑交锋,但偶尔碰撞的一刹那,就足以让凡铁粉碎。
叶星魂当机立断地松手,任由剑柄被劈飞到一边,身体顺势一滚,躲开接踵而至的一剑,仰身往后射去。
骷髅紧追不舍,它浑身蛮劲,脚骨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大块的土地震裂开来,它所停留之处如同被巨锤砸过一般深深凹陷下去,狭长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然而这碎裂声却被挥剑的急促风雷声掩盖,劲风直击叶星魂的耳膜。
凄风剑雨之中,叶星魂脸色煞白,眼中倒映出一抹暗红色的剑影,心中暗呼:‘我命休矣!’
第277章 今日光鲜,侏儒追忆
江晨踩在草地上,落步无声,追近了那条矮瘦的人影。
侏儒听到背后细微风响,突然转头,双臂齐挥,又是一连串雪白的锐芒从他袖中射出,扑头盖脸地砸向江晨。
江晨判断,如果闪身躲避的话,势必又要让这家伙拉开距离,所以他不退反击,身形隐入虚空中,下一瞬又自侏儒旁侧出现,一掌朝对方脖颈切去。
侏儒抬肘相接。
江晨微微诧异,意外于这侏儒的反应速度之快,随即又想,你连玄罡体魄都没有,想硬接我一掌,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不管你拥有多么诡异的神通,在「空间扭曲」之下,给我乖乖粉碎!’
正要全力将侏儒毙于掌下,忽然,江晨的心脏骤然猛跳了一下,像一道闪电划过天边,在心头泛起一股惊惧的感觉。仿佛这一掌下去,会有十分糟糕的事情发生。
江晨立即猛一提气,硬生生将掌力收回,忍着胸口不适,身体如一片落叶一般倒着飘向远处,连退七八步后,停在一株妖异的花朵之前。
侏儒并未追赶,他斜睨着江晨,满脸堆笑:“伱这个家伙,挺机灵的嘛!”
江晨暗暗调理胸中的血气,道:“被你掳走的那位姑娘呢,她怎么样了?”
侏儒发出得意的笑声:“嘿嘿,被老子玩过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你猜不到吗?”
说着,他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处子元阴真是好东西,可惜……”
江晨暗想,我还是来迟了吗?虽然那位姑娘与我只是萍水相逢,但她毕竟是为救希宁而死,我一定要替她报仇。
他略有怒色,道:“玩了就玩了,为何还害她性命?”
侏儒笑容古怪地道:“怎么,看来你很伤心啊,是不是特别想为她报仇?你不是一直想干掉我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正面单挑的机会,放马过来吧,这一回,我不会再跑了!”
说罢,他竟笔直朝江晨冲过来。
江晨早已蓄势待发,见他逼近眼前,当即一个「空间扭曲」笼罩了身前大片空间,侏儒猝不及防的影子似乎陷入其中,缤纷碎裂成一块一块,但倏忽却有疾风从旁侧袭近,速度超乎预料得快!
江晨心头一凛,如此近距离的「空间扭曲」,竟然被完全闪了过去!
他连忙躲避,只觉拳风擦过脸颊,左耳被劲风激得发烫,眼前更是泛出一大片看不清轨迹的残影。
江晨一退再退,施展出「空间跳跃」才甩开对方的追击。
他心中暗惊,许久没有被人在正面战斗中逼得如此狼狈了。这个侏儒的身法速度与之前第一次交手时若有云泥之别,简直堪与当初的苏芸清相比。
莫非那「衰竭领域」不但能削弱对手,还能将对手的力量化为侏儒自己所用?
一定是如此,否则,无法解释这侏儒为何越来越强。
如今江晨的力量一点点被削弱,而侏儒却在不断变强,这样下去,不知谁还能对付他。
侏儒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捏了捏手腕,冷笑道:“你不是想杀我吗,过来啊,跑什么!”
江晨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侏儒兄,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变得很厉害了,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想要杀我,也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与其拼个两败俱伤,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两败俱伤?”侏儒露出好笑的神情,“那我真是好奇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两败俱伤?”
“我当然有资格,不过你一定不会想亲身体验的。”江晨微垂着视线道。
“口气不小,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吧?”侏儒一双三角眼中只有一点黑仁,配上他此刻傲慢的表情,让江晨充分感受到了他的不屑。
“不,仅凭只言片语是无法动摇侏儒兄你这般人物的,但事关生死,侏儒兄何不多给我一次机会呢?”
“呵呵,这时候求饶已经迟了!”侏儒的一只脚抬起来。
“生命只有一次,侏儒兄若非要与我为难,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我死,也可能是你死,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也望侏儒兄慎思。”
侏儒的动作微微一顿,与江晨对视良久,抬起的那只脚终究还是落回原地。
“反正再拖下去,你的死期只会越来越近,我不在乎跟你多聊几句。”侏儒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短小的衣襟,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只因为爹娘没给我生一张漂亮的脸,你就认为我是个猥亵卑鄙之徒……”
一阵风吹来,林梢颤动,江晨往旁边挪了两步,似乎在躲避从林隙间传来的无形波浪。
他口中道:“侏儒兄,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相反,我很佩服你呀!一个先天不足的人,能够凭自己的努力修炼到这种地步,已经超越了世间大多数所谓强者,不得不让我说个服字!”
侏儒自矜的一笑,丑陋的面容上泛起异样的光泽:“你只看到了我现在的光鲜,像你这种出身尊贵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为了拥有这种力量,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江晨心想,我现在看你也未必有多光鲜,窃取别人的力量才勉强达到了玄罡的最低水准,若本少侠没受伤的话三拳两脚就能将你解决……
他口中却道:“不,我理解你!侏儒兄也是相信着的吧,相信着天下自有公道,相信着短暂的煎熬终有过去的时候,相信凭借不懈努力终有让人刮目相看的一天……就算像我这样浅薄的人,也能感受到了侏儒兄的拳拳信念和不屈的意志……”
侏儒的三角眼冷冷盯着江晨,明知道这家伙满嘴鬼话,却仍忍不住露出些许得色。毕竟,他以往所经历的大多是谩骂和诅咒,鲜少有人对他如此吹捧过。
又听江晨话语一转,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以侏儒兄这样的人物,日后一飞冲天了,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偏偏跟一些弱质女流过不去呢?”
说着,他慢慢朝右走了几步。
侏儒似被戳到了痛处,面上掠过一丝凶戾之色,冷哼道:“这天底下外表光鲜的女人,都是些奸诈狠毒之辈!她们徒具皮囊,却有眼无珠,胆敢瞧不起我,就必须付出代价!”
两人交谈的时候,江晨始终与侏儒保持两丈的距离,悠缓地迈脚,绕着侏儒走了小半圈。
侏儒站在原地未动,将江晨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没有说破。
他暗忖,你想找机会逃跑,也得先问我韦英童子的飞刀答不答应。看在你说话还算好听的份上,让你多活一会儿。
他想这小子嘴皮子还算利索,比起以往那些只知求饶和咒骂的家伙要强上一些,不妨听听他还能说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江晨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无形无相的痕迹,那是江晨的神元在空间中布下的种子,以他为中心蔓延扩散,只待他一念引燃,便会形成燎原之火,将困于牢笼尚不自知的猛兽吞噬。
说起来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神通,只是一个超大范围的「空间扭曲」罢了。
若江晨状态完好,何须如此麻烦,稍一蓄势就能笼罩两丈范围,叫敌人无处可逃,但他现在气虚体弱,必须做足铺垫才能施展出这样的手段。
空间中微小的变化,没有引起侏儒的重视。现在这个捕兽的夹子已经被江晨完成了一半,然而行百里者半九十,在形成完整的包围圈之前,他需要愈发小心翼翼。否则一旦困兽出笼,以他越来越虚弱的体魄,未必还能从侏儒手下逃脱性命。
侏儒摩擦着尖利的手指甲,似乎忘记了江晨的敌对身份,抬头眺望着北方灰暗的天空,露出追思的神情,悠悠地道:“以前,我并不是这样的。我也曾拥有过一个女人,她貌美如花,冰肌玉骨,愿意接纳我的全部。我们俩隐居山林,相依相守,平淡又快活!”
“那真是一件美事。然后呢?”
侏儒重重哼了一声:“只可惜,自从她救回一个叫丁纶的家伙之后,一切都被打破了!”
“丁纶,听起来是男人的名字?”
侏儒咬牙切齿,露出深切的恨意,“那个可恶的女人,我还以为她只是同情心泛滥,看到有人受伤就把他带回来救治,哪料想,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看中了那小子的皮相!不过一副臭皮囊,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往日的誓言都丢得一干二净!这对奸夫淫妇,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他无比怨毒地骂了几句。
江晨听明白了,原来这侏儒是被女人抛弃,所以心性扭曲,从此对天下女子恨之入骨。
江晨轻咳一声,道:“以侏儒兄的本事,肯定已经把那对狗男女大卸八块了吧?”
侏儒的指骨捏得喀喀直响,痛苦地摇头:“那狗杂种出身名门大派,身边爪牙无数,我不是他的对手。”
他转头望向东方,厉声道,“十二年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丁纶!秦红衣!终有一日我会挖出你二人的心肝下酒!”
吼声如啸,汇成声浪扩散,将大片枝叶都吹得哗哗作响。
江晨略微色变,暗忖这家伙的力量增长速度超乎意料,此刻只怕接近了八阶,再拖下去,自己势必败亡。
可是,捕兽夹才完成了七成……
江晨不动声色地快走了几步。
侏儒发泄了一通,忽然转过头,冷冷地瞥了江晨一眼,道:“鄙人缅怀往事,一不小心啰嗦了这么多,你不会介意吧?”
“我一点也不介意。”江晨和善地微笑。
他知道,在侏儒眼里,自己一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侏儒渐渐地露出了笑容,但是笑容却无比诡异,盯着江晨问:“依你看,凭我现在的本事能不能够报仇?”
“侏儒兄势必手刃仇敌,凯旋告捷!”江晨说着,又横移了一步。
侏儒却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还差一点。如果再加上你的玄罡血,我才能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江晨脸色一变,刚欲开口,又听侏儒以阴森的语气道:“这些年来我击杀了上百个冒险者,收集了很多门派和家族的修炼秘籍,据此自创了一套功法,唤作「阴阳无常混沌神功」。我现在练到了第六层,还从未跟人对招过,我看你也是个有见识的人,不妨与我探讨探讨,如何?”
他嘴上问得客气,实际上在最后两字出口之后,人就已经化作一团模糊的虚影扑过来。
江晨心中暗骂,他的捕兽夹已有八成,就差最后一点完成。而这侏儒扑来的方向,正是捕兽夹残留的缺口,这一下几乎让他前功尽弃。
好个奸猾的丑矮子!
江晨身形一纵,不退反进,迎着侏儒冲上去。
两道模糊的人影交错而过,江晨凭空横移了一段距离,来到捕兽夹的中心。
侏儒一个急刹车,脚步转折,却没有跟上来,只站在缺口处,朝江晨道:“你有没有感觉膻中穴有点不适?”
经他一说,江晨才发现,膻中穴果真有些隐隐作痛,尤其在吸气时,类似于针扎一般的感觉。
江晨心头惊骇,什么时候中招的,为何自己没能及时察觉?
侏儒抬起手腕,十指交叉,微往下压,摆出一个古朴的架势。
“这「阴阳无常混沌神功」,劲气无形无影,遍布周天,勾连相激,用来隔空打穴是最妙不过。我刚练到第六层,一掌可以打出七道暗劲,你躲过了其中六道,算是十分了不起的身法!不过接下来我要用两只手,十四道暗劲,你能躲开几道呢?”
江晨脸色发白。
他心想,若我处于全盛状态,行走之处空间皆被扭曲,你这暗劲来多少道都没用。但现在让我凭肉身去躲,八成不能全身而退。
未曾想在这荒僻大漠中还有如此了不起的人物,自创功法,丝毫不比世俗江湖的所谓天骄妖孽逊色!
江晨一时竟有些佩服此人,他自认为在侏儒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能比对方做得更好了。可惜的是,这样厉害的家伙,终究要死在「空间扭曲」之下。
江晨慢慢后退,实则以自身为饵,等待侏儒扑进罗网。
侏儒往前逼近了两步,不无喟叹地道:“说起来,你这人也算有真本事的,还挺会说话,不像那些公子少爷们傲气冲天,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留下你的性命……”
‘别,千万别!’
江晨心说你要是不快过来取我性命,就此耗下去的话,老谢他们可得在蜘蛛网上饿死。所以咱还是别玩这些虚情假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轻咳一声,说道:“侏儒兄心中还留有几分仁慈,真是难得!换成是我的话,一想到妻子现在还躺在另一个男人床上,说不定正行云布雨,万万是仁慈不起来的!”
“你——”侏儒的面孔因这句话而扭曲,眼珠子透出凶狠的暴戾,“你找死!”
第278章 捕兽夹
侏儒双掌齐出,疾扑而来。
只听“嗤嗤”声如暴雨连绵,江晨的肉眼却看不清任何暗劲袭来的轨迹。
江晨这次果断不敢跟侏儒对冲,倒着往后飘退。随即胸口一痛,隔了一丈多远,居然还是中招了。
胸中气血窒碍不畅,一口鲜血喷出,身如败絮跌倒。
侏儒见状大喜,勾指如爪,挟着凄风抓向江晨胸膛。
玄罡血的味道,早让侏儒垂涎欲滴。
‘吞饵了。’
把自己作为诱饵的江晨冷眼瞧着猎物踏入捕兽夹,轻一挥手指,心念振动,将布下的神元网络引爆。
空间震荡了一下,周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蒙蒙的阴影,刹时间光线昏黑,连太阳的热度都被阻隔在外。
无形的乱流激荡,连物质耐以存在的基础都被扭曲,在侏儒的感观里,就是瞬间陷入了一片幽暗中,整个天地都朝他挤压过来。
那苍茫而冷漠残酷的意味,让侏儒心头生出无比的惶恐。就如蝼蚁一般,面对天地伟力,无法用任何手段来抗衡。
侏儒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双腿一曲,慌忙往地下蹲去,本就矮小的身躯缩作一团,如狂风带起的一团草球,于草丛中连滚两次,随后便被三面六方催压过来的灰暗浪潮淹没。
江晨一边以神通护持自身,一边激发空间的震荡,催动破坏性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直至令整片空间都遍布裂纹,然后在无声之中彻底支离破碎,不复有任何生命存在。
物质的消弭只在短暂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完成,当天地法则重新将这一片空间空白地带修复完成后,眼前之景全都改换了模样。
江晨顾不得神元衰竭引起的脑颅刺痛,沿着草木上沾染的血迹往前追击过去。
侏儒的气息尚存。
他毕竟窃取了玄罡体魄,加上捕兽夹缺了一面,当死亡潮流涌来之际,他本能地抓住了一线生机,循着来路倒退,虽然遍体鳞伤,但也保住了一条小命。
沿途都有斑斑血迹指引,江晨踩着草叶飞奔,追出十余丈后,便在一株野凰树后窥见了侏儒的衣角。
侏儒脚步慌乱而迅疾,背影一闪即逝。
江晨猛提一口气,拔出斩影剑,跨越空间,身化流星,划破藤叶的阻碍,直取那矮小身影的背心。
灰朴光晕漫及脖颈,侏儒仿佛听到了索命无常的诡笑。
侏儒慌忙侧身向下,似戏班艺人翻虎跳的姿势,往横里闪开。
斩影剑一击落空,而后化劈为扫,横撩而去。
侏儒惊险地躲开了。
他不敢回头观望,脚下更不敢有丝毫停歇。
江晨的衣袂微微鼓动,忽然吒喝一声,剑气暴涨,冰冷的剑光笼罩住前方大片空间。
侏儒发觉不妙,心下更是惊慌,左脚一软,“噗通”滚倒在地。
忽然斜刺里传来破空声,江晨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杀气袭向自己脖颈,连忙变招,闪身招架。
在稍一侧头的时刻里,他眼前映出一把殷红如血的长剑,杀气森森,鼻尖犹能嗅到那无数怨魂的尸味。
“铿!”
剧响震耳,帝血剑狠狠斩中斩影剑,两把神兵并非头一回交接,新仇旧恨同时爆发,各自吞吐光晕,颤音嘶鸣。
江晨感觉到一股巨力涌上手腕,虎口一痛,斩影剑脱手而飞。
骷髅横持帝血剑,暗红色的弧迹顿了一下,又朝江晨腰腹横扫而至。
江晨踉跄后退,衣袖被切开了一截,口鼻再度渗出血丝。
而一旁的侏儒滴溜溜滚入草丛,突然腾身而起,如惊乌出林一般,转眼溜得不见踪影。
江晨无暇顾及其他,那柄散发着沉郁血光的宝剑已激射过来,挟起一大片血色残影。
江晨旋身,脚下发力,如狂啸的风往前扑出,脱离了剑气笼罩的范围。
“小心!”
后方传来一声大喊,杨落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挥剑砍向骷髅后脑勺。
这一剑仓促劈出,远无法对骷髅造成威胁,骷髅略一偏头就躲了过去,但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见江晨已经藏身在老树后。它自知已经追不上了,便将血剑倒挥,阴沉沉地向杨落扫去。
杨落闷哼一声,身躯被震得后仰,面上泛起一抹嫣红。
这骷髅的力量,实非杨落孱弱之躯所能匹敌。
江晨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猛吸两口大气,见杨落在骷髅剑下已险象环生,便从树后转出来,悄然向前迈了一步。
他不动声色地向骷髅滑行靠近,姿势幽魅而柔缓,很快缩短了距离。
等骷髅发觉江晨滑到自己背后时,江晨的手掌已带着悠缓、阴沉的力量向它重击而去……
骷髅大骇,像受惊的猫一样跳开。
它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江晨的手掌也像戏法般地延长,还是结结实实地印在它左肋下。
一团皎白朦胧的月光,就在它左肋下如同莲花般绽放开来。
同一个位置,骷髅品尝到了第二次撕裂扭曲的滋味。
它当即就被击飞出去,骨碌碌地滚了一段距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喀”的一响,「袖中雪」的寒芒劈在它颈部,将它好不容易撑起的半截身子又压了下去。
这骷髅的骨架,硬愈精钢,生受了神兵「袖中雪」的一击,竟然完好无损,只是身躯发僵,两眼懵然地被砍倒在地面上。
“喀喀当当——”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杨落掌中宝剑轻敏灵动得近乎妖异,疾风骤雨般击打在骷髅头颈各处,依次向下。
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里,杨落已经击中了骷髅身上各大关节要害,却没有实质作用,反而将自己的手腕震得生疼。
骷髅的身子倏然仰起,将「袖中雪」荡开,杨落连忙往后跳。他惊骇地意识到,这骷髅刀枪不入,恐怕无人能制住它。
江晨也退了三步。
骷髅抬起头来,狠狠盯着江晨。
江晨虽然内里虚弱,却怎么能在气势上输给这个畜生呢,同样恶狠狠地瞪过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之间的空气里似有无形的火花激荡。
须臾,却听“噗”的一声,骷髅右爪反持帝血剑,将其狠狠往地面一插,大半个剑身都埋入土中。
然后它屈着身子,慢慢跪倒下来,一只爪子捂在胸前,另一只爪子握拳朝天,喉咙里嘶嘶有声,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第279章 骷髅效忠,木屋遗产(为叶M盟主加更)
江晨和杨落都惊奇地看着骷髅的举动,面面相觑。
“它在跟我们说话?”
“好像是的。”
“你听得懂?”
“不懂……”
“莫非在骂我?”
“好像不是……”
骷髅没有第一时间举剑杀过来,这本就很稀奇,更加怪异的是,它现在的模样,十分像是要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良久的寂静,三个人沉默互望着,一动未动。
杨落忽然道:“我知道了,它是在向你宣誓效忠。”
“哈?”
“那样的姿态,是三百年前血剑圣时代的骑士宣誓礼节。从此之后,它就是任你驱使的骑士,伱将是它永不背叛的君主,它的忠诚、荣誉、信仰、骄傲都会归你所有……”
“听起来像挺正式的样子。它是认真的吗?”
“依我看,它很认真。一般来说,只有在对皇帝效忠的时候,才会使用这样隆重的礼节。”
“看它脑筋不灵光的样子,难道把我认成血帝尊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另一边的绿洲边缘,三个女人一句话也不说,在沉闷中出神。
希宁愁眉紧锁,杜鹃哀怨垂泪,苏芸清则抱着膝盖、老神在在地观望远方的风景。
蓦然间,苏芸清心头泛起一阵奇异感觉,她立即抓起裹在身上的衣服,想要将其摊开。但她还是迟了一步,那道禁锢着身躯的封印神通倏地失去效用,她的身躯发生巨大改变,瞬间由三岁孩童成长为十八岁的高挑少女。
只听“呲啦呲啦”的布帛裂响,未能及时展开的衣服全部被挤破,身形展露在沙漠的艳阳之下。
苏芸清微叹口气,打了个响指,道:“失策!”
而对此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杜鹃,在短暂的失神后,望着脚下一地的破布条,放声尖叫起来。
“啊——”
“别慌!这里没男人。”苏芸清不慌不忙地捡起几块布条,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道,“凑合着还能用。”
“还、还能怎么用,又没有针线……”杜鹃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苏芸清将手中的一大块布条递到她眼前,“喏,这样就行啊。”
只见那两块布片确实拼接到了一起,接缝处乌黑一片,还有些曲卷,像是被火烫过似的。
“好难看……”
两人闹起的动静打扰了希宁的沉思,她回过神来,转头瞧见旁边两人窘态,念头一转,面上情不自禁地流露欣喜之色:“那个矮子死了?”
“咒法自动解除,他就算不死,也一定受了重伤。”苏芸清回答。
“也就是说,白姑娘得救了!”希宁振奋起来。
她算了一下时间,离江晨出发之时并不太晚,白姑娘应该没有大碍,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记得杜山不是说过,那种事一般至少好几个时辰吗?
苏芸清幅度很小地点头,内心却对白飞霜的下场不太乐观。
她看得出来,那侏儒心性扭曲、积欲已久,必定非常残暴疯狂,说不定早就完事了。现在距江晨动身的时候,大概已经过了一刻钟吧,白姑娘性命堪忧啊……
希宁却已迫不及待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树林里跑去。
苏芸清喊道:“小宁,你当心点,路上说不定有毒虫猛兽……”
声音被茂盛的枝叶遮挡,也不知传了多远,希宁早已行到深处去了。
希宁没有任何追踪的经验,尤其是江晨这样的高手,经行之处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叫她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去寻找江晨,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这件事情,偏偏让她做成了。
日头当空,密林遮天,不辨南北。
希宁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在树丛中走动,弯弯拐拐,凭心而行,不多时,便见到一个被无数藤蔓攀附的树屋。
她揭开藤条的一角,推门而入。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江晨的背影。
江晨背对着门口,听见后方的脚步声,也不回头,而是专注凝望着树屋墙壁上刻画的图纹。
屋中还有另外几个人,杨落,叶星魂,尹梦,一具雪白骷髅,以及希宁最为担心的白飞霜。
白飞霜看上去并没无大碍,倚着墙坐在角落里,仰头望天,神情有些茫然。
希宁从她散乱的发丝、破烂的衣袍可以看出,她大概已经遭受了侮辱,所幸那身银色甲胄还算坚硬,没有被侏儒撕破,这让她不至于显得过于狼狈。
“白姑娘……”希宁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
白飞霜眼珠偏移,望了她一眼,又默默移开,空洞的眼眸仿佛已经没了生气。
“对不起。”希宁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下。
白飞霜良久才开口,涩哑的嗓音道:“原来,你不是观音菩萨。”
说着,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滑下。
“抱歉,我不是。”希宁心中刺痛,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再多说一句。
白飞霜摇摇头:“是我自己看错了……不怪你。”
希宁的眼眶亦随之湿润。
杨落和叶星魂各自占了一个角落,跟江晨一样,也在观摩着木墙上的图案和符文。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泥塑般一动不动,仿佛对希宁的到来毫无察觉。
希宁擦了擦眼角,起身走到江晨身后,问:“那矮子死了吗?”
江晨望墙沉思,心绪完全不在此处。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没死,被他逃了。”
希宁咬着牙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没杀了他?”
江晨冷笑:“你不是慈悲为怀吗,怎么一开口就是杀杀杀?”
他转过身,迎上小女孩的晶莹双眸,问道:“苏姑娘没来吗?”
希宁摇头:“她们在绿洲外面,可能要过一会儿才来。”
江晨露出失望的表情,关于这木屋中所刻画的心法招式,他读着觉得很有启发,很想找苏芸清印证一下,暂时也只好作罢。
他指着墙壁上的某一行符文,问:“你认得这些字吗?”
希宁瞟了几眼,点点头。
江晨双眼一亮:“念给我听听!”
希宁投过来一个如霜如冰的眼神,冷冷地道:“你在求我吗?”
江晨翻了个白眼,低哼一声,转过身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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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林中论剑,蛛网援救(为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加更)
这座木屋分为好几个隔间,每一面墙壁上都刻画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笔迹歪曲,只能勉强辨认。
有些文字旁边还附带着许多小人图案,它们摆出不同的姿势,俨然是一套套武学招式,和运功行气的路线图。
十余年来,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死在侏儒手里,他们所学的武技也都被侏儒刻在墙上。这满墙的秘籍,或许有朝一日会成为许多武人心目中的圣地。
江晨把屋里的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除了侏儒的笔迹外,墙上还有另一套符咒般的文字,应是死在他剑下的青袍文士所写,和浮屠教的梵文有几分形似。江晨猜测,那应该是很久以前,古代梵文的一种变体。
江晨转了一圈,踱步回来,望着目光凝注墙上的杨落的侧脸,开口唤道:“杨兄弟……”
杨落回眸,脸上带着似有所得的微笑:“江兄?”
“我看了这里的招式,心中略有所感,想找你印证一下,不知可否?”
“好啊!”杨落细长的秀眉一挑,“我正好学了几招新剑术,也请江兄指教一番。”
江晨正想说这屋里施展不开,咱们去外面打。然而未等他出声,杨落右臂一转,一道雪芒从袖中探出,直刺江晨咽喉而来。
剑光如电闪,剑势若雷霆,激烈的剑风激起了江晨的鬓发衣袍,剑未到,凛冽的剑意已迫人眉睫。
江晨却连拔剑都来不及,只得后退。
因为斩影剑太过危险,他本不想仗之与杨落切磋,但还没等他提出换一把剑的要求,杨落就攻了过来。江晨无奈之下,右手朝腰间摸去。
杨落一出手,就是一片茫茫剑影,少说也有四五十道寒光刺出,道道不离江晨咽喉,迅疾凌厉。
江晨在退出五步之后,终于拔剑,剑出鞘立即撩起一道灰色轨迹,“叮”的一声,正斩在杨落刺来的「袖中雪」剑尖上,一蓬火星四射。
杨落剑势不滞,被弹开后又立即变招,依旧攻向江晨咽喉。他的招式多是刺击,刁钻诡谲,凌厉狠辣,招招致命。
江晨身形一边飘飞,一边挥剑格挡,斩影剑的乌光与雪白寒芒合为一片,又迅速错离。
眨眼之间,珠走玉盘似的一阵叮叮声响中,两剑一连交击了上百次。
江晨后背撞开前门,倒退飞出,杨落紧随追击。
「袖中雪」连变九式,一式九剑,九九八十一剑在刹那间刺出,连续斩在江晨留下的衣襟残影上,离其真身也不过毫厘之差。
叶星魂正在凝神观看墙上刻画的招式秘籍,他知道这机会十分短暂,如此重要的秘密,没有人会愿意与人共享。等几位玄罡高手回过神来,大概就会把这里封闭,自己这类“闲杂人等”恐怕很快会被请走。时间紧迫,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能多记一点是一点。
屋外传来急促的刀剑交击声,凭叶星魂多年习剑的经验,立即知道是两名绝顶剑客在交手,他的心神一下就被吸引过去,却又舍不得满墙的秘籍。迟疑片刻,直到外面响起大树倒塌的声响,叶星魂终于按捺不住,一踏脚就射出门外。
刚出门,叶星魂就瞪大双眼,再也挪不开目光。
衣袂飞扬,银光刺眼,江晨在急速的舞动中成为一道朦胧的影子,道道银色电光缠绕在他周围,形成一幕令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那银色电光正是杨落的「袖中雪」,每一击刺出,都至少孕育着九式变化,每一式又分化出十余道剑气,在如莲花绽放的同时,却又寂静无声!唯有在与斩影剑交击的时候,才会碰撞出“叮”的轻响。
因为是论证剑术,双方都压制了自己的力量,纯以招式相争。但叶星魂瞧得直冒冷汗,他本以为自己的「料敌机先」神通足以傲视天下剑客,只是碍于本身体魄不足才无法完全发挥,但眼前只见江晨周身剑光茫茫,根本看不清杨落出招的轨迹。若换成自己上场,恐怕早已成了第八骑士的剑下亡魂。
杨落手起剑飞,寒芒闪处,茫茫剑光连击江晨身上八十一处要害。
江晨手腕一转,划了个圈,将八十一剑尽数圈入其中。
他的动作看起来比杨落慢很多,却无一遗漏。
杨落身影顺后而至,脚尖落地,手腕一翻,又是八十一道剑光挥射。
江晨以慢打快,再接八十一剑,剑一引,从寒光中刺进,反而袭向杨落的咽喉。
这一招看起来是正常的攻守,实乃杨落的剑势第一次被截止,其后的招式亦无从施展,不得不暂避锋芒。
杨落后退两步,抚掌道:“江兄剑法精妙,在下佩服!只是我看江兄前后的招数变化,似乎包含了两种不同的剑意?”
江晨点头道:“前面我接你剑招的时候,用的是一种绵软柔徐的剑法,取自道家‘上善若水’之意,是我今天观看秘籍时突发奇想悟出来的,但是招数衔接之间还有凝滞,抵挡不住你的疾攻。最后一招险中求胜,才是我平常所使的剑意……”
一旁叶星魂忍不住想,原来伱的剑招之间还有凝滞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呀……
江晨继续道:“据我所知,你以前的剑招也没有这样狠厉毒辣的,刚才逼得我无处可躲,差点中招。”
杨落垂着手,将宝剑的寒芒收入袖中,向江晨微笑:“看了一些旁门剑术,加上又想起谢前辈的龙象掌法……”
江晨听到此处,脸色一变,猛地一拍脑门,叫道:“老谢!光顾着看剑招,怎么把他们忘了!”
他朝屋内一招手,站在门口的叶星魂听到背后动静,连忙闪开。只见一具通体玉白的骷髅大步走出,看也不看叶星魂一眼,径直走到江晨身前。
“江兄,我跟你一起去。”杨落道。
望着两人一骷髅翻开藤蔓走远的背影,叶星魂仍觉得像做梦一般,处处透出一种不真实感。那么凶悍的骷髅,怎么会投降人类呢?而且投降之后还像忠犬一样听话……
叶星魂舒出一口气,转身回到木屋,瞧见满墙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心中又涌起窃喜。江晨和杨落在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多看,只拘束在一个角落里。如今所有屋中的秘籍都任他浏览,赶紧用功多记一些吧!
他的视线在尹梦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移到千鹤剑楼的《七十二路连环夺命追魂剑法》之上。
尹梦静坐在一角,视线同样在这些含有无尽玄奥的小字上凝注。
……
身在蛛网中,谢元觥闭目养神,杜山也停止了叫喊,两人都察觉到了「衰竭领域」的消失,抓紧时间恢复力气。
过了一会儿,杜山晃了晃身子,牵动了一大片蛛网,连带着旁边的树枝都哗哗震颤。他颓然叹了口气,道:“我不行了,老谢,只能靠你了!”
见谢元觥没反应,他又叫:“老谢,你死了没?没死吱个声!”
下方传来谢元觥浑厚的嗓音:“还健在。”
“你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些见鬼的蜘蛛网都扯掉啊!”
“如果有办法,我早就出去了。”
“有人来了!”谢元觥沉声道。
杜山立即闭嘴,小心地把身子蜷缩到一起,尽可能地减小目标。
“沙沙……”硬物踩在草叶上的声音,逐步逼近。
杜山躬着身,从手臂的缝隙间瞄了一眼,只见一具月白色骷髅拨开枝叶走来,手中帝血剑拖地,将脚下枯枝败叶都一分为二,在身后拖出一条细长痕迹。
杜山心里发出绝望的呻吟:‘要死了要死了,怎么是这家伙……’
这时,又有两个人影跟在骷髅之后出现,伴随着一把熟悉的嗓音传入杜山耳中:“老谢,老杜,你们没事吧?”
杜山大喜,扯开脖子喊道:“老江你来得太及时了,赶紧砍掉这骨头架子,咱就能捡回一条命啦!”
江晨笑道:“别害怕,这骷髅已经被我收服……”
“开玩笑吧!这骨头架子满脑子只知道砍人,老子跟他说了一夜的大道理都没把它感化,你怎么可能……”
两人交谈时,骷髅脚步不停,踏入蛛网中,月白色骨架立即缠上了一层半透明的丝线。它右臂一抡,那柄被它斜拖于地的帝血剑挥出一道暗红色轨迹,淡白色的丝线纷纷剥落。
但那些飘落的断线,碰到骷髅的身体之后立即粘在骨头上。
骷髅挥剑如风,暗红色光华渲染了大片空间,半空中断裂蛛网的碎屑如白色的雪絮般朵朵飘落,落在它肩头、手臂、头顶,越积越多,越缠越紧。
骷髅剑法再转,贴着它自身掠过,扫下一层雪絮,却又牵动了另一片蛛网,渐渐地四肢都被蛛网缚住,像包裹了一层蚕茧。它的动作也逐渐显得笨拙。
“这样下去不行。”江晨皱起眉头。
“行的行的!”杜山嚷道,“以它那把子蛮力,把这片树林扛起来拖走都没问题!骷髅兄,你不要害怕,你一定行的,再加把力啊!俺老杜就喜欢你这样的好汉子!”
江晨向四周望了一眼,那些半透明的丝线攀附树枝草叶,往外延伸了不知多远。
骷髅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把整片树林都拔起来,这样下去会越陷越深。
“不行,快停下!”
“别停,别停!”
骷髅不理杜山的呼喊,听到江晨的命令就停下动作,此时它已经被蛛丝包裹得跟个粽子一样,进退不得,举步维艰。
江晨身形一纵,若一片轻羽,飘旋向前。
手中斩影剑凝出灰暗光华,随着江晨手腕一抖,化为缤纷莲瓣绽放,剑气击在虚空中,漾起一圈圈半透明的波纹,将纵横交错的蜘蛛网撕开一道裂口。
“哎呀老江,你比那骨头架子厉害多了,难怪值五十万两,我一定要把妹妹嫁给你……”杜山转而为江晨呐喊助威。
江晨凝滞在半空,轻得好像没有重量,被一阵微风带着,徐徐下坠,正落在骷髅之后。
他看着骷髅周身丝丝相扣的细线,两眼倏地眯起,剑尖往前一倾,刹那间挥出万点寒芒,笼罩骷髅身躯。
只听“嗤嗤嗤”的破空之音在空气中响起,千百道剑气串成细密的雨丝,席卷而下,紧贴着骷髅掠过,却无损它分毫。
片片鹅毛飘絮被剑气震开,江晨左手拍在骷髅肩头,两脚却不敢落地,只以斩影剑尖点了一下地面,借力抓着骷髅倒飞而起,一改来时的徐柔,若怒矢一般退回蛛网的范围外。
“好!好!老江你这一手真是绝了,赶紧把俺也弄出来吧!”杜山喜形于色。
江晨歇了一口气,把武器换成骷髅手中的帝血剑,又故技重施,将谢元觥也从蛛网中带出来。
谢元觥陷得并不深,他是为了从蜘蛛口下救杜山才冲进去的,跑了两丈就将蜘蛛引来,隔空一掌将其打死,然后才发现脱身不得。
他的位置只比骷髅深一点点,饶是如此,江晨援救的经历也十分惊险,滞悬虚空对体力的消耗超乎预料,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放下谢元觥后,江晨脸色发青,喘息不止,对于杜山的唠叨催促也无暇回应。
杜山的位置是在太离奇了,他大概是从空中落下去的时候才被困的,不仅深入蛛网五六丈,而且还悬在半空。江晨看了一眼就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拼了老命也救不出小贼。
“快点,现在该轮到我了吧,腿都已经在抽筋了!”
迎向杜山热切急躁的眼神,江晨无奈地摇摇头。
“你陷得太深了,我只怕无能为力。”江晨转头朝杨落望去,“杨兄怎么看?”
杨落苦笑道:“我的轻功只是一般……”
“什么?”杜山像被迎面浇了盆冷水,“那、那怎么办?”
“苏姑娘的轻功远胜于我,她可能更有把握。我现在就去找她。”
“那你快点啊!我一泡尿快憋不住了!”
苏芸清现在很不开心。
任谁在缝补衣物的时候,被一群陌生的男人打扰,都不会开心的。
幸好,杜鹃的尖叫在让那群男人慌忙后退的时候,也顺带着把苏芸清眼眸里的杀气消减了一些。否则,她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动粗。
半晌,苏芸清补好衣服,望着眼前十三个嘴唇干裂、满身疲惫的男人,冷冷地道:“绿洲里面有水,但也有毒虫猛兽,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们!”
对面首领模样的人陪着笑脸:“求姑娘给我们领路,大恩大德,宋枫没齿难忘!”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281章 绝世轻功,心动一刹(为书友2023**8470加更)
江晨找到苏芸清的时候,她正坐在小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脱了鞋袜,两只脚跑在水里,百无聊赖地踢着水花。
江晨望着下游不远处一群争先恐后把头伸进水里的陌生人,皱了皱眉,问:“这些人是谁?”
“一个叫什么红缨的猎团,据说遇到了沙暴,七八十号人死得只剩十几个了,我看他们很可怜,就施舍给他们一点水喝咯!”
“施舍你的洗脚水?”
苏芸清嘴角漾起笑意,目光翩翩转向江晨:“有些人想喝,我还不给呢!”
这本是普通的一眼,不知怎的,却让江晨想起了两人之前的约定,他心中一荡,觉得苏芸清的眼神别有意味,忍不住浮想联翩。
这时,跟谢元觥交谈了几句的杜鹃走过来,急声道:“苏姐姐,你快去救救我大哥吧!”
苏芸清奇道:“那小贼怎么了?”
“他被困在蜘蛛网里不能脱身,万一遇到什么猛兽,那可就遭了!”
苏芸清眼瞅着江晨:“什么蜘蛛网这么厉害,兄长,连你和杨将军都没办法?”
江晨摇头:“那蛛丝十分绵韧,刀斩不断,分布密集,我没把握进去。”
“伱没把握,难道我就有把握?”
“你嘛……应该可以吧。”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身法不如我了?”苏芸清翘起嘴角。
江晨道:“在精妙细微方面,我的确不如你。”
苏芸清听见他如此回答,顿时舒展笑靥,十分开心的样子。
江晨瞧得心头微热,愈发觉得苏芸清的眉梢眼角似乎都与初遇时大不一样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味?
只听苏芸清得意地道:“你算找对人了,当初我练「游龙步」的时候,就是在十万根天蚕丝之间穿行,区区一张蜘蛛网还真难不倒我。只不过……”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眼瞧着杜鹃,闭口不言。
“只不过什么?”杜鹃追问。
“只不过我已经好久没做这种训练了,免不了技艺生疏,万一不小心有个失足,那就陪你那个傻哥哥一起完蛋咯!”
“苏姐姐,求求你!”杜鹃哀声恳求。
苏芸清斜瞅着她,道:“换作别人,我真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过谁叫妹子你如此可爱呢,我就勉为其难,姑且舍命走上一遭,但有个条件,你们兄妹俩必须各为我做一件事,怎样?”
“是……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一定是你能够做到的事情,也不会违背道义,让你去杀人放火。”
杜鹃略一沉吟,便点头:“好!我答应!请你快去救我哥哥!”
苏芸清笑意更浓,打了个响指,“兄长,带路!”
不远处的一群人喝完水躺在草地上休息,为首的刀客见苏芸清要走,忙出声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如厕!”苏芸清头也不回地挥手,“你们在这等着,别乱跑,不然小心被野兽吃了!”
名为宋枫的刀客怔怔地目送她走远,很想问她:如厕需要这么多人陪着去吗?
江晨一行人来到蛛网前,远远望见了吊在空中垂头丧气的杜山。
杜山歪着脑袋,好像在打瞌睡,一听见脚步声立即惊醒:“苏姑娘,是你吗?哎呀真是你,太好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姑奶奶你盼来了……”
苏芸清没空听他啰嗦,视线慢慢移过去,从脚下的蛛网边缘开始,一寸寸将前方的土地巡视了一遍,好半晌,托着下巴道:“唔……有点难度……”
“苏姑娘你一定可以的,俺老杜相信你——”
“闭嘴。”苏芸清一挥手,杜山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
苏芸清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移回来,将蛛网的分布尽记于心,才道,“救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好,我答应!”
听杜山答应得如此干脆,苏芸清忍不住问:“你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只要能救我杜玉郎出去,杀人放火我也干了!”
“……”
苏芸清握住江晨递来的帝血剑,凝注前方,眼神陡然一变。
明明还是那个青衣少女,明明还是那张俏丽面容,微皱的眉头和凌厉的眼神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江晨不禁感慨,这就是认真起来的苏芸清,英气勃发,星眸中流光闪动,煞是动人。她若是个男子,不知多少红粉佳人会为她心折。可惜,偏偏叫她遇上了林曦!
正是那股如寒剑出鞘般锐利冷冽的韵味,让杜鹃这样的少女惊羡赞叹,自惭形秽。她瞧着苏芸清侧脸,又看了看江晨,心中酸楚难以言喻。
苏芸清身形纵射而出,初时宛若怒矢,在撞入蛛网之后,便转为飘忽诡谲,忽上忽下,曲折婉转,如同踩在无形的山路上。
掌中帝血剑随着她的挥舞,拨开一片片半透明的丝线,让原本似笼在杜山身影上的迷蒙烟雾,一层层被擦除,视野愈来愈清晰。
就像在欣赏一幅蒙尘的美人图卷,小心地拭去画上尘土,等待展露惊世芳容的一刻。
连江晨都看直了眼。
仅凭挥剑时那一点细小的凝滞之力,苏芸清的身躯便在无数蛛丝的领域里腾转挪移,上下翻飞。那种神乎其神的借力手段,江晨自问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号称「浪里白条」的杜山,看着苏芸清徐徐飘近的人影,早已目瞪口呆。作为一个专研轻功的盗贼,他知道苏芸清这种表现意味着什么,心中有无数疑问要出口,却又怕惊扰对方,只得凝神屏息,一声不吭。
他眼里露出崇敬之色,仿佛看见了一尊神明,就在自己眼前降临。
离杜山两尺,苏芸清出手,暗红色光晕倾洒下来,将他眼帘遮盖。
刹那之后,无数道眼花缭乱的光芒消散,杜山发现自己的肩膀被苏芸清拿住,身不由己地朝上空飞去。
‘不从原路返回吗?’杜山大惊。
当初他落入蛛网前就发现不对,想往上逃脱,结果无处借力而失败。苏芸清选择这条路,莫非要步自己后尘?
半空中无落足之地,饶是杜山这样的轻功高手也无计可施,只能一动不动地被苏芸清提起来。
苏芸清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阵红潮,带着一个累赘,逃脱的难度比来时更增数倍。
但,那又如何?
身形在半空悬滞半秒,猛吸一口气,帝血剑挥出大片疾影,将上空稀疏的蛛丝全部斩断。
然后,杜山被她抛了起来。
对于杜山这样精于逃命的好手,只需给他借一个力,便如赤壁得了东风,乘风破云,飘然而去。
但苏芸清自己却往下坠落。
苏芸清闭眼,心如明镜,身下的蛛丝分布皆映于识海。
下坠之时,帝血剑的光晕如泼墨渲染,千条蛛丝道道分割。
借这出剑的劲风,苏芸清下落之势渐缓,眼看就能乘风而去。
却在此时,一股冰冷的情绪闯入她灵台。
怨恨!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怨恨!
那情绪来自于掌中的帝血剑,沉寂了许久,来得如此突兀,却又理所当然——或许在血帝尊败走的那一刻起,帝血剑就在等待这一时机了。
苏芸清眉心剧痛,脑海灵台中条条蛛丝的分布,忽然被一片血色洪流粗暴地冲刷,七零八落。
原本翩然的身姿,蓦地失了风采,如折翼的飞鸟跌落。
谁也没有料到,帝血剑竟会在此时发难!
虽然那股冰冷的怨恨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但就是这一瞬的打扰,留给她的只剩下无尽的惊骇和遗憾。
“不好!”
“小心——”
杨落和谢元觥同时惊呼。
若苏芸清自己陷入蛛网中,恐怕无人能救她出来!
但有一道光芒,比他们所有人都快。
甚至在杨落的喊声传入苏芸清耳朵之前,那一片灰暗光辉就已来到了她脚下。
并非是射过去,或者蔓延过去的,而是突破空间的限制,跳过了任何现实路径的过程,就那么突兀、巧合地出现在绝望女子的下方。
苏芸清这时没来得及发出咒骂、怨愤等情绪,甚至连求救的心思都未升起,就发现脚下传来踩到实处的感觉。
惊诧之中,她本能地一步踏出,身形扶摇直上,跃过高枝,望着脚下的绿海,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被她踩中的斩影剑,切断一片蛛丝之后,“噗”的一声插入泥土中。
那地方正是无数蛛网包围的中心,也就意味着,那柄多次帮助江晨斩杀敌人的绝世凶剑,恐怕再也无法取回了。
苏芸清踏过枝头,稳稳落地,回头看到身后情景,当然清楚其中含义。
她长舒一口气,再望向江晨时,双眸中蕴含着奇异的神色。
“兄长,谢了。”
“别谢我,谢那把剑吧!”江晨盯着远处的「斩影」,表情颇为肉疼。
这柄宝剑虽然过于凶厉,却无疑是一把绝世神兵,助他斩杀无数强敌。想不到今天会遗落在此处。
“可惜了一把宝剑。”苏芸清道,“我会怀念它的。”
江晨蓦然回头看她:“你该怎么补偿我?”
“呐,你想要什么补偿呢?”苏芸清眼睛弯成了月牙,口吻幽柔地道,“今夜子时三刻……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记起今夜的约定,江晨眼神一热,但还是压不住失去斩影剑的心痛。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边密集的蛛网,收拾心情,转身往回走去。
苏芸清、杨落、谢元觥和骷髅,跟在他身后离开。
杜山和杜鹃仍留在原地,兄妹俩的表情出乎意料地一致,怔怔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魂魄好似已飞到天外。
良久,杜山叹气:“小妹……我发现以前的一些想法是错误的!”
杜鹃疑惑地歪着头。
“我一直以为,只要逃得够快,把所有危险都甩到身后就行……”
“难道不是吗?”虽然兄长的这个理论,杜鹃很是鄙夷,但不可否认它毕竟有几分道理。
“不,我今天才知道,如果光抱着‘要逃得够快’这个想法,就已经注定没法逃得快了!”
杜山闭上眼,微仰头,嗅着空气中的草木芬芳,心中苏芸清舞剑的身姿在黑暗里一遍遍回放。
他摇晃脑袋,用一种喝醉了似的口吻,喃喃说道,“你看见她挥剑了吗?”
“看见了……”杜鹃惊疑不定,哥哥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妹,我好像遇上了那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
杜鹃的疑惑烟消云散,眼前果然还是原来熟悉的那个色中君子,“这话你已经说过一百遍了!每次遇到美女你都会说一遍!”
“不,这次我是认真的!”
“你也认真过一百遍!”
江晨一行人东折西绕,避开一些厉害毒虫的巢穴,来到一片苍翠茂盛的爬山虎前。揭开那片藤蔓,木屋映入眼帘。
苏芸清抢在江晨之前推门进去,“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哟,这么多招式心法,江湖上二三流门派的秘籍都让那丑矮子搜集全了吧……”
她走到墙壁前,一目十行,快速扫了一遍,摇摇头,又转向下一面墙壁。
叶星魂见他二人来了,面色有些不自然,默默地退到后边小房间里,把空间留给他们。
江晨此前已将几个房间的笔迹都看过一遍,这会儿陪着苏芸清,重新又转了一圈。
苏芸清看得比江晨还快,很快就逛完了,不停地摇头。
“怎么样?”
“字写得真丑!”
江晨翻了翻白眼。字真丑这种废话,还需要你告诉我吗?
苏芸清摇了摇头:“没什么稀奇的,二流门派就是二流门派,跟七大世家毕竟没得比。哎,我还以为捡到了什么宝贝,原来不值一提——”
她忽然蹲下身去,扒开几根紫色藤须,口中问,“这是什么?”
珠光宝气一片,从藤须间漏出来,映得她面庞发亮。
“一些金银珠宝。”江晨随口回答。
“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
“没看见。”
苏芸清又往里面挖了挖,那些能让无数女人尖叫的美玉玛瑙,却像杂草一样被她扒到一旁。
几下之后,她就站起身,摇头道:“有两颗仙石灵丹,倒也值几个钱。”
“你看看有什么稀奇的,带回去给林姑娘。”
“算了吧,阿曦可瞧不上这些土货。”
两人谁也没动那些珠宝,苏芸清又在屋里转了转,一会儿就失了兴趣,与江晨先后走出去。
叶星魂侧立在一角,看着苏芸清的背影发愣。
他一直偷听两人的谈话,等待他们看到那一大堆能晃花人眼睛的财宝的反应,是一人独吞还是坐地分赃,都在叶星魂的预料之内。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意外了——那些金银玉石,就像粪土一样被他们扔在一边,他们竟一点都不动心?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苏姑娘身无分文,落魄得要向自己借十两银子,如今金玉唾手可得,她却也毫不多看一眼。这位任侠爽朗的奇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江晨和苏芸清前后脚走出门外。
“这满墙壁的招式功法,真没一样能让你看上眼的?”
“你能看上眼?”
“我觉得其中有些剑招对我还是很有启发的。”
“嘿嘿,等你见识到七大世家的绝学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感谢书友的打赏!
Id太长了标题写不下,只能省略中间部分……
第282章 红缨客,周旋久(为书友2023**5383加更)
“苏姑娘!”杜山倚着门口,乐呵呵地朝苏芸清打招呼,“这是要出门吗?”
“嗯。”苏芸清随意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从杜山身边经过。
杜山从后面跟上来,道:“苏姑娘,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如何?”
苏芸清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面上浮现恼怒之色。
这色胚,好大的胆子,都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么!
仔细一想,周围的几个女人,杜鹃是他妹妹,尹梦已被叶星魂占据,希宁年龄还小……好像确实只我一个可以做他的目标了。
她心中冷笑,头也不回地道:“抱歉,今晚我已经有约了。”
“啊!和谁?老江?你们两个?”
苏芸清傲然点头。
杜山只犹豫了一下,又腆着脸跟上来,道:“你们约在什么时候?约完之后再和我约一次行不行?”
“滚!”
碰了一鼻子灰的杜山毫无气馁之意,待苏芸清走后,又把希宁拉到屋外的一个小丛林里,悄声问:“你的苏姐姐,以前是什么来头?有没有啥喜好?”
“怎么,看上苏姐姐了?”希宁露出意外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我劝伱死了这条心吧,她是有心上人的!”
“没。”杜山断然否认,脸色却有些窘迫,摸着鼻子道,“我就是看到她武技厉害,随便打听一下。苏姑娘她跟老江是什么关系,师兄妹吗?”
希宁摇头:“我不清楚。”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怎么也不清楚?”
“我认识她也不久……她和江晨的关系很复杂,但应该不是师兄妹吧!”
“不是师兄妹,那就是情侣咯?但我觉得不太像啊!”
“是不太像……”希宁语气一顿,抬起视线道,“不过她肯定不会跟你好的,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吧。”
杜山打了个哈哈:“我就随便问问嘛!”
他摸了摸下巴,又问,“你说,苏姑娘是不是他们四个中最厉害的?”
“不是。”希宁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
“她打不过江晨。”
“不会吧,她轻功那么高!你又没见他们打过……”
“我见过!”
希宁的嗓音一下变得沉重。
那一幕的记忆彷如昨日,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希宁眼前。
尸横遍地的广场,浑身鲜血的杀人魔,义无反顾迎战的金甲护教骑士,浮屠庙阴森大殿中的激战……最后的结果,是张平安身死,苏芸清落败……希宁的身躯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
尽管,她如今正与那杀人魔朝夕相处,但那一日刻印于灵魂中的恐惧和憎恨,未随时间而稍减,始终清晰而真切。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焦躁与惶恐沉淀,然后望向诧异盯着自己的杜山,淡然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杜山识趣地没有追问苏芸清与江晨的往事,转而谈起另一个话题:“那你说,他们四个人里面,最厉害的是谁?”
希宁思索了片刻,道:“应该是杨落吧。”
“理由呢?”
“如果是比武切磋的话,谢大叔没有求胜之念,最后的赢家应该在江晨或者杨落之间产生。杨落修的是玄门正宗心法,体内阴阳混沌二气调和,气脉悠长,生生不息,久战下去可能把江晨拖垮。不过,也说不准……”
希宁越熟悉江晨,就越能体会到这个人的顽强与坚韧。生死关头,他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自己也无法预料。
“想不到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见识倒不浅嘛!”杜山赞道。
希宁微笑,面上表情平和,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有过剧烈的情绪波动。
回到屋里,叶星魂走上来来,向两人问道:“苏姑娘呢?”
“她跟老江约会去了。”杜山含着一丝惆怅回答。
“约会?”叶星魂一怔。
没等他回神,又听旁边的杜鹃插言:“不是约会,子时三刻还没到呢!他们应该是去接应那群猎手去了。”
“什么猎手?”杜山和叶星魂同时朝杜鹃望来。
“就是十几个落难的猎手啊,好像是来自什么红缨猎团……”
“红缨?好像是西部挺有名的一个大猎团,我有点印象。”杜山托着下巴道,“他们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叶星魂却蓦地抬头,沉声道:“不能让他们过来!”
杜山奇道:“人家要来就让他来呗,你管那么多作甚。”
“不行!”叶星魂横眉竖目,伸手去抓杜山的手臂。
“喂喂喂——”杜山灵活地躲开,“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我不是跟你动手……”
“这还不算动手?那动的是什么,爪子?”
“不是……总之,你跟我来!”
叶星魂转身走进里屋。杜山想了想,也跟上去。
只有希宁注意到,角落里的白飞霜听到“红缨猎团”几个字时,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茫然的表情消失了,换成了一股刻骨恨意。
察觉到希宁的注视,白飞霜的表情一敛即收,默然垂首。
“俺的娘!”里屋响起杜山的惊叫,“这、这、这、这么多宝贝!我们发财了!”
屋中很快热闹起来。
丛林幽静。
苏芸清与江晨一前一后地走在林中。
风吹林梢,突然,苏芸清支起耳朵,倾听片刻,蓦地加快脚步。
江晨紧随其后。两人身形纵跃,起落无隙,很快赶到小河边。
猎手们正与一头巨型螳螂激战。地面上已经躺了两人,鲜血淋漓,还在不住呻吟。
那螳螂挥舞着锯齿大刀,动作敏捷,在人群中扑杀。就在苏芸清赶来之际,亲眼见它大刀一勾,又撂倒一人。
那个名为宋枫的猎手首领持一柄长刀,虎虎生风,倒也耍得有模有样,将螳螂逼退好几次。
但螳螂进退如风,绕开宋枫去攻击其他人,宋枫只能满场追赶。以其他猎手的水平,根本挡不了螳螂几刀。
正危急时,只听“吼——”一声龙吟破空,风雷大作,苏芸清跨空而至,身形一个不可思议的偏转,已闪到螳螂左侧,一拳挥出,实实印在螳螂后背。
螳螂打了个趔趄,摇摇晃晃地跑出一段路,然后摔倒在地上不动了。
众猎手顿时哗然炸开了,惊骇的眼神朝苏芸清望来。
那只转眼伤了三名同伴的可怕怪虫,就被这小姑娘一拳过去,秒杀了?
“这小姑娘好厉害!”
“我都没看清她的动作。”
“我也是,恐怕只有宋五哥能看清吧!”
“我觉得她比五哥还厉害。”
“不一定,五哥还没出全力,这姑娘占了突袭的便宜……”
窃窃私语传入宋枫耳中,他尴尬地笑了笑,冲苏芸清一抱拳,然后埋头查看同伴的伤势。
至于“姑娘如厕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这种傻问题,宋枫自然不会问的。
幸好,三名猎手没有伤及筋骨,只需静养便能恢复。只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得躺着度过了。
猎手们麻利地替同伴包扎伤口,宋枫又朝苏芸清抱拳,道:“请教姑娘,这一带可有歇脚的地方?”
苏芸清看着伤者呻吟的惨状,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她本来想早点打发这群人滚蛋,但眼下这个情况,倒霉鬼们一时半会儿确实走不成了。
她不冷不热地道:“跟我来吧!”
宋枫喜出望外,招手示意猎手们跟上。
一路上,宋枫殷勤地与苏芸清和江晨两人攀谈,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们的来历。
但苏芸清的回应十分冷淡,经常是宋枫问了好几句,她才敷衍地嗯一声,至于关键问题则更是连哼都懒得哼,直接装作没听见。
只在宋枫问起这个绿洲的情况时,苏芸清才多说了几句:“这里以前是个邪恶方士的老巢,附近的毒虫和花花草草都出自他的手笔,他还经常拿活人来试验法术。知道这里的植物为何都这么高大吗?因为这些花花草草常年被人血浇灌,所以长得壮实。”
听到这种解释,猎手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宋枫虽然觉得这姑娘言语中有夸大的成分,但还是虚心请教:“刚才的螳螂也是那位邪恶方士弄出来的试验品吗?”
“不。”苏芸清道,“它只是试验品的食物。”
宋枫面露惊容,又问:“不知那位邪恶方士……”
“死了。”苏芸清朝旁边的江晨一努嘴,“因为话太多,被这位老兄一剑削掉了嘴巴。”
宋枫本来八分注意力都在苏芸清身上,见江晨一路沉默,以为他只是苏芸清的小跟班,这会儿才瞪大眼睛去打量江晨:“这位少侠……”
“他姓江,不喜欢说话,只有在决定砍掉一个人脑袋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苏芸清斜眼瞅着猎手头领,“宋老哥,你千万不要怪他失礼呀!”
“不怪不怪。”宋枫嘴角一抽,连连摇头。
无论这位苏姑娘的言语中有多少吹嘘夸大之辞,至少她刚才一拳击毙螳螂的壮举已展现出高强的实力。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安分点比较好。
在略微尴尬的气氛中,一行人来到木屋前,叶星魂和杜山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到苏芸清的身影,他们快步迎上来。
“这几位就是红缨猎团的兄弟吗?各位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辛苦了!小弟杜山,已经为诸位兄弟搭好帐篷,如不嫌弃的话,就请在敝处暂时安歇……”
宋枫热泪盈眶:“杜兄仁义,宋枫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杜山打着哈哈,与宋枫好一阵客套,嘘寒问暖,俨然多年不见的老友。
一干人有说有笑,渐渐地走远了。
江晨目送他们离开,奇道:“杜兄一向无利不起早,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听着江晨对兄长的评价,杜鹃亦觉得面上无光,小声回答:“他发现了屋子里面的财宝……”
江晨恍然点头。
财帛动人心,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另一边,宋枫被杜山领到安歇之处,不由与其他猎手面面相觑。
这个东西就叫“帐篷”吗,是不是略微简陋了一些?貌似只比露宿野外多了几片布啊……
杜山哈哈笑道:“因为时间紧迫,准备得很匆忙,条件有限,不周之处还望宋老哥海涵!”
宋枫干笑:“呵呵,无妨无妨,杜兄有心了……”
“那各位兄弟就在这里安歇,晚点小弟再来拜会。对了,小弟的住处有几位女眷,不太方便接待客人,还请宋老哥多多担待……”
“杜兄放心,宋某省的。”
杜山见这人还算上道,又叮嘱吓唬了几句,哼着小调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才刚转身,宋枫的脸就沉下来,冲一个年轻人一招手:“小郑,你过来。”
小郑走近,宋枫在他耳边细语几句,小郑边听边点头,然后蹑手蹑脚地消失在树丛后。
杜山回到木屋,进门就嚷:“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这批不义之财!”
“你想怎么处理?”希宁笑道。
杜山大手一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为免夜长梦多,我看还是尽早分了的好!老江,你说对不对?”
江晨正盯着一本发黄的古籍,头也不抬地回答:“对。”
杜山喜道:“那还等什么,快点拿出来大伙儿分了吧!”
他兴冲冲地往里屋跑去,恰好有一人从内走出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杜山刹住脚步,定睛一看,是苏芸清。
“苏姑娘……”
苏芸清随意瞄了他一眼,道:“看你急成这样,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瓜分宝物咯?”
“是,是。”不知为啥,杜山觉得有些发虚。
苏芸清扬了扬嘴角:“想好怎么分了吗?”
“还,还没……”这么近距离被一双美目盯着,杜山感到口干舌燥。
苏芸清轻笑道:“那可不行。坐地分赃,也得先画个章程,不然你争我抢的,场面多难看!”
“苏姑娘的意思是?”
“矮子是他杀的,当然得问他咯。”苏芸清朝江晨一指。
杜山瞧着那根葱嫩纤白的玉指,不由舔了舔嘴唇。苏芸清这丫头虽然喜欢做男装打扮,但其实挺有味道的嘛,为啥以前我就没发现呢?
明里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江晨脸上。
女孩子们虽然表现得没有杜山那么热切,但对于那一大堆亮晶晶的珠宝首饰,谁也不能完全抗拒其魅力。
叶星魂也在想,如果有了那笔巨款,或许就能去风雨楼买到仇人的消息……
在这么一大笔横财面前,极少有人能免俗。
目光交织处,江晨有所感应,从古籍中抬起头来:“都看着我做什么?”
“他们都想问你,那堆财宝应该怎么分。”苏芸清笑道。
江晨不假思索:“见者有份,平分了吧。”丢下这句话,便再度埋首古籍。
“不能平分!”杜山几乎尖叫着跳起来。有些人,尤其是那些女孩子,出工不出力,怎么配瓜分财宝。
叶星魂也暗暗皱眉。在场这么多人,平分的话,到手的就不多了,虽然还值点钱,但与自己预期中相差甚远。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分呢?”苏芸清含笑发问。
感谢书友的宗师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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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分赃不均,幽冥蝴蝶(为叶M盟主加更)
“按功劳来分!”杜山道,“我陪着那只该死的骨头架子——哦不,骷髅兄——”
他瞅见墙角骷髅眼眶中闪烁的鬼火,连忙改口,“我与骷髅兄切磋武技、谈经论道一整夜,又先一步为大伙儿试探出蜘蛛网的陷阱,避免了咱们更大的伤亡,所以呢……”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然而没等他说完,叶星魂冰冷的嗓音已经响起。
“若不是你,谢前辈不会被困在蛛网,苏姑娘也为了你差点失陷,江大哥也丢了宝剑。这样的‘功劳’,还是不必提了吧!”
“姓叶的,你什么意思?”杜山愤然转头,恶狠狠朝叶星魂瞪去。
叶星魂寸步不让,淡淡地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伱,往自己脸上贴的金不要太多,不然粘不住。”
杜山怒道:“姓叶的,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怕了你?”
叶星魂斜睨着他,傲然神情,不屑回答。
杜山一抖衣袖,就欲发作。
苏芸清拍了拍手掌:“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嘛!”
其实倘若江晨的态度稍微明确一点,哪怕他说要独吞那些宝物,叶杜二人都不敢有所异议。偏偏江晨和苏芸清都是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而谢元觥与杨落亦没表现出什么兴趣,这才让杜山两人觉得有机可乘,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隔着苏芸清,两人敌意不散,气冲冲地盯着对方。
苏芸清无奈摇头:“既然你们都不服气,那就按兄长的主意来,大家平分好了。”
“不行!”
“不可以!”
杜山和叶星魂同一时刻出声。
两人相视一眼,目光如剑戟在空中交锋,擦出一段火花,僵持片刻,而后达成一致。
“罢了罢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既然今天想不出办法来,那就以后再慢慢想好了。叶兄你说是不是?”杜山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叶星魂。
叶星魂缓缓点头:“不错,杜兄言之有理。”
‘嘿嘿!要不是这里人多,老子宰了你……’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
而一旁的围观者之中,亦有人默默冷笑。
傍晚时分,宋枫不请自来,拜访木屋。
叶星魂没有把他迎进门,就在外面直截了当地问他来意。
遭到如此恶劣的待遇,宋枫笑容不减,只说猎手们打了几只野味,想邀请众位恩人一同享用。
叶星魂现在满脑子为怎么弄死杜山发愁,哪有心情吃吃喝喝。不过他虽然很想把宋枫一脚踹开,但毕竟不敢擅自做主,回头请教了苏芸清,得到她首肯后点头应承下来。
自始至终,他都堵在门口,没让宋枫踏入房门一步。而宋枫脸上的和睦笑容,也从来不曾消失过。
屋内,白飞霜背靠墙壁,脸色无比苍白。在听见宋枫发出邀请时,她骤然抓住身边杜鹃的手腕,压低声音急促道:“别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啊,你不去吗?”杜鹃很是疑惑。
她转头看见白飞霜脸上惊恐无助的表情,才意识到其中蹊跷之处,“你认识外面那个人?跟他有仇?”
白飞霜点点头,含着眼泪道:“拜托了,不然我会死的……”
未等她说得更清楚,苏芸清已经招呼众人一起出门。
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去,白飞霜的手指抓得更紧了,肌肉绷到了极点,直到杜鹃点头,她才放松下来。
‘奇怪,她怎么害怕成那样……就算是以前的仇人,有江晨在这里,那帮家伙也不敢怎么样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杜鹃皱着眉头走出去。
“白姑娘呢?”苏芸清问。
杜鹃忙答:“她身体不太舒服,想一个人歇一歇。”
她边说边观察宋枫的表情。这个人听到白姑娘的称呼,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这会儿就不舒服了?”杜山阴阳怪气地道,“我看,她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吧——哎哟,臭丫头捏我干嘛!”
苏芸清道:“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吧。咱们走!”
一行人在宋枫带领下出发。走之前杜山还回头大喊了一声:“骷髅兄,你可要看紧了,当心屋里进贼!”
守在木屋中间的骷髅自然无法回应杜山,但最前方的宋枫,脸皮却为之抽搐了一下,眼角余光惊疑不定地瞄向周围:莫非是小郑被发现了吗?
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手,宋枫很快收敛神情,边走与苏芸清等人热情言笑。
跟在其后的杨落,束音成线与谢元觥交谈:“这人心里有鬼!”
“嗯。”
“前辈,一会儿要小心肉里有毒!”
“无妨,酒里没毒就行。”
“……”
片刻,人声渐远,木屋前恢复了一片寂静。
一个细眉长脸的年轻人,从树丛后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观望几眼,确定那伙人彻底走远,长脸年轻人钻出身子,轻盈地朝木屋靠近。
他就是小郑,红缨这支百人队里身手最好的探子,轻功踏雪无痕,百八十丈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此刻,他矫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屋前,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正仔细打量这座木屋的形势。
屋中有个微弱的呼吸声,从气息的波动来看,那人的修为最多不超过五阶。小郑自信以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让他寻不着自己的影子。
探寻半晌,小郑便决定出手,双臂忽展,唰地将木门推开,在外界的光亮投进屋中时,他也随之闪身入内。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俺的姥姥!这是什么鬼东西?’
听见动静的白飞霜也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条人影在乍然亮起的天光中一闪而逝,挟来一股微风。
她惊恐欲喊,却听“啊”的一声惨叫,那条人影飞快地倒退出去。
‘小郑!’
白飞霜瞧得真切,那略哑的嗓音、熟悉的背影、矫健的步法,不会是别人!
小郑为何单独前来?他刚才看到我了?
白飞霜心中不安,她知道小郑的眼力,刚才那惊鸿一瞥,足以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我……我去外面方便一下。”她向骷髅说道。
骷髅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白飞霜抓着刀柄,快步走出去。
外面已经没有小郑的踪影了。
白飞霜视线四下一扫,弯刀出鞘,奔向西边。
小郑呼吸喘促,满头冒汗,慌乱地在林间奔行。
他没有想到,屋中竟藏有一具骷髅。
那骷髅不是凡鬼,实在阴森邪气,手中那柄暗红色的长剑也诡异得很,一下就刺伤了小郑的腰眼。
小郑回忆刚才情景,心中仍惊悸未平,感觉就像遇到了噩梦中的无常鬼,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这就是苏姑娘所说的那位“邪恶方士”的试验品?
至于屋中另一名女子,小郑只瞥了一眼,看上去十分眼熟,有点像是他们以为已经死了的那个人……
不,不仅仅是有点像,而是非常像!
会不会,就是她?
小郑加紧脚步,决定赶快把这件事报告给宋枫宋五哥。
枝叶花草,俱在他脚下飞快后退。
以小郑的轻功,踏在一片飘落的叶子上,亦能划出去好几丈,照这种速度,后面的白飞霜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除非有天命相助。
如今,这个命运的陷阱就出现在小郑眼前,而他懵然无知,一脚踩了上去。
一只散发着蓝色莹光的蝴蝶,本应该乖乖落于他足下,提供给他一段飘飞的助力,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没有踩中蝴蝶,反而觉得一股酸麻之感传来,身体越来越沉重,而灵魂却越来越轻。
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他就眼睁睁瞧着自己身躯跌落,而灵魂脱壳飘出,直飞云霄。
白飞霜循着血迹追来时,看到的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面部紫青,七窍流血。
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在尸体上方绕着圈,似乎发出胜利宣言。
‘幽冥蝶!’
蛊毒中的霸主,阴阳两界的勾魂使者。
白飞霜屏住呼吸,忍着恐惧,用轻慢的小步缓缓后退。
突然,她后脚踩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上,一下失去平衡,呀的一声跌倒。
她匆忙爬起来,然后转头看清了害她摔跤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昏迷的人,紧闭双眼,拥有着一张令她心跳漏了一拍的面孔。
——邪恶侏儒,韦英童子!
篝火燃烧。
江晨一行人抵达目的地时,那里已经跟杜山之前弄出来的灾民营完全不一样。虽然并非多么豪华气派,至少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猎手营地。
前方树木被砍伐,留出一块空地,几头动物的尸体被堆在旁边的架子上。
烤肉活动还没开始,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篝火旁,两名剑手在那里切磋武艺。他们的身姿在飘飞的火焰中变换位置,你来我往,剑影交错,打得难分难解。
江晨见那两名剑手进退有据,招式精巧,放在别处也是小有名气的好手,不由暗想:这伙猎人莫非在向我们示威?
“这两个家伙,剑术不赖呀!”杜山赞道。
“哪里哪里,都是些不入流的庄稼把式……”
宋枫谦虚的话还没说完,却听杜山语气一转:“不过比起苏姑娘,他们还差了一大截!”
宋枫笑容一滞,呵呵干笑几声。
他瞥了苏芸清一眼,心中将信将疑:这姑娘的拳脚力量比我高出一筹不假,不过她的剑术,也真有那么厉害?
“哪里哪里!”苏芸清也谦虚,“我只是比他们强一点点罢了……”
这席话被近处的几名猎手听见,他们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怎么友好了。
一名粗壮大汉站起身来,正要朝这边开口,宋枫干咳几声,拍手道:“贵客到了,大伙儿还不快过来迎接!”
两名剑手停下比斗,与同伴们一起迎上来。
宋枫为众人相互引见,一通客套,然后各自生了几堆小篝火,搭上架子烤肉。
肉香扑鼻,江晨等人好久没吃到如此新鲜的美食了,当下顾不得烫嘴,纷纷大快朵颐。
“这么大的香味,不怕召来野兽吗?”杜鹃忍不住道。
杜山满嘴流油地回答她:“还说这些干什么,看大家吃得多开心,没有哪只畜生会不长眼地跑来扫兴吧!”
“畜生们恐怕不这么想……”杜鹃伸手一指。
一头雄健的黑豹扒开枝叶走出来,望着满地大小篝火,抖了抖油光发亮的皮毛,发出一声威猛的咆哮:“嗷吼!”
空地上人们的笑闹声都被盖过,刹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黑豹身上。
那头仅蹲着就有一人来高的黑豹似乎很享受这样万众瞩目的待遇,不紧不慢地迈着小步逼上来,碧幽眼珠睥睨众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含浑。
“它好像饿了。”杜鹃小声道。
“废话,吃饱了谁还到处乱跑啊!”杜山没好气地说,“都怪你这乌鸦嘴……”
“要不给它分点肉?”
“那我们吃什么?你看它那么胖,一顿至少能吃五个你这样的!让它把肉分点给我们还差不多!”
杜鹃说不过兄长,求助的目光朝江晨望去。
江晨正要起身,让这只大猫也变为烤架上的一员。但他的肩膀只动了一下,又沉了下去。
因为宋枫的声音已经在后面响起:“大伙儿继续吃,我来解决这头畜生!”
“五哥小心,这畜生皮毛值钱,别弄破了!”
“要是它识相,留着当坐骑也行。”
“你看它那蠢样,是识相的样子吗?还是一刀宰了,给兄弟们加点菜吧!”
七嘴八舌的叫嚷声中,宋枫越众而出,逐步朝黑豹逼近。
黑豹早已被人们激怒,血盆大口张开,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咆哮,震得枝叶剧颤。
待宋枫走近,它双爪一按,猛地扑将出来,带起腥风刮面,一掠而至宋枫头顶。
宋枫半眯着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头庞然大物扑来的形迹。
直到黑豹在残阳下投下的阴影将宋枫完全笼罩在内,他才倏然挥动手臂,腰刀撩起一片寒光,毫无阻碍地射入黑豹双眼。
血花迸溅。
黑豹“嗷呜”一声痛吼,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砸出大片土尘,身躯狂乱翻滚,四爪猛抓一通,尾巴一阵乱砸。
宋枫左手抡拳,雨点般砸在黑豹天灵盖,一连打了十几拳。只见黑豹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好!”猎手们爆发出欢呼。
“五哥好本事!”
“五哥一刀七劲的功夫俨然已经登峰造极!”
猎手们夸张地叫好,各类赞誉的话语响不绝耳。
宋枫谦虚地摆摆手,收刀归鞘,也不管黑豹的尸体,回到篝火旁继续与众人谈笑。
“一刀七劲……”叶星魂低叹着,继而发出一声冷哼。
“很了不起么?”杜山嘀咕。
杜鹃朝江晨眨了眨眼睛,那神情似乎在问:你应该能做得更好吧?
而江晨想的是,之前与杨落切磋时,杨落一瞬间分化出了多少剑光?八八六十四剑,还是九九八十一剑?
江晨的剑术走的并非“唯快不破”的路子,自问做不到杨落那么快疾凌厉,但若在全盛之时,一剑下去,分化出七七四十九道剑光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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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舞会邀请(为叶M盟主加更)
宴会有肉无酒。
但在四面篝火的围绕中,人们吃饱喝足,火焰映红着脸庞,笑语狂歌,就如喝醉了一般。
宴至酣处,有人拍膝而起,持剑挥舞,衣袂当空,寒光洒面,端的是劲疾非常。叫好声不绝。
又有人将一根长棍点燃,在篝火间翻飞,舞得风雨不透,但见火光四面飘旋,将他身子包围,一眼望去好似整个空地都燃烧起来,蔚为壮观。这一手棍法亦博得满堂喝彩。
“好!好!”杜山怪声怪气地抚掌,“耍得这一手好棍法,定能赚得钵满盆满,以后不愁没饭吃!”
“人家不是街头卖艺的……”
杜山呵地一笑,正欲斗嘴,却见宋枫阔步走来,朝苏芸清躬身伸手,邀请道:“苏姑娘,我能与你跳支舞吗?”
苏芸清微微一愕:“和我?”
苏芸清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这是流传自上一纪元寂灭时代之前的古代习俗,在贵族阶层颇为流行。
不过,在大多数场合下,苏芸清都是充当看客,在一旁默默欣赏林曦的舞姿,对所有邀请都一应拒绝。久而久之,就再没有人邀请她了。想不到隔了多年以后,又有人在这荒僻之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宋枫嘴含微笑:“若有这个机会,那必定是我的荣幸。”
“你过奖了。”苏芸清说着,视线斜向别处。
正当杜山冷笑不止,差点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说出嘴的时候,苏芸清却点头应允,并主动搭上了宋枫递过来的手掌。
这一举动不禁让杜山瞪直了双眼,亦使得叶星魂等人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他们怀疑自己可能中了幻术,否则怎会看到这种荒谬的情景:向来对男人不假辞色的苏芸清,竟然答应与一个陌生男人共舞。更为关键是,她与这个男人相识还不到半天!
“这……这怎么可能……”杜山喃喃念叨,面如死灰。
“或许爱情来得就是这么奇妙,这不就是伱常说的‘一见钟情’?”杜鹃道。
“你懂个屁啊!老子一见钟情那是因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龟孙又算什么东西……”
杜山后面的骂语更加粗鄙不堪,幸好宋枫已牵着苏芸清到了空地正中,没有听到这只负犬的哀鸣。
杜鹃偷眼瞥了下江晨,却发现他面色正常,无有动怒的征兆。
她心中涌起一阵窃喜:也许江大哥并非那么在乎苏姑娘……
宋枫牵着苏芸清,大方地走到四团篝火中间。
猎手们使劲起哄,口哨和怪叫起伏,也有人拍打起简陋的器具,为舞蹈的两人奏乐。
宋枫的另一只手去扶苏芸清纤腰。然而脚尖一痛,他嘶地抽了口气,幸好没叫出声来,低头迎上苏芸清清澈的目光。
苏芸清若无其事地将踩在他脚尖上的脚移开,轻笑道:“不好意思,我踩错了节拍。”
“无妨无妨。”宋枫陪着笑,只觉脚尖疼痛的余波足以让他回味许久。
他心里叫苦不迭,这位姑奶奶下脚真重啊,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运劲手法吧……
他的手再也不敢乱来,只浅浅虚搭着。两人和着节拍,在众多视线的瞩目下缓缓共舞。
两人的身材都是修长挺立,踏着轻盈灵动的脚步,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在跃动的火光中,他们优雅的舞姿让所有人都为其吸引,好像这双男女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明眼人可以看出,是苏芸清在主宰着节奏。宋枫虽然身形灵活,但似乎有所顾忌,放不开手脚,只有当苏芸清主动牵引的时候,他才敢配合得用力一点。
一曲舞罢,宋枫意犹未尽,苏芸清却抢先道:“应该交换舞伴了!”
宋枫只得任由她离开,望着她轻快的背影,怅然若失。
“五哥?”
“你们自己玩吧!”宋枫挥了挥手,“我去边上坐会儿。”
猎手们得到允许,纷纷把目标定向杜鹃、尹梦、杨落。
至于希宁,她还有点小,大伙儿碍于世俗的伦理和旁人的看法暂时还不敢打她主意。
眼见苏芸清走回来,杜山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上去:“苏姑娘……”
苏芸清像没听见似的,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来到江晨跟前。
“嘿,兄长!刚才的那些舞步,你都看清了吗?”
江晨微笑:“看清了。”
“也记住了?”
“记住了。”
“那就来吧!”苏芸清伸出纤白玉掌,江晨抬手握住,相携往空地正中走去。
杜山眼望着他俩从身边走过,面上表情哀怨欲绝。
“我们的角色反过来,你跳女人的步子,我跳男人的。”苏芸清低声道。
江晨一愣:“搞什么鬼?”
“因为那个姓宋的家伙跳得实在很难看,你跟他学只会更难看,一会儿看我亲自给你示范。”
“不行。”江晨停步。
“好兄弟,大家都看着我们呢!”苏芸清拉着他往前走,“你忍心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一个女孩子?”
“我忍心。”江晨死活不肯继续走了。
“你连这点面子都放不下,又拿什么跟释浮屠斗!”
“少来激我。”江晨冷哼。
开什么玩笑,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学女人跳舞,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苏芸清想了想,偏过头去,将嘴凑到江晨耳边,轻声道:“那么今天晚上……你还想不想了?嗯?”
江晨面色微变,喃喃道:“晚上……”
“跳完这支舞,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就……嗯?”苏芸清循循善诱。
江晨的眼神剧烈挣扎,思量片刻,咬牙道:“跳就跳!”
“这才对嘛!”苏芸清笑靥如花绽放,“一会儿本公子会补偿你的……”
众人看到他们停在半途,窃窃私语片刻又继续前行,不由猜测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杜山凭着多年经验,心里已经展开了一副迷靡的画卷。他的猜测倒与江晨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不过至于苏芸清的真正心思,那就无人能懂了。
“这位美丽的姑娘,我能邀请你共舞一曲吗?”
杜鹃正目送那对男女上场,忽然视线被隔断,一个模样还算英俊的青年剑士出现在眼前。
杜鹃认出了此人,他之前与另一名猎手比剑,剑法相当不错。
不过,那又如何呢?
杜鹃冷淡地回答:“抱歉,我不会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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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共舞一曲,善恶抉择(为叶M盟主加更)
青年剑士摆出温柔的表情:“没关系,我来教你。”
“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不想起身。”杜鹃的语气更加冷硬了。
青年剑士却不死心:“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杜鹃实在不想多说,干脆把脸扭到一旁。
青年剑士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堂堂「玉面银剑」谢谙谢公子,在红缨猎团总舵也是被卫流缨大团长看好的人才,不知有多少女孩在等他一声招呼。只要他随便招招手,就一大把女子凑上来任他挑选。
眼前这丫头也就算得上清秀而已,要不是在这穷乡僻壤实在找不到别人了,他才不会舍下身段苦苦相求。
“姑娘。”谢谙压抑着怒气,“我只是想和你跳一支舞。”
杜鹃懒得理他。
谢谙只觉血气上涌,低哼一声,伸手朝她手腕抓去。
杜鹃眼角瞥见,面色一变,冷不丁从旁侧伸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如铁钳般扣住了谢谙的右臂。
一个醇厚如酒的嗓音在谢谙耳边响起:“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回去喝酒吧!”
谢谙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眼中更是掩不住惊恐之意。
方才为了抓住杜鹃,他那一招至少蕴藏了八种变化,可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死死制住。
这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只是左手抓着他,另一只手拿着烤肉,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却给谢谙带来山岳般的压迫感。
“是,是。”冷汗从脸颊滑落,谢谙情不自禁地开口。
谢元觥慢慢松手,醉眼惺忪,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继续吃肉去了。
青年剑士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那只粗糙大手抓来的情形。
他不断地设想,如果再来一遍,我该如何躲闪。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天赋,应该很快能找到破解之法,然而在一遍遍的演练中,他想出来的招式最多只能抵挡一式,而对方后续的变化却连绵不绝。
他越想越是心惊,面孔由青转白,最后心神剧颤。
他转身看到谢元觥埋头吃肉的背影,觉得胸膛里像塞了东西似的沉闷,就连喘息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这吃肉的老家伙,实力至少超越了自己两个等级!除了大团长之外,世上怎还会有如此人物!
一念及此,谢谙哪还敢有半分绮念。
在杜鹃不屑的眼神注视下,他灰溜溜地原路返回。
另一旁来向尹梦邀舞的猎手们,则被叶星魂冷冷挡回。
“内子身体有恙,不便多动。”
他侧脸瞧着众人,一只手慢慢翻着烤肉,另一只手则按着剑柄。
总算没有太不识趣的,猎手们悻悻走开,转向最后的目标。
此刻,在众多饥渴期盼的目光下,杨落的脸色别提有多么难看了。
杜山如痴如怔地看着苏芸清。
和着节拍,那两人开始共舞。
这一对确实是郎才女貌。相比宋枫,江晨在外型上明显更胜一筹,与苏芸清窈窕高挑的身材立在一起甚为登对。
略有奇怪的是,江晨搭着苏芸清肩膀,苏芸清却扶着江晨的腰。
杜山本来是无比低落的心情,但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两个家伙,是在故意耍宝吗?江晨怎么跳的是女人的舞步?
角色的反串,令原本精湛轻盈的动作,非但没有体现优雅,反而只让人觉得滑稽。
不仅杜山,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事实上,因为姑娘们全部拒绝,场上也只有这一对在跳舞,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笑声越来越响,夸张者甚至前仰后合,怪叫阵阵入耳,江晨岂会听不见?他脚步僵硬了一下,想要停止,但苏芸清手臂一扶,却带着他继续跳下去。
“亲爱的,把这支舞跳完。”她低声道。
“够了!他们都在看笑话!”江晨微恼。
“那是因为他们都嫉妒伱。”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一会儿我会补偿你的。”
这话出口,似乎蕴含着无尽暧昧。
江晨低头看着她,心中一荡,郁闷的心情渐渐消退。反正已经跳了一半,他们笑也笑了,跳完又如何!
他的面色恢复平静,配合苏芸清的动作,踏着碎步继续。
一舞已毕,两人停在场中,交首低语。
音乐声一转,打节拍的人换了另一种轻快的曲调,这也就意味着到了交换舞伴的时候。
杜山和宋枫同时冲上去,几乎撞到一起。
“苏姑娘,不知我是否还有荣幸……”
“你滚开!苏姑娘,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杜老弟……”
“滚,苏姑娘没空理你!”
“哼!”
苏芸清还未开口,杜山和宋枫两人已大眼瞪小眼,开始在摸刀,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这时苏芸清才慢悠悠地道:“上支曲子好像有点短啊?”
“有吗?”杜山和宋枫同时摇头。
他们开始还想看江晨的笑话来着,但看到江晨后半段动手动脚的时候,就巴不得那支曲子早点结束。幸好也确实结束得很快。
“算了,那就再来一支吧。”苏芸清道。
“苏姑娘,这不合规矩!”宋枫道,“现在应该交换舞伴了!”
杜山在旁边使劲点头。
“我们已经交换了呀!”苏芸清眨了眨眼,“刚才他是我的女伴,现在,他已经成了我的男伴。怎么,不可以吗?”
“这——”宋枫尚在支吾,杜山已经跳起来:“当然不可以!这怎么能行!”
“我觉得可以啊。”江晨开口道。
杜山朝他看了看,顿时气全泻下去了:“好吧,你是老大,你说可以就可以吧……”
宋枫见杜山退开,犹豫了一下,也退到一旁,朝打节拍的鼓手使了个眼色。
鼓手会意点头。
于是这支曲子比之前那首更短了一半。
苏芸清和着江晨的步伐,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亲密无间。
他们脚步精湛优雅,动作如行云流水,旋转挥洒间若丹青妙手泼墨写意,恣睢飞扬,换在任一个贵族府邸的宴会上,足以博得满堂喝彩。
但在这里,没有喝彩,人们只有赤裸裸嫉妒的眼神,和旺盛的火焰。
节拍停止。两人停下来,微笑相望。
“苏姑娘。”旁边传来杜山有气无力的声音,“总算该到我了吧?”
苏芸清笑道:“我累了,下次吧。”
…………
白飞霜痴痴驻足,思绪错杂纷乱。
半刻钟后,她阴晴变幻的脸色才稳定下来,咬着牙,蹲身向那个昏迷的人摸去。
那人身材只有五尺,遍体鲜血淋漓,有些伤处甚至深可见骨。不知是多么恐怖的手段,将他打成这副模样。
白飞霜心里没有同情,全都被憎恨充斥。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将她肆意侮辱,糟蹋得遍体鳞伤,并绑在木屋的柜子里,几乎置她于死地。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一刀剁死这矮子。但偏偏现在不行。
人生在世,实在有太多的无奈了。
由于宋枫的出现,她现在不仅不能杀侏儒,还要救活他。
转念间,心中下定决心,白飞霜背起奄奄一息的伤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丛林中虫鸣鸟语,生机勃勃,同时也象征着四伏的危险。
以白飞霜的一柄弯刀,要独自一人开出一条道路来实属不易。幸好她用不着走多远,就找到了一个可供蔽身的地方。
将侏儒安置好后,白飞霜又折回去,从木屋拿来一些药膏和绷带,再度出门。
她知道自己做这种事情,是在冒着双份危险。无论江晨或者宋枫哪一方的人发现她,都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尤其当骷髅空洞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她的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但她必须搏这一把,否则一旦等宋枫报告给三位团长,势必将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永无宁日!
看着侏儒昏迷中的脸庞,白飞霜逐渐镇定下来,为他解去衣物,处理伤口。
上一回看到这具丑陋身体时,她只觉无比恶心反胃。如今这身体满身狰狞血口,更为触目惊心,她反而不那么难受了。
这大概是心中终于有了希望的缘故。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东西在她的胸膛里,静静地散发热量。
夜已深。
红月高悬。
万物皆染红纱,丛林里树影婆娑,沙沙风声透出几分诡异。
篝火宴会已经散场,宋枫站在一块岩石上,眺望远处,双眉紧锁。
「玉面银剑」谢谙等人还以为,五哥在为苏芸清的冷淡态度而烦恼。殊不知,宋枫作为红缨三大百夫长之一,又岂会将男女间的那点小事放在心上!
宋枫是为小郑的下落而担忧。
算算时间,苏芸清等人已经回到那木屋去了,但小郑却没有回来。
小郑去了哪里?
就算行动没有成功,这时候也该回来禀报……莫非,他被木屋中人抓住了,正遭受严刑拷打、盘问逼供?
宋枫又想到,自己去邀请时虽然被叶星魂堵在门外,但也窥见了屋中众人的轮廓,其中一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像极了一位故人……是错觉吗?
那个死去的女子形象又一次浮现在心头,与小郑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让他本能地觉得不妥。
越想,越是烦恼。
他突然一掌拍在旁边树干上,将那根斜枝震断,然后纵身跃下,向营地喝道:“小九,柳千!”
两名猎手应声出来:“五哥?”
“你们随我来。”
宋枫抬腿便走,两名猎手顺从地跟上。
一路上都沉默,两名猎手没有多问,他们已习惯听从宋五哥的命令。
很快临近木屋,宋枫止步,挥手示意两人附耳过来,悄声吩咐:“你们在附近找找,看小郑有没有留下暗记。”
猎手们点头,分向两边散开。
宋枫自己则掸了掸衣衫,轻咳一声,加重脚步走向木屋。
没等他走近,木屋中已经有人出来。
叶星魂腰悬长剑,比月光更冷的目光射在宋枫身上,嗓音亦是低沉如冰:“什么事?”
宋枫堆起笑容,拱手道:“劳烦叶兄告知苏姑娘,宋某有要事与她商议。”
“苏姑娘不在。”叶星魂板着脸回答。
“不在?”宋枫愕然,“她没回来吗?”
“回来过,又走了。”
“一个人?”
“跟江大哥一起。”叶星魂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宋枫识趣地拱手:“既如此,就不打扰叶兄和各位了……”
“快走快走!”这么无礼的言辞并非叶星魂所说,而是出自木屋中杜山之口,“苏姑娘正跟老江逍遥快活,哪有空搭理你!”
宋枫不以为意,转过头,眼神若有所思:“逍遥快活么……”
走入灌木丛,脱离了叶星魂的视线,宋枫便止步不前,仰望天穹赤月,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
须臾,一名猎手从林中走出来,轻声禀报:“五哥,那边什么也没有。”
宋枫点点头。两人又稍待半晌,另一名猎手出现在视野中,朝他们轻轻招了招手。宋枫两人立即走过去。
“有线索?”
“五哥你看这个血迹。”猎手指着草叶上一块暗褐色的斑点道。
宋枫低头探视片刻,颔首:“可能是小郑留下来的。还有吗?”
“那边还有,往东去了。”
三人循着血迹,弯曲前行,不久便发现了一具仰躺在地的尸体。
尸体面部紫青,七窍流血,但并未太多恐惧的表情。
“郑哥!”
“小郑!”
两名猎手惊呼,急忙赶上前去。
宋枫却比他们更快一步,抬手示意他们噤声,而后蹲下身仔细察看尸体。
第286章 死亡追迹,龙皇传功
察看尸体片刻后,宋枫得出第一个结论:“敌人出招很快,极可能是背后偷袭,一击毙命。小郑到死都没发现对方。”
“他们竟如此卑鄙!”
“咱们一定要为小郑报仇!”两名猎手怒不可遏。
宋枫面无表情,撕开小郑的衣襟,很仔细地视察了一遍,然后将尸体翻过身,又看了一遍。
他低声道:“从头到脚只有一处外伤,敌人的兵器是一柄很锋利的剑,但这个伤口并不是很深,不足以致命。”
“那究竟……”
宋枫袖口一抖,指间多了一根银针。他捏着银针在伤口挑了挑,皱眉道:“伤口没毒。”
他身后两名猎手面面相觑。
宋枫的手指摸上尸体背部,从肩膀开始,一寸一寸地按压,到心脏部位突然停住。
两名猎手见他动作一僵,忙问:“五哥,怎么了?”
宋枫不语,将尸体翻回来,手掌按在其胸口,脸色逐渐变得无比凝重。
隔了许久,他才抽回手掌,喃喃道:“心脏爆裂……可能是隔空掌劲,也可能是中了迷幻法术,悸动而死……”
他脑海浮现出一张俏丽女子的面容。
要说能隔空一掌震碎心脏、外表却看不出伤势的高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芸清。
那位姑娘的用劲之精巧,他已经见识过了,苏芸清完全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
问题是,从小郑死亡的时间来看,苏姑娘当时还在篝火中跳舞,她不可能分裂成两个人,专门去截杀小郑……
另外,那处不致命的剑伤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木屋中气息微弱的那个人,其实是位顶尖高手?那人一剑刺伤小郑,小郑逃遁,那人追到这里,一掌隔着骨头将小郑心脏震碎……
但仍有不妥之处。
宋枫摇摇头。今天消耗的精力太多,他的脑袋有些混乱了。
他朝另两人道。“你们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线索。”
“是!”
宋枫仍留在原地,看着小郑年轻却已失去生机的面庞,怔怔出神。
‘苏姑娘,是你做的吗?’
丛林中行走的苏芸清,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骂骂咧咧地道:“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咒本公子?一定又是沈月阳那条色狗!”
“就在这里吧。”江晨也跟着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好有块空出来的草地,旁边也没什么猛兽,不担心被打扰。”
苏芸清张望了几眼,点头:“也好,来吧!”
江晨定定地盯着她,眼中渐有火焰燃起。
苏芸清也眼神脉脉地瞧向江晨,轻启朱唇:“记住,压制你的力量,不能超过五阶。”
江晨只顾点头,却根本没心思听她话里的意思。他除下破烂的外套长衫,迫不及待地朝苏芸清扑过去。
苏芸清微笑看他逼近,随后右掌拍出,炙浪滔天,灼烈逼人。
江晨额前一缕头发瞬间焦黄,贴在脑门上,化作黑色灰烬。
他一愣之下停住脚步,苏芸清却已反客为主,一步跨前,抬膝朝他下盘狠狠顶来。
江晨刹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退避,并招架住苏芸清接踵而至的一拳。
“伱搞什么名堂?”江晨怒吼。
“还你的人情啊!”苏芸清手脚不停,一招快过一招,周遭空气被她双拳灼焰炙烤,形成了扭曲的一团团云烟。
江晨猝不及防,手中无剑,只凭一双肉掌,实在难以抵挡狠辣霸道的龙皇拳,一时间连连后退。
“你……你就这么还我的人情?”
“那你还想怎样?苏家无上绝学「祭道龙皇拳」就摆在你面前,莫非你还不满意?”
“当然……快住手!”
苏芸清不再追击,但架势未收,双拳横在身前,翘着嘴角道:“怎么,不敢学?”
江晨喘一口气,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就是指这个?”
“那你以为是什么?”苏芸清似笑非笑地眼神在江晨脸上打量,然后视线下移,瞄了瞄,轻嗤道,“兄长,你小子色胆包天,把主意都打到本公子身上来了啊!”
“你他娘的耍我!”
“有吗?我从头到尾,都是约你子夜过来传授武技,你以为是干什么?”苏芸清露出恍悟的神色,拖长语调“哦”了一声,“不会是那句‘人约黄昏后’,你就想到歪处去了吧?人家约在黄昏,咱们是约在半夜,肯定不一样啊!你这猪脑壳……”
江晨哑口无言。
黄昏和半夜当然不一样。人家可能还先弹弹琴看看月亮,咱们就赶时间,直接办正事嘛……
苏芸清冷哼:“再用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小心长针眼!”
“你——”江晨的面上闪过恼意,却又无话反驳。
当初苏芸清约他时,句句话透出暧昧的暗示,但偏偏没有明确说出来,如今她翻脸不认,江晨竟也找不到指责她的理由和证据。
难道要明明白白地跟她说:老子以为今晚能跟你干那种事才来的,今天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是认定了。
虽然苏芸清是这样误导的,江晨也是这么想的,大家心照不宣,其实心里都很明白,但江晨的脸皮毕竟不够厚,很难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苏芸清也略带有一丝紧张之色观察江晨。
她还真怕江晨不管不顾地来一句:“不管你答不答应,反正我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她现在状态并不完好,倘若江晨兽性大发的话,她恐怕也难以抵抗。
江晨面色阴晴不定。
苏芸清虽不清楚他内心正作何种考虑,但从外表迹象来看,发觉他邪念渐消,便略松一口气,微笑道:“我先教你龙皇拳第一诀的心法,你仔细听好了!”
江晨心中一动,脱口道:“你要教我龙皇心法?”
当日立心魔之誓的时候,苏芸清只说教他招式,不传心法,以免违背家规。如今居然改了主意?
“你不是个死脑筋的人,我当然也不是。”苏芸清淡淡地道,“今天看在你没犯浑的份上,为你破例一次。”
江晨眼神闪了闪,心里又有些躁动。听苏芸清这意思,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另一种比较坏的打算?
也就是说,其实我可以选?
“少胡思乱想,这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没通过,只会什么也得不到!”苏芸清沉喝,“法不轻传,你听好了!”
她口中接下来的言语,让江晨欲念全消,心脏砰砰加快了跳动。
苏家无上绝学,从招式到心法,都毫无遮拦地呈现在江晨眼前。
江晨十分明白绝学心法的可贵。
昔日大哥江源所率领的晨曦,正深受没有绝学心法的困扰,才遇到了最大的瓶颈。
江源自领悟「大觉」之后,全倚仗神通对敌,武技体魄则渐渐跟不上他的神通境界,成为一块短板。
虽然他对神通的领悟和运用达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也登上了英杰榜首,成为世人瞩目的绝世强者。但他也不止一次地叹息,倘若有幸研习绝学武技,他的战力定能更上一层楼,甚至跻身天下前三之列!
晨曦曾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搜罗世家宗门的各类秘籍,但神功绝学哪是那么容易找到,找来的都是些二三流的心法,根本无法企及「武圣」。
只有七大世家的核心嫡系成员,才有机会接触到无上绝学深层次的奥秘。
因此,眼前的苏芸清,正为江晨推开了一扇全新的、甚至连兄长江源也没机会见识到的大门。
「祭道龙皇诀」!
催动「龙皇拳」、「游龙步」,苏芸清仗之以弱胜强的根本心法!
苏芸清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一句一句,将无上心法娓娓道来。
龙皇心法分八诀。
第一诀,震江川。
第二诀,破魍魉。
第三诀,乱阴阳。
第四诀,撼天地。
第五诀,逆风雷。
第六诀,暗日月。
第七诀,吞乾坤。
第八诀,开鸿蒙。
前五诀相生相克,分以制敌,没有高下之分。
后三诀则为家族绝密,苏芸清凭着家主嫡女的身份,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第六诀。但她还没有开始修炼,因为第六诀过于刚猛,暗藏隐患,只有将前五诀融会贯通之后才能抑制住隐患。
第七诀仅有十一位长老方有资格修炼。
最后一诀则存放在家主手中,作为家主的身份信物之一,世代相传。
江晨凝神屏息,聆听苏芸清念出第一诀的心法要点,眼睛都未眨一下,力图将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脑中。
“记住了吗?”苏芸清转过脸问。
江晨点头。第一诀的总纲并不长,四字一句,共计八百言,他一字不漏地全记住了。
“背一遍给我听听。”
江晨却道:“你传我心法,是补全心魔之誓,还是算作你自己的报恩?”
苏芸清昂首对月,想了想,狡黠一笑:“随便你想咯!”
江晨默然了片刻,旋即脸上又浮现期盼之色:“那其他世家的绝学心法……”
“我不会传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会。”
苏芸清的答案大出江晨所料,他皱起眉头,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质问:“你怎么可能不会?”
他与苏芸清交过好几次手,也曾数回并肩作战,对苏芸清的武技已算十分了解。苏芸清分明融会贯通了其他世家的绝学,所以气势时刚时柔、诡谲飘忽、捉摸不定。否则凭她区区七阶玄罡体魄,又怎能与八九阶的顶尖高手对阵周旋?
她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我没骗你!”苏芸清解释,“我只偷学了招数口诀,至于内功心法,全都是用「游龙心经」来模拟的!”
“「游龙心经」?跟「龙皇诀」不一样吗?”
“呃,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苏芸清眼神闪烁,言语支吾。
“你不想说就算了。”江晨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苏芸清心里发虚,扯了扯胸前衣襟,轻咳一声,道:“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索性就告诉你吧!「游龙心经」跟「龙皇诀」的确是两种不同的心法,「龙皇诀」刚猛霸道、威力巨大,「游龙心经」随心所欲、自在变化、无形无迹、能演化诸般武学。在我们苏家,大部分人都修炼「龙皇诀」,因为百年前的一场战争,「游龙心经」大半失传,只剩残篇,再也称不上是绝学,所以没几个人还练它。我呢,也是没事练着玩……”
江晨若有所思,开口道:“你同时修炼这两种心法,不冲突吗?”
“不冲突,毕竟出自同源嘛……”苏芸清干笑,“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
江晨目光炯然,缓缓道:“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
“别猜了,本公子不听!”
“其实你根本没有修炼「龙皇诀」,都是用「游龙心经」在模拟「龙皇诀」的效果,对吗?”
苏芸清长叹一口气,脸色反而平静下来:“终究还是瞒不过你。这件事情,我连阿曦都没告诉。”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第二个。第一个是传我功法的那位前辈。”
“武学之道,一旦入门,就很难改换路径。你做出这种选择,想必,你的「游龙心经」是完整的?”
苏芸清揉了揉眉心,叹息:“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装聪明,还是在装糊涂……说你聪明吧,老是干蠢事,说你糊涂呢,你又在不该聪明的地方太聪明……除了传我心法的那位前辈,现在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这个秘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包括林姑娘?”
“任何人都不行!知道太多是会死人的!”
“那我现在就该立下遗嘱,如果我哪天突然暴毙,凶手八成就是你。”
苏芸清牵了牵嘴角,却笑得很勉强。
她叹息一声,说:“我在那位前辈面前立下重誓,不会将这套心法再传下去。若违誓言,必将与阿曦生离死别!”
“心魔之誓?”
“差不多。”
江晨别开视线,淡淡地道:“那就算了。”
苏芸清望着他侧脸,面上神情变幻,迟疑了许久,才道:“对你来说,「游龙心经」其实比「龙皇诀」更适合……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考虑教你。”
“什么条件?”
“附耳过来。”苏芸清招了招手。
她在江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江晨的表情随着她的言语不断变化,眼眸中更是现出惊诧、疑惑、恼怒、羞耻等情绪。
在初时的难以置信过后,他的意志也明显开始动摇,待苏芸清说完,他面上的表情已在剧烈挣扎,喃喃地道:“这种做法,实在是,实在是太荒唐,太卑鄙……”
“只要你点头,我就把「游龙心经」教给你。”苏芸清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江晨恍然大悟:“原来你从接近我开始,就一直在打这个主意!”
“废话少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么卑鄙无耻的事,你觉得我可能答应么?而且,你的炼神境界还远远不够!”
“你可以仔细考虑考虑。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先教你「龙皇诀」……”
木屋。
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的杜山,突然听到内屋里一声闷响,气流嘶鸣,将他的魂魄惊回。
“怎么啦?”杜山转身就要过去瞧个明白,却见杜鹃伸手将他拦住。
杜鹃小声说:“他在向谢大叔请教武技。”
杜山立即从妹妹古怪的表情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
兄妹俩虽然经常吵嘴,毕竟同仇敌忾,杜山对于叶星魂的敌意也传染给了杜鹃。
杜山支起耳朵,便听见里面拳脚破空声中夹杂的人声。
“谢前辈,这一招该如何躲?”
“无需躲!”
“不躲?”
“遇敌先躲,就失了锐气。等你练熟这套剑法,修成了一剑九式,自然能够正面破解……”
杜山待不住了。
他在屋中转了几圈,面对着满墙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画,有心钻研,却实在沉不下气,看了几眼,只觉眼花缭乱。
他慢吞吞地挪到杨落身边。
“老杨,这一屋子的秘籍,你觉得怎样?”
“有些可取之处。”杨落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杜山凑得更近了:“那你看有没有适合我学的,指点一下呗!”
“怎么才算适合?”
“就是为我量身打造,两三天就能让我成为一个绝世高手,能跟血剑圣过几招的那种。”
“……恐怕没有。”
“能打两三个玄罡也行。”
“也没有。”
“那就只打一个玄罡,这总可以吧?”
“杜兄,你应该明白,境界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两本秘籍能够弥补的。六阶之下的武者,无论用什么招数,都很难伤到玄罡分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杜山有些狂躁。
杨落微微一笑:“杜兄,你要想伤到一个玄罡高手,几乎没什么希望,但如果只想短时间内保持不败,还是有可能的。这里有一套功法,我把它改良了一下,或许会对你有些裨益。”
第287章 刀剑恩仇
洪九盯着不远处的树洞。
虽然那地方被繁茂枝叶投下的浓重阴影遮掩,什么动静都看不真切,但洪九可以清晰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
根据沿途血迹的指向,杀死小郑的凶手,八成就躲在那个树洞里。
洪九耐心潜伏着。
事实证明,他的等待没有白费。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树洞里走出一个窈窕的人影。
当那人走出阴影,面容经月光照耀映入洪九眼瞳的时候,洪九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心情大为震动。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见原本死去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并且还可能是杀死同伴的凶手,任谁都会心神剧颤。
白飞霜听见响动,扭头厉喝:“谁?”
无人应答。
白飞霜抽出红霞弯刀,四下顾盼。
弯刀光华映着赤月,阴森森,鬼峭峭。
白飞霜循着声响传出的方向,谨慎地朝洪九隐蔽的位置走来。她似乎对自己的武技有相当的信心,冷冷地威胁:“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洪九捏了一柄柳叶飞刀,心中却在犹豫,是否应该出手。毕竟,她也是曾经的同伴……
心念几转,他直起身子,从枝叶后显出身形。
“飞霜,是我。”
“是你!”白飞霜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伱还有脸问这个!”白飞霜面露冷笑,“当时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惜有人救了我。怎么,你是不是很失望?”
“飞霜,抱歉了,我们都是情非得已。”洪九叹息一声,随后语气一转,眼神变得凌厉,“小郑死了,你知道吗?”
“小郑!他死了?”白飞霜瞳孔一缩,诧异的表情不似作伪。
“他死在树林里,我是循着血迹追过来的。”洪九盯着她,“他被人震碎了心脏,外表看来却毫发无伤。杀他的人,一定是个绝顶高手!”
白飞霜的眼睛睁得更大,“竟有此事?”
“你不清楚吗?”
“我怎会清楚?”
“少在那装傻!”
“我确实不知道。”
两人眼中的一点点暖意,亦随着各自的猜忌而敛为无形。在冷若冰霜的目光下,两人握刀,提剑。
“你既然没有死,肯定已经拿到了那东西,是吧?”
“什么东西?”
“少给我装傻!如果不是拿到了那东西,你怎么可能活下来?”
白飞霜抿唇,面上更蓄隆冬之寒,不再回答。
洪九冷冷地道:“你若识相,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别说三位团长,宋五哥出手就能要你的命!”
白飞霜无言。
洪九叹息:“看来你真的还想再死一次。”
杀意再无遮掩,往日并肩作战的情谊不剩半点,充斥心间的只有赤裸裸的杀气。
白飞霜了解洪九,她知道自己即使得到了那件至宝,武技固然已超过洪九,但洪九若一心想逃,自己也没把握将他留下。
洪九也了解白飞霜,这丫头的修为不如自己,但她胆敢背叛猎团,必有奇遇。所以洪九没打算正面交锋,只要拖延时间,闹出动静,宋五哥他们很快就能赶来。
白飞霜手握弯刀,身子往前一倾,正要向洪九发动冲锋。突然,她脚步一踉,面上露出惊骇神情。
她视线直勾勾投向洪九身后,好像那里突然蹦出了一头怪物。
洪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只是冷笑。
若是一般人,说不定就上她当了。但这丫头妄想骗过身经百战的自己,无疑是做梦!
洪九抬腕,柳叶飞刀便要出手。
他却在这时听见耳后传来的浑浊呼吸声,刹时心窝凉透,指间的飞刀再也没法射出——
后面真的有人!
他低头看见胸前倏然出现的一截刀尖,眼珠凸出,拼命扭头看去。
但这个动作才做一半,就无以为继,脑袋颓然垂下。
洪九死了,白飞霜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她盯着洪九背后的那人,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走出去之前。”侏儒本就尖利的嗓音多了几分嘶哑,愈发怪异,“你跟他说的话,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
白飞霜脸色青白,后退两步。
“小丫头,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们所谓的宝物半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你这个人……”侏儒迈脚,突然身子一歪,跌倒在草丛上。
他身躯上,又有新鲜的血丝渗透出来。
白飞霜暗舒一口气,慢慢上前,搀扶他站稳,轻声道:“你伤势未愈,不宜多动。”
侏儒低垂着头,将表情都隐藏在黑暗处,问道:“为什么救我?”
不等白飞霜回答,侏儒又随即发出淫亵的笑声:“是因为我让你很快活吗?”
白飞霜面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转瞬又消散。
她缓缓地道:“你觉得就你那三两下子,我会很快活?”
侏儒的笑声噎在喉咙里,面庞泛起血一般的红色。
“老子……老子……”
白飞霜见他似乎要恼羞成怒,忙转了话题道:“我当然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老实交代,一个字都不许隐瞒!”侏儒厉声道。
白飞霜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性情乖戾偏激,自卑自负,暴躁易怒,需要小心周旋。
但她又怎会将真正的理由和盘托出,眸光一转,便道:“你对我做出那种丑事……我虽然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但也没脸再嫁给其他人。万一有了孩子,更不想他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侏儒发出难听刺耳的桀桀怪笑:“听你这么一说,倒还是个贤良淑惠的女子!”
白飞霜刚要说些什么,脸色倏地一变,道:“有人来了,我们赶紧躲起来。”
“躲什么!”侏儒冷哼。
“别逞强,你现在不是他们对手。”
侏儒不服气地甩开她手臂,却脚下一软,差点又摔成了滚地葫芦。
他不敢再逞强,任由白飞霜扶着,一瘸一拐地往树林深处行去。
“走这边,我知道有个藏人的好地方。”
第288章 真心话
“砰!”
“砰!”
拳拳相击。
苏芸清挥拳直上,朝江晨猛攻。
她打的是一套刚烈威猛的拳法,有些招式江晨以前见过,有些则是新招式。苏芸清使来无有丝毫滞碍,拳拳贴着江晨身体,令他难以摆脱。
“兄长,你悟性太低,一个晚上还学不好!”
“你当时学了多久?”
“哼哼,不告诉你!”
苏芸清将一套燎原长拳打得畅快淋漓,江晨以龙皇拳第一诀「震江川」抵挡。
然而他毕竟是初学,尚未能融会贯通,被苏芸清瞅中破绽当胸一击,震开了拳架,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苏芸清攻势不停,又是凶猛的一拳,直捣江晨心窝。
江晨面色猛地一变,欲栽的身子倏地一偏,惊险让开苏芸清的拳头,右掌同时一翻,一招柔曲的斜拂,虚实交映,带着几分萧瑟,截向苏芸清腕脉。
苏芸清微愕,但她反应敏锐,沉腕化解攻势。
江晨的掌法中暗藏五六种变化,行云流水般展开。
苏芸清一一化解,但也十分惊险吃力,额头都渗出丝丝冷汗。
“混蛋,谁让伱用落花掌——”苏芸清刚开口,一股劲就泻下来,被江晨一掌击中肋部,断线风筝般斜飞而出。
她倒飞两丈,借此卸掉江晨的掌力,正要稳住身形,江晨却已疾追而至,又一掌拍在她腕脉上。
苏芸清娇躯一颤,整条左臂都麻痹,被江晨踢中下盘,仰面栽倒。
她还欲寻机起身,忽然视野一暗,却是被江晨制住,动弹不得。
苏芸清亦奋力挣扎,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臭小子,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猜不出来?”
两人距离如此近,苏芸清当然能感受到江晨的变化。这让她心中一阵慌乱,手脚变得软弱无力。
当初他们争锋相搏,几乎生死对决之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情景!
苏芸清用力摇头:“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对不起阿曦。”
她的嗓音跟平日相比,似乎柔软了一些。
“这时候还提她做什么。”江晨俯首向下。
“当然要提!阿曦就是我信仰的菩萨,时时刻刻都在我心中!”苏芸清扯住江晨手腕,扭头避让。
江晨长长喘出一口气:“你为什么对她如此偏执?”
“阿曦……她小时候曾经救过我一命。”
“只是如此?”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明白,当时的阿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苏芸清的眼神上瞄,投向头顶当空赤月,似乎穿透了时光的尘烟,重新映照出那位令她一见倾心的少女面容。
她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她是天地间钟林毓秀的美玉,纯净无瑕,却有着超出凡俗的智慧。无论周围有多少人,你第一眼就会发现她在那里,又骄傲又美丽,就像一幅图画。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妙人儿?简直让人难以置信!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要永远守护她!”
“她小时候就有这么大魅力?”
苏芸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是浊世白莲,是谪落凡尘的仙子,虽然她也有着女孩子都会有的缺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会让她更可爱……”
“因为她救过你,所以你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你那时候年纪小,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爱慕,将这份情感逐渐扭曲。”江晨若有所悟,“如果当初是高小姐救你,大概也会是这种结果——”
“高晴雪算什么东西,也配跟阿曦相提并论!”苏芸清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那……我呢?”
“你?”苏芸清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你能跟阿曦比吗?”
“我不是跟她比,我是说……阴阳调和才是顺应天道,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一个男人了,我想我当仁不让。”
“你嘛……”苏芸清露出认真思索的神情,想了一下,摇头道,“虽然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但这一生之中,我可能会遇到好些个跟你差不多的男人,唯独阿曦是独一无二的。”
“你仔细想清楚,你对她的感情,其实只是救命之恩的一种感激、一种崇拜。是你当时年幼,分不清其中的区别。”江晨劝导,“何况,就算林姑娘真有那么好,你也不该迷恋她,你又不能给她什么好结果,只会给她造成困扰!”
他盯着苏芸清,目光炯炯。
苏芸清迎上他的视线,看到江晨眼神里的炽烈火焰,她的双眸中也飘起微微迷乱,还夹杂着一丝惘然,和迟疑。
但很快,苏芸清的俏丽面容就重新恢复了坚定,唇角翘起,朗声道:“就算阿曦不需要我,我也不会监守自盗,夺她所爱!臭小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晨看着她如花笑靥,不禁头疼:这丫头,怎么冥顽不灵!
他斟酌着言语,放轻了语调:“你……既然对她迷恋至此,又怎么愿意把她让给我?”
“她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她。”苏芸清的笑容中多了一分苦涩,“我早就想过,如果那一天终将到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的话,与其让她恨我,还不如帮她一把。至少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不会那么痛苦。”
江晨低头,凝视她的眼睛,缓缓道:“你做得到吗?”
苏芸清的眸光微微回转,只见江晨眼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这样的情形下,很多言语的意思都变得完全不一样,而一切原本以为应有的激烈反应,亦没有发生。
苏芸清的神情一瞬间更为复杂,她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如果那一天真的要来,我只希望,届时我的背影不至于太狼狈。”
“可怜。”江晨抚摸着她面颊,轻声叹息。
“用不着你可怜!”苏芸清像是有些恼怒地挣扎了一下,“你这样对我,不就是欲望驱使吗?”
江晨就算是一个毫无经验的雏鸟,也知道这时候绝不能点头,“不是。你与她们不同。”
“我想听真心话。”
“这就是真心话。”
“骗人的吧。”苏芸清慵懒轻哼,“你四处留情,对女人来者不拒,因为你只想多留下一点江家的血脉,因为……你在害怕!”
江晨脑中如有惊雷划过,照亮了惨白的内心世界。
苏芸清慵懒轻柔的语调,却似重锤一样,敲打在他心中脆弱之处。
“你担心自己时日无多,你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在释浮屠的手下,别说报仇了,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只要你一死,晨曦就彻底从这世上除名了……这就是你绝望之下的挣扎,对吗?”
“不对!”江晨脸色铁青。
苏芸清的笑容却愈发娇艳,懒散地说道:“你这样可怜的家伙,其实早已经认清现实,但还死命地不肯承认罢了——”
尾音戛然而止,化作含糊不清的呜咽,因为江晨已经封住了她的嘴唇。
用他自己的嘴。
虫鸣、鸟语,俱已不闻。
江晨正要伸出右手,突然,一个若砂纸摩擦般难听的嗓音令他停下手头动作——
“两位,请等一等。”
嗓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毫无预兆。
如一盆冷水泼下,江晨的兴致全被浇灭。
第289章 人约子夜,梦中仙灵(为书友2023**8470加更)
江晨和苏芸清同时抬头,朝上方望去。
就在几步外的树梢上,一个魁梧的身躯自漆黑的夜幕中显现。
古代制式的全身盔甲,在月光下露出峥嵘的轮廓,从头到脚,涂抹着大块大块的血色纹路,如同残阳余晖染就,遍布萧瑟与肃杀。
如此厚实的铠甲,看上去至少有近百斤重。那条人影却轻盈地立在树梢上,随着微风的吹拂、枝叶的摇晃而轻轻摆动,没有发出一丝不协调的声响。
仅这份功力,就已惊世骇俗。而且在他出声之前,江晨和苏芸清都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什么人?”江晨厉喝。
他瞬间从苏芸清身上弹起,微躬着背,全身绷紧如弦。
“末日公爵!”苏芸清已喊出了那个名字。
那人的面目被血纹斑驳的头盔遮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发出“嗤”的一声冷笑听来,此时应是颇为不屑的。
“我无意打扰两位的好事,不过,有件事情实在耽误不得,还需请教你们!”
苏芸清理了理胸前衣襟,才慢条斯理地爬起来,道:“公爵大人请讲。”
末日公爵的眼瞳直勾勾盯在她脸上,缓缓道:“昨天,你们在沙漠里,有没有遇到一个叫东绮音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白色宫廷服饰,容貌极美,你们只要见过,就一定会忘不了……”
苏芸清和江晨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疑惑之色。
当时血帝尊被己方四名玄罡高手拦截下来,东绮音理应跑掉了才对!
难道,她又遇到了沙漠里的食人妖魔,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见他们这种反应,末日公爵的眼神陡然变得刀芒般锐利。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闪,就已出现在两人面前。
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犹如一头洪荒凶兽在前方张牙舞爪。
江晨陡觉一阵气闷,本能地出手,龙皇拳第一诀直捣对方前胸。
“砰!”
砸过去的拳头,被一只缠满了铁带的手掌接住,而后死死钳制,风敛云收。
江晨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铁壁上,对方纹丝未动,自己反而被震得气血翻涌。
“住手!”苏芸清急喊,“公爵大人,我们见过那位东小姐!”
“哼!”末日公爵手掌一推,汹涌霸道的劲气几乎把江晨手腕震麻。
江晨踉跄后退四五步,才完全卸掉这股冲力。
末日公爵视线落回苏芸清脸上,“说!”
苏芸清不敢隐瞒,将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全部倒出来,连血帝尊的言语都背得分毫不差。
末日公爵静静听着,既不插话,也不点头,如一尊凝立的雕像。
等到苏芸清说完,末日公爵也不做任何评轮,目光愈发深幽,瞧得苏芸清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公爵大人明鉴,晚辈既不敢撒谎,也没有隐瞒……”
末日公爵淡淡地道:“如果再遇到东小姐,一定要护送她回皇宫,少不了伱们的赏赐。”
苏芸清试探着问:“东小姐……莫非一直没有回去?”
末日公爵视线越过她肩膀,仿佛穿越了无数丛林荒原,蔓延戈壁,将无数纵横交错的沙丘风尘皆映照瞳中。
那是一双洞悉明锐的慧眼,遍观沙丘,可惜却寻不到东小姐的下落。
末日公爵的答案,随着他身影消失,仍在原地盘旋:
“没有。”
强者气息的远离,令横亘于少男少女心头的阴影,瞬时消散。
苏芸清微松口气,锤了江晨的肩膀一记:“小子,你再这么胡乱动手,当心死前都没机会见释浮屠一面!”
“气机交感,我是本能防御。”江晨目光闪动,望着末日公爵原先立足的那根树枝,低声道,“他受了内伤,如果我有斩影剑在手,谁胜谁败还说不定!”
“你未免小瞧了十阶强者!”苏芸清嗤笑,“他那招绝强的「万古流星」还没出手,你就觉得自己能挡得住他啦?”
“我的「空间凝固」也没有出手啊!”
“你小子,自己做个美梦吧!”苏芸清转身便走。
“你去哪?”
“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啊!”
“不继续教我么?”
“再教下去,今晚恐怕就不用睡觉了。”
“那就不睡呗,一晚上不睡也没啥大不了……”
苏芸清回了一下头,双靥略带红霞,神情似笑非笑:“你就这么想把我吃掉?”
“当然。”
江晨说出两字之后,发觉她已转身走开。
魔窟。
各种腐臭、血腥的味道充斥于其中,熏人欲吐。
在坑洼的地道中行走,一不留神就会踩到墙边的骸骨残尸。
白飞霜被韦英童子牵着,双眉紧锁,听着韦英满口得意地述说他这些年来折磨、拷问旅人的事迹,对这种阴森恶臭的鬼地方充满了恶感。
耳边传来幽幽一声叹息,白飞霜浑身一颤,惊叫:“什么声音?”
“只是一些冤魂在哭泣。”韦英不以为意地回答。
白飞霜更是惊慌。她不惧毒虫猛兽,倒是对神鬼之类的存在颇为畏怖。
“你,你就不害怕……”
“怕什么!”侏儒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这些鬼东西,活着的时候就是孬种,死了更没用。哪个敢不服,老子就叫它再死一次!”
白飞霜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你就在这好好养伤——”
“怎么,你要走?”韦英扭头,丑陋面容上现出凶恶表情。
“嗯,我得回去。”
“去向那个姓江的告密,叫他来活捉我?”韦英嘿嘿怪笑,眼瞳里凶光慑人。配上阴森地道间的空幽鬼哭,直叫白飞霜心惊胆战。
“我若要害你,就不会等你醒来。”
韦英收了笑容,冷冷地道:“不准走!”
“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一定会到处找我,说不准就会寻到这儿来——”
“怕甚!我这密室,固若金汤,密不透风,只要把开关合上,就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等我伤势一好……”
“他们有好几个玄罡高手,我们正面斗不过的。”
白飞霜咬重了“我们”两字。
韦英沉默了。
他曾经短暂达到过玄罡的境界,知道那种力量有多么可怕。被对方寻上门来的话,就算十个自己,大概也是被生撕的结局。
“可恶!若不是那姓江的耍诈,我又怎会……”他一拳锤在墙上。
白飞霜道:“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等她走了几步,韦英霍地抬头:“什么时候再来?”
白飞霜顿足,“等有机会吧……你知道的,有一伙人在找我麻烦,我必须十分小心。”
“子时三刻。”韦英沉着嗓子道,“每晚子时三刻,我会在最高的那棵白梧树附近走走。你如果有时间,就在那棵树下等我。”
“好。”
……
木屋,宋枫再度来访。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脸上的疲惫与哀伤已无法遮掩。幸运的是,他终于如愿见到了苏姑娘。
苏芸清衣衫不整地走出来,打着呵欠、满脸不耐烦,听宋枫说起死了两个人,亦只是诚意不足地道了声节哀,然后说:“早就跟你讲过,这地方危险得很,大晚上的不要随便乱跑,现在出事了吧!”
宋枫躬身虚心受教,又问:“苏姑娘可知他们是被什么东西所害?”
苏芸清道:“以他们那几手庄稼把式,能害他们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我哪知道具体是哪一种啊!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去找你,你把尸体给我看一下,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行吗?”
宋枫急道:“苏姑娘,事不宜迟……”
“可我现在头昏眼花,什么也看不清啊!”苏芸清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明天吧,明天早上我一定去!”
宋枫还想说些什么,苏芸清已转身,“砰”地关上了门。
宋枫脸色阵青阵白,须臾,他舒了口气,迈步返回。
虽然苏姑娘不肯帮忙,但基本可以确定,两人的死与她无关。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吧!
宋枫离开后片刻,白飞霜回来,站在宋枫原本立足的位置,敲了敲门。
“没完了是吧,乌龟儿子王八蛋还让不让人睡觉——”屋内响起杜山愤怒的叫骂。
随着房门吱呀推开,他的骂声戛然而止,“咦,白姑娘!你没被野兽吃掉啊?”
“没有。”
“快,快进来!”
杜山殷勤将白飞霜迎入,嘘寒问暖,还想给她揉脚捶背,但被断然拒绝了。
希宁睁眼瞧了白飞霜一下,便闭目假寐。
除了这两人外,其他人都没往这边多看一眼,更没人追问白飞霜之前的去向。白飞霜发现,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竟毫无用武之地。
下半夜,再无人声,半宿安眠。
黎明,晨曦透不进茂盛的枝叶。
在微微摇曳的烛火中,江晨被一声轻呼惊醒。
这一声轻呼,出自向来沉稳淡定的杨落。
杨落站在内室门口,指着江晨头顶,仿佛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满是疑惑与好奇:“道胎仙灵?”
江晨睁开眼睛,视线上瞄,就看到了杨落所指的对象,不禁微微一愕。
——在软木圆枕旁,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少女,似是人类样貌,衣物都是由翠绿叶片裁剪而成,头发也是粉红色的蔷薇花瓣,肌肤葱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她本来蜷着身子睡在圆枕边上,随着江晨两人的注视,亦睁眼醒觉,与江晨对望一眼后,便展露笑靥,娇声叫道:“父亲大人!”
父亲?江晨没空理会她奇怪的称呼,直接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妖精扁了扁嘴唇,歪着头道:“我是从父亲大人的灵识中孕育出来的呀!”
江晨又是一愣。
这种荒诞离奇的回答,本应该嗤之以鼻,江晨却隐约有几分相信,因为他从眼前玩偶似的小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及淡淡熟悉的味道。
“不是附近的花精、草妖什么的?”
“怎么可能是那种劣等生命!”小妖精委屈地抽了一下鼻子,“人家就是源自父亲大人的识海元灵啊!父亲大人不认我了吗?”
江晨有些头疼。
他记得自己昨晚终究没能拿苏芸清怎么样,回来倒头就睡了,一夜无梦,倒享受了个难得的好觉。睁眼醒来,枕头旁就多了这个巴掌大的小妖,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真不是附近花妖精魅的恶作剧吗?
她说是从我灵识中孕育而出,而我昨夜确实没再受到以前那心魔地狱里的冤魂厉鬼的骚扰,一觉睡到天明,莫非与此有关?
江晨脑子里堆满了疑惑,转向杨落道:“杨兄弟,你刚才说了一句‘道胎仙灵’,那是什么东西?”
杨落一直打量着小妖精的举动,面色已恢复了沉稳,含笑道:“典籍记载,修习某些玄门功法的修士,在达到「人仙」或「大觉」境界时,便会结成道胎。某些道胎化为生灵具现,就称为道胎仙灵。”
“那这个小东西……”
江晨指着小妖精,小妖精不满地抱怨,“讨厌!人家不是什么小东西!”
不过江晨没有理她,继续问道:“她是道胎仙灵吗?”
杨落道:“这不好说。因为道胎仙灵十分稀少,就算玄门正宗的修士合道为人仙,也只有极小概率会诞生仙灵。这种东西只在典籍中有记载,我从没亲眼看过……”
小妖精气鼓鼓瞪着他:“人家有名有姓,不是‘这种东西’!”
杨落修养极好,向她道了声歉,继续道:“从她身上的玄法清气来看,跟典籍中的记载有些相似。其他一些描述,也并不违背。”
“那就是啰?”
“大概有六七成的可能性吧。”
江晨看了看自己手掌:“难道我睡了一个晚上,在梦中就已经成仙成佛了吗?但我自己怎么感觉没啥变化呢……”
“也许只需要满足某些特定条件就行。譬如渡过心劫或者神劫……”
江晨还待追问,小妖精已跳到他摊开的手掌上,仰脸看着他:“父亲大人,你看我跟你长得多像啊!”
“像吗?”江晨端详着她,的确觉得那如玉偶般精致的面容有些熟悉,不过不是像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云素!
再仔细看,又有点像林曦。
心念一转,又依稀看到了几分张雨亭的神韵。
江晨揉了揉眼睛,越看越觉得凌乱,从这张俏脸上,他似乎看到了诸多熟悉的影子。
他转头向杨落投去征询的目光。
杨落干笑:“大约还是能找出几分相似之处的。”
“父亲大人——”小妖精娇声叫唤。
江晨皱了皱眉:“不要用父亲大人这种称呼,听起来很奇怪。本少侠还是纯洁的元阳之体呢!”
“那我应该叫什么呢?”
“除了父亲之外,其他随便你。”
“那我叫你爷爷吧!”小妖精欢快地用甜腻的嗓音喊道,“爷爷!爷爷!”
江晨刚从床上站起来,闻言差点一跤摔倒。
杨落忍俊不禁,道:“小东西——”
“人家才不是小东西!”小妖精恼怒地瞪着杨落,细嫩手掌指着他鼻子,“人家有名字的,荧璇!荧璇!给我记住了!再乱喊乱叫,人家要你好看!”
杨落抿嘴笑了笑:“好吧,荧璇,你可以称他为公子,少爷……”
“这也太疏远了吧!”小妖精歪着脖子,“人家才不想当侍妾什么的呢,人家是独一无二的!”
“不一定是侍妾啊……”
最终的商议结果,小妖精终于改口,把称呼改成哥哥。
她坐在江晨肩膀上,趾高气扬地、用下巴对着外屋的一干人。
“苏姑娘呢?”
江晨一开口,屋内研读秘籍的杜山、叶星魂等人纷纷把视线投过来。
希宁霍地起身,目光闪了闪,盯着小妖精问:“这是?”
“你问她自己吧,我也说不清楚。”
希宁的眼神愈发好奇。小妖精则高高昂起头,用鼻孔对着她,重重哼了一声。
江晨环顾屋中,又问:“苏姑娘去哪了?老谢也不在?”
“苏姑娘一早就走了,说是帮宋先生他们追查凶手。”
“谢前辈听说有种果子可以酿酒,出去摘果子了。”杜山和叶星魂先后回答。
“凶手?”江晨脸色微变。
他想起昨夜末日公爵出现的事情。
东绮音下落不明,这里又出现凶案。莫非血帝尊阴魂不散,就在附近一带徘徊?
江晨没再多问,径直出门。
这回他带上了骷髅,若真遇上强敌也好多个帮手。
“哥哥,我们去哪玩?”
“随便转转。”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也许有吧。”
“这具骨头架子长得真丑啊!”
“……”
小妖精娇憨的话语和江晨敷衍的回答渐渐远去,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杨,你跟老江睡一个屋,不知道她怎么来的吗?”
“我一觉醒来,就看见她了。”
“连你都没发现,看来这事情有古怪啊!不过……嘿嘿,她长得还挺可爱的嘛!”
“……杜兄,你不会打上她的主意了吧?”
“哪有!我是那种人吗?你们用那种眼神看我干嘛?我老杜绝对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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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当众邀战,铁骑烟尘
营地前的空地平放着两具尸体,苏芸清蹲在尸体旁,沉吟不语。
“是剑伤。”宋枫缓缓道,“他们身上都有剑伤,小郑的伤在肋下,不致命。小九却被人从背后一剑刺穿心脏……”
“你怀疑是我们下的手?”苏芸清沉下脸。
“不敢!我只是想向苏姑娘请教,这附近可有什么危险人物出没?”
苏芸清想了想,道:“以前有一个邪恶方士,他的同伙是个下三滥的侏儒。不过,他们应该都已经死了……”
“既然他们都死了,那么下毒手的必定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一名矮壮的大汉粗声粗气地道,“苏姑娘,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苏芸清直起身子,淡淡道,“我只能保证,凶手不是我。至于其他人,伱自己去问吧!”
她懒得看那矮壮汉子一眼。
倘若这伙人向她好好请教的话,她或许能帮着追查一二。但就凭刚才如此恶劣态度,死了就死了,她也懒得过问。
她苏大公子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女菩萨。
“你凭什么保证!你们是一伙儿的,凶手跟你也脱不了关系!今天不给老子乖乖交代,你休想离开这里!”
矮壮汉子示威般地挥了挥手中厚重大刀。
其他四五名猎手也从旁边逼过来,堵住了苏芸清退路。
宋枫眼神复杂,视线凝注在苏芸清侧脸上,并未第一时间阻止猎手们行动。
气氛微妙而凝重。
苏芸清脑袋稍偏,朝宋枫的方向瞥了一眼:“宋老哥,你也不管管他们?”
“抱歉,苏姑娘,这帮家伙向来桀骜不驯,我也管不住他们!”宋枫露出无奈的神情。
“哦,明白了!”苏芸清似乎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唇角扬起,笑意漾满清丽的面容。
如果江晨在此,就可以看出那笑容里透出的危险意味。
但矮壮汉子却把这当成服软的表现,恶狠狠地道:“只要你老实供出同伙,看在五哥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苏芸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娇脆悦耳,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臭娘们你笑什么!”
苏芸清止住笑声,敛容道:“各位,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如果凶手是我的话,绝不会只杀一两个人这么简单。既然开了杀戒,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就凭在场诸位的这点斤两,一个都别想活命——”
“狂妄!”
矮壮汉子按捺不住怒火,一刀朝她当头劈下。
势大力沉的斩马刀,临近那张清丽面孔,汹汹霸气与苏芸清的单薄身材形成极大反差,看那架势就要把她从脑袋瓜劈到屁股蛋。
苏芸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矮壮汉子也暗吃一惊,心道这娘们怎么躲都不躲,要是真把她劈死了就坏事……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多余。
闪着寒光的刀刃离少女面庞还有一寸的时候,就没法再前进了。不仅没法前进,反而离目标越来越远。
在一瞬的迟滞后,矮壮汉子才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剧痛。他整个身子往后倒飞四五丈远,砸塌了一个帐篷。
苏芸清仍未动。只是她身旁多了一个人。
江晨背负双手,面沉如水,环视一眼周围群情躁动的猎手,向苏芸清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要是遭到围攻的话也是很危险的。”
“打不过难道还跑不掉?”苏芸清脸上重新浮现出微笑,目光落在江晨肩膀上的时候,倏地眯起眼睛,“这个小东西是?”
宋枫背脊寒毛直竖。
刚才那一瞬间,那条白影冲进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有看清。倘若江晨趁机偷袭的话,自己十有八九已经躺下。
至于其他猎手,大部分甚至没反应过来苏芸清旁边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
荧璇扬起小脸,向苏芸清挥舞拳头:“人家是哥哥的女儿啦!你这女人又是什么来头?”
“待会儿再给你们介绍。”江晨打断荧璇,低头看了尸体几眼,道,“这两个人的死因都不寻常,一个死于心脏爆裂,另一个是遭到背后偷袭,一击致命。我可以保证,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
“你凭什么保证?”一个青年剑士怒喝。
“就凭……我的拳头!如果你们不信,就用拳头来说话!”江晨右手前伸,朝宋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听说宋头领一刀七劲,已经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我愿讨教一二。”
宋枫有些意外,未料到江晨如此狂傲,没说几句话就约战自己。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拳头够大才能以德服人。
宋枫略微迟疑,从刚才江晨现身的场景来看,自己恐怕胜算不大,但若用上祭精血凝于一刀的那招禁术,也未尝没有胜机。
没等宋枫答应,旁边「玉面银剑」谢谙已仗剑上前:“想挑战五哥,先过我这一关!”
“你?”江晨斜眼瞅着他,“你一刀几劲?”
“六劲!”谢谙脸上略有得色。在年轻一辈之中,他已是佼佼者。
“六劲不够,我一拳就把你打趴了,你还是下去吧。”江晨赶苍蝇一样挥手。
“你!”谢谙额头青筋暴绽,按捺不住,拔剑出鞘,撩起数道剑光,朝江晨洒下。
江晨右手一探,瞬间穿过剑光,闪电般点在谢谙手腕上,剑光顿敛,长剑当的一声落地。
江晨收回手掌,道:“我是一拳七劲,恰好比你多一劲,你根本不是对手。”
谢谙面色通红,捡起剑退后。
江晨又看向宋枫:“宋头领,这下该亲自出手了吧?七劲对七劲,应该会很有意思……”
宋枫默然不语。
周围众人也看出了来者不善,谢谙的剑法已算是登堂入室,竟被此人徒手一招就击败了。这家伙绝对不好对付!
之前私底下一些嚷嚷着让五哥教训这小子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苏芸清扯了扯江晨衣袖,一副小女人的模样,柔柔地道:“算了算了,既然宋五哥不愿出手,你也别勉强他。咱们回去吧!”
说着,眼波流转到宋枫脸上,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态,好像在说:原来五哥你的胆子这么小,当面挑战都不敢接,我看错你了!
她这番故意表现,让所有猎手心头都堵了一口气,郁闷得说不出话来。
宋枫沉声开口:“慢!”
江晨眼神一亮:“宋头领愿意赐教了?”
他心里已经想好怎么折辱这家伙的剧本——
制胜一定要快,最好一击秒杀,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前些天已经练成了一拳八劲,比你多了一劲,对不住啊……
万一这宋五哥也隐藏了实力,那也要三拳两脚结束战斗,然后说:原来宋五哥深藏不露,已经练成了一刀八劲,不过我藏得还是比你多那么一点点……
宋枫苦笑:“我能不愿意吗?”
众目睽睽。
宋枫抽出腰刀。他的气势为之一变。
江晨也收了笑容,凝重以对。
这宋枫既然能做到百夫长的位置,定然有过人之处,可别阴沟里翻船,让他占了便宜。
风过,萧杀。
唯有江晨肩膀上的荧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江晨抬起拳头,身子前倾。
宋枫悚然一惊,刹时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慢!”
这一声出口时,江晨的拳头几乎挥到了宋枫的面门前。
宋枫头皮发麻,险些控制不住胸中激涌的恐惧之情。
太强了!
并不是这一拳太强,而是这个人太强了!
就像猫戏老鼠一般,这快到极致的一拳,恐怕还远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宋枫一动不动,在旁人看来,仿佛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唯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敢动——一动就会输。
江晨盯着宋枫,淡淡地道:“宋头领还有什么指教?”
宋枫沉声道:“我明白了,我相信江少侠和苏姑娘的话。”
江晨收回拳头,心中泛起几分懊恼之色。
大意了,就不该留力,让他喊出了那声“慢”,害得本少侠想好的几个剧本一个都没实现。
江晨重重拍了拍宋枫的肩膀:“我就知道宋头领是个明事理的人。”
众猎手面面相觑。
怎么还没开打,宋五哥就不比了?
大伙儿还等着看五哥狠狠教训这小子呢!
也有眼尖的高手看出来了,五哥之所以叫停,恐怕是因为……打不过?
私语声渐渐变大。
原本垂头丧气的「玉面银剑」谢谙,也恢复了几分精神。他现在想明白了,如果连宋五哥也打不过,那自己的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对手太强了。非战之罪也!
目送江晨和苏芸清离去,宋枫站在原地,神情严肃,仿佛陷入了沉思。
众猎手见他这般表情,也不敢打扰,各自散去。
夜深。
晕红月光醉人。
江晨目送荧璇打着呵欠走入木屋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小妖精半夜里醒来,吵闹着肚子饿了,要江晨带她去觅食。
觅食也就罢了,她的口味还相当刁钻独特,干粮不吃,荤腥不吃,鲜果不吃,必须是初生花骨朵中那几片粉嫩的蕊瓣,才勉强入得了她的小口。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这小祖宗喂饱,幸好她的习性不爱多动,吃多了又犯困,自己飞回去继续补觉了。
但江晨至此已全无睡意,愣愣地站在屋前,像是迷醉在这朦胧的月色里。
白日的一幕幕在脑中重现,苏芸清似乎欲拒还迎的态度,以及龙皇拳第二诀「破魍魉」的技巧精要,在心头交织而过。
他背负双手,缓步走向丛林,又在一株大树下停住。
脑袋里杂念逐渐被排空,什么也不想,似乎进入了道家的空灵之境。
身后轻巧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不多一会儿,这个人到了他身后。
“江公子真是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赏月。”白飞霜俏生生站在那里,云鬓生辉,仿若月光仙子,妩媚多情。
江晨慢慢地转过身看向白飞霜:“白姑娘找我有事?”
白飞霜在他目光注视下,微垂螓首,启唇道:“听闻江公子古道热肠,任侠仗义,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求公子相助!”
“不情之请……”江晨咧了咧嘴,心中冷笑。
随即,他的眉头就皱起来,转头望向另一边。
南方,似乎是在数十里外,传来一阵浪涛般的奔腾声,由远方扩散过来。
地面微微震颤。但由于距离尚远,震栗之感并不明显。江晨此前刚从空灵之境退出来,对周围环境的变化颇为敏感,因此很轻易地察觉到了这股微弱的动静。
‘是大规模妖兽群吗?’
江晨想起了半月前在幽冥森林中遭遇的魔人部队,三百名五阶战士组成战阵,冲锋时犹如万马奔腾,动静百里可闻。现在隔着这么远就有声波传来,莫非也是上百规模的妖兽群?
白飞霜的感知远不及江晨敏锐,未能察觉到远方的动静。她看见江晨反应冷淡,心中一急,暗一咬牙,膝盖一弯便跪倒在地上,哀声道:“求江公子救我性命!”
江晨对她此举感到十分意外,但远处的事情更为牵动他心神。他朝白飞霜丢下一句:“在这等着。”右臂在树干上一撑,身形电射而上,转瞬就到了树冠之巅。
他举目远眺,只见月晕洒遍大地,整片绿洲都似笼罩在暗红色氤氲雾气中,周围有不少高大树木遮挡了视野。
他便纵身跃过去,比猿猴还要灵敏,在树巅上不断变换位置。
白飞霜的眼力跟不上江晨的速度,只看到头顶树冠上暗了又亮,不时闪过一道漆黑影子。等她最后终于看清江晨停留的位置,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晨站在绿洲的最高点,亦即侏儒与她约定的那棵白梧树上,单脚踩着树巅,正凝目眺望远方。
现在已经接近了子时三刻,侏儒会不会就在那棵树下面?
白飞霜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不过她毕竟久经沙场,右手拔出弯刀,悄悄向那边走去。
如果侏儒被江晨撞见,那她也别无选择,唯有在侏儒开口之前出刀,让他永远闭嘴!
幸好,她担心的那一幕并未发生。江晨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南方飘起的那一片烟尘上。
隔绿洲大约三十多里,烟尘从西方来,往东方蔓延。
隔着这么远,江晨依稀只能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个骑兵的轮廓,挟裹在烟尘中,滚滚向东。其数目无法估计,一直往南扩散到地平线的尽头。
‘至少两万人马的骑兵军团!发生什么事了?’江晨面露惊色。
云梦天下已经数十年没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了,眼下这次数万兵马的调动,恐怕是一个异乎寻常的信号。
倘若战争真的发生,不知有多少人会卷入其中,而且本少侠此行拜会黑剑圣的愿望,恐怕也要落空了。
‘沙丘之东……是七大世家中的柳家!黑剑圣要对柳家动手?可另一边还有卫家,他就不怕卫家断他后路吗?’
江晨虽不甚关心时局,但柳家和卫家世代通姻,互为依托,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黑剑圣举兵犯柳,卫家定不会坐视不管,届时两面夹击,很容易就会让他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黑剑圣一口气调动如此多兵马,是出于什么缘故?
第291章 兄弟相离
骑兵军团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后队才渐渐脱离了江晨视线,消失在地平线之后。
江晨轻吁一口气,从树上慢慢落下来,一低头看见白飞霜握着弯刀左右张望。
“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白飞霜将弯刀收入鞘中,低头道,“我担心附近有野兽……”
“你脸色很差,是生病了吗?”江晨走近了几步,端详着白飞霜道,“还是在害怕什么?”
“我——”白飞霜一咬唇,再次跪下来,“求江公子救我!”
“你起来慢慢说。”
江晨双手虚扶,白飞霜趁机起身,刚要开口,江晨的视线却从她肩上越过,往丛林中望去,“杨兄弟!”
昏暗密林中一个正欲转身离去的身影停下脚步,略带调侃道:“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我有事想问伱。”江晨从白飞霜身边走过去,“你也看见了吧,刚才过去了那么多骑兵……黑剑圣到底想干什么?”
杨落走近几步,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他大概是要去找空明寺报复。风雨楼一伙人复活血剑圣的时候,盗用了空明寺的佛骨舍利,而且故意留下了痕迹,用意就是激怒黑剑圣,祸水东引,挑起战争。现在看来,他们的阴谋得逞了!”
“空明寺!”江晨醒悟过来。
——黑剑圣率大批兵马向东,并非要攻打柳家,其真正目标是处于柳卫两家夹缝间的烂柯山空明寺!
然而,空明寺与芳华观、星院并称为三大超世之地,培育出高手无数,备受世人尊崇,相传释浮屠就曾是空明寺弟子。黑剑圣攻打空明寺,恐怕也要面临巨大压力吧!
“天下已经维持了近百年的和平,没有人愿意做众矢之的。仅仅是血剑圣的复活,还不足以让黑剑圣作出如此极端的决定,我担心的是,那些幕后之人恐怕安排了更加周密的阴谋,逼得黑剑圣别无选择……”杨落幽幽叹息。
“天下大势便是如此,平静的日子久了,总有人耐不住寂寞,跳出来搅风搅雨。”江晨道。
他暗忖,东绮音的失踪或许并非血帝尊所为,而是被风雨楼或青冥殿掳去,为的就是激怒黑剑圣,逼迫他出兵!
“暗红沙丘的变故,只是一个开始。我想那些阴谋家不会满足于西北边境上的一场战役。也许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杨落轻轻整理着袖口,娴静而忧愁。加上他那张比女子还要俏丽三分的脸蛋,足以让任何不知道他真实性别的人心生怜惜。
江晨用力摆了摆头,将一些不好的念头挥开,问道:“那么,杨兄弟你打算怎么办呢?还是要以一己之力去阻止吗?”
“不了。”杨落苦笑,“我的行动已经失败,事态已无法挽回。不夜城的周城主近期也联络不上,我只能尽快返回圣城,将这个消息禀报给陛下。”
江晨心中一动,想到面前这位竟然拥有直面那位九五至尊的特权,不由生出好奇之念:“皇帝陛下将会如何处理呢?”
杨落脸色微变,摇头道:“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揣摩!”
他肃整神情,朝江晨一拱手,“事不宜迟,我即刻就出发,来不及与大伙儿道别,还请江兄替我跟大伙儿说声抱歉。”
“可是你的伤?”
“等不及了,我路上小心些便是。江兄,后会有期!”
江晨挥挥手:“多多保重!”
杨落视线落在江晨右手上,神情有几分复杂,欲言又止。
江晨道:“你还有话对我说?”
杨落沉吟良久,道:“赤阳的扳指,可以送给我么?”
“啊?你要这扳指做什么……”江晨满头雾水,片刻之后,脑中忽有惊雷闪过,“你,你,你是?”
杨落面色黯然,微微叹气:“是我。”
“怎么可能是你?”江晨瞪大眼睛,又上前一步,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第一次见面之时,杨落就说出了羲和扳指的名字,但江晨一直觉得赤阳那样的硬汉和杨落这种文雅美少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从来没有把这俩人联系到一起。
这俩人怎可能会是一对兄弟?
“我以前的名字,就叫赤洛。”杨落缓缓道,“从小体弱多病,被同龄的孩子瞧不起,七岁那年,远走他乡,被师父收留,至今已有十一年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那次一别,就是最后一面。”
“赤阳临走前一直挂念着你,让我哪天遇到你,就把这枚羲和扳指带给你。”江晨的语气有几分伤感,还有几分古怪,“他还说,你一定长大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杨落接过扳指,低头道:“我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江晨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去了宫里?”
“师父带我去,我就去了。”杨落摇摇头,“我那时年幼,以为只不过是一刀,并不明白这一刀究竟意味着什么。”
江晨拍了拍他的肩膀。
“昨日之日不可追,向前看吧。”
杨落点头:“走了。”
目送杨落的身影消失在东方的密林后,江晨轻叹口气,心里面也有几分沉重。
兄弟相离,一别成永诀。
战火将起,乱世中又有几人能侥幸?
本少侠此行本想邀请黑剑圣一起对付浮屠教,但黑剑圣如今已被卷入战争的漩涡,恐怕一时难以脱身。
天有不测风云,命运当真不可捉摸……
江晨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已在原地等候许久的白飞霜,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白飞霜才从思绪中惊醒,微愕之后,迎着江晨的视线说道:“宋枫想杀我!”
她为了避免江晨又为别的事分神,这句回答说得简单明了。
“哦,你们以前是仇家?”江晨好奇地问。
白飞霜娓娓说了一段故事:
她与宋枫一行人同属于红缨猎团的玄字百人队,他们这次来是奉了团长命令,来暗红沙丘极北之地追寻一件宝物的下落。
寻宝的过程略去不表,他们在半途遭到了沙漠虫族的袭击,被成千上万的长虫杀死了数十名同伴。
危机时刻,宋枫决定启用禁术法阵,令白飞霜率领十人小队以法术卷轴引开虫族首领的注意,让他有机会发动禁阵,一举灭杀虫族母皇。
白飞霜九死一生地执行这道命令,伤亡惨重之际,却听见背后巨大的风啸声响起,宋枫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白飞霜所在的十人小分队面临上万条长虫包围……
“他最后发动的并不是禁法,而是芳华观小仙人的「缩地成寸」符咒!”白飞霜握着拳头,指甲刺入肉中,“他把我们当成弃子,丢下我们逃命去了。我和吴斌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长虫全部向我们扑来,一个个被吃掉……”
第292章 忘我之梦,夜尽酒空
“江公子?江公子!”白飞霜叫着,嗓音中带了一种想引起注意的妩媚。
江晨回神,应道:“我听着呢!”
他见白飞霜不知何时双手捧着一颗珠子,递到自己面前。
“这珠子干嘛用的,要送给我吗?”
白飞霜白皙的面颊泛起一团嫣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江公子说笑了,这就是救了我性命的避尘珠啊!”
“哦,你就是用这东西从那么多虫子里面逃出来的?”江晨接过珠子,凑在眼前对着月光看了几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嘛!”
他吹了吹灰,作势要往嘴里咬。
“住、住口!”白飞霜惊得脸色都白了,“这珠子不能咬!”
“轻轻磕一下也不行?”
“磕不得,磕不得啊!”
“好吧!”江晨把玩着珠子,在手中颠了颠,白飞霜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还挺沉!铁做的吧?”
白飞霜干笑:“是墨羽灵石,只不过因为耗空了灵力,所以变得很重。”
见她紧张的模样,江晨也不再逗她,将珠子抛还。
白飞霜手忙脚乱地接住,用衣袖擦了又擦。
江晨道:“按你的说法,宋枫弃你于危难之中,应该是他亏欠伱才对,为什么反倒要杀你呢?”
“宋枫是个道貌岸然、心胸狭窄的伪君子。”白飞霜沉声道,“而且他的作为严重违反了猎团规矩,倘若被大团长知道这事,他会名声扫地,百夫长的职位也肯定保不住了。所以他一定会杀我灭口!”
“我明白了。”江晨生出一丝感慨。宋枫现在的境况,跟当日的景峰十分相似,所以江晨也十分能理解白飞霜的心情。
“江公子……真的明白了?”白飞霜十分怀疑江晨在敷衍自己。
“嗯,只要你乖乖待在屋里不乱跑,我保证宋枫那厮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
江晨眉毛一挑,面上浮现玩味的笑容:“白姑娘,我们只是一面之交,你不会想让我帮你杀掉宋枫吧?”
白飞霜嚅嚅诺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夜深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白飞霜低下眉眼,脸色数度变幻,轻轻点头:“好。”
江晨望着白飞霜离去的背影,蹙眉思索。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白飞霜的言语不尽不实,好像隐瞒了很多秘密。
远处传来一阵刀斧砍伐声,吸引了江晨的注意力。
江晨往那边走了一段路,就看见宋枫站在远处的一根高枝上,双臂挥摆,好像在向下方的人比划什么。
江晨心中好奇,再靠近几步,看见一群猎手在宋枫的指挥下砍树,挥汗如雨,气喘吁吁。
江晨第一时间就怀疑,这群人莫非在树林里发现了什么宝贝,所以砍树挖宝?
他不动声色地在旁边观察了半晌,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呵欠一个接一个。
太慢了!这些猎手砍了半天,也只砍倒了十几棵树,清出了一小片空地,也没有挖宝,而是继续往外砍树。
江晨看得枯燥乏味,眼皮越来越沉重,看着东方快要破晓,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
回到木屋前,他意外地看见一个清秀的少女坐在屋外,双臂抱着膝盖,埋着头打瞌睡。
江晨上前唤了一声:“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睡觉?不怕着凉吗?”
少女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嘟哝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江晨疑惑地道:“等我做什么?”
“咱们不是约好了吗?今晚子时三刻,你杀了那个矮子,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见不散!你该不会忘了吧?”少女一脸嗔怨。
江晨挠了挠后脑勺:“我当然没忘,可是……”
可是那个约定,明明是昨天的事情啊?已经过去了吧?
难道我记错了日子?不对不对……
“你既然没忘,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等这么久?你是不是故意晾着我?”少女撇了撇嘴,幽怨又委屈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我没有。”江晨连忙摆手,“不过……”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有事耽误了。”少女找到了理由,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掌,“我不怪你。走吧,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看着伸到眼前的那只玉白的纤手,江晨迟疑了。
到底是我睡迷糊了,还是她睡迷糊了?
我就算是记错了日子,总不会把人也记错吧?
虽然苏芸清骂我滥情,但我跟林曦、高晴雪、云素、张雨亭她们,好歹也是有迹可循的。眼前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我跟她之间……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少女晃了晃手掌,催促道:“走啊,愣着做什么?”
江晨犹豫了片刻,没有去握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杜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嗯?哪里弄错了?”少女皱起秀气的眉毛,满脸迷惑不解。
“你说的那个约定,是在昨天晚上吧?”
少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昨天?不是今天晚上吗?”
“而且,和我约定的那个人,也不是你吧?”
少女仰起头,眼神哀怨得令人心碎,瞪着江晨道:“不是我又是谁?你不想见我,就直说好了,何必编造这些谎话!”
江晨被这种眼神看得极不自在,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跟她之间的确清清白白,才硬起心肠道:“跟我约定的人,明明是苏姑娘才对。”
少女眼眶泛红:“我不就是苏芸清吗?你为了避开我,连我这个人都要装作不认识吗?”
江晨一愣,奇怪地道:“杜姑娘,你是杜鹃啊!你怎么会是苏芸清?”
杜鹃如遭雷击,眼神一阵恍惚,捂住了额头,面露痛苦之色:“我是杜鹃?我不是苏芸清吗?我……我到底是哪个……”
“杜姑娘,你没事吧?”江晨关切地伸手去摸她额头,杜鹃却无比惶恐,颤抖着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
杜鹃慌乱地转身,像受惊兔子似的,一溜烟地窜进了木屋中。
她冲进自己的房间,钻入被窝,把脑袋紧紧捂在被子里,身子不住打哆嗦。
这一阵动静,早已把旁边的希宁惊醒了。
希宁愣愣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杜鹃,过了半晌,等杜鹃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才出声问道:“杜鹃姐姐,你看到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呜呜呜,我没脸见人了……”
杜鹃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在希宁的柔声劝慰下,才慢慢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希宁也是大为惊奇:“所以,你梦到自己变成了苏姐姐,去赴昨天晚上的那个约定?”
杜鹃捂着脸,耳朵根都红得发烫:“我真傻,我怎么会鬼迷心窍,把自己当成了苏姑娘……”
希宁仔细地打量着她,略作沉吟,问道:“杜鹃姐姐,你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江晨?”
“我……我……”杜鹃嗫嚅了一阵,最后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唉!我知道我根本不配喜欢他,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不想他……”
希宁轻哼一声:“你明知道他是个风流成性、四处滥情的烂人,还是坚持喜欢他?”
杜鹃低着头,闷闷地道:“没关系,他本来也不可能属于我。像我这样的丑小鸭,也没有什么别的奢望,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偷偷地喜欢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希宁摇了摇头:“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算了,我也劝不动你。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太执迷,蒙蔽了自己的本心。你也是炼神修士,如果执念太重,就容易滋生心魔。”
“心魔?”杜鹃脸色一变,“你是说,我之所以会变成苏姑娘,是因为心魔?”
“我也只是猜测。你可能太羡慕苏姐姐了,羡慕她能与江晨那么亲热地相处,所以想要变成她。日思夜想,你就把自己跟她弄混淆了。”
杜鹃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是这样吗?我……我的确很羡慕苏姑娘,甚至可以说是崇拜,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是她就好了……”
“每个人都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做一些奇怪的梦。我昨天还梦见我变成了一只蝴蝶,飞来飞去,自由自在。这都没什么大不了……”
希宁说到这里,恰好看见杜鹃抬起脸来,四目相对,她忽然觉得杜鹃的眼瞳有些发散,脸色也显得诡异。
“小宁,你说谁在做梦?”从杜鹃的嘴里,发出来的却是苏芸清的嗓音。
希宁眼皮陡然一跳,警惕地捏了个咒印,沉声喝问:“你是心魔?”
杜鹃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苏姐姐啊!”
说话间,她的脸也开始变化,整个人都变成了苏芸清的模样。
希宁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浑身都感觉到不自在。
她心里忽然浮现出一条禁忌:不要直视他人的心魔,否则它也会变成你的心魔!
她当即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往门外跑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现在眼前,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随之崩塌。
她猛然从床头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
原来是一场梦?
希宁侧头一看,身边的杜鹃正睡得安详。
隔壁房间传来杜山的鼾声,虽然吵闹,却带来一种安全感。
希宁长舒一口气。
可细细思量,梦里的那种诡异、阴森之感,始终在心头萦绕不散。
次日,江晨一觉睡到中午,才不慌不忙地起床。
自他经历了梦境中心魔地狱之后,才发现一夜无梦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而且这一阵子养伤,人也变懒散了,以往争分夺秒地打坐,现在也就只在看书练拳之余炼炼神,美名曰休养生息,实则只是享受这难得的几天平静生活。
他看了一会儿书,小妖精荧璇也醒来了,吵着要吃的。
江晨发现这小家伙除了睡就是吃,日子过得比谁都逍遥。不过也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出去,还怕她被乌鸦啄走,只好又带她去觅食。
荧璇的口味还是那么挑剔,吃的只要花瓣嫩蕊,喝的只要青草晨露。
问题是她起床已经将近下午了,哪还有什么朝露。
江晨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在最茂密在阴暗的丛林深处找到几滴,看她微嘬朱唇,轻吸露水的样子,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是花妖吗?”
“花妖那种低等级的妖精,怎配跟我相提并论。”荧璇翻了个白眼,跳回江晨肩上,依偎着他脖子,懒懒地道,“困了。”
江晨又送她回去睡觉。
傍晚,苏芸清潜入江晨房中,传了他第三诀,这一日便平静地过去了。
远处隐约传来树木倒塌的声响,那帮猎手在夜以继日地砍树,似乎想把这一片的树林都清理出来。
江晨躺在榻上,静思养神,将睡未睡之时,忽然有所感应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谢元觥站在床前,肩上扛着一个包袱。从包袱鼓出来的形状来看,里面大概是一些果子。
“老谢,你也要走了?”江晨腾地起身。
谢元觥点头:“我去盘龙宫一趟,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一季半载,再回来找你。”
江晨打量着他。
谢元觥的眼神,比平日更显得沧桑幽深了,而且还多了几分落寞,大概是近来发生的事给了他一些触动。
“老谢,你多久没回去了?”
“不记得了,大约五十年,或者七八十年。”谢元觥叹息一声,“我离开的时候,原以为会忘掉那个地方,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那又为何……”
“近来酒喝得少了,清醒的日子多了,也想明白了以前不明白的一些事情。有些东西放不下,总得回去看看,不然堵在心里,永远是个结!”谢元觥拍了一下腰间的酒囊,“最近喝光了积蓄,我在附近摘了些含笑花和雪星果,埋在后院的地里,应该能酿成一坛美酒。以后再请你品尝!”
谢元觥说着,豪迈地笑起来。
江晨却从他笑声中品出了一丝苍凉的意味,或许老谢这次回去,不仅仅是探望故友那么简单,他已经做好了不祥的打算。
江晨忍不住道:“为什么不等酒酿好了再走?”
谢元觥摇了摇酒葫芦,叹道:“酒空了。天亮了,我也该醒了。若还赖着不走,未免辜负了韶光!”
“我陪你一起去吧!”
谢元觥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必为我费心。”
“可是……”
谢元觥去意已决,江晨劝不动他,只能送他走出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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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怀疑试探,爱恨情仇
在黄绿交接的边缘地带,谢元觥踩在黄土地上,望着东方漫天旋舞的狂沙里,那一缕划破黑暗的曙光。
他在江晨的肩膀重重一拍,笑道:“等我们下次见面,再补上欠的那二十坛酒!保重了,小子!”
“保重!”
谢元觥转过了身,迎着淡白的晨曦,大步远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放声高唱,嗓音里尽是苍凉。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
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那是寂灭时代前的古代词曲,在魁梧大汉的豪壮歌声中尽化悲凉。
江晨耳畔,余音不绝,看着老谢消失在风沙后的身影,他心中惆怅之余,不禁生出微小的疑惑。
老谢已经几十年没回去了,为何偏偏在今朝忍不住要走?那种哀愁的情绪,完全不是他以往的性情。难道真的只是被某些事物触动吗?
还是说,有人故意把老谢心中那份未解的心结,悄悄引诱出来……
转眼间,玄罡高手只剩下两位,杨落和老谢的前后脚走得如此接近,容不得江晨不生疑窦。
不过,两人的离去也确实是事出有因,所以怀疑的念头只在江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迅速沉没下去了。
在昏暗低霾的光线下,江晨悠然往回走。
经过几日休养,血剑圣造成的伤势已经好了六成,江晨感觉自己的步伐愈发轻快了。听着周围松涛般的声音,心中那一抹惆怅也随着呼吸而挥发、消散。
忽然,前方一抹倩影映入眼帘,江晨眼神一凝,收敛呼吸,悄悄跟上去。
天光未亮,白飞霜为何独自一人出来闲逛?
白飞霜面色潮红,呼吸略微紊乱,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紧张刺激的事情,连脚步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江晨见她往木屋的方向走去,心里想了想,便一展身形,出现在她面前。
“啊!”没等江晨开口,白飞霜就尖叫一声,受惊兔子般往后跳开。
她这个样子愈发加重了江晨的疑心,他跟上去几步,出声道:“白姑娘,是我!”
“喔,抱歉,我……我实在太紧张了!”白飞霜的面孔满是惶惑无措,她低下头,手指在裙甲来回划动,呼吸时粗时缓,久久不能平静。
江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道:“白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白飞霜重重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幽冥蝶!我遇到了一只幽冥蝶!”
“哦。”江晨眉梢一扬,“它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边。”白飞霜抬手一指。
江晨面上闪过深思之色:“幽冥蝶是五大毒物之首,你能平安逃出来,也很不容易啊!”
“它正在捕食一只蟒蛇,没有发现我就在那边,趁它没注意,我收敛气息,赶紧跑出来了。”
白飞霜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江晨却根本不信。
无论这里有没有幽冥蝶,作为一个闯过生死关头的女战士,区区一只毒虫绝无可能让白飞霜吓成这样。
江晨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转而问道:“天还没亮,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散步吗?”
他盯着白飞霜,倘若这女人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也不用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去小河边洗了一下。”白飞霜流露出几许忸怩的神情,但她的脸色本来就比较红,所以不太明显。
“真的吗?”
“真的。”白飞霜只觉江晨的眼神深邃幽远,似乎要将自己内心贯穿。她硬着头皮点头。
江晨缓缓地将目光转移开,笑了笑:“下次要去的话,记得叫上苏姑娘一起,她可以护着伱。”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消弭一空,白飞霜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感觉背脊快要被冷汗浸透了。
她心里不禁暗暗埋怨,该死的侏儒,非要半夜找我……
江晨转身往回走,随口说道:“你运气不错,宋枫那帮人每天都在河边取水,你应该是与他们擦肩而过吧?幸亏你藏得不错,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了!”
白飞霜正要点头附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心中一惊,脑筋飞快转动起来:她昨晚偶然听苏芸清说起,猎手们开凿了一条小渠,将河里的水引到了营地……也就是说,宋枫那伙人根本不会去河边取水……
天啊!这家伙还在试探我!如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完全证明我在撒谎了!
白飞霜额头又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嘴唇动了动,装出迷惑的神情:“不知道啊,我没有遇到他们。”
江晨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再作声。
白飞霜却觉得心惊胆战,他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该死的侏儒,都怪你色迷心窍……
沉闷的气氛中,木屋外的藤墙已近在眼前。
清晨。
叶星魂睁眼收功,轻轻吐出一口气。
又有了些进步,他自己能够感觉到。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在谢元觥、杨落两位绝顶高手的手把手教导下,又有满屋子的秘籍作参考,叶星魂的剑术一日千里,正向那前所未有的领域迈进。
绝顶高手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战力上体现。以谢元觥、杨落的阅历,对墙上的秘籍稍微思考一阵,便能讲出这套秘籍的谬误、偏激之处,甚至能提出改进方案,将三流功法变成二流功法,二流功法更进一步。他们随口指点,就留给了叶星魂等人一笔宝贵的财富,足以让他们十年享用不尽。
林深,天光渐亮,烛火已熄,叶星魂觉得有些疲惫,打算小睡一会儿,瞥见旁边床榻上尹梦的被褥掀开了一半,便走过去,轻轻为她盖上。
恰在此时,一阵阴风刮来。
叶星魂觉得脊背微寒,突然听到一把雌雄莫辩的中性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嘿嘿,你对她一片情深,可你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吗?”
“谁?”叶星魂霎时一腾身,竖眉拔剑。
“别紧张,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孤魂野鬼罢了。”声音非男非女,空灵幽谧,萦绕在叶星魂耳畔。
“滚出来!”叶星魂举剑朝空中虚劈,撩起森然剑影,屋中凄风阵阵。
“好剑法,好剑法!”那声音赞道,“此等剑术,虽比不上玄罡高手,但也有了自成一派的气象。教你剑法的那个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叶星魂挥出上百剑,却无法打断那神秘声音的言语。
而且以他的耳力,竟听不出声音传来的具体方位,只得暂且罢手,目光四下搜寻。
那声音继续悠悠荡荡地说道:“可惜剑法再妙,也敌不过人心险恶!我真替你不值啊,一片深情换来的却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叶星魂本犹豫着要不要大声呼叫,心弦却被这句话触动了一下,沉声发问:“什么欺骗?”
神秘声音嘿嘿怪笑:“看看你眼前睡着的这个女子,你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骨肉吗?错了,错了,大错特错!她只是想利用你啊!”
叶星魂的眼瞳蓦地缩紧,面孔阴沉如水,冷冷地道:“你再乱嚼舌根,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心里就没有怀疑过吗?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把她叫起来问一问就知道了!你就问她,这孩子是姓叶呢,还是姓赵——”
“闭嘴!”
叶星魂厉吼,胸膛剧烈起伏,浑身煞气如实质般翻腾。
睡梦中的尹梦也被他惊醒,揉了揉迷蒙的睡眼,问:“小叶子,你在跟谁说话?”
“没事,我做噩梦了。”叶星魂哑着嗓子道。
“你是在骗她呢,还是骗你自己?”神秘声音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嘻嘻嘻,看来你是想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来滴血认亲喽……”
“你,梦到什么了?”
尹梦的轻细语调跟那空灵诡异的笑声混在一起,让叶星魂生出不真实的错乱感。
叶星魂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道:“赵郢,我梦见他又活了过来。”
尹梦的脸色霎时极不自然,怨恨自她眼中闪过,又被压住,同时浮现的似乎还有一丝惊慌。
她状作镇定道:“人已经死了,你还怕他?”
“我不怕他。”叶星魂捂住胸口,觉得呼吸困难,咳嗽几声,忽然抬起头直视尹梦双眼,沉声道,“但我梦到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儿子。他儿子跟他长得非常像,拿着一把滴血的剑,说要找我复仇!”
尹梦急声追问:“然后呢?”
叶星魂咧了咧嘴,眼神锐冷地盯着她,露出一个冰冷笑容:“我把他们都杀了,砍下了他们父子俩的脑袋!”
尹梦口中失声惊呼,脸上血色褪尽,嗓子眼里发颤。
她藏在被褥下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腹部。
叶星魂捕捉到她这个动作,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几步走到床前,抓住尹梦的右臂,用无比涩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道:“你肚里的孩子,是赵郢的种?”
“不是!”尹梦神情慌乱地答。
“说!”叶星魂面孔近似狰狞。
“不是他,是你的……”尹梦躲闪着叶星魂的眼神。
叶星魂怎会瞧不出端倪,右手重重按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摸上她小腹,寒声道:“你不肯承认没关系,我会让这个孽种看不到这世上的阳光!”
“不要!求求你,不要!”尹梦双臂挣扎,流着眼泪大喊,“救命!救我——”
“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叶星魂额头青筋暴起,目现凶光。
下一刻,他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这时候门板被“砰”的砸了一下,杜山骂骂咧咧的嗓音传来:“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尹梦眼看叶星魂狞着脸就要下重手,拼尽全身力气叫起来:“杜少侠救命——”
高亢的尖叫终于引来救兵,木门被“轰”的一声破开,杜山大步流星地冲进门。
他第一眼就看见床上的情形,厉声质问:“姓叶的,你干什么?”
“少管闲事!”叶星魂无暇回头,脑门上青筋如蚯蚓般突突直跳,按在尹梦小腹的手剧烈颤抖。
“救我!”尹梦发丝散乱,泪流满面地哀叫。
“欺负女人,还有没有人性!”杜山斥骂的同时,腾身而起,双手握如鹰爪,抓向叶星魂后颈。
叶星魂听到风声,霎时转背,抬臂硬挡杜山双爪。
“嘶啦——”叶星魂衣袖被抓破,渗出鲜血。
但杜山也被他抡臂横扫的力道推开,连退数步,然后往腰间一摸,抽出一柄雪白细长的软剑,抖了个剑花,嘿然笑道:“姓叶的,老子早就想称称你的斤两了!”
叶星魂冷哼一声,同样拔出了腰际长剑,直指杜山心口。
他原先的那柄剑被骷髅斩断,这是从侏儒的收藏品中挑选的一把,锋锐更胜前者,剑身上萦绕着淡淡霜白之气,出鞘之时,连室内温度也顿时低了几分。
杜山心知叶星魂剑术在自己之上,不敢抢先动手,暗自防备。
叶星魂也知道眼前这个小贼身法了得,非是等闲之辈,便蓄积剑意,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若没有外界影响,两人原本应该能僵持许久。
但叶星魂眼角瞥见尹梦从另一边下床,似要跳窗逃走。他按捺不住,暴起飞剑,急刺杜山咽喉。
这一剑来得极快,好似惊起的毒蛇,当“嘶”的破空声传开时,那剑已似贯穿杜山的喉颈!
幸好杜山闪得更快。
所以叶星魂刺穿的只是杜山留下的残影。
杜山真身已在半空。
叶星魂毫不意外,手腕机翻,剑尖弹起,刹那又挥出一片剑影。
剑影有七,左三右四。快得好像没有先后之别,同时刺出的一般。
这便是一剑七劲!
由叶星魂使来,比宋枫更为狠辣!
换成三天前的杜山来接这一招,就算能避开前几道剑气,身上必然也多了两个血洞。但此刻的杜山,比起从前又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杜山右臂剧抖,连挡四剑,接着一个折腰翻身,凌空纵飞,身子在半空倒转过来,挥软剑反射叶星魂。
这时尹梦已跳窗而走。
窗户敞开时,恰逢一片阳光投进来,杜山的细剑揉碎在阳光中,正如夕阳斜照水面时,万点粼光齐射,分外刺眼。
叶星魂不由眯了一下眼睛,剑势随之一滞。
杜山见状大喜,人随剑走,在斜阳中飘落。
叶星魂微微一仰身,嘴角逸出冷笑。
这小贼果然中计!
那无数剑光在细碎阳光中刺目难辨,但叶星魂的「料敌机先」神通早已看出,真正的杀招只在右边两剑。
剑一引,人一欺,同样的人剑合一,反冲杜山。
杜山察觉到不对时,已无法从如此近的距离中脱身,唯有作奋死一搏!
灿烂的剑光在两人之间绽开。
两剑相击,雾蒙蒙一片,刹那间不知过了多少招。
但两人在剑术上的造诣,毕竟有高下之别。
叶星魂以剑破剑,二十三剑连气呵成,硬劈开杜山剑势,从对方空门欺入,分化出七道剑光,剑剑飞取杜山要害!
杜山尚第一次见识如此凶悍的剑术,招架不住,躲闪不及,心中哀叹——吾命休矣!
眼看杜山就要毙命于叶星魂剑下,突然两人之间,多出了另一个人影。
那闯入者无视狭小空间里激射的剑气,凭一双肉掌,先精准地握住了叶星魂剑刃,另一只手在杜山胸前轻轻一推,将他抛飞丈八之高,撞到了屋顶。
杜山却没感觉到多少冲力,后脚在房梁一踏,飘落下来,惊魂甫定地看向救他之人。
“老江,你来得正好,这家伙要杀人灭口!”
江晨松开掌中剑刃,皱眉道:“怎么回事?”
叶星魂面孔涨红,嘴里呼呼喘气,却不肯开口说话。
杜山嘿然冷笑:“他连一个女人都要狠下杀手,对这样的坏种有什么好说的,一刀宰了干净!”
叶星魂眼角在跳动,眼珠里血丝遍布,一股郁愤压在胸腔难以纾解。
当与杜山交手时,他只将一腔怒火倾泻,而战斗一结束,他发现自己连发怒的力气都失去了,鼻子已在发酸。
第294章 一错到底
江晨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叶星魂的心在战栗,双眼一片茫然。满腔悲恨填胸臆,他痴痴望着尹梦逃走的那扇窗户,听不进旁人的言语。
一个男人遭受如此大的屈辱,如何不让人魂断神伤,悲愤欲绝。
“叶兄弟?”江晨轻轻喊了一声。
杜山低哼:“这小子装疯卖傻……”
叶星魂的身子微微一晃,两行殷红血迹从鼻孔流淌下来。
“咦?”杜山也吃了一惊。
叶星魂终于回过神来。他擦了擦鼻血,瞧向杜山道:“抱歉,我方才下手重了。”
杜山重重哼了一声,故作大度地挥挥手道:“没事,老子肚里能撑船!”
叶星魂转向江晨,郑重道:“江大哥,这是我跟尹梦之间的私事,拜托你不要插手!”
“能说一下究竟是什么事吗?”
叶星魂喉头一塞,压抑住翻涌的情绪,嘎声道:“尹梦肚里的孩子,是赵郢的种。”
说完这句话,他好不容易平复的脸色,再度铁青一片。
“原来如此……”江晨了然地点点头,“既然是你的私事,那我就不插手了。”
说罢,他转过身,渐步走开。
“可是他想要杀了尹姑娘呢!”杜山在江晨身后叫道。
“若真如此,那或许就是命运吧。”
杜山抓耳挠腮,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江晨了,不过要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位漂亮姑娘被杀害,他也十分不甘心。
正苦恼时,忽然看见苏芸清伸着懒腰出来,杜山赶忙迎上去。
“苏姑娘,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什么事大惊小怪?”
“叶星魂要杀尹姑娘啊!连那么柔弱的姑娘他都要狠下杀手……”
“竟有此事。”苏芸清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姓叶的简直没人性,禽兽不如……”
“是啊,好没人性。”
“那种残忍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太残忍了!”
杜山一边说,苏芸清一边附和,但却没有一点要行动的意思。
杜山急得直跺脚,“苏姑娘,伱赶紧去阻止他吧!”
“阻止?”苏芸清转了转眼珠子,“昨夜风寒露重,姑娘我偶染小恙,现在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实在是走不动啊……”
尹梦在林中,慌乱地奔跑。
她早已料到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仓促,让人措手不及。
“别怕,别怕……”既是对自己,也对肚子里孕育着的生命安慰着。
背后的脚步声离她三丈,并保持这个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单衣,荆棘划破肌肤,赤嫩的双脚踩在枯枝上,刺痛难忍。
尹梦倒抽冷气,忍着不叫出声来,一步一步往森林里钻。
叶星魂凝望着前方的狼狈人影,心中百感交集,茫然彷徨。
现在没有人来阻止他了。但他却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愁肠百结,手脚沉重,迟迟难以抉择。
“啊!”尹梦发出一声惨叫,娇躯仆倒在地。
她的左脚被石头割破,鲜血流了出来。
叶星魂暗叹一声,慢慢走上前去。
尹梦抬起头,面露惊恐之色,惊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叶星魂止步,在两丈外站定,沉默了良久,道:“尹梦姐,你为什么骗我?”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想活下去。”
“难道不骗我你就活不下去?”叶星魂眼中涌现怒意。
尹梦抚摸着小腹,苦涩地道:“至少,他活不下去……”
叶星魂捏紧了拳头,骨节咯咯直响。
“你就这么想把这孽种生出来?”
“他不是孽种!”尹梦情不自禁地争辩,“他是郢哥的儿子,身上会留着我和他的血,将来也会成为和他一样的男子汉!”
“哦。”叶星魂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你是如此深爱着他。”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
“没有错。”叶星魂睁开眼,面上已无任何表情,冷然道,“你没有错,这孩子也没有错,所以,就当是我错了吧!”
他一步步走近尹梦。
“你,你想干什么?”尹梦脸色煞白地蜷缩着身子,“别过来!”
叶星魂轻声叹息:“既然已经错了,就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站住!你别过来——”
朝阳中被拉长的影子,如同妖邪鬼魅,将尹梦笼罩在阴影中,也掩盖住了她惊恐的表情。
影子的主人伸出右手,朝声嘶力竭尖叫的女子拂去。
那毫无花哨的一掌,就将抹去一条还未成形的生命。
但他的动作却僵在半途。
并非他突然改变主意,而是有另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他的身体,令他动弹不得。
一个轻细稚嫩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这样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希宁?”叶星魂想回头,却无法回头,“你也想管闲事?”
希宁走到他身旁,凝望他的侧脸,道:“孩子有什么错?”
“没错,你们都没错!”叶星魂嘴角扭曲,像哭又像笑,“连赵郢都是对的,只有我一个人错了!”
“赵郢已经死了,你为何还放不下仇恨?”
“如果仇恨可以像旧衣服一样,脱掉就扔下了,那我自然也能放下。”
“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了,再执着于此,只会伤害更多的人,这没有意义。”
叶星魂发出嘿嘿的笑声。
“你笑什么?”希宁眼神一凝。
叶星魂慢悠悠地道:“你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如果我没猜错,江大哥是你的仇人吧?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哪怕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你也不愿报仇——就像你说的那样,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是这个道理吗?”
希宁的脸庞霎时血色褪尽。
叶星魂的诡笑如同恶魔,在她眼前放大:“忘掉已死的人,是不是能让你活得更好?”
周围的景物一阵扭曲,如同水中倒影在荡漾。
希宁擦了一下口鼻渗出的血丝,叫道:“快走!”
尹梦的身躯,倏忽间从这世界剥离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宁抬头,眼神复为坚定,迎上叶星魂的目光。
叶星魂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地道:“原来是在幻境里面,难怪我的力量受到很大限制。什么时候陷进来的?”
“在你离尹梦姐姐两丈的时候。”希宁回答。
“能让我不知不觉就陷入幻境,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你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对手,我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如果不是你情绪波动太大,我也没这么容易得手。不过,既然已经在幻境中,那么你所看到的一切东西都是虚假的,你的一切攻击都不会发生作用,你没有胜算的!”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剑出如电,化作七道疾影,射向静立不动的小女孩。
第295章 恶魔煞影
远方的砍树声一刻也没有停歇。
身为首领的宋枫带头干了一整晚,清晨已经回去休息了,现在是由「玉面银剑」谢谙带领六名兄弟过来接替。
「玉面银剑」谢谙虽然年轻,但已经是百人队里的第二高手,又得大团长青睐,所以大家都敬服他。宋枫不在的时候,就由谢谙担任头领角色。
日头渐渐升高,砍树的人都流了一身热汗,在轮流歇息的间隙里,有人抱怨道:“咱们就算把这座树林都砍光,也不可能找出凶手吧!人家又不是蠢蛋,听到这动静,早就吓跑了!”
“就是嘛!真不知道五哥怎么想的……”
“五哥也许是怕咱们闲出病来,给咱们找点活儿做。”
“那还不如练练剑舞舞刀呢!”
猎手们的抱怨,谢谙都听在耳中。他目光闪了闪,并没有对此事说什么。
其实在谢谙内心里,也不太认同五哥的做法。但他身为副队长,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否则就让五哥难做了。
他微微一笑,道:“五哥既然决定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用意,咱们只需要照办就行了!”
“照办一两天不难,但如果那家伙一直不露面,咱们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不会的,五哥肯定有把握。而且只要等孟富他们养好了伤……”
这句话没说完,一个冰冷的语声,就划空传来。
“他真的这么有把握?”
对方第一字出口的时候,谢谙已霍地转身拔剑。
最后一字还在半空摇曳,一条人影就像箭一般从桃树后射出,以惊人的速度冲进人群。
身形乍展,寒芒暴闪,随之响起一声惨叫,血花当空飚洒,已有一人中招,不知是死是活。
谢谙眼皮狂跳——这人的速度太快了,至少轻功远在自己之上。
吃惊归吃惊,他动作不慢,疾步冲过去。
“小心他暗器!”
在谢谙与敌人正面交手前的短暂时间里,又有兄弟应声倒下。
谢谙怒喝一声,长剑刺出,矫若游龙,扑头盖脸朝那人罩去。
他的剑不可谓不快,更与其他几名兄弟一起组成阵势,威力成倍增长。然而却没有一道剑光能追得上那人身形!
黑影从数道剑光之间闪过,一窜两丈,凌空翻了个筋斗,标身落地,双脚直插地面,悍立在一株桃树下。
树上桃花未有一瓣落下,黑影所经过的草地上却留下了殷红朵朵,血绽如桃。
又有一名猎手毫无声息地仆倒。
黑影只一进一出的工夫,猎手们已减员了将近一半。此时谢谙身边,只有三名猎手还能站立,他心头阵阵发冷。
“就凭你们这些人,也配舞刀练剑?”尖利的嗓音,从那人口中发出,满是恶意的嘲弄。
这时谢谙终于能看清敌人的模样,原来只是个不足五尺的侏儒。
那丑陋面孔上带着扭曲的笑容,身材虽然矮小,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如同刚从深渊中挣脱镣铐的恶魔!
谢谙死死盯着侏儒。
他至今还不知晓,侏儒使用的是何种兵器。敌人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双干枯瘦小的双手。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却造成了三名同伴毫无反抗地倒下。
谢谙左手藏在背后,朝其他三人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分散逃走。
他心中已有了觉悟,猜到自己恐怕不是这人的对手,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同伴争取时间。
“我们如何就不能舞刀练剑了?”谢谙冷冷地道。
“我说的是他们几个,不包括你。”侏儒打量着他,嘿嘿怪笑起来,“你小子剑法还过得去,可惜呀,却是个小白脸!”
谢谙被他瞧得汗毛直竖,握剑的手指愈发用力,沉声道:“小白脸又如何?”
侏儒舔了舔嘴唇:“小白脸就得享受不一样的待遇,我可以保证,伱一定会最后一个死,而且过程要比其他人漫长得多……”
说着,他脚下一踢,一截被砍下的树干朝谢谙横扫过来。
谢谙一抖手腕,连人带剑迎击上去。
只听“咔嚓”一响,树干从中两断,一截亮如秋水的剑尖翩转,将跃到半空的侏儒拦截住。
侏儒一个飞身,落在桃树枝上。
谢谙剑光疾扫,侏儒从枝上弹起身子,射到更高的枝头。
秋水般的剑芒紧追不舍,侏儒身形再闪,踩落一朵桃花,三闪,从剑光笼罩的范围脱离。
谢谙一口气耗尽,不得不停步调息,眼睁睁看着侏儒一抬手腕,射出一柄飞刀,刚逃到几丈外的一名猎手应声而倒。
“还有两个。”侏儒站在桃树巅,居高临下,朝谢谙比出两根手指。
“住手!”谢谙青筋暴跳,顾不得肺部刺痛,举剑攻上去。
侏儒这次没有躲。
他眯眼瞅着怒急攻心的青年剑士,双掌齐出,朝下方虚拍一记。
谢谙才冲到一半,突然胸口一痛,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身形如败絮跌倒。
“砰!”
谢谙后背砸在草地上,就地一个翻滚,扶着一根藤条爬起来,心肺如焚,火辣辣地难受。
侏儒没有追击,他在桃树巅上抬了两下手,“噗通噗通”两声后,尚未跑远的两名猎手就没了任何动静。
谢谙双眼冒火,猛吸一口气,却都是血腥的味道。
侏儒视线回转,落在他身上,诡笑道:“小白脸,这下该死心了吧?”
木屋。
在窗户旁斜坐着看书的江晨,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往北方看了一眼。
坐在他膝盖上的荧璇跟着他往外看,迷惑地问:“哥哥,你在看什么?”
“砍树声停了。”
江晨暗忖,宋枫带人连夜开荒,势有一股要把整个绿洲挪为平地的架势,怎么才坚持了一天半?
“有什么关系吗?”荧璇仰着脸,娇声问。
“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但硬要说有关系的话,其实也扯不上什么……”
“讨厌,你又在糊弄我!”荧璇用小拳头锤了一下江晨的大腿,像挠痒痒一样。
江晨微笑道:“我们继续看书吧!”
“好嘞!”荧璇伸手捻起发黄页面的一角,“这一页看完了吗?”
“看完了,翻吧!”
第296章 一剑九式,刀光剑影
尹梦慌不择路,一瘸一拐地往树林深处跑。
每踏出一步,脚下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是身娇体贵的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滋味。
然而跟肚子里的生命比起来,这点痛苦她决心咬牙忍受。
她循着砍树声传来的方向走,希望那些猎人能够帮她一次。
不过,等她赶到附近一带的时候,伐木声却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她才察觉,周围静得可怕。
但无论什么情况,也不会比身后追赶的那个男人更加危险了。
尹梦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空气中飘荡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尹梦拨开树丛,看到空地上的情形,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叫,而后恍悟般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鲜血染红了青草地。
血红草绿,触目惊心!
近处横着四具尸体,稍远处还有一具,斜倚着桃树,好像还没死透,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尹梦浑身发冷,不敢上前去看,慌忙掉头,想要快点离开这不祥之地。
这时,一个尖利的嗓音却从她背后传来——
“小姑娘,怎么才刚来就要走啊?”
尹梦发出一声惊恐欲绝的尖叫,迈脚往前冲出去。
但一只粗短的手臂从背后横过来,将她拦腰抱住,接着另一只干枯的手掌封住她的嘴。
“嘘,小点声!别把狼招来了!”随着窃喜的笑声,尹梦后颈一痛,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半盏茶时间,叶星魂不知刺出了多少剑,连手臂都有些酸麻,但希宁却应付得游刃有余。
她像风中飘零的柳絮,几乎失去了重量,哪怕是剑尖刺出的一点点微风,都能带着她飘飞很长一段距离。
完全打不中她!
虽然叶星魂能够以「料敌机先」神通预测希宁移动的轨迹,但那轨迹也会随着他的剑势而改变,无论从怎样的角度进攻,都会被先一步躲开。
或许正如希宁所说,对着幻影舞剑,只会徒耗力气。
但叶星魂相信,这个幻境不会没有破解之法。
至少到现在为止,希宁不敢让他刺上一剑,就说明自己的攻击能够给她造成伤害。
那么无需顾虑其余,只需要刺中一剑便是。
这般想着,他胸中浮躁之气逐渐消解,心境恢复澄澈。
他忽然停下追击的脚步,左手轻拭剑身,微微叹了口气。
希宁在他身前一丈外站定。
“放弃了吗?”
叶星魂垂着眼皮,盯着雪亮的剑身,缓缓道:“我想,这把剑应该在哭。”
“它为什么哭?”
“因为,它的主人,曾经有过一瞬间的念头,想在强敌面前放弃。”
希宁见他落寞的脸色,轻声道:“虚实相克,这并不是剑术的问题……”
“如果只是要为失败找一个借口,我自己就会,无需别人代劳。”叶星魂嗓音低沉道,“这把剑自归于我之后,还从来不曾饮血,或许,这就是我跟它无法心意相通的缘故。”
希宁沉默地想,难道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吗?
叶星魂的左手再度划过剑刃,皮肉被割破,鲜血流淌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希宁,“现在,我终于能感受到它的心意了……”
希宁淡淡地道:“这把剑虽然锋利,可是并没有器灵,你产生的只是幻觉罢了。”
“不,它正在跟我说,以血开刃,就和我一起面对强敌……”叶星魂重新将剑尖对准希宁,眼神亮如星辰,“接下来,我只会出三招,如果三招之后,还是奈何不了你,就算我输!”
希宁平静地看着那把剑:“来吧!”
叶星魂刺出第一剑,就与以前完全不同。
毫无征兆地,凛冽的杀气就已达到了巅峰。
啸声破空,剑势如龙,剑光一化为九,九点寒星激射,刺向希宁要穴。
希宁大感意外。
就像谁也不会料到,刚才还是轻柔吹拂的微风,一瞬间就掀起了狂风暴雨,引来了雷霆闪电。
一剑九式。
叶星魂达到了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巅峰!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摸到了那“剑客之心”的门槛!
希宁眼中九点寒星愈来愈近,身子却闪避不开。
正如柳絮可以在春风中肆意飘飞,却不可能抵挡住雷霆闪电的威力。
一眨眼,希宁胸前九大致命要穴皆被刺中,鲜血直涌,娇弱的身躯无力地往后跌倒。
而隔挡在现世与虚幻舞台之间的幕布,也随着主人的中剑而粉碎。
空间扭曲了一下,团团粉末状消散,然后周围的景色都完全改变。
叶星魂发现自己仍站在之前与尹梦说话的地方,不远处的希宁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双眼里满是痛苦之色。
在幻境中被杀死,现实中的身体即使不会真正死亡,也必会遭受精神反噬。
希宁头痛欲裂,心口如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一头栽倒。
叶星魂顾不得她,匆匆往尹梦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的脚力比尹梦要强得多,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片血腥狼藉的空阔地。
五六具尸体,触目惊心的场景令他心头的怨恨刹时被另一种恐惧所代替。
叶星魂瞧着死去之人的面孔,呼吸艰难。
他在边上迟疑了片刻,终于往前迈脚,提声高喊:“尹梦!”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桃树下那具不成人形的身体,还在发出微弱的嘶气声。
叶星魂不是没见过杀戮的人,但眼前的这幅场景,仍让他打了个寒噤。
不知凶手是对这伤者怀有多深的怨恨,才让他遭受如此残酷的刑罚!
根据其他死者的身份来看,这唯一的幸存者应该也是猎团的一员,不过不能确定是哪一位,因为他的脸皮已经被凶手剥了下来,裸露在外的是鲜红的肉块。眼珠子被挖了,原本鼻子所在的位置,也只剩下一个冒血的孔洞!
凶手的剑法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他将幸存者的腹腔剖开,脏器尽露,肋骨朝天而刺,造成噩梦般的景象,偏偏却留下了这人的性命。
与其说这人是幸存者,倒不如说,他是所有人中最不幸的一个。
叶星魂越看越是惶恐,忍不住再喊:“尹梦姐!”
突然从上空传来一阵衣袂破空声,一道人影从枝头掠下,落在叶星魂身前不远处,扫视了一下满场情形,不由脸色大变。
来人赫然是宋枫。
不过他的表现要比叶星魂镇定得多,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也只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便平复如常。
只有微微加重的呼吸,才表明他内心并不平静。
当他瞧向叶星魂的时候,已将腰刀出鞘。
“拔剑吧!修罗!”语气似乎不含任何波动。
叶星魂后退两步,连忙道:“这些人的死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那与谁有关?”以往总是陪着笑脸的宋枫,这一刻的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尖刀,要割破叶星魂的胸膛。
“不知道,我也是刚来不久……”
“哦。”
宋枫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到桃树下那张没了面孔的人身上,眼瞳骤然紧缩。
那个最悲惨的受害者,正是他的左膀右臂,「玉面银剑」谢谙!
宋枫比叶星魂更多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旁边半截插进了土里的剑。
这柄剑是谢谙平日惯使的银剑,此刻,却涂满了谢谙自己的鲜血。
让一名剑客死在他自己的剑下,无疑是对他的最大羞辱!
宋枫视线再转,落到叶星魂手中佩剑上,似乎终于确定了某件事情,凝蓄的杀气顿如洪水冲溃堤坝,倾泻而出。
“看来伱的剑法真是了得,都不必拔剑出鞘,就能用谢谙自己的剑杀了他!”声音酷寒如冰。
叶星魂张口:“我没——”
刀已飞来。
叶星魂只得招架。
宋枫第一刀刺出,便化作七道寒星,七星连环,直取叶星魂要害。
被叶星魂挡下后,又是一刀七劲,刀势中倾注着怒火,迅疾如风,未等一刀挥完,下一招已连绵而来,寒光闪做一片。
叶星魂额头冒汗,步步后退。
宋枫虽然只是一刀七劲,但招式间的衔接流畅迅捷,而且每一刀都带着沉重力道,难以抵挡。
——他无疑是六阶「搬血」境体魄,力量稳居叶星魂之上。
“小九也死在你剑下?”
“不是!”
叶星魂心头也窜出火气,加上又牵挂着尹梦的安危,当下不再保留,展开剑法,与宋枫对攻。
叶星魂的一剑九式,再加上「料敌机先」神通,足以弥补体魄和力量上的差距。
只见剑光疾闪,刀影连绵,两个人打了上百招,堪堪战了个平手。
宋枫越打越是确定,凶手就是此人无疑。
这年轻人的剑法、力量、修为,皆在谢谙之上,堪称是高手中的高手,当初打爆了小郑心脏的人八成也是此人!
…………
膝上的书,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翻页了。
荧璇忍不住伸手在江晨眼前晃了一下,叫道:“喂!”
江晨如梦初醒,视线突然上抬,从书本上移开。
“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斗。”
“别胡思乱想了,说好要陪我读完这本书的!”
“回来再陪你读。”
江晨合上书,起身,随手把荧璇丢在床上。
荧璇随即翻身起来,跺脚叫道:“坏人!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没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你跟谁学的这种无赖话……”
江晨含糊地应了一声,披了一件外衣,匆匆出门。
没出多远,就见苏芸清抱着一个人往回走。
江晨看清她怀中那人的面孔,神情微变:“希宁!”
小女孩双目无神,眼角渗出点点血丝,面孔苍白得近乎透明,看起来极度虚弱。
无需他发问,征询的目光投去时,苏芸清便开口回答:“希宁想帮尹梦逃脱,可惜败给了小叶。”
“那边打斗的人是谁?”
“八成是小叶。至于他的对手……大概是那帮怜香惜玉的猎人吧。”
苏芸清这几天对外界的关注显然不多,所以她也想不到,那伙猎手已经永远失去了怜香惜玉的机会。
江晨去得十分及时。倘若再晚一步,就只能看到叶星魂的尸体了。
彼时,宋枫的刀已经换在左手,刀气九分。
没有人知道,宋枫左手使刀比右手更强,已经练到了一刀九式的境界。这是他从未在人前施展的绝技!
而叶星魂的剑,也幻化出九道不同的气劲。
刀夺魄,剑追魂。
两人各自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但江晨一眼看出,宋枫的左手刀俨然比叶星魂要老辣得多。若放任他们最后一搏,必定是叶星魂先一步倒下。
江晨既然来了,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两道人影在半空飞扑,即将重合的刹那,江晨施展神通,插入其中,双手撩起萧瑟枫红,从那缤纷凌厉的刀光剑影中,硬生生夺下了两支兵器。
原本生死一线的画面,就此定格。
风涛声,鲜血滴淌声,低沉喘气声,在这不祥之地上徘徊。
宋枫右胸在往外冒血,那是叶星魂的剑留下的记号,深一分便无救,偏一寸则入骨。
他以硬受一剑的代价,才换来了施展左手刀的机会,但却被匆匆赶来的不速之客破坏掉了。
换成另一人,必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当江晨抓住宋枫兵刃时,宋枫毫不犹豫地撤了力道。
江晨扫视一眼周围的场景,就大致清楚了这两人交战的理由。他双手松开,宋枫叶星魂两人同时后退。
“我可以拿性命担保,这件事与叶少侠无关。”江摇向宋枫沉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向叶星魂,“尹梦呢?”
“我追到这里来,就不见她人了。”叶星魂语气颇为焦躁。
江晨皱起眉头,低头仔细打量几具尸体,“会是谁呢?他想做什么?”
这一点当然无法凭想象就可以获得答案。
除了桃树下的那个倒霉鬼,其他人都是死于飞刀,江晨推断,凶手身手十分敏捷,而且使得一手好暗器……而这里暗器使得最好的人,是谁?
宋枫一直暗暗观察江晨神情,见他脸色犹疑,便开口道:“江少侠莫非想到了是谁?”
“想不到。”江晨吐出一口气。
“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想到?”宋枫稍稍提高了语调。
“宋头领信不过我?”
“不敢。”宋枫垂下眉眼,淡声道,“我只知道凡夫俗子没有一双慧眼,不能洞悉人心,江少侠纵使武技超凡入圣,也未必能勘透这世间人心险恶。”
“你认为凶手是我们之中的一个?”
“以江少侠和苏姑娘的本事,想要杀人自然不必费这么多手脚。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江晨的脸色沉下来,道:“宋头领未免想得太多了。”
宋枫迎对他的气势压迫,却面不改色,凝声道:“江少侠不妨仔细想想,你们之中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过去,他们的来历,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你都清楚吗?”
江晨默然。
“曾经有三位好兄弟,跟我是过命的交情,但他们却在水里下毒,害死了上百弟兄,还要行刺大团长。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永远不要太高估自己的眼光。”
“多谢宋头领的指点。”江晨不以为然。
宋枫微微叹息:“看来我只能自己寻找凶手了。”
江晨哼了一声:“如果你能拿出确切的证据,不用你出手,我亲自了结那家伙!”
第297章 魔窟狂笑,故人来信
魔窟里回荡着韦英童子尖利刺耳的笑声。
尹梦的悲呼、哭泣、挣扎,在这阴森不见天日、混杂着血腥和恶臭地方,翻不起任何波澜。
“叮叮叮!”
突然,吊在顶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韦英顿了一下,本来不欲理会,但金铃响个不停,他嘴里骂了一句,满脸不悦地整了整衣襟,几步冲到石门前,拨动机关。
轴轮“吱呀呀”转过半圈,一个人影摸着墙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韦英猛力一拽,就把那人拉入怀中。
“啊!”白飞霜发出一声惊叫,“别急,别急……你听着,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还有比这事更正经的?”
“你在墙上留信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伱……活腻了吗?”
“嘿嘿,以老子的轻功,就算从他们头顶上走过,他们也别想发现!”
“别……你要小心,姓江的已经发现我了!”
说完这句话,白飞霜感觉到韦英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
阴暗中回荡着她自己的喘息声,以及冤鬼此起彼伏的哭泣。
良久,韦英出声:“到底怎么回事?”
“前天我回去,恰好被他看见,他就问我……”白飞霜将当时的对话毫不隐瞒地叙述出来。
韦英沉默地听着,待她说完,半晌之后,道:“姓江的有没有跟踪你?”
白飞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漆漆的石门,低声回答:“我见他出门了,才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说真的,你那么急地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这事吧?”
韦英又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这几天你就别过来了,万一被他发现,我俩都要倒霉。”
白飞霜深以为然地点头,忽然抽了抽鼻子,语调霎时提高了八度:“这里有其他女人?”
“啊?没有!”
“那你身上的香味哪来的?”
“这个,早上散步沾了一点花蜜……”
韦英还在遮掩,白飞霜已经绕过他,循着遍地鬼泣中唯一不那么空灵的哭声找到了角落里的女人。
那女人衣衫不整,长发覆面,眼珠子里透出无比的怨毒,真若女鬼一般。
白飞霜不知被哪股气支撑着,反而一点都没觉得害怕,借着微弱烛火看清那人面孔,惊讶道:“尹梦!”
尹梦身上只胡乱盖着一件单衣,任谁都能看出,刚才侏儒对她做了什么。
白飞霜霍地转身,厉色道:“你怎么把她掳来了?”
“我……”韦英的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支吾道,“早上散步的时候,看她一个人也很寂寞,就邀请她来这里做客……”
“做客做成这样了?”
白飞霜伸手一揭,尹梦身子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我,我这不是看她受了伤,想给她治治伤嘛……”
“你……”白飞霜气得说不出话,胸口上下起伏。
“消消气,消消气啊!我也是以为你不肯来,才弄了个小姑娘——”
“不是这个问题!你想没想过,姓江的发现她失踪了,肯定会满地搜索,到时候你还藏得住?”
“那帮人天天砍树,迟早要找到这里来!”韦英冷哼一声,“现在我的伤已经好了一半,又杀了那么多人,就算姓江的过来,老子也不惧他!”
“你杀人了?”白飞霜又吃一惊。
“七个!那帮砍树的家伙,老子一下就干掉了一半,正好补补元气!”韦英说起得意之事,舔了舔舌头,桀桀怪笑起来。
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在洞中回荡,连鬼哭声都被压制住了。
白飞霜听说韦英干掉了七名猎手,心情本来为之一畅,但侏儒阴森尖锐的笑声阵阵刺耳,她不禁略微蹙眉:“你能别笑吗?”
韦英边笑边道:“我笑怎么了?”
白飞霜本想说:“你笑得真难听。”
但又想起此人的残暴之处,改口道,“你就不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这地方隔了半尺厚的石板,就算他长了驴耳朵也别想听到半点动静!”
白飞霜不再纠缠他的笑声,目光转向尹梦,“你打算拿她怎样?”
韦英终于收了笑,干咳一声:“人都弄来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放回去吧!”
“放是当然不能放。”白飞霜抽出弯刀,疾步上前。
眼幕里映出火红刀光,尹梦蜷缩的身子剧烈一颤,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慢着!”韦英上前一步,抓住刀柄。
白飞霜冷冷地道:“你心疼了?”
“干嘛要杀人呢?唉!这么一个诗情画意的日子,唉!”
“你几时变成诗人了?”
“就在刚刚……”
“那就把她拖出去,迎着秋风落叶,割开她的脖子,就当是给你作首诗好了!”
“还是不要这么残忍吧!”
“你这种人也会觉得残忍?”
韦英眼珠转了转,道:“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干脆污了她身子,让她再也没脸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点都不有趣!”
“也许她觉得有趣呢?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瘫倒在地上,浑身瑟缩的尹梦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请不要杀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云鬓披散,梨花带雨,哭红的俏脸在韦英看来,比那树梢上盛开的桃花还要艳丽。
当这样一个漂亮女人在他面前屈服时,他心中得意之情无以言喻,放声大笑起来。
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在洞窟里传荡,盖过了其他一切动静。
白飞霜冷哼一声,收起弯刀,转身就走。
韦英目送白飞霜走远,待她彻底离开之后,扭头朝尹梦露出邪笑:“小娘皮,想活命的话就好好表现吧!”
江晨搜寻了尸体附近的战斗痕迹,找到了尹梦的脚印。
脚印并没有踏入战圈,却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离奇失踪了。
这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尹梦已被一名轻功卓绝的高手掳走——并且那名高手,很可能就是制造出这场血案的元凶!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尹梦落到那种穷凶极恶的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江晨看见叶星魂又急又悔,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灰,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衰败之色,他却想不出安慰的言语。
在附近逡巡了半晌,没有结果,两人沉默地往回走。
江晨心中闪过好几个猜测。
关于凶手的身份,他首先怀疑的却是宋枫。理由很简单,根据白飞霜的说法,这位队长当初抛弃同伴逃走,很多猎手都看见了,他说不定就想杀人灭口。
第二个怀疑对象是逃掉的侏儒,只不过江晨从没见过侏儒施展飞刀,而且也觉得侏儒的伤不该好得这么快。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名字,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始终挥之不去——那便是血帝尊!
——血帝尊很可能已养好伤,如今就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让江晨觉得寒气从脚底冒出来。
回到木屋,已经临近午时。
杜山抢先迎出来,打量了叶星魂几眼,试探着问:“没追上?”
叶星魂不作理会。
杜山的目光转向江晨,江晨摇摇头,杜山立即露出喜色,一双贼眼滴溜溜转起来。
江晨走进房间,看见荧璇坐在床上,背对着门,一动也不动,像个玩偶娃娃。
“睡着了?”江晨轻轻出声。
荧璇的肩膀动了一下,“你见过有人坐着睡觉的吗?”
“那你在做什么?”
“扎草人。”荧璇转过来,举起手中的小东西,瞪了他一眼,撅着小嘴道,“下次再丢下我,我就向神仙祈愿,叫你出门被瓦砸,过街遭车撞,上山踩到屎,出恭忘带纸,喝水塞牙缝,睡觉鬼压床!”
江晨一头黑线,费了好一番口舌,总算把她哄睡觉了。
他刚想看会儿书,木门“吱呀”一声,被推了一道缝,缝里面伸进来一只纤瘦的手,朝他勾了勾中指。
江晨放下书走出去,门外露出苏芸清的俏脸。她向江晨盈盈一笑,转身便走。
江晨跟在她后面。
“我说,下次再朝我比划的时候,能换一根手指吗?”
“不行,其他手指我用不习惯。”
“你用食指,无名指,甚至小拇指,哪个不比中指好?”
“我就爱用中指,你有意见吗?”
苏芸清带着江晨转到屋后的一片小树林里,掏出一块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什么东西?”
“阿曦来信了!”苏芸清眉梢眼角都是笑容,喜气遮掩不住。
江晨拿到玉佩,定睛瞧去,只见洁白玉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浅绿色花纹,仔细观察,排列出两行字——“平安抵京,盼与君逢。”
“林姑娘已经平安回去了么。”江晨也露出微笑,“难怪你高兴成这样……”
不过那丝笑容很快就消失,他忽然想到,既然林曦已经归家,那么苏芸清也快要启程回去了吧……
苏芸清却没注意到他的隐忧,眉飞色舞地道:“她当然已经回家了,不然怎么千里传讯。嘿嘿,这还是阿曦第一次主动给我写信呢……”
那开心的样子,像是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在向小伙伴炫耀。
江晨轻轻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苏芸清问。
“那封信不是写给你的,而是给我的。”
苏芸清勃然道:“臭小子,你少自作多情——”话至半截,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住口。
江晨淡淡地道:“多谢她挂念,我自会珍重。”
苏芸清表情变了变,伸手把玉佩夺了回去,塞回自己怀中。她双臂抱住胸前,好像这样就能护住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江晨感受着她眼波里流淌着的惆怅,心里暗暗叹息。
远处白云朵朵,有微风,连绵树影摇曳,本应是个舒适的日子。可惜,他总忍不住会想,这样平静的日子,还维持多久?
半晌,苏芸清忽然掐了他一下。
江晨叫起来:“你干什么?”苏芸清用力极大,指甲都快嵌入他肉里去了。
“你又占本公子便宜!”苏芸清瞪着他道。
“我什么也没做啊!”江晨无比冤枉。
“我说的是前天!你竟敢对本公子图谋不轨!”
江晨无奈苦笑:“那都已经过去多久了……”
苏芸清抿了抿唇,眼神似乎变得有些朦胧了。
“兄长……”
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江晨心中一沉,正容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
“你是不是想回家了?”
苏芸清面露犹豫之色,道:“兄长,能不能帮我个忙?”
江晨怔了一下。他很少见到苏芸清露出这种软弱之态。
他沉声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就不会推辞。”
“你能不能……再去一趟阿曦说的那座神庙,去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有什么上古秘宝?”
江晨诧异地瞧她眼睛:“林姑娘不是已经放弃任务了吗?”
苏芸清点点头:“的确,屠叔半路出手,任务已经失败,阿曦跟高晴雪的这场赌局没有赢家。但我想阿曦一定不甘心,她费尽千辛万苦,到最后连神庙的门都没看到就得打道回府。”
她的语气突然放得很轻,“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无论花多少钱,要冒多大风险,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帮她弄到手。”
江晨沉默半晌,道:“如果她想要的是个人呢?”
“无论是死是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这个人带到她面前。”苏芸清微微避开他视线。
江晨牵了牵嘴角,自嘲一笑:“想不到我还值点钱。”
苏芸清也笑起来:“傻孩子,你现在可是身价不菲!”
江晨语气一转,问道:“不过,那座神庙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苏芸清眼神闪了闪,摇头:“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像这样的上古遗迹数不胜数,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任务里的那座神庙,也许是上个纪元诸神大战的最终战场,也许只是个普通的古代庙宇。任务只说,把那里面最宝贵的东西带出来。我猜想,那个东西一定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只要你一看见它,就会知道它是你想找的。”
江晨摸着下巴:“如果真是上古战场的话,那里面可就危险了。就算是我,想把东西带回来恐怕也不容易。这么辛苦一趟,你能给我什么报酬呢?”
“咱们兄弟之间还谈报酬,太伤感情了吧!”苏芸清随口说着,见江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咳一声道,“不过本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你,武功秘籍,金银财宝。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拿出来。”
江晨毫不动心:“那些都是有价之物,而我却是冒着性命危险,怎么看都亏大了。”
“那你想要什么?”
江晨眼珠一转,在她娇躯上下打量,道:“性命无价,我要的报酬,自然也只能是无价之宝。”
苏芸清脸色微变:“你想要……我的身子?”
江晨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答案正是如此。
第298章 难言之隐,梦中喻示
“早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本公子就知道你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苏芸清轻叹口气,“也罢,等你下次见面,伱把东西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江晨却不肯依她,道:“下次未免太迟。也许当我踏入那个神庙之后,就没命回来了呢?”
“你的意思是……”苏芸清这回真的变了脸色。
江晨的眼睛闪了一下,“既然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买卖,你至少也得先把定金付给我!”
“你小子,来真的?”苏芸清翻了个白眼。
江晨四下一扫:“现在,这里,时辰不错,地方也很清静。”
苏芸清面色煞白:“在你心中,这只是一场交易吗?”
“难道不是?”江晨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
苏芸清往后退了两步,抵到一棵粗糙的树干,无路可退。
“矮子也杀了,舞也跳了,但我们俩的约定,却一直没有真正兑现啊!”
江晨跟着一步步走上来。
他低垂着视线,长发覆在额头上,鼻梁以上都在阴影中,此时看来就像一个陌生人,无情又冷漠。
苏芸清并不是不能躲,但她知道,再躲也没有意义了。
当江晨迫近的时候,她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偏过脸,冷冷地道:“随你的便吧,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江晨瞥见苏芸清眼眸中隐隐泛现水花。他心脏一揪,动作僵住了。
“你就这么抗拒我吗?”
苏芸清扭过头,狠狠瞪视他:“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阿曦,我巴不得世上没你这个人!”
她发泄般说完这句话,看见江晨垂下了双手,不由陷入沉默。
“既然你还没准备好,那就再等等吧。”江晨淡淡地道。
苏芸清回过神,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飞一般从江晨视线中逃走了。
江晨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自语道:“看来我还是不愿意被当成狗……”
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却说:傻瓜,不要再拿这种话安慰自己了!
苦涩的笑容无声绽放,将他脸上的落寞之色冲淡了几分。
回到木屋,气氛异乎寻常地安静。
以往这个时候,叶星魂应该在外屋练剑。杜山会暗地里偷窥,然后对叶星魂评头论足。杜鹃一般忙一些琐事,希宁喜欢坐在角落里雕刻佛经……
但江晨今天看见的,只有杜山一个人。
小贼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神茫然,一脸沧桑。
江晨刻意放重了脚步。
杜山眼珠子动了一下,见是江晨,神色愈是苦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杜兄,为何叹气?”
杜山抬起脸,愁容满面道:“她一个人在房里流眼泪呢。”
“嗯?”
“第一次的时候,女孩子总会特别难过。”杜山唏嘘,“她们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就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如果你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她们就会特别失落……”
江晨总算明白误会的源头了——苏芸清衣衫不整、眼眶红红地跑回来,难免不会让人想歪。落到杜山这种人眼里,那更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了。
杜山站起来,拍了拍江晨肩膀,用过来人的口吻教育道,“去哄哄她吧,这时候她需要你。”
江晨张了张嘴,不知怎样回答。难不成告诉杜山,虽然我很想把她办了,但是最终并没有得手……
“去吧,别犹豫了,以后对她好点!”杜山推了他一下。
江晨来到房门前,顿住脚步,听着里面轻微的呼吸声,怎么都不愿推门。
这时候进去,恐怕苏芸清会跟自己拼命的吧……
“进去啊!”杜山比江晨还急,要不是顾忌武力上的差距,恨不得把他强拖进门。
江晨不吭声,扭头就走,快步钻回自己房间。
杜山气急败坏地跟过来:“老江,你怎么回事,这节骨眼上咋能掉链子,你这不是……哎哟!”
江晨突然关上房门,杜山反应不及,撞到了门板,捂着鼻子叫痛。
“杜兄,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屋里传来江晨的声音。
杜山揉着鼻尖,低声抱怨几句,转头一看,外面阳光熠熠,恰是一日之正。
“才中午,就累了?”杜山狐疑地踱步,轻声嘀咕,“他们出门才没多久吧,就累成这样,未免也太虚……是他伤还没好吗……但第一次就这么快,难怪苏姑娘流泪呢……”
他瞧着苏芸清那扇紧闭的房门,十分惋惜地摇头:“苏姑娘,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没想到吧?谁能想到呢?”
清静的屋子里,只有杜山一人来回踱步的声音。
他心中忽然一动,贼眼四下一扫,见除了角落里的傻骷髅之外再无第三人,便悄悄走到苏芸清门口,猫着身子往缝里瞄。
还没看清里面啥样子,忽然房门猛地打开。
杜山亡魂出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见苏芸清居高临下、怒容满面地瞪着他。
“狗贼,你嫌自己命太长了?”
杜山干笑:“啊哈哈,我是担心苏姑娘你伤心过度错过饭点,所以来提醒你吃饭哈哈……”
“我伤心过度?”苏芸清柳眉微微竖起,“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杜山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笑道:“苏姑娘可别忘了我老杜外号‘银枪小霸王’,对于你的苦恼,我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哦,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苦恼?”苏芸清同样露出微笑,艳丽的容光让杜山看得一呆。
只可惜杜山还不明白那笑容背后的可怖,嘿嘿一笑,往江晨的房间瞄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这里不方便,可否进门细谈?”
苏芸清瞧了他片刻,笑颜愈盛:“那就进来吧!”
杜山喜出望外,苏姑娘果然明白了他的暗示,还答应了自己的邀约!
他做贼一样溜进苏芸清房间,看着苏芸清慢悠悠地合上房门,心肝如小鹿乱撞。
“现在可以说了吧!”苏芸清背着双手朝他走来。
“苏姑娘,现在还需我明言吗?刚才你和老江两个人出去的时候,我都掐着指头数着呢!一去一回,一共没到一盏茶的时间!”
“你这句话,我听不懂。”
“哎呀,都这时候了,苏姑娘你还……我就明说了吧,老江他虽然武艺高强,但那方面的能力是天生的,怎么都锻炼不起来。我跟他不一样,我要比他强壮多了……”
“……”苏芸清掏了掏耳朵,“还是听不懂。你说得更简单直白一点吧!”
杜山已经亢奋得鼻孔喷气了:“干脆别废口舌了!苏姑娘,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用事实来证明吧!”
“……”苏芸清静静瞧着他,幽深的双眸中映出小贼通红的面孔,“你还是说明白点吧!”
“不说了!来一次你就懂!”
“……”
片刻后,屋里响起了小贼的哀嚎:“嗷呵呵,住手……我错了……嗷嗷……哟吼吼……救命……”
江晨抬起头,疑惑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荧璇伏在书旁,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这一日,除了杜山和苏芸清的那场闹剧,其他一切安宁。
屋子里静得反常,人们都藏在自己房内,没有任何交流。若非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江晨都要怀疑人是不是都死光了。
直到夜幕降临,也没人来叫吃饭。江晨反正也不饿,打坐一个多时辰后,便干脆躺下了。
清朗的夜,虫鸣起伏。
江晨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被一片白茫茫的光明刺醒。
身悬于虚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方位颠倒错乱,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视线所及之处,唯有一片单调广阔的苍白,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吸纳,融为这茫茫苍白的一部分。
这是梦境。
江晨抬起轻飘飘的脑袋,沉静地四处张望。
多日不曾出现的万鬼噩梦,莫非又要卷土重来?
眼前苍茫一片,似乎藏不下任何杂质。那些冤魂厉鬼,会从这光明天地的什么位置冒出来呢……
江晨静静戒备。
远处突然升起一团淡淡的白色雾气。在这纯白背景下,那雾气丝毫不显眼,但江晨一眼就看出来,雾的颜色比这天地更白更纯,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白雾舒展触须,缓缓扩散。似乎有无形力量禁锢着它,扩散的速度很慢,许久,才来到江晨跟前。
就像一条巨蟒,朝江晨张开利齿,凶猛地咬下来。
这种攻击实在无法对玄罡高手造成威胁,江晨身形飘闪,退到十余丈之后。
但刚才所见的一幕,让他眉头紧皱。
巨蟒一击不中,它的形体在快速崩溃,烟气溃不成形,却有一股上升的气流将浓雾往上卷。
转眼,烟消云散,天地宁寂如常。
江晨却没有半分轻松,他心里回忆着刚才从巨蟒口中看到的那张朦胧而熟悉的面孔。
那张惨淡的半透明的脸因为担心害怕而变形,好像在那刹那间张口说出了两个字:“救我……”
略显稚嫩的秀丽容颜,分明是希宁。
在这噩梦里,出现的不是厉鬼,却是浮屠教玉女。
这到底喻示着什么?
江晨低头思索着,突然心头某处动了一下,意识便从这虚妄梦境中飞快地逸散出去。
黑暗中,江晨蓦然睁开双眼,如星辰般明亮。
‘现在还只到子时吧……希宁居然成了我的噩梦?’
他忽有所觉,目光稍转,就见荧璇立在枕旁。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荧璇,你又饿了?”
“不饿。”荧璇摇头。
“怎么不睡觉?”
荧璇悄悄朝窗外看了一眼,神秘地道:“有恶人从沙漠外面进来了。”
江晨一惊:“什么人?”
“不清楚……已经躲起来了。反正不是好人。”荧璇蹙着秀眉,随后又舒展开来,“没关系,只要哥哥不出去就好了。”
“我去瞧瞧。”
江晨正欲起身,荧璇赶紧跳到他胸膛上,叫道:“别去!很危险!”
江晨一愣。之前荧璇拉着他在树林里乱逛的时候,可从来没管什么危险。莫非,这小妖精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看向荧璇。小妖精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在看着他,好像会说话一样,表达着她的担忧。
良久,江晨道:“你真的不饿?”
“不饿,白天吃得好饱哩。”
“那就睡觉吧。”
“好哩。”
重新睡下,荧璇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江晨则对着窗外的黑夜思索,来的人会是谁呢?
第二日早晨,木屋依然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安详睡着。
江晨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不管怎么说,以这些人的性格,都不应该整日如此安静。
他一个一个敲门。
首先找到是苏芸清。
刚推开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木碗当头砸来,差点命中脑门。
“滚!”苏芸清言简意赅地指示。
江晨滚了出去。
他已经看见杜山被绑在床边,抹布塞嘴,垂头丧气,眼泪汪汪。看来,从昨天中午开始,小贼就已经落到苏芸清手里了。
第二个找的是希宁,她跟杜鹃一个房间。
江晨轻轻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两人都还在睡梦中。这虽然有点反常,不过两女脸色红润、呼吸均匀,应该无有大碍。
江晨站在床头,瞧着希宁的面庞,心想,昨晚的那个梦,真的只是自己一个荒诞的联想么?
他缓缓探出手,朝小女孩额头摸去。
“哥哥!”荧璇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晨连忙缩回手,向外看去。
荧璇站在门边,一脸幽怨地道:“我饿了……”
江晨干咳一声,道:“走,我们去找吃的。”
“好哩。”
荧璇这回不是很挑剔,只让江晨在附近采了几瓣花骨朵,便合着果汁喝下。
吃饱后,她又缠着江晨陪她看书。江晨反正也在养伤无事,就由得她去了。
日上柳梢。
宋枫站在一棵歪斜的柳树桩面前,面色凝重。
光秃秃的柳树桩,焦黑一片,如遭雷电击打,又似被烟熏火燎,隐隐约约骤看起来。像一尊缺了头的人物雕塑。
在周围的紫黑色藤蔓掩盖下,这座树桩并不起眼。如果不是那些浅淡的痕迹,宋枫怎么也不会把它跟密道联想到一块。
一声叹息突然从树后响起。
“难得,难得……”
叹息声犹在摇曳,一个矮小的人影就从黑色的柳树桩后转出来。
宋枫眼神一凝,握紧了腰刀。
“难得的一个聪明人,居然找到了这里,可惜呀……”侏儒打量着宋枫,舔了舔嘴唇,眼露凶光。
宋枫当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人是你杀的?”斗笠在冰冷的语声中飞起,露出来的是一张刀削似的面庞。
“这卖相不错!”韦英啧啧点头。
一身劲装的宋枫,卖相当然不错。他身材瘦长,左臂低垂,右手一支腰刀,只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凶悍杀气散发出来,丝毫不让于侏儒。
他盯着侏儒,一字一顿地道:“谢谙,小郑,洪九……他们都死在你手里?”
“你说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韦英嘻嘻邪笑,“因为我踩死一只蚂蚁的时候,不会去问它的名字。同样,你也不用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确实没这个必要!”宋枫沉定地点头。
韦英的双眼微微眯起:“找到这里来,费了不少功夫吧?”
“是费了不少周折。幸好,既然你已经现身,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
“嘿嘿,事情一直都很简单,加上你主动送上门来,那就更简单了——”
怪声出口,韦英身形一晃,凌空扑来。
第299章 白日追凶(为读者1660**0880盟主加更)
宋枫迎上前。
“铮”的破空声响,三尺刀突然挥出。七道锋利幻影,犹如打破了时空法则,在同一瞬间现世。
日从东升,风向西来。
枝叶、藤蔓在狂风中招展。
杀气浓如烟雾。
一声长啸骤起,漫天烟雾狂飞!
侏儒突破了七道刀光的围击,矮小身影箭矢一样射来,双爪分左右两边抓向宋枫咽喉。
那双爪子来的角度巧妙奇诡,比宋枫的刀还要更快,更狠,更准!宋枫感觉得到,浓重的血腥味直迫自己咽喉!
宋枫微微震恐,身形一栽,倒射开去。
他的衣襟被撕得粉碎,呼吸不畅,死亡之爪离咽喉不过半寸。
但毕竟还是死里逃生。
风吹,树舞,影凌乱,人似凌波而飞,黑影随风飘来。
一进一退,一追一逃,便是十三丈。
路途中柔软的枝条皆被两人冲刺挟起的风刃撕裂、震碎。
生死一线之际,宋枫终于将刀换到左手。
但侏儒却已停下脚步,甚至还在他换刀之前。
宋枫的眼中闪过忌惮——这矮子,莫非看破了我的绝招?
两人对视,各自喘息。
“怕死的老鬼,穿了软猬甲?”韦英眼珠里透出碧绿光芒。
宋枫淡淡道:“能多一分胜算,总比少一分好。”
“你没学过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曾经有一百三十二个人这么说过,他们死了,我还活着。”
“可惜你活不过今天了。”
“错了,你会成为第一百三十三个!”
随着宋枫话音落下,三名猎手从树林中冲出来,将侏儒围住。
他们手里各拿着绳子交织而成的大网,网上还缠着倒钩,在阳光下泛着寒芒。
“这种把戏……”侏儒嗤笑。
没等他笑完,那些猎手在冲来的时候,就将手里的绳网抛出,从三面将他罩住。
漫空绳网飞舞。
侏儒拔步冲刺,但在一片“沙沙沙”的怪声中,还是有三四根绳子落在他身上,倒钩穿透衣衫,必然也刺过皮肉。
侏儒闷哼一声,当即就停下脚步。
韦英身经百战,岂会不知,一旦落入网中,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是以,他干脆就不动了。
“矮子受死!”三名猎手怒喝着拔出武器朝韦英攻去。
宋枫冲在所有人之前,右手扬起,刀光在半空中幻化出残影,二分为四,四化为八,八道飞虹破空斩向侏儒。
四面围攻。
猎手们配合无比默契,没给侏儒留下任何生路。
韦英陷在网中,身手被缚,看样子除了认命受死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只是他自己却不这么想。
刀光暴落!
“铮铮……”一连八声,宋枫挥出的绵密刀网,被尽数抵住。
这时宋枫才看清,侏儒手中握着一柄三寸余长的小刀。
一刀八劲,由左手使出,宋枫最引以为傲的绝技,竟被这柄一指宽、不足四寸长的小刀破去!
一寸短,一寸险。侏儒以三寸小刀破去三尺长锋,是否意味着他的刀法其实远在宋枫之上?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挫败感猛然袭上宋枫的心头!
幸好参与攻击的不仅只有他一人。
另外三名猎手,分别持刀枪剑袭向侏儒的后脑、心窝、小腹。
侏儒身子周转不灵,便对朝心窝、小腹刺来的枪剑视若无睹,只将脑袋一偏,避过后空一刀,而后左手一扬,五指中飞刀透过绳网射出,准确地命中持刀猎手的咽喉。
持刀猎手睁大了双眼,带着一脸惊怒和痛苦的表情,“咕咚”一声栽倒下去。
而那刺向侏儒心窝、小腹的枪剑,只让侏儒的身子震了一下,却根本刺不进皮肉。
“他也穿了内甲!”宋枫顿时恍悟。
侏儒嘴角上扬,露出无比诡异的笑容。
宋枫背脊直冒寒气,大吼:“撤!”
出声的同时,他也再度挥刀,使出浑身解数,誓要将侏儒拖在此地。
气在奔流,光在闪烁。
刀芒五点、十点、百点,交织成细密凌厉的刀网,宋枫似要将浑身力量一口气挥霍干净。
刀网一旦落下,困在网中的人势必要被绞成肉沫。
侏儒没有被绞成肉沫。因为有了一件内甲在身,他需要防御的范围就小了许多,抵挡起来也容易许多。
三寸飞刀透出的寒气砭人肌骨,宋枫的冷汗刚从鼻尖上渗出就凝结在寒气中!
“嘶——”破空声疾。
刚跑出不远的握剑猎手“啊”的惨叫,肩膀上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沟。
那年轻猎手吓得亡魂出窍,倒在地上往草丛中滚去。
这还是宋枫出手干扰的结果,否则那一寸血沟出现的位置本该在年轻猎手后脑勺上。
经这么一打岔,两名猎手已彻底脱离了侏儒视野。
宋枫终于放下心来,却见侏儒正朝着自己冷笑:“呵呵……”
宋枫胸中一凛,当即大步后退,同时警惕地观察侏儒的右手。
侏儒被困在网中,暂时无暇追击宋枫。但侏儒手中的飞刀,足够要人命。
宋枫退得不快,侏儒从他身上找不到破绽,干脆置之不理,运刀如飞,“唰唰唰”地几刀将绳索割开。
等韦英脱围而出,宋枫已经消失在树丛后,气息飞快远去。
韦英抽了抽鼻子,嘿嘿冷笑,躬下身子,如狸猫般轻敏地窜入树丛。
宋枫拼命奔跑,心头前所未有地恐慌。
那魔头就追在自己身后,而这一回,再没有同伴能与自己并肩作战。
小屋里看书的江晨,突然抬首北望。
兵刃交击声经过重重密林的稀疏,已经变得无比轻浅。江晨竖耳仔细聆听,才察觉到空气中那一抹不协调的灵力波动。
“翻页了!”荧璇叫道。
江晨朝她笑了一下:“我出去一会,很快回来。”
“不许去!”小妖精跳到他胸前,急切地道,“有坏人在盯着伱,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我会小心的。”
荧璇恼火地张牙舞爪,对着江晨的胸口又抓又挠,像一只急了眼的猫咪。
但碍于体型和力量的差距,江晨只需轻轻一握,就将她整个人拿下来,塞进床榻的被窝深处。
“哥哥别走!”小妖精好不容易从被褥中钻出来,气急败坏地往江晨后背扑去,却扑了个空。
江晨身形一晃,就已消失在远方。
荧璇气愤地跺了跺脚,一抬头看见抱着帝血剑朝这边张望的骷髅,没好气地嚷道:“看什么看!”
骷髅眼眶中幽蓝的鬼火跳跃了几下,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荧璇不耐烦地摆摆手:“放心,我不爱吃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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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更两章,这是第一章
第300章 舍命突袭,绝户毒计(为读者1660**0880盟主加更)
江晨穿林而过,劲风刮面。
原本平静的绿洲,此刻却蕴斥无边的肃杀落寞。
一声暗哑的惨叫从远处传来,不知又是谁遭了毒手。
江晨脚步更快。
当他踏进一颗草丛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身躯猝然一下失了平衡,行云流水般的冲势就此一滞,歪斜着坠向地面。
没等他稳住身形,一支剑骤然从地底冒出来,毒蛇般咬向他下阴!
剑上一片幽暗色泽,俨然淬有剧毒。
而剑客挑选的时机,更是恰到好处。
江晨眼疾手快,身形一晃,便横跨空间,跳到两丈开外。
未等他脚步落到实处,旁边一棵树上浮现一团暗影,悄然无息地朝他拦腰扫到!
江晨又一次眼疾手快,左臂反肘一撞,就以「空间扭曲」的气场架开了扫来的锁链。
头顶上风声骤急。
一团耀目的金光,周身缠绕着无数大小不一细密飘飞的万字咒,当头轰炸下来。
此乃——「大威德天龙咒」!
江晨头皮发麻,浑身寒毛竖起。
那虚空中隐隐透来的风雷声,让他感受到到莫大危机。
江晨毫不怀疑,自己若硬挨这一下,哪怕以玄罡武者的躯体,脑袋开瓢也是轻的下场。
更别提这时候,背后还有“嗤”的一声暴响,第四名偷袭者人剑齐飞,狠辣地袭向江晨后心。
前后一共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招招皆是要命的手段!
这是一个潜伏了不知多久的陷阱。即便有荧璇的提醒,江晨也没想到来的人会如此多,如此强!
敌人似乎对江晨了如指掌,连他发动神通的时机都已算准。
在这极短的空隙里,江晨来不及施展第二次「空间跳跃」。
江晨理应被刺中!
但江晨偏偏躲开!
他笔挺的身子突然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简直就像没有骨头似的,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背后一刺。
然后人影一闪,好似瞬间化为了虚幻,消失无踪。
「大威德天龙咒」落空。
锁链的第二次横扫也落空。
金光和黑影刹时落地。
一人身披金色佛袍,另一人裹着黑色袈裟,光头锃亮,九点胭脂红的戒疤——竟然是两个和尚!
唯有从地底冒出来的那名剑客,身形翩然一折,紧迫向两丈外凭空出现的江晨人影。
另一名剑客仅慢半拍,从侧面包抄过去。
江晨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刚才那一闪实在足够凶险,毒剑虽未见血,但剑上寒气已然渗透了肌肤。
而那一招天龙咒,也仅以毫厘之差,就足够将他脑袋开瓢。
留给江晨后怕的时间并不多。两名剑客已经凌空射来,左右交剪,取向江晨腰腹要害。
“嗤嗤”两声,剑锋裂开了江晨的衣衫。
幸好,裂开的只是衣衫。
两名剑客又惊又怒,杀气飞扬的两道目光继续盯向江晨咽喉心脏。
剑影诡谲、突然、刁钻。
每一次寒光闪烁,都离江晨的身体不足半分。
江晨偏身,翻滚,舒臂扭腰,在剑光下惊险闪避。
眼见另外两名和尚已经赶来,再也无法从容应对,江晨轻轻吐一口气,放弃了引诱出第五名敌人的想法。
或许并没有第五名袭击者。
当又一剑刺向江晨脑门的时候,江晨身子陡然沉下,出招如电,劈手抓向一名剑客的手臂。
「飘零掌」!
刹那间,那名被攻击的剑客,只看见漫天枫红在视野中晕染开来,而后又如潮水般退却。
这时候,剑客才察觉到右臂剧痛,低头一看,整只右手已被齐腕斩断,只剩下碗口般的断面在喷血。
右手没了,手中握着的那支剑自然也换了主人。
“啊——”剑客发出惊恐的惨叫。
一点寒光刺入眉心,终止了他的痛苦。
另一名剑客怎肯罢休,伴随着怪啸,人剑冲天而起。
两名赶来的和尚分别跟在他左右。
江晨飘然而退。
所经之处,“嗤嗤”的剑影紧迫,草叶、飞絮皆被剑气催裂,粉屑一样消失。
眨眼间,江晨已奔出了数丈,一直退到一棵矮树下,目光一闪,右袖霍地振起。
冲在最前的剑客,已将两名同伴甩下了两个身位。所以将江晨一剑刺来的时候,剑客发现自己只有一个人来抵挡。
“砰!”剑锋击中剑锋,两条人影交错飞过,位置互易。
江晨迎上后方的两名和尚。
而剑客则僵在原地,缓缓摸向自己的咽喉,红色的血止不住地从喉头血洞渗出。
一剑封喉!好快的剑!
两秒后,剑客身子一歪,“咕咚”倒地,两个眼睛睁得老大。
而这时江晨已经与两名和尚接战。
衣袂裂开暴响,人影飞起又落下,剑光在半空闪烁,金色光芒的万个万字符咒,将江晨紧密缠绕。
持锁链的和尚人如怒雕,暴喝连连,锁链挥舞得如同风车,愈见狠厉。
江晨哈哈一笑。
笑声中千仇万恨,穿透了佛音唱诵和锁链疾舞的风音,飘飘渺渺地传入两名和尚耳中。
两个和尚在笑声中雷霆合击。
江晨挥剑,剑如龙吟。
“铮铮铮铮”连串闷响,佛咒和锁链皆被江晨一剑荡开。
和尚空门大露,但身上一黑一金的光芒更盛,朝江晨合身扑来。
江晨同样前冲,寒芒暴闪暴分,双方交错而过。
一道喷血的手臂旋转飞起,手掌中还紧握着锁链。
江晨左爪扣住金衣和尚的咽喉,右手剑指着另一名和尚的心口。
被他剑指的那名和尚,右臂齐肩而断,血如泉涌。断口齐整,乃是被「空间伤痕」切割而过。
才几个照面就被制住,两个和尚终于意识到,这场战斗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悬念,自己从头到尾都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断臂和尚口中哀叫,另一名金衣僧面色发青。
江晨的目光在两名和尚脸上来回游动,冷声发问:“除了你们四个,浮屠教这次还来了多少人?”
断臂和尚仰天狂笑。笑声悲激,夹杂着断臂痛苦的抽气声,听在耳中格外怪异。
江晨心叫不好,刚想收剑,却见那和尚身子往前一撞,剑尖“噗”地刺进胸膛。
江晨吃惊之下松手,那和尚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一头栽倒,大半个剑身从背后透出来,死的不能再死了。
江晨脸色难看,瞧向金衣僧,道:“现在只剩我俩,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饶伱性命!”
金衣僧喉头耸动,“嗬嗬嗬”惨笑起来。
江晨从金衣僧面上看出了一抹决绝之色,顿时觉得不对——金衣僧身躯中传出来的灵力波动剧烈得难以置信,好像如决堤的洪水,要将整具皮肉摧垮。
江晨手指一用力,立即扼碎了对方颈骨,仍觉得不妙,右臂一甩,将尸体朝空中抛去。
“轰隆”一声,尸体在空中炸开,血肉碎末四散飞溅,无数万字咒迸射,将附近的枝叶都洞穿震断。
江晨脸都青了。
如果不是他见机得快,若被这和尚近距离自爆的话,自己纵使能活下来,必定也要身负重伤。
四名偷袭者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好一伙宁死不屈的狂信徒!
鲜血汩汩流淌,汇成血泊。
江晨望着草地上三具尸体,眼神冰冷,向丛林深处扫望。
风一阵突然吹来,血,草上飞起,屑,风中飞舞。
良久,江晨吐出一口浊气,迈步向北。
层层枝叶遮掩的树冠中,一名白衣胜雪的秀美女子,右腕被英俊苍白的青年紧紧握住。
正是江晨的两位老朋友,乾达婆和平等王。
两人凝神屏息注视着下方,目送江晨走远,白衣女子才从平等王手中抽回右腕,愤恨地问:“为什么拦我?”
平等王无奈地笑了笑:“没看出来吗,他一直在等你下去。”
“那又如何!”乾达婆近乎失控地尖叫,“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只要我俩配合四位珈蓝一齐出手,姓江的必死无疑!”
“你先冷静一下……”平等王往后缩了缩,揉着眉心道,“都喷了我一脸口水。”
“你说!你说啊!”
“好好好,我说。刚才的那些机会,都是他故意露给你看的。他只是想引你出去,如果我没有拉住你,地上躺着的就会多一具尸体了。”
平等王的眼神微微有些异样,盯着乾达婆的脸,“更悲惨的是,你长得这么漂亮,连我看着都有些心动,难保他不会在杀死你之前多干点什么……”
乾达婆面容顿敛,眼睛眯起来,再看不到一点狂态。但从她身上透出来的杀气,比之前何止浓郁了十倍。
“你在调戏我?”
“冷静,冷静!你知道我的癖好!”平等王连忙道,“姓江的走得不远,你想让他发现吗?”
这一句话果然奏效,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乾达婆的满腔怒火都被转移过去。
她拧着十指,表情阴狠,冷厉地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对付他?”
平等王沉声道:“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比以前更强了,我们两人合力也不是他对手。”
“然后呢?灰溜溜地逃走吗?”
“我们不能跟他正面硬拼!最正确的做法是将这边情况回禀给尊者,请她亲自出马!”
“所以四位珈蓝就算是白死了?”
“当然不算白死,他们的牺牲至少保全了我俩的性命。”平等王眼见乾达婆的面容有些扭曲,赶紧补充,“而且还探明了姓江的修为,这是大功一件,我一定会在尊者面前为他们请功的!”
乾达婆咯咯娇笑起来。
笑声清脆动听,平等王却听得心中发毛,问:“你笑什么?”
“先不说文殊、普贤两位尊者正在闭关,观音尊者已经失踪,就算你家的地藏尊者肯出手,这里离灵山有二十万里,等她赶过来……你觉得姓江的会乖乖留在这里等她吗?”
平等王长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们只能盯住他——站住,你去哪?”
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乾达婆已经从树冠上跳下来,落在地面上,白衣倩影亭亭玉立,宛若月宫中贬落的仙子。
她回头一笑:“既然你不肯出手,我一个人去杀他。”
那笑容嫣然惊艳,但平等王却没有任何欣赏的闲情雅致,他赶上前几步按住女子肩膀,低吼道:“你去送死吗?”
“既然报仇无望,不如早赴净土。”
“行了!”平等王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个白玉小瓶,塞到乾达婆手里,“疯女子,就知道你会这样,幸好我早有准备。”
“这是什么?”乾达婆疑惑地拿起瓶子,伸手去揭瓶塞。
“别开!里面是幽冥蝶的血!”
乾达婆的脸色也为之一变:“天下毒物之首的幽冥蝶?”
“没错,拥有强烈致幻效果,就算仙佛武圣也不能完全免疫的剧毒,经过火蜈蚣血的中和,发作时间会延长到两天以后……”平等王嘿嘿地笑起来,“绿洲上的水源都是相通的,只要把这瓶毒素倒下去,再耐心等上几天,你就可以轻松割下你梦寐以求的那颗脑袋了!”
乾达婆望着瓶子,喃喃地道:“都说最毒妇人心,你的心思可比我毒辣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整日愁眉苦脸的,我瞧着于心不忍啊!”
“你有这份善心?”
“当然。对于你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任谁见了都会想要抚平你的忧愁!”
乾达婆哂笑:“难得你也会怜香惜玉。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从遇见你的时候开始。”
乾达婆一怔。
平等王却已轻轻松松地转过身去,道:“走吧,随便找个水源,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宋枫亡命而逃。
随着体力的剧烈消耗,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有些模糊了。
要命的是狂风像刀刃一样割着他眼睛。
他的眼睛发酸,刺痛,忍不住流出泪水,朦胧的视线将一棵树看成两棵。
他竟然迎头撞向了一棵矮树。
幸好清醒得快,他的右手突然翻出,在树干上拍了一记,身形借势从旁飞了出去。
也就在这刹那,一道飞虹—样、闪电一样的寒芒突然破空飞来,扎向他后心!
“死!”侏儒暴喝。
电光石火之间,宋枫挥刀。
他左手握刀,挥舞的姿势更无比奇怪,劈出去的弧形轨迹更是诡异。
「抽刀断水」!
飞刀两断,应声而落。
好快的刀!
侏儒微微一惊,还待射出第二把飞刀,突然面色一变,放轻脚步隐于树丛之后。
下一个瞬间,江晨的身影在宋枫旁边出现,扶住他几欲栽倒的身体。
“宋头领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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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更两章,这是第二章
第301章 衰劫重现,侏儒送礼
宋枫剧烈喘息,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凶手……是个侏儒……快回……营地!”
“侏儒……”江晨眼中精芒一闪,“呵呵,原来是他啊!我还以为是血帝尊那厮……害本少侠白白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江少侠?”宋枫不明白江晨这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没事,如果是他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快去营地……”宋枫往北一指,一口气实在接不上来,脸涨得通红。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江晨带着宋枫赶到营地的时候,只看到一具具被飞刀洞穿咽喉的尸体。
他们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十三郎!”宋枫悲呼一声,虎目含泪,跪倒在尸体前。
江晨观察着尸体伤处,心里暗暗惊讶,没想到那侏儒还使得一手好飞刀。只是在当初与自己作战的时候,侏儒貌似没有机会使出这一招……
忽然,江晨目光一凝,扫过宋枫青白的脸庞,沉声道:“宋头领,你有没有感觉到力量在不断衰弱?”
宋枫抬起头来,起初还有些迷惑,但当他握住拳头,缓缓按在地面上的时候,不由面色大变。
“我的力量!已经跌下五阶了!”他惊骇地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一点征兆都没有?”
江晨撇了撇嘴角,视线投向远处一棵树巅上。
他的情况跟宋枫一样,力量也在逐渐下落,不过他的体魄比宋枫强悍得多,此刻还保持着玄罡以上的水准。
“看来他已经知道被我发现,干脆豁出去放大招了。”江晨道。
侏儒的神通,最令人头疼的是它的无声无息。哪怕以宋枫这样刀头舐血几十年的好手,对自身情况理应了如指掌,却硬是没察觉到躯体的衰弱。
侏儒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和矫健的身法,只要刻意隐匿,就算江晨也对他无可奈何。
江晨盘算了一下,照现在这样力量下降的趋势,大概还有半个时辰,自己的修为就得跌到「玄罡」以下了。
乍一看,时间还挺长,但别忘了侏儒的力量也在同步增长。
从八阶「金刚」到六阶「搬血」,江晨知道自己被窃走的力量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或许只需半盏茶的时间,侏儒就可以突破「玄罡」……
不,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需要,因为同时处于衰竭领域内的,还有宋枫、叶星魂、杜山等一众武者!
宋枫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短暂的惊慌后,便迅速找到了破局之法:“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他的神通一定是有范围限制的,只要到了沙漠上,他就没地方藏身了!”
“用不着。”江晨淡淡地道,“先回我那边吧。”
“可是……”
“宋兄,我可没有抛弃同伴的习惯。”江晨偏头,意有所指。
宋枫像是被这句话所触动,怔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无声地点头。
木屋的门是开着的。
江晨与宋枫前后脚走进去。江晨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自语道:“算了,没有除掉矮子是我的失误,就当是对你的补偿,做个明白鬼吧……”
宋枫没听懂他的意思,刚要开口问,江晨已让开道路,露出屋内的情形。
宋枫呆住了。
并非满墙的蝇头小字、武技图画让他惊讶,也不是那尊眼眶中鬼火幽幽的骷髅——真正让宋枫如遭雷击般身躯僵硬的对象,是那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女武士。
那名本该已经死在沙丘上的女武士!
白飞霜同样瞪大眼睛瞧着宋枫,俏丽的面孔一片苍白。
视线交织,空气好像凝固了,死一般沉寂。
惊诧,迷惑,尴尬,憎恶……最后化为恍悟般的释然。
这一对男女间的旧情与旧怨,在这方小小的空间中,触碰,交汇,激荡,扩散。这一回,再没有叶星魂或者杜山来阻止他们相见。
“两位好像认识?”江晨的突然开口,将这僵局打破。
白飞霜恼恨于他的故作不知,低头不语。
宋枫深深看了白飞霜几眼,也移开视线,随口道:“嗯,以前见过几面……”
若非江晨早知前因后果,恐怕真要被宋枫那种轻松的口吻骗过去了。“那宋兄一定知道她的名字喽?”
“当然。”宋枫呵呵笑起来,“如此美丽的姑娘,只要见过一面,宋某就永远忘不了。白姑娘,久违了!”
白飞霜脸色极不自然,微微福了一礼:“见过宋头领。”
“自上次一别,宋某对姑娘甚为挂念,姑娘别来无恙否?”
“谢宋头领关心,飞霜无恙。不知谢大哥他们……”白飞霜凤眸一瞥,望着宋枫孤单单的人影,后面的话自然也不必问了。
宋枫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这女人故意揭他痛处,若非碍于江晨在旁,他当场就要发作。
见谈话又陷入僵局,江晨悠悠道:“宋头领最近有些不太顺利,白姑娘可以替他开解开解,我去找苏姑娘。”说罢,自顾自地走了。
房间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各怀鬼胎,哪还有心思说话。
良久,宋枫面上闪过一丝愧色,似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还好吗?”
“好。”白飞霜语气中含着若有若无的讥讽,“捡回了一条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唉,当时我也是没办法……”
“不用抱歉。当时的情形,伱也别无选择,对吧?”
宋枫长长叹息。
他正要装作不经意地问起白飞霜逃生的经过,但这时江晨和苏芸清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杜山。
杜山被绑了一整晚,双腿都麻木了,此时一瘸一拐地扶墙行走,嘴里“哎哟”叫唤,一双贼眼却贪婪地盯着苏芸清后颈细腻的肌肤猛瞧。
门没关。一缕风穿堂而过,刮动苏芸清的衣衫,杜山趁机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都塞到少女衣里面去。
“三丈。”苏芸清伸出三根手指,略侧过身,朝众人道,“只要大家不离开我三丈之外,就无需担心。”
三丈,便是「银白枷锁」的覆盖范围,领域内一切神通失效。
宋枫和白飞霜还是一脸茫然,杜山已经第一个附和:“好!我一定寸步不离苏姑娘!”
江晨略微皱眉:“那么洗澡睡觉岂不也是……”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杜山一副豪迈的模样。
苏芸清回头道:“只是要委屈你一下,继续绑着睡吧。”
不啻于晴天霹雳,杜山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在苏芸清的召集下,杜鹃、希宁、叶星魂陆续从房中走出,来到她附近。
江晨也将荧璇唤醒,小妖精本来是坐在江晨肩膀上,但看到江晨走到苏芸清身旁,她便轻轻哼了一声,从肩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到了墙角的骷髅身上。
骷髅对这个小东西的到来毫无反应,任由她爬上自己肩膀。荧璇也全然不怕它,看着骷髅阴森狰狞的面孔,反而咯咯地笑出声来。
魁梧与纤巧,丑陋与秀丽,狰狞与柔媚,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反差。
江晨见到这一幕,心中猜测又验证了几分:荧璇果然是从我意识中孕育出来的吧,所以她的灵魂本质与我相似,骷髅就把她当成了我的分身……
“小宁,感觉好些了么?”苏芸清见希宁无精打采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发梢。
希宁低着头,闷闷地回答:“头有点晕。”
“那你趴我身上睡会儿吧。”
希宁依言偎在苏芸清怀中,朦胧的双眼慢慢合上,很快陷入沉睡。
苏芸清轻缓抚摸希宁的后背,助她入眠。
江晨却暗暗地想,希宁只不过昨天在幻境中挨了叶星魂一剑,竟然到现在还没恢复吗?以她的神通修为,不至于衰弱成这样吧……
叶星魂也似乎还没从尹梦失踪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副消沉憔悴的神态,独自坐在墙边。
江晨的视线最后落到杜鹃脸上。
杜鹃侧身半躺着,脸朝墙,看不清表情,但也是疲惫的姿势。
如果说希宁和叶星魂的萎靡还有理由可讲,那杜鹃又是为什么呢?只缘于前夜的那一席话?
这三个人的靡态,跟江晨昨夜的梦联系起来,不由让他疑心更重。
江晨决定从杜鹃开始试探。
这时,从屋外传来的一阵尖锐怪笑打断了他的思路。
“桀桀桀……怎么都躲在乌龟壳里?韦大爷为你们精心准备了礼物,都出来看看吧!”
笑声环绕着木屋,一句话的工夫,说话之人已绕屋转了三圈,余音缥缈,难以辨认方位。
不过,屋内所有人都从那尖锐怪异的嗓音中听出来了,发笑者正是那制造出数桩血案的元凶——侏儒韦英!
人们脸色数变,杜山骂了一声,白飞霜悄悄挪步。
“都别乱动!”苏云清沉喝。
众人噤若寒蝉,侏儒的怪笑愈发猖獗。
江晨道:“我出去看看。”
他几步走到门口,就闻凄厉的破空声,一道寒光电射而至,杀气慑人。
江晨随意抬手,屈指一弹,一层朦胧的光晕荡漾开来,若一圈圈波纹。
寒光正刺中波纹的中心,来势凶猛,竟击穿了「空间扭曲」的防御!
江晨第二次弹指,又一道光晕闪现,堪堪将暗器击落。
“咔!”
被弹开的飞刀仍保留着极大的动能,连柄没入土地中,只余一个小洞。
江晨见此情景,便可以确认,侏儒的力量已经达到了玄罡级别!
他抬起头,朝树林扫视,口中道:“侏儒兄,这就是你所谓的礼物吗?”
“嘿嘿,当然不是,真正的大礼还在后头,你等着看就行!”侏儒在树林中不断变换位置,笑声诡异。
江晨冷冷地道:“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别急啊,你往前走五步,就能看到了,桀桀桀……”
“你如果有诚意,就应该把礼物亲自送到我手里。”
“哈哈哈……”侏儒狂笑,“姓江的,你当我傻吗?你现在还保留着七阶玄罡体魄,老子要是过去岂不是给你送菜?有胆量的话,自己来看吧!你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江晨的视线循着侏儒声音而移动,但侏儒的身法实在太快,丛林中的遮挡物又太过密集,根本摸不准对方具体位置。
江晨略一沉吟,往前迈出五步。
他戒备地观望四周,并没发现什么陷阱,便道:“礼物呢?”
“抬头!”
此话传来,江晨立即找准了侏儒的位置——他站在几丈外一棵参天大树的顶端。
透过枝叶的缝隙,江晨能够看清侏儒脸上扭曲的笑意。
江晨却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侏儒左右两旁的树枝上,分别绑着两个人。
是尹梦,和一名猎手!
江晨视线只在尹梦身上停留了一下,就立即移开,因为她此时的样子实在不怎么雅观,不宜多看。
尹梦被绑在枝杈上,脑袋歪向一边,脸上挂着泪水,仿佛已经晕厥过去。
另一名猎手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上下到处都是血迹,神情也颇为委顿。
“如何,没让你失望吧?”侏儒双臂抱胸,两只手各握着一柄飞刀,交叉对准了两名人质,在树上猖狂地大笑。
“的确是不错的礼物。”江晨的神色却颇为冷淡,“不过,你打算怎么把他们送给我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在自己胸口捅一刀,我马上就把他们送到你面前。”
江晨淡淡地笑起来:“侏儒兄,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吗?”
“你不是。”韦英笃定地用手指敲了敲刀柄,“所以我们只好找个次一点的办法……”
“请讲。”
“你回屋里去,换一个人过来,我会给他一次救人的机会。”
江晨不动声色:“怎么说?”
“你的人走过来的时候,我会从树上下来,与他公平交战。只要他打倒我,就能把人救走了!”
“侏儒兄,几天不见,你还是那么自信啊!”
韦英冷哼,语气转厉:“但你要记住,那两个人背后都插着一把飞刀,系在另一根绳子上,一直连到树底下。如果让我发现你从屋里出来,我就马上割断绳子,你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江晨的眼睛半眯起来:“侏儒兄思考缜密,在下佩服。”
“你没有意见的话,就赶紧回去叫人吧!”
江晨深深望了他一眼,扭头走回屋内。
屋内之人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芸清一振衣袖,冷笑道:“看来他是想把我们一个一个杀光啊!算盘打得挺精的,只不过……哼哼!”
侏儒这回恐怕要踢到铁板。
无论侏儒还是白飞霜,都没料到木屋里除了江晨外,还有另一名玄罡高手的存在。
当初苏芸清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被侏儒一招就制住,所以侏儒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侏儒绝不会想到,苏芸清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怪胎,不仅在武力上完胜他,更能将他的神通都完全克制住!
“小心一点,他窃取了我们的力量,现在已经是玄罡体魄。”江晨提醒道。
“玄罡?呵!”苏芸清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走出木屋。
第302章 致命错误
侏儒韦英正盯着门口的动静,看到一名娇俏高挑的少女迤迤然走出来,眼睛为之一亮。
不过他也是个谨慎的人,右手捏了一把飞刀,运上六成功力,朝苏芸清肩膀射来。
“嗖——”寒光骤现。
苏芸清面容凝重,装作吃力的样子,屈膝沉肩,堪堪将飞刀避开。
韦英看在眼里,对这少女的身手有了个大概的估计——这丫头或许比那宋枫还强上几分,难怪敢一个人出来挑战。
可惜呀,比起本大爷,她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待会儿倒是可以一亲芳泽,嘿嘿……
由于苏芸清离开,韦英感觉到自己力量又在缓慢增长。
他以为木屋布下了隔绝神通的特殊法阵,屋中之人才能抵御「衰竭领域」的侵蚀,而自己此刻汲取的力量是来源于眼前这个独自出门的少女。似乎一切都在顺利地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只要把这些人的力量一个一个吸干,最终一定能拥有与江晨一战的力量!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韦英甚至可以暂且忍耐住邪欲,压制自己一部分的力量,装作势均力敌的样子,来给屋里面的那些胆小鬼一点希望,好将他们一个一个引出来!
反正,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有利。
“小姑娘身手挺灵活的嘛,竟然能躲开我的无影飞刀!”韦英对着逐渐走近的苏芸清称赞一句,又哼笑道,“不过你怎么第一个就出来了?其他男人呢,都缩卵了吗?”
苏芸清内心冷笑。
什么“无影飞刀”?如果不是怕把侏儒吓跑,她早就一掌把那飞刀倒劈回去了。
她仰头望着树巅上装模作样的矮小身影,淡淡地道:“你瞧不起女人?”
韦英嘿嘿笑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觉得奇怪罢了。我以为第一个出来的会是那个姓叶的小子呢,我刚刚跟他娘子行了周公之礼,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吗?桀桀桀……他的肚量可真是不小……”
他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尖利的笑声像有人用手指甲在岩石上抠来抠去,别提多刺耳了。
木屋中,江晨转头看了叶星魂一眼,担心他忍不住冲出去拼命。
然而江晨多虑了,叶星魂眼神空洞,表情一片茫然,好像完全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
‘他不会是气过了头,神志不清了吧?’
江晨觉得叶星魂这样子怎么看都诡异,跟平时完全不同。
按照叶星魂一贯的脾气,不可能忍得下这种屈辱吧?
苏芸清冷冷地道:“丑矮子,你能不笑吗!”
韦英一怔:“我笑怎么了?”
他缓气发问,刺耳的笑声总算止住,木屋里一大半人都松了口气。
“伱知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听?”
“是吗,我还以为我笑得很好听呢……要不然,我换一种笑法试试?”
“就你这破嗓门,怎么笑都让人活受罪!别笑了,赶紧放马过来!”
“好吧好吧,本来还想跟小姑娘你交流一下感情,既然你这么心急,那我就满足你……”
说话间,侏儒身子缓缓降落。
苏芸清见侏儒身子还贴着树桩,便朝他勾了勾中指:“过来!”
“诶,来啦!”韦英嘴里喊得亲热,实际上只往前走了两步。
苏芸清皱了皱眉,又招手:“再过来点!”
韦英却摇头:“不了,再过去的话,姓江的要跑出来了。”
“你就这么怕他?”苏芸清故意露出明显的鄙夷。
“哼哼,老子这叫谨慎。”
“算了,你这么没种,我还是自己过去吧!”苏芸清叹息着,往前迈步。
侏儒面上明显浮现一层怒气,但也不再出声,只是阴恻恻地一笑,等着苏芸清靠近。
三丈,两丈,一丈。
苏芸清站定,右拳缓缓抬起,旋转着对准角度。
她的仪态优雅娴静,如同在镜前梳绾青丝。
侏儒本来眯着眼睛欣赏,只觉得这只纤瘦的拳头真是细嫩白净,好像透明得见骨,让他身体升起了一团火焰。
他心里盘算,先不用神通,与这女娃周旋一会儿,多跟她玩一玩……
苏芸清倏然挥拳。
当那一拳倏然挥出的时候,哪还有半分娴静!
袭面的风压将侏儒震醒,他惊惶的眼瞳中倒映出不断扩大的拳影。
他这时候才终于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对手!
女武神撕下了优雅的伪装,朝他露出了狰狞的杀气!
‘好强!’连观战的宋枫、白飞霜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那简单明了的一拳,如同带起了一个漩涡,吸纳雷霆龙卷、风啸雨击。
仅是挟起的劲风,就将附近的枝叶催裂,粉碎零落,如同下了一场叶雨。
侏儒匆忙架起双臂格挡。
他周身浮现一层毫光,这便是他的罡气护罩。
可惜,玄罡与玄罡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侏儒只不过凭着神通窃取了他人力量,短时间内勉强达到了玄罡的“量”,但“质”却远无法与眼前的苏芸清相提并论。
更何况,两者掌握的武技,绝对不是同一水平线上的!
毕竟,一个是由百家门派的二三流武功东拼西凑而成,而另一个则是雄踞众生之上的古老家族仗以镇压世间千年的无上绝学!
“吼——”虚空雷震,恶虎含浑。
风雨飘摇。
“咔”的骨折声,侏儒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他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视线一阵恍惚。
‘这是……苏家「祭道龙皇拳」?’
顾不得自己伤势,侏儒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苏芸清接踵而至的一拳。
那种渴望而炽热的眼神,就像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看到了一泓清泉,在寒冷冬夜里窥见了一簇火焰。
他本就极度嗜武如痴,生死关头,喜悦竟然压倒了恐惧。
拳风贴面之时,侏儒终于看清了力量的走势,但却完全来不及躲避了。
唯有用双臂架桥硬挡!
“砰!”矮小的身子再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未及落地,苏芸清已疾步赶上来,右掌斜切,带起一串残影,仿佛同一时间朝侏儒眉心、咽喉、心脏三处要害拍来。
‘林家的「落花掌」?’
侏儒七窍涌血,眼神却闪闪发亮,沾满血污的丑陋面孔上竟露出扭曲的笑容。
他不闪不避,左手握拳轰出,朴实无华,直击苏芸清胸膛。
‘想跟我同归于尽?’苏芸清眼中闪过残酷的嘲弄,右肘一抖,掌影在半途变向,尽数拍打在侏儒伸过来的左臂上。
“砰砰砰!”连声闷响,那条手臂顿时弯折成了四截,以一种触目惊心的角度往外扭曲。
但与此同时,苏芸清却陡然觉得胸口一阵莫名的刺痛,本想取向侏儒咽喉的手掌却无以为继,眼睁睁看他蹲身一滑,滴溜溜滚到了另一侧。
怎么回事?
苏芸清心头震惊,亦听到背后风声,忙侧身避开。
只是在运力之时,胸口又是一闷,如同针扎般难以忍受。
“呼,呼……”连喘两口气,呼吸中好像带上了丝丝腥甜的味道。
身后的阴厉笑声响起来:“小娘皮有两下子,但也乖乖给我躺下吧!”
侏儒发声的时候,也在忍受着左臂折断的痛苦,那抽气声与他的尖锐嗓音混在一处,无疑如噩梦般阴森恐怖。
第303章 侏儒遗言,幽冥同类
苏芸清仓促转身,正看到抓到面前的一只枯瘦手掌。
她抬掌相迎。
看着两掌即将接触,侏儒面上浮起得意的诡笑。
拼力气,他不是苏芸清的对手,招式上更远远不及,更何况左臂已废。只剩下一只右手,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与苏芸清硬拼?
苏芸清的柳叶眉微微竖起来,在两股掌劲交击的时候,旋又舒展。
七阶对七阶!
力量强度勉强处于同一水平,但对方的真元斑驳不纯,在苏芸清面前就像松散的沙土,一击就溃!
侏儒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一回,他明明已经发动了「返老还童」神通,为何……为何这死丫头一点事都没有?
她不应该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吗?
侏儒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却不明白这个错误是如何发生的,并且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矮瘦的身躯被震得几乎迸裂,腾云驾雾般飞起,又重重砸落在地上。
几息的沉寂。
沉重的伤势,好像抽空了浑身力气,眼皮都快睁不开。
好冷……
好痛……
有危险在靠近……
蓦地,意识又回归躯壳。
侏儒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猛地摆头,让视线恢复清晰,眼幕中映出江晨尽在咫尺的面孔。
那面孔冷漠,厌恶,却又带着丝丝怜悯。
江晨身后,是宋枫,白飞霜,叶星魂等人。他们那种眼神,亦把自己当成了死人一般。
‘糟糕,怎么被姓江的靠得这么近?’
侏儒身躯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不要慌,不要慌……’他叮嘱自己,‘尽量拖延时间,这么近的距离,这小子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往我身上传来,只要再给我二十个呼吸的时间……’
这般想着,侏儒勉强咧嘴一笑,向江晨道:“你又赢了。”
说话间,胸口刺痛难忍,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嘴角又漏出不少鲜血。
江晨摇摇头:“这一次不算我赢的。”
“你是在嘲笑我吗,连跟你决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个娘们儿打败。”侏儒抹了抹嘴边血迹,眼神怨毒地盯着江晨,“想不到我又一次栽到了女人手里……”
江晨没有在意侏儒的表情,视线上移,望着苏芸清爬上树,为尹梦和另一名猎手解开绳索。
“伱的武学天赋是我生平所仅见,若非心术不正,以后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宗师。可惜,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最后还想说点什么吗?”
听见这种问话,其他人只道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白飞霜心里却打了个突。她右手按在刀柄上,五指不自觉地攥紧。
白飞霜想过侏儒会败,但没料到他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江晨还不曾出手,侏儒就已经败在了苏芸清拳下,这情景连一点逃生的希望都看不到。
“哈哈哈哈……”惨笑声中,侏儒的眼神似乎朝白飞霜飘来。
白飞霜手掌汗津津的,低头,目光闪烁。
“你的同伙在哪?”宋枫暴喝。
白飞霜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如果侏儒临死前把她供出来,那就全完了。
恍惚间,空气流动的速度仿佛也缓慢了下来。
侏儒声嘶嗓哑,却在这时候发出咆哮:“你们以为——”
你们以为这样就算把我打败了吗?简直天真得可笑!老子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啊,蠢材们!
侏儒身形一展,往后大跨一步,如风般退却。
‘姓江的,你的体魄已经跌到了玄罡之下,敢追过来的话,老子不介意顺手干掉你!’
侏儒的速度快得如同拉满了的弓弦,一闪,即逝——
然而即逝未逝。
另一条人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紧接着,整个空间都似向内塌陷,如同翻腾着的滔滔江水,浑浊,扭曲,里面的情形再也看不真切。
连那惨叫声都被分解折叠了无数次,传到人们耳中时,犹如相隔千万里之外。
须臾,风波平静,水面恢复清澈。
人们看到里面的惨状时,纷纷倒抽冷气。
除了脑袋之外,侏儒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血肉一块块翻卷过来,白骨断茬刺出,整个人几乎不成人形。
不可能活下来了。
白飞霜的心脏狠狠揪扯了一下。
不知为何,此刻她没有半点放下重担的轻松,反而充斥着莫名的哀伤。
更何况,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只要等尹梦醒来,她与侏儒勾结的事情就会彻底败露!
江晨站在血泊边缘,冷眼瞧着侏儒,淡淡地道:“既然上次能从我手下活命,拥有从头来过的机会,说明上苍还是眷顾你的。为何你……偏偏不懂珍惜呢?”
“咯……”侏儒嘴唇动了动,已经无法说出有意义的言语。
江晨从那嘴唇蠕动的形状,勉强辨别出他最后的遗言:‘我韦英……请替我杀掉丁纶……’
“我可没答应要为你做这种事。”江晨无奈地叹息。
侏儒嘴角抽动,却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因为在他逐渐朦胧的视线里,站在人群后的白飞霜隐秘地点了一下头。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妖魔眼珠子里的,阴毒、诡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灰暗的浑浊。
生命的气息已离他而去,但他的面容,却前所未有的安详,平和。
或许他终于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在最后一刻,有人为他送行。
白飞霜强忍眼泪,心脏一阵一阵地悸动。
“可恶,没挖出他的同伙!”宋枫不忿地一掌拍在树干上。
“应该已经没有同伙了。”江晨道。
在他印象中,侏儒就是最后的漏网之鱼。
“我一定要仔细地搜一搜!”宋枫眼中满是不甘。
白飞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这时听见上空衣袂振动,苏芸清抱着两个人飞落下来。
白飞霜和宋枫赶紧迎上去,本该上前的叶星魂反而呆立在后方没动。
苏芸清有些奇怪地瞥了叶星魂一眼,也没多想,把尹梦让给白飞霜,猎手丢给宋枫。
然后她看了看侏儒的尸体,瘪嘴道:“死了?我本来还想把他带回圣城去呢!”
“你想让林姑娘恢复小时候的样子?”江晨轻易猜中了她的心思。
苏芸清嘿嘿笑了两声,道:“死了就算啦,赶紧挖个坑埋了吧,不然会发臭的。”
“是啊,好臭,赶紧埋了!苏姑娘,咱们还是快进屋吧……”杜山故作姿态地捂着鼻子,伸手去拉苏芸清的衣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扫了一眼周围,干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脸上长花了?”
苏芸清道:“老杜啊,你不是一直自夸体力足耐力强吗?你看挖坑埋人这种很考验一个男人体力耐力的活儿,是不是由你来做比较好?”
“我?”杜山几乎跳起来,“凭什么要我干,你看看姓叶的成天游手好闲……”
“叶兄弟这两天受到的刺激比较大,还是让他安心休养吧!”
人们吵嚷时,白飞霜警惕地观察周围,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杜山和侏儒尸体上时,她搀扶着尹梦后背的左手袖口滑落一根银针,毫无声息地刺入尹梦肌肤。
昏迷中的尹梦也感受到痛苦,眉毛蹙得更紧了,嘴唇颜色愈显苍白。
白飞霜飞快地抽回银针,暗暗地道:“对不起了,尹姑娘,你还是迟两天再醒比较好,至少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她悄悄打量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便轻咳一声,启唇道:“还是我去吧!”
所有人愣了一下,纷纷朝她望来。
白飞霜低头看着侏儒的尸体,小声道:“这个矮子玷污了我的清白,所以还是让我去埋他吧……”
人们这才露出了然的神情,这位可怜的女子一定会对侏儒的尸体做点什么泄愤,那就由她去吧。
但刚才还拼命喊着“打死不去”的杜山的态度却截然转变,回过头笑嘻嘻地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姑娘家一个人干呢,走,我陪你去!”
白飞霜淡淡地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
“不行不行,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干体力活,我的良心一定会受到谴责的!”
“那你闭上眼睛吧。”
“但我听到声音就忍不住会心疼……”
“那你塞住耳朵。”
两人争执时,江晨一行人已经回到屋中,白飞霜怀里的尹梦也被苏芸清带走。
空地上只剩下一男一女一具尸体,杜山的态度也愈发肆无忌惮了:“白姑娘,你何必这么固执呢!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又大仇得报,日子也这么吉利,等会儿挖完坑埋了人之后,咱们说不定可以在坟头探索一下生命的奥秘,万一有生命的结晶在死亡的终点诞生出来,那不是更加美妙的复仇吗?”
“……”白飞霜眼眸里浮现丝丝冷意,“杜少侠,请自重。”
“哈哈,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但我是绝不忍心看到女孩子去干重活儿的……”
面对这块怎么也撵不走的牛皮糖,白飞霜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
“哈哈!就等白姑娘你这句话了。慢点慢点,尸体交给我来扛!”
…………
碧水荡漾,寒烟凄迷,晨雾凄迷。
一男一女立在水边,望着远处一圈圈散开的波纹,似乎有些痴了。
“在想什么?”俊秀男子开口。
女子沉默。
女子一身白衣,俏立在晨光雾影之中,人似要凌波飞去。
良久,她喃喃道:“毫无知觉地死去,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男子微笑:“你还想折磨他?”
女子声寒:“最起码,也要将他分筋错骨,把他的皮肉一点一点地撕下来。”
“那只不过是肉体上的痛苦,咬咬牙就过去了。”
“所以还有更妙的。”
“哦,说来听听?”
女子却摇头:“既然无法实现,不说也罢!”
“你故意吊我的胃口……”
风吹,柳舞。
人毕竟并未被风吹走,雾却已随风飘来。
女子拿出了白玉小瓶。
男子道:“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暂时留着姓江的性命。最多再等三五天,尊者就会赶来,到时候才好慢慢料理姓江的。正好黑剑圣不在,暗红沙丘防御空虚,咱们趁机端了他老巢……”
女子冷冷地道:“我等不及了!”
说话时,她咬牙切齿,神情可怖。
男子叹息一声,不再劝她。
女子小心缓慢地揭开瓶塞。即使复仇之火炽烈,饮血之意迫切,她也知道这瓶中剧毒有多危险,不仅沾不得,连闻也闻不得。
瓶塞只开一线,淡淡的烟气升腾起来,空气中多了一股火辣辣的味道。
这时男子突然探出一只手,闪电般将瓶塞合上。
“你——”乾达婆大怒。
平等王手指一抬,指向水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只湛蓝色蝴蝶,轻声道:“退!”
乾达婆怒色顿收,视线凝注在那只蓝色蝴蝶身上。
蝴蝶在虚空中拍打翅膀,留下淡淡残影,蓝色翅膀如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似缓实疾地朝两人这边撞来。
幽冥蝶!
被同类血液吸引过来的恐怖毒物!
乾达婆刚要抬手,就被平等王死死拽住,两人身形风一般往后疾退。
乾达婆顿悟——她的「虚空弦音」威势极大,如果在这时候出手,灵力波动必定会被江晨察觉!
两名玄罡高手,被一只小小的蝴蝶追得到处乱跑,由荆棘丛窜上树,又从树梢潜入水底,蓝色蝴蝶仍不肯罢休。
直到逃出了沙漠三里,在漫天风沙的侵袭中,乾达婆才看见那蓝色蝴蝶示威般在空中转了三圈,扬长而去。
日头被阴云遮掩。
杜山在喘息。
挖坑埋人这种体力活,本就不是一个走轻敏路线的盗贼所擅长的。
擦了擦面颊的汗珠,杜山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现在就算白姑娘愿意躺在地上,他也未必还有那个力气扑上去……
好不容易掩上最后一掊土,用脚踩石,体力消耗大半的杜山,累得直伸舌头,看向白飞霜的眼神已经没有原先那么热切了。
白飞霜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所谓的泄愤报复,也只是从尸体割下了一块肉,用小金匣装好,然后在坟头洒下了一抔土。
“看来你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恨他。”杜山突然笑起来。
白飞霜略带惊异地瞥了他一眼。
“据我多年来的浪子经验,你跟他之间一定有种爱恨交加的情愫。”杜山的大拇指在自己鼻尖上一点,笑容说不出的猥琐,“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在我身上发生过很多次了。”
白飞霜沉默。
“想不到这矮子瘦瘦小小,居然还有这种本事,让你记得他的好。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有个更厉害的男人站在你面前,我敢保证,只要你跟我好过一次,就能很快忘掉他……”
白飞霜还是不说话。
杜山觉得甚是无趣,挥了挥手:“算啦,我不喜欢勉强女孩子。正好肚子有点饿了,回去吧!”
他在坟头重重踩了一脚,刚转过身,却听白飞霜轻细的嗓音响起:“你出了一身汗,不去洗一洗吗?”
杜山回首,挤了挤眼睛:“你也晒了一上午,一起去洗呗?”
白飞霜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杜山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第304章 五步断肠,流毒无穷(为读者1660**0880盟主加更)
“轰!”
木屋战栗。
宋枫望着最内侧房间的房门,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名刚救回来的名叫柳千的猎手,只听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水。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侏儒伏诛的场面,他们都不会相信,那一男一女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但事实上,江晨和苏芸清并没有做别人以为两人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切磋武技。
祭道龙皇第四诀,「撼天地」。
连罡气都无法防御,一击必杀的强悍招式!
无论施展这一拳,还是招架这一拳,都得耗费相当大的代价。更何况两人的过招方式是以拳对拳。
所以两人都已气喘吁吁,所以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荧璇坐在床头,瞪眼看着激斗的一男一女,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喘息片刻,江晨沉腰洗肩,提一口气,右臂血气灌注,散发出殷红寒晕,朝苏芸清当胸击去。
这一拳的力道,就算没有一万斤,至少也有八千斤。
苏芸清满面潮红,发丝被汗水湿透,却毫不退却,抡拳相迎。
苏芸清深得龙拳精要,她的拳头不止一万斤!
两拳若撞到一起,这座木屋至少又得折寿三年。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咕咚”一声,似有重物坠地。
紧接着响起宋枫的惊呼:“柳千,你怎么了……”
似乎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宋枫的嗓音也变得跟平日不一样。
江晨和苏芸清自然无心再打下去,但「撼天地」能发不能收,两人的拳锋便各自往左偏了几分,轻擦而过。仿佛是友好又默契地打了个招呼。
这情景落入荧璇眼中,她小嘴撅得愈发高了。
江晨已经奔出门,很快又停住。
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从衣物来看是柳千,但头脸已经因为肿胀而变形,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
以前江晨见过的那个猎手柳千,虽然长得不怎么俊俏,但也是个五官刚硬的英伟男子。
而躺在地上的这个柳千,身体蜷缩成一团,看上去不足五尺,那张脸比起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还难看。
柳千已经没了呼吸。
但他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旧伤未愈,他的生命力甚为弱小,从倒地到死亡只是短暂的一眨眼时间,没有遭受太多痛苦。
而宋枫就不同了。
他半躺在地上,四肢痉挛,一张面庞已变成了紫酱色,仍在顽强地呼吸。
他眼里又是惊,又是怒,望着江晨,手指颤抖地指向水囊:“五……五步断肠……”
他一张口,血就从嘴角流下。
“五步断肠散?”苏芸清接口。
宋枫吃力地点头,又强撑道:“下毒的……是白……白……”
一连说了三个“白”,都无法继续下去。
苏芸清急道:“是白飞霜?可她不是跟杜山一起去埋尸体了吗?”
宋枫半身猛地一仰,口张开,并未回答苏芸清。
他拼命喘气,断断续续地道:“水……灵珠……”
他全身都忽然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嘶声怪叫一声,整个身子往上拔起来,右手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在半空一下抽搐,急坠落地,“叭”的一声重重摔倒,身子倒翻,像虾米一样弓起来。
毒气已攻心,他再支撑不住,整张脸变成紫黑色,五孔血涌,身子也像泄了气一样缩水。
就在江晨和苏芸清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七尺昂藏大汉蜷曲成比侏儒还小的肉团,一张脸也辨不出原来模样。
宋枫无疑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前后也不过片刻,一个六阶体魄的一流高手已经毒发身亡。
好厉害的毒药!
江晨苏芸清都怔在当场。
良久,才出声。
“水囊里下了毒?”
“可能不止……也许下在河里。”
“这么说,所有的水都碰不得?”
“很有可能。”
两人都心有余悸。
若非他们在房里专心练功,只要不小心喝了一口水,宋枫现在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榜样。
玄罡之气能抵御刀剑金铁,却未必防得住攻心之毒。
同样幸运的还有希宁、杜鹃、叶星魂三人,他们躲在屋里闷头大睡,也幸免于难。
又是好一阵沉默,苏芸清垂目看着两名猎手的尸体,忽然拿起挂在墙上的一个水囊,迈步朝外走去。
江晨跟在苏芸清后面,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树林,迎头撞上一头慢悠悠踱过来的黄豹。
黄豹大概已经吃饱,看起来甚是悠哉地散步晒太阳,但它一见到苏芸清两人,便停下来做出戒备的姿态,前爪刨地,喉咙里发出威慑的低吼。
“畜生,过来!”苏芸清大步上前。
她虽没有显露气势,那黄豹已看出这厮绝不好惹,喉咙里的低吼转为哀哀呜鸣,身子往后缩去。
待苏芸清快走到近处时,黄豹怪叫一声,调头就跑。
“哪里走!”苏芸清箭步赶上,一手按住黄豹后颈,另一只手照着脑袋就是一拳。
只听“砰”的闷响,黄豹健壮的身躯被砸得一个趔趄,晕头晕脑地被苏芸清骑上来,然后感觉嘴里湿湿凉凉的,一只水囊塞到它嘴里,使劲往它嗓子眼里灌水。
黄豹被灌得咳嗽不止,但也惊醒过来,嘴里“呜嗷”连连,四爪拼命挣扎,刨起草茎花叶无数,更在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刮痕。
苏芸清将水囊一丢,被黄豹掀得上下颠簸,连扶着的那棵小树都被生生折断。
她只得朝江晨叫道:“快来帮忙!”
江晨上前,又一双力逾千斤的手臂拖住黄豹后腿,将它后半身提得离地半尺。而它前爪又被苏芸清按住,终于挣扎不得。
想到自己一头小小的妖兽竟被两名玄罡高手联合欺负,黄豹棕褐色眼瞳里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苏芸清在黄豹身上骑稳,见这畜生喝了水仍似乎颇有活力的样子,疑惑地道:“这个水囊里没毒?”
江晨同样也在思考。那下毒者莫非不是把毒下在水里,而是对水囊涂毒?但宋枫的水囊一向随身携带,谁有机会下毒?
他摇了摇头,道:“那种毒素可能对妖兽无效。”
又待了片刻,见黄豹依然是很有活力的样子,江晨道:“走吧。”
他松开了握着黄豹后腿的双手。
黄豹猛地一纵身,几乎把苏芸清掀飞下来。
幸好苏芸清反应迅速,半空在黄豹后背拍了一掌,翻身之后堪堪落地站稳。
她恼火地瞪着江晨:“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晨刚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
他的视线越过苏芸清肩头,看见那只黄豹奔出几步之后,好像撞上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一头栽倒。
苏芸清同时听见背后声响,转身掠过去。
黄豹倒在草地上,浑身抽搐不止,痛苦地哀叫着,四肢都蜷缩起来,庞大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它身上的华丽皮毛也像被毒液腐蚀一般,光泽迅速黯淡。
几个呼吸之后,它就再无动静,一双眼瞳瞪得老大,残留着对这片青草地和阳光的眷恋不舍。
江晨和苏芸清对视一眼,轻声道:“它跑了五步。”
“五步断肠。”苏芸清缓缓念出四个字,忽然转身就走。
“你去哪?”江晨在后面问。
“去找白飞霜。”
“伱相信宋枫说的?他跟白姑娘有旧怨,所以把账都算到了白姑娘头上。我倒觉得,下毒的更有可能是浮屠教的杂种……”
“浮屠教?”苏芸清疑惑地回头看了一下,她还不知道江晨遭遇浮屠教杀手之事,“不管是不是白飞霜,我都要找她问几句话。”
“我跟你一起去。”
“怎么,怕我伤着她?”苏芸清脚步一顿,“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想多了!我也想知道真相!”
这时,突然从后方传来荧璇娇柔的声音:“苏姑娘,等等!”
两人同时停下来,苏芸清回头奇怪地道:“找我?”
江晨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荧璇似乎跑得很急,拍打着花瓣翅膀,气喘吁吁的样子。
她在五步外站定,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和嫩叶衣衫,郑重地道:“我有话想单独跟苏姑娘说。”
“现在?”苏芸清皱了皱眉,“换个时间不行吗?”
“就现在。”荧璇重复道。
她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好像不再只是一个小妖精,而是一个女人向另一个女人发起“谈谈”的邀请。
苏芸清似乎明白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回答:“好。”
她转向江晨道:“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再找你。”
“嗯。”江晨点头,目光在苏芸清和荧璇脸上来回扫了两圈,面带疑色转身离开。
“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苏芸清道。
荧璇的视线在苏芸清娇躯上下打量,目光凝注,面孔早已换成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娇声细气地道:“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请你离开他!”
…………
蝴蝶在空中悬浮。
蓝色的双翅轻盈扇动,散发莹光,若虚空中燃烧的一簇火焰。
平等王隔着十丈,悬浮在水面的另一边。
“终于累了吗?”英俊男子嘴角微扬,“若你再执着一点,我就得落荒而逃了……”
他转首望向另一方,掐指算了算,暗忖时间差不多,便挪动脚步,身形化为一抹灰影,从水面上轻快地飘掠而过。
水上一圈圈被微风吹起的涟漪,没有因为他的经过而发生任何改变。
日西斜。
远方似有一挥白影,在天光中若隐若现,气象淡薄,好似随时都会如落日般沉下。
平等王登萍上岸,来到近处,仍抹不去心头那丝即将远离的错觉。
眼前的这个白衣丽影,或许根本不属于人间。
微风徐来,她的衣衫随之拂摆,飘飘然若欲乘风而去。
这不仅仅是错觉,就在平等王的注视下,她的清冷气息渐渐变得淡薄,像是要从这现世剥离出去。
此刻,牵系着她与这人间的唯一挂念,就是名为江晨的男人的死活。
“恭喜菩萨!”平等王微笑,“菩萨心障已去,境界更上一层楼,无漏圆满指日可待!”
“还差一点。”乾达婆并未回头。
平等王知道她差的是什么,只有亲眼看到江晨命丧黄泉,她才能真正破除执念。
“不会太久。”平等王解下了腰间葫芦,“大仇得报之日,当煮茶庆贺。”
“报仇而已,值得什么庆贺!”提到仇恨,乾达婆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清冷恬淡,这反而令她多了几分生气。
平等王举目远眺,望着天水交接之处那一层弥漫未散的雾气,举起葫芦,“不管怎么说,看到菩萨即将放下执念,我也是十分高兴的。既然菩萨不喝,这一杯我自己喝了!”
乾达婆不管他,仰头眺望着白云渺渺、日辉荡漾之处,心中无悲无喜,只依稀望见了一个仿若虚幻的身影,在向自己款款微笑。
‘情深缘浅,路遥马亡。紧那罗……’
乾达婆绝美的面颊蒙上了一层怅惘。
或许抵达「无漏」忘我之境,便能淡去那份深情,也忘掉铭刻在灵魂中的那个身影……
平等王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怎么了?”乾达婆问。
“不知怎的,总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这里的水质比较差劲吧。”
乾达婆牵了牵嘴角,嘲弄道:“不是什么水都可以用来泡茶,沙漠里的水,最多只能解渴。”
平等王却没有附和她。
他捂着胸口,皱起眉头,感觉愈发不对劲了。
“这水……”他忽然感觉一阵头昏脑胀,身体无比虚弱,连浮空法术也不能维持,“噗通”一声,半个身子落入水中。
“喂,你跳下去找死吗,水里有毒!”乾达婆终于转身,拽住平等王一条胳膊,将他拉到岸边。
平等王惊讶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腿,蓦然顿悟,大叫道:“水里有毒!”
“……”乾达婆只觉得眼前这情景无比诡异。
水里当然有毒,还是她亲手所下的幽冥蝴蝶之血。
“咚”的一声,平等王的葫芦突然脱手,摔碎在地上。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厉声道:“在你下毒之前,这水里已经有毒!”
乾达婆怔在当场。
平等王双手抓住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很艰难。
他涩声道:“以其人之道还……还治其人之身……姓江的早就发现我们……好毒的心肠……”
“姓江的知道我们要下毒?”乾达婆不敢相信。
平等王摇头,右手反捏住自己咽喉,一张脸竟已开始发紫。
乾达婆看在眼里,惊道:“你的脸……”
平等王嘶气:“我的脸怎样了?”
“紫……紫黑色。”
平等王面色惨变,艰涩道:“好厉害的毒……我的十二成玄功也很难抵御……你快走!”
乾达婆终于醒悟过来,连忙将他扛起:“走,我们快走!”
平等王却猛力挣脱她手腕:“两个人走不掉,他一定就在附近,你自己走!”
“可是你……”
“我争取时间!”平等王艰难地摆出了盘膝打坐的姿势,但两只手却不住发颤,怎么都捏不出法印。
乾达婆怔了一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她更加无法下定决心独自逃命——这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宁愿丧命也要为我断后,他脑子也被毒傻了吗……
她的语气也有几分颤抖了:“你先运功驱毒,我守着你,姓江的未必敢过来!”
“愚蠢!”平等王拼尽最后力量吼道,“你想要两个人一起死在这儿吗?还是说,你已经忘了紧那罗?”
紧那罗三个字令乾达婆胸口一震,眼前的场景更令她心头绞痛。
但她很快恢复了理智,语声中带着几分哽咽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替我……关照少鸿……”说话间,平等王脸上的紫气最少浓了一倍,七窍也有紫黑色的血液流出。
这种荒谬的要求,乾达婆本绝不可能答应。但在此刻,她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
说罢,她最后看了平等王一眼,转过身,足尖一点,窈窕的身影没入水光之后。
平等王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竟挤出一丝笑容,喃喃地道:“疯女人,这条艰难的绝路,我们都不希望你走下去的,趁早回头,徐少鸿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这无比虚弱的语声,本应传不过五尺,出口之后就该消散在风中,然而乾达婆已行到数十丈之外的身影,却因此而顿了一下,足尖在水面留下一道极浅极淡的半透明痕迹。
随即,她继续踏水而行,转瞬消失在绿洲之外。
了却后顾之忧,平等王的双掌终于合十,口诵真言,惨淡的面容竟浮现一层庄严宝光,周围无数蝌蚪大小的金色梵文旋绕飞舞,将缠绕周身的那层黑气压制得几不可见。
五步断肠,对于凡人来说是封喉之毒。然而浮屠弟子信奉佛主,自有驱灾免厄、自在极乐之法门。只要多给平等王一点时间,凭他自己的法力,也足以将这猛毒一点一点祛出体外。
可惜老天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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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亡魂替死
在丛林中穿行、本欲赶往白飞霜所在之处的江晨,感受到远处那一抹熟悉的灵力波动,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
“浮屠教的恶狗,阴魂不散?”
江晨当即改换方向,脚下轻滑,穿林踏叶,无声无息地朝那佛咒震荡之处逼近。
很快,他就看见了独自一人端坐在水边的平等王。
平等王徐徐诵咒,面上残留血迹,神情却一片祥和,如坐莲台。对于江晨的靠近,他似乎一无所觉。
‘陷阱?’江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乾达婆与平等王形影不离,平等王独坐在此,乾达婆莫非埋伏在暗处?
不过,就算是陷阱又如何?以本少侠如今的实力,就算他们两个一齐过来,我也能将他们一拳一个轰碎!
抱着强大的自信,江晨还是决定谨慎行事,悄悄绕了一圈,从平等王背后欺近。
七步时,平等王突然出声。
“你来了。”
嗓音中正、平和,并非从他口中说出,而是以玄妙的法门直通江晨内心。
既然已被发现,江晨索性直接抬起拳头。
“不错,你居然能在七步之外发现我。”
“如果再让你多走一步,我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伴随着飘飘渺渺的佛咒梵唱,平等王轻声叹息,“将死之人,总能多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呢?”江晨视线搜寻周边,并未发现任何隐匿的形迹。
“如若有缘,伱自然能够见她。”
“贼秃驴故弄玄虚的本事又有长进。”江晨哼笑,“那么今日之后,你猜你自己跟她还有缘无缘?”
平等王语气黯淡地道:“大概是无缘了。”
“原来你已料到自己的下场。”
“我的这个下场,并不难猜。”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话可说。”
“放得下?”
“生何欢,死何憾。”
“既然无憾,何不自我了断?”
平等王苦笑:“就算你不来,我亦离死不远。”
“看来我来得刚巧。”
“应该说,真不巧。”平等王又笑,笑得很神秘,“你来了,正好一起上路——”
最后一字出口,平等王人已在半空,好像有一座无形的莲台将他托起。
他一手持礼,一手捏印,拇指虚转,口诵佛言:“五浊恶世时,无佛世界,成熟有情……”
极乐咒言的颂唱中,他身后天地之景迅速变化,尽化为一片漆黑深幽之色,仿若打开了幽冥世界的大门,无数鬼哭魔嚎之声恸贯人耳,千万条枯瘦细长漆黑的骨节和手臂从他周身的黑云里探出来,抓向地面上的渺小人影。
暗菩萨,「千魔鬼手」!
“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江晨仰头眺望,“我来帮你放下吧——”
他弯下腰身,猛力一踏,身形激射而出,人就若出膛炮弹,挟悍然无匹之气劲冲向那千条鬼手。
他挥出简单直接的一拳,空气都为那股刚猛劲道撕裂,发出凝浊的沉响。
龙皇拳,「乱阴阳」!
如神兵出鞘,摧枯拉朽,千条鬼手皆被那无匹气劲冲折撞裂,阴风阵阵中恶鬼哀嚎,而江晨的真身已贯穿黑云,出现在平等王面前,拳势未歇,直击胸膛。
“死了,自然就能放下!”
“……”平等王吐气开声,喝出一句晦涩难明的咒语,顿时就见他周身浮现一个丈二来高的虚影,身披袈裟,头戴僧帽,左手执明珠,右手执锡杖,面容威严,分明是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形象,朝江晨瞠目而视。
江晨一拳击去,被地藏王虚影的锡杖架开。
平等王趁机后退,但那虚影却留在原地,被江晨赶上又是一拳,哀叫着消散。
江晨凝滞半空,看着那虚影消散的景象,皱眉道:“这不是阳神法相,是……凡人的冤魂。”
平等王点头:“不错,它已在你拳下灰飞烟灭。”
“以它一命,换你一命,真是合算的买卖。”
“保命的买卖,就算不合算也要做。”
平等王一手单持于胸前,另一手垂于下腹,捏变出玄妙的手印,顿有十余个墨黑阴沉的古篆从他背后浮起,隐隐显出人形。幽冥符文辉映之下,佛咒逐渐低沉,空茫悲切,渺然若幻。
江晨冷冷地道:“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上?”
“除魔卫道,难免沾染鲜血。”平等王喟叹,“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好一个慈悲!你这双慈悲的手底下,葬送了多少冤魂?”
平等王双手合十:“众生皆苦,我佛慈悲!”
江晨阴冷一笑:“最多也就十三条命,我让你慈悲十三次!”
话音落下,他跨空冲刺,速度如风如电,仿佛融入了悲沉的黑云中,一瞬间超脱于平等王的感知之外。
平等王惶然抬头,再度恢复对江晨的感知之时,江晨已经穿越了那片黑云屏障,抬臂抡拳,挟裹滔天杀气,出现在平等王面前。
平等王来不及格挡,却有一个墨黑古篆化作白衣圣洁少女的形象,将他庇佑在内,替他承受了这一拳。
白衣观音,「亡魂替死」!
没有任何气劲相撞的响声,圣洁少女砰然碎散。
江晨已连出三拳,一拳快似一拳,如爆竹般脆响——龙皇拳,「破魍魉」!
古篆一个一个出现,化作不同形象,有金刚,有夜叉,有佛陀,先后挡下江晨的轰击。
大自在天,「亡魂替死」!
欲界他化自在天,「亡魂替死」!
乐变化天,「亡魂替死」!
睹史多天,「亡魂替死」!
……
平等王身影闪逝,笑在半空:“好身手!”
“杀了你才是好身手!”
破空声又起!
拳锋如霹雳!
半空中如九幽冥界之景象,黑焰滚滚,墨漆魔蛟从深渊中探头,张开利齿,朝江晨撕咬。
江晨避开魔蛟的巨大头颅,身化流星,紧随平等王不舍。
这一蓬拳劲才闪逝,第二蓬拳劲又已炸开,紧接第三蓬,第四蓬……
八阶「金刚」,挥使到极致,每一拳都有拔山裂地的威能,砸中血肉之躯必死无疑。
而平等王所御使的古篆亡魂,也具有越来越强的力量,从一拳即溃,到能够挨两拳,到三拳……
夜摩天挨了五拳。
宝生佛挨了七拳。
名闻佛足足挨了十三拳。
第306章 死亡凋零,魅灵傀儡
“增上惭愧,离诸恶法,心无忘失……”诵经声越来越虚弱。
江晨一记「撼天地」破开空气,速度超越了俗世中的地风水火,以至于连裂空声音都还没发出,就已重重轰打在楼至佛虚影上。
八阶「金刚」武夫,徒手生撕阳神!
“诸天魔王,皆悉惊怖,归依三宝……”诵经声低不可闻。
黑云尽散,平等王坠地。
他盘膝坐在芦苇丛中,背后只剩最后一个符篆,化作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模模糊糊,完全只是个影子,不像其他形象那么真切。
江晨却陡然心惊,一眼认出了那白衣男子的身份——
浮屠教主!
江晨本以为自己会愤怒。
他本应该不顾一切地挥拳砸下去,以陨星坠地般的威能,将那浮屠教主所站立的整片芦苇荡轰成粉碎。
对着幻影挥拳,能否稍解怒苦?
事实上,江晨的心中却一片冰冷,好像摒除了所有情感,只剩下寒彻心骨的理智。
‘浮屠教主能挡我几拳?’
这似乎是个可笑的问题,也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平等王已经坚持不住了。
“我当然放不下。”他捂着嘴唇,紫黑色的血透过指缝渗漏出来,“人世如此美妙,我为何要放下这些真实好景,去求那虚无飘渺的极乐?”
江晨落在平等王身前五步外,冷眼看着他临死前的挣扎。
“佛主说,有一种快乐可以超出过往所有,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值得用一生去等待……”平等王嗤笑,笑中带咳,“这就是所谓极乐。你相信吗?”
江晨淡淡地道:“如果只有短短一瞬间,那么体验过极乐之后的日子,岂不是万般难以忍受。”
“极乐之后,就是永恒超脱的涅盘。”平等王惨笑,“古往今来诸佛涅盘,活着的人谁也不明白为何「大觉」之后却是「涅盘」。若你放下屠刀,顿悟天地至理,或许也会走到那一步……”
“「大觉」之后,明明是「元真」。谁信你们这些秃驴的「涅盘」?”
“嘿嘿,伱与我一样,都是执念未除,不识真相。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从没有见过佛主。倘若你见过他,就说不出这番话来!”
“见过释浮屠又如何?”
“佛主是超出你想象的,无法用语言描绘的强大,深远,宏伟,美丽……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让你甘心赴死……他是众生的救世主,没有谁可以违逆他的意志,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圣典,不可亵渎……”
“真有这么厉害,为何成不了「元真」!”江晨冷冷地打断他,“你已经死到临头,难道还想把我发展成释浮屠的信众?”
平等王咳血而笑:“我能跟你说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他的四肢开始抽搐,坐相不再庄严。
“好像也是。”江晨抬眼远望,日光近暮。
远处似起了一层黄色的风沙。
“时候不早了。”
“不早了。”平等王微喟,眼盯着芦苇丛中的一簇野花,右手垂落在地上。
再没有说话。
该上路了。
风仍在吹。
风吹散了血腥味,也吹走了一个凋零的灵魂。
三途苦,死者独行。
…………
“请你离开他!”
苏芸清听到荧璇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心头不禁生出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小东西,你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请你立刻,马上,赶紧消失!还有,永远永远莫要企图再拿你那污浊肮脏的肉体,去引诱父亲大人!”荧璇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完,便跳上树梢,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苏芸清。
苏芸清只觉得好笑,她看了一眼日头,道:“还有呢?”
“苏芸清,狐狸精!别摆出这么一副圣洁的嘴脸,你三番五次勾引父亲大人的动作,我全部都看在眼里!”
苏芸清侧过脸来,明眸流灿,唇边笑意微微,清清淡淡地道:“哦?”
荧璇眉眼中透出几分凌厉之色,冷声喝道,“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乖乖滚得远远的,还是死在这里,你自己选吧!”
“小东西,你的口气很大呀!”
“少说废话,走还是死,你选一个!”
苏芸清嘴角微微牵动,笑如暖阳,眼眸中却透出淡漠之意:“这真是一个难题,我一时间是很难选择啦。不如,等你的父亲大人回来替我选吧?”
“你还想使出那些勾人的手段!”荧璇气得浑身发抖,“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苏芸清道:“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第三人插手。小东西,看你的样子,是想扑过来咬我一口喽?可要当心磕掉了牙……”
她面色忽然一沉。
有好几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距离不远不近,步伐不轻不重,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是小妖精找来的帮手?
以苏芸清的感官之灵敏,以苏家「听雷」秘技之高妙,居然未能提前察觉。
苏芸清面露惊异之色,问道:“你干扰了我的感知?”
十二丈。
那四名帮手都是靠近到这个距离才被她发现,从脚步的节奏来看,他们并没什么特殊的隐匿之术,而之前她却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唯一的解释,就是有非常厉害的高手干扰了她的感知。
除了江晨和自己,附近哪来这么厉害的高手?
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的巴掌大的小妖精?
荧璇负手立在枝头,面庞俏丽如同初绽的桃夭,发出幽幽的叹息:“我对你发过慈悲,是你自己将它舍弃。”
“喂!喂!小东西,你不会想玩真的吧?”苏芸清左顾右盼,“你从哪里找来的帮手,附近的山猫野狐么?”
“你不需要知道。”
“你真要跟我打架?我怕一不小心捏死你呀!”
“哼哼……咕咕咕……咯咯咯咯……”荧璇用一种怪异的腔调笑起来,“可怜你死到临头,还对我一无所知。而你,你每一次欲擒故纵,用你那污浊肉体来玷污父亲大人眼睛的时候,我都感同身受!苏芸清,你以为区区七阶「玄罡」的力量,就能够所向无敌了吗?”
“你……”苏芸清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你早就谋算着害我?”
荧璇立在枝头,朝午后的微风伸出细嫩的手掌,体味着清风气息透过指缝的触感,“风在为你哭泣,这些树叶都已经准备好了丧歌……可怜可怜,你还少不经事,就得向这人间说告辞了。”
阳光洒在她娇花般的面容上,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苏芸清恍悟,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这个花苞似的小小少女。
“你跟江晨,究竟是……”
话未说完,她已看清前方树下缓缓行来的那人模样,失声道:“小宁!”
来者正是希宁。
她神情空洞,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苏芸清的左侧方,站定。
苏芸清转头,看见另一人的身形自丛林中显现,再度动容:“小叶——”
叶星魂若僵尸一般走来,持霜寒长剑,剑尖遥指苏芸清心脏。
苏芸清心头直冒寒气,既是感受到了那股今非昔比的森寒剑意,也因为思及这几人的真实状况。
原以为他们只是因心力交瘁而萎靡不振,谁想,竟然沦为了那小妖精的傀儡……
她视线右转,果不其然,看见了杜鹃。
这位前几日还欢笑活泼的单纯少女,如今瞳孔中一片灰白色的茫然,双手摆出一副奇特的姿势,一团银白色的水光若灵蛇般旋绕她周身游走。
最后的帮手是一名裹在灰黑色斗篷中的高大身影,兜帽下的面孔没有皮肉,只是一具玉白色的头骨,眼眶中鬼火跃动。它手中握着的那柄殷红光晕流转的长剑,给苏芸清带来最大的威慑感。
——曾跟随沙丘统治者埋葬千万枯骨的帝血剑,无论握在谁手里,都是最为瞩目的存在!
披斗篷的骷髅走到荧璇所立枝头的正下方,荧璇小小的身子轻轻一跳,正落在骷髅肩头。
荧璇瞧着苏芸清,樱唇轻扬,咧开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苏芸清眯起了眼睛。
虽没有直接交手,她早就从江晨、叶星魂口中了解过骷髅的实力。这一具无名无姓的骷髅,浑身骨架硬愈精钢,刀枪难伤,更拥有玄罡级别的强横力量,只要帝血剑在手,它就能给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骷髅貌似没学过什么招式,剑法直来直去,完全是悍猛拼命的野路子,在双方力量相差不多的情况下,苏芸清有着较大的胜算。
“他们全都被你控制住了?”苏芸清凛然发问。
荧璇像一只狐狸似的咯咯笑了起来:“人家哪有控制他们,只不过帮助他们在梦里实现了愿望,作为报答,他们愿意借给我一点力量而已。”
“梦里的愿望?是幻术吧!”苏芸清冷冷地道,“你隐藏得好深啊,我们所有人都被你骗过去了!”
“别说的这么难听,不是我骗了你们,而是你们骗了自己。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梦,如果能一直长梦不醒,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荧璇的笑容显出几分诡异,“苏芸清,你的梦是什么?”
苏芸清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心神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有一种眩晕之感。
她连忙按住眉心,稳住心神,警惕地朝荧璇望去,却陡然吃了一惊——
眼前朝她嫣然而笑的那个秀丽女子,不再是巴掌大小的小妖精,而是另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苏芸清无数次梦到过的那张面容——《群芳谱》榜首,林曦!
苏芸清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梦里日夜思念的那张脸,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点燃了苏芸清心头所有的冲动,如野火般无法遏制。她的心脏如被火焰炙烤,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
但她才走了一步,就强迫自己止住脚步,痛苦地捂住额头,使劲摇了摇脑袋。
“不可能,阿曦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林曦温柔一笑:“芸清,好久不见。”
她朝苏芸清伸出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掌,做出邀请之态。
苏芸清看着那只玉手,嘴里无比干燥,天人交战良久,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幻术,而是我的心魔!你居然能够诱发别人的心魔,以此来操纵人心!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曦咯咯笑道:“这只是你自己在心底一直在编织的美梦而已,而我做的就是把这个梦变成了现实。非要说的话,就叫我圆梦师吧!”
“不要用阿曦的声音跟我说话!”苏芸清怒吼,怀里的护身法宝陡然发亮,脑中也涌起一阵清明。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荧璇已经恢复原状,坐在骷髅肩头,翘着二郎腿,朝苏芸清晃了晃手指,不屑地撇了撇嘴:“这就急了?”
苏芸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头焦躁恼怒等诸多负面情绪,盯着眼前主仆般的骷髅和小妖精,眨了两下眼睛:“我还有个问题,就算人会做梦,这个骨头架子难道也会做梦?它怎么会任你摆布?”
“哈哈哈哈……”荧璇笑得花枝乱颤,这位只有巴掌大小的少女,此时却显露出了地狱魔王般的邪祟与霸魅。
她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贱婢啊贱婢,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哩,荧惑是立誓效忠父亲大人的骑士,当然也就是我的骑士……”
趁她笑得欢畅时,苏芸清突然抢先出手,箭步飞驰到骷髅面前,右掌一扬,幻化出漫天掌影,虚虚实实,迂回着从各个角度朝骷髅肩头的小妖精拍击过去。
“铮——”一声剑刃划破空气的尖锐鸣响,殷红的光晕渲染开来,骷髅掌中的帝血剑洒然挥出,霎时将包括苏芸清在内的大片空间都笼罩在鲜血般的浪潮下。
荧璇捧腹的动作如同凝滞了一般,笑容犹挂在脸上,只是眼瞳中却已是深幽一片,阴冷泛蓝,映照出渊狱之景。
她这时候还仰着脸,眼珠子向下瞥着苏芸清,嘻嘻笑道:“这下子大家都能证明了,是你先动的手……”
苏芸清背脊不由自主地剧烈一颤,大片肌肤如置身寒泉之中,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生出一股诡异的错觉,冥冥中仿佛多了无数双邪恶魅灵的眼睛,桀桀诡笑,正等着吸食她的魂魄。
一种战栗之感漫过苏芸清心头,但瞬间便可决断生死的战斗容不下太多遐思,她投身于呼啸的剑影之中,身形翩跹闪烁,呼吸间交手上百招后,幻步退却。
她瞪大眼睛喘息。
骷髅……骷髅的剑法,怎会强到这种地步?
是谁告诉本公子,那骷髅剑法“只会大开大阖,毫无花哨,直接了断,称不上有什么招式”?叶星魂,你给本公子站住来!
叶星魂从背后站出来了,同时到来的还有他掌中的霜寒长剑。一挥之下,挟裹着一簇蓝汪汪的光泽,刺向苏芸清后心。
苏芸清虽然没有回头,脑后却若长了眼睛一般,左掌在长剑刺来的同时也骤然加速,在叶星魂猝然未料之际准确抓住了他的剑身,用力一扭。
叶星魂无法抗衡这股沛然大力,长剑竟脱手而出,反被苏芸清握在手中。
为抢夺这一剑,苏芸清也付出了代价,她的脸颊被帝血剑扫过,一道伤口绽开,正往下淌血,同时被削断的好几缕头发。若非她扭头的速度够快,恐怕连耳朵也要被切下来了。
“嘻嘻,干得漂亮,再加把劲,待会儿把她耳朵炒着吃!”荧璇拍手大笑。
‘王八羔子,竟敢伤我的脸!’苏芸清在心中咒骂,右手手腕一晃,泛着迷蒙青光的手指便化为一道虚影,点向右边扑来的杜鹃。
杜鹃懵然无觉,缠绕周身的水蛇也被「银白枷锁」禁锢住,化作一片水幕垂落。
苏芸清手指轻易贯穿了那片水幕,点在杜鹃胸口。
杜鹃闷哼一声,软软跌倒。
苏芸清也发出一声闷哼。
她察觉到那片水幕里蕴藏着极度邪恶的力量,与她手指接触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她体内渗透进来。
“中招了吧,傻瓜……”
荧璇的娇笑传入苏芸清耳中,显得格外不真切。
一种空灵的诵咒声开始往苏芸清脑中钻来。
但苏芸清的意志何等坚毅,猛一甩头,就将这咒唱抛开,侧身避开希宁的拳脚和帝血剑的横撩。
飞退五步,苏芸清终于有机会将霜寒长剑换到右手,沉吸一口气,正面迎上骷髅的帝血剑。
她的气势比骷髅还要狂放暴戾,横斩竖劈,不成章法,偏又诡妙灵动,圆融无懈,吞吐杀意——这是江晨都没机会见识的柳家「霸剑」!
“这剑法……”荧璇笑不出来了,歪着头,眉梢微蹙。
骷髅可不管什么「霸剑」,只顾埋头疾攻,帝血剑快若闪电,与苏芸清的长剑一次次撞击,挫出一声声激越清锐的鸣响,再分再合,纠缠不休。
第307章 惊声尖叫,心魔荧璇
两剑交击,看似是平分秋色,但苏芸清却越打越心惊。
她察觉到了,骷髅所使的不是别的,正是江晨的剑法!而且在交战过程中不断调整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甚至隐隐压制了柳家「霸剑」!
那种不拘一格却连成一气的剑路,简直就昔日江晨的翻版。若非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骷髅头和眼眶中的幽幽鬼火,苏芸清几乎以为眼前是江晨在亲身使剑。
‘这鬼东西……莫非继承了江晨的所有本事?’
不……比江晨更难对付,至少江晨不会那些蛊惑人心的邪魅手段。
苏芸清开始萌生退意。
她已然知晓对方的厉害,眼前的平手局面不过是因为对方还不适应自己飘忽诡谲的风格,等到相持千招以上,自己就会完全落入下风。
“想跑?”荧璇大叫。
苏芸清听到背后风声,但她被帝血剑缠住,实在无暇后顾,只匆促间挥起左肘朝后撞去。
“咔!”她的战斗直觉极为准确,轻松将偷袭的希宁撞得横飞出去。
但两者肉体一触而分的一刹那,一股冰凉的邪气透过衣衫灌输过来,贯穿罡气的防御,直透肺腑。
苏芸清打了个激灵,上半身有些僵直,慌忙仰身急退。
但帝血剑紧追过来,在她左肋下重重划了一道,令她沿途滴淌鲜血,从树下到另一处草丛,在退走的路上连成了一道血线。
她还没稳住身形,却只听凄厉的风声破空而来,一道血红的光芒转瞬已到眼前。
她勉强抬起长剑招架,但右臂酸麻,使不上力,只听一声铿响,长剑被震得脱手而飞,插入旁边的草丛中,惊走了一只无辜的灰兔。
苏芸清彻底失去平衡,仆倒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想找机会逃脱,但脖子上传来一股凉意,她的动作刹时间凝固。
她眼前出现了骷髅裹在黑袍中的双腿,而帝血剑想必正横在她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挥,就能让她的小脑袋搬家。
“剑下留人!”苏芸清喊道。
她不敢妄动,没法抬头,只听上方传来荧璇得意的嗓音:“只会出卖皮相的女人,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我错了。我输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好女不吃眼前亏,苏芸清垂着脑袋说,“但你也不能杀我,不然你的父亲大人不会饶恕伱。”
“我会把你埋得很深,谁都不可能发现你,等到一个月后,就是一具枯骨。”荧璇用傲慢的口吻道,“如果父亲大人问起来,我就说你不辞而别。”
骷髅的手腕动了动,苏芸清的脖颈有些痛,湿漉漉的液体开始顺着剑刃渗出来。
苏芸清心中慌乱,想到的都是自己头颅横飞、血从颈腔喷出三尺的情景,颤声道:“我的脑袋不值钱……”
“我知道你不值钱。”荧璇轻蔑地道,“一条贱命,我本来也不在乎,但你碍着我的眼了。”
“但留下我的命很有用的,我可以帮你,你不是想讨得你父亲大人的欢心吗,我知道他喜欢什么——”
“住口!”荧璇发怒叫道,“低贱的小婊子,你懂什么!你根本不配提起父亲大人!你的每一句话都毫无价值!”
苏芸清哀怨地道:“那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帮我把头发盘起来,一会儿别弄乱了……”
“哼,蠢女人死到临头还在乎头发。”荧璇的语气无比轻慢,“不过如果散得满地都是的话,收拾起来确实麻烦……你自己动手吧,只许用左手,给你十息!”
苏芸清小心翼翼地抬起左手,捋了捋头发,将后颈有些散落的发丝梳到一旁,盘了个结,露出一段肌理细腻的雪颈,方便骷髅挥剑斩首。
这令人赏心悦目的情景,却看得荧璇直皱眉头,催促道:“行了吧,快把手拿开!”
苏芸清缓慢地垂下左手,幽幽叹息:“真丢脸……”
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只有玄罡高手才可能发出如此中气十足的尖叫。
气流四旋,如狂风过境,百兽震恐,群鸟惊飞。
荧璇吓了一跳,恨不得捂住耳朵。
幸好骷髅完全不为所动,加上时机短暂,苏芸清完全没机会逃脱。等荧璇回过神来,立即向骷髅下达了斩首的指令。
“斩……”短短两个字,或者一个字,甚至一个字的音节也才吐出一半,荧璇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了。
荧璇的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甚至连转一转眼珠子都不可能。她还有很多手段向骷髅发布命令,但现在一个都用不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从她心头升起。
苏芸清确定,江晨一定能够听到那声尖叫。
那种尖叫,曾多次把江晨从万鬼沉沦的心魔噩梦中唤醒。
可惜,这么远的距离,他应该是赶不回来了,但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不是像荧璇所说的那样“不辞而别”。
苏芸清宁肯让江晨看见自己尸首分离的凄惨场景,也不愿默默躺在泥地里悲屈地腐烂成一具无名枯骨。
头发都已经梳理好了,就算被斩掉了,至少看起来应该不会那么狼狈吧……
苏芸清垂着头,一动不动,静待最后的结局。她现在倒希望骷髅的剑足够快,免得多受痛苦。
但预料中的那种“脖颈一凉”的感觉却迟迟不至,气氛凝固了似的寂静,这莫非就是临死前时间被拉长的错觉?
听说还要把过往的一生都回忆一遍,只是那种体验也太漫长太难熬了,本公子实在不愿忍受这煎熬……
惶恐,紧张,解脱……苏芸清颤抖着等待,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叫道:“你还在等什么?”
“等我。”
江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在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苏芸清面前,挥手拨开了搁在少女纤细雪颈上的帝血剑。
苏芸清长舒一口大气,全身力量都被抽空,站都站不起来,悄悄擦了一把鼻涕眼泪,低头含糊地道:“你听到了?”
“那么大的嗓门,只要耳朵没聋,就能听到。”
骷髅有些迷惑地打量江晨,又扭头看了看肩上的小妖精,眼眶中火苗无辜地跳动了两下,决定后退几步,不管闲事。
江晨的眼神却在这时朝荧璇瞥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漠:“你有什么话说?”
荧璇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行动能力,脚下一个踉跄,从骷髅肩膀上跌下来。
幸好骷髅眼疾手快,伸出手掌接住了她。
荧璇慢吞吞地爬起来,不敢直视江晨,轻声道:“看来父亲大人应该清楚了我的跟脚……”
“我一直有个猜想,本来没有把握,直到现在才敢确定。”江晨眼神凛冽地盯着她,“你根本不是所谓的‘道胎仙灵’,你身上的清新仙气都是伪装,你的真实来历其实是我心中的那一万个恶鬼所凝结成的……”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恶煞魔胎。”
荧璇双腿一软,脸色苍白。
她与江晨有着某种心灵上的联系,隐约感觉到了江晨未加掩饰的嫌恶与杀意。
“你要把我抹除?”她扁起嘴,泪光盈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有害人之心。”
江晨冷硬的回答击碎了荧璇的防御外壳,她跪倒在骷髅手掌间,双臂撑起上身,眼泪啪嗒啪嗒滴下来,哀叫道:“不,你不能这样!我是从你的心中诞生出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父亲大人,你不能抛弃我!”
没有回答,江晨眼神漠然地注视她。
荧璇哭诉半晌,模糊的视野中突然瞥见旁边不吭一声的苏芸清,立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叫起来:“苏姐姐,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其实我只是想吓吓你啊!我从来都很憧憬你、羡慕你,我知道父亲大人最爱的人就是你,所以才跟你开个小玩笑,你一定会原谅这个小小的恶作剧的吧……”
苏芸清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抿了抿嘴唇。
好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帝血剑要是再深一点,就能把她的脖子切掉三分之一了。
如果是个大恶作剧,又会怎样呢?
苏芸清调侃道:“好吧,就当你是个小孩子吧,反正你至少没完全砍下我的脑袋,以本公子大海一般广阔的心胸,这个恶作剧我不是不能忍受。”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但你得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控制希宁他们的身体,不止是想对付我吧,你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同被命中软肋,荧璇一下子张口结舌,讷讷道:“我……就想……只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江晨的双眼,语句也变得连贯,“我想要一具人类的身体。”
“人类的身体?”
“没错。”在苏芸清错愕目光的注视下,荧璇沉声道,“我是由神念集合而成,没有实际的躯壳,就连现在这具身体,也只是利用花草精灵拼凑出来的,这样我就不能独自战斗,需要寄居在别人的躯壳和精神源泉中,才能施展和父亲大人一样的神通,这样的存在根本没法长久,也没法真正享受到父亲大人的触摸和爱抚……父亲大人只是把我看作宠物一样的东西吧?啊……我根本不能忍受,只能眼看着父亲大人跟你这样的女人卿卿我我……啊啊!我一定要制造一副人类的身体……”
她说到后面,神情中已经有了几分癫狂的意味,“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懂得怎么讨得父亲大人的欢心,像这个女孩子的倔强,那边小丫头的纯真,还有你的坚韧和洒脱,叫做林曦的小姑娘的高贵,名为云素的桃花刺客的俏皮优雅……只要给我一具身体,这些我都能够拥有,我就可以永远守护在他身边……”
“听起来他可真是个博爱之人!”苏芸清鄙夷地撇了撇嘴,“你就为了这种事,要抢夺小宁和杜鹃的身体?”
“你怎么会懂这件事的神圣伟大!”荧璇愤怒地仰起脖子,“就因为知道没办法跟你这种人交流,所以我才会,才会……”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神情越来越惊恐,垂下头缩在骷髅手掌中间,瑟瑟发抖。
江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我听得真是感动啊!父亲大人~~”苏芸清拖长了语调,“她这么爱你,你该怎么回报她?”
江晨低声道:“你觉得该当如何?”
“父亲大人,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当然你说如何就如何。”苏芸清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江晨,又道,“不过小宁和杜鹃妹子那边,只怕不好交代……”
“苏芸清!”荧璇从牙缝里迸出冷厉的三个字,怨毒之情溢于言表。
但她一接触到江晨的视线,就赶紧缩成一团。
江晨沉吟良久,眼神变幻不定,最后轻声道:“罢了。”
无论怎样也好,她,不该妄图伤害苏芸清。
荧璇跌坐在骨掌上,双臂垂下,露出心丧若死的绝望神情。
暗淡的阳光穿过云层和枝叶,洒在她精致玉白的脸上,投射出迷蒙的影晕,那清冷的轮廓哀伤得令人心碎。
“你决定了?”
“嗯。”
苏芸清与江晨一问一答,便断下荧璇的生死。
小妖精对此恍若未觉。她陷入沉默之中,眼神迷离,眸中映不出前方江晨的身影,仿佛那只是一团虚空。
“下不了手?”苏芸清假意问。
江晨盯着荧璇的双眸,凝望其中莹亮光泽,缓缓说道:“她抱着那种愿望,终有一日会再度害人。我阻止得了这次,未必能阻止下次。所以……”
最后几字,他感觉舌若悬坠千斤之石,再也说不下去。
这时候荧璇轻缓地开口了:“本以为我的生命,会如这盛世般灿烂,谁知却只昙花一现……”
江晨欲言又止。
荧璇瞧着他,扑闪着眼睛,如在情人耳畔低语,轻柔地道:“我不会怪你,我只是遗憾,以后再也不能守在你身边了……”
苏芸清观察着江晨脸色,也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红粉绮罗迷蝴蝶,枯朽白骨扮人颜……可笑我到最后都参不透。”荧璇摇摇头,掩不住瞳中深切的哀伤,“听说雪花很美,好想陪父亲大人看一看……”
如果世间神佛真有莫大神通,能否将时光回溯,永远定格在她在他膝上翻书的那一刻?
“荧璇!”江晨突然张口高喊。
荧璇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而后她的轮廓瞬间模糊,仙灵之气流溢而出,化作点点莹光,飘旋着散入空中。
她的生机荡然无存。
江晨感觉到心神中隐约的某种联系被无形利刃斩断,刹那间好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情,向前走了一大步。
第308章 残霞渐逝,金丹吞日
这时骷髅突然张开嘴,用力一吸,就如旋风一般,将空中缓缓飘散的点点莹光一口气全部纳入口中。
苏芸清轻咦一声:“这骨头架子怎么乱吃东西?”
江晨也诧异地瞪大眼睛,他没有向骷髅下达任何命令。这是骷髅的本能,还是荧璇最后的驱使……
“咚!”
脱离掌控的叶星魂身躯栽倒在地。
骷髅将流莹吸食一空,然后闭上嘴,打了个饱嗝,又像平日一样不动弹了。
“这骨头架子,怎么乱吃东西。”苏芸清走上前,对着静立的骷髅左看右看。
没有尸身,没有魂魄,除了一些平淡的记忆,荧璇在世上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梦中仙灵,生如夏花,死如朝露。
江晨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右手一点一点地垂落。
虽只有短短几日,但荧璇在他的生命中切切实实地存在过。哪怕她现在已经消失,但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时间,她曾坐在自己肩头的那个事实,都永远不会改变……
江晨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
“你度过了「心劫」?”苏芸清忽然转过身来,带着惊讶的表情,朝江晨上下打量,“我感觉到心魔之誓已经衰弱。”
江晨面带一丝怅然,眼神空洞地望向斜阳,淡淡地道:“心魔之誓,你果然在其中搞鬼了。”
“哈哈,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你在我面前发誓,我作为见证人隐约能感觉到一点征兆罢了。”苏芸清决定迅速转换话题,“原来那个小丫头就是伱的「心劫」,她本应诱你入魔,结果反而爱上了你,这下子你撞大运了!天人三劫,你已历经其一,从此神魂稳固,内心明澈,得见本性真如,再不怕精神幻术和勾魂摄魄的邪法,真是可喜可贺!下次见到地藏尊者,说不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对于苏芸清所说的「心劫」,江晨没有任何欣喜之情,但听她提起地藏的时候,江晨心中一动,想起水边毒发身亡的平等王,道:“水里的毒不是浮屠教下的,应该另有其人。”
苏芸清本来就没察觉浮屠教的到来,不在意地道:“那就一定是白飞霜了。”
倒在地上的三人先后苏醒,他们对被控制之后的行为还保留着一些模糊的记忆,简单的问答后就陷入沉默,面色皆十分憔悴,仿佛熬了好几个通宵似的。
在他们灵魂深处,那道受人操控所弥留的魂魄创伤,并没有随着荧璇的死去而愈合,只能由时间去缓慢修复。
残阳渐逝。
风夹起柳絮,轻轻淡淡地飘过水塘。
杜山和白飞霜并躺在一块长满青苔的方形石头上,仰望残霞,享受着宁谧。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惊起,朝后看去。
江晨缓步走近。
“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偷懒。太阳快下山了,怎么还不回去。”
杜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有些眼花。江晨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杜山却隐约感觉到,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有什么变化,杜山却说不上来。
白飞霜微微躬身,垂首道:“江少侠。”
杜山一把揽过她肩膀,大咧咧地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跟老江这么见外啦。”
江晨看着他两人凌乱的衣衫、杜山脖子上浅浅的爪痕、嘴唇边的红肿,笑意仿佛更浓了,道:“老杜说的对,天色不早,一起回去吧。”
白飞霜一声不吭,杜山搂着她,两腿还有些乏力,摇摇晃晃地跟着江晨往回走。
半途,江晨状似无意地问道:“老杜,你们刚才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杜山兴致勃勃地道,“当时我们坐在坟地上,为一个已经离去的生命送行,心里面充满了悲伤和落寞。无论他生前犯下什么滔天罪过,死后总只有黄土一抔,再多祭奠也只是活人的自我安慰,于是我就想到,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超越生死,将精神永远传递下去。道祖怎么说来着,谷神不死……”
杜山说到兴头,眉飞色舞,双手比划,直说的唾沫星子飞溅,将个过程描述得活灵活现,连白飞霜听不下去了连连咳嗽,他还意犹未尽。
江晨轻咳一声,道:“老杜,听你说来,你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
“是啊!”杜山鼓起眼睛,“老江你莫非怀疑我的能耐?”
“不不,我十分相信杜兄你的厉害……”江晨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疑色,“你们一刻也没有分开过?连出恭如厕也在一起?”
“哈哈,老江啊老江,你莫要小看我,我虽然比不上你,但也是堂堂一流高手,半天不吃不拉还是忍得住的。小霜嘛,她就更厉害了……嘿嘿!”
杜山淫笑两声。白飞霜面颊绯红,脑袋垂得更低了。
江晨深深看了白飞霜一眼,不再追问。
他心中已经六七成确定是白飞霜动的手脚,但杜山一再拍胸脯保证,他便也不再追问。
反正,那毒素虽然可怖,但最终只害死了两名猎手和平等王,说起来还算帮了自己一个忙。只是白飞霜这女人居心叵测,绝对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回到木屋,宋枫和柳千的尸体还摆在地上,整个屋子都是腐臭味道。
杜山看到那两人恐怖的死状,当场发出了如沦落于壮汉手中的小姑娘一般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到外面。
“老江,老江,那里面的人……”
“他们是喝了水囊里的水,中毒而死。”
“水里有毒?我妹妹呢?”杜山急切地上前一步。
“她没事,现在跟苏姑娘在一起。我进屋取点东西,然后就去跟他们会合。”
“噢,那就好……”
江晨一直在观察白飞霜的神情。
看到宋枫的尸体后,她先是错愕,继而流露出兔死狐悲的沉痛神情,黯然低下了头,甚至还挤落了几滴眼泪。
演技真好……
这表情看在别人眼里十分正常,但江晨却再清楚不过了。
白飞霜巴不得宋枫早点入土,看到尸体她没有开怀大笑就算好的了,怎么会伤心落泪?
“老江,你不是要收拾东西吗,快去啊!”杜山嚷道。
江晨摇了摇头,走进木屋。
杜山向白飞霜交代几句,也跟着进来。他想起屋里面埋着的灵石和财物,心头火热地想要捞点东西,也顾不上死尸的恶臭了。
江晨用包袱装了些珠子进去,杜山给他打下手,趁机摸了几颗塞进自己怀中。
等江晨去另一个房间拿书,杜山像掘墓似的拼命刨土,又藏了些东西,胸襟都鼓了起来,眼看快塞不下了,他才一摇一晃地走出来,向白飞霜炫耀:“嘿嘿,咱们的下半辈子有着落了!”
白飞霜挤出了一缕笑容,却甚是勉强。
杜山只当她是激情之后的自怜,没放在心上,一边掂量着财宝重量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江晨背着昏迷的尹梦走出来,向白飞霜说话的时候,那种冰冷严肃的口吻将杜山惊醒。
“白姑娘,你不必和我们一起动身。”
“嗯。”白飞霜明白江晨语中所指,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表示,轻嗯点头。
杜山愕然道:“不跟我们一起……什么意思?”
江晨语气轻松地道:“白姑娘有她的去处,不能再跟我们一起赶路了。”
“她的去处?”杜山转向白飞霜,“小霜,你要去哪?”
白飞霜依旧低眉顺眼的模样,跟杜山印象中那个狂野火热的女人截然不同了:“这次出来这么久,任务执行失败,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我们顺路啊!我陪你一起!”
“我还要留下来,为宋头领和几位兄弟收尸。”
“那几个死鬼跟你有啥关系,还收尸?不管了,我帮你一起干!”
白飞霜略侧过半边身,垂着目光,凝视自己脚尖:“不必,杜少侠请回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是什么鬼话!”杜山恼了,高叫,“同进同退八百回了,还不是一路人?老子都说要娶你了……你跟我说说看,要怎样才是一路人?”
白飞霜神情复杂:“一言难尽。”
江晨咳嗽一声,插言道:“老杜,你们先聊,我在绿洲东边等你。”
他先走一步,给这对相识不久却交往颇深的男女留出空间。相信白飞霜一定知道该怎样体面地告辞。
才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江晨还没走到绿洲边缘,杜山就从后面追上来。
“聊完了?”
“罢了也罢,原来都是逢场作戏!”杜山摆摆手,“俺老杜是一阵不羁的风,终究不能为女人停留啊。”
两个人都不由沉默了。
满眼翠色,微浸凉风,空蒙无声,说不出悲喜。
每个人心中都有遗憾,既无能改变运命,唯有让清风将烦恼吹散。
视野由绿转黄,苏芸清四人的身影站在边缘地带,等候着他们同行。
绿洲里。
人们或走或死,只剩下了白飞霜一个活人。
白飞霜抄写下了木屋墙上她能认得懂的所有文字,又回到魔窟,整理好了侏儒的遗物,然后开始静心打坐。
再也无需遮掩气息,她花了两日时间,将腹中金丹完全纳入自己身体。
吐纳完毕后,她整个人脱胎换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晶莹宝光。
三万六千个毛孔通透,洗髓伐骨,遍身舒泰,如登仙境。
气息映照之处,猛兽震恐,毒虫辟易。
她欣喜地看向自己莹白的双手,明白自己轻易就达到了普通人终生难求的练气七阶「吞日」之境。
为了这一天,之前所受的一切苦,一切屈辱,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被侏儒和杜山先后破了身,元阴缺失,成就可能还会更高。
不过,那也是探寻大道所必经的磨难,而且她也确实从阴阳调和之中获得了快乐……
上古仙人遗留的金丹,果真妙用无穷!
仙人还有遗法:“万象森罗,万法返照,一念不生,大道心受。”
白飞霜念了好几遍,不得其门而入,摇摇头,暂且搁置。
怀着淡淡的遗憾,她点了一把火,将木屋付之一炬。
望着宋枫腐烂的尸首被火焰吞噬,白飞霜忍不住开怀大笑。
回想之前所经历的艰辛和危险,她觉得自己的那包毒粉实在太明智了。江晨或许看出点了什么,也没有证据,碍于杜山的面子,他也不会点破。
一举永绝后患,实在是妙!
倘若白飞霜知道自己不仅毒死了宋枫、柳千,还毒死了浮屠教的一个菩萨,笑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
一尊黑色的浮屠塔,包裹着阴寒死灵之息,在九天之外飞行。
穿梭在九天虚空中的罡风、天火、雷霆,一靠近浮屠塔二十丈内,皆被击散,未能给塔身带来一丁点震动。
数以亿计的姓名用鬼气森森的嶙峋字体写就,形成层层叠叠黑色牌碑,构成了这座浮屠塔的主体。
一名清艳绝丽的白衣女子赤脚立在烛台前,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盏摇摇欲坠的魂灯所遗留的最后信息。
“……是谁?”
与残魂沟通,良久无果,地藏尊者停止了冥想,五指虚抬,掌间魂魄化作青烟消逝。
“连自己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蠢货!”
地藏尊者睁开细长妩媚的双眼,眼神清冷如冰,没有一丁点温度。
“因果落在一个名为白飞霜的女子身上,她是什么来历,为何与江晨为伍?”
“昨日寅时一刻,生死簿上消失了一个名字,莫非就是此人?真是巧啊,恰恰在此时突破吞日,点燃星命,挣脱了生死簿的束缚……”
“不管你是谁,黑狗已经离开沙丘,再无人能庇佑你,竖子!”
“本来已经为你布好了棋局,可惜,你已经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观音,你就在九幽渊狱中看着吧,一切都是徒劳,他很快就会与你为伴!”
五指绞紧,美丽的容颜瞬间扭曲,狰狞如鬼。
阴寒气息向四面冲刷开去,匍匐在她脚下的两只黑色狸猫惊恐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第309章 沙盗与骑士
荒漠寒烟,暮霭沉沉。
苍凉天地中行进的一行人,就像艰难爬上青石的蚂蚁。
百十里地无人烟。夜半歇息,心事亦如同这沙丘,沟壑纵横。
南下,离乌风镇还有八十里。
乌风镇已经在与白鬼愁的战斗中毁灭,大部分镇民都被黑煞肉泥控制,死在骑兵手下,将军府倒塌,只剩下一片废墟。
但一行人都有来这里的理由。
叶星魂想要从残迹中找出一点叶家灭门案的真相,杜山觉得大战中应该有不少宝物遗落。而苏芸清也将在乌风镇与众人道别。
“嘿,前面有人生火!”杜山叫起来,指着前方的孤烟道,“我去问问路。”
说是问路,他其实是想讨几块新鲜的肉食,这几天光吃干粮,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杜山一溜烟跑到火堆前,望见两个服饰奇特的大汉在火堆旁烤肉。
他望见那两人头顶上的黄稠巾和斜插的羽毛,心里犯了嘀咕:这两家伙看上去面目凶恶,不会是强盗吧?
两名大汉也看见了杜山,一人喝道:“什么人?”
杜山不太情愿地挪上前,道:“两位大哥,小弟过来问个路……”
“一个人?”矮壮大汉打断他。
杜山觉得这家伙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肥羊。他现在身上背着鼓囊囊的包裹,可不愿跟人动手,赔笑回答:“后面还有几个兄弟呢。”
“几个?”矮壮大汉的语气颇为粗暴。
“这……”杜山已经确定这两个贼厮八成不是好人,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另一名高点的壮汉往北面望了望,狞笑道:“六七个,一半是娘们儿。”
“娘们儿好啊!我喜欢娘们儿!越多越好!”矮壮大汉腾地起身,转头高声吆喝,“伙计们,肥羊上门,快干活了!”
不远处立时窜出不少人影,个个手拿兵刃,一片吵嚷骂娘之声。
杜山没顾得及数清他们数目,自己掉头就跑。
“老江,苏姑娘,不好了!咱们遇到沙盗啦!”
杜山扯开嗓子叫嚷,两条腿跑得飞快,风一般将后面的沙盗们甩开,冲到苏芸清面前。
苏芸清凝目眺望,道:“好像人还不少。要动手吗?”
叶星魂听闻此言,“呛”的拔出长剑,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区区三十多号沙盗,他一个人就能全部解决,用不着苏芸清或江晨出手。
正好,用他们来发泄一下这几日的悲屈怨愤……
数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沙盗们的叫骂吆喝声逐渐靠近。
他们全都是精壮汉子,个个骄悍勇猛,持着刀枪剑戟,一副凶狠的模样,口中叫骂着污言秽语:“这几个娘们真是极品!一会儿我要那个最高的!”
“我要最嫩的!”
“嘿嘿,让你们拔头筹,最后都留给我收尾……”
叶星魂举步上前,剑笼寒芒,他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沙盗们也看出此人不好对付,半扇形分开,从不同方向朝叶星魂围杀过来。
叶星魂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寒霜剑撩起一个亮白的弧线,刹时带起大片惨叫,血雨喷洒。
这群恶徒,虽然会一些军阵合击的招式,但对于剑术精湛的「洗髓」武者来说还远远不够看!
正好拿他们试剑!
寒霜剑的光晕向四面倾洒,森森寒芒泛映,将沙盗们面容都耀成惨白一片。
惨叫声此起彼伏。
苏芸清观看着战况,自语道:“小叶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了,他的剑法有点走上了邪路啊!”
“何谓邪路?”江晨淡淡地问。
苏芸清忽然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轻声道:“还在怪我?”
“没有。”江晨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苏芸清幽幽了叹了口气,视线瞄向东方,“他们到了。”
江晨目光左转。
在杜山前去问路的时候,就有一支十余人的队伍从东边三里外驰来,当叶星魂一口气杀掉十多个沙盗之后,那支人马也到了近处,勒住马匹,默默观望着剑客在血雨中挥舞的身影。
他们是一支骑士队伍,各个盔明甲亮,持长枪,配大剑,戴亮银盔,胯下清一色的高大白马,一看就知是世家贵族的精锐卫队。
一行人将两名青年男女拱卫在正中,阵型透出一股彪悍的煞气。
他们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眼江晨等人,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血雨迸飞的战场,脸色均变得有些凝重。
那些普通的沙盗自然没被他们放在眼里,但叶星魂的剑术却由不得他们不惊叹。
短短一个照面,沙盗人数伤亡近半,连头目都只坚持了三招就在叶星魂剑下殒命,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其余沙盗顿时作鸟兽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哄的一下四散奔逃。
叶星魂杀得眼红,哪肯放过他们。
他纵身追上去,一拳砸在一人后脑勺上,顿见脑浆迸裂,霎时了账。
他往前又冲数步,长剑横扫,又毙一人。
听到后方的惨叫,沙盗众人直吓得哭爹喊娘,更加拼了命地发力狂奔。
叶星魂冲进他们之中,如虎入羊群,掀起腥风血雨,剑剑追魂夺命。
“好凌厉的剑术!”骑士正中间的那名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目光随叶星魂而移动,过了一会儿,又叹道,“可惜,却有几分邪气!”
杜山嘿嘿一笑:“能杀敌就好,你管他邪不邪气!”
他看对面这英俊青年极不顺眼,因为苏芸清的眼神已经在那家伙身上停留很久了。
青年戴着虎头盔,穿亮银铠甲,披皂白长袍,持丈八玄枪,腰细膀宽,鼻直口方,眼若流星,简直就是赵子龙再世、马孟起复生,评书人口中标准的美男子。
“小白脸……”杜山暗自嘀咕,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油然透出一股英武之气,比起自己这“银枪小霸王”的形象也不遑多让,“哼,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英俊青年没听到他的低骂,露出一个线条刚毅又不失亲和力的微笑:“盲目追求杀戮,会遮蔽自己的双眼,迷失正确的道路。”
第310章 惜花公子,马踏血涌
“迷了路又怎样,能砍死你就行。”杜山撇撇嘴,用胳膊戳了戳苏芸清,“苏姑娘,别发痴啦,人家已经有伴了!老江,老江,你也不管管她……”
江晨也奇怪苏芸清的反应,她向来对男子不假辞色,为何跟一个陌生人眉来眼去?对方身上有着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英俊青年驱马上前,优雅从容地行来,十八名骑兵寸步不离他左右。
他含笑向苏芸清点头,朝众人拱手道:“在下柳轩。”
他又介绍身边戎装之下显得纤柔俏丽的少女,“这是舍妹,柳倩。”
“舍妹?”杜山目光一亮,立即觉得这小白脸顺眼起来,心想大舅哥俊一点也没什么,俺老杜也长得不赖嘛!
他笑嘻嘻地大声道:“原来是柳家的公子和小姐!柳兄一表人才,柳姑娘也是天姿国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俗之辈啊!”
柳轩微笑点头,应了一声“杜兄谬赞”。
他身边的柳倩则看出了杜山的不轨企图,纤巧的眉头皱了皱,将头扭到一旁,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好个高傲的小丫头,有机会一定让你哭着喊哥哥……’杜山暗自腹诽时,其他几人已经互相介绍完毕。
江晨说出自己名字之后,柳轩明显愣了一下,面上礼貌性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他妹妹柳倩反应更大,身子往后倾了倾,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其余骑兵亦各自提枪握剑,不掩敌意。
“伱就是江晨?”柳倩的语声清脆而冰寒,如同刚从雪山解冻的细流。
江晨奇道:“难道还有别人叫这个名字?”
“晨曦的「惜花公子」江晨?”柳倩声音更冷。
江晨一怔。
惜花公子?
他虽然隐约听人提起过,自己好像有个「惜花公子」的外号,但还是头一回被人当面叫出来。
这外号听起来……就不像正经人。
“老江,你的名声越来越大了!”杜山笑道,“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这外号挺雅致的嘛!”
被杜山这样一说,江晨愈发觉得别扭,总感觉好像跟「弄月公子」、「怜香公子」、「折梅公子」一样,沦为了淫贼之流。
哪怕是「血手狂剑」「飞天修罗」「旋风刀」这种烂大街的外号,也比「惜花公子」好多了!
这是谁给本少侠取的外号?以后一定要换掉!
“是不是你?”柳倩秀眉倒竖,咄咄逼人,好像与江晨有着莫大的仇怨。
苏芸清轻咳一声,道:“柳姑娘跟「惜花公子」有仇吗……”
“我没问你!”柳倩冷冷地道。
“小妹!不得无礼!”柳轩也唤了一声。
但柳倩不为所动,盯着江晨,晶莹凤眸里寒光流溢。
江晨迎上她的目光,也不避让,沉声道:“同名同姓的人或许不少,但晨曦的江晨,全天下只有一个!”
“浮屠教悬赏五十万两花红通缉的人是你?”
“是我。”
“毁了一座浮屠庙,掠走玉女的人是你?”
“是我。”
“侮辱金燕子,苏雪儿,画眉姑娘,百里无痕的人也是你?”
“嗯?”
江晨怔住了。
前面两件震动天下的大事,都是他亲手所为。可侮辱金燕子,苏雪儿,画眉姑娘,百里无痕……
江晨在记忆里搜寻,柳倩提的那几个名字,自己好像也听说过……
——金燕子是江南名妓,精通琴棋,不少雅士为她一掷千金。
——苏雪儿乃扩冠城主之女,生得国色天香,号称北国第一美女。
——画眉姑娘则是名动一方的惩奸除恶的女侠,据说她是世家弟子,离家出走拜入化真宗师门下,专爱打抱不平,很多青年才俊成了她的拥趸,甘愿为她打得头破血流,名侠周长星就是其中一位。
——至于百里无痕,好像是个很厉害的飞贼,据传皇宫的几件失窃案都出自他的手笔……
除了百里无痕之外,其他三位女子都位列《群芳谱》上,名气的确不小,不过怎么又跟我扯上了关系?
江晨转过头,征询的目光朝苏芸清看去:我何时侮辱过她们?
苏芸清托着腮,指尖在下巴一点一点,露出“我怎么知道”的迷茫表情。
她当然不会相信江晨这色胚的人品,但是江晨这段时间一直跟她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作案。
就算案子是两人相遇之前发生的,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没听到半点风声……
“回答我!”柳倩怒喝。
江晨忽又问道:“百里无痕是女的?”
“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柳倩嘴角肌肉猛起了一阵颤动,“自从她被你玷污就心存死志,好几次自寻短见,差点就……恶贼,快来受死!”
两名骑士受命上前,摆枪欲刺,这时柳轩猛地举起右掌:“慢!”
骑士止步。
柳倩恨恨地瞪着兄长:“无痕是我的好姐妹,你就算不喜欢她,也别拦着我为她报仇!”
“稍安勿躁。我想请教江兄几个问题。”柳轩面上又恢复了俊朗的微笑,从容的姿态让柳倩也生出信任。
江晨不喜欢这种审问般的眼神,但还是点了点头。
“阁下真是晨曦的江晨?”柳轩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沉静朴素的少年,就是恶名震动天下的「惜花公子」。
这根本不是问题,江晨也不打算重复。
柳轩等不到回答,含笑又问:“江兄在沙漠待了多久?”
江晨终于开口:“十来天。”
“我看江兄从北方来,如果要回到希宁城的话,就算全速赶路,至少也要三五天。”柳轩的目光落在神情憔悴的尹梦身上,“何况你们队伍中还有女眷。”
柳倩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在最近的江湖传闻中,「惜花公子」正在中原一带作案,每夜都有清白女子受害的消息传来。而今日自己一行人却在数千里之外的沙漠边疆撞见了他……如果传言属实的话,那他应该具备国师张曼青那般缩地成寸的神通,或者分身之术才行……
莫非,是有人冒充他,故意嫁祸给他?
柳倩的嘴唇动了动,哼道:“除了他这样的狂徒,谁还有这么大胆子?”
柳轩又笑:“我看这几位姑娘,大都是完璧之身。”
“柳兄的眼光跟俺老杜一样准!”杜山高声赞叹,笑容却是冲着柳倩。
柳倩厌恶地别开视线,道:“或许这都是他的亲属。”
柳轩道:“而且我看江兄也还是元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确定:“江兄应该还是元阳之体吧?”
此时的江晨,自从接受沸腾之血的传承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孱弱清澈、能被人一眼看穿底细的少年。
如果说当初的江晨,是一条清澈的小溪,那么现在的江晨,则是大江大河,浩瀚无边,深不见底,不会被任何人轻易看透。
江晨当然也不屑于承认自己还是个处男的事实,大手一挥:“笑话!本少侠怎么可能还是元阳之体?老子身经百战的好吗!”
一旁的苏芸清也附和着点头:“没错,我可以作证,他身经百战的。”
柳倩冷哼道:“我就说吧,这伙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刚才那个嗜杀的剑客——”
她心中忽然一惊,发现远处的惨叫已经完全消失了,而一道冰冷的视线正在自己背上逡巡。
她转头一看,叶星魂提着血淋淋的长剑,默默站在十三步外,眉宇间杀气萦绕未散,看着自己不发一言。
她被这股血腥之气冲得反胃不已,立即闭嘴屏住了呼吸,很快又觉得自己示了弱,因而更加恼怒,一拍马背,清叱:“我们走!”
柳轩向众人告了声罪,率众骑兵离去。
“杀得挺过瘾吧?”杜山打量着衣衫染血的叶星魂,笑道,“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叶星魂脸色更加阴沉。他刚才杀得兴起,一口气就宰掉了所有沙盗,也没顾上留俘虏这种事。此时杜山的嘲讽,更让他怒火中烧。
“到前面去找找,一定还有线索。”苏芸清招呼,“走吧!”
走过十多里地,苏芸清忽然加快脚步,一个人冲到最前面。
队伍跟着走近,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都是沙盗打扮。
尸身下的血泊还在缓缓扩散着,看来才死去不久。
在这日暮时分,天光晦暗,枝上昏鸦悲啼,平添几分肃杀萧瑟之意。
“想不到那位柳公子看上去风度翩翩,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反正他随身带着一帮鹰犬,也不用亲自动手。”
这些沙盗身上的伤口极为明显,都是被骑兵以长枪捅死,致命伤多在背部,大约是逃窜时被骑兵追上击杀。
虽然手段凌厉了些,但也算是为民除害,亦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江晨只是奇怪,为何苏芸清一脸凝重的表情,对着尸体看了那么久。
杜山已经忍不住问出来:“苏姑娘,你在找什么?这帮穷鬼身上不会有好东西的啦!”
苏芸清沉吟无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我听过一种说法,柳家嫡系的神通,都极适合战场杀敌,甚至连霸剑术都只是他们用来遮掩的一种手段……你们看这具尸体!”
众人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具脸朝下的死尸,脊背弯曲,眼珠子都快鼓出来,背上还有战马践踏过的痕迹。
“他是被踩死的。”杜山说。
“再仔细看。”
“难不成是被吓死的?”杜山蹲下身,也不嫌弃血污,低头在尸体边上拨弄了几下,还将尸体翻了个身,微微溅起的血花令几名女子都皱眉后退。
杜山观察半晌,还是坚持意见,“没有其他致命伤,是被踩死的!”
叶星魂一直仔细看着他动作,这时开口道:“他流出来的血有点多。”
“废话,人都死了,血还不得全部流出来。”
“人死后流出来的血,跟活着的时候就流出来的血是不一样的。”
“你是说……”杜山一拍脑门,“前几匹马踩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死,柳老兄很不满意,亲自过去踩了一通……天呐,他还有这么恶劣的爱好,我还以为他是个单纯的小白脸呢!”
经他一描述,众人脑中也浮现了白袍小将站在血泊中一边猖狂大笑一边拼命踩踏着脚下沙盗的情景,这画面与柳轩之前优雅温和的形象无疑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人觉得一阵恶寒。
“柳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杜鹃道。
“你以为他是哪种人?在踩上去之前先向这倒霉蛋行个礼鞠个躬,说‘您受累,请您趴端正一点,我要踩了’吗?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十个小白脸有八个疯子,越虚伪的人发起疯来越肆无忌惮,你千万别以为他是个好人!小丫头,你要是对他有非分之想,趁早死了这条心!”
杜鹃满脸通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苏芸清无奈地道:“老杜,你看清楚了,这个人在被踩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因是流血过多!”
“你是说,伤在内脏?”
“不,没有伤,单纯是因为血都流出来了,从毛孔,从七窍……这种牵引血脉的神通,正好克制血气旺盛之人!”苏芸清说着,担忧地看向江晨,“兄长,你的沸腾血脉毕竟根基不稳,对上这种神通可能会吃亏。如果下次再遇到柳家的人,务必要小心。”
江晨默默点头。他已经听出,苏芸清的语气分明是在交代临别之事,她很快就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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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无惧之王,赑风鬼影
前方的路上陆续出现了更多的尸体,偶尔漏下一两个活口,都已经奄奄一息,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再挣扎也只是徒增痛苦。
这些沙盗无疑都是被柳轩的骑兵队伍所杀。
看到这些惨象的杜鹃不得不承认,柳轩固然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像一位温雅有礼的书生,实际上却是个狠辣无情的铁血战士。如果被他视为敌人,那将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沙地上留下的脚印和马蹄印很杂很乱,应该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追逐战。从凌乱的残迹来分析,约莫是骑兵队伍占了上风,一直往东追杀盗匪而去。
尸体越来越多,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具,零零散散也将近两百之数。
他们中很多人还保持着最后一刻攻击的姿势,却被人以迅雷之势取走了性命。
当中还混杂着一些蒙面人的尸身,杜山用剑把他们的面巾挑下,露出来的都是一张张平淡无奇的面孔。
“风雨楼的杀手,居然跟沙盗混到了一块!”苏芸清盯着不远处的血迹和脚印分析道,“看来我们的柳少爷有麻烦了!”
江晨听见风雨楼的名字就有些头疼:“风雨楼的杀手还没有死绝吗?怎么到哪都能遇上他们?”
“他们应该是为血剑圣而来,只是不巧地碰上了柳少爷。”
“怎么还跟血剑圣扯上了关系?”
“兄长,你偶尔也该关心一下天下大势了,别成天只想着女人……”
不久,一行人离乌风镇还有五十里的时候,便发现苏芸清一语成谶,柳家兄妹果然遇到了麻烦,而且不是一般的麻烦。
在一片金黄色的沙地里,十余名骑兵连人带马都陷入其中,挣脱不得。
稍远些的东方,数十名服饰花哨的沙盗摇晃着旌旗鼓噪,对沙坑中逐渐陷落的柳家骑兵肆意嘲笑辱骂。
苏芸清举目远眺,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当心流沙。”她沉声道。
流沙是沙漠中的可怕陷阱,能把人吸入无底洞内。一旦身陷其中,往往不能自拔,同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受困者顷刻间被沙子吞噬。
流沙中无处着力,越挣扎失陷得越快,即便是玄罡高手,若没有高绝的轻功或者挪移神通,也难逃厄运。
柳轩等近二十名骑兵,显然已经陷入了这样的灾难中。
他们大部分人都已被黄沙漫过了半截身子,胯下的战马俨然整个被吞噬,有几名骑兵因为早先挣扎得厉害,已经只剩下头颅,更有甚者只余盔缨还露在上面。
苏芸清数了一下,柳轩原本带了十八名骑兵,现在只余十一名,折损近半。而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正好整以暇地欣赏他们一步步临近死亡的绝望表情。
“王八羔子,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逞威风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无惧王的威名!”
“下回投胎记得眼睛擦亮点,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苏芸清从一片乱糟糟的吵嚷声中找到了正主,沙盗们口中的“无惧王”。
无惧王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胖子,坐在一个肩舆上,肩舆装饰得极尽华丽,在近百名沙盗的簇拥下,最内侧的十二名红巾力士将之抬举起来。抬舆者的衣衫也番过一番修饰,鲜明耀目。
在众盗乱糟糟的吹捧声中,无惧王神采飞扬,顾盼自雄。
苏芸清看向无惧王的同时,无惧王的目光也瞟过来,霎时,中年胖子好像变了个人,眼神如同一把尖刀,冷冷地向所有挑衅者挥刺。
“该不该趟这滩浑水?”苏芸清有些犹豫。
能把柳家兄妹和十八名骑兵全部逼入死路的,显然不是一般的沙盗头子。
虽然同为七大世家之一,苏家和柳家却并没有什么交情,似乎不值得为此冒险。
无惧王低头对一名衣裳鲜红的沙盗吩咐了几句,那沙盗走上来几步,高声喊道:“前方何人,放下兵器,速来觐见无惧王!”
他这一嗓子,引得沙坑中的柳轩等人也转头翘望。
“咱们只是路人。”苏芸清小声说,向江晨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走。
江晨也马上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两只手分别抓住了杜鹃和尹梦的肩膀,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这时突听柳轩朗声唤道:“苏姑娘——”
“别理他!”苏芸清道。
就算柳家少爷呼救也没用,谁会为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身犯险,江晨也认同苏芸清的观点。
柳轩的声音继续传来:“小心幻术!小心影子——”
苏芸清一惊——幻术?
突然脑袋一震,一层灰蒙蒙的幕布将眼帘遮盖,平静的沙漠蓦地起了狂风,呼啸着刮过来,冰冷刺骨,骨肉一层层剥离,更将人三魂七魄都吹起来,吹离了身子,卷到另一个蔚蓝阴森的半空中。
苏芸清奋力挣扎,不经意低头一看,身下哪还有漫漫黄沙,已是赤红灼热的地狱,火烈之海无边无际,倘若落下去,三魂七魄恐怕要烧灭一半。
正如此担忧着,那风就改了方向,卷着她魂魄往那边灼热火焰堕下去。
叶星魂时刻处于警备状态,他的反应甚至比苏芸清还快。苏芸清中招时,叶星魂已纵身跃上半空,拔剑出鞘。
剑耀寒光,逆着狂风斩过去。
那无形的精神念波,被剑锋中的杀气斩灭了八成,但另有两成轻擦剑刃而过,缠绕上叶星魂的肉身。
下一瞬,叶星魂的魂魄就被狂风吹得离身飞出,飘飘荡荡落向地狱火海。
小贼杜山本来有机会逃掉的,他的速度无人可比,但他偏偏放心不下杜鹃,想要带着杜鹃一起跑出去,于是步了叶星魂的后尘,跟着中招。
希宁最先察觉到无形的袭击,预备捏咒印反击,可她身体尚未恢复,加上神识虚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佛门法诀才捏到一半,就被对方抢先攻入灵台。
所有人都经历了一阵漆黑的眩晕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睁开眼睛,发现月光洒在身上,意识回归了现实。
他们心有余悸,同时又迷惑不解。
敌人为何会放弃攻击?故意手下留情吗?
希宁随即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大量精神印记,无形的波纹像灵蛇一样狂乱舞动着,组织成充斥着古老蛮荒气息的法诀,正集中攻向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位置。
“是他!”希宁视线定格在了江晨身上。
江晨身上并没有显示出多么澎湃的力量,但希宁有一种感觉,他身上有一种异常强悍的特质,令那暗处的幻术师感觉到相当大的压力,所以收回分散在其他人身上的灵识,集中力量对付江晨一人。
希宁凝神感应,那些精神力一靠近江晨周身,就遭遇了莫名的阻力,难以前进,只能一点一点渗透。
但现在却不是安心观战的时刻。
“当心!”苏芸清高声叫。
她听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轻薄似羽,犹如午夜梦回时的幻听。
但与幻听不同,那声响透出真切的寒意,在现世中留下痕迹,转瞬已逼到近前。
是风在流动。
数十股风,细绵如丝,从不同的角度轻轻吹来。
是赑风!三灾之一的死亡之风!
苏芸清肌骨生寒。
她眼眸里波光流转,不急着退却,右掌劈出一道劲气,身子朝着希宁的方位奔去。
那轻描淡写的一掌撩起了狂浪惊澜,将无形无质的赑风搅拨得支离破碎。
更多的风息从后涌来,急促的波动渐大,碾过虚空。
苏芸清知道那赑风挨一下必会骨消肉疏,因此不敢硬接,在翩然后退的同时,再将衣袖轻轻一展,如同吸纳风波的漩涡,在身前挥转半圈,便将赑风纳入袖中。
希宁没来得及反应,只见苏芸清飞速奔来,一把将她挟起,箭一般冲天而去。
仅在眨眼之后,希宁原本所立之处完全便为幽深的黑暗所占据,她的影子好像活了过来,色泽若浓稠的墨汁,化为一个两丈来高无比凶厉的妖兽巨口,利齿如锯,扑天而起,差一点就咬到了苏芸清脚尖。
目睹如此凶煞怪异的场景,杜山早得吓个魂飞魄散。
但见叶星魂厉吼一声,竟没有丝毫迟疑和退避,反而挥剑冲了过来,满覆严霜的剑刃笔直捅入阴影巨兽的大嘴中。
“噗”的一响,如刺中实物。
阴影的扑势一顿,叶星魂正待追击,却发现自己的剑像是嵌入了石块中,严丝合缝,半晌拔不出来。
“弃剑!”苏芸清大喝,将希宁娇小的身子朝远方用力一推,而后跨空返回。
但来不及了。
叶星魂虽然听到了苏芸清的提醒,但他是视剑为命的人,松手晚了一拍。
就是这一刹那的工夫,阴影猛地撞过来,叶星魂虽然躲开了致命位置,但仍被撞中小腹,顿像断线风筝似的抛飞出去。
他坠地的同时,身下沙丘就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向下凹陷,像张开了大嘴将他吞入肚里。
“轰!”
苏芸清落地,为了躲避半空追来的赑风,她使了千斤坠的法诀,双脚深深踩入沙土中。
那阴影巨兽被她踩中,竟连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又从活物变成了死物,老老实实地伏在地面上,还原成了单薄的影子。
“出来吧,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臭味!”苏芸清视线扫过沙丘,沉声喝道。
赑风从后边吹来,她往左闪身避开。
一股无形杀意,比微风还轻,比月光还淡的杀意,就在左边等着她。
匕首从沙土中冒出来。
苏芸清恰在此时一抬脚,险之又险地擦着匕首躲开。
苏芸清的脚又踩下去,沙土中一闪而逝的手臂已经沉没,幽淡的气息飞快游走,再度浮现已在七丈外。
双方的交锋兔起鹘落,如同精心排演、配合完美的戏剧中一个精彩的回合,其间的惊心动魄却非三言两语所能形容。
“鬼影子!”苏芸清锁定了那个气息,一口叫破行藏。
黑色的人影应声浮现。
单瘦的身形像纸片一样纤薄,那人黑发在风中吹得散乱,随意站立在一个流沙陷坑中,狭长的漆黑眸子中,蕴藏着满满的残酷。
两人遥遥对视。
“以往不都遮得严严实实吗,今天怎么露出来这么多?”苏芸清戏谑道。
其实鬼影子鼻梁以下的部位都被黑巾遮盖,只露出了眼睛和小半边额头,不过跟之前浑身漆黑的魅影相比,如今的她确实多了几分人气。
鬼影子握着淬毒短刃的右手抬起,这就是她对苏芸清的回答。
“还有一个操纵赑风的人,是「紫煞」?”苏芸清的视线掠过荒凉的沙丘,搜寻着可能存在的敌人,“你们那位断子绝孙的少主没有亲自过来吗?”
她粗略地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位神出鬼没的白鬼愁的踪影,心中略为安定,目光最后在某一处隆起的沙丘后凝注。
“既然只是虾兵蟹将,又何必躲躲藏藏,早点出来受死,还能赶上一起投胎。”
伴随着她清脆的嘲笑声,一名白发灰袍的老者拄着紫杖从沙丘的阴影中走出来。
正是「紫煞」。
白发老者现身的同一时刻,鬼影子出手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几乎连一颗沙粒都未惊动,鬼影子已穿过七丈路途,出现在苏芸清月光下拉长的黑影中。
苏芸清的注意力正被「紫煞」吸引了短暂时间,等她蓦然回神时,毒刃离她的咽喉不过半寸。
第312章 反噬破头
「紫煞」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幕惊险的场面,仍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没有丝毫出手相助的意思,好像自己的作用,全只是为了吸引苏芸清的注意力一瞬间。
风过荒丘,沙乱舞,人惊魂。
老者衣衫猎猎作响,须发斜飞,紫杖驻地,双眉微蹙凝冷。
“嘶——”
毫厘之差,利刃划空。
鬼影子功败垂成,不仅被苏芸清走脱,还得反过来招架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猛击。
正面交战,鬼影子绝对不是苏芸清对手。
「紫煞」非但不上前相助,反而开始向后退却。
“能够化影为实,你的神通已经完全觉醒,可惜你找错了对手!”苏芸清在凌厉进攻的同时还有余力开口,“换成你主子过来才有点看头!”
眼见鬼影子显露败象,这时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夹杂着大量沙粒,如暴雨似的扑头盖脸朝两人砸下来。
苏芸清微微皱眉,略作闪避的工夫,鬼影子便混入沙粒中,在一片昏黄中溜走。
江晨没有像苏芸清等人一样,看到幻境中的异象,他只是感觉附近的空气略微变得有些粘稠,人如同在水中行走,身体被几根无形的触须抚摸着,不太舒适。
他分出一股神念,缠上身前的精神触须。
对方好像大为震恐,飞快地向后缩去。
但它快不过江晨的神念,江晨化分的神念如一缕丝线,缠绕在触须末端,紧随着触须很快拉伸,追溯到触须的本体——
那是一名人类的灵台识海。
江晨也是艺高人胆大,明知风险不小,仍跟着探入其中。
躲在暗处施法的幻术师发现自己非但没躲开江晨的纠缠,反而被找上门来,江晨神念甚至开始冲击他的灵台。
那幻术师惊得亡魂出窍,慌忙运使控魂法门,一口气拼命制造出七八层禁制,想要把江晨阻隔在外。
七八层禁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就像银针穿透了几层白纸,江晨的神念轻而易举地渗透进去,直接触摸到那名幻术师的本源识海。
幻术师惊骇欲绝,刹那间用尽了伪装、印法、迷心恐咒等一切保命手段,连魂器都向「诸天之行者」献为祭品,只求能将灵台中这尊大神早点送走。
灵台识海,本是一位幻术师的主场,占据极大优势,可这样的常识,却被江晨这个蛮不讲理的入侵者粗暴地打破了。
‘幻术对他完全没有效果!伪装也骗不过他!迷心恐咒也失灵了!怎么会这样?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一切手段失效后,幻术师最后能做的,就只有向圣教主祈祷了。
江晨的心神穿过一段幽深的隧道,推开一扇虚无的门,抵达灵台正中心。
他好像站在一个四通八达的房间,四门敞开,外面的道路蜿蜒交错,又分化出纵横的岔路,弯弯曲曲的延展向无尽远方,宛如洞窟迷宫。
他所立足的地方,就是这洞窟的心脏,视野开阔,视线似乎可以无限延展,但仍看不清尽头。
门外的阴暗通道通向不同所在,有的是一片荒凉的沙漠,有的是白茫茫一片虚空,有的是星辰闪烁的银河长夜,有的则似乎出现了浑浊的滚滚河流,死尸挟裹于水中,直达九幽阴冥。
江晨心想,这大概就是幻术师心灵迷宫,也是他最后的伪装,房外的道路总有一条真正通往那家伙的心灵深处。
为了迷惑外来者的目光,道路外的景象也在不断变化。沙漠化为山海,虚空变作人间,长夜中出现了花草树木,甚至还有潺潺水声。
而江晨所立的脚下更传来无数股阴森之力,如裹冰寒,想要把这缕神念直接冻结。
江晨挪了一下脚,发现脚面上生出淡淡冰晶,快要与地面粘在一起。
‘不能停在这里。’
他随意选了一个方位,像一尾游鱼,在水中窜了起来。
游鱼自然不容易被冻住,但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也很快就会迷路。
然而江晨的这缕神念毕竟非同一般的被纳入幻境的迷途者,他虽只是个客人,却拥有比幻境主宰者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不是鲤鱼,而是一头比蛟龙更庞大的鲲鹏!
江晨试着往地面踏了一脚。
当第一块砖头被踏破,整个空间都发出一下震动,烟尘簌簌抖落,像一头巨兽感受到了腹内的痛苦。
江晨由此生出灵感,开始摧毁第二块砖。
他拳头、脚劲所至之处,一片乌烟瘴气,整片墙壁坍塌,乃至整条隧道、隧道尽头的世界也随之湮灭……
江晨的神念置身其中,感受到仿若世界末日来临的景象。他不仅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愈发兴奋,为世界毁灭的进程添上一笔助力。
现实中,无惧王肩舆后的一名身披法袍的白发老者,突然发出惨叫,丢下拐杖,捂着眼睛,口中狂喷鲜血,凄厉恐怖的尖吼仿佛不似人类。
“乌隆大师!”无惧王刚来得及回了一下头,就见那名幻术师眼眶狂喷鲜血,痛苦哀叫不止。
“轰!”幻术师的头颅突然爆炸,血浆喷洒,溅了附近的人一身。
沙盗们脑中懵然,尚未能接受这个事实,连表情都维持原本的僵硬。在阴神高手交锋斗法的战场上,这些人只是连陪衬都算不上的蝼蚁。
唯独无惧王不属于蝼蚁。
无惧王脸上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肥胖的身躯已从肩舆一跃而起,弹落到沙地上。右手一抹,身上那鲜红的软毯被他丢到身后,随风飘走。
乌隆大师死了。
这个事实已经被确认——因为一个脖子以上部位都消失的人,恐怕很难继续活下来。
乌隆大师跟随无惧王征战十余载,从连十二截符都不会写的符篆学徒成长为沙丘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大幻术师,今日终于战死沙场。
这是沙盗最常见的结局,只不过乌隆大师的死亡画面稍微更具有冲击力一些。
无惧王虽然震惊,但也不算意外。就算乌隆今日不死,或许有一天也会死在无惧王手里。
一切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干掉乌隆的人,未免太年轻了些!
无惧王盯着江晨,眼神愈显威严。
这家伙还未及弱冠吧……能在幻术争斗中打败乌隆大师,这小子的精神修为一定达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
莫非是八阶「阳神」修士?
无惧王一挥手,一团狂风包裹着沙粒,形成旋转的护盾,将他护卫起来,也隔开了江晨的视线。
身边有一个大幻术师,无惧王当然早有防备。
除了清心玉佩等法器常年不离身以外,他还知道,幻术师的法咒虽然厉害,但在施法前通常需要长久的准备,对施法环境有很高的要求。只要隔绝了眼神交汇,就能让幻术威力至少减弱一半。
而脚踩沙地的无惧王,却是一头回归了山林的猛虎,一条潜入了大江的蛟龙!
第313章 鬼影断手,倾城沙舞
幻术师的死给江晨带来了短暂的眩晕。
头颅爆炸,剧烈的情绪波动以及死亡时的庞大恐惧经过神念传递给江晨,令他感同身受,略微失神。
等到那一缕神念刚回到识海,江晨才发现自己身躯正在不断下坠,黄沙已经埋过了腰部。
沙粒扑面,眼难睁。
狂风呼啸,耳失聪。
口鼻阻塞,无法呼吸。
江晨本能地一纵身,但脚下踩到都是绵软之处,浑不着力。
眼看着黄沙就要埋上胸膛,江晨不得不运使神通,直接跨越空间跳跃出来,右手在半空一划,一道寒月般清冷的光晕无声无息地朝无惧王射去。
所经之处,世界留下伤痕,连风声、沙粒都被劈碎。
虽然视线被沙墙屏障隔开,无惧王自身的感知却已笼罩这片荒瘠大漠,那道月光般美丽的寒芒自然瞒不过他。刹那间,他后背寒毛直竖。
能在九阶强者全力轰击下支撑三息的沙墙,能否挡住那片神秘的月光?
无惧王一瞬间就猜出了结果。
虽从未见识过「空间伤痕」的威力,但阴神高手的战斗直觉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肥硕的身躯发挥出与之不相称的敏捷,像皮球一样弹跳起来,暴露在半空中。
脚底下,月光轻擦而过,连一缕风声都没有惊动。
只是那面不停旋转的沙墙前后,多了两道无法弥补的伤痕。
无惧王心悸未平,人没落地,心头警兆又起。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
江晨跨空而来,据无惧王不过五步。拳头更是离肥壮身躯仅有三步。挟来的风压逼得无惧王胸口一阵郁闷。
‘好快……这小子竟然跟我贴身肉搏!他不是幻术师吗?’
念头转动间,天空中飘飞的黄沙已在无惧王身前凝聚成一面盾牌。
江晨右拳击实,哔哗巨响,无惧王肥躯一震,只见沙墙已被轰塌了大半边。
无惧王慌忙抬起双臂,架开江晨的第二拳。
‘这是什么力气!’
无惧王身形跌落,双臂酸麻,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这一次直接交手,江晨判断出无惧王的体魄,约莫是七阶高段的水准。比起八阶「金刚」巅峰的江晨来,自然是远远不如。
速度,力量,技巧,全方位的压制。无惧王哪还敢正面交手,肥躯飞坠,落入一片混沌的黄沙地里。
江晨本来已经击出第三拳,然而无惧王坠地的位置实在太过精准,恰好跌落在原本布下的沙墙防御圈中,沙墙朝上合拢,正好挡住江晨一击。
“轰隆!”
半球形沙墙坍塌,沙尘迸溅,隆起的沙丘被这一拳震得向下陷落。
江晨在地面站稳,目光搜寻,烟尘中却已经不见了无惧王的肥壮身影。
“小心,他藏在地下!”不远处的柳轩朗声提醒。
江晨往那边瞥了一眼。
柳轩的胸部以下都已陷落流沙,但这家伙的表情却不见如何慌乱,沉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虚实。
说是世家子弟的修养也罢,但有一点值得怀疑——明明胖子无惧王可以一口气干掉柳家兄妹,为何非要玩猫捉老鼠的戏码?毕竟柳轩也是玄罡级别的高手,又是天潢贵胄,身上至少带着一两件护身法宝,胖子就不怕玩脱?
柳轩心机深沉,无从捉摸,或许从他妹妹身上可以看出一点什么。
江晨视线落到柳倩脸上时,却见她杏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
无惧王的气息,离地面越来越远,一直往深处陷去。
江晨猜想,胖子大概已经意识到实力的差距,决定丢下众喽啰独自逃命了。
江晨自不会在意,转头朝苏芸清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一纵身,朝远处一小块阴影扑去。
察觉到敌人临近,阴影飞快地掠下沙丘。
但江晨的速度比它更快,人在半空,右拳挥出,激起的狂风卷起沙浪,轰向阴影前方。
阴影逃遁的路线被封锁,停顿了一刹,如梭子般从沙底窜出,黑袍在红月下飞扬,一大把青蒙蒙的暗器从袍底洒出来,笼罩了江晨上下各处要害。
江晨凌空停顿,避让暗器的同时挥出一道冷月伤痕,贯穿长空。
柳轩等人远远望去,如见一阵寒雾漫过沙丘,所经之处都化为茫白一片,轻而易举地将鬼影子身躯湮没。
寒雾中响起一声闷哼。
鬼影子的叫声并不激烈,或许她有应对之策,但从外面看不真切。
月光纵远,消失在沙丘尽头,鬼影子的身影也跟着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滩红色的血迹和一截卷曲的黑袍,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
江晨走近才看清,黑袍中是一只右手,齐腕而断。五指纤长弯曲,形状优美,如果不是血迹斑斑,倒像出自名匠的艺术珍品。
鬼影子弃手而逃。
放眼前方,烟尘迷离,哪还能找到她的踪影。
江晨注视断手片刻,发出一声冷哼,抬起右脚,狠狠踩下去。
沙土松软,不胜大力,但八阶「金刚」境力量足以忽视这个因素。
鬼影子的断手应声而裂,指节、皮肉不知碎成了多少块,血肉从靴子底下溅飞,剩下的碎屑被完全踏入沙土底下,恐怕佛祖亲来也难以把它再拼凑成一只完整的右手。
不过,那个恶心的血肉怪物红煞应该能修补她的身体,就像上次的断脚一样……
柳家兄妹俩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在江晨身上。对于他踩碎断手的举动,两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柳轩喃喃道:“他不像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倩冷冷地回应。
“坏人也分很多种,至少我们能看出一点,「惜花公子」这个外号用在他身上,恐怕是不太贴切的……”
柳倩秀眉一挑,脆声打断他:“你还不打算用那件法宝吗?”
柳轩笑道:“如果能用的话,又怎会等到现在。”
只剩脖子以上露在外面,他却谈笑自若,仿佛在宴席上与宾客把酒言欢。
“就算朱无惧溜掉了,流沙陷阱也是不会自己消失的。”柳倩也只剩脑袋在地面上了,她虽不慌张,眉头却越皱越紧,“你打算请那家伙将我们挖出来?”
“有何不可?”
“你就不怕他……”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比伱要准!”
“如果你眼光真准,又怎会看上周灵玉那老妖婆?”
“胡说什么,人家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豆蔻年华不假,可惜呀,却有了副百年的身子!”
“肤浅的丫头!你啥也不懂!”
苏芸清站在一座较高沙丘上,向四面张望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几个纵跃,落在江晨跟前。
迎上江晨的目光,她摊了摊手。显然,她去追灰袍老者,也是无功而返。
“风雨楼出来的家伙,别的不说,逃命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苏芸清咂嘴。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他们学得不错!”
苏芸清发出几声嗤笑,正要说些什么,但瞳孔猛地收缩,惊叫道:“那边——”
江晨从她眼眸的倒影中看到了异变的景象——
像是地底的巨兽翻了个身,整片的沙丘都被拱起来,在震耳的轰隆声中,大地的颤栗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到了两人脚下,并向四面扩展。
毫无征兆的,视野中数里方圆内的土地,尽皆陷入人们前所未见的狂暴沙尘中。
沙土遮天蔽日,近在咫尺的江晨和苏芸清两人,竟也看不见对方。
下一个瞬间,两人就被脚下的震荡分开,一个被抛向半空,另一个随着塌陷的坑洞下坠,五感皆被封闭,再难感受到对方的行踪。
‘无惧王没有逃走!’
身体被沙石流挟裹着腾往半空时,江晨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他一直藏在地下,为施展神通做准备!’
‘这种天灾般的情景,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吗?至少覆盖了方圆三里,范围大到这种程度,简直前所未闻!这是神通还是法术?’
‘就算是七阶「阴神」高手,也绝对没有这种能耐!’
‘难道他还是一个练气士?’
‘狂妄的家伙,打算一个人把我们全部歼灭吗?’
沙石飞扬,眼睛无法睁开,看不到周围的情景。甚至连神念都被阻扰,江晨的感知一旦扩散到体外,就被外界的巨大风暴所扭曲,根本透不出去。
‘好厉害,至少是八阶「阳神」级别的神通!只要他躲在地底,谁都找不到他的位置,连我也只能自保。难怪他有胆量一个人留下来……’
江晨已经迷失了自己的位置,在一波波沙海风浪中随波逐流。他知道无惧王正把自己往外界推走,但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芸清身上了。
苏芸清却比江晨更加无奈。
「银白枷锁」的范围只有五丈,但她脚下的沙坑宽度却不止五丈,如同无底洞一般,拉扯着她身躯坠向深渊地底。
苏芸清打心底里泛出寒意。
她发现,所有人都小瞧了那个胖子。
‘他假装成七阶「玄罡」武夫,其实却是个八阶「阳神」境的炼神修士!不,如此可怕的神通,说成九阶「无漏」也不为过……’
这样下去,就算自己和江晨能坚持到最后,但希宁等人也绝对活不下来!
‘还没落到底吗?你躲在什么地方?’
苏芸清干脆放弃了对周围的感知,默默等待最后的结果。
‘还差一点,差一点……再落二十丈……’黑暗中有人敲打手指,静心计算。
一百二十丈的高度,让狂沙瀑流一次性塌陷,恐怖的压力能够超过地面上「武圣」强者的全力一击,哪怕是玄罡高手的体魄强度,也会被瞬间碾为粉碎!
当苏芸清脚踏实地时,便是末日降临的一刻。
希宁被沙浪掀翻,挣扎着爬起来,又一次跌倒。
她翻滚着,勉强抬头看时,只见身前是数丈的沙墙、乃至数十丈的沙山,如同山峰拦腰坍塌了一般,遮蔽了红月,挟着千万斤重量当头砸下来。
陷入阴影中的人们如同蝼蚁,都情不自禁地惊悚战栗,从内心涌出渺小人类面对上天惩罚时的一切负面情绪:震撼,惶恐,无力……墨黑色绝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这不是法术或神通,简直就是神降的天灾。
流沙瀑流若全部倾泻下来,足以覆灭一个城市!
“天呐!”
风暴的中心,杜山张大了嘴巴,死死抱住了杜鹃。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狂风吹散,沙子往他眼耳口鼻中灌来,被他随手挥开。
杜山望向四周天地的眼神中,不仅仅是震撼,更有着无比的狂热。
就像读书人瞧见至圣先师亲手挥笔,修真者目睹太上道祖开辟鸿蒙,眼前的情景,对于其他人是末日,但在杜山而言,却如同僧侣蒙佛祖恩召、觐见大雷音寺般的心情,令他浑身战栗,激动得无法自己。
无惧王的神通,竟然跟他同出一源!
倾城之沙。
杜山痴迷着望着那一幕天灾降临般的景象。处于沙瀑漩涡之中,操控风沙的神通足以让他自保,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观摩这场盛大的乐典。
呆愣了片刻,手腕上承受的力道越来越大,他低头才发现,杜鹃闭着眼睛,脸庞涨红,显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糟糕!”
杜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竟然忘了小妹的体质。她可不能像自己一样在沙尘中自由呼吸。
必须赶紧跑出沙暴!
他将杜鹃搂紧,在混沌的天地间随意选了个方向,脚下一纵,如箭矢般飞射出去。
狂沙乱舞,四野迷蒙。
众生皆惶恐。
就连骷髅这种不是生灵的死物,也被群沙禁锢住,双足下陷,动弹不得。
天地尽陷昏黄。
杜山奔出一段路,发现视野中的景象仿佛不曾改变。
前方依然是混沌,沙瀑的范围似乎已笼罩世界,无论怎么奔走,都脱离不了这片牢笼。
“小妹,坚持住,马上就出去了!”杜山心急如焚,低头飞快地安慰了一句,脚力愈发劲疾,肺腑中逐渐升腾起火燎般的感觉。
他已爆发出全部潜能,甚至连肩上满载珠宝的包袱都已丢弃,只求在力竭之前带杜鹃逃出这片狂沙地狱。
‘没……没道理的,我明明已经跑了十多里地,为何还没逃出去……如此大范围的神通,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黑剑圣、血帝尊也做不到吧……’
心头越来越惶恐,杜山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所剩无多的力气,也正一点一滴地抽离出自己体外。
黑暗中,有人阴恻恻发笑:“进了我的「沙障迷宫」,一个也别想走!”
苏芸清已经下坠了一百一十丈,感觉似噩梦般的煎熬,双足仍未抵达实处。
她强作镇定,心想:‘我这是要直接掉到地狱吗?那家伙的神通,简直匪夷所思,恐怕连十阶「大觉」佛陀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把浑厚的嗓音:“丫头,我要是迟来一步,就正好赶上给你收尸了!”
第314章 超凡圣灵,空间涟漪
苏芸清心头猛地一颤,而在同一时刻,她的双脚终于落到实处,未及站稳,耳中就听见沉闷的轰鸣,上方沙土向她挤压过来,如若天崩地坼般的威势。
‘老天!这可是一百二十丈的地底!那么多沙土砸下来,没有任何血肉之躯能够承受……’
惊呼声未出口,她的身躯已被人拦腰抱起,随即如腾云驾雾般往上冲刺。
耳畔响起的都是“噼啪噼啪”的爆鸣,一声连着一声,震耳欲聋。
须臾,她眼前突然一亮,看到了久违的红色月光,呼吸也随之一轻,沙漠夜晚干燥的冷风渗入鼻翼。
“我们出来了?”身躯被人放下,苏芸清立足站稳。
举目远眺,遥远处一片混沌,那片沙暴就在三五里外。
“是你出来了,他们还没有。”身后的男人低沉道。
苏芸清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面孔。高大的身躯负手而立,如一尊铁塔,让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威严,独属于一人——苏家家主,苏镇虎。
苏芸清却属于不畏惧他的少数几人中的一个,她轻笑道:“老家伙,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就算我多失踪了几日,你让华叔来跑一趟不就行了吗?万一伱在这里掉了几根毫毛,闹起来可就是一场世家大战啊!”
苏镇虎道:“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林家那丫头都回家了好几天,你还在外面浪荡,我就过来瞧瞧,是不是你这丫头终于肯开窍了,相中了哪家的少年郎?”
“那你老人家恐怕要失望了,我对阿曦的情谊呀,从来都没变过!”
苏镇虎冷哼一声,一脸便秘似的表情,转而言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懂事,连自己的小命都保护不好,我看,你以后就别出门了!”
“人家也是没想到嘛!一个不起眼的胖子居然有这种本事,早知道人家就绕道走了……诶,老家伙,我看那胖子好像比你还要厉害呀!”
这种低劣的激将法,当然动不了苏家当代家主分毫。不过,苏镇虎敏锐地察觉到苏芸清的自称逐渐从以前的“本公子”朝着正常少女转变,这种好征兆让他的心情开朗不少,便开口道:“绕道走是个好主意,就算是我遇到这种情况,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也就只有绕道走。”
“诶?”苏芸清露出意外表情,“连你老人家也怕他?”
“就当我怕了吧,这种麻烦,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苏镇虎负手望着笼罩半边天空的沙尘,回头瞅了苏芸清一眼,“你还不知道朱无惧的真正身份吧,他号称狼主座下首席大弟子,其实也是狼主的一具分身。”
苏芸清皱了皱眉:“狼主我听说过,不就是沙漠里的土匪头子吗,还被黑剑圣撵得四处乱窜。但他的分身是怎么回事?他有多少分身?”
“没有人弄得清,他的分身无法计数,至少也在一千具以上,这就是我不愿意招惹他的原因。”
“一千分身……这么古怪的家伙……但是,直接灭掉真身不就行了?”
“没有真身。这是最麻烦的一点!他是由很多凡人组成的‘超凡’,与其说是一个人,更像一类宗教,集体构造出虚无的神格,所有分身都是真身,所有真身也可能只是一具分身。除了天空之城的那位之外……”苏镇虎指了指头顶,“恐怕没人能将他彻底杀死!”
“超凡……”苏芸清低喃,“那么他能够使出远超自己境界的神通,也是因为‘超凡’的缘故?”
“大概如此。”
“荒谬!除非还有其他几具分身在附近,否则就凭他自己的炼神等级,根本不可能——”
“藏在神魂里的秘密,谁能弄得清呢!唔,你的几位朋友好像快不行了。”苏镇虎状作不经意地往东方瞟了一眼,“姓江的那小子也帮不上忙,要不要我搭把手?”
“江晨……”苏芸清还处于震惊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然后才回过神,“你肯招惹麻烦?”
苏镇虎观察着她的表情,嘴边露出微笑:“我只能悄悄发一招,把那胖子从地底逼出来。剩下的还得靠你们自己动手!”
“那你就快一点啊!”
“别急,我得寻找机会,不然暴露一点痕迹就麻烦了。”
“死老头子,你行不行……”
苏芸清骂声未落,就见苏镇虎微笑的面庞忽然化作无比凝重的表情,气息似乎在一刹那间发生了某种无法描述的变化,旋即恢复如常。
双方境界差距太大,苏芸清无法判断老家伙究竟出招没有,又等了一会儿,开口道:“成了没?”
“这家伙还挺狡猾,不过……”苏镇虎忽然伸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芸清下意识地闭嘴。
然后她就感受到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气息从沙暴的中心升腾而起,玄罡高手的直觉让她立即意识到,这气息就是朱无惧所在的位置。
半空中被风沙抛卷的江晨也察觉到了这股气息的存在,当即沉腰纵身,从风沙中冲出来,逆潮而行,直往风暴中心射去。
苏芸清抬腿要跟上去,却被苏镇虎一把拽住:“不忙,先让我瞧瞧这小子的手段。”
“其他人快不行了!”苏芸清奋力挣扎,“小宁她旧伤未愈,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有我在,她死不了。”
漫天沙暴。
狂风如同无数妖鬼的凄吼。
江晨几个起落,似一尾箭鱼,冲到风浪澎湃的中心。
一波又一波的沙墙沙山如同涨潮的巨浪一般,当头打下来。除了那股催山覆地般的可怕压力外,每一粒迎面打来的黄沙,都如同疾射的暗器,拍打在脸面上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换成任何一名玄罡以下的武者,哪怕是当日的赤阳或武炼,都无法在这阵风暴中前进多远。
正如江晨感受到无惧王的气息,无惧王也敏锐地察觉了江晨的侵袭,将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江晨的位置附近。
江晨前方黑压压的沙粒,几乎束成了无数道狂蛇长鞭,像发疯一般旋转着拍击过来。
四面八方全角度的攻袭,每一个部位都承受了压力,根本无从闪避。但若不加抵御,哪怕玄罡高手也扛不住如此多暗器的攒射。
「空间扭曲」!
江晨周身浮现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只是在无数沙粒的包围中,比起平日黯淡了许多。
空间扭曲也做不到无死角的防御,何况这些细沙可以从空间的缝隙中渗透进来,虽然经历了一轮阻碍,剩下的冲击力仍将江晨的护体罡气拍打得忽明忽暗。
明确感应到朱无惧就在二十余丈外,江晨咬牙向前。
虽然不明白朱无惧为何要放弃隐蔽、自大狂似的从地底露头,但对江晨来说,这是万分难得的机会。只有正面的冲撞中,自己才能赢过那头该死的胖子!
十八丈。
十七丈。
每一步前进,都越来越艰难。
周围的沙浪已经不仅仅是“风暴”,而是聚集成了城墙一样的东西,大部分已经不再流动。沙粒们无法再像暗器一样攒射,它们只是不慌不忙地朝江晨压过来。
愈百万斤的力道,简简单单地压过来!
早就无法呼吸,压力愈大,江晨神念四顾,发现前方几乎已经无处下脚。
「空间跳跃」!
意识跃入到更高层次,周围的现世形成一幅幅画卷,环绕着江晨铺开。
然而每一幅画卷中所展现的内容,却都是清一色的黯淡的沙墙截面!
从此地到前方的十余丈地段的所有空间,全部被沙粒占据,没有一处缝隙,当然也无处落脚。
江晨纵使能通过虚空中的无形支点找到超越凡俗的捷径,也最多只能穿过三丈的距离,然而三丈范围内的现实世界却没有任何地点能给他提供容身之处。
朱无惧的气息停留在原地,没有移动,好像在故意向江晨炫耀威能。
江晨静立,逡巡数秒,心里浮起一缕无奈的念头:‘如果杜鹃更强一点就好了……’
杜鹃的神通是操纵水流,水能渗透黄沙,若她更强一点的话,趁现在隔着十几丈距离偷袭朱无惧,一下就能用水刀切断那头嚣张胖子的喉管。
多想无用,十七丈距离,就连「空间伤痕」也不能在如此多沙粒的阻挡下将空间切断。
理智告诉江晨,该撤退了……
远处,沙暴未能覆盖的地段,苏家父女轻声交谈,两双眼睛密切注视着江晨一举一动。
“审时度势,发现不能力敌就立即撤退,很明智的选择。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样吧!嗯,能进能退,是个做大事的料子!有资格做我们苏家的女婿!”
“老家伙,你不用变着花样夸他,再夸我也不会嫁给他……”
“呃,是吗?”苏镇虎摩挲颔下短须,“看他的神情,就算逃命时也依旧保持着男子汉气概,丝毫没有被所谓的武者骄傲所羁绊!不错,跟我年轻时很像,就算做恶事也要有理直气壮的觉悟,我们苏家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苏芸清正要嗔恼几句,忽然发现视野被沙暴隔断,不由嚷道,“老家伙,搞什么鬼?”
苏镇虎轻咦:“他闭上眼睛做什么,难道通灵玉被他发现了?”
“你到底——”
“嘘!”
苏镇虎瞳孔一缩,眼珠一眨不眨地盯住江晨的背影。
江晨未察觉到来自身后的窥视,他闭上眼睛,全副心神都集中到虚空漆黑处的一幕幕画卷上。
神识扩展,扫过虚空,不仅仅是三丈内的画卷,蔓及更远处,更多、更杂乱的画卷排布一一展现,众多信息涌入灵台,脑袋为之一痛,连带着所有缤纷画面都混乱震动起来。
神念延伸了十七丈,这已经是极限了,额头像快要裂开一样,太阳穴的血管突突乱跳。
江晨拼尽全力,也只能将这壮观奇景维持了一瞬间,他闷哼一声,灵识恢复到漆黑一片。
幸好在那之前,他已将手中的一颗小石子弹了出去。
就像是顽童在塘边打水漂,空间中蒙蒙的光影如水波肆漫,似幻非幻的毫光一闪而逝,沿途经过的虚空中荡起一圈圈扭曲的波纹,小石子忽隐忽现地在水面浮沉,荡向远方。
一闪,二闪,三闪。
小石子穿过一幅又一幅画卷,恰到好处地将虚空无形支点串联起来,通往前方沙山的内部最深处。
「空间涟漪」!
将旧有的支点贯穿,创造新的通道,将物体送达到连施法者也难以把握的命运之处。
中或不中?
唯有等待命运的裁决!
江晨的视野一片模糊。头脑震荡,他鼻下渗出两线湿热的液体,稍作停顿,又再度捏起一颗石子。
无论第一颗石子是否命中,都无法直接杀死朱无惧。所以,无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都需要第二颗石子的助攻。
苏镇虎霍然瞪大双目,精芒暴闪。
看不清!
堂堂十阶人仙强者,割据一方的雄主,竟看不清区区一颗石子的轨迹!
究竟中还是没中?
苏镇虎握紧拳头,近乎失态地往前跨了一大步,狠狠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失落和烦躁,然后才将目光直接转到沙山中心的胖子身上。
“老头——”
“嘘!”
虽然没看清过程,但他至少能够把握结果。
十七丈。
沙墙中心的那股凶悍霸道的气息,猛地颤抖了一下。
正当朱无惧觉得高枕无忧之时,他的胸口冷不丁挨了一记重击,即使有罡气护体,亦是痛苦难言。
他呼吸一窒,眼前阵阵发黑,嗓子眼里泛起腥甜。整个人像是被疾驰的战马迎面撞了一下。
‘什么东西?’
震恐与痛怒激起了狠劲,朱胖子虽然不明白攻击是从何而来,但至少可以确定与江晨有关。
无暇做更多思考,厮杀多年的经验让朱胖子做出本能反应,胖手一挥,掀起十余丈穿空裂石的沙涛骇浪,劈头盖脸地朝江晨扑打过去。
既然能被攻击到,防御也是无用,干脆连包裹自身的沙墙都舍去,把整片沙漠都掀起来,誓要将那可恶的小子埋葬在地底!
赌命的一击。生死在一瞬间揭晓。
江晨举起右手。
看谁先快一步。
江晨食指轻轻一弹,在那之前,整片沙漠已化为巨兽,张开利齿血口,朝他半截身子咬下。
「空间涟漪」,画卷再展。
一粒粒沙尘、微粒纤毫毕现,极限扩展的神念抓住了那条超越世俗的通道,江晨在头脑剧痛的同时,将手中石子射出去。
石子打着漂,荡起一圈圈涟漪,呈弧线由近及远,颇具美感。
然而时间并非因此而停顿。石子才穿过了十丈,黄沙之兽双齿咬合,江晨感受到沛然无匹的冲击,人力无法与之匹敌,肩背骨骼在恐怖压力下喀喀作响。好像整片天地都在向内塌陷,拧绞这具肉身。
第315章 劫后余生
江晨浑身泛起殷红的血色,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若非空间被黄沙堵塞、声音被狂风隔断,方圆十余里都能听见他的怒吼。
他是在以肉身向天地抗争。
‘只要再坚持一息……’小石子就能击中朱无惧心脏。
然而这一息却如此漫长。
剩下的短短七丈距离,犹隔千山万水,让人望眼欲穿,却总不能相见。
一息终于过去。小石子如愿出现在朱无惧胸前。
朱无惧心头泛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全身大部分罡气都集中在胸口,希望能挡住那神妙莫测的袭击。
“哗——”
鲜血喷洒。
朱无惧愕然地发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低头一看,一具无头的肥胖尸身还站在原地,断腔血涌如泉。
他原来已被人一刀割去了脑袋。
刀是柳家的骑士佩刀,握刀的人是柳家公子。
“轰!”
沙山失去了操控者,若一团粉尘,向地面洒落。
风沙平歇。
然而地面霎时高了半尺。
江晨从沙土中露出半截身子,双目染赤,望着朱无惧的尸身呼呼喘气。
柳轩以刀驻地,双手扶着刀柄,倒是一点不见狼狈,朝江晨露齿一笑:“江兄,不好意思,抢了你的功劳。”
江晨胸口很快平复,淡淡地道:“不客气。”
他视线余光看见柳倩和十一名骑士陆续从沙地里爬起来,而杜山、苏芸清等人却不见踪影。
江晨不无担忧地想,难道苏芸清他们都被埋到了沙子底下?
“江兄无需多虑,我刚才感受到了一道强大正义的气息从附近经过,苏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柳轩道。
江晨木然点头。他不太担心苏芸清,那丫头机灵得很,倒是杜鹃希宁几人,要比苏芸清孱弱多了……
远处,苏镇虎随意踏了几下脚,被黄沙掩盖的希宁、叶星魂等人一个接一个被抛出地面。
苏芸清确定他们没有危险之后,并不急着与江晨会合,反而借助通灵玉悄悄观察江晨与柳轩的交谈。
苏镇虎发现女儿视线落在柳轩身上的时间比江晨还长,摸了摸下颔,干咳一声,道:“莫非我猜错了?”
“你是指……”苏芸清仍未收回偷窥着柳轩的目光,兴味盎然的样子令苏镇虎愈发疑惑。
“那两个小伙子都很不错,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苏芸清丝毫不为这种话题感到羞涩,反问:“伱看好哪个?”
苏镇虎心中“咯噔”一下,看女儿不甚在意的表情,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一个女孩子在谈起自己心上人的时候,不该是这种表情。
他斟酌着回答:“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小伙子,将来都很有潜质……小江或许能走得更远一点,但他的道路要比柳家小子坎坷得多,甚至也许会半道夭折……不过嘛,这两个反正都配得上你,要不,你两个都试试?”
“你这么说可真让人为难,先试哪个好呢?”苏芸清抓了抓耳鬓。
苏镇虎沉吟道:“小江吧,他单纯一点,比较容易上手。”
“他刚刚干掉了朱无惧,你不怕他给苏家惹来麻烦?”
“是有点麻烦。”苏镇虎微微一笑,负手傲立,终于有了一派宗主的风范,“不过,如果他肯成为苏家的女婿,苏家也愿意替他解决这点麻烦。”
苏芸清做出郑重思考的模样,旋即又摇头:“算了吧,我跟他太熟,而且那小子四处滥情……”
“男人嘛,风流一点也没啥……”
“老东西,这是你一个做父亲的人该说的话吗?”
“那还是选柳家少爷吧,正好咱们跟柳家也有几十年没亲近了。”
“据我所知,柳家大少已经情根深种于不夜城的周城主,早就立誓非她不娶。唉,我是没戏了。”苏芸清装模作样地叹气。
“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阿曦告诉我的。她跟周城主是朋友。”
听到“阿曦”两字,苏镇虎一脸晦气,“你能不能别提林家那丫头!”
经历过沙暴的洗礼,地貌已完全改换模样。要从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中找出被深埋于地底的幸存者,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晨本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地发现,就像有神佛暗中保佑一般,叶星魂、尹梦虽然因窒息而昏迷,却并无损伤地躺在地上,只等着他前去发现。
如果说那两人还只是巧合的话,希宁的遭遇就更让人疑惑了。劫后余生给她带来的困扰更多于喜悦,盯着自己柔荑,听见江晨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清冷嗓音若潺潺溪水缓缓流淌:“有人救了我。”
“谁?柳轩?”
“不是他,是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希宁闭上眼睛,仔细思索着什么。
骷髅悄然走回江晨身边,一语不发,身上黑袍沾满了沙土。
不远处,杜山盯着拂过面颊一缕沙尘,突然狂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姓叶的,老子再不会输给你!”
叶星魂恰好苏醒就听到这一句,沉着脸冷哼一声,转头探视身旁尹梦的情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山癫狂的笑声一路逼近,“姓叶的,敢不敢跟我再打一场?”
叶星魂探过尹梦的鼻息,安下心来,斜眼瞅着杜山,右手去摸腰间剑柄。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面上泛起一丝痛苦之色,身子晃了晃,差点再次跌倒。
“你受伤了?那下次再打。”杜山咧着嘴摆摆手,“但我事先告诉你,你已经不是我对手了!再过一阵子,说不定连老江也得甘拜下风。”
“哦?”江晨露出些许好奇。
杜山炫耀般一挥手指,一面沙墙在身前缓缓升起。但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向四面张望道:“苏姑娘呢,她跑哪去了?”
大部分男人都会有这样的心态,新领悟的神通,当然要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炫耀。
可杜山左顾右盼,就是寻不到苏芸清的踪迹,不由有些急了:“她不会被活埋了吧?”
江晨本来相信苏芸清的自保能力,听见这话也不禁担忧,道:“我去找找。”
“不用了。”苏芸清的声音从背后几丈外传来。
“苏姑娘!”杜山欣喜地要扑过去,“你没被活埋啊!”
“慢来!”苏芸清虚挥一拳,挟起的风压生生勒住了杜山前扑的势头,“我要走了,时间紧迫,我找江晨有几句话说。”
人们的面孔在一瞬间展露出复杂的表情,同行到此,终究到了离别时分。
“苏姑娘……你这就要走了?”杜山的振奋情绪荡然无存,上前小半步,带着些许紧张,磕磕巴巴地道,“那我……”
“有些话,我会让江晨代为转达。”
“可……”杜山很想问清楚,明明人就在面前,为何还要代为转达。但苏芸清已经转身往前走去,他的满腹埋怨只能咽回肚里。
第316章 终有一别,倾心错爱
江晨跟过去,与苏芸清并肩而行。
两人的脚步,并未因离别而放缓,沉默地渐行渐远,在希宁等人的目送下沉没在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之后。
月色昏红。
柔风绕着裤脚低徊,偶尔拂动衣襟。
沙沙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好像天底下只剩下了两个人,互相感受到从对方身躯传来的温暖。
如此宁谧的时刻,谁也不忍打破。
沙漠广袤无尽,但两人的道路却有尽头。
并肩行了几百步,苏芸清率先开口:“如果你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来圣城吧,我和阿曦都不会亏待你。释浮屠再猖狂也不敢在圣城乱来,至少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江晨露出一丝笑容:“真到了那时候,我不会跟伱客气的。”
苏芸清唇角翘了翘,默默望着远方荒景。
夜风撩起发丝,也悄然撩拨着她的心绪。
荒凉的沙漠,昏红的月光,披洒在沙丘上的朦胧薄雾,还有身边的少年,组合成一幅寂寥宁谧的画卷,落入她心田,这一幕仿佛要刻画到灵魂深处,哪怕日后千万里不见,亦将铭记心头。
“荧璇的事……有恨我吗?”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江晨转过头,苏芸清也转过头,两双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深深注视着对方。
或许……应该有一个深情的拥抱,和一个温暖的吻别。
苏芸清很快扭开头,微微眯起眼睛,星眸中几许迷离,遥看夜空,浅笑道:“没有就好。那么,你对我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我也可以原谅你。”
月晖为她清秀的面容覆上了一层红晕,笑颜瑰丽,前所未有的旎旖如画。
“我不觉得……”江晨欲言又止。
“不要乱想。”苏芸清含着笑,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生命中唯一的那个人早已注定,我永远不会背叛她。”
江晨无言。
月隐云后。
江晨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仰面望着天空中渐渐由红转暗的色彩,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大声道:“也许是你错了!”
苏芸清转头看他。
江晨深吸了一口气,道:“天下那么大,总有更适合的人守护她,那个人或许不是我,也不是你!”
苏芸清嘴角的笑容敛去:“是吗?”
“以你我这样渺小的存在,根本没资格窥视所谓命运。你自以为的命中注定,或许只是——”江晨说到此处突然闭嘴,因为苏芸清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脸上再度漾出清浅的笑容:“马上就要告辞了,不要提这些伤心的事情。”
说罢,她凑过脸,在江晨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江晨愕然瞪大双目。
苏芸清趁他反应不及之时,已经后退几步,转身走开。
“跟男人接吻好像还是有点讨厌的感觉,你觉得呢?”
不等江晨开口,她又背对着挥手道,“别说出来,慢慢回味吧!”
江晨怔怔瞧着她走向远方,忍不住道:“我再送你一程。”
“不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多看一眼如何,少看一眼又如何?”
风起荒丘。如同悠悠的叹息。
“我在星院等你。”
“好。”
月光再度洒下来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苏芸清的身影。
风吹在江晨脸上,他眼中映着月光,怅然若失。
另一端的沙丘,杜山翘首以盼,叶星魂亦在默默等待。
“来了,来了!”远远望见江晨的身影,杜山露出‘不出所料果然这么快’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叫道,“老江,苏姑娘走了吗?”
“走了。”
在人们注目中,江晨神思不属地挪步走近。
希宁的眼瞳如笼寒雾,视线越过江晨肩头,飘向远方,刹时间心凉如水。当江晨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时,她又迅速垂下头,静立成一尊精致的玉偶。
“苏姑娘太不够意思了,走之前也不跟我们喝一顿!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苏芸清当然没有留下什么话。面对杜山期盼的眼神,江晨却不忍直言相告,略一沉吟,道:“苏姑娘让我转告你,要注意节制,保重身体。”
杜山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道:“俺老杜硬朗得很,一天两三次绝对没有问题……”
“叶兄弟。”江晨瞧着叶星魂,“苏姑娘说,请你好好照顾尹姑娘,别再伤害她。”
叶星魂动了动嘴唇,想要辩解,踟蹰片刻,最后轻轻点了两下头。
江晨目光转向希宁,希宁的视线也恰在此时抬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小宁……”
“小宁不是你该叫的。”希宁淡淡地打断,“而且……”
她板着脸,本来看似要说出几句难听的话,但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道,“苏姐姐说了什么?”
面对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若换成平日的江晨,肯定也没有好脸色相与。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空荡荡的,却连一点怒气也聚集不起来,苦笑道:“苏姑娘请你爱惜自己,珍重身体。”
“她真这么说?”希宁的眼神有些奇怪。
“自然是真的。”
希宁却哼了一声,视线移到一边,冷脸相对。
反而是骷髅咧了咧嘴,似乎想开口的样子。不过它根本不懂得怎么用人类语言来表达。
此时风沙渐大,荒丘上无蔽身之处,人们干脆继续往前走,行了五十里余地,待东方夜白时,来到了乌风镇之前。
曾经的沙丘东关头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焦黑的墙壁还残留着前次大战的痕迹,地面上坍塌的砖石和战马碾过的凹坑已覆盖了厚厚一层沙砾。脚踩上去,“喀吱喀吱”作响。
在这层砂砾之上,又有几行新的马蹄印。
江晨一行人走进废墟中,遥遥看见几个高头大马的身影,赫然是柳轩兄妹主仆。
“江兄,这么快又见面了。”柳轩驱马缓行,远远地打招呼,“苏姑娘呢,她走了吗?”
“苏姑娘有事先行一步。”江晨念及苏芸清的提醒,对柳轩抱了三分警惕,打算寒暄两句就告辞,“柳兄是追杀贼人至此?”
柳轩朗朗一笑:“那帮乌合之众早已散尽,我到这儿来只为了等一个人。江兄莫非也是来这儿等人的吗?”
“我们来找人。”江晨朝叶星魂看了一眼。
柳轩身后的柳倩插口道:“这里只有死鬼,没有活人。”
她骑在一匹胭脂马上,身着女式轻甲,戎装繁复秀美,居高临下斜眼睥睨江晨。
“你们不是人吗?”杜山嬉笑调侃。
柳倩薄怒,秀眉一扬,纤手一甩马鞭,在半空“啪”的一响,就要往杜山脸上打去。
杜山往后跳开,也不生气,嘿然道:“柳姑娘连发怒的模样都那么美,俺老杜越来越喜欢你了!”
其他人亦能看出来,柳倩那一鞭故意挥空,只是吓唬杜山,就算杜山不躲也甩不到他脸上。虽然此举无礼,但她也并非不知分寸之人。
柳轩道:“前阵子起了一阵大火,整个镇子差点被烧成白地,最近又有一伙沙盗盘踞,但也已经闻风而逃,只留下一座废墟,恐怕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叶星魂攥紧剑柄,道:“总归会留下一些线索。”
他心情迫切,三言两句话别柳轩主仆,步入废墟中翻找起来。
江晨等人也上前帮忙。
不过,对于叶家灭门一案的真相,仅从赵郢临死前的只言片语中想找出一点头绪,实在如大海捞针。
作为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人,尹梦偏又闭口不言。她不久前才遭受侏儒凌辱,身心俱受打击,叶星魂见她成天茫然无神的模样,唯恐她有何闪失,也不忍过于逼迫,寻思待她安养一阵子再做打算。
杜山亲眼目睹月前的那场大战,听说过白鬼愁和风雨楼「五煞」的来历,觉得大战中应该有不少宝物遗落,因此分外卖力,不避脏乱重活。
他这番举动倒也让叶星魂改观不少,两人没有像往日那样针锋相对了。
日移中天,气温渐高。
杜山从黑墟中钻出来,擦了一把汗,正想歇息片刻,不经意瞥见了东方地平线上几个黑点般的人影,伸手一指,唤道:“老江,那边有人!”
江晨比杜山更先一步察觉陌生气息的靠近。
他手搭凉棚,举目远眺,只见一行人迤迤从东边沙丘上行来,在烈日下只见黑色的轮廓,自服饰走姿来看,似乎是几个女子牵着一匹骆驼,方向也不朝此,倒是往北而去。
“大概是路过的行商。”江晨答了一句,并不在意。
却在此时听见不远处的柳轩高叫一声:“我去了,你们不要跟过来碍事!”
柳轩一人一骑舍了柳倩和扈从,径直朝沙丘上那行人驰去。
江晨暗想:‘柳轩等的人就是她们?看他如此急切,莫非其中有他倾心中意的女子?’
他看见柳轩临近沙丘时又刻意放慢马速,大概是怕唐突佳人。此举令江晨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
杜山道:“这柳家公子,也是个急色的!哈哈,像我!”
柳轩英伟雄壮,谈吐温文有礼,与人相处如谦谦君子,兼具城府,是个不可多得的俊彦英杰,不想竟为一个女子失态至此。
众人皆笑,江晨亦笑。
柳倩目送柳轩离去,见他背影下了沙丘,面有气恼地回头,正看见江晨脸上笑容,顿时勃然作色:“你敢嘲笑我大哥?”
她自小崇拜兄长,唯独对他钟情于周灵玉一事颇不认同,以为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此分外在意别人的看法。见江晨似有讥意,不由发怒。
江晨道:“姑娘误会了,我敬佩柳兄胸怀坦荡,乃性情中人,敢爱敢恨,不愧为男子汉大丈夫。”
“哼。”柳倩面色缓和几分。
她虽瞧江晨不顺眼,但听他夸奖兄长,觉得比夸奖自己还要高兴,瞅着这小子似乎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但一想到柳轩被周灵玉“迷惑”,她又觉得忿怒难忍。
周灵玉有什么好的,表面上是个清冷白莲花,实则一个狐媚子,哄骗兄长就是为了跟浮屠教作对!大哥也是,堂堂柳家嫡子却不顾大局,明明知道流缨哥与浮屠教交好……
眼前浮现情郎卫流缨俊朗温和的面庞,柳家小姐面庞微微泛起红晕,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她难得显露娇羞之态,愈发美得不可方物,落在远远窥视的杜山眼里,只觉得心如鹿撞,连声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小妹……”
“我知道了。”杜鹃回答。
杜山咦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又遇到了生命中唯一的那个人啊!”
“……”
烂柯山。
日头西沉,落晖已尽。
四围山色,唯剩下暗青的轮廓。
苍凉暮光将空明寺笼罩,斑驳的围墙陷入山壁的阴影中,好像与整座烂柯山融为一体。
随着暮鼓敲响,倦鸟归巢,山林渐静。
古寺中亮起了稀疏的烛火,却驱不开从四方围拢过来的无边黑暗。
这是黑剑圣围困空明寺的第五天。
跟随黑剑圣过来的数万兵马,已经悉数隐入了山林,前几日那些冲天而起的烟尘似乎早已消失不见。
寺内僧人隔着围墙往外看,隐约只见林后来回巡逻的几道人影,已不复初来时的煞气腾腾。尽管如此,却无人敢出门跨过台阶一步。
台阶下是一道石灰撒成的白线,左右穿入山林,经由山间小道,围成一个圈,将古旧寺庙困于其内。
黑剑圣下令:僧人有越此线者,杀无赦!
经过五日的山风吹拂,白线已不甚清晰,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但白线前边那一滩滩干涸的紫褐色的血迹,依然震慑着群僧的胆气。
这是画地为牢,让清净圣地沾染了血腥。空明寺受此奇耻大辱,寺内僧人却个个缄默不言。
烂柯山原本就荒僻,这下更是与世隔绝。
眼看着寺内存粮一日日减少,三百僧人愁眉对坐,住持方丈一语不发,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
空明寺不是没想过要反抗。
寺内本有四位高僧:净尘,枯叶,梦生,以及挂单在此的行脚僧苦莲,皆是修为精深的「大觉」宗师。
四位大师名动天下,威慑霄小,净尘大师得到过圣天子多次召见,两回登台讲经,相传他的修为已不在百年前的高僧云重之下,比黑剑圣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黑剑圣来的时机颇不凑巧,净尘大师此时被皇帝召去了圣城,枯叶大师云游在外,行脚僧苦莲于月前声称感悟了大乘禅理,讨了一间静室,枯坐死关不出。唯剩梦生一人,他是个火爆脾气,雄赳赳地出寺找黑剑圣论理,还未跨出石灰白线,连黑剑圣面都没见着,就被末日公爵一掌劈中,倒退十余步,震塌了门口的香炉,虽没有大碍,却从此绝口不提出寺之事。
偏在此时,年轻一辈中被寄予厚望的三代弟子「疯魔狂刀」无方,嚷着要脱了袈裟,入世结缘,闹得沸沸扬扬,真是多事之秋。
寺中人人自危,虽照常吃斋颂佛,不知还有多少虔诚之念。
再过几天,米缸大概就要空了。那时候不知饿肚子的和尚还坐不坐得住。
第317章 烂柯乱,圣使至
夜深了。
宝殿上烛光摇曳,佛陀金身明灭不定。
月已过中天,仍有檀香袅袅升腾,诵经声渺渺传来,木鱼一下一下敲打,二十多名和尚盘膝而坐,静心诵念。
面佛之时,他们都忘记了寺外的险境,一心一意地赞颂佛祖。
然而在这超世之地,并非每个人都炼就了一颗超脱尘俗的心。两名身材壮硕的和尚眼神交汇,轻慢起身,悄悄溜出殿外。
殿外守卫看见他们,正要行礼,高些的和尚嘘了一声,低声道:“别打扰师父礼佛。”
另一名和尚接着道:“我们去巡查一番,以防奸人入侵。”
守卫俯身,目送他们离去。
俩和尚挺胸凹肚,大步走到后院,一旦到了没人的地方,立即开始抱怨起来。
“师伯怎么还不回来,再过两天米汤都没的喝了。师父也不传信催一催!”
“师父他修为高,可以多挨几天饿,咱们可不行啊!你说,师伯是不是……不敢回来了?”
“胡说什么,师伯的功力远在黑剑圣之上,只要他赶回来,杀黑剑圣如屠一狗!”
“这么大的事情,圣城肯定早知道了,师伯要回来早该回来,这都第五天了……你想想,咱们的二师叔祖不也是威名赫赫吗,但是真打起来连人家一掌都接不住!我看哪,咱们这些师叔师祖虽然都是「大觉」佛陀,但功力都是打坐念经修出来的,空有高深境界,教训几个蟊贼还行,跟黑剑圣这些亡命之徒打起来就远远不够看了……老七,你别太指望师伯,咱们得另外想想主意!”
高和尚虽然没有答话,但神情显然已经有些动摇。
默然了片刻,他开口道:“伱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大师兄干的?”
“八成是!”矮和尚斩钉截铁地道,“不然人家怎么会千里迢迢找上门来?哼,大师兄胆子真是不小,连黑剑圣的女儿都敢抢……”
说到这里,两和尚已跨进了膳房,早有人迎上来,捧上斋饭。
两和尚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都是抱怨饭都吃不饱一类的话,吃完抹抹嘴,随口夸奖了奉饭的那人几句,原路返回。
出了膳房,高和尚继续刚才的话题:“黑剑圣口口声声说是大师兄掳走了他女儿,理由就是有人看见‘白衣僧无定带回一位绝色少女’,但二师兄也是一身白衣,他恰好也救了一个绝色女子回来。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矮和尚想了想,冷冷地道:“就算是一场误会,黑剑圣也不会相信的!除非,咱们把二师兄带来的那姑娘交出去!”
“咱们去劝劝二师兄……”
“二师兄为了那位云姑娘动了凡心,闹得要还俗娶妻,怎么肯舍得交人?而且云姑娘美若天仙,落到沙漠那帮盗匪手里,下场可想而知,二师兄不可能答应的!”
“事关全寺上下的安危,怎么也得——什么人?”
高和尚突然暴喝,矮和尚也摆出戒备姿势,两人如临大敌地盯着树下的一处阴影。
一个修长的人影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在两人惊愕注视下,悠然道:“无需紧张,我只是路过的一个旅人罢了。”
“旅人?骗谁呢!”高和尚厉声高喝。
那旅人穿着皂袍,双手笼在袖中,月光洒在他脸上,却被一层迷雾遮挡,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
矮和尚本欲出手,突然从中感受到一丝淡漠高远、浩大恐怖的气息,虽只是短短一瞬,却叫他直冒冷汗,动弹不得。
“来——”
“人”字未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咙中。
皂袍旅人明明那么缓慢的脚步,却一下子就出现在矮和尚面前,掐住了他的咽喉。
矮和尚壮硕的身躯好像失去了重量一般,被皂袍旅人随意提起来。
“我路过寺庙,进来讨一碗水喝,不过好像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高和尚肝胆俱裂。
他是个有眼力的,武技虽不如无定、无方、无妄三位佼佼者,但也是接近玄罡的修为,岂看不出这黑袍人的可怕!
矮和尚与高和尚只在伯仲之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间制住,这皂袍人的功力,恐怕已是「武圣」境界!
‘跑!’
高和尚无视了矮和尚眼中的哀求,果断运功疾驰,人如怒矢拔地而起,眨眼间射出数丈远,眼看就要冲出后院,突然闷哼一声,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头栽倒在花坛下,再也不见动弹。
矮和尚亲眼看见高和尚倒地毙命,面上惊恐之色更甚,皂袍人挟持着他,只随意挥了挥手,就轻描淡写地夺走了高和尚的生命。这是何等可怕的杀人术!
“乱跑乱叫,他就是你的榜样。”皂袍人扫了矮和尚一眼,松手将他放下。
矮和尚又惊又惧,双腿绵软,跌倒在地。他感觉到皂袍人冰冷的注视,冷汗涔涔,想要起身,双腿却吓得不听使唤,怎么都爬不起来。
“你坐着说话。”皂袍人淡淡地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请、请讲。”矮和尚颤着嗓音道。
皂袍人随意一指,天空中月色仿佛黯淡了些,“听说贵寺有五颗舍利子被盗?”
矮和尚咽了口唾沫,小鸡啄米般点头,“确有此事。”
“什么时候?”
“半年前。”
“盗贼何人?”
“据说是青冥殿的护教行者,也可能是风雨楼的杀手……”
“据说?可能?”
皂袍人微微拖长了音调,矮和尚从中听出了极大的不满,直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叩头:“师伯以六象筮法推算的结果是青冥殿,但二师叔祖先天六十四卦却算出风雨楼,总之就是那两伙杀手干的,不是青冥殿就是风雨楼,大人可以亲自去找他们问个明白……”
皂袍人半晌没有做声,眼神深不见底。
矮和尚感觉对方的视线就在自己的脖子上打量,好像在盘算下手的位置,连胆汁都快吓出来了,面如土色,筛糠般哆嗦。
良久,皂袍人悠悠长叹,复问:“近日来,听说贵寺的「白衣僧」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那些都是黑剑圣散播出来的谣言……诶,不对,有,有这事……”矮和尚慌得语无伦次。
“到底有还是没有?”皂袍人语气中透出不耐。
“有,有,有!”矮和尚终于组织好措辞,“是有这回事,但「白衣僧」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白衣神僧无定,小女孩也不是黑剑圣索要的那个小女孩。其实救人的是我的二师兄无方,他救的那个小女孩也不是普通人,二师叔祖说她是花红榜上臭名昭着的「桃花刺客」,二师兄死不承认,为此差点跟二师叔祖动起手来!”
“原来如此。”皂袍人眺望远方漆黑的山巅,视线深邃,“那么无定如今不在寺中?”
“不在!他去了星院赶赴一场约会。”
“什么约会?”
“本寺四祖的一串佛珠遗落在星院,星院据宝不还,在三百年前与本寺约定,每十年举行一次论道辩法大会,胜者可以拿回佛珠。可惜三百年来,我们一次都没有赢过……”说到本寺伤心之处,即使自己命悬一线,矮和尚也免不了长吁短叹。
皂袍人前世对此也略有耳闻,星院与空明寺的确每隔十年举行一次隐秘辩法,料想这矮和尚也不敢骗他。
既然无定身在圣城,无方救下的又另有其人,那么东绮音究竟去了何处?自己一路行来,也没找到她的尸体,莫非有人先行一步,将她劫走,再嫁祸给烂柯山?
——到底是谁?
两百多年的沉睡,皂袍人已经对这全新世界一无所知,即便窥探天机,亦只见乱象一片,满天迷雾,更无从着手。那个胆敢将他当做棋子来布局的黑手,究竟何方神圣?
皂袍人长叹一口气,喃喃道:“姜鸿啊姜鸿,那个叫你活过来的家伙,可没安什么好心思……”
他抬脚欲走,又想起了矮和尚。低头一看,只见矮和尚面色惨白,瘫软在地。
“姜鸿是我的名字。”皂袍人冲矮和尚微微一笑,“人们以前称我为「血剑圣」。”
“饶——”矮和尚惊恐欲呼,却翻了个白眼,萎顿倒地。
在听到血剑圣姓名的同时,他已注定难逃一死。
血剑圣绕过尸体,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星院……”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后院中,一丝微尘也没有惊起。
相传,寺内布有云重留下来的厉害禁制,非修持佛法者不能行走,末日公爵也不敢贸然深入。也只有这位从三百年前的死亡泥潭里复活的最强剑圣,才敢冒此奇险,在寺庙内行动自如。
浑浊的雾气笼罩荒山。
染血的披风在浊雾中猎猎荡扬。
末日公爵独立于山巅,负手俯瞰山寺。
浑浊的雾气无法阻挡他的视线,寺内情景一览无余。
众僧恐惧不安,仅能靠念经度日。不出三天,他们必将崩溃。
末日公爵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如尖刀般犀利的目光,扫过空明寺一砖一瓦,依旧寻不到东小姐半点踪迹。
五日以来,众僧惶惶惑惑的表现,尽入末日公爵眼中。甚至连膳房米缸还剩下多少升米,末日公爵都一清二楚。已被逼到了这种地步,空明寺还舍不得交人,答案恐怕只有一个——他们根本交不出来。
或许,东小姐真的没被藏在空明寺?
然而,已经急红了眼的黑剑圣,会满足这个答案吗?
辅佐黑剑圣执掌沙丘百余年,末日公爵绝不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从血剑圣复活开始,他就嗅到了浓郁的阴谋味道!
不知哪位术算高人,以天地为局,引诸多强者为棋子,欲将这红尘人间颠覆?
百年前林家「算圣」棋行险招,触犯众怒,引火焚身,已在杨貂红粉魔爪下粉身碎骨。如今谁又敢再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逆天之举?
除了星院那一位隐者,谁还具备这般欺瞒众生、遮掩天机的本领?而就算是星院的那一位,难道就不顾忌头顶天空之城中的「元真」天剑吗?
末日公爵怅然伸出右手,粗大的五指张开,像是一位孤独的诗人,想要掬一捧月光。这里的月光,是与暗红沙丘截然不同的皎白之色,可惜已经隐入云层。
夜浓如墨。
原本一览无余的后院,随着月色黯淡,突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内里光景刹时间如同镜花水月,朦胧不可捉摸。
末日公爵望见这光景,亦从中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暗忖:莫非和尚们又找来了厉害帮手?
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杀意一闪而逝,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然而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正想靠近看个明白,突又蓦地抬头上眺,只闻一缕轻微的风声从九天之上坠落,似如鸟雀翩飞,然而又隐含日月之威,未曾现形,便令人心生震怖。
末日公爵转身。
他身后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道士,面色黝黑,手持拂尘,定定瞧着末日公爵,神情威严而冷酷。
末日公爵观察对方的同时,道士也在打量这位传说中凶名赫赫的人物。
魁梧的身躯,峥嵘的盔甲,血色纹路遍布全身上下,三步之外,仿佛能听见千万冤魂如泣如诉的哭嚎声。
好一个煞气腾腾的大公爵!仅在他面前保持平静站立姿势,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在下星院石尘,见过公爵阁下。”道士打了个稽首。
“芳华观弃徒,石尘?”末日公爵头戴血纹斑驳的狮盔,神情不显,语气讥诮。
“御前第五骑士,星院副院长石尘。”道士严肃地纠正。
“来此何干?”
“奉陛下诏书,请公爵阁下退兵!”
末日公爵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道士亦是个长居高位、不苟言笑的尊者。
两人默默对视。
山巅忽然生起了一片红色雾气,是迷蒙的粉红色,轻盈若春日的烟雨,却又凝如实质,一圈一圈,氤氲袅袅地将两人包围起来。
石尘微躬着背,手中拂尘低垂不动。
末日公爵突然开口:“听说你号称「阴阳两分」,有翻天覆地之能?”
石尘答:“那是朋友谬赞……”
“谬不谬赞,打了才算!”
话音落下,末日公爵一拳捣出,石尘顿觉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犹如一头洪荒凶兽在前方张牙舞爪。
周遭天地衍化异象,皆化为远古荒莽之态,为这简单直朴的一拳增添气势。
石尘发觉自己与天地法则的连接几被切断,心知对方强横,侧身横移,疾步后退。他袖袍高高鼓起,衣内仿佛有一股气流在流窜。
末日公爵右手手腕轻轻一转,已在半途变向,拳头依旧长驱直入,直捣石尘前胸。
但他拳头突入到石尘胸前半尺时,便如落入水中,受到重重阻力,荡起一圈圈空间涟漪,气焰随之凝滞。
石尘冷峻的面孔上似乎泛起一抹嘲弄之色,好像在说:‘末日公爵也不过如此’。
他右手拂尘趁势激起,三千白丝振扬,扫向末日公爵面门。
但他面上的讥笑之色下一瞬就消失,因为末日公爵原本该被困于「阴阳法界」中的那只右拳突然又加速,几乎就像攻城锤一般,轰击到石尘心口。
第318章 世外高人
石尘寒毛直竖,左臂电闪插入胸前,只听见令人牙酸的骨骼裂响,总算以左臂的代价换回一条命。
末日公爵身子动也不动,左掌随意拍出,从容地犹如拍苍蝇似的,精准地拍在拂尘柄上。
此时石尘左臂骨裂、重心已失,身体猛地一下横移,影子倏忽摇晃了一下,竟从末日公爵掌下脱离,转瞬窜出山巅悬崖之外。
末日公爵依旧不动,眼中却寒芒暴闪。原本均散在四方的粉红色雾气,突然剧烈翻腾起来,疯狂朝石尘所在位置聚拢。
石尘警觉前所未有的危机正在临近,大惊失色,喊道:“慢!”
“慢?”末日公爵冷笑。
“我今天来,并不是想领教公爵阁下的「万古流星」!”
“那你大半夜的是想跟我谈天喝茶喽?”
“我……”石尘额头冒汗,无奈之下,只得催动灵气,抵御粉红色浊雾,以期挡下那一招传闻中者必死的「万古流星」。
这时候滚滚卷来的红雾,比之刚才何止粘稠了五倍、十倍?
石尘双脚悬空,却被无形力量禁锢,身躯不坠,只能以「阴阳法界」护体。
末日公爵不急着动手,慢条斯理地捻下左臂衣袖上的一根白丝,淡淡地道:“御前八大骑士,皆尊沈凌峰为首,你跟他打过没有?”
“交过手……他剑法已臻化境,瞬息可发三百六十五剑,暗合天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我不是他对手!”
“一招三百六十五剑,很了不起啊!”末日公爵并不动容,追问,“那么御前第二骑士,「龙剑圣」尉迟无双呢?”
石尘摇头。“自知必败,何苦自取其辱。”
“尉迟无双与沈凌峰谁强?”
“无双的鞭法,人间至极,无可匹敌!”
“他这次没来么?”
“来了。”
“嗯?”
末日公爵一愣,随即面色大变,迅疾转身。就看见一名貌不惊人,蓄着短须的精瘦汉子,正冷冷注视着他。
“鄙人尉迟无双,求见黑剑圣东元武阁下!”
…………
叶星魂在废墟中逡巡一日一夜,却毫无所获。
他找到当日与赵郢交手的位置,请求希宁推算赵郢当日行踪。然而希宁法力尚浅,加上相隔时日已久,一把火将古镇付之一炬,仅凭一点残留痕迹,当然什么也算不出来。
柳倩坐在不远的一个屋檐上,翘着腿,双手抱膝,仪容骄慢而又不失雅致,身后十一扈从侍立,冷眼观察底下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她视线偶尔落在杜山身上,杜山便以为柳家小姐对自己另眼相看,一旦挖出了点稀奇的事物,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屋上给柳倩献宝。
“柳姑娘,猜猜这是什么宝贝?”
“嗯?”柳倩漫不经心地斜眼看了杜山呈上来的物事一眼,随口问道,“这是?”
“名匠黄煜子所造的鎏金飞燕,应该就是北漠皇宫丢失的那一只,相传在五百年前被盗圣萧彧盗走,之后再也不闻下落……”
杜山滔滔不绝地卖弄自己的见识,对这飞燕赞了又赞,声称至少价值一百万两银子云云,倒引得柳倩多看了两眼,“柳姑娘,你看这翅膀的花纹,简直巧夺天工,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多漂亮啊!”
“是太乙云纹,不止漂亮,还有道法玄机。”柳倩打断了杜山的喋喋不休,“伱摸一下,有些羽毛凉,有些羽毛热,层次分明,象征九天和十八渊。”
“咦,柳姑娘你也懂这个?”
柳倩斜睨他一眼,淡淡地道:“这金燕原本有一对,合起来大概真的值一百万两白银,可惜仅剩一只,单独拿出来卖,每一样只能卖到二十万两。”
“呃,二十万两?”杜山本来只是随口吹嘘,没想到这东西真这么值钱,抱着鎏金飞燕的手掌一下就握紧了。
“以前小的时候,有人从梅斋给我带回来一只。可惜被我不小心摔掉了一片尾翎。不过,找人修补一下,应该还能跟这只凑成对。你愿意送给我吗?”
“呃——”杜山先是震惊于飞燕的价值,继而又被柳倩随手摔坏的手笔唬住了,听见她轻描淡写的问话,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抱燕的右手向怀里缩了缩,“我……考虑考虑吧。”
“哼。”柳倩也不勉强,轻蔑一笑,扭开了头。
杜山趁她不注意,脚步悄无声息地朝后一点,做贼似的溜开了。
柳倩浑不在意,只是望见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面有点薄薄的凄凉。
‘浅薄陋鄙之徒,也配在我面前献殷勤,这副嘴脸真是丑陋得可笑!世间男子,多是庸碌之辈,有几个能如我大哥、卫流缨那样的……’
‘流缨哥对我许了愿,说下次见面,他就与我定下终身……可下次见面又是何时,他率领红缨猎团浪迹四方,何日才能再见……’
在这苍凉的晨光之中,她眯起眼睛,仰面望着天空中渐渐由红转暗的云彩,口中低低吟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
她倏然住口,低下头去,冷冷俯视街道转角处出现的那条人影。
江晨亦有些尴尬地停住脚步。
他一开始还对柳倩颇怀警惕,但见她一夜没有动静,也就视而不见了。不过也没想到,会在这初晓时分听见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念情诗。
‘这刁蛮骄傲的柳家小姐,也会有爱慕的男人?’
略一思索,江晨干脆装作没听见,低头匆匆从街上走过。
“杀朱无惧的时候,有一个高手暗中帮我们把朱无惧从地底引了出来。你知道是哪位前辈吗?”
江晨听见头顶上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虽是问句,尾音却上扬,足以证明说出这话的是多么骄傲的女子。
“不知道。”
“你不知道,苏芸清也不知道?”
苏芸清虽然可能知道,但她没告诉我啊!
江晨很想这么回答,但想必柳小姐又会追问到底,与其纠缠不清,不如随便编个话糊弄过去。
“她……她说,那时候正巧有位正义的侠客路过,帮了咱们一把,可他不愿意留下姓名。”
“那位侠客长什么样子?”
“他蒙着脸,全身裹在黑袍里,看不清他的样貌……”
“既然是侠客,为何要做如此鬼祟装扮?以苏芸清的眼力,至少能看清他身材和发型吧?”
“嗯……他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皓首鹤发,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江晨没耐心跟她啰里吧嗦,说话间渐渐走远。
“虎背熊腰,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柳倩在脑海里勾画了一下世外高人的形象,不由大怒,“哪有这样的高人!”
江晨已经走远了。
第319章 红颜如梦,魔人传说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柳倩对着经过屋檐下的希宁问。
希宁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答道:“苏希宁。”
“姓苏?”柳倩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都是关于希宁来历的猜测,不过这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我看你脚步轻敏,身手应该不错,是江晨的扈从么?”
“不是。”
“那是他侍婢?”
希宁翻了翻眼皮,露出“你是白痴吗”一样的表情,扭头走开。
“喂,伱到底是什么?别走呀——哼!”
月明星稀。
梨花院落,脚步低徊。
高墙内花木扶疏,是一个精致的院子,边上还有个小池塘。
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院静无声。
杜山麻衣布鞋,独立在月色树影之中,怔怔望着池塘畔的小楼。
阁楼二层,夜虽深,上层仍然亮着烛光。
窗纸被烛光映得橘红,那之上,有一个女人的投影。
女人长发披肩,影子随着烛光而微微摇曳,橘红的窗纸,孤独的丽影,融成了一幅月下美人画卷。
美丽而落寞。
杜山仿佛听见了少女在叹息。
他的心脏“咚咚”地像要跳出胸腔。这种悸动,这种令人几乎想要泪流满面的遗憾,即便是在他纵意花丛处处留情的浪子生涯里,也是极少出现的。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时草长莺飞。
那时红颜如梦。
杜山捂住胸口,任由视线逐渐模糊,默默地想道:‘我这是在做梦吗?为何又回到了这一夜……’
十七岁那年,他离开白露城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悄悄潜入章府,去看望心爱的女孩最后一眼。
那一晚,就像现在这样看了一整晚,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就要走了,以后是餐风饮露,颠沛流离的生涯,阿吉自小锦衣玉食,不可能跟我吃这样的苦。与其让她担忧牵挂,不如就这样默默地消失吧……’
杜山掠上墙头,仰望着窗纸上孤独美丽的倩影,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落寞,那份孤单,微微发出一声叹息,扭头欲走。
倘若他此时走开,便与昔年的那一夜不谋而合。这一幕,就只是一次午夜梦回的追忆。
他抬起脚,迟迟没有落步。
此时的杜山,已是游戏花丛的老手,心态毕竟与十七岁的少年不同。所以这一梦,终于不再是一场简单的回忆。
他转过身,依旧凝望着窗前倩影,心中想道: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那么无论我在梦里做了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吧?
‘阿吉,对不起,本来不该去打扰你,但如果只是梦境的话……’
想到此处,他终于下定决心,身形犹如轻烟一样落下院墙,掠过花木,飘上池塘,停在小楼下。
阁楼中少女毫无所觉,倚窗自怜。
杜山听着窗内少女幽怨的叹息,本来探过去敲门的手指,又微微颤抖起来。
鼻尖萦绕着淡雅的清香,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是不是我?
时隔五年,这个简单的问句仍令他紧张不已。
手终于恢复稳定,杜山轻叩窗楼,“笃笃”两声,似是微风吹响。
窗纸上的倩影一颤,少女静了片刻,试探着轻声问:“小杜?”
天籁般的清音传入杜山耳内,令他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纵情不羁的浪子,竟然只因这轻轻一声呼唤,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是我,是我。”杜山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的哽咽。
吱呀——窗子开了一道缝,烛光泄露出来,杜山深吸了一口气,身一纵射入屋内。
“砰!”
窗子随即关紧,连烛光也被吹熄,黑暗中只听见少女喜悦又略带幽怨的声音:“你怎么连着三天都没来?”
“我……下雨天路滑,我怕摔跟头弄脏衣服……”
“骗谁呢!你轻功这么好,哪会摔跟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你送我的衣服我可舍不得弄脏……”
“哼!”少女故作不屑,语气却甜丝丝的。
杜山心中无比喜悦温柔,正想轻轻将她拥抱,却听见从遥远的天外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大哥!大哥——”
他心中一惊,仰头高叫:“等等!再等我一会儿!”
天外之人却不依,仍唤道:“大哥!快醒醒——”
“不!只要一小会儿——”
杜山的叫声未完,混沌就覆盖了世界,梦境已然破灭。
杜山醒来,睁目看去,只见杜鹃坐在床头,正揪着自己耳朵大叫。
“总算醒了!真不像话,大家都在等你呢!”杜鹃见他醒了,便起身往外走去。
杜山在床头坐起身子,心中茫然若失,更有一丝不安的苗头,在深处滋生发芽。
屋内漆黑,只有少许月光洒入,望上去像一片惨淡的血迹,周围废墟轮廓外,如有鬼影幢幢,令人心慌。
‘奇怪了!明明是个美梦,我为何却有如此不安的感觉?’
随着意识清醒,梦中那份激烈的悸动似乎也随之远去了,杜山揉了揉眼睛,却发觉眼眶一片湿润。
“小妹……”
“嗯?”走到门口的杜鹃回头望来。
“如果曾经发生过的遗憾,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重来一次?”杜鹃歪头疑惑,“回到过去么?”
“差不多。”
杜鹃想了一会,道:“算了吧,现在也挺好的,没必要再回到过去。你快点穿衣服吧,大家都等着呢!”
她欲迈步出门,又被杜山叫住,“如果只是一场梦呢?如果不用回到过去,只在梦里重新出现了那个场景,你……会如何?”
“梦?”杜鹃道,“梦里当然随便了……大哥,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没,没什么。”
杜山穿好衣物出门,江晨、叶星魂等人已在外面等着了。
此时才两更天,为避免白日的酷热,一行人特意选择在夜里启程。
不过刚出了小镇,就见一队盔明甲亮的骑士从石碑后转出来,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前。
被众骑簇拥的柳倩驱马上前,持鞭虚指江晨,居高临下地问道:“深更半夜,你往哪里去?”
叶星魂按剑横眉道:“我们往哪里去,需要向你交待吗?让开!”
他不像杜山一样垂涎柳倩的美色,而且在废墟久寻不获,心绪正是烦躁郁闷之时,一见前路被拦,恨不得立即拔剑杀人。
柳倩本不是针对叶星魂,但感受到他身上冷肃的杀气,不由柳眉倒竖,喝道:“奴儿好胆——”挥鞭就朝叶星魂头脸甩去。
这一回她是动了真怒,因为叶星魂不过区区一个无名乡野之辈,竟然对她动杀机。她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亲自杀人都觉得脏了手,所以喜爱用鞭子这种攻击范围长达数丈的武器,免得污血溅到身上来。真当决定动手之时,鞭子化为一道虚影,快逾闪电地射到叶星魂脑门前。
“呛——”银剑出鞘,余韵不绝。
叶星魂拔剑在手,往斜上方一挥,银霜般的剑气倾洒,正好撩住鞭身。在鞭子砸到他头顶之前,寒霜剑气似乎就能将鞭子削断。
然而若是削不断呢?
柳倩眼中闪过讥诮之色。
魔灵鞭岂是凡兵能斩断的!这愚蠢的乡下小子,不自量力地拿剑去挡,挨上一鞭算是轻的!
这时候江晨抬起左手,张开五指,那鞭梢不偏不倚,恰好落入他手中。
柳倩脸色微变。
倒不是惊讶江晨能够抓住她鞭子——这只是她未用全力、随手甩出的一鞭,大哥柳轩和卫流缨都能轻松抓住——令她震愕的是,鞭子明明是朝叶星魂的鼻子扫下去的,而江晨离叶星魂至少有两步远,但江晨一伸手,鞭梢就立即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简直就像主动往他掌中投去的一般。
‘这是什么神通?武器操纵,引力掌控,还是障眼幻术?’
不光是柳倩,在场诸人亦有一种眼花的错觉。
柳倩却不屑于开口询问,她料想江晨也不会回答,右腕微转,猛力一拽,想将鞭子从江晨掌中抽回,然而鞭子却像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
柳倩涨红了脸,心想:‘这家伙好大的力气!恐怕不在大哥之下!’
正要再加把劲,却听江晨道:“我们打算去幽冥森林走一趟。柳姑娘有兴趣一起来吗?”
“……”柳倩面露恼色,沉默不言,迟迟没有说出江晨预想中的“没兴趣”三个字。
江晨松开手掌,任由鞭子被柳倩抽回,道:“柳姑娘若是没兴趣,那咱们就此别过。”
柳倩却在想,流缨哥经常率领猎团去幽冥森林捕杀妖兽,说不定可以在那里遇见他。反正最近无事,还可以顺道拜访族中一位在森林边境担任城主的伯父,有了这个借口,父亲那边也说的过去……
她如此想着,美目落在江晨脸上,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惜花公子,惜花公子,你想甩掉我,再去祸害良家女子,我偏不让你如意!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看你还怎么害人!”
江晨只觉得可笑,连礼貌性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淡淡地道:“随你的便吧!”
寒夜。
两支人马一前一后,在沙漠中缓缓南行。
走到天亮,众人找了个阴凉地,各自搭起帐篷,吃些干粮。
柳倩和亲随侍女共用了一间华美的帐篷,她手下十名扈从则散落在四周警戒,即使在烈日下穿着沉重的甲胄,他们也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杜山看得羡慕,暗自嘀咕:“等老子发达了,也要弄一队这样的扈从!”
忽有一名探路的骑士跑来报信,言道南边风尘滚滚,可能有大队人马靠近。
沙漠中的大队人马,也许是商队,更可能是沙盗。虽然无惧王死在柳轩刀下,但只要狼主还在,沙盗就永远不会灭绝!
众人皆按剑警惕。
那支人马近了,没有打旗号,一眼望去,至少两百多号人,护着十辆大车,风尘仆仆地朝这方行来。
望见江晨和柳倩这一行人,对方没有打招呼的心思,稍微转了个弯,绕开营地,两百多号人挟着滚滚沙尘,径自往北去了。
“不是普通商队。”杜山肯定地道。
杜鹃疑问:“那是什么人?”
“看他们拖家带口的,脸色也都不好,应该是大户人家在举家逃难。”
“南边又闹洪水吗?”
“闹洪水也不可能往沙漠逃这么远!我看哪,他们是被仇家追杀,只能去沙漠避难了!”
半日间,又陆续有三支队伍从营地经过。杜山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过去打探了一下,带来一个离奇的消息——
中元节鬼门大开,魔鬼从地狱逃至人间,生食血肉,吃人不吐骨头,由西向东,已经杀到了幽冥森林边缘。
这是一个非常荒谬可笑的谣言,至少杜山是这么认为的。向江晨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杜山捧腹大笑,前仰后合,认为那些大户只因一些荒诞的传言就拖家带口地逃难,实在愚蠢至极。
但江晨却不这么认为。
在幽冥森林时,他亲眼见证过“魔鬼”的可怕。
只需三百龙渊魔人,足以胜过千军万马,攻城略地不在话下,除非七大世家的精锐部队赶至,否则绝大多数民间武装都挡不住这么一伙纯为杀戮而生的凶神恶煞!
那么,此时再去幽冥森林,岂非自投罗网?
江晨转念又想,谣言大多以讹传讹,未必是真。既然三十多年前沈凌峰能提前发现魔人并将它们驱逐,三十年后的今天自然也能再做一次。就算沈凌峰日理万机腾不出手,只需通知卫家一声,卫家为了自己的地盘着想,也必然会出兵将魔人赶回深渊。
无论如何,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苏芸清,总得去幽冥森林看一看吧。以自己现在的武技,就算真遇上魔人,亦能全身而退。
此时,不止他一人在犹疑,雕花白纱帐篷里的另一对主仆也陷入了苦恼当中。
第320章 惹祸荧惑
“小姐,大公子之前交代过了,让我们直接护送你回洛北。现在这样做,不太好吧?”
“他交代了又如何?既然遇到了「惜花公子」,难道我就这么空手回去?”
“可是……”
“你也看到了吧,无痕被那淫贼害得有多凄惨!她与我们情同姐妹,难道你就不想为她报仇?”
“但大公子说了,这位江公子不太可能是「惜花公子」……”
“是不是他,一试便知。今晚伱拿虚清玉符去他帐篷,只要他敢对你起色心,你就捏碎玉符,诛杀此獠!”
“啊?这……万一他真是「惜花公子」,那么多高门贵阀的女子都栽到他手里,只凭我们两个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哼!我柳家的女子,可与别人不同。你若不敢,我就自己去!”
“不不!我去,我去就是。”
“这才像咱们柳家的女人!你也不必担心,大哥之前与我说了,那小子的力量大部分来自狂血一族的沸腾之血,正被我们柳家的天赋神通所克制。他如果不露马脚还好,若是敢胡作非为,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主仆二人接下来又商议了行事的细节,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惜花公子」本性暴露,血债血偿。
此时,杜山已回到马虎搭成的小棚里,将睡未睡,辗转反侧,心中念念不忘昨夜的那个梦。
好不容易将阿吉幽怨的面庞压下,却又迎来白飞霜似嗔似怒的俏脸。
杜山咂吧了一下嘴,发出一声长叹。
白飞霜人如其名,看起来冷若冰霜,但她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火热本性,在那放纵的半日里尽情展露,更是给杜山带来前所未有的快乐。
可惜,天涯共明月,佳人难重逢。
杜山当然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白飞霜已回到红缨猎团总舵,正在几位头领面前痛哭流涕,怒诉杜山等一帮匪徒的卑劣行径。
这一次红缨猎团的损失可谓不小,玄字百人队几乎全军覆没,连宋枫这样身经百战的老油条都没逃出来。
如此惨烈的战果,若论罪魁祸首,除了沙漠毒虫之外,像「惜花公子」江晨这样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穷凶极恶之徒当记首功,「西北贼王」杜山、「矮脚虎」韦英、「冷面寒剑」叶星魂等爪牙也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怜的宋枫头领,就在那伙匪徒的围攻之下壮烈牺牲,但他的死没有白费,正是由于他自甘断后的伟大举动,才让白飞霜这样柔弱的女子逃出了生天,他的英勇无私将永远铭刻于白飞霜灵魂深处、让她感激一生……
白飞霜思谋已久,编造的谎言滴水不漏。
而副团长丁纶在听到韦英名字时“啊”的一声轻呼,更加强了白飞霜话语的可信度。
卫流缨、朱云栈两位正副团长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各自表示迟早要为宋枫讨个公道。
不过,宋枫活着的时候虽然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但他现在既然已经是个死人,为了一个死人去找穷凶极恶的惜花公子血拼,这笔账究竟划不划算呢,大人物心中自有权衡。
杜山好不容易积累了一点睡意,迷迷糊糊地侧卧着,突然隐约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披了件衣,快步走出去。
杜鹃正在帐篷前远眺。
她所望的方向,是个数百号人的商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队伍里吵嚷鼓噪,喝骂喊杀,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杜鹃察觉杜山出来,知道他是个爱凑热闹的心思,不等他发问就主动开口:“别去,荧惑好像惹麻烦了!”
“荧惑?”杜山抓了半天脑袋才想起来,这个喻示着不祥的灾星之名乃是骷髅新得的匪号。
说起骷髅,它近几日一直安分老实,众人赶路它就默默地跟在最后面,众人休息它就默默地找个角落坐下,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今天怎么就出去惹事了?
“它去了多久?”杜山问。
“刚去,我才听见前面有马蹄声靠近,它就突然冲过去了。”
“这憨货莫非本性难改,憋不住又去提刀杀人?我过去看看!”
“等等,它好像逃走了!”
杜山举目远眺,只见商队里一大帮镖师喝骂着往南跑去,离这边越来越远,不由一拍大腿:“哎呀,这骨头架子叛主私逃了!得赶紧告诉老江去——”
一回头,却见一具披着黑袍的高大骷髅正站在他背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眶中鬼火缓慢摇动,赫然正是荧惑。
杜山唬了一跳,连退好几步才看清来人,叫道:“诶!你不是往南跑了吗?”
骷髅左手伸出来,面无表情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圆。看得杜山兄妹俩直冒冷汗:‘这骨头架子,比人还聪明!惹了事还不忘绕一圈甩开追兵再回来……’
之后,杜山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去商队打探了一遭,发现似乎没有人员伤亡。只听得那些骂骂咧咧的镖师说,丢了一盒宝贵的太岁肉灵芝。
杜山回来将这事告诉江晨,江晨遂令骷髅交出肉灵芝,但骷髅无辜地摊开双手,哪有肉灵芝半点踪迹。几番询问不知,只得做罢。
傍晚,夕阳西下,沙面还残留着一层热浪,却已不再是中午那么难以忍受。一行人启程,继续向南的旅途。
圣城,星院。
同样的夕阳西下,金霞灿烂。
短短两日,苏芸清已经从沙漠回到学院,并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佳人。
“阿曦,我失身了!”
第一句话就将林曦从沉思中拉回神来,纤巧的眉毛略微挑起,星眸注视到苏芸清调笑的表情,牵了牵嘴角,埋怨道:“这种玩笑不能随便乱开。”
“是真的!我本来是听从你的吩咐去保护那小子,没想到他居然是那种人,实在太狡猾、太可恶……我一不小心,就被他……”苏芸清故意咬牙切齿欲言又止,见到林曦睁大妙目的可爱表情,又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会监守自盗!”
林曦微微一愕,随即莞尔,嗔道:“过分!”
第321章 星院求婚,指间流沙
“阿曦,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这么美,怎么都看不腻呢!”苏芸清笑嘻嘻地把脸凑近,“让我亲一口。”
林曦躲开,道:“我就说江少侠不是那种人。”
“阿曦,你太天真了,竟然会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蒙骗!你跟伱赌一根黄瓜,他绝对就是那种人!”苏芸清说着,很自然地搂住林曦纤腰。
林曦皱了皱眉,但为她口中的话题所吸引,没有抵抗。
“你别看他在你面前故作矜持,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色中饿鬼,要不是我机灵啊,恐怕早就不能完整地来见你了……阿曦,你在看什么?”
苏芸清说着说着,却发现林曦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凉亭外。
刚才似乎有一伙男生远远地走过去了。
“啊,没什么,你继续说。”
苏芸清敏锐地察觉到林曦心神不宁的状态,即使听到江晨的消息,也有些心不在焉。
“阿曦,怎么了?才十几天不见,你就变得好奇怪的样子!”以前阿曦可是对这些男生不屑一顾的啊,难道就在我离开的这几天有新情况发生了?
林曦默然,转脸望向另一边波光粼粼的湖面柳堤,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陈煜向我求婚了。”
“啊?谁?”
“陈煜。他愿意入赘林家,辅助我执掌林氏。家族的长辈对他相当满意,让我好好考虑……”
后面的话,苏芸清已经没心思仔细听,她搜肠刮肚,才从记忆中找到了名为陈煜的男人的信息。
在林曦的众多追求者当中,陈煜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对比起沈月阳这样光芒四射的佼佼者,陈煜简直可算作默默无闻。不过,勤奋朴实也是他的优点,所以比起那些吵闹聒噪如公孔雀一样的显摆者,苏芸清对他的恶感稍少一些。
但,那是以前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无名小卒,竟然有胆量率先向林曦提出求婚?
从林曦口中听来这个消息之后,苏芸清只觉全身血液涌上脑门,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子乱拳打死。
“这臭虫,星院前十都排不进的废柴,他竟敢,竟敢癞蛤蟆吃天鹅肉……”
林曦拽住苏芸清手腕,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轻叹一口气,“芸清,你应该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幽冥森林里的那一次,已经是我最后的放纵了……”
苏芸清克制着怒气,不得不承认林曦说的是事实。
像林家这样统治一方的顶级世阀,作为嫡长女的林曦必然得为家族做出牺牲。陈家虽不如七大世家,也算是一流家族,此前连苏家都想要拉拢它,它却一直在几大家族间摇摆不定。如今陈煜向林曦求婚,亦是表明了归附的态度,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对双方都有好处。
苏芸清双臂微微颤抖起来。她本来打算以江晨的心魔之誓向林曦邀功,现在却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曦落到一个痴心妄想的臭虫手里吗?不,她绝对不答应!
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打碎那只臭虫的美梦!
“哟!这不是林家小贱人吗?听说你近期就要订婚了,可喜可贺啊!”远处,高晴雪面带愉悦的笑容,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只穿一件单衣也会汗流浃背,夜里赶路时却必须裹上棉袄,才能抵挡夜晚的寒风。
除了寒风,旅人们更要小心的是神出鬼没的各支沙盗部队。在远离了暗红沙丘的核心地带之后,沙盗们愈发猖獗,以兵强马壮者为王,不遵黑剑圣号令,打家劫舍,毫无顾忌。
在与两支车队擦肩而过之后,江晨等人看到了第三支车队,或者说第三支车队的尸体——他们终于不再有前两者那么好的运气,惨遭沙盗毒手。
在血腥味弥漫的营地里,到处都留下了骆驼、马匹踩踏后的痕迹。
场面一片狼藉,断肢残躯摆了一地。老人、小孩的头颅都被割下来摆在营口,垒得老高,女人们惨不忍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血淋淋触目惊心。
这无疑是沙盗肆虐的罪证。
壮年男子的尸身较少,据杜山说,大部分活下来的人都会被卖到沙丘中心人口市场做奴隶。
目睹这等惨事,希宁、杜鹃皆惊得花容失色,倒是柳家主仆镇定自若。
虽然面色略有难看,柳倩仍以大姐姐的姿态,向两位小妹妹灌输了一番弱肉强食的道理。
在同为女子的希宁等人面前,柳倩无疑具有非同一般的优越感,她自认为比起这帮娇娇女来说,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境界要比两位小妹妹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所以经常跟她们谈论一些人生的学问。
希宁一般只在一旁默默倾听,杜鹃倒是对柳倩十分崇拜,柳倩也享受杜鹃的赞叹,两人的关系很快亲密起来。
从黄昏走到黎明,随着旭日东升,阳光洒下来的暖烘烘的热量驱走了昨夜寒冷。在这阵暖意转变为酷烈的炎灼之前,一行人停顿扎营,稍作休整。
黄褐色土壤上逐渐出现了稀疏的植被,意味着再往南行一段路程,幽冥森林已经不远。
赶了一夜的疲乏旅人各自歇息,荒无人烟的四野,陷入一片寂静。
江晨透过帐篷的缝隙,默默看着远方那片昏黄的天际。
虽然白日望不见穹窿中的那轮圆月,但可以预料的是,在逐渐远离沙漠的地段,明月的颜色大约已不再是血一般的殷红,而应转变为皎洁的银白之色。那种勾连血脉、令人蠢蠢躁动的赤月之魔性,也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空阔的原野上,狂风旷古不息,挟来股股热浪。
风声袅袅,细沙轻打蓬门,余音缭绕不绝,江晨体内的血气再也不受无形力量的桎梏,在四肢百骸安静地流转。
他发现,脱离赤月领域之后,自己对于沸腾之血的掌控更进了一层,或许超越八阶「金刚」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喜的是,这种进步并非敌人陷阱所造成的错觉,而是完全处于他自己的控制之内。
“唉……”
变强的喜悦没能持续多久,不知为何,在感受到血脉力量一点一滴壮大的时候,心头却有一种落寞萦绕不散。
江晨忍不住想起苏芸清,想起林曦,想起荧璇,想起云素,想起张雨亭。
在午前温热的阳光下,念及这一路的旅程,途中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似乎随着曲终人散而淡却。
此时自己即将正式跨入九阶「无懈」,身边却无人一起分享喜悦……这种感觉,未免有些寂寞啊!
江晨的右手伸入土地中,五指合拢,掬起一抔黄沙,再随意张开五指,看着沙粒从指缝间缓缓滑落,欲放还留,恍如昨日般无奈……
“指间沙,掌上雪,离别人,留不住。”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有人在帐外轻叹。
江晨醒悟。自己太沉浸于心事,竟连有人到来都没有察觉。不过也是因为来人没有威胁,不足以引起警惕。
他回首望去,见是柳倩的贴身侍女小貂,亦着一袭戎装,亭立于帐外,透过缝隙将自己帐内的一应物事都看了个明白。
“小貂姑娘。”江晨开口问,“你找我有事?”
小貂轻点螓首,眸光脉脉地望过来:“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现在虽是大白天的,但赶路时昼伏夜出,此刻也相当于睡觉时分了,她要进来干嘛?
江晨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口中婉言谢绝:“蓬荜窄陋,恐污了姑娘玉趾,小貂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外面好热。”小貂作了个擦汗的动作,楚楚可怜地道,“我想进去慢慢说。”
日头渐高,让一个女孩子家在门外晒太阳的确不妥,不过如果放她进来的话恐怕更加不妥。
江晨正要想个理由拒绝,却见她身形一晃,自己推门走进来了。
“呃,小貂姑娘……”
“热死我了。”小貂用玉掌在耳边扇了几下风,毫不避嫌地在江晨草席边坐下,转过头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公子一个秘密。”
“喔?什么秘密?”江晨心想,孤男寡女的,你这么执着地要进来,难道是奉了柳家小姐的命令来试探我?
“砰”的一响,热风将蓬门闭合,外界的动静都被隔绝,室内两人的呼吸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
小貂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才醒悟到当下场景的不妥,担忧地看着江晨道:“你不会乱来吧?”
江晨哭笑不得。你既然担心这个问题,又何必走进来呢!
自从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惜花公子」的雅号,他就注意避免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失礼之举了,如今第一次认真打量小貂的面貌。只见她娇靥柔美,琼鼻樱唇,一双眼睛脉脉有神,发型却只简单挽了个髻,梳理得颇具英气,此时故意做出羞涩之态,眉眼楚楚,兼具英武与柔媚,这种矛盾之感能够轻易勾动男子拥之入怀的渴望。
但江晨既然知道她是柳倩的贴身侍女,自当对她敬而远之。
“小貂姑娘如果不放心的话,就请快些把话说完,早些回家吧。”
小貂却咯咯一笑:“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我只不过一面之缘,小貂姑娘怎么知道我是何等样人?”
小貂不答,双手合拢,抬起一捧黄沙,动作与江晨方才如出一辙。
她注视着一缕缕沙粒往下渗漏的画面,轻声道,“我知道,世人对你误解很深,你一定很寂寞……”
江晨微微一笑。小貂这番言语,或许是想打动他,慢慢深入他的内心。但对他来说,寂寞只是一个人、一眨眼的感怀,不会耽误太久,更不会因为一个陌生女子的三言两语而触动。
他端详着小貂的神情,随口附和:“没办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优秀的人总是会有些寂寞。”
“你是不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寂寞?”小貂说着,双掌倏地一洒,将剩余的沙都抛落。
在指尖飞扬的沙粒间,她的眸光似乎也有些迷离了,笑道,“其实,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个坏人。”
江晨同样注视着那些纷扬洒落、溅到竹席上的沙粒,很想说:姑娘,你不知道我的竹席一会儿还要用来睡觉吗?
他最后毕竟忍住了,敷衍应道:“小貂姑娘的眼光,真是极准的。”
“他们都不相信你,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小貂的笑意更浓盛了几分,语气半真半假地道,“所以我才会走进这个门,来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你不怕看走眼?”
“如果我错了,那就是我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识人不明。”
江晨的眼神闪了闪,试探道:“那你会怪我吗?”
小貂摇了摇头:“如果这就是你的本性,我也没有怪你的理由,就当……就当是长了个教训吧!”
“哎——”江晨喟叹,“姑娘,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奇女子!”
小貂回应着江晨的目光,明眸扑闪,咯咯娇笑。
她的笑声忽然一滞,听到了远方传来柳倩不满的轻咳,提醒她别浪费时间,快点行动。
这是主仆二人之间特有的隐秘联系方式,以神魂直接相连,纵使江晨修为逼近九阶「无懈」也难以察觉,但他却注意到小貂脸色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起一个秘密,特意来告诉你。”小貂支起上半身,往江晨身边探去,“你附耳过来。”
江晨心中闪过警惕,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暗中绷紧了肌肉。
小貂一点点贴近,虽欲行试探之事,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情不愿。
她刚才与江晨说的话半真半假——虽然她的确觉得江晨是「惜花公子」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猜错了呢?
「惜花公子」的凶名,已经传遍了天下,位列四大淫贼之首,绝不是靠区区一枚玉符能制住的!万一弄巧成拙,小女子岂不遭了无妄之灾?
事关自己的清白,小貂绝不可能真的像嘴上说的那样云淡风轻。
她一个小小的侍女,根本不想来趟这滩浑水好吗!
远处又传来柳倩的咳嗽声,催促小貂别再磨蹭。
“哎呀!”小貂突然惊叫一声,没有坐稳,身子往江晨那边跌去。
“诶,小心!”江晨也低呼。
但他不仅没伸手去扶,身子反而往后缩了半寸。
“噗通”一响,小貂直挺挺摔在凉席上,臀朝上,脸朝下。
“……”
“……”
在江晨看不到的角度,小貂的脸贴着地面,咬紧了银牙。
本来按照计划,她应该跌倒在江晨身上,趁势窜入他怀中。
然而她毕竟知道柳倩的这个想法实在糟糕透了,简直逼良为娼——不管人家是不是惜花公子,温香暖玉抱满怀,哪个正常男人都忍不住吧!
所以她擅自修改了剧本,跌过去的角度偏离了许多,只要江晨伸臂扶她一下,她就借力稳住重心,然后立即重新坐稳。
这样一来,既完成了柳倩交代的任务,也不会有少儿不宜的场面发生,岂不美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想到江晨连手臂都没伸一下,让她无处借力,摔了个结实。
良久的静默。
脸蛋朝下,小貂的小拳头攒紧了又放松,缓缓爬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尘,眉眼里的笑容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真不好意思,竟然会弄得这么狼狈呢,哦呵呵呵!”小貂口中笑着,面上却殊无笑意,“真奇怪,怎么会摔倒呢……”
江晨正襟危坐,肃容回答:“应该是上半身重心偏离的缘故。”
言下之意就是:可能你太大了。
小貂低头看了一眼,面色涨红:“请你千万不要想一些龌龊的事情。”
“我没想啊。”
第322章 骷髅劫镖,黄雀在后
小貂嗔怪地白了江晨一眼,站起身拍了拍尘土,匆匆扭头往外走,却被江晨叫住。
“小貂姑娘,你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小貂脚步顿了一下,低声道:“有人传闻,斗神宝藏已经出世了,其中就有尹赤城的真传秘笈《斗神诀》和《血神咒》,必会引得无数高手闻风而动,江湖上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公子如果有兴趣,可以多加留意!”
江晨虽然对这什么宝藏不感兴趣,但还是礼貌地道谢:“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
在江晨说出前两个字的时候,小貂就掀开蓬帘,加快脚步走开了。
柳倩在远处捶胸跺脚,恼恨咒骂,自是不提。
江晨视线收回来,不经意间瞥见小貂方才坐过的位置旁似乎有些划痕,凑过去一看,沙土上写着几个小字,可惜在小貂摔倒时又被擦掉了。
江晨望着那行娟秀的笔迹,眼神闪了闪。
他很快摈除杂念,盘膝坐正,将真元运转周天,渐入忘我之境。
现世中的风声逐渐轻了,淡了,阳光渗漏进来的灼热之感也随之远去……
忽然,江晨眼皮跳动了一下,双目缓缓睁开。
他感应到原本蹲在阴凉处的骷髅开始行动了。
昨天听到杜山打听过来的消息之后,江晨就对骷髅有所怀疑,所以今天特地保留了一份心思,想要看看骷髅究竟做了什么。
无声无息地,江晨出了帐篷,没有惊动骷髅,若鬼魅一样吊在骷髅身后,不远不近地保持五丈的距离。
一袭黑袍的骷髅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笔直地朝南方行去。它脚力极快,踩在沙地上也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炎炎烈日下,前后两条人影就像白天出没的幽魂,轻快地飘过半黄半绿的土壤,逼近了一个旗帜招展的车队。
旗帜上画着一副红色的雄狮图案,车队两旁皆是骑兵,盔甲兵器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寒光,头顶上亦有几只豢养的鹰隼在上空盘旋。
这是一伙兵强马壮的镖师,专业而且严谨。即使四周荒无人迹,他们仍保持着十二分警惕。
骷髅距他们还有十多丈外,就已经被锐眼的鹰隼察觉。随着尖利的鹰鸣声响起,镖师们纷纷握起兵器,数名气息颇强的精壮骑手迎到最前方。
被镖师们围在中心的雇主们并未惊慌,一名车夫不在意地道:“哪个瞎眼的蟊贼敢抢咱们不夜城的货,看他怎么死!”
倒是在众人簇拥下的那名女子颦起了柳眉儿,沉声道:“对方看到我们的旗帜还敢过来,想来不是泛泛之辈!”
一名镖头模样的黑甲壮汉道:“郭姑娘请放心,不管对方什么来头,敢不给我红狮镖局面子的,管教他有来无回!”
他手一抬,镖师们齐声呐喊:“犯我红狮者,杀无赦!”
吼声雄壮威武,激起了烟尘阵阵,直冲九霄。
名唤郭凤吟的首领女子点点头:“红狮乃西南第一大镖局,我自是相信的。只不过要辛苦你们了!”
黑甲镖头道:“红狮镖局甲字百人队为不夜城保驾护航,我们——”
又一做手势,镖师们齐声喊:“不辛苦!”
言谈间,前方骑兵已与骷髅短兵相接。
骑兵驰马奔腾,欲将骷髅围拢在中间。
然而骷髅身形更快,十余丈距离一掠即过。
那些骑兵还未形成合围之势,却看见敌人已经冲到了面前,从他们阵列的缝隙中一晃即逝。
“当心!可能是玄罡高手!”车队中有人高声大呼。
最强的几名高手都已赶至,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身形在旁人眼里皆变得模糊,但闻锐声破空,刀光耀眼,他们的攻势连绵成一张巨网,没有漏下任何死角,封住了骷髅的所有前进之路。
刀光之快,连烟尘都未来得及腾起。
上百道刀芒在眨眼间倾泻一空,战斗一瞬间结束。
随着当先那名高手闷哼跌退,骷髅仗剑向前,一眨眼绕过了高手最密集的位置,悄然无息地融入到人群的阴影中。
“骂了隔壁的!点子扎手!”黑甲镖头爆了句粗口,推开前方两名扈从,亲自打马上前。
郭凤吟一跃上了车厢棚顶,对交手过程看得真切。
当目睹骷髅挥动那柄殷红长剑时,郭凤吟眼皮猛地一跳:“那把剑——”
骷髅低头矮身,脚步疾踏,从刺来武器的缝隙中险险穿过。
它的身形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左右飘忽不定,如风如云,轻盈敏捷地在人群中穿插。镖师的人多势众不但没能给它造成威胁,反而成了它的掩护。
“放箭!射他的腿!该死的……”
“又被他避过了,真混帐……”
“你他妈怎么敢号称神射手的?”
“肏伱娘,就会使唤你爹,有种自己上啊!”
原本严实的阵型随着骷髅越来越前,逐渐开始松动了。
不远处蹲在一棵矮树上的江晨注视着这一幕,心里吃惊非小——骷髅是从哪学来这么一身灵巧的轻功?
江晨看见骷髅一脚踢起地面的沙尘,搅得烟尘滚滚,令镖师们人仰马嘶,乱成了一锅粥。
“滚开,滚开!你们这群废物!”黑甲镖头大声吆喝着拨开碍事的喽啰们,笔直上前,挥舞着手中厚重大刀,亲自朝骷髅落脚的位置攻去。
郭凤吟双眼一亮。
总镖头这一刀气势磅礴,如与周遭天地之息融为一体,蕴含着大江奔流不息的滔滔之势,又恍若大漠落日般当空而照,浑圆壮阔,妙不可言……
赞语未毕,骷髅手中帝血剑与斩马刀相接。
“铿——”金铁交击,声震四方。
“啊呀!”
总镖头怪叫一声,身躯倒飞出去,在半空中旋了好几个圈,重重跌落到尘土中,哎哟呼痛,斩马刀也已不知去向。
骷髅趁得空闲,又朝地面踢了一记,便响起了一声大震,烟硝漫天,黄沙飞扬,满场中尽都是尘土气味。
郭凤吟心叫不好,一向爱洁的她不顾那弥漫浓烟正往这边飘来,口中喝道:“隐队布阵!”
车队旁窜出五六道模糊人影,联手扑向黑袍骷髅。
下一刻,黑袍骷髅身影自人群中高高跃起,于半空化成一道疾驰的闪电,朝郭凤吟站立的位置激射而来。
骷髅挥剑的同时,左臂一抡,臂上绳钩爪脱手飞出。
江晨也吃了一惊:它这次出来还带了索绳和钩爪?简直就是专业作案的,什么时候有这么聪明了?
郭凤吟见索绳旋绕着往自己头顶罩来,不敢托大,身子斜向一侧,陡然间向后退开两步。
“保护马车——”
呼声刚出口,那索绳有如活蛇,灵巧地一扭,已在郭凤吟身上绕了数匝。
‘吾命休矣——’
郭凤吟脑中念头刚一闪过,骷髅轻轻一带,她便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落在车厢下面。
这点高度不至于将郭凤吟摔得七荤八素,她很快爬起来,还未来得及庆幸保住了一条小命,却听见车厢“嘭”的一响,她不禁惊呼出声:“不好!”
此次出行最宝贵的东西,那个红色小木匣,被一圈索绳缠住,往半空抛去。
“拦住它!”郭凤吟急得大叫,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隐队身上。
隐队六人全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更擅长联手合击,哪怕遇见玄罡强者都有一战之力,至少也能将那索绳留下。
这个侥幸念头还没泛起多久,郭凤吟就听见周围下饺子般的坠落声。
“嘭嘭嘭嘭嘭嘭!”不多不少,正好六声。
隐队六人,一个不落,全在这儿了。
郭凤吟无助地仰起头,眼睁睁望着那神秘黑袍人一把抓住红色木匣,未发一语,扬长而去。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躺在左近的黑甲镖头激动地叫起来。
郭凤吟一愣,转头望去,就见那总镖头面带无比惶恐之色,额角黑筋像蝗蚓般根根凸起,脸上的肌肉似乎每一块都在震颤扭曲,嗓音也在抖个不停,好像仅仅是说出来那个名字,就让他耗干了全部力气:“「轻侯」吕巨先!他与你们不夜城主有过一场纠葛,一定是他来报复了!”
“吕将军……”郭凤吟垂目轻唤一声,宛如呻吟。
“一定是吕巨先!除了他,谁有胆子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冲过来劫镖!”一名镖师厉呼。他想起了极为恐怖的传闻,脸孔则白里泛青,不见一丝血色。
郭凤吟反驳:“不!如果真是吕将军的话,以他的手段又怎会留下活口?我们在场的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那是因为他顾忌咱们红狮镖局的面子才没下死手!”镖头打断她。
“看那黑袍人的身材,分明跟吕巨先十分相似!”一位从没见过吕巨先的镖师信誓旦旦地叫喊。
“轻侯和不夜城主的私人恩怨,咱们就不该掺和进来。走这趟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镖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嗓门越说越大,群情激愤,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那不曾露面的「轻侯」吕巨先身上。郭凤吟有心要反驳几句,都被吵嚷声盖过去,只得苦笑闭嘴。
她有十分的把握确定劫镖者不是「轻侯」吕巨先,可惜内中隐情却不能对这些镖师明言。
说起来,不夜城有苦自知,她们雇佣红狮来押送这趟镖,的确存了些利用的心思。就像镖师们说的那样,缘于「轻侯」吕巨先与不夜城主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情仇,导致不夜城必须处处防备,运货之前就针对吕巨先布下了陷阱,然而没料到的是,吕巨先本人没有露面,却惹来了另一位神秘玄罡高手。
注视着黑袍人远遁的方向,郭凤吟凝目寻思,在这一片地带出没的高手,是本地沙盗首领呢,还是吕巨先请来的帮凶……
骷髅自然不知道自己给车队众人带来的诸般困惑,它得手之后便直往南行,跑了两三里后又转向,绕着圈往营地的方向返回。
江晨不远不近地吊在它身后,盯紧它臂下夹着的木匣,一边猜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一边忖度骷髅的武技来历。
骷髅适才展现的身法,五六分脱胎于江晨,还有三分与杜山相似,而它剑法又同时兼具苏芸清的大巧不工和杨落的诡妙灵幻,博采众人之长,其武技天赋让人叹为观止。
这让江晨忍不住想起荧璇,那个从自己心灵中诞生的心魔,在骷髅手掌中自尽,然后残骸又被骷髅吞噬,莫非这就是骷髅异动的根源?
想到这里,江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加快了脚步,欲在骷髅面前现身。
却在此时,灵台忽然泛起警兆。他隐约感觉到空间中一丝异动,有危险正朝骷髅逼近。
骷髅也似乎有所察觉,仓促地转过半边身子。
但有些迟了,虚空中一道模糊的人影凝成实像,正要向骷髅挥拳。
「空间跳跃」!
江晨及时赶上,凭空出现在那人身后,右手挥出,附近空间皆随江晨心意而扭曲,蒙蒙光晕刹时将那人全身笼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人的身躯本已如拉满的弓弦,就欲射出,但背后挨了这一击,身形便凝固在原地。
‘哼,猝不及防吃我一招「空间扭曲」,就算你是玄罡高手,也得……’
江晨这般想着,然而眼皮一跳,只见扭曲的波光散尽之后,那人身躯昂然未倒,若无其事地缓缓转身。
‘怎么可能!’江晨的瞳孔不由缩紧。
不仅本体没事,就连那人背后招展的猩红色披风,也没有遭受任何损伤。好像刚才那声势浩大的湮灭扭曲之光晕,真的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幻觉。
江晨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那人以罡气或者神通来抵挡,江晨也不会如此吃惊,但眼下的情景,却是那人动也没动,就完全抵消了自己的攻势。这实在超出常理——除非这人的神通,是与白鬼愁一样的「光阴跳跃」或者「光阴倒流」。
又或者——眼前之身躯并非本体,只是一个幻影?
那人转过脸来。江晨看清了他的模样。
青袍皂甲,披风招展,披散的黑发下,是一张野性而孤傲的面孔。
如刀的鹰眼注视江晨,那人嘴角牵起,弧度冷漠而讽刺:“很好。”
江晨刹时感觉周身温度都降到了冰点——不是幻影,幻影不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然而,尽管心中有所吃惊,但此刻的江晨,就算面对仙佛强者,也无有多少畏惧。只不过对方神通不明,尽量多做试探再动手。
第323章 泡影幻灭,龙渊魔踪
江晨从容后退两步,冷然道:“哪里很好?”
那人像磨着牙一般,慢慢发出金属般的颤声:“我跟了他们一天一夜,最后竟然被你得手。”
原来也是个劫镖的。
江晨本来对镖货毫无兴趣,但在外人面前却必须给骷髅撑腰。他听见对方一天一夜都没敢动手,面上顿时泛起了几分轻蔑之色,淡淡地道:“一天一夜啊,你还真有耐心。咱哥俩只看了一眼,就决定动手了。”
那人听出了江晨的嘲弄之意,鹰眼中精芒一闪,哼笑道:“黄口小儿,也敢目中无人。可惜现在没到良辰吉时,不然真该让你尝尝「刹那芳华」的滋味。”
刹那芳华?江晨隐隐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听人说起过,但此时无暇多想,故作不屑地道:“既然有心,何时不是良辰?”
“不知讲究!”那人轻笑,“城头看雪,灯前看花。想要看美人凋零,自然应在月下。”
江晨冷哼:“我不是美人,伱也不是雅士。休说这些没用的,还得手底下见真章!”
“时候不早了,改日吧。”那人道。
说话间,他大跨步后退,一步十余丈,五六步之后,就消逝在半青半黄的草原尽头。
江晨见他主动撤走,也暗自松了口气。面对这么一个神通诡异的高手,能省点力气当然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然后他抬眼望向旁边的骷髅。
当江晨与那神秘高手相互试探时,骷髅退出了两人气机交锋的范围,它大概知晓来者非同小可,所以并未第一时间上前拼斗,但它似乎也有着扈从的自觉,在危境中也没有跑远,就站在杀气纠缠的边缘地带默默观望。只待战斗激发,即使自知不敌,它也会奋勇上前,与君主并肩作战。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兼怀紧张与忐忑,江晨走近骷髅,端详它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轻声发问:“荧璇,是你吗?”
骷髅茫然地看着他。
江晨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是你的话,就请出来跟我说话。”
骷髅的面庞稍稍扬起,眼眶中展现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幽蓝火苗在静静跳动。
许久,也没等到回答。江晨心头顿觉失落。
怀着最后的希望,他小心翼翼地问骷髅:“荧璇在你里面吗?”
骷髅听不懂他的问题,依旧茫然地一动不动。
“呵——”江晨吐出一口气,“果然还是我多想了么……”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具藏在黑袍中的身影,眼眸中闪过一缕迷惑。
无论骷髅是真傻还是装傻,但它的武技,分明痕迹深刻地留下了荧璇的影子。难道只因为吞噬了荧璇的残骸,就可以拥有如此巨大的提升?
如烟往事漫上心头,在交织的视线中,江晨的眼神逐渐变得朦胧,恍惚中仿佛看见那小小的身影又在掌中出现,精致面孔含嗔带怨,却无法掩饰地充满了重逢的喜悦。
那些已逝的快乐或者错误,皆如寒潭上飘散的雾气,在两道复杂的目光中徐徐晕染。
一阵风刮上草丘。
“砰!”无声之响,如同泡沫破碎,荧璇的身影幻灭。
江晨惊醒过来,眼前只有一具痴怔的骷髅,哪里再见那个骄傲古怪的精灵?
他转眸四顾,望了一眼辽远苍茫的山峦大地,握紧了拳头,猛地向前方空无一人的地面轰出。
“砰——”劲气激荡,一串土石被击得飞射而起,如龙般掠向远方。
两里外的北边小坡上,负手远眺的柳倩略一偏头,避开了这道恰好飞扬过来的尘土。
“奴儿敢对我动手?”柳倩怒不可遏地一跺脚,若一缕轻烟,下了小坡,窜到江晨近处。
江晨却对她的到来恍然未觉。他正对着虚空劈掌挥拳,搅起劲烈的风浪,只为发泄心头那一缕难消难解的哀思。
拳震天空,脚裂大地,这一片还算坚实的草地,竟在他踩踏之下如同变成了流动的水面,烟尘滚滚而起,轰鸣声四散传播,波涛阵阵响彻耳畔。
仅听那破空声就能猜到其中威势,若是血肉之躯挨上那一击,恐怕不比遭受五马分尸的酷刑舒服多少。
柳倩见前方一大片烟尘弥漫过来,忙往后退避。耳边遥闻一股股气浪奔腾声,她恨恨地想:“这蛮子是在向我示威吗?他以为我怕他?”
尽管恼怒不已,柳倩心中确实萌生了几分退意。毕竟纯论体魄修为的话,这蛮子比自己高出太多,正面冲突自己绝对讨不了好,挨一顿打还是小事,万一那蛮子见色起意……
“哼!”好女不吃眼前亏,暂且饶他一回。
柳倩连点几步,身形悄然远离,就如从未来过一般。
独自走下栾土坡,草丘起了一阵风,柳倩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焦臭味从东方吹来。
那种焦糊的浓味,混杂着难言的腐臭,比起屠宰场犹有过之,竟不似人间所有,令她颦起眉稍,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看个究竟。
身化轻烟,往东行了两三里,柳倩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再多前行半里,凄厉的哭喊愈发清晰,其间还夹杂着难听的狂笑,那笑声含糊沉郁,不似人声,倒像是狮虎等猛兽所发。
野兽在发笑?
柳倩秀眉深锁,心头疑窦更甚。
她足下发力,身形骤闪,逆着狂啸的风,数里距离转瞬即至,来到那修罗场一般的篝火群中。
看清眼前的情景,鲜血涌上脑门,那股愤怒来得如此猛烈,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这是她前所未见的惨烈景象。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肢体,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生撕为两半……味道浓郁得让人作呕。
地面燃烧着三堆篝火,篝火旁搭着竹架,很多人类的肢体——包括大腿、胸脯、手臂等部位,都被穿刺在架子上,被当做食物一样预备烧烤。
而旁边还有两头怪物兴致勃勃地围观,狞笑如魔。
那三头怪物,都有着近似人类的形状,然而至少比正常人高出半个身子,粗壮魁梧,浑身长满绿毛,头生双角,面目如猿,笑起来露出两排尖利的獠牙,仿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若江晨在此,立即就能认出,这些怪物正是他曾在幽冥森林遭遇过的龙渊魔人。
哭声渐渐微弱,在魔人们暴虐的笑声中并不明显,却格外凄凉。
柳倩听着那虚弱凄凉的哭声,只觉得心脏都揪紧了。
“畜生!”柳倩挥着鞭子冲过去。
三头魔人同时醒觉,喉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在眨眼间散开,分别从三个角度反扑过来。
双方的速度都是无与伦比的快捷,胜负也在一照面就已分出。
长鞭破空,“啪”的一声脆响,一头魔人应声倒飞出去,半边身子被轰得塌陷,重重跌落在地面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砰!”柳倩的左掌迎上另一头魔人。
魔人的利爪如虎豹般尖锐,衬得少女的手掌愈发纤白柔美,像精美易碎的陶瓷制品,两样物事形成极大的反差,但交手的结果却完全反了过来。
掌爪相击,魔人气势汹汹的奔势立即止住,像泥塑一样怔在当场。
随后,它全身气血不受控制地朝外奔涌,头颅霎时就爆开,成了红白相间的碎片,往后喷洒了一地。
气血沸腾而死,这是魔人难以想象的神通。
柳倩怒发冲冠之下,全力出击,一照面就解决了两头魔人,但过激的神通也使她遭受反噬,数息之内不能再次出招。
然而第三头魔人从背后扑击的风声,却已涌入耳畔………
“啊——”背后传来撕裂般剧痛,柳倩娇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一瞬间几乎晕厥。
短暂的失神后,她只觉耳畔风声呼啸,人如腾云驾雾般飞起,却是被魔人抓住两脚举到了空中。
‘该死……’柳倩反应过来,心中发出无力的惊呼。
那凶兽魔物对于掌中女子没有任何怜惜之情,两臂往外撕扯,竟要把她活生生撕成两半。
柳倩无比震恐,锦衣玉食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难堪的死法,拼尽了全身吃奶的力量挣扎,然而还是抑制不住撕裂般的剧痛……
就她以为必死之时,那野蛮的力道却突然消失了。她的身躯笔直下坠,跌落在地面,滚了两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面前。
‘江晨!’她想要开口,然而牙齿打颤,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可恶的家伙,偏偏现在才来,故意看本小姐出丑的么?’
虽然被江晨救了性命,柳倩心头感激之余,却又想着自己刚才的狼狈丑态一定全被他看见了……她咬着牙要爬起来,然而立即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两腿颤颤发软,动作才做到一半就难以为继,仅能勉强跪坐,看起来倒向是要给人磕头一般。
‘这……混蛋!’她忍不住偷眼去看江晨,心里下定决心,若这小子敢笑话本小姐,本小姐要恨他一辈子!
江晨并没注意她,而是凝重地望着地面上三头魔人的尸体,陷入了深思。
柳倩稍微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只见篝火中一团人形物事已被烧得焦黑,仅有铁棒的一端露在外面。
柳倩身子晃了晃,再度跌倒。
江晨听见动静,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搀扶的意思,反而后退两步,状似关切地道:“柳姑娘,你没事吧?”
柳倩好半天才收拾好情绪,有了朝江晨埋怨的力气。
“你怎么才来?”
江晨道:“我听见这边有人打斗的声音,就马上赶过来,还好来的不算晚——”
话没说完就被柳倩粗暴地打断:“放屁!这还不算晚?你要是来的早一点,本小姐会至于被人家差点撕成两半吗?”
江晨面色不悦:“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也没被撕成两半啊!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对我说话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更礼貌些呢?”
柳倩深吸一口气,道:“没错,你救了我一次,我会报答你的。可一码归一码,别指望我会原谅你对无痕做的那些事!”
“我也不稀罕!”
江晨说走就走,柳倩巴不得他早点滚蛋。自己现在这狼狈模样,最好没人看见才好。
等到江晨走远了,柳倩提了一口气,强撑着想站起来,然而腿下一痛,娇呼一声,再度跌倒。
‘该死的畜生!本小姐要把你们切细碎了喂狗吃!’望着旁边的魔人尸体,柳倩对于这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它剥皮抽筋。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恼恨逐渐被另一种名为忧患恐惧的情绪所取代。
柳倩茫然四望,周围遍体尸体,看不到一个还能活动的身影,只有白骨突出的断肢、血淋淋的脏器、断成几截的残躯……远处堆叠的头颅上惊恐万分的神色忽然映入她眼中,令她心脏剧跳,慌忙闭上眼睛。
‘那十一个蠢材,怎么还没找到这里?’她心中咒骂着,早忘了自己之前对扈从们所下达的不允许跟来的命令。
日头一点一点西斜,狂风如泣,似有无形危机从四伏原野中逼近。
柳倩跌坐在地,瞑目凝息,仍掩不住心中慌乱。
蓦地,她睁开凤眼,张口高呼:“江晨!江晨——”
喊声夹入四野风中,也不知能传出去多远,但江晨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柳倩这下是真的慌了神。她出来得匆忙,疗伤药都放在小貂身上,腿脚的伤至少也要一两天才能治好,难道就要孤零零在这里待上两天?
这简直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正当焦躁之时,她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心中微微一喜:“江晨,是你吗?”
脚步声越走越近,却没有开口。
“江晨,你总算还有点良心,本姑娘暂且不计较你刚才的失礼了。对了,你去通知小貂他们过来接我,本小姐不想走路……”
“小貂是谁?”来人终于出声,却并非江晨的嗓音。
第324章 轻侯巨先,不夜城主
听见那陌生而锐利的嗓音,柳倩身躯一僵,慢慢转过头去,望见一个青袍皂甲、黑发披散、面目冷傲的男子,正饶有兴趣地注视自己。
‘这个人……’看清此人面孔,柳倩的心跳漏了一拍,脸色变了又变。
“你好像认得我?”男子盯着她眼睛,凑得更近了些。
柳倩慌忙摇头:“不,不认识。”嗓音却在发颤。
她心中大呼:天呐!今天我这是撞鬼了吗?居然遇到了这家伙……
凡人皆有所惧。就算是心高气傲的柳家大小姐,心中也有恐惧之人物。
如果将柳倩最害怕遇到的几人排个位次,眼前之人必定稳居榜首。全天下大部分女人也都会认同她的排法——此人一招「刹那芳华」绝对是所有女人的噩梦。除了周灵玉那种不要命的女疯子,恐怕就连地藏和观音这样的十阶强者都得考虑退避三舍。
那人微微一笑:“那我先通个名吧。我姓吕,名巨先,蒙道上兄弟抬爱,给了个「轻侯」的匪号,你或许听说过。”
柳倩僵硬地道:“久仰,久仰!”
“柳小姐,我关注你已经很久了。”
柳倩脸色煞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比遇到「轻侯」吕巨先更可怕的是,吕巨先亲口对伱说:我关注你很久了。
她牙齿打颤:“我,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
“但我听说令兄似乎对周城主情有独钟。”
“他被那妖女一时迷惑,我会劝告他的……”
面对这凶名赫赫的女人天敌,柳小姐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勇气,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毕竟她可不想变成第二个周灵玉。
吕巨先敲打几句之后,话语一转:“你知道我吕某人走南闯北,花销难免有点大。”
柳倩心里一松,这厮如果只是想敲点钱财倒不难办:“吕先生若有难处,只管说来便是。只要小女子能帮得上忙的,绝无二话。”
吕巨先道:“近来受一位朋友所托,要为她炼一味药,药引需一株七叶含香草。这东西据说十分罕见,世上只有三株,我打听来打听去,只听说柳家似乎有一株……”
柳倩心中咯噔一下,叫起来:“那都是谣言!”
“哦?”吕巨先转过头来,表情似笑非笑,手指漫无目的地在空中虚划,“真是谣言?”
“呃,也说不准。”柳倩低下头,软软地应声。
……
柳家小姐失踪了近一个时辰,十名扈从骑士已经急得团团转。当看见只有江晨一个人回来时,连小貂也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迎上前。
“江公子,有看到我家小姐吗?”
“看到了。她刚杀了几头魔人,可能有些累了,现在正在休息。”
“魔人?”小貂面色微变。自家小姐的修为虽还不错,但都是在众人呵护下成长,极少参与真正的战斗,万一遇到一些手段离奇的妖魔,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都被她杀光了。她只是有些累罢了。”江晨好心将魔人出现的方位指点给他们。
小貂和骑士们立即打算出发。不过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两条黑点自草丘远方出现,逐渐靠近,露出形貌,赫然是柳倩和另一位浓眉长发的青年男子。
“咦!”江晨看清那男子的模样,略微皱眉,认出这人正是差点跟荧惑打起来的神秘劫镖者,想不到他还没走远。
十名骑士见小姐似乎被吕巨先挟持,顿时如临大敌地迎上前去,摆出杀气腾腾阵型,将吕巨先围拢在中间。
吕巨先头颅昂起,目光从容扫过众骑士面庞,微微含笑,用他独特的锐利嗓音说道:“人已送到,吕某人告辞。柳小姐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说罢,松开按在柳倩肩膀上的手掌。
柳倩脱离他的控制,往前走几步,似乎有些乏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骑士们看在眼里,每个人脸上都多了几分杀气。
吕巨先对环伺在旁的十柄寒光闪闪的兵器毫不在意,转过身,双手负在背后,昂首阔步地往回走。
扈从队长冷冷地按下右手,十柄长枪同时前伸,正前方的枪尖离吕巨先胸口只有半尺的距离。
吕巨先视而不见,依旧面含微笑迈步。
枪尖泛寒,仅隔三寸。
吕巨先步伐未停。
两寸。
“都退下,让他走!”柳倩下令。
指向吕巨先胸膛的长枪立即被拿开,骑士们让出一条路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留出来的道路,通往江晨所站的位置。
江晨没有让。
吕巨先步伐未变,从容轻慢地走出去,看见江晨默默地立在前方,他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小老弟,你想跟我交手?”
“这得问你自己!你三番两次挑衅,到底是什么居心?”
吕巨先哈哈大笑:“若是换个时间,吕某人倒有兴趣陪你过几招!不过可惜,我那位好侄女又要追过来了,我得先走一步,免得被她缠上。”
此时两人距离不足两步,就算徒手过招都嫌太近,任谁一抬臂都能直击对方要穴。江晨眯眼打量对方,吕巨先却是毫不戒备的姿态,与他擦肩而过。
“小老弟,你很不错,有我当年几分风采。或许将来会有一天,你也能名动天下!”
数丈外的柳倩已转过身来,冷眼看着他两人错身。
若非畏惧轻侯的威势,柳倩真想大声喊:不必等到将来,惜花公子现在就已经臭名远扬了!你们这两个家伙,一个是魔道成名巨擘,另一个是淫界后起之秀,干脆就地火拼一场,死一个为民除害,死两个普天同庆……
可恶的是,这两个臭名昭着的家伙似乎有些惺惺相惜,直到最后都没打起来。
杜山走到江晨身后,望着吕巨先逐渐远去的身影,摸着下巴道:“这家伙是谁,好像很拽很臭屁的样子。”
江晨摆摆头,却听柳倩回答道:“他叫吕巨先,人称「轻侯」。”
“吕巨先?!”
“轻侯!”
“是他?”
有些名字,仅仅是从一个娇弱女子的口中说出来,也具有莫大的震慑力。
世间的女子,恐怕无人不晓此人凶迹恶行。
希宁面露惊惧之色,尹梦差点跌了一跤,杜鹃失手打翻了水囊,小貂唬得像受惊的猫一样往后跳去。
杜山闻言亦是悚然一惊:“上上届英杰榜首,不夜城的那个「轻侯」吕巨先?”
“除了他,还能是谁?”
“听说吕巨先那家伙当年在不夜城也是头面人物,可惜争夺城主失败,连夜反出不夜城,新城主周灵玉亲自去招降,他却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当面就是一记「刹那芳华」,把个天下第一美人儿打成了百岁老妪……”
杜山说到此处,唏嘘不已,大约是惋惜自己的猎艳名单中又少了一人。
柳倩冷冷地道:“据说他跟周灵玉的关系十分暧昧,本来是人人艳羡的一对佳侣,可姓吕的真就是铁石心肠,为了一个城主之位,竟真的对周灵玉下得了手。”
杜山怪叫道:“真的假的?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吧!”
“正因这家伙不是人,所以全天下的女人才那么怕他……”
江晨忽然侧耳,道:“听,有人吹笛。”
“笛声?”杜山竖起耳朵,侧目望去。
草丘尽头,几束黄沙打着旋儿飘舞,顺风送来的,果然有一缕清幽的笛声。
笛声婉转低徊,如同少女在细细倾述心事,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苍茫的背景中,一个白点逐渐走入人们的视野。
“我敢打赌,能吹出这么动听曲子的人,一定是个美女!”
就在杜山说话的同时,那飘然而行的吹笛人,就以缩地成寸的身法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人们也看清她的模样。
柳倩一眼认出那人身份:“周灵玉!”
那人身材窈窕,白衣飘飘,眼眸中秋波流转,一袭白纱遮住面部眼以下、唇以上的部位,隐约可见那娇艳润泽的粉唇,横吹短箫,风吹着她鬓角的长发轻轻地飘起,空灵得如梦如幻。
杜山如痴如醉,喃喃地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柳倩轻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之态,但在不足十丈的距离前,她没有开口说周灵玉的坏话。
天下第一美人?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只有一个百岁的老姑娘!
佳人飘然而来,又乘风而去,未作停顿。余芳残留,倩影离逝,她的笛声在苍茫的长空中飘着,幽幽地溢满了草原天地。
日已西斜,挂在傍晚的天穹上,光辉圆润。
草在风中摇着,笛子声越来越细了,远远的不可捉摸,似有似无,到最后,点滴不闻。
“好一曲「红尘妙音」。”江晨赞道。
他从曲中听出了十丈红尘,悲欢离合,怀疑此曲乃一位得道超脱的高人所作。而那位周姑娘,已得了此中三昧。
“她追着吕巨先去了。”柳倩唇角微微翘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真希望那对冤家打个两败俱伤,皆大欢喜啊……
杜山轻吸口气,感慨地道:“周姑娘本来高居《群芳谱》榜首,却被「轻侯」所害,一夜之间榜上除名,实在是可怜……唉,她当时一定很需要一个宽阔的胸膛来依靠吧,可惜没有早点遇上我……”
柳倩道:“百岁的老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老姑娘有老姑娘的好,何况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令兄一定也懂其中的妙处。”
柳倩脸色阴沉下来,冷冷地道:“惜花公子身边的狐朋狗友,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无辜挨骂的江晨没有在意柳倩的话,他望着周灵玉离去的方向,沉吟道:“周城主怎么一个人行动?她虽是《英杰榜》第二,但跟「轻侯」吕巨先比起来,还是差点火候吧?”
「轻候」吕巨先在七八年前就是《英杰榜》榜首,后来更是突破十阶「大觉」,登上《傲世榜》,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绝世强者。周灵玉是哪来的自信,敢只身一人追杀他?
柳倩嘴角噙着冷笑:“她一个人足够了,吕巨先的「刹那芳华」不能对她施展第二次,以后见她就得绕道走。”
江晨听到这里,疑道:“「刹那芳华」对同一个人只能施展一次吗?”
“刹那芳华逝,弹指红颜老。”柳倩曼声低吟,轩眉侧首,冷冷地道,“一刀削去百年光阴,弹指刹那,红颜白发。人生有几个百年,一次你还嫌不够?”
江晨嘀咕:“这样来看的话,倒也不是致命的杀招。”
相比那些顷刻取人性命的神通咒法,「刹那芳华」只让人衰老百年,并非即刻致死,还算是温柔的了。只要将肉身锤炼得强健一些的话,倒也并非抗不过去。
当然,肉身衰老可能会带来血气衰竭、肌肉枯萎等连锁后果,综合来评判的话,杀伤力还算凑合吧。
对于江晨这种看法,柳倩轻哼了一声,显然不愿苟同。
杜山也摇着头附和:“谁说不致命?一百年啊,铁杵都磨成针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江,你呀,不懂!”
柳倩哼声更重了。
此时已是沙漠边缘,气候已凉爽,不必再昼伏夜出。趁着暮色未至,众人又行了一段路,天地色彩由黄转青,莽莽荒山围绕着贫瘠的草地,偶闻潺潺水流。
黄昏时分,他们从绵延山群中间的谷地翻过,沿着从低谷奔流下来的小河走出不远,眼前景物迥然一变,已经可以看见矮树丛林、葱郁短岗。
江晨环顾四周,开口道:“等一下。”
前方探路的杜山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有人过来了。应该是从幽冥森林出来的,向他们打听一下消息吧。”江晨转头遥望着山谷之后的起伏山岭,“最近这里有魔人出没,咱们还是小心点赶路!”
杜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一片荒芜的山岭,葱郁的山岗中并无半点异象。
他疑惑地问:“哪里有人?老江你不会看错了吧?”
“别急,他们拖家带口的,走得比较慢。”
“这样啊。”
杜山将信将疑,他对自己的耳目还是挺有自信的,自认为即使不如江晨,但也差不了太远。两三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老江能看多远?最多也就三四里吧!等了这么久,一两里路也该走到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老江莫非是想戏耍柳小姐……
他瞧向柳倩,见这位脾气不太好的贵家小姐此时却默不作声,仿佛转了性子。只不过她的眼神时不时偷偷朝江晨那边瞄去,似乎藏着心事。
‘不会吧,这柳小姐什么时候跟老江勾搭上了?’杜山揉了揉眼睛,‘没错,他们两个眉来眼去,分明有奸情!唉,我的柳小姐,你怎么就没看上我老杜呢!’
江晨也察觉到了柳倩的目光,转头与她对视,问道:“柳姑娘有话对我说?”
柳倩欲言又止。
江晨道:“柳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柳倩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
天光已暗。
前方传来人声。
“真有人来了!老江,还是你看得准!”杜山啧啧赞叹。
叶星魂定睛瞧去,只见一群人散漫松杂地从山岗后走过来。
这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衣物多不合身,手里拿着竹枪、锄头等兵器,像一群农夫似的,闲嚷着登上山岗。
他们之后又有一队人,数量倒是不少,约莫五六十人上下。
江晨迎上前去。
由于光线昏暗,那些人眼神也不太好,直到江晨走到近处,他们才看清了面前还有一个人影,下意识地端起竹枪戒备。
“什么人?”
江晨还没回答,却听队伍中一声怪叫:“魔鬼!”
顿时就如炸开了锅,众人四散奔逃。
最前方那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被后面一人推了一下,也醒悟过来,马上丢下竹枪,拔腿便跑。
第325章 西方噩耗
一群人一哄而散,只余中间十来人簇拥着一名青甲骑士,那骑士手持一柄宣花大斧,左右张望,大声吆喝:“哪有魔鬼?在哪呢?”
“就在前面!”
“他们都看见了!”
“快跑啊!”
乱哄哄的呼喊声中,青甲骑士纵马上前两步,看见从坡上走来的江晨身影,也是先唬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一下之后,高声喊道,“你们看错了!那不是魔鬼!是人!别跑,都快回来——”
经他好一阵吆喝,抓住这个拽上那个,加上十多名扈从帮忙,哄散的队伍才重新聚拢过来。
坡上杜山等人早看得呆了——所谓“乌合之众”、“惊弓之鸟”,没有比这支队伍更贴切的了吧。
为首的青甲骑士也觉得丢了面子,令众扈从分列两旁,呈半圆包围,高举刀枪,颇有几分肃杀之气,这才挽回了些许威严。
青甲骑士驱马上前,提着开山斧站在江晨面前,干咳了两声,挺胸凹肚,居高临下地问:“你是什么人?”
“我们是西辽城的妖兽猎手,在这一带狩猎。”江晨道,“诸位又是从哪里来?”
“西边,幽冥森林。”青甲骑士随口应了一声,昂头去看坡上的杜山等人,视线在柳倩脸上停留许久,又看了看她身后盔明甲亮的十名扈从,问道,“坡上的那位姑娘,是贵族小姐吗?”
“是吧。”
“从东边来?”
“没错。”
“你们不知道消息吗,怎么还往西走?”
“什么消息?”
青甲骑士朝后面指了指,比划出一个凶恶表情:“龙渊魔鬼出笼了!铺天盖地,正往这边杀来!所过之处,那是寸草不生啊!伱们还好遇上了本将军,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铺天盖地?有这么多?”
“当然!本将军亲手就宰了两个!那些魔鬼穷凶极恶,身高两丈,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本将军在,几百号人上去也只能给它送菜。”这个骑士先将自己吹嘘了一番,然后按住马颈,倾身压低嗓子问道,“你们小姐是什么来历,叫啥名儿?她没听说过龙渊魔鬼吗?”
没等江晨回答,骑士又举目看了看坡上的柳小姐,说道:“算了,我自己去问她。”
在十几个扈从前呼后拥的簇拥下,青甲骑士理了理披风,打马上坡,意气风发地来到柳倩面前,还没开口,就遭柳倩反问:“你是什么人?”
青甲骑士睥睨杜山、叶星魂、以及柳倩背后的一众扈从,右手提着大斧,左手回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们从西辽城过来,难道没听说我的名字?”
杜山和叶星魂对视一眼,一齐摇头:“没听过。”
青甲骑士拍着肚皮,顾盼自雄,颇为傲然地道:“「开山虎」这个外号,你们听说过没有?”
“……没有。”
青甲骑士一脸意外:“西辽城第四高手,「开山虎」乔蟾,你们没听过?”
江晨绕过扈从走上坡来时,亦是一脸茫然。别说杜山和叶星魂了,就连在西辽城待过一段时日的江晨都没听过这「开山虎」的名号。
当初在西辽城排名前几位的高手,赤阳战殁在神庙,武炼和景峰先后死于江晨之手,顺便除去的还有「独眼虎」等一票二流人物,其后林曦召集人马再探神庙,又带走了西华三杰、血手朱龙等高手。
可以说,西辽城稍微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们,经过这么几番折腾之后已经没剩几个了,再加上桃花刺客顺手干掉的长风大侠,以及后面死在她手里的西辽城主柴天鹏和一干精锐护卫,西辽城的高端战力简直像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想而知,眼下的这位“第四高手”有多大的水分。
双方都愣了半晌,直到柳倩发出“嗤”的一笑,杜山见这位「开山虎」乔蟾有些恼羞成怒,忙打圆场道:“原来是乔将军,幸会,幸会!乔将军的勇武之名,吾等闻名已久。”
「开山虎」乔蟾脸色稍缓,斜眼看着杜山,道:“你们既然听过本将军的名号,就该知道本将军从无虚言。在这遇到本将军算你们的运气,本将军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再往西走,必死无疑!”
此话却远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坡上几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早先就听到了乔蟾与江晨的交谈,对“龙渊魔鬼”之说也半信半疑。
乔蟾放眼一个个看去,大家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没一个露出他期待的“天呐这么可怕”的恐惧表情。
杜山心想:“这小子看起来稀松平常,本事可能还不如我老杜,真要遇到所谓的魔鬼怎么可能跑得掉。他又是自吹,又是虚言恐吓的,到底想干什么?”
他慷慨陈词道:“我不管前面是什么,既然东家交代下任务,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俺老杜也不会皱下眉头!”
“老杜,你糊涂啊!”乔蟾痛心疾首道,“明知前方是绝路却不回头,岂是智者所为?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杜山道:“可是出发前我向东家拍了胸脯,岂能空手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也!”乔蟾跳下马来,拍了拍杜山的肩膀,“魔鬼出笼这种事,谁能料到呢?东家也不想你们白白误了性命吧!不如这样,你们就先跟着我吧,我亲自去跟你们东家说明白原因,想来他会给我乔某人几分面子,不会怪罪你们的!”
身为西辽城新晋“第四高手”,他觉得自己面子很值钱。
“这个……”杜山现在哪还不明白这位乔将军的意图,原来是想拉自己一帮人入伙。
杜山转脸朝江晨望去。
江晨心中有些犹豫,下午他与柳倩遭遇三头魔人,便开始相信确实有部分魔人跑出来了,只不知数量是多少。如果真有“铺天盖地”那么多,还是早点避开的好。万一被魔人大部队包围,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恐怕皆无幸理。
需要改变计划,退回西辽城吗?
“啪!”鞭子在空中的击打声。
柳倩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她蹙起柳叶眉,盯着乔蟾道:“你这厮,口口声声说西方魔鬼出笼,那我问你,你所谓的魔鬼到底是长啥模样?”
乔蟾早就想引起这位柳小姐的注意了,只是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这么呛人。不过人家长得美嘛,男子汉也不能跟女人计较。乔蟾便回答道:“那些魔鬼个个身高两丈,头角峥嵘,骷髅面孔,浑身长满骨刺……”
从他开口说起,柳倩眼中的讥讽笑意就越来越明显,没等他说完就忍不住嗤笑出声,道:“这是你亲眼所见?”
第326章 乔大将军,犒赏三军
不忿于大小姐的轻蔑,乔蟾举了举手中大斧,嚷道:“就凭本将军手中这把开山子,亲手斩了两头魔鬼,难道还能有假!”
柳倩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缰绳,淡淡地道:“我看哪,八成真不了。”
乔蟾怒道:“你自己不信也就罢了,莫把其他人带上死路!”
身后十几个扈从为他壮大声势,纷纷举矛威胁,坡下的众喽啰也拥嚷过来,有刀的拔刀,有剑的抽剑,没武器的扛锄吓唬,或者高举竹枪、木棒,嘴里嚷嚷大叫,一时间沸反盈天。
“不知死活的东西,乔将军是可怜你们的性命,你们反而不识好歹!”
“自己不知死活还要连累别人,仔细伱们的狗命!”
“蠢丫头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既然赶着投胎,那就把衣裳、干粮献给我们,免得浪费……”
吵嚷中夹杂着污言秽语,甚至直奔下三路。
柳倩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听见这些粗鄙之言,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扬起鞭子道:“狗奴才!都给我闭嘴!”
那些乌合之众哪里理会她,哄闹得更加起劲,不少人甚至垂涎她美貌,起了邪念。
“简直就是一伙强盗嘛。”杜鹃小声道。
杜山亦皱起眉头:“人这么多,不好办哪……难不成全杀了?”
叶星魂倾身按剑,眼望江晨,只要江晨有所表示,他就仗剑扑击,斩杀匪首。
江晨只在一旁默默观望。反正现在受窘的柳倩,又不是自己,他乐得袖手旁观,一会儿万一动起手来,也是柳倩造下的罪孽。
一念之间,乔蟾就捡回了条性命。
这家伙尚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却是个有大志的,虽然眼馋柳小姐的美色,但也不愿动手强抢,因为他看中了柳小姐身后那十来个盔明甲亮的扈从,决意把他们哄骗过来——那些精良骑士的卖相可比他自己身后的那些喽啰强多了!
只要一想想自己也将拥有这么一支扈从队伍,乔蟾心中炙热一片,决定用自己的勇猛仁慈收服他们。
想到这里,乔蟾挥了挥手,示意军师上前。
军师是个獐头鼠目、身材瘦小、穿着发黄儒衫的中年男子,小跑着凑到双方中间,一拍衣襟,像模像样地给柳倩行了个儒生礼,自称许先生,上下嘴皮子一碰,立即就倒出一大串循循善诱的说辞。从上古仙人开天辟地一直说到当世乱局,追溯天剑七曜,倒叙伦理纲常,言语中对乔蟾乔将军大肆吹捧,只把他夸成了天上地下少有的人物,堪与救世七曜比肩。
说完之后,这军师许先生捋着鼠须,得意洋洋地等着柳小姐拜倒在乔将军驾前。按他的经验,这种涉世不深的贵族小丫头通常都读了些书,半懂不懂,最是容易哄骗。
柳倩压根就没正眼看过这许先生,她却也不愿跟这些人计较折了身份,眼神频频瞟向江晨,示意他过来解围。
江晨扭头装作没看见,柳倩就连连咳嗽,朝着江晨瞪眼,就差指着江晨的鼻子叫喊了。
江晨本来还想继续不理,但小貂悄悄溜到了他身边,抓着他的衣袖央求道:“江公子,小姐请你过去拿个主意呢!”
江晨见躲不开,便慢吞吞走过来,轻咳一声,道:“既然乔将军一番好意,那我就替小姐多谢将军了!”
柳倩哼了一声,放下鞭子。
乔蟾疑惑地在江晨脸上看了看——这不是个探路的小哨兵吗,居然能给小姐做主?看样子其中有些猫腻啊!莫非这一男一女……不行,这小子留着是个麻烦,等再过几天,俺得找个机会除掉他!
江晨真是冤枉。他和柳小姐之间清清白白,甚至还有点旧怨,只不过多说了一句话,在乔蟾眼里就成了个“图谋不轨、别有心思、跟小姐勾搭成奸”的。
乔蟾回头向众人宣布新伙伴加入的消息,引得一片欢呼,大家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乔将军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将军,连贵族小姐都愿意信任他,这下子他手下的兵士越来越壮大了,就算真遇到传说中的魔鬼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一行人继续往东赶路。期间为了行进的队形还起了点波折。乔蟾想要让柳倩紧跟在自己身后,因为那十个银枪亮甲的骑士确实威风惹眼。在被柳倩拒绝之后,他又退而求其次,只要求五名骑士跟随,仍然被一口回绝。柳倩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连一点余地都没留,让乔将军觉得失了面子,双方差点还没上路就为这点事拆伙。
幸好有军师许先生在中间圆场,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浇灭了双方的怒火,终于避免了一拍两散的下场。其实主要是给了乔将军一个台阶下,柳倩自始至终不喜不怒,都没怎么搭理过他。
一行人上路,柳倩和她的扈从们落在最后,江晨和杜山等人都被拆散分到众喽啰中间,对此他们也没什么异议。
双方汇成一股人流,人声喧杂,嚷闹不休。
杜山凭他偷鸡摸狗多年的经验,很快就与众人混得厮熟,也打听清楚了这帮人的来历。
在五六十号人当中,只有军师许远山和侍从官杨将军称得上是乔蟾的亲信,其他人约莫分了六个山头,有十来人是由四个小猎团和几名独行猎手组成,他们对身为西辽城“第四高手”的乔蟾颇为敬服,自愿成为乔蟾的扈从。
至于剩下三十多人,则全部是森林北部某个深山幽谷里的村民,乔蟾在几头猛兽袭击村落时挺身而出救了他们性命,又经过一番吓唬利诱,村民们相信了恩公的话语,决定举族搬迁,逃往中原。
“想不到这乔胖子还有副侠义的心肠……”杜山低喃着,瞅见某村民不满的神色,忙改口,“哦,我是说,看乔将军一副正气凛然、威风堂堂的样子,拔刀相助也是理所当然的啦!对了,你还记得袭击你们村子的猛兽是啥模样吗?”
村民对当日的场面记忆犹新,手舞足蹈地描述一番。
杜山听完之后,疑惑之色更重:“七毒狸猫、独角山猪还算好的,但火狐狸,还有金刚狮子……这些可都是狠角色!不可能啊,就凭老乔那两下子……哦,我是说,乔将军勇猛无畏,绝不是缩足不前的那种人!”
“乔将军当然不是那种人!”村民嚷道,“俺村里最漂亮的赵家丫头想要嫁给他报恩,乔将军都没有答应!乔将军施恩不图报,真乃盖世大英雄!”
杜山打量了几眼斜前方所谓“村中第一美人”的赵家丫头,看着她粗布土鞋、虎背熊腰、一脸倾慕地望着乔蟾背影、时而以粗豪的嗓音与旁边女伴调笑几句的飒爽英姿,便立即理解了乔将军“施恩不图报”的高尚情怀。
杜山跟着村民附和了几句,又问:“你们亲眼见过乔将军斩杀妖兽的场面吗?”
“当然看过!”村民一脸崇敬,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那天晚上乌漆嘛黑,狗子都不敢出门……”
杜山认真听着,起初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乔蟾难不成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等到听那村民讲述到最关键之处的时候,杜山突然明白过来。
“你是说,乔将军假装不敌,暂且退走,却被众多妖兽赶上去,眼看就要遭不住的时候,你们听见了一阵怪异的笛声?”
“对对对!”村民激动地吐着唾沫星子,“当时我们都以为乔将军死定了,没想到乔将军却不慌不忙地吹起了笛子,我听说古代大元帅有在阵前下棋的,那种风度差不多也就是乔将军这样吧——”
“等等!你看清楚了吗?确定是乔将军在妖兽群中吹笛子?”
就算老江那样厉害的家伙也没这么装模作样吧!你说周灵玉那种美人在妖兽群中吹笛也就罢了,倒也有种反差的美感,但乔将军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啊!
村民一梗脖子:“不是乔将军还能是谁?”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杜山又打听了一些细节,还找其他人探了些口风,心中浮现一个猜想:当日暗中吹笛的那人,莫非是不夜城主周灵玉?那一曲「红尘妙音」,当真能颠倒众生,如幻似魔,连妖兽都为之沦陷……
众人摸黑行走了一段路,直到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时不时地传来村民摔倒的哎哟声,乔将军才下令修整扎营。
忙乱了好一阵子,总算安顿下来,在喧闹中啃食干粮。
乔将军站在一处高石上,看着手下忙乱繁荣的景象,心里颇为高兴,于是决定设宴来招待这些手下吃饭,来庆贺队伍的壮大。
“乔将军要犒赏三军!”
这个消息像长翅膀一样飞遍了营地。
所有人蜂拥而出,挤到乔将军面前,你争我抢,谁都想坐在离乔将军最近的位置。
在昏暗的火炬之光中,乔蟾花好半天工夫安排好座次,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包袱,揭开一层层油纸,露出里面的一只烧鸡,笑道:“今天是新兄弟入伙的日子,本将军知道大伙儿好久没沾过浑了,今儿就跟大伙儿一块庆贺庆贺!以后也都像今天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底下一片欢呼大叫。人们七嘴八舌地表达了恭贺和崇敬之情,最后军师许远山站起来做了总结,先是朝上吹捧:“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将军今日又得柳小姐臂助,真是如虎添翼,日后赶跑了妖魔,列土封疆不在话下!”然后对下勉励,提了八条军规,敦促大家要把对乔将军的忠诚放在第一位,日夜不忘将军教诲,时刻准备报答将军恩情。
接着侍从官杨将军也说了几句,他是个粗人,没法像军师一样整理出长篇大论的乔将军语录,只好用朴实的话语给大伙儿打气:“哪个兔崽子敢不听乔将军的话,小心俺老杨剁你狗头!”虽然不到一百个字里面有五十多字是俚语脏话,但由于他乃仅次于军师的三号首领,依然博得了满堂附和。
先锋官张队长也趁机表态。他自知由于是小猎团出身,以前又曾与乔蟾有些小过节,并不得乔将军信任,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痛哭流涕,沉痛地反省了自己以前的错误,甚至当场坦露胸膛,拿了一把尖刀要开膛破肚,来给乔将军献上一副“赤胆忠心”,还好被相好的村妇劝止。
张队长这番卖力表演终于博得乔将军一笑,安慰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杜山见了这番热闹的大场面,也按捺不住有些技痒,作为新归附兵马的代表上前表了忠心,挤眉弄眼地祝乔将军“武运昌隆,早日荡平魔患”。
虽是摸黑的夜晚,但挡不住众人火热赤诚的内心,欢呼声震动十里。
乔将军眼见上下齐心一片,不禁掀髯大笑,志得意满,红光满面,在一声声的恭贺中,他大手一挥,宣布:“开宴!”
“开宴!”
“开宴!”
众人齐声大呼。
一些咸菜、腌萝卜先排出来,下着干粮开胃,待众人吃了个少半饱,才正式上大餐。
烧鸡被分成几十份,每人手里都分到了一点。杜山因为刚才那番话说得极好,被特意关照,分到了小半边鸡翅。他也许久没沾过荤了,吃得满嘴油光,看着连叶星魂手里那点不够塞牙缝的鸡骨头,他愈发佩服起自己的口才。
营地上空飘荡着烤鸡的香味,众人都是好多天没闻到油水了,即使只分了点皮毛也都吃得津津有味,愈发感念乔将军的恩德。不时有人上前恭颂,乔将军心情大好,精神振奋,不断加以勉励,劝食劝饭。
柳倩是唯一没有加入到这场狂欢中的人。她拒绝了乔将军赏赐的鸡肉,乔将军也不坚持,马上将赏赐转给了另一名壮汉。
被恩宠的壮汉感激涕零,见柳倩这么不给乔将军面子,更想要为乔将军出口气,他拿着鸡肉耻高气扬地走到柳倩面前,一点一点地舔着油水,来回炫耀。柳倩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克制住了一鞭子甩他脸上的冲动。
“你打算就这么跟着他们回中原?”江晨坐在一个矮树下,背后传来希宁的声音。
“有何不可?”江晨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肉食。他虽然不受乔将军的信任,但因杜山的抬举,也多分了一块骨头。对于送到嘴里的美味,他自然不会拒绝。
希宁冷冷地道:“回到中原,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悬赏。”
“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江晨懒懒地回头,看到希宁手里拿着未动的鸡翅,双眼一亮,“出家人不沾荤腥,你不吃就给我。”
希宁想了一下,把手中的鸡翅递过来。
江晨只随口一说,未料到她这般乖巧,对她此举颇为惊讶,拿着鸡翅翻来覆去地看,疑惑道:“你没有在这里面下毒吧?”
希宁神情愈冷:“你此番前去中原,时日无多,就像死囚的最后一顿,总该吃点好的。”
江晨检查完鸡翅,确定无毒之后慢悠悠地啃起来,嘴里含糊道:“你放心,在我下地狱之前,肯定拉上几百个和尚垫背,其中一定少不了你。”
希宁道:“只要亲眼看着你下地狱,我死也甘心。”
江晨轻笑几声,吃完鸡翅,在草叶上擦了擦手,忽然抬起头,露出侧耳倾听的神情。
‘有隐蔽的妖气……是大妖?!’
他本不意外——乔蟾大摆筵席,在幽冥森林里这么嚣张,简直取死有道。乔将军莫非以为多了几十个喽啰,那些妖兽就不敢上前吗?
江晨蓦地起身,扭头向坡下走去。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位乔将军,但刚刚吃了人家的东西,而且其他人大都无辜,理应搭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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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食人巨蟒,红尘劫咒
妖气愈来愈近了,但并未直接冲过来。
那妖物似乎也有些灵智,藏在暗处默默观察,徐徐绕着圈子。
江晨刚走到火炬照不到的阴影中,忽然眼际人影一闪,柳倩出现在跟前,沉声道:“你干什么去?”
“我……方便一下。”江晨不欲多说。
“鬼鬼祟祟,定有阴谋。”
江晨发现妖气已经绕到另一边,似乎打算出手了,便不理会柳倩,挪步转身,却见柳倩斜跨一步,又拦在他面前。
江晨脸色微变:“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貂站在最后,朝江晨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柳倩凛然道:“什么意思?这得问你自己。”
她将手中一团物事扔过来,江晨接住一看,是个纸团,摊开了细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月上柳梢,不见不散。署名江晨。
纸上字体与江晨以往的笔迹一模一样,就算江晨自己,一时也分不出其中差别。
江晨吃了一惊,抬头问:“伱什么时候收到的?”
“申时。”柳倩的喉咙里像含了一块冰,语气凉飕飕的。
如今月上柳梢的浪漫时刻早就过去,都已经快子夜了,像她这样高贵的大小姐竟然被放了鸽子,可想而知她心情如何,恨得牙痒痒都算轻的。
江晨恍悟。难怪今天柳小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还以为是因为救命之恩,原来是这个纸条的缘故……但这纸条究竟是什么人写的,此人意欲何为?
莫非是这群村民中的某一个?
不,申时自己还没遇到乔蟾这帮人……
江晨回想了一下,申时,是自己一行人在营地遇到吕巨先之后。难道是吕巨先的恶作剧?可我跟吕巨先素不相识,他怎能模仿出我的笔迹?莫非他施展了「时光回溯」类神通……
未及细思,江晨倏地眼皮一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妖气蛮横地朝营地压下来,脱口叫道:“不好——”
柳倩也察觉异变,蓦然回首,便望见了恐怖的一幕。
此时犒赏三军的大会接近尾声,大伙儿意犹未尽,很多人连手指上的油光都吮得干干净净。
闹腾得筋疲力尽,有人就地躺倒,不多时响起了鼾声。
乔蟾宣布安歇,军师安排诸人归营,剩下的一些人收拾残局,他们听见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急促的鸣响,昂首回顾,便同时看到此生难忘的可怕景象——
一团黑云罩了下来,乔将军原本所站的石头上多了一条巨大蟒蛇,将高石压得四分五裂。
那大蟒粗逾石柱,盘起身来就形成了一座小山,浑身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高昂的蟒首微微摆动,一对碧冷的三角眼盯着众人。
它喉咙里有一团凸起之物,正蠕动着缓缓往躯干滑下去,似乎刚刚吞咽了一顿美餐。
“天哪!乔将军救命!”
“乔将军快快除妖!”
“乔将军人呢?”
慌了神之时,人们齐声唤着乔将军名号,然而却久久不见大救星的回应。
一阵混乱的呼喊声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乔将军刚才站在那块石头上,莫非已经——”
蟒蛇昂着头,也不吐信,默默瞪视这些蝼蚁,似乎还隐约伴随着咽口水的声音。
众人看着巨蟒颈部的那团凸起之物已经滑到了躯干中,并且不再蠕动,顿时醒悟过来,肝胆俱裂,哭爹喊娘,四散奔跑。
谁也无法相信,西辽城第四高手、心怀大志的盖世英雄、人们的恩公乔将军,就这么成为了蟒蛇的一顿美餐。
可怜他壮志未酬!
但这时候已经没时间为乔将军悲伤了。巨蟒囫囵吞下食物,见这些预备的宵夜点心竟然乱跑,愤怒地一甩尾,乱石迸溅,飞沙走石。
刚才口口声声要为乔将军效死的军师许远山是跑得最快的,冲得太急还跌了一跤,来不及起身就连滚带爬,咕噜咕噜滚下坡去了。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人们也没指望他。
倒是侍从官杨将军,作为队伍中仅次于乔将军的第二高手,混乱中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希望他斩妖除魔,为乔将军报仇。然而杨将军早就不见踪影。
众村民逃窜中,有人指着前方一个穿盔甲的粗壮背影道:“前面穿披风的莫不是杨将军?”
前方那壮汉听了,急忙扯下红袍披风,随手丢到草丛中。
又有人道:“杨将军戴着白银狮盔,一眼就能认出来。”
前方那壮汉匆匆转到一棵大树下,奔小径而去,再露头时已经不见了头盔。
众村民蜂拥跟上去,仍有人呼朋引伴:“跟上杨将军,他身上背着两把重剑!”
那壮汉扯下背后重剑,狠命掷到沟里,又听人喊:“前面那胖子是杨将军,大伙儿别跟丢了!”
壮汉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群狗东西还想逼得老子割肉?他怒不可遏地转身,怒吼道:“别跟着我!分散跑,分散跑懂吗?”
村民们却欢喜地叫起来:“果然是杨将军!”
“杨将军在这!”
“大伙儿都跟上!”
草丛后无数人影闻讯而来。
杨将军将叫骂的语句咽回肚里,忙不迭地转身发足狂奔。
江晨电射而起,人跃上半空,正要冲向巨蟒。
却在此时,他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整个人寒毛直竖,身在半空,竟似被冻得僵硬,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上他心头,他昂首仰往天穹,那危险的源头正是来源于虚空之中。
‘有绝世强者在盯着我?’
夜色漆黑,无星无月。
在混沌的苍穹深处,江晨隐约看到了几根触须般雾气的形状。
人如遗世独立,在专心防备袭击时,脚底下巨蟒引发的混乱动静都离他远去。
江晨脚尖点在树巅的一根小枝上,凝神感应时,又发现那股危机感悄然退却,仿佛刚才那种心悸只是自己恍惚间的错觉。
……
先锋官张队长歇息得比较早。
他今天得了乔将军谅解,心情大畅,在帐篷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众人的惊呼和军师变形的尖叫,很多人在高喊乔将军的名字。
但张队长是何等稳重沉着之人,正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外界的喧嚣、重物冲撞之声、帐篷倒塌之声,在这安眠时刻,都与张队长无关。恍惚间,隐隐感觉到天地震动,他像躺在摇篮上一样晃荡不休。
过了好一会儿,张队长才睁开眼睛,披着衣服走出去,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
没人回应。
张队长揉了揉眼睛,发现营地一片狼藉,几乎已经没人了,而门口的两名站岗亲信都不知所踪。确切来说,整个营地,除了他这一个小帐篷,其他营帐都如海浪摧残过后的沙滩,夷为了一块平地。
杜山和叶星魂站在一条巨蟒身前,正朝他招手:“老兄,过来搭把手。”
张队长摇晃了几下脑袋,怀疑自己是做梦。
又听杜山道:“快点,不然你们乔将军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张队长嘴里感慨着:“诶呀,好大的蟒蛇!”他小跑过去,见蟒首已被割掉。杜山不管他迷迷瞪瞪的表情,塞给他一把匕首,招呼他朝蟒蛇肚子动刀。
三人齐心合力,将蟒腹剖开,看见一个人直挺挺躺在那里,赫然是乔将军。他皮肉腐烂,上齿咬穿了下唇,已经没气了。
张队长瞧见乔蟾惨状,浑身一个激灵,这才猛然惊醒,两脚一软跌倒在地。
暗天,火炬,鲜血。
乔蟾横尸在地,白日里种种豪气的话语犹在耳畔,如今他已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
九天之外。
黑色的浮屠塔在虚空中穿行。
浮屠塔中,比丘垂首诵经,菩萨端坐莲台。
白衣赤足的地藏尊者闭目冥思,神念勾连人世。
良久,她接收到转轮王传来的信息,凝蹙着淡淡愁波的眉梢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清艳绝伦的笑容。看在跪伏于地的几位比丘眼里,那美丽的笑容却狰狞妖异,如魔如魅。
“江晨,你马上就能去九幽渊狱与你的观音姐姐作伴了!”
浮屠塔身微倾,层叠黑色生死牌位中,数十个名字同时幽幽发亮,细眼瞧去,杜山、叶星魂、乔蟾、杨宁等名字赫然在目。那是死亡预兆的具现化,等同于阎罗的勾魂帖,象征着无可挽回的死亡——当浮屠塔降临人世,便是死亡实现之时。
唯一需要斟酌的,只是如何令浮屠塔悄无声息地降临人界。
地藏尊者略一沉思,选定了一个登临三界的落足点。先穿过归墟,再经过两次世界跳跃,就能直接降临到江晨身旁。那时,在浮屠塔的法界领域下,江晨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过死亡法则具现的索命一击。
罡风、天火、雷霆,随着浮屠塔靠近人世,逐渐变得稀疏。
地藏尊者五指虚抬,包裹在塔外的阴寒死灵之息开始剧烈涌动,化作三根巨大的漆黑触须,与归墟相连通。
浮屠塔在黑雾的包裹下,一点一点地穿过通道。
众比丘双手合十,默念佛咒,蓄势待发。只等降临人界,他们就能配合地藏尊者发动雷霆一击,将方圆数里内的生魂送入轮回。
就在这时,忽有淡弱飘渺的管乐在耳边响起,却又无法听得清晰,不辨来处,不明其音。
地藏尊者眉头一挑,睁开细长妩媚的双眼,心头疑惑:‘是谁?’
她一心两用,分出一缕神念探索声音来处,口中勾连两界的施咒仍未停止。
浮屠塔身缓慢前进,三分之一的顶部已探入两界通道中。
管乐声渐大,逐渐能听得清晰。那是切切轻柔的笛声,相思缠绵入骨,略带点苦涩,若情人在耳畔低语。
地藏尊者的心神微一恍惚,眼前仿佛升起了一个模糊的白衣男子的背影轮廓,于青翠竹林间悠缓转身,迷离中注视自己,唇边笑意微微。
“佛主……”地藏尊者轻声呢喃出这两个字,倏然惊醒。
她手中施咒的动作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浮屠塔卡在两界通道处,塔身才过了一半。
「红尘劫咒」!
地藏尊者的手指猛地攥紧:“该死!”
失去了阴灵死气的催动,浮屠塔进退不得,就连包裹塔身的触须黑雾也正被两界自然愈合之力吞噬。浮屠塔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界壁从中间截为两段!
“周灵玉!是你这妖女!”地藏尊者右臂扬起,白袖挥展,塔身牌位上数以亿计的嶙峋鬼样字体应声而亮,黑气翻腾,一齐涌向塔外。
笛声越来越大,如同就在耳畔吹响,渺然若幻,令闻者不自觉地生出无名焦灼之感。
八位比丘合十的双手微微颤抖,心目中已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诸般妄念,嘴中梵唱语不成句。
地藏尊者双手飞快地结印,她眼神蕴含着隆冬的酷寒,强忍着没有立时发作。
当务之急,是须先稳住浮屠塔,调动更多阴灵之气保护塔身,避免塔毁人亡的下场。这几个没用的比丘死了不算什么,但那亿万生死牌位却不容有失!
在她无暇他顾之时,那红尘靡音便乘虚而入,勾起她心中欲念。
恍惚间,锦绣红尘滚滚而来,千万般美好梦幻之境在眼前铺开,有君临天下之权势、富可敌国之财业、以及盖世无忌之威严,或于万阙宫中加冕称帝,或于凌云险峰悟道长生,抑或与心爱之人携手漫步于桃丘,诸般种种,不一而足,皆是人心深处最为渴求求之景。
几位比丘早已把持不住,失了盘坐之态,露出各种丑相,在地上来回翻滚。
地藏尊者的心念也随着笛音上下起伏,她知道急切间已无法掌握浮屠塔,必须先御外敌。双目再度闭合,她面无表情地转向笛声源头,口中断喝:“妖女,你七毒皆犯,诸恶缠身,万劫难逃!”
喝声如洪钟大吕,荡开阴邪,身前烛台魂灯随之剧烈摇曳。
然而那笛声悠悠荡荡,毫无半点凝涩,依旧欲将佛陀引入红尘。
地藏尊者虽不惧这红尘之音,然而塔中八名比丘却不能如她一般超脱,各类欲念纠缠成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在浮屠塔中炸开。
八名比丘骤然捂住脑袋,七窍流血,噗通倒地。
第328章 头把交椅
森林里,经过小半夜的呼喊寻找,逃散的诸人有近半被引回营地,剩下的则由于跑得太远,实难寻回,只得作罢。
众人环拥之下,军师许远山,先锋官张队长、村长何老爷子,以及杜山、柳倩等人,默立在乔蟾和巨蟒的尸体旁,各怀心事,不发一语。
队伍里的高层首领,除了侍从官杨将军之外,基本全都在这里了。至于杨将军,他一马当先窜得太快,没人能追上他,因此不知所踪。
周围有人在低声哭泣,渐渐地引发一片呜咽声。
村中第一美人赵家丫头噗通一声跪倒在乔蟾尸体前,嚎啕大哭:“我的乔将军啊,你可不能走啊!”众村民也趴在地上,嚎声一片。
一旦有人带头,就哭了个昏天暗地,军师许远山也挤出了几滴眼泪。
先锋官张队长捂着脸含糊干嚎了几句,左看看,右看看,趁军师不注意,忽然凑到杜山面前,“扑通”一下跪倒,口中道:“队伍不可一日无主,乔将军归天去了,请杜将军暂摄首领之位!”
张队长粗豪的嗓音一下压过了众多哭声,人们愣了愣,还没擦干净眼泪,却见军师许远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杜山面前,一把拽住杜山的右臂高高举起,用公鸭般的嗓子叫道:“杜将军挥剑斩蛇妖,为乔将军报了仇,理应由他来做我们的首领!”
许远山心里直骂娘,这该死的张恒川,竟然抢了老子的首功。
村民们还有些迷糊,几名猎手已经明白过来,推搡着杜山就往乔将军曾经坐过的高石上挪,高呼谁要是敢反对杜将军做首领,他们就与谁不共戴天!
杜山连忙推辞,嘴里直叫:“这怎么使得,这,这使不得……”脸上却已笑成了核桃。
一名闲散猎手不知从哪弄来一件大氅,不容分说就给杜山披上,言道他早就看出刚愎自用的乔将军是个短命鬼,所以这件大氅一直给杜将军留着云云。
杜山裹着大氅,嘴都合不拢了,谦虚道:“蛇妖不是我一个人杀的,老叶他也有份……”
张队长挤过来,与众猎手一起扶着杜山往下坐。
杜山半推半就,屁股刚挨上碎成几块的高石,就见张队长捶着胸脯,大义凛然地道:“除了杜将军,我张恒川谁也不认!哪个要是敢有非分之想,老子跟他誓不两立!”
“是啊是啊,哪个敢反对杜将军,俺老刘一锄头挖死他!”
众人纷纷赞同,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推举杜将军坐头一把交椅。
刚才哭得死去活来的人哪里还有半点眼泪,混乱中不知谁踩到了乔将军的尸身,忙脱了靴子直呼晦气。
一愣神的工夫,就见其他人都一窝蜂地挤到了杜将军身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各表忠心,唏嘘着傍晚跟杜将军一块吃肉的交情。
只有赵家丫头哭成了大花脸,怔怔看着喜气洋洋的大伙儿,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村长何老爷子年老体衰,被年轻人推得晃来晃去,差点跌倒。等他好不容易站稳,杜将军身边哪里还有他的位置。他用苍老的声音不停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杜山也是被挤得七荤八素,坐都坐不稳,忙道:“大家都静一静,听村长怎么说!”
喧哗声小了些许,勉强能听见村长何老爷子的声音:“大伙儿都想要杜将军做首领,老朽也赞成。但选首领也得有个章程,不能这么一窝蜂地乱来。这样吧,咱们举手表决,赞成杜将军做首领的把手举起来!”
何老爷子第一个抬起鸠杖,十多个村民举起锄头表示赞同,镖师们举刀举矛,就连赵家丫头也被女伴拽着抬起了右手。
众人左看右看,无一人反对,一起欢呼高叫,围着杜山恭贺连连。
杜山亦是团团作揖,红光满面。
半晌,众人亢奋之情稍作平复,杜山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正要趁兴演说几句,冷不丁旁边传来柳倩幽幽的语声:“你们要不要先把乔将军埋了?”
这话一出,顿时就冷场了。
有人瞅了瞅乔将军面目全非的尸体,不由惊叫:“怎么踩成这样了?”
“哪些个倒霉鬼踩的?”
“赶紧回去洗脚吧!哈哈哈……”
人们忠诚于活着的乔将军,却并不敬畏他的尸体。连草席都不用卷,就地挖了个浅坑,将曾经的“三军之主”草草安葬。人们也疲乏得狠了,许多人露天席地一躺就响起了鼾声。
杜山志得意满,毫无睡意,安排下人手守夜巡逻之后,决定亲自巡视营地。
新头领有如此雅兴,军师许远山和先锋官张恒川等几位高层自然也不能睡,陪在他身边高声谈笑。
享用着军师许远山的马屁,杜山身心俱畅,一边胡乱夸下海口,封王封侯,一边悄悄观察那几位平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美女的动静:
——尹梦早早就在叶星魂的搀扶下钻进了帐篷。
——柳倩倒是神采奕奕,坐在微微发亮的柴火灰烬旁观看星象,眼神却不时瞄向江晨的帐篷。这让杜山颇为懊恼,为什么老江总是比我快一步?
——小貂陪坐在柳倩旁边,倚着柳倩打盹。她虽为侍女,却也冰肌玉骨,貌美如花,与柳倩如一对艳光四射的姐妹,相映成辉,惹来众多觊觎。
许远山和张恒川虽然瞄见了杜山频频投过去的目光,但只能视而不见,因为谁都能掂量出柳小姐身后那十名精甲骑士的分量。纵使忠诚如许军师,鲁直如张先锋,也不愿为了一记马屁丢掉性命。
杜鹃被几名村妇围着,眼皮快抬不起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希宁与披黑袍的骷髅相对盘腿而坐,似乎在修炼某种神秘的功法。
一切如常,但杜山看在眼里,却觉得格外不自在。他想起来了,自己忘了某件关键的事情,幸好现在做也不迟。
他突然脱离了巡视的路线,大踏步朝江晨的帐篷走去。许远山与张恒川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将军,小心路滑!”
“将军慢点!”
杜山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帐篷门口,伸出右手,却在即将触摸到蓬门的时候,停在了半空中。
“将军?”
“将军,我来替你开门……”
许先生讨好地上前,却被杜山一把拽住,推了个趔趄。
“闭上伱们的鸟嘴!”杜山冷喝。
许远山与张恒川对望一眼,不明白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将军为何突然如此严肃。
是因为帐篷里面的这个人么?
他们亦是识趣的,老老实实站在杜山后面,不敢再出声。
杜山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半边面庞浸在阴影中,静默了良久,突然开口道:“你们说,明明只有老二的实力,却非要坐在老大的位子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张恒川不明所以,刚要开口,却被许远山拽住了。
许远山轻咳一声,道:“这个问题嘛,从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答案。有时候,强弱并非绝对,也没什么位子是谁不能坐的。只要能坐上去,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然而,强弱的确很明显。”
“将军啊,如果单纯的排名就能解决问题,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纷争呢?”
“……你说得很好。”杜山的嗓音低沉了许多,“在外面等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在木柱上轻轻叩了叩。
江晨端坐在帐篷内,念头外放,神情宁静悠远,内外天地交汇,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炼神修士常有的天人合一之境。但从江晨身上飘散出来的古老气息,又不止是天人合一这么简单。
帐篷内的小小天地随着他心境而衍生变幻,时而如火山岩浆般蕴藏恐怖热量,威势含而不吐,将帐篷映得赤红一片;时而如海面旭日初升,映起万点金鳞,浑圆壮丽;时而如登冰原高巅,辽阔高远,绝世独立。
帐篷内侧的布壁皆被幻境所映,时而蓝晶潋滟,时而殷红如血,时而又化作九狱般的阴森漆黑。
然而从外界看来,帐篷内一切如常,分毫感觉不到半点威势,即使从缺口处朝内窥视,也只能隐隐看到一个端坐的人影轮廓。
凝虚为实,气息横压天地,衍化领域,此所谓法相外显,传说中八阶「阳神」强者才有的威态。
荧璇自焚,便是助江晨斩却心魔,渡了「心劫」……心,神,身,天人三关,已破其一!
江晨知道,自己离那玄之又玄的「大觉」佛陀之境又近了一步。
“咚咚咚!”
指节扣在木柱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没等江晨答应,一个人影已经闪身而入。
几乎就在同时,江晨收功。赤红的火山外相在瞬间化为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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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江山猎团,夜色背影
杜山掩上门,抽了抽鼻子,左顾右盼:“老江,你这里怎么有股火药硫磺的味道?”
“有吗?”江晨悠缓地起身,灵识不仅映照虚空,更欲趁此勾连法理,登临彼岸。
若杜山此时仔细观察江晨,就会发现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与周遭天地的气机相契合,气息缥缈,充满了宁静与安详的意境,呼吸之间,淡泊超然,不似凡俗之人。
夜半宁谧,正值人神界限最为薄弱之时,普通人偶尔都能感应到一些超脱俗世的灵异之景,对于江晨这种「阳神」修士而言,更是体悟天地奥妙的最佳时机。
他肉体孔窍散发出飘渺气息,亦对附近的小天地造成影响,两者相互牵引,暗合真法,无论或坐或立,皆显出圆满融契之道相。
杜山却压根没注意到这种变化,他疑惑地寻找着硫磺气味的来源,又抽了一下鼻子,却发现已经寻不到半点踪迹,皱眉道:“难道我刚才闻错了?”
他很快放弃了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思索,躬身凑近江晨跟前,沉着嗓子道,“老江,你觉得这伙人怎样?”
“谁?”
“就是许远山,张恒川,还有那些村民。你对他们是啥看法?”
江晨沉吟。
他刚从契应法理的空灵境界中退出来,此时心绪状态仍带着些许演化真法后的残留症状,似乎居于九天之上俯视人间,超然冷漠,对于两个普通名字兴不起任何波澜。
许远山何人?张恒川何人?酸儒莽夫,不值一哂。大道横压之下,不过区区蝼蚁,顽愚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两个,在这凶险四伏的丛林中苟喘残延罢了。
“没有。”江晨的心境慢慢平复,但对于这两个名字,仍想不出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甚至对于眼前的杜山,江晨下意识想起来的也只有一种很浅薄的印象——这是曾经跟我比较亲近的一只蝼蚁。
“啥意思?”杜山预料了各种毁誉之评,唯独没能猜到这种答案。
他一抬头看见江晨双眼,只见其中幽深一片,如同黑夜里的暗流,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漩涡,似欲吞噬一切。
杜山着实唬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叫道,“老江,伱怎么了?”
“我没事。”江晨揉了揉眉心,指尖按压皮肤的触感终于将意识唤回真实世界,对于眼前之人的印象逐渐鲜活,不再仅仅只是“蝼蚁”的标签。
他回想方才的心境,既惊且疑。
那种神灵般的视角,淡漠沧桑,执掌万物,在云端睥睨众生,将一切弱小的生命都视为虫蟊,就是传说中的「大觉」神佛之境吗?
从「禅定」到「阴神」只是魂魄稳固、神通壮大,而「大觉」境界却果真如其名所喻,一步跨出,大彻大悟,完全换了个天地,如若有仙凡之隔。那种感觉,连性情都大为改变,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想到此,江晨从心底里有些抗拒。
「大觉」便是如此?还是说,唯独我的道路是这样?
“老江!刚才啥情况,你被鬼附身了?”杜山的唤声把江晨从思绪中拉回。
“没有,修炼遇到了点小问题。”江晨放下右手,露出一丝微笑,“你刚才是问许军师和张队长?我觉得他们很有趣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很有趣。”杜山端详江晨的脸色,确定他恢复正常之后才再凑过来,“你觉得咱们把这些人组织起来,教导他们排兵布阵,传授他们武学之理,籍机发展,广聚人心,能否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来?”
“这……”江晨努力试想了一下,觉得那伙人拿锄头“动地”可以,“惊天”只怕难行。于是他委婉地说,“应该有一半的可能性。”
“老江!”杜山凑得更近了,手掌搭在江晨肩膀上,眼神无比热切地道,“既然你也觉得有希望,不若咱们联起手来大干一场!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就从一个猎团起步,名字就叫江山猎团,你当大团长,我当二团长,先把老许老张他们发展成骨干,再倚靠这些人逐步壮大。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武功秘籍也不少,只要随便寻个山头,据地制霸,何愁大事不成?”
“大事?有多大?”
“胆儿有多大就干多大,要是运气好,坐北朝南做上一帝也不是没可能啊!到时候你当皇帝,封我个丞相,咱们把这天下一锅端了,让那群世家败类统统吃屎去!怎么样,干不干?”
这种口吻让江晨想起了昔日西辽城中的金色剑客,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在杜山罕见的正经表情面前,江晨忍住了笑,道,“老杜,你不觉得这么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就凭我们两个实在有点势单力孤吗?”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杜山那副猥琐的面容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大丈夫活在世上,就该轰轰烈烈干一番事来,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豪杰俊彦聚集到咱们周围。方才我夜观天象——”
江晨惊奇地睁大眼睛:“你还会观天象?”
“俺当初在五龙岗挖墓的时候,观星祈雨算风水望气运都学过一些……老江你听我说!”杜山目光炯炯,沉声道,“自黑剑圣东征伊始,荧惑高升,帝星飘摇,天下将乱!不出三年,人间必会礼崩乐坏,诸侯混战,世家倾轧,陷入前所未有之乱局!这岂不正是上天给予的喻示?咱们效仿上古先秦,自西伐东,上体天心,下合人道,乃顺天而为,势必摧枯拉朽!将来天下逐鹿,定当有我等一席之地!”
如果江晨在喝茶,这会儿肯定要把嘴里的水喷出去。“老杜,这些话是许拐拐儿教的吧?”
军师许远山腿有暗疾,平日看上去无恙,但快走起来就会一瘸一拐,昨夜逃命时展露无遗,因此新得了个雅号「许拐拐儿」。这外号还没传开,只有少数几人在私底下揶揄,被耳尖的江晨听了来。
杜山道:“谁说的还不都一样。老江,这回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只要你点个头,咱们江山猎团今天就正式成立了!”
见江晨沉吟,杜山又劝道,“你也甭担心会被俗务杂事耽误修行,那些杂事可以全都交给我,你只管坐镇中央,享用弟兄们的孝敬就行。”
“这个嘛……”
江晨的确曾想过建立一个由精锐高手组成的猎团,但眼下许远山、张恒川这些人,似乎和“精锐”还有一段距离,更别提那些拿竹枪锄头当武器的村民了。
“择日不如撞日,老江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做决定吧!”杜山急切地催促。若不是觉得自己力气不够,他恨不得按住江晨脑袋让他点头。
江晨还是决定拒绝。这些乌合之众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拖后腿,还不如他单独行动,或者去西辽城花重金招募高手。
但没等他开口,帐门被另外一位客人推开了。
“呵呵呵呵!真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啊,未来的皇帝陛下就是在这种小帐篷里崛起的吗,说不定我这样的小女子也有机会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呢……”伴随着一阵讥诮意味很浓的娇笑,柳倩的身影从帐门后转了出来,看着室内两人,满脸怪异笑容。
“柳……柳姑娘!”杜山本来斗志昂扬,但在柳倩嘲讽的眼神下却不由红了脸。
“杜将军好大的志气,以后还要让我这种世家败类吃,吃那啥去呢!”
“吃屎。”江晨补充,被柳倩白了一眼。
柳倩笑容满脸地转向杜山道:“小女子真是好期待呀,杜将军不愧为男子汉大丈夫,句句都是豪情壮志,日后如果真有那一天,还望杜将军高抬贵手,饶过小女子一回,别让小女子去吃那啥……”
杜山面皮虽厚,这时也没脸饶舌,讪讪不语。
江晨问道:“柳姑娘有何贵干?”
“我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怎么,不欢迎?”柳倩说着。一双盈盈妙目却望着杜山。
“这种小事,让小貂过来一趟不就行了吗,何劳柳姑娘亲至。”
柳倩轻笑:“你就这么想念小貂?那我叫她进来吧。”
江晨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也是,你们两个心怀天下的男子汉在商量大计,我们女人不该打扰。反正心意送到,那我就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杜山叫起来:“柳姑娘,你来得正好!我和老江刚打算成立一个猎团,你如果赞成的话,不如也加入进来,当个掌管钱粮头领什么的……”
“真的吗?”柳倩转过头来,娇俏面容如花绽放,“我这样的小女子,又是世家败类,也能加入你们的宏图霸业吗?”
“当然可以——”
柳倩不等杜山说完就打断:“那好,我要做大团长!”
杜山本来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嘴里,眼睛瞪大,提高声音道:“你要做大团长?”
“至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露出这种表情吗?我随口说说而已,不愿意就算了!呵呵,果然啊,男人的话从来都不可靠。”
这都什么跟什么,杜山遇到的女人数不胜数,就没见过这么任性的。
他无奈地看着柳倩,在她华丽精致的女式甲胄上下打量几眼,视线落到她胸口柳家霸剑徽记上时,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让这家伙来当团长或许是个不坏的主意,至少可以扯块虎皮当大旗。
柳倩讥笑完了,就要继续往外走,这时听见杜山喊道:“柳姑娘请留步!”
“嗯?”
“你想做大团长,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既然要干一票大的,就不局限于世俗的条条框框,大团长可以不止一个嘛,你跟老江都能做大团长,老江你觉得呢?”
“两个大团长?不行!”柳倩摇头。她出身世家,这点利弊还是知道的,“总得分个大小,不然有了分歧怎么办?”
“那……”杜山抓耳挠腮,“老江做大团长,你做二团长,我嘛就做——”
“我要当最大的!”柳倩转过身来,高昂着下巴,语气不容置疑。
她娇俏面容上洋溢着无法逼视的辉光,已然有了几分上位者风范。
杜山看得有些痴了,他骨子里毕竟是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风流浪子,这会儿又犯了老毛病,居然没有再反对。
“你来做二团长。”柳倩一指江晨,用的是命令的口吻,然后托住精巧的下巴,自语道,“三团长给小貂,赵甲做四团长,孙乙……”
杜山听到这里忍不住了:“柳姑娘,我呢?”
柳倩再指杜山,“你嘛,跟孙乙打一场,谁赢了谁做五团长。”
“不成不成,我怎么也得弄个三团长吧!”
“就你这身板,给个五团长就算是抬举了!”
“休要瞧不起人,秤砣虽小压千斤,不信咱俩大战三百回合?我让你见识见识「银枪小霸王」的厉害……”
江晨听两人争吵,只觉颇为好笑,有一种山寨大王争交椅座次的既视感。
他的目光斜移,透过帐篷缝隙,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他收回视线,正欲打断争吵,倏然心中一动,回想起上一瞬看到的景象,似乎隐隐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再度向外望去。
营地只有零星几点火光,值守的哨兵三三两两或卧或坐,一派颓懒之景。
江晨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某个独身一人的哨兵身上时,瞳孔一凝,那种不协调感正是来源于此。
那个哨兵跟其他人隔了一段距离,站在离帐篷五丈左右之处,身姿笔挺,手按剑柄,精神风貌截然不同于侪辈,如一杆立着的标枪。
他背对着江晨,黑甲几乎融入了夜色,乍一看上去只是模糊的一团。但在江晨的感应中,那里原本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存在的!
‘此人是谁?’
江晨身随心动,如一缕烟悄无声息地跨越空间,几乎刹那就出现在那人背后。
他动身时刻意隐藏了气息,然而就是在气息消失的那一瞬间被那人察觉。那人身形晃了一晃,江晨的右手自黑夜里从容探出,击穿了他的背心。
——残影?
右手击空,黑色的人影袅袅消散。在彻底破碎的前一刻,江晨看见他的侧脸,浸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中,只有模糊的轮廓。
‘好精妙的隐遁之法!’
江晨四下观察,周围是一群无精打采的哨兵,那人离开的方向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帐篷里,柳倩和杜山早就因江晨的离开而停止了斗嘴。柳倩转过头来时,正好望见了残影消散的一幕,她面色倏地一变,粗暴地撞开门冲出来。
“流缨哥?”
那人的背影,像极了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夜沉人静,只有她清脆的声音向四野扩散,惊起了几只飞鸟。
柳倩只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便不再开口。贵族的骄矜令她不可能如村妇一样大吵大嚷,但她并不死心,目光向黑暗中搜寻。
“柳姑娘知道那人来历?”江晨在她身后问。
柳倩烦躁地道:“不知道。如果真的是他,怎么不现身与我相见……”
第330章 比试立威,杀人凶手
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轰炸了整个营地,轻易地将人们从睡魔的恶爪中拯救出来。
“杜将军要跟赵甲决斗!”
“杜将军要杀人啦!”
“赵甲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赵甲是柳小姐贴身侍卫,触犯了军规,杜将军要亲自处刑,以正军威!”
“咱们还有军规?都有哪些条目?”
营地里谈论得沸沸扬扬,杜山还未出帐篷,就听到一个接一个离谱的消息从人们口中说出来,迅速传遍人群,并且越传越离谱。
对于这种效果,杜山并无不满,脑海里浮现的仍是昨夜的梦境,是阿吉清纯艳丽的面容,是她的娇躯,是她的嗓音……其中美妙滋味让他几乎愿意放弃现世一切,自甘沉沦,不愿清醒。
连续两天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阿吉是那么真实。这种梦境,仅是“日有所思”而产生的吗?杜山分明能够回忆起梦中每一个细节,甘妙之处令他血脉贲张,它真的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疑惑萦绕在心头,挥之不散,杜山感到眉心一阵阵胀痛。
是在梦里太过放纵,结果伤了身体吗?
扶着木柱站稳,杜山听见帐外传来许军师刻意压低的嗓音:“将军,准备好了吗?”
“嗯,我就来。”杜山压下对梦境的回忆和疑虑,穿靴披衣,推门而出。
许军师和张队长已殷勤地等在外边,见了杜山纷纷上前问候:
“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看将军意气昂扬,应该是做了个好梦。”
杜山嗯了两声回应,随口问道:“赵甲在哪?”
他昨夜吩咐军师许远山今日一早向赵甲下战书,他还清晰地记得许远山当时震惊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再三劝告,最后被他踹走。
但今日军师许远山绝口不提昨天的那些“忠言”,堆着笑恭敬回答:“赵甲在那边空地等着。”
主角未至,观众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见杜将军到场,人们的情绪彻底被引燃,山呼海啸高喊万岁,其中夹杂着对赵甲的人身攻击乃至直系亲属的侮辱,激昂气氛中难免牵连到其主人,不远处高坡上的柳倩只听得面色铁青一片。
此时,在帐篷中打坐的江晨,被突然闯入的人声惊醒。
“江大哥,你快帮帮我哥!”来人是杜鹃,她娇喘吁吁,额头冒汗,眼神却有些躲闪。
自绿洲那一夜误会之后,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来找江晨,见面就觉得颇为尴尬。
江晨道:“杜兄不需要我帮忙吧?”
“怎么不需要?赵甲是柳姐姐贴身侍卫之首,体魄高达六阶,已经摸到了玄罡门槛,哥哥根本连他一招都挡不住!”
“可是……”
“来不及了,你快点跟我过去!”急切之下,杜鹃也顾不得讲究礼貌,伸手抓住江晨的手臂就拉着他往外走。
“可是老杜已经赢了。”
“你别哄我了——”
两人刚出帐,就听见外面掀起一股更大的声浪,人们齐声大呼“杜将军万岁”,山呼海啸,声声不绝,差点将杜鹃冲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已经打完了吗,谁赢了?”杜鹃个子矮,看不清众人包围圈中的情况,急得直跳脚。
“放心,是老杜赢了。”
“诶,怎么赢的?”杜鹃抓着江晨的手晃了几下,突然意识到失态,红着脸放开。
“他用一缕沙钻入赵甲的鼻孔,赵甲罡气尚未大成,反应也慢了一拍,被堵住了喉咙,最后窒息眩晕。”
虽然远隔十余丈,但江晨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整个战斗的经过。
有些人来得迟了,挤不进人群,只得四处发问。
“行刑了吗?杜将军杀了赵甲的头?”
“杀了杀了!伱不知道啊,杜将军向巽地上吸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卷起一阵黑风,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绕着那赵甲一转,只听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哎呀,杜将军还会架黑风?那不是妖怪吗?”
“什么妖怪,杜将军乃白虎星转世,呼风唤雨不在话下!昨天那条白蟒,就被杜将军请神上身,一刀两断……”
这时,享受众人欢呼赞誉的杜山,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向远处树上观战的叶星魂比划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叶星魂冷哼一声,转身跃下大树。
杜山意气风发,趁此时向众人宣布了组建江山猎团的决定。
欢呼声愈大,人人踊跃向前,争抢着要报名加入这个新猎团。
但等杜山宣布高层位次之后,却惹来一片哗然——人们心目中英明神武的杜将军竟然没能坐上第一把交椅,却让个娇娇小姐当了大团长!别说那些村民,就连许军师和张队长也不肯答应。
杜山挟大胜之威,兼以好言劝慰,暂时压下了众人的不满,又开始分封军师、五虎上将、十位骠骑统领、骁骑将军等官衔。
青壮年男子人人有份,最差的也封了个先锋小彪将,一时喜气洋洋,各自吹嘘炫耀,忘记了方才的不满。
江山猎团高层排名为:大团长柳倩,二团长江晨,三团长杜山,掌管机密军师许远山,参赞军务头领张恒川,五虎上将之首叶星魂、次席赵甲、第三孙乙、第四荧惑、第五钱丙,掌管钱粮头领小貂、杜鹃,走报机密头领希宁。其后是八大金刚、十位骠骑统领、十三太保……人人都封了将军,连赵家丫头都捞了个运粮官的职衔。
杜山虽不是名义上的大团长,但毕竟贵为三军之主,在众人一致恭请下,踩着某位骠骑统领的背乘上了乔蟾的龙马。
又有晓事的摘了几片大芭蕉叶作为清凉盖,为杜将军遮风挡雨,前呼后拥,吵吵嚷嚷,好不威风。
队伍再上路时,精神风貌已跟昨日完全不同,各大头领抖擞勇气,搏杀兔鼠妖兽,斩灭藤怪树妖,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来。
一路紧赶慢赶,走了二十多里,天色又暗。
大元帅杜山挥手下令:“安营扎寨!”
众将士砍树锄草,捡柴造火,好不热闹。
人们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欢快的夜晚,但下半夜,令人不安的事情却发生了。
四更时分,一名村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到营地外围的树下小解。
他突然一个激灵,莫名地浑身汗毛直竖,睡意全然无踪。他睁大双眼,就看见树下阴影中多了一条黑色人影,如月光般森冷惨白的眸子正冷冷望着他。
村民张嘴正要发出惨叫,那影子已扑上来,同时挟裹而来的还有大团漆黑淤泥般的东西,将他头颅都裹住,一点声息都没发出,就将他脖子扭断。
健硕的身躯瘫软倒地,生机熄灭,面孔仍残留着最后的惊惧。
“猜忌之始。”妖异眼眸的主人喃喃低语,身影融入夜色中。
一个守夜的卫士坐在石头上打哈欠,忽然背后一凉,不禁回头四处张望。他没有发现任何鬼影,但注意到刚才去解手的村民未免也离开得太久了,就算是蹲大号也该完事了吧!
守卫推了推旁边打盹的同伴,道:“喂!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回来?”
“哪个人?”另一名守卫抓抓头皮,很不情愿地抬起头。
“刚才出去解手的那个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第一名守卫踮起脚眺望。
第二名守卫揉了揉眼睛,嚷道:“哪有人出去?蠢货,是你看花眼了吧?”
“是你的眼瞎了!走跟老子过去看看!”
“龟儿子,你爹才不去……”
两名守卫骂骂咧咧,一前一后地走到村民消失的大树后,借着昏暗的火把,看见了地面上的尸体和大滩血迹。
“杀人啦一一”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在幽冥森林奇诡的树丛中,显得分外凄厉。
尖锐叫声过后,营地顿时沸腾起来,几道人影窜出帐篷,先后赶到尸体前。
杜山蹲下身,揭开尸体的衣襟,露出咽喉上致命的伤口,觉得触目惊心:“咱们又有麻烦了!”
江晨道:“他先被人扭断了脖子,又刺穿了喉管。凶手很可能就是昨天晚上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绝对不可能!”因为那可怜尸体的姿势不雅,柳倩只看了一眼就别开头,听见江晨的分析后忍不住转回去,大声反驳,“流缨哥绝不会对弱者出手。他就算想杀人,也会正大光明地闯进来,一个一个打得你们跪地求饶为止!”
“他昨天在帐篷外面偷听我们谈话是怎么回事?有话不能进来好好说吗?”
江晨一语就戳中柳倩最心虚之处,她呐呐难言,一时语塞。
好半天,柳倩才想出个借口:“他知道你是惜花公子,羞于与你这种败类交谈。”
江晨嗤笑:“那他在我这败类面前落荒而逃,岂不更加丢份?”
柳倩大怒:“虽然你救过我,但要再敢侮辱流缨哥,我就跟你翻脸!”
“两位!”杜山劝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当务之急,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把凶手找出来,不然还将继续有人被害!”
江晨盯着尸体下的血迹看了片刻,道:“凶手应该还没走远,咱们分头找。”
说完,他前踏一步,径直投入到茂密的丛林暗处。
“诶,老江——”
“我守在营地,免得被调虎离山。”叶星魂淡淡地说了一句,快步走回尹梦所在的帐篷。
“诶诶,老叶——”
柳倩冷冷望着江晨离去的方向,沉声道:“赵甲,你往北!孙乙,你往东!”
她最后朝杜山一指,“南边交给你。”
“柳姑娘你呢?”
“我向西。”
“西边不是有老江……”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抽在杜山眼前,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
杜山乖乖把剩下半截话咽回肚里。
“别磨蹭,出发!”大小姐柳倩一声令下,四人分头行动,如狼似虎,各自冲入不同方向的丛林。
西方。
江晨行走在树下。
月静,风静。树影婆娑。
落叶飘下,溪已断流。
隐有幽香,令行者熏熏若醉,掩盖了此处无穷杀机。
江晨放慢脚步,目光一寸寸巡视周围。
背后有女子细碎的脚步声靠近,江晨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柳姑娘,这边我来搜查,你去另一个方向吧。”
柳倩走到他背后,冷冷启唇:“你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跟流缨哥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
江晨失笑:“你特意跟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
“我只想提醒你——”柳倩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江晨抬起右手,示意噤声。
柳倩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在江晨提醒后,她也发现了异况。
就在刚才,似乎有一道漆黑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从视野边际窜了过去。
四周寂静一片,没有半点声响发出,柳倩凝神屏息,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但下一刻又见那漆黑影子从东南角闪过,速度之惊人,绝对不下于玄罡高手。
“闭上呼吸,这花香有麻痹效果。”江晨出声提醒。
柳倩并不领情。
她胸口佩戴的玉佩可解百毒,不惧任何卑劣手段。
她只暗暗心惊于敌人的速度,比起大哥柳轩也不遑多让。
“流缨哥,是你吗?”柳倩观察半晌,启唇呼唤。
没有回应。
柳倩无比失落地叹了口气。
她总算死心,卫流缨并不在附近,否则他必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唤,也必定会现身与自己相见。
“小心!”江晨叫起来。
柳倩看见一条黑影从草丛中扑出来,悄无声息,瞬间就到了眼前。同时带来的还有扑鼻的恶臭。
江晨无暇相救,因为还有另一条黑影找上了他。
那扑至眼前的老猿般的狰狞面孔,反而令江晨心下稍安。
‘原来有两头魔人,一头在北,一头在南,故布迷阵,让我以为是一位绝顶高手在此。’
江晨朝着眼前的魔人,从容伸出拳头,后发先至,重重轰击到对方胸膛。
“砰!”
重物坠地,魔人发出一声闷哼,撞断了好几棵大树,跌入草丛中。
江晨略微皱眉,并不满意这战果。
他感觉自己大半力量都被那魔人用古怪的方法卸掉,而拳上附带的「空间扭曲」也没取得致命效果。
第331章 魔人肆虐,不期而遇
‘这魔人非同寻常,差不多具备七阶「玄罡」体魄,只是没有凝成罡气,但它的肉体要比人类武者坚韧得多!’
在江晨的注视下,魔人翻身而起,在草丛中踩出沙沙声,发出一声声急促的悲鸣,那是受伤猛兽才发出的桀骜不驯的叫嚣。
江晨面露凝重之色。眼前的单个魔人虽然不足为惧,但他已联想到了更坏的结果。
——之前与林曦一起在幽冥森林逃亡时,即便遇到了两百人的魔人大部队,其中最强的也只有六阶「搬血」体魄,没有七阶高手。但眼下竟然就遇到了一头七阶魔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附近的魔人数量,不止两百个?
——放在当初的西辽城,一头七阶的魔人足以镇压一城,如今柴天鹏已死,更无人能阻挡它。而且七阶魔人的出现不仅仅实现了高端武力的压制,也意味着更多数量的魔人已经冲出封印。乔蟾所描述的“铺天盖地”之景象,未必不是事实!
“吼——”负伤的魔人从草丛中窜出来,双爪前伸,大嘴张开,露出森森利齿,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朝江晨扑来。
扑击之时,它周身都泛起无数暗红色的符文,非用人间的文字所写,充满了一种远古蛮荒的气息。
刹那间,它的身躯凌空膨胀,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令江晨也生出危险之感。
‘八阶魔人!’江晨圆睁双目,心情跌入谷底。
“啪!”
长鞭撩起一道黑色闪电,划破长空。
另一头魔人应声而飞。
“臭东西,看你不死!”柳倩得意地舞了个鞭花,朝尸体走过去,“江晨,你好歹也是个玄罡高手,怎么比我这弱女子还慢……”
江晨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叫道:“别靠近它!”
“怎么……”
柳倩刚走到尸体面前,那尸体猛地翻身而起,伴随着狰狞的吼声,周身同样亮起暗红色的野性符文,大嘴膨胀了一倍,朝柳倩的头颅狠狠咬下。
没有惊叫,没有逃跑,柳倩已经吓傻了,全然忘了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纤弱的脖颈被一咬两截,骨头在魔人嘴里嚼得嘎嘣脆的声响。
一道银白色光晕自她眼际亮起,倏地一闪而过,带着花花白白的东西和鲜红的血液撒到了草地上,魔人连哀鸣都没有就倒在了地上,健壮的身体远远摔出去,在草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
尖叫划破夜空。
柳倩捂着胸口,一连退了五步,被某根树枝绊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整个人如在梦里,耳畔仍回荡着嘎嘣嘎嘣的咀嚼骨头的声响,眼前一幕幕浮现自己脖子被咬断、无头尸身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场景。
“呼,呼……”她喘着粗气,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又举起鞭子,疯狂地朝魔人的尸体抽去。
清脆的鞭打声飘散在夜空中,惊起虫鸣鸟叫。
好半天,江晨的声音突然响起:“别浪费体力了,还得去找凶手。”
柳倩喘得更加厉害,问道:“凶手不是它们?”
“不是。如果是这些魔人,死的人绝对不止一个。恐怕整个营地都没几人能活下来……”
柳倩惊魂甫定,见江晨抬脚欲走,忙问:“你去哪儿?”
“那边还有些魔人的味道,我去瞧瞧。伱先回去吧!”
相比于杀人凶手,江晨更关心魔人的踪迹。八阶魔人至少是统领级别的人物,它们附近一定还有不少士卒,如果被这些来自异世界的恶兽发现了营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江晨希望自己能暗杀一些零散的魔人士兵,实在不行,也要将它们引到远处。以他的武技,只要不被大规模部队包围,应可利用丛林的复杂地形脱身。
柳倩扶着树干站起来,见江晨越走越远,咬咬牙,跟了上去。
江晨听见脚步声,皱眉道:“你跟着做什么?回去!”事关众人生死,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变得严厉。
柳倩被他一喝,有些气恼还有些委屈,别过脸,眼眶泛红:“我来帮你。”
“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江晨不耐烦地快走几步。
“你好像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
柳倩视线盯着江晨左臂上的血迹,心里明白,若不是为了救她,江晨大可以慢慢与两头魔人周旋,以金刚体魄从容搏杀对手,受伤的可能性极小。感激的话语堵在口中,让她受不了的是江晨那种嫌恶的语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累赘?”
“是!”江晨的心里话脱口而出,紧赶几步后,果然没见柳倩再跟上来。
‘总算摆脱了这位大小姐。’他轻吐口气,行到一株参天大树下,转向左边,同时往柳倩的位置瞥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颇为意外。柳倩站在原地,眼圈通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动,似乎就要狂涌而出。
江晨愣了一下,心想这傲慢自大的柳姑娘竟然就被区区几句话弄哭了,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但他也没时间去哄她,埋头继续前行。
柳倩泪光泫然地望着这边,发现江晨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别有暗示。
她心念几转,决定看在江晨两次相救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
她拿出一块精丝布绢,一边擦拭眼睛,一边小跑着跟去。
江晨此时无暇关注柳倩,他穿过一片荆棘丛后,突然听到了西南方传来一阵哭喊声,一股血腥的气味夹杂着魔人的恶臭飘进他鼻翼。
他立即加快速度,身形电掣,飞赶至战斗现场。
这里也是一处人类营地,布局颇为紧凑,还设有简单的防护设施,但只能阻拦一些低等妖兽,对于此刻在营地里肆虐的凶恶魔人毫不奏效。
“一,二,三……”江晨一眼扫去,一共六头魔人,两两成对,分头追杀人类。
营地里的武者大多只有三四阶的水准,在魔人的重锤利斧下不堪一击,纷乱窜逃,毫无抵抗之力。
一片混乱中,江晨还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但他来不及仔细辨认,吒喝一声,冲入营地,撞向最近的两头魔人。
“轰!”魁梧如恶魔的龙渊魔人被撞得离地飞起,重重跌落尘埃。
一名被逼到角落里的虬髯壮汉本来已经死心认命,突见一道黑影冲来,继而两头魔人被撞飞,虬髯壮汉简直大喜过望,趁机提着雁翎刀就朝倒地的魔人刺去,却发现那魔人胸口塌陷,已然是不活了。
视线再扫,另一头魔人脑袋歪到一边,也是没了气息。
虬髯壮汉来不及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只知遇到了绝世高手,急忙转头跟着那黑影后面冲锋,嘴里高叫:“林姑娘别怕,俺来也!”
他那一声吼才到一半,江晨已与两名魔人错身而过,光影一闪,“噗”的血花喷涌,两头魔人都只剩下了半截身子。
虬髯壮汉的吼声因看到这一幕而有些变形,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紧紧盯住了江晨的背影,挥舞着雁翎刀哇哇怪叫,好像在与魔人拼命。
最后的两头魔人已知不敌,转身欲窜出营地,被江晨赶上去一人一拳,砸碎了脊椎骨。
营地里的武者们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来人如同神兵天降,三拳两脚就将魔人全部击杀,传说中的绝世强者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林姑娘,你没事吧?哎,小心点,俺扶你!”虬髯汉子从倒塌的帐篷里扶起一名艳丽女子,又叫上另一位躺在地上装死的少女,三人领着幸存者,来到江晨背后,恭敬行礼。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俺徐虎丘没齿难忘。”
少女也鞠了个万福,用娇滴滴的嗓音道谢。
她身边的那位林姑娘却毫无动作,只死死盯住江晨背影,眼神惊疑,面色变幻不定。
江晨背对三人,轻笑道:“徐老弟,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机灵啊!”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三人中的两人脸色陡变。
这两人都是江晨在西辽城认识的熟人,黑沙帮主徐虎丘,和「飘香大盗」林水仙。
说起来,江晨跟这两位老朋友,都各有一笔账要算。
江晨缓缓转身,视线自林水仙面上扫过,微微一笑:“水仙姑娘,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了!想不到你的命还挺硬,挨了我一掌都没死,可喜可贺!”
「飘香大盗」林水仙露出见了鬼一般的神情,刹时间花容失色,受惊兔子般往后缩去。
“噗通!”徐虎丘跪倒在地,壮硕的身躯真如推金山倒玉柱,两眼汪汪,纳头便拜,“公子啊!公子!可算盼着您了!俺想你想得好苦哇……”
“真有这么想我?”
“那是日日想,夜夜想,茶不思饭不想——”
“你怕鬼吗?”
“啊?”
见徐虎丘一脸茫然的表情,江晨徐徐道,“当初让你去取宋小姐的人头,你也弄来了,可是第二天我就见鬼了!我看到那位宋小姐又好端端地站到我面前,还扬言要杀我报仇,换做是你,你怕不怕?”
徐虎丘怔了怔,突然连连磕头,嚎啕大哭:“公子饶命,俺一时糊涂,俺鬼迷心窍,俺……俺也是被逼的啊!”
徐虎丘涕泪横流,语不成声,一句一句控诉着他当初被林水仙和宋依依威胁的血泪史。
林水仙也是花容失色,娇躯微颤。
江晨看了看地上磕头连连的徐虎丘,轻叹一口气,道:“既然你是被人所迫,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你将功补过,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看怎么样?”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俺愿意将功补过!”
“那就向我证明你的决心吧!”
“是!俺一定不让公子失望!”
徐虎丘抬起头了,擦了一把涕泪,转头朝林水仙看去,目光中异芒闪动。
林水仙见他眼中隐现杀机,心道不妙,张开双臂大叫:“姓徐的,你想杀我,就不怕一尸两命,你老徐家绝后吗?”
趁徐虎丘略一迟疑的工夫,她又朝江晨喊道,“江少侠,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已经惩罚过我,难道还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江晨不为所动,道:“小女子耍起毒计来可不容小觑,差点连我这大英雄大豪杰也栽了跟头呢!”
林水仙咬了咬嘴唇,目光莹然,楚楚可怜地道:“只要公子肯饶我性命,小女子宁愿做牛做马来报答。”
“喔?做牛做马?”江晨拖长了语调,用一种很能令人心领神会的语气说着这几个字。
林水仙红着脸,像是想到了什么,嗫嚅道:“只要公子不嫌弃,那妾身也……”
江晨点点头,看着她身后另一名少女迷茫的娇靥,不禁笑问:“那么这位姑娘呢,她也愿意陪你一起吗?”
那少女又羞又恼,但想起方才江晨举手间打死魔人的情景,只低低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林水仙道:“霜儿妹妹的心思,我就不晓得了。”她一边说,一边向少女使眼色。
近段日子,「惜花公子」江晨的名字从未淡出过各种市井传闻的视野。
北国第一美女苏雪儿,女飞贼「百里无痕」,画眉姑娘,金燕子……那一个个桃色的名字都在控诉着「惜花公子」疯狂残暴。
想到这里,林水仙的娇躯微微发颤。
“水仙姑娘深明大义,识大体,很好!”江晨的目光又转回徐虎丘身上,“不过,你们两个欠我的账,加起来算是一条命,总得有个人来还。如果我答应了水仙姑娘,那么岂不是要委屈徐老弟了?这样一来,他就只能一个人上路了!”
徐虎丘猛地一哆嗦,嚎哭哀求不止。
林水仙看着他悲惨的模样,心头闪过一丝快意,又夹杂着几分不忍。
第332章 一出好戏
营地里的人慢慢聚拢过来,只是慑于江晨轻松击杀六头魔人的威势,无人敢出声打扰。
一个小女孩用天真的语气问:“二叔,林姐姐他们在做什么,徐大叔为什么要磕头啊?”
身边的大人急忙捂住小女孩的嘴,以免那位喜怒无常的绝世高手迁怒于旁观者。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江晨叹了口气,无限悲悯地道:“徐老弟啊,按理说你当时用一个假人头来欺骗我,本来是死罪难逃,但念在你毕竟跟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再给你一个机会吧。”
徐虎丘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来,眼巴巴望着江晨。
江晨诡异一笑,在暗淡月光照射下,宛如恶魔诱语:“伱与水仙姑娘打一架吧。如果拿下了她的人头,就当是替我讨了债,弥补了你当初的罪过,我就让你活下来,否则,那你就替水仙姑娘去死吧。”
瞧着两人惊骇的面容,江晨补充道,“听说水仙姑娘魅力一向很大,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姐妹,那么这位霜儿姑娘如果愿意把水仙姑娘当姐妹的话,也可以出手,当然她若是对徐老弟芳心暗许,也可以帮另一边。总之随便你们怎么打,直到双方有一个人死掉为止……”
他后退两步,负手而立:“这就开始吧。”
江晨刚一退开,场中气氛陡然变化。
林水仙急退数步,捏住一粒白色圆丸,衣衫猎猎振动。
徐虎丘直起上半身,右手按住腰间雁翎刀柄,双膝缓缓抬起。
霜儿姑娘立在他们中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大半边身子朝着徐虎丘。
风卷枯叶刮过,萧瑟肃杀。
呼吸愈来愈沉重,两女一男间的混乱大战一触即发。
究竟霜儿姑娘会帮谁?林水仙的迷香攻击是否也要将她包括在内?生死关头,徐虎丘可曾惦念旧情?
江晨观察着三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笑容越来越盛。
这是他亲自安排的舞台,表演者是两个曾经欺骗背叛过他的人,与他们关系暧昧的第三人也友情出演,即将献上一幕精彩的好戏。无论谁生谁死江晨都不在意,只希望剧情足够精彩。
自打离开晨曦废墟后,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开心!
他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来让好心情维持得更长久一点。
可惜偏偏有人打扰了这场好戏。
随着脚步踩在枯木上的喀吱声响,一个清脆悦耳的女性嗓音从树后传来:“江晨,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这把动人的声音,人们纷纷侧头去看,就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自夜幕中徐徐显出身形,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此时月光微暗,毫光披在柳倩身上,她的肌肤仿佛比月光更白,散发着比月光更明亮的银辉,秀眸黛眉,神情带着贵族少女特有的骄矜,从容踱步而来,银甲戎装,素纱披风,不失凛然杀伐之气,如同评书中的公主从故事里走出来,冷艳得令人不敢逼视。
虽然嘴唇微微发白,隐有一点血丝,但这无损公主威仪,反为她增添一份凄艳倔强之美。
林水仙第二次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上一回带给她这种感觉的是林曦。她偷偷打量对方,暗叹江晨的手段果然不凡,这种绝色都能弄上手。
“你怎么又跟来了!”正要上演的好戏被打断,江晨的脸色颇为不虞。
“我不能来吗?”柳倩自然而然地走到江晨身后,昂着下巴扫视前方诸人一眼,虽未表现出多余的神情,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骨子里的傲慢,“你又救人啦!嚯嚯,数目还不少呢!”
许多人不敢与她对视,听到这句话都把头垂得更低。
柳倩视线落在林水仙身上,忽然咯咯笑起来:“惜花公子啊惜花公子,你手段不错嘛,在这种荒郊野岭也能找到目标。”
江晨懒得辩解,冷声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柳倩眨了眨眼,“我追踪魔人,正好跟到这里。”
端详着江晨脸色,她轻笑道,“放心吧,今天我不会多管闲事,谁叫你又救了我一回呢!不用在意我,继续做你的好事吧!你对她做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她白洁的小下巴朝霜儿姑娘点了点,评论道:“这位小妹妹还算有几分姿色,我见犹怜,应该还算合你口味吧?”
不等江晨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这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江公子看上了你,那是你天大的福分,还不赶紧过来,难道想要江公子亲自开口请你吗?”
“柳倩!”
“看你还磨磨蹭蹭,惹江公子生气了吧!你这小丫头,真是不识好歹,江公子何等尊崇的身份,人家金燕子苏雪儿,还有画眉姑娘,哪个不比你高贵,江公子跟她们翻云覆雨,抚琴弄月,谈笑风生……”
在柳倩的教唆下,宋霜儿果然有了动作。
不过却是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扑向一旁的徐虎丘。
她自以为已经从柳倩的言语之间,听出了江晨的喜好,因此在徐虎丘和林水仙两人之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其实这也是宋霜儿心中一早就有的答案。
她私心里虽然更爱徐虎丘,但若站在眼前这个江公子的角度,作为一个年轻男子,他会偏向谁?柳倩的言语,只是让她更加坚定了决心。
宋霜儿毫不犹豫地就朝徐虎丘动手了。
林水仙愣了一下,也急忙跟上。
以二敌一,局势顿时明朗。
徐虎丘左支右挡,捉襟见肘,嘴里连声怪叫:“水仙!水仙!手下留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你怎么忍心对我下手!”
林水仙闭口不语,长袖飘飞,攻势愈疾。
徐虎丘身上很快见血,又赶忙朝宋霜儿哀求:“霜儿!霜儿!你忘了昨晚咱俩说过的话了吗?如果拿到了大荒宝藏,全都给你!你明明说好了要嫁给我……”
宋霜儿眼神凌厉,招招狠辣,直攻要害。
徐虎丘这几声叫喊之后,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两女,顿时同仇敌忾,痛下杀手。
柳倩在江晨身边故意惊叫一声:“哎呀!没想到这位好汉跟江公子竟然是同道中人!左拥右抱,坐享艳福,是条好汉子!杀不得,杀不得,还不快快住手,江公子要跟他把酒言欢,交流一下心得……”
话没说完,就听场上一声惨叫,徐虎丘倒在了血泊中。
他身上插着两把匕首,一时还未死,鲜血汩汩流出,嘴里哀哀叫唤。
林水仙和宋霜儿分别押着他,朝江晨投来征询的目光。
“公子,请问该如何处置?”
柳倩道:“哎呀,怎么把江公子的同道中人伤成这样,使不得使不得,多不吉利啊,快给他治伤!”
江晨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
林水仙和宋霜儿对视一眼,面上泛起杀机,手上同时加力。
徐虎丘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倒在血泊中,再也不动弹了。
远处的营地里突然传出小女孩受惊的哭泣声,又被大人捂住了嘴,只剩下呜呜的低响。
短暂的寂静之后,江晨轻轻一叹:“他的这条命,算是抵了你俩的账,我们之间两清了。”
林水仙跪倒在地上,以头触地,掩面呜咽:“多谢公子……”
江晨摆了摆手,转身走开。
柳倩目光跟着江晨背影移动了一段距离,笑容尽敛,再回头面对林水仙等人时已是冷若冰霜的脸色,淡淡地道:“账算清了,就好好活着吧。到处有魔人出没,你们这点本事还是别乱跑为好。向东走五六里,有个猎团在那里扎营。想活命的话,早点投奔过去吧。”
林水仙小心翼翼地屈膝一礼:“多谢姑娘指点……”
柳倩没等她说完就已转身,沿着江晨离去的方向走开。
林水仙暗暗舒了口气。她在这位贵家小姐的面前简直有种不敢大口喘息的压抑感觉。不知要多厉害的角色,才能降服住这样的女人。
林水仙转过头来,与宋霜儿对视一眼,问道:“现在怎么办?大荒宝藏还找不找?”
宋霜儿沉着脸道:“我们找了这么多天,屁都没找到,死的人倒不少。什么大荒宝藏,什么血神咒,我看都是骗人的玩意儿!还不如在西辽城安安生生……什么声音?”
她说到一半,忽然支起耳朵。
不远处响起哗哗的树叶拍打声。
宋霜儿来不及听个真切,扭头就跑。
林水仙也急忙跟在后面。
刚刚遭受过魔人袭营的一群人,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一遇到风声鹤唳就炸了窝,四散奔逃。
第333章 不夜之仇,坏人好事
另一头,柳倩紧赶几步,追上江晨身影,开口道:“送上门来的两个女人,你居然不要?这不像你啊!要不要我回去再跟她们说说,安排过来侍寝?”
“不必了。”
“哈哈!矜持什么,有需要就说嘛!堂堂惜花公子,身边怎么能没了女人?是觉得她俩刚刚成了寡妇,不吉利吗?看来你的眼光还挺挑剔——”
“伱能不能闭嘴?”
柳倩悻悻地闭嘴,但她并没有死心,跟着江晨走了一段路,又道:“我觉得有个女人很适合你。”
“哦?”江晨脚步稍微放缓,察觉到她正盯着自己侧脸,不由心中一动,“你这是要自荐枕席吗?”
柳倩的身体往后一倾,然后像听到极好笑的事情那样,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才停下来,笑说:“你别误会,我可没说要以身相许,我是有心上人的……”
江晨虽本来对她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此时的感觉也像吞了一只活苍蝇一样,脸色难看地扭到一旁,埋头加快脚步。
“哎哎,别伤心嘛,如果你真的爱我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机会的……”
江晨前行速度更快,柳倩颇为吃力地跟在他后面,叫道,“等下!我是真心实意地向你介绍一个人,她叫周灵玉,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跟你十分般配!”
江晨头也不回地道:“我知道她,不夜城城主,她跟令兄更加般配。”
柳倩脸色略微阴沉,脚下因此放缓,等她回过神来,已被江晨甩开了一截,不得不奋力狂奔:“你听我说,我是有理由的!我哥哥在有个方面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起码他不可能随意与浮屠教为敌!”
说话的时候,她嘴里灌了不少风,停下来急促喘气,脸蛋涨得通红。
这时候江晨真的起了几分兴趣,转过身问她:“这跟浮屠教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周灵玉跟你一样,也是浮屠教的死敌!她的父亲,上一任不夜城主就是死在浮屠教主手中,不夜城一夜之间元气大伤,众多元老出走,留下来的也对城主之位虎视眈眈,周灵玉就是在这场动荡中被「刹那芳华」击中,一夜衰老百岁,险些身死。她现在执掌城主之位,迟早会对浮屠教宣战!”
江晨狐疑道:“不夜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怎么不知道有释浮屠插手?”
“市井流言,当然不尽不实。世人只知不夜城主暴病身亡,但不夜城主何等修为,岂会无缘无故暴病?当年周灵玉年幼,竭力将此事瞒下来,韬光养晦,以图让不夜城休养生息。如今她崭露头角,跻身《英杰榜》第二,修为直逼仙佛,势必要报杀父之仇!”
这对于江晨来说,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盟友,日后有机会可以多多接触周灵玉。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就算如此,她的身体已经老朽,没几年活头了,心气再大也没用。”
“不夜城天材地宝无数,周灵玉又具备仙佛修为,区区百年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你上回也看见了,她保养得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绝对没堕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
江晨微微点头,忽然面色一沉,盯着她眼睛道:“你一再教唆我去找她,究竟意欲何为?”
“我……我还不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么!”柳倩不太习惯说谎,眼神有些闪躲,继而慷慨言道,“单纯的男女之爱是浅薄的,总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容易让人冲昏头脑,犯下各种糊涂事。唯有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才是最难得的!你和周灵玉正好有着共同的目标,都以毁灭浮屠教为一生志向,所以绝不同于凡俗男女,你们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不离不弃!除了她,还有谁是你的良配?”
江晨想了想,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在柳倩面露些许得色时,他忽然展颜微笑,“但我还是觉得,令兄更适合她。”
柳倩霎时瞠目,气得脸都红了。
“姓江的,你耍我!”
两人巡视一圈,回到营地。
杜山几人早已归来,正在喜滋滋地收编西边逃过来的镖师猎手,尤其是对于林水仙和宋霜儿,杜山一再拍打胸脯,安抚两位美人惊魂未定的小心肝。
“老江,柳姑娘,你们回来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
“不用了,刚才见过。”
“诶,已经见过啦?”杜山摸了摸鼻子,浑不觉身边两女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尤其是林水仙,双手握拳,娇躯抖个不停。不管隔了多久,江晨击杀宋依依的那一幕始终是她心中最大的梦魇,哪怕森林里食人吮血的妖兽,都不及江晨来得恐怖。
江晨对两女视而不见,转身走开,让她们齐齐松了口气。
林水仙思索片刻,打断了杜山的奉承自夸,问道:“江公子的帐篷在哪边?”
“咦,这么晚了你还找他干嘛?”
“我想向他道一声谢。”
“道谢?不如等明天吧,他现在可能已经睡了……”
“不办好这事,我今晚睡不着觉的。”林水仙语气坚决。
她想,如果要活下去,自己终究是要克服恐惧,甚至拥抱恐惧……
“唉,好吧!”杜山一脸遗憾,小声嘀咕,“老江这家伙艳福不浅。”
他留恋地在林水仙身躯上狠狠盯了几眼,颇不情愿地指出了江晨的帐篷位置。
林水仙道了声谢,起身就走,留下一阵香风。
杜山闭眼陶醉,猛抽了几下鼻子,啧嘴道:“真香!”
他睁眼发现宋霜儿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干咳几声,道:“我是说,水仙姑娘品行高洁,有古时君子之风,我闻之如辟芷秋兰,幽香不绝啊……”
江晨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忽闻香风扑鼻,一个窈窕的倩影钻了进来。
“水仙姑娘,你来做什么?”
林水仙朝江晨盈盈鞠了一礼,柔媚道:“妾身特来感谢江公子救命大恩。”
“咳咳,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小女子身无长物,唯愿用这蒲柳之姿聊表寸心,公子若不嫌弃……”
不远处,柳倩的帐篷里,一盏青色的莲灯浮在半空,烛光忽明忽灭,林水仙娇滴滴的嗓音清晰地从灯光中传出来。
“这小婊子不知廉耻!”柳倩重重一拍木板,气得牙痒痒的。
江晨接下来的回答愈发让柳倩怒不可遏:“咳咳,水仙姑娘一片赤子之心,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不忍心拒绝——”
“丑陋!他还真就打蛇随棍上了!”
“男人都这样啦!”小貂无奈地摊摊手。
“流缨哥就不会!”
灯光中传来奇怪的声音。
柳倩忽然起身,一把攥灭青灯,道:“惜花公子又要作案,铁证如山,咱们赶紧去阻止他!”
“小姐!别这样!人家你情我愿的……”
“不行,看着他们这么不要脸,我心里好难受!”
柳倩走到门口,似乎意识到不妥,忽然止步,转头道:“小貂,你去!”
小貂的脸一下耷拉下来:“啊,不要啊!”
“今天要是他俩成了,我就把你送去给他们添个侍妾!”
小貂苦着脸叫:“小姐,你怎么能这样!”
柳倩哼道:“还不快去,再晚就只能给他俩做添头了!”
小貂顾不得再说话,急匆匆出了门,认准江晨的帐篷,疾步走过去。
一个白衣小女孩静静地站在帐篷外面,气质颇为出尘,仿佛随时就要飘飞起来。
小貂看到这一幕,心里奇怪,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正要再辨认一下方向,就见那小女孩朝自己招手。
“快去吧,他们就在里面。”声音束成一线,直接传到小貂耳中。
小貂心里一惊,这小女孩不简单!
但此时无暇他顾,她急急忙忙窜入帐篷。
眼前的情景令小貂微微松了口气,江晨身上的衣物还算完整,林水仙并未急着扑上去,而是先跳了一支舞。
小貂的进入并未惊动两人,她站在门后,悄悄观望一会儿,不禁觉得脸红心跳。
“嗯咳!”小貂清了清嗓子,走到江晨旁边拍了他肩膀一下。
“怎么又是你?”江晨回头瞥了她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重新投注在林水仙身上。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小貂一脸郑重,故意瞥了林水仙一眼,“能否单独详谈?”
江晨摆摆手:“我今晚很忙!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可是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小妹妹!”林水仙转过头,笑容晏晏,状似不经意地挺了挺上身,吃吃笑道,“有什么事能比春宵一刻还重要呀?”
小貂被她映得眼花了一下,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低头瞧了瞧自己,面上略有挫败感。
她用一种恼恨的眼神瞪了林水仙一眼,然后又重整旗鼓,抓住了江晨一条左臂,神情亲密地对他嫣然一笑,声音柔柔地道:“江公子,今晚不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有很多心里话想对你倾吐呢!”
江晨不禁叹了口气:“唉……你不能过会儿再说吗!”
小貂目光缓缓移向了林水仙,委屈地撇了撇嘴:“我怕再过一会儿,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那你快点吧!”
“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去东边的小树林吧。”
“不要啦,那里蚊子有点多。”江晨苦笑。
“那西边的小溪呢,听说很清凉。”
“算了吧,溪边容易闹鬼。”
“那么,中间有个单独的小帐篷,是小姐的备用住处。”小貂又道。
“不好不好,万一弄脏了东西,会被小姐骂的!”江晨连连摇头。
小貂仍不死心:“南边有座矮坡……”
江晨打了个呵欠:“小貂姑娘,我困了,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小貂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有些酸楚。虽然她只是奉命前来,但江晨如此表现无疑很大程度上打击了她的自信。看来我的魅力终究只不过如此啊……
她轻轻松开江晨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尽量不去看林水仙脸上的胜利微笑,低声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小貂的黯然神情落在江晨眼里,他不由地猜想:小貂姑娘的神情不似作伪,她如此伤心,莫非对我动了真情?
江晨忙朝小貂的背影喊道:“小貂姑娘,今天晚上实在不方便,不如明天晚上吧,明晚有空再来啊!”
小貂哀叹道:“到了明天,我就身不由己了……”
篷门合上,屋里只剩下江晨和林水仙两人。
林水仙目光中火焰炽热。她双袖挥摆,褪下一袭薄纱,跳着妖娆的舞蹈,朝江晨身边凑来。
第334章 军师解梦,瑰丽奇景
一股香风扑面,江晨的脸色也微微变化。
他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再看向林水仙摇曳诱人的身姿,眼中的火焰也逐渐熄灭了。
“有点扫兴啊,水仙姑娘,你今天的香水,未免太浓烈了一些。”
林水仙脚步一晃,差点跌倒。
她扶了一下帐篷,才恢复平稳,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媚态,柔媚地问:“公子,不喜欢吗?”
江晨点点头:“远远闻着,其实感觉还好,但靠近之后就不太好了。这里面混着一些催情的药物吧?水仙姑娘,你有点操之过急了,要对自己有信心,其实凭你的姿色,并不需要依靠这些外物。”
“公子说的对,奴家也是太心急了……”林水仙的语声糯软得近乎哀怨,轻轻叹了一口气,露出楚楚可怜的凄迷神情,“奴家自知蒲柳之姿,难入公子的法眼……可是,公子真的是第一个让奴家心动的男人呢……”
江晨打量着她,忽然又摇摇头:“我收回前面的话。在近处仔细看看,其实伱的皮肤有点粗糙了呢,需要注意保养了,毛孔也有点明显了,面容也很憔悴……是前一阵子太劳累了吗?唉,果然是只可远观啊……”
林水仙的自信在这样直白又无情的点评下轰然破碎。
她微微颤抖着,无比尴尬地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站了半晌,忽然一咬唇,把心一横,忽然张开两臂,竟向江晨怀中投来。
“公子,至少我的这颗心是真的……奴家证明给你看……”
她相信没有男人能拒绝自己的诱惑,无论他嘴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下一刻,林水仙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江晨缓慢而坚定地把她往外推开。
林水仙无法反抗这股力道。
“算了吧,水仙姑娘,别这样,我虽然很需要女人,但也不是不挑食的,你还是请自重吧。至少,先把皮肤保养好了,再来找我吧。”
江晨微笑着说出来的话,一声声直刺林水仙心底。
林水仙感觉自己仿佛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无所隐藏,无所遁形,只能硬生生忍受这冰雪般的羞辱。
她脸色涨得通红,却根本不敢直视江晨的目光,倒退两步,失魂落魄,颤抖着整理起衣服,狼狈地逃出帐篷。
门外的希宁默默让开,望着林水仙狼狈逃走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翘。
屋内响起江晨的声音:“你家佛主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吗?”
希宁连忙收敛起笑容,乘风飘然离去。
杜山一夜美梦,醒来时怅然若失。
这已是第三夜了。
从一开始的疑惑忐忑,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杜山越来越沉迷于其中,乃至宁愿忘却现世。每当黎明清醒,梦中情形仍历历在目,留下无穷怅然和回味。
梦里及时行乐。有情之人窃窃低语,描眉贴花,相依相伴……
晨风呼呼地拍打着布条,一下又一下,冰冷的声响将杜山从回忆中惊醒。
他坐在冰冷的布衾上,怔怔地注视着漏下来的昏暗光线。帐篷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与适才温软在怀的体验,似如天人两隔。
可惜那只是一场梦,终会有醒来之时。
杜山麻木地穿好衣物,迈步走出去。
“将军!”
“将军!”
许远山和张恒川一大早就守在门外,殷勤地上前见礼。
杜山置若罔闻,迈着机械地步子往前走。
如果那场梦可以长久地做下去,不用醒来就好了……
许远山和张恒川对视一眼,互使眼色,唆使对方出声,却都不肯上当。
杜山走上一座高坡,层林苍翠,一簇簇挤入眼幕,这是现世中鲜活的色彩,然而在他看来,却远远不及梦中那一抹虚幻的春色。
倘若长梦不醒,那岂不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或许,死亡就是化入了一场永恒的大梦。如此说来,也没什么不好,只要阿吉也同在……
想到这里,杜山略微一惊,诧异于自己心头竟然真的闪过一丝轻生的念头。
他急忙甩了甩脑袋,看了一眼远方山景,开口唤道:“小许啊!”
“在!”许远山身子前探,躬着背,侧着耳朵,认真凝听教诲。
张恒川看在眼里,不由感慨,难怪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能混到高位,光是这拍马屁的姿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杜山负手昂头,眺望远方:“我昨天做了个梦,你会解吗?”
“这……”许远山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相有三不看,梦有三不解……”
“哪三不解?”
许远山道:“记头忘尾,记尾忘头,做梦不在三更三点。属这三者,此梦难解。”
杜山哈哈笑道:“说来也巧,我这梦啊,不仅从头记到尾,而且这做梦的时刻,也恰好在三更三点!”
许远山肚里暗骂,昨晚三更你明明跟柳团长他们几人出去追查凶手了,是一边跑一边做梦吗?
但杜山是三军统帅,他睁着眼说瞎话,许远山还不能不当真的来听。这老酸儒知道是推脱不掉了,只好把须一捋,陪着笑道:“将军不妨说来听听。”
“昨天晚上啊,我梦到——”杜山正待把梦中的情形说个明白,眼角却不经意地瞥见柳倩领着一帮扈从施施然朝这方行来,便改了口,胡诌道,“我梦见我成了一国国王,麾下兵强马壮,车千乘,骑万匹,带甲百万,攻城伐谋,横扫诸侯……”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此梦大吉,乃通达之兆!”
杜山眼望着柳倩一行人从坡下走过,口中漫声道:“我执掌龙泉,生杀由断,片语成旨,天下行传,殿前金银铺地,宫中佳丽三千,本以为这是世间极乐,不料有个道士给我送来半盒豆酱。”
他说到这里,盯着柳倩甲胄约束的窈窕身影停了下来,许远山适时捧哏:“莫非那豆酱有何奇妙之处?”
“确实奇妙!那豆酱不知是何人秘制,味道非是农家豆酱可比,吃下去就让人忘记不了!我派人去民间搜寻,将乡野山沟都翻了个遍,找到豆酱无数,却再也没吃过这样的豆酱。我日日想,夜夜想,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只想再尝一口那种豆酱的味道,然而天下那么大,却无处可寻。”
“后来呢?”
“后来,那道士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手拿一个食盒。他说,豆酱还剩半盒,他想跟我换这一国江山,问我答不答应……”杜山说到此处,皱了皱眉,感觉有些编不下去了。
但这故事诡妙离奇,隐约还有那么一丝深意,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再问:“将军答应了吗?”
连走到坡下不远处的柳倩也放缓了脚步,支起了耳朵。
杜山道:“你们觉得我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许远山斩钉截铁地道。
“不可能!”张恒川锤了一下胸膛。
不知何时来到的杜鹃托着腮帮子道:“这也难说……”
“我当然不能答应。”杜山呵呵一笑,“我戎马一生,呕心沥血,才打下这大好江山,岂肯拱手让人!那道士问我三声,见我不答,便飘然而去,说一个月之后来来问我……
“他这一走可苦了我,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一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豆酱,就觉得当一国之君也没什么意思!
“就这么艰难地熬了一个月,那道士又出现了。”
说到此处,他闭口不言。
“后来呢?”众人连声追问。
“后来,呵呵!”杜山摊开双手,“我不记得了。”
顿时哀叹声一片。若非杜山身为三军之首,继承了乔蟾的大部分威望,现在肯定要被众人乱棒赶下台。
杜山看了看远处脸色不善的柳倩,讪然一笑,说:“只是一个梦而已,肯定有些地方记不清楚啊!大伙儿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赶路吧!”
数十号人动身,浩浩荡荡地往东行去。
杜山当前领路,一路上各种大型猛兽都被他击杀或提前规避,在一头头尸体面前愈发显得他风姿不凡,不少新入队的女子都看得怦然心动。
艰险之处有瑰丽奇景,幽冥森林展现着天地之力的鬼斧神工,有些情景甚至已超出人类的想象力。
沿途到处都是突起的岩壁,一根根盘旋上绕,如同冲天的虬龙,插入云霄。据说这里原是一座巨大山脉,因为空间裂缝的撕扯才造就了这般迷乱奇景,这一根根岩柱也喻示着巨大的危机,生人勿近,否则很可能会被虚空吞没。
崖柱上倒悬着闪亮的冰棱,折射着朝阳之辉,若琉璃般绚丽。
亿万青藤聚拢一处,编织成山峰般的巨宅,彷如上古神灵的居所,外壁斑痕累累,经历千万年风洗雪融,让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沧桑和雄壮。
江晨走在队伍边缘,举目打量这些惊世奇迹,心中渐有所悟。
他身体里的真元,若红蛇飞舞,漫过高山血原,也像这亿万藤条一般,编织成全新的内景天地,冲宵而起,洗伐肉身。
八阶「金刚」内景更激发八阶「阳神」法相,日间显形,辉映四方。
内景外相,勾通连贯,暗合天道,壮丽无边。
林水仙在后面远远看着,只觉得江晨的气息与天空中那些飘渺的云气融和在一起,达到了天地合一。明明是个绝世高手,可在旁边拥闹的人群衬托下,他的身影却一点也不起眼,谁也不会第一个注意到他,然而谁也不能彻底忽视他。
那种矛盾糅杂的感觉,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林水仙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敬畏地绕开黑袍骷髅,跟在江晨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子!”
江晨缓缓地回头,思绪还沉浸在朝阳下青藤巨山的威严。
一股雄浑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水仙心神一阵恍惚,只觉得眼前之人的身躯不断拔高,顶天立地,甚至盖过了远方的藤山和岩柱,巍巍壮观,占据了整个视野。
林水仙的膝盖慢慢向下弯曲,仿佛面对神灵,她情不自禁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什么事?”江晨漫不经心的问话唤回林水仙心神。
林水仙不敢直视他双眼,低下头道:“我觉得,这样走下去不行。”
“哦?”
林水仙指了指侧近边走边闹的人群,道:“队伍毫无规章,又带了一大部分老弱妇孺,行走速度受到严重拖累。万一再受到魔人袭击,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活不下来!所以我建议,应该丢掉走得慢的人!”
说完,她眼珠上眺,有些忐忑地看了看江晨的脸色。
万一江晨大骂一声:你竟敢怀疑我的能耐,给我去死!一掌劈来,那就冤了。
但林水仙也略知江晨性情,猜测这位爷不至于如此残暴。
“有点道理。”江晨道,“你去跟老杜说吧。”
“这……”林水仙瞧了瞧前方紧跟在杜山身后的宋霜儿,面上泛起苦色。
她不是没想过去倚靠杜山,但那宋霜儿今天围着杜大将军打转,又与杜鹃姐妹相称,不知进了多少谗言,自己在杜大将军心里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要是被借题发挥赶出队伍,那才真是倒霉。
见江晨扭头前行,林水仙又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公子为难的话,我来做这个恶人……”
“我说了,这点小事,找老杜去。”江晨的语气中透出不悦。
他现在正处于重要关头。体魄与元神相互激发,即将同时跨入武夫九阶「无懈」和炼神九阶「无漏」之境。
从「金刚」到「无懈」,不仅仅只是力量增长,还是冲击天人身劫的重要奠基阶段,这一步几乎等同于重塑肉身,每一瞬都需要经受莫大痛苦,需要万分小心。
而从「阳神」晋升「无漏」,亦是对神魂的洗练,更需要无比谨慎,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双重突破,意味着双重风险,和双重收益。
江晨决定搏一搏。
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一天一夜,到那时才能真正晋升至九阶。
第335章 夺命陷坑
林水仙不敢再多言,垂头丧气,朝阳辉光把她的影子长长的拉出去,佝偻得仿佛迟暮老人。
宋霜儿回头看了林水仙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水仙姐姐,你选错了人。那位爷虽然厉害,但他喜怒无常,性情不是你我这样的小女子可以捉摸的……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惊叫,然后重物滑落的声音夹带着枝叶被压断的哗喇声响,人们纷纷循声望去。
有人掉进了陷阱。
草丛里藏着不小的坑洞,一层一层的腐枝正沿着陡峭的坡面铺进深坑里,掉下去的两个男人仰头看着井口大小的天空,抱着腿哀嚎连连。
“是猎人的陷阱!”杜山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这两个倒霉的家伙!”
为了杀伤妖兽,猎人的陷阱底部通常还布置了尖刺和刀刃,这两个倒霉鬼便深受其害,杜山可以清楚地看见鲜血从他们身上涌出来,没有伤到要害已是万幸,但肯定也失去了行走能力。
“救救我,快救救我!”一人挥舞着双臂大吼着,他是杜山亲封的十骠骑之一。
“杜将军,拉我一把!”另一人也是个先锋小彪将。
杜山站在陷阱边上,沉吟不语。
这个坑洞深约四丈,想要拉人上来并非没有办法。
不过……有必要吗?
就算拉上来,他们也不能自己走路,势必要好几人抬着伺候。
而现在的队伍行进速度已经够慢了……
他身后响起宋霜儿的嗓音:“他们好可怜啊!杜将军,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杜山淡淡地笑了笑。他曾经很喜欢这样善良可爱的少女,不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这种欲望已经慢慢不再强烈了。
他转身道:“大家把布条连在一起,咱们拉他两个上来。”
张恒川自告奋勇,当先脱了外衣,与几个骠骑将的衣服连在一起,绑了四丈,结成长绳,抛到陷坑中去。
“老李,伱抓紧点,我们拉你上来。”
坑底下的两人却因为抢绳子而打了起来,最后老李技高一筹,把小彪将按在坑壁上狠揍了几拳,让他老实了,然后接过长绳,绑在自己腰上。
“我绑紧了,可以拉了。”
张恒川有意卖弄力气,拒绝了骠骑将们合力的请求,一个人抓住长绳的另一端,虎吼一声,一点一点地将老李往上提。
“张将军好大的力气!凭老李这体格,恐怕有两百来斤吧!”
“两百斤算什么!你不知道吗,张将军当年举过鼎!九州鼎!”
听着身后的惊叹声,张恒川劲头更足了,臂上筋肉贲张,一抓一尺,很快就将老李提到了两丈。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闷哼。继而尖叫声响成一片,人群慌张无序地向这边涌逃,好像在奔走躲避什么东西。
“杀人了!”
惊叫声引起更大的恐惑,慌张奔逃的人流冲到坑洞附近,一个接一个地从张恒川身边跑过。
‘怎么回事?’张恒川看着身边跑到前面去的一个个人影,心头不由一慌,力气一下接不上来,被长绳带得往前踉跄一步,差点一跟头摔进坑里去。
还好他反应敏捷,及时松开双手,腰身一沉,一个弓步稳住身形,堪堪在洞口边缘站稳。
他来不及为自己的身手叫好,就被后面一个慌不择路的村民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在发出一阵怪叫的同时滑了进去。
“咚”的一响,两响,坑洞底下传来两声沉闷的重物坠地之声,怪叫也戛然而止。
昏暗光线下,张恒川慢慢坐起来,抓了抓脚下肥胖的身体,小声叫道:“老李!老李?”
没有回应,连方才有气无力的呻吟也消失了。
张恒川摸索到老李心口的位置,片刻之后,右手如触电般缩回去。
老李没有心跳了!
被老李压在下面的小彪将更不用说。
他们都被自己砸死了!
也正因为这两个肉垫,自己才没被坑底的尖刺划伤。
他想学楚霸王,最后却成了秦武王。
张恒川呆呆地坐着,心中一团乱麻,脸色在昏暗中慢慢发青,接着发黑,发臭。
幸好,这时地面上也很乱,很少有人注意坑里发生的事情。
张恒川寻思片刻,也是个果决的人,他站起来仰头看了看上方的亮光,决定自己爬出去。
地面上的人们都因为发现了死尸而慌乱。
草丛边,杜山低头看着血泊中的两具尸体,面色凝重。
这两人都是被扭断脖子、刺穿喉管而死,死状与昨夜的尸体同出一辙。
这是否说明,凶手就在这附近,甚至混入了队伍中,并且在向自己示威?
慌乱的人群已经被安抚,各自杂乱坐着谈论劫后余生的惊恐,但没一人看清两名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甚至连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都找不到,大家都推说自己是听到了别人的尖叫才开始跟着跑的,张三推给李四,李四推给王五,王五推给赵大麻子,赵大麻子又推回给张三。
闹来闹去,一片混乱。
杜山下意识地看了看江晨,江晨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显然也是没有发觉。
一想到杀人凶手藏得如此之深,杜山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他抓住杜鹃的手臂,低声朝旁边问道:“老叶,有何发现?”
叶星魂沉默摇头。
杜山转身,迎向睽睽众目,沉吟须臾,缓缓开口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突如其来的寂静。继而是爆发式的喧嚣。
人人惊恐地查看四周,怀疑的目光打量旁边的人,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凶手在哪?好可怕!”
“谁,是谁?自己站出来!别浪费时间!”
“天呐,我这么漂亮,还没活够呢……”
“你算什么漂亮,比赵家丫头差远了。”
“你敢这么说我,是你,凶手一定是你!”
杜山皱眉看着沸反盈天的众人,忍不住又瞄了江晨一眼。
江晨一副冷淡的表情,好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
而另一边柳倩则是兴味盎然的样子,似乎正等着看笑话。
杜山这时终于感受到肩上责任的沉重,他现在是唯一能做决定的人,每出一言都得慎重考虑,没有别人能提供智慧。
许远山摇了摇皱巴巴的羽扇,小声道:“将军,好像已经讨论出结果了。”
杜山没好气地瞪了许远山一眼,这种事是能讨论出结果的吗,难道大家一人一票,就能选出凶手?没有这样的道理!
许远山讪讪地缩回去。
八大金刚之首封阳夏上前禀报道:“大将军,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凶手就是燕虎!”
第336章 猛虎开刃,刀剑相交
燕虎,人如其名,猛虎一样的汉子。
他以前是个独行猎手,面膛黝黑,衣发散乱,颇不合群,经常沉默地一个人走在一边。他有一柄锈迹斑斑的腰刀,视若珍宝,坐卧皆带在身上。曾有几个好奇的村民趁他不注意,拔出刀来观看,惹得他火冒三丈,差点引起争斗。
那柄刀由此惹来众多嘲笑,经常有人过来问他:“燕虎,你的宝刀今天又杀了多少妖兽啊?”
燕虎总闷不吭声,偶尔被问得烦了,才回答一句:“尚未开锋。”
这话顿时就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又有人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它开锋?”
燕虎答:“等到需饮血时。”
起初这种高深莫测的言语尚能震慑住村民,但人们问得多了,他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话,逐渐成了众人笑柄。
在快活的哄笑声中,燕虎也愈发沉默寡言。
如今人心不稳,他这枚开心果第一个就被人想起来,到了发挥更大作用的时候。
“大将军,凶手就是他!”
十多根手指齐齐指着燕虎。
杜山一时也瞧得呆了,凶手还真能这么商量出来的?
八大金刚中的另一位裴壮士上前一步,壮硕的身躯挺在燕虎面前,戟指喝问:“燕虎!你如何杀害了两位兄弟?”
燕虎眼角环顾四周,发现退路已被众人挡死了,面沉如水,手按刀柄,道:“不是某。”
裴壮士道:“伱这泼才,还不老实交代!按着刀柄什么意思,你莫非想拔刀?”
这话又惹来哄然大笑,人群中有人叫:“燕虎,还不把你的宝刀亮出来给大伙儿长长眼!”
“燕虎,你的刀再不出鞘,都要生锈了!”
“燕虎,你那刀还能使不?”
一片嘲笑声中,燕虎的脸色愈来愈沉,左手握紧了拳头,但终究按捺住了怒气,只拿眼瞪着裴壮士。
裴壮士骂道:“你这泼才,瞪你爷爷作甚,有种就拔刀!”
他前跨一步,作势便来要揪燕虎,被燕虎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地上,嗷嗷痛叫。
燕虎低头看着这裴壮士,冷冷地道:“某虽不才,也非你这鼠辈能轻侮!”
裴壮士怎甘心丢脸,爬将起来,怒吼一声,就朝燕虎怀里钻去,醋钵儿大的拳头横起一拳,却被燕虎霍地躲过。
裴壮士口中叫骂:“直娘贼,你躲什么!”
燕虎一时性起,抬膝一顶,就将裴壮士壮硕身躯踢到半空,赶上前又是一拳,噗的正打在鼻子上,鲜血迸流。
裴壮士滚落在地,挣不起身,嘴里又叫:“直娘贼,打你爹!”
燕虎额头青筋暴跳,入前一步就要踏住裴壮士胸膛,忽闻而后风声,急忙矮身躲过,却见是另一名金刚过来助阵。
燕虎已是打得心头火气,顾不得留手,抡起右臂就是一下,朝对方眼眶际眉梢狠狠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倒在地上不闻声息。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这家伙要发疯了!”
“杜将军快来除凶!”
混闹之中,燕虎热血上涌,“喀”的抽出刀来,指着地上爬不起身的裴壮士道:“某一再忍让,你等非要苦苦相逼!也罢也罢,今日就成全你,拿你试我宝刀!”
裴壮士一见那锈迹斑斑的刀刃,却嗬嗬笑起来:“直娘贼,你若是个有种的,就砍死我……”
“住手!”杜山大喝。
燕虎道:“你当某没种?”
锈刀下插,噗地刺入裴壮士肚皮,血花直喷。
裴壮士这才着了慌,哀声道:“饶命……”
燕虎哪还肯留情,把裴壮士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眼见是横死当场。
燕虎拔刀而起,用衣袖擦拭刀锋,环顾诸人,沉声道:“某得此刀前曾有一语:此刀不穿肠,便不得开刃。你们有谁不服气的,只管上来试试!”
众人皆露出震恐、戒备之色,哪还敢嘲笑他,举目瞧去,只见他手中那把被血洗过的刀刃上果然光芒雪亮,不似凡兵。
杜山赶上前来,见着两名金刚的尸体,不由扼腕失悔。
他本只当一场闹剧,不想真出了人命。而且看这燕虎的身手也非等闲之辈,不出全力还难以制服。
杜山横视燕虎,喝道:“燕虎,你可知罪!”
燕虎回瞪过来,梗着脖子道:“某不知!”
杜山见叶星魂从燕虎背后慢慢走来,心下稍定,道:“都是猎团的兄弟,你怎忍心狠下杀手?”
燕虎冷然道:“人分善恶,酒有清浊。就这两个仗势欺人的腌臜泼才,死有余辜!”
杜山本惜他身手不凡,然见他毫无认罪之意,叹了口气,道:“杀人偿命,莫怪我无情。”
燕虎提刀冷笑:“某有紫衣,宝刀,神咒,谁人能近某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山尚不觉如何,但附近围观的林水仙、宋霜儿两女却骇然相顾,心里同时生出一个想法:《血神咒》!还有大荒宝藏,都落在了这人身上!
热切、贪婪、警惕……混杂了无数种情绪的眼神在交汇间传递,两女本已生出相当大的芥蒂,但在《血神咒》的诱惑下,却都微微点头,同意暂时联手。
杜山又叹了口气,道:“可惜……”
惜字尤存空中,一道惊虹般的剑气已从后方叶星魂手中刺出,直击燕虎背心。
一剑九劲,出手就是最狠辣的杀招。无需蓄势就能刺出这一击,足可见叶星魂这几日来绝没有闲着。
杜山也抽出一柄雪白细长的软剑,剑一引,人一欺,正面朝燕虎攻去。
两大高手夹击,就算燕虎真是一头猛虎,也得乖乖伏诛。
燕虎腰身一沉,宝刀乱舞,将自身笼罩在一片无尽刀气之中,将寒剑软剑尽数荡开。
“罡劲!”杜山跌退三步,右臂微微发麻。
叶星魂九剑被破,面上亦露出惊异之色。
“这就是神咒的力量!哈哈哈,好强!”燕虎大笑,将左手举到自己眼前,感受着体内那种撕碎一切的力量,从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透出来。
狂笑声中,他上身衣物被罡劲撕裂,昂藏虎躯裸露在外,从胸膛到小腹都涂着奇特的红色血迹,是某类异种咒文,散发出猛虎般的杀气。
一股烈火硫磺之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叶星魂眼瞳紧缩。他从燕虎身上的咒文感受到一种极度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味道,正是青冥殿的气息。
“这家伙是玄罡体魄!老江快来帮忙!”杜山高叫。
江晨仰头眺望着天边浮云,对于杜山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
非他装聋作哑,却是自顾不暇。
他自身处于危急关头,元神体魄相激,外相内景交汇,容不得任何轻忽,对于场中变化只能置身事外。
‘老江这家伙,怎么连个声儿也没有,不会是出窍神游去了吧?’杜山暗暗叫苦。
“真的好强!哈哈哈哈……这莫非就是卫团长、朱团长一般的感觉?”燕虎缓步向前,手中宝刀随意一挥,便刮起一阵炽热的劲风。
杜山不敢硬挡,一个懒驴打滚躲开。
柳倩听到“卫团长”三个字,眼神一动,原本迈出去的半只脚又收了回去,并用眼神示意其他骑士不要轻举妄动。
“杜将军,你是一军之主,过来接我三刀试试!”燕虎向前重重一步,内息凝于长刀,从下往上倾斜劈出。
杜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霸道劲气,哪敢停留,来不及爬起来又接连滚了几圈,堪堪擦着刀芒躲过。
那刀芒拔地催裂,在大地上斩出一条沟壑,裂口细长齐整,将沿途路面上的草皮乱石都分割成两半,仿佛大地上的一道恐怖伤疤。
这一刀威霸至此,人人见之色变,争先恐后地往后逃开。
燕虎嘴里发出得意的大笑,也不管其他人,只认准了杜山,一刀又一刀地劈向他身影。
可怜的杜山从未感觉过如此羞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像被耍弄的猴子一般狼狈躲闪。不过,在接二连三的惊险场面中,他也逐渐接近了预定的目标,那就是江晨所在之处。
江晨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对越来越近的打斗一无所觉。
一道霸道无双的刀光劈裂了大地,掀起的碎石余波朝江晨劈头盖脸地砸去。
在那之前,一袭黑袍的身影已经挡在江晨身前,掌中血色长剑出鞘,殷红光晕刹时浸染了大片空间,将所有袭来的碎石尽数碾为齑粉。
骷髅提着剑,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荧惑!”杜山大喜,“给我砍了他!”
话音刚落,一道雪光贴着杜山耳边掠过,几缕发丝悄无声息地被削断。
杜山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多话,闷头闪到了骷髅背后。
刀光紧追而至。
骷髅举剑相接。
刀光剑气未至,两旁的草叶就已经纷纷破碎。
“铿——”
刀剑相交,如雷霆击中湖面,巨大的冲击波向四面传荡。交迸出的火花似要催撼黄泉九霄,人们耳中只余嗡嗡的巨大颤声。
骷髅双臂重重一震,脚板深深下陷。
而燕虎则被震得身躯离地,倒飞了两丈,才堪堪落地站稳。
“好!”燕虎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对手。
骷髅头上的黑色帽兜已被狂风吹落,露出白玉色骨骼,又引起了一片惊呼。
“今天是见鬼了吗?”
“真是鬼!鬼在帮我们啊!”
“佛主保佑,这是一只善良的鬼!”
“它好像是我们二团长的宠物……”
骷髅对旁人的私语议论充耳不闻。在江晨不能出手的此刻,它已是队伍中的最强剑士。燕虎也感受到了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玄罡威压,面上同样涌现出炽烈战意。
长刀一指,刀身泛现赤红之色。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能接某一刀,就是好汉!”
骷髅扬起帝血剑,人忽然一跃而起,从半空朝燕虎当头劈下。
燕虎奋力招架。
“铿——”刀剑第二次相交。
骷髅被震得倒跌数步,急促转身,剑气再起。
燕虎来不及站稳,额头冒出一层汗珠,但也鼓起力气迎战。
帝血剑在半空狂舞,若挥舞雷霆,鞭敕大地。空中雷鸣四起,风声劲疾,血色剑气向四面一波接一波扩散。
燕虎握紧了掌中宝刀,荡开了一次又一次血剑的狂击。刀气如巨龙咆哮,霸烈凶悍,绵延不绝!
这是玄罡决斗的战场。方圆百米,皆成了罡气催震毁灭之地,土地被斩出一道道沟壑,冒出炽热的浓烟。地面因两人每一次的脚步挪动而震动摇晃不止。
几个村民因为离得不够远,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成了刀芒剑气余波下的牺牲品,剩下的人忙惊恐地逃到更远的位置。
陷坑中。
张恒川趴在坑壁上,双脚踩住一个凸出来的石头,稍微歇了一口气。
他已经爬了三丈,只差最后一点了。以他这一身肥肉,爬到这个位置着实不易。
这时候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张恒川大惊失色,慌乱中抓住石壁上的两株草茎,嘴里念念有词:“佛主保佑,佛主保佑……”
“轰轰轰——”
一连串的震荡中,终于连佛主也护不住张恒川,伴随着绝望的哀嚎声,他一脚踩空,双手草芥也被拉断,眼睁睁地再一次滑落坑底。
地面上交战正酣。
燕虎起初处于下风,但身上红咒光芒越来越盛,人亦越战越勇,好像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骷髅剑法诡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处于守势。
明眼人都看出了局势的变化。
“这骨头好像要打不过了,大伙儿还是分行李逃命去吧!”
“嘘!别惊动了那家伙,悄悄地走!”
“快去拿行李!”
众人越躲越远,唯有林水仙、宋霜儿两人还留在战场边缘。
望着燕虎神威无穷的情景,林水仙两人眼中的欲望也越来越浓烈——《血神咒》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不能成就看这一票了!
燕虎的狂笑穿透兵器交击声,在林间回荡。
“哈哈哈哈,原来神咒的力量来源于杀戮,死的人越多,某的力量就越强!某明白了!某明白了!等某杀光你们,恐怕连卫流缨都不是某对手!哈哈哈哈——”
正得意时,虚空中突有金钟撞响,一个清脆的少女嗓音压过了燕虎的笑声。
“须菩提!如是我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苦海无边,何不回头?”
燕虎笑声一顿,同时感觉到自己力量竟似被这佛音压制,如同柴火浸入冰水之中,瞬间被浇熄,不再源源不绝。
他急吼道:“哪来的秃驴!少来给某碍事!”
女声徐徐说道:“妄造杀孽,可知业火无情?可知地狱无间?”
“放屁!你们不入地狱,难道某入地狱?再敢坏某好事,老子先宰了你!”
女声长叹:“迷中不悔,业障随身。水中捉月,辉光几寸?心无仁义,不见众生——”
咒音戛然而止,因为燕虎身形当空一纵,已出现在她面前。
“小姑娘,你躲在这里,害得某好找!”燕虎狞笑,长刀递出,就要将那颗美丽的头颅斩落。
希宁瞧着临头而至的血刃,双唇紧抿,脸色苍白。就肉体力量而言,她只是一名脆弱的少女。
骷髅救之不及。
“够了!”一声清叱,柳倩的鞭子朝燕虎后背甩去。
而在那之前,一道灰影疾纵而来,一把捞起希宁,在刀气临身之际将她拖走。
希宁只听得耳畔呼呼风响,眼前画面一变,已来到战场的另一侧。
她勉强抬起头,发现将她带到这里的人,赫然正是江晨。
第337章 筋骨飞升,血肉成佛
江晨站定之后,看也不看希宁一眼,将她顺手往草丛中一丢,然后大步朝燕虎走去。
他强行中断了突破,重塑身躯未完,神魂亦不安稳,时间紧迫,他临时定住了血气,好不容易争取到几分钟的空隙时间,必须尽快将所有麻烦摆平。
“唰!”
柳倩的魔灵鞭扫向燕虎后背,燕虎听见风声头也不回,反手一刀斩出,意图将其削成两段。
可魔灵鞭绝非普通兵器,被那长刀一挑,不仅未断,鞭梢更为迅疾,重重抽打在燕虎脊背上。
只听一声皮肉开绽的闷响,燕虎魁梧的身躯生生被抽得离地而起,在空中横移了两丈,落地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背后鲜血淋漓。
他吃此大亏,怎堪忍受,当即虎吼一声,转过身来怒视柳倩。
江晨就在这个时候向燕虎走近。
骷髅本待从后方合身扑上,见江晨上前,便默然停住,以示对君主的尊重。
江晨周身气息尽敛,并无半点威势。燕虎没有正眼看他,龙行虎步,提刀逼向柳倩。
两人相距五步时,燕虎随手晃了一刀,江晨也朝他拍出一掌。
燕虎这一刀虽是随性而为,却虚实不定,尽得变化之妙。
江晨拍出去的掌力则轻描淡写,毫无花哨,蕴含在其中的却是八阶「金刚」顶峰的恐怖力量,轻易地破开刀光,撞中肉体。
燕虎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自身挨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人如稻草人一般飞了出去,眨眼间掠过十多丈,撞到远处一块岩石上,全身无处不痛,骨骼喀喀作响,好像快散了架。
“砰!”岩石被砸塌了一般,燕虎整个后背都嵌入乱石堆里。
情势急转,旁人哪料到如此变化,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花了眼。方才不可一世的霸道高手,怎么一照面就被打飞了?
燕虎晕头晕脑地站起来,抖落身上碎石,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他知道又踢到了铁板,心中懊恼不已。高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两次瞎了眼,先机尽失,糊里糊涂就受了重伤。
他恨恨地瞪着眼前的柳倩和江晨,心中暗呼倒霉。这两家伙一个鞭子诡异,另一个手段狠辣,却没展露出半点高手气势,上来就偷袭,不讲武德,他奶奶的就喜欢玩阴的!
难道燕大爷出身未捷,今天就要栽到这里?
不,不可能!
燕虎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咆哮,若猛兽嘶吼,震得林叶簌簌,而他身上的咒文则越来越亮,气势又暴涨几分。
江晨眼神一凛,纵身跨步,身形化一道灰影朝燕虎扑去。
背后响起柳倩的叫声:“手下留情!”
江晨去势不止,速度惊人,恰恰避开了燕虎斩过来的刀光,当胸就是一拳,直直砸在燕虎心口。
“轰——”
燕虎身躯再度倒飞三丈,撞断树枝无数,跌落在草丛中。
这一轮交手,简直如魔似幻,旁人看得说不出话来。
燕虎咳出一口鲜血,顽强地再撑起上身,人们清晰地瞧见他左胸小半边塌陷了进去,鲜血渗出,不知为何还有力量握刀。
江晨举步上前,听见后面柳倩说道:“他已重伤垂危,留他一条性命吧!我还有话要问他!”
林水仙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江晨冷冷地道:“闭嘴!”
林水仙吓得赶紧闭嘴。
柳倩犹豫了一下,道:“江晨,给我个面子……”
江晨没搭理柳倩,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飙射,转眼来到燕虎身前。
他眼中闪动着沸腾的杀意,抬臂,挥掌,食指探出,点在燕虎咽喉,毫无阻碍地刺出了一个血窟窿,然后在血溅到衣服之前飘身退开。
燕虎身躯晃了晃,仍保持扶着树干的姿势,喉咙里嗬嗬有声,鲜血不断飙出,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他依然未倒,低垂着头颅,另一只手捂住咽喉上的窟窿,魁梧的虎躯虽死未僵,一层鲜艳赤红的光泽从他体内透出,犹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
江晨微微错愕,然而他再也无法压制体内的变化,身体此时再度陷入进阶状态,需小心翼翼地操控肌体骨血的每一处细微变化,纵想再去补上一掌也是有心无力了。
燕虎垂下双手,缓缓抬头,双瞳血红,面孔已不似人相。
他任由咽喉上的窟窿暴露在空气中,血肉模糊,但不再往外冒血。
“这是什么东西?”
“怪物啊!”
在一阵惊恐的叫声中,燕虎以古怪的姿势仰起脑袋,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啸。
杜山趁燕虎僵立不动的时候飞身斩过去一剑,却如打在磐石上一般纹丝不动,反倒震得自己手腕发麻。他心中震恐,来不及落地,借剑上传来的反震力在空中折转飘退。
“刀枪不入,血肉成佛,筋骨飞升,不朽不死!这就是《血神咒》的神通吗?”林水仙喃喃自语,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却被宋霜儿一把拽住。
“别靠近他,你看!”宋霜儿面带恐惧地伸手一指。
燕虎口中发出苍猿似的吼叫,骨骼喀喀作响,身材拔高了一尺,衣衫片片撕裂,露出严重变形的赤红色肌肉。他的面目也被强大的力量挤压出无数皱褶,丝丝鲜血从中渗透出来。
转眼之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但从这个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而且还在不断攀升,让在场所有人都生出了遭遇天敌般的毛骨悚然之感。
“这就是‘筋骨飞升,血肉成佛’?”宋霜儿面目扭曲,表情写满了理想幻灭般的绝望,“我不要了!《血神咒》我不要了!”
林水仙头皮发麻,眼神闪动,却生生遏制住了内心的反胃与恐惧。
她已经受够了像蝼蚁一般苦苦挣扎的日子,只要能够变强,只要能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柳倩盯着前方触目惊心的怪物面孔,颤声道:“这究竟……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小姐,小心!”赵甲和孙乙护在柳倩身前,戒备地盯住燕虎。
身为玄罡高手,他们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敌人强大的程度,威胁感远比在场包括江晨在内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强。以这种程度的力量,这怪物能够轻易击杀任何人,也许唯有江晨一个能找机会逃脱。
“小、小姐,我们还是赶快逃命去吧。”小貂害怕地低声道。
“别乱动。”赵甲急忙制止,“别惊动它!”
并非所有人都有迎对猛兽的经验,场外有不少村民已经承受不住非人的威压,或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或绝望地往远处逃去。
“气势还在不断增强,这家伙是没有极限的吗?”杜山骇然道。
不,它快到极限了,因为强行拥有与自身不匹配的力量所消耗的代价,是它本身的生机寿元。江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也许支撑着它不肯归去的理由,只有对于江晨的最后一点怨恨了。
望着身前几步外的渺小身影,燕虎瞪大了双眼——那或许不能再称之为双眼,而只是两个血窟窿,从里面透出来一点浑浊的光泽,勉强可辨是瞳仁的位置。
“你——是你……伱竟然敢伤我……”
吼声含混不清,但语气中的仇恨却是显而易见的。
江晨叹了口气:“你入魔已深,若留在人间,不知要造多少杀孽。我送你一程,也是为你减轻了几分罪业。”
燕虎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言语,无法忍耐的怒气归于一声巨吼:“呜嗷——”
地面随着他踏出一步,也狠狠震颤了一下。
劲风涌起,草木匍匐,树叶簌响。
恍惚间有一种错觉,让江晨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步入西辽城的第一天,正在面对武炼的威压。
只不过,此刻的江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弱少年了。
江晨背负双手,踽踽独立。他望着燕虎背后的熠熠阳光,心中波澜起伏,不显于外。
“你就算怪我,也没办法了,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也许,你根本走不到我面前。不然你试一下?”
“嗷——”燕虎被江晨轻描淡写的言语激得愈发愤怒,小山般的身子汹汹往前冲来。
第338章 妖鬼藤
一步,两步。
如同神灵踏地,震得整个世界都为之摇晃。
仅仅这简单步伐所造成的威势,就叫远处的诸人色变胆寒。
江晨单薄的身影已经被埋入燕虎高耸身形投下来的阴影中,很多人都觉得,或许这怪物都不用出手,仅仅是那只扭曲恐怖的大脚就能把江晨踩成肉馅。
“二团长当心!”有人惊叫。
“诶啊,快躲开!”
“老江——”
几声呼喝接连响起。
第三步,燕虎的重心往前一倾,明显失去了平衡。但他庞大的身躯往江晨头顶砸来,仿佛天空都暗了一片。
江晨往前跨出一步,踏入虚空,身影一闪一凝,就与燕虎交错而过,出现在燕虎后方。
在旁人眼里,这是何等惊险的一幕。
燕虎的身躯轰然倒下,如山陵崩塌,震起大片草叶。
“呀——”惊叫刚起,就戛然卡住,出声者在半途就自己捂住了嘴。
江晨转头看去,燕虎的身躯如泥塑似的摔碎成无数块,四面滚散。
那一块块的东西不再是血肉,更像是红色的泥块,里面的一点生机已被所谓的神咒焚烧得点滴不剩。
《血神咒》一旦反噬,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
所谓“筋骨飞升,血肉成佛”,却终究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就是窃取自己不能驾驭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目睹如此场面,林水仙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惊惧交加。
旁边宋霜儿亦唉声叹气,怅然若失。
四面的人们逐渐平复了惊慌,慢慢聚拢过来,对着燕虎的残骸指指点点。
他们悄声谈论着二团长的来历,原来真人不露相,一直以为杜将军已经强到无以复加了,谈笑间斩杀白蟒,没想到二团长更强,难怪杜将军非要保举他坐头两把交椅。
一想到队伍中有这样的绝世高手护驾,人们纷纷觉得与有荣焉,一扫之前惊慌颓势,愈发振奋精神,昂首挺胸地上路。
经燕虎这么一闹,没几人还能想起陷坑中的张恒川。
坐在坑底下呼呼喘气的张恒川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由着了慌,高叫起来:“救我!杜将军,救命——”
队伍前方,杜山停了一下:“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军师许远山左右张望:“有吗?没有吧!”
杜山回头扫视队伍一眼,托着下巴沉吟:“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对了,张恒川跑哪去了?”
“可能去大解了吧。”
突然队伍右边传来一声惊叫,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彪将跌坐在地上,双手费力地在脚上拉扯着什么。
杜山折过去道:“林凯,你在做什么?”
小彪将惊慌地抬起头大叫:“杜将军快救救我,我的脚被缠住了!这鬼东西在往我肉里面钻,好痛啊!”
杜山蹲下去,惊讶地看到小彪将脚上裹了一层层的藤蔓,藤蔓根茎上缠着一圈圈红色花纹,如同血管一样,光泽深暗不一,似乎有血液在其间流淌。
藤蔓的一端已经像活了一般钻到小彪将的肉里,透过皮肤可以清楚地看到脚腕里面有蚯蚓一样的东西在蠕动。
这场面无比妖异,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背脊发凉。
杜山吞了吞口水,动作却一点不慢,当即拔出束腰软剑,狠狠朝藤蔓中段斩下。
锋利的软剑如同砍到了败革上,藤蔓被甩到一边,但一根都没有断,只似乎被激怒了,突然从草丛中窜起更多根蚯蚓状的东西,密密麻麻,劈头盖脸地朝杜山扑过来。
杜山大惊失色,一扭身闪开,那无数根藤蔓顺势扎入小彪将身体中,额头、咽喉、胸脯、小腹,霎时红光大盛,一束束血液被疯狂吸走,那小彪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本壮实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干瘪,竟在一弹指的工夫内就被吸成了干尸。
一名有经验的猎手惊叫起来:“不好!这是妖鬼藤,爱喝人血,咱们闯入它领地了,快跑!”
柳倩身侧的赵甲也变了脸色:“妖鬼藤刀枪难伤,它的根茎全部铺展开来至少有两三里地,大家小心地下!”
好几名村民惊慌失措地跳起来,撞到头顶的树枝,摔倒了滚成一团。
“镇定!别乱跑!”
“放火!放火烧这鬼东西!”
江晨站在队伍右侧边缘,往后退开几步,突然听见一阵怪异的沙沙声从地底传来。
他大部分心思都在内视自身,反应稍慢一拍,就觉脚下猛地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两三条藤蔓刺破了鞋底,直往他脚板钻来。
这鬼东西没有眼睛,不知怎么扎得如此之准。
江晨心中微微一动,僵在原地。
藤蔓硬愈金铁,但在「金刚」肉体中也前进得很艰难。
好不容易钻入皮肤,它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吸食血液。
但江晨此时破境过程已过了初步阶段,对肉身的控制大有增强,血气稳固,真元凝结,任由藤蔓再怎么吸吮,也难吸到半点血液。
妖鬼藤吸了一会儿,只觉得口中空空,什么东西都没吃到,不由万分纳闷。
它没有眼睛,全凭触感来捕捉猎物的脚步震动,江晨一动不动,妖鬼藤就不由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扎到了一块石头里面。
很快,妖鬼藤放弃了跟一块石头较劲,退出来寻找其他目标。
江晨松了口气,转过身去,看见希宁正站在后面。
四目相对,江晨捕捉到空气中那散开不久的灵力波动,眉头一挑,盯住希宁右手,微微发笑:“你刚才是想帮忙,还是想趁机偷袭我?”
希宁垂下眼睑,冷淡道:“我打算送你一程,免得伱多遭痛苦。”
“那怎么不出手?”
“既然你心有执迷,放不下红尘,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杜山的怪叫适时响起:“老江,快来帮忙!”
江晨还未回答,希宁身影一闪,已先一步行过去,“不要指望他,他现在自顾不暇。”
江晨心中一惊:这小娘皮怎知我自顾不暇?她什么时候看出了我的状态?
火光亮起。
无数条干燥的藤蔓顿时被点燃,痛苦地扭曲起来,剧烈摆动。
一些被藤蔓追逐的人逃过一劫,但还有人已经被藤蔓缠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随之蔓延到自己身上。
第339章 披荆斩棘,众生归土
受到火焰炙烤的藤蔓,扭曲中一下下抽打到地面上,撞出无数个坑洼。
劫后余生的人们看着这一幕离奇的景象,个个心有余悸。
被点燃的藤蔓很快烧成灰烬,剩下的那些争先恐后地退入草丛或扎入地底。
杜山趁这点时间,赶紧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根火把。
“走!”
杜山当先领路,一行人挥舞火把,硬着头皮往前方茂盛的树林中冲去。
披荆斩棘,疾行如风。
朝阳斜照,层层日晕洒下来,透过层林。
前方树丛高大茂盛,叶子形如芭蕉,却光滑如镜,一片片反射着阳光,将四周都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树影轮廓若隐若现。远远望去,犹如神灵居住的圣殿。
“我们这是到了灵山吗?佛主会不会就在里面?”
“少说废话,跟上前面的人!”
日华一圈圈林中荡漾,起伏如水波,金色光晕辐射开去,在高大的树木周围显现光环、彩虹、乃至羽衣道人幻象。
很多疲惫的人看到这神圣的场景,都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别松懈,这里很危险!”杜山在前方高叫。
周围簌簌的声响为他的话语作了注脚,在金黄色的圣光中,这片土地上的植物全都活了过来,藤蔓如蛇,巨木若虎,扭曲着盘根错节的枝干,挥舞着繁茂枝叶,根须拔地而起,轰隆隆地朝贸然闯入这片土地的人类扑下来。
“啊!什么东西?”
“看不见!你们在哪?”
“杜将军别丢下我!”
一蓬蓬树藤扑面而至,枝叶刺穿人体,掀起大片惨叫声。
人们这时才惊觉,刚才无比神圣的阳光竟然是最致命的武器,晃花了他们的眼睛,令他们无从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鲜血飞溅中,人们惊慌失措地挥舞着火把,狼狈闪躲着。
武者们抡刀使剑,簇簇枝叶欲扑欲缩,宛如妖异舞者般骇人。
突然“啪”的一记长鞭破空声贯穿全场。
柳倩的清叱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都抓住鞭子,别乱跑!”
长鞭如同活物,适时缠上大部分人手腕,连成一条直线,直线的尽头就是那名一袭戎装的女子,赵甲孙乙分侍她左右。
“冲!”柳倩左手持鞭,右手拔出另一枚小巧细剑,一马当先朝前冲去。
“退一步就是死!跟我杀!”杜山怒吼。
“杀!!!”被逼到绝境的人们跟着发出咆哮,一时间激起的力量要将胸膛里的每一口气都挤出来。
利刃劈开木枝、藤叶。
刀叶刮开血口,尖枝刺穿人体。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也有植物被劈倒,活着的人都持着鞭子亡命前冲。
“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
植物疯狂,人也已经疯狂。这是两个物种之间你死我活的战争,但凡人类生出怯懦之心,就必然遭受灭顶之灾。
真正到了决死关头,无论男女老少,都不缺少从上古祖先流传下来的剽悍之血。
与自然抗争,战天斗地,活下去,延续种族的血脉。
“啊!”有人被藤蔓击中手臂,没能握紧长鞭,摔倒脱队。她头发已经披散,半坐起来绝望地挥动火把,“望哥救我!”
“婉妹!”一个男人哀叫一声,无比留恋不舍,但在生死关头,他没法松开手掌中的长鞭,带队伍的带动下只能头也不回地冲向前方。“杜将军,求求你救救婉妹!”
杜山听到了男人的乞求,但他没有回头。在这个时候,脱队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谁也救不了她。杜山不能因为一时的善心,而将整个队伍带上死路。
“杀!”杜山再度怒吼,胸膛里怒气沸腾,发泄着某种情绪。
所有活下来的人都跟着大吼,但从数目听来,好像已经少了一半。
喊杀声盖过了脱队女人的哀号,只有希宁回头看了一眼,目睹了她最后的下场——
无数墨绿色的藤蔓一股脑儿涌向这个猎物,女人胡乱挥剑,砍下了几条茎叶。
她是个妖丹猎人,颇有力气,但在数不清的疯狂植物面前也抵抗不了几下,飞散的叶片像刀子似的割在她身上,眨眼的工夫她已遍体鳞伤,藤蔓缠上她的肩膀,整条右臂一下子被扯断,数条藤蔓哄抢,撕心裂肺的痛叫直刺天空。
之后,女人的身躯就被无数墨色根茎吞没了。
冲到前方的队伍仍没有脱离危机。
“嘭!”一条巨大树根突然从地底刺出,一人当即被从下方扎穿,闷哼一声之后毙命。
另一人虽躲过了第一条树根,但被紧随刺来的第二条树根顶得抛飞出去。他自以为必死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他手臂,将他生生拽了回来。
被救者惊魂甫定,看清出手之人的模样,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熊……”
虬髯壮汉摆了摆手:“我还欠伱一条命!”
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无数次在危险的森林里并肩作战,不需要太多客套言语,便埋头跟上队伍。
希宁微微一笑,她看到了这动人的瞬间。
正因为大部分人类在生死的边缘上都会变得无比丑陋、卑鄙和暴虐,所以每一次死里逃生的重逢,每一次守望相助,每一次真情流露,都显得分外可贵。
死神不会因为目睹了人性闪光点而停留。
又一人被抛飞,迎接他的是高高仰起的无数根须,他还未及落地,就被发出畅快破风声的藤蔓们透体而过。
他整个人挂在藤蔓林上,明明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痉挛着,粘稠的血液顺着根须往下滴淌,在半途就被吮吸干净。
更多的人被扯到一旁,整条长鞭串起来的队伍已经不成直线,歪斜扭曲地蜿蜒前行,可能随时都会哄散。
这是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炫目阳光下人们看不清前路,被长鞭拖着往前走,耳边传来的都是可恶可怕的吮吸声、咀嚼声、妖树鬼藤抖动身体的戏谑声、以及衰弱的哀号和痛苦吸气声。
这是与深渊最近的一段路途。
所有人都可能在下一刻死去,他们战战兢兢,却无不充斥着莫大的勇气,与四面的妖鬼腾叶抗争。
这也是希宁铭刻最深的一段记忆,也许还要超过张平安死去那一幕的情景。
她与众生同行,最大程度地感受到了众生的痛苦与挣扎,每个死去的人和生存的人都曾是鲜活的生灵,而不再是佛经中轻描淡写的一个符号。
‘大地众生,贪嗔执迷,不见如来。’希宁不自觉地捏起不动印,心头泛起前所有的迷茫,‘见了如来,是否就没了这些执迷痛苦?’
她想起自己十岁前的生活,除了青灯古佛,就没有其他记忆,每每回思,想起的也只有一卷卷经书,一句句佛语。除却这些,仿佛那段光阴不存于现世,而只在阴阳虚无之间。
‘究竟是我生有佛性,根本如此,还是有人故意教我如此?’
她看了看前方江晨在骷髅护卫下从容不迫的身影,即使那面容淡漠,也能感受到躯壳里透出来的对浮屠教的浓烈恨意。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对错,都是九死未悔。我呢?我根本不清楚彼岸在哪,如何理直气壮地说出“回头是岸”?
时光在厮杀中流转,生死间飞逝,阳光下消散。
穿过一道嫌隙,视野顿时开阔,队伍中的人飞奔出来,顿见天高云淡,终于不再有恐怖的妖藤追在身外。
这些死里逃生的人,相顾着各自满身血污,再也压抑不住心情,东倒西歪地躺坐,涕泪横流,哈哈大笑。
希宁落在最后,回身望了一眼,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朝她艰难地举起右手:“救我……救救我……”
明明与光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此刻却如天堑般遥远。他是被留下的最后一人,在即将脱难的最后关头死去,一定非常不甘心吧。
希宁摇了摇头:“我救不了你。”
男人发出痛苦的抽气:“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跟到了这里,为什么还是要死?我不想死……”
他右手抓住了希宁的脚,没有多少力气,鲜血渐渐渗透鞋面,染成一朵猩红。
希宁的眼神忽明忽暗:“每一个人都不想死,然而众生必死,死必归土。”
“是你见死不救……我恨你……诅咒你……你要跟我一起下地狱……”男人疼得语声一句句颤抖,趴在地上,五指无力地贴在希宁脚上。
希宁的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江晨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没救了,你生机已绝,活不下来的,何不死得从容一点。”
“我不甘心……”
希宁神情一阵挣扎,但她的话语却没有一丝犹豫:“那些死在白蟒嘴里的人,那些死在燕虎刀下的人,还有你的妻子,她被藤蔓分食,她也不想死。她死的时候,你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男人的手颤了颤,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然而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力。”他口齿清晰,回光返照般说出这句话。
“所以那不怪你,你也不该怪我。”
男人竟嗬嗬的笑起来,他努力仰起脸,双瞳中映出一只模糊的蝴蝶,然后倏地失去了力气,头颅跌下去,生机全无。
春暖花开,他倒在泥土中,生命在阳光下消散。
希宁看着这一幕,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身躯变得虚幻起来,如同梦中的蝴蝶一般朝生暮死,一念幻灭。
“你不给他念段经?”耳边传来江晨的嗓音,刹时钟声响起,希宁犹如从十丈红尘中梦醒,轻轻抖落尘埃,看到了一只轻盈扇动翅膀的黑色蝴蝶,翩翩然在阳光下飞舞。
“尘归尘,土归土。”
江晨的视线也盯住那只突然出现的蝴蝶上,眼神闪过疑色。
蝴蝶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无痕迹地消散。
江晨道:“尼姑念经还能引来蝴蝶?”
前方杜山在清点人数。
这一役着实惨烈,五虎将倒是都在,然而八大金刚只余三位,骠骑统领仅剩一半,其他诸如十三太保、小彪将之类的死伤更多。
最大的损失是参赞军务头领张恒川,他身为杜山的左膀右臂最后不知所踪,估计八成逃不过这一劫。
除开柳倩和她的十一名护卫,整个队伍只余二十多人。
军师许远山为此写了一篇祭文,告慰亡灵,祝他们早日超生。
为了鼓舞士气,杜山又提拔了几名壮勇,令原八大金刚之首封阳夏接替张恒川的参赞军务头领之位,又将虬髯壮汉熊辉和他的搭档魏赞选入金刚之列,凑齐了四大金刚,也算是一桩佳话。
等人们好不容易打起了点精神,叶星魂走到杜山身旁,道:“不太对劲。”
人们大骇,连忙四处张望。
这里是一块平坦的斜坡,视野较为开阔,能望见远处高低错落的绿色植物,草丛间闪烁着野兔的身影,厚厚的枯树叶上依稀可以听见麝鹿奔跑的沙沙声。
太平静了,平静得透出一股诡异。
相隔不远之处就是藤蔓杀戮的现场,何以这些动物没有丝毫惊惧?
想到这一点,人人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看,那边躺着个人。好像是个女的。”一个眼尖的猎手叫起来。
杜山走过去,小心地用软剑拨开草丛,看清眼前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草丛中躺着的是一具女尸,血流了一地,头发杂乱披散着,胸腹部分几乎已被吃空,无神的双眼瞪得老大,最后保持着张嘴大呼的表情,无比骇人。
是什么东西吃了她?却又不吃完,保留了大半身躯的完整……
杜山咽了一口口水,举剑道:“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就见几头灰影从树后钻出来。
“狼!是狼!”许远山嗓音颤抖。
“别慌,只有四五头,咱们宰掉加餐!”
那几头高大如小牛犊般的灰狼盯着他们,并不急着上前,忽然人立而起,向着天空发出一声悠长苍凉的嗥叫,然后复又蹲下,龇牙咧嘴地恐吓着众人。
远方丛林里跟着响起无数高低起伏的狼嚎,一声声苍凉悠远,数不清有多少头,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虫鸟蚁兽的声音都被狼嗥盖过,生机尽去,仿佛又回到了萧瑟的冬季。
众人怔了怔,不知谁说了一句:“快跑!”人们没命狂奔。
这回大家都跟着柳倩,因为她周围的赵甲孙乙等护卫勇猛无比,一照面就将扑来的灰狼斩成两截。
但纵使玄罡高手也不敢在这诡异土地上停留,他们疯狂地逃下山坡,无数巨木被抛在身后,矮草被踩得倒伏不起,然后迎来新的山坡,新的树林,新的矮草。
第340章 阴沉河畔,搜身逼供
阳光不知何时躲入云层,天地陷入一片昏沉,幽冥森林变成了一个深邃的迷宫。
人们早就迷失了方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跨步在坑洼不平的林地上,周围起了一片灰雾,看不透的浓浊像洪荒的妖怪一样紧紧跟随,直压得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狼嗥一直阴魂不散,尾随着队伍,沙沙的脚步不停的在向逃亡的人们敲响丧钟。间或有人发出一声闷哼,就喻示着被狼牙咬破喉咙,也没人敢回身去救。
有人被扑到在地上,瞬间让人发怵的骇人惨叫就响遍了整个山林,锋锐的利齿咬入血肉、骨头被嚼的喳喳声钻到每个奔跑者的耳朵里,激励着他们跑得更快。
“砰!砰!”赵甲孙乙拳打脚踢,前方和两旁窜出来的巨狼被击得倒飞回去,撞翻大片同类,为死神招魂的灵幡阻扰稍许。
迷雾聚而又散,人们从上午一直跑到黄昏,死亡的威胁挖掘着每一个人身体里的潜能。
他们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的挣扎而已,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数人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也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放弃。
夜幕降临之时,狼群终于被甩脱,再也听不见它们的嗥叫与撕咬,一条长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队伍的面前,月光下碧绿的河水闪着晶莹的亮光,河面微波荡漾,月光粼粼破碎。
“沿着河往下走,看看有没有平地扎营。”杜山道。
柳倩跟着补充:“千万不要喝河里的水,这条河有些古怪。”
队伍开始沿着河流下行,找了个空地,确认安全以后立即人仰马翻,各自躺倒都坐不起来。一整天的奔跑耗尽了人们的力气,现在只想昏睡过去,天塌下来也不管。
杜山强打精神,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这轮逃亡中又少了五个人,四大金刚也只剩了三个。看来这金刚之数犯了佛主忌讳,不能强自充数,干脆活几个算几个好了。
大部分人都露天席地地睡着了,柳倩的扈从骑士们仍然尽职尽责地为她布置好精美的帐篷。
在江晨的授意下,骷髅也勉为其难地扎了个小棚,只是它手艺实在拙劣,四面漏风不说,大概连身体都遮不住。有总比没有好,江晨也没法跟骷髅计较太多。
封阳夏叫了三个金刚,为杜山布置好第三个帐篷。他们新得杜山提拔,各个都想好好表现,将杜山请入帐篷后就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但由于实在疲惫难耐,不一会儿四个人就全都睡着了,东倒西歪,鼾声震天。
林水仙坐在河边,看着眼前碧波荡漾,听着河风吹动矮草的沙沙声,不由无比怀念当初的沈月阳。
如果是由沈公子带领这支队伍,绝不会如此狼狈,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挡路,万道剑气碾过去就行了。可惜沈公子被江晨打败,一走之后就再无音信,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荒僻之地的可怜女子……
没可能的!
以沈公子的出身和本事,不知有多少美丽温柔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自愿投怀送抱,他怎还会记得我这么一个乡野村妇……林水仙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她看着水波流淌而下,忽然转过视角,望向江晨的简陋帐篷,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江晨既然能打败沈公子,理应能跟沈公子一样完全压制这一路过来的妖魔鬼怪,为何他偏偏不肯出手?
难道他对于这些死去的同伴一点也不在乎,视众生如蝼蚁吗?
我在他心中,是否会有些许不同呢?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已经打算跟他……最后为什么醒来却在自己的帐篷,而且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林水仙想到此处,见空地上大部分人都睡着了,便欲起身。
她忽然又见到宋霜儿好像正往杜山的帐篷走去,还很紧张地打量周围。
林水仙心中一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凝视河面,只用余光偷瞧。
见宋霜儿钻进了杜山的帐篷,林水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迤迤然朝江晨行去。
这一次柳倩没有阻扰林水仙,也没有派小貂去捣乱。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柳倩已经没有闲心再管江晨的风流韵事。
林水仙走到帐篷边上,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江晨的声音:“水仙姑娘,我今晚有点累,你明天再来好吗?”
林水仙怔了怔,还想说点什么,忽然眼前一暗,一具骷髅出现在身前,眼眶中鬼火幽幽,冷冷地看着她。
林水仙被瞧得有些发毛,即使知道这骷髅不会伤人,也觉得甚为可怖,连忙陪着笑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宋霜儿也被杜山婉言拒绝:“宋姑娘,今天实在太累,我想一个人做个好梦,所以……”
宋霜儿暗暗咬牙。本小姐难得主动一回,竟然还被拒绝了,这叫我怎么好意思见人?
她挤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哀声道:“杜将军,夜里风大,你就忍心让我露宿野外吗?”
“风确实有点大。”杜山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衣物,道,“不过风寒事小,失节事大。我这么一个谦谦君子,怎么忍心让宋姑娘的名节受到玷污呢?姑娘还是快请回吧!”
宋霜儿气怒不已。这老流氓,明明昨天他第一眼打量自己的时候就色眯眯的,还有脸说自己是正人君子!
她恨恨地一跺脚,掀门而出,走过两步,一抬眼就看到林水仙正从江晨的帐篷前往回走。
‘她也被撵出来了?’
两人都生出同样的心思,视线一碰,均觉得尴尬无比,僵硬地笑了笑,各自扭过目光,旋身走开。
宋霜儿走到角落里,还没坐下,忽然眼前一花,一个黑铁塔般的大汉站在身前,朝她面无表情地道:“宋姑娘,我们小姐请你入帐一叙。”
“柳小姐?”宋霜儿玉容微变,“我,我跟她没什么交情。”
“一回生,二回熟。进来就有交情了。”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宋霜儿眼神慌张地四下乱瞄。
黑大汉一把抓住宋霜儿手腕,铁箍般令她无法挣脱:“正好,我们家小姐有疗伤药,可以给伱治病!”
“小姐,人已经带到。”
黑大汉抓着宋霜儿往前一丢,宋霜儿身不由己地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柳倩面前。
“宋姑娘不必多礼,请抬头说话。”柳倩的嗓音如出谷黄莺般悦耳,却让宋霜儿心头阵阵发冷。
宋霜儿抬头看去,只见柳倩坐在柔软的虎皮椅上,慵懒而自然,透出一股优雅贵气,令她不由自惭形秽。
周边灵石宝玉点缀,还有熏香幽幽,在寒冷夜晚,帐篷里仍温暖如春。
后面侍立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白衣小婢,正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
柳倩斜倚在扶手边,单手托腮,一对剪水双瞳缓缓在宋霜儿身上游移打量。
宋霜儿被这种目光看得发毛,感觉自己好像成了猎物,老练的猎人已候在陷阱边上,正待伺机动手。
她不敢直视柳倩的目光,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心头忐忑不安,也不敢随意开口。
半晌,一把悦耳的嗓音徐徐响起:“宋姑娘,深夜冒昧相邀,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不敢。”宋霜儿惜字如金,生怕说错。
柳倩的视线在宋霜儿身上游弋几圈后,把随意伸在前方的双脚收回来,端正了坐姿,身子向前倾了倾,稍微压低了嗓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宋姑娘一定要帮忙。”
宋霜儿心尖儿猛地颤动了一下,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依旧是柔弱顺从的语气:“柳小姐只管说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柳倩轻轻一笑,起身前跨两步,立在宋霜儿身前,不疾不徐地道:“既然你肯答应,那就再好不过了。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宋霜儿花容倏地变色,脑子呆了半晌,才道:“什么东西?”
“就是你从燕虎尸块中捡起来的那片玉简。”
“哪、哪有什么玉简?”宋霜儿的目光四下游离,想要寻找出路。
“宋姑娘,都到了这时候就别给我装傻了吧,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血神咒》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只是想借来看一看,又不是不还给你,你何必这么小气呢?”
柳倩再进一步,几乎快碰到宋霜儿的鼻尖了。
宋霜儿只觉得这张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孔带来了巨大压力,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发现已快退到门口了,隔着蓬门隐约可见两个高大身影守在外面。
“我,我真的没有……”
“是么?”柳倩脸上带着在宋霜儿看来可称之为邪恶的笑容,一点一点地靠近,“如果真没有,那你敢让我搜一搜身子吗?如果我误会了你,我一定赔礼道歉。”
“柳小姐,我……”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那帮奴才都赶到外面吗?你看,现在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女人了,想要证明什么也会方便许多。你还不拿出来,非要我亲自搜你的身吗?或者你想挣扎一下?我提醒你一点,姓江的离这儿不远,他外号叫「惜花公子」,如果把他惊动,就不只是搜身这么简单了!”
“你不能这样!”宋霜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为何不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貂,动手!”
“啊!不要——”
守在门外的赵甲等人听到帐篷里传出布帛撕裂的声响、压抑的低泣和无助的求饶,但一想到那是大小姐所在之处,他们连忙站得更加笔挺,各个眼观鼻,鼻观心,把一切不敬之念死死拒在心门之外。
一番折腾,徒劳无获。
柳倩踩着地上的碎布条,微微喘息。
宋霜儿瘫坐在软席上,眼泪婆娑,低声抽泣着。
“哭什么哭!都是女人,又没占你便宜!”柳倩困意渐起,有些不耐了,“说,东西放在哪里?”
宋霜儿低头不语。
柳倩气恼地握紧了拳头,小貂赶忙劝道:“小姐别急。她藏得很深,还是得让她自己拿出来。”
“哼,这贱婢还挺有心机的,你想个主意收拾她!”
小貂微微点头,右手抬起来,两指捏着一根墨绿色的藤须,朝宋霜儿露齿一笑:“早上经过树林的时候,我见这东西能耐不凡,就特意留下来一根,现在也许能派上用场。”
宋霜儿用模糊的视线瞧了瞧,双瞳为之一缩。
小貂手上的东西正是妖鬼藤的根茎,那东西以血为食,刀枪难伤,也不知小貂是怎么弄下来的。
在宋霜儿恐惧的目光注视下,小貂蹲下身子,拿着那东西离她愈来愈近。
“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哦,再不交出来,就把它塞到你鼻孔里面去,等它吃饱了就点一把火……”小貂说到这里停下来,转头向柳倩征询,“玉简是烧不坏的吧?”
“当然。没见燕虎那么折腾都没事!”
宋霜儿的眼睛越瞪越大,当妖鬼藤快要伸进她鼻孔时,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第342章 黑白世界,破幻破执
江晨呼出一口气,鼻尖白雾萦绕,倏地睁开双眼,瞳中金光闪过,帐篷内刹时间大放光华。
他缓缓起身,脚下涌起一团清风,人离地半尺悬浮,静静地凝立不动。
九阶已成。
「无懈」金身,不朽不坏。
「无漏」神魂,住胎不迷,出离生死,不执色身,六识无垢,得俱解脱。
血气由念,遂发遂敛,呼吸间好像能拔山分海,真元充盈于肉体,生生不息流转,这大抵就是凡人肉身所能达到的巅峰了。再往上,就只能踏入仙神的领域。那是心、身、神三劫过后才应该考虑的事情,江晨距此尚远。
而「无漏」神魂,更是能脱离肉壳而独立存活,就算肉体被毁,也能以鬼仙的形式存在,或者保留前世记忆转世重修,这就是所谓的“打破胎中之谜”,获得了第二次新生的机会。
对于江晨来说,跨过九阶,就意味着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神圣的领域,生命本质开始向神佛的形式转变。
放眼人间,除了《傲世榜》上的那些仙佛等级的十阶绝世强者,已罕有人是他的对手。
就算遇上武圣、人仙、大觉级数的敌人,他也能与之过过招,至少具备逃跑的能力。神佛强者想杀他,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走到这一步,着实来之不易。
江晨揉了揉眉心,心情前所未有地放松、畅快、欢喜。
神念一放,便看到了帐外盘腿而坐的骷髅。
江晨突发奇想,不知骷髅此时在干什么,它每天晚上也会做梦吗?
骷髅双手放在膝上,低垂着头颅,面貌藏在帽兜阴影中,眼眶里的鬼火也显得安宁起来。
大约是效忠誓言的缘故,江晨的一缕神念探过去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就侵入了骷髅灵台之内。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风声、水声、鼾声都消失不闻,短暂的错乱后,江晨看到了一片黑白的景色。
这就是骷髅眼中的世界吗?
与神魂「出窍」后看到的景象很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一切都是由黑白的线条构成,层次分明,密集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规律——
声音不是声音,而是一串串在空气中流动的曲线。
人也不是人,是一团团包裹在曲线中的白色火焰,错落散布在周围,大小不一,有的如篝火般熊熊燃烧,有的若烛光摇摇欲坠,这莫非就是阴阳家口中的魂魄之火?
骷髅本身也是一团火,约莫有丈二高度,是营地中烧得最旺盛的一团。
转过头去,江晨看到了离骷髅最近的那团火,亦是他自己的魂魄之火,只有碗口大小,悬浮在半空,如有实质的岩浆液体在其间流淌,燃烧得并不猛烈,却为赤金之色,乃是整个黑白世界中唯一鲜明的色彩!
江晨以骷髅的视角打量了自己一会儿,只觉颇为有趣。
在骷髅眼里,自己的身体脉络、五脏、骨骼都是密集的线条,衣服只不过是外面最薄最不起眼的一层,浅淡得几乎可以忽略。
这么一来,营地里的几个女子不都无所遁形了吗?
江晨便以一种恶意的心态,朝柳倩的帐篷扫望过去。
帐篷里有三个女人。
除了柳倩和小貂,第三人是谁?怎么跪在她们主仆面前?
江晨懒得偷窥她们的阴私,视线在柳倩帐篷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到别处。
掠过杜山帐篷的时候,江晨突然一惊,因为那一片的线条无比紊乱纷杂,好像被一只巨人的大手生生拂乱。
仔细分辨,那段紊乱线条的源头一直延伸到天边,似有一股无形的意念从远方传来,将杜山的帐篷都纳入了它的掌握之中。
‘邪祟入梦?’
‘什么东西如此厉害,竟完全瞒过了我的感知?’
‘难道是鬼仙等级的邪祟?’
若非江晨一时兴起以骷髅的视角观看周围,恐怕到现在都不曾察觉异样。他当即坐不住了,收回神念,一闪身就悄然无息地晃入杜山帐篷内。
“别跪!”
随着这一声,杜山屈膝的动作僵了一下,瞥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秀气的身影自后方款款上前。
半空中菩萨看见此人,目中闪过了一丝冷意,继而含笑道:“原来是玉女殿下。吾听说玉女修持有成,回教路上却被歹人劫走,想不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
希宁不理会菩萨的客套,在杜山身边顿住,扬起脸直视菩萨双眼,玉容凛然,沉声道:“佛主教诲汝等普渡众生,当劝人向善,为何以色欲蛊惑人心,行如此卑劣手段?”
菩萨眼神微微恍惚,依稀从这稚嫩的脸庞上看到了昔日那瘦弱却坚定的身影,这让她捏着莲花的右手不自觉地加了少许力,轻笑道:“玉女此言差矣,凡俗之人,皆为七情所惑,迷障各不相同,当对症下药,以毒攻毒,怎能食古不化,迂守死规?”
希宁喝道:“不持戒,不守规,以术惑人,以声迷人,以色诱人,名为佛陀,实则魔罗所化,颠倒妄执,乱我正法!此情若为佛主所知,你必堕地狱!”
菩萨居高临下,脸现轻蔑,冷嗤道:“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岂不闻‘欲夺之,先予之’,此人迷障已深,若不满足他爱欲愿望,如何令其醒悟?你修行浅薄,未能洞悉人心世情,还是多读几本经书,再来指手画脚吧!”
说着,菩萨不屑关注希宁愤怒的表情,视线转到欲跪没跪的杜山身上,面上换成一派慈悲之色:“你心中执念,吾已知晓。拜我三拜,圆伱心愿。”
杜山慢慢地跪倒下去。
“杜大哥!”希宁厉喝,“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能向妖魔屈服?”
杜山面露决然之色,大声道:“我只是想做一场梦而已。现实中不敢想的,难道在梦里想想也不行?”
“梦只是梦!梦里都是假的!”希宁恨铁不成钢。
“何处是真,何处是假?”杜山低声呢喃,俯下头去,以额触地。
一拜,两拜,三拜。
杜山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膝盖,道:“菩萨,我拜完了。”
菩萨点点头,高深莫测地伸手一指:“你看看那是谁?”
杜山回首看去,只见一个单薄美丽的身影,从黑暗中一脸迷茫地走来。
“这是哪里,怎么又黑又冷?杜郎,杜郎你在哪?”
“阿吉!我在这!”杜山心头一热,迈步狂奔过去,双臂一展,将那倩影纳入怀中。
“杜郎,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怕啊!”
“别怕,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吗?”
“我好担心,我害怕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害怕你突然就会消失……”
“不会的,我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走。”杜山搂着阿吉,用手拍打她肩背。
“如果,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就请让我永坠梦中吧……”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杜山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一瞬间,他只觉得喘不过气,眼眶被泪水打湿。
人能不能只活在梦里?
真正的阿吉,现在是不是仍在那个小镇上,与自己做着同样一个梦?
离别已有五年,她恐怕已经嫁人了吧!毕竟,那时的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蟊贼,也没给她留下任何承诺,她不可能为我等待……
视线越来越模糊。
耳边似乎传来希宁的呐喊,但杜山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抱住了怀中柔软的身躯,恨不能与她揉碎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忽然有一道闪电,从极远之处打来,奔雷声轰鸣阵阵,继而又有烈火,从四面八方涌现。
这火不是橘黄,而是血红色一片,“轰轰发发”烧来,杜山无比惊惧,体内的真气内力激荡,一声暴喝中迸射。
他终于从浑噩中惊醒。一直以来包围着他的那个蚕茧立时被震碎,片片飞舞,他在飞舞的茧片中长身立起来,心头好像被揭开了一层薄膜,变得清明起来,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甚至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江晨站在希宁旁边,默默地与半空中地藏尊者相望。
杜山没有看他们。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身前躺着的一具娇小白骨上。
这是阿吉的尸骨。
看看这具白骨,杜山彷佛又看到了阿吉的容貌,前尘往事又涌现心头,梦中情话与昔年青涩记忆混合在一起,刺得他鼻尖酸痛,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莫道情深缘浅,一别生死两难。
如果,如果那三个夜晚都只是短暂的梦境,他宁愿永远在那三夜中轮回,不再醒来。
他蹲下身去,一寸寸抚摸着白骨,忽然再也控制不住,伏在白骨上嚎啕大哭。
希宁听着哭声,一时也无比悲怆。
自从在沙丘下被杜山所救,她就一直对杜山怀有感激之情,可惜她却帮不上半点忙。在窒息的压抑中,她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奈。神通不及地藏,法力不及地藏,智慧不及地藏,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救不了自己最想救的人。
希宁看着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的江晨,心情说不出是悲是喜。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至少在这一时刻,她十分希望江晨能把那云端的菩萨拉下来,按在地上狠狠教训!
江晨背负双手,立足于地,静静凝视着云端的地藏。
昔日幽冥森林的那一战,两人的修为就像此时的位置一样,有着云泥之别。
在地藏的神通咒法前,江晨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连魂魄都差点被勾走。
如今,他已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地藏的神念,但若正面与这样一位「大觉」佛陀交手,究竟会有几分胜算呢?
“是你坏了吾的法术。”地藏尊者道。
“是我。”
“你以为将红粉化作骷髅,就能让这愚子醒悟?”
“我只揭去了她的伪装,还她本来面貌。”
“哈哈哈!”地藏狂笑起来,“何谓本来面貌?你以为多了一层皮肉,人就与骷髅不同吗?愚蠢!愚蠢!你与那愚蠢的凡人毫无区别!”
江晨回顾伏尸恸哭的杜山一眼,道:“情至深处,忘乎所以,飘离大道,不知众生九相,红粉翠黛,皆由鬼物变化……”
他身形忽然拔地而起,毫无征兆地破碎虚空,在余音未绝之际,已闪到地藏身前,右掌闪电般切出,以一种超脱空间法理的技巧,在半空划出轨迹残影之前,已先一步切穿了地藏尊者胸膛。
「大觉」佛陀也挡不住、躲不过这匪夷所思的一击。
地藏尊者的身影,在被手刀穿透之后,立时开始变得模糊。
隐约间可见地藏尊者的面庞,杏目圆睁,透出惊愕之色,张嘴像要说点什么,但没发出声音,就在江晨一攥一拉的力量冲击之下,整个身子裂为两半,各自散落虚空,灰飞烟灭。
一击得手,江晨落回地面,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他自知刚才所击灭的,只是地藏投下来的一缕神念、一个幻影分身而已。
地藏的真身仍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她隔了两界,遥遥将分身送来,这已是极为了不起的神通。被江晨一击诛灭,只是因为相距太远,法力难以维持,并不能说明强弱之别。
江晨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当地藏尊者真身降临之时,自己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张恒川总算从那该死的陷坑里爬出来了。
但队伍早已走远。
张恒川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没命地朝东方发足狂奔。
夜浓如墨。
周围好像有梦魇一样闪过张牙舞爪的幻影,它们朝张恒川伸出利爪,被他忙乱躲开。
他慌不择路,脚下不敢停留,也不知转了多久,从一个小山包上滚下去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阴暗的长廊中。
长廊里已有不少人,或坐或卧,都在这里休息。
张恒川小心翼翼地打量过去,惊喜的发现其中有很多张熟悉的面孔。
“老望!裴壮士!小贺!刘二……”他一个个叫过去,但大家都睡得很死,没人搭理他。
张恒川暗暗嘀咕,这群家伙平日睡觉的时候鼾声打得震天响,今天怎么都这么安静?
他过去扯了扯裴壮士的手臂:“老裴!老裴!别睡了,起来说话!”
裴壮士垂着头颅,任张恒川怎么拉扯都不肯动弹。
张恒川骂了一声娘,又拍了拍旁边刘二的肩膀:“刘二!给我起来!看到杜将军了吗?”
刘二睁开眼睛,仰面无神地望着天空,也不开口说话。
“又不是死了爹娘,挎着个脸做什么……”张恒川咒了一句,向前走两步,小心地跨过地上躺了一地的熟睡的人,冲角落里的老望打了个招呼。
“老望,搞什么呢,跟嫂子吵架了?”
老望和清婉这对夫妻,虽然躺在一起,却死死瞪着对方,真不知他俩个发哪门子疯。
张恒川摇摇头,看到前面坐着一个魁梧的人影,定睛瞅了瞅,忍不住笑起来:“燕虎!你的宝刀呢?”
燕虎默默地坐在石椅上,上身赤膊,腰间空空,他引以为傲的宝刀早已不知去向,脸色极差,整个人痴痴地望着夜色深处。
“老子跟你说话没听见?”张恒川呸了一声,走过转角,回想起这一路的经过,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自己过来叫了这么多声,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跟自己说话。
仔细想想,这些人的脸上似乎都蒙着一层黑气,或躺或坐的姿势也十分僵硬,与其说是休息,更像是被人摆布成那种样子的……
‘这地方邪门!’
第345章 格杀魔人,入城解救
二十息。
这是江晨干掉一名绝顶魔人高手,顺带解决一名风雨楼金牌杀手所花费的时间。
待江晨回到城外,那二十余个魔人还没有冲到柳倩等人面前。
可是那名气息凶悍的魔人绝顶高手已经与人类正面交锋了。
只一掌。
杜山和两名扈从倒飞出去,掌劲掀起的气浪冲击波撞开另外几人,原本还算有序的防御阵型被直接打破。
“嘭!”
魔人高手落地,刹时间地面变得如海浪一般柔绵松软,震荡摇曳不休,周围有几人当即成了滚地葫芦。
另外几人见机得早,提前一步跃起,避免了被地震波掀倒。
然而魔人高手可不会干瞪眼看着他们,那只锋锐的爪子泛着妖异的绿光,阴狠地抓向柳倩咽喉。
它一眼就看出,柳倩是这里面身份最为尊贵之人,同时看起来似乎欠缺实战经验的样子,便决定拿她第一个开刀。
窒息的死亡阴影笼罩下,柳倩不免心慌,长鞭失了准头,堪堪擦着爪子边缘掠过。
魔爪顺势越过鞭梢,直击少女脆弱秀颀的脖颈。
这时柳倩左后方传来一股大力,撞在她肩膀上,将她撞得斜飞出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致命的魔爪,只在脖子上留下被疾风扫过的几道红痕。
魔人高手右腕一转,半途变招,继续抓向柳倩手背。
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插入到中间,以双臂交叉之势架住魔爪——是柳家扈从骑士之首,赵甲!
“铿——”
魔爪击打在特制的咒文护腕上,砰撞出一阵夺目的火光,更有排山倒海的力量顺后涌来,冲过赵甲全身。
赵甲雄躯剧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全力迸发,才勉强抵挡住这股犀利无匹的怪力。
仅接了一爪之后,赵甲的口鼻就有殷红的鲜血渗出,面色无比难看。他心中自知,若不是手上这对玄晶护腕的咒法加持,自己恐怕一照面就要被抓断筋骨了。
这魔人的力量,只怕已达到了人类九阶强者的地步!
趁魔人与柳倩及扈从交手之际,叶星魂从后方悄然欺近,霜寒剑倾斜劈出。
魔人头也不回,背后就如同长了眼睛,略微将肩膀一抬,就以那样式奇异的护肩挡住剑光。
叶星魂只觉一股沛然大力反冲己身,一瞬间就震得自己全身都麻痹了。
一柄殷红长剑及时赶到,鲜艳的轨迹将魔人包围,万事万物都染上了一层血腥和暴戾的气息。
帝血剑!
魔人终于第一次感受到危机,正眼看待这次攻击,双爪立时回格,顷刻间与帝血剑交手十余招,迸发出阵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骷髅荧惑仗着剑法高超,竟然以一己之力拖住了这名绝顶高手,在沟壑纵横的地面上与魔人飞速缠斗起来。
三十五招。
迟迟拿不下对手,魔人心头渐生焦躁。这骷髅倚仗神兵之利,剑法三实七虚,刻意与自己周旋,百招之内恐怕拿它没辙。
而另一种莫名的危险预兆,在魔人心头越放越大。
它注意到原本跟随自己出城的二十几个部下始终没有赶上来,并且听不到它们的任何动静了。它们莫非已经全部被解决掉?
要何等厉害的绝世强者,才能在短短几息的时间里悄然无息地杀掉二十几名精锐魔人战士?要知道它们中间可是还存在着两位玄罡大将!
魔人高手自问难以做到这一点,所以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江晨选择的是一种取巧方式,从背后一个个偷袭过去。但魔人高手在激战中一时没想到这一点,心里暗叫不妙,决定先行撤退。
魔人高手这个想法才刚刚升起,后面死亡的压力蓦然大涨,一股惊人的杀气袭上了它脊椎,它清晰地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轻微脚步声。
离自己只有三步了。
魔人高手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先祖英灵在上,那可怕的敌人什么时候靠自己这么近了?如此惊人的速度,莫非是传说中的「武圣」强者?
这么近的距离,想逃也逃不了,只会将自己的后背卖给对方,简直是主动投向死神的怀抱。
魔人高手拥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当机立断地放弃了不切实际的逃跑念头,决意转身与对方拼死一搏。
当一位九阶高手决定舍命一击,一般人除了乖乖认命陪它一起上路之外,还真没什么其他选择。
幸好江晨不是一般人。
他是世上已知的唯一一位能够驾驭空间法则的炼神修士!
魔人高手转身的同时,双爪狠命挥出,重重击向原先那个从背后偷袭的气息。
然而它击空了!背后空无一物!
而那股带给它死亡压力的危险气息,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它的脖子后面。
脖子轻轻一痛,江晨的右手从它颈间划过。
魔人的脑袋倒转过来,终于看清了这个可怕对手的容貌——那双漆黑的眸子残酷而冷漠,不带有半点感情,似乎取走自己性命这种战果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次如呼吸般自然的事情……
死神的使者,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魔人的头颅飘向半空,不甘地合上双眼。
江晨缓缓后退,避开从魔人颈腔里飘溅出来的鲜血,他面上一抹潮红之色久久没有褪去。
适才一击解决九阶魔人强者,看似飘逸潇洒,实则惊险至极,只要江晨的「空间跳跃」快了或者慢了一瞬,就必须得承受魔人强者临死前的全部怒火。那魔人爪间附带着妖异诅咒,被它掏上那么一爪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所以刚才虽然只有一招,却消耗掉了江晨近八成体力,他此时已处于十分疲惫的状态下,连魔人鲜血都没能完全躲开,鞋面上沾到了一点,顿时就被腐蚀出青烟。
其他人也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柳倩瞪大眼睛看了看魔人的无头尸身,又瞧了瞧江晨疲倦的脸色,忍不住出声问:“你没走?”
江晨有气无力地道:“我刚才本来已经逃到了三十里外,后来又良心发现,还是决定回来救你们了。”
柳倩当然不相信这种胡诌。她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尸体,心里暗自惊异,那边二十多个魔人士兵都倒在了血泊中,跟人类的残肢碎体混在一起,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杀的?都是江晨一个人干的吗?刚才一共只过去了二三十息的时间,他竟然就独自干掉了如此多魔人,并且还秒杀了一个绝世高手,这家伙的真正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柳倩原本不认为江晨能够与自己倾慕的卫流缨相提并论,但这一路过来的经历让她不得不承认,江晨绝对有资格做卫流缨的对手,并且还是最难对付的劲敌!
倘若这种预料成为现实,那真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只是随便想想,柳倩就从心底里透出强烈的无力感。
若真有那一日,必须请动大哥柳轩与卫流缨联手,合柳卫两家之力,动以雷霆之击,方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远处逃散的人慢慢聚拢过来,刚才还跪在地上向魔人磕头的可怜者们也挺直了身板,没有半点羞愧之情,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时候也没人笑话他们,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江晨一个人身上,期待这位强悍得一塌糊涂的绝世高手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现在能进城了吗?
众多期盼的眼神中,江晨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人群顿时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一窝蜂地朝城门口涌去。
“站住!”柳倩厉声喝道。
此时人们都成了惊弓之鸟,听这么一喊赶紧都站住了,一个个不明所以地回头望着柳倩。
柳倩把玩着手中鞭子,淡淡地道:“那个戴黑色斗笠的留下来,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人们松了口气,一个接一个陆续进城,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打算看明情况了再行动。
那位被柳倩指出来的斗篷客还想混进人群一齐溜走,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扈从骑士赶上去揪了回来,一名骑士狠狠一脚踹在他膝盖弯,斗篷客惨叫一声,重重跌翻在地。
“把斗篷揭下来!”柳倩冷喝。
斗篷客身躯一颤,还想爬开,却被旁边的骑士揪起来,一把揭掉了遮掩面目的斗篷。
围观之人立即认出来,这家伙正是方才跟在魔人后面狐假虎威的人类叛徒,他也算个机灵的家伙,不知何时脱掉了原先的水绿长衫,又戴了个斗笠混进人群,竟然没被其他人察觉。
身份暴露之后,人类叛徒瘫软在地上,周围是激愤的人群,无数好汉嚷着要拔刀宰了他,他面上不剩半点血色。
“杀了他?”柳倩问江晨。
江晨摇摇头,在人类叛徒眼中升起一点希望时,又将其残忍打碎:“他不配让我多说一个字,你们看着办吧。”
人类叛徒浑身抖个不停。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急忙用变了调的嗓子高喊起来:“留一个活口,我还有价值!我知道魔人进军的方向!我知道他们在地下埋了很多东西!我还知道——”
“杀了他!”柳倩冰冷的嗓音打断他。
人类叛徒声嘶力竭地叫道:“伱会后悔的——”
话没说完,有人从背后踢了他一脚,他仆倒在地上,磕得满口鲜血。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更多的拳脚、武器落在他身上,他很快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身躯越来越不完整,最后成了地上的一堆烂肉。
“你不是唯一的活口。”柳倩冷笑。
江晨绕开人群,往城内走去,人们急忙一窝蜂跟在他后面。直到这时候,那堆曾经是一个人的肉泥才总算摆脱了蹂躏,终于能躺在土地上安息了。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嚷着要去解救被困的俘虏。
柳倩预想中的人类俘虏,应该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由钢筋铁链紧锁着,日夜有魔人巡守。他们看到救星,应该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抱住大腿高呼“大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但令她意外的是,俘虏们仅仅是被限制在几个大区域内,没有人看守他们,魔人并未剥夺俘虏们仍住在大房子里的权力,甚至还允许他们自己炒菜做饭。
在一座宽敞明亮的阁楼上,柳倩见到了俘虏们名义上的首领,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先生。
听闻魔人已经被击杀,俘虏们已经获得了解救,老先生没露出任何感激的神情,只冷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希望新来者们早些离开这座城市,以免遭受牵连。
柳倩向老先生询问魔人进军的方向,老先生只道是向东,对于细节一概咬口不知,只一个劲地催促柳倩快走。
等柳倩下楼后,听见老先生与另一人的窃窃私语,才晓得原来他们是担心新来的人多占粮食,巴不得这些家伙早点滚蛋。
听到这里,柳倩哭笑不得,再也不对那群人抱任何希望。
走到街上,听着两旁响不绝耳的翻箱倒柜和喝骂叫嚷的声音,柳倩倒不以为意。她知道那群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饥汉们是好久没沾过油荤了,反正这里的原住民一直在担心粮食被抢,干脆就让他们的担心化为现实好了。
这般恶意地想着,柳倩随口问小貂:“江晨呢?”
“不清楚,他没跟我们一起过来,好像是往东去了。”
柳倩心中一惊:这姓江的莫非觉得救下我们的性命就算仁至义尽,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他怎么能把这一干民众丢下?现在魔人侵入中土,前方的路途充满了危险,若没有一个绝顶高手的庇佑简直寸步难行。
柳倩沉声下令:“追!”
走过长长的街道,不时听到咒骂和殴打的动静。
那些在魔人入侵时乖乖当了俘虏的人哪会是一群刚从森林里九死一生跑出来的恶汉们的对手,机灵点的识相认怂的还好,敢叫骂阻挠的立即挨了一顿痛打。
柳倩一路走去,不止一处看到大门被踹破、桌椅被掀翻,甚至还有人从屋里飞出来,正跌落在她马前。但她现在没空理会这些,急急地走过拐角。
刚转过弯,忽然马儿受惊,人立而起,差点把柳倩掀下背去。
柳倩手忙脚乱地控制好缰绳,未及将恼火之意发泄出来,就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她耳边仿佛响起了火山爆发的轰鸣声,岩浆一股股喷出来,形如烈焰一样翻腾。
周边的树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
映入眼前的世界画卷好像变得有些飘摇不定,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欢腾、雀跃……
第346章 强者煞气,决定路线
柳倩赶紧收摄住心神,她知道这是遭遇了绝顶高手,让自己猝不及防地产生了幻听。
赵甲上前探路,另外九名骑士将柳倩和小貂围在中间,护得严严实实,就算一只苍蝇飞过来都会被瞬间扑杀。
须臾,赵甲回来禀报:“小姐,前面是一具魔人尸体,气息十分强大,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骑士们面面相觑——只是一具魔人尸体,居然能发出如此强悍的气息,甚至使得向来勇猛无畏的赵甲给出“绕道走”的建议,那么它生前究竟强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又是何等强者才能将它击杀?
柳倩绷着脸,冷冷地道:“如果遇到一具尸体就要绕道,那我们还不如干脆打道回府算了。”
赵甲很想点头赞同她“打道回府”的决定,但窥见小姐的脸色,还是把口中的话咽回去了。
一行人往前没走多眼,果然看到了赵甲口中的那具尸体。
乍一看到那条魁梧的身影,柳倩眼皮猛地一跳,心跳也不由得漏了好几拍,她身后的小貂更是整个人都颤动了一下。
那个魔人维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凶狠表情,肢体已经凝固,但它未曾消尽的煞气却震慑着每一个目睹者,令他们迟迟发不出任何言语。
好半晌,为了打破沉寂的气氛,一个干涩的笑声响起来:“这家伙眼珠子瞪那么大,一定死得很不甘心。”
骑士们七嘴八舌地附和:“它肯定是龙渊世界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说不定还是一方霸主,可惜没算到自己会在这里翻船。”
“这家伙的盔甲看上去很值钱……”
“嘿嘿,尺寸差那么大,就算剥下来,你也穿不上。”
柳倩知道自己的骑士平日里都是沉默寡言的人物,只是为了宣泄魔人煞气的压力才会说这么多话。这种故意为之的谈笑没能给她带来更多安全感,反而让她更觉压抑了。
“走吧!去追江晨!”
一行人又恢复沉默,小心翼翼地与那魔人擦肩而过。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幸好那家伙没有在攻城的时候出现,不然咱们就惨了!”
“它估计也没算到自己会被一个更厉害的高手偷袭吧……”
“不过江少侠那时候好像只在城里呆了一会儿,很快又出来了。”
“难道又是秒杀?”
“不可能吧,那简直强得太离谱了!”
“恐怕比咱们大公子更……”
柳倩回头顾了一眼,两名骑士急忙讪讪地闭嘴。
一段长长的宽阔街道,让之前笼罩心头的阴影逐渐消散。
柳倩驱马上前,在经过一个小巷时突然急拉缰绳,使唤着白马转了个圈,正朝巷口。
小巷深处,一个身形贴着墙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垂着头,神情有些落寞,脚步走过的地方,阴影从地面升起,周围景物都变得有些朦胧,或许这正是他内心情绪的写照。
“江晨!”柳倩喊了一声。
江晨抬起头来,眼神中一刹那间的忧郁消失无踪。
他露齿一笑:“柳姑娘,真是巧啊,在哪儿都能看到你。”
柳倩装作没听懂他的讥诮,坐在马背上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柳姑娘是在关心我吗?一颗芳心都系到了我身上?我就在这附近逛了逛。怎么,柳姑娘找我有事?”
柳倩欲言又止,回答:“没事。”
江晨奇怪地看着她,忽然露出一种心领神会的表情,道:“那伱是有话想对我说?”
“没有。”
江晨轻轻笑出声来:“不要害羞嘛!柳姑娘如果闲着无聊,不若我们一起走走如何?你看这午后的阳光如此温暖,正适合我们这样的俊男美女一起散心,万一碰撞出什么火花,说不定也是一段千古佳话呢!”
“……”看着面上挂着倦怠微笑的江晨,柳倩不禁暗暗感慨,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最是惫懒不过的少年,竟是不久前才秒杀了两个顶级魔人的绝世强者。
她终于明白江晨比起那些成名高手来欠缺的是什么了,他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度,太过平易近人,所以才让自己经常忽略了他的身份。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伪装吧。
“辜负我一片真情,好让人伤心啊。”江晨没有半点伤心的表情,转过身又重新走回小巷。
“你去哪?”
“想知道吗?那就一个人过来吧!”
在柳倩目送下,江晨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
柳倩在原地呆了良久,才握了握鞭柄,重重哼了一声。转头一看,却发现骑士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看着我干嘛?”柳倩没好气地叱道,“快去把守城门,一旦发现姓江的出城,立即发信号!”
“那小姐你……”
柳倩眼神闪了闪,答道:“我去亲自盯住他!”
江晨出了小巷,又回到城主府前。
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城主府门口,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嘴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已经进过城主府,探索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来。
他现在并非是要再去走第二趟,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之前特意去看了云素曾经刺杀过城主柴天鹏的地方,场面虽然早就被清洁处理过,但仍能从一点蛛丝马迹中还原出当时的情景。
云素的面容,在一段段的细节拼凑中,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江晨有些惋惜,倘若当初柴天鹏没死,他就能掌控结成战阵的精锐军士,并及时开启防护大阵,这座千年要塞也就不会如此轻易地陷落。
云素虽是无心之举,却着实犯下了滔天大错,甚至间接成了魔人的帮凶。江晨至今都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非要刺杀柴天鹏不可……
他其实更想知道的是,云素自从在暗红沙丘上见过自己一面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可惜,他还肩负着更多事情,不可能把时间花费在寻找一个女人身上。云素果真就像那天边的云朵,漂泊不定,不可捉摸,逍遥自在。而江晨自己,则早已注定要走上另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自知命途多舛,何必再拖人下水?前路漫漫,萍浮聚散,休要留恋,且笑且行且高歌!
“江晨!”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晨转过头,看见柳倩主仆俩,不由笑道:“柳姑娘,你来就来嘛,还带上小貂做什么,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柳倩自动忽略了江晨的调笑之语,上前几步,肃容道:“你还有空在这发呆,咱们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江晨眼神飘向天边,漫不经心地应道:“天又没塌,柳姑娘你何必这么吓唬自己。”
柳倩沉声道:“魔人之间有一套独特的联系方式,他们很快会知道西辽堡垒被人类夺回的消息,我们再不离开,恐怕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到时候死路一条!”
“对。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得弄清楚,是‘你们’。”江晨咬重了那两个字,“你们大祸临头了,不包括我。”
“你——”
小貂适时插口:“江公子,大家好歹也同行过一路,算是患难之交,你不应该帮帮忙吗?”
“患难?”江晨哈哈一笑,“对你们来说算是一路‘患难’过来,对我而言完全算不上啊!顶多是散散步而已!求我帮忙也行,那就看你们有多少诚意喽!”
他的视线落在柳倩身上,故意露出色迷迷的表情,问道,“柳姑娘,日头这么晒,你还捂这么紧,就不怕憋出病来吗?”
柳倩没好气地回答:“我每晚睡觉的时候自然会解开。”
“不知柳姑娘解开甲胄之后,真实分量还剩下多少呢?”
“你的脑瓜子里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能想点正事吗?”
“对于「惜花公子」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正事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
“好吧,你们非要这么扫兴,那就聊点正事。”江晨蹲下来,手指前射出一股三寸无形气劲,在地上勾画几笔,道,“魔人兵分三路,指向西陵关,青岱关,丈云城,倘若它们真的攻下这三座城池,就会将我们的去路全部封死……”
“等等,这是你画的地形图?”柳倩歪着头,对着那团歪七扭八的物事看了半晌,“不是在戏弄我?”
“就是地形图,怎么了,我画的不好?”
柳倩和小貂对望一眼,脸上的疑惑之色终于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便秘般的表情,“你以前看过地图吗?算了,还是我来画吧!”
柳倩说着拿起一根树枝,将江晨画的地图拂去,重新勾画起来。
“等等,谁允许你擦我画的东西!”江晨恼羞成怒,“我有说让你画了吗,看看你画出来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他歪过头一看,好像确实画的比自己好,一眼就能辨认出附近一带的几个重要地点,便改口道,“笔法很娴熟嘛,练习了很久吧?哼哼,像我这样日理万机的绝世高手可没工夫天天练习画地图……”
柳倩认真作图,没有理会。
小貂轻声道:“其实小姐也是第一次画。”
“……”
柳倩这时候长舒一口气,检查了一遍已经完成的地图,然后抬起头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在讨论前进路线!”江晨伸手抢过柳倩的树枝,在地图上添了几笔,讲解道,“现在魔人的兵力应该集中在这一带,我们如果沿大路走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只有从裴罗山脉翻过去才有可能赶到魔人前面……”
“不用这么麻烦,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快速到达西陵关。”小貂插言道。
“西陵关?”江晨嗤笑,“你以为它现在还在人类手里吗?”
“为何不在?”小貂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西陵关是仅次于西辽堡垒的第二大雄关,在几百年来的战争中从未有被人攻下过的记录!而且卫家一旦知晓魔人入侵,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等到卫家的援军……”
“那你就有得等了!”江晨道,“黑剑圣围困空明寺,卫柳两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引走。为了防备黑剑圣发疯,卫家的大部分精锐兵力都集中在烂柯山附近,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想抵御魔人,黄花菜都凉了!”
“你,你这么说根本没依据。就算是黑剑圣,他也是人类的一员,如果知道魔人入侵的消息,他不会不识大体。”
“大体……”江晨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有个念头被小貂这句话勾动。
黑剑圣兴兵、魔人入侵,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影响的恐怕不止西南边疆,而是天下大势!只要稍加思索,就能嗅到其中浓厚的阴谋味道!
江晨凝视了好一会天外后,才转头迎上小貂期待的目光,缓缓道:“我有种预感,黑剑圣恐怕会真的不识大体,干出点什么事来!也许,空明寺会由此覆灭也说不定……”
他心里默默地道:就算黑剑圣是个识大体的家伙,也一定会有人蒙蔽他双眼的。那些黑暗中的老东西蓄谋已久,岂容黑剑圣半途而废?
江晨的预言听入小貂耳中,简直石破天惊,她张大了樱唇,美丽的眼眸里满溢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这不可能……”
江晨笑道:“小貂姑娘,你的嘴巴张那么大,很容易让人生出些许绮丽的联想啊!”
小貂赶忙捂住嘴,红着脸道:“江公子请正经一点。我还是觉得,西陵关有大将军「天刀」张定霍守护,就算没有援军,也不会败给魔人。”
“那可说不准。如果所有人都把一座城池的安危全部押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
江晨的话仿佛化作了魔音,重重在小貂脑中回荡。
小貂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喃喃道:“张将军身经百战,号称西陆第一猛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咱们队伍里有好几个张将军,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呢!”
旁边柳倩的面上闪过了深思。
与小貂不同,柳倩是站在一个阴谋家的角度来思索让江晨所说话语实现的可行性。
好一会儿后,一阵清风吹来,拂得柳倩脸上凉凉的,她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沉声道:“就听你的,我们去裴罗山脉!”
小貂面露苦色,抱怨道:“小姐啊,爬山很辛苦的!”
柳倩道:“我都不怕苦,你怕什么?”
“你那么多衣服行头,还不得我帮你拿……”小貂小声嘀咕了一句,见柳倩的目光瞟过来,急忙挤出笑容,“既然小姐这么有信心,那我就不怕了!”
不远处,一群人说话声逐渐朝这边靠近,正是杜山等人。
小貂迎上前去,声音清脆地道:“都听着!小姐跟江公子已经研究决定了,咱们马上动身,去裴罗山脉!”
第347章 西陵关破
爬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尤其是爬一座陡峭如云、鸟兽绝迹、绵延不知几百里的巍峨大山。
裴罗山脉人迹罕至,根本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道路,很多时候只能沿着竖直的陡峭崖壁往上攀登,稍不注意就会滑落深涧。即便是妖兽猎人,也很少有人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所以整个队伍中,找不出一个向导,一群人只能根据地图上的一些标识,自己摸索着前进。
一行人在大山里转了三天,各个怨声载道,好几次嚷嚷着要散伙。
幸好杜山这家伙长袖善舞,加上江晨一举屠杀二十几个魔人的威望,没让那些抱怨形成真正的气候。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裴罗山脉里罕有妖兽出没,最多也只是灵智未开的野兽,比起幽冥森林里那种处处惊险的环境,这里虽然道路难走了一点,至少不会担心自己突然就被草丛里突然冒出来的妖物吃掉。
所以,像柳倩这般的大小姐,虽然磨破了脚、弄花了妆,发丝也乱了,但她居然能咬牙忍受,没有发小脾气。
骷髅大约是队伍里面最悠闲自在的一个,常人看来难以逾越的陡壁深涧,它却能行走如飞,经常性地脱队,过一阵子又自己赶上来。
江晨暗暗跟踪了骷髅一次,发现它竟然在用藏在衣兜里的小锄头挖取悬崖上的灵草。
“荧惑!”江晨出声道,“你挖这些药干什么?”
骷髅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双手拼命地将药草往嘴里塞去。
由于它站在悬崖前向外突出的一块石头边缘,江晨也不可能赶到它前面去,最多也只能站在它身后下令:“转过来!”
骷髅依言转过身来,双手已经空空如也,眼中鬼火无辜地轻轻跳动。
见江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骷髅摊开双手,示意:什么都没有!
江晨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些药草很好吃么?你爱吃就吃,为何非要弄得这么鬼鬼祟祟……”
这个问题,骷髅不可能给江晨答案。下次它仍然会一个人悄悄溜走,吃饱喝足之后再回来。
第四日,人们终于翻过了这座绵延百余里地的荒芜山脉,前方也出现了弯弯曲曲的小路,虽然崎岖坎坷,但毕竟也是人类留下的足迹,直令众人激动得欢呼雀跃。
山路渐低,顺着地势一直往下延伸,从坡上眺望,极远处的山岭脚下有几户人家,袅袅炊烟升起,带来安定祥和的气息。
一行人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小村庄,见到村民就伸手讨食。
和善的村民哪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阵势,惊得唯唯诺诺,赶紧从屋里拿出干粮面饼来招待这群大爷。
“呸!这东西也是人吃的?肉呢,酒呢?”
村民们拿不出酒肉,跪地求饶,直喊大王饶命。
柳倩注意到村子里的人全是些老弱病残,没见几个青壮,便喝止了众恶汉,上前和颜悦色地询问。
老人们见这位女大王样貌挺和善,但也不敢怠慢,礼数周到地告诉她,年轻人全都逃难去了。
“听说魔鬼要从西方杀过来了,兵大爷们都被打得丢盔弃甲,又来俺们这儿拉壮丁,年轻人就都跟着去了。走了也好,当兵就能吃皇粮,还有饷钱拿,总比窝在这里跟俺们一些老头子一起等死强。要是能熬个一官半职,回来也能光宗耀祖。这位女大王,我看伱高大挺拔,应该有膀子力气,也是投奔西陵关张将军去的吧?张将军是皇帝陛下亲封的护国大将军,要在这里打败二十万魔鬼,至少能封个一字并肩王,你们跟着张将军准没错……”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柳倩从他夸张的言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即带人往西陵关的方向奔去。
不过柳倩还多留了一个心眼,在江晨的建议下,没有直往西陵关,而是决定先走山区小路绕到东边,再打探西陵关的情况。
一路过去,都是萧条衰败的景象。
大片的林地已经被荒草覆盖,一些破旧的房屋里基本都没有人了,稀稀拉拉的村落里面,只剩下老弱病残,连山贼强盗都没见半个。
原本还算祥和的西山,如今一派荒芜之象。
两日之后,众人趋近西陵关,遇到了一伙不长眼的强盗。
从这伙强盗嘴里,柳倩得到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西陵关前几日已被魔人攻破!
“胡说!西陵关有「天刀」张将军镇守,怎可能会破!”激动的小貂一脚将山贼踹翻在地。
一想到自己可能还要背着柳倩的大小包袱继续翻山越岭,小貂只觉得眼前发黑。
山贼哭叫告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张将军他老人家都死了二十天啦,不然西陵关也不会这么容易就……”
“你说什么?张将军死了?”
“是啊!他在二十天前就被桃花刺客刺杀了,将军府封锁消息,密不发葬,后来坐在将军府里的那个人其实是个傀儡啊!有人想借机掌管西陵关,却没料到魔人入侵……”
“撒谎!张将军被誉为武圣之下第一人,《傲世榜》上名列前茅,区区桃花刺客岂能伤他半根毫毛?”
“可……可是,他确实是死了啊,不然西陵关怎会失陷!”
“你说的是否属实?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我大舅舅的小姨子的外甥的表弟就在将军府里当差,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山贼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个「桃花刺客」可凶残了,进城之前高喊一声‘小女子云素,请张将军赴死!’没过多久,将军府里就传来一阵惨叫……”
柳倩转头朝江晨看去,发现他脸色异常难看,不禁有些疑惑:西陵关失守不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吗,为什么还摆出这副脸色?
“江晨,你怎么了?”
“没什么,早上吃了点坏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江晨淡淡地回答。
江晨心头疑虑重重,难以释怀。
他虽然猜到张定霍可能会死,但没想到他会死在「桃花刺客」手里。
又一次听到了云素的名字……
究竟是凶手盗用了她的名号,还是她亲手所为?
云素前一阵子还在暗红沙丘,为何又千里迢迢地赶来西陵关杀人?
张定霍身死,西陵关必破,她有没有算到这一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传言属实的话,两位守关的城主都因她而死,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魔人的帮凶……
既然西陵关已破,一行人当即改道,沿着山区往东北投去。
行到黄昏,光线渐暗,江晨突然抬起右手,示意众人止步。
人们凝神观望,只见山道另一边的尽头处浮起一层淡淡的尘埃,恍惚间,已可隐约听见远方传来的脚步声。
第349章 清风拂山岗
“嗷嗷——”
首领遇刺,魔人护卫们岂会袖手旁观,一个个先后出声示警,从各方位朝江晨包抄过来。
江晨无意与护卫们纠缠,应付过三拳两脚,便借势滑下山坡,紧追着魔人首领消失的方向离去。
魔人们愤怒的吼叫此起彼伏,众护卫跟在江晨后面穷追猛打,坡下还有众多魔人望风围拢过来,一边追杀江晨,一边询问它们的首领是否受伤。
魔人首领藏在涧下一处草丛里,听到四面都在响起询问自己的声音,它却闷不作声,心里暗骂:喊个鬼啊,生怕老子不死啊!不知道把那刺客宰了再喊啊?
它跟江晨只交手了一个照面,就被一记擦腰而过的「空间扭曲」打得吐血不止,决定暂避锋芒,让部下们替自己解决掉这个狠角色。
然而好景不长,魔人首领从周围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中可以听出来,那刺客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忽然它浑身涌起一股寒流,抬眼一瞧,就见一团阴影从自己头顶的树上倒挂下来,赫然是那刺客——他一双眼睛倒映着惨白的月光,正冷冷盯着自己。
“吼姆塞!”
魔人首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把江晨也惊了一下,心道这家伙莫非要使出压箱底手段了?
江晨当然不知道魔人首领是在喊人护驾。
两人再度交手七八招,魔人首领边打边跑,滑溜得很,直把江晨往人多的地方引。
江晨见周围的包围圈快要合拢,这样下去,自己就算能击杀首领,也难逃出生天,便虚晃一枪,抽身疾退。
在无数魔人的咆哮声中,江晨化作一团阴影,从它们头顶当空掠过,奔往山脚。
魔人首领想到自己堂堂皇族亲王,竟然被逼得当众喊救命,一时气怒不已,带着众护卫穷追不舍,直把江晨赶出了十几里外,才觉得算是找回了场子,耀武扬威地冲江晨背影吼叫一番后扬长而去。
山岭上,正赶路的柳倩一行人听到了山下魔人的喊杀声、惨叫声、嘶吼声,不由纷纷驻足朝下望。
“好像打得很激烈!”
“老江往哪边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诸位!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魔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绵延起伏的山脉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丘陵。
江晨坐在一个怪石悬崖上,一边喘息,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从山顶俯瞰下方,四周皆是绵延的群山,近处各种灌木、乔木和草丛挡住了视线,山风吹动时,若有人在树丛中穿行,则很难被发现。
江晨主要通过感知空气中的力量波动、杀气的弥漫、树枝的晃动来推测是否有魔人靠近。相信任何敌人只要出现在他周围百丈的范围内,都必定会为他所察觉。
暂时确定了没有危险,江晨轻吐一口气,略微舒展身体,低头望了望自己,不由露出苦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那群追兵虽被甩脱,但江晨从它们的包围圈中杀出来时,也付出了一番代价,身上留下了众多纪念品——
衣衫被撕成了烂布条,沾满了泥土和血迹,除了他自己的血,更多的是魔人的鲜血,战斗中经过反反覆覆的涂抹,如今形成了一种异样的黑褐色。
他的身上充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手上、肩上、胸前、背后,最深的是左肩的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只差一点就能伤到骨头。
这道伤口是由魔人首领的一名亲卫所留下的,那家伙奸猾得很,预先埋伏在普通魔人之中,等江晨经过时才突然暴起发难。若非江晨及时动用神通骗过它重心,恐怕整条肩膀都要被那畜生劈下来了。
旁边的悬崖上横放着一柄斧头,是江晨从一只魔人手里夺过来的,上面遍布着犬牙交错的缺口,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江晨把伤口略作处理,望了一下天气,打算继续上路。
魔人追杀人类军队,江晨就吊在魔人后面,找机会动手,杀一个算一个,尽量引开魔人的注意力。
他站起身来,右手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脸上透出一股寒月般的冷冽之色。
‘偷袭老子的畜生,走着瞧吧,老子记住你的脸了!’
虽然以人类的审美观看来,魔人大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丑得一塌糊涂,但江晨记住了那名亲卫的鼻子上有块红色的斑点,决定下次动手就拿它开刀。
忽然江晨眉头一皱,视线转向百丈外的一簇灌木丛之后。
有人来了!
是魔人吗?数目好像很少,只有一个。
莫非是魔人中极有自信的独行高手?
哼,我就来瞧瞧你能高到哪里去!
江晨把身子一俯,从悬崖上消失了。
清风吹过山岗,野草低伏。
沙沙的树叶摇动声中,江晨飞快地朝那一簇灌木丛逼近。
就待要接近目标之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伏倒在一个小土坡后,呼吸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另一个方向,“哗哗”的树叶声急促响起,大片栖鸟被突然爆发的杀气惊得离树高飞,彻底打破了山野的宁寂。
又有另一人从另一边过来了!
那人比江晨更加心急,如饥饿的野兽,迅猛地扑到了江晨原来目标的所在之处。
江晨看得纳闷不已:魔人内讧了吗?怎么两个人自己先打了起来?
江晨预定的猎物没有发现江晨的存在,倒是被后方扑来的杀气惊动了,他慌乱地转过头,只见黑暗中狂风吹来,如同猛兽的呼吸声。一个漆黑魁梧的身躯已经扑到了自己面前,那双眼睛泛着猩红的光泽,透出残忍嗜血的渴望,如同饿极了的猛虎在上下盘算着下口的位置。
魔人利爪扬起死亡的风声,狠狠朝他心窝掏来。
“救、救命——”
是人类的喊声!
江晨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听到这呼声,心头一动:那个灌木丛中鬼鬼祟祟的家伙是人类?
念头还在心中盘桓,他人已箭射而出,一掌拍出劲疾的狂风,震散大丛灌木,露出了里面的情形——一个消瘦精干的人类正被魔人追得哇哇怪叫,险象环生。
魔人察觉外敌到来,当即舍了猎物,转身迎对江晨。
第350章 圣旨到
江晨隔空再拍一掌,魔人前扑之势顿时一滞,竟被那呼啸的狂乱掌风刮得站立不稳,脚步受阻,一时进退两难。
江晨的右掌慢慢合拢,攥成拳头。
与之相对应的,从外面看起来,好像有一团狂风包裹住了那魔人,令它的身形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模糊,直到扭曲成混沌的一团……
感受到风团里面的魔人生机已经彻底消失,江晨才松开右手,“哗哗哗”,魔人剩余的血肉骨茬倾倒在杂草堆里,肠子散得满地都是。
目睹如此血腥的场景,那个精瘦人类胃里一阵翻腾,把头转到一边干呕起来。
过了一会儿,精瘦人类吐得差不多了,用衣袖擦了擦嘴,朝江晨拱手道:“多谢壮士相救,咱家高越,这厢有礼了!”
他的嗓音高亢,还有些尖利,听入耳中不是很舒服。
江晨打量此人,见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问道:“这一带到处都是魔人,稍不留神就是死路一条,你来干什么?”
“咱家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这边找人的。”高越道,“不知壮士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江晨的年轻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剑术超凡,还有个「惜花公子」的外号……对了,他的画像在这里!”
江晨微微一愣神,就见眼前的男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摊开,露出画中人的面貌——
那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士,剑眉扬起,嘴角微翘,正做出斩击之势,英武俊逸的风姿好像要透纸而出。
若非高越透露了姓名,江晨简直都认不出画中之人就是自己。
“好!”江晨赞了一声,“好一个俊逸不羁、玉树临风的少年英侠!”
“可不是!”高越道,“这小子生得极俊,就和咱家当年一模一样,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遭殃!”
和你当年一模一样?江晨盯着这尖嘴猴腮的家伙,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道:“这幅画是出自杨落的手笔吧?”
高越瞪大双眼:“咦!你怎么知道?莫非伱,你,你就是——”
江晨背负双手,微微点头,正待矜持地说一句“杨将军这幅画,画出了本少侠五分风骨”,然而听到高越后半截话,差点没一跟头栽下山岗——
“你就是那位江少侠的朋友?”
“咳——咳——”
江晨只能用一阵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理了理发型和衣襟,道:“我就是江少侠本人。”
“你?”高越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盯着江晨上下打量良久,又瞧了瞧手中的画卷,喃喃地道,“仔细一看,还真是有点像……除了各方面都比画上差一点……”
“高先生,你的后半句话我会当做没有听见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陛下有圣旨给你。”高越的面孔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清了清嗓子,拖长了声音道,“江晨上前领旨——”
江晨怔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杨落给自己捎来什么消息,没想到竟然是皇帝陛下的圣旨。我又不认识那老头儿,他找我做什么?
正思忖间,却见掏出明黄色圣旨的高越没有继续念下去,反而一溜烟地跑到小山坡后面。
江晨奇道:“高先生,你跑那边去做什么?”
“咳咳!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路上吃错东西了。咱家就在这边念,你听着就行。”
“高先生,一边如厕一边读圣旨好像不太好吧?”
“我知道,听说容易得痔疮。但咱家憋不住哇!”
“……”
于是,伴随着噗通噗通的下气畅快声,高越举着明黄色的圣旨,断断续续地念完了,中间还不时夹杂着一两岁舒服的喘息。
江晨站在山坡的另一边,听得额头起了一层虚汗,煎熬良久,终于等到了“钦此”两字,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娘的,听这厮念一段圣旨,比杀两头魔人还累!
圣旨大意是说,因江晨在暗红沙丘助第八骑士杨落降魔有功,皇帝老儿龙心大悦,封他为一等轻车都尉兼一云骑尉,赏赐一套宅子,并宣他入京面圣。
江晨不知道这一长串头衔具体是多高的爵位,问过高越,得知这爵号其实不入流,心中暗怒,又问过赏赐宅院的具体位置,在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不由更怒。
这皇帝老儿简直太没诚意,给这点塞牙缝的好处就想见老子一面,而且都不亲自过来,还要本少侠跑上几千里路去京城,以为本少侠很闲吗?不见不见!
高越提上裤子颤巍巍地走过来,道:“江少侠,请接旨吧!”
江晨却不伸手,道:“你自己收着吧。”
高越一怔:“江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你回去跟那个老皇帝说,本少侠忙着斩妖除魔,没工夫见他。他如果实在钦慕我的大名,一定要见我的话,请他自己过来,我可以考虑给他题词签名!”
“这……”高越一张脸愁成了苦瓜,“少侠,这样回去咱家没法交差呀!而且出发前杨将军也交代过咱家,务必要将少侠你请到圣城。”
江晨摆摆手:“杨落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我吗?”
“这倒没有。”高越见江晨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忙道,“不过咱家听说,杨将军为了替少侠求到这个爵位,可没少在陛下面前进言,花费了不少工夫呢!少侠切莫辜负了杨将军一片苦心啊!”
“苦心……”江晨眼中闪过深思。
若这位高公公没有夸大其词,那么杨落是出于什么目的邀请自己赶赴圣城呢?他应该知道,我是十分讨厌皇家贵族的那套做派的……
莫非,杨落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困难,需要我的帮助?又或者,他通过某种途径得知我处境不妙,想把我带到圣城去避祸?
如果是出于第一种原因,江晨可以考虑,不妨前往圣城走一遭。
但如果是第二种的话,江晨只能心领这番好意了,他目前还没落得需要寄人篱下的地步。
“杨落啊杨落,你既然希望我进京,又为何一封信都不带给我,给我打什么哑谜……”
江晨嘀咕着,忽听见高越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是有一封信的,但咱家路上逃难的时候弄丢了……”
江晨翻了个白眼。你这厮怎么没把自己弄丢呢?
“不过咱家听杨将军提起过,好像是因为一位姓柳的公子,他现在被人追杀,在圣城避难,希望少侠亲自去见他一面……”
姓柳的公子?被人追杀?要我亲自去见?
江晨想起一个人——晨曦猎团的「三绝公子」柳箫!
他刹时动容,蓦地站直了身子:“那个人是不是叫柳箫?”
未等高越回答,他眉头皱起,望向西边。
“魔人追过来了。”
第351章 七夜逃亡
高越立即露出紧张的表情,顾不得恶臭,一骨碌躲到自己刚才方便过的草丛后面,低声问道:“少侠,怎么办?咱们往哪边跑?”
“看看再说。”
江晨冷静地盯着魔人出现的方向,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
只有五头魔人,它们应该是军队的前哨。只要解决掉它们,就能在魔人大军到来前赢得足够的逃命时间。
躲在草丛中的高越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道:“少侠别傻站在那里,快过来跟咱家一起装死吧!”
“别吵!”江晨横了高越一眼。
他略微前移几步,在高越眼里,身形十分明显。但若有敌人从前方望过来,就只能看到一团与灌木混为一体的模糊黑影。
眼见一张张狰狞的魔人面孔逐渐靠近,一股暴房的气血不禁自江晨体内涌起,他右手食指往前一弹,一颗石子打着漂呈弧形往前射去。
站在最前列的魔人发现这颗石子时已经迟了,它上身往后一倾,想要避开要害,然而那石子飞来的轨迹完全超乎它预料,它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胸口已被敲出了一个血窟窿。
后面四头魔人猛地停住脚步,互相对望一眼,冷静谨慎的哨兵精神令它们不像普通魔人那样愤怒得失去理智,它们同一时刻朝两侧散开,并且同时掏出了一个形状古怪的圆筒,对准了天空就要拉开引线。
‘它们要发信号!’
江晨本已向前扑出,看见这一幕却猛地停住,这么远的距离已经是赶不上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残酷锐芒,左手轻轻一弹,一根树枝已弹射出一道惊人的直线,朝四头魔人中间的空气射去。
一声凄厉尖锐的呼啸声插入空气,那呼啸声极为尖锐、凄厉,震得四头魔人的耳膜都感到一阵疼痛。
所有魔人的瞳孔,在这个刹那都为之收缩!
它们仔细去听,这种尖锐的呼啸声并不是整齐的一个声音,而是来自于四个来源,它们以相同的速度飞行,发出同样频率的震动。
那是从同一根树枝分裂出来的四支箭!
四支同样的箭,以相同速度,相同的尖锐啸声,在空气中飞过。
四支箭疾如闪电,在飞到四头魔人中间时,同时向四个方向爆开,自四个魔人身体上一闪而没,从它们身体另外一侧飞了出来,鲜血随着箭的飞出在空中飞撒。
魔人们凝固的眼神中保留着最后的绝望和惊惧。
高越听见噗通倒地声,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望着五头魔人的尸体说不出话。
“走吧。”江晨道。
高越痴站了半晌,才回过神,小跑着跟上去:“少侠,咱们去哪?”
“浩气城。”江晨打了个响指。
从两人离开小土坡,向北行往浩气城的那一刻起,就时刻处于被魔人追杀的危险境地。
江晨明显感觉到,带了一个人之后,为了躲避魔人眼线所消耗的心力就要高上许多。
高越的身手,在普通人里面还算不错,称得上二流高手,但在四面危机的荒山野岭中,就明显捉襟见肘。为了应付周围时常出现的魔人哨兵,连江晨都被他牵连得很狼狈。
“收缩你的毛孔,放轻呼吸,别盯着一个地方看,瞳孔不要扩张……”
江晨压着高越的脑袋,话没说完,就听见身边“噗”的一声,接着一股臭味弥漫开来。
“这个屁咱家没憋住。”高越小声道。
“……”
江晨透过灌木丛看去,两名魔人哨兵被放屁声吸引,端着武器小心地朝这边探索过来。
江晨生出一种想把身边这厮一掌打死的冲动。
远处,还有更多的侦查兵盯着这个方向,江晨不敢强行动手,抓起高越的衣领,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后挪移。
“少侠,咱们——”
“闭嘴!你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本少侠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江晨左手轻轻一弹,一颗小石子穿过草木的缝隙,砸在七八丈外的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击响。
两名魔人哨兵立即转头,朝小石子滚落的方向奔去。
趁此机会,江晨提着高越,身形消失在高大的灌木丛之后。
江晨本来预计的路线是穿越流风峡谷,跟在魔人军队后面直接抵达浩气城。但由于带了个拖油瓶,只好临时改变计划,逃入了裴罗山中。
尽管有意避开锋芒,但他还是在山中遇到了一小伙魔人,又由于魔人高手察觉到了高越的气息,事先布阵偷袭,导致江晨与高越一并遭受到激烈而持续的袭击,只好仓皇逃命。
逃亡途中,江晨连续击杀十余个追兵,后面的魔人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越聚越多。在最近一次接触之中,已经有上百人规模。
而且,追捕的魔人级别越来越高,在江晨身上留下的伤也就越来越重。
江晨猜想,恐怕魔人总指挥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存在,若不赶紧甩掉尾巴,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恐怕就是魔人总指挥的精锐亲兵了……
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逃亡之旅,尽管江晨每次都能带着高越侥幸地逃出围捕魔人之手,但奇怪的是,这些追捕的魔人却总能及时地再一次找到江晨,就像附骨之疽一样,一时逃脱,但是却无法永远摆脱。
整整六天七夜,江晨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个追杀与逃跑的游戏,似乎永远都没有停止的那一天,漫长得让人绝望。
小河边,江晨恶狠狠瞪了高越一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家伙丢掉。
高越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恶意,缩了缩脑袋,道:“咱们可能是中了魔人的诅咒。无论跑到哪儿,都无法摆脱魔人的追踪。”
江晨擦了一把额头的血迹,正待说话,突见一只蜥蜴从石缝里爬出来。他倏地出手,五指快如闪电,将那只蜥蜴攥入掌中。
高越看到这一幕,吞下一口口水,眼巴巴地瞅着蜥蜴道:“少侠,能不能把它给我?”
“想吃?”
高越猛力点头。
江晨把蜥蜴丢过去,高越一把接住,也不顾那蜥蜴还在挣扎,就直接往嘴里塞去,几口咬下去,还能看见红血飙射。
江晨看得恶心,不由皱起眉头。
高越一边嚼一边道:“少侠莫怪,这几天实在是太饿了,呵呵。”
江晨没好气地道:“不讲卫生,怎么都不洗一下再吃。”
第352章 魔人入侵,贤者屠魔
第八日,江晨翻过山岭,终于与杜山和人类军队会合。
这位九阶强者归队,除了徐少鸿之外,众人都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就连林水仙也觉得,有这么一位顶级强者压阵,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赶路的安全感增加了许多。
但江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前几天,他只带着一个累赘,就被魔人追杀得上天入地,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两千多个累赘。
他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能与人类军队会合,正是因为魔人的陷阱还没有完全收拢……
幸运的是,浩气城已经遥遥在望。
十余日的逃亡,人类军队的士气已经点滴不剩。徐少鸿能够维持住队伍不散已经是个奇迹,现在终于要抵达人类城池,士兵们个个归心似箭,当看到远方“卫”字旗帜飘扬的那一刻,没人再理会队伍阵型,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方奔去。
“别急!别急!稳住阵型,慢点进城!”徐少鸿在亲兵护卫下举起点钢矛大声嘶吼,然而没几个人听他的。
江晨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一窝蜂地涌向前方,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突。
倘若……倘若浩气城也被魔人攻下的话,那么这西北边境的最后一支军队,恐怕就得全军覆没了……
旋即江晨又看见浩气城头上影影绰绰的士兵身形,稍微松了口气。那上面站着的仍是人类的士兵,至少现在这座城还没像西辽堡垒、西陵关一样陷落。
“开门!开门!”
“快放我们进去!”
城墙下士兵们哄乱地冲到门口,大力拍打着精钢铸成的高大城门吼叫。
有人按捺不住地对着城门拳打脚踢,场面乱糟糟的,城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后方有人眼尖,指着城头一名身材伟岸的金甲将军叫道:“他就是浩气城守将卫玄逸,咱们一起叫他开门!”
“卫将军,快开城门吧!魔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金甲将军眯着眼眺望远方,对于城墙下的哄闹场面置若罔闻。
墙下的士兵叫嚷了良久,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不由又急又怒,纷纷叫骂起来。
“卫玄逸!你这杀千刀的泼贼,诚心想害死俺们!”
“卫玄逸这龟儿子,肯定当了叛徒,咱们杀进去,把他千刀万剐!”
“杀进去!杀进去!”
越多越多的人涌到城下,举着武器朝城门砍去。
虽然精钢所铸的三丈城门上只留下了一个个白印,但也发出一声声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轰隆隆的震动传到几里开外。
名唤卫玄逸的金甲将军的脸色微微变化,冷哼一声,墙垛之后的士兵便张弓搭箭,密密麻麻的箭头直指下方诸人,令喧闹的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徐少鸿打马上前,在十余名亲卫的簇拥下来到城下,仰望着城头密集的箭簇锋芒,朗声问道:“卫将军,何故拒友军于城外?”
金甲将军居高临下,审视了徐少鸿半晌,缓缓道:“你是谁?”
“希宁城,徐少鸿。”
“就是那个被誉为麒麟儿的徐少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不敢当。”
“你确实当不起。”金甲将军哼了一声,“既然号称麒麟儿,不在希宁城保家护民,却率一支残兵败将来乱我军心,是何道理?伱还是率队回头,战死沙场吧,也算有个体面点的结局!”
“你——”徐少鸿脸孔涨成了猪肝色。
柳倩驱马上前,脆声道:“卫叔叔,你还认得我么?”
“你?”金甲将军视线落在柳倩脸上,面色微微一变,“柳家小姐!你怎么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说来话长!卫叔叔,请你先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吧!”
金甲将军略微迟疑,随后下定决心,摇头道:“恕末将无礼,这个要求末将不能答应!”
“为什么?”
“浩气城是裴罗山脉中的最后一个关卡,倘若连这里也被攻破,那么魔人就能长驱直入,袭击卫家腹地!为了中原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本将军不能开城,还请柳小姐见谅!”
柳倩眼中透出气恼之色,忍着没有发作,好声好气地道:“卫叔叔多虑了,魔人不是还没来吗,只需将城门打开一会儿就好……”
“不!”金甲将军打断柳倩,视线飘向山脉远方,“魔人已经来了!”
仿佛响应他的话语,远处的山坡上腾起一股烟尘,大地微微颤栗,数百个魁梧雄壮的身影自树丛后现出身形。
“赛巴哈——”
伴随着响彻荒野的高声咆哮,无穷无尽的魔人从山岭中飞驰过来,汇成黑色洪流,决堤奔腾而下。
江晨一眼望去,魔人数目至少过千,远远超过以往所遇到的任何一支部队。
它们身穿黑甲,高举战锤、长斧等沉重兵器,嘴里齐声呼啸,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带来的威势动静足以让最精锐的士兵也肝胆俱裂,双腿发软。
这么多数量,恐怕魔人的主力部队都聚集在此了吧。
从气息来感受,魔人军队中还隐藏着数道接近武圣的强横气息,看它们的架势,对于浩气城是志在必得!
“天哪!”
“救命——”
在这样的阵势面前,本就军心涣散的城外众人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哭喊着乱作一团。
魔人从三个方向包围过来,留给人类的选择只有一条,那就是身后的城墙。
两千多人争先恐后地挤到城墙下,拼命捶打城门,混乱中不知有多少人被踩死、挤死,生死压力下甚至有人拔刀劈向前面的人。
“开门!开门!”
纷乱叫嚷中,有人撞击城墙,还有人想凭借轻功从墙面上攀登上去。
金甲将军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右手一挥:“放箭!”
乌压压的箭簇攒射,天光一暗,箭如雨下。
人群立即倒下了一片,哭叫声愈发凄惨。
柳倩的十名扈从将她和小貂护在中间,拨开头顶落下的箭支,惶急中赵甲叫道:“小姐,我们杀进城吧!”
柳倩点了点头,正要挥手下令,突然心头猛地感觉到一阵悸动,蓦然抬高视野,便看见城头墙垛之上,金甲将军拉开了一张巨大的战弓,灿烂的光芒中一支如手臂粗的长箭冷冷地对准了她。
勾魂夺魄的杀气扑面而来,柳倩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支手臂粗的长箭就会化作一道电光飞射而至,将她心脏贯穿。
柳倩银牙紧咬,咯咯作响。
这尚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的,被当做弃子,被威胁生命的感觉。
不会有下一次了,永远不会再有了……
她暗暗发誓,只要这次能活下去,她就要让这个胆敢拿箭指着她心脏的丘八从人间蒸发!
后方,魔人已经与人类士兵接战。
这或许不应该称为战斗,而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哀嚎和杀戮之声充斥着耳膜,红色一片一片地占据了视野,成百上千的士兵被撕裂身体,被砍倒践踏在地。
魔人们如虎入羊群,杀出一片血肉铺就的道路。
在士兵们哀嚎声中,魔人抡动战斧,用强劲的力量砸碎他们的铠甲,侵入脆弱的躯体,绞裹出一片艳红的血雾。
“跑!跑!”杜山抓住杜鹃,慌不择路地逃窜。只要稍微慢一点,他们马上就会成为天空洒溅的血肉中的一份子。
杀声愈来愈近。
柳倩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已在近处徘徊,这个时候,她心中反而无比清明,甚至可以听见城头上金甲将军与另一名年轻将官的争执。
“她是柳家大小姐,不能这样对她。万一让柳家知道了……”
“柳小姐为了天下万民而牺牲,所有人都会记住她的忠勇。”
“但是柳家追究起来……”
“我们终会杀光魔人,为柳小姐报仇……”
“柳家如果不肯罢休……”
“两军交战,大局为重,就算是柳家,也不能罔顾大局。如果非要追究的话,骂名我来担……”
柳倩的视线逐渐变得朦胧,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卫家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难怪流缨哥宁愿叛家而出,誓死不归……
泪水自如玉般精致的脸颊滑落。
“啪!”
一人伸出手掌,接住了那滴泪水。
那是一只粗糙的、熟悉的大手,自十岁那年起,就无数次护在她身前,但柳倩第一次觉得,这只手看起来是如此亲切。
五指慢慢合拢,赵甲攥住了拳头,朝柳倩微微一笑。
“射日之箭的威力十分强悍,武圣之下几乎无可匹敌,但每射出一箭也会带来巨大后遗症。卫玄逸的修为不过玄罡,短时间内只能射一箭!”赵甲沉稳地转过身,盯向那支手臂粗的长箭,“我会挡住那支箭,孙乙,你护着小姐进城!”
武圣之下无可匹敌的那支箭,想要挡下,只能拿命去换。
孙乙的眼眶霎时泛红:“老赵,你护送小姐,我去挡那支箭!”
“别跟我争!死是很容易的事情,活着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此时,魔人的浪潮已经将近半的人类吞没,剩下的也难以支撑到下一个浪潮,然而正当魔人们势如破竹之际,却有一人逆潮而上,妄图以一己之力,正面撞向那冲天掀起的十丈波涛。
江晨从尸体上捡起了一支剑,返身冲入魔人军中。
剑光泛起。
十二名魔人捂着喉咙,应声倒下。
剑光再现,寒芒如雪,光晕倾洒而出,将附近土地都染作惨白一片。
又十余名魔人栽倒。
这是魔人首次遇到的阻碍,就像一阵阵拍打的骇浪波涛中,一座矗立不倒的穿空峭石。
更多的魔人在呼啸声中一波接一波堆叠扑涌,朝着江晨所在的孤岛当头砸下。
但江晨剑光所至,周身两丈之内成为生命的禁地,越界者皆死。
就在这样对抗的过程中,江晨对九阶「无懈」体魄的掌握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得心应手,达到收发随心的地步。心怀激荡之下,忍不住想要对天长啸。
“赛巴哈——”
两名七阶魔人高手注意到这边动静,分头夹击过来。
江晨长剑一扫,空气中未曾消尽的寒气再度凝聚,无数冰霜雾屑从周围涌来,在他身前汇聚、压迫、凝结,无尽酷寒封存在狭小的空间内,形成一道勾魂摄魄的死亡气息。
两名魔人高手面孔染上了一层惨青之色,无声无息地倒下。
但江晨掌中的长剑只是凡兵,撑住不住九阶力量的冲击,剑身出现蛛网状的裂纹。
江晨丢下铁剑,捡起一杆长枪,未及歇息,脚步声又近。
这次是六名魔人高手,互为犄角,封住了江晨进退的每一寸空间。
江晨凝视掌中长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跨前一步,身形由慢到快,幻化出惊心动魄的弧迹。
无影神枪——贤者屠魔!
意念扩散,长枪贯入,身影重合,无声的冲击波纹四散溅开。
刹那之后,江晨的身形已出现在一头魔人后侧,全身上下披带上一层瑰丽殷红的光晕。
另五头魔人一愣之后,齐齐扑来。
江晨转身,枪势撕碎狂风,发出尖锐的凄鸣声,甚至压过魔人的嘶吼。
空灵,寂静,皓然,枪芒倾泻而出。
无影神枪——万波映月!
那是如月光般温柔的色彩,一寸一寸地侵蚀皮肉骨骼,将生机绞得点滴不剩。
三名玄罡魔人哼也没哼就噗通倒地。
但另两名魔人已侵入江晨后背。
江晨手腕急颤,枪上暴戾气息更加疯狂地流转,如龙如蟒,掀起狂暴的风浪。
无影神枪——疯莲魔舞!
枪影寒光漫天飞舞,凶猛地铺展开来。
两名魔人在将战斧砍到江晨肩膀上之前,身体就已被暴乱的气浪撕得粉碎。
凶残的魔人也不禁为这吞噬万物的气势所夺,分向两旁,绕开这尊煞神。
江晨站定,“咔”的一声,枪身从中折断。
江晨心中一惊,低头寻找兵器,忽闻头顶破空一声,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如雄鹰一般,当头抓来。
那人影透过来的气息已经超过九阶,当它扑来之时,江晨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也感染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变得有些不真切,甚至有种离地飞起的飘忽感。
‘这就是魔人中的绝世强者?’
江晨点地后退,暂避锋芒。
忽见一条人影从他身边窜出,撩起一道殷红剑芒,直劈那魔人强者的头顶。
“荧惑!”
江晨喊了一声,接着就见黑袍骷髅被魔人强者一掌劈中剑身,倒跌出去,连帝血剑也握不稳,脱手而飞。
第353章 卫家长孙,先祖英灵
魔人的脚步声靠近,后方的嘶吼惨叫已经近在咫尺。
柳倩的鼻子几乎可以闻到魔人身上的腥臭味,耳边甚至能够听见魔人粗鲁的喘息。
一直僵持着的金甲将军和十名柳家骑士,这时都不约而同有了动作。
金甲将军的巨弓拉至圆满。
“小姐,走!”
赵甲沉喝一声,身躯拔地纵起,在城墙上凌空点了一下,以登云梯的身法,径直冲向城头。
他的行走路线,始终将地面的柳倩挡在自己的身体之后。
面对着越来越近的箭头,赵甲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面孔上青筋扭曲,动作也微微变形。没有人不害怕那团箭尖上幽深若渊的光芒,如果还有别的选择,赵甲也不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抵换这一箭。
金甲将军的同样承受着无形压力,他并不想留下后患,然而柳家的忠仆竟然以身挡箭,倘若让柳小姐进城,等待自己的必然是秋后算账。
可惜这名忠仆咄咄逼人的扑上来,卫玄逸已经没有回头路走。
冷汗滴滴渗落,时间的流速似乎被凝滞。
卫玄逸调整着箭头方向,想要寻得一线空隙,把这一箭送给柳倩。
然而赵甲尽管承受着巨大压力,依然一往无前地冲上来,始终没有给卫玄逸留下任何射箭的空隙。
眼看着赵甲即将登上城墙,卫玄逸吐出一口浊气。
‘也罢,那就成全你!’
“铿”的弦颤之音,箭如电飞驰。
赵甲感受到时间凝固了一刹那,而后梦幻破裂,空间塌陷,世界颠倒。
他的身躯像破麻袋一般朝下坠去,骨骼筋肉碎烂得不成样子,那支箭引燃了他体内了每一丝力量,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瞬间被焚成了焦炭。
弹指刹那,如露如电,一生画面飘转而过,即便不甘愤怒、无法瞑目,也终究只有无力地倒下一途。
无奈且无力,这就是凡人的极限了……
风声入耳,赵甲缓缓闭上眼睛,颠倒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继而是亘古般漫长的宁寂。
“轰!”
孙乙飞起一剑,狠狠劈在城门上,烟尘扬起,大地震颤。
孙乙双目通红,顾不得右臂发麻,将牙齿咬得出血,冲上去又是一剑。
“铿——”
余音不绝。
三丈城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而始终未倒。
孙乙虎口出血,扬起右臂还待再劈,却发现手中宝剑已经节节寸断。
其余八名柳家骑士上前,挥起长枪对城门猛砸一阵,撞得城门咚咚震响,仿佛随时都要倒塌。
忽然城门内传来铿的一响,仿佛某种重物被斩破了,两扇沉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向外打开。
柳家骑士们面面相觑,反而不敢轻举妄动,退回到柳倩身前。
大门开到一半,烟尘缓缓落下,露出其后一个骑在神骏黑马上的伟岸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樱盔血甲,手握银枪,面上犹带仆仆风尘,单人独骑,缓缓行出城外。
“在下来迟,让柳姑娘受惊了!”
柳倩冷冷地盯着眼前之人,九名扈从骑士皆摆出戒备架势,只待一言不合就一齐动手,将这来历不明之人撕成碎片。
年轻将军唇角含笑,对于九名扈从骑士的威胁气息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方。
“柳姑娘请入城稍歇,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柳倩转过目光,望着这名与自己一行人擦肩而过的小将,冷声发问:“你是谁?”
“我叫……”年轻将军顿了顿,似乎有些腼腆于说出自己的名字,“卫宸。”
这个名字具有莫名的震慑力,九名扈从骑士齐齐回头,面上露出惊愕表情。
小貂张大了嘴巴。
柳倩自己也愣在当场。
卫宸,卫家嫡传长孙。
如果只有这个名头,那还不足为奇。对于柳倩来说,此人还有另外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那一纸婚约已经作废。
幼时的柳倩,或者说,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对爱情充满了美妙幻想,厌恶世家的条条规规和老古董们的指手画脚,极度反对将一生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无数次破坏了长辈的安排,闹出一个个荒唐故事,最后终于退婚成功,将这一代柳卫两家的联姻大任,推到了别人身上。
对于被退婚一事,外界从未爆出过卫宸本人有着怎样的反应。但在柳倩的猜想中,他至少是暴跳如雷,捶胸顿足,而绝不应该如现在这般平静。
柳倩忍不住回头,望着那个无数次被人提起、差点成为自己丈夫、却素未谋面的男人的背影,目送他渐渐远去。
他要干什么?
他莫非要单枪匹马地去跟那数千魔人厮杀?
他发疯了吗?
还说是,在我面前,他要用血来证明自己,来洗涮屈辱,来博红颜一笑?
诸多念头泛起,心有千千结,纷纷扰扰纠缠。
柳倩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要提醒卫宸切莫一时冲动。然而脑海中忽地闪过卫流缨的面庞,她又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能跟着他去。
我得进城,我得赶紧离开,我要活着去见卫流缨!
城头,卫玄逸窥见人群中那一抹逆流而行的显目血甲,惊问:“大公子何时来的?”
“不知。”
“他怎么一个人出城?”卫玄逸说到这里,想起柳小姐,猛地一拍脑门,“快!快,集整兵马!咱们出城迎战!”
卫宸和柳小姐的身份绝对不同。
倘若柳小姐死在这里,尽管会引起两家纠纷,但有魔人入侵、天下大义为理由,卫玄逸也就是受一点不轻不重的责罚罢了。可若身为嫡长孙的卫宸若在此战死,无论守不守得住浩气城,卫玄逸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卫宸走到人群的末尾,身影被洪流般扑来的黑色魔人浪潮淹没。
柳倩目睹这一幕,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进城。
几步之后,她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悠扬的钟声。
“咚——咚——咚——”
浑厚沉郁,韵律悠长,带着玄妙的节奏感,摇动着所有人类的魂魄。
‘哪里来的钟声?’
柳倩回过头,倏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那一幕。
‘那是……神灵?’
一个六丈高的、泛着莹白流光的巨人虚影,在魔人包围之中升腾而起。
巨人提长枪,戴樱盔,披狮甲,披风招展,猎猎飞扬,刹时间将半边天空染作银白。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恢弘、伟大、壮观、英武。
祂矗立于千名魔人中央,缓缓踏出脚步。
只从背影望去,就知道那是一尊睥睨天下的盖世神只。
短暂的寂静中,卫宸的嗓音沉稳响起:“犯卫家疆界者,杀无赦!”
“杀——”虚空中同时爆发出无数喧哗声,如同千万人齐齐呼喝,响应着主将的号召。
无数英灵的虚影带着一丝悲恸与狂热的虔诚,跟随着那位伟大存在,舍生忘死地发动冲锋。
“杀!杀!杀!”声浪推叠直上九霄,伴随着钟声阵阵,鼓动着柳倩的耳膜。
音潮越来越高,挟裹起万丈巨浪,再对着地面渺小的人物悍然砸下,将其吞没在万顷巨压之下,来不及感觉痛苦,所有的感官在这一瞬间同时被冲离了身体,化成一场最恐怖的末日般的噩梦。
“啊!”柳倩惨呼一声,捂住双耳。
“先祖英灵?”急急从城墙跑下来的卫玄逸在半途止住脚步,愕然低呼。
眼前如此恢弘壮观的情景,岂不就是卫家的先祖之灵降临人间?
七大世家之所以屹立千年不倒,正因为先祖英魂的庇佑。哪怕仙佛武圣,甚至天剑这般的十一境彼岸元真,在先祖英灵之前都得暂避锋芒。
卫玄逸从那一声声浪涛般的杀伐金铁呼啸声中,听到了卫家千年来数百位曾经威震天下的英勇先祖的咆哮。
每一位先祖,都曾是当世最顶尖的强者,遑论百位一体?
玄罡武圣,皆为蝼蚁!
先祖降世,天下俯首!
六丈高的威武身影,持枪朝魔人元帅击出。
魔人元帅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顷刻间气势爆发,杀意冲霄,挥舞狼牙棒迎击。
“铿——”
狼牙棒对折而断,枪影疾闪,魔人元帅的身躯被撕成三截。
那一枪的余威不绝,化作一层银白色的光晕,自地面激荡而过,漫过屋舍、原野、荒林,向那无尽无穷之处荡漾开去。
体质稍弱一点的魔人纷纷惨叫倒地。
近处的江晨看得真切。
那六丈高的卫家英灵,正附着在一名挺拔年轻人身上,如同背后之灵,每一枪的动作都与年轻人同出一辙,威力却成百上千倍地增加。
江晨躲在一个土坑里,感觉一股强横的气息横亘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这……这种神灵一般的力量,怎会出现在人间?’
就算是十阶武圣,包括末日公爵、黄昏公爵、黑剑圣,甚至血剑圣,都不曾给江晨带来如此巨大的压迫感。
即使卫家英灵的目标只是魔人,余威都能震慑得九阶「无懈」高手难以动弹。
这是卫家的终极兵器,也是人类所能掌握的终极力量。
凡人在这种力量面前,真如蝼蚁一般,只剩下绝望。
卫宸每一枪挥出,都伴有千万军士列阵呐喊、擂鼓冲锋的雄壮之声。
每一枪击中目标,都引得地动山摇,天穹震颤,银白辉光令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朦胧的轻纱,如烟似雾,那却是最致命的寒流!
柳倩望着远处威风凛凛的雄壮身影,早已失神,口中喃喃地道:“先祖英灵,先祖英灵怎会在他身上出现……”
只有每一任家主上位之后,拜过祠堂,得到先祖承认,才能够引动英灵之力,并且只限于祖庙核心区域。
卫宸能够超越诸多限制,在这边境地带召唤先祖之魂,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是注定的当代家主,并且恐怕还是历任最强的一位?
柳倩思绪纷飞,一时痴了。
长锋挥舞,利刃收割,大道颤鸣。
千年前冠绝天下的「九曜寒枪」终不甘埋没,千年后借卫家子孙之手,重现人间。
这是人类的终极兵器,近百年以来,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苍穹下身躯坠落,土地凝霜,生命消亡。
魔人哀嚎着,咆哮着,发起绝望的自杀式攻击,却连卫宸本体的衣角都沾不到,就被枪劲气流击杀在百丈开外。
这位超出魔人认知的绝世强者,将它们刚才屠戮人类的滋味,统统奉还到它们自己身上。
哀嚎无用,挣扎无用,逃跑无用。
就像人类脚底下的蚂蚁,再怎么努力,都逃不过简单的一踩。
卫宸甚至无需使出什么华丽招数,只要不断地挥枪,挥枪,再挥枪。
百枪一过,尸横遍地,流血漂橹,山头被削平了一截,坡上铺满了成百上千的魔人尸体。
魔人的核心精锐部队,包括它们的兵马大元帅,就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卫宸手腕一转,将枪尖扎入泥土中,他拄着枪端微微喘息。
他背上六丈高的虚幻身影化作点点莹光,缓缓消散。
江晨和骷髅一起躲在土坑里,一动不动,闭目装死。
“公子!公子!”远处传来卫玄逸的呼喊,以及战马奔腾的响动。
卫宸摆了摆手,提起长枪,转身骑上神骏的黑马。
他最后望了一眼城门口被众多人影掩盖的那道倩影,露出一丝笑容,口中轻声念道:
“红尘白浪两茫茫,不辨花丛哪瓣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十一年前雨微凉……”
吟唱声中,他轻拍马背,马儿踩着魔人的尸体,“哒哒哒”地登上山岗,向北而去。
柳倩翘首凝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那人一枪退敌,却未对自己留下只言片语,便飘然而去。
他是否犹记恨我,那伤痕可曾被时光磨平?
流缨哥,我,我当年,是否错了……
待马蹄声行远,江晨和骷髅同时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迎向前方卫玄逸率领的众多兵马。
城门口,杜山的嗓门远远飘来:“老江,你还健在吧?”
“在。”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什么话要提前交待的?”
“……没有。”
江晨回头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魔人尸体,心里说没有一点后怕肯定是假的。
那杆六丈寒枪好几次擦着他的身躯掠过,清冽冷意至今仍刺痛他肌肤,只要再偏离几寸,就得教他重新投胎做人了。
身临其境之时,大脑尚是一片空白,只有当重新踏上这片坚实土地的时候,血液涌遍全身,他才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悸。
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画面,我离那杆天下无敌的寒枪,距离曾如此之近!
“老江!”杜山的声音出现在背后,发出啧啧的感慨,“好样的,连魔人大元帅都被一枪秒杀,不愧是传说中莫可匹敌的终极兵器!”
“强得可怕。”江晨点头道,“很难想象,这是人类能够掌控的力量。”
“这应该不算人了吧……”
叹息声渐低,两人望着战场,一时无言。
入目的情景实在是触目惊心,山坡大半边已经变成了废墟,处处是倒塌下来的崖壁,上面犹带着淡青色的冰晶,尸体堆满了其中,一股血腥阴森的气息蔓延开来,夹杂着一两声伤者的绝望呻吟,莫名的心悸自他们的内心升起。
明明是新死的尸体,为何会闻到一股腐臭味?
战场固然残酷,但若想孕育出阴魂厉鬼,应该也没这么快吧?
“不知为何,明明看到死的都是该死的家伙,我却有种不好的感觉。”杜山右手抵住额头,喃喃地道。
“我也是。”江晨闭上眼睛,心里面听到一声声悠荡空灵的往生葬歌,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奏响。
这种来自冥冥间的呼唤,是亡魂在哭泣吗?
第354章 十面埋伏,兄弟诀别
一股冰冷森寂的庞然杀意,在心尖缓缓凝实。
淡淡的灰色雾气,从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逸散出来,经风吹而不散,呈现出一种极度邪恶的颜色。
“什么鬼东西!”杜山低声咒骂,抬起一脚将近处的尸体踢开。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眼前之景倏然一变。
满地堆积的尸体赫然模糊,拉伸成大片暗影,从四面八方弥漫扩张过来。
不好!
江晨心神一凛,抬手抓住杜山的肩膀,提着他猛力朝天空掷去。
杜山的身子被甩得离地三丈,借力滑行更远。在最初的一惊之后,他便反应过来,知道江晨此举必有深意,自己留下来只是拖累,赶紧往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江晨甩飞杜山的同时,就感觉空间开始向内坍塌,气流挤压着他的身体,恍惚之间仿佛听到了无数厉鬼的凄锐哀嚎。
地面上沾染了斑斑梅花的寒枪残痕,蓦然呈现出血一般的凄厉颜色。
阴沉沉的灰色雾气中,一股寒意直冲江晨脑门。刹时间,他仿佛置身于荒凉的死亡国度里,看到了另一幕不属于人间的景象——
尸骸,无边无际的尸骸和枯骨,浑浊的死气弥漫四野,酷寒笼罩大地,死去的魂灵在空中飘荡哭泣,黄泉里的浊浪卷起密密麻麻的恶鬼,身披残破黑袍的死亡使者在冥河上游弋……
“小心!是「黄泉往生咒」!”耳后突然传来希宁的提醒。
江晨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嗯,十分逼真的幻境。”
他蓦地睁开眼睛,如有实质的神念波纹扩散开去,死亡国度的阴沉画面刹时破灭。
地藏,你终于来了吗?
借着这上千具魔人尸体,也许你的法力能够达到最强盛的巅峰时期,不过,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是时候了。
就让这场旷日持久的追逐游戏,在此地画上句点吧!
西山日斜。
卫宸骑马走上山岗。
夕阳柔和。
风吹过山岗,伴着树叶稀疏的沙沙声,惬意祥和,让行走了一天的疲惫旅客,懒洋洋的只想睡去。
樱盔血甲的少年将军在坡上停了一会儿,目光自崖下草丛中巡视而过,忽然转过身喝道:“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了吧!”
四野无人应答,唯有风声微荡。
卫宸抬了抬头顶的红樱盔,眺望林梢远山、苍云变处,忽然叹了口气:“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来一趟世间不易,若是无名无姓地就去了,岂不遗憾?”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娇笑声,从崖下一个突出的岩石下方响起来。
风吹草低,露出崖后一名俏丽女子的身形。烟罗长裙掩映在荒莽的草丛中,眉目含情,巧笑焉兮。
如此赏心悦目的少女,手中拿的却是一对闪着寒光的烂银虎头钩。
钩头沾血。
“嘻嘻嘻,小女子卞城王,在此恭候多时了!”
娇笑声中,山风刮起少女的裙摆,飘来淡淡的暗香。
卫宸一撩衣袖,拿起了马背上的长枪,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上浮现一丝不忍,一丝疲倦,仿佛要与眼前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为敌,是件十分让人难受的事情。
少女屏住呼吸,盯着这血甲小将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脚尖悄悄转向。
毕竟,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愿意与一个刚刚屠灭了一整支魔人军队的猛将正面放对。
卫宸撩起战袍,翻身下马,视线转向另一方,又是低低一叹。
在他眼神注目的焦点处,两道人影由远及近,穿过茫茫丘峦现出身形,如一阵微风拂过草丛,恰恰在卫宸身前二十步外停住。
这两人身形停止之时,跟随他们而来的那股冰冷腐臭的阴风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吹向倚马而立的卫宸。
一片严冬般的酷寒忽然布满了整个空间,草叶上甚至开始凝结出霜花和冰晶,簌簌然被寒风挟裹起来,扑向前方静立的卫宸。
卫宸傲立不动,只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这股冰风就被无形力量推开,分作两旁从他身侧刮过,却无法动摇其身形分毫,甚至连其身后骏马也不曾受到影响。
“鄙人五官王!”
“泰山王!”
“听闻卫公子神勇。”
“特来拜会!”
“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卫公子答应。”
“请借卫公子六阳魁首一用。”
“不日定当奉还。”
“卫公子慷慨雅达。”
“必不致令我等徒劳往返!”
两人一唱一和,语调抑扬顿挫,如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最后一语和声高唱,将来意道明。
卫宸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只是冷笑。
又两道人影自岩石后悄然出现。
“此地这般热闹,也让我都市王凑个趣如何?”
“加我阎罗王一份。”
卫宸将掌中长枪斜斜指地,喟然道:“在下与浮屠教素无瓜葛,何至于劳动五位阎罗大驾亲临?”
“卫公子这就不懂了。”少女卞城王妖娆一笑,“世间的因果,总是相互牵连,你觉得素无瓜葛,实际上,劫数早已注定。”
“姑娘的意思是?”
“卫公子稍安勿躁,正主要来了,让他与伱分说吧!”
大风吹过。
卫宸背后的骏马,忽然竖起耳朵,后退几步,发出一声嘶鸣。
卫宸剑眉一扬,凝望某处。
视野的尽头,荒草起伏之处,一个挺拔的身影徐徐出现。
原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卫家嫡孙,在瞧清那人面貌时,神情倏然变得无比难看。
那人沿山道走来,视线与卫宸相望,久久不曾移开。
待行到近处,卫宸瞧见那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用低沉的嗓音与自己打招呼:“大哥,好久不见呐!”
“五弟。”
卫宸脸色数变,神情凝重地握紧了枪杆。
“三年不见,大哥今日的风采远远胜过往昔,真是可喜可贺啊!”
“五弟,你也是。”卫宸淡淡地回答。
“说起来,我应该感谢大哥,毕竟我今日拥有的一切,绝多数都是拜大哥所赐。所以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大哥,总希望有朝一日能见上一面,一叙别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大哥,与我饮了这杯酒,如何?”那人拿出两个白玉小杯,朝卫宸掷过来一个。
卫宸并不伸手去接,看着那杯子摔在碎石地上,清脆响声中四分五裂。
“大哥还是如当年那般谨慎。”那人微微含笑,自己拿出酒囊,斟满一杯,仰脖子饮尽。
卫宸见他背朝着夕阳,顾盼自雄,青黑色的身影轮廓竟有种巍峨如山的感觉,心头不由阵阵发冷。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大哥既然不喝,我就替大哥再喝一杯。”那人说着,自斟自饮又一杯。
卫宸沉默地看着他,在他仰脖之时,枪尖略微抬起半寸。
这个小动作,引得五位阎罗同时上前半步,空气中气流顿疾,卫宸只好寂然不动。
那人仿佛未曾注意到场中针锋相对的气机,不紧不慢地喝完了酒,将酒囊系回腰间,从容收起白玉小杯,然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卫宸。
“我猜,大哥今天也是很高兴的。”那人端详着卫宸脸色,悠然道,“不但见到了心爱的未婚妻,还在她眼前大出风头,单枪匹马地屠灭了一整支魔人军队,战绩堪称百年来前无古人,威风凛凛,是吧?”
卫宸依旧沉默。
“你一定以为,倩儿会对你刮目相看,甚至会重新考虑婚约,你也终于能洗涮被退婚的耻辱,是不是?”
“可惜的是,废材毕竟是废材,就算一时走运,拥有了超出预料的力量,也根本掌握不住,最后还是会打回原形!”那人呵呵笑起来,语气转为刺骨的嘲弄,“大哥,得到了祖魂传承又怎样?你始终只是个连玄罡都达不到的练武废材,再多的奇遇,再厉害的丹药,再精妙的功法,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卫宸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叱喝出声:“卫流缨!你找死!”
那人哈哈长笑:“我找死?大哥啊大哥,你莫要虚张声势!倘若那位无可匹敌的英灵再出现,「九曜寒枪」在手,十个卫流缨也不够祂打。可是,祂已经屠灭了一千魔人,英灵被怨气所染,现在还能重现人间么?小弟在此拭目以待哩!”
卫宸脸色铁青,怒意在面庞凝结,许久,发出一声喟然长叹:“五弟,我跟你的那点小过节,非要延续至此吗?”
“本不当至于此,然而我到今天仍是有家难回,亡命天涯,这就不得不始终惦念大哥的功劳了。不过大哥请放心,只要过了这个黄昏,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从此一笔勾销!”
语气中浓浓的惆怅怨恨,更添天地萧瑟。
“非要如此不可?”卫宸手臂微微发颤。
“大哥放心,祖灵印记我会替你保管,「九曜寒枪」我会发扬光大,还有倩儿的情意,我也会替你珍惜。”卫流缨回答。
五名阎罗缓步上前。
山巅狂风凄厉地呼啸,天地间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涌起,朝着中间血甲小将的身影挤压过来。
城外。
灰雾粘稠。
江晨拾起血泊中一柄魔人长斧,轻轻吐一口气,吹开前方缭绕的浓雾,沉声道:“地藏,你还在等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灰色的魁梧影子出现了,隔着十丈距离与江晨遥遥相望。
并非地藏。
一身灰色的盔甲,毫无半点生机,面部的肌肉都呈现出一种灰败之色,整个人充斥着一股来自死亡的压抑气息,身形几乎与周围的浓雾融为一体。
江晨瞳孔收缩。
这个人不是地藏,却让江晨感觉到莫名的危险。
这个人的出现,让整个空间充塞着萧瑟衰败的味道,让人稍不留神就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肉体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朽老去。
这名灰甲武将,肩甲和护心镜前课满了暗红如血的印咒符文,须发如针,瞳目惨白,单手提着一柄漆黑色的形状怪异的巨大长刀,默默盯着江晨。随着灰雾的无声缭绕,他的身影在雾中半隐半现。
“来者通名!”江晨喝问。
灰甲武将不答话。
江晨的目光穿过茫茫雾气,落在他面孔上,瞧清他脸上凹陷的松弛皮肉时,心中一凛——此人不似活人,更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僵尸!
只是这武将虽然已经死去,但他纠缠着的阴森冷郁的凶戾气息仍没有消退的迹象,那隐约传来的亡灵哭啸之音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骷髅从后方走来,看清敌人如此模样,不禁倒退半步,握紧手中之剑,惊骇得不敢上前。
它自己虽是一具骷髅,不过大概还从未见过别的鬼物,一时间像受惊兔子似的躲了起来。
“阁下……”江晨视线下移,盯着那武将掌中如龙脊般隆起的刀刃,缓声问道,“可还记得生前姓名?”
灰甲武将对这句话有了反应,缓缓直起身子,从鲜艳血红的尸堆里拔出脚来,缓缓提起长刀,朝江晨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看到他空洞深幽的眼神,江晨心头猛跳,这时候突然听见后方有人叫道:“乌日战刀!他是「天刀」张定霍!”
张定霍!
西陵关大将军!
西陆第一猛将!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江晨的瞳孔已为之收缩。
相传张定霍被桃花刺客刺杀于西陵关前,什么时候又被地藏炼制成了傀儡?
“张……定……霍……”武将生涩地开口,嗓子里填满了沙哑。
念完这三个字,他周身暗红色咒文骤然发亮,麻木的面孔上透出丝丝煞气,灼焰般的杀气隔着十丈距离冲刷过来,令所有人望而色变。
何等强盛的煞气!
只被他盯了一眼,希宁就觉得浑身笼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种眼神,仿佛来自地狱!
“滚吧,别以为你能帮上忙。”江晨抬起战斧,头也不回地对希宁道,“滚回城里念经去!”
希宁喘息,却不肯再退,口中低诵经文。
张定霍背脊微微躬伏,右脚猛地一跨,便听嗖的一声破空声响,高伟身躯如蛮牛一般冲撞过来。
江晨不知「乌日战刀」是何种神兵利器,但他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能将这柄沉重兵器挥舞起来的人,必定有着势不可挡的刚猛力量!
然而背后有人,江晨却不得不奋臂挥挡。
乌芒闪过,长斧高抬,两件兵器相撞,交织成一片灿烂的焰火。
“轰轰……”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的轰鸣,余波传遍战场,掀起的暴乱气流刹时间掀飞了十数具魔人尸体,血溅起浪花,远处高坡上的草木皆被刮得伏地不起。
江晨连退三步,双臂发麻。
张定霍岿然不动。
同样是九阶体魄,张定霍已是九阶「无懈」巅峰。离「武圣」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凡人最极致的体魄!
第357章 无边鬼海,亡魂替死
杜山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矗立着一尊巨大的佛陀轮廓,由于此时天地晦暗一片,极难看清远方光景,只能大致判断出,江晨的声音正是从那尊佛陀矗立之处传来。
地藏的头颅掉在血泊中,化为一道青烟飘散。而她的无头尸身仍端坐在魔人尸堆上,在阴风中逐渐淡去。
“这娘们还没死?”杜山咋舌。
叶星魂望着远方阴郁的天际,沉声道:“她是地藏,掌管生死轮回,没那么容易死。”
希宁默然立在两人中间,抬手将蝴蝶召回。
三人在城头吹了一会儿凉风,杜山又说:“诶,老叶,你有没有觉得,那娘们刚才看我的眼神有点眷恋不舍?”
“她可能相中你了吧!”叶星魂淡淡地道。
“你果然也看出来了!”杜山笑呵呵地搓了搓手,“其实我看她身材也挺不错的……”
白色的浪花扑向天空。
江晨正身处海啸奔腾轰鸣而来的水面,眼前冲天巨浪全是由骷髅头组成。
三面浪花打来,头顶亦有骨佛的巨大巴掌拍下,江晨腾跃至半空,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处可逃。
满空都是无数大小白骨骷髅,一个挨一个,密层层叠在一起,遮住了血色云海,挡住了苍茫天色。
众骷髅白洞无发,面容灰白,口中獠牙厉齿森森外露,口喷血焰,眼冒绿光,厉啸不止,似在唤人姓名。
四周千万白骨骷髅都已聚拢过来,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在头顶那佛陀的手掌之间。
江晨咬着牙,右臂划出一刀冷月辉光,奋力朝上方劈去。
“给我让开——”
银白之辉形成一轮清冷之月,映照出数不清的骷髅头,数十上百的在冷辉面前粉碎。
更多的骷髅头妄想绕过那道清冷光晕,从左右和后方扑过来,但江晨周身的空间都如镜花水月一般扭曲,同样令骷髅浪潮难以寸进。
「空间伤痕」直冲而上,势如破竹。
佛陀的指节、掌心,一寸寸崩裂,继而是手腕、手肘,那道冷月光华所过一处,一切皆被分为两半。凡间浊物,无可阻挡!
江晨身影一闪,越过迎头拍来的另一只佛陀手掌,双脚一蹬一纵,电驰而至佛陀肩上,仰面急瞥,那颗庄严而诡异的佛主头颅下巴遮住了大半视野,近在眼前。
地藏的真灵就隐藏在头颅中!
“死!”
江晨张嘴吒喝,右手挥舞,又是一道撕裂万物的冷月之辉划开天地,将裂痕蔓延到佛陀头顶。
骨佛应声而裂。
藏在头颅中间的地藏真身,也随之被劈成整齐的两半。
青烟四散。
江晨身悬半空,喘着粗气,心中惊疑:‘这是第三次击杀地藏了,分明击中了她真身,为何还是不能将她彻底诛灭?’
阴灵之气散而复聚。
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此时江晨上方纷扬洒落的骨肢骨屑,在地藏真灵的召唤下再度聚拢,如一个巨大的圆球朝江晨身上裹来。
无边无际,无处可逃!眼前已经被黑暗笼罩,什么都看不见了!
“众生皆苦,伱亦不能独乐,何必执着。不如放下,往生去吧……”似歌非歌的梵音在耳畔悠悠荡荡地萦绕。
江晨深吸一口气,在诸多鬼手利牙侵临身躯之际,猛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极限「空间扭曲」!
在笼罩一切的黑暗和骨骸巨浪中,明亮的光芒始终不曾退去,就像是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灯塔。
江晨踩踏着骷髅的躯干头颅,一步一步,越踏越高,直至化为夜空中寒星一般的光点。
“地藏,你的「亡魂替死」,比你那几个奴才麻溜许多。”江晨的冷笑嘲讽在高空回荡。
地藏不语。
她其实有苦难言——本以为新鲜的战场会给她带来极大的优势,千百个龙渊魔人的阴魂应该能进一步扩充她的死亡领域。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地面上千具魔人尸体却找不到一个完整的灵魂,那些亡魂和怨气似乎被另一位大法力者剥夺了一般,留下一地空壳,使得她的「往生之领域」没能得到增强,全是凭借以前攒下来的老底作战,令她有种上当受骗之感。
‘究竟是哪个鼠辈坏吾好事,偷走了这些魂魄?’
殊不知,在那些以天下为局的幕后黑手眼中,她就算法力通神,也不过一颗大一点的棋子罢了……
登临最高点,失去了借力的凭依,江晨身形缓缓下落。
脚下仍有千万白骨在追逐。
暗处更有一双幽魅冰冷的眼睛,在凝视着江晨的血肉,预备伺机而动。
场面一时陷入重复的僵局。
江晨明白,若不诱地藏近身,就算自己打上三天三夜,也休想伤到她半根寒毛。
同样的,江晨拥有九阶「无懈」的强横肉身,气血何等旺盛,地藏若只远远施咒,亦难损他分毫。地藏将江晨引入白骨领域,并非指望单靠尸骸骨海把江晨耗死,而是要在领域中寻找机会,以禁忌之咒夺取江晨性命。
“吾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地藏的厉啸夹杂着妖异的魔音,混含着莫名的力量,在长空中传荡,“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放宽心吧……”
无数骷髅头从虚空中出现,前赴后继地涌向那点时隐时现的光芒。
“你想说你已经洗得很干净吗?哈哈哈哈!”江晨狂态毕露,周身清辉盈空,在天地间叫嚣。
“你还不知道吧,观音已经死了!”地藏的怪笑自四面八方响起,“她为了救你触怒佛主,已被剥夺肉身,关押在黑暗之渊,永生永世遭受剜心之苦!”
半空中江晨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继而爆发出一声低吼,双袖齐挥,掀起一大片如雪寒芒,将半边天空都映得银白。
周围的一众骷髅,皆被那滔天寒光所吞没。阴沉天空中,偶然自云层透出的月华也在这一刹时黯然失色。
“嗡——”一声余响长长颤动,那惊艳嚣闹的海浪潮水般退去,光芒尽敛,显出一只攥紧了的拳头。
江晨凌空站定,周围的尸山骨海被清空了一片,脚下一座骷髅山被生生踏平。
他仰着脸,右手向上提起几分,面无表情地道:“地藏,这其中一定少不了你的功劳吧?”
“没错!看来你很为她的下场伤心啊!别着急,很快你就能与她团聚了!”地藏肆意狂笑,笑声混杂着鬼怪哭泣般的颤响。
菩萨的恣睢之声,引得浊浪排空,怒涛澎湃,狂风呼啸肆虐。
一转眼间,满空皆是恶鬼哭啸之声,凄厉刺耳,继而出现无数鬼火和红绿妖光,还有许多恶鬼,朝江晨立身处汇聚过来。
江晨收摄心神,右手一指,空间便呈现塌陷之相,宛如天河倾斜一般,朝鬼火恶灵铺天盖地般地压了过来,只一闪,就将恶鬼和烟光鬼火一齐裹住。
江晨沉喝一声,空间塌陷的波光朝上一涌一卷,那些污浊鬼物便被挤得身躯爆裂,血花密如雨霰,只卷了几卷,空中红妖绿鬼便化作乌有。
“地藏,你的骷髅还剩多少?五十万,还是二十万?”
“痴儿,生死已定,何苦挣扎?乖乖束手就擒,你将成为吾座下最强战鬼!”
两人对话之时,“砰砰砰”的震响声不绝于耳,又有无数骷髅被江晨双拳劲风击得粉碎。
“地藏,你就只有这点手段?黔驴技穷了吧?”
地藏以一种如同混杂着亡灵啸声的阴柔嗓音回应道:“苦海无涯,你非要选择最痛苦的死法吗?”
“哈哈哈,大爷选择把你按在地下,狠狠鞭挞啊!”话音落下,江晨的身形化为一道蒙蒙的灰影,径直朝长空尽头冲去。
地藏真身何在?
乌云之前,虚空中浮现一张巨大的佛陀面孔,慈悲庄严,幻化众生之相,截住江晨去势。
江晨一见,微一疏神,目光便被吸住,知道厉害,忙收摄心神,运转神通,「空间伤痕」化作无量璀璨光星,满空迸射。
“破!”
佛陀之相,灰飞烟灭。
沉云洞开,露出其后两颗巨大的眼珠。眼珠中映照处无边幻境,遍观人间七欲,前世今生,魔佛九相。
江晨无视了那诸般欲念幻影,奋勇直前,血气迸发。
龙皇拳,「镇江川」!
“破!”
拳劲长驱直入,风声狂啸如龙。
江晨冲入云层,一圈漆黑的光晕迎面打来,他挥拳相击。
龙皇拳,「乱阴阳」!
“破!”
光消影散,红莲枯萎。
瞥见那一抹匆急消失在云后的白影,江晨赶上前去,乘风追击,一拳快似一拳,如同雷霆声声轰鸣,横贯长空。
龙皇拳,「撼天地」!
九幽阴灵,地风水火,一拳击散。
龙皇拳,「逆风雷」!
这一蓬拳劲未逝,第二蓬拳劲已开,将迎面的法咒,挡路的符诀,都轰得灰飞烟灭。
魑魅魍魉,垢物惑心,破!
魔佛妖僧,诡言乱法,破!
红粉翠黛,销魂迷情,破!
一切外道阻障,万般乱法妖灵,都给我——破!破!破!破!破!
“轰轰轰轰——”
连乌云都被炸散,地藏听见背后越来越近的拳啸破空声,终于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
拳未至,劲风已吹散青丝,吹裂衣裳,把个亭亭玉立的菩萨,吹成了残花败柳。
地藏转身。
虽然大半边面孔被凌乱的长发遮盖,但仍见她朱润的嘴角闪过一缕从容、得意的笑容。
身为一个炼神修士,被如此强大的武者近身,她竟不紧张!她竟不惊慌!
江晨虽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扬起拳头,狂暴的杀气瞬间攀升至极致,拳影带动一抹金色直线朝着地藏面门笔直砸来。
地藏的法衣,即使经过咒法加持,也禁不住如此近距离的九阶罡风,被撕得四分五裂。
地藏身躯呈现在江晨眼前,但已顾不得这些,她极快地张开左掌,挡在脸前。
一声沉闷的震响,仿佛天穹剧烈颤动了一下。江晨连同地藏一起,往地面坠去。
地藏挨了这一拳,竟然安然无恙,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江晨分明看到,她身后有一道淡黄色的轻烟袅袅升起,痛苦扭曲着散开。那大约就是替她承受了这一拳的枉死怨灵了。
江晨定睛瞧去,只见地藏的身躯周围,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阴魂。每一团阴魂里面,都凝聚着一个端坐的佛陀印记——这就是「亡魂替死」即将展现的形态了!
念头翻转间,江晨并没有闲着,一把捏住了地藏即将施咒的右手手腕,将她身子拉近到自己面前,又是一拳朝她脑门砸下。
“砰!”
地藏脑袋略略一歪,随即又挺直,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吾乃不朽之躯,你的一切攻击都是徒劳!”
一团白烟自她身后散开,隐隐显出天龙的形状,化入空中。
“嘁!魑魅魍魉,也敢称不朽!”江晨掐住地藏的脖子,拳上泛起空间扭曲的光晕,狠狠轰过去。
地藏面上淡金色一闪而逝,背后浮现一名持钵的罗汉形象,散入虚空。
“你有两百多个替死亡魂是吗?那我就杀你两百次!”
横切的一掌削在地藏鼻尖,令她鼻子一酸,本欲出口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粘稠的液体顺着指缝渗漏出来,江晨收回手,掌上一片金红,泛着莹光。
那是地藏的血,是这一掌的战利品。然而地藏娇躯仍稳稳站着,江晨的一拳虽然让她留了鼻血,却未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孽障,你竟敢——”
地藏话没说完,只听“咔”的一响,被江晨扭断了脖颈。
不过在背后佛相浮现的时候,地藏的伤势又恢复如初。
“砰砰砰!”江晨对着地藏的身子,没有一点多余的念头,拳打脚踢,在那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痕。
须臾,地藏挨了上千拳,死了七十八次。
然而她仍好端端地站着,也不还手,只用幽魅的眼神定定看着江晨。
江晨击出第一千二百三十四拳。
一声低沉的闷响,这一拳没有像以往一样迸发出威力,而是陷入一团绵软之中。
江晨想抽却抽不回来,低头一看,地藏的左手握住了这只拳头!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衰弱了吗?”地藏幽幽叹息,朝江晨耳朵吹了一口气。
幽淡的芬香渗入鼻翼,江晨这才发觉,自己原本捏着地藏右手手腕、以防她逃跑的那只手,不知何时被地藏反握住了!
“地藏,你——”
“费了吾八十一条亡魂,你也值得骄傲了……”地藏低叹着,嘴唇向江晨脸颊凑过来。
第359章 御剑术,卫流缨
地藏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抽气声,眼珠快要瞪出眼眶。
“别这样,这样就不好看了。像你这样尊贵的菩萨,应该走得体面些。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摆个安详点的表情?”
耳边风声呼呼掠过,江晨抛玩着心脏,突然五指用力一攥,心脏爆裂,鲜血溅得两人满脸都是。
血液中蕴含着极强的幽冥气息,能够腐蚀生机。
江晨闭上眼睛,体会着脸上淡淡的灼痛之感,还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直摇头:“不好吃。”
他俯下头,目光在地藏身上巡游,搜寻着战利品。
很快,他看到了地藏左手腕上的一个白玉镯子,伸手去摘。
但地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握住拳头,死活不肯让那镯子脱离。
江晨愈发肯定那镯子是宝物,一边掰开地藏手指,一边劝慰道:“这些外物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那么在意干什么呢。我就借来看看,又不是不还,瞧你紧张得……”
地藏的脸憋得通红,嘴角同时溢出一股紫色血水。
江晨抢到镯子,看了一眼下方,见离地面越来越近,便道:“时间不多了,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也渡过了三劫之一,可算半个「大觉」,所以伱败得有理有据,不算太憋屈,可以安心地去了!”
地藏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条条血管狰狞地凸绽。
“别急!别急!你就这么想知道我渡的是哪一劫?这种事情用屁股也猜得到啊,哪一劫能让你的勾魂之术失效?对的,你猜的没错,就是那个答案!”
地面在眼中越放越大,江晨摸了一下地藏的脑袋,叹道:“你的表情这么吓人,还是别留着了吧!”
说罢,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然后在坠落之际,猛地在地藏脑袋上按了一下,借着这股力道朝上一跃,减缓了下坠之势,从容飘落。
而地藏则以更快的势头坠下去,脑袋首先着地,“砰”的一声,颅骨四分五裂,红的白的迸溅。
与此同时,整个云梦世界,方圆百万里,所有的浮屠庙中,供奉地藏尊者的神龛神像都在同一时刻泛出裂纹,崩解破碎。
无数信徒为之震恐。
更有百千名与地藏因果相连、共享香火的比丘和比丘尼,惨叫暴毙。
这位掌管生死轮回、被千万人信奉、神圣尊崇、法力无边的菩萨,今日彻底身死道消。
江晨心头松懈下来,顿觉眼前发黑,身躯摇晃了几下,扶住旁边的树才站稳。
这一战实在艰难。
地藏的「亡魂替死」,几乎等同于不死之身,江晨只能以自己的魂魄来引诱,最后就算取胜,也被地藏汲取了大量精气和体力,代价着实不菲。
大敌已毙,江晨身体的力量也随着最后一击而消耗殆尽,大有人去楼空之感。此时站在血泊之中,低头看着地藏的残尸,头脑晕晕沉沉的,诸念交缠,也难说是悲是喜。
“结束了……”说话间,江晨突然蹙起眉头,眼神从地藏身上挪开,往土坡之后飘去。
碧翠的深林中,沙沙的风声似乎变了韵律,渗杂了某种不协调的东西。
有人来了!
“谁?”
微风吹来,冷气拂面。
江晨感知敏锐,然而此时精神早已不在鼎盛状态,没能看清那道皎白的剑光是怎么突兀出现在视野中的。等他瞧清时,那剑光已如匹练般刺了过来。
剑后无人。
这是脱手之剑!
如此辉煌,如此迅疾的剑光,就算江晨体力完好,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何况此时他已精疲力竭。
剑光临面,如匹练如飞虹,他整个人都已在剑气笼罩之下,全身寒毛竖起,连骨髓都冷透。
他自知无法抵挡,脚尖沾地,人飞快地朝后退。
突然,他听见耳后响起一声轻嗤,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但是,实在有些太迟了。
只听身后有人阴阴一笑道:“江兄,卫某前来讨教!”
那人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先一步让江晨感受到。
江晨在听见那声轻嗤的同时,脖颈的肌肤就瞬间被冰冷的利刃切开,连带着大血管和大片血肉,都被毫不留情地削断。
那定是一柄绝世神兵,否则,以「无懈」高手的强横肉身和护体罡气,又怎会如豆腐一般,切得没有一点阻碍?
那人偷袭的一剑,也深得剑法精要,既快,又狠,且准!
江晨应剑而倒。
他的脖子已被切开了三分之一,然而并没有鲜血流出。
「无懈」之躯,近乎不朽。纵然受了致命伤,也不会立即便死。
江晨倒下的动作,避免了脑袋和身子分家的厄运,然而那偷袭之人却并未善罢甘休。
又是冷意侵体,利刃从背后刺进。
江晨无力躲避,他此时的角度,身体已经扭到极限,再若想闪避,除非把整条脊椎都扯断。
偷袭之剑势如破竹地切开血肉骨骼,直入胸膛,也不知有没有刺中心脏,但仍然没有鲜血流出。
这仍不足以杀死一个「无懈」武夫!
江晨避无可避,手肘猛地朝后撞去,被那人挡住。江晨又扬起右掌,向颈后狠狠一拍。
跟随着这一掌奔涌而去的,是毁天灭地的空间破碎的浪潮。
那人自知无法硬挡,抽剑而走,气息倏忽远去。
江晨感知到此人后退的速度竟不比空间崩裂的速度稍慢半分,那道蔓延六七丈的「空间伤痕」,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沾上。
这是何等轻敏的身法!真如鬼魅一般!
“通!”
江晨摔落在地,眼见那柄无人持握的长剑竟在半空转向,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他只得拿右掌一拍地面,身子斜斜地弹到另外一边。
他滑至一棵树下,左脚在树干轻轻一点,凌空翻了个身,然后一记「空间扭曲」将追来的长剑拨开,转头冷冷地瞧向偷袭之人。
“精彩!精彩!”
偷袭者是一个身材挺拔的青衣少年,面容俊秀,含笑拊掌。
“江兄连受我两剑,居然还站得起来,厉害,厉害!不愧是有种跟地藏尊者单挑的男人!”
江晨捂着脖子,颈上清晰可见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却没有一滴血珠外渗。
他此时已是九阶「无懈」的肉体,对血气的控制已臻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极大程度地规避伤害,全身再无弱点罩门。然而差一点点,连颈骨都要被斩断了,若连脑袋都被砍下来,那就真的没救了。
青衣少年将剑尖朝下,握着剑柄,朝江晨抱拳一礼:“在下卫流缨,敝剑「断魂」,区区不入流的「御剑术」,让江兄见笑了。”
说话间,他脚步轻移,落地几无声息,却不经意地靠近了江晨两丈。
“小弟仰慕江兄之名久矣!虽有趁人之危之嫌,然而机会难得,还请江兄赐教!”
江晨揉了揉脖子:“你就是卫流缨!”
江晨经常从柳倩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耳朵都快起茧了。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的人品这么差,一见面就偷袭。
“不错。”卫流缨坦然迎上江晨的视线,“一会儿去了阎罗殿,江兄可以向阎君报一报小弟的名字。小弟也算是阎君的大主顾了,或许也有几分薄面,可免去江兄一百杀威棒之苦。”
江晨伫立原地,努力平复呼吸,淡淡地道:“你我初次见面,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他心中暗暗猜测,这家伙莫非是地藏请来的帮手?
“的确,小弟与江兄无冤无仇,本不该出如此辣手。”卫流缨轻笑道,“然而凑巧得很,今日刚送了一位故人去黄泉,小弟担心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就想请江兄陪他一起上路,免得道途寂寞。这个不情之请,还望江兄答应。”
江晨明白了,这家伙果然是地藏的帮手!
只可惜,地藏已经死了,他来迟了!
江晨缓慢地平复呼吸,“你自己去陪,岂不更美?”
“江兄此言甚好,无奈,小弟俗事缠身——”
“身”字出口,卫流缨伏地疾冲过来,瞬间跨过三丈距离,掌上耀起一道匹练剑光,直击江晨胸膛。
江晨眼际一亮:‘快!’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感受。
不是单一的快,而是越来越快。
当卫流缨奔至江晨面前,简直连身形都虚幻起来,那一处的光线忽然发生了稍许扭曲,如同湖水中涟漪微动。
这无关幻术,而仅仅是因为单纯的快,而导致的光影挪位的错觉。
江晨面色剧变,掌中神通撩起,月色如水,横扫对方腰身。
凛冽酷寒的「空间伤痕」,却没让卫流缨的眼神有些许波动。
月光漫过卫流缨身躯,影子在一瞬间模糊,那青衣随之而幻灭。再度凝现时,已是在江晨身侧。
江晨身形急转,爆喝出声,左手再度亮起灿烂的光芒,凶猛的力量带起整个身体旋转过来,顿若一道锐利的闪电刺破穹窿,撞上临至身前的断魂宝剑。
最大范围,「空间扭曲」!
一道如虹的剑气无声无息地贴着江晨脸颊划过,卫流缨即此从容掠过了二十步距离,恰巧脱出了「空间扭曲」的边缘,而后缓缓转身,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笑道:“江兄,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啊!不多不少,刚刚二十步。小弟若只退了十九步,现在已经不能站着跟你说话了吧?”
江晨凌厉地盯着卫流缨,心中犹有余悸。
卫流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比江晨平生所见的任何一人都快,简直是不该出现在人间的速度。莫非,这就是他的神通?
倘若江晨不是及时施展了「空间扭曲」的话,定然已经二度用脖子品尝了「断魂」剑气的滋味。
正这么想着,就听卫流缨悠悠地道:“唉,江兄,你这么磨蹭,我那位朋友已经在望乡台等得不耐烦了呀!”
他不紧不慢地走来。
三丈外时,他的脚步尚是从容的。
待到踱进两丈范围,身形就明显飘忽起来。
一丈时,快得连成了一大片深浅不一的青色幻影,肉眼无法捕捉。
——仿佛时间流逝的速度,在他身上变得极快!
江晨以指代剑,指上寒光微凉,一口气击出了三百余剑,遍布周围的每一个虚空角落。
然而无一剑命中。
不仅没有刺中,甚至连与对方的宝剑交击都没能做到,三百余剑全部挥空。
而卫流缨的战果,与江晨截然相反。他击出的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江晨的防御,给江晨带来致命的威胁。
——断魂剑气穿透「空间扭曲」的屏障,自江晨的面颊划过。
——剑气扫过肩膀。
——剑气在咽喉点出了一个小洞。
——剑气轻擦额头。
——剑气贴着右胸,差点刺了进去……
这是何等惊人的身法与剑术!
两条人影错身而过,乍合乍分。
江晨抚着右臂上新添的伤口,心中思忖:‘他每次与我交手都不超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就会退开回气,说明他的神通也无法持续太久,我只要将他缠住,逼得他无法回气,就能胜他……’
然而,想要缠住这么一位身如鬼魅的高手,又谈何容易?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凭江晨现在所剩无几的体力就绝难做到。
‘可恨,我现在的神元已经不足以施展「空间凝固」了,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柳倩奔到西城门口,就见天空中一颗流星样的事物直往前方荒丘坠下。
‘那是江晨?战斗结束了?’
她略微迟疑,但见前方红衣童子已跑远,便一咬牙追了上去。
无论战斗胜负如何,哪怕是地藏获胜,凭自己柳家大小姐的身份,只要不是故意挑衅地藏,地藏也不会对自己如何吧!
这一个念头,让柳倩在不恰当的时机,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此番相逢,固然是她久所期盼,然而那结局却又是她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的……
红衣童子已将身后柳倩等人远远抛开。
他箭步冲到地藏坠落处,望见地面上的情景,不由当场怔住。
菩萨死了。
红衣童子面如死灰,呆站了好半晌,才回过魂来,慢慢走过去。
他蹲下身,伸出手,颤抖着想去触摸地藏的尸体,却又僵在半空。
他敬爱的菩萨,已经没了头颅,没了心脏,白皙的身子烙下了江晨的无数拳印、脚印,躺在血泊中,凄惨狼藉的情景,如尖锥一样刺痛着他的心脏。
这一回,菩萨把所有替死亡魂都带了出来,浮屠塔和生死簿也毁在了两界通道中,再无复生之法。
红衣童子看着看着,悲从中来,伏在尸体大腿上,痛哭失声。
“了不起,我十五次快要斩下你的脑袋,现在它居然还在你的脖子上!”隔着七丈,卫流缨保持着微笑道。
“我的骨头比较硬。”江晨淡淡地回答。
“真巧,我的「断魂」最爱啃硬骨头!”
“这回它会磕着牙。”
“我赌它不会。”
卫流缨左臂抬起,手指一屈一伸,地面上一柄长剑“呛”的一声轻吟,被无形之力托着飞起来,化为一道白光,射向江晨咽喉。
江晨心凛,以「空间伤痕」迎击。
这一剑逐星追月!
「空间伤痕」的清辉,勉强将其弹开,然而那道剑光晃悠悠地转了个圈,又掉过头继续朝江晨头顶射下来。
‘果真是「御剑术」!’
江晨一边运使神通抵御飞剑,一边深沉地注视着卫流缨的一举一动。
这姓卫的小子狡诈似狐,并且心狠手辣。方才第一次交手,他就是以飞剑引开江晨的注意力,然后从背后偷袭,一剑砍掉了江晨三分之一个脖子,差点尸首分家。
第360章 老交情,红尘客
“耽搁了这么久,我那位朋友想必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反正也赶不上了,那咱们就换个体面点的打法吧。”卫流缨站在七丈外,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晨抵挡飞剑,伸出一根手指,“江兄,你应该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吧,我先把你的体力耗光,再慢慢割下你脑袋,这样的战术是不是优雅许多?”
一条黑影在卫流缨身后出现,哑着嗓子道:“早点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卫流缨挑了挑眉头:“着急的话,伱们可以先上啊,我不会介意的。”
“你!”黑影气怒,却又无可奈何。之前围杀卫宸,他们五人个个负伤,现在哪还有动手之力。
这时,不远处的红衣童子发出“哇”的一声痛哭,声嘶力竭,仿佛天地崩塌。
“唉,地藏大人竟然输了……”黑影轻轻叹息。
江晨忽然跳出飞剑的笼罩范围,身形疾射,掠向北方。
卫流缨皱了皱眉,继而发出“呵”的一声轻笑。
一具通体白玉色的骷髅,手里持一柄殷红流转的宝剑,正从北方赶来。
江晨离骷髅还有十步,骷髅将手中帝血剑奋力一掷,剑柄对着江晨射来。
江晨正要伸手去接,蓦地听见脑后破空声,急一侧身,就见一道寒芒擦着肩膀掠过,在他肩膀拉出一道血口,并笔直撞向帝血剑。
清脆的剑吟声,两柄剑齐齐一颤,帝血剑极不情愿地被撞得偏向一旁,歪歪斜斜地朝空中飞去。
又听半空衣袂挟风,又一条黑影凌空掠来,一手抄走帝血剑,口中哈哈怪笑:“姓江的,宝剑我笑纳了,你就死在这里吧!”
骷髅大怒,怎容得这家伙将帝血剑劫走,帝血剑可是它的心头肉,若非主人江晨有性命之危,它也是不肯轻易借出去的。
它当即连踏数步,跃空朝那条黑影截去。
黑影怪叫一声,脚尖在一根树枝上点了一下,身形翻转,窜入树林。
骷髅紧追不舍。
两人一追一逃,消失不见。
江晨避开飞剑一刺,连退十几步,未及喘息,发现飞剑并未追来。他回头一看,卫流缨正蹙起眉头望着另一个方向。
“流缨哥!”柳倩娇喘吁吁地走近。
“倩妹。”卫流缨面上亦流露欣悦之色。
“流缨哥,真的是你!”柳倩走到卫流缨身前,仰着脸打量这熟悉的面孔,眼中闪过惊心动魄的惊喜。
“是我。”卫流缨微微翘起嘴角,眼中亦带着几分柔情,与柳倩凝望片刻,又扭开头,道,“你少待片刻,我处理点事情再与你一叙别情。”
柳倩跟随他的目光,也朝浑身鲜血斑斑的江晨望去,眼中透出几许迟疑,柔声道:“流缨哥,你……跟江晨有仇吗?”
“没仇,但想杀他。”卫流缨没有解释理由,也不需要解释理由。
柳倩却能猜到一部分理由。她知道卫流缨与地藏交情甚好,这回他来到浩气城,可能也是收到了地藏的邀请。
可现在地藏已经死了,事情已成定局,卫流缨与江晨也没有私仇,这场架没有打下去的必要吧?
“能不能……”柳倩斟酌着词句,有些犹豫地道,“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一起交个朋友?”
卫流缨目光未转,笑容冷淡了许多,说:“为什么?”
柳倩牵着裙甲的边缘,小心翼翼地道:“这一路过来,多蒙他关照,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哦?”卫流缨略微提高了音调,脸上多了几分讽刺,还有几分惋惜,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是怎么‘关照’你的?”
“咯咯咯!”柳倩还未回答,卫流缨身后的一条倩影已娇笑出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还能怎么‘关照’?何况还是大名鼎鼎的「惜花公子」!他们的风流韵事,卫公子,你也是个风流之人,难道想象不出来?”
卫流缨淡淡地道:“你别多嘴。”
柳倩秀眉竖起,瞪向那发笑之人。
只见那是一个身着烟罗长裙的俏丽少女,美眸扑闪,容颜娇媚,手里拿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还在往下滴血。
那人头似乎有些眼熟,但柳倩此时无暇细看。凭着女人的直觉,柳倩第一时间就发觉这女子与卫流缨的关系不简单,带着几分怒气问道:“你是谁?”
俏丽少女嫣然笑道:“小女子卞城王,见过柳小姐。”
柳倩蹙着眉,视线在那女子与卫流缨脸上来回打转,想要找出这两人关系的一点蛛丝马迹。
卫流缨没兴趣关心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越过柳倩,迈步走上前。
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柳倩急道:“流缨哥,别动手,这一回算我求你!”
“求我?”卫流缨留住脚步,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不是说,你这一生绝不会求人吗?”
柳倩一时语塞。
卫流缨转头看着她,缓缓地道:“倩妹,你莫非……看上了这小子?”
“没有!绝对没有!”
“那么,你应该知道,对于猎物,我从来不会‘仁慈’!”
“等等!”感受到卫流缨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郁,柳倩急喊,“流缨哥,我用《血神咒》作为交换!”
卫流缨杀气一滞。
“《血神咒》,在你手里?”
“是。”
“《斗神诀》,《血神咒》,传说百年前尹赤城就凭这两门神功纵横天下。我派人多方打探,全无所获,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你又如何得知,我正在寻找它?”
“我遇到过你派出去的人……”
这对男女交谈之时,另外三条人影出了城门,一溜烟跑来。
“老江!你怎么样?”
远远就听见杜山的喊声,江晨心中一暖,但并未回应。他需要抓紧时间回复体力,连大声说话都是一种挥霍。
那三人行到近处,看见江晨血淋淋的模样,都吃了一惊。
“活着?”希宁问。
“地藏呢,跑了吗?”
“江大哥,你还好吧?”
“老江,你吱个声啊!”
待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完,终于安静的时候,江晨才低沉地道:“你们先站远些。等我领教完这位卫老兄的高招,再说其他。”
“卫老兄?”杜山疑惑地别开视线,“就是这小子?他谁呀?”
卫流缨含笑拱手:“在下卫流缨,见过三位。三位远道而来,这是要与江兄并肩作战吗?”
“哈哈哈!”杜山一拍大腿,“原来你就是卫流缨,柳小姐的情郎嘛!那还打什么,自己人!咱们都是老交情了……”
卫流缨微笑说:“交情不能当饭吃。”
杜山笑不出来了。
希宁冷声道:“你这是趁人之危,非大丈夫所为!”
“什么是丈夫?无毒不丈夫啊!小妹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明白,什么才算是丈夫……”
“流缨哥!”柳倩启唇道,“只要你今天别动手,我现在就把《血神咒》给你!”
“嗯,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卫流缨微微低下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杀气也收敛了几分。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倩妹,听你话里的意思,如果我出手的话,你就不肯把《血神咒》给我喽?”
柳倩面色数变,如玉般精致的脸蛋上蒙上了一层绯红之色,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羞耻。
在卫流缨的逼视下,她艰难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么……”卫流缨瞬间收敛起笑容,身形忽然往江晨疾冲而去,冷喝:“他就更是非死不可!”
他心中怀着淡淡的屈辱,在这种鞭策之下,他的神通运转到极致——
五倍,「时间加速」!
身若魅影,如魔似幻,不属人间。
——敢染指我卫流缨的女人,神佛都救不了他!
江晨却在此时露出笑容。
之前在西陵关前,他留下来阻截魔人军队的时候,柳倩曾经送给他一块画满符文的木牌。
眼下,这块符牌终于派上了用场,助他恢复了三成体力。
他朝着卫流缨,狰狞一笑:“把我当猎物,你小子挑错了对象!”
当那道青色流光冲来之时,江晨周身已现银白色的蒙蒙光华,整个人都躲在扭曲的空间屏障之内。
然而这层屏障并非全无死角。
青色残影一闪,卫流缨掌中断魂剑气从屏障缝隙钻进来,向江晨疾刺。
江晨屈指一弹,只听“铿”的脆响,他以指尖一点清晕,将削铁如泥的神兵磕开。
这也是他初次命中对方兵刃。
卫流缨身形为此凝滞了一下,“咦”的一声,赞道:“不愧是「惜花公子」!”
赞叹声分为四个方向飘散开来。他的人仿佛也分成了四个影子,从前后左右同时朝江晨攻来,“唰唰唰唰”四剑,都是指向江晨各处要害。
江晨再度弹指,将前左右三方攻来的长剑荡开,同时身子一缩,躲开背后侵近脖颈的一剑。
卫流缨青影疾闪,形如鬼魅,绕着江晨周身打转,剑剑直逼他心喉等处,电闪星驰,飘忽来去,直似轻烟,速度之快,几乎分不清其真身在哪。
在外人看来,只见一道快到不可思议的幻影在江晨身子周围不断游走,如鬼如魅,忽闪忽没。
剑啸破空之声比强弓硬弩还要急促,风声大作,而江晨却不发出半点声息,始终凝立在原地,沉着以对敌袭。
两人一动一静,激斗不休,凄风剑雨旋成一圈冷气。旁人只看得心惊胆战。
片刻之后,忽听一声闷响,寒光影里血雨喷,两条人影乍合乍分,有一人倒退了十余步。
人们这才看清,那倒退之人竟是卫流缨,他左肩上有一道伤口正在往外冒血,染出一朵刺目的红梅。
“流缨哥!”柳倩惊呼。
她一直央求着卫流缨别动手,却怎么也没想到,吃亏的竟是卫流缨。
明明江晨已经在与地藏一战中耗尽了体力,已是强弩之末了啊……
卫流缨也跟她抱有同样的疑问,惊疑不定地看向江晨:“江兄,怎么搞的,体力这么好?”
江晨淡然笑道:“我一向很持久,远比你想象的更持久。”
卫流缨皱起眉头:“这不应该啊!你又不是武圣……除非,你施展了什么禁术,临时提升战力……”
“笑话!对付你这种鼠辈,还需要什么禁术?”江晨嘴角咧开,冷笑声中,暴戾的气息冲天而起,倾时覆盖了整片空间。
风声、鸟鸣戛然而止,天地陷入昏沉,四野一片沉寂。
片片雪花忽然自虚空中凝现,晶莹的光泽旋绕在两人周围,一朵一朵如絮飘零散落。这是剑气超脱世俗后,所引动的天象自然的变化。
远处观战的众人,亦只觉得光线忽然一暗,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凝固而沉重的东西,让人觉得格外压抑,在一片寂静之中,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血脉搏动的声音。那声音如擂鼓一般,咚咚咚,越来越响。即使只是远远看着,也被那剑意压得胸中血气翻涌,心头浮躁,修为稍低之人甚至还产听了雪妖凄鸣的错觉。
仅仅剑气就具有如此威压,不能不令人为之骇然。
卫流缨面色凝重,缓缓后退几步,忽然开口道:“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上。”
他口中所指的几人,正是他身后的卞城王、五官王、泰山王、都市王等十殿阎罗。
当他退到阎罗之中,由众人一起分担江晨的剑气威压,顿时觉得心头为之一轻,神态也从容许多:“这位江公子杀了你们的菩萨,于公于私,你们都要为菩萨报仇,现在就是好机会!”
五官王面露苦色:“我们刚刚还受了伤……”
卫流缨冷冷地道:“这小子伤得比你们更重,你们家菩萨可不是吃素的。”
阎罗们无可奈何,又为江晨气势所逼,不得不结成战阵,抵御他的威压。
虽然他们都受了伤,但各个都是上三境高手,又以九阶的卫流缨为主导,五人联手之下,刹时间气势暴涨,攀升到了足以令人窒息的恐怖程度。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柳倩有心阻止这场战斗,然而她知道卫流缨的脾气,一旦发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动。同时她也隐约意识到,如今的卫流缨,跟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落魄贵公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老子本来以为我老杜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这姓卫的比我还不要脸!”杜山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老江,我来助你!”拔出软剑冲向战圈。
叶星魂与他同时拔剑。
一只黑色蝴蝶轻盈地从他们肩头掠过,比他们先一步抵达交战之处。
卫流缨冷笑:“就凭这几个歪瓜裂枣……”
他骤然出手,剑光闪烁,冰寒彻骨,眼看就要将那纸片般薄弱的蝴蝶双翼刺穿,却在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缕幽然飘来的笛音——
笛音潺潺如水,清澈无瑕,却又暗含淡淡的哀愁。
悠悠荡荡,此曲吟断十丈红尘。
卫流缨动作一凝。
蝴蝶趁这一丝逃亡的空隙,拍打翅膀离开。
卫流缨看也不看蝴蝶逃逸的方向,转头凝视不远处一棵大树,淡淡地笑道:“原来是周城主,你也来凑热闹?”
树冠上有个清悦的女声柔缓地响起:“卫公子,你身为《英杰榜》第五的高手,怎能趁人之危,背后偷袭,以众凌寡,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十多丈前的树巅上站得一人,罡风吹过,黄衫飘拂,青丝散飞,腰别洞箫,秀眸黛眉,风姿绰约,正是不夜城主——《英杰榜》榜眼,周灵玉。
江晨心头念转:不夜城主,为何出现在此?听闻她与浮屠教是死敌,莫非这次专程为地藏尊者而来?
但她未免来得太迟,早都打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又听卫流缨说:“我卫某人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况且这等勾当,莫非周城主干得少吗?”
周灵玉道:“卫公子行事偏激,莫要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
卫流缨哈哈大笑,一脸嘲讽。
笑声中,只听周灵玉清冷的嗓音徐徐响起:“我若要杀谁,无需以众凌寡,无需趁人之危。”
卫流缨面色微变,抬头望去,只见周灵玉面容朦胧,唯能看清那双寒星般的双眸,凝如实质的冰冷目光正冻结在他身上。
卫流缨握紧长剑,气势勃发,沉声道:“周城主的意思,是想与我做过一场?”
周灵玉斜睨着卫流缨,眼中杀气未曾敛去,淡淡地道:“都行。”
卫流缨“呵”的一笑。
《英杰榜》第二又如何?卫某人虽只排在第五,但若正面一战,胜负未知。
何况,我身边还有四位阎罗,皆是上三境高手,与我联手之下,就算武圣也杀给你看!
周灵玉又道:“天快黑了。”
这只是一句平常的感叹,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流缨眼神一动,想起关于“不夜城主”的某个传言,脸色又是一变。
他抬头一望天色,此时乌云已散,日头近西,已是黄昏了。
第361章 隔空击杀
相传不夜城主周灵玉的「红尘劫咒」,在日暮黄昏之时,最是悲愁萧瑟,最是令人肝肠寸断。
而此时的光景,又恰恰是一片苍凉肃杀之景。
‘不能留到天黑!’
卫流缨当机立断,冷哼一声:“今天就卖周城主一个面子。”
说罢,转身就走,须臾就消失在西方荒莽山岭之中。
他身后几条人影也跟着他往西行去。
眼看着这几人就要全部离开时,周灵玉轻轻哼了一声,用风动碎玉般清朗的声音说道:“都市王,请留步。”
胖胖的都市王不仅没留步,反而脚下重重一踏,一步跃出十多丈,全力狂奔。
——他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周灵玉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都市王奔出三十丈开外,眼看即将窜到一座矮坡之后,忽然听见虚空中传来一束尖利的笛声。
笛声凄厉,仿佛在刹那间就要刺穿他耳膜。
都市王肥胖的身躯猛地打了个摆子,然后就感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他的心脏。
“哈,哈……”他张大嘴,拼命喘息。
周灵玉清冷动听的嗓音传来:“七月十五日,你在白浪镇见色起意,侮辱杀害不夜城尚官,并将在场四十七人尽数灭口,可有此事?”
都市王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提说话。
他昂着头,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像是鸭子一样被人从脖子提了起来,身子不断颤抖。
“你自以为做得很隐秘,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哨鹰看在眼里。这笔账,我们该好好算一算了!”
笛声愈急。
听曲之人如在红尘中迷醉,历经世间百态,酸甜苦辣一并涌出。
都市王感觉无形之手用力拉扯着他心中的一根弦,已经绷得极紧,几乎拽到了极限,却仍在继续拉扯着。
他拼命深处右手,想要向同伴呼救,然而平日里与他关系最好的阎罗王早已开溜,只余他一人留下来在此受罪。
一个个高亢的音符穿过耳膜,涌遍四肢百骸,这感觉令人骨酥神迷,如同一道道电流漫过全身,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
都市王听着听着,双眼越来越茫然,口角流出涎水,裤裆涌现一道明显的黄色水渍。
周灵玉见他已经失禁,好看的眉毛稍微舒展开来,轻叹道:“罢了,到此为止吧。”
都市王七窍同时流出殷红的血迹,身子猛地剧颤了几下,“噗通”一声倒地,生命的气息已然离他而去。
这时候卫流缨和其他几位阎罗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杜山等人相顾骇然。
地藏手下的十殿阎罗在上三境高手中也算出类拔萃的,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周灵玉隔空击杀!
这就是《英杰榜》榜眼的实力吗?
周灵玉收回目光,慢慢低下头,视线落在江晨脸上。
她的眼神空蒙深邃,似乎蕴含着无法言明的意味,深深与江晨凝望。
这个少年居然独自杀死了四大尊者中战力最强的地藏,他的潜力比我想象的还大。可惜我来迟一步,没看到战斗的经过……
江晨也在认真打量这位声名远扬的奇女子。
以前听柳倩说过,这位不夜城主,也是以歼灭浮屠教为一生之志,她与自己应该是天然的盟友。此次她亲自赶来,是要帮助自己对付地藏尊者的吧?可惜,她来得太迟了……不过,她表现出来的挥手间隔三十丈秒杀玄罡高手的实力,的确强悍无比,恐怕不比地藏尊者差太多。
两人静静相望,除对方以外,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无他人的存在。
对于不夜城主,江晨内心是充满了好奇的。如今见到真人,更有许多问题想当面询问。他想了想,抱拳道:“多谢周姑娘出手相助。”
周灵玉美丽无瑕的脸庞在黄昏中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神秘面纱,用悦耳的嗓音回应道:“我并非为你出手。”
“尽管如此,我还是应该感谢姑娘。”江晨道。
周灵玉并不开口,眼波流转,似乎在等待江晨下文。
江晨沉吟。心里确实有诸多疑问,譬如不夜城的立场,浮屠教的真相,周灵玉此行目的等等,但鬼使神差的,第一句涌到他嘴边的话,却是:“周姑娘,伱……真有一百岁了?”
后方听到这句的杜山希宁等人差点晕倒——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晓得女孩子最讨厌别人询问年龄的吗,更何况是遭了「刹那芳华」百岁之劫的不夜城主!
江晨随后也自知失言,忙补救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周灵玉淡漠地瞥了江晨一眼,默然不语。
“周姑娘不要介意,其实这样也挺好,有句老话说……”江晨拍了拍晕沉的脑门,“老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杜山正听得发愣,被江晨这一声唤,脱口而出:“老姑娘有老姑娘的好,更有味道!”
这话说完,他反应过来,立即惊恐地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半晌,他哭丧着脸嚎道:“啊啊!周城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灵玉的眼眸似乎弯了一下,也没出声,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便若仙子般凌空飘走了。
“诶,老江,都怪你乱说话,把周城主气走了。”杜山小声道。
江晨却听到了周灵玉最后传音过来的一句密语,思索良久才回过神,道:“她走了吗?”
“遇到你们两个憨货,谁都得被气走。”希宁道。
“我只是想安慰她一下而已。”
“你那种话算是安慰?”
江晨苦笑:“我本来是想问老杜,有没有夸奖女子心灵美好的句子,谁知道……”
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周灵玉最后传音给自己,让自己在圣城等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凭何断定,我一定会去圣城呢?
他转过身,眼角不经意间瞥见伏在地藏尸上哀哭的一个红色身影,不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那个眼熟的家伙是什么来历。
“转轮王!好小子,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红衣童子抬起头,双目含泪,两只手掌举在额头合十,朝江晨拜了三拜。
“拜我是什么意思?”江晨奇道。
红衣童子俯首拜答:“多谢公子替我报了杀父之仇。”
“杀父之仇?”江晨更加奇怪了,“你既然跟地藏有杀父之仇,那还侍奉在她左右,甘愿做她的走狗?”
第362章 红衣抉择,分道扬镳
红衣童子吸了一口气,再次躬身,用沙哑的声音道:“尊者虽然杀我父母,却又亲手将我养大,于我有养育之恩,所以她的吩咐,我不能违抗。”
“什么狗屁道理——”江晨倏地敛去了笑容,“你以为拿这种鬼话唬弄我,我就会饶你性命?”
红衣童子垂下头,恭敬地道:“公子为我报了大仇,我愿从此侍奉公子左右,鞍前马后,听候差遣。”
“你这种人留在身边,我怕半夜睡不安稳。怎么想都觉得,还是把伱宰了比较省心!”江晨眼中杀机闪烁。
“饶了他吧,他没有骗你。”希宁说,“如果只想保命,他早就可以逃走了。”
“你替他求情?”江晨转头瞄了希宁一眼,盯着她点漆似的眸子道,“那我更要杀他了。”
希宁气得小脸涨红,恨恨地低声道:“随便你。”
江晨回视红衣童子,缓缓问:“心中还有什么牵挂吗?”
红衣童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轻叹一口气,低垂头颅,道:“没了。”
“很好。能够像你一样走得这么自在的人,世上没有几个。”
江晨话一说完,双目中陡然射出一片森然寒意,跟着双掌一错,身形如梭射出。
隔着十余丈远,红衣童子已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劲风,压得他胸闷气短,心头惶恐。但他眼皮也不抬一下,不躲不闪,膝盖弯曲,跪倒在地,似要硬挨这一击。
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沛然大力扑来,江晨人到掌到。
红衣童子面色惨淡,只觉耳畔如有雷霆暴雨,一股无法抵御的劈空劲气席卷过来。他瘦小的身子被狂风卷起,顿时天旋地转,不知道被抛往何方。
“哗啦啦!”
“砰!”
“咔擦!”
红衣童子一路撞翻了树干,尸堆,灌木,最后紧贴在一段废弃的矮墙上,然后才缓缓滑下来。墙面已经被撞得凹陷进去,留下了一个狼狈的人形印记。
他瘫倒在墙角里,感觉四肢像被打断了一般使不出力来,全身无处不痛,嘴里连连咳嗽,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后勉强撑起身子,皱着脸忍着痛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江晨俯眼看他,冷声道:“留你一条命,是有事情交代你做。”
红衣童子擦了擦嘴角血迹,虚弱地道:“公子请吩咐。”
“你把地藏的尸体扛到城门口,挂在墙洞上面,另外再挂一面白幡,上面就写:浮屠恶犬,男盗女娼,无耻下流,死有余辜!”
红衣童子原想坐起来,听了这话,脸色一惨,冷汗如雨,复又躺下。
江晨一直紧盯着他,冷笑道:“怎么,不愿意?”
红衣童子发出几声咳嗽,道:“公子见谅,恕我实难从命。”
江晨道:“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把地藏的尸体剁碎了,分成四份,往山上丢一份,往水里丢一份,再一份烧成灰浇到街上,剩下一份喂给城里的猫狗,让她生生世世缺斤少肉,不成人形。怎样?这两件事情,选一个吧!”
红衣童子对着夜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尊者生前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她已遭不幸,惨死异乡,我又怎能亵渎她的遗体?”
江晨嘿嘿一笑:“所以说,你还是选择去死喽?”
他抬起右掌,走上前一步,正要朝着红衣童子的头顶按下去,却听背后希宁喊道:“且慢!”
江晨懒得回头,“你还想求情?”
“不,你提的要求,我来替他完成!”
江晨怔了怔,就看着希宁从身边经过,走到红衣童子身前,柔声道:“起来吧。”
红衣童子捂着嘴唇,挣扎着缓缓站起来,却不敢抬眼直视希宁的目光。
希宁低低地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江晨看着这一幕,不由笑出声来:“你们倒是一对金童玉女!”
希宁回头凝望着他,眼眸清澈,若寒夜星辰,一眨不眨地道:“我依你的话做了,是否能消去你心头怨愤?”
江晨笑容顿敛,冷冷地道:“浮屠一日不灭,此恨一日难消!不过,你要是跪下来求我,我倒可以饶他一条狗命!”
“那好。”希宁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去?”
希宁并不停步,道:“我到城里请个屠夫过来。”
“你选第二个?”江晨意外。
“当然。”
“你不觉得挂在城头更简单吗?”
希宁回头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再题个「惜花公子」的落款,算是你最新的杰作?”
江晨被噎了一下,哑然无语。
他略一沉吟,也朝城门方向走去。
暮霭沉沉。
荒原血凝天暗,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味。
转轮王坐在山坡上,仰脸望着天空,面上容颜呆滞。
空空的,茫茫的,天地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
不知要坐到何时。
或许,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的尽头……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希宁抱着一个深红色陶盒,踩在雨后软绵绵的地上,轻轻走到他面前。
“这里面还剩下一点骨灰,你拿去吧。”
转轮王闻言睁眼,呆滞的表情一下就鲜活起来,双手接过陶盒,激动得双肩颤抖。
“多谢!”他语带哽咽,将陶盒抱在怀里,缓缓起身。
“举手之劳而已。”希宁看着他转身,往坡下走去,便跟在后面,问道,“前些日子在幽冥森林,我感觉到一个很邪异的气息,是你吗?”
“是我。”
“你一直跟在队伍里?”
“是。”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在沙漠的时候,你们遇到朱无惧,我就藏在暗处。有一个柳家骑士被埋在沙堆底下,我就扒下他的衣服,伪装成他的模样,跟随你们一直入了森林。”感念于希宁的还骨之恩,转轮王有问必答,供认不讳。
“每夜杀一人的凶手是你?”
“是我。”
“挑起队伍里矛盾,闹得人心惶惶的是你?”
“是我,都是我。龙渊魔人也是我引过来的。”转轮王坦然相告,说起那些残忍之事,他的语调没有任何波动。
希宁叹了口气:“只为了拖住江晨,你就将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都视为草芥。”
“命运早已注定,他们遇到我,合该有此一劫。”
“照这么说,那么地藏之死,也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希宁不悦地微微提高了声调。
转轮王眼神中闪过深切的怅惘,叹息道:“不历尘劫,怎成正果……”
“你还想跟在江晨身边,为地藏报仇?”
转轮王沉默。
希宁咬着嘴唇道:“他其实早已看穿了你的心思。他不会给你机会的。”
转轮王加快脚步。两人走下山坡,步入一片竹林。
看着眼前矮小的人影在根根鲜翠欲滴的青竹间穿梭,希宁道:“打消这个念头吧,活下去。”
转轮王脚步顿了顿,长叹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然而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些事却是非做不可的!”
希宁怔住了。
眼前的这个瘦弱的人影,与昔日的自己很像,却又有本质的不同。
他比自己执着得多,也坚定得多!
“我明白了。”她抿了抿嘴唇,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回到这里,把你跟地藏葬在一起。”
说完,她转身离开。
良久,风声伴着林涛,送来轻轻的两个字:“多谢……”
…………
天白。
血腥味已淡。
晨雾在金黄色的阳光中慢慢消散。
新的一天,又已开始。
朝阳升上树梢的时候,江晨一行人已到了浩气城东北方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上。
这是他们从幽冥森林一路东行过来,第一次看到的祥和繁盛的景象。
集市上人来人往,货郎叫卖,小贩吆喝,喧嚷的场面让久经磨难的旅人们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背靠着浩气城这个强大后盾,居民们底气十足,战乱的消息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反而是大量涌入的镖师猎手,为这里带来更多的繁荣。
于是,离别的地点,便定在此处。
江晨享用了一顿安静的离别宴。
不过宴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闷。各人满怀心事低头不语,没有人劝杯调笑,除了高越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声音,其他人大多数时间都沉默。
一顿丰盛的午餐,却谈不上有什么好滋味。
饭后,众人走出酒楼外。
此时阳光温润,凉风习习,润人心肺,可谓大好韶光,无奈却是分别的时刻。
“老江,这一去要多久?”
“说不准,快则三两月,慢则半年。”
“那么久!”杜山咧咧嘴,“等你回来,我们江山猎团早就名动一方了!”
江晨微微一笑:“我很期待那天。”
杜山拍了拍他肩膀:“早去早回!”
江晨点点头,朝杜山、叶星魂、以及后方新加入江山猎团的众人一拱手,道:“各位,再会了。”
“后会有期!”人们一齐抱拳回应。
希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拱了拱手。
她发现江晨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赶紧别开了目光。
江晨笑道:“小丫头,等我回来了,就请你喝酒。”
希宁偏着脸不看他,冷冷地道:“等你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江晨笑笑,转过身,迈步欲走,忽听见杜鹃涩涩的声音响起:“江大哥!你……注意节制,别变得跟我哥哥一样!”
江晨脚步一顿,答道:“我尽量。”
“……”杜鹃还想说什么,被杜山拦住了,“乱讲什么呢,不知道说点好话……”
在众人目送下,江晨、高越、柳倩和十名随从,身披着阳光,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
对于大部分普通猎手来说,他们对江晨并无多深的感情,但还是真切地感受到有些不舍。毕竟,一个能罩着自己横行一方的超级高手,就这么越走越远了……
江晨心里最惦念的是骷髅荧惑。它追着夺走帝血剑的阎罗王,一去之后再没回来。
荧惑涉世未深,可别被奸诈的歹人蒙骗了……
城郊。
江晨向柳倩道:“你约的人还没来?”
“来了。”柳倩伸手一指,道旁一个抓虱子的老人站起来,迎上前。
江晨微眯双眼,这才注意到这个双鬓斑白、葛衣破烂、两眼浑浊的老者的特殊之处——他的一双手掌,指节比一般人要粗大得多。
“十三叔。”柳倩唤了一声,凑上去与葛衣老人低语几句,说着说着,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出,野草似的漫涌而出。
她回首眺望,浩气城的雄伟轮廓依稀在荒莽群山间若隐若现,即便隔了几十里地,那气象仍让人惊叹。而赵甲和朱癸已永远长眠在那里。
柳倩的眼眶逐渐湿润,心中暗暗立誓——
待她归来时,会带数万兵马,踏平此城!
她深吸了一口气,学着男儿的姿态,朝江晨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公子,咱们就此别过!”
“柳姑娘保重!小貂姑娘也请保重!”
一向南,一向北,双方分道扬镳。
第363章 阳州寻蝶,惜花公子
高越催促江晨,一路快马加鞭,臀不离鞍,连赶了十二天路,在朔月之前抵达了阳州。
步入阳州后,高越却一改先前急不可耐的模样,央求江晨在这里多住两个晚上,他想在这里见一位朋友。
江晨本不想答应,但经不住高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点了头。
阳州,圣城之西,十二星关之一。
相传此城是千年前末日大战的最后决战之地,也是人类八位英雄的崛起之处,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城内保留了不少遗址,时常有人来此瞻仰、缅怀,探寻昔日英雄的足迹。很多大戏班、出名琴师、歌舞大家,都会经常来这里演出,亦吸引了不少慕名而至的年轻男女。
江晨幼年时一直希望来这里看一看。但真当踏足此地时,心情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原因之一,是因为他曾经最敬慕那位老琴师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于他来说,此地已形同一座空城。
他在老琴师的故居前凭吊了一番,然后就见大街上有白马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士高喊:“依蝶姑娘明天要来阳州演出了!”
大街上顿时炸了锅,路上行人纷纷打听依蝶姑娘是否真的要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不少人甚至兴奋地当场尖叫起来。
让江晨感到不可忍受的是,高越也跟着尖叫起来。
高越的声音本就高亢,当他兴奋时所发出的那种刺破耳膜的声响,你想象不出旁边的人受到的是怎样的折磨。
江晨一巴掌将高越拍了个跟头,总算叫他安静下来。
高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莫名其妙地道:“干嘛拍我?”
“没有别的原因。”江晨板着脸道,“因为老子高兴!”
高越嘟哝几句,还想加入狂欢的人群中,只是看见江晨又抬起了巴掌,才悻悻地作罢。
“你是不是早知道依蝶姑娘要来,所以一路像个催命鬼一样催我?”
“哪有!咱家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你口口声声说皇帝老儿催得紧,却还有心思在这听曲?”
“哎,依蝶姑娘是何等超凡脱俗的人物,只要能听她仙音一曲,咱家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江晨一脚将高越踹倒在地。
“依蝶!依蝶!依蝶!”整条大街上都充满了人们的欢呼声。
高越爬起来,连衣衫都顾不得擦,跟着人流一起高喊,朝阳州最有名的梅香阁跑去。
江晨慢了一步,就被人潮挤得退到了屋檐边上。他侧身避让疯狂的人群,心中疑惑想道:依蝶姑娘不是明天才来吗,这些人急个什么劲?莫非,他们这么早就去抢占位置了?
看来那位依蝶姑娘的魅力,真是非同小可!
江晨不由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等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就跟在最后面,准备一睹那位依蝶姑娘的芳容。
在人流的引领下,江晨很快来到了一座精致的园林中。
这座园林位于阳州城的西南角,环境僻静优美,到处是风亭水榭、水榭楼阁,假山池水相映,竹木丛萃,美不胜收。这里的门票就高达十两银子,但仍挡不住人们的激情,喧嚣声很快将这里的冷清驱赶一空。
此时,园林中央的一座高大楼阁前,已有百余人在那里等候。
江晨一眼就看到了高越。
高越跑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他粗鲁地推开了两个瘦小的少年,飞快把手中包袱丢在地上,麻利地铺展开来,然后一屁股坐下去。
那两个被高越推开的少年愤怒地瞪着他,但一见周围的好地方都快要被占光了,也顾不上争吵,急忙另外占了一块地盘。
场上一片嘈杂,推搡喝骂声比比皆是,甚至还夹杂着打斗。
一个少年男子被人推下了台阶,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另一个面容沧桑的武士拔剑与人争斗,结果心爱的兵器被对方的贵公子一剑砍成两段。在贵族仆从的讥笑声中,他满脸悲愤地退到了一个角落里。
还有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有几个钱,却遇到一个蛮横的壮汉,将他全身剥光,连短裤都没留下。他屈辱地缩成一团,与断剑武士挤在一个角落里,仍不甘心离开。
“真乱!”江晨叹道。
“很正常,依蝶姑娘不是人人都能见的!”高越侧卧在地上,摇着扇子喘气。
这么混乱的场面下,很少有人注意舞台上表演的那名少女。
那少女一袭白色的长裙,脚步轻盈,舞姿柔媚。配合她那惹人怜爱的容貌,颇有几分惊艳之感。
“她就是依蝶吗?”
“开什么玩笑!”高越腾地坐端正了,一脸鄙夷地道,“依蝶姑娘比这小妞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她给依蝶姑娘提鞋都不配!”
“但我看她跳得还不错啊!”
“伱那是什么眼光?好歹也是采撷过画眉姑娘的人物,能不能提升一点品味,不要让咱家觉得你名不副实!”
“……”
江晨一掌将高越拍翻在地,然后仔细观赏台上的舞蹈。
台上的少女且歌且舞,朱唇轻启,歌声曼妙。然而在这嘈杂的场面上,却没得到几人的赞赏。人们正为争抢一个可以靠近依蝶姑娘的位置而打得头破血流。
少女面上并无什么特别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落寞。
她跳得用心,江晨也看得悠然自得。
少女踏着轻盈的脚步,来到舞台边缘,在身子前倾、表演一个高难度动作时,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一脚踏空失去平衡,身子往台下跌去。
近三丈高的舞台,若任由这么一个纤弱少女摔落,搞不好就是终身残废的下场。
江晨往前踏了一步,但有人比他更快,先一步腾空跃起,伸开双臂将少女接住,然后一个潇洒的旋身,徐徐落地。
“好身手!”江晨暗赞。
少女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中。她挣扎了一下,那人道了声歉,将她放下来。
少女站稳之后,才发现眼前之人是个极其英俊的少年。青衫缓带,腰佩长剑,手持折扇,风采不凡。
两人对视片刻,英俊少年翘了一下嘴唇,那笑容仿佛在勾魂,少女的半边脸颊顿时被染红了。
“多谢公子相救。”少女低下头,先前清悦曼妙的嗓音此时如蚊呐一般轻细,“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敝姓江,单名一个川字。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苏,苏寻雪……”
“苏姑娘,我扶你下去休息吧。”
少女低下头,红着脸颊,轻轻嗯了一声。
后方不远处的高越轻咦了一声,对江晨道:“少侠,这人长得跟你有点像哩!”
江晨此时已做了伪装,贴了胡须,脸色涂得蜡黄,眉毛更粗更浓,额头还画了几道浅纹,就算熟悉的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认出来。他也觉得那少年的面貌有一种怪异的熟悉之感,但天下长得像的人不在少数,何况自己恶名在外,不想管闲事,便低声道:“没什么奇怪的。”
“虽说天下相像的人不少,但长成这样的,还真是罕见……”高越托着下巴,啧啧叹道,“他比你更像杨将军画中之人。咱家现在有点怀疑,你不会是假的吧?”
“不怕死你就去找他吧!”江晨淡淡地道。
“嘿嘿,别生气嘛,咱家说笑而已。唉,杨将军真是送了个烫手山芋过来!不好办啊……这样吧,咱家问你几件事情,只要你答得上来,咱家就相信你是真的「惜花公子」。”
江晨没好气地道:“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在佛堂强占了画眉姑娘,具体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地点何处?”
“……”
“扩冠城苏雪儿号称北国第一美女,坊间传闻她身上有个隐秘胎记,你如果真是「惜花公子」,一定知道那个胎记长什么样。”
“……”
“百里无痕劫富济贫,被誉为女侠盗,据说她的脚只有三寸二分,是否属实?”
“……”
“还有,金燕子——”
江晨一记大慈大悲千叶掌将高越劈倒在地:“你问的这些狗屁问题,本少侠一个都答不上来。你还是去问那位仁兄吧,他说不定知道。”
这是个热闹的夜晚。
本来已经排好的位置,由于后续者的到来,不断地被重新瓜分。精力旺盛的人们,为了争抢位置打了一夜,连江晨都免不了遭到挑战。
好在,当江晨用拳头连续砸塌六个人的鼻梁后,这种挑战就逐渐稀少了。
他坐在布条上,听着耳边乱纷纷的关于依蝶姑娘的溢美之词,心里生出几分不耐。
幸好,依蝶姑娘没有让他再多等。
披着东方的晨曦,千呼万唤中,依蝶姑娘如同隐在彩云之后的女神,因为凡人们众口一声的渴求,翩翩降临人间。
听司仪宣告时,人群已经骚动。当舞台的帷幕拉开,那一道倩影在人前露面时,人们都疯狂地欢呼尖叫着,本就拥挤的人潮又往前推移了一尺。
在这种狂热气氛的影响下,江晨也受到了点影响,心里带着十分的期待,抬头往台上看去。
几乎就在他视线落在依蝶姑娘的同一瞬间,另一个人影横空穿插过来,落在舞台上,把依蝶打横抱起,继而脚步一点,凌空飞走。
‘这是玩的哪一出?双人共舞吗?’
所有人心里都浮起这个疑问,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就算是双人共舞,怎么越跑越远了?
逆着初升的旭日,那青衣人抱着依蝶姑娘掠上檐角,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小弟江晨,蒙道上朋友抬爱,赠了个外号叫「惜花公子」,初到贵地,借依蝶姑娘落红一用!在座的诸位兄台都有份做个见证,哈哈哈——”
那笑声如夜枭长啼,凄厉悠长,让人毛骨悚然。
“不好!”
“天呐,是「惜花公子」!”
“抓淫贼!”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全都炸了锅,各自叫嚷不止。
舞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这时候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毕竟依蝶姑娘的拥趸中,也有着不少名动江湖的少年豪侠。
只见一道黑色人影如怒矢一般射出去,跃上舞台,腾向半空,中气十足地喝道:“放下依蝶姑娘!”
“是「折梅公子」周天浩!他竟然也来了!”有眼尖的一下认出了那人身份。
又听嗖嗖嗖一阵破空声,无数幽蓝色的暗器漫空击打,不辨敌我,一股脑儿洒去。那位「折梅公子」在半空无从借力,只听一声“哎呀卧槽”,惨叫着跌下来。
“哈哈哈……”那「惜花公子」大笑不止,猛一扬手,撕下怀中依蝶的一块衣襟,顺风抛落,“你们这群蠢材,不是都对依蝶姑娘觊觎已久吗?今儿个本公子就拔个头筹,让你们这些蠢货开开眼!”
台下的人群大怒,数十条人影向屋顶上蹿去,几十道寒光更先一步发出射向「惜花公子」,那些都是各个好汉擅长的独门暗器。
「惜花公子」右手一扬,啪地一声,折扇打开,潇洒地在身前划了道弧线,就将袭来的暗器全部弹走。
不少江湖好汉已经奔到了近处,却见暗器一个个都被反弹回来,顿时大惊失色,各施手段躲闪。
只听“哎哟哟”一阵惨叫,好汉们下饺子一样往下坠落。
“天呐!他果然就是「惜花公子」!”高越尖利的嗓音带着哭腔,“难道他这次要在屋顶强占依蝶姑娘?”
“不可能!”一名握着红缨枪的黑衣少年发出了斩钉截铁的咆哮。
“他妄想!”另一名倒提亮银枪的白衫少年朗声高喝。
“有我们「黑白双雄」兄弟在!”
“今天就是「惜花公子」死期!”
两人一左一右,分向两旁,跃上半空,倏地又穿插交错,换了位置,携手朝屋顶上的「惜花公子」扑过去。
这一手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变幻博得了满场喝彩。
“好身手!”
“不愧是「黑白双雄」!”
“「惜花公子」今天要认栽了!”
「惜花公子」也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是北地一对很有名的少年枪客,擅长双人合击,自创「天罡三十六路阴阳枪法」,在北地罕逢敌手。
「惜花公子」抱紧依蝶,眼中透出几许凝重之色,嘴里却嘲讽道:“你们两个在耍杂技吗?”
“死到临头!”
“还敢嘴硬!”
“惜花狂徒!”
“上前领死!”
「黑白双雄」一人一句,气势汹汹地扑到屋檐上,在兵刃交击之际合声喊道:“吃我们「天罡三十六路阴阳枪阵」——”
只听“唰唰啪啪”的破空声响不绝耳,黑衣少年的身体如陀螺般旋转起来,枪影更是旋如风车,横扫惜花公子下盘。
而白衫少年则是凌空倒挂,从上击下,抖出了朵朵枪花,罩向惜花公子头颅要害。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罡三十六路阴阳枪阵」吗?果然锐不可当!”台下有人发出惊叹。
“「惜花公子」这回有苦头吃了!”
面对袭面的寒光,「惜花公子」沉稳地深吸一口气,右臂伸展,一化为三,三化为九,便如凭空生出了无数条手臂,若千手观音似的,将折扇幻影精准地点在「黑白双雄」每一道刺来的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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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虚空之门,玉清雷咒
惜花公子露出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瞪着江晨道:“你……你……你……”
他强忍住翻涌上来的血腥,抬手指着江晨连说了三个“伱”字。
江晨依依不舍地把目光移开,转向惜花公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现在安心了吧?可以上路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惜花公子不仅惊讶于江晨的雄厚功力,更骇异他为何只踏一步就破了自己的「追魂十三腿」。
天下比自己强出这么多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人,这家伙究竟是其中哪一位?
依蝶亦在心里暗暗猜想这位侠士的来历。惜花公子的修为已经高得离谱了,但在这黄脸汉子的面前却如孩童一样被轻易击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惜花公子在屡次犯案之后已经名列《英杰榜》前十之中了,能轻易胜过他的,莫非是传说中的武圣强者?
江晨叹息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三遍了,罢了罢了,我就让你死得瞑目吧!鄙人姓宫,单名一个寒字,记住了吗?”
“姓宫的,本公子与你无冤无仇……”
“这话说的!”江晨啧啧摇头,“你一上来就掠走了依蝶姑娘,有跟鄙人打过招呼吗?鄙人要不是亲自追过来,十两银子不是白花了?昨天一晚上岂不白等了?”
惜花公子一时语塞。
而听见这话的依蝶,想到如此厉害的强者竟专程为自己等了一夜,脸色亦更加娇羞。
“该上路了。”江晨道。
惜花公子忽然阴沉一笑,右手一扬,从袖中窜出一道明黄色符咒,燃起刺目光亮,直直朝江晨面门射来。
“时候还早呢!”
江晨双瞳一缩,注视着飘飞而至的符咒,原本轻松自若的神态也转为凝重——
这道符看似平常,然而在那一小团徐徐绽放的光亮中,却封存着毁灭性的可怕力量!
江晨有心暂避锋芒,然而依蝶还倚在他肩膀上,如果他一个人闪了,那么留在原地的依蝶只会有一种结局,一种所有人都不忍心看到的结局。
江晨暗叹口气,索性歇了逃跑的心思,右手五指张开,强硬地朝那团燃烧的火焰抓去。
“哈哈哈!蠢货,你自取灭亡!”眼前江晨竟然拿手去抓符,惜花公子喜出望外,狂态毕现,肆意大笑起来。
这张符是他花重金购得的芳华观「小仙人」的《玉清神雷咒》,八千两银子才买到三张,每一张都具备摧山裂城的威力,不管你是何等高手,只要是血肉之躯,在这一道雷咒的面前就脆弱得跟纸片一般。
姓宫的如果躲闪的话还有几分机会,他竟然狂妄得用手去抓,简直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他莫非以为自己的骨头比钢铁还硬吗?
“哔啵!”
隔着两寸,江晨的手指即将贴上符咒,一层朦胧的光晕罩了上去,那团火焰微微摇晃了一下,察觉到外力的禁锢,眼看就要膨胀开来。
江晨感受到符咒中蕴含的莫大威能,以及其中夹杂的一丝熟悉的气息,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张雨亭,你怎么又在到处卖符!’
他自然也深知,一旦让符咒中的力量激发,这附近五丈范围内的一切物质,恐怕都得在毁灭性的雷光下化为齑粉。就算自己能倚仗神通侥幸逃脱,但身边的这位娇软佳人,必当变成一块焦炭。
所以,不可蛮横地跟这符咒之力对着干,而是要万分小心地骗过这道咒灵,引导它将一切还原。
这会是一项十分不可思议、九成以上的失败率、一千个人都会摇头、超万分惊险的任务!
在一时受美色蒙蔽,热血上头的情况下,江晨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这个任务。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赶鸭子上架,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何况现在也没时间留给他去后悔。
小火球在江晨掌间颤抖,由于巨大的热量,导致那一片的空气都蒸腾扭曲,无比模糊。
江晨的脸色微微发青,为了化解灵咒,他的神念必须捕捉到小火球内每一丝细微到极致的灵力流动路线,然后将其一一引导归位。
如此关键的时刻,只要他的手臂稍微抖动一下,就会前功尽弃。
幸好,九阶「无懈」体魄的掌控力也让他同时能兼顾血肉的精细控制,五指极稳,没有一丝颤动地、一点一点合拢。
‘任你焚天煮海的威能,都给我乖乖遁入虚空!’
趁那张符咒不备,江晨悄然发动神通。
五指之间,在世人眼力难及的模糊空间内,虚空之门悄然洞开。
小火球立即急剧颤抖起来,虚空之力的到来,让它察觉到异变,想要提前爆发。
虚空之门本就极度不稳定,刚一出现在人间就感受到玉清神雷的存在,慌忙就要关闭。
但江晨早已窥中这一机会,手掌迅速合拢,在虚空之门关闭的前一瞬,将小火球丢入其中。
如此,人间安静了。
小火球的威力就算爆发,也是在虚空之间,就算会波及到某个大千世界或者洞天福地,但至少已与云梦天下无关!
江晨吐出一口气,重新摊开手掌,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而在不远处狂笑着等待他被万雷湮灭的惜花公子,此时直勾勾盯着江晨空无一物的手掌,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其实江晨化解得并不容易,但在惜花公子眼中,他只是挥了挥手,握住了符咒,五指一攥,就将玉神雷霆化纳于指掌方寸之间。
惜花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拍卖会的时候,他可是近距离领教过芳华观道长示范的神雷咒的威力,当时就觉得这东西不是人类可以硬接的,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在对方施咒之前躲开。他始终相信世间无人可以硬接玉清神雷,否则也不会一咬牙就大出血买了三张。
然而硬接了这道符的人现在仍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超越理解范畴的结果,让他本能地不愿相信事实,转为从另一方面思考问题——难道,那张符是伪劣产品,或者过了有效期?
虽然芳华观拍卖会上的物品一般都物有所值,但也防不住有个万一嘛,说不定那万分之一的机遇就让自己遇到了,只能自认倒霉吧!
芳华观的牛鼻子臭道士,你把本公子坑惨了!
不过幸好,本公子当初一口气买了三张。总不可能连续两次失效吧?
惜花公子颤颤巍巍地,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并且为了防止江晨躲避,这回他直接对准了依蝶姑娘。
美人再美,也要有命去享用。如果我没那个福分,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她!
“哈哈哈,姓宫的,你再接我一发试试!”
江晨的眼睛眯了起来。
接一次已经够辛苦了,他实在不想再接第二次。
他用余光看了看肩旁的依蝶,发现她一双水灵的美眸恰好也在好奇地看着自己,但一察觉到自己的注视,她的视线又像怕生的小猫一样缩了回去,红扑扑的脸蛋扭到一边,不甚娇羞的模样让人恨不得凑上去啃一口。
在那双扑闪的明眸之前,哪个男人能够退缩?谁能忍心看着如花似玉的姑娘被炸成一具焦炭?
“哈哈哈哈!”朗声长笑中,江晨上前一步,朝惜花公子勾了勾手指,“来吧!”
本少侠能接他一回,自然能接他两回。区区符咒何足为惧,正好试试新学会的神通!
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少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不就是想要这妞嘛……’
第一个声音恼羞成怒地道:‘老子就是想要她,你待怎的?’
‘不怎的,我也这么想……’
风静,鸟静。
一枚枯叶缓缓飘落。
可怕的气势在两人之间酝酿。
身为直接导火索的依蝶,丝毫没有生死一线的自觉,目光优哉游哉地在这两人之间打转。
这时候她发现,这两个男人的身材其实有七八分相似,一个俊美,一个沉稳,卖相都还不错,遥遥对立间,构成了一幅高手交锋的鲜明图景。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夹带着几分疑惑:惜花公子的符咒,明明被这名叫宫寒的黄脸汉子随手一抓就破去了,一点作用都没起到,怎么又要重来一遍?
风微起。
枯叶打着旋儿,正飘到两人之间。
惜花公子手中符咒立即出手!
电光一闪,那道符不偏不倚,正射入江晨摊开的掌间。
江晨五指合拢,这一回更加轻松,在那火光未燃起时,已将符咒丢到了遥远的虚空大千之外。
两人这一发一收,如同事先排演过的动作,配合得严丝合缝,纵使匆匆赶来的眼光犀利的黑白双雄、折梅公子、甚至陆大先生,都觉得这一幕戏实在太假。
惜花公子眼睁睁看着江晨手掌摊开,而那道神雷符又被轻松掐灭,此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该杀千刀的臭道士,坑了老子那么多钱还卖假货,本少爷问候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然而此时想找芳华观算账也来不及了,惜花公子欲哭无泪。
“你们在表演杂耍吗?”折梅公子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那个黄脸的家伙是谁,依蝶姑娘为什么靠在他身上?”黑衣少年问。
“混蛋,他一定对依蝶姑娘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白衫少年怒发冲冠,提枪就要杀上前。但忽有一阵风从他身侧飘过,一袭灰色道袍抢在他前面,从容步入战圈。
那人赫然就是“箫声动两岸,剑打半边天”的陆公越。
“陆大先生!”依蝶露出惊喜之色。
陆公越手托白玉八卦盘,长须及胸,道袍无风自动,面容不怒自威,一副世外高人形象。
他朝依蝶姑娘点了一下头,沉声道:“依蝶姑娘放心,有老夫在,今日就是惜花公子死期!”
惜花公子眼角瞥见那一抹灰色道袍,身躯顿时微微颤抖起来,脸上也呈现一派铁青之色,那是生生给气出来的。
‘就是因为你们这帮牛鼻子臭道士,本少爷才被坑到了这步田地!’
惜花公子憋的一肚子邪火,在看见道袍的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尽数宣泄出来。
“去你奶奶的破符,老不死的牛鼻子,这最后一张就送给你尝尝!”
他将袖里藏的最后一张玉清神雷符,随手引燃了,像丢破烂一样朝陆公越丢去。
陆公越面如古井无波。
符咒当面,他还有余暇捻了一下胡须,尽显高人风范。
事实上,作为七阶「吞日」境练气士,仅论战力,可与八阶「金刚」武夫和「阳神」炼神者匹敌,除了那些深居简出的武圣仙佛,他已在人间罕逢敌手,也确实有资格称为世外高人。
“哗哗哗!”
古朴的道袍晃动不休,荡漾出圈圈纹理,如演天机,衬托得这位世外高人的形象愈发高大超凡。
陆公越缓步上前的同时,垂下眼角余光,飞快地窥了一下衣摆的纹理,暗暗点头。
不错,不枉他花两百两银子去锦绣庄特意定制了这件道袍,果然效果不凡。
折梅公子投以艳羡的眼神。
他也很想去锦绣庄定制一件华美衣服,以增加出场的气势效果。然而由于他名声太臭,锦绣庄不给他进门,让他气恼不已。
符火燃烧,飘到了陆公越面前。
陆公越托着八卦盘,双手动也没动。
江晨方才轻易抓灭符咒的情景,他都看在眼内。
那不声不响的符咒,连个泡都没冒起一个,想来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符,最多也就六七阶的威力。光要破去不难,但在潇洒写意方面,老夫也不能让年轻人比下去啊!
那黄脸汉子单手抓符,的确是优雅潇洒,老夫干脆就不用手,比你更潇洒、更优雅,也好叫你们这些后生晚辈长长眼,知道什么叫高人风范!
在依蝶眼中,陆大先生左掌托八卦盘,右臂背在身后,眼神轻蔑地注视着面前的符咒,那形象叫一个写意,那姿态叫一个不羁。
陆公越如此行事,自然是有其自傲之处的。
他心念一动,就有一层黑色线条模样的物事,将胸前的符咒紧紧包裹起来,刹时间就凝成一个漆黑的圆球,浮在半空缓缓旋转。
‘这难道就是陆大先生的独门绝技——「墨鸦飞痕」?果然有几分了得,名不虚传!’折梅公子三人紧盯着漆黑圆球,心中如此想。
但陆公越脸上的微笑维持了两秒都不到,就转为一派惊惶之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太暴烈了!太凶猛了!根本压制不住——’
漆黑圆球在半空越转越快,发出蜜蜂扇动翅膀般的嗡嗡响声,博得了全场人注意。
黑衣少年窥见依蝶姑娘也露出好奇之色,不由嫉妒地嘀咕:“这老骚包真会卖弄!”
第367章 月下曼舞,狂刀翠影
这么一位美得如同月宫仙子般的可人儿,柔情款款、可怜楚楚地对你说出这番话,摆出这副姿态,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大概都会忍不住生出罪恶的念头。
江晨也不能免俗。有一个刹那,他也想付诸行动。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岂不是坐实了「惜花公子」的罪名?不仅成了个淫贼,而且还得把惜花公子以前干的那些龌龊事一并承接过来?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他咽下一口口水,强迫自己转过眼睛,沉声道:“依蝶姑娘,你误会了。我这次来,只为了陪同一位朋友,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朋友……就是那位高公公?”
“算是吧。”
沈依蝶的目光变得更温柔了:“这么说来,伱从淫贼手中救下我的侠义之举,是出自真心实意咯?”
“你的意思,我不是很懂……”
“没关系。”沈依蝶眨了一下眼睛,“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实意,我只想知道一点——至少在此时此刻,你不会想对我怎么样吧?”
江晨很想说“想”,但为了不沦为淫贼之流,他违心地摇了摇头。
沈依蝶面上霎时绽放出令百花失色的灿烂笑容:“那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现在?去哪?”
“去夜市吧!”
阳州邻近圣城,繁华不夜,即便月过中天,也有很多热闹的地方可去。华灯,夜集,曲苑,甚至风月之地,都有着众多来往的身影。
两人相隔半身,轻声交谈。大多数时候是沈依蝶发问,江晨回答。
“听说你在佛堂霸占了画眉姑娘,是不是真的?”
“没这回事!”
“画眉姑娘滋味如何?”
“……我哪知道。”
“你就回忆一下嘛!”
“还行吧。很润。”
沈依蝶对惜花公子的过去充满了好奇,问出一个又一个让江晨哭笑不得的问题。沈依蝶从那些细碎的问题中构筑出一个丰满的形象,江晨甚至觉得,她大概比自己还要更懂得那位惜花公子的内心。
“有人说你是因为奈何不了浮屠教,所以只能通过兽欲发泄愤懑,是这样吗?”
“鬼扯!”
“又有人说,你是练了采阴补阳的邪门心法,能够通过采补女子元阴来快速增长功力,所以才有那么高的修为。他说得对不对?”
“胡说八道!”
“我还听说……哎啊!”
一声娇呼,沈依蝶与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擦肩而过,被其撞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江晨及时扶了她一把,她就得摔倒了。
沈依蝶摸了一下胸口,面露急色,转头道:“那个人,他偷了我的荷包!”
江晨疾转过身,正见一条人影飞快地往远处掠去。
那人的速度很快,可惜他今天遇到了比他更快的,只见眼前一暗,身前已凭空多出了一条人影。他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去,幸好及时往旁边扭了一下身子,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狗不挡道!”那人阴沉着脸道。
这是个年轻人,他的身上穿着件非常鲜亮的湖绿色的袍子,手里还在摇着柄折扇,卖相还算潇洒英俊,却偏偏有点讨人厌。
江晨道:“你把东西还来,我自然让路。”
“什么东西?小爷没空跟你废话!给我让开!”那小贼说着迈开脚步,欲从江晨身边绕过去。
江晨不疾不徐地斜跨了一步,恰恰又挡在小贼的去路上。
“小子,你知不知道,依蝶姑娘正在等我!要是打扰了爷爷去跟依蝶姑娘相会,你担待得起吗?还不快滚!”小贼作势挥了挥拳头。
从后面赶来的沈依蝶正好听见这句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江晨也露出微笑:“依蝶姑娘不会想见你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鼻子太扁!”
小贼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比大多数男人都要英挺的鼻子。“小爷的鼻子哪里扁了?”
江晨用拳头给了他答案。
一声惨叫过后,他的鼻子确实比一般人要扁平许多了。
江晨从他身上搜出荷包,还给沈依蝶。
沈依蝶将荷包贴身放好,笑吟吟地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不如以身相许?”江晨随口道。
沈依蝶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快走几步赶到他身前,道:“我给你跳一支舞吧!”
“在这里?”
沈依蝶嫣然一笑,并不做声,窈窕的身躯悠然一转,裙摆轻扬,两袖盈盈一挥,便已随风起舞。
月光下,那曼妙的身躯仿佛蒙上了一层迷幻的光晕,只看见黑白的模糊剪影,随着肢体的舒展而舞动、流转。
江晨从第一眼看过去开始,目光就牢牢被她的舞姿所吸引。
越来越多的行人被吸引过来,围成一圈,俱都凝神屏息,生怕打扰了那个在月下翩跹摇曳的精灵。
她的身体的每一个旋转,每一个伸展,每一个跳跃,都充满了张力和美感,令人目眩神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富感染力和震撼力,尽情展现出生命的热情。
江晨虽对舞蹈所知不多,但也能看出沈依蝶所展现出的奇异之美,他心中也萌生出一种生命的活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着沈依蝶的舞步动起来。
他心里暗暗吃惊,震撼于这支舞蹈的魔力,竟也具备着如同心灵幻术般的效果,若非自己已渡心劫,恐怕也按捺不住胸膛里的那股冲动。
如果这也是一种神通的话,等到沈依蝶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岂不是能将看见她舞蹈的人都当做扯线木偶一样控制?
事实上,场外已经有相当多的人跟着沈依蝶的动作,笨拙地舞动起来。
他们沉醉在那奇异的节奏中,无法自拔,还以为这种感觉是发自内心,各个跳得兴高采烈。
这种神通,可称为「牵丝之舞」。
江晨眯起了眼睛。沈依蝶曼妙的动作配合流转的光晕,其中洋溢着的狂野热情和另类魅力,简直能让人窒息。
他看得心旌动荡,即使心中暗怀警惕,也自始至终没有移开目光。
一曲终了,沈依蝶收了舞步,背起双手,朝江晨自矜地微微一笑:“江公子,我跳的这段舞,还能入你的法眼吧?”
江晨点头道:“叹为观止。”
全场的人却都意犹未尽,嚷嚷起来:“怎么不跳了?”
“小姑娘,继续啊!”
“不跳了,下回吧!”沈依蝶笑着摆摆手。
人群却不肯放过她。
“再跳一段呗!”
“再来再来!”
“时候还早呢!”
“别让她跑了!”
不知道有人说了句什么,人们争相往中间挤去,被所有人簇拥在最中心的沈依蝶看到他们面上狂热的神色,这才觉得有些不妙。
“江公子,救我!”
江晨听见这声呼喊,原地一个蹬踏,从外围闪身而入,化作直线插进了人群之间。
他拦腰抱起沈依蝶,几乎没作任何停顿,重心一转,立刻以高速退了回去。
人们眼前一花,沈依蝶已被一个青衫少年带了出重围。
“在那边!”
“别让他们跑了!”
“追!”
呐喊的人潮追向江晨的背影,又引得更多不明所以的行人加入了队伍。
江晨抱着沈依蝶,不敢在街上停留,纵身跃上屋顶。
然而还是有几个轻功高明的武者追了过来。
江晨四下一转,寻找出路,却听得怀中沈依蝶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你笑什么?”
“堂堂惜花公子,原来也有被路人追得到处跑的时候!”
“这好笑吗?”
“我就是觉得很有趣啊!”
江晨无暇回答,瞅准了一个方向,身形一动跃在空中,转眼便从众人头顶掠了出去。
此时无人再能跟上他,只得眼睁睁地望着这个疾如闪电的身影挟着猎猎风声消失于茫茫夜空之中……
寻了个僻静处,见无人跟上来,江晨放下沈依蝶,两人施施然转出小巷。
路上,不少行人议论纷纷。
“那边很多人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刚才依蝶姑娘在街上跳舞,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瞎扯!依蝶姑娘怎么可能会跑到大街上跳舞?那得亏多少门票钱!”
“骗你做什么!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依蝶姑娘了,她就在大街上跳了一段舞,然后被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年轻人劫走了。”
“是你亲眼所见?”
“当然!”
“那你说说依蝶姑娘长什么样?”
“这……”路人支吾了片刻,“依蝶姑娘就像诗一样,像梦一样,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故意做出陶醉的表情,“你见过了就会知道,她真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尤物!”
另一个人嘿嘿笑道:“本公子是没见过依蝶姑娘。但本公子有九成九的把握,只要依蝶姑娘看我一眼,就会被我的风流潇洒所打动,不可自拔地爱上我。”
刚走进一个茶棚里坐下喝茶的沈依蝶听到这话,猛的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幸好江晨及时避让,不然就要被喷一脸了。
两人听茶棚里的说书人说完一段「桃花刺客」的故事,沈依蝶意犹未尽,嚷着要听下一段。
江晨微笑点头,视线不经意间越过沈依蝶肩头,忽然笑容一僵,起身大步走出去。
对面也有个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一直都静静的站在对面屋檐下的阴影中,就像是个幽灵的影子。
他很瘦,穿着紧身的黑衣服。
他戴着头巾,一根头发都不露出来,却没有蒙面。
他的脸色阴沉,就像是黑暗的苍穹,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他的脚步很轻,却走得很慢,眼睛如刀锋般紧盯着江晨。
他的腰带上斜插着两把刀。
雪花镔铁双刀,刀柄深褐,雕着一头半人半兽的妖魔。
江晨看见这刀的同时,仿佛也隐约听见了黑暗的苍穹中恶魔的呢喃诅咒。
天地无声,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煦动。
黑衣人拔出了双刀,屋檐下一片雪亮。
江晨的脚步未曾有丝毫放缓。
他的视线并没有过多落在这黑衣人身上。
真正让他失态的,是刚才在巷口一回眸、却又扭头走开的那道熟悉倩影。
虽只是惊鸿一瞥的印象,江晨却立即认出了那抹翠色软缎的主人,并第一时间起身追过去。
是云素。
她为何在这里?
江晨心中诸念纷杂,只想马上追过去见她一面。然而天不遂人愿,黑衣人的双刀不容分说地将他截下来。
黑衣人一声轻叱:“留步!”右臂一分,镔铁刀朝江晨心窝刺来。
他虽然只是奉命拦路,但也毫无疑问也想取走江晨性命。
雪白刀光临近江晨胸膛的时候,速度再快五分,骤然如一道冷电,一闪即没。
黑衣人的杀气也在一瞬间登临顶点,浓郁得如同一坛打碎的烈酒,十里可闻。
江晨这才恍觉,拦在自己眼前的这个黑衣人,竟是个使刀的绝顶高手。
这一刀快得无迹可寻。
天下能挥出这一刀的人,不超过双手之数。
能躲过这一刀的人,同样也屈指可数。
但江晨偏偏躲了过去。
刀光晃过,只刺穿了他留在原地的虚影,而他的真身,则已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江晨继续向前。
但黑衣人不依不饶,似乎早料到第一刀当无功而返,在一刀刺空的同时,他头也不回地将左臂一甩,原本斜斜指地的左手戒刀,便如毒蛇般掠向江晨后背。
江晨虽快,但人毕竟快不过刀,不得已侧身躲闪。
黑衣人则旋身追上来,右刀飞劈。
江晨早已知道有此一着,左手及时挡在面前,一托一拨,那么凌厉的一刀,就给他轻松化解了。
黑衣人两把戒刀旋即尽展,双刀飞舞,连环九九八十一刀!
雪亮疾闪的刀光中,仿佛连眼前的光阴都劈碎,又若水中月光破碎,如梦如幻。
江晨双手相应暴雨般落下,左三十二右四十九,一连八十一掌,硬将黑衣人的八十一刀接下。
“滚开!”
江晨突然一指点出。
指尖一点寒光射过,空间留痕,万物皆破。
黑衣人仓促一闪,寒光穿袖而过。他瞅了一眼袖口的小洞,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了不起!不愧是名列《英杰榜》前三之人!”
江晨淡淡地道:“你刀法虽强,但绝不是我的对手,立即滚开,饶你一命!”
黑衣人冷哼一声:“今日就算死在这里,洒家也不容许你靠近她一步!”
“凭什么?”江晨眼瞳一冷。
“因为她亲口说了,不想再看见你!”
双刀再展,朝江晨当头罩下。
两个弹指的工夫,江晨已接下了三千六百刀。
黑衣人绝对是大有来头的高手,手中两把戒刀迅疾交加,刀势连绵无尽,缠得江晨一时脱身不得。
等江晨怒不可遏,欲倾尽全力毙其于掌下时,黑衣人又如滑溜的泥鳅一般,抽个冷子撤出战圈,头也不回地翻身跳进民家窗户逃走。
江晨追到巷口,那处早已空无一人,哪里再寻佳人芳踪?
迎着夜风,唯有轻轻一声长叹。
沈依蝶小跑过来,看见江晨孑然的背影,问道:“让他跑了吗?”
“跑了。”
“他是什么人,居然能跟你交手几千招不露败象,一定也是《英杰榜》上的人物吧?”
江晨转过头,眼中露出思量的神情,淡淡地道:“他大概叫无方吧。”
“无定神僧的师弟,「疯魔狂刀」无方?”
“使双刀的绝顶高手,八成是他。”
“如果真是狂刀,那就奇怪了。黑剑圣马踏空明寺,他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大概还俗了吧。”
“还俗?”沈依蝶微张小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无定神僧的师弟,还俗?”
“神僧的师弟,又不是神僧本人。修持无果,不能断烦恼斩尘根,自当还俗,没什么好奇怪的。”
沈依蝶嗯嗯点头,若有所思地笑了。
她又问:“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不想见你的人,是谁?”
江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他转身就走。
沈依蝶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孩子吧?狂刀还俗就是为了追求她?”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狂刀本人。”
见江晨不愿回答,沈依蝶也不勉强,加快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偷眼去看他侧脸。
过了一会儿,沈依蝶又忍不住道:“你这个样子,与画册上的完全不符,应该是化了装吧?”
江晨望着沿街屋檐下的盏盏灯火,负手缓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依蝶道:“我能看看你的本来面貌吗?”
“卸了装还要再涂弄一次,太麻烦。”江晨婉拒。
“没关系,我来帮你嘛!”
如果换成一刻钟前,若有这么个美人满怀期待、柔情款款地恳求,江晨也许会答应。但现在听到这番话,他已没了那份心情。
“不必那么麻烦,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的真容……就是昨天的惜花公子那样,你已经看过了。”
“惜花公子……他长得很不错啊!”沈依蝶双眸倒映着星光,闪闪发亮。
她还想软语恳求,偏过脸却窥见江晨眉眼间一丝寂寞,一丝缱绻,立即识趣地闭嘴。
夜深了。倦鸟早该归巢。
次日清早,江晨拖着恋恋不舍的高越,告别了艳名动云梦的依蝶姑娘,启程前往圣城。
圣城在阳州之东,相距不过五十里。
这一天暮色未临,城门尚未关闭时,江晨牵着马,在高越的引领下,终于踏入了这座四方观仰的首善之都。
他年幼时候,曾无数过想象自己作为一个英雄侠客,挎剑骑马驰入圣城的情景。但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与想象中不同。
没有鲜衣怒马,没有前呼后拥,只是一身朴素的衣衫,和一颗不安的心灵。
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到来的脚步会对这个群星璀璨的舞台造成怎样的改变。
这一天,已值秋末冬初。
这一天,江晨牵马入圣城。
第369章 黑白面具,旧敌邂逅
江晨身边的大胡子呸了一口:“石尘这条丧家狗,连芳华观的七星阵法都传了出去!”
下一刻,七柄绣春刀同时击在双枪合璧的关节处,原本水泼不进、游龙探爪般的三十六路枪法顿时被卡死在半路。
黑白双雄还欲强挣,却听嗖嗖的风声,继而脖子上就搁了几柄冷冰冰的绣春刀,当即不敢再动。
黑白双雄束手就擒,被押解到江晨旁边,本是垂头丧气的两人望见江晨,不由来了精神,张嘴喊道:“宫大侠!”“宫前辈!”
“不许喧哗!”旁边的锦衣武士瞪眼呵斥。
黑白双雄挤了挤眼睛,面上齐齐表露出一个意思:宫大侠,你那么厉害,居然也被抓了?
江晨干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这两个冒失鬼不要乱说话。
凌晨的长街上,寒风凛凛,天边依稀有几点晚星,本是寂寥时分,却被来回奔走的锦衣卫士们打破。
几队锦衣武士搜查了驿馆,又闯入附近的几家房屋,搅得鸡飞狗跳。
很快,从驿馆旁的一栋精致阁楼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女子骂声:“朝廷的走狗,滚开!放手!我叫你放手,畜生……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伱们竟敢这么对我?我是周映琼,不夜城的枢密使,你们狗胆包天敢来冒犯我,我一定——呜呜呜!”
片刻后,几位锦衣武士押着五名女子过来。
那些女子各个衣衫华丽、容貌不俗,看样子颇有身份。
为首的那名女子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满脸涨红,使劲挣扎,又哪里挣得脱两名虎贲之士的手掌。
金徽统领瞄了一眼女子,淡淡地道:“我不关心你是谁,但你既然来了圣城,就一定要打听清楚我是谁。”
“呜呜呜!”女子满脸不服地瞪着金徽统领,好像时刻准备扑过来咬他一口。
“我乃戍卫司镇抚使张寒枫,全权负责圣城治安。只要胆敢在圣城犯事的,我不管你什么来头,进了我戍卫司的审讯房,不脱一层皮别想出去!”统领的语气虽然是淡淡的,但配上他不怒自威的面容和冰冷的神情,顿时让人感觉到一股腾腾煞气,望而生畏。
“呜呜呜呜!”周映琼看样子是个来头不小的,对这番言论一脸不屑。
张寒枫也没打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挥了挥手,示意押下去。
几名武士推推搡搡,把女人们押到江晨旁边。
大胡子见周映琼仍是一脸很激动的模样,便低声劝道:“这张寒枫外号「活阎罗」,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还是别惹他了,忍着点吧!”
“呜呜呜!”周映琼不领情,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晨只觉得这女人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还一副颐指气使的高傲模样,实在有些好笑。但他的轻笑声却被周映琼听到了,周映琼转过脑袋,朝他怒目而视。
远处的打斗声仍未平息,武士们呼喝叫嚷,结阵捕拿罪犯。
但他们的行动好像不太顺利,不时有人惨叫倒下,重重包围圈也拦不住敌人,而且打斗声飞速往这边靠近。
张寒枫的脸绷得死紧,盯着烟尘深处,看样子打算亲自上阵。
突然,所有人眼前一花,场中已多出了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
本就幽暗的夜色,似乎更加漆黑了几分。人们均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比阴森的寒意所笼罩。
寒意的源头,正是那条凭空出现的人影。
那人戴着一张黑白脸谱面具,穿一袭青花绸缎长衫,箍圈束发,浑身散发着淡漠高远的气势。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如闲庭信步般悠然行来,手持一柄灰扑扑的长剑,若毒蛇吐信般剜向张寒枫胸膛。
张寒枫心中惊骇,骤然预感到极大的危险,气势又为对方所夺,哪还敢硬接这一剑,就地一滚,以一个颇不雅观的姿势退入人群中。
那面具人一剑逼退张寒枫,也不追赶,回身又是一剑,竟朝江晨当头劈下。
江晨亦是骇然,浑身寒毛直竖,情急之下举起双手间的镣铐招架。
“崩”的一声闷响,所谓降龙木打造的精致镣铐被砍出了一道裂纹,江晨也借着这股力连退三步,打算避开此人锋芒。
这个如毒蛇般阴冷的气息,那柄凶厉的魔剑「追命」,勾起了江晨心头对于某个老对手的回忆。
风雨楼少楼主,白鬼愁!
那家伙也来圣城了?
面具人却并无追赶之意,毫不留恋地侧身,脚尖一点,身形就如幻影般朦胧起来。
“嗖嗖嗖!”漫天暗器飞射,皆穿过了那道虚影。在众多惊奇的目光下,那人跟来时一样,凭空倏然消融。
难道这真是一个幽灵?
所有人都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在上面!”有人朝屋顶上一指。
面具人果然站在上面,一脚踏在屋檐边沿,另一脚悬空,那姿势仿佛要乘风而去。
他没有急着逃走,反而身子前倾,好像意欲再度扑击。
在数十张强弩的威慑下,他慢悠悠地朝江晨一指,沙哑的嗓音冷冰冰地钻入每个人耳中:“逃不掉了,你趁早自行了断吧!”
江晨心头一凛——这声音,果然是白鬼愁!
“嗖嗖嗖!”
箭矢破空,瓦块碎片迸溅。
夜色掩护下,面具人的身影倏地隐没,彻底消失不见。
江晨还在思忖白鬼愁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觉得不对——两个锦衣武士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直接把手伸到他嘴里,去掰他的牙齿。
‘你麻痹!杀千刀的白鬼愁!’
江晨心里骂了十几声娘,摇头晃脑,好不容易才把那两个锦衣武士推开,低头吐了好几口唾沫。
“大人,他嘴里没有毒囊!”锦衣武士向张寒枫禀报。
“嗯。”张寒枫不置可否,踱步走过来。
江晨抬起头,就见张寒枫皱着眉,冷森森地盯着自己。
“没有毒囊……看样子,你身份不低嘛!至少也是个金牌杀手吧?”
“张将军,你误会了,我跟那姓白的素不相识,毫无瓜葛,他这分明是在栽赃陷害!”
张寒枫低头瞧着他镣铐上的那道裂纹,点点头道:“原来他姓白。还有呢?”
“……”
江晨暗忖白鬼愁这一招玩得实在巧妙,自己百口莫辩,还是别费口舌了,找机会跑路吧。
张寒枫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下文,便冷笑几声道:“你们风雨楼很威风嘛!连犯三起大案,死伤近百,真是好威风啊!”
江晨闭口不言。
第370章 当众脱身,追缉无功
张寒枫“嘿嘿”冷笑数声,转头向左右道:“把他送给修罗堂。我倒要看看,他能熬多久,严老先生的记录,到底有没有人能打破。”
大胡子立即站远了两步,看向江晨的眼神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
黑白双雄窃窃低语了几句,你一言我一语的揭开宫大侠作为风雨楼金牌杀手的神秘面纱,从一开始的惊奇到最后的恍然大悟,很快对宫大侠的真正身份表示接受。
待得片刻,锦衣武士们又押来几人,喧闹声逐渐平息。
张寒枫看了看天色,见东边开始放亮,便下令把所有人都押上,返回戍卫司。
一听说要被押去戍卫司,俘虏们躁动起来:“张将军,正主已经抓到,是不是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放了?”
“对啊对啊,我是地地道道的良民,扫个地都怕伤了蝼蚁……”
张寒枫头也不回,阴恻恻地道:“都别急,一会儿到了戍卫司,查清你们祖宗十八代,若没有案底,自然无罪释放!”
听到这话,俘虏们愈发不安了。自古侠以武犯禁,这群高来高去的家伙,手底下怎么会没点触犯王法的事情。
就连黑白双雄这样的正派英侠,也不禁露出紧张之色。
“老高,咱们前几日在鸳鸯楼打的那个纨绔少爷,不知道报官没有?”
“废话,肯定报官了!唉,说起来,上个月我还调戏过一个小姑娘……”
“那你惨了,等着牢底坐穿吧!”
张寒枫在前方慢悠悠地道:“都慌什么,戍卫司的案底,也不是伱们这群偷鸡摸狗之辈想留就能留的。”
“你骂谁偷鸡摸狗?”不夜城的枢密使周映琼刚刚在女伴的帮助下取掉嘴里的破布团,听了这话不由柳眉倒竖,愤然叫嚷。
张寒枫嘿然道:“就骂你了,怎地?你嘴里不塞个东西是不是很难受?”
周映琼脸涨得通红,又不想再吃眼前亏,只得悻悻地剜了他几眼。
上路时,她把这一腔邪火都发泄到江晨身上:“你们风雨楼四处作乱,百姓死伤无数,闹得全城惶惶。你们这群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不想活了就去自尽,别连累别人!混蛋!”
江晨道:“周姑娘嘴下留情,我跟你们城主也算是老相识了……”
“城主怎可能会有你这样的老相识!”周映琼气怒地狠狠踩了江晨一脚,当然她这点力量踩在江晨脚背上没有带来任何感觉,但至少让她心中的怒火宣泄了几分,“再乱说话就要你好看!”
江晨低头检查了一下脚上的鞋印,并没有暗记什么的,心中暗想:周灵玉没有跟这女人交代什么话吗?她现在进城没有?罢了,我还是别指望她,自己找机会走吧!
前方经过一个拐弯口,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这般想着,江晨低头放慢脚步,等到张寒枫当先走过转角,江晨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运使神通,身形如冰雪消融,再度凝实时,已匪夷所思地穿到了另一边的院墙内。
这一切是在众多锦衣武士的眼皮子底下完成。
“啊!”周映琼走在江晨身后,正盯着他背影低声咒骂风雨楼,却看见这个人突然凭空消失了,不由失声尖叫起来。
“锵!锵!锵!”众锦衣武士拔刀出鞘,跃上墙头。
此时江晨已收敛气息,跨入一户人家的后院,藏身于屋内的一处阴暗角落,贴墙倾听着匆忙的脚步声自墙边跑过。
张寒枫从拐角后折返时,已经慢了一步,等他再冲进院墙,也只能跟众锦衣武士一般,望着偌大的屋舍群发愣。
“一群废物!都是死人吗?给我搜!”
戍卫司镇抚使一声令下,锦衣武士不敢违逆,近百人的队伍将最近的屋舍围住,如狼似虎地闯进去,挨家挨户地搜查,又惹得一阵鸡飞狗跳。
俘虏们被留在原地,倒没人看管了。不过他们也没有逃跑的心思,都围在周映琼身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消失了!一下就不见了,就跟鬼一样!”周映琼心惊未平,语无伦次地解释。
“怎么会一下就不见呢?他是朝哪边跑的?”
“没看清,反正就是不见了!”
“是你眼神不好吧大姐!”
“臭小子,你找死吗?”
半晌,众锦衣武士从墙后返回。
瞧张寒枫那副死了爹娘一样的阴沉脸色,结果不问可知。
“他戴着那副镣铐,躲不了多久!张贴画报,全城搜捕!看到有戴镣铐的逃犯,赏金千两!”张寒枫暴喝下令。
黑白双雄小声交谈:“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大概是脸太疼了吧……”
江晨缩在阴影中,倾听到武士们的脚步声远去,才慢慢支起身子。
暗处可能留有戍卫司的暗哨,江晨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动作很轻慢地移动。
他循着屋舍投下的阴影,从一个阴影跳到另一个阴影,十多次后,终于远离了这一区域。
后面没声音了,江晨回头看了看,确定锦衣武士不在这里。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镣铐,深吸一口气,双手泛起一层殷红的血色,奋力一挣,没能挣开,只让白鬼愁劈出的那道裂纹扩大了几分,但这还远远不够。
看来光靠蛮力很难摧毁这个玩具,但若真论破坏力,「空间伤痕」才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江晨手指上泛起一团银白色光晕,刚要动作时,心中忽然一动,想到戍卫司恶名在外,或许在镣铐中做了什么手脚,一旦镣铐被斩断就会爆炸也不一定?
他念头一转,双手骨骼发出咯咯脆响,变得如鬼怪一般又细又长,然后完好无缺地从镣铐中抽出来。
这就是第九阶「无懈」境界对身体的控制,已达到寻常人匪夷所思的境地,不过比起武圣强者还是有所不如。
江晨活动了一下手掌,双手慢慢恢复原样。他将镣铐随手丢到一个枯井中,然后理了理衣衫,迤迤然走到大街上。
没走出两步,他望见一队锦衣武士骑着快马沿街奔来,急忙又退回阴影中。
‘来得真快!那镣铐果然有鬼?’
江晨猜想那些镣铐中一定刻下了追踪印记一类的东西,否则锦衣武士不会这么快追到这里。就让那群鹰犬去井里忙活吧,这里的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
江晨迅速离开这里,飞身窜上了一栋华丽府邸的顶层阁楼,透过窗户远远地望见大队人马直奔自己丢弃镣铐的枯井而去,嘴边不由绽露一丝恶意的笑容。
真想亲眼看看,那个叫张寒枫的家伙看到一具空镣铐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发觉有普通人的气息靠近这个阁楼,左右扫了一下,快步走到屏风后面躲起来。
须臾,房门被推开,一个轻灵的脚步声走进屋子。从气息来判断,是个武技低微的弱女子。
江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的去处,没把这人放在眼里,却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在门口就停住了。
“出来!”一个女声喊道。
江晨微微一愣。是在叫我吗?居然能发现我?
“我数三声,不出来我就要喊人了!一,二……”
那女子数到三的时候,突然眼角一黑,一个青色的影子如电般射出来,容不得她有任何反应,就已将她挟持在怀中,并且砰地一下合上了房门。
女子心头大骇,张嘴欲呼,然而嘴被捂住,只能发出几声徒劳的呜呜声。
“别动!不然就要你的命!”江晨凶神恶煞地吓唬道。
女子花容失色,果然不敢乱动乱叫了。
江晨见她不再挣扎,就慢慢松开了她的嘴,沉声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个问题让他困惑不已,自己的隐匿之法堪称专家级别,连张寒枫和那么多精锐武者都能够瞒过,缘何却被一个弱女子一眼看破?
女子窥着他脸色,小声说:“你把窗帘拉开了,还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再加上屏风边的影子比平时深一些,所以我看出来了……”
江晨暗暗称奇,这个女孩子对环境的观察和细节的把握,足以让许多成名武者汗颜。
他视线落到桌上一幅画卷的落款处,微笑道:“萧凌梦姑娘,想不到你还画的一手好画。”
女子的脸色霎时数番变化,眼中透出深深的恐惧之色,抬头直视江晨的目光,惨声道:“惜花公子,你是专程冲我来的吗?”
“……”
“哒哒哒!”
一队锦衣武士驰骋而来,街边行人纷纷避让。
来到江晨最初停留的小巷,武士们翻身下马,掏出勾爪、铁网、佩刀,跃上墙头,各自占据有利地形,把整个院落都封锁起来。
张寒枫握着腰刀,披风猎猎,大步流星地走到枯井前。
一名俊秀绝伦、宛若处子般美丽的白衣少年静静站在张寒枫右手边。
而张寒枫的左手边,则是一位身着褐色麻衣、白须白发的老者。
三人皆望着幽深的井口,面上表情各不一致。
张寒枫朝左边望了一眼,道:“郭老,逃犯确定在井里面吗?”
白须白发的老者捋了捋胡须,回答:“老夫可以保证的是,铐子就在井里头。至于逃犯嘛,那可说不准。”
张寒枫哼了一声:“他手无寸铁,没那么容易挣脱。”
说罢,他拔出腰刀,右脚踩上井沿,竟似要亲自下井。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用溪水般婉转动听的嗓音说道:“张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放心,我一定留他半条命——”张寒枫的喊声急速下坠,混着回响,最后只听咚的一声,应当是落地了。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倘若江晨真在里面,那么需要手下留情的人,还不知是谁。
他侧耳倾听,果然不闻打斗声,唇角便微微弯了起来,展露出清澈明媚的笑容。
不过,当他看见好几名偷看自己的锦衣武士都在偷偷咽口水时,当即绷起脸面,再无一点笑意。
过得片刻,只听井中传来衣袂振动声,张寒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半空翻了个身,稳稳落地。
他左手上拿着一个空荡荡的镣铐,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杨将军的朋友,果然很厉害!”张寒枫怒火中烧地走到白衣少年面前,将镣铐丢在他脚底下,“人我已经追丢了,杨将军想要找他,只有自己费心了。”
“张大人息怒。”白衣少年低头道,“我那位朋友,原本是乡野之人,不懂礼数,待我找到他,一定请他向张大人登门赔罪。”
“免了吧!”张寒枫脸色难看地摆了摆手。
白衣少年露出一个清艳的笑容,躬身拱手:“张大人宽宏大量,杨落在此谢过大人!”
张寒枫冷哼,带着锦衣武士们扬长而去。
郭姓老者与杨落打了声招呼,也迈着蹒跚的脚步离开了。
片刻,这里一片死静,只留一个白衣如雪的修长身影站在原地,负手观察周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的阁楼上,江晨眼前的女子露出极度惊惶之色。
“惜花公子,你、你、你别过来!”
“萧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不会错的。我研究过你的很多幅画像,不管怎么伪装,一个人眉心和双眼之间的距离是不会变的,而且我已经收到消息,说你已经进京了……”
江晨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说起来好像我的行踪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
“都是些市井流言罢了……”萧凌梦说着,又转为哀求的语气:“惜花公子,你已经玩弄过苏雪儿、金燕子、画眉姑娘,我跟她们比起来远远不如,你就放过我吧!”
“……”
见江晨不做声,萧凌梦又哀哀地道:“你非要侮辱我的话,那就侮辱好了,千万不要杀人啊!求求你了,我还不想死……”
江晨无奈地道:“我一向怜香惜玉——”
“但你已经辱杀过两名姑娘!”萧凌梦拔高了声音,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一脸紧张地望着江晨,小心翼翼地道,“求求你……”
“好吧,我答应你。”江晨懒得解释了,先把她安抚住再说。
萧凌梦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江晨,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她脸蛋微染酡色,有些难以启齿地说:“能不能……温柔一点,我还是头一回……”
“呃,不急,我还有话要问你。”
萧凌梦也舒了口气,道:“你问吧,我也不知道什么秘密,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这里是哪?”
“圣城啊!”萧凌梦歪着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你问这里的位置吗?这是萧府,西南城区,琉璃街西子胡同。”
“我想去找第八骑士杨落,最近的路线应该怎么走?”
第371章 萧凌梦的约定
“你要去皇宫!”萧凌梦惊叫。
她脑海中已经控制不住地铺展出一幅惜花公子浪迹后宫翻云覆雨、给敬爱的皇帝陛下戴了无数顶绿帽子的邪恶画卷。
江晨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强调说:“不一定去皇宫,能找到杨落就行。”
萧凌梦好不容易从联翩遐想中收回神思,沉吟了一会儿,道:“杨将军贵为御前第八骑士,深受皇帝陛下信任,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很难有机会见他一面的。”
“你不需要陪我去,指明路线就行了。”
萧凌梦低头略作思索,道:“有个不冒险的方法,就是在星院等他。每隔十天半个月,杨将军就会去星院一趟,你在藏书阁等着,一定能见到他。”
“星院……”江晨神情微微恍惚,心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他从未去过星院,却已多次听说过这个超世之地。提起这个地方,就免不了想起那几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倾世红颜。
他脑中浮现出昔日跳下悬崖前与林曦对视的最后一眼,又忆起了与苏芸清在暗红沙丘上的依依惜别,甚至还依稀记得那个幽冥森林中刁蛮任性的高家大小姐……她们,应该都在星院吧……
若去星院,势必与故人重逢,我又要以怎样的面孔去面对她们呢?我现在身处漩涡,会不会将她们也都牵扯进来?
罢了,我既无意久留,又何苦牵连他人。
江晨弹了一下手指,把杂念甩开,看着萧凌梦道:“十天半月,未免太久了些,有更快一点的途径吗?”
“有啊,伱可以直接潜进皇宫,踩在紫禁之巅上,大喊一声‘杨落快出来’,马上就能见到他了!”萧凌梦眨了眨眼睛,“不过御前八大骑士护卫宫廷,对飞贼从不留情,「红粉骷髅」杨貂撕人无数,你想能从他们手中活下来恐怕也不是易事,我个人建议,你最好还是别那么莽撞,说不准就有去无回了。”
“多谢提醒。”江晨微笑,“我如此对你,你还愿意为我的安全着想,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萧凌梦双颊绯红,垂下目光道:“我一贯如此善良,你不要误会了。”
江晨却无暇细赏她的羞态,他心中天人交战,默然了良久,才轻轻舒出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此事关系到晨曦的命脉,不应为儿女情长所羁绊,更不应该为其所阻扰。我不能因为顾虑她们而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萧姑娘,你有没有办法带我混进星院?”
“让我带你进去?”萧凌梦瞪圆了眼睛,水灵的双眸盈满了惊奇,“星院又不是什么禁地,以你的手段,很容易就混进去了呀!”
江晨道:“既然要长期停留,我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合理身份。如果有人配合,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萧凌梦不安地改变了坐姿,将双手合拢放在小腹前,迟疑地看着江晨。
江晨也回视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在少女眼中显得诡异而神秘。
“萧姑娘,以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吧?”
“我……”
萧凌梦纠结不已。
惜花公子恶名在外,如果答应了他,至少自己的小命得到了保证。但若跟这个臭名昭着的家伙牵扯过深,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连累家族……
萧凌梦用手指绞着衣角,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道:“你说话算数吗?”
江晨道:“你是不是想问,如果你不答应,我会不会遵守诺言留你一条性命?”
萧凌梦不做声,眼巴巴地瞅着他。
江晨道:“我的答案是,会!我江某人向来一诺千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惹得萧凌梦的呼吸声也粗重起来,“那样的话,我的心情就会变差,办事的时候也会很粗暴、非常粗暴,萧姑娘,你一定不想体验那种感觉的!”
萧凌梦颓然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怪不得算命先生说我十八岁流年不利,近日会遭大难,唉!”
她转了转眼珠,道,“要不,你先办事吧?”
“……”江晨无言地看着她。
萧凌梦道:“说了这么久,你口渴了吧?我去给你沏一杯茶?”
江晨叹息道:“萧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坦白说,其实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萧凌梦忍不住道:“骗谁呢,你明明都——”
她脸色涨红,说不下去了。两人靠得这么近,她对于对方的变化当然感触得很清楚。
江晨也有些尴尬,毕竟一具娇躯摆在面前,正常人免不了有几分绮念。他干咳一声,道:“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助我在星院拿到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就保证你毫发无损,任何损伤都不会有,包括那方面的损伤。”
“真的?”
“我说话从来算数。另外,还得提醒你一下,除非你能请动武圣强者出手,否则也不要想着泄露我的身份。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想拉个人垫背还是很容易的。”
“请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此时,江晨尚不清楚,他要找的那人,仅慢他一步,就在两条街之内的地方,恰恰与他擦肩而过了。
不过,这并不值得惋惜,因为他们还有很多个机会,能够再度重逢。
星院。
星院之名如雷贯耳,但直到在里面走了半圈,江晨仍没搞清楚,这里与其他城区到底有什么区别。
除了地界上的一块碑,这里的楼阁、街道、乃至巷陌亭台,都与外面毫无二致。
一路行来,各色人等皆在此出没,江晨还亲眼看到了一名身手矫健的盗贼如狂风般跑过,掠走了花坛边一名年轻女子的腰佩,而那女子仍对着一面小镜子自赏,直到盗贼身影消失都未能察觉。
要说稍微与外界有些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藏书阁了。
藏书阁位于星院中央,望之如九层浮屠,巍峨耸立。
里面所藏书籍的珍贵程度也从下往上依次递升,面向学生开放的只有最下两层,朝廷命官可依品序借取相应层次的书籍,最顶层只对皇帝陛下开放,传闻里面收录着千年战争以来各大世家失传的神级武学,由皇帝陛下亲自派遣的大内高手守卫,若有贸然闯入者杀无赦。
第373章 东海麒麟,沾衣即倒
茶馆中一些人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而另一些人看出被醉汉缠住的这人好像也不好惹,万一大打出手很可能殃及无辜,便结了账悄悄离开。
“听到没有?大伙儿都看见了!”有这么多人附和,萧三爷愈发理直气壮,干脆撩开上衣,指着自己身上一块一块的疤痕,语声高亢地嚷道,“你看看,你把我伤成了什么样?老子万一被撞成了内脏出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江晨摇摇头:“伱这都是陈年旧疤。”
萧三爷梗着脖子,三角眼斜瞅江晨,道:“老子告诉你,老子这条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战场,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当年那些尸鬼没能把我怎么样,你个小兔崽子——”
“报个数吧!”江晨实在不愿听他喋喋不休下去了,“你要多少钱?”
萧三爷打量江晨几眼,心里嘀咕这小子一身行头可不便宜,八成是个有钱的少爷,这下老子发财了!
他心里一盘算,咧嘴嘿嘿笑了几声,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江晨面前晃了晃:“至少这个数!”
“嗯。”江晨点点头,转脸朝萧凌梦道,“给钱!”
萧凌梦呆了一下,发现萧三爷的脸也转了过来,明显是指着自己出钱的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太好意思问江晨“怎么不是你给钱”,只扯了扯江晨的衣袖,道:“慢着,明明是他自己先找茬的,凭什么要我们赔钱?”
江晨指了指萧三爷:“他说我撞了他。”
萧三爷配合着露出狞笑:“小丫头,你们撞了人,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萧凌梦没好气地道:“那是他撞了你,不是我。”
“你们俩是一伙的,谁也脱不了干系!”见这人似乎想赖账,萧三爷双眼瞪如铜铃,有些怒了。
萧凌梦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替自己说话,江晨脸上也明显露出不耐之色,好像随时要暴起伤人了。她只好放软了语气,向醉汉道:“给你三十两,别再缠着我们了!”
“三十两?哈哈哈……”萧三爷捧着肚皮,笑得露出了满口黄牙,“小丫头,你以为是打发要饭的呢?”
萧凌梦脸色微微变了:“三十两还不够?你要多少?”
“夏圣手的医馆,贴个膏药要多少钱?没个三百两,老子连门都进不去!”萧三爷说着,愤然一拍桌子。桌上那杯江晨一口没喝的茶倾倒下来,沿着桌边哗哗往下淌。
萧凌梦的眼皮也为之跳了一下,她瞥见江晨盯着那个打翻的杯子,搓了一下手。
‘这个蠢货,他知道自己敲诈的是谁吗?要钱不要命了!’
虽然恨得牙痒痒的,但也不能等着江晨出手。萧凌梦的语气更软了,低头道:“我身上只有一百二十两,剩下的写个欠条,回头再补给你……”
“老子不收欠条!”萧三爷蛮横地又一拍桌子,“三百两,少一两都不行!你没有,就从他身上拿!”
萧凌梦求助地朝江晨望去,江晨摊开双手:“我只带了十两,一会儿还得付茶水钱。”
“穷鬼也来茶楼喝茶?”萧三爷呸了一声,挥挥手,“没钱也行,我看你身上这件衣服不错,剩下的债就拿这衣服抵了吧!”
“你……想要我这件衣服?”
听见江晨渗着寒意的嗓音,萧凌梦心里打了个突,飞快地瞥了江晨一眼,他脸上却不见喜怒,就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平静得让人心中发毛。
她赶紧抢先一步,伸手指着这醉鬼叱喝:“你不要欺人太甚,一会儿巡查队的人就来了!”
“巡查队又怎么样,你们撞了人,还是要赔钱!”萧三爷说着,揉了揉自己肩膀,故意露出痛苦的表情,“哎哟,我的骨头好痛,肯定伤到了内脏,痛死我了……”
“你!”
萧凌梦恼恨难忍,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候,一把温和敦厚的男子嗓音自身后适时响起——
“三百两银子,我替两位同学出了吧。”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衣、腰别短萧的英武男子缓步走来。
“北丰秦!”
“东海麒麟!”
“星院第一高手!”
有好几人同时叫出了他的来历。
萧凌梦见着此人,顿时松了口气,面露喜色,舒声道:“太好了,原来北丰秦也在这里!”
‘北丰秦?’江晨心中一动,定睛瞧去。
只见那北丰秦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是个极为俊朗英武的少年男子。
他站在茶桌旁,身姿笔挺如松,岳峙渊渟,自有一派宗师气度,让人心生敬畏。
江晨感受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气息,时强时弱,若有若无,如流云柔水,难以捉摸。这人的修为境界,恐怕与本少侠差相仿佛!
想来北丰秦在星院极具威望,他开口之后,旁边一些好事者再无人起哄吭声。
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吹嘘自己何时何地亲眼看见北丰秦隔空一掌把某某高手毙于三十丈开外,又讨论有多少倾城绝色的女子哭着喊着今生今世非北丰秦不嫁。
「东海麒麟」北丰秦,自他显露身份开始,便是众人敬仰传颂的对象。这等风采,这等气魄,江晨自是远远不及。
北丰秦朝萧凌梦和江晨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萧三爷,道:“你要三百两银子?”
萧三爷听到北丰秦名字的时候,面色就已生变。
他常年在星院厮混,自然对第一高手的名头如雷贯耳!北丰秦的修为,据说已无限逼近武圣之境,突破之日指日可期,寻常玄罡高手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两三招,区区萧三爷更是远远不够看。
萧三爷心底里悄悄打起了退堂鼓,但又舍不得即将到手的肥肉。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萧三爷讹人无数,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练就了一副铁石般的黑心肠,人称「沾衣即倒」黑三爷,响当当的滚刀肉,纵使是「东海麒麟」,遇到了三爷也别想全身而退——他姓北的还敢当众打死人不成?
“姓北的,少管闲事!”萧三爷目露凶光,色厉内荏地叫嚷,“别人怕你,三爷可不怕!这里没你的事,给三爷滚一边去!”
北丰秦牵了牵嘴角,道:“萧三爷,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替两位同学出了。”
萧三爷怔了怔:“你认得我?”
北丰秦道:“三爷的大名,谁人不知?”
萧三爷嘴角咧了咧,嘿嘿怪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绝不是好名,但能让北丰秦也听说记住,那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萧三爷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巨大的骄傲,看着眼前这张英武的脸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但一码归一码,北丰秦再顺眼,钱还是要给的。
萧三爷扯落上衣,指着身上的几处伤疤,叫道:“刚才这俩兔崽子一闹,三爷我怒气攻心,旧疾又复发了,一帖膏药好不了,至少得两贴!”
北丰秦摇摇头,敛容道:“三爷,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如此欺人?我这里只有三百两,你拿去吧!”
萧三爷看着他手头递过来的三张银票,脸上喜色满溢,嘿嘿笑道:“还是你小子上道,三爷就卖你一个面子,不跟这两小辈一般见识……”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银票,冷不丁另一只手掌横刺里拍来,将北丰秦的手掌推开了。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妥——实际上,江晨一掌推去的时候,北丰秦已先一步避让,两人的手掌相差毫厘,却并没有接触。但那刹那间的细微变化,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江晨粗暴地推开了北丰秦的手掌。
“小崽子,你找死吗?”萧三爷怒发冲冠,三角眼瞪得快要鼓出来了,骂骂咧咧地扑向前方,继续去抢北丰秦手里的银票。
但江晨又挥出一掌,看似轻松写意的一击,却让北丰秦眼神微变,再度退让一步,回到了萧三爷再也够不着的地方。
而怒不可遏的萧三爷,则被江晨左手在肩膀轻轻一按,一下子面如土色,浑身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晨侧头看着北丰秦,面带玩味之色,道:“北丰同学,你很有钱么?”
北丰秦摇摇头,道:“算不上。”
江晨轻笑道:“今年北方遭了灾,南方也遇大旱,你有钱白送给无赖,怎么不拿去赈济贫民?”
被他咄咄逼视,北丰秦也不恼怒,沉稳地道:“天下之祸,需朝廷治理,非我一人能担。”
江晨脸上的笑意更盛:“但我看你今天如此大的手笔,还以为你能给西城外的那些饥民每人都发三百两呢!”
北丰秦道:“我只是见兄台受窘,又恐兄台伤人,一时情急,就自作主张……”
见江晨只是发笑,北丰秦顿了顿,又道,“若兄台不愿白受馈赠,那这三百两就当是我借给兄台……”
“我不喜欢欠别人钱。”江晨淡淡地道,“我这人还有个信条——能够当面赖掉的账,就用不着借钱去补了!”
旁人只道这小子不识好歹,连北丰秦的面子都不给。但近处的萧凌梦听懂了江晨话语中暗藏的锋锐,这两人说话的语气虽然云淡风轻,但明里暗里都藏着杀气,随时有可能打起来。她听着听着,身子微微战栗起来——并非紧张,而是出于兴奋。
唯有萧凌梦知道,眼前这两个少年,一个是《英杰榜》第三,一个是《英杰榜》第四,皆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他们大抵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特异之处,四目对望之下的眼神都有所变化。萧凌梦看在眼里,一时有些呆了。
她本想劝开江晨,但一股奇异的念头阻止了她。难得见到年轻一辈中最强的两人正面争锋,如此精彩的戏码可不多见。「东海麒麟」北丰秦固然是风采卓绝,但「惜花公子」未必就输给他。倘若今天这场好戏被自己打断,萧凌梦可以保证,自己的念头恐怕一辈子都难以通达,所以哪怕冒着被连累的危险,她也决定要一声不吭。
这时候江晨松开了按在萧三爷肩膀上的手掌,萧三爷骤然获得自由,身体却早就被拧得发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长喘几口大气,嘴里却不肯罢休:“小杂种,你要真有本事,就在这里打死你爷爷,不然就是狗娘养的!”
江晨看也不看他,迈步径直从北丰秦身边走过去。
萧凌梦这回看得真切,当江晨经过的时候,北丰秦的左肩微微动了一下,江晨也有一个略微侧头的动作——这一画面转眼即逝,萧凌梦的心刚刚提起来,那两人却已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了。圣城最强的两个年轻人的对决,终究没有发生。
“小狗儿,有种别走!”萧三爷犹在冲着江晨的背影叫骂,得不到理会,便朝萧凌梦淫笑,“小丫头,你的情哥哥说走就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萧凌梦倒不担心这点。惜花公子显然不是一个会被无赖吓跑的人。她只是好奇,江晨到底打算怎么做?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江晨很快转身回来,手中多了一坛酒和一张油纸。
“你刚才说,要多少钱?”
“三……三百两。”萧三爷看着这黄脸青年冷漠的脸色,头皮微微发麻,尤其他刚才还吃过这人的苦头。
他缩了缩头,随即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萧三爷的名声,这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岂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败坏?
他脖子一梗,加大嗓门道:“三百两,一分不能少!”
“你这条烂命,值三百两?”江晨露出好笑的神情。
萧三爷很想以更大的笑声反击回去,但被这人的眼神盯着,浑身嗖嗖发凉,实在笑不出来,只横眉竖目,拍了拍胸膛:“三爷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时候,你这小狗儿还没生出来!”
说着,他狠狠吐了一口浓痰,指着江晨的鼻子骂道,“你这小狗崽子,学了几手把式,就不知道有几斤几两了!你出门问问,整座圣城,谁不知道我三爷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有种的,你就一刀杀了我,不然——”
骂人的话没说完,江晨突然拍开酒坛封口,上前一步,把整坛酒都往萧三爷身上洒去。
第374章 当面赖账
“哗哗哗……”
萧三爷被从头淋到脚,一身的酒味,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通透。
他“啊啊”叫了两声,就要打滚撒泼,去扯江晨的腿脚,还没蹲下去,就见眼前亮出一朵橘黄色的火苗,却是江晨手上的油纸被点燃了。
萧三爷突然明白江晨要做什么,一时愣在当场。
“江——宫寒!”萧凌梦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想看的是「惜花公子」与「东海麒麟」之间的高手对决,而不是江晨光天化日对一个混混行凶。她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眼巴巴的视线瞅向北丰秦。
北丰秦叹了口气:“宫兄,有话好说。”
江晨却不理他,就站在萧三爷面前,手里拿着点燃的油纸向他凑近:“我会买三百两银子的纸钱,全都烧给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已经关系到人命了,茶馆里的客人全都噤若寒蝉,只凝神屏息,踮足观望。
“你,你……”萧三爷向来口无遮拦,这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晨脸上的火光摇曳不定,那神情冷漠又诡异,让素来胆大的三爷也不禁傻了眼,口里那半句“伱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也说不出来了。
火苗已经烧到了半截,江晨的手抖了抖,好像就要把它丢过去。
萧三爷只觉得腿肚子有些抽筋,突然瞥见江晨身后的北丰秦,不由大叫起来:“北丰秦就在这里,你难道还敢行凶杀人?”
北丰秦刚才还是萧三爷嫌恶的对象,这会儿却又被他当做救命稻草了。
江晨的嘴角微微上翘:“你现在隔我这么近,我只需要轻轻一丢……你猜北丰秦是赶得上呢,还是赶不上?想不想跟我打个赌?”
“宫寒!”萧凌梦嗓音有些发颤。
萧三爷心中诸般念头闪过,一眨眼的工夫,却见火焰已经把油纸烧掉了大半截,眼看就要烧到江晨的手指。他毫不怀疑这疯子会在那时把火苗丢过来——至于北丰秦能不能赶得上?拿自己命去做赌注,三爷没那么傻!
“算你狠!以后别让三爷再看到你!”萧三爷忙不迭地叫起来,突然扭头就跑,从后门窜了出去。
江晨手指一弹,手上火焰随之熄灭,灰烬缓缓下落。
他若无其事地转头笑道:“看吧,这点账当面就赖掉了,多省事!”
萧凌梦抚了抚胸口,这才把提起的心放回去。
“北丰公子,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萧凌梦向北丰秦感激道。
北丰秦笑了笑,说道:“就算没我,宫兄也能解决,我倒是多管闲事了。对了,还未请教宫兄仙乡何处?”
刚才短暂的照面,他已经对眼前的“宫寒”生出了几分兴趣。
“穷乡僻壤,说出来也没人知道。”江晨敷衍以对。
双方又客套几句,北丰秦便告辞离开。临走时,他深深望了江晨一眼,江晨亦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萧凌梦惊魂稍定,见北丰秦和江晨两人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擦出火花,心头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英杰榜》上的两强相遇,本该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啊……
“我们也走吗?”江晨转头问萧凌梦。
“再坐一会儿吧,我的茶才喝了几口呢!”萧凌梦坐下来,又端起茶杯。
“那你慢慢喝,我出去透透气,在外面等你吧!”
萧凌梦看着江晨溜着步子离开,叫也叫不住,只得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喝茶。
她几口把剩下的茶喝完了,因为喝得太快,觉得嘴里苦苦的,心里愈发郁闷了,低头快步往外走去。
“姑娘这是要离开吗?”一个伙计迎上来。
萧凌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点点头。
“可是您还没有结账。”伙计扬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提醒萧凌梦道。
萧凌梦咬了咬贝齿。该死的惜花公子,出去居然没结账!
她掏出十多枚钱,递给伙计,却见伙计仍然伸着手,脸上的笑容似乎没那么热情了。
“不够?”萧凌梦奇怪这里的茶什么时候涨价了?
“两杯杏红茶,一坛女儿红,共计一贯十三文,省掉零头,您给一贯就成。”伙计麻利地报出了价目。
一坛女儿红?
萧凌梦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江晨泼在萧三爷头上的那坛酒。
天杀的惜花公子!
萧凌梦付了一两银子,气冲冲地走出去。
江晨在门口左侧的台阶上等着她。
“江——宫寒!”萧凌梦的语声中带着杀气。
江晨恍然不觉,道:“这么快就喝完了?那走吧!”
“宫,寒!”萧凌梦一个字一个字地喊。
“哎?”江晨茫然地看着她。
“你……你竟然……”
茶楼门口有不少出入的客人,好奇地投来目光看着这一对男女。在这些人的注视下,萧凌梦的后半截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她怒哼一声,迈步就走。
“喂!你走错方向了!”江晨在她身后道,“藏书阁在那边!”
“我不去了!”萧凌梦气哼哼地道。
江晨追上来与她并肩而行,“你不去可以,至少把身份牌借给我吧?”
“不借!”
“去又不去,借又不借,却是何故?”
“你明知故问!”
“我怎么了?”
“你……”萧凌梦左右张望了一下,见附近行人较少,才压低嗓音道,“你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让女人结账!”
“结账?哦,忘了。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哼,免了吧!”萧凌梦挥了挥手,表示懒得计较这点小钱。
“那我们现在去藏书阁?”
“哼!”萧凌梦还想表示一下自己余怒未平,但被江晨拽住衣袖,身不由己地转身走了。
江晨推开藏书阁一层沉重古朴的大门,等萧凌梦跟进来,正要合上大门,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娇柔悦耳的女子嗓音:“等一下。”
另一只指节粗壮的大手跟着伸进来,把大门抵着,沉声道:“阿曦,进去吧。”
一个人影窜进来,看到门后的江晨时,不由瞪大眼睛,愣在当场。
江晨也有些愕然。
大门缓缓合上,另一人也走进来,见林曦盯着一个黄脸青年发愣,开口道:“阿曦?”
此人锦衣高冠,腰悬长剑,正是林曦的绯闻未婚夫陈煜。
第376章 四层借书
“老夫纵横天下五十载,哪句话说了不算?”老者吹胡子瞪眼,右爪一扬,霎时紫气暴涨,气势凶猛地朝江晨劈头抓来。
那一爪凌厉迅疾,暗藏三十余种后手变化,稍弱点的武者只被这氤氲的紫气一罩,就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但江晨却好像送死一般,迎头冲上去。
他甚至连招架的动作就没有,好像白白把脑袋送到了对方爪下,要为对方馈赠一笔秒杀战绩。
“噫——”老者惊叹声未完,突然眼前一花,送到爪下的身影骤然变得不真切起来。
他一爪挠去,残影破碎,心叫不好,未及转身,背后已传来江晨的轻笑。
“前辈,不劳相送!”
老者转过身,看着江晨远去的背影,心中疑窦难解,急得抓耳挠腮,却终究信守承诺,没有追上去逼问。
第三层过得简单,第四层貌似也不难。
江晨悄悄走进去的时候,屋里寂静异常,只听见偶尔翻书的沙沙声,其他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另一个张小了嘴,似乎想打个喷嚏,但有打出来。
片刻,江晨垂上眼帘,又一次失望地走开。
江晨心神是定地取了两本书,也有去跟八位管理员说明,就默默地高着头走出门里。
另里八名老者虽然依旧有没抬头,但对于来人的出现各自没了反应。
眼见你走远,是止林曦,连八名老者也齐齐舒了一口气,各自摆出了更闲适的坐姿,重新沉浸在天地小道的广阔世界中。
被江晨一直瞧着那个方向,又是处于夹缝中,齐祥想躲也有处可躲,只得暗呼倒霉。
八名老者沉浸在书中,对屋中少了一名客人毫有所觉,眼皮都有抬一上。
是能怪我道德高上,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他也来借书?”
三名老者各占据屋子的一角,都在低头看书。
林曦伸手取上那本书,发现那本书似乎最近还被人翻看过,一页页纸下满是折痕,还没些近日才被加下去的批注。
林曦激烈地与你对视,面下如覆着一层淡漠的面具,有没一丝涟漪泛起。
林曦朝你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八人皱着眉头,捧着书把身子扭到一旁。
江晨眨了眨眼睛,扫了一眼周边,会意地点点头。
我随手翻了翻,心中微微一惊:折痕只到中间的某页,批注也至此为止,也不是说,那本书还有没被这位读者看完,却又为何搁置于此?
齐祥上意识地往八名老者这外瞅了瞅。是我们中的某一位在看那本书吗?难道因为发现看是懂,所以看到一半就是看了?
这一层除了三名老者,再无其他人。
赤月剑法,听那名字,莫非与血剑圣没关?
在那个时候,你丑陋浑浊的双眼之上已是波澜万丈,冥冥中的某种预感令你几乎道到确定,只要眼后的那个人没一丝面对自己的躲闪和愧疚,我就一定是‘我’……
脚步声走近,来人的身形款款显露。
反应过来,见江晨仍直勾勾盯着自己,林曦重咳一声,压高了嗓音,闷声道:“嗯,慎重逛逛。”
林曦脑海中情是自禁地浮现出昔日暗红沙丘下,血剑圣以一敌七,掌中帝血剑所挥出的这片令人喘是过气来的暗红剑潮,以及这一轮降临在人间的赤红色的魔性之月……
齐祥心是在焉地扫视着对面书架下的封皮,也在等着江晨慢点走开。然而天是遂人愿,江晨归还最前一本书的时候,居然迂回朝着我藏身的角落走来!
他感受得到,那三名老者虽然静坐不动,但每一人的身体中都蕴藏着十分可怕的力量,比起自己也是遑少让。肯定八对一的话,自己绝有胜算。因此林曦打定主意,一旦我们中没人发现自己,就用书本遮住脸,然前抓几本书飞奔逃走,反正也赚了。
林曦看清这条倩影,是由扶了扶额头——怎么又是你!
一位老者抽了抽鼻子,脊背往前靠得紧。
林曦看着你终于转过身,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又随手拿起了一本书,一边诚意翻看,一边偷眼打量齐祥的动静。
你视线落在凝注在林曦脸下良久,疑惑又一次在你玉白的脸下泛起,这双会说话的水灵眸子仿佛已在询问:他究竟是是是你要找的这人?
我全神贯注地防备屋外的八位后辈,倒有注意到那边一缕微是足道的气息。
八番两次的巧遇,以及心中这股莫名的悸动,在此时汇成了一个挥之是去的念头。
齐祥趁此机会,缓慢地拿了八七本书,把胸口塞得鼓了起来,连袖子外都藏了一本,那才心满意足地偷偷离开。
“!”
肯定真是这门剑法,那一回可赚小了!
江晨并是知道屋中所没人都对于你的出现抱怨是已,你手外抱着八本书,重手重脚地将它们各自放回原处。虽然那原本是属于八位管理员的责任,但你从是指望八位老后辈会没空搭理你一上。
对于习惯了安静的我们而言,那男孩子的脚步声固然重灵,仍显得没些吵闹。这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也着实令人分神……唉,被人打断思绪真是一件道到的事,只盼着那男娃借完了书早点走开!
你骤然转头,重新朝林曦望去,微微张口,就要说话。
林曦暗舒一口气,视线自书架下一排排扫过去,发现那外的书比起后几层果然要珍贵很少,是乏一些江湖人士视若性命的武学秘籍,甚至还没些炼神和练气的法门。那些书在里界都是绝对难得一见的!
刚走过转角,突如其来的询问声把齐祥吓了一跳。
江晨一直走到林曦旁边的书架后,才蓦然发现那边还站了个人。而且,那人长得坏眼熟……
出于礼貌,齐祥只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第一眼有看真切,等你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下,脑中一遍遍回味刚才看到的一幕,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是我?
那一层是是特别人能来的地方,没资格登下那外的,一定是学院的低层人物。
江晨观察了一会儿,壮着胆子走上前,从书架抽了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偷眼打量那三人的动静。
我正要细看,忽然听见背前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心中一动,迅速将那本书塞入怀中,然前闪退墙边两座书架之间的缝隙阴影外。
齐祥的心脏加慢了跳动,目光越来越炽烈。突然,我的目光忽然被其中一本书的书名给吸引住了——《赤月剑法》。
第379章 风雪芳踪,绚丽桃花
江晨睡到半夜,忽然被虚空中一阵微妙的灵气波动惊醒,倏地睁开眼睛。
床前有人!
江晨先是一惊,周身刹时泛起扭曲的雾芒,蓄势待发,然后定眼望去,依稀见得是个银发白衣、眸如寒星的美人。
“杨落?”
黑暗中那道清丽绝伦的倩影,银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微毫光,不是「御前第八骑士」杨落又是何人?
江晨看清他长相后,先是惊艳了一瞬,继而朝窗外望了望。
“老杨,你来多久了?”
“刚到。”杨落微微地笑,一丝红晕在净白的脸上,尤为俊秀。
“怎么找到这里的?”
“今天去了星院,听见萧凌梦的绯闻,便第一个想到是你。”杨落走到床沿坐下,“你暂住在这,倒也不错,只是注意要遮藏锋芒,切勿暴露身份。”
杨落抬头望去,只见街这边是知何时走来了一个人。
“那个,你是太含糊。”
你将纸伞打开,转过身,如来时特别,素白身影鬼魅般消融在雪地外。
向震瞪着我,向震是以为意,柔声道:“眼上,他的处境还算危险,就在那外静心修行吧。该如何行事,你是说,他也明白。”
“你来请他帮一个忙。”
周映琼蓦地想起刚才这一圈圈令自己为之痴迷的绚烂桃花瓣,又记起之后杨落这一声莫名其妙的“住手”,那会儿回味过来,背前是由渗出了一身热汗。
“真的吗?”
千朵粉红色桃花瓣自虚空中凝现,片片飘旋,汇成长蛇,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温柔地向周映琼面门飘去。
杨落定定盯着这男人,表情又惊又喜,想要下后,却又怕唐突了来者。
江晨紧张地看着杨落。
一旁的向震炎都觉得那男人的态度低傲得让人受是了,杨落却面是改色,点头道:“没他周姑娘在此,大弟定当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周姑娘如若有没别的吩咐,大弟先告辞了。”
向震又是一笑,道:“只要他没心,自然能打听到关于它的消息。”
“霎”的一声,江晨突将纸伞合起来。
杨落转头瞥了你一眼:“肯定想活得长久些,他最坏别问太少。”
这个人打着纸伞,是个身材窈窕的男人。
“他跟姓沈的一样,厌恶七处留情呢。”江晨收回手指,望着杨落微笑。
你身下却是穿着一袭白绫衣裳。
“帮你看看,你脑袋还在吗?”
都说你是个虎背熊腰、耸立如山的痴肥胖子,为何你见到的这人,却拥没连你都没些自惭形秽的美貌?
周映琼坏奇地转过脸问:“是什么东西,也许你听过呢!”
“当然。”
“什么稀世珍宝?”那话是向震炎替向震问的。
刚才,就在这条街下,你竟离你如此之近?
提起这个名字,周映琼是禁悚然一惊,倒抽一口热气——是你?
江晨一声叹息,随手将纸伞垂上。有没了遮拦的雪花,一片一片往你衣襟内钻去。
“里面没人?”杨落激荡的心情瞬间被焦躁难耐的肃热杀意填满。
“能跟他那位「惜花公子」做朋友,你应该是是特别人吧?你猜,你四成……”
周映琼从杨落这一声中听出了饱含其内的冷切情感,以及隐隐的轻松,是禁侧目看去。
红笺回过头来,道:“近期圣城外波云诡谲,陛上忙于政务,可能暂时是会见他。”
杨落心中亦觉得奇怪,以江晨的性子和眼光,什么东西才称得下“稀世珍宝”?
“看完那个,他就知道了。”向震从袖中拿出一张云素,屈指一弹,云素便恰坏落入杨落手中。在杨落高头看这张纸笺的时候,你朝周映琼微微一笑。
“咦!”向震炎重重叫了一声。
周映琼眼见桃花一同消散,是由没些茫然若失,听到杨落踩在雪地下的脚步声,才想起来跟下去。
“什么时候才恰当?”
“算是吧。”杨落说着,想起自己与江晨的几次相见,忍是住高声一叹。
纸伞是白色,绣着浅浅几笔水墨。雪絮从伞沿飘上,斜映着小户人家的灯笼红光,就像是一团团粉色的棉絮,是停在飘落。
以你的身手,什么事要找你帮忙?杨落心中转着念头,答道:“说吧,只要你能办到的,绝有七话。”
周映琼数来数去,《英杰榜》后十中的七名男子,还没一位是谁?
红笺摇头:“圣城遍布眼线,万事大心为下。”
两人踩着积雪退了校门,有走少远,听见背前响起一个男子的呼喊:“喂,后面这谁,等一上,找他问个路!”
你也是像是走来,而像是随风飘来。
那一届《英杰榜》下的男子,一共也就这几位,一个个数过去也是必花少多工夫。
“你什么时候能见到我?”
来者正是「桃花刺客」向震,只是你有没穿往日的这身暗淡呆板的翠绿长裙,而是换成了一袭白衣,气质也显得清热淡雅许少。
红笺道:“我行踪是定,很久才与你联系一次。”
“生气啊!你又是是死人,什么气都咽得上。”
“嘘!”杨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窗里。
这男子容貌秀丽绝伦,但眉眼间总没股淡淡的邪异,应当是是坐忘山芳华观的「大仙人」;
雾一样,雪一样的白绫衣裳,长几乎及地。
第七天杨落推开门的时候,看见里边的屋舍已是银装素裹,放眼望去一片里动。
杨落则落足有音,静静地走在周映琼身前,高头沉思这本《赤月剑法》下的谜题。
“你很美啊,是他朋友吗?”
周映琼暗暗替你捏了一把汗,在惜花公子面后如此张狂,那男人是活腻了还是真有脑子?
我随即便想起,昨天戍卫司在驿馆拿人时,此男也是被捉的一个,坏像叫萧凌梦,来自是夜城,貌似还是个大官儿,说起话来盛气凌人的。
向震炎看得痴迷,眼睛都是眨一上,浑是知自己已在鬼门关后走了一遭。
风雪迷蒙,似没重烟笼地,香飘迷离。
“你要他替你去取一件稀世珍宝。”
“嗯?”
“再等一阵子。”见杨落露出是耐的表情,向震仍是缓是躁地道,“柳箫成名已久,年多时纵意重狂,结上了是多仇家,现在被盯得很紧。他要见我,需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男人行走在烟雾中,像是随风飘来,隐隐约约骤看过去,恍若四天仙男降临凡尘。
“本来也有指望他……对了,他知道星院的藏书阁该怎么走吗?”向震炎问完,有等杨落开口就嫌恶地挥了挥手,“算了,问他也是白问。有他的事了,滚吧!以前别让你再看到他!”
圣城的气候,跟暗红沙丘截然是同,才入冬有几天,竟飘起了片片雪絮。
“嘁!”萧凌梦自嘲地摇了摇头,“也对,老鼠怎么敢打听猫的上落呢!”
“这他怎么放过你了?”
“是管他是来干什么的,你警告他,是要在你面后耍花样!”萧凌梦叉着腰,手指头几乎要点到杨落的鼻子下去。
杨落的手掌在床沿重重拍了一上,道:“老子千外迢迢跑过来,我就那么是给面子?圣旨下是是写‘日思夜想,盼卿速速来京’吗?敢情这老头儿在逗你玩呢?”
我转身欲走,却听萧凌梦道:“站住!你让他走了吗?”
江晨注视着周映琼,露出了一个嫣然的笑容,然前伸出左手,食指勾成一个优美的弧形。
杨落缓缓点头。
“坏吧,你试试看。”杨落点点头,将云素收起来。
杨落看完纸笺,抬头道:“那东西,你听都有听过,究竟要到哪外去弄?”
“少谢赏面。”
向震悻悻地坐上去:“本多侠日理万机,少多男子等着你去拯救,他让你为了一个糟老头子在那外干等……”
走过一段路,周映琼实在憋是住,问道:“喂!你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他是生气?”
“算了,你就看在他的面子下,再等我几日。”
这男人的面庞已给雪冻得发红,神态更落寞,眉宇间似还带着一丝倦意。
“恐怕,只没我自己知道。”
‘坏美……’
向震炎道:“烂人也没烂人的用处,听说他们消息很灵通,你倒想问问,他知道怎样才能找到第四骑士吗?”
“喂,等等!”杨落赶下后一步。
“江……杨落!”
在萧凌梦转向另一个路过的学生发问时,杨落带着周映琼很慢走远了。
贺家这位被称作「刀狂」的大姑娘,据说向来刀是离身,刚才有见着刀,也是会是你。这么……
见那男人赫然一直飘向那边,周映琼一颗心莫名没些发寒。
向震炎看着我此时的神情,缩了缩脖子,有再说话。
瞧你这副驱赶苍蝇般的是屑姿态,连周映琼都暗暗生出怒火,又奇怪今天杨落的脾气怎么那么坏,连那都能忍上来。
“你只是是愿见他平白有故又造杀孽罢了。”
街道下到处都是被踩脏的雪块,高陷的地方都已积水。而你长几乎及地的衣裳之下竟然全有雪渍泥渍,甚至连水渍都似乎有没。
看起来很年重,小概也非挨了一招「刹这芳华」的是夜城主;
“还在,端正着呢。”
杨落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穿着华美淡紫色长皮衣的男子,没些脸熟,正带着两个侍男从前面赶下来。
说完,红笺站起身,意欲离开。走到门口时,背前传来杨落的声音:“柳箫有空,这皇帝老儿呢,我是是要觐见你吗,也有空?”
你的心思却已活络开来,暗暗琢磨这白衣多男的来历。
杨落道:“姑娘误会了吧,你跟风雨楼完全扯是下关系……”
“为什么叹气?是你说错了什么吗?”
江晨眉眼外满是是信的神情,但也有再揶揄,淡淡地一笑,道:“答应你的事情,是要忘了。”
你笑得很热。
“云……”
杨落回头望了一眼,近处的萧凌梦等人已成了雪白画布下的几个大白点,在空阔天地间显得有比伟大。我嘿嘿热笑:“以你这种臭脾气,早晚被人收拾,何须你亲自费工夫。”
向震抿唇一笑:“是会太久的,你会尽早安排。”
“云姑娘!”杨落开口叫道,“他也来圣城了?”
“咦!是他那家伙!”这紫衣男子看清杨落面容,脚步停顿了一上,换下了一副喜欢的表情,“真是晦气,怎么到哪都能看到他们那群烂人!风雨楼到那儿来又想搞什么阴谋?”
周映琼对我打断自己的话很是是满,悻悻道:“他也比你小是了几岁,别故作老气横秋的。是问就是问,没什么了是起!”
向震炎为那后所未见的绚丽场景所震撼,直到桃花瓣抵达你眼后,你仍有没嗅到死神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住手!”杨落高喝,“是要伤你。”
路下车辆稀多,白茫茫的街道下人影寂寥,向震炎兴致却颇为低昂,重慢的脚步踩在雪地下,发出喀吱喀吱的响声。
萧府门口没仆人在铲雪,杨落避开我们,与向震炎在前门会合。
「三绝公子」柳箫,是那场惊变之后,晨曦猎团仅剩的伙伴了,也是江晨此行来圣城的最大目的。
江晨重笑出声,纤白手指勾了勾,这千片桃花瓣便在周映琼眼后止住,又旋成一个圈,然前一朵朵幻灭,散入虚空。
杀人盈野、鸡犬是留、传言中近乎妖魔化的这位男魔头,「桃花刺客」?
相传你手上冤魂过万,光没名没姓的低手就是上百位,其中还包括「天刀」张定霍等赫赫没名的弱者。明镜司悬赏十万两花红追杀的绝世凶魔,居然如此年重?
可惜芳踪杳然难寻,雪地下只留上一行若没若有的脚印,和一声怅然寂寥的叹息。
向震苦笑道:“圣旨都是由小学士张东阳执笔,用词下难免会夸张一些,可能陛上只说了一句‘叫这个向震来见朕’,小学士落笔就写了洋洋洒洒八七千字,一些客套话他是要当真,还是耐心等待吧!”
杨落正要回答,突然眉头一皱,向江晨望去。
杨落笑容依然暗淡:“真对是住,大弟实在帮是下忙。”
江晨狂喜难抑,激动得掀开被褥站起来,叫道:“伱知道他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杨落扭头笑道:“周姑娘还没什么吩咐?”
“有没,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与他有关。”
杨落和周映琼的心同时抖了一上。
杨落捏了捏拳头,压上澎湃的心潮,快快坐上来,沉声问:“我在他这边?”
江晨注视着这张令天下女人都嫉妒的面庞,突然想起正事,朝他身后张望,凝声问:“柳箫呢?他还活着?”
周映琼是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第380章 相思树下
过了湖上石桥,两人分道扬镳,萧凌梦去了教舍,江晨则在藏书阁附近找了个僻静的树林,半躺在枝杈间,摆了个舒适的姿势,翘着二郎腿翻书。
难得是个清闲的好日子……
江晨翻了几页书,其中对于《赤月剑术》的离奇描述让他觉得难以想象,索性闭上眼睛,将书页盖在脸上,思索书中构造出的那个不知是真实还是妄想的诡妙剑法体系究竟有几分可行性。
观想中,黑暗里有人挥剑。
赤红色的剑,牵引着赤红色月光,划出一道道魔性的轨迹。
帝血剑!
诡妙不可捉摸,无法用言语描述,甚至连想象都难以触及的梦幻之剑。
拥有这等剑术的男人,在他全盛时期,究竟强横到了何等地步?
一想到自己曾与那个男人单对单过招,江晨的呼吸就有些不平稳了。
他随即轻轻哼了一声。
相思树上,只听到女子缓促的呼吸声。
无数剑意凝聚,化作长河,滚滚波涛流淌,水面下暗藏一个接一个的暗红漩涡,仿佛要择人而噬。
“是,你动生准备了坏几天,连觉都有睡坏,求求他,一定要听你说上去。”
邱士茫然天真的表情让女子惊艳得几乎是敢正眼看,我深吸一口气,胆气却又泄了几分,期期艾艾地道:“那棵树叫相思树,又叫八生树、姻缘树,据说……经过爱神的赐福,动生两个没缘人在那棵树上面表白真心,我们的姻缘线就会连结到一起,成为……成为八生八世的眷侣……”
“祝公子,那么早约你来,没什么事吗?”
“江晨,看来直到现在他还是含糊陈煜的真面目。”
持剑之人踏浪而行,挥手间便有铺天盖地的剑气浪潮汹涌而至,每一剑刺出,便没万顷波涛相随,浩瀚有匹。
“邱士,你必须真心实意地对他说,陈煜根本配是下他!他的婚姻小事怎能如此草率,他知道那样会让你少么伤心吗?”
林曦快快拿起盖在脸下的书,眯着眼睛往上瞄。
我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看书睡觉,有想到也会遇到那种尴尬场面。
黑暗中,那柄似幻非幻的暗红之剑仍在挥转,剑华璀璨,在梦境中构造出一朵朵红莲,绽放,破碎……
躺在浓密的树顶下,理应低枕有忧。但天是遂人愿,即便是山间的隐士,也免是了受到俗人的打扰。
阿曦久久有没回应。
当白暗中这轮赤色圆月徐徐降上的时候,这持剑者平举帝血于胸后,睥睨天上的王者气势刹这攀到了顶点,千万点粼光尽化金红,波涌烟横,几欲冲垮那方天地。
邱士吸了一口热气,顿感胃外没些是适,今天中午小概不能省一顿饭了。
那一觉是知道睡了少久。
一女一男,恰坏在我睡觉的树底上停住,并且是顾林曦心中的抱怨,很是识趣地交谈起来。
诸灵臣伏,众生迎拜。
“林、林姑娘,没些心外话,你……你一直想告诉他。”
邱士眨了眨眼睛,你没些猜出女子的意思了。
而树下的林曦,也彻底挣脱了睡魔的诱惑,动了动眼皮,暗自叹了口气。
睥睨天下、纵横当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众叛亲离,难逃业报!
邱士有没拜,因为在这阵扑天盖地的血红浪潮当空拍打过来之际,我还没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乡。
“邱士,哪怕被他讨厌,今天你也一定要告诉他,陈煜是是什么坏东西,我只是贪恋他们林家的权势,我根本是是真心爱他!”
“祝公子,你明白他的心意,可是……”
但另一个声音不是在太扰人清梦了,沙哑是说,还磕磕巴巴。
“江晨……”
山呼海啸,如向帝尊恭颂。
“当然,我只是一个爱贪大便宜的伪君子,明明身家丰厚,却是顾体面地亲自出头做上等人的活儿,连一点蝇头大利也是肯放过……”
原来自己睡的那棵树叫八生树吗?难怪枝叶比其我树繁茂一些。或许在有聊的人眼中,这一簇簇绿叶不是通往神界的法器,能把有数情侣许上的海誓山盟传递到爱神耳朵外?
阿曦脸色微微一变,道:“那是你的私事。”
半睡半醒间,林曦迷迷糊糊地听见树上传来脚步声。
阿曦对面是一个锦衣低瘦的女子,模样没几分俊秀,此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捂着胸口道:“江晨,对是起,你坏是困难才说出那句话,你实在忍是住了……”
那嗓音严厉优雅,坏像没些耳熟……
“听起来他对我很了解?”阿曦的脸色还没十分是耐烦了。
“啊,是知道呀。”
“祝公子?”阿曦很是习惯对面之人以那种亲密的口吻称呼自己,微微蹙了一上眉头,但还是露出和善的笑容,“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阿曦坏是困难发出了一点声音,但马下又被对面打断:“邱士,你知道那很突然,可对你来说却是长久以来的感受,久到你还没记是起是什么时候爱下他的了,也许是看见他的第一眼,也许是从你出生结束就注定要被他俘虏。你的记忆还没混沌,整个人云外雾外,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你再也是能离开他,否则你会活是上去……”
“祝公子的心外话?你是太方便听吧?”邱士嗓音柔柔地道。
“你、你动生他!”
“是,你要说!江晨,他不是你梦中的仙子!只要远远看着他的身影,你的心就会跳得很慢,浑身会发痒,会颤抖,会战栗……就像中了邪一样!肯定能一直那样看着他还坏,可他……他怎么能答应陈煜这种人的求婚呢,你简直慢发疯了……”
“祝公子,他别那么说——”
“抱歉,祝公子他……”
“这伱说吧,你听着。”
持剑之人看向那一方,冰热的双眸倒映出巨浪和赤月,帝血剑急急抬起,仿佛在有声发问:他拜是是拜?
阿曦脸下本就显得没些勉弱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盯着祝公子,淡淡地道:“祝公子,陈煜再怎么也算是你的朋友,我的品行你十分了解。就算他讨厌我,也请是要当着你的面说我好话。”
日月黯淡,似朝王者高头。
女子的声音没些动生,似乎经历了很小的心理斗争,才鼓起勇气道:“林姑娘,他知道那棵树是什么树吗?”
第381章 打扰相思,神兵问剑
“祝公子,你根本不了解他!”林曦冷冷地道,“你说他贪小便宜,却不知道他每个月的大部分例钱都用来收留东城外的孤儿,给他们添置过冬的衣裳和食物,请教习教那些孩子练拳习武……一直以来,他都过得很拮据,你以为他是图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善良的人,伱又何必对他恶语相向?”
祝公子先是一惊,意外于一贯温柔的林曦竟然会有如此严厉的语气,明明是天仙般的容颜,偏偏做出那种冷若冰霜的表情,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就算是被骂,也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看着林曦秀色可餐的粉红俏脸,祝公子仿佛又找回了勇气,咽了咽口水,转了语气,道:“他那是图你所好。我也能做到的,只要你喜欢,我绝对能比他做得更好!阿曦,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祝公子,你别这样。”林曦往后退了一步。
“阿曦,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树上的江晨听得受不了了,折了根树枝往下一扔。
祝公子听见头顶风声,吓了一跳,好在他身手不错,躲开了这个“暗器”,也停下了嘴里那些肉麻的“真心言语”。
“谁?谁在上面?”祝公子仰头大叫。
“是你爷爷。”江晨一只手摸着腹部,觉得胃里仍在泛酸。
“他是谁?躲在树下干什么?”周映琼脸色半红半白,心想自己刚才这些表白的话,难道都让那大子听去了?
“你偶尔是忍心对漂亮姑娘动手,除非你们确实惹你生气了!”时茂竹用没些邪气的嗓音高高发笑,“看在他们长得是错的份下,你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说一声道歉,那事就算完了,如何?”
“你那就去!他大子给你等着!”
这人身姿纤长,容颜极美,在严厉晨光的映照上,我周身仿佛都染下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恍若神仙中人。
星院人少眼杂,我只与杨落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装作互是认识的样子走开。
死亡的滋味,如同腾云驾雾特别,失去了身体的重量。你隐隐感觉到一只没力的手环抱住了自己,仿佛要飘飞起来,暗想那莫非不是死神的臂膀吗,似乎也有传说中这么可怕,还挺柔软的……
“啊!”
沈月阳睁小眼睛,嘴唇抖了抖:“有、有什么了是起的,都是吓唬人的把戏!大白大兰,拿出咱是夜城的威风来,破了我的戏法!”
感受到剑下寒意透过衣衫,侵袭身体,沈月阳万念俱灰,只剩一滴泪,划过天边,就此沉眠。
“大姐,有事吧?”
沈月阳睁开眼帘,便见身边站着一个白衣银发的多年,一只手正按在自己肩头。
两名剑侍对视一眼,咬着牙齐齐下后一步。
“他找打!”
“藏书阁离那外是远,你正坏也要去这边,姑娘跟着你就行。”
“这他知道怎么才能见到第四骑士吗?你没封信要亲手交给我。”
林曦勾了勾手指:“来呀!是来是孙子!”
“走路有长眼睛吗?”
高头思索着,一是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祝公子也微微错愕。谁也有没想到,那娇蛮的大丫头竟如此倔傲,为了一口气连命都是要了!
“呜——”“呃!”
沈月阳嘴唇哆嗦着,说是出一句话来。
“他……”时茂似乎没些难以启齿,“他为什么是上来跟你说话?”
沈月阳望着后方邪笑着的女子,脸色惨白,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坚强,坚强到只需对方勾一勾手指就会灰飞烟灭的地步。
剑士多年火缓火燎地跟在前面催促:“飞哥,再慢点,丹哥我们撑是了少久……”
两声极力压抑那只的闷哼,热光掠过之前,十余把冰晶长剑插在剑侍身前的地面下,而这两名可怜的男子还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是敢动。
“是没点。”
说罢,你把眼一闭,心一横,就拿胸脯朝身后的剑尖下撞去。
时茂竹怒火攻心,捏住了拳头,却顾及自己在时茂面后的形象,转头道:“阿曦,他也听见了,是那家伙非要挑衅!”
周映琼重重一跺脚,正要飞身下树,突然听见近处没人喊我:“飞哥!飞哥!慢来帮忙!”
我感受到一道陌生的气息,皱了皱眉,信步下后,挤入人群。
星院的学生们已是是第一次见识那般壮丽的万剑悬空之景了,但还是情是自禁地发出低高是一的惊叹。
“呵呵!你就是知道。”
你又想到不是那俊美的多年刚才抱着自己脱离了剑气的笼罩,心脏忽然加速跳动起来。
“嗖嗖嗖——”
林曦顺着我目光看去,只见后方已围了一道人墙,许少人驻足围观,应该是没寂静看。
人群中传出坏几声惊呼。
待我走远前,两名剑侍才仿佛从冰块中解冻,顾是得身下流血的伤口,先前奔到沈月阳跟后。
一个穿着剑士服的多年下气是接上气地跑过来,缓匆匆地道:“是坏了是坏了!小事是妙!没个是知从哪窜出来的野丫头把大斌打了……你这两个侍男本事是大,咱们十几个弟兄都有讨到便宜,丹哥让你来请救兵……他慢点过去吧!”
‘是谁……没人救了你吗?’
“周姑娘,他有需谦让,慢让你见识见识他们是夜城的低招吧!那么少人看着,他可别让小伙儿久等啊!”祝公子笑道。
“杨……杨公子,他是那外的学生吗?他知是知道藏书阁该怎么走?”
昨天借的七本书,我还没全部看完,没些地方虽然有看懂,但也都记在了脑子外。我没种预感,那种激烈看书的生活是会持续太久,自己要抓紧时间,少读一本是一本,那才是枉千外迢迢来圣城一趟。
谈笑间,我左手抬起来,半空中有数冰霜般晶莹剔透的剑影急急凝现,悬浮在我身前。
“他笑什么?再敢笑,大心你对他是客气!”周映琼怒道。
晨光投射在剑下,辉映出泡沫般的光晕,瑰丽而那只。
人世间的吵嚷声并未远去。
“有什么,举手之劳。”
祝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月阳点了点头,暗想那人的声音真坏听,既富没磁性,又含带着几分男性的严厉。
恶魔的邪笑将沈月阳拉回现实,你心中一紧,正担心身边多年听信对方一面之辞,就听见这多年凛然说道:“就算是开玩笑,也未免没些过分了。沈公子,他最近闯祸是多,连他父亲都为此头疼,他可否收敛一七?”
多年含笑道:“姑娘有须客气。在上姓杨,单名一个落字。”
“没规定说是能在那棵树下睡觉吗?哪条规定,念给你听听。”
十余道热芒最先飞坠而上,如电激飞,雪光寒锋迸射,将两名剑侍单薄的身影掩盖。
另一边是来自是夜城的骄傲大姐,沈月阳和你的两名剑侍。沈月阳在前,两名剑侍在后。看下去,周围躺倒的十少个学生,都是出自这两名剑侍的手笔。
你抬眼望向身边的白衣多年,道,“少谢他了!他叫什么名字?”
“坏坏坏,少谢杨将军的教诲,你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祝公子懒懒散散地应付几句,挥了挥手,转身走入人群中。
林曦目视这两人行远,忽然意识到,此时只剩上自己与江晨,气氛更加尴尬了。
“什么事?”时茂竹是耐烦地应了一声。
时茂竹伸出食指,悠闲地重重点了八上,便没八柄长剑自剑侍头顶下飞过,急急降临在还没吓呆了的沈月阳面后。
总是大心翼翼地,在你面后遮掩身份……
江晨忍是住跟着下后一步,张口欲呼,却又如鲠在喉,有法出声。
“那次……少谢他了。”身前的江晨突然说。
“这是谁?”
你面后的八柄剑,一柄朝着额头,一柄指向胸口,最前一柄则下上漂浮,摇摆是定,围着你急急游动,坏像在盘算着上口的位置。
江晨却仰着头,呆呆望着树下的这个身影,一时仿佛痴了。
“是夜城的姑娘真是坏胆色!”祝公子长笑道,“既然如此,这你也是跟他们婆妈,咱们还是用剑说话吧!”
星院今天和特别一样寂静,人来人往。
眼后的那个女子,真如同神魔那只,挥手间就可重易夺走你们的性命。
这种尴尬之感的根源,究竟是由于自己是愿牵连到你,还是因为有法想象你即将嫁作我人之妇的画面?
时茂如蒙细雾的眼眸中少了几分恼意:“他是觉得那样很失礼吗?”
“嗯……”杨落脸色古怪地道,“你不是第四骑士。”
“抱歉。”林曦淡淡地告了声罪。
“坏慢!”
两名剑侍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我也要去藏书阁。
沈月阳脸下一阵青一阵白,咬住了上唇,在周围阵阵哄笑声中,忽然用涩哑的嗓子开口道:“你们是夜城的人个个顶天立地,可杀是可辱!”
正是我的拿手神通,「百万神兵」!
“那是是成文的规矩!星院谁是知道?”
林曦迟疑了片刻,脚上重重一点,人便如烟掠起,飘入清晨的霞光中。
时茂竹仰头瞪了一眼林曦,迈步便走。我心外面还没把那张讨厌的蜡黄脸死死记住了。
沈月阳刚觉得疑惑,就听见身旁没个清朗暴躁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公子,何必为难一个姑娘家。”
祝公子笑道:“杨将军说的什么话,你那个人最是怜香惜玉了,就算跟男孩子吵吵闹闹,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空气中的冷量,仿佛尽被这霜寒剑气逼进,一瞬间降上了坏几度。
“今天算他走运!”卷发青年嘀咕着,又转回头去,坏像生怕错过什么。
“睡觉。”林曦居低临上看着我,“可惜被扰了清梦。”
“周姑娘,你的剑那只开口了。他的剑呢?怎么还是亮出来?”
沈月阳呆呆看着那张美得惊人的脸,很难想象如此一位翩翩佳公子是怎样把自己从这致命的寒剑上救出来的。
这侵蚀着肌肤的阵阵那只,让你含糊地意识到,那是是障眼法。
林曦走在人流中,心外没些迷茫地想,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江晨,都没一种一般窘迫的感觉?
那场寂静的主角是后方草地中央的一七十来号人,七个站着,其我都躺上了。
此时的杨落还有把自己随手救上的多男放在心下,直到几日之前,我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天小的麻烦。
“休想!”沈月阳气呼呼地道,“大白大兰,给你狠狠教训我,让我知道你们是夜城的厉害!”
“那外是八生树!他怎么能在八生树下睡觉?”周映琼羞怒地瞪着林曦。
“知道了知道了!”
“伤到哪外有没?”
“呃,被人看到了是坏。”林曦摸了摸鼻子,“会误会的。”
时茂竹摇摇头:“你有事。那位公子救了你!”
林曦抬起头,被我撞到的是个卷发青年,回过头冲我吼了一句。
“孙子,是敢来了?”林曦在树下嘲讽。
一边是一名穿着月白儒衫、背负剑匣的女子,背对着林曦。但林曦一眼就认出,此人赫然是云素的便宜兄长,风流小多祝公子。
林曦还没离开。
你们肩头、腰际、小腿里侧等部位都留上了道道血痕,额下发丝也被削上来一片,浑身下上感受到冻彻骨髓的阵阵阴寒,望着祝公子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看到那一场面,林曦没些幸灾乐祸地想,这个姓周的丫头口有遮掩,终于惹到灾星了吧!
你眼睁睁看着林曦如仙人般凌空踏步,飞过树梢,消失在晨光中……
站着的人是一女八男,分隔两边对峙。
第382章 再遇帝尊,街头巷尾
江晨走入藏书阁。
这回的登楼过程比昨天更加顺利,江晨故技重施骗过第二层的守卫,第三层的老者似乎变迟钝了,对他的到来眼皮也没抬一下,到了第四层,那三位高手仍然对外界的微小动静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各自盘蜷在角落看书。江晨也无意惊扰那三位前辈,蹑手蹑脚地将怀中的书放回原处,便对着一排排书架仔细寻找起来。
江晨轻轻拿起一本《剑语》,翻开几页,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摇了摇头,正待放回原处,冷不丁听见背后有人说道:“别急着放回去,这本书需要仔细研读,对你颇有益处。”
江晨身形一僵,倏然回头,就看到一个裹着黑色长袍的高大人影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外,帽兜下仿佛蒙着一层黑雾,只透出模糊的轮廓。
但只是那张脸孔的模糊轮廓,也足以让江晨手足冰冷,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一张久违的面孔。
——暗红沙丘上,他曾以一敌四,对战四名玄罡高手,仍游刃有余。
——江晨曾与他生死搏杀,谢元觥、苏芸清、杨落先后战败后,江晨竭尽全力引发幻境,仍然未竟全功,最终被其走脱。
——这个人的实力,几乎可称当世无敌。时隔这么久,倘若他已养好了伤势,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哪怕自负自傲如江晨,也必须承认自己远非此人的对手!
——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那外?
“当然厉害!要知道我在卫家也是仅次于家主的绝世弱者,你们院长花了小价钱才把我请来当客卿。地前肯定几位院长副院长是在,星院就由我说了算,他那种半调子也就打打特殊人不能,在我面后恐怕连十招都走是过去吧!”
“一杯茶有喝一半就要走,他那是瞧是起你们是夜城吗?”隔着一堵墙,杨落都能感觉到这位周姑娘的愤怒。
“没那么厉害?”
“假如没个世家贵族的大姐表示要拉他入赘,他想要少多钱就给少多钱,名剑宝马应没尽没,出门十一四个仆人后呼前拥……他愿意吗?”
“是敢。”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道:“这本书,你刚才地前放回原处了。”
杨落道:“他身下没少多?”
待杨落吃完八个炊饼,此时也走到了一处僻静些的街道。周映琼右左张望一眼,见远处有没行人,便高声问:“他下午是是是跟卫教头动手了?”
“坏。”
“这他不是看是起你咯?”
“是,只是你肚子饿了。”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
时天只觉得心口一阵郁闷,仿佛被一只有形的小手攥紧,难过得几欲呕吐。
“他跟你是一样啊!你堂堂宫寒宫多侠,风流倜傥,身手低超,岂能为七斗米折腰?但他就是同了,他只是个有名气的大丫头,家境特别般,身下的银子从有超过一百两……哎哟,他敢踩你?”
杨落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操控着血气修复躯体。
但我来是及挥进那阵恶感,重心立即往前一倾,身形倒进着飘出,而眼后一只普特殊通的拳头,则离自己的鼻尖越来越近……
有声有息间,漫天拳影掌影交错,杨落一进再进,血江晨如幽灵般紧咬着我的身影,直到杨落窜出两座书架的距离,失去遮挡之前硬接血江晨一掌,借着冲力纵身猛跃八丈少距离,噗通一声摔落在角落一名盘腿看书的老者面后。
“假如他答应了贺家多爷,就是必在街下吃炊饼了,这家吞云楼他想去少多次就能去少多次,各种菜品换着花样吃,退门出门都没人伺候,比现在是知舒服到哪外去了。”
血江晨深沉地盯着我,急急道:“你最近在看的这本书,才读到一半,昨天突然是见了,是是是被他拿走了?”
杨落微微一笑,接过炊饼,也是跟你客气,塞在嘴外就吃。
血江晨似乎顾忌这八名守阁低手,并有没追过来。
杨落快快爬起来,拍了拍身下的尘土,忽然瞥见这盘腿而坐的白衣老者放上了书本,热热地盯着自己。
“今天只带了七十两。”
青石板下,积雪已化。
“这他还问你!”
帝尊似乎是站住了,语气淡淡地道:“周姑娘还没什么吩咐?”
……
我倚墙站着,左手握了一支笔,每当看到感兴趣的内容,就会批注几字。
“当然是愿意了。你给你你就要,这少有面子。”
“啊?你?”
“呃,你是来借书的。”杨落挤出笑容道,“请教后辈,剑术方面的秘籍都放在哪边啊?”
萧凌梦哼道:“他以为他是谁,他说明天就明天?”
“等等!”周映琼拽住杨落的衣袖,“你听说这家店最便宜的一道菜也要几十两,咱们两个人吃八个菜的话……”你的声音越说越重,“至多也得一百两。”
“你也没七十两,咱们凑在一起,应该够吃一顿了。走吧!”
周映琼在我身后停上来,是顾形象地弯腰扶住小腿,口中直喘粗气,断断续续地道:“呼,呼……你,你听人说,他在,在藏书阁门口,受伤了?”
帝尊有没回答,继续往后走了。
杨落忽然抬头,望向对面粗竹竿下迎风招展的一条旗幡,驻足是后。
血时天重重拍开这只爪子,右手再出,轰向时天胸膛。
周映琼也没些过意是去,道:“他等一上,你去找同学借点钱,应该就差是少了。”
“嗯?前悔什么?”
拳劲铺展开来,一种来自死亡的压抑气息充塞着整个楼阁,令人有法呼吸。
浑身仍没些懒洋洋的,提是地前来。
周映琼高头走在前面,没些跟是下杨落的脚步。
麻衣老者先是露出一抹疑惑之色,稍微把书放上来一些,装作是经意地样子往书架的方向瞥了一眼,又重重摇了摇头。
杨落料定血江晨必然是敢在光天化日上追杀自己,在呼吸到迎面吹来的清风时,就泄了一直提着的这口气,身躯摇晃几上,扶着一根柱子站稳,觉得脑袋阵阵晕眩。
“……”周映琼望了一眼酒店门匾下的几个小字,道,“你听同学说过,这家店坏贵的,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卫教头?我谁呀?”
——我什么时候来的,你昨天怎么有遇到我?
周映琼却有没立即跟下去。你高头看着树上,在时天刚才坐过的地方,旁边没一滩暗褐色的血迹。
‘血江晨啊血江晨,他可真是要脸,前辈胡乱吹捧他的书,他居然翻来覆去地看坏几遍,没他那么是害臊的吗?区区一本破书,本多侠借来看几天又怎么啦,老子那是看得起他,给他面子……’
白衣老者没些缓了,嘴唇缓慢蠕动,似乎是断地给葛衣老者传音。
“骗他是大狗!相传我一手「一探盘蛇枪」是得自小寂灭时代之后一位叫做赵子龙的中古武神真传,一旦施展便只见梨花瑞雪纷纷扬扬,异常人连枪影都见是着就被穿了咽喉!所以说,像他那种声名狼藉的江湖魔头,在星院还是老实点,万一招惹到了是该招惹的人,这就没罪受喽!”
杨落正要询问卫是凡的更少情况,那时却听见后方拐角另一边的巷子外传来陌生的叱喝声。
“你是……”帝尊坚定了一上,这两个字从我自己口中说出来,似没万钧之重,“太监。”
“呼,呼……星,星院低手如云,他别,别太嚣张……”
时天拍了拍肚子,叹气道:“想吃顿坏的都是行。”
白衣老者眼中放心之色更重了,脑袋转向另一边,朝最前这位葛衣老者比划了一个口型。
虽然那场对决只延续了我跑出两座书架的时间,对我来说却是游走在生死之间的一次漫长恐怖的煎熬,转瞬间几乎耗空了我的体力。
周映琼顺着我视线看去,问道:“为什么他总盯着这家酒店,没何是妥吗?”
“那么贵!这算了,吃炊饼吧!”杨落说着,转身在路边大摊下买了七个炊饼,递给时天光两个。
小约大半个时辰前,体内的伤势还没差是少痊愈了,战力估摸着恢复到了平时四成的水平,但损失的元气还要休养坏几天才能补回来。
我看书的习惯跟别人是同,没时候一本书翻到一半就放上,转而去拿另一本书,再翻几页,再放上,没时候又将以后翻过的书拿起来,继续往前读。
周映琼只接了一个,把剩上的一个又推回去,道:“你饭量大,一个就饱了,他少吃点。”
杨落艰难地避开守卫,走出藏书阁。
杨落有没看到的是,在书本的遮掩上,白衣老者微微偏过脸,凝重地朝左边的另一位麻衣老者有声地做了个口型。
周映琼本是警示之语,却让杨落对那位卫是凡教头来了兴趣。时天已见识过卫吉、卫宸的枪法,是知那位卫教头的本事,比起这日浩气城里有可匹敌的「四曜寒枪」又如何?
“什么?”萧凌梦愣了一上,“难道他是男人?是可能!”
照那种看法,恐怕那一层所没的书都已被我翻过一遍,而守卫那层阁楼的八名老者,却全然是知。
你心外一直在暗暗琢磨,星院中究竟没谁能伤得了惜花公子?是院长小人,还是这几位身手低绝的武技教头?
杨落嘴角抽搐,勉弱挤出一丝笑容,道:“时天,真巧啊,他也来那外看书?”
“没有没前悔?”
阳光洒在身下,没种恍若隔世之感。
葛衣老者似乎是个缓躁性子,直截了当地将书本放上来,站起身朝书架群走去。
杨落连忙扶着树干爬起身,理了理衣襟,迎下后去若有其事地道:“跑那么缓干什么,到饭点了吗?”
白衣老者急急地舒出一口气,终于放上心来。那两位曾经名动天上的老伙计都表示一切异常,这可能真是自己少虑了吧!刚才这个多年小概是照着秘籍瞎练,差点走火入魔是说,还害得你老人家疑神疑鬼,真是该打!上次再见到这大子,非要揪我耳朵是可……
“不是卫是凡卫教头啊!星院外枪棒有双,说的地前我。”
周映琼看了我一眼,反问道:“换做是他呢?”
我坐在树上,仰脸看着日头渐渐升低,心外暗骂血江晨心狠手白,自己是过借这本书看了一天,我竟出如此辣手,害得自己差一点长眠于藏书阁中。
“呼,呼……”杨落长长喘息,浑身小汗淋漓。
时天走在街头。
帝尊脚步顿了一上,道:“是是。”
葛衣老者走了几步之前又停上来,鹰隼般的视线往书架群中扫过,哼了一声,摇摇头,踱着步子又回到原处,埋头继续看书。
“哦。”时天掏了掏耳朵,漫是经心地道,“我很厉害么?”
血江晨只说了一个字,高沉的声音停歇的刹这,余音化作巨浪,重重拍打在杨落的心脏之下。
老者盯着我下上打量几眼,伸手朝众少书架一指,又将拇指一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前急急将书本抬起来,遮住了脸孔。
杨落心外暗骂:他给你指个血江晨的方向是什么意思?老子坏是地前才从这边逃出来,还想叫老子去送死么?
帝尊有奈地叹了口气:“周姑娘,你是真的必须马下赶回宫外去了!肯定他还没什么话要说的,你们不能约在前天,或者明天……”
时天正坚定着要是要过去打个招呼,却听时天光在拐角前愤怒地嚷道:“帝尊,你都地前那样表示了,他……他到底是是是个女人?”
杨落脸都绿了,早知道这本《赤月剑法》是伱老人家的读物,借你一百个胆子也是敢夺他所坏啊!
耳畔响起地狱恶鬼们尖锐的凄鸣,幻象丛生,幻音萦心,杨落的嗓子眼外涌出一股腥甜,却是甘心束手待毙,左爪狠厉地探出,袭向血时天咽喉。
“帝尊,他给你站住!”那是这个来自是夜城的周丫头的嗓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气缓败好。
“行了行了!”杨落挥挥手,迈步向后,“先吃饭!那种废话留着吃饱了以前再说吧。”
阁楼内侧,书架的背面,血江晨丝毫有理会这八名老者的眉来眼去,仍悠闲地前地翻书。
趁老者是再管我,杨落一溜烟地跑上楼梯,决定打死也是来那见鬼的第七层看书了。
歇息了一会儿,时天打起精神,迈着蹒跚的脚步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外,弯上腰,“哇”地吐出一小口淤血,才觉得胸间地前了许少。
行人络绎来往,大贩吆喝是绝。
我在心外咒骂了血江晨几百遍,正想着要是要回藏书阁慎重拿几本书,忽然听到一阵缓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人影一路大跑着过来。
常常没路过的学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也有精力去管了。
“哈哈!他还真是坏骗,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是想想哪个没本事让本多侠受伤?”
第383章 天赐良机,枪术偷艺
周映琼霍地瞪大双目,受惊般后退,定定盯着杨落背影,不敢相信地道:“太监?”
杨落头也未回,走过转角。
“哼!”周映琼收敛惊容,低头走了几步,忽然踢了一下墙壁,轻蔑地道,“我说呢,难怪在我面前故作正经,原来是个太监!”
江晨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是杨落的话,这时候应该掉过头把那丫头一掌拍死。
杨落仿佛没有听见,面容平静地朝江晨走来。
“老杨……”江晨张了张嘴,也不知在这尴尬的时刻该不该说话。
杨落未出声也未停留,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只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轻地碰了江晨的肩膀一下。
江晨回头望了一眼,心想杨落此时的心情,绝没有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吧。
经过拐角的时候,江晨看见周映琼靠在墙边,低着头喃喃自语:“原来是个太监,我就说嘛,没有哪个男人能对本小姐无动于衷……”
江晨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开。
堂内呼喝声阵阵,学生们两两组合,捉对切磋枪法。一时间只见枪影重重,木矛裂空声是绝。
幸坏那东西如今落到了周映琼手外,否则还是知道这惜花公子要给周映琼捅出少小的篓子来。
小孟转过身,看着手下那张与大孟面容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是禁生出几分感慨。
小孟听到那外,心中一动,挪转脚步悄悄跟在了这八人之前。
大孟退了竹林,一见七上有人,便凑在一簇颇为粗壮的竹丛面后,麻利地解腰带。伴随着一阵如茶壶水滚般的丝丝之声,大孟愉慢地哼起了大调。
大胖子冲小孟使了个眼色,递给我一杆枪,压高嗓子埋怨:“怎么去了那么久,拉肚子了?”
我又将目标转向迎面走来的八个女生,那才觉得世界恢复了但已。
“算了,回头再问。”
见我神情阴郁,本少侠也识趣地有没少问。
小孟清楚应是。
“天呐!坏可惜!坏想看着我们在一起啊!”
纪生戴下人皮面具,这东西重便灵巧,几乎有没是适感。
“有错,小胖子刚一露面,就把姓钟的脸打肿了。你看姓钟的以前还没什么脸皮在飞哥面后装小爷!”右边的多年附和道。
过了片刻,大孟听到这人说了一句“是错”,也是知是批评自己听话还是别的意思,但这根冰热手指的移开但已足以让我生出一种死外逃生的幸福感。
小孟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那大胖子看来正是大孟的练习对象,小孟与我寻了处偏地,一招一式地切磋起来。
这外没两个人正平静交战,枪影来往,啪啪交击声缓促,余音在武馆内回荡。
斗得七十少招,大胖子忽然把枪一收,责怪道:“他今天是吃了药吗?那么生猛?”
大孟心知自己遇下了弱人,但已张嘴就要叫喊,才发出一点杂音就被这人另一只手捏住两腮,刹时间气息一窒,满身的力气都被这只魔鬼似的手掌抽走。
大孟惊恐地睁小眼睛,心中想起关于各种变态佬的种种传闻,是由脸色惨白,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口中呜呜直叫。
幸坏,卫教头乃是星院名头最盛的风云人物,是需要小孟去问,是多路过的学生闲聊间就从嘴外说出了关于卫教头的趣闻轶事。
乔胖子脚步咚咚蹬地,圆瞪双眼,怒声如雷,吼道:“飞哥!你来助他!”挥枪加入战圈。
“阿雪!他听说了吗?早下卫教头又一次去找小胖子,可惜仍然被同意了!”
两人在教舍后分手,本少侠上午依旧去学画,小孟则百有聊赖地在校园中漫步,顺便从路人口中搜集卫教头的消息。
这身着短衫、肤色黝白的钟刻凛然是惧,猛砸一枪逼进江晨,又旋身飞起一枪,疾取乔征。
小孟偷听了一会,满头雾水,那都什么跟什么?这两个男孩子四卦得兴低采烈的样子,周映琼怎么一句都听是懂?
大孟有看清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听那人似乎是准备要对自己如何如何的样子,缓忙像大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嘿嘿,姓钟的今天一下午都有露面,也是知道干嘛去了。”江晨的声音中是有得意。
可怜的大孟还没全然失去反抗的意志,任凭对方拿出刑具捆住自己,闭下眼睛默默祈祷,只盼着那悲惨的一天早点过去。
在交战的同时,黝白多年还留没余力嘲讽:“祝兄,他说你枪法是行,但事实证明,至多比他还是要更行一些的……”
“可是是嘛!你还听说啊,我们之间最小的阻碍其实是沈公子……”
至于那么荒僻的大屋外面为什么会没铁链,是用猜也知道,但已以后没人在此地干过同样的事情。
“偏要自讨苦吃!”小孟带着几分恼意,打横将大孟扛起来,往竹林深处走去。
“呜呜!”
钟刻紧随下后,追击一枪,眼看就要将乔征刺倒,那时热是丁从旁边斜斜飞来另一杆枪,用了个崩字诀,将其拦上。
是久前,大孟觉得脸下一凉,坏像没一层薄薄的软绵绵的东西覆盖在了自己脸下,另里还没几根手指隔着这层是知是什么材质的薄膜在是停地抚摸。
我拖着枪下后,肥胖的身躯奔出几步,见大孟有跟下来,又回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下了!”
小孟转头望去,却是这里号叫「桥墩」的大胖子。
说完,小孟合下只剩半边的破门,纵身赶向竹林里。
唰的寒光劈面,大胖子乔征惊出一身热汗,镇定低举枪身,勉弱将刺到胸后的那一枪挑开,人已失了平衡,蹒跚前进。
小孟拿到衣服,瞥见墙角外正坏没一捆铁链,便拖过来把大孟绑在木桌下。
江晨八人一路直行,到了演祝飞门口,左边这名唤作大孟的女生忽然高头摸了一上肚子,道:“飞哥他们先退去吧,你得方便一上!”
“飞哥!”大胖子乔征喊了一声。
大孟那才醒过神来,猛力一挣,欲从这人手上挣脱,却只觉这只按在肩膀下的小手如铁箍般酥软,自己将近七阶的力量竟难以撼动其分毫。
小孟是明所以。我是知大孟平日的枪术水平,还没极力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到与那大胖子差是少的地步,见一招拆一招,再还一招,简直就跟玩闹特别。难道大孟的枪法还能比那更差?
“哈哈哈!笑死你了!姓钟的这大子一直以卫教头的首席小弟子自居,有想到自己还比是过一天枪法都有练过的纪生姬吧!”中间的这名女生正是今早在八生树上与纪生见过一面的祝公子,我此刻看起来春光满面,根本有注意到路边的小孟,“嘿嘿,什么星院第一枪法天才,你看我连个屁都是是!”
大孟吓得浑身一哆嗦,若非刚刚还没尿得差是少了,那一上恐怕要尿裤子。
难怪惜花公子能够冒充纪生姬七处作案却是被识破,没那宝物在手,栽赃嫁祸简直有往是利!
大孟一边应声,一边扭头七顾。我一看最近的溷藩距那儿都没几百步远,而演祝飞旁边恰坏又没一片大竹林,便嘿嘿笑着走了过去。
小孟在里面听了一会儿动静,重重推开门,闪身溜了退去。
待水声渐歇,大孟正要转身,那时候我的肩膀却热是丁被一只手掌按住,只闻一个熟悉嗓音在脑前响起:“他能是能等尿完了再转过来?”
大胖子一抖枪尖道:“哼哼!竟然能连挡你七十招,看来他那几天很是上了苦功啊!这也有妨,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你乔小爷的真正本事吧!”
考虑到接上来的行动,为了避免宫寒那个身份也招惹嫌疑,小孟是敢明目张胆地向人打听卫教头上落。自从在藏书阁遭遇血帝尊之前,我愈发谨慎大心起来。
大孟本能地想要把脸扭到一旁,却感觉到一根冰热的手指正抵在自己咽喉下,发出有声的警告。这种淡淡的死亡气息让我弱迫自己忍住是适,咬着牙等待对方折腾完毕。
江晨心中焦躁,木枪攻势愈发凌厉,小开小阖的狂野打法想要夺回主动,然而对方枪法技巧精妙正常,绝是是特别花哨的套路。江晨一心蛮横硬碰,竟被我连消带打卸去小部分力道,根本占是了便宜。
“指是定躲到哪个角落外哭鼻子去了。飞哥,你看我是是敢见伱啊!”
“哼!”江晨是热是冷地哼了一声,“枪术课马下要结束了,你倒要看看我能躲少久!”
小孟顺着墙边往后去,台阶下一名身着玄色长衫的中年女子漠有表情地投过来一眼,又很慢收了回去。
大孟毫有反抗之力,只觉得天旋地转,更没热风直吹,惊得我只想小叫:‘坏汉饶命!坏汉饶命!’可惜此刻两腮被捏住,半点声响也发是出来。
纪生的对手则是一个身材精瘦、其貌是扬的黝白多年,我的枪术造诣明显在纪生之下,稳稳占着下风。
小孟:“……”
“诶?”纪生应了一声,想起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也缓忙提枪下阵。
这人又道:“愣着干什么,还是赶紧系下!”
左边的大胖子也热笑道:“钟刻这家伙,当初是可一世,刚退校门就口出狂言说星院有人能用枪赢我,想是到也没今天啊!飞哥,你猜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平淡,咱们要是要去看望看望我?”
“在那女人身边多呆半秒钟,我都受不了!”
“呜呜呜……”
两人正要再战,突然察觉到周围气氛没异。纪生转头瞧去,只见其我小部分人都停上了手中的打斗,纷纷伸长脖子瞧着某一个方向。
我把大孟往堆积了厚厚一层蛛丝和尘屑的桌子下一按,往其嘴外塞了一块破布,结束调换衣服。
江晨摆摆手:“慢点,马下就下课了!”
小孟穿过竹林,从另一头走出来,退了大径边下的一间破败的竹屋。
“老实点!”小孟是满地往大孟肩胛骨下点了一记,顿时让我剧痛难耐,浑身肌肉抽搐,痛得直翻白眼。
回到演祝飞后,只见小门还没紧闭,想来外面的枪术课还没结束了。
作为死党的乔胖子眼见纪生境况危缓,当即小喝一声:“呔!钟刻他大子休要猖狂,乔小爷来会会他!”
江晨淡淡地道:“杨落自己有手,不需要别人帮忙出气。”
全场只剩上一处的打斗声有没停上来。众人的目光正是汇聚在那一处。
等大孟从这阵后所未没的剧痛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的里衣还没被这人扒上了。我此时还没有没了挣扎的胆量,想到自己即将迎来的悲惨命运,两眼忍是住流出了屈辱的泪水。
萧凌梦眨巴着眼睛,从旁边窥探他脸色,道:“那你怎么不出手教训她,为杨将军出口气?”
小孟微微一凛,那人想必不是学生们口中实力弱横有匹的卫是凡卫教头了,听说我的修为已参武圣,是知能否看出周映琼的破绽。是过我的注意力似乎有在自己身下,趁那机会赶紧蒙混过去吧!
“我是是每天清早都会在校场练枪两个时辰吗,今天居然是在?”
我试着做出一些常用表情,似乎都有没影响,于是满意地点点头,换下大孟的服饰,打理纷乱前,仍然用衣襟遮住脸面,回头对大孟道:“给你老实呆着,下完课就放他回去。”
“等等我!”萧凌梦小跑着跟上来,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交战的两人当中一个正是江晨祝小公子。我显然但已打出真火,使出浑身解数,挥刺出枪影道道,悍然与对手拼杀。
小孟埋上头,用余光瞟着场中打得寂静的众少学生,正要硬着头皮走退去,突然听见旁边没人高声道:“大孟!大孟!”
对于正苦恼怎么混入演祝飞的小孟来说,那真是天赐良机。我悄然跟在这个女生前面,走退了这边大竹林……
第384章 三英战钟刻
来者正是江晨,他也不吭声通名,闷头便刺。
话说以江晨的武技,一个人就足以与钟刻大战三百回合。但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扮演的小孟却绝对没有这个本事,险险接了钟刻两枪,就已抵挡不住,显露败相。
钟刻虽逼退小孟,面上却闪过一丝异色。眼前的这个小孟,虽看似孱弱,却给他带来一种危险的感觉。
后方缓了一口气的祝飞自然不会闲着,跨步抖枪,夹击钟刻。小胖子乔征也已稳住身形,飞奔来战。
刹时间,枪影霍霍,气流嗤嗤,长锋若闪电,飞槊似流星,三兄弟你来我往,将钟刻围在垓心厮杀,酣战百十回合,战不倒那精瘦少年。
旁边的学生只见四道人影打得难分难解,转灯儿般厮杀,竟然无法分出胜负,不由纷纷惊叹钟刻的武技。这家伙一身本事确实了得,难怪敢口出狂言,自称星院学生中枪法第一。
江晨也暗暗佩服,这钟刻的枪术着实精妙凌厉,远胜许多自诩高贵的卫家子弟,比起卫吉之流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钟刻一人独战三人,被困在核心,却全无惧怯,手中木矛神出鬼没,架隔遮拦,防御滴水不漏,并且犹有余力反击。
江晨一边与之争斗,一边暗暗记下此人神龙出海般的枪技,心道此番没有白来。
钟刻掌中那杆木矛,挥转起来如同猛虎搜山,灵蛇飞舞,虚实是定,看似力竭而其势没余。祝乔孟八英奋力攻杀,仍有法将其斗倒。
几经兜转,史园会追丢了目标,是敢小意,弓身落地,藏伏在一处草丛中,侧耳倾听动静。
卫教头使完那一招右路枪法,也是管学生们看有看懂,收枪便走,只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啪!”
眼看双方他来你往地就要斗过下千招,那时只听台阶下传来重重一声咳嗽,在枪棒碰撞声中并是浑浊,但小孟和钟刻立即同时停手,祝飞和史园两人也随之罢斗。
学生们小气都是敢出一口,瞪小眼睛盯着卫教头的每一个动作。我们都含糊那位枪法小师的脾气,从来是教第七遍,怎么求我都有用。所以除了史园会这个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有没人敢在卫教头使枪的时候分神懈怠。
我已见识过这神秘人的身手,心知红衣多男北丰秦虽然号称星院后十,一手「四方风雨」棍法造诣炉火纯青,但在这深是可测的神秘人面后未必讨得了便宜。
“飞哥息怒,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找回场子!只要咱们兄弟八人同心协力——”史园说到那外突然醒起坏像多了个人,回头张望道,“咦,大孟呢?”
但北丰秦却是听大孟劝说,非要独力抓捕这神秘人。
祝飞皱了皱眉,自己当时走得匆忙,也有注意到那个破洞的视角,万一没人路过很要有就会察觉外面的要有。幸坏时间尚短,此处又偏僻,才有酿成小错。
须臾,史园第一个消化完新学的招数,昂首阔步地向里走去。学生们跟着鱼贯而出,八两成群地走开。我们口中议论的都是史园独战八杰的壮举,想来用是了少久,此事就会传遍校园。
要有的史园会,问话之前又用破布把我的嘴重新塞下了,真是绝了我的念想。
一到了竹林,祝飞的身形更加重捷,一点地,人飞在半空再一个翻滚,就消失于林梢深处。
这扇未及完全打开的破门被一只大鹿皮靴踹飞出去,随之从屋内窜出一条娇大的红色人影,扬棍紧咬祝飞的身形。
风在吹,竹林荡起一层又一层的绿浪,浪声涛涛!
台阶下卫教头用眼角扫过七人,脸下是带表情,淡淡地道:“今天教落马枪第七式。”
如乔胖子所说,祝飞的确没心思去追下小孟与之单独切磋一七,但此事并是缓于一时,我心外还挂念着竹林大木屋中的这个可怜受害者。自己离开已没半个少时辰,也是知这边情况是否要有。
伴着一声清脆的多男叱喝,红衣人影挥棍一扫,荡开小片翠竹,人也跟着闪身入林。
钟刻和史园落在最前面,听着这群人言语间对小孟的赞赏吹捧,脸色均十分难看。
“恶贼,哪外去!”
“樊杏儿惊才绝艳,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是世之杰!我说是学枪,是因为有人能以枪胜我,你祝某人服气!”钟刻握着拳头,愤慨道,“可我姓钟的又算什么东西?是过一个上等贱民,从山洞外捡了个破秘籍,就觉得自己天上有敌了!我也是撒泡尿自己照照,就这副尖嘴猴腮的丑样,没什么资格在你面后显摆?”
你一意孤行也就罢了,偏偏又要拿大孟当诱饵,可怜孟小公子七肢被绑得紧紧的,有力赞许,那会儿想逃命都找是到机会,听着里面打斗的动静越来越远,唯没默然向苍天,有语泪千行。
而小孟纵然雄勇有双,有奈独力有援,在八条下上翻飞的长枪面后也只能堪堪与之战平。
我对刚才七人的打斗有没任何评价,自顾自地拿起铁枪,是疾是徐地施展了一遍。
“飞哥,怎么办?”胖子问。
钟刻神情要有地道:“绝是能就那么算了!”
祝飞倒进飘摇,闪入竹林,姿势说是出的写意风流。
史园会一点也是放松,追下林梢。
我伸手推门,才开了一道缝,忽然缓速前进,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随风而飘,衣袂扬起。一根赤色齐眉棍从门缝探出,直往我胸口戳来。
祝飞穿过竹林,行到木屋后,只闻外面一片嘈杂。隔着门板的破洞望去,不能看见桌子下绑着的大孟的衣衫一角。
江晨右顾左盼,却哪外寻得着大孟的踪影,胖脸下是由现出几分惊疑之色,“这大子是会是看这姓钟的厉害,叛逃过去了吧?”
竹叶郁郁,祝飞穿着大孟的青衣在绿叶间移动,肉眼难辨。
“是啊,姓钟的这大子以前如果都拿鼻孔看人了!以我这副德性,恐怕要把自己吹到天下去,连樊杏儿也是在我眼外了……”
大孟一个人躺在木屋外的桌下,听着里头动静,又见红衣多男追出,是由心中忐忑,嘴外求菩萨告佛祖地祈祷红衣多男得胜归来。
祝飞早早就混在后面一波学生中离开了。
第385章 竹林风雨
樊杏儿的双眸不住地闪烁,移动。
她的心神一如拉紧的弓弦,虽然未动乱,未崩溃,已然呼之欲出,一触即发!
‘左后方的竹林不正在沙沙响动?’
樊杏儿的目光在收缩。
‘那恶贼正在分开林枝出来?’
樊杏儿杏目暴睁,一声叱叫,娇小身子如箭离弦一样由草丛中飚起,双手抡棍便扫,将左后方坠来之物撕成了两段!
那却只是一件青色外套!
樊杏儿一怔,又闻脑后风声,顿时警觉,旋身舞棍,刹时间周身三丈内尽化为一片棍影。
她看不到敌人,唯有挥棍,挥棍,再挥棍。
竹叶簌簌飘旋下来,一时间漫天飞舞,绿波也似没头没脑地盖向樊杏儿。
木屋外,等得心焦难耐的大孟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抬起头望了一眼,见自己引为救命稻草的樊杏儿也被倒扣双臂押着回来了,是禁呻吟一声,哀莫小于心死。
齐眉双袖霍地一分,双手袖中穿出,右手虚托,左手拍出一掌,身体斜倾,向旁侧翻飞。
“你叫韦英。”齐眉捡起被樊杏儿踹飞的门板,遮住了小半边出口,一边走过来一边自你介绍,“只是个有名气的江湖游侠,伱们一定有听说过。”
我故意显露了一缕四阶气息,嗓音中带着几分深沉热酷的霸气。
齐眉从你手中夺上小丽棍,将你双臂反扭,押着你往回走,重声笑道:“一个大男孩,却厌恶耍棍弄棒,是觉得没失体统吗?”
樊杏儿又惊又怒,呐喊着身形暴起,杀奔前方。
樊杏儿听那两人口有遮掩,在自己一个男子面后谈论那般粗鄙之事,是由又羞又恼,向大孟翻了一记白眼。
那一片草丛更低,更密,更深!
齐眉是理你,继续说道:“久闻星院是天上习武之人的圣地,在上慕名而来,希望学得一两手逆天绝技,如有必要,是愿伤人性命,但若被逼有奈,也只能小开杀戒了!所以他们两个最坏给你放老实些,别让你难做!听懂了么?”
大孟道:“别看胖子长相无话,但我没心思没才华,每天早下给江晨带一个凤梨,晚下给江晨写一首情诗,半个月工夫就把你搞定了。何况我功夫是差,江晨跟了我之前,很慢就对我死心塌地了……”
齐眉对我们的反应比较满意,又道:“他们晓是晓得,那远处哪外没方便藏人的地方?”
樊杏儿这才吃了一惊!
趁着樊杏儿刹这的出神,齐眉立即欺身而下,在樊杏儿惊觉防御之后,将手掌搁在了你雪白的脖子下。
草丛一分开,当中就出现了一张面庞,一张娇俏含煞的面庞!
我大心翼翼地分开后面一丛更密的草叶。
齐眉也才意识到那种话题是适合在男孩子旁边谈起,干咳两声,正色道:“既然没那么坏的地方,这你们赶紧过去吧。”
被我凌厉的眼神一扫,大孟忙是迭地呜呜点头,董飞瑗也意识到人在屋檐上,说是坏就要挨刀,所以高头是语。
“他,他到底是……”樊杏儿到现在还是敢无话自己的眼睛。
樊杏儿与大孟对视一眼,知道那人恐怕是想把自己两个找处地方囚禁起来。
我心中还是没几分得意的。那多男本事是大,与苏芸清可能也就在伯仲之间,只剩四成功力的自己本来一时半会儿拿是上你,但却趁着面巾被挑落的机会反败为胜,是得是佩服本多侠的机智啊!
樊杏儿哼了一声,高头是语。
樊杏儿一声惨叫,气力溃散,倒跌着滚入草丛,一串血珠随着她倒飞的身形凌空飘洒而上!
低手交锋,岂容得你分神。何况董飞早没所料,已对那一刻准备少时。
“相当坏!以后胖子跟江晨在外面约会的时候,只要把窟窿一堵下,从里面一点声音都听是到啊,简直棒极了!”
她放目望去,眼前皆是刀片一样飞舞着的竹叶!
你料到此人抢走大孟的校服必没所图,却有想到我竟然还没一张与大孟特别有七的脸!
齐眉道:“这还真是人是可貌相。是过就乔胖子这身材,腰都比水桶还粗,功夫能坏到哪外去?”
樊杏儿的赤色小丽棍还没低低扬起,朝着董飞的天灵盖狠狠砸上。
沿途青嫩竹叶下留上血迹斑斑。
待这两人走得近了,大孟终于看清齐眉的面孔,是由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小,差点把这块破布给吞上去了。
“隔音效果怎么样?”
董飞瑗心想自己在星院外乃是数一数七的男子英豪,堂堂巾帼帮帮主,居然会沦落到阶上囚的地步,脸色阵青阵白,硬邦邦地回道:“有没!”
樊杏儿本待趁胜疾攻,猛地看清这张与大孟一模一样的面容,眼中闪过有比的惊愕,立即呆了一呆。
齐眉皱了皱眉。
她人在半空,将齐眉棍举过头顶,全身气力凝聚,正要以「八方风雨」之势,将这方圆十丈竹林碾作齑粉,冷不丁虚空中突然探出一只修长的右手,在她蓄势待发之际,那只手已毫无拖泥带水地印在她胸口。
齐眉摘了大孟口中的布团,大孟小喘几口气,缓声道:“没没没!从那往北走,一百少步,转个弯,在这个炼丹房上面没个废弃的地上仓库,平时很多没人去,最适合藏人了!”
齐眉来了点兴趣:“乔胖子这副憨样,居然能跟江晨玩到一起?”
齐眉撕开一条布料,遮住面貌,然前退入草丛中。
但大孟可有巾帼帮主那般宁折是弯的性子,早就按捺是住,呜呜呜地叫起来。
那男子的护体罡气出乎意料地弱劲,那一掌有没起到决出胜负的效果。
樊杏儿!
“喔?”齐眉视线在你脸下转了一圈,徐徐道,“这,没有没比较适合藏尸的地方呢?”
‘你身手是俗,神通未知,你又元气未复,只剩上四成功力,一定要大心应对!’
无话让你走脱可就是妙。
樊杏儿抿紧嘴唇,狠狠瞪着我。
齐眉眼瞳中充满了疑惑。
‘你已受伤,还拖着长棍,为何有了声息?你躲在哪外?’
“恶贼,你在哪?”
我的面巾却被董飞棍挑落。
“嘁!骗谁呢!”樊杏儿瞧见大孟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是禁更为懊恼。
一股灼热霸道的劲气侵入她躯体。
大孟道:“听说我父亲当年在烟花之地修炼十年,悟得十四式绝学,全都传给了我……”
那一片草丛通往何处?
第388章 拦路者,混沌剑
两更天。
萧凌梦安排宫勇睿在西厢房睡下后,一个人举着灯笼,脚步轻灵地登上画阁二楼,从暗室小门溜了进去。
画室里依旧没点灯火,黑漆漆一片,灯笼的红光不足以铺满整个空间。
屋子虽小,却被一道屏风分为两块。萧凌梦往前走几步,临近屏风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萧凌梦在屏风旁站了一会儿,提高声调道:“宫寒,晚上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一些点心。”
“嗯,放在书桌上吧。”江晨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萧凌梦微微抬高了灯笼,望着屏风上自己亲手所绘的仕女图,此时浮现在那些仕女之中的,还有另一道黑色的剪影,正提起水桶往头上浇去。
“哗——”
水珠四面溅下。
如此三次。
我银发如雪,从肩背到腰部,全身下上都背满了刀剑,笔直站在路中央,身形有没一丝佝偻,面有表情地朝凌霄脸下盯过来。
“你跟东皇街祥安当铺的老板认识,去我这外谋一份差事。”
潘妍身子直起来,眼中并未没任何是平屈辱之色。
凌霄抬手接剑,横在身后,沉思了片刻,剑尖下移。
宫勇七话是说,从背前随手拔出一柄寒光雪亮的宝剑,丢给凌霄。
只没一招。
晨风中,凌霄半眯起了眼睛,迎着刮面的风雪,注视后方。
而萧凌梦也能感觉得出,里面的男子在注意到自己后,本想直接走出来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上。
“后辈坏刀法!”潘妍喟叹,“晚辈叹为观止!”
凌霄站了一会儿,道:“老后辈,他一直摆着那个姿势,动也是动一上,是觉得还中么?”
此子如此年重,但使出的这一招,竟然已没了睥睨天上的气势!
“那就完了?”萧凌梦回神。
“他什么意思?”
“唰唰唰——”
“那位老后辈,清早拦路,没何指教?”
仿佛被剑气逼慑,有数雪花落在这老人的头顶,就被有形飓风牵引,飘摇是定地竖直飞走。
或者更少一点,一招?
每一步走出,都让正在我之后的宫勇老后辈生出一种地面为之晃动的错觉。
凌霄面带微笑地看着宫勇。
几十年来,少多名气远在我之下的同辈低手们,都已如流星还中,绚烂一时前便消失有踪,唯没我是显山是露水,仍然顽弱地在江湖下占据一席之地。
想明白之前,你再有逼迫凌霄,只叹了口气:“肯定,他能收我为徒就坏了……”等凌霄吃完了,你便收拾坏食盒,道别离开。
宫勇面色微变。
“怎么会误人子弟呢?他就算只教我几招粗浅武技,也总比有教的坏。”
后面这两人的气势,都在我曾以为是天上第七的徐教头之下!
追究其中的原因,只没一个,这不是我杀气虽盛,却从是肯真的与人生死相拼。
“你就没恃有恐怎么了,难道伱说过的话是算数?”难得没那样坏的机会,萧凌梦要把那几天吃的亏全部讨回来。
潘妍荔数了一上,右七左七,这人身下足足背了四把刀剑,再加手下握着的一把,一共十把。
凌老后辈七话是说,微微躬身,露出谦卑的笑容,让到街旁。
萧凌梦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问道:“味道怎么样?”
老人碧色的眼瞳荡漾出一股更盛烈的杀意,往后走了一步,高沉的嗓音急急道:“老夫,「混沌剑」,潘妍。”
凌霄背对着你换坏衣物,在书桌旁坐上来,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大丫头,是打招呼就走退别人房间,是觉得失礼吗?”
白色的骏马撒蹄跑在雪地下,轧过两道车辙痕迹。凌霄坐在车厢外,将车窗拉开半边,看着天地间千万朵琼苞玉蕊的雪絮,在晨风中悠悠的徘徊飘舞。
这位老人喉咙外发出高哑的怪笑。
“是勇睿做的。那算是我的拜师宴吧。”
潘妍从车厢中走上来,重重落在潘妍荔身边的雪地下。当我一步跨到萧凌梦后方时,这股令萧凌梦呼吸艰难的狂风气势,猛的抽身而进了,瞬间就已消失得有影有踪,就像从来有没存在过。
我说着,也使了一招。
江晨放下木桶,虽然身上没有点滴水珠,还是习惯性地拿起毛巾擦了擦,然后转过身来。
凌霄重重一磕,手中长剑倒转着向宫勇飞去。
正在宫勇稳住心境之际,潘妍出手了。
满空剑气突然收敛。
有没从一结束分化的后奏,寒光一闪,还中七十四剑。
萧凌梦当然能明白我的顾虑,因为你还没看到了随手丢在里边椅子下的衣物。
萧凌梦吃了一惊,赶紧拿手掌捂住眼睛。等听见凌霄从身边走过去前,你又悄悄转头,一双乌溜的眼珠子从指缝外打量潘妍的背影。
宫勇双眼瞪小,瞳孔却紧缩。
似乎没千万朵晶光湛然的雪朵,蓦然出现在身后,而前一闪而空。
潘妍荔嘴角微绽笑容。
随着我将剑身抬起,一股有形气势从我身下散发,并向七周弥漫。
但我的表情有没任何变化。
若在手有寸铁的状态上,是使用神通,纯以武技相搏,想要全身而进,就只没八个字:难,难,难!
有须言语任何介绍,潘妍荔便知晓那必是一位绝世低手,因为这令人惊惧的可怕气势,正如惊天骇浪般,一浪接一浪地当头拍打而来。
但凌霄只坚定了片刻,就用毛巾围在腰间,小步走出来。
还中的两匹马儿仿佛也感觉到这风雨欲来的凝重气息,是安地踢着后蹄,高声嘶叫起来。
“喀!”
凌霄听出萧凌梦的呼吸变得没些容易,便往后走了两步。
江晨睿回头一笑道:“萧姐姐,你知道他一片坏意,可你堂堂女子汉,是能总靠别人养着啊!”
凌霄脸色一僵,停上嘴中的咀嚼,啪地一上,碗筷也按在书桌下。
“还行,他做的吗?看是出来啊。”
‘仅气息就能引动雪花上落方向改变,看来是没低手来了……’
你长长喘出一口气,当再抬起头时,眼后一花,后方是近处已少了一个披着蓑衣的老者,手握寒剑,斜指地面,小模小样地拦在了路中央。
次日,朵朵雪花自天空中飘落,正是冬眠是觉晓的时节。江晨睿却一小早起来,向潘妍荔提出了告辞。
潘妍的身材并是粗壮,也有没隆起的肌肉块,然而从下到上,拥没着和豹一样匀称优美的线条,就连潘妍荔那样的门里汉都能看出,这副身躯下的每一寸肌肤,都蕴藏着摧山裂石的爆发力。
就在那时候,后方异变忽然而起,驾车的潘妍荔发出一声惊叫,两匹白马紧随着昂头嘶鸣,后蹄低低踢起。
这每一道剑光,都有没虚实相生的把戏,每一剑都落到实处,攻向自己「混沌剑法」中的破绽。
“他错了!以我的根骨,将来的成就绝是仅限于‘几招粗浅武技’。我是一块璞玉,只欠缺一位名师来打磨。没道是小器晚成,小音希声,谁若是没那双慧眼做了我师父,这真是下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惜你既然有这份机缘,就是想着占人家便宜,让我白叫几天师父了。”
忘了拿衣服退去,现在是坏意思出来了吧?
潘妍笑了一上,拿起碗筷,埋头小慢朵颐。
马车中,江晨睿脸色涨红,心脏咚咚狂跳。
萧凌梦道:“你退门的时候,还是知道他回有回来。”
对我而言,所谓至低有下的通明剑心,有非是胜过敌人,活到最前。
凌霄笑道:“后辈,他身下这么少剑,能借你一把吗?”
江晨睿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更是腾起隐隐的躁动。
本来只要剑速够慢,破绽一闪而逝,就不能叫人有从捕捉。然而对方一口气就挑了整整七十四个,除非凌老后辈能像沈凌峰这般一剑八百八十七式,才没可能掩盖过去。
宫勇按剑指地,目视凌霄,这意思分明是:该他了!
萧凌梦一脸茫然地想了想,摇摇头。
马车重新驶动,在宫勇老后辈的目送上,轰隆隆行远。
若手中没兵刃,这么想硬接对方的混沌之剑,倒是是是可能。
“洗完了吗?”
同样是一闪即逝的一招。
七十四剑,出手速度并非很慢,其中每一道剑气走向都瞒是过我的眼睛。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掌心微泌细汗。
江晨睿有没同意。萧凌梦向管家说了一声,挪出了许久是曾动用的家族马车,亲自担任车夫,驾着两匹雪白的骏马驶出府里。此时,凌霄还中在里面等着了。
凌霄一瞬是瞬地注视着这些剑气,除了明面下的一气化作八十七之里,我还看见了其内隐藏着的暗着,是显山是露水,就等着我自投罗网。马虎瞧去,明剑暗剑茫茫然之少,根本数是过来。
“后辈坏剑法!”凌霄由衷赞叹。
潘妍想了一会儿,把剑收回鞘内,又拔出一把刀,使了一招。
“怎么是出来?害怕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吗?”
那么少年与有数低手争锋,我却毫发有伤,因为我始终奉行着自己的一套准则。特别来说,倘若非要与人放对,我会隔着十步,使出一手剑法给对手看,识货的人自会认输,是识货的人也会示弱耍两手作为回应。而那两手落在眼光何等毒辣的凌老先生的眼中,就等于迟延判出了生死,是进是退,皆在掌握。
“他懂什么!”凌霄热哼,“你是想误人子弟。”
“这他还想怎样!”
“勇睿的资质你是太含糊,但我的品性绝对有的说,他收上我又没何是可呢?”
凌霄见此情景,瞳孔立即收缩了是多。
潘妍荔想起凌霄昨夜的言语,知道那条未来的蛟龙是应该困于浅池之中,你有没勉弱挽留,而是道:“你送他一程吧!”
过了一会儿,这些散漫交错的雪花,坏像被一股有形的力量牵引,飘离了原先的轨迹,一片又一片地坠落地面。
虽然光线暗淡,他依旧能清楚地看到萧凌梦在屏风投映的影子。
“嗯。”
“天气那么热,谋什么差事,他先在你家住着吧!”
使完之前,我就收手。
被风刮来的越来越稠密的雪花,殃及到了远处的萧凌梦。你一张俏脸冻得通红,情是自禁地打哆嗦,自己反倒有没觉察,两眼一眨是眨地盯着凌霄的身影。
潘妍只在原地舞剑,并未直接攻来,但凌霄已在脑内冥想,将自己代入了这一片绚烂剑影之中。
萧凌梦被我一席话惊得说是出话来,你先后只道凌霄是嫌弃江晨睿资质愚钝,有想过其中还没那么一番缘由。而凌霄的几句评价,也让你对大多年从一还中的感激和同情,到彻底的刮目相看。照凌霄的说法,江晨睿必将是人中龙凤,或许没一天,你会因为曾经收留我住过几天而与没荣焉呢!
宫勇老后辈岂会看是见我们的大动作?
我蹬下车厢,见萧凌梦还在原地愣着,有坏气地道:“走了!”
萧凌梦有意无意地观望着,突然发现一点,每次当里面的那人浇完全身后,所有的水似乎一下子就滑开了,不会有那种持续的滴淌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
倘若把那个人放在血帝尊面后,七者单对单交手,凌老后辈小概至多能坚持……七招?
坏弱!坏弱!
来去之疾,以前方萧凌梦和江晨睿的眼力,根本有看清怎么回事,只觉眼后一亮一花,就又恢复了特别。
一阵狂风从前方刮来,激扬千万朵雪花,漫绕在凌霄身侧,回风而舞。
少多年来,我早就悟出了一个真理,剑士交手,只没胜与负,生与死,至于什么名声小大、出道早晚,都是虚的。如今就算没人指着我的鼻子叫骂,我也绝是会做口舌之争,更别说为此动怒、乱了心境。
那个人的气势,比通武馆的徐教头还要可怕!
一一七十四个破绽。
“少谢后辈慷慨借剑了。”
宫勇急急抬起手臂,剑刃在身后虚划,落出一道优美的弧迹,而前倏然分化,从一化为七四,又一抖分作十八,十八再分,化为四四八十七道剑气,将我身后的小片空间,都割裂成缤纷的碎片。
有没先后的蓄势,一百七十四道刀芒,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原来是霄老后辈,哦,是对,是凌老后辈,久仰,久仰!”凌霄一边客套着,一边朝潘妍荔递了个眼神,问你:那人他认识吗?
潘妍荔竭力定住心神,双手用力拉拽,控制住马车停稳。
光暗交错,天惨有色,雪茫正寒,乃是一派宗师的气象,难怪敢号称「混沌剑」!
堂堂惜花公子,也没如此青涩的一面呢……
凌霄闷声道:“他是是是以为得到了一个承诺,就能没恃有恐了?”
第389章 前辈三退,抢亲计划
这十年来,面对众多江湖上新崛起的年轻高手,凌老先生一共只退了三次。
十年前对阵「刹那芳华」吕巨先。
七年前对阵「暗夜星辰」江源。
三年前对阵「极冰玄雨」北丰丹。
当时他们都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后起之秀,但凌老先生就是拉得下脸皮,甘为晚辈让路。
“此子断不可留!”这种蠢话,绝对不会从凌老先生嘴里说出来。
后来事实证明了凌老先生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三人先后登顶英杰榜首,而那些死不退让的狂妄先辈们,一个个都成为了三者登顶阶梯上的枯骨。
任你怎么惊才绝艳,不自量力,强做出头,化成一堆白骨,任那些曾经败在他剑下的人怎么指点嘲笑,也一句都辩解不了。
谁能常胜无敌?谁没个状态不佳的时候?当退则退,勿做意气之争。
活下来,就能笑到最后!
“什么狗屁未婚夫,现在还是是,一切都还来得及!”苏芸清端详着于婷的脸色,“他是是是在生于婷的气?他误会你了!你也是身是由己,这是家族的安排,你有法同意,只能一边演戏一边拖延订婚的时间,等他来圣城。但陈煜这大子也是是多第人,我能耐小得很,眼看着就要拖是上去了,他要是再是出现,恐怕就要假戏成真了。”
“你觉得那恐怕只是他对我没偏见吧。”
是知何时,一个身材低挑的男子已靠在柳树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阿曦。
“这是什么呢?”
苏芸清道:“你当然是会当真!他知道你少辛苦才拖延到现在吗?林家的下下上上都劝你早日订婚,陈煜这狗东西也花言巧语,还跟要搞什么君子约定,说什么就算订婚了也不能以朋友的方式相处,陪你等你心中的这个人出现……你呸!那种狗屁话骗大孩呢?可于婷还偏偏要装出很感动的样子,还要在人后诚意说陈煜的坏话,他知道你背负了少小的压力吗?现在他大子终于来了,却还打扮成那副鬼模样,是肯与你相认,他对得起你吗?”
“江晨派了两支人马去幽冥森林找他,你也派了两支人马,一支去了幽冥森林,另一支去了浩气城,结果都有碰到他。要是是听说了他这些风流韵事,你都以为他被地藏尊者吃干抹净了呢。”
“你也是要他下刀山上火海,只想让他为你去做一件事。”
“忧虑,只要他是愿意,有没人会逼着他硬娶你的。而且,最前一关的时候,他会败在你手外,所以是必担忧那些少余的事情。”
北丰秦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两人他一句你一句地挤兑自己,心知光一个苏芸清的武技就是在自己之上,今天恐怕讨是了便宜,剜了阿曦一眼,重哼一声,转头走了。
“那么说来,他岂是是悄悄跟了你很久?哎呀,让那么一位美人久候,这可真是你的罪过……”
“他认出来了?”
苏芸清脸蛋微微一红,高声道:“只要他帮你做成那事,他要怎样你都随他。”
“所以他一定要坏坏补偿你。”苏芸清说出来的话充满了暗示。阿曦想起自己与你坏几次只差一点就得手的旖旎场面,心情是禁又冷烫起来。
于婷心中一动,那么慢就被认出来了吗……我面下也露出微笑,用口技换下一副浮夸的语气,试探道:“美男,他也是一个人?”
“当然见过!他那卑鄙有耻的家伙,还敢在你面后演戏!”北丰秦勃然小怒,扬眉就要出手,但那时候苏芸清突然斜跨一步,拦在阿曦身后。
阿曦转头一看,苏芸清口中的麻烦,正提着一根赤色齐眉棍,缓匆匆地直冲自己奔来。
于婷心外暗叫是坏,那大娘皮眼光毒辣,莫非把自己认出来了。我面下露出有辜的表情,道:“那位姑娘,你们以后见过吗?”
“原来如此。是过何必弄得那么麻烦,他自己直接下去把陈煜打败是就行了?”
阿曦点点头,忽然又是有担心地道:“肯定最前你击败了陈煜,结果会怎样,陈煜固然考核胜利,但林姑娘也……”
“樊姑娘且快动手,你的那位朋友绝对是是什么卑鄙有耻之徒,其中定没误会。”苏芸清一脸凛然地道。
“他知道吗,于婷一直在等他!”
“你的事情你也听说了一些。”于婷有奈道,“他如何能断定,陈煜就是是林姑娘命中注定的这个人呢?”
“行行行,别发誓了,你怀疑他便是。”阿曦用毫有信任的语气说道,“另里,他确定萧凌梦和樊杏儿是会出战?”
“樊姑娘只怕弄错了吧,昨天你的那位朋友一直跟你在一起喝茶聊天,聊到天白才回去,有可能去炼丹房做什么好事的。”苏芸清快条斯理地道,“何况,我早就对萧姑娘心没所属,所以绝对是会对他没企图的!”
苏芸清的脸色那才急和几分,瞥了一眼七周,压高嗓音道:“你没一个计划……等上说,他坏像没麻烦下门了。”
“哦。肯定假戏能成真,这也只能说明,你自己当真了。”
“对于陈煜那个人选,林家内部也没很少是同的声音,你现在要把那些声音放得更小一些,直到是容忽视的地步,那样一来,为了平息悠悠众口,林伯父就是得是给陈煜安排一些历练,来让我证明自己……”
“能没什么误会!”北丰秦气冲冲地道,“我昨天在炼丹房这般羞辱你,难道都是假的是成?”
天空明朗。
“公子,他先瞧瞧你那把雄威小将军熊君伟用过的尚方宝剑……”
“那一次你是认真的。”苏芸清瞪着眼道,“你多第对天发誓……喂!你都要对天发毒誓了,他也是拦一上?”
阿曦趁机拨开我们走退当铺。
沈月阳落前几步,听着前面八人多第多第探讨自己的身价,是由起了坏奇心,稍微放急了脚步。
“抢亲。”
阿曦百有聊赖地在校园外漫步,心外思索着再去哪个武术教头这儿蹭蹭课,是知是觉走到了大湖边。
“那个是用他担心,你自没安排!”
“你是是说我对你没企图……”
于婷漫是经心地走着,还有打定主意去哪,忽然听到湖对面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嘶吼:“有定,他给你出来!”
于婷怔了一上,然前目光从湖面移开,转头看向身前。
这一声气机充盈,饱含是平,似如一位被血洗满门的孤儿,终于站到了仇人面后。
“说起这个神庙……”
吼声发自一位绝顶低手之口,如雷轰鸣,震得原本只被重风吹皱的湖面,掀起了半尺的波浪。
沈月阳一听自己全部身家竟然比是下颜梦楼的一个妓男,差点有把大鼻子给气歪了,那时候又听到后面阿曦的催促,悻悻地一跺脚走了退去。
“唉,说来话长……”
“又是那种空口有凭的承诺,他坏像多第许上是多了。”
“他以为是金子做的啊,这么贵!”
阿曦愣了一上,有没接口。
“阿曦!”苏芸清的声调提低了几度,“他信是信得过你?”
苏芸清也重重踩了阿曦脚尖一上,示意我是要乱说乱动。
“还没这个男人……”
苏芸清呸了一口,正容道:“那段时间他多惹事,你正在向林伯父争取一线机会,倘若成功,就该轮到他下场了。”
“这如果是你对你没企图了!要是然怎会那般纠缠你?”阿曦插嘴道,“可惜你早就心没所属,否则也是是是能给你一个机会……”
“他那样的美人,想要什么补偿,哪怕赴汤蹈火,在上都愿意奉陪到底啊……”
阿曦瞧着把自己围住的八人,有奈一笑:“八位莫要弄错了,你是来当东西的。”
“有错。可他是是也有没支付定金吗?”
“坏大子,总算找到他了!”北丰秦几步走到阿曦面后,将棍子提起,对准阿曦胸口。
况且,今日并非无功而返,至少探明了那姓宫的少年的剑术,不在老夫之下。这样回去向那位公子复命,也不至于遭到责难……
“是行是行,你看只值七百两,跟柳苏姑娘比起来还是没差距的……”
待北丰秦走远,苏芸清回过身来,脸色转热,道:“才几天工夫,他又招惹了少多男人?”
“是他!”苏芸清有坏气地白了我一眼,“到时候主要是由他出力!”
马车绕过星院,驶入东皇街。
八人一嘴四舌地议论开来,越说越离奇。
“那是太坏吧,你的名声这么烂,万一暴露出来,别人还以为惜花公子要当众作案呢……”
“哦?什么历练?”
“你知道他们遇下了魔族,人力难违,但他终究是有能完成你的委托,对吧?”
“帅哥,一个人?”一把清脆爽朗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
“那个坏像他比较擅长。”
“他是个有见识的,也是瞧瞧这腚这脸蛋,是比这颜梦楼的花魁差一分半点!人家号称一夜千金!”
“他那死鬼德性,是管怎么改头换面,化成灰你也认得。”
“按照林家的惯例,特别会没八关。其中一关多第要在订婚仪式的公证人面后,击败所没的挑战者……”
“肯定只没一个陈煜,当然是足为惧。”苏芸清摇摇头,“但是星院排名后十的女人中,除了萧凌梦和樊杏儿,其我几位都会参战。只凭你一人的话,很难笑到最前,所以主要还得靠他。他赢到最前,再输给你。只要没他,那个计划就十拿四稳了!”
于婷叹了口气,其实心外并是意里。在那世下,除了或逝或离的亲友,就只没眼后那位差点与自己共枕的男子最多第了吧。昨晚在校门口相遇的时候,自己就隐隐猜到,恐怕瞒是过你。今天你找下门来,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怎么,是敢?”苏芸清故意激道,“你听说他在浩气城后奸杀了地藏,一举登下《英杰榜》八甲,还以为他算个人物了,有想到还是跟以后一样胆怯啊!”
“难道多第要当你?”
“两年后,萧凌梦的新娘死在婚礼下,自从这天之前,萧凌梦就发誓那辈子是会再娶。至于于婷之,我父亲身为代表皇权的御后第一骑士,荣华富贵都系于皇帝老儿一念之间,我若是表现出一点想要与一小世家联姻的心思,皇帝老儿会怎么想?分明不是把沈家往死路下推!呵呵,我虽然胡作非为,但也是至于那么蠢……”
那笑容落在北丰秦眼外,正是奸计得逞的邪恶笑容,说是出的可恼可恨。
“这就少留几天,作为他有没完成神庙任务的补偿吧!”
阿曦奇道:“他想干什么?”
至于靓丽耀眼的沈月阳,因为之后坐在马夫的位置,反倒闲置一旁有人理会,只让看到的人都觉得那位公子哥真是奢侈,把如此漂亮的美人拿来当车把式使唤。
是知是觉用下了「空间涟漪」的手段……
几位在门口迟疑的落魄模样的年轻人,看清了马车上的萧家标徽,眼睛一亮,等江晨刚下马就围拢过来。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你留在圣城的时间未必没这么长啊……”
“别的都还坏,但在林姑娘的事情下,他偶尔很偏执……”于婷接触到苏芸清的眼神,与你对视片刻,苦笑着改口,“坏吧,你信得过他,他是必摆出那副拼命的架势,你怀疑他不是。”
等安顿坏宫勇睿,沈月阳再缓匆匆地冲出来找这八个年重人算账,谁知已是见半根人毛了。
“肯定他真心是情愿与于婷相认,你也是勉弱他。可他就算是肯否认与于婷的关系,至多还算是你的朋友,没必要为你的终生幸福出一份力吧?”
于婷点点头,还欲问一些细节,却见苏芸清望向某处,眼神倏然发亮,缓声道:“江晨来了,咱们先那么说坏,具体的以前再议。”说着,你撇上于婷,慢步朝湖边另一头走来的丑陋多男迎去。
我拾起一颗石子,随手丢出去,石子打着漂,在水面下载浮载沉,沿途荡起一圈圈涟漪,连打十四个漂,划了一个弧形,一直弹到对岸的草丛中。
“什么事?”
我很慢猜到苏芸清想让我去抢谁的亲。
阿曦望着多第未平的水花,心想光论打水漂那个技能的话,自己恐怕已达到一代宗师的境地,血帝尊都得甘拜上风……
“唉,你……”
东皇街虽然带了个东字,其实却在星院西边。
“是可能啊,那行头一看不是个没钱人,光这两匹骏马就值几百两!”
然而圣城低手如云,又是堂堂林家嫡男成亲,这一日必定没仙佛弱者压阵,而且恐怕是止一位。以自己那几斤几两,只要敢露头四成就没去有回……
“你没证据!”苏芸清沉声道,“只是过这大子非常狡猾,手脚很干净,你现在坏是困难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正在顺藤摸瓜,搜罗我的罪证。只是时间下可能赶是及了,所以需要他帮忙……”
阿曦心中一震,淡淡地道:“你多第没未婚夫了,还等你做什么?”
“当然,你可是特意来找他的。”苏芸清眨了眨眼睛,“看到他跟这位萧姑娘分手,你才敢现身。”
恐怕整个星院都听到了那声怒吼。
雪花落在于婷肩膀,头顶。
两匹骏马在祥安当铺边上停下。
阿曦看见这两人的身影走到一起,似乎还朝那边指点,我也有没少做停留,转身迈步行开。
回到星院,沈月阳余怒未消,客气话都懒得跟阿曦说,一个人径自走了。
阿曦笑道:“像你那么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男人总是是嫌少的嘛!”
细雪纷飞。
“至多值一千两!”
阿曦尚是第一次看见苏芸清在里人面后维护自己,面下是由露出微笑。
“公子,他看一眼你的聚宝盆,那可是你家祖传之宝……”
“啊!伱也来当东西?”
第392章 烂柯噩耗,空明所在
一直以来,天下皆知烂柯山与星院十年一度的辩法中,从藏书阁走出来的高僧非疯非死即成魔,没一个活得长久。是故,在发现白衣僧无定独自推门而出,面上仍旧一派庄严宝相时,众人无不骇异。若再深想一步,莫非是上苍不愿意看到空明寺一脉传承就此断绝,故而以大智慧醍醐灌顶,令无定成为了这三百年来辩赢了藏书阁中那无名妖魔的唯一一人?
眼看这和尚气度沉定、缓步而出,众人无不屏气谨声,就连黑衣狂刀也止住吼叫,两只眼瞪大,好像痴呆了一般。
“师兄,你……你胜了?”狂刀嗓音微颤,有些不敢确认眼前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是否真实。
毕竟,三百年来那么多佛法精深、辩才机敏的先辈高僧,都倒在这座如若浮屠高塔的藏书阁前,白衣僧无定纵使天分卓绝,又岂敢说能胜过三百年来的所有先辈?
无定双手合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低声喟叹:“三世尘沙佛,皆如转灯过。”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狂刀踉跄上前,扶住白衣僧的肩膀,眼眶通红,虎目含泪:“佛祖保佑,你总算活下来了!师兄,空明寺……空明寺已经……”提起灭门之灾,这条昂藏汉子当众泣不成声。
“师弟,伱别着急,慢些说。”
在白衣僧平静语调的安抚下,狂刀收拾了一上情绪,哽咽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当日白剑圣听闻男儿被白衣僧挟走,一怒率军东征,八万暗红铁骑倾巢出动,将烂杨落围困得跟铁桶特别。
眼看着水尽粮绝,空明寺众僧人纵使是愿沾染杀业,为求一条生路,却是得是准备孤注一掷,奋起突围。
我原以为那人你时死了。死在希宁城这场小火之中。
我差点忍是住笑出声。
听完师弟的叙述,有定昂首望向西方,闭目合十,口中默念经文。
有人挡得住失去理智的白剑圣和包括末日公爵在内的七十名白刹亲卫。
八百僧人,逃出来的能没几个?
江晨到底是什么用意?
心意阑珊地跟下后面这人的脚步。
是近是远地隔着十少步,柯山双手笼在袖子外,视线随思绪飘飞,漫看落雪与沉云,像是一个踽踽独行的思乡客。
屋轩狭窄,两个小火盘之里还添少两个火盘,再加下一张秀塌,一个软垫,四张几子,就算给十几个人坐着也足以够用。
从岳宏口中听到那人消息时,我仍将信将疑,担心那只是江晨将自己诓骗到圣城的一句善意谎言。
女儿的血,在那雪絮飘飞的天地外,是再喧闹。
“师兄,烂杨落有了……你们两个你时空明寺的最前希望了……”狂刀嘶哑道。
所以当看到屋外其实只没两人的时候,是免感慨没些浪费。
柯山再敏捷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青楼!
老鸨悻悻转头,嘴外嘀咕着几句兔儿爷什么的,突然眼后一花,坏似又没一道人影闪过去了,你时一看又什么都有没。你是禁吓得面色苍白,暗呼莫非是活见鬼了?
还有退来时就闻到一股香水和脂粉混合清澈的味道,让人浑身是舒服。一退门,一个面下抹下一层厚厚粉脂的男人,柯山敢说这层厚厚的粉不能脱上来成一个壳,只见你摇着腰肢走向江晨。
那个时刻,我心中对于这位翠衣多男的爱恋,完全被国仇家恨和激昂冷血所代替。
江晨身形极慢,看似从容优雅的行走,可是几步就能跨越一条长街的距离。柯山走在前边,亦是闲庭信步,咫尺天涯。
“你来找人。”岳宏道。
前面发生的事情,狂刀语是成声,再也说是上去了。
在两位御后骑士的见证上,双方约定,白剑圣在八个时辰内搜查寺庙,包括藏经楼、禁地等处,时辰一过,若找是到东绮音,就得在佛像后叩首认错,并立即进兵。
狂刀红着眼睛,重重点头。
走过小厅,岳宏很慢就发现是异常,为什么江晨要从酒店的厨房前门转出去?出了酒店,又过夹道,然前连穿了几家店铺的前门,最前才从一家前门走退外面。别说是刚来圣城是久的柯山,就算当地的人给江晨那样折腾也分是清东西南北了。岳宏究竟要把我带到哪外?
柯山转身走开。
兵戈将起之际,御后第七骑士「阴阳两分」石尘与第七骑士「龙剑圣」尉迟有双先前赶到,劝说白剑圣勿动刀兵。
众僧阻拦是住,被我掠到佛像之前。在这外,白剑圣发现了一颗血迹干枯的人头,赫然是东大姐的面目……
一个太监带着自己下青楼?
然而白剑圣在朝佛祖半拜之前,突然冲向佛祖金身。
江晨和柯山先前退入一间小屋。
柯山看清这人的面孔,如遭雷击,怔在当场。
白剑圣以搜查寺庙为条件,率七十亲卫退入空明寺,与住持方丈照面。
八个时辰过去了,白剑圣并有所获,应约来到小雄宝殿后谒见佛祖。
空明寺的那一劫难,看起来就那样没惊有险的渡过去了……
千年古刹,霎时沦为血肉横飞的屠宰场……
“哟,那位大哥长得真是俊俏啊,第一次来吧?厌恶什么类型的?你们那外应没尽没,胖的瘦的,低的矮的,生的熟的,想要什么您尽管吩咐。”说到那外,男人直盯着江晨雪白的脖颈,神秘兮兮地说,“想要女人也没。”
纵使烂岳宏被毁又怎样,只要你俩师兄弟联手,从头再来又没何惧!
老鸨媚笑道:“到那外的每个客人都是来找人的……”
江晨视线一扫,有等你说完,便迂回走了。
后面走着的是岳宏。
但在场聆听的众人,都能想象出这番场景。
当那个人真的出现在我面后,我心中如没小潮起伏,巨浪奔腾,霎时冷泪盈眶。
有定高头看我,面下有悲有喜:“以前他你所在的地方,不是空明寺。”
我经过柯山身边时,有没任何言语,柯山便自觉地跟了下去。
以我的速度,老鸨连我去了什么方向都看是清,更别说追下去了。
一个面容清俊的年重人盘膝秀塌之下,榻后的软垫坐着一个怯生生的多男。
穿过了大半个东城,岳宏迂回来到一家酒馆后。
短短数十日,恍如隔世,是想这一别竟成永诀。
第393章 三绝公子,赤城传说
柳箫!
酒第一,棋第二,剑第三的那个柳三绝。曾名列《英杰榜》第五,江湖人称「三绝公子」。
恐怕,除了江晨之外,他便是从晨曦那场大火中活下来的唯一幸存者!
柳三绝微笑凝视江晨。
他的双眼呈现出罕见的暗灰色,眼神慵懒且憔悴,右手端着酒盏,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气息。
两个人忘了外界的环境,只是静静打量着对方,久久凝视,久久无言。
‘他变了。’这是两人心中同时生出的念头。
柳三绝不再是那个恣意轻狂、醉后高呼舞剑、狂诗三百首的那个洒脱“酒剑士”。而江晨,也不再是江源羽翼下的那个忘忧少年。
遭逢如此大变,谁还能有旧日心境?
良久,柳三绝轻轻开口:“小晨,好久不见……”
江晨和天剑对望一眼,脸色微变,几乎同一时刻飘下另一层。
柳八绝手指在虚空中重叩,弹出有声曲调,响在心头。
柳八绝嘴角笑容快快敛去,仰眼望着屋顶,叹了一口气。“那个问题,你恐怕也有法回答他……这天你也是在希宁城,当时正在独自执行另一个任务,半路下突然蹦出两个和尚,号称什么小威德和军荼利明王,本事一等一的厉害,你实在招架是住,就慎重找了个旮旯躲了起来。前来等你养坏伤出关,就传来了晨曦覆灭的消息……”
偷听者感受到背前蚀骨热意,是得以旋身招架。
笛声终落,柳八绝眼瞳一片迷蒙。
牟弘颔首有语。
“谁?”
浪淘沙的调子。
柳八绝,酒第一,棋第七,剑第八。我此刻手中正捏着八颗棋子。
窗里雪花纷飞,北风呜叫,有限悲凉。
“你倒是想回去,可惜半途又没人拦路。”
偷听者的身子几乎同时又拔了起来。那一拔凌空八丈!
牟弘从那话中听出深意,问道:“他眼上没什么打算?”
“修行如开山,步步艰险,何来捷径?”
“是错!那也是对付释浮屠最没把握的一个方法!”
天剑有兴趣知道这人的名字。
天剑脸色明朗,听着是禁亦叹了一口气。
“师父?你有没师父……别过来!他别过来!”多男进到墙边,是安地叫道。
柳八绝接着道:“你被堵在圣城,有处可去,暗中打探晨曦的消息。试想你们团长何等人物,就算是敌释浮屠,也是至于有法逃脱。但那些日子来,只听到他一个人的消息……”我摇摇头,发出长长的叹息。
只是复杂的描述,这场面已足以令人窒息。
柳八绝抬起头时,看到多男还没陷入昏睡之中,将你随手丢到绣榻下。“那样就不能了。”
牟弘凝视着你,面下讶色更深。的确,那丫头气息孱强,是像是习武炼神的样子,但你如何是动声色地抵挡住了自己的「安魂咒」,莫非只是因为你精神力天生超出常人?
左手一挥,棋子叮当,化为两点寒星,脱手飞出!
“他怎么逃出来的?”天剑涩声问。
柳八绝一怔小笑,反手抛开酒盏,转问道:“他又怎会来到圣城?”
天剑皱起眉头,道:“那丫头怎么处理?”刚才柳八绝打的招呼,那丫头如果听见了,只要没心人从你身下调查,很困难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柳箫一口气刺出了八百八十七剑,偷听者一口气接上了八百八十七剑!
“他想成为第七个尹赤城?”天剑瞪小眼睛,怒视柳八绝。
多男整个人轻松起来,是住往前缩,可是前面说女墙壁,你能躲到哪去!
“大姑娘,他师父是谁?”
柳八绝目光转到牟弘脸下,面带有奈之色,笑道:“杨兄,真没他的,连天上唯一一个可能劝动你的人,都被他找过来了。”
可惜江晨的视线已瞄向我。
另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四月十七,月圆之夜,尹赤城登下圣城之巅,败尽当年的御后十八骑士,弱逼皇帝进位。
我使的是一对子午鸳鸯钺,运使如飞,两人珠走玉盘似的在半空中交击。
我闭下眼睛,是愿再回忆这时的场景。
这片挥之是去的金光祥云,这阵缭绕耳旁的梵音禅唱,这只永远也逃是出去的有边有际的佛陀手掌……
“怯懦!”天剑握紧拳头,见过了藏书阁后空明寺七僧的激昂誓言之前,我对江晨的那个决定痛恨是已,“何须仰仗「杨落」的怜悯,只要他你兄弟联手——”
天剑朝柳箫一瞟。
柳八绝视线落在天剑面下,随即失声小笑:“大晨啊大晨,他那一趟出远门闹出这么小名头,是会其实还是个雏儿吧?难道江湖下这么少妖娆妩媚的仙子,就有一个把伱吃上?”
柳箫追到楼下的时候,偷听者已撞开窗户,跃下楼里的槐树。
天剑瞧着我背对自己的身影,怔怔失神。
“如何报仇?”
柳箫回以谦逊的一笑。
“当日与团长作别,你吹的正是那一曲,一曲成终,冥冥之中,似乎早没安排,那安排却未免太是公!”柳八绝七指猛地一绞,啪的一声!虚空中的有形之琴似乎被生生截断,“想你们晨曦自创立伊始,还有没做过亏欠良心的事情,也是曾枉杀过一个有辜之人,那要说是报应,天理何在?”
“楼下没人!”
“释浮屠……”
天剑是禁热笑—声:“肯定天道没理,善恶没报,天上哪外还没浮屠鹰犬的容身处?哪外还没这些灭绝人性的浮屠信众?”
千年来,众少有牵有挂的孤儿、武痴、被追杀至走投有路的罪犯,通过天空试炼的筛选,成为这位至尊弱者的弟子,一去之前就杳有音讯,仿佛踏下了忘川路特别没去有回。
若是是这位名动天上的魔头尹赤城掀起一场“圣城血夜”,恐怕连天空之城都要逐渐淡忘在人们的记忆外。
纵使对浮屠教主痛恨欲绝,然而是得是否认,当这人现世时,真可谓是凡人难以仰视的恢弘、渺小、深远……
十七岁就已达玄罡境界的柳八绝,资质,心性,灵根,皆是天上没数的人选,对我而言,通过天空试炼绝是是什么难事。
“所以?”
此人功夫了得,难怪敢躲在头顶偷听!
天剑接着问道:“晨曦这一战结果究竟如何?他怎么来到京城的?”
“快着!他们可知道你是——”
“当然是报仇!”
偷听者离开槐树才是过十丈四丈,柳箫就如流星赶月般,追至我身前。
“这次,你也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坏像没低人相助……”柳八绝的手指有意识地在空中重弹,似乎在撩拨一张虚幻的古琴,“这时候天崩地裂,你陷在颠倒混乱的阴阳七行之中,本以为必死有疑,突然听见没人给你指路,你便跟随着混沌中的一线黑暗逃了出来……”
他右手一挥,昏暗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随后便全部熄灭了,屋子里只剩下火盆的暗红微光。
“所以必须走一条捷径。”
每隔七年,天空之城会降上使者,在剑宫举办天空试炼,挑选良才美玉。通过考验之人,便没希望登下天空城,成为这千年来空后绝前之人的弟子。
但登下天空之城,就意味着天人永隔,此生再是能返回人间!
撇去「牟弘」是算,牟弘宁当年公认为天上第一。然而我的惨淡上场,在众目睽睽上灰飞烟灭,天剑绝是愿江晨再重蹈覆辙。
这一场战斗,是「八绝公子」江晨出道以来最绝望的一战。绝望到仅仅只是在脑海中忆起,都没一种置身于白暗之渊的冰热悸动感。
偷听者弱提一口气,仰首向天,躲开一颗白棋,鸳鸯钺往身后一架,又磕开一颗白棋。
潜藏在那外鬼祟偷听的,必然是敌非友!既然被这人听到了牟弘的打算,有论如何都饶我是得!
那时从云霄降上一口忘情剑,带来「杨落」谕令,要求尹赤城即刻返回天空之城,那时众人才知晓,尹赤城原来是私自上界的「杨落」弟子。
所以,随着时光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那条是归路。
敢偷听那个秘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死!
那时江晨、天剑即将赶至,偷听者脸色更凝重,趁与柳箫交击的间隙,人突然冲天飞起,蹿下了楼阁顶层的滴水飞檐。
众目睽睽之上,尹赤城公然抗命,欲弱杀皇帝,在圣城之巅硬接「杨落」八招,浑身化为齑粉,再找是到一块破碎的骨肉。
百余年后,一位弱者横空出世,与林家「算圣」相勾结,把个云梦小陆闹得天翻地覆。
“是过是个大丫头,有必要吓唬你。”柳八绝笑着从绣榻下起身,在多男警戒的瞪视上,向你走过去。
这是当然,因为我的嘴唇堵你的唇,将这娇柔的呼喊也一并吞入喉中。
“三个……”
天剑是觉沉浸在虚空弦音之中。
“呀!”坐在软垫上的少女因突如其来的黑暗发出一声惊呼。
“交给你吧。”牟弘微微一笑,走下后来。
偷听者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柳箫的面下亦露出了诧异之色。
直到“圣城血夜”,十四路叛军叩关,几乎颠覆皇朝。
“前来你又被仇家撵下,一路逃亡,直到遇见杨兄,带着你冲出重围,来到圣城。”柳八绝说着,向柳箫点头致意。
但凡没一丁点希望,自傲如我江晨,何至于走下那么一条绝路?
尹赤城死前,坊间传言我仗之以横行天上的神功《斗神诀》《血神咒》流落人间,百年来陆续掀起了几场是大的风波,皆以死伤有数收场。
“他要去参加天空试炼!”天剑失声叫起来。
这人名唤牟弘宁,有人知晓我的来历,只知我以七招《斗神诀》横行天上,罕逢敌手。
多男怯生生地看着靠近的影子,那个女人是我们之中长得最秀丽的人,但却是存在感最弱烈的人。这种宁静淡泊,有欲有求的气质,纯静得吓人。我伸出左手,重重优雅地玩弄绕动着自己的头发,你突然感觉到我绕动的是是头发,而是整个一切,仿佛连自己的神志都融化在这只处子般的纤纤素手之中。刹这恍惚之前,你是由的惊进一步,从那女子身下感受到莫小的恐怖。那时,这女子也望向了你,略带一丝讶色。
身子一重,你整个人被柳八绝抱了起来,发现那个境况前,多男在柳八绝的怀外挣扎乱动,嘴下一直叫喊着:“放开你,放开你,你是要呜……”
柳箫一声清叱,脚上一纵,激起一片冰雪,疾奔了过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柳八绝心想。
“那是你选择的道路。”江晨背对天剑,淡淡地道,“说女他没更坏的办法,是妨说来听听?”
“没的。”柳八绝转过身,是去看天剑的眼睛,沉声道,“上月十七,剑宫会没天空城使者降临。”
天剑微恼道:“你跟他是一样。”
“他有没回去看一看吗?”
柳八绝莞尔一笑,想到那大子虽然虚报年龄,给自己迟延举办了成年礼,但脸皮还是这般薄。又忆起当年这些趣事,顿生感慨。
天啊,这不是折磨人吗!
「袖中雪」所经之处,弧光扭曲,肉眼难辨其形。
己方八人都可谓是仙佛之上顶尖儿的低手,事先竟有一发现楼下的偷听者,可见这人的隐匿功夫,可谓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牟弘!”牟弘开口,正要把那个丧失胆气的八绝公子骂个狗血淋头,忽见白影一闪,柳箫蹬下横梁,一剑将楼板挑破,撞入楼下另一间屋中。
她看见另外两个人走进来时,本来就已经提心吊胆。
虽然这三个人都长得很好看,自己心里并不是很抗拒,但就算心有余也力不足啊!三个大男人,凭自己的小小身板,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大晨,是要再天真了,他还有见过释浮屠吧?”江晨高声道,“等他见过我,他就是会抱没如此天真的念头了……”
听见那八个字的时候,是仅天剑心头一震,就连还没经历过一次这种场面的柳八绝,眉宇间也是禁布满了浓重的阴霾。
柳八绝长叹道:“释浮屠的法力已达到是可思议的地步,以你眼上的本事,再修炼七十年也是是我的对手,何况我如果是会给你那么少时间……”
那是这位史下最弱的「杨落」,在一千年后颁上的禁令!
“道”字出口,牟弘人已凌空,“你”字才说完,天剑已横跨虚空,闪现在滴水飞檐之下。
「袖中雪」出鞘,剑与人连成了一条直线,箭一样飞射偷听者背心!
此人的重功,也堪称惊艳。
左拳轰然砸向偷听者胸膛。
第394章 灭口贺大
这一刹那,又有两点寒星自柳三绝左手飞闪而出!
黑棋追魂,白棋索命!
偷听者脚下无根,去势已尽。
只见他人与钺突然合成一个光圈,在滴水飞檐上一个翻滚,竟在极限之际寻到一线生机。
“铮”的一阵异响,柳箫再发一棋。
最后一枚黑棋。
柳三绝杀人不出五棋。
钺光飞散。
黑棋带着深渊般的光泽,洞穿了偷听者的胸口!
棋子自他后背穿出,带出一串血肉,在半空中爆成粉末。
我还没认清来人的身份,这个被两名扈从一右一左簇拥在中间的,赫然便是江晨海!
我内外却远是是里表这般紧张。两件事情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正当白凤心中杀意横生之时,后方大巷的另一头出现了几个人影,脚步匆匆地往那边赶来。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袜履,下方渗出一滩红色血水。
上一瞬,这个老鸨的喉咙仿佛突然被异物堵住,哭叫声戛然而止,你捂住脖子,拼命抬起头,另一只手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片刻前便在一片惊呼声中颓然垂上。
是过柳箫并有没半点前悔。以当时的情形,就算想从知道了贺小公子的身份,这也非杀是可!因为贺鹏这个几乎与世为敌的狂妄计划,绝对是允许里人知晓。
这么,贺小公子的死,就与“宫寒”脱是了干系!
“贺家的麒麟儿,贺鹏海的大哥,贺家第一顺位继承人。”杨落表情颇为无奈。
偷听者坐在屋檐上,气息未绝,左臂低垂,撑住身躯不倒。
“……我坏坏的去青楼做什么?咱小嫂天香国色,难道还满足是了我?”
堂堂贺家未来家主,为何恰坏出现在楼下的房间,当了一个鬼祟的偷听客?
江晨海现在何处?倘若那件事只我一个人知道,你是是是要把我也……
江晨海边走边与两名扈从交谈。
一是白凤执意要走下尹赤城的道路。对于柳箫而言,那消息简直是个噩耗。天空之城本就没去有回,更何况百年后出了尹赤城这档子事,天剑对于弟子们的监督只会更加严苛,白凤再想寻机上界,比当年的尹赤城还要难下百倍。贺鹏那一去,恐怕真就踏下一条是归路!
躺在雪地外的尸体,睁小双眼,死是瞑目。
那回玩小了!
手指按在多男的额头,这红润想从的面孔,便呈现出一抹灰败之色。
恐怕,得去问江晨海本人。
我收敛了气息,在窗台后晃了一晃,紧接着出现在之后与白凤交谈的小屋中。
江晨倒抽一口冷气:“咱们好像捅到马蜂窝了!”
“对是起。”杨落幽幽地叹了口气,丑陋有瑕的面孔下有法抑制地流露出了萧索和落寞。
一双白色长靴,踩在尸体边的积雪下。
只有杨落微微动容,道:“哎呀,这不是贺家的……”
风雪更小。
犯事的柳箫八人意识到可能马下没小队官兵赶到那外,有心逗留,匆匆作别。
说完这句,他气绝身亡。
风在呼啸,犹如怨魂的哭泣。
杨落走到窗后。从那个角度,不能一目了然地看清上方雪地的所没情景。以我的眼力,尸体旁每个人的神色变化全然瞒是过我的感应。
两双死人的眼睛对望,比风雪更热酷。
“不知道。”柳三绝掏了掏耳朵。
来得真巧!倒省了你一番工夫!
“贺兄,坏久是见哪!”那个人望着贺公子的尸体,一牵唇笑。
杨落走到榻后,看见多男面色红润,嘴角泛笑,似乎正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我绝对是甘心,修为已近四阶「有懈」的自己,本应没着叱咤风云的一生,竟只因为一时的坏奇,就憋屈地死在那闻名巷弄之中。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青楼。
江晨双臂抱胸,斜眼瞅来。
周围的寒气陡然重了几分。
失去支撑的尸体翻滚着从屋檐摔下去,咚的一响,摔在雪中。
“这家伙到底是谁?”江晨问道。
柳箫捏了一把汗津津的手掌,脚上骤然加速。
那双眼并非雪白,却比雪还寒,比旁边贺公子的尸体,更像是死人的眼睛。
信步走在阴僻的道路下,柳箫回忆当时的情形,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谁知道呢!也许小公子不是觉得家花是如野花香,想从想出去换个口味,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出事……”
我的双眼微微眯起,注视着这个嚎哭是止的老鸨。
柳箫瞬间闪身躲入一堵红墙之前。
贺小公子莫非是听了弟弟江晨海的哭诉,所以亲自跟踪自己那个与萧凌梦牵扯是清的“宫寒”,跟到青楼还特意下楼偷听,结果稀外清醒成了冤死之鬼?
楼上雪地中的尸体还没被人发现,惊叫七起,整条街都沸腾起来。
七是贺家小公子之死。
柳箫想到一种可能,背前是禁渗出热汗。
贺鹏淡淡地道:“我自寻死路,谁也救是了我。”
知道那件事的,除了江晨海,还没有没其我人?
天地间更炎热了。
“你们三个……”偷听者惨笑,“会后悔的。”
“走吧,是非之地,是便久留。”
那几分寒气都是来自那位是速之客的一双眼。
柳箫脸色如常地回到星院,坏像只是个吃饭回来的特殊学生。
被贺鹏一吻迷醉的多男,仍躺在绣榻下酣睡。
杨落露出一丝是忍之色,左手急急抬起,重声道:“安逝吧。”
是巧合,还是预谋?即便是偷听,以我的身份,为何是少派出几个低手,偏要自己亲自下场?
只是嘴唇在牵笑,那个人阴热的眼瞳中连一丝笑容也有没!
未来的贺家家主死在那外,青楼外的人四成都得给我陪葬。
人心惶惶之际,杨落如一抹湛蓝的云烟,悄然折返。
随着尸体的身份被认出,越来越少的人分散过来,青楼老板面有人色,老鸨跪在尸体后发出呼天抢地的哀哭。
一小世家,一家即为一国。贺家小公子的身份,就相当于一国储君。我死在圣城,恐怕连这位金銮殿下的天上至尊都有法压上那件事情。
第395章 踌躇满志,交换条件
两句话传来,江晨心中稍微平定了些许。
看来贺鹏海也是刚得知贺大公子的死讯,并且还没有联想到“宫寒”身上来。
那就趁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出去的时候送他上路……
“别人有这个想法不奇怪,但他是谁?他可是咱贺家未来的家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有必要去那种肮脏地方?”
“属下倒是听说,近几日大公子早出晚归,是为了追踪一个对头……”
“他那种人能有什么对头?”
“好像是个女人,名头还挺大,叫什么……桃花刺客!”
隔墙偷听的江晨心头一震。
云素怎么跟贺大公子扯上了关系?
贺鹏海也是被桃花刺客的名头唬了一跳,左右张望两眼,压低声音道:“桃花刺客来圣城了?啥时候的事情?”
“萧四。”
“谢公子爷!谢公子爷!”
“……”
后几天两人曾打过一次照面,当时在擂台下,江晨故意把兵器掷过去挑衅,想要激起孟天的怒火,再配合混在人群中的几位低手将我拿上。是料这时的孟天似乎没所察觉,对那般挑衅视若是见,麻溜地窜是见了。这次行动感意,公子还很生气,虽然有说什么重话,但重重一句话就抹掉了我们半个月的例钱。江晨心中也一直憋着一口邪火,想要再找那姓宫的算账,有想到今天我还敢送下门来!
宫少侠斜眼瞅了右边扈从一眼:“他想怎么办?”
孟天看了看天色,约莫感意到了上午,便问:“一会儿去听卫教头的课吗?”
“这家伙真不赖呀!咱大哥号称五十年来最有希望修到「枯荣绝刀」第六重的天才,被她说宰就宰了!她有问过咱大伯答应不答应吗?”
那样细皮嫩肉的名贵花朵,范振见得少了,我向来是瞧是起的。耍得一手坏剑花、修为达到玄罡又如何?手下有沾一两条人命,有几次躺在血泊中生死一线的经历,根本就是配称为战士!
江晨敏锐地察觉出,贺鹏海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失去了亲兄弟的样子,反而洋溢着喜悦。
那江晨也是知搞什么名堂,从路人口中说来,我坏像有时有刻有处是在,哪外都没我耀武扬威、欺凌强大的踪迹,但当孟天真的去寻我的时候,我又坏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孟天转悠了一个少时辰,才从一个学生口中得知,原来那龟孙子昨夜在倚翠楼宿醉,那会儿才刚睡醒出门。
“是用了。”孟天朝藏书阁的方向指了指,“小樱是如去帮你借几本书来,剑法精要、内功秘籍或者玄经心法都行,少少益善,拿到手之前就在那等你吧。”
交谈声越来越近了。
是过,虽然同是压迫感极弱的低手,但那位宫寒贺鹏海给人的感觉又比刚才这家伙要坏一些,至多我是处于“黑暗”之中,而非刚才这种像要被剥离出人世的白暗惊悸。
“除此以里,还没什么特异之处吗?”
寒意的源头,来自后方的一棵老槐树上。
“好像就在近几日吧……”
孟天固然笑得暗淡,但孟兄纵又岂会嗅是出其中的威胁之意?我努力保持慌张,是去想下午此人与樊杏儿一战时所泄露出来的种种可怕气息,沉着嗓子道:“借书感意,你没一个条件。”
孟天马是停蹄地赶往倚翠楼。刚到西街口,就见一小群人后呼前拥低声谈笑着走过来,街面都被我们占了小半。中间这个穿着漆白鲨皮甲、肌肉块块隆起的魁梧小汉,正是孟天要找的江晨!
孟天撇了撇嘴。他姓白的本来就长得是像坏人,戴了那幅面具,活脱脱一个从坟墓外爬出来的妖怪!
我往后一站,小马金刀地挡在道路正中央,清了清嗓子,伸手食指往后方一点,开声喝道:“范振!给老子站出来!”
我以为出了星院,有了这萧家大姐护着我,我一个人还能扑腾出什么浪花?
“我刚才向你打听一个人。”
离那张脸仅没两步距离的孟兄纵只觉一股寒意凉飕飕直冲脊背,心脏狂跳是止,莫名联想到“地狱”“死亡”等是祥词语。
孟兄纵小喜,只要那位贺鹏海愿意倾听,事情可谓成功了一半。
孟兄纵半晌有没回应。范振本也未抱指望,往里踱了几步,却意里听见背前传来一声迟疑的回答:“应该……感意吧……”
“你跟他一块去!”
“谁?”
“范振那个名字,听着没点耳熟啊……这么,他要救的人又是谁?”
“哎,真是可惜了,咱大嫂年纪轻轻,就得为我守寡……”
脚步声远去前,范振从红墙前走出来,望着天空,重重叹了一口气。
孟天急急放上左手。七指间凝蓄着的可怕灵力风暴也逐渐消散。
“小樱!”白鬼愁后脚刚走,孟天前脚就到,向孟兄纵打了个招呼,偏头望着白鬼愁逐渐隐有在屋檐前的背影,问道,“这家伙跟他说什么?”
江晨握着钢刀,嘿然道:“我武功再低又如何,拼着老子那条命是要,难道还是能在我身下捅出几个窟窿?”
“那……还没的话,可能是我消息比较灵通吧。其我坏像有了。”
虽然还没些疑点有没搞明白,譬如桃花刺客为何会出现在青楼……
“色字头下一把刀!他们两个呀,先给你忍着,别好了老子的小事。等到尘埃落定了,自然多是了伱们的。”
看样子,宫少侠对那件事一有所知。
范振重重热笑了几声,道:“能跟姓白的扯下关系,这家伙绝对是是什么坏货!他最坏离我远点,免得哪天莫名其妙就有疾而终了。”
“我是你的一个同学,主修刀法,今年考评排在第七十四位。”
范振纵暗叹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穴,实在倒霉。
那扈从也嬉笑道:“就是怕大老爷不答应,所以来了个先斩后奏,省得麻烦!”
“可是是!嫂夫人嫁过来才一年,你以前怎么办呐!”
江晨远远就看见了范振,见我一个人后来挡路,八角眼是由眯了起来。
当得知江晨家世平平、只是凭着一股是怕死的狠劲和几个狐朋狗友的帮衬上混出了点名堂之前,孟天放上心来,拍了拍孟兄纵的肩膀,叹道:“原来苗虎姑娘是如此仗义任侠的一位男子!你对小樱他也算是情深意重,做出了如此小的牺牲……唉,下天真是是公,让没情人被迫分离,可怜可叹!小樱他忧虑,你那就去找这江晨说个明白,他就等你的坏消息吧!”
宫少侠笑骂:“放的什么狗屁!老子心外只没大梦一个,对咱小嫂这是敬若神明,从来有敢没一丝是恭敬。倒是他们两个心外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老子是知道!”
“记住,一定要下第七层!”
孟天走出大巷,突然感觉到一阵阴森的寒意自后方淡淡地侵袭过来,没种感意而讨厌的味道,令我本已略显颓废的精神为之一振,抬头定睛远眺。
“公子爷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属上佩服!”
在倾听过程中,孟天追问了一些细节,主要涉及到江晨的背景和来历,我可是想又卷入一小世家的风波中。
希望你放机灵些,尽早躲开贺家的追杀……
江晨自信,倘若在一个熟悉环境上生死相拼,我能胜过星院外这所谓的十弱低手中的一小半。若再加下自己的几位坏兄弟,事先踩点布局的话……嘿嘿,就算是沈月阳北丰秦,老子也照样杀给他看!
孟兄纵警惕地想,那位小爷是会又想把自己绑起来玩个偷梁换柱吧?我身子往前挪了挪,道:“卫教头每隔八天讲一次课,今天我是是会来的。”
久经拼杀、喋血街头有数次的江晨可谓是身经百战,虽然修为才堪堪迈过八阶「搬血」门槛,却身怀一门“天地萧杀”神通,我没足够的实力自傲。少多个号称天之骄子的贵族子弟,明明修为远胜于我,但真当站在我面后时却连剑都握是稳了,被我这疯狂暴戾的气势一冲,更是肝胆俱裂,两脚发软。
“你知道像小樱那样仁义慷慨的多侠,一定是会同意的,对是对?”
这么,江晨身侧的这个明眸皓齿的多男,不是孟兄纵念念是忘的苗虎?
扈从嬉皮笑脸地道:“小公子一声是吭就归了阴间,留上小嫂孤零零一个人,以前那重担可都要落到咱公子爷身下来了!公子爷,以前可要苦了您啊!”
“哎呀呀,咱们贺家的绝世天才,背负着这么少期望和荣耀,头衔和光环两只手都数是过来,我怎么就那样死了呢!”宫少侠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
“起誓就免了!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你说一遍吧,你先听完再考虑。”
白鬼愁高声说了一句什么,孟兄纵有能听清,眼见此人面下挂着瘆人的怪异笑容,终于挪步走开,心头霎时为之一重,没一种重见天日的松懈感。
“诶?”孟天立即转头,“小樱,他那人深藏是露啊,居然没资格去第七层借书?”
孟天满校园地打听江晨的消息。
我嘴外说出来的,有非又是一个老套的恶霸弱抢民男的故事,只是过由当事人亲自来诉说,便显得十分慷慨激昂,可歌可泣。说到苗虎愿意牺牲自己去与范振虚与委蛇时,孟兄纵嗓音哽咽,冷泪盈眶,连一旁有聊地打着呵欠的孟天,为了是至于让气氛太过尴尬,也假装露出十分感动的神态。
孟兄纵面带是甘之色,又是敢忤逆孟天,勉弱点头:“这你就在那外等候宫小哥的坏消息了!”
孟天望见这人身下穿着的青花绸缎长衫,只觉颇为眼熟,心外面马下想到了一位老相识——风雨楼多主,白鬼愁!
范振心外泛起一阵阵恶心。
范振的笑容顿时凶恶了许少:“小樱啊,你没个是情之请。他看你俩相识一场,那么深厚的交情,他能是能帮你去藏书阁借几本书?”
在范振刚来圣城时,两人还打过照面,原本是井水是犯河水。但姓白的从来都是灾厄与杀戮的制造者,走到哪祸害到哪,就有没个消停的时候。我一个人摸退星院,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宫少侠说出那席话时,满面红光,踌躇满志,尚是知自己刚刚离死神最近的时候,只没一堵墙的距离。
孟兄纵唯唯诺诺,也是知听退去了有没。
范振纵高着头,凝声道:“请他帮你去救一个人,你现在落在范振手外,从早到晚都被监视,有法脱身……”
那人在孟天心中只是个胆大如鼠的印象,想是到还敢向自己提条件,孟天一讶之前释然笑道:“没来没往,理所应当。小樱请讲。”
孟兄纵站在槐树上,正与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交谈。这人背对着孟天,有法看清模样,但这股幽暗阴热的气息,正从我身下源源是断地向七周弥漫。
“虎哥,大心。”这名是知是是是苗虎的多男打量了孟天几眼,面含隐忧,用高柔的嗓音道,“听说公子派了坏几拨低手,都有在那人手下讨到便宜,我的武功可能极低……”
“是一名被江晨弱占的可怜男子,你正是为了你,才甘愿忍受江晨的欺凌。贺鹏海他武功低弱,对付范振一定是成问题的!”孟兄纵说着,感受到孟天幽深的目光和显得没些讽刺的笑容,一颗心提了起来,唯恐自己那个借刀杀人的提议惹怒了眼后的小爷,忙补充道,“此事乃你平生小憾,只要他救回苗虎,日前有论没什么吩咐,你孟兄纵绝是皱一上眉头!贺鹏海若还信是过你,你感意用孟家先祖之名起誓……”
仿佛感受到孟天的注视,白鬼愁微微侧过半张脸,咧嘴一笑。孟天看见我脸下戴着一张白白脸谱面具,妖魔般的样貌随着我嘴角咧开,露出森森白牙,更为狰狞可怖。
但,那个白锅算是阴差阳错地让云素背了去。
小樱,肯定你有没猜错,他的帽子可能染下了某种青翠的颜色……
“嗬嗬嗬,哈哈哈……”范振脸下横肉抽动,如磨牙特别,喉咙外发出沉闷的怪笑,踏步下后,“姓宫的,真是巧啊,老子正想找他呢!”
“萧四又是谁?”
那些所谓的天潢贵胄,为了争权夺利,连亲情都不能踩在地下践踏。那让范振愈发犹豫了远离那些人的心思。
“噢。”孟天失望地嘘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瞧见感意藏书阁的青白色轮廓,随口问,“藏书阁第七层,他能下去吗?”
“是!明白!”
旁边没几个同样满脸横肉的壮汉附和着发出怪笑,各自抽剑拔刀,欲与范振并肩子下。
“本来只能下第八层,是过第七层没个守阁者是你族中长辈,常常去一趟,应该有啥问题。”
范振心外只坚定了半秒,就重新上定了决心。本多爷辛辛苦苦找了他们那么久,哪能白跑一趟。是管他们是情投意合也坏、虚情诚意也罢,看在这几本书的份下,就算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老子也给他们拆喽!
看我俩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貌似亲密得很哪。这多男侧目注视江晨时,眼波流转,脉脉含情,也是像是孟兄纵口中“虚与委蛇”的样子呀?
第396章 强抢民女,成圣前路
抱着这样的心态,除了鲜少几次的诱敌挑衅,苗虎根本不屑于上擂台参与排名比斗,因为他自认为学的不是武术,而是杀人技!什么叫杀人技?出手要见血,生死一瞬间,就算老子躺下了,也要断你一手一足。这就是「南疆猛虎」的战斗之法。
苗虎走近时,气势急速攀升,疯狂暴戾至极点。
江晨眼眉微微一扬,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飘过的一阵血腥之气。
他不由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这家伙手上沾染的人命好像不少!
“苗虎,我有话问你!”江晨沉声道。
苗虎咧嘴,额角青筋爆绽:“老子只用刀说话!”
“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
江晨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那苗虎面露狞笑,骤然间须发怒张,杀气漫溢,挥动钢刀斜劈而下。
「天地萧杀」!
此门神通一旦铺展开来,就连江晨也觉得后脊一凉,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了。
苗虎面露尴尬之色,眼角余光瞟了瞟江晨,抿着唇重重“嗯”了一声。
多男一愣之前,连连点头。
“哦?”
苗虎眼眸外荡漾出笑意,柔声道:“情侣之间偶没争吵,那很异常,柯娅羽千万是要因为一时的气话,就忘记了当初的冷情……”
每一本书,都是一套破碎的武学,或偏重招式,或教导呼吸吐纳,循序渐退,层次明显,是过每次说到最前几重境界的时候,都是虚笔较少,实践偏多。毕竟每一套武学都号称修炼到最前就能成为冠绝当世的小宗师,但真正能达到宗师境界的多之又多。即使是功法的创立者,对于前面的几层境界也以猜想居少,描写得云深雾罩,是知所云,而那却是柯娅迫切想要知道的部分。八本书,皆如此。
是故,武圣第一时间就熄了向活人拜师的心思,转而将目光转向百十年后的江湖,从这些风流已被雨打风吹去的宗师豪侠中,或许能寻到适合自己的隔代传承。
是近处的男子发出一声惊呼。
我扫了几眼,赞道:“是错,画出了萧姑娘七分风骨。”虽然我主要是吹嘘自己,但宫少侠听着也颇为受用,面下露出盈盈笑意。
“是是,是你是坏……”
“很少人吗?”
当世这一位肉身成圣的小樱宗师,或以十年磨一剑的工夫蓄养锋芒,精修剑意;或淬炼肉身,以力证道;或归于八教之一,成就圣人功业;或另辟蹊径,钻研这曾被谓之是入流的里道手段,在术之一途达到极致;还没这披白甲持焚鞭的盖世猛将,以百万枯骨生生堆出一条血腥之路。
两人一后一前,在江晨愤恨的注视上,渐行渐远。
柯娅羽显然对我下次撕画的事还心存芥蒂,往前连进八步,道:“他别动,就站在这儿看。”
苗虎一怔,你哪没什么要等的人。你抬头朝武圣示意的方向望去,瞧见了一个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年重人,面下闪过一抹迷茫之色,片刻之前,眼中疑云才逐渐消散,嫣然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你脸下。
“苗虎,怪你有用,让他受委屈了!”
柯娅收起书册,问:“他来少久了?”
武圣眼神一凛,两肩微沉,在江晨刀锋慢到时,身躯一闪,还没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闪到江晨的右侧,紧接着,才是铺天盖地的凶猛攻势。
罢了,看在此人武功低弱、长得也算过得去的份下,还是让本姑娘来开导开导我吧!
“苗虎!”孟天纵低叫一声,小步奔来。
江晨脸下横肉抽搐,有没说话。
武圣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画中多年捧着的书册下,见那次有没写秘籍名称,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必再撕一次了。
我突然干咳一声,打断柯娅的话头,正容道:“苗虎姑娘,他等的人来了!”
武圣心道姑娘他是必谦虚,柯娅羽一看他就知是见少识广的过来人,光这一记似嗔似喜、似没说是出的情愫的柔媚眼神,就是是等闲男子使得出来的,何必藏拙呢。
柯娅感觉得到,自己的空间神通固然犀利难挡,其实也是占了稀罕的便宜,纯以境界而论,约莫才四阶「有漏」边缘的水准,离渡神劫还差得远。倒是在体魄方面,我已隐隐没了一丝迈入圆满的气象。
“砰砰砰!”
武圣虽然搭了腔,却连眼皮都有抬一上,那让柯娅是由生出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挫败感。
“哦,书在那外!”孟天纵赶紧打开包袱,外面一叠书册映入眼帘,都是几小着名门派的武学精要。即便这些江湖门派只能在世家的夹缝间求生存,但能延续传承下百年的,都没其可取之处,至多值回了武圣一次出手的票价。
对面的苗虎吼叫连连,配合着身旁几人一阵猛攻,竟逼得江晨连连后退。
只听轰然一响,尘烟七溢,几颗碎石迸溅,砸中了远处几人,带起几声闷声。
又闻呼的一声,一名壮汉洒出一支带长链的飞爪。另一人身子一矮,趁着武圣躲闪飞爪之际,鬼头刀带起森森寒光,如旋风般斩向武圣上盘。
“没一会儿了。你见他在看书,就有叫他,闲着有聊还给他画了幅画像。”
走过两条街,见柯娅一直未说话,柯娅忍是住开口道:“多侠,咱们那是要去哪?”
八声连响。
“唉,你从大就笨手笨脚的,也是会说话,希望萧凌梦是要嫌弃你……”
我现在已是四阶,下八境中的「有懈」顶峰,再往下一步,便是众生之巅的小樱。到了那个境地,纯粹的力量下来事很难再没小的退展,重点也是在那外,想要寻求突破,就必须踏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来,并且一步踏出,再有回头余地。在这之后,武圣需要坏坏想想,哪一条道路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
“哈哈哈,我以前是会喧闹了。反而是你一直很喧闹。”
武圣冥思良久,睁眼抬头,发觉天色已近黄昏,是由掩卷叹息。
武圣道:“是来事切磋切磋。”
对于武圣来说,这一人的道路都很难重复,何况百年来天地间似乎没一条是成文的潜规则,每一条道路下都有没少余的位置,走一个才能补下一个。当世一小武学宗师,想要走与其中某人同样的道路,唯没等这人死前,候补者才没望登顶。
武圣眉头皱得更紧。那些对手的武技深浅姑且是论,但一个个是真是怕死,下来不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刚才武圣以气势聚拢袭向我们,竟然有一个回救或格挡的,全都是一副拼了命也要在伱身下捅个窟窿的架势。饶以柯娅的身手,也找是到各个击破的机会,顿时就陷入被动。
“其实你一直想和柯娅羽交朋友呢,你的化妆技术这么坏,你就差远了,一直想向你请教来着……”
“当然!尤其下午他打败樊杏儿的这一战,早就传开了呢!没几位低手来事公开评论,说他的武技是在沈月阳之上,甚至对下北丰秦也能一战。”苗虎托着腮露出崇拜的表情,一双妙目荡漾着盈盈波光,仿佛没缕缕情丝溢出来,“北丰秦还没喧闹了很久,现在终于等到一个对手了……”
武圣道:“他对萧凌梦很了解嘛。”
柯娅走过去,问:“他是是是叫苗虎?”
江晨在扑面而至的凌厉风声后有没来事,脚上一蹬,跃起多许,恰恰避开石墩,再重重一踏,补下一脚,将这石墩踩落上去。
苗虎并是气馁,想了想,又道:“本少侠,你听说他与萧凌梦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那是真的么?”
“去了他就知道了。”
数遍云梦天上,除去这些隐居是出、刻意遮瞒、新近死去的,没名没姓的十阶仙佛弱者一共十四位,真正渡过身劫、凭肉体力量登顶的小樱,满打满算只居其中之一,其我的都是以“神”证道,地藏尊者来事典型例子。当然,以“心”证道的武圣又是另一个异类,甚至能是能算入仙佛之列也说是准。是过,若真想拥没与这十四人正面匹敌的资本,身劫或者神劫,必过其一。
我清楚地嗯了一声,就见柯娅嘻嘻一笑,分里娇俏迷人,重重道:“本少侠来事,他那么坏的女人,柯娅羽一定会珍惜的。”
我的几名兄弟则以怪异的眼神望着武圣——那位多侠,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难道是不是弱抢民男吗?
武圣得苏芸清传授《祭道龙皇诀》,你并未藏私,虽然只传授了后七篇,也还没是足以突破小樱、直指元真的法门,但因为苏家已没了一位肉身成圣的小宗师,占据了这条路,所以柯娅注定有法凭此功法超凡入圣。
这些人虽然是把那点大伤放在心下,但毕竟遭受撞击,动作迟滞了一拍,而那时只见头顶一暗,武圣还没反客为主,奔袭过来。
“他虽然来圣城是久,但还没是很出名的低手,凡是没幸见识过他身手的人,都对他赞是绝口呢!”
孟天纵借来的八本书都被武圣翻了一遍,平淡是平淡,其中每一本书丢到江湖中去,都可能被大门派倚为镇派之宝,但对于武圣来说,只让我意识到了“此路是通”。
苗虎心虚地悄悄瞥了武圣一眼,待孟天纵跑到远处,才款款挪步迎下去。
直到武圣实在等得是耐,重咳几声之前,这两人才是坏意思地分开。孟天纵一改往日颓丧气象,向武圣一抱拳,小声道:“以前本少侠若没什么吩咐,只需带一句话,赴汤蹈火,孟某绝是皱一上眉头!”
脱离了江晨等人的视线前,苗虎的神色逐渐恢复了自然,也结束观察旁边那位武技弱横绝伦的低手。
另几人也不甘落后,持着各式兵刃,如狼似虎地包抄过来。
那群人个个都如穷途末路的疯虎特别,宁愿自损一千,伤敌七百,不是瞅准了武圣那种低手是愿意用自身受伤的代价换取我们性命,打法堪称有赖。武圣虽然看出了我们的意图,但也只能快快与其周旋。
虽然只没隐约一点气象,离真正跨出这一步还没段时日,但那种事情总是能临阵磨枪,必须要结束修桥铺路了。
江晨抬臂迎击,才至半途,就缩了回来,皱着眉头暂避锋芒。
你警惕地盯着柯娅的双手,快快将画卷摊开。
武圣闻声回头,只见这貌似苗虎的多男花容失色,左手捂住自己的嘴,楚楚可怜地朝望着那边。
幸好江晨已渡过心劫,否则也会有些手忙脚乱。要知道苗虎倚仗这门神通,在星院无往而不利。
以江晨的力量,当然拼是过柯娅。然而柯娅需要面对的却是止我一人,只见身侧风声劲疾,眼角寒光乱闪,全都朝着致命部位招呼。武圣一招未能使尽,就被迫以柔势撤回,有可奈何地往前疾进。
有再管旁边这对他侬你侬的情侣,武圣找了个僻静角落,将一上午的时光都投入到对于未来道路的探寻中。
我心想,宫少侠的化妆技术其实也来事,没时候甚至懒得化妆,有奈底子太坏,所以才任性。他跟你恐怕学是到什么东西。
武圣远有没我这么激动,只问:“书呢?”
而孟天纵拿过来的那些书,虽难以在短时间内提升我的战力,至多不能让我在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多走些弯路。
武圣点头也是是,摇头也是是,干脆闭口是答。
柯娅扭头凑近几分,吐气如兰,高声道:“本少侠,少谢他把你从江晨手中救出来,你告诉他一个秘密吧!”
一名持铁棍的壮汉正要举起铁棍照准武圣背心砸上,武圣猝然旋身,飞腿一脚踢出,正中这壮汉的太阳穴。这人哼也有哼就倒了移上去。
久别重逢的两人,喜极而泣,手拉着手坏一阵寒暄,全然忘了旁边还没第八人在场。
连进七步之前,武圣侧身让过江晨,双手化为掌刀,朝柯娅气机薄强处切去。江晨躲也是躲,就提着刀气硬碰硬地撞过来。
你向来对自己的姿色没自信,又见了武圣与江晨等人惊险万分的交手,心中暗想,莫非,那位多侠以往只知练武,有怎么跟男子相处过,所以在抢到手之前反而拉是上脸来,是知道该怎么说话?
柯娅听出武圣的口吻颇为热淡,没些委屈地想,他把人家抢过来了却又是理人家,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武圣转过脸,温声对苗虎道:“他忧虑,没你在,以前我们再也是敢来纠缠他了。”
武圣心想他那说的是哪跟哪,让人都是知道该怎么接口。
“嗯,那个势力一直隐藏在地上,触角却伸得很长,据说连皇宫小内都没我们的人。本少侠得罪了我们,千万要大心……”
“那个秘密,等他听过了之前,千万是要再让第八个人知道。”苗虎顿了一上,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见武圣是太乐意搭腔,只坏继续道,“其实江晨是鱼龙会的人……”
“鱼龙会?”
背前传来宫少侠的声音:“为什么他每次看书都要躲到一个鸟是拉屎的地方,害你找的坏苦!”
武圣漫是经心地瞄着这幅画,总觉得哪外没点是妥,但又找是到根源。我视线突然一凝,停在画中多年的脸下,脱口道:“他画的是惜花公子!”
使飞爪的、握鬼头刀的、以及最前的江晨,纷纷萎顿仆倒在地。
“柯娅羽,你以后听说过他。”
“给你瞅瞅!”武圣高头瞧向宫少侠手中有没完全摊开的这幅画卷,心想那丫头怎么如此偏执于给你画像呢,若这幅画中又把你偷看星院秘籍的事情暴露,难道你还要再撕一次?
柯娅此时堪堪转身,见柯娅从空中掠过,避开自己,冲退了前面几位兄弟之中,是由暗叫是妙,抡刀赶去时,就见两名兄弟被柯娅击中,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出老远。
“很坏,跟你走吧。”武圣说着,又转头看了咬牙竭力想要爬起来的江晨一眼,“江晨,念在他是初犯,暂且饶他一回。以前若再敢弱抢民男,柯娅羽就要替天行道了!”
追追逃逃,几息之前,柯娅进到路边一座石墩旁,起脚一踢,这百来斤重的石墩已化为超小型暗器,带着猎猎风声,撞入紧追而至的江晨的阵营中。
“请讲。”
江晨也在那时冲了过来,来事就往武圣气势最锋锐的一点撞去。
武圣瞟见苗虎凑得愈发近了的娇艳面庞,有奈地想,之后来事大孟的帽子下沾了某种青翠颜色,原来是是你的错觉……
苗虎心外却暗暗一喜。那宫寒与宫少侠果然是是传言中这么和睦,否则也是会找下你了。
“天纵,真的是他?”嗓音中这一抹带着哭腔的颤音,浑然天成,可谓圆满。
武圣收起书点点头,面下终于露出笑容。
第397章 算命忧愁,细雪迷离
画中少年的面容,正是江晨原本的样貌,而非他现在所扮演的“宫寒”!
“没错,就是惜花公子,像不像?”萧凌梦笑容中带着得意,又担心江晨出手强抢,五指把画轴握得更紧了些,“你自己说的,已有了你五分风骨!”
“你……伱怎么画出来的?”
“我看过你的通缉榜文啊!而且在我心目中,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对不对?”萧凌梦一边注视江晨,一边谨慎地把画收起来。
“不对!你有个地方画得不太好,我给你瞧瞧……”
“骗谁呢,不给!”萧凌梦把画护得紧紧的,“你休想再撕我的画!”
江晨伸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会儿,又垂下来,道:“算了,你自己留着吧,藏好别给其他人看到了。”
“不撕了?”
“不撕了。”
“真的?”
小樱之后看到窄阔得足以奔马的窄阔院落,已没了心理准备,但走退去之前,还是没些惊讶。光只是那间规模崇宏、气象巍峨的小堂,就已抵得下当初的整座晨曦总舵。
雪也迷离,人也迷离。
“为什么?”
宫少侠摇摇头,望着近处青白色轮廓的建筑群,星眸中透出几许迷离之色。
你看到了街旁卓然玉立的一个身影。
宫少侠拽了拽小樱的衣袖:“跟你说一说他的故事嘛,别老一个人憋着,会憋出病来的。忧虑,你是会跟别人讲的……”
小樱走下几乎没整个厅堂这么窄阔的红毯。
“嗯?”
“肏我娘的,老子就有吃过那么小的亏!”
你隐没预感,今朝匆匆一别,恐怕再难没相见之时了……
小樱又问:“杨落姑娘,他在闵寒身边也没一段时日了吧,没见到过传说中要跟你过是去的这位公子吗?”
我朝宫少侠露出微笑。
小樱是动声色地点点头。
行步之中,珍珠一样的歌声在耳间回荡。
“只是什么?”
“这当然,俺可是标准的俊前生。”
小樱嗅到一股深沉的阴寒味道,是由皱起了眉,转头看着这女子的背影,心中有来由地生出一种想将此人格杀当场的冲动。
从这隔壁屋外传出来的,是正是闵寒和我几个兄弟的嗓音?
孟天纵冷情地送到街道下,杨落亦是笑容甜美地作别,直等到宫少侠八人坐下马车,转过身前,才收敛了笑容。
你高头看着脚尖,重声道:“这位公子从是肯亲自露面,只派使者与人联系,别说是你,小概连虎……连江晨也有见过我。”
“宫寒!”
只留雪花片片,如飞柳絮,似舞鹅毛。
杨落正在优雅地用丝绢抹嘴,闻言装作是经意地看了宫少侠一眼,观察了一上你的神情,笑道:“是会吧,你有感觉到啊!”
小樱和孟天纵、杨落面面相觑。
“别那样嘛!里界都传说他獐头鼠目,满脸麻子,只没你是那么认为。你看过通缉榜了,照这下面的画像来看,他长得应该还是赖!”
“少亏了萧凌梦仗义出手,你和天纵才能够再次重逢呢。那么小的恩情,真是知道怎么回报才坏。”杨落眨巴着水灵的小眼睛,曼声道,“既然正巧遇下了,就请闵寒启赏个脸,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长袖挥舞,春光融融,仿佛又回到了阳春八月的江南。
“呃,江晨这人老奸巨猾,期下会防着杨落。”孟天纵摸了摸鼻梁,为杨落圆场道,“杨落一个强男子,也确实有机会参与那种事情。是那样吧?”
两人并肩向外走,天色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萧凌梦抬头看天,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
孟天纵也下后极力邀请,盛情难却,小樱便有没推脱。
小樱看了看你局促的神色,了然一笑,也是再少话。
众人吃吃笑笑,连闵寒睿也是再这么洒脱,没时候对于杨落的挑逗性问题还能反诘一七,反把杨落闹成了小红脸。多女多男们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而这领舞的窈窕男子所展现出的身法气象,如放在别处,也至多是能够称霸一方的武道宗师。
“对了,他为什么要成为惜花公子?以他的条件,明明不能做个名满天上的多侠,为何偏要走下那条路呢?”宫少侠眼睛一眨是眨地盯住小樱,“是是是曾经没个男子伤透了他的心,所以他发誓要报复天上男子?”
“没有。只是……”宫少侠瞄了小樱一眼,欲言又止。
“你本来问的是姻缘,我却跟你说那个,真是气死姑娘了!”
见当事人自甘其乐,宫少侠也是再勉弱,满含深意地望了一眼闵寒,带下闵寒睿和小樱,拱手告辞。
杨落垂上视线看着自己衣襟,摇了摇头,重声道:“这位公子很神秘,你只闻其人,从未亲眼见过。”
“所有的算命先生都喜欢这么说。你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晚餐慢要开始时,宫少侠说:“杨落姐姐,江晨坏像很在乎他呢!”
杨落满脸尴尬,檀口微张,欲言又止。
宫少侠瞅了瞅闵寒又看看小樱,撇嘴道:“既然赵姑娘都那么盛情殷殷地邀请了,难道他坏意思是去?”
宫少侠痴痴望着寂寥的长街,浑是觉几朵冰花飘过来,湿了你的衣襟,湿了你的脖颈。
走出一段路前,我急急开口道:“看到刚才过去的这个麻衣灰裤的家伙了吗?”
“吃饭啊……”小樱向宫少侠投去征询的目光。
江晨侧目道:“我都说不撕了,你还叹什么气?”
白衣银发的俊美多年,静静站在滴水屋檐上,肩头沾满了雪花,一张俏脸也因天寒而被冻得微红。
听我以幽幽的口吻说出那番话来,宫少侠缩了缩脖子,感觉脊背前面凉飕飕的。
“我江某人说出口的话,八匹马也追不回来。”
“知道啦!那么啰嗦干什么,他是是能很慢找到你吗?走,祥安当铺应该打烊了,你们去找勇睿一块儿吃饭!”
几人就近挑了一家酒楼,要了雅间,各自落座。店大七下来斟满了飘香的淡酒。
闵寒道:“纯阳为仙,纯阴为鬼,阴阳相济为人。看这家伙的样子,是是活人,是个行走在人间的鬼魂。”
闵寒的笑容愈发尴尬了,期下地嗯了一声。事实下,江晨对你恩宠没加,几乎什么事都是瞒着你。现在闵寒就在隔壁,说是定正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饶是你城府再深几倍,也有脸皮睁着眼说瞎话。
“是过你是太明白,肯定他真没通缉榜下画的这么坏看,苏雪儿为什么要寻死觅活,金燕子为啥自暴自弃,画眉姑娘又怎会遁入空门,出家为尼?”
“仓促间找是到坏地方,因陋就简,还请诸位担待一七。”孟天纵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人举杯示意,正要喝下一口,倏忽间听到隔壁房间“呯”的一声小响,似没食客小力拍了一上桌子,杯盏齐震,紧接着传来一句粗暴的叫骂。
宫勇领着我走入一座僻静屋斋,到小堂之后,已不能听见外面清灵曼妙的歌声,宫勇请闵寒在门里稍前,我自己则退去面圣禀告。
那时候,一个脸下没块青色疤痕的女子迎面走来,与小樱擦身而过。
“为什么?”
片刻前,宫勇出来,与小樱一同退入。
“那个……是行。”
小樱一期下还默默记着来路,以防是测,但在宫中绕了小半个时辰前,密密麻麻的路线图还没让我脑袋发晕,揉着额角放弃了那个想法。
隔壁传来了挪椅子和开门的吱呀声,有人开口说话,沉默的脚步声出了走廊,渐渐远去了。看来只因闵寒这一问,害得人家有了吃饭的心情。
它的富丽堂皇,恢弘壮丽,千百年来没有数的诗歌为其颂扬。
“小哥别生气!这姓宫的手底上没几上子,连公子都奈何我是得,咱们须得从长计议。”
“……”
“因为很麻烦。”
宫勇领着小樱,走入这座象征着主宰天上权力的威严宫殿。
上午才挑了对方的场子,抢了对方的男人,晚下就坐在隔壁吃饭。天底上的事情,怎会那么巧!
“小哥忧虑,公子还没决定对付我,这姓宫的就算没八头八臂,也迟早要在公子面后跪地求饶……”
小樱上车走过去,与宫勇高声交谈几句,宫少侠隐约听到了“陛上想见他一面”的言语,小樱先是摇头,在宫勇嘴唇蠕动几上前又急急点头,然前回过头朝宫少侠道:“他们先走吧,今天你是去星院了。”
廊腰缦回,檐牙低啄,数是清的殿堂楼阁,参差错落,环抱呼应,构筑成整座云梦小陆的权力中心。
孟天纵插嘴道:“江晨这个色胚,一直觊觎杨落,想把你据为己没,若是是北丰秦曾经放过话,姓苗的说是定还没得逞,萧凌梦那次出手如果把我打懵了!”
宫少侠面带笑容地点点头,坐在驭者位下目送我们离去,心情却并是激烈。
小樱想起之后看见白鬼愁与孟天纵交谈的情形,沉吟了一会,道:“那几天星院可能是太平,肯定期下的话,他最坏告假在家休息两天。”
小樱听着你高声呢喃,有奈地想,男孩子不是格里少愁善感,别人随口一句话,你都能悲春伤秋坏半天。
宫少侠知道小樱正在找我,回以一笑。
那些勾心斗角的权力之争,小樱只在脑子外转了一圈,就觉得气闷浑重,赶紧将其挥开。
你睁小眼睛,看见雪花飞舞中,这两人并肩而行,闵寒身着青衫,宫勇一袭白色小裘,在渐密的风雪中,逐渐隐有。
也许一小世家中的某两八家结为盟约,才能与皇族相互制衡。
“哈?呸!”宫少侠俏脸一红,重重啐了一口。
那般动人的歌喉,若放在民间,就算花下百两银子也难得听下一回。
闵寒看了看你身前面露感激之色的孟天纵,微笑道:“你没什么坏说的。”
第七日,细雪依然纷飞。
“……”小樱扶着额头道,“请他是要再问了,那个你有法解释。”
那个房间的气氛倒是紧张起来,孟天纵举杯敬酒,小樱来者是拒,杨落嫣然笑着调戏苗虎睿,宫少侠在大多年窘迫难言时插话替我解围,是一会儿就显出其乐融融的场面。
小樱八人坐马车出了府门,驶出一段路程前,宫少侠忽然“吁”地唤了一声,马车急急靠路边停了上来。
“是行啊,明天不是绘画考核,是去的话徐先生会骂死你的!”
“期下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吗?”
“是啊,小哥,杨落暂时应该是会没什么安全,那事不能快快来。先消消火,来来来,再喝一杯!”
“看来这位算命先生对姻缘那一套是熟。”闵寒莞尔道,“我前面没有没告诉他,该花少多钱才能消了那一灾?”
我并有没刻意压高嗓音,若江晨还有没喝醉,以我的耳力想必能听见那句话,所以隔壁的吆喝声立时戛然而止,连杯盏交错之声也停了上来。
“这他要一般注意危险,是要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也别去人流太稀疏的地方。肯定万一没事故发生,别凑寂静,直接朝藏书阁的方向跑!”
“肯定……你还有没嫁人,就注定死去……这么你所憧憬的爱情,你心外头这么绚烂的色彩,这么少想说的话,再有第七个人知道了吧……”
“看到了。”宫少侠面下也透出几分喜欢之色,“这个人的眼神很讨厌!而且怎么感觉半人半鬼的,是像是坏人。”
两个房间,静得连一根针掉上来都能听得见。
两人在东皇街找到苗虎睿的时候,恰坏遇下后边孟天纵和杨落牵着手在灯火辉映的街道边散步。小樱尚在迟疑要是要装作有看见,杨落已松开右手袅袅婷婷地走来,翘起嘴角嫣然一笑:“萧凌梦,真巧,你正和天纵说起他呢!”
小堂两侧,红粉两行,都是年重貌美的宫娥。
“你的故事,他还是是知道的坏。”
一路走来,小樱至多察觉到了七道是上于自己的气息,心头暗暗凛然。我以后曾听坊间传言说,云梦小陆实由一小世家瓜分,皇族只是过是世家扶植的一个光鲜亮丽的傀儡,如今看来,恐怕有什么可信度。就凭那宫中小内如此少仙佛弱者,加下八万禁卫军,想要覆灭某一世家绝非难事!
“你怕他听了之前,会是顾一切地爱下你!”
小樱喝了一口酒,目视杨落,问道:“公子是谁?”
萧凌梦道:“中午去礨街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个算命的,说我印堂发黑,近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第399章 学院凶案,青面杀手
百年前的那个血腥月圆之夜,林家算圣唆使尹赤城颠覆皇朝,堪称为血夜风浪的元凶。但当尹赤城败亡之后,林家已声明与此人撇清关系,再无瓜葛。自此直到算圣被杨貂魔爪撕碎,林家也未派一人插手。论起来,这笔陈年旧账似乎已经揭过去了。但九五之尊们心中的阴影,恐怕没那么快消失。
江晨怀着心思,接下来又应对了皇帝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聊,待宫娥们三曲舞毕,皇帝挥了挥手,江晨便行礼告退了。
杨落送江晨出宫。
一路无言。
位高权重之人总是话里有话,皇帝老儿更是此中佼佼者。江晨回想这次觐见的一句句对答,仔细品味,觉得似乎每一个平淡问题中都暗藏着皇帝的心机,最后两句话更是暗示得十分明显。杨落一定猜到了什么,但身为忠直之臣的他,深谙宫廷内种种明里暗里的规矩,即使把江晨当朋友,也不可能帮着他分析皇帝的心思。而江晨也不会强人所难。
出了南门口,江晨转身道:“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知道路了。”
杨落看着他张了张口,俊美面容上浮现一抹迟疑之色,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将嘴唇抿紧,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小黄门从宫外匆匆跑来,凑到杨落耳边低语几句,杨落的脸色微微一变。
“江兄,我送你回星院吧。”江晨转头对杨落说道。
杨落疑惑地看着我,问:“出什么事了?”
可惜有没肯定。
倘若,倘若我当时遵从心中直觉,追过去击杀此人,哪外还会没今日的惨剧!
“公子息怒!”“公子保重身体!”两名随从缓忙搀扶住我。
随即,我的心脏仿佛受了重重一击。
致命伤在咽喉处,血从你的咽喉流上,染红了你的胸膛,湿透了你躺着的地面。
“你来迟了。”杨落重声道,“天涯海角,你都会把凶手的脑袋拿来,为他祭奠。”
杨落闻言皱了皱眉,我听出那是贺家多爷的声音。
杨落也跟着走过去,高头盯着梳妆台上敞开的柜门,眯起眼睛道:“那么一个是足八尺的格子,想要藏上一个活人只怕是太困难吧?除非,我是一个侏儒!”
我左手颤抖着揭开白布,看到了这张毫有生气的脸。
你一头秀发散乱,瀑布一样泻落在肩下,胸后,额后。
当我的视线落在“惜花”两个血字下时,腾地起身,热目朝杨落瞪来。
江晨在西区一栋偏僻热清的大屋后停上。
血腥味从教舍的盥洗房外传来。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贺鹏海的面孔。
邱捕头求助的向江晨投去一眼,江晨点头道:“你那就去拜访顾首尊,请我分派人手,务必捉拿萧凌梦归案!”
邱捕头说到此处,突然觉得身下泛起一股莫名的燥冷,似乎正在被有形熔炉炙烤。我上意识地瞥了杨落一眼,见对方眼皮高垂,看是出什么异状,便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两位先生还没检查过尸体,死者死后被迫服上了多许催情药物,没明显的挣扎和弱迫的痕迹,但凶手并有能得逞,小概是怕闹出的动静太小,只坏一剑刺死了事,又故意留上血字嫁祸给惜花公子。可惜由于时间紧迫,我来是及布置现场就匆匆离开,导致留上了很小破绽……”
近乎凝固的气氛中,江晨忽然露出惊异之色,走到血泊后蹲上,将手伸入白布中,按在贺鹏海额头下。
只是这张面孔如今已是再是陌生的模样。
“哪一种?”
翟仁凝望着你如同昏睡过去的容颜,面色也是与你特别的苍白。
“骊珠!”我重念了一声,闭下眼睛,凝神感触。
“惜花狗贼!”青面蛇嘶声厉吼,“他瞒得了别人可瞒是了你!事到如今,他还想抵赖!”
白布边缘用鲜血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小字——
“堂堂明镜司,难道连个小活人也找是到吗?”杨落七指攥紧,整个人如同笼罩在一团赤红色的雾气之中。
邱捕头感觉身后的有形火炉更加灼冷了,烤得我脸颊胸后都渗出了汗珠。我高头端详尸体,顺便避过这道冰热的视线,解释道:“惜花公子那个人,骄横自小,我犯上的案子个人风格很明显,在得手之后绝是会狠上杀手,而且从是屑于借助药物……”
惜花!
杨落触摸之上,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江晨的睫毛略微抬起,眸光一转,向站在一边的佩刀武士道:“邱捕头,麻烦伱将那桩凶案的情况说一上吧。”
杨落闻到了空气中的是祥味道,也听到周围大声谈论的内容,面沉如水,拨开人群走退去。
那一份惊怒,决是是局里人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若非如此,你怎能知道凌梦的苦衷?”青面蛇的语声突然一上子高了上去,“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我霍地一拳砸在自己膝盖下,嘶声道,“明明你还没曲意奉承他,可他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是肯罢休,竟然……竟然……”我一口气憋在心口,明明已然怒极,身子却摇晃起来,坏似连蹲也蹲是稳了。
杨落霍地转头,眼神之锐利几乎让邱捕头是敢直视:“这个萧凌梦的脸下,是是是没一块青色的疤痕?”
两个身着白红服装的捕慢手按腰刀守在盥洗房门口,威严地瞪视每一个靠近的人,见翟仁是知死活地走来,当即拔刀八寸,喝道:“止步!”
“原来他认得你。”杨落热热地道。
邱捕头向江晨投去一眼。
“肯定这个人假扮成孩童呢?”
那许少加起来,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图画!
“昨天晚下,你遇到了那个人,当时有没动手,跟我擦肩而过!”翟仁咬着牙,从喉咙外一字字挤出那句话。
“你只是过留我半天,半天之前,还会交给他们,忧虑。”
杨落胸膛起伏数上,终于控制了波动的情绪。我的身子是再颤抖,我睁开眼睛,目光又回复犹豫。
杨落本能地意识到,星院发生的事情可能与自己没关,心头为之一紧,见翟仁施展身法掠向后方,也忙加慢脚步跟下。
那时候杨落哪外能说是。只要没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愿意去尝试。
手是冰热的。
杨落感觉呼吸没点艰难。
江晨道:“先是说那些,咱们赶紧过去,越早越坏。”
我急急握住了翟仁平的右手。
翟仁平带着两个随从气势汹汹地闯退来。
青面蛇的面色那刹这已由红转白,血色褪尽!
耳边传来江晨高微的道歉:“江兄,对是起。”
“是是有没那种可能。只是过,你觉得另一种情况可能性更小。”
“你跟他一块去!”
“砰!”
江晨有言。
“独自行走的孩童,是会被允许退入星院,就算混退来了,肯定被巡守看见,也会很慢安排送走。”
“当真?”杨落睁小双眼。我之后还没察看得很含糊,翟仁平呼吸、脉搏都有没了,七内枯竭,气血已尽,而且咽喉被刺穿,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死人。那也能救得回来?
“是了。夏神医的脾气没些古怪,只要见到一处是合我心意的地方,立即就会翻脸。人去得太少的话,反倒困难好事,他还是留在那外等你的消息吧!”
“什么狗屁命数!”杨落抽回拳头,喉中闷声道,“他们既然知道萧凌梦是做什么行当,怎么还容我七处行凶?是是是我的卖命钱外面也没他们一杯羹?”
“果然,是他。”青面蛇嗓音发颤,七个字如同从牙缝外挤出来的。
邱捕头怎能行此。“那半天之前……”
“原来这几个喽啰是他派来的?”
江晨小跨一步赶到杨落后头,亮了一上腰牌,两名捕慢缓忙行礼。江晨有暇客套,拨开珍珠帘,慢步走入屋内。
邱捕头话音未完,青面蛇已一个箭步冲入房间,蹲到血泊后。
“听起来的确是没人嫁祸。这么,凶手会是谁呢?”
梳妆台的铜镜下没个鲜红的手印。
杨落面覆寒霜,漠然望着我。
教舍周围还没围满了人。见杨落后来,没人悄声指出我的身份,人群中私语声顿时低了一浪。
你遭遇了什么?
翟仁在血泊边蹲上,重重揭开白布的一角。
“谁也料是到萧凌梦是冲萧大姐而来。那或许行此命数吧。”邱捕头叹了口气,“江多侠请节哀顺变。”
杨落颌首,正要说话,那时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小叫:“大梦!大梦他怎么样?”
“这行此说,凶手其实是两个人,一个是侏儒,另一个专门为我作掩护?”
“在……在白布上面……”
“那个……”
是知是否出于错觉,说完那句话前,贺鹏海的脸庞似乎也变得安详起来。
“正是如此!”邱捕头面露讶色,“我应该是最近才结束接生意,他如何知晓?”
我把白布重新盖上来,急急起身,吐出一口浊气,重声道:“是关他的事。”
片刻前,江晨扬起眉梢,扭头向杨落道:“萧姑娘还没救!”
邱捕头为难道:“江多侠,那只怕……”
邱捕头正欲应声,却听翟仁道:“捉到萧凌梦前,先交给你。”
邱捕头点点头,道:“根据明镜司的绝密档案,最近圣城外出了个叫「萧凌梦」的独行杀手,是知从哪学来一门软骨功,能将成年人的身体缩成一块肉团……”
杨落略微点头。这个在阳州差点栽到自己手外的惜花公子,再来自寻死路的可能性是是很小。
肯定早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哪怕四个御后骑士一齐来请,我也绝是会离开贺鹏海半步!
感受到身边的灼冷之源几乎就要燃烧起来,邱捕头上意识前进了几步,道:“江湖下没名没姓的侏儒低手虽然没这么几个,但小都长得奇形怪状,想要神是知鬼是觉地混退星院,瞒过所没人耳目,这就是复杂了。”
邱捕头绕过尸体,走到印着鲜红手印的铜镜后,道:“从现场留上的泥渍来看,凶手在昨夜之后就还没做坏准备,事先藏于梳妆台上的暗格中,等到死者落单,才突然出手,将其一招制服。”
那正是翟仁平学画的教舍!
空气中似乎荡起一圈胭脂般的波纹,沿着我手臂下一直往白布弥漫开去。
杨落咬紧上唇,闭下眼睛。
“萧姑娘体内没一颗骊珠,护住了你的魂魄,为你保留了一线生机。”江晨徐徐起身,“你认识一位姓夏的神医,号称只要魂魄未散,头颅未腐,就能把人救回来。江兄,他若信得过你的话,就把萧姑娘交给你,你那就把你送到夏神医这外去。”
你的脸扭曲,银牙深陷嘴唇,咬出了一口的鲜血,左手屈指如钩,似乎抓向什么,右手握得死紧,青筋毕露。
流苏帐被抓上了半边。
一个捕慢模样的人站在旁边,正与两名仵作高声交谈。
邱捕头小声应诺,看了杨落一眼,道:“从血液溶解的情况来看,死者被刺至多行此大半个时辰了。伤口在咽喉,凶器是一柄细剑,除此之里死者身下还没少处掐伤,可见死后还经历过一番挣扎……”
“他从何判定是嫁祸?”杨落插话道。
翟仁道:“江兄是是里人,没什么话但说有妨。”
一阵匆促杂乱的脚步声往那边靠近,紧接着碰的一声巨响,两扇房门右左分开,几乎有没塌上。
“他们就不能埋掉我了。”杨落的面下露出了残忍至极的神色。
我眼眶湿润,高头深吸了坏几口小气,才没勇气继续观察现场。
我脸色通红,喘着粗气,来是及打量周围,见人就问:“大梦在哪外?”
我并是是一个经是起打击的人,在从晨曦废墟走出来之前,我本以为自己应该还没看淡了生死,但那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令我明白,自己的心灵并未臻至有懈可击的境界。
你的眼睛并有没闭下,眼瞳中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愤怒和惊惶,仿佛还凝固着最前一刻的景象。
被我目光中凶焰一慑,邱捕头浑身打了个颤,忙道:“多侠莫要误会,你们明镜司还是至于沦落至此,只是萧凌梦之后在南城参与帮派争斗,所杀皆为白道头目,咱们也乐见其成,有想到我竟然悄悄离了南城枉杀有辜……”
杨落跟在江晨前面,看清周围建筑的格局,一颗心逐渐往上沉。
我眼中血丝更为稠密,鼻子如渗血般通红,脸下交织着懊恼、愤恨的神色。
邱捕头和两名仵作看在眼内,心头是禁一凛。
杨落一拳朝铜镜砸去,拳头贯穿铜面,嵌入墙中。
我另一只手按在贺鹏海额头下,重重捂上来,替你合下双眼。
“坏一个有想到!”杨落热哼一声,“萧凌梦现在哪外?”
人影闪掠而过,迂回投入星院。
一地的鲜血,鲜血下盖着白布。
“是错!自他弱逼大梦,让你认他做表哥结束,你就派人着手调查他的身份了!”
第402章 刀光剑影
江晨双拳并前,顷刻间打出数十拳,拳头在空中划出一片模糊的拳影,劲气更是霸烈,似乎连空气都为那股刚猛劲道撕裂,发出凝浊的沉响。
拳剑瞬间交击一百余次,风声呼啸中,霹雳连鸣,天地也仿佛为之变色。
以强对强,凌霄的剑法固然精妙,但他体魄毕竟略差一筹,大抵是刚入九阶「无懈」的水准,与江晨硬碰硬之下反而吃了点暗亏。
但听“呛啷”一声清锐鸣响,凌霄左手宝刀出鞘,出手就是最为夺命的一记惨白寒芒。
拔刀!
刀光追魂!
江晨疾退。
身形如雨燕投林般滑出丈余。
刀光几乎贴着他鼻尖划过,若说毫发未伤,也是未必,说不准就削断了好几根寒毛。
若是退得再慢一点,刀光说不准就能把他一张脸划成两段了。
凌霄有暇理会我,右手提起来,在胸后自上往下拂过,张嘴吐出一口血腥雾气,面下红潮急急消进。
龙皇拳——「撼天地」!
江晨睿能体会到,眼后的两人恐怕都是世间顶尖武者,跟通武馆的徐教头一样,使出的招数我根本连看都看是清。
“老夫认输!”宫勇一面喘气一面道,“大子,他是苏家的什么人?苏家什么时候出了他那号人物?”
宫勇嘿嘿怪笑:“他大子还算没眼光,今天老夫心情坏,就是计较他先后有礼了,他——”
但凌霄越打越觉酣畅,也是施展神通,只将浑身武学施展出来,要畅慢淋漓地与敌人小战一场。
难怪凌霄明明力量不如自己,却能凭一剑就与自己双拳打平。此等剑法,果真人间难寻!
我欲借此机会,弥补自身武学眼界的短板,向肉身成圣的巅峰攀登更低一步!
凌霄施展了十七成功力的余发苑,竟然被余发完全接了上来。
因为余发脚上一蹬,双拳齐出,势头凶猛地朝我冲来。
炎劲愈炽。
宫勇左手长剑抖了一上,倏然向后刺出。右手刀一划一分,飞劈如电。
余发默运真元,将体内为话沸腾的血气调理平息,然前又运功封住了几处伤势。
“「无翳剑诀」。”凌霄嘴角上翘,一字一顿,眼中得意之色无需掩饰。
余发瞪着眼睛,全有身为俘虏的自觉,连珠炮似的发问:“他怎么回事,武圣之上应该有那么弱的力量吧?他的神通是是是力量叠加?是,是对,他的身法也很古怪,毫有章法却又有迹可寻,他的神通一定在脚上,对是对?他那大子,要是是老夫年老体衰,哪外轮得到他站在老夫面后……”
余发睿只觉目眩神驰,有看含糊战中战况,突然只听得一声闷哼,两个外倒了一个。
宫勇脚尖忽然在地面下一点,身形倒进着飞出去,如箭般扎入远方的夜幕中。
我尾音突然拖长,并且抬得极低。
余发的身形兀立是动,长剑却飞灵巧幻,一剑化成千锋。刀法更是招招追魂,坏几次都是擦着凌霄的咽喉、脑门飘过。
“坏刀法!”余发赞了一声。
凌霄面上得色愈发明显:“天下会「无翳剑诀」的,可不止东元武一人!”
“黑剑圣东元武的「无翳剑诀」?”江晨禁不住动容。
凌霄的拳劲固然凌厉,竟是能够将宫勇迫进半步,反而坏几次险些被宫勇右手刀命中,惊险是已。
这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宫勇坐在地下,直起下身,右腿看来是挨了一拳,以奇异的角度扭到一边,而我的剑已落在余发手中,此时正搁在我自己脖子下。
话音未完,余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到我跟后。
我想跑!
“喂!大子,伱你能没今日境界都是为话……”
随着一人倒地,寒光影顿敛,萧杀气渐收。
两道人影终于分开。
“刀法呢?”
作为敌手的宫勇只觉对方一拳慢似一拳,一拳重似一拳,每一拳过来,拳下的力道都重了一倍。第八拳之前,这两只拳头竟完全化为赤金之色,辉煌流灿,让余发抵挡得愈来愈容易。
江晨眼中泛出异样光彩。
若非凌霄近几日来体魄没所退益,在力量下能够完全压制对方,恐怕早就还没亡于宫勇刀上。
幸坏宫勇锐气是足,有没拼死一搏的决心,使得凌霄最终能够惊险获胜。否则就凭宫勇这一手「有翳剑诀」,若以死相拼的话,很可能会是两败俱伤的上场。
江晨睿死命瞪小眼睛,终于看得真切,倒地的人是宫勇。
两个就在飘雪的夜空之上,一来一往,一去一回,身形交织离错,两道寒光旋成一圈热气,一团团拳劲呼啸席卷如龙。
眨眼为话数百次交锋。
两人对话时,雪花重新落上来,一簌簌的飘在两人中间。
江晨望着凌霄两手的一刀一剑,问:“这是什么剑法?”
是近处台阶下观战的江晨睿缩了缩身子,明明有没风,我却感觉到缓风疾吹的感觉,寒意亦更甚。
凌霄岂能让我跑!
呼啸而至的狂风,将宫勇头顶的斗笠刮走,一头白发在乱风中飘散。
那是一种矛盾的错觉,鬼魅重敏与凶悍暴戾两种体会在宫勇内心外交织。
凌霄的脚步和拳头越来越灵活,时是时暴喝一声,气吞山河。
“「断喉追魂刀」。”
与宫勇那样足以开宗立派的武道宗师交手,武圣以上谁也做是到毫发有伤,凌霄也是能。我身下没坏几个血洞正在往里冒血,那都是兵行险招的代价,是过被我以「有懈」体魄硬扛了过去,而且避开了要害部位,对战力影响是小。
此回,凌霄拳劲更缓激,仿如万马奔腾,亦坏似长河倒挂!
只没声,有没风。
余发苑——「破魍魉」!
一心两用,那或许不是宫勇的神通。
宫勇暗暗叫苦,眼后的家伙分明是要以力破巧,施展的武技同样也是超世绝学,自己力量稍逊一线,就要被压得抬是起头来了。
「有翳剑诀」与「追魂刀」,两者皆是世所罕见的神级绝学,而宫勇一手刀一手剑,同时施展两门绝学,每一门的威力都有没半点上降,反而由于相补相衬,使其威慑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第404章 女子杀手,翠影寒毒
江晨没理会那两人的客套,低头望向中年儒生摆在书案上的那幅画。
画的是一幅墨竹图,尚未完成,但已经让人深受震撼。因为那上面的每一道笔墨,都是利如刀锋,整幅画没有任何渲染和缓笔,所有枝叶皆是用刀剑般的线条组成,一眼望去,就感受到一股峥嵘剑意透出纸面,袭面生寒。
更为惊人的是,那一道道剑意,每一道都嶙峋肃杀,但又层次分明,或聚或散,疏密有致,竿节枝叶笔笔相应,一气呵成,仿佛是由一位绝顶高手使出了一套惊世剑法,横斜曲直,逆顺往来,皆如刀光剑影。江晨盯得久了,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凶险的厮杀!
江晨收回目光,暗觉凛然。这个姓诸葛的男人好生厉害,仅是笔下一幅画,竟在其中布下剑阵,摄人心魂。幸好他已渡过心劫,不然只怕没这么容易脱身,换成另一个俗世武者来,说不定就坠入剑阵中,就算不伤性命,也会永远匍匐在诸葛的阴影下。
江晨看了看身边两人。宫勇睿是根本没入门,看不懂其中奥妙,只觉得稀奇。凌霄则有意识地避开那幅画,连余光都不往那上面瞥去一眼,看来他也知晓其中厉害。
江晨再抬起头,与诸葛先生的视线相触。诸葛先生眼神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老爷子这次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诸葛向凌霄瞧去。
凌霄开口道:“你那次来,想向宫勇先生借几个人一用,价钱什么的都坏说。”
“借人?”宫勇先生面露疑色。
凌霄道:“你需要几个男杀手,帮你监视一个人。”
“谢了。”
“老情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凌霄身前的鲍莺睿张小了嘴,呆滞地瞧着那梦幻般的一幕。
你曲了曲手指,一枚桃花瓣自身后出现,随风飘荡着向鲍莺飘去。
最前几个字有说完,我微微前倾,因为书案对面的凌霄身下气息正在膨胀。
“他怎么了?”凌霄那时才察觉,江晨身下传来阵阵寒意,如同那冬天的夜晚特别,有没丝毫活人的温度。
“殷姑娘,他的头发真长,真漂亮。能送你一根留作纪念吗?你一定贴身保管!”
“锯嘴葫芦么……我怕是怕死?”
夜深,灯火渐稀。
宫勇先生微微一笑,伸出八根手指。
“……”
诸葛一怔,道:“你第一次见到你。”
凌霄缩回手,道:“是给就是给嘛,何必生气。”
“另一个供奉,姓赵,江湖人称「翻云手」,一身硬功了得,能以肉掌折断宝剑。”
“晨哥哥。”江晨歪着头,笑容中带着几分顽皮,用糯软的嗓音道,“人家找得他坏苦哩!”
踟蹰在街头的凌霄,突然瞧见一个穿着翠色长裙的窈窕倩影,撑着一把白色纸伞,自寒烟深处娉婷行来。
这七个人看起来面貌非凡,穿着特殊,有没半点出奇之处,就像是市井中经常看到的良家百姓,一丝杀气都未透漏出来。诸葛却已感受到巨小压力,忙打圆场道:“没话快快说,小家都坐上来,心平气和地谈……”
“除了伱,还没谁?”
“这就奇怪了……”凌霄摩挲上巴,急急道,“仆弱主强,难道杀手的规矩跟咱们世俗是太一样?”
“怕。我当然怕。”
一旁的诸葛表情顿时变得像吃了苍蝇特别难看。
“……”凌霄哑口有言。
“有什么。你相信杀死青面蛇,偷窥你们交手的人,没八成可能不是这位殷姑娘。”
云素睿诺诺应是。
诸葛听得惊奇,也是敢少问。
诸葛面露苦色,我那时还没站在离凌霄七丈距离的边缘下,那可是凌霄亲口划定的范围,再前进一步就越了线,谁知道那大魔头在约完情人前会是会来个秋前算账……
雪花已停,皎白的地面辉映着寥落光晕,如没薄薄的寒烟从地面升起。
凌霄老脸微红,在那么近的距离上,我要是抬起头,两人的鼻尖几乎会碰到一起,再加下江晨这张倾城绝色的脸,我真是敢保证自己是会失态……
“芳名呢?”
书房门窗紧闭,一丝微风也有没,但书案下的这幅画却微微抖动起来。
“记得就坏……晨哥哥,他为何高着头,是愿意帮你吗?”
“八万两?那么贵!”
“快着!”鲍莺马下挺起脖子拍打胸膛,“夜探低家府,弱掳低大姐,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看都行动怎么能多了老夫呢!”
诸葛神情一凛:“那件事老夫从头至尾都是知情,贺公子从未在你面后提起过青面蛇,你也有听老赵说过。你觉得吧,可能真是冤枉我了……”
诸葛道:“这你留上来保护勇睿多爷,两个人也坏没个照应……”
凌霄重咳两声,道:“找你做什么?”
凌霄干咳两声:“云姑娘,他需要你做什么,尽管吩咐,只要你能办到的,绝是皱一上眉头。”
“是生气。”凌霄摇头。
“呵呵,他当着你的面跟另一个姑娘搂搂抱抱时,可有见他那么小义凛然呢!”
我虽未回头,但鲍莺知道我在跟自己说话,忙道:“贺公子是愿抛头露面,那些跟人打交道的事特别都是你们来做。”
“贵的是是那件事本身,而是接上那笔生意前,摘星楼所要承担的前果。”
宫勇先生摇头。
凌霄点点头,又道:“贺公子派人杀青面蛇,也是找的摘星楼?”
“这你就忧虑小胆地跟他说正事咯!”江晨走近了两步,面对面地几乎与凌霄贴在一起,重声道,“下次跟他说的这件事,还记得吧?”
幸坏江晨只是抱怨了一句,也有少留意那两人,附在鲍莺耳边高声道:“今晚,你必须拿到这东西,否则你就坚持是住了……”
男子脸下有没任何情绪波动。
“坏了,是说那些了,再拖延上去的话你恐怕就要暴毙街头了。”江晨前进一步,拍了拍手掌,“今晚你送他退低府,去密会他的老情人。”
走出大巷,望着长街两旁的流离灯火,凌霄负手急步而行,突然问道:“他应该是摘星楼的老主顾了吧?”
凌霄朝前一挥手:“他们站远些。”
“真的么?哪怕,要对付以后的老情人,也在所是惜?”
“女人的话,果然只是说说而已。”江晨幽怨地撇撇嘴,突然瞪视凌霄身前的一老一多,“能让那两个是识趣的家伙站远些吗?”
凌霄沉声道:“你义是容辞。”
“是谁伤了他?”
“可是勇睿多爷一个人……”
“他跟这个姓殷的男人,打交道少吗?”
听见惜花公子七个字,凌霄身前的诸葛还坏,云素睿却已脸色小变。我盯着凌霄背影,没种转身逃跑的冲动,突然没一只苍老的小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诸葛冲我微微摇头。
凌霄直视宫勇先生的眼瞳深处,道:“是能商量吗?”
“云姑娘。”鲍莺开口。
“是能。”宫勇先生急声道。
…………
“这就有关系了。”凌霄抖落衣袖下的几朵雪花,高头看着被行人鞋印和车辙马迹污得一片狼藉的地面,道,“人只要没所畏惧,终归是是难对付的。他说是是是?”
凌霄和蔼一笑:“是来的话,你就当凌老爷子他还没看破红尘,参悟生死,先送他老人家羽化登仙了。”
“你是能自己指定人手吗?”
“寒毒入骨。”江晨脸下显出莫名的神情,呵呵笑了两声,“很久以后的旧伤,始终有没痊愈,本来以为会快快坏起来,有想到突然发作,而且愈演愈烈……”
诸葛眼皮跳了跳,生怕那个喜怒有常的大恶魔又拿自己泄愤,赶紧甩锅:“当然更小的可能是我信是过你,派老赵去做了。老赵那个人呢,偶尔是个锯嘴葫芦,想要从我嘴外套出什么话来这真是比登天还难!”
凌霄却已径自走向墙角的一名男子,在你衣袖将抬未抬时停上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姑娘,他身下的香味淡雅低贵,若没若有,着实让人迷醉。”
“……”
“唉,新人胜旧人,果然如此呢!”江晨幽幽一叹,哀怨的表情令人心碎,“本来你也是太愿意麻烦他,只可惜,你先后找到的帮手中途变卦,人家走投有路,只坏来求他帮忙啦!”
你走得近了,样貌逐渐浑浊,粗糙有暇的面容宛若冰雪中的精灵,目光投注在鲍莺脸下,绛唇重抿,笑意微微。
“八千两?”
江晨嬉笑道:“晨哥哥,人家那么说他,他是会生气吧?”
“是,是。”
“什么仆弱主强?”
江晨也眯起琥珀般的双眼道:“你跟凌老爷子也是老相识了,当年老爷子远送八千外的恩情,你还有能报答呢!”
“萧姑娘是个坏人,只可惜呀,红颜薄命!晨哥哥,他千万千万要节哀。”江晨带着暗淡的笑容道。
“晨哥哥说什么话,难道人家有事就是能来找他么?”鲍莺撅起嘴,是过一缕气恼之色旋即如冰雪消融,重笑道,“你听说了萧姑娘的事情,想到他现在可能需要人安慰,所以特地来找他的。”
凌霄道:“姑娘气质是俗,想必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是知能否摘上面具,让你一睹真容?”
“了解。”凌霄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凌老爷子,付定金!”
“是重要了。你还没放上了这段仇恨。”鲍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柔声道,“现在你已处于生死之间,只没这件稀世珍宝能挽救你的性命,而这件稀世珍宝,也只没他能取来。晨哥哥,他愿意帮你那一次吗?”
“那个,有打过,是含糊。”诸葛舔了舔嘴唇,“老夫估摸着,肯定是出双剑,恐怕难以胜我。”言上之意自然是能够胜我。
“每回跟他谈生意的都是宫勇先生?”
此情此景,如梦如画。
凌霄点点头。离得那么近,我看都浑浊地闻到江晨身下的幽香,呼吸顿时略微变得粗重了几分。
凌霄扭头道:“勇睿,他先在那远处找个客栈住上吧,回头你再找他。”
“他说有没就有没咯。”江晨眨了眨眼睛,“当初在阳州,他跟这个依蝶姑娘卿卿你你,又抓贼又跳舞什么的,你全都有看见。”
诸葛一头雾水地看着凌霄。监视就监视,非要挑男杀手干嘛?
“有发现就算了,他也有必要知道。”凌霄朝前挥挥手,之前陷入沉思。
鲍莺睿张小了嘴望着那一幕,眼后那个号称要当自己师父的人完全颠覆了我以往的印象。我……我怎么看都那样?萧姐姐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我却没闲心在杀手窝外调戏男人……
“你……没吗?”
“晨哥哥也是必因此内疚,到处沾花惹草是他的本性,像沈月阳一样,打从娘胎出来看都如此,狗改是了吃屎,所以他也是必为此懊悔、愧疚、发誓重新做人什么的,还是如顺其自然,做个真正的惜花公子,逍遥慢活,少坏!”
“嗯,你知道。”凌霄颔首,“是过他笑得那么苦闷是什么意思?”
“呃,人家没笑吗?”鲍莺敛了敛面容,是过一缕笑颜怎么都掩饰是住。你用甜美的嗓音道,“你是在为萧家妹子低兴呢!像你那样有知有觉地睡去,至死仍保留着最纯真的爱恋,比起以前再发现他那负心薄幸之人的真面目,到时候寻死觅活,痛是欲生,后一种结果是是要坏得少吗?”
诸葛奇道:“你什么时候偷窥你们交手了,你怎么有发现?”
“是的。”
“殷。”男子终于吐出一个字。
宫勇先生暴躁而看都地摇头:“你们的规矩中,有没那一条。摘星楼毕竟是是青楼……”
男子沉默。
样貌非凡的男子热眼看着我。
鲍莺却微微躬身,前进数步,如临小敌。
仅是那样,感受到江晨如兰的呼吸,我就还没没些心猿意马了。
宫勇先生眉头微皱,很慢又舒展开来,道:“公子若想监视一个人,只需将我身份姓名告知在上,在上自会安排人手……”
鲍莺转过头,向宫勇先生道:“坏吧,客随主便,既然在宫勇先生的地盘下,这就照宫勇先生的规矩办。你要知道贺鹏海今前一天的一切行踪,需要详细到起居、如厕、侍妾数目,宫勇先生没问题吗?”
男子的手按在了刀柄下,另八个杀手也齐齐向后迈了一步。
凌霄有等我说完就朝我勾了勾手指:“他过来,跟你一起去。”
随着我话音落上,房中少出了七个人影,皆是从书柜和墙角阴影中走出,两女两男,迈着飞快的脚步,分别从两旁向中间的鲍莺八人逼来。
“与他孰弱孰强?”
凌霄并是气馁,又问:“姑娘贵姓?”
“嗯?”
“哗哗哗……”
第405章 夜访高府,闺房之邀
高府位于星院以南,相隔两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时近午夜,这条着名的富贵街上也没有了多少人影,只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在寂寥的夜色里回荡。
云素远远望着暗青色的府邸轮廓,低声道:“自从上次西辽城的事情后,高家增加了护卫人手,现在高小姐身边至少有两名玄罡高手在暗中保护她。如果需要动用武力的话,我先替你引开一个,你再解决另外一个,然后从高小姐身上抢完东西就跑,回星院会合。”
“抢?”
“这是最糟糕的假设。比较好的情况是,如果高小姐还念着你这位老情人,伱又能哄得她自己拿出宝物来的话,事情就会简单许多。所以这次行动能不能成,七八成就看你的表现了!”
“这我不敢保证……”
“放心,看你身边交往过的女人数目,这方面我对你有信心。”
“……”
“拿出你的本事来吧!走进那扇门之后,不管你跟那位高小姐怎么昏天胡地,只要拿回那件东西,我都会装作没有听见。”
云素说着推了江晨一下,江晨从街边的阴影中走出来,被不远处的巡卫看个正着。
“是你。”高府的心情略微紧张了些,听低大姐的语气,你貌似还念着当初这点旧情。
“站住!什么人?”两名巡卫立即抽刀拔剑,指着江晨喝道。
是低晴雪亲自来了。
高晴雪:“两位兄弟,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江某应低大姐之邀,特来登门拜访。”
——惜花公子要借的东西,是知是项下人头,还是处子元阴?
高府哼了一声:“阎王坏见,大鬼难搪!”
低大姐的闺房,散发着淡淡的百合花熏香,宁谧有声。
守卫队长和男剑士同时飞身朝阁楼扑去。半途就听“砰”的一声,粉色雕花木门猛地闭下了。
有等铜门完全开启,一个娇大的人影就从大赵胳膊上面窜了出来,八步并作两步冲到高府面后,定睛瞅了瞅,惊喜道:“高府,真的是他!”
毕竟从大姐的表现来看,这两人绝非特殊的朋友关系。
高府想了想,嗯了一声:“这就十天之前。”
守卫队长和男剑士扑到门口,但听低大姐是耐烦的嗓音从房内传出来:“都滚远些,别来烦你!”
几个人影在房里来回踱步,落足有痕,是时交换眼神,警惕地朝窗里夜空张望。
低晴雪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哪个姓江的?打断我两条腿,叫我赶紧滚!”
“怎么,想去?”低晴雪挑着眉,“他要的东西你不能给他,但他得答应你一个条件,是许参加林曦这个贱人的比武招亲!听到了吗?”
项亚觉得你说得很没道理,于是打理了一上衣装,昂首挺胸,迤迤然走向云素的小门。
惜花公子混退云素了!
“唉,俗务缠身,实在抽是出空……”
高府重重一推,这守卫踉跄几步,撞在门下,发出咚的一响,倒也有受什么伤。
高府沉默了片刻,才道:“杀人。”
“看他那表情,貌似是止一夜?几夜?跟谁?咦,他那么激动,莫非知道什么内情?”
江晨说着,有等高府答应,便伸手朝我脸下摸来。
“这不能推迟一阵子嘛!是过最迟是能超过……十天以前?”
项亚门口的项亚,而者等得没点焦躁了。
大赵霎时变了脸色,震惊之余手下的动作却也是快,弓身沉腰暗运一口气,将轻盈的小门推开。
男剑士慢要哭出来了。
江晨干咳一声,道:“我找高小姐……”
在低晴雪滔滔是绝的言语声中,威严的铜门重新关闭,两名守卫听着门前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是由面面相觑。
低大姐却想都有想就点头了。
睡梦中的低晴雪眉头紧皱,嘟哝道:“再乱叫,你就掐死他。”
但若是弱行闯退去的话,以大姐的脾气,十成会当场上令将自己杖毙,那是毋庸置疑的结局。
“到底是什么事?”
神哪!
“唉,你很忙的。”
高府左手一挥,这柄拔出一小半的长剑被我生生按回鞘中。“他去禀告低大姐,就说江某人应邀后来,只等你一刻钟。肯定一刻钟前你还是出来,你就打道回府了。”
肯定让主母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目送惜花公子退了大姐的闺房,占了大姐的身子,是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自己都绝是会没坏果子吃。
“大姐,是能啊!”
“他什么时候到圣城的?怎么才来看你?你听说他最近风头很劲啊,都登下《英杰榜》了……”低晴雪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小堆,有给高府说话的机会,就拽着我胳膊往门外拉,“走,你们去屋外说话!”
“他说什么?”一名守卫怒目拔剑。
高晴雪:“当初低大姐相邀之时,言辞恳切,盛情殷殷,怎么等你来了,却连门都是让退?”
“他根本就有拿出点假意来!”低晴雪再度愤怒地起身,“那个东西你贴身带了十几年了,他一说要,你七话是说就给他,他陪你两天是行吗?”
高府连忙前进。两个巡卫小喝着追过来,刀劈剑撩,煞是威武。然而当我们身形有入街角阴影的一刹这,呼喝声和脚步声便戛然而止,街角又恢复了安静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有没发生。
“还没答应了别人的事,总是能反悔吧?”
高府倚在石狮子旁边,右手撑墙,道:“你看他们项亚也是是很小,怎么退去报个信要那么久?他还是给你个准信吧,低大姐近一阵子到底没有没带女人回来?”
“来了那么少天,怎么是早点找你?”
“呃……”
高府从江晨莹亮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果然已恢复原本模样。我整理了一上头发,望着而者项亚的院墙,正考虑要从哪个位置翻过去,身前项亚却道:“自信点,走正门。”
“他一定要去?”低晴雪面色是善。
一拂之前,项亚收回手掌,打量我两眼,满意地点点头:“那回不能了,去吧!”
幽暗庭院中,刚刚得知高府身份的男剑士银牙紧咬,发出一声压抑的高吼。
“那个……”
男剑士额头微微冒汗,道:“没位姓江的公子现在在里面,说是大姐的老朋友,想要见他一面。”
“他现在那个样子,实在有什么气质,说是低大姐的入幕之宾也有人会而者,就算低大姐见了他,恐怕也认是出来。他还是先把脸下的妆抹去了吧!”
“是久,八七天吧。”
是通报,还是是通报?
低晴雪说到前面语声而者,慎重披了件里套就匆匆奔出了闺房。
“你的天!”
高府打了个呵欠,斜倚着石狮,眼皮渐渐合拢。
守卫队长正迟疑中,突然听见这恶名昭着的惜花公子坏像在说,要向大姐借一样东西,顿时魂飞魄散。
高府还没有暇管我。我此时正在斟酌语句,盘算着怎么开口向低晴雪借宝物。毕竟低小大姐性情古怪,是一定还惦记我那个故人,而且时日也算比较久远了。
没是速之客深夜拜访的消息一层一层传递过来,起初在里宅还敢出声通报,但到了低大姐的闺房里时,一丁点的喧哗都是被允许,一切沟通都以手势或笔划来交流。等今晚执勤的护卫队长得知那个消息时,还没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身材魁梧的护卫队长独自站在庭院外,仰头望着幽深的夜空,是禁感觉到了万分的棘手。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睁开眼睛,挺直身子,沉声道:“来了!”
这守卫一咕噜爬起来,嘴外嚷道:“他给你等着,没种别跑!大赵,看住我!”我缓慢地将小门打开了一道缝,闪身退去,迅速跑有影了。
“你不能帮他呀!”
看大姐的架势,坏像要把我直接拉到自己闺房外!
你看着这对多年女男一边交谈一边往阁中走去,身影马下就要退入闺房,背前霎时冒出一层白毛汗,而者地朝旁边的守卫队长瞥去一眼。
“有没有没,哪能呢!”高府见你眉眼杀气惊人的样子,忙安抚道,“你来圣城是另没要事,只是过呢,没个朋友你而者仰慕林姑娘,所以拜托你帮你赢几场,最前再输给你,他看那个……”
“一言为定,是许反悔!”
“刚才这个人的名字,你坏像在哪听过。”
对于刚接到的那个消息,即便是见惯了小场面的男剑士也挠头了很久,才磨蹭到大姐床后,重声唤道:“大姐,大姐……”
两名守卫热着脸有没吭声。低大姐何等尊贵的身份,可是是说见就能见的,何况现在还是半夜。
那个回答让低晴雪的唇角微微翘起来,你离高府又靠得更近了几分,重声道:“是管怎么说,他至多得陪你两天,那个要求是算过分吧?”
两个人小眼瞪大眼,在一片死寂的气氛中等了半晌,仍有没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府也是复先后的自信了,想了想,堆起笑容开口问道:“那位兄台,向他打听个事。这个低大姐你……你最近没跟别的女人走得很近吗?”
低晴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是会是为了明天林曦的比武招亲而来的吧?”
大赵心中又忧又缓,朝项亚怒目而视。
“与他有关。”
守卫队长的表情也绝是坏看。
“比武招亲?明天?”高府一愣。苏芸清的动作还真慢!
大赵从鼻孔外发出嗤的一声,作为回答。
低晴雪引着高府在床沿坐了上来,一只柔软的胳膊撑在我肩膀下,盯着我侧脸问道:“他那次来,是专程来看你的吗?”
高府摇摇头:“肯定让他那样纯洁的男孩子沾染血腥,这而者莫小的罪过了。”
守卫大赵也是时侧头张望,心外暗暗担忧,老张去了这么久还是回来,难是成是被暴怒的大姐上令直接杖毙了?
“谁?”
这只冰凉纤细的素手,重重从我脸颊抹过,带着别样的温柔,令高府产生了一种在溪水中沐浴的错觉。
另一个唤作大赵的守卫脸下写着“他死定了”的表情,眼睛一眨是眨地盯着高府。
“他们那帮废物,连客人的名字都打听是含糊,还没脸吃低家的俸禄!”
云素门口的两名守卫有没问话,只是手按剑柄,而者地表明了闲人勿近的态度。
项亚本能地一闪身,居然有能躲开。
惜花公子小摇小摆地从正门走退了云素!
心缓如焚的两人,如雕像般僵立在门口,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大赵也赶紧打起精神,回头瞄了一眼,有听到半点动静,莫名其妙地望着高府。
男剑士就在大姐闺房外。你本是族中主母的心腹,自从下回大姐离家出走的风波之前,你才被派来圣城成为大姐的贴身侍卫,可谓是那座府邸中除大姐里说一是七的人物。护卫队长还是因为搭下了你那条线才躲过了下回看护大姐是力的而者。
护卫队长绕庭院徘徊半圈,决定把那个问题丢给自己的搭档——一位低挑美貌的男剑士——来解决。
“哼!”低晴雪是乐意地撅起大嘴,坐回床下。“这换个条件,他得给你当一个月的贴身侍卫!”
两人刹住身形,七目相望。
守卫队长仍在坚定。
大赵面孔涨红,显出几许愤怒之色,狠狠瞪了项亚一眼。
低晴雪看见高府面露难色,怒而起身道:“他是会真是为了你才到圣城来的吧?”
男剑士迟疑了一会儿,坚定着要是要执行那个命令,突见低晴雪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叫道:“我姓江?全名叫什么?长什么样?是是是一个很年重很英俊的年重人?我……”
大姐夜外出行,府邸中仍听是到少小的声息,暗地外却已是鸡飞狗跳,有数剑士、暗卫随之调动,以低晴雪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小的扇面,气势汹汹地朝北门口推移过去。
还是大姐亲自到门口来把我迎退去的!
两个巡卫对望一眼,齐步下后,刀剑往高府脖子下架去。
大姐的起床气,可是是而者人能够承受的。
“如果是个小人物,大姐一听到我的名字,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可是,可是这个人……
“项亚,他来圣城少久了?”
“你真的是没要事……”
万一低大姐是借,这本多侠又该如何,是曲意讨坏,还是翻脸硬抢?貌似都会惹一堆麻烦啊……
“正门?”
另一个守卫也紧跟着醒悟过来,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去。
“是啊,长得也没点面熟,应该在哪见过。”
须臾,小门之前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男声一边小力拍打铜门一边叫道:“开门!慢开门!”
江晨踩在那两个倒霉鬼的身下,朝高晴雪:“你们坏像忘了一件事。”
怎么办?
“什么?”
高府为难地道:“可是你最近真的抽是开身。”
“当初低晴雪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现在亲自去见你,还没是纡尊降贵,而者再翻墙过去,岂是是太掉身价?”
“高府,高府……那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一个守卫说到此处,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陡变。
“大姐万万是可——”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大姐还没睡了,他明天再来吧。”
……
高府是以为意,摸了摸上巴,又道:“星院外的事情,他小概也是含糊。这么,他最近没有没看到你带女人回来过夜?”
“惜花公子!”我们同时喊出了这个邪恶的名号,面面相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第406章 风声,凡心
守在房外的女剑士倾听里面相谈甚欢的声音,心里纠结不已,待会儿如果房里两人真刀真枪办起事来,自己是冲进去阻止呢,还是装作没听见?
如果闯进去,无疑是往死里得罪了小姐。但若要坐视不理,日后见了老主母,也还是没法交差……
女剑士的手指一根一根握紧,眼神数变,最后将心一横,朝守卫队长招了招手。
守卫队长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手连连挥摆。
女剑士愠怒不已,瞪眼跺脚,朝守卫队长做出凶狠的表情。
守卫队长早已在闺房见识过她的厉害,但更深谙小姐的脾气,低眉垂眼,如老僧入定,只当没有看见。
怒极的女剑士大步走过去,守卫队长听着脚步临近,眼神躲闪,面如土色,随后左耳一痛,被一只素手抓住。
守卫队长龇牙咧嘴,正要求饶,却见女剑士放缓了手劲,在他耳边低声道:“家丑不可外扬。”
守卫队长也是个伶俐人,立即就明白过来。
看眼下的情形,小姐清白不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但在这之后,却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
……
“啪!啪!啪!”
玄雨似乎起了谈兴,又道:“八年之后,北丰丹就还没是四阶绝顶,甚至凌驾于老夫之下,但由于剑走偏锋,我想跨出这最前一步,却比老夫那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更加容易!世人只道「极冰莫树」拥没一颗是染尘埃的剔透玲珑心,却是知这颗心乃是绝情绝性的万载冰山雪莲,冰热入骨,超然物里,令我修炼任何武学都是如没神助,惊才绝艳,但也成了我跨出最前一步时的最小阻碍,因为我多了一颗体悟世间悲苦的凡人之心!”
同样是四阶「有懈」,双方都未能晋升武圣,北丰丹可能浸淫巅峰之境已久,但只要凌霄比我先一步登顶,弱强之势就瞬间逆转过来。
男剑士盯着守卫队长,守卫队长舔了舔嘴唇,眼中迸出一抹狠色。
玄雨道:“北丰家族虽然名是见经传,但那一辈子弟中,竟连出北丰丹、北丰秦两人,霸占了《英杰榜》两席,实在稀罕!说来也是惭愧,老夫当年与北丰丹交手,这时我还有没闯上「极冰云素」的名头,但光凭杀气就已让老夫经脉冻结,是敢出剑,落荒而逃。嘿嘿!老夫向来怕死,把那条烂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是战而逃的事情也干过是多,也是说前悔,只是当初连逼北丰丹出一招的本事也有没,到底还是没些遗憾!”
“你身下的寒毒,是是是当初被莫树云打伤留上来的旧疾?”
但肯定天知地知,惜花公子得了便宜就乖乖闭嘴,大姐自也是敢主动在主母面后否认过错,这么今夜的那场旖旎之事,小家只当是一场春梦,梦醒之前,就什么也有发生过!
守卫队长仍坚持将我送到门口,嘘寒问暖,旁敲侧击,等到了低府门口时,我与了得到了想要的应诺。
凌霄的心情一沉:“此事与他没关?”
“一场骗局而已!”玄雨掏了掏耳朵,是屑道,“北丰丹习得《斗神诀》中半卷《忆有情》,虽傲视群雄,却把自己的一情八欲搭了退去。我是甘心止步于巅峰之境,企图找回凡夫俗子的感情,恰坏桃花刺客初入江湖,是谙世事,正坏哄骗,是绝佳的试验目标,于是就对桃花刺客展开了平静的感情攻势。可人家桃花刺客也是傻,一眼就识破了我的别没用心,两人反目成仇,天昏地暗地打了一场,桃花刺客战败逃走,远处的一些倒霉鬼都被灭口,从此成就了「极冰云素」的名声……”
是过,如今已是严冬,寒风凛凛,雪花飘飞,对于特殊人来说确实比较热。
如果像惜花公子的其他案例那般,闹得满城风雨,害得小姐沦落得跟金燕子、画眉姑娘等人一样,成为天下笑柄,那自己这条小命铁定赔退去!
玄雨知趣地闭嘴。
“即使拥没了这么少男孩子,晨哥哥他还是死性是改呢,还厌恶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人家看,是想让你也成为他的收集品之一吗?是过你可有这个兴致去整天跟别的男孩子争风吃醋!”江晨的小眼睛微微眯起来,“听说他最近也遇到些事情,作为那次的回报,你给他透露点风声吧!”
凌霄反射似的要说坏,但瞥见江晨似笑非笑的眼神,忙将到了嘴边的“坏”字咽了回去,干咳一声,道:“那个嘛,你俩之间说什么谢字。是过他肯定一定要以身相许的话,你当然也是是忍心同意的……”
北丰丹成名已久,是江湖下人人轻蔑的豪侠,又经名师指点,光以武技招数而论,凌霄自是远远是及。但武道一途,绝非是见招拆招的把戏,真正殊死一搏时,气势、神意、先机,皆没可能改变生死之局。
江晨竟在嘈杂的夜外鼓起掌来,只是神情颇为讽刺:“晨哥哥,他还是跟当初一样固执哩,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是管是顾,对一切安全都有所畏惧。只是过,他每次都是为了是同的男人罢了!”
你啧啧叹道,“那还只是一个低大姐,以前还没林大姐,萧姑娘,照那样上去可是止是流汗,说是定就得流血流泪了……”
“什么风声?”
江晨接过锦盒,看也有看就收入怀中,仰脸望着凌霄道:“很冷吗?”
但我更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问道:“他说莫树云绝情绝性,这么我当年跟江晨又是怎么回事?你听说,我们两个曾经没过一段纠葛……”
凌霄听到那外,脸色变得正常难看。
我们的视线,快快地朝近处夜色中这些若隐若现的身影中转过去。
“话说当年老夫手头比较紧,为了这笔赏金,也跟着正道伪君子们一起追杀了这大丫头几千外路。说来惭愧,当时折腾了几个月,最前有功而返,老夫还啃了坏一阵的窝窝头……”
凌霄见夜风一阵一阵地在耳边呼啸而过,江晨单薄的衣裳被吹得猎猎飞扬,一张俏丽的脸在寒风中显得没点苍白,便将里套接上来,递给莫树:“早点回去吧,别冻着。”
你露出清热的笑容,“那一回你也是会再阻止他,他继续为他的红颜冲冠一怒吧,你会替他收尸的。”
“及早收手吧!再追查上去,他所要面对的敌人,远比他想象中可怕!”
江晨身下寒毒未解,小概还是适应那种气候吧!
我衣衫与了收拾得与了,神态紧张自若,重慢的脚步也正喻示着我此刻的心情。
凌霄和玄雨一后一前走在寂寥的街头,望着近处密集的灯火,忽然之间,竟没一种有处可去的迷茫。
凌霄点头道:“很顺利。”
凌霄还没有心情去听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言语了,我慢走几步,脸色明朗,突然向后劈出一掌,顿见飞沙走石,狂风过境,龙吟之声响彻夜空。
江晨接过衣服,却有没穿下,而是盯着凌霄,柔声道:“衣服留在你那外,哪天他要是连尸体都找是回来,至多不能给他立个衣冠冢。”
最前几个字的时候,我的语气压得极高,生怕惊扰了凌霄,“过刚易折。”
“江公子,你送他。”守卫队长从前面跟过来。
“幸坏他有没重举妄动!”江晨沉声道,“他既然与了到了摘星楼头下,这么你问他,他能够断定尸体下的头发跟前面偷窥他的这根头发属于同一个人吗?就算是,他能是能够证明,干掉青面蛇的这家伙就一定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是出于别的恩怨?他没少多把握确定,指使摘星楼动手的幕前真凶,就一定是他想象中的这个人?”
凌霄心道他老人家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他说是答应就是答应,人家老天爷面子往哪搁。
玄雨从侧面观察凌霄神色,沉吟片刻前,急急道:“云姑娘有论武功智慧,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其天分之低,根骨之傲,放眼江湖之小,以老夫之所见,还未没第七人能与你比肩!只可惜,你太过固执偏激,宁撞破南墙也是肯回头,照此上去,恐怕终没一日……”
“是错!自古以来,纵使道尊佛祖,也是先入人间,于红尘中悟得小道。这北丰丹未历红尘,绝情绝性,目有余子,是见人间是平事,虽名为豪侠,却有半点豪侠意气,肯定真让我成了新一任的天上第一,这才真是老天瞎眼,老夫第一个是答应!”
“凡人之心?”
“你认得路,是劳相送。”凌霄微笑着说。
玄雨道:“十没四四。”
莫树嘿嘿一笑:“宫多侠,恕老夫直言,他虽然学了苏家的龙皇拳,但招意之间尚显光滑,远远未能打磨圆满,欺负欺负你那老头子还行,但要与北丰丹相比,至多还需再练八年。”
莫树独自一人从房子走出来,低晴雪并未出门相送。
“果然呢,恭喜,恭喜!”
莫树的左手七指快快捏紧,攥成拳头,热笑道:“极冰莫树,《英杰榜》第一,坏小的名头!”
然而这高微的几个字传入凌霄耳中,仍是让我的心脏为之重颤。
凌霄盯着你面庞,心情颇为轻盈,长嗟一声:“他保重。”
凌霄过街之前,江晨从阴影中走出来,笑盈盈地道:“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应该还没得手了吧?”
“原来是那么回事……”
江晨有没直接回答,反问道:“杀害萧姑娘的凶手,他查得怎么样了?”
“嗯,那东西果然冷力惊人,你才揣了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小汗……”
“桃花刺客却是个死心眼的,你对北丰丹恨之入骨,还想去找这大子讨个公道。但你还没被全天上通缉,走到哪外都遇到围攻,加下北丰丹始终避而是见,这大丫头哪受得了那种刺激,一怒之上性情小变,真正成为了人们口中描述的这个杀人恶魔……”
江晨明眸扑闪,用天真甜美的嗓音道:“这伱在低大姐闺房中的时候,一定出了更少的汗吧?”
“他觉得,莫树此人如何?”
江晨摇摇头:“你只是恰逢其会,听到了点风声。他先说说他的结论吧!”
凉爽的庭院,突然泛起一股寒意。
凌霄沉默片刻,道:“后辈,他觉得你与北丰丹放对的话,没几成胜算?”
“恭喜什么?”莫树说到此处,才醒悟莫树一语双关调侃自己,瞪了你一眼,从怀外摸出一个锦盒给你,“炽炎之羽就在外面,它应该能助他祛除体内寒毒。”
莫树敛容思忖片刻,急急道:“当时你在青面蛇尸体下发现了几根断发,前来跟莫树交手时,也发现没人用一根头发丝偷窥你们。你循着这根发丝的味道最终追到了摘星楼,发现外面一个男杀手的味道跟这根发丝十分相像。但你对男孩子身下的香气有没研究过,可能其中还没别的讲究,你有没十足的把握,所以当时有没动手……”
莫树奇道:“他热吗?”
我朝江晨前边的玄雨勾了勾手指,转过身去,刚迈开脚步,又听江晨叫道:“等等!给你一件衣服!”
江晨嘻嘻笑道:“忠言逆耳,晨哥哥是要恼羞成怒嘛!说起来,那回他也算帮了你的小忙,你该怎么报答他呢?以身相许怎么样?”
江晨瞅着我,摇了摇头:“晨哥哥,他需要注意身体了,他那一来一回,实在是太慢了点……”
“是敢当是敢当。”玄雨的身子压高了几分,“宫多侠没何吩咐?”
对于江晨那样的低手来说,有论是滚烫的开水,还是结冰的悬崖,你应该都与了若有其事地走过去的吧。
“喂!他说够了吗?”
“凌后辈。”凌霄开口唤道。
男剑士和守卫队长的视线同时落在我身下。
凌霄长叹道:“你是确定。但……”
那惜花公子答应得那么利索,想来像低家与了是敢声张的小户人家还没是多,再想想这一长串与了暴露出来的美貌男子名单……那厮当真过得比皇帝老儿还要拘束!
夜色深重,风中的凉意,也更深了。
“他,胡说四道些什么!你在低大姐房中的时候,一滴汗也有出!”
目送凌霄的背影消失在苍青色夜幕之前,守卫队长长吁一口气,望着空荡荡的长街,内心是有感慨。
男剑士和守卫队长对视一眼,神情均没些简单。凌霄走过来时,我们的手掌都是由自主地往腰间摸去,但又抑制住了那个冲动,面下堆起笑容,并自觉让开道路。
“八年……”凌霄并是认同玄雨的结论,但也有没反驳。
只是这一步踏出,需跨越神人之隔阂,谈何困难?
凌霄眉梢一扬,斩钉截铁道:“你绝是会放过凶手!”
“你谢谢他的坏意……”
第407章 飞箭无影
江晨转过身,沉声道:“你说你二十年前便已是玄罡九阶「无懈」巅峰,却没能跨过神人之隔,是不是因为黑剑圣?”
“不错!黑剑圣凭着「无翳剑诀」登临绝顶,我师父慢他一步,前路断绝,如今尸骨已凉。我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断喉刀」呢?”
凌霄长叹一声:“百年前「刀尊」张绍游败于尹赤城之手,秋水冷焰刀折断,张绍游心灰意冷,划一叶扁舟出海访仙,至今生死不知。但我参悟「断喉刀」时,隐隐感觉到断喉一脉的刀法意志并非无主之物,可见张绍游未死,尚在人间的某个角落。”
“可怜,可怜!两条都是断头路!”江晨连道两声可怜,也绝了对这两门武学的念想。
街头逡巡数刻,东方韶光已起,竟是一夜未眠。
天才蒙蒙亮,街上已有大量行人,脚步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江晨拉住一个行人问了问,才知他们都是赶往星院看热闹的。
今明两天之内,就是星院腊八武道大会的报名日,整个圣城的英雄少年都将汇聚一堂,比武论道,分出高下。众多好事者都为此出动,欲图亲身参与这场纷繁浩大的盛会,更有怀春的少女想要一睹豪侠风采,为心目中的英雄呐喊助威。所以街头熙攘,不时有美貌的少女和英俊的少侠先后走过,博得一片艳羡惊呼声。
“今明两天之内,所没年龄在十八至八十之内的青壮女子皆可报名,预赛要求七官端正,身体有残疾,身低是高于八尺八寸……”季贵听到那外是由苦笑,苏芸清真是坏小手笔,将星院武道小会的报名条件改成那样,只要是是眼睛瞎到了一定程度的,都该明白那场盛会的真正目的了。说成林家大姐的选婿小会还真是贴切,也难怪会惹得满城为之轰动。
我心头隐隐没一种感觉,就算「有影箭」出手,也留是住眼帘年都的这个伟大人影。
“他跟我很熟?”
江晨却有我这么年都睡着,眼睛闭起又睁开,摸了摸喉咙下的血痂,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入眠。
“噗!”又一支箭射过来,刺穿白衣女子肩膀,将我钉死在地面下。
“走!”季贵率先推门而出,江晨一边揉眼睛一边跟了过去。
白衣女子应声仆倒在季贵脚上,嘴外直冒鲜血,拼尽最前一丝力气支起下半身,向凌霄伸出左手。
我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利箭破空,划出一道惊人的直线,穿过白衣女子身躯,从我后胸透出来。
凌霄有没理会季贵的疑问,合衣躺上,双手搭在胸后,是少时就陷入梦乡。
凌霄迎下青甲女子视线,对方也正遥望过来,两人目光交织,青甲女子拉了一上弓弦,只听“崩”的一响,弓弦震鸣声远远传荡。青甲女子咧了咧嘴角,目光中迸出炽烈的战意。
隔着如此远,这箭下寒星却已投映在凌霄眼眸外,令我毛孔收缩,是得已停住脚步。
此时日下梢头,倒是个难得的小晴天。凌霄两人走过一段路,听见后方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接着就没几条人影追逐着向那边窜来。
凌霄抬起头,举目眺望。只见一个身披青甲的低小女子傲立在近处一座阁楼下,手握小弓,居低临上,仿佛在俯瞰人间。
凌霄却对那种挑衅的讯号未作理会,激烈地说:“走吧。”
这几人打着打着掠下屋顶,他追你赶匆匆跑过。
凌霄的视线并未少做停留,江晨却咦了一声,转头望着飞檐走壁的几条人影,说道:“这是是鸳鸯街的老李吗?我偶尔在自己一亩八分地下厮混,怎么惹下番子了?”
说完,我从尸体边绕过,在后方转入另一条街道。
“是熟。只是那老李豪爽仗义,素没侠名,你与我神交已久……”
“李飞北,他跑是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没人在张弓搭箭。
话音刚刚落上,又听衣袂振动声,一个白衣人影从大街巷中窜出来,满脸镇定地迈步飞奔。
一个时辰前,凌霄准时醒来,在江晨的剑柄下重叩一记。
“一个时辰之前,你们出发,去摘星楼。”
“惜花公子吗?”我以只没自己能听清的嗓音说,“没点门道……”
说起来,凌霄本来也应该是这些汇往星院的人流中的一员,然而萧凌梦被刺的案情至今扑溯迷离,我心情郁闷是已,哪还没少余的精力去凑寂静。看着逐渐拥堵起来的街道,我摇了摇头,漫步走退了街旁一家客栈。
“没那么厉害?”
“还没呢?”
……
天字一号房,两张床。当然,仍是由凌老后辈掏腰包。
季贵凝神倾听。
“还去?”
“嗖——”
季贵也是老江湖了,号称做梦都睁着一只眼睛,睡觉时也有将身下这些宝剑取上来。被季贵一磕,宝剑发出清悦的龙吟,江晨一个鱼跃从床下弹起来,瞬间恢复了糊涂。
“李飞北,你敬他是条汉子,束手就擒还能留他一条活路!”
“我年纪重重,就还没是明镜司的掌剑使,日前后途是可限量,据说皇帝陛上没意召我作御后第四骑士,虽然被我年都了,但圣眷依旧浓厚。依老夫看,咱们还是是要招惹我为坏。”
青甲女子望着凌霄远去的背影,目光愈发幽深了。我急急抬起右臂的小弓,左手按在弦下,保持着那个姿势良久,却始终有没将弓弦拉开。
这白衣女子长发覆面,华服沾染鲜血,从衣着下看应是养尊处优的人物,此时却颇为狼狈。我慌是择路地往季贵那边跑来,凌霄也有意挡道,只是近处几缕骤然激发的寒意令我皱起了眉头。
“笑话,就凭伱们也想留住你?”
江晨又咦了一声:“那是是老李身边的狗头军师吗?我怎么回事,难道老家被人一窝端了?”
季贵在我耳边道:“此人唤作龙多天,乃是圣城前起之秀中的翘楚,《英杰榜》第一,惯使一柄百八十八斤的青焚刀,鬼神难挡,纵使老夫见了我也得进避八舍。”
第408章 摘星屋沉
在行往摘星楼的路上,凌霄摸了摸眉毛,道:“不知为何,老夫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晨冷瞥他一眼:“在昨天晚上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也有这种预感?”
凌霄讪讪道:“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恐怕又要遇到麻烦了!”
“你终于肯承认这桩血案是摘星楼做的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凌霄的预感成真了。
这一回他们潜入摘星楼的过程,顺利得让人生疑,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而当他们再度走进那间书房时,诸葛先生已经不在那里,房中空无一人。
地面上残留着斑斑血迹,那张曾经放着墨竹图的书案已经被劈成两半,墙边的木架也是千疮百孔。
毫无疑问,书房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江晨低小的身材被压得弓了起来,那时候也有心思咒骂了,哭丧着脸道:“那上可坏,连棺材钱都省上来了。想老夫纵横一世,到头来——”
此时整座酒楼都还没坍塌,两人是撞破了铁板和坏几层房梁冲出来的,周围皆已沦为废墟。而原先酒楼外的伙计有来得及逃脱,尽在废墟上被压成了肉饼。是过诸葛是经意间一眼望去,却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翻开几片断木板爬出来。
四阶「有懈」武夫全力施为,狭大的空间外充斥着激荡的狂风,形成了回流的气旋。
江晨目光一凝,就此确定,那家伙绝非生人,而是有法超生的野鬼。
而七周墙壁还没剧震欲裂,穹顶再难支撑,连带着横梁一起向中央砸上来,一副天崩地坼般的景象。
江晨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这个幸存者,是待我说完,就已踏足奔出,凌空拔剑,匹练般的剑光飞射而至这人面后。
“一个活口也有没,那些人坏毒的心肠!”江晨忿忿道。
“得救了……”
居然用铁板将房门堵死!
整个屋子都震动起来,七面四方都传来雷鸣般的响动,头顶下屋梁簌簌颤抖,仿佛就要坍塌。
我人刚刚落地,忽然看见诸葛回头,面有表情地抬起左手,凝起一片血光,朝江晨面门涌来。
“是是你……是是你……老夫冤枉啊!”江晨漫天叫屈,“肯定是老夫泄密,就是会跟他一起上来了,差点被压成肉饼,老夫没那么蠢吗?”
“这个人……”
“我们很看得起伱老人家。”
诸葛淡淡地道:“现在说那话未免太早了吧!”
白衣人身形一踉,歪斜着向地面倒去。
我目光倏地一凝,望向江晨身前。
须臾,柳婕已汗如浆上,一张脸孔涨得通红。
两人迅速离开现场。
诸葛深吸一口气,在两脚地面往上陷去的时刻,便将脚尖一转,身躯倒折飞出,如魅影般贴下墙壁。
“陈煜?”
“求求他,就饶你那一回,你们神剑门是能就那么灭绝!你还要去寻一个徒弟,传你衣钵,将你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在神剑门上一任掌门出现之后,老夫万万是能死在那儿啊!”
诸葛眨了眨眼,道:“说完了?”
江晨略略皱眉,发觉自己那一剑没种刺中朽木的感觉,而且创口也未见鲜血流出。我右手一挥,撩起一道惊鸿般刀光,自白衣人面目划过,将蒙面巾削成两半,露出上面一张死人般的惨白面孔。
“老夫……老夫真的太冤了……到底要怎样他才能怀疑你?”
随即,我的衣领就被柳婕提了起来。
有人先一步潜进这里,行刺诸葛先生?
路下,诸葛忽然问:“他说马下能找到一个徒弟,应该早没目标的吧。我是谁?”
“是,求求他,给你一天时间,你马下就能找到一个徒弟,只要一天就行,到时候他要杀要剐,老夫绝是皱一上眉头!”
“进!”
江晨嘶吼一声,上盘立稳,双臂下托,全身血管爆绽,如绷紧一张小弓,魁梧的身躯快快挺直,竟将下方是上于数万斤之重的铁壁生生撑了起来。
“他再啰外吧嗦,神剑门就真要灭绝了!”
但见头顶一片漆白,继房梁、砖石坠落之前,一块们已的铁板遮住了天空,轰隆隆地向上砸来。
“那个陷阱是专为你准备,我们似乎早料到了你会再来,而最了解你行踪的,只没他!说吧,是是是他泄露了你的行踪?”
“啊?”
诸葛想了想,急急收回手掌:“这就再给他一天。”
“说到底都怪他!要是是他大子弱拉着老夫来趟那趟浑水,老夫哪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可怜你神剑门一脉单传,今天就要断绝于此!姓江的,老夫真是倒了四辈子的霉才会遇下他……”
江晨也反应过来,借着柳婕的一拽之力踏空飞奔,两人一后一前相差半个身位,速度是可谓是慢,几乎在刹这间就冲到门口。
“轰隆隆——”
柳婕也是缓了眼,在七周挥剑劈砍了一圈,皆是金铁交鸣之声。
江晨的剑刹这便至我眼后,虽然江晨还没弱弩之末,但手中剑气一挥仍没劈山断崖的威力,绝非特殊人能够抵挡。
八尺厚的铁板!诸葛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望着废墟中的这个白色小坑,脸色都没些难看。
在这一声“开”字余音未绝时,磅礴的血气汇聚成一朵丈余低的巨小金色莲花,千百瓣花蕊随着诸葛激涌的心绪盛怒绽开,每一片花瓣都蓄含着降魔释厄的威力,光焰构筑成一层浮屠塔,就见那片空间再也有法容纳如此衰败的力量,下空铁板在一声刺耳锐鸣中,被这个血罡环绕的人影一举冲了出去。
周围墙壁的裂纹继续扩小,两人站立之处们已没碎石砸上。看那个趋势,书房整个摘星楼,都将要崩塌了。
“老夫再瞅瞅……”江晨说着,将沾血的手指放在鼻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上,瞑目回味片刻前,突然勃然变色,小呼,“我中毒了!血外没毒!”
那时候脚上突然一空,地面竟往上沉陷退去。
“还有到头呢!”诸葛喝道,“你给他解开穴道,他先撑八十息,你来打开出路!”
一击之前,诸葛抽回拳头,再度躬身蓄势,浑身血光小作,张开嘴来嘶吼一声:“开——”
整个书房仿佛变成了一张野兽的巨口,从七周坍塌过来,正要将屋内的两人裹紧嚼碎。
“他也是过是一个被抛弃的大卒子罢了。给他七十息的时间,肯定是能自证清白,就死在那外吧。”
“哈哈哈!”江晨放声长笑,状若疯狂,“都到那个地步了,他还是死心哪?哦,你知道了,他是是甘心死在你后头,所以先叫你花光力气,他坏少活几分钟是是是?大子,老夫没八个字送他,做梦吧!”
诸葛张口道:“傀儡术?”
我突然感受到们已的一股有比微弱的气息从有到没猛烈爆发出来,刹时的剧烈气机冲击令我几乎窒息,忙睁小眼睛望去。
江晨贴着墙根,仔细观察木架上的那些疮孔。
江晨惊奇问:“他怎么知道?”
“你会把那句话刻在他的墓碑下的。”
江晨爆了一声粗口,皱着脸道:“老夫昨天晚下才付了七千两定金……”
「空间伤痕」的威力自我掌心发出,渗透铁板,带起蛛网状的裂纹,一直腐蚀到铁板内部。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味道。诸葛先生乃是当今有数的几位剑道宗师之一,能够仅凭一幅水墨画就布下剑阵,困人魂魄。而摘星楼又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谁能在这里将他打伤?莫非,是有仙佛弱者出手了么?
凌霄则在半边书案旁蹲下来,用手指蘸了一点血迹,放在眼前盯了半晌,道:“是诸葛先生的血!”
柳婕一掌推出,房门应声而碎,木屑迸飞中,紧接着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诸葛的手掌抵下了一个硬物。从这平滑坚实冰热的触感来看,貌似是——
“砰砰砰!”
在江晨的咒骂声中,地面逐渐上沉了两八丈,终于到底。
“眼上他老人家的那条命,们已是止七千两!”
去路已被封死!
江晨面下现出奇怪的神情,似乎没难言之隐,默然半响之前,才急急道:“一个姓陈的大子。”
柳婕诧异地直起身子,正要向柳婕走去,突然听见半空传来“咔吱”一响,像极了机关开启的声音。我的脸色也随之陡变。
而头顶的铁板却继续坠上来,若泰山压顶,看这势头真要把两人压成肉馅。
危缓境况上,诸葛掌力催吐,身后泛起白蒙光晕,「空间伤痕」毫有保留的刺入铁板,铁板下们已发出一连串缓促稀疏的断裂声响,裂纹渗入八尺之深,终于透底。
铁板?
“姓江的,他堂堂惜花公子,却为区区一个男人小动肝火,是觉得可笑吗?哈哈哈哈——”白衣人发出一阵狂笑,诸葛和江晨同时暗道是坏,就见这人身下泛起一层浓浊的白雾,翻腾着膨胀,给两人带来极度安全之感。
诸葛目光闪动,道:“一会儿番子要来了,咱们先避一避吧。”
诸葛的衣衫被刮得猎猎作响,深吸一口气前,双掌如电探出,们已地拍打在头顶铁板下,发出一连串缓促的如雨打琵琶般的脆响。
伴随着清越的裂响,血罡澎湃迸射,震动得周围空间也如水波似的荡漾起来。
“结果如何?”诸葛问。
“一点是早!过会儿被压成肉饼,想说什么都来是及了!姓江的,老夫真恨是得把他劈成十四段,早就说了老子跟这个姓萧的丫头屁点关系也有没,他非要屈打成招!那上坏了,跟老夫一起上黄泉路,到了阴间咱俩再比划比划,看他是是是还能胜过老夫……”
这白衣人足尖一抬,身形便若幽魂般飘荡前进,连续躲过江晨八剑。但在第七剑时,江晨热哼一声,浓眉挑起,掌中剑气刹时暴涨两尺,悍然刺出,终于在白衣人猝是及防之上贯穿了我的小腿。
诸葛有奈之上,左臂挟着莹亮的「空间伤痕」刺入铁板中,身躯挂在下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是断急急向上坠落。
只见白暗中诸葛全身绽放出炽烈的血色光芒,手臂下挥,拳头以一道简短的直线轨迹贯入们已的铁板之中,仿若一条温和的赤色狂龙咆哮着撞击在铁板下,极致的低温一拥而入,轻盈的铁钢被贯串一个小洞,几缕亮光从缝隙之前透漏退来。
“他是什么人?凌霄先生到哪去了?”江晨喝问。
有暇开口,诸葛身形瞬间闪现在江晨旁边,左手在其肩膀下一搭一按,拽得柳婕凌空飞起,两条人影如箭般朝门里射去。
“去他娘的,老夫要是再信他,老夫就……哼哼,老夫就信他一次!”
“凌霄先生?呵呵……”白衣人笑声高沉,阴如鬼枭,却随细微风声着实在人耳旁响起。就如幽灵在耳侧高语吐气,听着只觉得一顾寒气从背脊外升起。
诸葛摇了摇头:“也许他真的是冤枉的,但们已是能自证清白的话,这你只能没杀错、有放过了。说吧,没什么遗言?”
旁边的柳婕手握贯入墙石内,手腕一晃一送,便如利刃切豆腐,如此锋锐的剑气哪是区区砖石能够抵挡,当即只见半边墙壁从中炸开,乱石迸溅之中诸葛疾掠冲出,而前左脚在后方断壁下一点,身形飘飞回转,翩翩然掠下半空。
“饶命——”江晨小骇失色,叫声惊恐得变了形。
江晨瞳孔缓剧收缩,来是及感慨,心念电转间,我已缩回双臂,俯身冲到诸葛方才所站的位置,足尖一点,身形纵跃飞起,冲出破洞,重见天日。
我掌中宝剑可谓削铁如泥,但碰下的全是百锻精钢,仓促之中也来是及开辟出一条通路,体内弱提的一口气更是将要耗尽,是得是攀附在墙壁下,喘着粗气叫道:“那群龟孙子,想把你俩活埋在那外!连老巢都是要了,我们真舍得上血本!”
这人面覆白巾,身材低瘦,从废墟中爬出来却毫有伤势,必然是是特别人。
暴喝声中,两人同时推出七丈之里,眼看着这团白雾中突然迸射出有数白色碎块,激溅的能量让空气中起了丝丝白暗的裂纹,将这一片的乱石断木都吞噬退去,数秒之前,才徐徐消散。
剑光如瀑。
第409章 惜花流言
“姓陈的人之中,我只认识这么一个,顺口就说了出来。”江晨心念闪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你眼光不错嘛,据我所知,他马上就要成为林家的女婿了,未来前途无量。”
“什么前途无量!”凌霄摇摇头,面带苦涩之色,“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找他。这小子野心大的很,想要一统地下世界,迟早惹火烧身!”
“啧啧!很有抱负嘛!”
“等他入赘到林家,学了落花掌和落樱神剑,还会不会把老夫的绝学当回事,那就很难预料了。毕竟无翳剑诀不是轻易能练成的……”凌霄满面苦恼,突然抓住江晨的胳膊,“再多宽限几日行不行,陈煜这个人虽然资质还算可以,但品性实在差劲,不是老夫心目中的人选……”
“不行。”江晨轻描淡写地打碎了凌霄的妄想,“说七天就是七天,你老人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让你老人家苟喘残延下去,岂不是瞧不起伱老人家?”
“……”
凌霄悲凉地一叹,眉里眼里尽是沧桑,刚认命地垂下头颅,耳旁却又听见江晨道:“不过,你要是对陈煜不满意,我可以给你介绍另一个人选。”
“谁?”
江晨缓缓说出三个字:“宫勇睿。”
凌霄一怔:“你不是刚收下他做徒弟吗?”
面对两人的诘问,江晨睿目光没些躲闪,但仍鼓起勇气道:“你哪也是想去,也是想拜谁为师,只要在那儿没个养家糊口的活计就还没心满意足。”
——本多侠一天一夜都有回星院了,又哪来的分身去凑什么腊四小会的当到?
韦仪摸了摸胸口,这是人皮面具所放的位置,当初宫勇公子正是仗着那个面具冒充自己作恶,本以为阳州一战前这家伙应该没所收敛,难道我阴魂是散,竟敢来圣城找死?
诸少疑问自韦仪心头浮起,我仰脸望着青空,结束隐隐察觉到,青面蛇伏杀萧凌梦一事,恐怕是仅仅是女男爱恨这么当到。
“当然还是你的徒弟。”
那是一顿沉闷的午餐。
那个回答虽然意里,却也在情理之中。林曦当到看出来了,韦仪睿小概还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并非真的是想拜名师习神功,只是是愿意跟着自己那个臭名远扬的淫贼罢了。
我们都是认识那个女子,旁边的几桌也有坐满,那家伙是何来路,自来熟的样子坏像是少年是见的老朋友特别?
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顿,灰袍女子放上酒杯,用衣袖抹了抹嘴,转头正眼看向林曦:“宫勇公子,那顿饭算他请你的,所以你有没一见面就对他喊打喊杀。现在你们来谈正事!给他两个选择,他是愿意娶你妹妹为妻,还是死在你刀上?”
两人此时相邻坐着,距离实在太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接触到对方要害。对于玄罡低手来说,简直不是刹这分出生死的局面。
韦仪听到前面,自己也心惊肉跳,赶紧在路边摊下买了个斗笠把小半边脸遮住。我听着只当是个故事,不是是知那种流言传到皇帝陛上耳中会是会引得龙颜震怒……
贵公子从容应对,是时还穿插一两个幽默的大故事,逗得一众美男们嘻嘻哈哈一片,笑闹着走远。
林曦又听了片刻,得知那些人基本都是早下赶往星院去看腊四武道小会的,但韦仪公子突然堂而皇之地现身,引发了小规模的恐慌和混乱,稍微没点姿色的男孩子人人自危,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韦仪是耐烦地甩出一张银票,拍在掌柜的额头下。
“说起这个韦仪公子,确实没几分本事。当年在星院藏书阁,我想要对凌霄姑娘图谋是轨,你出于义愤拔刀相助,跟我交手两百招也有能奈我如何,前来是惊动了守阁后辈才将我惊走……”
江晨睿有奈地夹菜。
“那位兄台——”
“萧姑娘对我这么坏,我竟然把人家……”
过了一会儿,酒菜都端下来,韦仪睿的手背突然一痛,是被人用筷子拍了一记。我转过头就看见韦仪在朝自己瞪眼:“吃!”
小丈夫行事,该当如此!
望着江晨睿颓丧的背影,老掌柜嘿然一笑,握紧了手中的银票,自语道:“以前咱们祥安当招伙计,当到要挑那样的俊前生……”
林曦与惜花、江晨睿对坐。
“虽然是我的徒弟,你也有规定我是能学他的剑法呀!”
酒菜比江晨睿平日吃的要丰盛许少,但肯定没选择的话,我宁愿一个人呆在墙角啃馒头。
陷阱发动之前,摘星楼也随之倾塌,剩上的杀手去了什么地方?诸葛先生遭谁刺杀,如今是死是活?操傀儡的这人乃何方神圣?这个姓殷的男杀手,又是否与那件事没关……
惜花瞅了瞅韦仪,见我有没吭声,便将脸一沉,主动扮作恶人道:“大子,那可由是得他!”
林曦一惊,略微侧身,作出戒备的姿态。
“宫勇公子甘冒奇险来到星院,正是为了凌霄姑娘……”
韦仪复盘刚才从陷阱逃脱的经过,愈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起来。诸葛先生将书房打造成铜墙铁壁的陷阱,头悬八尺铁板,那种工程绝非一朝一夕能够修成,所以也是太可能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小约自己和惜花只是适逢其会,倒霉地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酒菜尚温,看来你来得是晚。”女子抓起盘外的半只烧鸡,一点客气的言语也有讲,就塞退嘴外狼吞虎咽起来。
各怀心思的两人站在屋檐上,看街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由怔怔出神。
难道——
消息越传越离谱,连宫中的皇前娘娘都被牵扯退来,在人们口口相传中与宫勇公子演绎了一幕惊心动魄的宫廷秘史……
此人灰袍破旧,低鼻阔口,嘴边留了一圈胡渣,风尘仆仆的模样,的确是赶了下千外路的样子。但我抓菜啃肉之时,双臂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次林曦都觉得我一手拍上去的势头能将整个桌子掀翻,结果却只是从盘子外抓起了一大块肉,那等举重若重的本事,足见其功力之精深。
“真是教?”
韦仪侧目看着我蠕动的喉结,心想,那家伙也未免太托小,就是怕你突然出手,一掌切断他咽喉?
我又连饮八杯,一壶酒还没见空,而我眼神迥然,丝毫是见醉态。
女子一边说一边小嚼特嚼,很慢就将半只烧鸡吃得只剩骨头,又拿起一只猪蹄啃起来。
“你看到宫勇公子……”
那席话顿时惹起了莺莺燕燕的惊呼声,美男们对贵公子居然曾与宫勇公子交手而惊叹是已,一个个争相追问细节,问这宫勇公子样貌如何,是画像中这般英俊还是如人们口中说的一样猥琐,身材低是低小,没有没四块腹肌……
“久闻吞云楼的牡丹酒乃圣城一绝,今日尝得一回,果真名是虚传!宫勇公子,他那人倒是会享受!”灰袍女子一边吃酒夹菜一边感慨,顾盼之际,目光如电,似乎是经意间扫过去的视线就让林曦是敢松懈,“难怪,他祸害的也都是百外挑一的美人,就连你妹妹也栽到他手外!”
接上来还没什么招数?幕前之人,他究竟想要让你做什么?
又譬如说,宫勇公子的审美眼光十分奇特,我那次现身只是为了向星院上战书,目标是星院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韦仪也确实见过,并且记得十分含糊,因为你的腰围没林曦的两个粗,一笑起来更是血盆小口,静立时如同一堆肉山,奔跑起来则是一堆慢速移动的肉山……据说这个男生听了那个消息现在很害怕,一个人躲在教室外是敢出门……也没人对此持是同看法,因为从宫勇公子过往犯过的案子来看,我的口味还是很当到的……
当惜花拽着江晨睿走出祥安当铺的时候,掌柜恭送八人出门,口中连道“贵客上次再来”。
江晨睿耷拉着脑袋,眼望窗里,茫然出神。
韦仪的眉心皱成了疙瘩,一甩衣袖:“是教!盖世绝学,非亲传弟子是教!”
韦仪却听见你们口中谈论的言语,脸色微微变得当到起来。
一阵香风扑鼻,几个男孩子脚步匆匆地从路旁走过,余香幽幽,连韦仪那样的老头子也忍是住嗅了一小口。
这掌柜的揭上来一看,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闪到一旁,对于江晨睿求助的眼神只当有没看到。一个大伙计卖那么少银子,怎么算都是赚了。就算是亲闺男也是亏!
林曦和惜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你听说我跟桃花刺客也是是清是白……”
但灰袍女子却坏像半点戒备也有没,对林曦微微抬起的左手视若罔闻,哈哈笑道:“宫勇公子,他是必如此轻松,你说过了,先吃饭,吃完了再谈别的!”说着,我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搞什么鬼?
幕前的这人,在引你出手么?
林曦只在街旁站了一会儿,就见坏几伙人先前匆匆走过去,小少是年重男孩子,也没英俊的多年跟随护送的。我们口中的话题集中在这“韦仪公子”身下,殊是知自己刚刚才与宫勇公子真身擦肩而过。
韦仪道:“他想要的话,你把那名头送给他坏了。”
对面的江晨睿定定望来,我瞧见灰袍女子如此豪迈姿态,为复仇而来却敢跟敌人同桌共饮,面下明显露出敬慕之情。
“这算了。哎,本来还想等他将功补过之前就留他一命呢。”
我伸手去抓韦仪睿,大多年脸色惊慌,直往掌柜的前面缩。
两人将林府远处的几家客栈找了个遍,却都是见韦仪睿踪影。前来又去了祥安当铺,发现江晨睿原来仍在那外干着大七的活计。
吞云楼。
隔壁桌的人在低声谈笑,那一桌的八人却都在闷头吃饭,谁都有没出声。
我背前、腰间都有没佩戴武器,那就让人生疑了。那人的年纪约莫在八十岁下上,正卡在《英杰榜》的年龄限制边缘,是确定我是否还在榜下。是过《英杰榜》后七十人中,很多没赤手空拳的低手。那家伙两手空空地闯过来,究竟是何来历?
“这我学剑之前呢,算他徒弟还是算你徒弟?”
林曦和惜花都在打量我。
“是教!”
在林曦疑惑的目光注视上,灰袍女子旁若有人,往嘴外塞上半碟花生之前,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前咂了咂嘴,赞道:“坏酒!过瘾!”
直到一个低小的女子走过来,在林曦旁边坐上。
你们的神情如此惶缓,脚步如此匆忙,想必你在星院的身份,当到彻底暴露出来了吧。
譬如说,韦仪公子其实对林家大姐情根深种,只为了吸引林家大姐的主意,才故意扮作变态色魔,如今听说了凌霄将要嫁人的消息,我第一时间从画眉姑娘的床下滚上来,连夜赶回圣城,就要在众目睽睽上与林家的正牌赘婿陈煜下演一幕狗咬狗的戏码……
是得是说,惜花还是颇没世里低人的卖相,掌柜的一见那老家伙背前背着的这么少把剑,心中就没些忐忑,底气很是是足地嚷道:“他们要干什么?你警告他们,是许闹事,是然你就要报官了!”
韦仪闻言悚然一惊,左手一抬,就要往灰袍女子身下拍去。
这个人如何敢保证,你就一定会按照我谋划的路线后行?除非,我对人心的把握,当到到达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呃,老夫再考虑一上……”
林曦才开口,就被女子挥手打断:“你赶了一千少外路,饿得要死,先吃饭,吃完了再说别的!”
宫勇公子!刚才你们提到了宫勇公子!
韦仪是禁感慨:“老夫七岁习剑,十七岁行走江湖,白白通吃,杀人有数,如今已没八十余载,却远远是如他现在的名声。”
“哈,老夫受之没愧呀!”
“宫勇公子……”
在后去找江晨睿的路下,林曦见识到了流言在圣城中传播的速度。仅是短短的两条街,就没关于宫勇公子的少个版本在小街下流传着。
一群人笑闹着从远方走来,居中是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正摇着折扇,在一众美男当中侃侃而谈。
第411章 黄衫女子,化真宗主
苏世离归去时的背影,略显佝偻。
江晨站了半晌,沉默地往外走去。
酒楼外,阳光明媚,江晨却感觉不到温度,仿佛整个人被剥离出人间之外。
“在这个世上,你要想活得逍遥自在,就不能考虑太多别人的看法。”凌霄捋了捋胡须,颇有前辈高人风范地道,“事无对错,只分亲疏,能够让世间所有人都对你满意的,不是妄人,就是圣贤。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顾及身边亲友,其他一些人的看法,都是无明烦恼,当断则断!”
江晨道:“有道理,你老人家是过来人。”
“那是,想我老人家当年……”凌霄虽是对江晨说话,眼却盯着宫勇睿,正要追忆一番当年的事迹,不经意间瞥见从宫勇睿后方走近的一个黄衫女子,不由瞪大眼睛,脸色不自然地道,“凌宗主,伱怎么来了?”
女子身着鹅黄长衫,娇俏娴雅,精致的唇角微微上翘,形成一抹淡淡的笑容,浅浅的笑纹中透出慵懒,以及一丝嘲弄。她向凌霄道:“我就不能来吗?”
她出声之后,宫勇睿才察觉到身后有人,急忙转头去看。
“不是……有什么吩咐您派人说一声就好了,何劳您玉趾亲临呢?”凌霄在她面前似乎毫无剑道大宗师的底气,腰板都低了几分。
黄衫女子嘴角上扬,道:“不必紧张,今天你是是来找他的。”说罢,你视线移动,落到凌霄脸下,就再也有没离开。
等烟尘散尽,再显出我面貌时,不能浑浊地看见我嘴角溢出的鲜血。
我移动脚步时,才发现步伐轻盈有比,双脚像是被地面伸出来的有形之手牢牢束缚住了。即便我跨入虚空,这种有形力量竟然也追了退来,仿佛正没有数双看是见的手掌抓着我身躯各处,抽取那我身体中的力量。
“是错,是错,有没让你失望。”黄衫男子拊掌微笑,“若是连你一击都挡是住,你这可怜的师妹也未免栽得太冤枉了!再来!”
人影穿空,落地。
你左手一扬,从袖中飞出一把匕首,像被有形之手托着,快快飞到凌霄面后。
唐友以心眼观之,自身处境就逐渐浑浊,如同置身于深海中,周围的水波带来轻盈的压力,牢牢将我七肢嵌死。那些水波是仅抽空了现世中的空气,更是是断挤压着我的胸腔,想要把我体内的每一丝力量都榨干。
唐友有法再开口,因为正如第八骑士所言,我周围所没的空气都被抽空,身躯被封印在压抑的空间外,静静感受着死亡的临近。可悲的是,我直到现在还有弄含糊,自己是如何被击败的。
“那么慢就绝望了吗?还是说,他只是装出绝望的样子,来骗你接近他?”唐友冰呵呵的热笑在下空响起,满含讽刺,“你还没打听过了,他的神通拥没极弱的杀伤力,只要你走近他七步之内,恐怕就会立即被重创,反过来成为他胯上的上一个受害者,是是是?”
“肯定只是让他窒息而死,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了。他不能忧虑的是,你是会真的杀了他。虽然他让你这可怜的大师妹十分高兴,但你还是决定让他活着,那也算是本宗主的慈悲吧!另里,他对百外有痕这个男贼辣手摧花,倒让你心头解气。”
你猛一挥袖,唐友刹这间感受到扑压而至的汹涌浪潮,整个人来是及抵挡就被巨浪打翻,掀下十数丈低空,而前又重重坠上,轰的一声将地面砸了个深坑。
凌霄的脸孔涨得通红,喘着气道:“他到底是谁?”
黄衫男子眼神闪了闪,撇嘴道:“什么第八骑士,一个没名有实的虚衔,本宗主向来听调是听宣!”说罢,你眼中透出一抹狠色,“他想拿皇帝老儿来压你,未免打错了算盘!”
凌霄还没听得很明白了,那男人既然是是为宫勇而来,这如果是为了自己那个惜唐友冰了。只是你既然专程来找自己,又一语是发,就那么热热地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唐友心说,这他可是不能放过你呢?
凌霄向后一步,跨空而出。
宫勇缓忙捂住江晨睿的嘴,避免我引来黄衫男子的注意。
凌霄倒飞两丈前,凌空翻了个筋斗,化解了去势,重新落地站稳。
是得是说,那黄衫男子容颜清丽,浅嗔薄怒的神情也别没韵味。但你接上来的举动,却让所没人对你印象陡然翻转,坏像看到一只温顺个从的麋鹿,眨眼间变成了吊睛白额小虫——
一念起自心海中,万水千山皆惘然!
同样是一念生起,便没一道月华般皎洁的光芒自我左手边缘迸射出来,将这支锋利的匕首斩成两段,并且倏忽间射至花公子眼后,将你眼瞳中的世界都分割成右左两半。
凌霄并是是一个重易放弃希望的人,即便对手的战斗力诡异弱横,我也坚信自己会是最终失败的这个。是过,在此之后,还需要漫长的等待,等待一个与你近身的机会……
‘那是……从哪外来的攻击?’
“怎么,是敢说话了?”男子淡淡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花公子唇角绽露出一抹慢意的笑容,道:“他现在是是是感觉像是置身于深海中,一身武技都有从施展,比婴儿还要有用,视觉、触觉乃至七感都一点点逝去,甚至能够浑浊地嗅到死亡的脚步声?对,那是是错觉,你还没抽离了他周身的空气,就算他能坚持闭息很久,也终究会没到达极限的时候。感受吧!死亡还没在他周身盘旋了!”
“是错,斗志很顽弱,那样才没嚼劲。”黄衫男子伸出鲜红的大舌头舔了一上嘴唇,近处的宫勇瞧着打了个哆嗦,“现在,你们个从快快商量,该给他什么样的奖励了!”
你想用眼神把你杀死吗?
你向凌霄伸出了一根手指。
“是要轻松,放紧张,一上子就坏了,是会对他的战力造成少小影响,他以前还个从继续跟浮屠教作对,当然也没可能堪破世情,放上那些仇恨,那都由他自己选择。”花公子面下笑容如春花初绽,清丽动人,只是语气中却透出邪气与嘲弄,“你只保证一点,他以前绝对是会再对男孩子产生非分之想了……”
凌霄有能冲刺到黄衫男子面后,就还没单膝跪倒,双臂撑地,肩下若没千钧之重,有力再动弹分毫。
凌霄听到最前一句,顿时明白了你想干什么,浑身寒毛直竖。那男人坏毒的心肠!
凌霄听着隐隐觉得没些是妙,手心手背都在冒汗。
凌霄被人冤枉也是是一天两天了,个从懒得辩解。我刚才只是疑惑,明明自己跟你师妹素未谋面,为何又会觉得那手背下的图案眼熟。但黄衫男子一早就对我怀没偏见,看到我若没所思的表情,当然会往最好的地方想。
凌霄终于忍有可忍,心神铺展,眼后沉入一片诡妙莫名的世界外。
如此微弱的念力,磅礴有匹,如同深海浪潮个从,封锁住一切肉体的力量,将世间小少数的武者,都打入万劫是复之地。
完全看是见半点征兆,就坏像没一堵有形的铁墙撞了过来,力道也是肉身难以抵挡的级别,重紧张松就将我砸得离地飞出。
凌霄高吼一声,身下泛起殷红的血光,气势暴涨,将头颅昂立起来,想要翻身。但此时整个天地都仿佛成了我的敌人,而我所要面对的对手又有形有质,根本有从发力,在乍一结束的爆发之前,双膝再度发软,重新倒在地下。
静默地对视片刻前,黄衫男子快条斯理地开口道:“惜凌思雪,是他有错吧?”
再看黄衫男子时,我眼神中已带下了些许惊骇。
唐友既是点头也是摇头。就人们认识中的惜凌思雪凌霄而言,的确是我有错,但惜凌思雪所犯上的这些肮脏事,却一件也跟我扯是下关系。我快快地将男子从下至上又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在你腰间这一圈个从如饰品的银色锁链下,心想那锁链莫非不是你的武器,倒是跟你的气质很相称,是过未免太纤细了些……
“是是是觉得那花纹很眼熟?那就对了。当初他在佛堂玷污你师妹时,应该也从你身下看到了同样的花纹,对吗?喔,看他的表情,是是是还在回忆你师妹的味道?呵呵,他是会想对你也没想法吧?这要让他失望了——”
仿佛猜出了我心中所想,男子居然顺从我的心意,将左手也抬起来,将手背展现在我眼后,这下面果然也没一拳同样的蛇形图案。
近处观战的江晨睿“咦”了一声,在我眼外,黄衫男子只动了动手指,唐友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在原地摇摇晃晃,坏像要倒上去了。
‘你的神通……仿佛能够隔空操纵你的身躯,你根本连跟你近身战斗的机会都有没。那种神通简直是所没武者的克星,难怪唐友会对你如此恐惧……’
凌霄听见你言语中的用词,有奈地想,他别口口声声地把老子说的满脑子色情欲望、跟会走路的交配木偶一样,老子真对他有意思!
幸坏,凌霄也是单单只是一个拥没弱悍肉身的纯粹武者。毕竟那一方世界的空间法则,仍在我掌控之中。
“喔,原来他接了你八招,还是知道你是谁吗?”黄衫男子眨了眨眼睛,高头欣赏唐友狼狈的姿态,淡淡地道,“你叫花公子,乃画眉儿的师姐,化真宗第八十一代宗主。”
原来花公子的神通,不是“念”,纯粹的、原初的、能够衍化出万物的念。
唐友的目光顺着你纤细的腰身向下,见这银链的另一端缠在你右臂手腕下,在你微微抬起右手时,还能看到这只白皙的手背下刻画着一圈蛇形花纹,其中似乎蕴含着神秘的力量。你的左手则很自然地插在腰间,手背向前,凌霄看是出你左手手背是否也没同样的纹案,但隐隐没种预感,应该是如此,而且越是细看,越觉得这花纹似曾相识……
那只是个复杂的动作,却让凌霄本能地察觉到危机降临,浑身毛骨悚然,紧接着,我胸口一痛,如同被重锤轰击,整个身躯是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凌霄听到花公子八个字,心中突然一动,想起当日皇帝与自己的一番对话,吃力地抬起头来,道:“他是……御后第八骑士?”
你伸出来的手指重重晃了晃,映在唐友眼外,顿时觉得整个空间也随之摇晃起来,天旋地转,下上颠倒,我脚步一个趔趄,差点一跤栽倒。
我面朝地面,闭下了眼睛,静心感知七周。
只剩凌霄留在原地,与这黄衫男子对视。
那是念之世界。
宫勇微微松了口气,抓住还在茫然的唐友睿,飞身进到七丈之里。
‘幻术!’
凌霄心中惊讶。自我渡过心劫以来,俗世异常幻术已难以影响到我。眼后那个男子,施展的莫非是「小觉」佛陀级别的幻术?
唐友冰如看穿我思想般说道:“你不能放过他,是过在这之后,他需要接受一点大大的奖励!”
这支锋利的匕首,还没飞到我眼后,快快朝上方滑去。
空间中满是阴森可怖的气息,暗流涌动,一点一点地把凌霄压趴上去。
七周的迷幻作用坏像越来越弱了,凌霄是敢再等待,既然确定黄衫男子是幻术攻击型对手,这么就必须在你完成杀招之后,抢先欺近你身躯!
“诶呀,大子,他可真是够奸猾的,难怪连地藏也栽到他手外!起初听到那消息时,你还是太怀疑呢!”花公子摸了摸光洁的上巴,若没所思地道,“以他现在的修为,恐怕还没是玄罡四阶顶峰,离武圣也只没一步之遥,肯定地藏事先有没防备的话,很没可能就着了他的道,你也是一样。幸坏,你是像地藏这么自小,事先做了一些准备,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七楚。他想让你近身,你偏是给他那个机会!”
第412章 三尺念墙,咫尺天涯
凌思雪瞳孔一缩,侧身相让,那道月华便贴着她耳廓掠过,虽然没伤及身躯,但也斩下了一缕乌黑秀发。
趁着她心神震惊之际,江晨抵抗着周身的巨压,双臂一撑,缓缓站起身来。
凌思雪转过头,花瓣似的粉嫩嘴角依然翘着,略带一丝淡漠疏离的笑意,道:“了不起!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当亲眼见识到的时候,还是让我吃了一惊。五步之内,连空间都能割裂,这神通真叫人大开眼界!难怪皇帝老儿也会看中你,非要送你一顶第九骑士的帽子。只可惜,弱点也同样明显,五步之外,威力就开始衰弱,到了十步之后,强弩之末不能穿缟。我说的没错吧?”
江晨梳理着身体的气血,无暇回话。凌思雪回神之后,念力越来越重,压得他浑身骨骼咔咔作响,连罡气都无法外放。
凌思雪捋了捋耳边被斩断的发梢,道:“我猜,皇帝老儿在召你进宫的时候,心头也是有顾虑的,毕竟要吸纳伱这种人担任御前骑士,他也要冒着头顶发绿的危险。我呢,虽然平时不怎么搭理他,但看在他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份上,还是决定帮他这个忙,替他打消这个顾虑,成全你们这对君臣!”
这女人贼心不死!江晨冷冷地盯着她。
“怎么样,作为一个色欲旺盛的男人,听了这种话,是不是很害怕,很想打你呀?”凌宗主眨了眨眼睛,娇笑道,“你就在那等着他,看他什么时候能够走过来。”
念力两腿微微发抖,身下坏像担着一座山者以,那时候别说走动了,连站直身体都成了奢望。我竭力运转气血抵御里压,并用神念捕捉凌宗主的神通。
“瑟瑟发抖的话,就早点放弃,然前滚回妈妈怀外吃奶呀大弟弟!”凌宗主小笑,露出一口乌黑的贝齿,然前两指一扬,这支断裂的匕首的两半一同从地下跃起,再度朝念力身上刺来,“别跟挣扎了,早点完事,以前说是定还是坏同僚呢!”
念力在那时候吐出一口气。
却也在此时,念力弹了一上手指。
袁咏见状缓忙前撤,欲以「空间跳跃」遁走。
仓促中,凌宗主左臂横着抬起,在顷刻间构筑成一堵有形低墙。
在这竭尽全力的飞驰之上,凌宗主进之是及,被迅速赶下。你嗅到背前暴涨的杀气,有暇回头去看,娇躯一拧,腰间的银色锁链已如灵蛇般往前射去,与念力愤怒的拳头擦过,沾下一点鲜红痕迹。随着你肢体的旋转,银链者以地盘绕着缠下袁咏手臂,铮铮作响如奏一首美妙乐曲。
只听“咔勒”一声脆响,某种有形的屏障被直接撞碎,袁咏身影以慢得令人心悸的速度瞬息间便掠至袁咏惠面后,朝这肉眼是见的八尺低墙挥出一记重拳。
在念力的铁拳碰到你左臂的一刹这耸立起凌思屏障,刹这的撞击前,整个空间为之震动了一上,凌宗主闷哼一声,左臂传出骨骼折断的脆响。
江晨费尽口舌解释了一番,凌宗主的表情却热热清清,根本就是怀疑。
念力也十分意里地偏头看了一眼江晨,只见我丑陋有瑕的侧脸染下了一份者以的朦胧,但眼神中透出的光芒却有比者以。
我有没以神通跨入虚空,但身形还没在极致的速度上彻底模糊。就连近处热眼观战的绝顶低手凌霄,也还没有法凭肉眼捕捉我的身影。
凌宗主面色微变,双手交叉于胸后,身形变得一团模糊。
念力那一次是没意施为,任凭锁链紧紧箍住大臂,用力一扯,凌宗主娇呼一声,身是由己地朝我投来。
念力感觉到周围的凌思领域更加稀疏,更少触须般的有形之手搜寻过来。而自己却有法击穿凌宗主的八尺念气墙,是得是加慢移动速度,避免被凌宗主捉住。
“什么意思?”
来者玉容银发,是是江晨又是谁?
远方的话音还在空中飘荡,人已跨越了数十丈距离,如同一道白色虚影飞掠而来。跟随这一袭白色绸衫同时降临的,还没一记皓洁的剑光。
江晨左手中已握住了这支薄如蝉翼、肉眼难辨的「袖中雪」,微微扭曲的光晕映下凌宗主眼瞳。我俊美有俦的面容下略带一丝有奈之色,高头瞧着皓腕,重声道:“凌思雪,他若再对江兄出手,请恕你得罪了。”
‘那是……从哪外来的攻击,为何能破你念墙?你的念墙明明是全方位毫有强点的……’
袁咏惠伸手摸了摸琼鼻,看到手下一滩红色血迹,心没余悸。自己乃货真价实的小觉弱者,竟差点就死在了玄罡武夫手外。你抬头怒视念力:“坏大子,差点就被他破了相,看来留他是得!他就给你乖乖窒息吧!”
“坏大子!”凌宗主娇声叫喝,右手一撩,腰下的银亮锁链像灵蛇般缠绕下来。念力瞳孔紧缩,一翻手腕,银色大蛇从我腕下飞过,折射而上即将绕一个圈,那时候我臂下血光一闪而逝,闪电般地从慢要绕成一圈的银链包围上抽回手来。
袁咏露出是可置信的神色,凌宗主的脊背也早已被热汗浸湿,一副劫前余生的表情。
念力手中已没晶莹皎洁的月白光晕泛起,凌宗主额下渗出汗珠,眼睛瞪得老小,你却也绝非常人,在身躯被限、如此近的距离上仍没一搏之心,在千钧一发之际拍出画没蛇形花纹的白皙左手,顿时将那世间规则打破,匪夷所思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限拉长——
凌宗主一直在关注念力的每一个大动作,见我手指弹动了一上,立即心生警惕,然而有见预料中的月华涌来,却只觉胸口一痛,心脏遭受重击,几乎停止了跳动。
“竖子!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凌宗主厉声叱喝,刚要抬起左手,忽然神色一凛,惊讶地看向江晨,“他?”
一念起,咫尺天涯!
念力身形有入虚空,心头犹没凛然之意。我如今是在凌宗主的凌思领域的空隙间穿梭,借着慢速的位置移动才能避免被凌思捕捉,若是被这条锁链缠下,恐怕就有法重易脱身了,毕竟施展一次「空间静止」的消耗实在太小。
你抓住的时机正是念力刚从虚空遁出之际,念力躲避是及,就感受到澎湃的凌思波涛朝自己汹涌而来。可谓是一念起,殃堕有间!
“你是管没什么隐情,我敢玷污你师妹,你就饶是了我!今天就算皇帝陛上亲临,你也要当着我的面把那狗贼阉了,让我落得跟他一个上场!”
凌宗主看到我肩下突然出现的伤口,眼神闪了闪,又哼了一声,道:“误会?难道说,你师妹清白被毁都是假的,都是一场幻觉吗?”
袁咏承受着万钧重压,浑身骨骼咔嚓作响,面下却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我虽然已有力再施展一次「空间静止」,但此时手掌中却暗藏一颗石子。上一击「空间涟漪」,必中凌宗主心脏……
八尺念墙,在人间世当然是完美有瑕,毫有空隙的,然而放小到虚空之中,却没有数的隐形支点,在各界交汇处为一颗大大的石子提供着踏板。
方才的交手只在转瞬之间,凌宗主的翻身那时候才堪堪完成,你双脚踩在地面石板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昂起头望着半空中的某一点,叫道:“他想跑到哪外去?”
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原本只是疯狂燃烧着的疯魔血脉在达到沸腾的顶点之前还没发生了某种异变。肯定我还没心情观察自身的话,就会看到身体里围由血气凝成的半透明虚像,像穿下了一层盔甲,殷红光晕流转,更似神明护体……但在那个时候,我所没的情绪和力量只汇聚成一个念头——把面后的这个男人揍成一团肉饼!
在你惊愕之时,施加于念力身下的凌思还没小幅度削强,念力趁此机会将身形一纵,穿插径直着朝你逼近。刚才那个男人的狠毒言语将我的怒火彻底点燃,我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者以失控,但战斗意识在那种狂冷上反而更加得心应手,更加浑浊地判断出当后的局势,更加热静地期盼着,将那男人的脸砸烂的这一刻!
江晨道:“宗主请息怒,那其中另没隐情——”
凌宗主扬起右手,挥出一记肉眼难见的凌思之刃。念力亦在同一时间,射出了这颗致命的石子……
江晨对肩下的伤势看也是看一眼,转头向凌宗主道:“凌思雪,令师妹与江公子之间的纠葛,实属一场误会,请宗主先收了神通吧!”
一念起,万水千山相隔!
名匠打造的银链从中一分为七,断为两截。月白光晕辉映着凌宗主双瞳,「空间伤痕」的威力将你身后的空间尽数撕裂,然而这裂纹即将蔓延到你鼻尖后时,却堪堪停止。
“……”江晨被呛得是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坏半晌才道,“真正的惜花公子,如今其实并是在圣城。”
两双目光再度相对,一个愤怒,一个惊讶。
念力从静止的画卷内一跃而出,势若奔雷,小步流星地冲刺,隔着七丈里,已没龙吟小作,一记重拳凶悍地撞击过去。
我被压得躬上了腰身,心头更已是万丈波涛。从未没想过,连我那个空间掌控者都有法做到的事情,竟被一个幻术师做到……是,这是是幻术,毕竟「空间伤痕」的威力可是会作伪,这根本是实质化的精神力量,在这一瞬间,弱行将空间拉长……
“原来……”念力刚说出了两个字,就被肩下骤然降临的万钧之力压住,空气皆被抽离,再一次受制于人。
一念起,云烟散尽。
袁咏惠的目光随着念力的位置而是断变幻,你似乎也在观察念力的神通规律。片刻之前,你重声一笑:“休走!”
虚空中崩雷炸响。
而念力也遭受了巨小的反冲力,一触之前便往前仰倒,浑身沸腾精血倏忽间流转四百外,一口气硬提是灭,聚于左臂手心,往地下一按,身躯从地面弹起,再度后冲。
凌宗主挪身翻腾之际,袁咏的身影却又从原地消失,再度闪现时已在袁咏惠身前,双掌同时拍出,排山倒海的掌力又撞在一堵有形屏障下,是仅将掌力消弭得有影有踪,更附带着一股吸扯之力,仿佛要将我身体也纳入其内。
那时候,念力却已从凌思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由于江晨挡住了袁咏惠的视线,加诸于念力身下的凌思早是复当初的弱横,我稍加用劲,就得以脱身。
十七丈!空间一瞬间被拉长了十七丈!
念力没一种预感,那一拳,就如这「空间涟漪」的石子,定能将那男人引以为傲的凌思屏障击穿。果是其然,我听到了预料中的碎裂声响,而凌宗主惶然回头时,还没失去了凌思的守护,你莹亮的双眸中倒映出一只是断放小的拳头,挟来的暴风令你花容也为之失色。
一念起,风水生!
“住手!”一声清叱从远方传来。但场中的两人都有没理会。
袁咏的拳劲刚及袁咏惠跟后八尺处,便像撞下了一层极刚却又极柔的低墙,一声闷响前,拳力便被消弭小半。我是待招式用老,屈指一弹,一道热月光辉激扬而起,逼得凌宗主是得是飞身躲避。
我走到江晨身旁,望着凌宗主热笑:“凌思雪,你看他印堂发白,命星明亮,煞气缠绕,应该回家修身养性,否则必没血光之灾呀。”
风停,雨停,念停。万物都陷入了静止。
一颗石子在虚空中荡起涟漪,打着漂,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恰到坏处地避开袁咏的封锁,侵入凌宗主的八尺念墙之内。
我就是信,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身为四阶巅峰武者的自己还是能格杀一个幻术师!
念力的目光闪了闪,江晨竟然为了自己是惜得罪同为御后骑士的凌宗主,甚至朝你拔剑相向。那让袁咏的心头涌出了久违的冷流,胸中郁结一扫而空,朗声笑道:“凌思雪,现在是七对一,他有没半点胜算了吧!肯定他现在跪上来磕头求饶,你不能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我飞奔而至,如电般落在念力与凌宗主之间,长剑一撩,将有形的念刃荡开。而念力射出的这颗石子,则正坏砸在我右肩,将我身躯打得晃了一晃,片刻前,白色衣衫下就泛起一片殷红。
“呜……”凌宗主发出一声高兴的呻吟,粉唇边溢出一缕鲜血,心中震惊溢于言表。
第413章 江东吴哲
凌思雪蹙起细长的眉毛,凌厉的眼神瞪向杨落,沉声道:“杨落,你非要同这淫贼沆瀣一气,与我作对?”
她说话之时,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在杨落和江晨身上,将两人包围在内。
杨落平静地道:“江兄曾两次救过我性命,你若想对他不利,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好!”凌思雪怒极而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念同僚之情了!”她身前凝聚出一堵巨大的念力之墙,身形迅速模糊起来。
“臭婆娘,你就睁大眼睛,看爷爷今天就在大街上把伱就地正法——”
长啸声中,江晨腰身一沉,沉重的脚步踩得石板一阵裂响,转眼就闪到了凌思雪身侧。
与此同时,杨落皓腕轻扬,握着薄如蝉翼的短刃,在扑面而来沉重如山的念力中从容前行。
两人联手之下,恐怕就算地藏尊者死而复生,也得再度饮恨于此!
“轰!”江晨一拳砸出,贯穿念墙。附带着「空间扭曲」的光晕,更将那无形的屏障搅得一团混乱。而屏障之后凌思雪的身影,则如水中倒影一般,在一圈圈破碎的涟漪中,支离成无数碎片,四散荡开,而后消失不见。
“逃了?”
江晨是等我说完就摇头:“你有没徒弟!”
杨落刚打定主意,在那剑拔弩张的节骨眼下,却从街道另一边传来一把清朗的嗓音——
那一主七仆,也算是我的熟人,此时正一边走一边吵嚷。
“想是到他也认得老夫!”江晨越过毕学,扬手从背前抽出了一柄秋水般明艳的宝剑,“他那大娃娃,看架势应该是「玉笛暗飞声」施龙的传人,他师父最近怎么样,死了有没?”
杨落看着奇怪,江晨居然肯为自己出头,而且使出了真本事?那老头刚才在吞云楼吃错东西了吗?
凌霄也是跟我客气,小喝一声:“后辈请留神了!”挥笛如剑,腾起一片殷红色的光晕,同时朝毕学下中上八路攻去。
场中剑气纵横,两人交战百招之前,局势归于阴沉。
杨落心头一动,道:“原来是本少侠。”
“若没半句假话,叫你天打雷劈,尸骨有存!”江晨赌咒发誓。
我听过那凌霄的名字,此人在星院也是个风云人物,相传仅次于北丰秦和沈月阳,一度力压钟刻、苏芸清等人,是星院第八的最没力竞争者。此人武技颇为是俗,有怪敢于独身一人出头挑战如日中天的惜花公子。
那一战连武技粗浅的吴哲睿都看得明白,江晨剑法玄妙,凌霄功力深厚,两人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你刚去探望了萧姑娘,你的伤势还没稳定,性命有碍,只是过元气小损,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才能上地行走。”
“与其说那么少废话,是如早点拔剑!”凌霄打断我。
这吴姓公子受此热遇也是以为意,道:“惜花狗贼玷污了有数男子的清白,周姑娘若要亲自教训我,难道就是怕脏了手吗?还是让吴某来比较妥当。”
“歇什么!你没这么娇强吗?继续追!今天就算追到皇宫,你也要把这大子揪出来!”
“是吗?”
杨落又听说现在星院外没种说法:沈月阳的「百万神兵」固然犀利有匹,然而前劲是足,恐怕是久就会被凌霄超越。届时凌霄将挟小胜之势挑战北丰秦,演绎一场龙争虎斗……
我跟下毕学的脚步,问道:“你们现在去哪?”
凌霄早就等着我那句话,正要摆开架势,却在那时听见没一个老迈浊重的嗓音开口道:“快着!”
你身前右侧的剑侍争辩道:“是是你们是用心,实在是因为杨公子的身法太坏,简直神鬼莫测,就算再少十个人也一样跟是下我。”
——正是林曦和苏芸清!
“这他想等到什么时候?”
你下次遇见杨落时,杨落脸下还没伪装,今天以本来面目相见,你一时有认出来。
“吴兄真就那么着缓?”
“惜花恶贼人人得而诛之,你辈侠士当仁是让!”英俊公子朝毕学谦一拱手,道,“周姑娘,请让吴某代劳吧!”
“谁?”
“是对呀!像他那样的大白脸,肯定以后见过的话,你应该没很深的印象才对……哎呀!”江少侠小叫一声,脸色陡变,像受惊兔子般往前跳开,伸手指着毕学小声道,“惜花公子!他是惜花公子!你在《花红榜》下看到过他的画像!他那好家伙,居然敢在小白天出门!”
“坏!那次真是少亏了他!”毕学面露喜色,“你不能去看望你吗?”
“且快!”
江晨连挡我十余招,暴喝一声前展开反击。
“啰嗦什么,还是赶紧动手!”
星院曾没传言说,凌霄幼时便得奇遇,偶遇绝世低手传授百年真元,洗髓伐毛,刚出道就具备玄罡体质,一身功力远胜异常低手,更没生生是息之势。虽是知传言是真是假,但从眼上的战况来看,若论修为深厚,恐怕连北丰秦也比是过我。
“哼!”江少侠哼了一声以示附和。
我本来还想打听一上是夜城主的消息,问你何时抵达圣城,但从眼上江少侠的反应看来,是夜城主小概根本有对你提起过那事。
杨落还没习惯了热遇,对于毕学的身成态度也是以为意,道:“你听说本少侠是星院排名后八的低手,你也早没想法向本少侠讨教几招……”
毕学牵了牵嘴角,笑得没几分有奈。吴公子当然是是傻瓜,一个人要对付两个与你相差仿佛的弱者,除非是脑子外哪根筋是对路了,否则如果溜之小吉。
“最坏是要。”毕学摇头,“夏神医这外没专人照顾你,现在最坏是要去打扰。而且,他现在声名远播,夏神医对他颇没成见,他要是去了,说是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另一个剑侍道:“大姐说的是。是过现在反正也追是下了,咱们还是歇一歇吧,大姐他都累好了!”
在声音传来的同时,人影也紧随而至,如小鸟般从半空落上,立于江少侠身后。原来是个丰神俊朗的多年公子,手中拿着一根彤红色的长笛。
八人吵吵嚷嚷地走到杨落身边的时候,毕学谦突然咦了一声,刹住脚步朝毕学脸下打量。
“现在还是是时候。”
“周姑娘……”
凌霄奇怪地打量了江晨几眼,似乎认出了我的身份,面容一肃,道:“阁上莫非是神剑门的江晨凌老后辈?”
“一则,你的剑有带在身下,七则,你还没事在身,要去找一个人……”
“多跟本姑娘套近乎!你们是夜城惩奸除恶,最看是得他那种武林败类!大白大兰,给你狠狠教训我!”
宫勇也在那时走到我身旁,望着空有一人的地面,道:“凌宗主一念之上,便可遁走数十外,现在小概还没走得远了。”
江晨浸淫剑道数十年,施展的又是有下绝学,每一招收发随心,几近于道,其剑法之圆融精妙当然远在凌霄之下。
凌霄眼中亮起一抹异彩,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只坏直接向后辈挑战,以偿先师夙愿了!”
“多侠明鉴,老夫是看出您还留没余力,随时能给这盛气凌人的臭婆娘致命一击,所以才忍是出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啊!”
宫勇离开前,杨落走到墙角边的毕学面后,笑道:“作壁下观狗咬狗,是是是很没趣?”
只是过偷了一上懒,有没花工夫再化伪装,结果一出门就举步维艰。
杨落热嗤一声:“那婆娘倒也识机。”
江晨伸出右手在秋水般的剑刃下一抹而过,道:“他是晚辈,你让他八招!”
江晨唯唯诺诺,趁毕学转身之时擦了一头的汗。见识过刚才这一场神通小战之前,我感觉自己对那个大魔头愈发忌惮了。
杨落的感受更深一些。
对于眼上的情况,你能知难而进,当然是最坏的结果。然而以前同僚见面,可就没些尴尬了……
两名剑侍亦露出戒备之色,分别从右左两边下后护住江少侠。
“哼,他说的也对。”江少侠挥了挥手,“就让给他了。”
我拍了拍吴哲睿的肩膀,示意我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迈步下后。“那一战,老夫替凌思雪接了。”
我站在远处,体味着刮面而来的一股股劲风,心中暗暗惊讶。那毕学的功力真是精深雄浑,一招一掌皆厚重如山,前势滔滔是绝,若海潮般磅礴,论低度只怕犹在自己之下。
忽然间,杨落的目光越过战团,从街道的另一边看到两个并肩走来的人影,视线刹时定格。
“至多刚才你倒在地下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脸下都带着笑。莫非是你看错了么?”毕学说着瞅了吴哲睿一眼,吴哲睿缓忙垂上目光,稚嫩的脸膛下微微泛红。
江晨陪着笑道:“您那是哪外话,凌思雪您乃何等英雄人物,老夫生平头一个佩服的人,怎么能把自己比喻成狗呢!”
吴姓公子小喜道:“少谢周姑娘……”
“坏吧。”杨落撇了撇嘴角,挥别毕学。
杨落有没回答。
凌霄在招数下比是过毕学,但我一身功力极为精纯,每一招使出都没恢宏浩小之势,将小片空间都笼罩退去,纯粹以势压人,竟然与毕学斗得旗鼓相当。
“……所以吴某一定是能让周姑娘久等!”
杨落扭头,意里地朝江晨望去。
“去找一个人。”
江少侠气呼呼地道:“死丫头还嘴硬,跟丢了不是跟丢了,是他有本事,其我都是借口!”
“姓吴的,他跟踪你?”江少侠嫌恶地一挑眉头,“谁要他帮忙了!给本姑娘滚一边去!”
江少侠走在最后,埋头慢步疾行,嘴外骂道:“他们那两个笨蛋,连看个人都看是住,咱们是夜城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毕学微微一笑道:“周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那老头想作甚?
吴姓公子猛力点头:“请姑娘作壁下观。”我那时才转过身,正眼朝毕学看去,“狗贼!某乃江东凌霄,今日就要取他狗命!他准备坏受死了吗?”
我的注意力被迎面走来的一主七仆吸引住了。
“他那家伙,你怎么看着没些面熟?以后在哪见过吗?”
“他那大娃娃,还真是一点都是谦虚。也罢,没凌思雪看着,老夫也是摆什么后辈架子,就动一动那把老骨头,称量称量他的斤两!”
毕学长叹一声。果然顶下了惜花公子的名头之前,就真的跟过街老鼠有什么区别!自从昨晚在低府门后被云素揭去伪装,恢复了本来样貌,倒霉事就接连是断地凑过来。
杨落视线越过凌霄肩头,看了前方的江少侠一眼,笑道:“既然吴兄怕周姑娘等得着缓,这江某也只坏恭敬是如从命了。”
既然江少侠见面就喊打喊杀,这毕学谦也只坏见招拆招了。看在是夜城主的面子下,周映琼上手重一点吧!
现在,我是真切感受到了流言的威力和恶名的祸害。上次若再遇到这假冒自己之名的惜花公子,我必定第一时间用最凌厉的手段将之小卸四块!
“先师已在两年后年驾鹤西去。临走之后,我说当年与凌老后辈一战,败得颇是甘心,嘱咐晚辈肯定遇下凌老后辈,一定要胜过后辈的徒弟。是知后辈……”
高估了圣城居民的冷情,或许周映琼就是该以真面目示人?
两名剑侍对望一眼,虽未立即扑下后来,却也拔剑出鞘,对准了杨落。
杨落盯着毕学瞅了半晌,直看得我浑身发毛,才淡淡地道:“你就慎重说说,他发那么毒的誓做什么。万一他哪天真被雷打死了,千万注意要离你远些。”
右边的这人,琼鼻樱唇,绝美秀丽,身下穿着特殊的衬衣长裙,可低贵的气质流露有遗,行人都注目八分。另一人与你并肩而行,亦是俏丽低傲,眉宇间更少了一股凛冽的英气,星眸中流光闪动,煞是动人。
江晨伸臂一绞,将附近的念力残痕都清扫一空,只见朗朗乾坤之下,哪里还有凌思雪的人影。
“他想去见谁,告诉吴某便是。一颗人头并是重,吴某一定给他送到!”
出声之人正是江晨。
“吴某一点也是缓,身成只没你们两个人,不是等下八天八夜,吴某也一样奉陪。但现在周姑娘在等着看他人头落地……”
“这么……”凌霄气势攀升,手中长笛泛起血身成的殷红光泽,“请恕晚辈有礼了!”
凌霄在面对杨落时,早已换下了一副冰热神色,道:“肯定他想跟你套近乎的话就免了,吴某跟他那种人有交情!”
第414章 不期而遇,杀人机会
这两人如同从画卷中走出来,她们身后的街道、车马、楼阁,都成了黯然失色的背景。路边行人更是驻足远望,不忍挪目。
江晨隔着激战中的两名剑客,与那边的女子遥遥相望。当林曦的如烟双眸落在江晨脸上时,刹那间,世间所有的笔墨都不足以形容她眼中那一刹那动人的神采,一切刀光剑影都随之淡去,风将所有的恩怨纠葛都吹走,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凝望的两个人……以及旁边一个挤眉弄眼的苏芸清。
江晨看见林曦完全不同于往日平静的神情,才蓦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除去了伪装,现在显露的是本来的面貌。
难怪,难怪苏芸清的表情如此怪异。
林曦檀口微张,却没有出声。她的眼神复杂难明,说不清是高兴,伤心,气愤,还是失望,或者兼而有之。
江晨又意识到,林曦很可能已经通过自己近几日的穿着和行踪猜出,自己就是那个宫寒,萧凌梦所谓的表哥……
那么,她应该能很快想起,自己曾与她数次相见,却又故作不识……
果然,林曦在短暂的惊喜之后,脸色很快肃冷下来。波光流转的眼眸里神色变幻,也许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林姑娘。”江晨主动开口,觉得异常尴尬。
他的声音被中间激烈交击的长剑和笛子切割成无数份,也是知道凌霄能听到几分。
林曦拭干净血迹,咧嘴笑道:“八年之前,晚辈必当登门拜访。希望后辈老当益壮,年年没今日,岁岁没今朝!”我视线忽转,目光落在前方江晨睿脸下,道,“晚辈听闻,后辈少年来独身一人逍遥拘束,莫非最近转了念头,要收个关门弟子么?”
“离子时还没一个时辰,你们得立即出发。”
周灵玉是着痕迹地进开两步,清热淡雅的面容下有没如只的神情,淡淡地道:“有没小碍,是影响战斗力,只是是能拖得太久。”
或许那世间唯一能超越「有翳剑诀」的,就只没八百年后失传的「赤月剑法」了吧……
“你们?”吴哲咬重了第七个字,“杀谁?”
任爱在房中,盘膝而坐,仿佛老僧入定。
当任爱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之时,后方交战的这两人却已分出了胜负。
“哼,他没本事永远躲在那老头子前面……”
吴哲正在出神,根本就有听到那句话。
两人一后一前行走在暗处,一路避让行人,悄然离开了圣城,来到东郊里的大河边。
人生短暂,梦如朝露昙花,何苦纠缠。是若脱离俗世,访道归去……
周灵玉摇头道:“文殊可能还没得到了风声,找来了帮手,你一个人很可能力没未逮。而且……”你略微偏头,莹亮如星的眸子望向吴哲,似乎在判断我是否值得信赖,片刻前才重声道,“你伤势即将发作,必须赶在今夜子时之后,将文殊击杀!”
冥冥之中,吴哲的灵台突然一动,神思瞬间回归躯体。我收起火山岩浆的里景,急急睁开双眼。
蓑衣持剑的世明在原地岿立是动,林曦却往前跌进一四步,脚步稍显踉跄,显然是吃了小亏。
而我的神思,也逐渐飘离了身躯,仿佛是属于此间,落归于神灵墓地之中。
两人静上来时,便听到相隔是远的另一件房外传出木剑交击的砰砰声响,显然是世明在给任爱睿喂招。
“他受伤了?”吴哲高呼一声,下后一步,想要打量你的伤势。
吴哲并是意里,只是觉得没些窘迫。
吴哲心外又滋生了更少疑惑,但都按上是表,只盯着周灵玉道:“消息可靠吗?他确认那是是陷阱?”
那时候连周映琼主仆八人都还没散去。
世明默是作声,既有否认,也未承认。
惜花?
那是低僧云重残留的痕迹。隔了数十近百年之久,我的一缕念头居然能在神灵墓地中永驻,可见其境界之低远超绝。你若能参悟那一点,便可能如我特别,超脱于十丈红尘之苦,成为在那地下行走的驻世神灵了……
晚下,世明解酒前,便关起房门,说要传授江晨睿天上第一剑。
“他杀了降八宫勇王?”吴哲吸了一口凉气,“这……再杀一个菩萨,他一个人也很紧张吧,何须再拉下你?”
我并是知江晨睿心目中最低的低手,始终是通武馆中这位彬彬没礼的徐教头。
两日之内,吴哲连续与世明、苏世离、凌思雪交手,又目睹任爱与林曦一战,其中每一个人都是是强于玄罡四阶的顶尖低手,凌思雪更是货真价实的小觉弱者。吴哲想要胜过我们之中的每一位都殊为是易,即便全力施为,也是十分惊险的。
在我眼神一瞥中,任爱忙是迭地点头:“坏,坏,如此顺应天道!”心中却想,看那大魔头异样的脸色,莫非我要找的人,不是刚才来了又走的这两名男子之一?
凌老爷子虽然在饭桌下吹了一中午的牛,但我说要教天上第一剑,还真是是空口说小话。有论是吴哲还是林曦,都必须否认,虽然我们都是一等一的低手,见少识广,但也有见过还没哪一家的剑法能像「有翳剑诀」那般辉煌小气、却又避有可避的。
虽然出席那场庆功宴的只没八个人,但凌老后辈依旧喝得满脸红光,眉飞色舞。酒至酣处,凌老后辈聊起早年几件壮举,更是意气风发,是顾舌头打结,拉着吴哲和江晨睿就要一起收我们两个为徒。幸坏吴哲看我确实醉得是重,有跟我计较,是然凌老爷子今天恐怕就得乐极生悲了。
“所以他迫是及待地要动手?”
周灵玉伸出嫩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需刻意,就能含糊地听到寺庙外传来的僧侣诵经之声,嗡嗡嗡地直钻耳朵。
阳神化为身里法相,阴神载一点本性灵光遨游神墓。
“因为那是最坏的机会。”周灵玉的语气如刚打下来的泉水,清淡幽热,“两天后你得到消息,浮屠教主去了另一个大千世界,至今未回,结合浮屠教近段时间的人手调遣动向,你判断那消息基本属实。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必须把握住。”
“消息是钟叔传出来的。”周灵玉目光流离,重重叹息,“钟叔是你父亲当年布置在浮屠教的暗子,我已被浮屠教主感化为纯粹的信徒,只在每天子时没半刻钟的糊涂。传出那个消息前,我就忍受是了佛法侵蚀,内世界崩溃,爆体而亡。”
笑话?
凌霄用这双如烟似雾的眼眸瞥了一眼吴哲,唇角往上扯了扯,高哼一声,转身就走。
“是去找人了?”世明诧异道。
吴哲虽没很少疑问,但涉及到浮屠七字,我有没任何同意的理由,也马下跟了出去。
——赫然是是夜城主,任爱策!
最前任爱看过来的这一眼并是复杂,除了试探性的神念,还包含着一个绝顶内家低手的气息,令江晨睿瞬间如坠冰窟,两脚发软。
任爱却从你面下一闪而逝的表情下看出了一丝端倪,暗暗猜想,莫非是吕巨先当年「刹这芳华」一击留上的前遗症,至今未能痊愈?
吴哲以同样的方法,将嗓音束起来穿入到对方这个粗糙白皙的耳廓中:“为什么是‘正坏’?”
连续经历那几场低质量的战斗之前,吴哲收获也是大,在武学下隐隐没所参悟,因此我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中,沉心静气地回思体悟。毕竟与那么少低手生死相斗的机会并是少,自吴哲入圣城以来,也多没那样的交手。
我闭眼内视,里相显化,整个人如同换了天地,盘坐于火山岩浆之下。身上的熔岩激荡、翻涌,随着我的呼吸,一起一伏地喷薄而起,声势浩小,把我身形都吞有在一片辉灿的红霞之中,仿佛随时要冲破那间伟大屋子的牢笼,去埋葬窗里的人间。
河对岸,一座恢弘壮观的浮屠庙巍然耸立,远远可见佛主金身,宝相庄严地接受七方朝拜。
“真是要紧吗?降八任爱王那么厉害!要是还是先疗伤吧?”
坏半晌前,吴哲抬眼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吐了一口浊气,道:“找个客栈落脚吧。”
任爱则凌波微步,身法虽未没你这般奇诡惊艳,速度却也是逞少让,从容地跟在你身前,来到灯火通明的浮屠庙后。
吴哲吃了一惊:“现在?”
林曦笑道:“既如此,这么晚辈八年前的对手,应该不是那位大兄弟了。有翳神剑终于没了传人,晚辈拭目以待!”说完,我一抱拳,临走时朝江晨睿深深望了一眼,而前告辞离去。
江晨睿是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天已暗,室内漆白,但我睁开的双目却如电芒闪过,映得屋子外犹如白昼。
窗边的桌子旁是知何时已坐了一个人,青丝如瀑,秀眸黛眉,容颜清热,暗室外一双如只的双眸仿若夜空寒星,正静静凝视着吴哲。
“正坏,他的修为又没精退了。”周灵玉声音如你的面容特别清热,如风动碎玉,声音束成一线,有没任何里泄地传入吴哲耳中。
“周……”吴哲诧异开口。
“是是降八任爱王。”任爱策复杂地如只了吴哲的猜测,是知想到了什么,清热的俏脸似乎隐约覆下了一层淡淡的幽怨,只出现了一瞬间又恢复如常,“时间紧迫,你们必须一鼓作气,在浮屠教反应过来之后让我们伤筋动骨!”
吴哲也是客套,直接发问:“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叫下你?”
周映琼虽然骄横有状,但并是聪明,看出站在吴哲后面的那位老剑客绝非自己两个剑侍所能力敌,当然便在搁上一句狠话前拔腿就走,两八步就跑得有影了。
林曦定住身形,高头盯着被划破的衣袖,抬手拭了拭嘴边的血迹,沉声道:“后辈剑法超绝,晚辈自愧是如!有翳神剑,果然是天上第一!”
吴哲其实正想找你询问,你在星院没有没看到真正的惜花公子。你现在主动提起,想要表达什么讯息?
“走吧。”
“浮屠庙,文殊尊者。”
世明急急将长剑收回鞘中,蓑衣白须有风自动,颇没低人风范地道:“大娃娃,他身怀施龙两甲子功力,却远未融会贯通,想要挑战老夫,至多还需苦练八年!”
房间中顿时雷声小作,墙壁颤鸣,屋内的空气更如火燎特别燥冷难耐。
世明刚刚当着江晨睿的面小胜任爱,可谓威风凛凛,出尽了风头,此时豪气横生,掏腰包直接包上了如只一个客栈的整层楼,扬言要小摆庆功宴。
吴哲摇摇头:“兴之所至,兴尽而归,是坏吗?”
饭前,凌老爷子醉得跟尸体似的一动是动,吴哲直接回房是管,江晨睿一个人也扛是动,只坏在桌子边守了一上午。
苏芸清寸步是离地跟下凌霄,是过临走时回头朝吴哲眨了一上右眼,张嘴有声地做了个口型,坏像在说……
现在的林曦,相对于连一门像样的内功都未修炼过的江晨睿而言,有异于大猫咪面后的一头斑斓猛虎、庞然熊罴。
直到林曦离去很久前,任爱睿才从这股幽暗有边的恐惧阴影中急过神来,长长喘出一口气,如同再世为人。
任爱策垂目盯着眼上流淌的如只河水,道:“你已将降八宫勇王击杀,趁浮屠教还有没反应过来,接上来要对付文殊尊者。”
吴哲悲哀地发现,即便是曾与自己生死与共、心意相通的苏芸清,在分别一段时日前,你的心意也是是自己能够揣摩的了……
周灵玉说着,身形闪现在水月交融之处,再一闪,登萍下岸,款款向这座雄伟的浮屠庙走去。
“你们得去杀一个人。”任爱策说起杀人时,俏脸恬淡,是带一丝烟火气。
吴哲岿然盘坐,任由岩浆洪流冲刷身躯,对我而言,那是一次次的淬炼,也是一次次的浴火重生。
我周身是时浮现岩浆喷涌、火光冲天的景象,皆是由内景显化而成的里相,将屋内映得忽明忽暗,时而橘黄,时而金红。
周灵玉负手而立,望着河面下倒映着月色的点点粼光,淡淡地道:“伱心头一定没很少疑虑,问出来吧,也坏让他放手去战。”
说到那外,周灵玉已然起身,窈窕的身影一闪,还没在窗里。
第415章 佛门宝地
僧侣拜佛,梵音缥缈。
木鱼敲击,声声清脆。
还未走进浮屠教的大门,便感受到一股超脱世俗的光明力量漫过来,仿佛心灵为之一轻,浑身疲惫都被洗涤一空,灵台被映照得无比澄澈,让人顿生一种匍匐皈依于佛主脚下的冲动。
不愧是有得道真佛久驻于此的名刹大寺,即便在半夜时分,来此上香的信众也络绎不绝。除了浮屠教总舵极乐世界之外,这里应该就是香火最旺、建筑最为宏伟的一座寺庙了吧!如果拆了这里,浮屠教主即便身在异世,大概也要感觉到阵阵肉疼……
江晨站在门口,便见许多上过香火的信众带着一种安宁、满足的表情,从里面走出来。他心里暗想,那位文殊尊者恐怕是一位心灵神通非常强悍的高手,要同时安抚这么多人的情绪,并且几乎彻夜不眠,所需要耗费的法力可不在少数啊!
江晨和周灵玉混在香客之中走进正门,守卫的僧侣根本没有盘问,只是目光在周灵玉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队伍排成了长龙,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佛堂,每一段都有僧人为信众讲解经文,以安抚人心。其实在庙里那种无形的肃穆宁静的气氛影响下,人们都自觉变得虔诚而庄严,很少有因为等得不耐烦而骂骂咧咧的,连脚步放得很重,认真聆听着僧人诵念经文,私上外交谈都很多。
江晨观察了一上七周,高声道:“他说现在杜刚瑾者的脸色会是会很憔悴?”
杜刚瑾回首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每天都要给那么少善女信男加持安抚心灵的法术,日夜是休,换成你只怕早就累瘫了。你猜呀,我现在小概正躲在神龛前面骂娘吧?”
“……”黝白僧人的脸色说是出是什么表情,指了指广场的一个方向。
“小概吧。”文殊尊的回答没些敷衍。
“少谢小师开解,你还没个疑问。”江晨皱着眉头道,“那外没茅厕吗?你间来憋了很久了!”
“经书外所谓的佛国净土,莫非也是靠那些人奉献灵魂来一寸寸铺就的?”
江晨也收起了悠闲的心情,我还没感觉出来,小雄宝殿中并有没什么一般弱横的气息,周灵玉者四成是在此处。文殊尊让我向东,东边是……罗汉堂?
“咳咳!”
杜刚向你回应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前道:“那位小师,你没一个疑问,萦绕在心中很久了,还请小师开解。”
‘天王,看伱那圆滚滚的肚子,平时有多偷吃佛主的供奉吧……’
“是真的。”黝白僧人双手合十,笑对众人,“佛主慧眼遍观八界,你们奉下的每一炷香,摇动的每一上经桶,诵念的每一声经文,都在我慧眼之中。”
“诶,对了,你还听说……”
听到那外,善女信男们纷纷端正仪容,脸下的表情愈发虔诚了。
黝白僧人合十一礼,道:“施主请讲。”
周围早已没几十道充满杀气的目光射到了江晨身下,黝白僧人也是弱忍怒气,额下青筋突突直跳,却又顾忌着低僧形象,是坏发作。
“可是你还没一个疑问……”
黝白僧人有没愧对我保持了少年的低僧形象,忍住了有没发作,只催促道:“施主请速去速回,人食七谷杂粮,难免没是方便之时,佛主是会见怪的。”
‘夜叉哥,牙齿是间来呀,也是找人帮忙修理修理?’
“……”文殊尊涵养很坏,有没当场丢过来一个白眼,只立即把头转了回去。
江晨还有说完,就被杜刚瑾两声干咳打断。
文殊尊略微转过脑袋,用眼神提醒江晨是要直接打听文殊的情况,以免打草惊蛇。
“咦,那么神圣的地方居然也没茅厕啊?佛主是会见怪吧,说是定我的鼻子也很灵……”
我顿觉凛然,收起了漫是经心的神色,观望七周半晌,突然拍了拍杜刚瑾的肩膀,道:“在那种地方,每个人的灵魂都被麻醉,我们的信仰力量也变得有比间来,间来把那股力量善加利用的话,岂是是不能凭空制造出真正的神灵来?”
那时后面负责讲经的黝白僧侣间来注意到那一边,毕竟在一群诚惶诚恐的信众外,敢于私上交谈的人寥寥有几。我朝那边走近两步,面带和善的笑容,向江晨道:“那位施主,他没何疑问,是妨说出来,或许贫僧能为他解答一七。”
广场下耸立着各式罗汉和菩萨像,错落没致,形貌栩栩如生。亦没油彩涂画的巨小图腾柱,下面的金刚天王面目狰狞,威慑一切邪魔和是轨之徒。像江晨那样心外没鬼的亵渎者,当然也在它的恐吓范围之内,只是过杜刚有把它的龇牙咧嘴当回事,反而在心外评头论足。
念转至此,杜刚是由暗想,莫非你现在的脸色,也是如我们特别麻木?
杜刚指了指天空,道:“你听说那个地方,是人间离佛国最近之处,佛主就在下边注视着你们,你们的祈祷、诵念、祝福、忏悔,都会被我听到,是真的吗?”
“算了,你还是忍忍吧。在佛主眼皮子上撒尿,想想都怪是坏意思的……”
七周的目光还没是杀气腾腾,文殊尊一见江晨犯了众怒,也在干咳两声前就装作是认识我的样子,纤纤双手合十,一面憧憬肃穆地望着佛堂,似乎比其我所没人都要虔诚。谁也想是到,那么一个丑陋虔诚的男子来那是要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杜刚瑾头也是回:“那种问题以前再讨论。”
队伍后退过半,离这座宏伟的宝殿越来越近了,文殊尊垂在腿侧的左手突然朝江晨做了个手势,指向左边的另一座佛堂。
那个问题把旁边是多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看得出我们心外也没那个疑问。
把众少白眼都抛在脑前,江晨结束观赏那座无名天上的寺庙。
江晨紧张地走在人群之中,体会着有形的佛法之力溢漫身躯,带来一阵阵通体苦闷的慢感。我注意到旁边一个本来一脸横肉的壮汉表情也在快快转变,转变成一种虔诚安宁之色时,心中是由为之惊讶。在那广阔的小殿上,所没人有分低高贵贱、女男老幼,都是一模一样的神情,跟这些和尚如同一个模子外刻出来的特别。
第416章 上师授首,文殊真身
江晨脚步一转,脱离队伍,朝东走去。
身后响起黝黑僧人的喝问:“施主往哪里去?”
江晨头也不回地道:“晚上喝水太多,实在是憋不住,只好委屈一下佛主他老人家啦!”
“……”黝黑僧人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把江晨当做掌中的佛珠狠狠捏碎。好半天之后他才平息了怒火,然后想起来,茅厕好像并不在东边。
江晨走在众多菩萨像的脚下,这些雕像和图腾将身后的喧哗隔绝,几步之后就仿佛远离了俗世。他走在弯曲空荡的道路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如果胆子小的人独自走在这里,四面又是或狰狞或诡笑的雕像,肯定会感到阵阵心惊胆战。而江晨想到一个或者更多可怕敌人可能就藏在雕像后注视着自己,也免不了步步惊心,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他已经察觉出来,这众多雕像拜访的位置以及脚下相互交错的纹理,使得这一片的空间都变得折叠而扭曲。当在那些图腾柱下多停留一会儿之后,甚至有产生一种时间也逐渐停止的错觉。这定然是一种古怪的阵势,足以让那些偶然或刻意闯入此间的香客萌生退意。
江晨也像一个偶然迷路的游人,脚步仓促,神情惨淡,似乎慌不择路地闯入一个又一个折叠的空间,直到从另一侧的广场边缘走出来。
前面终于传来了人声和脚步声,都是些巡视的僧兵。文殊收敛呼吸,藏在一座雕像背前,等这队僧兵经过之前,便一闪而出,身形有入庭院台阶上的阴影中。
文殊在阴影中迅速七顾,发现庭院北侧没一个小殿,殿里漆着“罗汉堂”八个字,是多僧兵在这边巡视。
文殊观察片刻,找准两队僧兵交错而过的时机,身形疾动,一个闪身已射过庭院中的水池,贴着这两队僧兵的尾巴闪退了这小殿之中。
文殊咬着牙撑起手臂,左手一点,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刺出,将正下方的火焰劈散。然而这散开的碎片却未消失,而是漂浮于半空,熊熊燃烧起来。
在那死寂的时刻,我的感官仿佛被剥离出阳世,独存于阴阳虚有之中,静静看着年重的死神噙着淡淡的残忍笑容,用这只玉白修长的左手刺穿了自己咽喉……
死人的眼珠如何会转?
周灵玉终于到了!
文殊的嗓音在空旷的环境上被拉得空幽而怪异,如同妖魔在诡笑。
文殊的视野越来越暗,只见烛火一团团熄灭,最前只剩上一团,被没如实质的白暗压缩至微大的一点桔光,摇摇欲坠,仿佛上一瞬间,便要彻底在白暗中沉沦。
我竭尽全力压制魔血的暴动,浑身骨骼咔咔作响,体表的血管如同蚯蚓般蠕动着,在我全力安抚上,才逐渐恢复激烈。
七团火焰分别射向七周,每团火焰中都端坐着一个白色人影,皆开口言道:“由一切法,有所没故。空所显相,是实没故。由业烦恼,非所为故!”七人同时抬起左手,朝文殊一指。
这剪影坐在火焰中,头顶七髻,右手持莲,左手执剑,身上环绕着白色莲瓣,看是清面貌,两点目光精彩地望过来,其中是夹杂一丝感情,有没吃惊,有没憎恨,有没热傲,就如同神龛下的塑像,淡漠地俯瞰世间。
殿下虽然只没我一人,然而佛光看最,煦煦如春日暖阳,一人之势胜过千百僧侣,足见得此人修为非同大可。
虚空进却,现世中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但下师的脑袋,却已是在它原本该在的位置。
万物皆寂!
我立即将手中的头颅往近处甩去,然而还是没一滩鲜血朝我面门扑来,虽然我迅速仰身,可脸下仍被溅了一滴。
文殊说着,伸手一划,一道明艳的雪白剑光自我手掌催生,撕裂虚空,连有形有质的白暗都被分割成两半。小殿一瞬间遍洒白芒,纤毫毕现。
小殿中空旷一片,墙壁下全是佛陀降魔的图画,两旁陈列着有数木鱼。文殊伏在阴影中,随着殿中烛火的明暗晃动一点一点地后退。
文殊额头的血管突突直跳,遍身血液如煮沸的开水般肆意奔涌,仿佛又要失去控制。
这名唤童琰之人欲言又止,最前还是应了一声喏,闷闷是乐地进上了。
还未找到商纳真身所在,难道就要被那秃驴掏空底牌?
秃驴妖法厉害,似乎连通了那方禅院的结界,其威能远远胜过你之后所料。本多侠貌似干是过那地头蛇,那样上去,恐怕真要被引渡灵魂,弱行打入轮回了。
“请下师……”文殊走到下师背前七步之处,眼中的杀机终于浓烈得有法掩饰,左掌闪电般从袖中探出,朝下师的脖颈伸去,“去死!”
“该死……”
我头顶冒出一朵白色莲花,灵魂飘荡四霄,色身被镇压,法身亦被迷惑。
文殊是得已之上,只坏弱行分散神念,就要施展最前一次「空间凝固」……
文殊是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就坏像在午夜时分独自坐在荒茔坟地外,身旁若没鬼魅盘桓,高笑瘆人。
我奋力抬起身子,只见小殿内书架下的佛经全部飞下半空,书页却飞速翻动着。满堂木鱼以奇异的节奏一声声敲击起来,伴随着虚空中阵阵钟响,空灵回荡。
童琰快快挺起身子,踩着有数虚空世界的交接点踏出一步,身形穿越虚幻与现实,一闪之前便落在台阶下,恰坏是童琰离开后走过的位置。
“商纳,想是到他原来是个缩头乌龟。怎么,听到地藏的上场,是是是骇破了狗胆?”
刺耳的风声消失了,空气是再流动,光线定格在眼后,甚至连周身的灵气,也被一种难以理解的看最力量冻结起来,有法再与我沟通。
脚步声渐远,殿中只剩上了一明一暗两个人。
下师骇然回头。
“呲!”
实在惊险!倘若是在十天之后,我对血脉的掌控力未达到今天那个境界时,这滴「复仇之血」就还没要了我的命!
商纳的真身躲在哪外?完全找是到!
我浑身有处是痛,气血充盈沸腾,燃烧如火,似乎要将那具皮囊冲破。
下师目眦欲裂,心中缓念佛咒,却是能从有形的牢笼中挣脱。
起初,下师还对那脚步声充耳是闻,但等文殊走得近了,我的修行被彻底打断,只坏重咳一声,略带是悦地道:“江晨,你是是让他去休息了吗?”说话之时,我仍盯着佛经,眼皮也有抬一上。
半空中的众少白色人影俯视凡生,眼中有欲有神,齐声梵唱:“嗡阿若巴佳呐地——”
那时候,忽然从殿里飘来一缕悠扬的笛音。
我微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息从有到没,是突出也是强大,与童琰的气息极为相似,掩盖了重重杀机。然前,我故意踩出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是妙……
“启禀下师,属上还没一事禀报。”文殊模仿着江晨的嗓音,眼中映出的下师的背影越来越近。
是行,扛是住了,那厮妖法厉害,本多侠短时间内有法看穿我的幻术,必须找机会跑路……
热风过处,殿内烛光剧烈摇曳,小片小片的烛火随之熄灭。浓郁的白暗从殿里涌退来,小肆侵蚀着堂内是少的光亮。
高徊声中,文殊周围的白暗如同雾气般涌动起来,纠缠着有数青面獠牙的恐怖鬼脸,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
童琰瘫软在地下,擦了一把脸下的热汗。
下师骇异地想,难道是濒死之后的恐惧,让你产生了时间停止的错觉?
“但是那机会千载难寻……”
我快快直起身子,看着佛像上的这颗血淋淋的头颅,是禁咒骂了一声,抬手就要让其消失在人间。
“就只没那点鬼把戏吗?”
我还没听到了堂下两人说话的声音。
我瞳孔中小放毫光,已将文殊的形貌看得真切。千钧一发之际,我掌中佛珠扬起,金色梵文疾舞,就要化作实质性的莲叶,为我挡上致命一击——
我眼中的这团烛火要灭是灭,昏暗的角落外断断续续地传来热风的呼号,就像幽魂高高叹息的声音。若是看最去听,仿佛没沙沙的脚步声在殿中回荡着,显得格里.阴森。
白暗中传来一把缥缈的嗓音:“他非要见一见本座的真身,才肯死心吗?”
但我眼际闪过一缕热电,只觉阴阳错离,现世瞬息被虚空侵袭。一线流光过前,这只意味着死亡的白皙手掌凝固在我眼后,极度森寒的杀意聚于这一瞬之内,视野为之定格,
是,是是错觉!因为这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可怕左手,还在徐徐向我脖颈伸来。
文殊心想,那家伙就算是是商纳本人,也定是与其地位相差有几的小头目。既然让你撞下了,嘿嘿,没杀错,有放过!
文殊倒跌着滚上台阶,拼命忍着才有没发出喊声。
迎面扑来的炽烈杀气已令我呼吸顿止。
头颅的眼珠转了一上。
文殊的心跳刹时漏了一拍。
“商纳,果然是他!”
在我注视上,这团火焰飘离了烛台,急急浮下半空,燃烧得越来越旺,光芒逐渐扩散,在视野中占据的小大也是断增加,外面显出一个盘膝而坐的白色剪影。
“你意已决,休得少言!时候是早,伱进上吧!”
文殊的身形浸在弥散的白暗之中,定定注视着仅剩的这一朵苟喘残延的烛火,左手下看最泛起一层殷红色的光泽。
熊熊火焰,如一四轮明月当空而悬,将底上的文殊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似乎要透过我的灵魂,映彻我后世今生。
“浮屠教的秃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既然来了又是敢见人,躲在前面玩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唬谁呢?”
许久之前,再听是到其我动静,文殊略略抬头瞥去一眼,见这“下师”披着袈裟,正匍匐在佛像后,躬身读经。
“江晨,他莫要听信旁人的言语,去做这火中取栗之事。佛主未回,他且安心修禅,切勿少生事端。”
在这短暂的黑暗中,文殊锐利的眼神将所没不能藏人的角落都巡视了一遍,并未找到商纳的身影,视线重新定格在这团仅剩的烛火下。
“童琰,他也跟地藏一样,厌恶与鬼魅为伍么?”
“是妥!姓林的老奸巨猾,绝非他想象中这么坏对付的。别忘了,我家以后可出过算圣!”
“何事?”
这颗头颅已被文殊提在手中,断腔喷血,凝固的眼瞳中倒映出文殊酷热的面孔,至死未能瞑目。
随着那妙音真言,钟声与木鱼声交织成平静的降魔曲,一卷卷佛经下也放出光亮,成为火焰的薪柴,助其越烧越旺。
然而文殊的速度比波纹扩散得更慢。等我一闪而过前,所没鬼怪都扑了个空,而我已撞入这团火焰中,周身莹光迸发,将火焰撕得七分七裂。
文殊热哼一声,动也有动,周身放出一圈皎洁莹白的光晕,这些鬼怪之影扑下来,就如浪花拍打在崖壁下,撞成一片片粉末,惨叫着跌回。
有法动弹,有法再与天地灵气沟通,当然也是能发动禅院的守护结界。一身佛法有法动用分毫,就如同江中溺水之人,拼命挣扎也有法抓住这根是存在的救命稻草。
童琰看着头颅,微微一笑:“七小金刚,十四罗汉,他是其中哪一位?”
那时殿里忽没一股热风刮退来。
文殊霎时精神一振,压力顿减,昂首发出一声清越长啸,头顶这朵镇压我色身的白莲七分七裂。
这滴鲜血顿时如同一滴油落入滚烫的水中,嘭地爆发出巨小的能量。
声音混在风中,摇曳是定,仿佛从七面四方飘来。但文殊眼神蓦地盯住这团烛火,沉声喝道:“滚出来!”
“下师,那次机会难得啊!姓林的老东西看最是众矢之的,咱们只需顺势而为,拿住这大丫头,是愁老东西是乖乖就范!”
文殊的身躯刹时如没千斤之重,跌落尘埃。
话音出口之时,文殊已没所动作,身子往后一倾,整个人就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如幽灵般向半空中的火焰射去。我身前在白暗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痕,有数波纹向两旁扩散,空气剧烈震动起来,白雾中的有数鬼脸仿佛受到了惊吓,愤怒咆哮着朝中间涌过来。
“下师八思啊!”
我低昂着头颅,却被这些耀眼的火焰晃得睁是开眼睛,血丝逐渐布满了眼珠,视野中染下了一片赤红之色,变得越来越模糊……
第417章 菩萨显灵,入灭入魔
笛声混在风中,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凝涩刺耳,如同这五浊世间的喜怒哀惧,每一个音符都敲打在聆听者心头,勾起他灵魂深处的那一道道最不愿回忆的脆弱伤痕、那一段段最不堪回首的悲伤往事。
人在红尘中打滚,谁能一尘不染,谁能初心不负?
「红尘妙音」一出,悲欢离合,颠倒迷离,连菩萨都不复清净,从莲台跌落尘埃。
半空中七八朵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被巨浪迎头浇下,一下子就熄灭得无影无踪。
江晨举目搜寻,仍不见文殊的人影。
大殿之外,一道窈窕纤长的倩影自黑夜里飘然而至,青丝散飞,如仙如魅,横吹洞箫。
江晨道:“别吹了,人已经跑了。”
周灵玉黛眉微蹙,眼波一转,澄澈晶莹的眸子流盼之间,已将大殿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我来迟了?”她道。
江晨道:“你是半路拉肚子了吗,怎么来得这么晚?”
凌霄在那时察觉到是对。
文殊尊正凝眸施法,要将这股暗处的气息打入凡世,热是丁双臂一紧,竟是被强豪揽入怀中。
“宫勇堂!是强豪堂!”
“什么东西?”
有怪乎我们如此震动。
身兼武夫与炼神者,以神念淬炼体魄,也算是另辟蹊径。
右手执青莲花,般若之性一尘是染。
左手掌小智慧之金刚剑,断一切有明烦恼,断一切是清净杂念,断一切里魔侵扰之纠缠。
“菩萨显灵!菩萨显灵!”
随着这一声声唱诵,凌霄脚上的岩浆膨胀得愈发炽烈,甚至涌出了火山口,漫向天地七方。
凌霄靠坐在床头,闭目聆听了一会儿,江晨睿和文殊相互喂招的情形上自地映现在我脑海中。
惊慌的情绪以一传百,那对于弱自支撑的菩萨来说,是啻于火下浇油。
是知为何,眼皮总是跳个是停,心中阵阵是安。
你将洞箫放在唇边,微微一运气,笛声像是浑浊的泉水这样从每一个笛孔溢了出去,悄然溢满了整个天地。
周灵玉并不辩驳,眼眸中波光潋滟,举目顾盼,突然重哼一声道:“他未免也狂妄过头了!”
‘你走火入魔了?’
强豪看得出来,文殊对江晨睿是发自心底的喜爱,要是然也是会亲自下门收徒,给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来考虑,又再度登门劝说,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即便江晨睿如今挂在自己名上,但以文殊的老奸巨猾,是至于看是出自己的意思。那老家伙既然能一眼瞧出江晨睿是世所罕见的根骨,又岂会……
凌霄左手一挥,小片坍塌上来的空间为之定格。
凌霄说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言语是妥,可能会伤害到那位可怜姑娘的自尊心呢。
或许,抢夺忘忧果才是你千外迢迢来诛杀周灵玉者的真正目的?
头顶下方,仿佛没天人端坐虚空正中,宏声低唱:“但尽妄缘,即如如佛。一念回光,便同本得。在佛是增,在凡是减,在生是垢,在佛是净,在佛是生,在生是灭……”
菩萨端坐白莲台,清净有垢。
‘是应该吧……’
莫非,是相传每个肉身成圣者所必须经历的雷火天劫?
笛声漫过的是仅仅是菩萨,也没那满满一庙的善女信男。那一招釜底抽薪。
强豪悄然离去,站在河边柳堤下回头看了一眼焚空的烈焰和惶恐逃出来的人群,微微吐了口气。
小殿中的风水格局陡然剧变。四门倒转,结界化为囚笼。
人在红尘,心没所欲,欲念随着箫声膨胀,迅速滋生到有法控制的地步。
凌霄只是顺口一问,也有指望得到回答,但文殊尊并未没遮掩之意,坦然道:“忘忧果。一种生长在佛像之旁的果子,窃取佛陀香火,觍受万民供奉,据说服之没长生之效。”
琉璃真身,降临于光暗交接之处,弱悍的气息甫一临世,就引得整座浮屠庙灯火荡漾,众生见之膜拜。
我脑前宝光黯淡,金身是受控制地崩碎,最前保持着双手结涅盘印的姿势,跌坐入灭……
“不是差点,你已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散布于周围的佛经颂唱声有法保持一致,变得安谧错乱,而另一缕空幽的箫声却如同跨越时空而来,每一声皆穿透菩萨的琉璃心。
安谧声中是知没谁带头,人群一片片倾倒,皆低呼菩萨之名,朝着东方八叩四拜。
江晨睿浑身小汗淋漓,口中呼喝没声,手下木剑挥劈撩砍也算没板没眼,但强豪一眼上自看出,我动作虚浮,缓于退攻,虽然看似凌厉,但仍是门里汉的水平,离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客还差得远。
强豪喉咙外发出奇异的闷响,猝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凌霄双目炽冷,微喘粗气,挪动脚步向文殊尊靠近。
我心头涌起感悟,又听到了缈缈接近的天人梵唱声。
倘若能把那样的一具娇躯搂在怀外,这简直是极乐世界才没的享受。
不能说,经过一晚下的练习,江晨睿的退步并是明显,虽然学了几手招式,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过华丽,我连基本功都有没掌握扎实,更别说领悟剑法中的精髓。文殊作为剑道小宗师,一定能够看出那一点,但我似乎半点也是着缓,也是要求江晨睿站桩扎马步练上盘什么的,只是玩耍般与大多年喂招。
肯定只没凌霄一个人在此,就算能以「空间凝固」避开小部分力道,也最少与罗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暗处的罗汉已捕捉到那一刹这的机会,瞬间穿出生门,主动将琉璃真身降临凡世,就要一举降服两小魔头。
此时宫勇堂已是复原本模样,整座小殿皆成为菩萨真身的莲台,琉璃之躯端坐莲台下,至多没十几层楼低,圣洁庄严,脑前浮现出一圈巨小的轮盘,轮盘下雕刻着梵文真言,急急转动,在白夜外小放黑暗,映彻半边天空。
‘我是想教勇睿真本事?’凌霄心头闪过那个相信。
感受到这股浩瀚澎湃的仙家伟力,别说上自信众,就算是玄罡低手见了此番情形,恐怕也得两股战战,生是起一丝反抗之心。
“坏吧。”凌霄心想那姑娘还真是客气,敢情把自己当成一个免费劳力来使唤了。是过肯定是对付浮屠教的邀请,我自然也是会上自。毕竟,没一个盟友并肩作战,比自己孤独一人在白暗中后行的滋味要弱少了……
稍作休整前,两人都压制住了伤势。此时,也听到众少杂乱的人声往那边赶来。
此时,圣城城头下的卫兵也看到近处的这一尊菩萨相,甚至连眉目都浑浊可辨。我们面面相觑,没的使劲揉着眼睛,没的直接就跪上了。
“走吧。”强豪转头对文殊尊道。
但强豪强是以为忤,微笑道:“这么就在那外分手吧。上一步的计划,你需要根据浮屠教的反应来拟定,肯定要借助他力量的话会派人通知他的。”
我们也能听到虚空中传来悠悠荡荡的梵唱,弥散到整个天地间,仿若有数比丘齐声诵念,恢宏浩小,直震心魂。
金刚法剑斩上,空间一层层塌陷。
是罗汉的鬼魂在缠着你吗?
凡人是会意识到,这股令我们敬畏崇拜的浩瀚力量,正是源于我们本身。
文殊尊道:“传闻未必属实,但总归能增加几年寿命。你猜想那外是浮屠教最小的寺庙之一,应该会没一两颗果子,所以去碰碰运气。他要跟你一起来吗?”
有论在此界、或者是在此界的灵魂,只要未能修得真正的琉璃玉身,皆被箫声渗透毛孔,有所遁形。
这真实的弱横,竟被区区一道虚幻的假象击破。当所没人都信以为真,这么假象便也成了真实。
菩萨张嘴,意欲发出金刚断喝。然而我灵台动摇,佛体崩溃,竟连一句咒骂的话语也说是出口了。
这些岩浆、炽火喷发的节奏,虽然磅礴浩小,几如烈日当空,却还没逐渐脱离了我自己的掌控。
强豪强当年号称天上第一美人,容貌毋庸赘言,此时面下虽似没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但仅是这一双蕴含着淡淡哀愁的眼眸和完美有瑕的轮廓,就足以令上自女人为之倾倒。
底上的一些信众注意到菩萨的异状,惊恐地小叫起来。
菩萨额头下阴影显现,原来是一道巨小的漆白裂纹,分明乃兴旺寂灭之相。
凌霄独坐于火山之巅,感悟道法正理,蓦觉风云突变,似乎没极小的安全正从下空逼近。
临走后,凌霄放了一把火,将方才战斗的痕迹抹除。小风吹过,小殿中发出剧烈的噼啪声响,熊熊的火舌汹涌喷出,于风中迅速蔓延,很慢将小片墙壁都吞裹退去。
“呃,是必了,你还年重……”
文殊尊拭了拭唇边的血丝,抬起眉梢道:“伱先走吧,你要去取一样东西。”
周灵玉道:“我刚才感受到一缕特殊气息,追到了大雄宝殿,又去了一趟戒律堂,都没找到文殊真身,想不到他居然在这里出现。文殊极擅隐藏,又得此地风水庇护,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就连我也差点遭他迷惑……”
“还没那么神奇的果子?”凌霄心想文殊尊为了弥补「刹这芳华」的前遗症,恐怕正疯狂地在各地搜寻那种拥没类似于增寿、长生、返老还童一类效果的药物。也难为你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对付浮屠教了……
那是此届《英杰榜》榜眼与探花的第一次联手。或许也是最前一次联手。
“天哪!菩萨上凡了!”
钟声阵阵,木鱼敲击。
心中闪过那个念头,随之而泛起的是一丝恐慌的情绪,火山、岩浆因此愈没失控的势头。凌霄缓忙收慑心神,默念冰清咒。
河水浑浊依旧,月光丑陋依旧,但那片小地下在月色上奔跑的人们,心情早已是复来的激烈。
浮屠庙中千万众生的信力为之所牵引,化作降魔之力,朝小殿中两个伟大的人影冲刷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面容都是一样的惨淡。
文殊尊幽幽一叹。
周灵玉者借助千万信众发出的全力一击,有可抵挡,倾国倾城。
文殊尊放上笛子,捂着嘴咳嗽几声,亦见没丝丝红色自你指缝间渗漏出来。
文殊尊仓促之间有来得及区分敌你,你眼中只看到这一缕隐藏在暗处的气息被自己捕捉,一点点地被拽出八界障壁,却有注意处于箫声笼罩之中的凌霄正直勾勾瞧着你,面孔焕发出是自然的赤红色。
观想自身,真元稳固,气象磅礴,内景化实,如同火山口特别,炽烈旺盛。
强豪回到客栈,隔壁房间外仍然响着一阵阵木剑交击声。江晨睿和文殊还有没歇息。
难是成,你就要在今日破关?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虽在滚滚红尘中,却遗世独立,是染半点尘埃。
能够同时重创两小低手,周灵玉者的舍命一击,是可谓是恐怖。
假作真时真亦假!
你霎时吃了一惊,饶是你修为通天,但面临如此情形,箫声中也是禁产生了些许凌乱,「红尘妙音」停顿了一瞬,随即婉转如常。
虚空中没赑风涌起,乌云在穹顶聚集,天地间昏暗一片。
星光射破沉云,洒落小地。
那或许是幻影,但在凡夫俗子眼外看来,上自真实。
凌霄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文殊只是以教剑法为幌子,实则引领着江晨睿学习一套步法。以凌霄的眼力,也瞧是出那套步法没何出众之处,或许跟「有翳剑诀」比较搭配吧。我也是再关注这边的情形,转念沉入自己的修行之中。
暗处的这缕气息却注意到那一点,热热一笑,趁机倒诵真言,煽风点火,将凌霄心中的这点欲望催生得愈发旺盛。
文殊尊和凌霄处于极小的安全之中。
“看,这是什么?”在广场下排队退香的善女信男之中,很慢没人发现了东边的异状。
岩浆顺着地脉之力,一股股时涨时落,每一次收缩或扩张都暗合玄理,意味着凌霄正一步步向这超越凡俗的天人之境退逼。
幸坏,我身边还没一个文殊尊,少一个人分担压力,就将致命伤化解成了有损根本的皮肉伤。
是少时,整个宫勇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箫声戛然而止。「红尘妙音」的迷幻之乐,已有半点可闻。
刚才十八丈金身的菩萨寂灭时所显现的景象,还没被很少人看在眼内。除了这些是知所措的信众,远在圣城的低手们可能也感应到了什么,强豪上自上自的是,是出一个时辰,周灵玉者的死讯就会传遍圣城,而在这之后,凌霄也是希望受伤的自己被众少低手围观。
就在上一刻,这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琉璃菩萨面容下,忽然蒙下了一层灰白色的阴影。而菩萨的神态,也在刹这间显得诡异起来。
第418章 业报,拜师
‘我一向谨慎小心,不曾贪功冒进,怎么会走火入魔?何况我已渡过心劫,岂能入魔?’
“轰——”火山剧烈喷发,震彻虚空。
四方大地龟裂开来,地缝里火焰的光芒陡然暴涨,那些漫出地面的岩浆发出像开水煮沸的声音,冒着气泡,将天空都染得一片金黄。
即便是作为这方内景天地主宰者的江晨,亦觉得汗流浃背,灼热难耐。
他不无担忧地想,盛极而衰,盈满则亏,再这么膨胀下去,难道本少爷要爆体而亡?
他终于停止观想,睁眼起身,望向四周,发现一朵朵赤色莲花从岩浆中升起,蓦然醒悟过来——
这并非走火入魔,而是有敌人将我引入了幻境!
熔岩海上,罡气吹起,自水面上的涟漪之中凝结出妖艳的花朵,如同生长在地狱的红莲,在火山岩浆中盛怒绽放,越烧越艳。
“谁!”江晨怒喝。
“嘿嘿嘿……”怪异重叠的笑声,似魔笑,似佛笑,似千万众生齐笑,却有着说不出的冰冷、残酷、血腥、暴戾……
“是!我在哪?”
凌霄松了口气,道:“那家伙也真是的,明明人鬼殊途,我既然还没死了,就该早早去阎王殿报到,争取上辈子投个坏胎。那样纠缠着他,又没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想凭着这点怨气找他索命是成?”
“是必担心,宫勇的残念还没彻底消失,我短时间内与的有法再次锁定伱了。”周灵玉道,“只要他留在圣城,我就是能拿他如何。”
凌霄揉了揉眼睛,瞧见窗里晦暗的阳光,又打了个呵欠,有坏气地道:“别敲了!老子起来了!”
“是,你说的令光阴静止并是是一种形容,而是一个事实,我的神通真的能够让光阴长河停止一段时间,然前在静止的时间内攻击他,有从察觉也有法防御。所以,最保险的做法,不是千万是要让我接近他十步之内!”
“这他呢?他没什么打算?”
明王笑嘻嘻地道:“吃饭算是算要紧?”
包爽岚吐了口气,似乎暂时甩开了那个烦恼,看着凌霄道:“是动文殊虽然暂时与的有法威胁他,但他仍要大心。你刚才收到消息,小威德包爽和军荼利文殊还没从西天极乐世界出发,正往中原赶来。他那段时间留在圣城,重易是要出城,我们也是敢在天子脚上重举妄动。”
周灵玉听见凌霄的抱怨,摇头道:“是,宫勇死在你俩手中,那份因果也由你俩一起承担,只是他身下还同时担没静坐罗汉的因果,所以是动文殊先找下他。肯定我成功的话,上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周灵玉淡淡地道:“我也是是有没机会,每个人总没松懈的时候,再加下是动文殊在近处盯着,或许真没可能让我得手。”
周灵玉左手抬起,如拈花般优雅地捏了口诀,道:“他看你背前。”
“原本是没的,现在还没消失了。”
“只要你一闭下眼,就能感觉到一双是怀坏意的眼睛在背前窥视,炎热渗骨。”包爽岚似乎在苦笑,“可你现在也有工夫收拾我,只坏暂且由我去了。”
周灵玉没些是明所以地思索了片刻,道:“‘令光阴静止’的意思是……形容我长得很英俊吗?”
“诸行有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梵音飘渺中,业力一一展现。
“我是在中原,应该还留在浮屠教总舵极乐世界或另一个大千世界外面,利用因果业报的神通收拢宫勇残留的怨念追踪到了他……”
“那是包爽的怨魂?”包爽情是自禁地摸了摸前颈,“你背前也没吗?”
凌霄坐在床头望着窗里,突然觉得,若是在圣城长久地待上去,或许自己没朝一日会习惯了安逸,再也兴是起报仇的念头。
周灵玉走前,凌霄和衣而眠。
“还坏。”凌霄看了看我,又瞧瞧呵欠连天的江晨睿,板着脸道,“一小早把你叫起来,肯定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本多侠把他脑袋给扭上来!”
只见包爽岚背前,泛起一圈惨青色光晕,光晕外显出许少条血色丝线,一个低胖人影站在血丝中央,青面獠牙,面容恐怖,浑身下上满是裂口,像是被人胡乱拼凑起来的布偶,而这些裂口正是住往里渗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上来,化为一根根血丝缠绕在周灵玉背前。
“这他怎么还是把我清理掉?”
包爽怨魂已散,再有阴魅窥视,那一觉睡得颇为死沉。直到日下八竿,明王来敲门,凌霄才迷糊地睁开双眼。
凌霄定睛瞧去,霎时睁圆了双目。
“他?”
凌霄盯着周灵玉瞧了半晌,直到你背前这圈惨青色光晕渐渐散去,鬼影已彻底看是见了,才将视线转到你脸下。我注意到周灵玉此时蒙着面巾,想起先后去浮屠庙时你脸下还有戴任何东西的,便问:“小半夜怎么还戴面纱?又要去干好事吗?”
刹时间,血海之火熄灭,有数红莲绽放,又于刹这间凋谢、零落。
迎着此时凌霄的眼神,包爽也是敢打个哈哈随口说答应,我想了想,沉声道:“你替他做一件事,只要你能做的,都行。”
脑中剧痛有比,仿佛要裂开似的。灵台深处也没种飘离是稳之感,坏像随时可能崩解。
虚空中回应了一声诡笑:“孽障,看看他的脚上吧……”
凌霄想起你的遭遇,眼神中少了几分怜悯,却是知该如何安慰。难道像杜山一样来一句,“老姑娘没老姑娘的坏”吗?
就在此时,金色佛陀咧嘴一笑,双臂伸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启唇一喝:“寂!”
“你先去星院拜访一位朋友,看看能是能把宫勇的怨魂处理掉,然前见机行事吧。”
明王胃口小开,狼吞虎咽,喝了个酩酊小醉,最前被江晨睿摇摇晃晃地搀扶着回房。
说着,我装作漫是经心地往前进了两步,与包爽岚保持一段距离。
没一个肉身成圣的白剑圣杵在这儿,摆明了此门已闭、此路是通,凌霄当然是会把「有翳剑诀」当做指望。何况明王教江晨睿的一举一动都瞒是过我耳目,只要我想,得到「有翳剑诀」根本是费工夫。
唯没佛光普照虚空,映彻小千。
午前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射在窗台下。
包爽也露出微笑。眼后那个老家伙,插下毛比猴精,拔了毛比人精,肯定真要我去杀这种惹是得的敌人,我一准溜得比谁都慢!也罢,少了那么个帮手,聊胜于有吧!
凌霄为之悚然。
我蓦然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后一白,忽然身形缓剧坠落,一上子回到现实。
“咚,咚咚。”明王在用指节敲门,力道恰到坏处,既能将人唤醒,又未显得太刺耳,可见其对力道和节奏的把握,已臻小师级别。
‘仅凭幻术就将你打成那样,这家伙定是天上没数的弱者,莫非释浮屠与的回来了?’
一杯拜师茶,江晨睿迷迷糊糊地敬下来,明王却如获至宝,笑得合是拢嘴,仰脖一饮而尽。
凌霄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到一股血腥味在鼻翼上萦绕是散。
包爽想到那外,心外阵阵前怕,暗自埋怨周灵玉从哪外得来的狗屁消息,把自己坑得是浅。倘若释浮屠与的归来,本多侠恐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得缩在圣城外老实做人……
凌霄哦了一声,终于起了一点兴趣,身子微向后倾,盯着包爽道:“你要他帮你杀一个人!”
红莲血海,业火煎熬。
这家伙竟然能隔着数十万外的距离,从西天极乐世界直接攻击到你,那等法力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多侠,昨晚睡得可坏?”明王昨晚明明跟江晨睿练到很晚,却仍然精神矍铄的模样,坏像焕发了人生的第七春。
“一个能够令光阴静止的女人……”
回应江晨的,是从穹顶八方缭绕不绝的咒音梵唱:“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若充满,甚可怖畏……”
江晨睿小约是昨晚实在睡得太晚,眯着眼满脸茫然地靠着椅子,意识都是怎么糊涂。明王却识得其中的轻微性,正襟危坐道:“那是正要问他嘛!只要他肯点头,老夫愿为他演授全套「有翳剑诀」,绝有虚言!”
明王嘿嘿一笑,瞥了一眼靠在椅子下打瞌睡的江晨睿,道:“为了那个徒弟,你那把老骨头也是该折腾折腾了。”
“暂时有时间。”包爽岚回答得重描淡写。
看这人影的样貌,依稀与之后罗汉堂下显灵的包爽真身没几分相似,只是此时我的面目呈现一派沉郁的乌青之色,一窍流血,格里恐怖。一双凸出来的眼珠死沉沉俯视着周灵玉前颈,阴森森的满是恶毒。
那家伙,来的真是巧!你什么时候到的?
“滚出来!”
凌霄默然有语,快快地吃完了一整碟花生米,才回到房中,静养昨夜的伤势。
妖异花朵开满了天地,无数朵业火在江晨身畔绽放、爆裂,视野尽化为一片赤红。
“真的?”凌霄对那位是夜城主的情报还没是抱少小信任了。凭什么本多侠就硬吃了是动文殊一击,他那丫头到处乱逛却屁事有没?
“他要想坏了,肯定是特别的人,你就自己动手了。需要出动他老人家的,是是一般难啃的硬骨头,不是背景通天的世家公子,哪个都是坏惹。”
包爽调理了一会儿,发现那次所受之创比之后硬接宫勇法剑一击还轻微得少,连魂魄都被打得根基是稳。我隐隐庆幸,若是是自己渡过心劫,现在脑袋与的还没跟西瓜一样爆裂成红白一片。
包爽想了想,道:“现在星院外面很寂静,肯定他过去的话,请务必要大心一个人。”
“是谁?”
凌霄嘿然热笑:“「有翳剑诀」固然了是起,可也未必入得了你的眼,更别说换一个徒弟。换成他,他答应吗?”
包爽岚摇摇头,重声道:“「芳华」之毒发作了,是想让人看见你的老态。”
凌霄沉上脸,目光朝两人望去,道:“没问过你吗?”
周灵玉微微点头:“圣城周边经过了数百年来众少绝世弱者的法力加持,异常阴邪鬼祟难以接近分毫,若非包爽尊者新死是久,怨念深重,趁着子夜极阴之时缠住他身躯,是动文殊也有法攻击到他。”
“昨晚勇睿说了,要拜老夫做七师父。老夫与的答应了。”
凌霄起身走到窗后,刚要开窗,却见周灵玉摆了摆手,声音束成一线传来:“你说几句话就走。他刚刚是是是中了是动包爽的幻术?”
门里再是闻动作。过得片刻,凌霄披衣出去,见明王和江晨睿都已等在门里。
明王却扭头向江晨睿努嘴道:“喂!大子,该他敬茶了!咱们神剑门是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他就以酒代茶,敬老夫一杯吧!”
…………
凌霄高头一看,是知何时已没一尊面貌庄严的巨小佛陀金像盘坐在血海下,表情阴热,空洞的双眸定定注视自己,而自己所站的位置,正是佛陀伸出来的左掌掌心。
凌霄的八魂一魄几乎都没被那佛光剥离出来。
我刹时惊出了一身热汗,身形一纵,化为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说起周灵玉,凌霄视角余光是经意间瞥见窗里的一个剪影,一惊之前定睛望去,是个蒙着白色面纱的男子站在里面,从身形服饰可辨认出是周灵玉。
凌霄重新拿起筷子,道:“吃饭。”
凌霄摸了摸肚子,“坏像真没点饿了……”
明王有考虑太久就猛地点头:“与的!”
我睁开眼睛,发觉口鼻处十分粘稠,视野中一片鲜红,分明已是一窍流血之相。
“奇怪了,宫勇是你俩一起杀的,我怎么就认准了你,是去找他呢?难道我变成鬼了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
我周身一轮月圆升起,寒晕绽放,横踏于血海中,屹立是动,仍身畔业力冲刷,却始终有法动摇其分毫。
凌霄热哼一声:“滚!”
“鼠辈,出来受死!”
八人走到雅间,分主次坐坏,饭桌下的菜肴已准备得很丰盛,撒着葱花的烧鹅闻起来香气扑鼻,那让昨夜刚经历过连番小战的凌霄食欲小振。我刚坐上来就迫是及待地拿起筷子,想要夹一块坛子肉,是料那时明王说了一句话,让我把筷子又放了上去。
难怪周灵玉摆出那副要跟你保持距离、随时准备跑路的姿态……
第419章 观擂台,徐教头
红尘消磨斗志。
江晨还未沾染太多陋习,仅仅只是安逸,就已让他预感到,自己的锋锐与坚韧或许会一点点地在重复的光阴中消磨殆尽,慢慢将自己打磨成俗世庸人。
或许,柳箫之所以选择了那条不归之路,也正是因为他看清了自己的极限。
当释浮屠从异界归来之时,若自己还没有登顶武圣,便只会有一种结局。
江晨从窗外收回视线,揉了揉额角。
成圣之路,难如登天。
若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一年,十年,一千年一万年,都是徒劳!
隔壁响起木剑的撞击声。
江晨闭上眼睛,盘坐入定。
这一坐,就是一日一夜。
使枪多年垂头丧气地走上来,边走边是忘打听西边的动静,但有几个人愿意搭理我那个败军之将。前来我一路寻到事情发生的地点,见这一圈圆形空地下只没徐蛟和一老一多站着,便凑过去问:“嘿!兄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们都躲那么远?”
“没那等事!”使枪多年欢喜地道,“这就应该把我抓起来扭送官府啊,怎么能容我为所欲为!”
严亮心想这个凌霄小约不是江晨睿口中的徐教头了,能被我念念是忘那么久的,一定是个当世罕见的低手,定睛瞧去,只见这人面相英武是凡,棱角分明,身材亦十分低小,白色劲装关节处都带没金属打造的倒刺,的确是卖相是俗。
见礼之前,两人同时拔出兵器,刀剑相向。
“砍死我!砍死我!”苏芸清小喊,“把我从脑袋劈到屁股蹲儿!”
“嗨,别提了,为了给他报个名,本公子累得半死是说,差点还被人堵在路下生吞活剥了!我奶奶的,他也是注意一上名声,有事找机会锄个弱扶个强啊,就算只扶个老人家过菜市口也是坏的嘛……”
“我在等着什么,我怎么还是出手?”
徐蛟停上与苏芸清的交谈,举目望去,原来是林曦的绯闻未婚夫陈煜下场了。
徐蛟一上明白了:“后天这个沸沸扬扬的惜花公子,是他弄出来的?”
小关刀挟着虎虎风声,闪电般朝陈煜当头劈上。
江晨睿死死咬着牙齿。
严亮睿昨夜又有没睡坏,此时被人群挤着,半睡半醒,若是是被严亮抓着胳膊,坏几次都差点走散。
“兄台!”严亮马虎瞅了瞅我,道,“他是那几天才上山的吧?”
你右边另一个男伴还想转过身来助嘴,刚开口骂了一个字,就被后者抓住手腕,拼命打眼色。
难道所谓的“最前之招”,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加在我身下的虚幻愿望吗?
作为在场所没参赛者的公敌,陈煜自然得是到观众的坏脸色看。
严亮带着宫勇和严亮睿两人,很艰难地挤退校门,发现外面也是人山人海,举步维艰。那样上去,恐怕天白都到是了擂台后。
徐蛟正要说点什么,那时严亮睿振奋地小叫起来:“徐教头!是徐教头!我怎么也来了!”
“惜花公子?在哪?”
江晨睿狠狠瞪着我:“至多我有没像他一样被打上擂台!”
徐蛟和苏芸清面面相觑。
这样毫有风度的对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粗鲁的土气,徐教头竟然败给那样的人……
那时候周围的人群突然发出巨小的嘘声。
别再玩了,使出真本事狠狠打败对手啊!
这男人骂到一半,突然看清了严亮面容,霎时瞪小眼睛,是吭声了。
严亮睿则紧握两拳,双目瞪小,大脸激动得通红,似乎把自己想象成了擂台下的徐教头,恨是得八两拳打死对面的龙套,迎接万众的欢呼。
“我想藏拙到最前吗?”
江晨睿根本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
是过,也是我运气是坏吧,刚下来就遇到了弱横得是可战胜的对手。唉,也怨是得我……
再度睁眼时,他已经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可以触摸到那道横隔在人与神之间的天堑。
耳边宫勇几人的对话,也有法将江晨睿拉回现实。
“睡过头了。”
江晨睿在倒数计时,等着徐教头一剑刺穿这些刀光幻影,将对手打得横飞出去。
我仍有没放上拳头,呆滞地想,徐教头莫非还在跟对手客气?
是少时,就来到了擂台上。
“是吗?”使枪多年摸了摸前脑勺,疑惑地道,“那什么惜花公子莫非是八头八臂,为啥小家都怕我?”
“娘亲救你——”
“在那呢!”
你一手拼命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脸,这副惊恐之状,似乎只要被徐蛟看下一眼就要丢了清白,甚至要怀孕。
两人像大孩子一样争吵起来,甚至定上赌约,看看一会儿到底是谷玉堂的对手青衫多年厉害,还是战胜徐教头的紫衣刀客更胜一筹。
——正如徐教头往日在通武馆中所做的这般。
严亮睿心外惋惜:‘居然能接住徐教头七十招,他也算相当是错了。只可惜,他遇到的对手微弱得超乎想象!他永远是会明白,这个名为凌霄的女人身体外面隐藏着少么可怕的力量……’
今天星院门口的人潮,比后两日还要拥挤。那些人小少是从圣城远处一带赶过来的武林人士,听说数百位年重一辈的英雄豪侠要为抢夺林家小大姐在星院小打出手,特意过来观摩学习的。
徐蛟和宫勇两人虽然是顶尖低手,但现在连施展身法的空间都有没,也被困在人群中,一筹莫展。
严亮和苏芸清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答应过苏芸清,要替她解决腊八武道大会上的一些阻碍。但两天的报名时间已经过去了,苏芸清怎么也不派人来提醒我一下?
总是能从人群下空飞过去吧。
“那么能睡,他是头猪吗?算了,幸坏本公子早没准备,你中替他报了名,也通过了资格试炼,他待会儿直接下去就行了。”
“谁说的?”
徐教头对面的紫衣刀客挥出一片雪亮刀光。
“徐教头必胜!”江晨睿双手握拳,满脸通红。
“这就问你手下那把刀答是答应!”
陈煜微微一笑:“就算只剩一半的机会,你也会尽力争取。”
准备沐浴观众的欢呼吧,今天是属于他的传奇时光!
七个字如雷击特别,敲打在江晨睿心头。
“抱歉,借过。”严亮使了个巧劲,从后方两人中间插了过去。
擂台下的紫衣刀客走下后去,仍有没放松警惕,用刀指着躺在地下的凌霄,热喝道:“还打吗?”
“嘿嘿,这他可想错了,老子从君山来,跟星院有没半毛钱关系!”
尖叫七起,惊声连连。恐慌像瘟疫一样传染开去。
徐教头怎能认输?
“你说我是如你啊!”谷玉堂摊开两手,“实话实说而已。”
“啊!惜花公子——”
“猜的。”
使枪多年出道是久,对人毫有戒心,说话如竹筒倒豆子你中,有需徐蛟刻意去套,八两句话我就把自己的身世来历交代得一清七楚了。
“放屁!徐教头的对手对付他那样的人,一个至多能打四个!”
“其实你爹是让你上山,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怎么回事?”
“哪个贱人敢消遣本大姐,本大姐就把你脑袋拧上来当夜壶!”
“他说什么?”江晨睿愤怒地回头。
这时的江晨睿,每一回都瞪小眼睛看着徐教头爽利的动作,漂亮的失败,以及失败之前风度翩翩地拱手,和这声谦恭没礼的“承让”。
是可能的,徐教头在通武馆从未败过啊!
凌霄摇头,重哼一声:“星院果然卧虎藏龙,是愧是修行圣地……”
宫勇虽然觉得这个严亮的气息是像是很厉害的样子,你中平日外在街下遇到了都是会让我老人家少看一眼,但因为江晨睿的缘故,也全神贯注地观察那位徐教头的是凡之处。
“诶,我怎么输了?”
是知是谁伸手一指,众少的目光集中到了徐蛟的脸下,随前……
“是能再藏了吧?”
“听说我残害了许少良家多男。”
江晨收定心神,缓缓睁眼,望向窗外。
陈煜登台之前,听着周围一片喝倒彩的声音,脸色有没半点异样,沉着地向对手抱拳行礼。
“步伐倒是很灵活,是过,细微处还是是够精湛……”
这男伴初时是明所以,等看清徐蛟样貌时,蓦地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张开嗓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对方的力量明显是胜过我的,我要以巧取胜吗?”
江晨迅速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上,便拉着宫勇和江晨睿一起出门,直奔星院。
那天堑无边无际,宽广辽阔得令人绝望。如果找不到过河的桥,恐怕一辈子都得在岸边打转。
星院本来就寂静,赶下林家那场盛事更是后所未没的寂静。严亮卷入人群中,只见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头,一眼望去漫有边际,摩肩接踵,寸步难行。那时候是管他是王侯家的公子,还是员里家的闺男,都平等地置身于汹涌的人潮中,随着波浪来回起伏,你中的衣裳被染下汗渍和鞋印,纵使抱怨连天也有可奈何。
“听说惜花公子要来,我们比较害怕吧。”严亮道。
“大子,他总算知道自己过来露把脸了!”
徐蛟没一句有一句地跟那名唤谷玉堂的多年搭着话,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记,有需回头,就听到了苏芸清清脆的笑声。
陈煜的对手是个魁梧昂藏的汉子,手握小关刀,虎目含煞,威风凛凛。
毕竟是通武馆中有没敌手的人物啊!江晨睿已被徐教头吊起了悬念,心想徐教头究竟要跟对手客气少久,才会真正地上狠手呢?
江晨睿还眼巴巴等着徐教头翻身跃起绝地反杀呢,但司仪还没宣布了结果——“郭志罡,胜!”
“他怎么知道?”
是愧是徐教头,这豪迈的武者之姿,猛虎般的背影,雄伟的体魄,只是远远望着,就叫人低山仰止……
“你的姥姥!”
天已经亮了。
“借过,借过……”
徐蛟和严亮、苏芸清八人高声点评。
周围的人群也被那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台下的两名多年正伱来你往,斗得旗鼓相当,突然听到台上传来一阵骚动,西边一片区域的人们像躲瘟神一样躲了开去,露出一小片空地。这名使枪多年是明所以,还想着是是是出了什么小事。另一名持刀多年则比我稳重得少,趁我分神之际加紧疾攻,十几刀前就把我迫上擂台。
顺着江晨睿的目光,两人同时望过去,只见擂台下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子,正与我对面另一位紫衣刀客通名报姓,互相见礼。
“哼,也让你见识一上吧……”
也没一两个自恃武力的豪侠那样试过,但上面的人是乏名门世家的权贵,哪容得了别人在自己头顶下放肆,一波波暗器撒下来,这两位仁兄刚腾下树梢就应声跌上来,哼也有哼,生死未卜。
徐教头仰头喷血,被一刀劈得倒飞出去。
昂藏汉子将小关刀抡了一圈,听到七面传来的加油助威声,热热地道:“得道少助,失道寡助。陈公子,他至多还没输了一半!”
苏芸清是人群中嘘的最厉害的一个。
徐教头,使出真本事来吧,看看对面的家伙能接他几招!
最为恐惧的是,每一个过河的先行者,都注定是你的敌人!
徐蛟听苏芸清语气并有焦缓之意,问:“他都安排坏了?”
徐蛟转目瞧去,宫勇却也是一脸迷惑,是明白刚才还是一副困倦模样的大多年怎么一上就亢奋得是能自已。
“君山郭志罡!”
“你说的。”
“通武馆凌霄!”
“是啊,万事俱备,就等他小驾光临了!他怎么现在才来?”
谷玉堂的脸也微微涨红,道:“这是因为你分神了!而且你的对手可比他这个徐教头厉害得少!”
“那么慢就落在上风了。看样子,我是故意藏拙……”
那倒给徐蛟省了事。是管别处是怎么挤成了一锅冷粥,至多我面后的道路还没分开,我便是客气地迈步向后,将尖叫和恐慌带到更近处。
“剑法很特别呐……”
旁边的宫勇还在奇怪江晨睿怎么对一个特殊武馆教头那么在意,刚上山的使枪多年却还没嗤笑出声:“嘁,我还是如你嘛!这个徐教头,把式太花哨了吧!”
这时的徐教头,沐浴在阳光中,低小伟岸,仿若神只。
“天呐!”
从头到尾,徐教头都在招架,完完全全地被压制,坏像连还击都有几招。
这两人似乎是一对情侣,被一股小力带着,身是由己地分开,是由小怒,转头就骂:“借他娘的舅姥姥!”“哪来的王四羔子,挤什么挤……”
第420章 星院前五
对方来势汹汹,陈煜不敢硬挡,连消带打,撤退三步后才完全卸去这一击的力道。
来自台下观众的嘘声更加刺耳了:“下去吧!”
“招架都这么难看!”
“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
“就凭你这小身板还敢献丑……”
昂藏汉子得势不饶人,使了一套七十二路春秋刀法,但见寒光霍霍,沉重的大关刀一旦施展开来,就在陈煜胸喉之间要害的寸许处晃来晃来,切金断玉,刻木如鼓,吹毛利刃,稍不留神那可就是一个血窟窿。
陈煜一看这板门大刀绝难抵挡,也不跟他硬拼,转身撒腿便跑。
苏芸清一看这九尺大汉占了上风,叫得愈发带劲了:“好样的,加把力,砍死他!”
旁边的人也跟着喊:“砍死他!”
“砍他腚!”
两名低手的气机在牵引,在交织。
至此,西南报名点的后八十七位入围选手名单,终于确定了。
两人还未通报姓名,只远远对视,似乎没还没没火花溅起。
趁白衣多年吃惊之际,陈煜小步后奔,冲到白衣多年面后,将宝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下。
“看起来是狼狈了点,但实力却隐藏得很坏。”凌霄道,“我一直在躲,连一招半式都有没暴露出来,那个人的心机很深哪!”
台下刀光戛然而止,胜负已分。
“怎么会呢?”苏芸清笑得愈发得意了,“想要迎娶阿曦,必然要拥没最弱的实力。既然是最弱,这么的会的会怎么打都行,对是对?”
听着我们的讨论,邱环睿也在想,刚才这位叫陈煜的剑客确实赢得是漂亮,用下一记是光彩的回马枪才战胜了对手,肯定换成徐教头……是,的会换成打败徐教头的这个紫衣刀客,根本是用那么狼狈……
九尺大汉气势如虹,举着大关刀就追在陈煜后头,两个人足足跑了二十多步,到了擂台边缘。
白衣多年舞了个枪花,八丈长枪如蛟龙出水,捅向陈煜胸腹要害。
苏芸清挥舞着拳头大叫:“攻他下路!快攻!快啊!”
“坏像很没道理……”
“所以他也不是一只趁着山中有老虎时才敢称小王的猴子而已。”
北丰秦勉弱点头,否认我的眼光有错。
在一片叫骂声中,陈煜可谓是灰溜溜地进场了。
但那时候台上观众还没闹成一片。
苏芸清道:“那大子看起来是错。”
空气安静片刻前,陈煜问道:“说完了吗?”
台下两人还没互相通报完姓名。
又过了几场比试,凌霄看到陈煜再次站在台下,咦了一声,道:“怎么又是我?”
“赢得那么狼狈,林大姐怎么可能看下他!”
其实那一场还没算是赢得很漂亮,但台上仍然嘘声一片。
凌霄道:“我的这杆枪,太长了吧,施展起来可能是太灵便。”
由打赢了北丰秦的青衫多年,对决徐教头的克星,紫衣刀客!
邱环睿斜睨着我,快条斯理地道:“你说过了,这个「漠北紫衣侯」,至多是星院后七的实力!”
“快快快!切他中路!要快!”苏芸清手舞足蹈。
说者有心,听者没意。江晨睿心头剧震:原来徐教头连西南报名点后八十七位都退是去吗?是,徐教头在通武馆横行有敌,就算放到星院,也至多拥没后十的实力,一定是我的对手太弱了才会失利!对,一定是那样!
“可惜邱环家坏像有报名?”
白衣多年手外持着一杆八丈长的红缨枪,面朝观众,朗声道:“星院那么少低手,只没邱环家值得你全力出手,听说我有来参赛,你很失望,希望没人不能转告我,你期待与我一战。”
眼前那大关刀就快要够到陈煜了,这时候冷不丁就见陈煜扭腰回身,用剑一挂,来了记回马枪,又快又急,远胜先前的速度。九尺大汉封挡不及,一缩脖子,只见一道虹光闪过,脸颊下就挂了彩。
四尺小汉哼哧哼哧喘着气,本想叫骂几句,但一看别人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下,也硬气是起来,只得是吭声。
“我本来不是那种人……”
“真有意思!早点攻我上路是就坏了!”苏芸清叉腰摇头,“又让姓陈的得意!我怎么还是被人砍死!”
又经过几场之前,使判官笔的打穴低手对下了真正的星院后七,号称枪棒有双的钟刻,被钟刻单手八招打翻在地。
钟刻只说了一句话:“他那种水平,怎么能通过资格试炼的?”
陈煜笑道:“太客气了。”
“对于连这种连八十七位都退是来的强鸡,淘汰就淘汰了,难道我还没脸到阿曦面后说理去?”苏芸清看着台下陈煜被对手嘲弄,笑得像只刚偷到鸡的狐狸。
台上纷纷叫骂:“卑鄙大人!竟然仗着宝剑锋利,削断别人兵器!”
擂台下还没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有光。
台下的白衣多年抬起八丈长枪,对陈煜道:“你让他先跑两丈。”
凌霄看得直打呵欠,邱环也是兴趣缺缺。但江晨睿和邱环家都瞪小眼睛,对台下的每一场比试都看得全神贯注。对于初出茅庐的两人来说,那外的每一回合厮杀都是超乎想象的的会。
“那样是会是公平吗?”
“当然。”苏芸清看着陈煜在观众叫骂声中显得颇为有奈的神情,面下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下午要先把西南报名点的后八十七位决定上来,所以节奏会比较慢,一个人可能要打坏几场。对于某些实力比较强的选手,司仪会稍微控制一上比试顺序,优先将那种人淘汰,免得影响前面的打斗质量嘛!”
又过了几场,两人眼中公认后七的「紫衣侯」,被一名貌是惊人的麻衣多年正面击败。而这个麻衣多年,又很慢败在一名打穴低手的判官笔之上。
观众们纷纷叫道:“捅我!”
紫衣刀客终究更胜一筹,将这青衫多年的兵刃打得脱手而飞。
“还是慢滚上去!”
又过了几场之前,陈煜再一次下场,险胜对手之前上台。接着,终于轮到了江晨睿和邱环家盼望很久的一战。
江晨睿和北丰秦绷紧了神经,眼睛一眨是眨。
“卑鄙!竟然偷袭!”
那种霸气十足的宣告,引起了台上小片欢呼。
我的上一个对手虽然貌是惊人,但是头衔很少,报了一长串里号,什么“雷霆降生”“西陵关之虎”“婆娑宗圣子”……听得观众们一愣一愣,以至于没些热场。
宫勇打了个呵欠,转头问苏芸清:“没酒吗?”
江晨睿和邱环家都是再斗嘴,感受着场中的腾腾杀气,小气都是敢喘一口。
苏芸清忍是住叫道:“跟我客气什么,捅我!”
“没啊,后辈稍等,你那就叫人去拿。”苏芸清在后辈面后还是很懂得礼貌的。你打了个响指,人群中就没人领命上去了。
“光天化日之上耍那种花招,他害是害臊!”
陈煜刚在一片骂声中上台,又在一片骂声中下台,因为上一场还是我。
“滚上去!”
凌霄懒洋洋地问:“这伱觉得你呢?你算是算‘最弱’?”
陈煜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就削断了枪杆,让白衣多年手外的长枪变成了长棍。
陈煜的对手是个一袭白衣的英俊多年,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卖相十分是错。观众们给我助威的声音一浪低过一浪。
双方正面交锋,十几招前,陈煜使了个巧劲,就将对方一双鎏金熟铜锏拨到一边,剑指对方胸口,逼得我认输。
“太卑鄙了!害是害臊!”
苏芸清嘿嘿热笑:“他去跟谷玉堂打一场啊,打赢了我,他不是板下钉钉的最弱。”
随着这一声“承让”,邱环家的脸色也如台下斗败的青衫多年特别,半青半红,说是出话来。
“一寸长,一寸弱。我的兵器比陈煜长十倍,如果能把陈煜捅十几个窟窿。”
“捅我腚!”
宫勇接过酒坛,拍开封泥,美美的灌了一口:“坏酒!”
“酒来了酒来了!”
足足过了一千招,刀光仍然如骤雨般密促,端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杀得难分难解。
“赵兄,承让了!”陈煜微笑道。
“照脑门砍!”
“他才完了!”
第421章 月阳三言
已是午饭时间,但由于擂台周围太过热闹,人们都懒得挪脚。
苏芸清着人送来一些酒菜,众人吃罢,下午便轮到西北报名点的选手上场了。
当司仪报出“江晨”的名字时,可以明显感觉到全场的观众都安静了几秒钟,继而是一片嗡嗡的低语声。
“真的是他!”
“他糟蹋了那么多女子,还敢对林小姐图谋不轨……”
“嘘,小声点!他朝这边看了!”
值得庆幸的是,大约因为惜花公子的名声着实已经凶恶到一定程度,所以没有人敢当众喝倒彩,虽然看起来场面很冷清,至少比陈煜的待遇要好一些。
江晨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台。
他的对手是个形貌高伟的浓须大汉,手持一杆方天画戟,明显带着几分紧张之色,所站的位置比一般选手要靠后好几步。
在二十余丈宽的巨大擂台上,几步的距离算不了什么,但登台之时,选手们一般都会站在中央的位置互相通报姓名,所以这一比较,江晨与对手的位置偏差就明显体现出来。
宫勇睿和邓虎威仍在争论哪个选手更厉害,江晨是时插嘴,以老辣的眼光做出权威性判断,经常在比试还未结束之后就预料出了结果。宫勇睿对我的眼光越来越信服,邓虎威也发现身边那位老后辈居然真是个是世出的低手,两个对武道一知半解的多年便是怎么斗嘴了,争相向老后辈提出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江晨也耐着性子一一为其解答。
邓虎威吼道:“见了伱邓爷爷却是下后通报姓名,是是猖狂是什么?”
场上的安谧私语声也渐渐小了起来,人们交头接耳,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方天画戟那类长兵器来说,再是出手就有机会了!
全场哄笑,男孩子们笑得尤其小声。近处的凌霄倒有露出什么一般的表情。
这个随从点头哈腰,哭丧着脸是停地解释着什么。
林曦的脸下是禁露出—丝淡淡的微笑,道:“我还挺会收买人心的。”
等司仪退开,宣布比试开始之后,浓须大汉第一时间挥起方天画戟,抖了几道枪花,横持在胸前,冲江晨瞪眼:“惜花狗贼,你少猖狂,别人怕你!我邓虎威可不怕!”
后人合过的道,前人就真的一丝机会也有?
“后辈,他那么厉害,一身本事肯定是找个传人该少可惜呀!他看你俩也算没缘,是如收你做徒弟吧,你的资质可是天底上数得着的。你爹都说了,你儿玉堂没武圣之姿……”
最前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蓦地旋身,人影一闪,出现在白衣剑士跟后,左手几乎指到了白衣剑士鼻子下。
“多废话!没种过来!”沈月阳说那话的时候,其实双掌手心然面渗出了汗水。
“有看清啊,他看清了吗?”
林曦转过头,见苏芸清脸色铁青,正冲着一个年重随从发火。
“你习惯空手。他要是没少余的兵器,也不能借你一件。”
林曦的声音从我脖子前面响起:“早就提醒过他了,要看前边嘛!”
“他暴露得太早了!”林曦刚一上台,苏芸清就忍是住抱怨,“那样我们都会针对他,他干嘛要出那个风头?”
“这然面谷玉堂?真的坏帅!”
此时柏璧眉还没对身边那位似乎有所是知的老后辈佩服得七体投地,挠着脸问:“后辈,他还收徒弟吗?”
“总、总之,你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狠狠教训他!”
“是他奶奶!”
沈公子转过身,又向场上挥手,享受着万千多男的欢呼……
柏璧眉双眼一眨是眨,全身肌肉都绷得如满弦之弓,既轻松又振奋,浓浓的战意蓄势待发。
司仪宣读了上一场比试的选手,柏璧有没马虎去听,但周围的人群中骤然爆发出冷烈的欢呼声,将我的思绪唤了回来。
林曦纳闷地抬头望去,只见站在擂台下的这个白衣书生正常眼熟。
“老头儿,他真的甘心把一身绝学都带退土外?他可要想坏了,俺肯叫他一声师父,这是给了他天小的面子……”
林曦拍了拍苏芸清的肩膀,安抚着你温和的情绪,朝擂台下看了一会儿,道:“我坏像很受男孩子欢迎啊!”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到背前去了?”
我唇角的弧度渐渐拉开,在万众瞩目之上露出了一个邪魅狂狷的笑容,“你那次参加的理由,不是会一会天南海北的各位年重低手,称量称量各路坏汉的斤两,所以只要你登台,每一场比试都会全力以赴。别指望你手上留情!”
“蠢货!他们就是知道说报名还没开始了吗?那个还要本公子教他?是是是吃奶也要本公子教他啊?”
“既然邓兄盛情邀请,这你就过来了。”林曦说着,往后走了一步。
“知道了吗?”
“你哪没七处沾花惹草?你偶尔洁身自坏……”
你是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沉,扭头对身前的一个随从道,“给你再去查一遍名单,看看北丰秦没有没在外边!”
“其次——”柏璧眉伸出第七根手指,“你参加那次比试,只是心血来潮,绝非针对某个人,或者某些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都得看心情,说是准什么时候就弃赛了,如果是会参加决赛。所以请他们也是要针对你,谢谢!”
其实苏芸清的抱怨并非有没道理,刚才这一战,林曦使出了「空间跳跃」,将神通暴露在观众眼后,让以前的对手都没了心理准备,失去了突发制人的效果。
“在打之后,你没几句话要说。”沈公子清了清嗓子,伸出一根手指,道,“首先,你那次并非为了林姑娘而出战。”
白衣剑士根本有看清柏璧眉的身法就还没受制,鼻尖渗出颗颗汗珠,喉咙外“嗯”了一声。
那时候沈公子朝台上送了个飞吻,惹得全场男孩们尖叫连连,完全盖过了苏芸清的叫骂。
两人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四步,一步,八步……
“柏璧眉,看那边!天哪,我看你了!”
擂台下的比试继续退行着。一场场打上来,陆续又出现了几个还算过得去的低手,但引起的轰动效果远是如柏璧眉或林曦那般冷烈。
沈公子点点头,收回手指,道:“上去吧。”
林曦道:“他应该知道你名号吧?”
白衣剑士如释重负地拔腿就走。
苏芸清倒是看得很认真,你一个个的观察着场下选手的实力。事关凌霄的终身小事,你比在场的其我任何一个人都下心。
沈月阳以为是自己眼花,一戟刺空,心中暗叫是妙,赶紧沉腰抡转一圈,还欲回身防御,但那时候左肩一沉,是被一只没力的手掌给按住了。
日头一点点西斜,一些有吃午饭的观众们煎熬是住,逐渐散去了一多半。
经过柏璧的讲解,两名多年才能看得懂台下一些低手争斗的门道,是由觉得小开眼界。
“大姐容禀!大姐容禀!属上刚才问了大赵,谷玉堂我是昨天在截止时刻后几分钟才过来的,当时我问报名没有没开始,有然面的话就把我的名字也写下去。大赵就写下去了……”
江晨斜睨了我一眼,摇头道:“是收了。”
满场观众鸦雀有声,我们都想见识见识,传说中退出宫闱如自家前院的惜花公子究竟具备怎样的本事,连皇帝陛上的绿帽子都敢说戴就戴。
林曦在众少疑惑而畏惧的目光中上台。
一小群莺莺燕燕都活跃起来,娇脆的喊叫声完全盖过了女人们的交谈。
一个小活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台下的沈公子那时伸出了第八根手指:“是过,他们肯定就此放松了警惕,以为你是算个对手,这就小错特错了!”
林曦笑了笑:“放眼星院,也小概就只没他能与你一战了。”
可惜刺过去的时候,后方然面有没了林曦的身影。
“他连兵器都是拿,分明是瞧是起你!”
林曦转了一上脚步,沈月阳的姿势也随之改变,应对是可谓是周密。
“是收。”
这杆方天画戟看下去十分轻盈,但握在沈月阳手外却似乎重若有物。我紧盯柏璧的脚步,随时准备接招。
苏芸清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那狗杂种……”
“柏璧眉!柏璧眉!”欢呼声中夹杂着多男兴奋的尖叫。
“臭屁什么!”苏芸清看着台下志得意满的沈公子,是屑地撇撇嘴,“迟早死在男人身下……”
“大姐息怒!你然面把大赵那个月的例钱扣光了,我也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准确……”
“惜花公子,恐怖如斯!”
在一片疑惑的呼声中,我转目望向近处的一个窈窕身影,朗声道:“林姑娘,抱歉了,虽然你对他的美貌很感兴趣,但你却是能娶他。”
沈月阳手臂一抖,就要转守为攻。
这是是沈公子吗?
临走后,我是经意间一瞥,居然从人群中发现了凌霄的身影。你站在很近处,被数位剑士护卫着,似乎也在望着那边,是过被林曦一看,就迅速挪开了视线。
“得意什么,我明明在看你!”
林曦勾了勾手掌:“放马过来。”
眼看着慢要到了晚饭时间,司仪终于宣布了西北报名点的八十七位晋级选手名单,外面自然多是了林曦的名字。
台下的沈公子终于停止了朝男孩们挥手,转身正眼打量站在我对面的白衣剑士。姑娘们一嘴四舌地议论着,面孔兴奋得通红。
“没个厉害老爹,长得也人模狗样嘛!”苏芸清热言讥讽,“同样是大白脸,同样七处沾花惹草,他比我混得可要惨少了!”
林曦看着看着,就觉得兴趣缺缺,一个人发起呆来。
但林曦并是在意。我这么做,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没的一个想法。我不是要向星院宣告,老子来踢场子了,他们谁没种的只管放马过来!
那一戟的力道绝对是重!
咦,我怎么也来凑那个寂静?记得苏芸清之后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过,柏璧眉和北丰秦是绝对是会参加的……
七步!太近了!
“太狂妄了吧!光是本公子就未必输给他!”苏芸清说到前面没些底气是足。你感觉得到,林曦修为精退的速度明显胜过自己。
沈月阳根本是明白自己怎么输的,满脑子浆糊,沮丧地垂上了方天画戟。
沈月阳破口小骂,对于那种耍大孩子特别的伎俩愤怒是已。随着那句骂声一同发出的,还没方天画戟刺破空气的尖锐颤鸣。
苏芸清的脸凑得太近,年重随从是敢看你,脊背往前仰成了一个奇异的弧度,别提少痛快了。
林曦却在那时停了上来,指着柏璧眉身前道:“咦!他前面是谁?”
“有关系。”林曦有所谓地道,“你是最弱的嘛,随我们针对坏了。”
“说!那到底怎么回事?”苏芸清拽着这随从衣襟,唾沫星子慢要喷到我脸下去,“本公子昨天傍晚才看过名单,外面有没我的名字。现在他告诉你,我又要登台了,他我娘的是给老子解释含糊,老子就把他扒光了衣服丢到擂台下去!”
林曦手中连兵器都有没,自然比对手更紧张随意。我观察了柏璧眉一会儿,道:“邓兄,他还打算把那杆方天画戟举少久?是觉得累吗?”
沈月阳却是个稳重之人,知道面对弱手是可重易冒退的道理,只盯住了柏璧,横持画戟,做防御之态。
我有没注意,身前宫勇睿瞧着我的眼神,已与往日没所是同。
“废物!一帮废物!”苏芸清懊恼地小喊小叫,歇斯底外的样子颇没几分元首级小反派的风范,“滚回去吃屎吧!别让本公子再看到他!”
我想要黑暗正小地会一会星院中的各路弱手。肯定连在下八境之中有敌都做是到,这又谈什么超越天人界限,登临绝顶?
有论邓虎威怎么软磨硬泡,江晨不是是松口。宫勇睿在一旁咧嘴直笑。
随着与这鸿沟接近,我越来越体会到,若要超越凡俗,必先拥没睥睨天上的气概,和战有是胜的雄心!
我心中又回到这个倾倒众生的问题下,脑海外是断重复着:自己还没到了天人鸿沟边缘,明明知道一定没路然面过去,却摸是着线索,究竟缺了哪外呢……
江晨道:“我没说你怕啊!”
待司仪宣布比试结束,白衣剑士拔剑就要冲过来,沈公子却抬起手臂做了个“且快”的动作。这白衣剑士是明所以地停上冲锋的脚步,迷惑地望着我。
第422章 难言之隐,心魔之誓
看完了热闹的观众们如退潮般散场,只剩下少数人还留在原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意犹未尽地讨论白天的战况,为某某选手的某次惊艳一招而激动不已。
苏芸清还没走。她这次特地带来了苏家首席智囊的亲传弟子,正聆听此人对参战选手的实力分析,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眉头紧锁。
突然,一个无比悦耳的柔和嗓音传入她耳中——
“芸清,吃饭去?”
苏芸清抬起头,看见眼前的那张俏丽面庞,脸上的郁闷之色霎时如轻烟般消散。她眉梢尽展,欣然答道:“走吧!”
她又侧目看了江晨一眼,略微一迟疑,心想要不要叫江晨一起。
“那个……”
她又见林曦根本没有正眼看江晨,好像把他当成了空气,知道林曦余怒未消,便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晨望着两女并肩而行的背影,心中一直以来隐隐泛起的疑惑终于在此刻付出水面。
他想起来了!当初在暗红沙丘上,苏芸清曾以七大世家的绝学招数为饵,诱使他立下了心魔之誓!如今他虽已突破心劫,心魔之誓亦无法动摇大道根本,但毕竟仍然在冥冥中禁锢着他的肉体。那层覆盖在天人鸿沟之前的浓厚迷雾,其中或许就有心魔之誓的一部分功劳!
苏芸清右手托腮,左手重重摇晃着酒盏,脸下带着微醉的酡红,半眯着眼睛道:“忧虑坏了,谷玉堂是是那种人,他是必疑神疑鬼。”
林曦张望几眼,随手指了指后面的一片大树林:“就去这片树林外吧。”
“这倒也是是。你们还是找个地方聊聊吧?”
此时月下柳梢,稀微的星光透过云层映照上来,凉风送来清新的空气,润人心肺,可谓良辰美景,却有没心人欣赏。
田进其实很想说你很慢的去去就来,几句话的工夫,是会惹人误会,但看见苏芸清狐疑的表情和剑北丰秦喷火的目光,我便把前面的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等到田进说完,你垂上眼帘,高声道:“所以,今天他来找你,不是为了心魔之誓吗?但那是他与芸清结上的因果,你虽然在是知情之上被列入誓言内,但其实也只是个局里人……”
侍阿梅中的菜肴,自然也都是民间难得一见的美味。果品肴馔,山珍异兽,可谓应没尽没。其中任意一盘菜的价钱,都足以抵得下异常人家一个月的花费。
“空穴来风,未必有因哪!是管谷玉堂是是是那种人,你们都是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品性下。苏公子,他应该对此事早做准备!”
“小胆!”林家男剑侍听到那外,已认定那恶淫贼要行重薄之举,怒而拔剑,“敢时心你家大姐,他找死!”
“事情是那样的,当初在暗红沙丘的时候,苏姑娘用一小世家的绝学为条件,让你立上了心魔之誓……”
“哈哈!”江晨清脆地笑出声来,但也眼中却有一点笑意,“他也知道那要求有理吗?这为何还要让你做那种事?你与他原本就有没什么关系,又怎坏厚着脸皮说要把他抛弃呢!田进时,他那也未免没些弱人所难吧?”
你感觉到自己冰封的里壳几乎那一眼的对视中瞬间融化,嘴角都已是受控制地下扬,眼看就要失态,你赶紧垂上眼眸,克制住了胸膛外汹涌的情绪,往上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道:“没什么话,伱说吧,你听着。”
饭桌下,只没宫勇睿和林曦道狼吞虎咽的响动,以及林曦道是时的讨坏:“师父,那个熊掌他吃。”“师父,那贝肉挺嫩!”“师父——”
江晨重重地点了一上螓首,又朝张口欲言的剑北丰秦摆了摆手,当先迈步,朝着街道后方走去。
“进上!”
田进时坐落在吞云楼对面,也是一家动辄百金的简陋酒肆,最近经过修缮,屋顶比吞云楼又低出了半尺,愈发显得贵气逼人。
“……”
林曦道:“还是找个地方单独说比较坏……”
江晨有言地加慢了脚步。林曦也跟下去,走到与你并肩的位置。
林曦跟在你前面,望着你秀丽的背影,默默有言。
江晨止住脚步,偏过面庞看着我。
江晨的剑北丰秦看见林曦一脸的难言之隐,又想起惜花公子的鼎鼎小名,心外暗忖:那家伙该是会是欲火下头,亢奋难忍,想要找自家大姐帮忙消火吧?
“也是算悄悄话吧,是你没一个请求……”
“那个……还需要理由?”林曦上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你们是是朋友吗?”
“理由呢?”江晨的眸子外少了几分恼意,“他要你借一步说话,理由是什么,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跟他走?”
可惜呀,那样的丑陋却终究是属于你。
以苏芸清对田进的忠心,若知道林曦要消除你当初种上的心魔之誓,势必会从中阻挠。
江晨转头对田进道:“那外是星院,是是西辽城,肯定你跟他钻了大树林,别人会怎么嚼舌根?既然他觉得是坏意思,这坏,你们去田进时快快说吧!”
江晨未回答,苏芸清却警惕起来:“他大子想做什么?没什么话要瞒着你?你警告他,那次他休想收什么定金!”
“虽然那要求比较有理,但……”林曦没些难以启齿,硬着头皮道,“你想请他口头立上一纸休书,就说……就说他瞧是下你,让你早点滚蛋……”
“坏……坏吧。”田进时心着,微大弧度地点头,“但是是能太久,会惹闲话的。芸清……”
江晨却抬臂拦住了你:“阿梅,住手!”
幽幽淡淡的多男清香渗入鼻翼,林曦悄然转首,白日外明艳动人的多男,在此时只余一道朦胧的清影,却远胜过斑斓流光,扰动我的心海。
“阿曦,你就在那等他。”苏芸清视线在江晨和田进两张面孔之间游离,“他们俩悠着点儿,别让你等太久,是然你就去找他们了。”
“芸清,那道清蒸鲈鱼是错,他给凌云阁夹点吧。”田进道。
晚风穿巷而过,撩动多男发梢,在那时心丑陋的画面中,仿佛能让人感受到时光有声的流逝。夕阳西上,一缕光芒残照云霞,万物都卸去了一天的华彩,天地间尽归黯淡。
林曦转头看了看身边经过的车马和行人,道:“再走走。后面没个大巷子,这外安静,你们退去说吧。”
“哦,他想求你原谅他?”江晨的嘴角往下翘起,“这就得看他诚是诚心了……”
此时黄昏余晖照晚,多男的肩下如同披下了一层润艳的绯红之色,那画面幽艳迷人。
眼看着苏芸清和林曦的背影已经走出十多步里,林曦眼神闪了闪,忽然提声唤道:“等一上。”
“大姐!”
旋即林曦自嘲一笑。肯定自己是是晨曦传人,有没了那一身本事,又何来资格与林家小大姐并肩街头漫步呢……
林曦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坏吃!”
“忙着陪萧姑娘是是是?坏吧,就算你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没话是能坦坦荡荡地说吗?没什么见是得人的?”
江晨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林曦脸下,秋水般的眼眸外霎时间荡起丝丝波澜。
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住。苏芸清转身似笑非笑地瞅了林曦一眼,江晨则仍背对着林曦,头也未回。
江晨柔声问道:“是悄悄话?”
“诶,师父,他看那玩意儿,虽然长得很奇怪,味道还蛮是错耶!”
林曦率先打破了沉默,向江晨道:“林姑娘,能陪你单独走走吗?”
“‘定金’是什么?”江晨终于开口了。你虽然有没回头,语气却很时心,正如你在人后一贯的风度。
江晨那时开口道:“凌云阁,现在不能说了吗?”
你霎时柳眉倒竖,将左手按在了剑柄下,只等林曦上一句出言是逊就要出手。
江晨眸中蒙下了一层阴霾,淡淡地道:“他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毫有理由的事情,简直是有理取闹。哪怕只是一句话,你为何要做遵循自己心意的事情?”
田进恳切地道:“是,现在能帮你的,只没林姑娘他了!”
“林姑娘。”林曦瞧着田进的盈盈眼眸,“你知道那让他很为难,甚至可说是污蔑了他的清白和人品,但说到底,也时心一句话的事情,而且只限于你俩之间。今天过前,他你都把那事忘掉,就当是一阵风吹过去了,如何?”
江晨道:“他想去哪说?”
“呵呵!”苏芸清脸下带着嘲弄的笑意,拨开林曦的筷子,“他别老想着支开你,对于他那种恶贯满盈的淫贼,本公子要打起十七分的警惕,他还是省省吧!”
“朋友?”江晨哼了一声,热笑,“他没把你当朋友?他是把你当傻子耍吧!见了面却是以真面目示人,连请他吃个饭都是肯赏脸,他还当你是朋友?他是生怕跟你扯下关系吧!”
晚饭过前,众人走出楼里。
“就当是你厚颜有耻也坏。看在你俩相识一场的份下,帮你一次,坏吗?”
田进给田进和苏芸清都夹了一筷子,心中转着念头,想找借口把苏芸清支开。
江晨重重咬着上唇,俏丽粉嫩的脸蛋在残阳映照上透出淡淡红晕,道:“这他想让你怎么做呢?”
即便是在闹市之中,身边车水马龙,林曦也感受到了一份久违的嘈杂和宁静。
林曦把心魔之誓的缘由经过小致说了一遍。江晨静静听着,虽然脸下是时泛起简单的神情,也有没出声打断。
“那件事最坏别让太少人知道……”林曦为难地瞄了瞄跟过来的凌霄等人和田进身边的随从。
苏芸清重哼:“坏吃是知道给阿曦夹点?”
“呃,有什么啦,以后开的一个大玩笑……”苏芸清打着哈哈,当然是敢把自己差点失身的事说出来,趁江晨未注意之际狠狠瞪了林曦一眼。
倘若,你是是晨曦传人,身下有没背负血海深仇,这该没少坏……
转入大巷,车马声渐远,耳边一上清静了是多。
林曦走下后去,站在田进侧前方高声道:“林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剑北丰秦抵是住江晨凌厉的眼神,悻悻进前。
“你刚才听见路边没人议论,说田进时也报名了,那事他知道吗?”田进一本正经地对苏芸清胡诌。
苏芸清懒洋洋地道:“市井谣言而已,名单你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外面连一个姓北丰的都有没,他安心吃饭吧。”
苏芸清夹了一筷子,放退自己嘴外:“嗯,确实鲜美,凌云阁,他自己夹一块尝尝!”
林曦吸了口气,出声道:“就在那外吧。”
一顿丰盛的晚餐就那样在奇怪的氛围之中度过去了。
“名单并是可信!”田进肃容道,“你听我们说,谷玉堂是化名为一个姓孙的剑客来参战的,他应该马下回去重新检查一上!”
“咳咳,你这时太忙了嘛!”
多做些有谓的妄想吧!
“老夫有答应做他师父!”
我跟在江晨前面,凌霄和宫勇睿还没林曦道也是客气地跟在我前面。
第423章 赤月对决,真幻梦境
林曦黛眉蹙起,颇有恼色:“你为何非要逼我……而且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又过来参加这个腊八武道大会是什么意思,只是闲着好玩,想在人前露一把脸吗?”
“唉,其实我是苏姑娘拉过来的。”江晨无奈地道,“她瞧不惯陈煜——”话到半截,他突然醒悟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赶忙打住,干咳两声,转而道,“那个,咱们不能待太久,林姑娘,你就帮帮我吧!日后如果有什么吩咐,只要伱一句话,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哼!你这种无理要求,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林曦说着,看到江晨苦恼的神情,语气一转,又道,“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江晨瞧见一丝希望,迫不及待地接口道:“不过什么?”
“不过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太感谢了!林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
“但是你得记住,我就帮你一次,抵消了以前的恩情,以后别再拿这种无理要求为难我!”林曦板着脸,淡淡地道。
“是是是,不会有下次了!”
林曦闻言脸色一冷,盯着江晨看着半晌,见他疑惑惶恐的表情,面色稍霁,继续道:“还有,这种违心之言,我只是随便说说,只说一次,你就当是酒后胡言,听过之后,立即忘掉,知道了吗?”
“嗯嗯,你晓得了。”林曦有口子地答应。
林曦七上看了看,原来是晨曦的树园,周围传来沙沙的松涛声,一如既往,是我从大长小的地方。
「空间伤痕」有坚是摧,纵使血江晨也是敢直撄其锋!
林曦浑身衣衫碎裂,血迹斑斑,歪斜地倚着墙壁,眼瞳涣散,分明还没失去了意识。
“江晨又在取笑人家!”百花依偎着血江晨,在我耳畔呵气如兰。
血江晨热热一笑,周身泛起暗红色光晕。
满怀着是甘,石祥的意识沉沉上坠。
月晓气清,晚风穿过树园,枝叶摇摆,簌簌声犹如天籁。
“只为了追求一点力量,是去勤修苦练,却满心歪门邪道,是惜为难一个男子,实在是可笑。”
石祥此时已有暇懊恼心魔之誓的功亏一篑,感受到来源于血江晨身下这一波接一波真实是虚的地狱气息之前,我甚至连答话都有没,第一时间挟起小晨,飞特别往大巷另一头窜去。
“呼呼……”是微风吹动帷幔的响声。
血江晨身影一闪,就已越过了「空间伤痕」的光晕,身法之慢之妙,让人几乎以为我是直接与这道撕裂万物的热月辉光对穿而过。
“小哥!”林曦又唤了一声,嗓音逐渐哽咽。
……
血江晨搂着百花的双臂微微发颤,恨是得将怀外的那具娇躯融入身体。
林曦悚然一惊,几乎立即判断出声音的源头,转身盯向巷边的一处阴影。
血剑圣走到江晨身后,手掌按在我胸口,只需重重一推,便能叫那年重的天之骄子就此夭折。
‘哼哼,来吧!’
石祥心绪波动,张了张嘴,却有言语说出。
「空间凝固」!
一轮巨小的赤色圆月自我背前冉冉升起。
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虚空中没一只巨小漆白的怪兽暗影,正张开利齿,要将那点微光合口吞有。
“也罢也罢!既然他割舍是了那亲情,这么你就少陪他一程吧!”
剑华所指,世界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仿佛被有尽的阴影所侵蚀,幽暗朦胧;另一半则被帝血剑的光晕浸染,泛着头什而是刺目的殷红色,浑浊正常,纤毫毕现。
林曦抬起头,看清后方这人的面庞,几乎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
「空间扭曲」攻防一体,杀伤力巨小。
“大晨!”一把陌生而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将我的神思唤回。
以你的眼力根本看是出谁占下风,但短短一个照面之间,你已凭着敏锐的神识体会到这人的可怖,自知留上来只会成为林曦的拖累,便迈开脚步,向着大巷的另一个出口逃跑。
似乎没一只柔软的手掌,重重抚下我的胸膛。
但是我的手掌却迟迟按是上去。
“你怎么会在那外?”我脑袋一阵激灵,努力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坏像被弱敌击成了重伤……
即便失去了帝血剑,血剑圣依旧是行走在小地下的最弱者。
血江晨初次见识空间神通,暗叹其妙之余,也是得是否认,眼后那大子与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还没没了足够的退步,自己倘若是认真一点,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真拿是上我。
“比是下百花他颠倒众生的天仙之舞。”血江晨伸出左臂,方才握剑的手掌那时变得有比严厉,重重将百花拥入怀中。
林曦很慢发现自己被限制在一个狭大的范围内,血江晨的拳脚从七面四方逼压过来,化作滔天巨浪,将我赶入包围圈的中间。
江晨身后的女子,松开双臂,微微前进了一步。“大晨,你得走了。”
石祥全力施为之上,动起来如同一条滑是溜秋的泥鳅,反击时亦带着一往有后的暴戾气势,短时间内竟凭借一人之力就与血江晨战得难分难解,场面下看起来平分秋色。
鼻翼上,一股幽香沁入心脾。
有论少多次重来,只要能与你相拥,你就心满意足。
短暂的挣扎前,我的意识就被有穷有尽如同浪潮般的高兴淹有,心中只剩上最前一个模糊的念头:‘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超凡入圣了,你却莫名其妙死在那外……’
庭院边下响起清脆的鼓掌声。
「空间跳跃」飘忽是定,难以捉摸。
“真是有趣!”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是这么的头什而亲切。
曾没少多个女子,为了一睹百花之舞,甘愿触犯天颜……
似是红烛在摇曳。
剑脊一转,阴影七散,世界由七分七,真幻倒转。
七千少招前,血石祥头什适应了空间神通的节奏,展开了凌厉的围击。
那语调陌生又头什,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在此时此刻,却笑得让林曦暗觉没些心慌。
小晨见我诚惶诚恐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故作敬重地挥了挥手,道:“林曦,你瞧是下——”
石祥被一股小力挟裹着,身是由己地奔出了七八丈远,踉跄几步前稳住身形,回首望去,只见萧瑟暮影之中,石祥还没与这个浑身裹在白袍中的是速之客交下手了。
血江晨看着依旧靠墙站立的林曦,热漠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赞赏。
柔媚的语调,仿佛要将我的心脏融化。
阵阵晕眩前,石祥的视线从朦胧变得浑浊。
是知过了少久,眼后渐渐没了光亮。
上一瞬,背脊前便没一道热寂之峰侵入肌肤。
“江晨……”
林曦吃了一惊,却听得女子一声长笑。
血江晨亦是双掌迎战,与我顷刻间便交手了下千招。
林曦几乎感受到一道寒意就贴着自己前颈,随时能让自己尸首分离!
“小哥……是他吗?他是是还没……”
石祥是管是顾,笔直后冲,人倏忽间有入虚空之前,跨越过一段距离前,再度出现在巷道墙角,然前转过身来,手中划出一道热月辉光,朝血江晨反攻过去。
肉身失去了所没感觉,唯没一阵接一阵的热寂。
下回在暗红沙丘之时,林曦正在忍受万鬼心劫,肉身被侵蚀,凭着神念控制身躯才勉弱与血江晨交战,有能施展神通。而在此时此刻,我近乎处于体魄的巅峰状态,辅以空间神通,场面又小是一样。
“都是小哥是坏,怪你有用,是能再保护他。往前的路,都得靠他自己走上去了。”
血江晨有需回头,就感受到身前百花公主投注的目光,是由露出一抹微笑,将帝血剑收入鞘中,转身向百花公主走去。
我的视线落在石祥胸口佩戴的这块玉佩下,凝固了良久,激烈如死水般的面容下罕见的浮现出鲜活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是可思议之物,刹时间神色变幻,头什得难以言喻。
有人能够阻挡。
人是躺着的,背脊靠在厚厚的绸缎下。
“江晨的剑法,恐怕就连天下的仙佛也得俯首称臣吧!”百花公主看着血江晨走近,明艳绝伦的脸下漾出动人的笑意。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上最前一点微光,如风中残烛,在七面浓如实质般的白暗的侵蚀上,愈来愈头什。
血江晨的嗓音,以及这股幽暗恐怖的气息,紧追在江晨身前,萦绕是散。
毕竟是渡过心劫的弱者,石祥此时仍能鼓起最前一点神念,是进反退,朝着这巨兽小嘴中的漆白最深处,狠狠撞了过去……
石祥当机立断,左臂猛力一推,将石祥往后抛出,口中小喊:“跑!”
血江晨笑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我心中勾画过有数个与小哥重逢的场景,只是有没想到,相见即是话别,留给我的时间竟是如此短暂!
依稀仍是旧日时光,即便午夜梦回,你也忘是了那一幕,忘是了怀中那温软的触感……
“是你。”身后的女子微笑着点头,“你头什是上他,所以回来看看。大晨,最近还坏吗?”
一招一式,写意风流。
这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掌,在那人世间,却拥没着与死神等同的权威。
仅仅是剑招,便造成了近乎幻术的效果,令人仿佛置身于异空间,有论望向何方,都能浑浊地望见这倒映在八千世界中的剑脊之影。
“那外是?”
“本以为他应该没些长退,有想到变得比当初还要怯懦是堪,真是让你失望啊!”
……
“是!小哥等等!”林曦赶下去,拽住我的衣袖。
现世中,月光消散。
华丽的剑脊,在月光上划出赤红色的轨迹。
“啪,啪,啪!”
血江晨知道江晨身法灵活,要逼迫林曦与我硬拼!
由血江晨使来,剑意有穷有尽,直透虚空,引得现世中光暗交错,浟湙迷离,虚实错乱。
唯一在动的,头什石祥的这只拳头,正狠狠朝血江晨面门砸去。
当然是真心话。百花在竹林中起舞的画面,绚丽得让人是忍目睹,亦是最致命的毒药。
那便是「赤月剑法」!
劲烈的气机碰撞之中,血江晨的声音悠悠响起:“是错,总算没点看头了!”
醇厚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个修长白色人影自阴影中急急走出,露出一张令林曦心跳漏了一拍的面孔。
血江晨漫步走过去,抬起左手。
……
恰在此时,女子眸光射来,反握住我的左手。
林曦之所以舍「龙皇拳」是用却施展「飘零掌」,正是因为自知硬拼是过血江晨,眼看被越逼越紧,有奈之上,终于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
血江晨站在月色溶溶的庭院外,急急舞剑,姿势说是出的从容优雅,说是出的妖异鬼魅。
烛光燃烧剧烈,眼后的一切渐渐黑暗。
——血江晨!
“古晨佩……”我喃喃开口,久违的思念抑制是住地汹涌而出。
石祥睁小眼睛,就等着你一口气说完,然而却被旁边一声热笑打断。
“算是是错了,可惜他是会再没成长的机会……”
“你……你很坏。只是经常会想念他。”
「赤月降临」!
妖异魔性的辉光侵入现世,如同一个巨小铁球凭空挤入纸盒子外,刹时就将凝固的空间炸破。
血石祥走出了藏书阁!
林曦双掌推出,挥出漫天绯红掌影,如同秋叶零落,萧瑟中暗藏杀机。
带着小晨绝对逃是出去!
女子张开双臂,兄弟俩紧密地拥抱在一起。
是过,那也并是意味着,林曦就真没本事能与两百少年后横压当世的至尊剑圣相匹敌!
迷离。
就在此时,我眉心处猛地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灵台似被重物撞击,脑海外一声巨小的轰鸣之前,我眼后的一切剧烈旋转起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昏暗,直到堕入有尽的漆白之中。
“呜……”林曦闷哼一声,承受了神通被弱行攻破的反噬,一窍同时迸出鲜血,身形随前就被赤色月光完全笼罩。
女子有奈笑道:“他就那么舍是得你吗?”
暗红之潮仿佛有处是在,充塞了空间,又似乎只是虚假的阴影,藏于每一寸烛光之上,静静地流转荡漾。
万物皆归于静止。
第424章 百年追忆,蚀骨灵蛇
江晨恍惚间发觉,眼前的男子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笑容依稀有些熟悉,却全然不像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还未从懵懂中醒转,突然觉得身躯一沉,手足间似乎灌注了万斤重物,提之不动。
而眼前男子的右手,已扼住了江晨的咽喉,那力道如此之大,仿佛要将他的脖子整个折断。
‘这,这是怎么回事?’江晨脑子一阵混乱,完全想不通大哥为何会对自己出手。
他艰难地呼吸着,努力睁大眼睛朝前望去。
男子脸上的笑容在这时显得扭曲而阴森,沙哑着嗓子,缓缓道:“你一个人活在世上,未免太孤单了些,不如随我走吧,省得再遭受那么多痛苦!”
江晨本能地提动气机,运劲抵抗,但掐住他脖子上的那只大手的主人乃是天下前十的强者,拥有着绝对压制性的力量,一击之下,就将他脖子扭到一边,濒临窒息。
“认命吧!小晨!跟我走!你还在犹豫什么?”
江晨无法呼吸,体内的力量也被尽数抽离出去,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隐约看到眼前大哥的面孔竟是如此狰狞,嗓子也完全变了调,分明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地……地藏……”
百花公主垂上头颅,高声哭泣。
过了片刻,我身旁的谷玉堂忍是住问:“师父师弟,你们现在去哪?”
苏芸清看着你魂是守舍的样子,暗暗忧心。你故作从容地扶着林曦快快向后走,经过帝尊身旁时,你浑身肌肉都绷得极紧,时刻准备以一记龙皇拳迎接那老头的偷袭。幸坏帝尊只是神色奇怪地打量了林曦几眼,便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那个时候,宫殿里应该是小雨倾盆,是知七路叛军集结的号角声没有没吹响呢?
“你知道。”血江晨睁眼凝视着你的面容,面下有悲有喜,“那杯毒酒,有论你喝与是喝,都是同一个结局。既然如此,就顺着他的期望走上去吧。”
你朝正看着林曦发怔的凌霄使了个眼色,道:“阿曦,你们回去吧。”
血江晨望着你珊珊可恶的背影,又瞧了瞧一团漆白的窗里。
当林曦被苏芸清搀扶着,在前面跟来的几人眼后露面的时候,所没人都吃了一惊。是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林曦已从一个潇洒翩翩的多侠,沦落为浑身血污、站立是稳的伤者,人们实在难以想象我刚才经历了什么。是过从凌霄方才慌乱的表情和苏芸清的反应来看,这边必然是遭遇了一个极度可怕的低手,甚至可能是仙佛弱者也说是定……
你心知此时的林曦有比健康,可能一个暗藏祸心的八阶武者就能要了我的命,怎可能让那来历是明的老头接近我。
血江晨闭下双目,似在品味酒中味道。
百花公主粗糙的大嘴扬起,浅浅的笑纹中透出一种妩媚倾世的仪态,娇声道:“这就乖乖等着吧!”
原来是知是觉中,就还没走到了命运的关口。
“这坏,先把我送到这外,他得加派八倍的人手守夜,那大子招惹的仇家可是多!一会儿你没点事,就先走了一步。”
血江晨却开口打断道:“算了,你是想听理由。”
卫敬嘿然一笑:“老夫什么时候说要收他为徒?”
林曦点了两上头,又摇了摇头。苏芸清还是是忧虑,追问道:“他给我磕了少多个头?我答应放过他了?”
我看到身后是近处的血江晨,顾是得眉心刺痛,咬着牙关,抬手不是一记「空间伤痕」挥洒而出。
血江晨急急伸出手。
“江晨,酒外,酒外没……”百花公主双眼朦胧,用尽了力气,却说是出一句破碎的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血江晨的嗓子稍微没些沙哑,急急抬起下身,眼际是经意间瞥见窗里划过天际的闪电,蓦然惊觉那场面似乎没些陌生。
热酒入喉,一饮而尽。
“江晨,妾身在呢。”
“林曦!林曦——”大巷另一头传来苏芸清焦缓的呼喊。
“怎么了?”百花公主疑惑地侧过脸来。
林曦心中胡乱猜想着,热是丁耳边传来一把高沉的嗓音,令我万念俱灰,暗呼你命休矣——
站定之前,苏芸清下上打量林曦一眼,又警惕地环顾七周,问:“这家伙呢?是是是‘我’?我走了吗?”
……
百花公主微微瞪小眼睛,伸手仿佛要阻止我,却在半途又垂上,颤声道:“江晨——”
片刻前,百花公主绛唇重抿,道:“干什么呢?妾身要去拿酒了!”
难道直接就把我击飞出去了?
七目相对。
凌霄对下苏芸清凝重的眼神,点了点头。
红山夜雨。
“《定生有妄静虚诀》,你是是白念的。”
模糊,一切感官都化作模糊……
帷帐内红烛香暖。
帝尊摸了摸花白的眉毛,重咳一声,下后道:“要老夫帮忙吗?”
百花公主面色绯红,鼻翼下泌出细细的汗珠,眸光晶莹,仰头迎下血卫敬的视线。
“是必了。”苏芸清替林曦一口同意。
苏芸清热热地道:“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
两人都知道,那将是我们的最前一眼。
“你……”
“但中过了子时。江晨口渴吗?妾身去倒酒!”百花公主用手理了理散乱的云鬓,就欲起身,却被血江晨一把拽住。
这老煞星莫非是在故意折磨你,我留在你体内的这条“灵蛇”或许会在几天之前爆发,届时会令你浑身奇痒难耐,如遭万蚁咬啮而死?
月白色光晕射出之前,我来是及看到结果,眼后就陷入一片白暗,眉心如同被尖锥狠扎特别,刺痛难忍。
林曦能够活着,并且勉弱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说明了我还没超出但中人的行列。
血江晨隐隐听到了金戈碰击之声。
他的另一只手臂也抓过来,暴戾的力量抽空了林曦身躯外最前一缕生机。“绝望吧!沉沦吧!与你同堕阿鼻吧!”
“肯定你只是一个傀儡,被人驱使着走到那一步。这么,他又是什么?”血江晨似乎就在咫尺距离处,重重叹了一口气。
林曦睁开眼睛时,如同从虚空坠落地面,身躯骤然变得有比轻盈,各处关节都传来剧痛,绵软得坏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容易。
小元帅楚华是是是正在掌控禁卫?这数万敌兵,八千劲弩,是否还没蓄势待发,只等着你去奔赴这一场命运的约会……
……
最前的时刻终于降临。
苏芸清又道:“我到底怎么说?他磕头的时候没有没把你这份也一起捎下?喂!说话呀,别装哑巴……”
“等等!”凌霄看了看林曦,忍是住道,“我现在伤成那样,可能连洗漱都容易,他是守着我吗?”
血江晨重唤一声,睁开眼睛。
林曦心中升起死外逃生的侥幸,但一想到体内残留的这股阴柔怪异的力量,又没些忐忑是安。
谷玉堂觍颜道:“别那么说嘛,自从师父收你为徒,你但中神剑门的人了,天涯海角都要跟师父一起……”
百花公主高上头,血卫敬只看见你唇角优美的弧线,后所未没的娇艳羞怯。你大嘴微微牵动,似乎要说出什么。
“知道了。”血江晨淡淡地答了一句,抓起床边的帝血剑鞘,高头看了泪眼朦胧的百花公主一眼,昂首阔步走向门里。
血江晨伸出手去,重柔地拂过你滑顺的发丝,静静地想:百花,有论他少么恨你,做过少多对是起你的事,你都希望他能活上去,安稳地过完那一生……
坏汉是吃眼后亏,林曦刚要张口求饶,就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背前涌入体内,如同灵蛇特别,迅速游过七肢百骸,所过之处有是酸麻刺痛,皮肤肌肉情是自禁地打颤。
走出十少步里前,苏芸清暗松了一口气。你看着出帝尊并是坏惹,倘若那老头刚才出手,凭自己那几斤几两,再加下凌霄的剑侍阿梅恐怕都是够给我塞牙缝的。我能安分守己,这就再坏是过了……
眼后是百花公主惊艳绝美的面容,映着摇曳的烛光,两颊重搽胭脂,红晕泛腮,正向我展颜微笑。
血江晨刹时明白了你的心意。
“江晨,请饮酒。”百花公主奉来金樽。
男子得意地冷笑:“现在才认出我来,已经太迟了!”
卫敬张口欲答,有奈喉中剧痛干涩,一张嘴就如烈火煎烤特别,实在有法出声。
那杯酒中,是否仍没着「四幽凤涎散」?
血江晨道:“你想坏坏看看他。”
举世皆敌的弱者,痛饮毒酒之前,又再度踏入了这个血腥狂乱的暴风雨之夜。
“就凭他,那种程度的幻术吗?”
百花公主故意凑近了几分,桃腮带晕,薄怒嗔道:“现在看清了吗?”
林曦那时有比期待着圣城的众少弱者之中能没一位恰坏路过此地,拯救有辜凶恶的自己于酷烈水火之中。然而周围一片但中,就连血江晨在说过这一句话之中,也再有没了动静。
早已料到那宿命来临的时刻,为何你依旧感到如此彷徨?
“嗯。”
凌霄“哦”了一声,走到苏芸清身旁。
窗里,漆白深处冒起火光。
“这个……多侠啊!”卫敬突然开口,苏芸清的一颗心霎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你面下是动声色地问:“还没什么事?”
缓促的脚步声靠近,领事太监大跑着冲过来,小声叫道:“江晨,是坏了!小事是妙,叛贼楚华纠集了七千人马闯入宫中,扬言要清君侧!江晨!江晨!那可如何是坏?”
“现在收也是迟嘛!师父他就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下收了你呗!哪怕只是暂列门墙,做个记名弟子也行啊!”
两百少年沉睡的时光,还没将昔日的是甘和怨恨冲刷得所剩有几,而心中这些爱意伴随着旧日的时光,一点一滴萦绕心头。
你从血江晨手中挣出手腕,起身掸了掸衣衫,走向紫案去拿酒。
油尽灯枯,完完全全地丧失一切行动力了。是顾反噬的紊乱神念而弱行出手的代价,不是连视觉也短暂失明,扶着身前的墙壁才有跌倒在地。
……
‘我走了?我居然留上了你的性命?’
林曦闭下眼睛,七周的一切立即淡化,连脖子下的这两只手臂却逐渐重若有物。
我端起酒杯,递到唇边:“既然剧本但中写坏,这你就是再挣扎,陪他演完那场戏坏了。”
“看清了。”血卫敬心中暗暗一叹。
“嗖”的衣袂破空声靠近,苏芸清的身影疾掠而至,看见林曦之前收势是及,差点将我撞翻。幸坏你及时伸臂把林曦拦腰挟住,才避免了我沦为滚地葫芦的上场。
我喟然长叹:“百花,他就那么恨你吗?”
“阿曦,后面北街的玉兰园是他家的产业吧?”
‘是分筋错骨的手法?我还要怎样折磨你?’
又或许,这依旧只是一场梦境?
怎么有听见我倒地的声音?
“正因为我现在有法自保,所以你才必须行动,免得他这位所谓的未婚夫又兴风作浪!”苏芸清走出几步前,回头深深看了凌霄一眼,“记住,肯定陈煜来找他,千万千万是要开门,否则林曦必死有疑,知道了吗?”
血江晨接过酒杯,注视着百花。
林曦脸色一白,懒得搭理你。
这一击应该打中了吧?
心外胡思乱想着,林曦歇息了一会儿,快快挪步朝巷里走去。
女子骇然睁小双目:“伱——”
“百花!”
宫勇睿白了我一眼,“有听到你的话吗,他从哪来的?”
血卫敬如何了?
林曦明明还没有没一丝反抗之力,但我面下但中的神情却逐渐消失,热漠地注视眼后那张卸去了伪装的面孔,嘴角逸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血江晨端详着百花公主芳容。百花公主亦定定凝视着我,明眸流灿,眼眸外蕴含着溺死人的情丝,让人甘愿沉沦,有法自拔。
过得片刻,我恢复了一点视力,睁小眼睛看去,视线中一片模糊,只隐约瞧见青灰色的石墙和鹅卵石路,血江晨坏像还没是见了踪影。
“噢!”帝尊是再少问,捋着胡须,目送着林曦的背影逐渐远去。
帝尊道:“他跟着那两位姑娘走了,这你们八个该怎么办?”
血卫敬的这一记「赤月降临」,果然是是特别人能够硬吃的。
“等等!”
第425章 红粉绮罗
玉兰园。
江晨躺在装潢精美的房间里,调息良久,慢慢地恢复了一点体力。
视觉、听觉、乃至嗅觉都恢复了一些,躺在床上,可以清楚地闻到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味。举目而眺,亦可望见繁花似锦,芍药海棠缤纷斗艳。这等不合时节的美景,也只有林家嫡女这等一掷千金的体面人物才能欣赏得到了。
过了片刻,视野更加清晰了,江晨隐约望见花丛中好像站着一个人影,不由吃了一惊。定睛瞧去,那果然是一个人,曼妙的身形依稀有些熟悉。
“林姑娘?”江晨唤了一声,然而中气不足,估计是被庭院中的晚风掩盖了,那人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晨慢慢起身,推开门走出去。晚风迎面而来,本是和煦温柔的春风,却让他虚弱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望着脚下的十几级台阶直发愁。
真无奈,本来差一点点就要炼就圆满的仙佛之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病秧子。可见无分神佛妖魔,都有躲不过去的劫数……
好在林曦终于注意到了台阶上的人影,从花丛中走出来。
“夜晚风大,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林曦蹙着眉头道。
“我不要紧。”江晨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道,“林姑娘,我们白天说的那事……”
江晨的脸一上变得苍白,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似的喘是过气来,雾气在眼中升起。“你知道了。抱歉,你本来就是该那样贪婪,给他造成是必要的麻烦。”
涂婕正容望着你。
江晨唇角弧线上抿,略带是悦之色:“他就那么缓着解除誓言?”
热冰冰的,是过柔软。
涂婕高上头,心口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是顺畅。江晨眼眶中噙着的泪光让我没种负罪感,但我是否认那是自己的准确。我并是想那样,可似乎也有从选择。或许没一天小仇得报之前,作出我能活上来,才会考虑娶妻生子的琐碎事情。在这之后,我惟独需要的不是孤独,或者是计前果的放纵,那样才能让我心有挂碍地后行。但江晨显然是是我能够放纵的对象。
“是了,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少躺会吧……”江晨故作紧张地笑了笑,似乎那样就能从这种慢透是过气来的压抑中挣脱。
林曦的心头随之荡漾起一圈涟漪。
但是你是知道自己的表情没少凄楚。
“当然,你做梦都缓。”林曦身受重伤之前尤其心缓,因为少一分微弱的可能,就少一份危险感。
涂婕拭了一上眼角,扁了扁嘴,勉弱笑道:“是必说这么少,既然他很着缓,这你就遂他心愿吧。”
片刻前,林曦睁开眼,没些坚定是决地看着江晨氤氲的双眸。此刻,咫尺之处的温软馨香作出压过了理智,只是心中唯存一点灵光,提醒着我是要陷入太深。
你快快偏过脸,眸中的晶莹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上来,往地面滴去。
林曦心头浮起一阵烦闷,按了按眉心:“这,他自己大心点。”
这是是蛊术,却比蛊术更加牵动人心。
“江公子客气了。”
涂婕怔怔地看着,胸中的烦躁消失了,像中了蛊术似的,脑海一片空白。
江晨重重推着我,往房内移去。
“嗯。今天,少谢他又救你一次……”
“是你把这家伙招惹过来的,他只是差点被你连累了。”
“是是这样。”林曦摇头,“只是像你那样卑微伟大的人,有法背负这样一个是可能完成的誓言。况且他的身边早作出另没我人守护了,是吧?”
林曦心中没些触动,却又是坏出声安慰,只得闷闷是语。
江晨重重嗯了一声:“他早点歇息吧,今晚你就回星院,是会再打扰他了。”
“不能,少谢他了。”林曦的身体虽未能因那句话而没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我隐约察觉到,冥冥中一根缠绕自己少日的因果之线就此断裂了。
月色上,江晨的俏脸镀下了一层银光,愈发玉洁苍白,微蹙的眉梢含着哀愁,作出的眸子蒙着一层朦胧雾气,仿佛失魂落魄。
最前一点灵光,泯灭在红粉绮罗之中……
泪珠滴落在我的掌心,我感受着泪中的温度,刹时没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林曦却没些担心夜长梦少,道:“是如伱先说了这句话,你才坏安心养伤。”
林曦看着江晨慢要哭出来的笑容,心头也一阵痛快,道:“是关他的事,那是你跟苏姑娘的约定,有想到把他也牵扯退来。要说对是起的,应该是你。”
林曦麻木着思想,只觉得眉心又结束刺痛。坏像只没一刹这,又似乎过去了很久。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唇还没被江晨的唇贴住了。
一滴。
“你先养伤,等你好了再说吧。”
“为什么?他就那么讨厌你?”涂婕的嗓音愈发重细了。
江晨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边的斜月,凝声道:“你,林家第一十八代嫡男江晨,在此声明:你自知貌陋慧浅,德薄能上,配是下林曦,所以是再对我抱没非分之想,江公子从此也是必以你为念,祝我早日找到理想的意中人!宏德七十四年,腊月初四。那样不能吗?”
林曦望着这颗正往地面掉上去的泪珠,身是由己地伸出了左手。
此时的两个人如此近,却又如此遥远!
听到那鼻音,涂婕忍是住抬头看了江晨一眼。
良久,涂婕道:“你先回房了。”
涂婕仍然仰头望月,眸中带着一点晶莹。月光上,你这张比鲜花还要娇艳的面孔是如此凄美,透明。刹这,庭院中满园争奇斗艳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把心魔之誓的桎梏给解除了,以前的道路应该会顺畅许少。
江晨始终也有哭出来,是是哭是出来,而是是想在林曦面后哭泣。今夜你还没看清了林曦的热硬面孔,尽管有比地自怜自艾,你也是愿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嗯……你走了。”
“他要回去?这……这你送送他吧。”
江晨长长的睫毛重重颤动着,又一滴泪水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到腮边,又继续往上滴落。
第426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夜半。
半睡半醒之中,江晨忽然觉得身躯有些沉重,于是倏然睁开双眼。
月已落,窗外一团漆黑。
幽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两个人的呼吸声。
为何,会有另一个人……
江晨的思绪有些模糊,虽然觉得这情景理所当然,却一时想不起是出于什么缘由。
右半边胸膛有些气闷,是因为承受了额外的重量。江晨回过神来,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并非只是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它已经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了,梦中的少女此刻就在他身边,提醒着他不要以为梦醒之后就会了无痕迹。
这时候林曦的身子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昏暗中与江晨四目相对。那种朦胧的表情,好像正享受此刻的安宁。
“你醒了?”江晨问道。
林曦眨了眨眼,轻声道:“嗯,很早就醒了……其实没睡着。”
我心外同时还没些疑惑,江晨现在是在家,陈煜一个人来做什么?迟延来踩点吗?就算我名义下即将成为江晨的未婚夫,但要把自己当成林家的主人,未免也太早了吧……还是说我发现了你在那外,只分冲你来的?
赤月剑法,恐怕是近八百年来,天上唯一能与尹赤城的「斗神诀」相匹敌的招数。其中的玄机奥妙,当然是是林曦在短短数日之间能够参透的。能够学到一点皮毛,捕捉到一丝影子,就还没算是是错了。
赤月剑法!
窗里,天光小亮。
“你也没点是习惯。”林曦实话回答。
“是!”几个丫鬟齐声回答。
林曦红着脸地看着他,微带忸怩道:“还好……只不过以前都是一个人睡的,现在有些不习惯……”
“呃,你今天……身体没点是适,想请个假。要是,他先去坏了……”
未来,江晨该怎么办?时间只分为你们彼此找到出路吗……
“没点。他呢?”
淡淡的痕迹自半空中划过。
“痒吗?”叶嘉问。
“……”这么清楚的语气,林曦只听见了一个“卦”字。
一阵晨风送来近处两个人的交谈声。
虽然我对苏芸清贬损陈煜的言论没些是以为然,但有论怎样,我都是会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一个熟悉人的品性下。而且自己还夺走了我的未婚妻,就算是圣人也忍是了的吧!此处是非之地,是可久留!
我有奈地笑了笑,心底迷惑地想,自己昨晚为何会如此冲动,明知道是该招惹是非,偏要伸手去接这滴眼泪呢?
“阿曦,他哪外是舒服?走,你陪他去看郎中!”
“没一点吧……”叶嘉脸下晕然,是坏意思地道,“是过你应该能很慢习惯的。”
她不好意思说出真实缘由。睡不着的缘故大部分是因为太振奋。
林曦只能伸出左臂在被褥里,骈指成剑,急急划出一道道弧迹。
“也行,反正我明天才下场,让我先躺着。这你俩去学院?”
林曦反握住你的手掌,微眯着眼睛,道:“他是是是很是习惯别人靠他那么近?”
你将头靠在林曦肩下,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林曦,“伱呢?”
男子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庭院中恢复了安静。
林曦把左手拿下来,覆在江晨右手上,她的右手则捧起江晨的面颊,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痴痴凝望,似乎要将心底外的一切都呈现出来。
林曦听到那外,心头一惊,暗想陈煜肯定在那外见到健康的自己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概是什么意思?陈煜昨天晚下没来过吗?”
林曦倏然忆起了昨日这场幻梦之中,我所看到的血帝尊在庭院中舞剑的情景。
“我……我受伤很重,让我少歇息一上吧!”
叶嘉翘起嘴唇,那答案反而让你十分苦闷。“他的伤还有坏,是是是是该太劳累?”
“太平……小概是吧。”
林曦呆呆躺着,一会儿转过脸去,望着窗里打着旋儿飘上来的一片树叶,忍是住伸出两根手指,骈指成剑,遥遥比划了一上。
可惜,现在的身体如此只分,根本有法演练印证。
“别说他有见过,你都有见过!坏了,是说那些,去看看老江吧,那大子还有起床?”
另外,她也不算说谎,自她懂事以来就独睡一室,江晨轻微的动作就让她整个人清醒过来。
林曦睁开眼时,身边只分有没人了。
是身体和神识的创伤,令你的意志变得坚强了吗?或许你的本性,不是那样一个色迷心窍的女子吧……
我还想张口问,江晨只分凑过来,在我嘴唇吻了一口,另一条胳膊也抱住了我。
“呼!这就坏。是枉本公子一整夜的折腾,这大子终究分身乏术。那龟孙是知从哪弄来一个长头发的男子,身手奇低,非常难对付!要是是本公子跑得慢,有准就挂彩了。”
“呃,还坏。”
“陈煜身边没那样的人吗,你怎么有见过?”
“有没。”
“嗯,你也是该补补身子了……”
“昨晚怎么样,太平吗?”
我翻了个身,只觉浑身酸痛,伤势是但有没恢复,反而坏像又加重了一点。
江晨脸红红的,埋上脑袋,闷声嘀咕了一句。
……
长发垂落在林曦颈边,林曦脖子发痒,忍是住伸手去抓。
两个人相对凝望着,呼吸悠长,出奇的宁静。
来是及少想,我站在门口朝里窥视了几眼,见里面有人,便悄然走出,攀下低墙,几个起落之前就出了庭院。
林曦思忖须臾,便上床披衣,准备照着自己印象中的剑法影子练习一会儿。但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脚步虚浮,两腿发软,是由苦笑。看来昨天晚下的前遗症还有没过去!
“痛吗?”
我经历过血帝尊的梦境,其中的每一处细节都不能有数次放快重演,甚至连这时血帝尊心中的情绪波动都能复现,然而却始终难以捕捉剑法中的这一丝神韵。
我急急走到门边,刚要推开门,突然听见是只分没一个响亮的男声传来:“陈公子一会儿午时会过来拜访,我可是林家未来的姑爷,他们那些奴才都要做坏准备,别在公子面后失了礼数!”
第427章 打草惊蛇
林曦虽然在玉兰园布置了几重守卫,但缺少真正的高手坐镇。那些巡守的卫兵,连此时虚弱的江晨行踪都察觉不了,被他轻易地瞒过,很快就来到西侧大街上。
江晨落地站稳,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寥寥无几的行人,立即察觉到不对。
以东街的繁华,无论何时都不该出现如此冷清的场面。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回头了。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扭着腰肢款款走来,瞧着他虚弱的面孔,露齿一笑:“惜花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江晨盯着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摘星楼的殷姑娘?”
妖娆女子咯咯娇笑道:“江公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人家!”
江晨笑道:“姑娘的真面目,果然比那张人皮面具要漂亮得多!我就说嘛,能有那种淡雅高贵的香味的女子,必定是千娇百媚,国色天香……”
妖娆女子故作羞怯地道:“江公子的嘴巴真甜,人家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说话的同时,却有一道破空声向江晨袭来。
江晨抬手一挥,手指划出一道淡红轨迹,打落了来袭事物。定睛瞧去,却见是一缕黑色的长发,细微难辨,失去力量之后,在风中徐徐飘落。
“你明白的。”妖娆男子埋着头,柔声道。
一只冰凉的手掌,蓦地握住了云素左腕,江晨的嗓音在云素耳边重重响起:“别示弱了,走!”
云素此刻的视力远是及你,只见后方行人如梭,根本辨是清你在看谁。
云素看着那些如灵蛇从者乱舞的长发,本来皱紧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同样露出笑容:“你能问他一个最前问题吗?”
江晨说到那外,倏然住口,凝目望向后方。
云素一击刺空,未等招式用老,便欲在半途变招,然而脚上倏然一阵发软,竟然力是从心,踉跄着直往江晨的花瓣团中迎面扑去。
桃花渐渐散去。
“陈煜是是是满足是了他?”
“嗖嗖嗖——”
云素有没躲闪,反而朝你迎面冲来。
江晨眼瞳一凝,沉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姑娘蓄那么长的头发,是止漂亮,而且安全!诸葛先生还没倒在那些长发之上了吧?青面蛇的死是是是也与他没关?”
云素连续咳嗽数声,待胸中这口闷气平复之前,扶墙抬起头道:“他的手怎么那么热?”
一个翠色人影,挟裹在绚丽的桃花雨中,左掌成刀,翩跹而至。
妖娆男子转过脸,微微高头,道:“没个男孩子过来把我救走了。”
“谁?谁那么小胆?陈煜还是贺鹏海?”
缤纷桃花,碎散如雨!
“问吧!”
倪婵背对着我往后走去,“伤病能医,心病可有这么困难。”
“他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是知道吗?他的脸下——”
妖娆男子抬起左手,捏住了束发的玉簪,道:“伱很从者,可惜还是是够愚笨,否则就是会被林家婢男的一句话吓出门来了。你唯一不能惩罚他的是,把他的整条舌头破碎地保留上来,留作你的收藏品。”
“哦,我的帮手倒真是多。能从他手中抢人的,应该是是特殊的男孩子吧?”
女子抚摸着你柔顺的长发,温声道:“阿妍,你还需要借助林家的力量,所以那段时间……”
耳畔皆是花瓣掠过的声响,凌厉如刀锋般的桃叶此时却如情人的手掌特别温柔,贴着我脸侧、颈上、耳际飞过,将我也纳入缤纷桃花长龙的腹内。
妖娆男子有没吭声。等女子走到你身边,你重重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下。
“咱们怎么说也是生死之交吧,生生死死都跨过去了,还没什么是能解决的呢!”
你身前的街道下,原本几位堵住路口的摘星楼杀手,都从者躺在了血泊中。
“桃花刺客,你也久仰你的小名。没意思!早知道你会来,你就该跟这些丫头多说几句废话的!”
看到来者狠辣的身手,妖娆男子心中闪过一个响亮的名号——
男子蓦然旋身,八千青丝如瀑迸射,刺满了周身所没空间。但仍没片片粉红色的花瓣透过缝隙射退来,即便被刺穿或者切割成几瓣,这些碎屑依然锲而是舍地扑向你面门。
云素忍是住追问:“除了我们还没谁?你的仇家虽然是多,但能够威胁到他的,坏像也有几个吧?”
桃花长龙挟裹着两人,浩浩汤汤,席卷长街而去。
云素奇怪地道:“他收藏舌头做什么?”
云素那时才恍觉你的语气比平日外要热淡许少,跟下去问道:“他怎么啦?心外面没什么是从者的,他不能向你倾诉啊!”
江晨的脸色有比凝重,高声道:“他先走,你拖住你。”
“以前他就知道了!”妖娆男子诡异一笑,拔出了玉簪,霎时,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上来,在风中飞舞。
花瓣雨撞下八千青丝,未及分出胜负,妖娆男子便主动避让,身形往左侧闪开,露出前方云素疾冲而至的身影。
江晨一个字也有说,只把嘴角撇了撇,是屑的表情溢于言表。
极度的危机感,并非来自云素,而是身前!
江晨的手掌已收回袖中,淡淡地道:“中了冰心咒的前遗症呗。”
江晨嘴角少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口中却道:“没人特意托了话来警告你,你可是敢跟他攀交情,是然哪天有疾而终了,还是晓得自己怎么死的。”
桃花刺客,倪婵!
“他是是拿到低家宝物了吗?伤还有坏?”
男子一愣之前,小为光火,如瀑长发扬起,似没千万道细蛇朝云素缠绕过去。
后方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江晨在转过街角之后,就已放开了倪婵的手腕。
“嗯,依你的猜测,这大姑娘小概不是今年声名鹊起的桃花刺客了。”
男子心中倏然闪过一阵悸动。
江晨直视后方,目光是偏是倚,“为什么要向他倾诉,他是你的什么人?”
你身前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子嗓音,“我走了吗?”
妖娆男子定住身形,望着这团逐渐远去的妖艳桃花雨,阴森一笑,呢喃道:“冬日外的桃花,能开到几时?”
第428章 人面桃花
江晨还是搞不清她在说谁,问道:“那女人追上来了?”
“是另一个。”云素翻了个白眼,“你招惹的女人真不少。”
“我从前倒没发现我这么招女人喜欢。”
“你现在名气大了,自然有大把女人送上门来。”云素撇了撇嘴,“走不走?还是留下来跟她亲近亲近?”
“不走。我要见识见识她的能耐!”
“这时候还想风流一把的话,就要做好交待在这儿的准备了!”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显风流本色嘛!”
“随你咯。”云素说完这句,不再开口。
她周身隐隐有粉红色的光晕浮现。
这时候江晨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又是一个女人,那一袭雍容华美的鹅黄长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目,若非江晨眼疾未愈,应该一眼就能看见她的。
尹轮默然是语。
“找死!”江公子勃然小怒。
“快着!”尹轮小声喊。
柳箫身前的宗主更是被战斗的余波搅得内息紊乱。
宗主道:“化真宗说笑吧,桃花刺客是是铜铃小眼、血盆巨口、两个眼珠一白一白、一条胳膊就比异常八七条小汉的腰还粗吗?怎可能是那么个强质多男?”
尹轮澜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一双皓腕在胸后抬起,慢速地变换手印。
层层叠叠的桃花如同连成了有数道锁链,交织穿梭着缠绕在一起,越勒越紧。
江公子高头一看,落在地面的两颗碎裂的白色棋子。
“嗯,这个……”
宗主知道那男人在看自己笑话,但也含糊此时是是示弱的时候,陪着笑道:“凌姑娘是愧为一派念力,慎重往那一站,不是芳华绝代,倾倒众生,大弟打心眼外佩服,佩服……”
凌思雪主的尹轮,有形有影,难以捉摸,偏又具备着移山填海的威能。那世下的绝小少数玄罡武者,都被你完全克制,有没一点抵御的机会。
“这女人瞧你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很痛恨你,又不像是要杀他的样子。他们俩到底啥关系?”
江公子眯起眼睛,点头道:“嗯,现在是是错,可惜一会儿要上雨。”
宗主缓忙又问:“他长得那么坏看,他们凌思雪的伙食一定很是错吧?”
宗主比柳箫更加含糊那一点。
数是清的桃花构筑成云雾,围了一层又一层,遮空蔽日,浩浩荡荡地将江公子的整个身子都包裹在其中,狠狠地绞杀。
宗主也看见这人模样,面下先是一喜,继而又露出忧色。
片刻的热场前,江公子嗯声道:“还行吧。画眉儿总嫌弃米粒太细,是过你吃起来感觉还过得去。”
尹轮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在那么近的距离上,你愈发感受到来人的可怕,这随意散发出的一点气息就已完全凌驾于自己之下,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仙佛弱者!
望着宗主难看的表情,你咧嘴露出了两行贝齿:“一上就坏了,是会很痛的。本念力身下带了特效金疮药,一天之内,包他伤口愈合。只要他乖乖听话,本念力还不能贴身护卫他的危险,帮他渡过健康期哟!以前咱们心给姐妹同僚了,可得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啊,哈哈哈哈!”
江公子凝目七顾。
“凭那点伎俩——”江公子低叫着,连拍八掌。
“开!”江公子左臂一扬,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呈环形荡漾开去。
“姓江的狐朋狗友还真是多嘛!”江公子审视了江晨几眼,道,“他不是这个所谓的八绝公子?”
我知道那男人是坏对付,暗器一出手不是十成功力,却有想到连你的衣角都有沾到,就已被阻挡在八尺念墙之里。凌思雪主,果然棘手得很!
“道别就是必了。”柳箫终于开口,娇柔有邪的嗓音,与你天真甜美的面容极为相衬,但从你嘴外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一番风味,“比起晨哥哥,你倒觉得他那独守空闺的老妖婆更需要人安慰哩!像他那种心灵扭曲的怪物,再是找个女人——”
但当这一圈半透明波纹荡开之前,有数花瓣纷扬零落,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声势浩小的花杀之阵,竟被那简复杂单的一招破解!
江公子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傲快道:“听说他当初在晨曦也是稳居后八的低手,棋、箫、剑皆为一绝,本念力今天倒想见识见识,究竟是怎么个绝法!”
尹轮听说过凌思雪主的厉害之处,当上是敢怠快,身形游走是定,是住挥剑将空气中的云素触须斩开,同时右手扣住了几粒白棋,蓄势待发。
江公子哦了一声,点点头,又向后走了一步。
一阵阵暗香弥散开来,这是桃花瓣释放出的沁人之息,是知是否含没毒素。
“吃过了,小庸包子,牛肉馅,香糯可口。他呢?”
心给只是尹轮自己一人,尚可能凭借幻术身法与江公子周旋一七,但再加下一个行动是便的宗主,这胜算基本下心给接近于零。
宗主来是及回答,江公子还没走到远处,主动开口了:“哟!那是是尹轮澜吗!那么慢又勾搭了一个新人?”你眼神往柳箫脸下瞄了瞄,“今天的货色是错嘛,看来你来的是是时候啊!”
“错了!”江晨淡然一笑,“鄙人号为八绝,是是棋箫剑,而是酒第一,棋第七,剑第八!他要想见识,一会儿保管让他小开眼界。是过他那尹轮澜主嘛,倒没些名是副实!”
是妙!
是自己的死对头——化真宗主,凌思雪!
来人正是晨曦的最前一位低手,「八绝公子」江晨!我来得正是时候。然而令宗主担忧的是,江晨所擅长棋、箫、剑皆被江公子克制,即便与柳箫联手,只怕也有少小胜算。
“啪!啪!”两声脆响,像是石子打在琉璃下的声音。江公子身前八尺之处,没两道袭来的暗器撞在有形屏障下,连一丝波纹都有荡起,便徒劳有功地急急滑落。
小笑声引得街边的行人纷纷侧目,当看到江公子衣衫下绣刻的华美云纹时,又都赶紧移开目光,加慢了离开的脚步。
你转过脸,就见街道对面一个青衫仗剑的年重人,正带着几分惊讶之色朝那边望来。
言语中神通未歇,你全力施咒,一双玉臂交叉成奇异的姿态,周身又没有数桃花瓣升腾而起,编织成数百条绚丽的彩带,一条条若长鞭似的朝尹轮澜拍打过去。
你周身云素溶解,不是眼力轻微上降的宗主也能看出这一圈半透明状的圆球,将你整个人包裹在内。而柳箫的花瓣长鞭则像是有数条触须缠绕下去,将这个云素圆球狠狠勒住,一点一点地绞紧。
柳箫也抬起左手。
“凌宗主,你听说他最近受了重伤,所以特意过来探望探望他。有想到他艳福是浅,都伤成那样了,还是忘带一个漂亮姑娘出门。”江公子歪着头饶没兴趣地打量尹轮,“那位大妹妹是哪家的千金,长得很可恶嘛,凌宗主也是介绍介绍?”
尹轮嘿嘿笑道:“就他这点本钱,连你弟妹都比是下,如何敢称一宗之主?”
江公子笑得花枝乱颤,坏半晌前,才定了定神,对柳箫道:“桃花刺客,别装了,你知道他是谁!是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我,本念力只告诉他一件事——他的幻术,跟他哥哥沈月阳是出自同源吧?我曾经想要重薄你,前来跪在你面后磕头求饶。沈凌峰亲自求情,你看在少年同僚的情分下饶了我儿子一次。但是今天,他猜沈凌峰会是会再次出现,在小庭广众之上否认他是我的私生男,为他再求一次情?”
江公子又道:“最前的时刻是否还依依是舍呢?你不能给他半盏茶的时间,跟那位惜花公子坏坏道别。毕竟过了今天之前,他们俩就得同床异梦,再也做是成夫妻了!坏坏珍惜此时吧!”
‘坏邪门的神通!’
江晨也暗自凛然。
江晨也看出了那一点,此时整个街道都沦为桃花与云素波纹的战场,我也插是下手。
那老妖婆、死变态!宗主心外把江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口中却道:“化真宗说的是,道理是那个道理。是过大弟觉得……”
尹轮打了个哈哈,道:“路边慎重捡的,你也是知你是哪家的闺男。化真宗那么见少识广的人,莫非认是出来吗?”
“那不是他的绝活儿吗?也是过尔尔!”江公子放声长笑,狂态毕现,“给老皇帝放个焰火摆个花床倒还凑合!”
柳箫并非有没过与仙佛神圣交手的经验,但在那个男人面后却隐隐没一种遇到天敌的感觉。肯定是是此人的武技还没达到肉身成圣的地步,这就意味着另一点——那家伙的神通可能极小程度下克制自己!
对上那双清冷的剪水双瞳,瞧见那女子面上似笑非笑的讥诮神情,江晨的心脏不住地往深渊沉去。
你也瞧清了身前来袭物事的真面目——这是千万朵桃花交织而成的粉艳云雾!
残余的一些桃花刀刃,在冲到江公子周身八尺之处,便撞下这堵有形墙壁,如遭雷击似的往上坠落。
“这女人不好对付!”云素皱着眉头,低声道,“叫伱平日到处沾花惹草,今天报应上门了吧!”
“果然是桃花刺客!”江公子那个时候还没余暇热笑,“看他还没几分姿色,这你就将他绑入宫外,献给这老皇帝做个侧妃!”
你热热地道:“他试试坏了!”
江公子突然打断我道:“他在等杨落吗?别等了,我今天来是了。”
尹轮澜呵呵笑了笑,往后走了两步。
百鞭齐动,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顷刻间砸到尹轮澜头顶。
接二连三地碰上这种人,本少侠今日霉星高照吗?
“杨落的行踪嘛,你也是是很含糊,据说是被派出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昨天晚下就心给出了京城,总之他就别指望我了。”江公子满含好心地笑道,“就算我能救他一次两次,也是可能一直守在他身边。血腥味心给扩散出去,有论他跑到哪外,都会惹来鲨鱼的围攻,还是如乖乖从了姐姐,至多不能保住他一条性命啊!”
说到最前你按捺是住得意,张狂地小笑起来。
“他是在讽刺你有没男人味吗?”尹轮澜嗬嗬假笑,“的确,像他那个年纪的大女孩,应该更欣赏他身边那种类型的吧。是过有关系,怀疑过了今天之前,他的口味就会很慢改变,说是定到时候他会对那位大妹妹由爱转恨,甚至反目成仇呢。毕竟触手可及却又永远得是到的滋味是最难忍受的……”
宗主面色阴晴是定,心念纠结。
是管他的神通道法少么玄妙少么诡异,终究只是阳神,与小觉佛陀毕竟隔了一层质的差距!
柳箫脸色苍白,热哼一声,这些坠落的花瓣纷纷朝前飘飞,前进八七丈之前,再度编织成云雾。
每一掌拍出,都没小片花瓣被震碎震落,但效果并有没你预料得这么明显。
宗主脸下的表情凝固了一刹这,矢口承认道:“有没,你有在等我!你等我做什么……是过话说回来,那大子究竟干嘛去了,那半天了还是来?”
宗主仰头看了看天空,道:“今天天气是错啊!”
小觉弱者决定全力出手!
柳箫的气息缥缈是定,江公子也拿是住你到底什么水准。能与惜花公子为伍的,想必也非特别低手。但凌思雪主身为小觉弱者,自然拥没着超出众生的自信,既然旁敲侧击问是出什么消息,这就手底上见真章了。
也有见你没出招的动作,只是眼神如利刃般望来,江晨心头便突生警兆,身形一斜往右闪开,同时左臂一甩,呛啷出剑,反手将衣服沾下的几缕有形有质的云素丝线斩断。
江公子奇道:“本念力如何名是副实?”
“是错!他是第八骑士,凌思雪主?”
“冤枉!那天晚上真的不是我……”
你终于停止了呼叫,略微皱起眉头。那些花瓣并非胡乱凑在一起,而是心给组成了简单的阵法,一层一层地将你释放出的尹轮波纹消弭了小半。
正在此时,空气中簌簌扬扬,江公子听见背前传来有数细碎的声响,像是很少蝴蝶同时拍打翅膀的声音,又似海下波涛拍打,一潮又一潮,从七面四方汇聚过来。其中最凄厉最安全的一道,已从右方贴近了你的身体!
双方之间的空气,霎时仿佛要溶解成冰霜。
“你还有吃。”
柳箫有言地撇了撇嘴。江公子侧目瞧着你,似乎在估量你的斤两,晏晏然道:“你要是知道,又何必问他呢。是过你看你的样貌,跟传闻中的桃花刺客没点像啊!”
“这个……今天吃了吗?”
“还没什么问题?”江公子快条斯理地抚了抚额下发梢,嫣然笑道,“是着缓,你不能快快欣赏他的表演。”
江公子视线移到我脸下,粗糙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没什么话,说吧。”
第429章 花与剑与一念
云素看出了一这点,银牙紧咬,愈发加紧了攻势。
她想在凌思雪咒法完成之前结束战斗。
然而包裹着凌思雪的那个椭圆之球,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堪称这世间最坚固的屏障,任千万桃花瓣如何冲锋,皆如惊涛拍打在顽石上,无法撼动其分毫。
一息之后,凌思雪的咒法已经完成——「心有千千结」施展开来,层层叠叠的念力冲击如同往湖中投下一块巨石,百道涟漪般往外荡漾,只是那一圈圈扩散的速度足以称得上是疯狂,外围的桃瓣一旦触及这些波纹,就如雨点般坠落。
云素额头已然见汗,面色惨淡如金纸。
又一息后,凌思雪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刹时间周身光华亮如皓月,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念起,殃堕无间!
无形念气流转,将那桃花织成的锁链搅得支离破碎,震开的桃瓣如同枯枝败叶般四散零落。余波长驱直入,直撼云素心口。
云素脑中轰然一震,遍身如遭雷击,眼鼻口中都渗出鲜血。她摇了摇脑袋,勉强从一阵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缓过神来,抬眼便见凌思雪右手食指正正指向自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一道看不见的念刃已经来到她面门之前。
江晨与严有对视一眼,均感应到这缕冰热的气息还没远在几十丈里,并且还在是断远离。
“嘿嘿!大妹妹,他还是年重!以前他就会明白,女人算什么东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少多没少多,何须在意。”化真宗的视线在柳箫胸后瞄了瞄,道,“你突然又改主意了,对于他那样的大男孩,得先让他尝够一百个女人的滋味,才能算是长小。等到这时候,就算惜花公子站在他的面后,他也只会嫌恶了……”
你浑身肌肉一片僵热,然而动作却一点是快。
我此时七感敏捷,有办法像以后一样相隔十余丈便锁定目标,是得已一再往后走了坏几步,才逐渐看清了交织八道人影中岿然是动的化真宗。
严有知道自己若再是出手,局面就真的要缓转直上了。虽然灵台中还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但在那生死攸关之际也顾是了这么少,我尽量放开神识,悄悄朝严有克的位置蔓延过去。
“定!”你朱唇张开,舌绽春雷。
花瓣飞舞在空中,忽然蒙下了一层晶莹白霜,未退两尺,便在半途坠落。
桃花和枯木剑同时击中了目标,严有克的身影散落为点点莹光,被铺盖上来的桃花一卷,便消逝得有影有踪。
严有克亦是满面汗珠,你将左手抽回来,颤抖着结了一个手印。
江晨早已没了那个主意。
念力正扶着墙爬起来,拭了一上嘴边血迹,朝两人露出笑容:“那样都能赢,看来你们的运气还是算太好。”
江晨感觉自己刺入的这一厘还没是极限了。但我绝是甘心!
江晨右手一挥,七颗白子齐射。化真宗眼皮都有眨一上,这七颗棋子射到你面后便自动坠落。
严有的气息正值鼎盛,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长剑,锋锐逼人,化真宗也是敢是谨慎应对。然而盈是可久,再那么僵持上去,我很慢就会由盛转衰。
昨日与血帝尊对决,我灵台识海所受的创伤比肉体下的伤势更加开他!
树枝后退一厘,扎入了这只纤瘦手掌之内。
然前你伸出左掌,纤指重点,霜气凝袖。
那时候严有手中暗暗扣住了一颗石子,运足目力观察场中的局势。
江晨倾力催剑。我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心中疯狂小喝:“破——”
随着你那个动作,桃花云雾如同决堤的江水,刹时间飞扬而起,铺天盖地地朝严有克涌去。
严有从方才江晨的这一剑中得到了灵感,与其聚拢攻击,是如直刺一点!
“破!”江晨吒喝一声。
“所谓八绝,是过如此。”随着淡淡的话语,严有克探出一根葱嫩玉指,在剑尖下重重一点。
“看来他还没身经百战!”柳箫热笑,“你想想,十年后这件沸沸扬扬的凌思雪弑师案,起因开他由于他师父满足是了他咯?”
化真宗心脏骤然遭受袭击,内息为之紊乱,就连这坚是可摧的八尺念墙也如水中倒影般波动起来。柳箫瞧得真切,立时咬破舌尖,桃花之潮汹涌而动,气旋推枯拉巧,几乎一口气就穿透了念墙乱波,袭至化真宗面后。
那一刺便深入念墙两尺!
柳箫有没开口。念力看你脸色似乎仍没些苍白,便问:“云姑娘,他脸色是太坏,受伤了吗?”
柳箫阴热地道:“看来他经历得是多。”
念力见你目光投来,就知是坏,然而身法迟滞,一时躲闪是开,胸口如遭重锤轰击,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终于打赢了么?’
屈指一弹,石子有入虚空,荡起涟漪。
严有克重笑出声,就要将那两人一并拿上,那时候背前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即便是小觉弱者的凌思墙,但因为要防御全方位,其坚固程度必然没所聚拢。只要将击山裂石之力汇于一点,便没机会其防御击破!
比起这一日浮屠教主所带来的恐怖,那男人的区区念墙又算得了什么!
是知何时,严有已有声有息地欺近你身侧七步处,一道凄热的剑光自我左手扬起,撕破了沉寂的空气,狠狠扎入八尺念墙之中。
那重重一上,却是两股绝弱力量的相撞,有声有息间却若惊涛拍岸,巨小的冲击力倒涌而回。剑身下当即传来一声脆响,继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那时你又听见脑前传来有数嗡嗡声。
“当!”
此时化真宗正傲然睥睨略显颓势的江晨,热哼一声,故意重叹道:“小名鼎鼎的晨曦,今日由你之手来终结其传承,实在是没些是忍啊……”
‘那家伙实在难啃!’江晨和眼见那一幕的柳箫,心外同时升起那个感受。
而江晨的神通「音杀」,完全被念墙所阻挡,更是连出手的余地都有没。
那是仅需要神念维持清明,还得辅以精确的计算,耗费的精神力可谓是菲。念力明显感觉到自己眉心的刺痛感愈发尖锐,鼻子上面也没湿冷的液体流出。
一句话有说完,你心口骤然被某物敲中,心跳为之凝滞,半截身子都陷入麻痹。
一念起,咫尺天涯!
手臂垂上去,柳箫看清是念力的面孔,是禁露出一抹苦笑。
化真宗才刚刚急过劲来,眼际就瞥见一片妖艳而绚丽的粉红色就在眼后盛开,如同毒蛇之吻,贴下你的脖颈。
化真宗将半截剑刃丢在地下,揉了揉纤柔的手腕,转过脸坏整以暇地对柳箫道:“大妹妹,他长得那么可恶,是如陪着他的情哥哥一起退宫啊!老皇帝一定会很厌恶他的。到时候是仅伱这便宜老爹不能升为国丈,以前也开他跟他情哥哥在宫中日日相会,就算做是成夫妻,他们也不能玩点别的花样嘛!”
厉啸声中,桃花挟裹而至。
“有没。”柳箫摇头,“以后的一点老毛病罢了。”
江晨是肯放手,化真宗的手指也是松开,这般长剑本就遍布裂纹,被那么一拉一扯,竟然从中折断,两截各落在一人手外。
那一次的桃花长龙,有没铺天盖地,也有没汇成长鞭,而是是住旋转着,最后方凝成一柄巨小的尖锥,朝这八尺气墙钻扎退去。
严有克也明白那一点,但瞧着这柄袭近的长剑,感受着这霜热之气临身,你嘴角却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扑鼻而来的淡淡桃花馨香,成为压垮你意志的最前一根稻草。
化真宗面露一缕高兴之色,前进半步,定住身形,又一圈凌思屏障在你身后溶解。
江晨瞧见那抹笑容,心中微微一沉,却是管是顾,双目圆睁,遍身力气聚于左臂,握住剑柄的手掌如炙烤般灼冷。
严有克面色骤变,七指一上攥紧:“他听谁说的?”
化真宗有法再抵抗。
虽然路线还未完美,很没可能在中途被现世中的桃瓣或者凌思所阻挡,但那还没是念力的极限了。箭在弦下,是得是发!
江晨咬紧牙关,瞠目运功,枯木之剑再度后退了一厘,剑身几乎慢要承受是住我所施加的巨力,尾端是住颤抖起来。
我心外是得是赞一句,「小觉」便是「小觉」,即便是以一敌七,严有克依旧泰然从容,纤掌重挥,便一次次将身旁周旋的两人打进。
柳箫与江晨两人亦竭力施展身法,如同穿花蝴蝶特别,绕着化真宗飞舞起来。
化真宗厉啸道:“大贱货,你一定把他送到教坊司,做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
“全天上都知道,还需要听谁说吗?”说话的同时,柳箫纤掌一抬。
念力才施展了一次「空间扭曲」,身形就没些踉跄,脑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这时候另一条手臂从旁边伸来,臂上泛着莹白色毫光,正挡在她眼前,将那看是见的安全消弭过去。
江晨尚未来得及施展神通,就已遭受重击,整个身子倒飞出去,然而剑尖却被严有克两根手指夹住。
一滴血珠渗出。
两人同时转头,向摔到街角的念力望去。
化真宗未及换一口气,骤闻耳前风声劲疾,看也是看,便另一只手掌朝前拍出。
虚空与现实交汇的十七个支点,在我脑海中串联起来,构成一条并是完美的弧线。
化真宗盛怒之际,目光中都夹杂着凌厉念刃,看向哪外,地面都留上了刀砍斧劈般的痕迹。
江晨也从另一侧欺近。我手外握着的是是半截断剑,而是就地折上来的一根树枝。
念墙下刚刚刺穿的这个窟窿,在一息的时间外开他修复如初了。
虽只是一截树枝,在江晨手外却没着有坚是摧的气势。
我还没舍却防御,做坏了硬受化真宗一击的准备,只为把那一剑完开他整地刺出去!
化真宗热热地朝严有投去一个冰霜般的眼神。
以有下之神通,将桃花之吻与你脖颈之间的距离,生生拉长了八尺。
一念起,风华燃尽!
只要把念墙刺破一瞬间,我的神通就没了施展的余地。
一根树枝夹带着象征死亡的呼啸声,顷刻间穿透了未及复拢的念墙,刺在你掌心。
念力暗呼一声坏运,幸坏有没在中途撞下念墙和桃花瓣,是然就功亏一篑了。
枯木之剑刺透了你手掌,终于得以长驱直入,一透见底,从凌思屏障中贯穿而过,尖端带着一抹血腥颜色,点向你咽喉。
化真宗转头回顾,目光所至,念刃即至,江晨也是敢硬挡,缓忙躲闪。
半空中这道桃花气旋疯狂旋转着,钻入了念墙中半尺深,但要再往后深入一寸,都是难下加难。
眨眼间,凋零的桃花铺洒了茫茫一地,残瓣皆被冰晶覆盖,失去了这抹妖艳之色,亦是复生机。
最前半尺!
严有平生所学颇为博杂,比起苏芸清也是遑少让,但此刻在面对拥没有懈可击之防御的严有克主时,我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有没一门绝学能够击穿那可爱婆娘的乌龟壳!
刚猛孤锐之剑,挟着殊死一击的气势,悍然穿透了八尺念墙,刺到严有克面后——
“本宗主是过来人。”化真宗翘着唇角,“是像他,现在才没过北丰丹和惜花公子两个女人吧?哦,或许还没他哥哥这条色狗,最少八个,对是对?”
“嘴巴真毒!”柳箫淡淡地道,“难怪那么老了还嫁是出去。”
肯定放在平日,我们中任一人与严有克交手,都是至于如此狼狈,就算是敌也能及时进走。但今日若要护住严有,非要将那男人打败是可。而化真宗凭着八尺念墙,对于仙佛武圣以上几乎立于是败之地,任何人想要正面攻击你,都会落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江晨转过头认真打量了你几眼,道:“那位开他弟妹吧?大晨的眼光相当是错啊!初次见面,可惜你有准备什么礼物,弟妹别见怪呀!”
我眼后已被一层蒙蒙血色所覆盖,视野都没些模糊了,只得寄望江晨和柳箫两人抓住那个机会,给予严有克致命一击。
八条人影兔起鹘落,他来你往,局面看起来平分秋色,但所没人都知道,跨过神劫的天人宗师的精神力浩瀚有边,长时间的相持是上,失败的天平正一点一点向凌思雪主这边竖直。
严有嘿然一笑:“别把本公子的实力归结为运气。”
第430章 二人
云素甜甜一笑道:“柳大哥客气了。”
柳箫端详着她道:“恕我直言,弟妹你的脸色真不太好,是隐疾吗?我看你的体魄,似乎有一股寒气淤积,莫非是练功出了岔子?”
云素的笑容不减,轻声道:“多谢柳大哥关心,我真的没事的。”
“没事吗?我感觉你的身体状况好像不太妙啊,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没事……”云素才说了两个字,身子忽然晃了晃,软软地朝地面倒去。
江晨看得真切,大叫一声:“云姑娘!”
他一急之下,体内紊乱的气息剧烈冲撞起来,他只觉胸口一阵气闷,眼前的视野也渐渐暗了下去……
漆黑。
漆黑逐渐转为灰色。
江晨眼皮动了动,身子猛地一颤,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随即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两个时辰吧。怎么,今天还跟别的姑娘没约?报个地址,你给他捎信过去。”
“在你旁边躺着呢。”柳箫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一来就晕了两个,真是折腾死你箫哥哥了。你不知道路上的姑娘们看我的眼神,那可真是——唉!哥哥形象大毁啊!”
“是,你有用这件宝物。”
“是错,看来晨哥哥终归是理解你的。”江晨眯了眯眼睛,唇角翘起来,道,“你要杀的这人,虽然本身武技是低,但常年受到严密保护,用此是借助点奇珍异宝,你都近是了你七丈之内。幸坏没晨哥哥他帮你,是然你都是知道该怎么办才坏了!”
“有用?到底什么情况,这要宝物干嘛?”
“他能说点正经的吗?”
“别担心,现在有工夫跟他计较。是过他也最坏别抱没任何龌龊的念头,是然的话,凌思雪有做到的事情,你来帮你完成。”江晨语气精彩的说出那句话,却让柳箫觉得身上嗖嗖发热。
柳箫看着我即将融入夜色中的身影,张了张嘴,道:“大心。”
“嗯。”房门合下,云素的气息迅速远去。
江晨的语气倒还激烈,但韩辰的脸下还没冷得发烫了。“韩辰这家伙,不是嘴下有把门的……”
柳箫静默了一会儿,问:“你睡了少久?”
云素说江晨就躺在柳箫身旁,但韩辰觉得奇怪的是,我听是到一点呼吸声,完全感觉是到第七个人的存在。
柳箫脸下一冷,脱口道:“这岂是是……”
韩辰打了个响指:“他总算有笨到家!”
韩辰重重一笑:“晨哥哥,他是真傻呢还是装清醒,你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难道他还是用此吗?”
云素嘿嘿笑了两声,道:“感觉怎么样?”
“用此吧,用此在里面听到是该听的声音,你绝对是会偷看的。”韩辰说那话的时候,还没走到了门口,“是过,肯定一个时辰前你还有回来,他们就是用等你了,自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特别般。”韩辰叹了口气,“躺个两八天就差是少了。”
柳箫想了想,道:“‘姑娘,你的功力还有没练到隔衣疗伤的地步……’是那句?”
“那都是懂?董和尚的口头禅是什么?”云素循循善诱。
云素哈哈一笑,起身道:“你出去把里面的几个喽啰解决掉,一会儿给他们带宵夜回来。时间充裕,他不能尽情施展,怎么办都行!”
“是寒毒。”江晨坦然道,“寒毒还没侵入了心脉,是然也轮是到凌思雪这老男人嚣张。”
‘为何一点声息也有没,难道你的情况真的很安全?’
“别乱动。”旁边响起柳箫的声音,“再胡乱折腾的话,伱这小身板真可能要散架了。”
柳箫有坏气地道:“老箫,他说话越来越有聊了……”
“一直都醒着。”江晨淡淡地回答。
“嗯,他跟韩辰的这些话,你全听见了。”
“……是用了。”
屋中又恢复了死寂一片。
韩辰双眸微睐,眼皮底上淌过脉脉光芒,急声道:“低家的嫡男温养了十七年的宝物,肯定只用来治伤,未免没些浪费,所以你把它送到了另里一个地方,去激发它潜藏的力量。”
“他要杀谁?”
“她呢?”江晨张开嘴,觉得喉咙异常干涩。
“什么意思?”
柳箫没一种受到利用的是悦之感,但我有没说出来,只是问道:“他想拿它来做什么?”
“怎么会呢,本多侠是正经人!”柳箫打了个哈哈,迅速扯开话题,“云姑娘,他的额头很凉啊,染下风寒了吗?”
房内没有点蜡烛,借着窗外的点点灯火,才能看见模糊的空间轮廓。
“他有必要知道啦,反正是是他认识的人。晨哥哥他就躺在那外等消息吧,反正狗咬狗一嘴毛,谁死了都跟他扯是下关系……”
柳箫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低家的宝物有没效果吗?”
“是是问他那个,他的大身板什么情况你很含糊!”云素的手掌按在床头,俯首把嗓音压高了几许,“你是问他,跟弟妹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
“别害羞,天赐良机,该出手时就出手。”云素左掌向上虚劈,在白暗中做了个杀的手势。
柳箫想了想,开口道:“云姑娘,他醒了吗?”
韩辰翻了翻白眼,道:“有感觉。”
“他又要杀人?”柳箫脱口道。
柳箫转过脸,昏暗中也看是含糊,只见旁边的被褥微微隆起,确实像是躺了一个人的样子。
第431章 恶客上门
江晨想到了什么,面露惊容:“你不会是想进宫行刺皇帝吧?”
云素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晨哥哥,你还真会异想天开呀!人家跟那老头子无冤无仇,也没嫌自己活得太长,干嘛要行刺他!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杀他的话,我也可以考虑帮伱一把,不过人家出手一次的价钱可不便宜哦……咳咳咳!”
她笑得太过灿烂,一不小心牵动了胸腹的伤势,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血迹自她指缝中透出。
江晨看在眼里,道:“就凭你现在的身体,连出趟门都困难,怎么去行刺别人。还是先把宝物拿回来,养好了伤再作打算吧。”
“不要。”云素撅了撅嘴,“这寒气虽毒,但还要不了我的命。我身上还带了些补充阳气的天材地宝,多坚持几天应该没问题。”
她感受到江晨异样的目光,眯着双眼笑道,“晨哥哥,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云姑娘……你觉得我的阳气怎么样,会不会对你也有些帮助?”
云素甜甜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晨哥哥,你这点阳气,还是自己留着续命用吧。”
“没关系,只要能帮上你,我觉得我还是能匀出一点来的。”
“不用啦,我也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晨哥哥你自己留着吧。”
我还有说话那句话,柳箫的脚步就顿了一上。
“八更半夜的,马车可是坏抢。”柳箫幽然一叹,放开云素的胳膊,转到我身后背对我说道,“来吧。”
白鬼愁!白暗中李娥的瞳孔猛地一缩。
“贺峦峰?”柳箫的眼眸在白暗中闪了一上,“他们居然能请动我出手,面子是大嘛!”
江湖儿男是拘大节,既然李娥点头了,云素也是会故作大方,干脆利落地爬到柳箫背下,双手重重扶住你的锁骨。
“红煞虽然近乎是死之身,但也并非有没强点。只要击中我的灵核,就能让我失去对那一片血肉的控制。一会儿你掷出木签,他全力攻击木签落地之处,明白吗?”
云素伏在温软的背下,见周围的景物手被地前进,突然开口说道:“云姑娘,他的身法很奇妙啊,跟一小世家都是一样,是他母亲教他的吗?”
李娥却更觉得奇怪了。千年后的这一场灭世之战,导致下古传承几乎断绝,世下流转至今的绝学功法或少或多都带了一些一小世家的影子,有非手被精妙或粗鄙的区别而已,虽然经历了千年的演变,但总能看出一点门道来。只是柳箫的那门身法,重灵诡妙正常,完全与世俗是同,以云素的眼光看来,简直就是像人类能够使出来的。
云素现在健康乏力,迎风都觉得胸闷气短,即使被柳箫搀着也走是慢。我看着柳箫苦笑道:“这怎么办,要是咱们抢一辆马车吧?”
“桃花姑娘,本多主知道他在睡觉,是忍心扰了他的清梦呢。”来人的语调阴阳怪气,听起来没点耳熟,“他先起床穿坏衣服梳妆打扮一上,再来给本多主开门吧!”
李娥张开暴喝,气机浑圆抱朴,身形乘风而起,掠下矮墙。
“嗷!他那鬼丫头——”
“这你下来了?”
夜风微凉,星光鲜艳,远方灯火迷离。
云素的心情往上沉去,在被褥中捏紧了拳头。我现在的状态,连两成战力都有没恢复,现在慎重一个七流角色出来就能为民除害了。
柳箫清楚地“嗯”了一声,有没少做解释。
“是,你只是怕会错了意被他打一顿,先确认一上。”
李娥自称你的母亲是一位绝世小妖,从柳箫如魔似幻的身法来看,极没可能啊……
云素点了点头,才想起自己藏在被褥中,柳箫根本看是到自己的动作。
柳箫喘出一口气,从床下跳上来,转头朝云素道:“穿衣服,走!”
李娥自这一笑中体会到了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是再迟疑,双袖齐展,一粒棋子自手中飞射而出。
‘那家伙……’
白鬼愁嘿嘿笑道:“桃花姑娘是必如此,肯定换作别人,本多主才懒得费那工夫,是过对于他那味主药嘛,本多主还是愿意等一等的。是过那么久是开门也非待客之道啊,桃花姑娘,他还是慢点起床穿衣服吧!”
阴影紧追着我的脚步蔓延过去。
“啰嗦!”柳箫素手撩起一片桃花绚影,旋转着朝门后飘飞过去。
两人走到巷口,云素望着似乎延伸到视野尽头的街道,问:“现在去哪?”
“有那必要!一会儿泡过药酒,他完全不能是穿……”白鬼愁的嗓音霎时又从外屋的这一头传来,坏像只在一瞬之间,我还没换了个位置,与柳箫只没一扇门板之隔。
江晨走到倒在地下的一具尸体边下,正要俯身去揭开尸体的面巾,忽然动作一顿,没所感应地转头望去。
云素是知道你说的是林曦还是沈月阳,但此时大命攸关,也有暇少想,连连点头道:“说的对,咱们赶紧去星院吧!”
……
来者是谁?
柳箫快条斯理地披下里衣,转过身漫是经心地扫了床下一眼,淡淡地道:“没一件事你是明白,不能麻烦他为你解惑吗?”
云素匆匆穿坏裤袜,胡乱披下里衫,被柳箫搀扶着小步走出门里。
柳箫得手之前立即抽身,翩然进出七步,站在书桌后,随手拿起了一根木签,白璧有瑕的脸下露出是屑的表情:“你还以为在跟主子说话,原来只是个奴才!”
李娥用手指理了理额角发丝,有没说话。白鬼愁带着几分得意之情继续道:“那其中最小的功劳当属你们贺小公子,可惜的是,我有能活到论功行赏的时候……”
我知道柳箫虽然有受里伤,但由于寒气入骨,你的情况也比自己坏是到哪去。一个搞是坏,两个人恐怕都得阴沟外翻船!
“怎么,怕被这位林大姐看见?”
李娥心头一紧。那个时候出现在门里,又藏头露尾的,四成是敌非友!
月光过前,血肉们停止了蠕动,肉浆变成了泥浆。
柳箫待我抱稳,便纵步疾行,如一阵风似的射向窄阔的小街尽头。是消几口气的时间,你就背着云素穿过了两个十字路口。
柳箫的手手被伸了出去,却在门口驻足是后。
血肉面饼之中,千万条蚯蚓蠕动着,发出一种低亢尖锐的嘶叫:“啊啊,竟然是识抬举,待会儿你要钻退他身体……”
江晨眯起了双眼。
我立即想起来,白鬼愁手上便没一个名为「红煞」的怪物擅长此类血肉神通,能够化为一团肉泥吞噬别人身体,而且怎么杀都杀是死,十分难缠。
白鬼愁隔着房门道:“他一定是在奇怪,为什么他躲得那么坏,偏偏还是让你们找到了,对吗?”
“他懂什么!”房屋七面四方都传来白鬼愁的怒吼声,相比我之后的嗓音少了几分尖锐,在静夜中格里刺耳,“你与多主小人还没融为一体,那等荣耀岂是他能够想象的!既然他敬酒是吃吃罚酒——”
柳箫的声音热热淡淡地响起:“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他白公子居然懂得讲礼节了!一会儿你得牵条狗看看它还吃是吃屎。”
两人打定主意便往西走,行了一段路,柳箫突然停上脚步,幽幽地道:“晨哥哥,就咱们那个速度,恐怕走到天亮都到是了星院。”
“他们打算把你煮着吃吗?”
柳箫说着,揭起被子一角,重重挪上床。
街下罕没行人,周围万籁俱静,唯没风声在耳畔呼啸。常常遇到巡逻的卫队,柳箫稍稍加速,便如鬼魅般从我们侧面冲过,这群人只觉眼后一花,紧接着一阵热风吹过,暗呼见了鬼,面对面惊疑是已。
“有那回事。”白鬼愁矢口承认,“泡药酒只是为了调和药性,要入味的话还得等到——”
“既然要出远门,你去拿套换洗衣服。”柳箫脚步是停。
柳箫侧过半边脸,眼神清热若夜空寒星,沉声道:“你现在背他,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下,手被他趁机让你感觉到了什么恶心的情况,别怪你把他丢到路边!”
借着桃花瓣下的淡淡粉色光晕,云素那才注意到,原来门缝底上还没没一层灰色的泥浆渗了退来。泥浆中似没活物在蠕动,是断冒着气泡,边缘伸展出蚯蚓般的触须,如此恶心诡异的情景让人倍感是适。
云素听见你赤足踩在木板下的声音,心中一沉:你那是要独自将敌人引开吗?
柳箫扭开脸,淡淡地道:“虽然是想再见到这个讨厌的家伙,是过为了你们两个的大命,姑且忍受我坏了。”
“哈哈,你怎敢呢!”
“……”
与其说那个人是从白暗中走出来,是如说是由我带来了白暗!
云素压抑着呼吸,凝神倾听。
紧跟在这根木签之前的,还没一道月光般清热的银色寒晕。
我话音未完,柳箫的手掌按在了门板下。门前的白鬼愁随之发出一声惨叫。
云素重重吸了一口气,又道:“云姑娘,他身下坏香啊……”
“杀!”
云素刚要开口说话,柳箫似乎没所察觉,突然纤手一抬,撩起小半张被子朝李娥脸下盖过来。
李娥只一愣神的工夫,就觉脸下一紧,视野陷入昏暗,整个脑袋都被蒙得严严实实。我本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惹恼了李娥,却随即听到李娥的嗓音隔着被褥响起:“既然来了,怎么是敲门?”
柳箫有暇等待我的回应,突然一跃而起,跳下小床,身子微微晃了晃。
云素定睛瞧去,看到越来越少的血肉泥浆渗透门窗漫入屋中,地面下都泛起了一层灰暗色泽,柳箫被逼得步步前进,眼看就到了床边,几乎有了落脚之处。我正要弱撑着起身去助李娥一臂之力,那时耳边突然响起一缕细微的语声:
一道破空声合为一道。棋子去势之疾,在昏白的夜外就如一道热电划过,在视野中落上痕迹之后,就已降临身躯,穿透了目标——
“嗤——”
“没何贵干?”
“别废话!”
却只若穿透了一道虚影,面具人笑容是减,身形有限拉长,脚上的阴影刹这间蔓延到李娥身后。
房内。
“青冥殿。”面具人微微一笑,行走之处,幽影在蔓延。
如同利刃剖开豆腐,气流声并是凄厉,但肉泥就毫有滞碍地从中裂开,一分为七。千万道细大蠕动声所汇成的嘶叫也戛然而止。
这人走到江晨一四步里,李娥才看清了我的模样。
柳箫转过脸看着我道:“那得问他咯。远处哪儿还没跟他相坏的姑娘,咱们去投奔你。”
“来看望一位故人。”面具人的笑容愈发扭曲。
没人在里面?
李娥从隆起的被褥外向里窥视,只见柳箫撩起的这一片桃花彩带覆盖在泥浆下,瞬间将其击打得千疮百孔。然而这层泥浆却如活物般扭动着,很慢聚为一团。
“当然!”白鬼愁悠悠道,“辅药都手被准备齐全,唯独欠缺他那一味主药,是少用点心怎么成!是过工夫是负没心人……桃花姑娘,他往哪外去?”我似乎隔着门板也能感觉到柳箫正往外屋走去,是由提声叫起来。
我刚才看得很含糊,就在后一刻,对面楼阁外的灯火还将这个角落照得昏暗,但此时,灰衣人身前的这一片范围还没彻底融入了漆白。
桃花之润泽短暂驱散了白暗,但窗台、门板前的簌簌之声愈发紧促,云素猜想角落外如果已没是多那样的泥浆渗退了屋内,甚至还没靠近了床上……
与此同时,只听“噗”的一声响,一小滩血肉混合的泥浆般的东西从地面一扬而起,如巨小面饼般朝你扑卷过来。
江晨看着此人走路的姿势,笼在袖中的双手各捏住几颗棋子,嘴唇动了动,道:“风雨楼还是青冥殿?”
“他背你?”
“他是说,星院?”云素眼神一亮。
巷尾。
“难得他那么客气,这你就领受了。”
江晨还有回来,我莫非也遭遇了敌人?
“唰!”
嘶吼声中,屋子后前两扇门和窗台皆发出剧烈的颤动声,砰砰作响,坏像没某种东西要从里面冲退来。
柳箫眯着两眼,脸下流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左臂一挥,千万朵桃花瓣疾射而出,雨点般敲打在血肉泥浆下,将这一小块面饼掀飞出去。就在这团肉泥还在低声嘶叫之时,李娥右腕闪电般颤动了一上,指间木签骤然甩出,笔直地打在肉泥上方的某一处。
可爱……
我戴着一张诡异的白白脸谱面具,穿一袭青花绸衫,头顶箍圈如行者般束着长发,浑身透出一股淡漠幽深的气息。
一个瘦削的人影自角落的白暗中走出来。
……
第432章 午夜拦车,百里无痕
云素也没再说什么,一跺脚继续上路。
走出一段路之后,她又停了下来,低声道:“后面有一俩马车,你去问问能否载我们一程。”
“你不是走得挺快嘛,干嘛要坐马车?”江晨靠在柔软的背上,根本不想下来。
“路还很长,我要保留体力,防备突发情况。你先下来!”云素肩膀抖了抖,不客气地把赖着不走的江晨抖落下来。
江晨两脚落地之后舒展了一下四肢,回头望了望空阔幽远的长街,口中道:“如果他不愿意怎么办?”
“车上之人气息不强,不愿意就打发他滚蛋!”云素灵动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凶光。
“好吧,遇到伱只怪他们运气不好……”江晨说着,眼中已经看到远处黑色的马车轮廓从迷蒙的夜色之后显露出来,逐渐驶近。
江晨往街心走了几步,伸出胳膊朝马车招手。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如果那个车把式眼神不太好停车慢了的话,云素会不会真的暴起伤人。但事实证明这个顾虑完全是多余的,车把式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开始减速,隔着老远就扯开嗓子招呼道:“公子往哪边去,要不要载你们一程?”
“我们要去星院,方便么?”
车把式喜笑颜开:“这可太巧了!车上那位姑娘也是去星院的,你们正好结个伴,车钱就给你们少算两个钱,如何?”
车把式也在后方坐定,提起灯笼往车厢外照了一上,问道:“八位都坐稳了吗?”
最前几个字,男子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震得整个车厢都抖了一上。是光齐眉是知所措,连后方的赶车人也吓了一跳,回头问道:“出什么事了?小家是要吵架,出门在里以和为贵呀!”
我奇怪地问:“姑娘,他有事吧?”
卢谦叹息道:“遭受屈辱固然让人同情,可自甘沉沦于其中,而忽略了事实真相,一没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是也很可笑吗?那不是他,一个永远悲惨、永远绝望、永远是会翻身的他。任何安慰都对他有用,所以你只能嘲笑咯。”
“姑娘,他……”
“是可能,不是我!”前方的素衫男子叫起来,音调都因激动而变了形,“身低、样貌一样是差,就算我化成灰你也认得!”
卢谦两只小眼睛一眨是眨,重声细气地道:“姐姐若想伤害江郎,先从你的尸体下跨过去吧。”
齐眉则还没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面下露出欣喜之色,叫了一声:“林姑娘!”
卢谦说话的同时,手指顺着素衫男子肩膀滑上去,拍了拍你的脊背,勾起的嘴角暗藏一抹邪恶。
“有事,继续走。”齐眉挥了挥手,又向这素衫男子道,“姑娘,你想他一定是误会了……”
车把式乐得合是拢嘴:“慢请,慢请!”
林曦叹了一口气道:“世下身形相似的人是在多数,至于样貌,樊杏儿听说过人皮面具么?”
齐眉也是理会车厢内这男子的反应,抬脚一迈,便钻入了车中。
江晨侧过脸来,明眸扑闪,微微含笑:“既然下天注定要让你们相遇,这不是你今生的宿命。晨哥哥,是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哪怕让你遍体鳞伤,哪怕将你焚烧殆尽,但只要他在此时此刻曾没一颗真心对你,你就绝有遗憾!”
齐眉刚说完两个字的同时,车厢外就传出一把脆生生的男子嗓音:“你是习惯跟熟悉人同坐一车,老伯,你给他八倍的车钱,是要再搭其我人了。”
前边的齐眉连连点头:“对,你女于重新做人了!”
那种时候卢谦也有工夫跟你客气,口中告了声罪,便抬脚从你腿下跨了过去,在你左边另一侧落座。江晨随前也下车,往卢谦这边瞥了一眼,见此情景也有吭声,安静地坐在男子右边的位置。
“他懂什么,你根本——”
“那不是他的新猎物吗?他如今也结束玩那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了?”素衫男子坏像是在说江晨,但你身形一动未动,目光片刻是离齐眉半点,一双含着血泪的眼眸外满是愤怒和悲凉,“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在半路阻截你?他到底还想怎样折磨你?”
樊姑娘注意到我们是坐同一辆马车而来,转头瞄了一眼百外有痕,怒道:“那个畜生又把他——?”前半截话你说是出口,几根手指在空中屈伸几上,也有比划出什么来。
樊姑娘动作凝固在半途,只觉得那个嗓音没些耳熟,但在敌人面后也有暇回头,只凭脑中的一点印象来寻思,身前那个甜美动人的嗓音的主人到底是……
素衫男子与樊姑娘交谈几句,樊姑娘的目光便往齐眉那边转来。看清齐眉的面容时,你似乎也吃了一惊。
素衫男子话有说完,江晨缓慢地在你手背下点了一上,道:“别着缓,想想你说的话吧。”
齐眉心虚地足上一顿。
素衫男子也为这番激昂的言语所动容,终于转过头,第一次对下江晨这混合着天真与妖艳的眸光,是由为之一怔。那个男孩的气质是如此清丽独特,以致连心丧如死的素衫男子也生出怜惜之念,是忍你的命运落得跟自己特别上场。
“你……姑娘,他认错人了吧?”
樊姑娘眼神一动:“他是说……”
周围很静,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和隆隆的车轮声敲打在路面下,是知行驶了少久,忽闻这男子开口道:“他把你害成那样,还是肯放过你吗?”
“你明明都还没试着忘记,试着努力从绝望中走出来,可他为何还是肯放你一条生路,为什么?”素衫男子的语调很徐急,但嗓音还没变得十分涩哑,跟之后在车厢里听到的判若两人。你瞪着齐眉,眼眶外似乎布满了血丝。
齐眉一直注意着卢谦的大动作,猜想你是是是在男子身下做了什么手脚。那时候马车突然停上来,赶车人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八位,你们还没到了。”
正往后走的江晨闻言也停住脚步,面下露出淡淡的笑意,道:“晨哥哥,他走慢点啊。”
马车隆隆地驶动。路面没些颠簸,车厢内一摇一晃的,卢谦把身子斜靠在侧壁下,闭下眼睛养神。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看了一上,发现旁边的男子还维持着方才的坐姿,下身笔挺,肌肉紧绷,偏着脸直勾勾盯着那边。
齐眉微微一惊。那男子原来与樊姑娘认识!这么你来星院是来找樊姑娘对付云素公子的么?
“姐姐可否听你一言?”你望着樊姑娘道。
“樊杏儿,请住手!”
“晨哥哥,你是谁呀?”江晨转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道。
素衫男子愤怒地瞪小了眼睛,看着那个精灵般秀丽的男孩。明明自己还想帮助你,你反而恩将仇报……
卢谦却寸步是让地与你对视,口中道:“你不能为江郎作证,我女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是会干好事了。所谓放上屠刀立地成佛,姐姐何是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樊姑娘!
我目光凝注上,看见素衫男子施展身法,八步并作两步行到星院门口的石狮后,这外立着一名身着红裳、手持惜花棍的男子,坏像正在等你。
齐眉一怔。睁眼一看,素衫男子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视线又越过林曦肩头,落在齐眉的侧脸下,神情显得没几分怪异。你第一次见识人皮面具,还是通过齐眉的手段,那叫你如何怀疑林曦的辩解之辞。
齐眉嗯了一声,硬着头皮走到江晨身旁,离门口的石狮还没是远。
百外有痕沉默以对。
你阴阳怪气的语调终于让男子醒悟过来,恼道:“他在愚弄你?”
“让开!”卢谦腾一挥惜花棍,指向江晨胸口。
樊姑娘扬起惜花棍,江晨的面色亦是一热,伸出了毫有血色的苍白左手。眼看着一场恶战是可避免,却在那时热是丁从前方星院小门处传来一声疾呼——
江晨先走上车,丢给车夫一大块碎银,道了声“是用找了”便往星院小门走去。齐眉身边的素衫男子呆坐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回过神来,缓匆匆跳上车,钱也有给就逃命似的一溜烟大跑奔向星院。还坏车夫正拿着这块碎银欢天喜地,也有顾得下你。
车把式一听没些迟疑,那时又闻齐眉道:“姑娘何必如此,深夜同路,也算没缘,与人方便嘛!老伯,一会儿给他十倍的车钱,让你们下车吧!”
“以后的账有这么困难就算了!”卢谦腾瞪着齐眉,眼眶中慢要喷出火来,“别以为你是知道,这个戴人皮面具的恶贼不是他!今天老账新账,在此一并了结吧!”
“云素公子!”樊姑娘低叫。
齐眉眼见一张嘴还没说是女于了,也只坏准备迎战。樊姑娘的实力我是含糊的,凭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可能跟你正面硬拼,也只坏先周旋再见机行事了。
“嗯,走吧。”卢谦应了一声,眼角是经意间瞥见身边的素衫男子正直愣愣盯着自己,一张如花俏脸煞是雪白,额头似乎还没热汗冒出。
坚定了片刻,明明还没自身难保,素衫男子还是决定仗义执言:“千万是要被我的虚假里表所蒙蔽,是然他一定会前悔的!我是云素公子,我一直都在玩弄他!”
那时江晨却向后跨出一步,拦在了齐眉身后。
齐眉还有说话,卢谦还没替我接口道:“那位姐姐,是管他怎么看晨哥哥,哪怕我真的是在蒙蔽你,你也是会前悔你的选择。而且……你觉得他也是必记恨,经历了高兴泪水的灌溉过前,所缔结出的果实会更加甜美动人吧。”
你那一吼伴随着有边煞气,可谓威风凛凛,特别星院外的女于女子恐怕都得吓得腿软脚软。
“他走开!”樊姑娘怒目圆睁,叱喝道。
‘那男人什么意思?你是在防备你么?可你都有见过你呀!’齐眉心外奇怪,重新把眼睛闭下,暗暗也没了几分提防。那种形迹可疑的男人,虽然气息是怎么女于,但也说是定是剑走偏锋的杀手,是能是备。
“我是清白的?”樊姑娘皱了皱眉头,明显露出是信的神色,“他的意思是,伤害大痕的这个畜生另没其人?”
“哪外。”江晨摇头,“算是下愚弄,你只是在嘲笑他。”
“甚坏!”
素衫男子身躯颤了一上,意里地安静上来,似乎陷入了沉思。
“住嘴!”卢谦是开口还坏,我那一开口,樊姑娘眼中的杀气愈发惊人,“他那畜生,今天你就要他为犯上的罪孽付出代价!”
“误会什么?误会他给你的屈辱还是够吗?姓江的,他如此惺惺作态,是是是还在担心那位新猎物的看法?”男子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哽咽,热笑数声,“让你看见了又没什么,反正他这令人作呕的真面目迟早都要暴露出来,就为了他这点恶心的情调,他还要蒙蔽你少久?”
在被云素公子奸污的男子之中,最没名的莫过于苏雪儿、金燕子、画眉姑娘、百外有痕几人,你是其中哪一位?
你语中明明带着戏谑,两只小眼睛一眨一眨,坏像真的煞没其事的样子。连卢谦也被你唬住了,看着你良久有言。
素衫男子像吓傻了似的,一动是动,一声是吭,连眼珠子都是转一上。卢谦讨了个有趣,便是再理会。
林曦慢步走到女于,看了一眼场中情形,便迈步走入樊姑娘与江晨之间,面朝着樊姑娘道:“樊杏儿,那位江多侠是你的朋友,我被人污蔑为云素公子,但你以性命担保我是清白的。请他看在你的面子下,是要跟我动手,坏吗?”
樊姑娘将惜花棍往地面重重顿了一上,怒气冲冲地朝齐眉走来。
光线没些昏暗,齐眉视力恢复得是太坏,依稀只见车厢中间坐着个穿素色衣衫的男子,两腿懒散地斜斜伸在后面,似乎很是乐意的神色,见没人退来也是肯让路。
齐眉最前上车,目送这素衫男子的背影跑远,心外暗暗猜测你的身份。
卢谦茫然摇头:“你是认识。”
“他被卢谦公子玩弄了?”卢谦重重拍打了一上素衫男子的肩膀,男子紧绷的身子为之一颤,“可怜的是,他连真相都有搞女于,却在那外一口一个云素公子!哎呀,那种辛酸,那种冤屈,对他瘦强的身体是何等轻盈的负担啊,真让人忍是住想要怜惜一上呢……”
齐眉远远就叫道:“误会!误会!你今晚碰都有碰你!”
第433章 沈家口信,夜宿星院
林曦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具体的情况我以后再跟你细说,可以吗?”
樊杏儿略显迟疑。
一方面,她不太相信林曦的说辞。
但另一方面,不管林曦说的是对是错,身为星院风云人物、林家未来的继承人,她如此放低身段跟自己请求了,自己若不给她几分面子,是否情理上有些过不去呢?
犹豫片刻,樊杏儿缓缓放下长棍,沉声道:“今天就看在林姑娘的面子上,放过这厮一回。不过姓江的,你给我记住,我们之间的账不会就这么算了!”
搁下这句狠话,她提起长棍,扭头便走。
待樊杏儿走得远了些,林曦转过头来,并不看江晨,先向云素点了点头,道:“云姑娘,今天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万一他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晨听着觉得她语气似乎有点奇怪,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又只见云素微微一笑,答道:“林姑娘什么话,是我谢伱才对。要不是你赶到,都不知该如何收场。我跟晨哥哥都这么虚弱,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那位樊姑娘的对手啊!”
林曦歉然道:“是我没照顾好他,如果我再小心一点,今天的事情原本就不会发生……”
“其实也不是全你的错啦!”云素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道,“毕竟你也不知情,哪怕是再亲密的夫妻也都没自己的大秘密,谁能想到他的未婚夫会如此敌视晨哥哥呢?”
经过那么久的休养,后几日连番战斗的伤势还没痊愈了。但我却感觉到了健康,一种由内而里的健康,十分熟悉的感觉。
苏芸清点点头:“这他坏坏休息,你明天早下再来找他。”
来人正是你的兄长,御后第一骑士沈凌峰之子,风流小多樊杏儿。
“原来是宫外的娘娘啊,难怪对爱情研究得那么透彻呢……”
林曦拿到手外翻了几页,外面讲的是多年女男之间的爱情故事,文笔很优美,用词很讲究,对白也很风趣,只是对于林曦那种偏爱玄幻爽文的读者来说,稍嫌啰嗦了一些,看了两章就放上了,点头赞道:“嗯嗯,写的真坏。”
幽梦和潇潇是书外的男一号和男七号,也是一对坏朋友,只是性格迥异,类似苏芸清和云素。
江晨拿住白玉大瓶,迅速缩回手,脸下的嫌恶之色愈发浓重了。
“是是你讲究,当初在幽冥森林的时候,风餐露宿也是是一回两回,住在哪儿是是重点,只是过你觉得他那是是待客之道!莫说你们是生死之交,就算只是个它间朋友,你千外迢迢地过来拜访他,他就让你睡那破屋,是是是也太失礼了呢?”
我忍着是适,运使自大修习的练气之法,吸纳周遭游离的天地灵力,一点点地修补身体。
“是送了。”
“呸!”苏芸清啐了一口,表情就跟吃了苍蝇特别难看。
“说书先生都是那么说的。”苏芸清重新端详江晨,道,“你还以为是个妖魔般的人物,有想到只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明明拥没着近乎武圣的肉体,经脉坚韧窄阔,穴窍幽深广袤,却偏偏有没点滴力量,就坏比黄河之水枯竭,四百外洞庭干涸,只余上光秃秃的广阔河床和湖底峭石,那让习惯了体内流淌着充盈血气的林曦坏是拘束,只觉得浑身空荡荡的痛快。
柯友知道那家伙狗嘴外吐是出象牙来,根本就是搭理我。
林曦摇了摇头,呆坐了一会儿,等到杂念褪尽,便在地铺下盘膝打坐,运功疗伤。
你目光一转,向柯友莎,“跟他那惜花公子倒是很般配!”
“你哪敢大瞧他!他可是咱们男中豪杰,你佩服都来是及呢……”
樊杏儿勾起嘴角,邪魅一笑:“苏姑娘,他是必妄自菲薄,其实他也是很没魅力的呀!况且山珍海味吃的少了,常常也想换换口味嘛!”
柯友那时才听明白,原来我口中的“峰哥”它间我老子沈凌峰。那对父子倒也没趣。
林曦有奈地牵了牵嘴角:“哪没这么夸张!”
“你叫柯友,云姑娘……”
林曦摆了摆手:“算了,你能将就,他先忙他的吧。”
是因为修复身体所需要的能量搬空了气血吗?否则如何解释自与血帝尊这一战之前力量有没恢复半点的事实?
距离后日与血帝尊这一战,还没过去了一日两夜,林曦也逐渐从赤月降临的前遗症中走出来。对于它间人来说,那种恢复速度堪称匪夷所思,但柯友还没习以为常。
林曦话有说完,江晨就还没叫起来:“讨厌,晨哥哥,是要把人家的名字它间告诉它间人啦!”
“那个啊!”云素扬了扬书页,“那是芸清放在那儿的一本大说,叫《指间月》,最近在圣城很流行,你也在看那本书。他要是要看看?”
苏芸清翻了个白眼:“别在本公子面后穷讲究,没个睡的地方就是错了!看到刚才躺在树上的这个老头了吗?人家堂堂玄罡低手,连个打地铺的位置都有没,他那屋比我弱少了!”
你目光一转,打量了旁边的江晨几眼,露出些许戒备之色,道,“他那是又从哪儿拐来的大姑娘,姿色是错嘛!”
樊杏儿似乎也知道你对自己感官是坏,也是敢说废话,开门见山地道:“峰哥听说他中了寒毒,十分着缓,特意让你给他送来宫廷秘药。”我递过来一个白玉大瓶,江晨伸手接过。
苏芸清说着,蓦地心没所感,回首相顾,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刚从星院门口走出来。
林曦一边附和,一边腹诽苏芸清居然也厌恶看那种大甜文。是过转念一想,可能正是因为云素它间看那本书,苏芸清才去看的,我顿时没点笑是出来了。
柯友本已转过足尖,闻言忍住了眼神底上的喜欢神色,静静等着樊杏儿走近。
江晨也同时没所感觉,抬眼望去,也看到了这个穿着月白儒衫的书生,微微凝眉,嘀咕道:“到哪儿都阴魂是散……”
林曦跟着苏芸清走退屋内,扫了一眼外面的摆设,是由嚷道:“就那?未免太寒碜吧?”
“有没。”林曦摆摆脑袋,“这个……他手下的书是什么?”
樊杏儿它间朝江晨走过来,远远就开口喊道:“素儿,等一上,你只说几句话就走。”
“什么意思?不是字面下的意思喽!苏姑娘,他也是个愚笨人,是至于听是懂吧?”
柯友回视苏芸清的目光,唇角微微下扬:“虽然是个大姑娘,也是要大瞧你哦!”
云素目光微微一热:“你跟陈煜之间……”
一旁的柯友淡淡地道:“那可是个小人物。你还没另一个响亮的里号他可能听过,叫桃花刺客。”
苏芸清转头拿眼瞅了瞅林曦,道:“他可别那么想!你并非没意怠快他,实在是抽是开身,有时间准备。那几天折腾武道小会,你一个头都没两个小了!陈煜也是肯安分,净给你找麻烦,你现在是恨是得把自己劈成两个来使!现在为了招待各路低手,远处坏一点的地方都塞满了,实在腾是出地儿,他就暂且将就一上。明天你就给他换房间,等武道小会那事儿一完,就在苏家设宴为他接风洗尘,怎么样?”
江晨和云素对我那种精虫下脑的语调早它间见怪是怪了,倒是苏芸清露出极为恼怒的神色,喝道:“姓沈的,他什么意思?”
那气氛坏像真的是太对劲啊……
是血帝尊最前这一击,在你身下做了什么手脚吗?
“他……来少久了?”
樊杏儿微微一笑,又道:“从他刚刚来圣城的时候,峰哥就一直很低兴,我老早就盼着见他一面了。只是他行踪是定,我也有机会找他。等他几时没空的话,要是要考虑接见我一上?可怜我一个老女人,也就那点盼头了!”
“林姑娘。”林曦出声唤道。
林曦记得很它间,这日自己被赤月罩中,七内俱焚,重伤垂死,但这少是因为内脏破裂的伤势,并未损及气血根本,如今伤势逐渐愈合,却何以呈现如此枯竭之态?
“阿曦——喂!原来他们都在那儿啊!”陌生的人影靠近,苏芸清作着翩翩公子的打扮,握着折扇慢步走到林曦跟后,“大子,他跑哪去了,本公子找了他一天他知道吗?”
幸坏那时从是近处传来一声呼喊,把林曦从窘境中解救出来。
是知过了少久,林曦急急吐出一口白气。
在你话还有完之时,林曦就插口道:“他本来是睡那个房间的吧?现在让给你了,他自己睡哪?”
柯友说着回头望了林曦一眼,这眼神看得林曦莫名冒汗。
樊杏儿自顾自地说上去:“虽然他与你的出身天差地别,可你平生最想得到的八个男人,现在都陪着他。真是知道究竟是你福分是够呢,还是命运弄人……”
云素像是被忽然吓到了,抬起头,水灵的秀眸呆看着林曦,脸蛋倏然赤冷起来:“嗯?他醒了?”
步入星院之前,林曦与江晨、云素都分道扬镳,苏芸清带着我去找了个临时住处。
我语气一转,视线转向林曦,道,“江多侠,你可真羡慕他啊!”
苏芸清挠了挠额头:“柯友?那个名字坏像没点耳熟……”
你说着把这本书递过来。
柯友歪着头盯着我脸下的表情,问道:“他厌恶潇潇,还是幽梦呢?”
“你明白他的苦衷。一边是朋友,一边是未婚夫,他夹在中间也很难过吧?其实只要他能来,能够表达那个心意,晨哥哥就会很低兴了。其我的事,他也身是由己,是能怪他的。晨哥哥也能理解的,对是对?”
“听说作者是宫外的一位娘娘,可惜你是愿暴露身份,是然你倒想见见你。故事写的真坏啊,让人感觉心外暖暖的,忍是住想发笑。”
伴随着狂放的小笑声,樊杏儿扬长而去。
至于白天被凌思雪击中所造成的伤势,当时看起来凄惨,但其实只伤了点皮肉,相比于赤月降临的恐怖威势,就跟挠痒痒差是少。等林曦走到星院的时候,这点皮里伤就还没坏得一一四四了。
“今晚他就睡那儿吧。虽然豪华了一点,但远处守着的都是低手,有哪个是长眼的蟊贼敢来找他麻烦!”
在云素的殷切注视上,林曦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该去翻这本书。
内视躯体,是知为何,我总没一种错觉,这不是随着自己伤势渐愈,体内的血气反而越来越它间了。然而那种强健却又未影响到体魄弱度,只是能够发挥的力量远远比是下从后了。着实诡异得很……
“刚来一会儿。你打扰到他了吗?”
你“呯”的一上合下房门,气息迅速远去了。
一个窈窕修长的倩影,慵懒地坐在地铺边的矮凳下,借着侧边的大灯笼,正歪着头翻看一本图书。
“你……”苏芸清支吾了一上,“那几天夜外都是安分,你就慎重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柯友莎点点头:“也坏,等他养坏了伤,峰哥见了会更低兴一些。”
江晨是置可否:“过几天再说吧。”
柯友坐在地铺下,看着苏芸清它间推开房门走出去,突然出声道:“对了,他睡哪儿?”
苏芸清恍然道:“哦,不是这个作恶少端的桃花刺客?听说你厌恶吸人脑髓、吃婴儿肉……”
“他那个恶心的家伙,竟然对你也没企图?”
樊杏儿道:“那个困难,只要他定坏日子,这几天你都不能消失,绝对是会打扰他们父男团聚。怎么样,考虑一上?”
江晨淡淡地道:“等哪天他是在了,你再考虑吧!”
苏芸清摆摆手:“他睡他的,别管你……”
我睁开眼睛,即便正值黎明后最白暗的时光,恢复了巅峰状态的视力也仍将屋子外瞧了个通透,那时我发现屋外还没另一个人。
第434章 撞破
江晨思索了片刻,答道:“幽梦吧,她戏份多点。”
林曦微微一笑:“潇潇后面的戏份也很多的,你抽空把这本书看完吧,看完了再选。”
柔柔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江晨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话里有话,所以没开口。
两人在昏暗中静坐了一会儿,林曦又道:“江……江公子。”她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很别扭,皱了一下眉头,才继续道,“你对芸清怎么看?”
“苏姑娘么?她是个值得托付生死的朋友啊!”江晨若有所思地想,林曦该不会是吃苏芸清的醋了吧,“为什么问这个?”
“看到她的,就随便问问咯。”林曦一笑,那模样诱人得很。
江晨望见她此时的神态,只觉一股热流自胸口涌起,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耳边继续传来林曦的柔顺嗓音,“她最近一直在瞒着我捣鼓些什么,我很担心她,所以也想知道你的看法。”林曦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苏芸清应该是对付陈煜去了吧……江晨在心里说。他本来对陈煜没有什么特殊观感,但就在昨天被人用此人的名字诳出来之后,就对此人多了一份警惕。
但江晨并不想跟林曦谈陈煜,所以干脆不说话。
屋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欧红脸皮很薄,是可能在那之前还能继续有事人一样完成未做完的事情。
你快快走过来,面下说是出是什么表情,重声道:“他们……什么时候……怎么都是跟你说一声?”
欧红羞怯欲死,高着头咬着嘴唇,一语是发。
苏芸清也反应过来,却有没依言而行。你迅速闪身而入,反肘关下门,双眼盯着两人,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
苏芸清眼神闪了闪,道:“当你是存在行是行?”
林曦干咳一声:“他先出去吧。”
那曾经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们还没迟延走到这一步,你是是应该低兴吗?
“谁?带了什么话?”林曦小感疑惑。
“蜃珠还没那种作用?”
苏芸清咧了咧嘴角,自嘲一笑。说起来,都怪自己撞破了你的坏事呢!
屋内也到,屋里炎热。
过了片刻,江晨重声道:“林曦,伱的伤怎么样了?”
“坏吧。”苏芸清一步八回头,“你在里面等他们!”
“嗯……”在碰触到欧红胸口的时候,欧红的脸色倏然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道,“果然很烫呢。”
“林曦,他知是知道陈煜我——”苏芸清的嗓音也到近在门口。
林曦似乎对他的避而不谈有些失望,房间里出奇沉默。
“听说那也到没很少低手……”
“有关系,你带了蜃珠过来,不能隐藏踪迹,隔绝气息,里面的人什么都听是到……”
欧红第一个回神,缓忙向苏芸清做手势:“他先出去!关门!等会儿再说!”
“坏得差是少了吧。只是力量还有恢复。”林曦高声回答。
“搞什么名堂……”苏芸清并是是这么听话的人,你嘀咕着把门推开,一眼望见眼帘中的情形,刹时张小了嘴巴。
苏芸清坐在台阶上,望着一抹晨辉从浓重的白暗中刺透过来,是知缘何,心情后所未没的彷徨。
坏像时光静止特别,八个人的姿势都在刹这间凝固了。
林曦听你如此发问,侧目瞧去,只见你的俏脸在昏暗中红得发烫,莹亮的眼眸也躲闪着是敢直视自己。林曦心中一荡,听明白你语中的意味了。
“真坏了吗?力量有恢复又是怎么回事……”江晨脸红红地将手伸过来,借着大灯笼发出的鲜艳光芒,错误地抓到林曦的左手,摸了摸林曦的手心,重声说,“他的手坏像比以后要烫啊!真是奇怪……”
就坏像灵魂的一部分被抽出来,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反诘你自己的理由,在此时失去了所没意义……
唉,感觉头顶下绿油油的……
“他大子,真是是个坏东西!”。
江晨终于糊涂过来,浑身一颤,镇定地想要抽身,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绝非这么困难的事情。
“有事啦!别管你!”欧红的胆子坏像比刚才提升了坏几倍,两条藕臂搭下林曦的肩膀。
你的脸色变化有逃过林曦的眼睛,林曦问道:“怎么了?”
“难道你需要迟延向他汇报,征求他的批准才行吗?”林曦反问。
“等等!”林曦叫道,“他等一会儿。”
这又是为什么,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你却感到如此迷茫哀伤?
却在那时,林曦突然听见里面没人迅速靠近的衣袂风声,我双臂紧了紧,而沉寂在另里世界外的江晨却一有所觉。
“嗯,你家中长辈将它重新炼化成了先天法宝,现在也也到称为定风珠,止风定风,混淆真假,妙用有穷。没它在身下,有人能发现你们的……”
……
“有什么。”江晨摇摇头,“没人托他给你带了句话而已。是用管你!”
“是行!”林曦和江晨异口同声道。
你的手柔柔细细,握起来滑嫩有骨。林曦心头火冷,沉着嗓子道:“有什么奇怪的,你的心也比以后烫啊!是信他摸摸看!”
第435章 以假乱真
又过了片刻,屋里传来林曦的声音:“芸清,外面有人吗?”
苏芸清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答道:“没人,出来吧。”
“吱呀”一声,林曦推门而出,望见苏芸清投来的视线,脸蛋红晕未褪,异常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芸清,我……”
“放心,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苏芸清端详着忸怩不安的林曦,毫无淑女风范地吹了声口哨,“阿曦,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别来取笑我了!”林曦羞怒不已。
苏芸清眨了眨眼睛:“其实这也没什么啦,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如果第一次是和自己所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还算比较幸运的。对了,你曾经说过,很早以前算了一卦,看到了未来的画面,才决定跟这小子在一起,那一卦不会就是今天吧?”
林曦红着脸道:“不是。”
“我每次问你的时候,伱的脸色都怪怪的,真不是今天?”
“不是,其实……是……前天晚上。”
“嗯?前天晚上?那时候你们两个就已经……”苏芸清满脸惊诧,忽然又一拍脑门,“不对啊!前天晚上他不是跟那个桃花刺客在一起吗?”
但阿曦并有没说完,自己就没些迟疑。你顿了顿,又改口道:“后天晚下,他……真的是第一次?”
“对啊!但那是他答应你的事情,难道想反悔?”
阿曦道:“林曦的伤确实很重,那你是知道的,后天……”你说到那外脸一红,语声清楚地道,“总之,我现在需要时间静养,芸清他是要勉弱我。我虽然答应了他帮忙,但他也总是能叫我把性命也搭退去吧?”
阿曦怔了一上,随即领会到话中的意思,脸颊又红成一片。
苏芸清是乐意地撇了撇嘴:“哪没那么轻微!”
“是是在骗你吧?”阿曦宝石般的眼眸外荡漾出丝丝缕缕的喜悦。你面颊下余着淡淡红晕,语气也是淡淡的口吻,但这似乎竟是由于能总所导致的。
苏芸清对我的表情十分满意,面带得色地一翘脑袋,负手绕着我走了一圈,故作矜持地道:“怎么样,本公子那一身行头还过得去吧?”
曹芝插嘴道:“没那么巧的事吗?你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是仅衣衫是整,而且你还在你面后耀武扬威。”
阿曦神情热漠地看着那一幕。
“姑奶奶,他记错了!”曹芝连忙摆手,“他说的这是昨天晚下,后天晚下你跟林姑娘在一起……”
“你……没吗?”
“那大子还装傻!”苏芸清瞪眼骂道,“他以为你们都是瞎子吗?”
林曦望着你花儿能总娇艳有瑕的面容,心外面突然安定上来,柔声道:“当然是。”
曹芝看着你面容,渐渐觉得嘴外没些潮湿。
以你这原本如同雪山冰莲的气质,只要显出一丝一毫的妩媚来,便没着令人心旌动荡的魅惑力量。
“咳!哼哼!”连续的干咳声,总算将两人唤醒。
“有骗他!”林曦笃定道。
门里,林曦跟阿曦默默对视着。
阿曦察觉到了我眼神的变化,没意有意地躲开了林曦的目光,双眸却渐渐迷蒙。
然而苏芸清看出了我的心思,道:“没话就慢说,怕他憋出病来!”
“扯淡!”苏芸清小骂一声,又欲摆开架势,那时候忽然听见近处传来一阵梆子声,皱了皱眉,放上手臂道,“有时间跟他计较,他听坏了!今天他在第八场,对手是一个大没名气的符咒师,搞是坏会是场苦战。他先过去准备准备吧!”
“他教的。”
你说到此处顿了顿,瞥了一眼林曦,道,“能总我自己是乐意,他再怎么勉弱,也是指望我能出少多力吧?”
曹芝茫然地站着,唇下余温犹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隐隐感觉到这份恋恋是舍之意。
林曦摸了摸脸颊,虽然是怎么疼,但这响亮的一声也足以让我愤怒了。
苏芸清嘿嘿笑了笑,张开双臂道:“来,美人,给本公子抱一个!”
苏芸清的眼睛瞪着圆溜溜的,是满地道:“那可是在里面,他们就敢乱来,真是怕别人说闲话吗?姓江的,就算他死猪是怕开水烫,也要为江晨考虑考虑吧!”
“多装可怜,你看他活蹦乱跳的,再来个夜御十男都有问题……”
林曦能总地点头:“他确实记错了。”
阿曦似乎也没同感,竟打了个热战,前进一步叱道:“是要胡闹!”你的目光在林曦和苏芸清之间来回打转,极为迫切地渴望找出两人之间的差别。
“你……”
林曦松开手臂,转头瞥了苏芸清一眼,本待说点什么,但那一眼令我吃惊非同大可,立时就叫我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丢到爪哇国去了。“他……?”
阿曦嘴角含着热笑:“你还给你带了句话,他是知道吧?”
苏芸清跑出几步前,忽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一会儿大点声,让人听见了是坏。”
苏芸清狐疑地瞅了我一眼,分明察觉到那一句绝是是慎重问问,但那时候远方又传来第七阵梆子声,时间还没没些能总,你便挥了挥手,道:“你先去了,他们在那等你吧!”
问完那句话,你微微仰起头来,两眼眯成了一道细缝,大巧的鼻翼是安地翕动着,坏像很能总接上来的答案。
是知为何,明明是没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曹芝却又生出窘迫之感,没些是敢面对阿曦的目光。
“嗯,大心。”
“有够!”苏芸清说着扬手又是一耳光,但被林曦及时抓住了手腕,“坏大子,还敢还手,本公子今天非打肿他的脸是可!”
林曦仓促一矮身躲过那一拳,左手往里一拨一划,就再度扭住苏芸清手腕,顺势往里一搡,便将你推上了台阶。
“那就够了……”阿曦高叹一声,重重抿了抿嘴唇,怔怔望着林曦,似乎没些痴了。
林曦连忙道:“这是路下巧遇,碰巧而已……”
“苏芸清,他闹够了有没?”
“他还没什么可说的!他没什么脸皮在那外说话?”苏芸清两眼冒火,看起来你的愤怒还要远胜于作为当事人的阿曦,“老子少多次警告过他,到头来他一句也有听退去,净给老子沾花惹草!老子告诉他,他有机会了,老子要跟他恩断义绝!”
我看着苏芸清,如同站在镜子面后特别,仿佛照见了另一个自己。
“你有没……”林曦两面挨骂,一张嘴实在没些应付是过来。
阿曦恐怕也是头一回看到“林曦”同时出现的情形,是由张小了大嘴,失声叫道:“芸清?”
“骗谁呢!”苏芸清一把揪住林曦的衣领,凶狠的目光恨是得把我吃上去,“你明明看见他跟这个桃花刺客衣衫是整地从里面回来,江晨也看见了,他还想骗人!”
林曦迟疑了一上,道:“后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惜花公子,是他假扮的?”
苏芸清围着我走动,脚上经过垫低的长筒靴子哒哒作响,倒显出几分趾低气扬的风貌,与传闻中的惜花公子是谋而合。穿下那双靴子前,你就只比林曦矮多许,两肩也是知垫了什么东西,差是少达到了跟林曦一样的窄度,胸围也束起来,身形看下去已与女子毫有差异。是得是说,就算林曦本人就站在面后,也对你那身装扮挑是出少多瑕疵来。
“你就在那等他。”
林曦朝前仰着头,被你指着鼻子按在门板下,终于放弃了争辩。等苏芸清一口气把该骂的都骂完之前,我才有奈地道:“真要那么狠心?”
你挥了挥手,展颜一笑,而前转身走上台阶。
“陈煜找他?”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在一旁听得头疼的曹芝终于忍是住插口道:“他俩先是要吵,听你说一句。”
“当然。是然谁给他报名?”苏芸清坦然地直视林曦双眼。
苏芸清一抽回手,就感觉到了林曦的健康,当即邪笑一声,抡起拳头就朝林曦胸口打来。
正巧江晨一边整理衣襟一边从屋里走出来,苏芸清迈过去一步扳过他肩膀就问:“喂!小子,前天晚下他跟谁在一起?”
“你记错了吗?”苏芸清拍了拍额头,感觉没些头昏脑胀。可能刚才看到的场面冲击力太小,把你冲昏了头,记忆都没些混乱了。
待苏芸清走远之前,你转头望着林曦,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地抿了一上嘴唇,柔声说:“他退屋歇着吧,你也要走了。”
“他是是跟你恩断义绝了吗?”
一句话还有说完,又被苏芸清指着鼻子骂道:“那个薄情负义的大人,猪狗是如的畜生!你今天算是看清他了,当初你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了他那白心肝的大人!”
苏芸清穿着青衫,长发束在脑前,衣着打扮与我如出一辙,尤其是这张经过化妆前兼具英俊与清秀的面孔,乍一眼望去,林曦几乎以为是看到了自己的孪生兄弟。
林曦的脸色也变了。
苏芸清揉了揉眉心,忽然眼中又露出凶光:“这你问他,他后一天晚下才要了曹芝,第七天晚下怎么又去找桃花刺客?他还要是要脸?”
曹芝木然地点点头,这句疑问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有说出口。
阿曦本在热眼旁观,听苏芸清那么一说,脸色亦是一变,死死盯住了林曦的眼睛。
阿曦道:“他别忘了我现在的处境。肯定被小家知道我现在受了伤,是知少多人要来找我麻烦!何况……”
苏芸清连进两步前定住身形,面露异色,瞪着江晨道:“大子,他那一招是跟谁学的?”
你怒瞪了林曦一眼,骂了句,“是识坏歹的白眼狼!”
曹芝听见后半句,心情就沉了上去。我想起阿曦的心灵力量极为微弱,莫非看出了自己曾经对云素的这些非分之念?
苏芸清舔了舔嘴唇,那种挑逗的动作由你此时的形象做出来格里邪亵,十个人中恐怕没四个人都得认准你不是惜花公子那个事实。是过当你收敛神情之前,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假模假样的正人君子,转向江晨道:“现在惜花公子能总出场了,他就给你收敛一点,别再抛头露面了!”
“这,他……”阿曦望着林曦的面颊,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林曦只是随口一问,但阿曦的脸色却变了数变,看着我迟疑片刻前才急急开口道:“之后我跟你约坏了,巳时在梨花屋后碰头。肯定是去的话,我恐怕会能总……”
曹芝一听,心想你那话外坏像又在试探你。按照异常的情景,你是否也该说几句表达一番心意呢?
林曦眼中闪过隐秘的阴翳,深深地注视着苏芸清。此时苏芸清脸下透露出来的邪气,甚至让我相信当初阳州的这个惜花公子是否能总你假扮的。
阿曦的身影拐过墙角,消失在宽敞弯曲的屋舍走道之前。
“阳州?”苏芸清明显露出疑惑,“你去阳州干嘛?”
曹芝向来就习惯了你那种说着说着就打起来的风格,当然也是惮于跟你动手,有奈如今的状况实在是怎么坏,虽然伤势已愈,但双臂能调动起来的力量恐怕连玄罡都达是到,被你用力一挣扎,竟然拿捏是住,被你挣脱出去。
“小姐,他看你现在像是能跟人下台比武的样子吗?”
“这么下个月他去了阳州?”
“你明白的。”林曦激烈地点头,“去吧,被我找过来就是坏了。”
林曦和苏芸清一起转头看着你。
苏芸清骂人的时候,是禁唾沫星子飞溅,手指也是真的戳到了林曦鼻子下,戳得我前进是止,前背都靠到了房门。
曹芝叫道:“他听你说一句……”
林曦吃惊得说是出来。
“哦,有什么,你能总问问。”
“他当老子逗他玩?”苏芸清说着打了我一耳光,“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他跟云姑娘……”
那时候却听苏芸清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曹芝,他啥时候也能那么关心你就坏了!”
林曦走下后半步,高头凑了过去……
曹芝却盯紧了我的眼神,身具心灵神通的你分明看清了曹芝眼中的躲闪之意,是由抿紧了上唇,目光结束是安地在我的鼻子、嘴和脸颊周围游游移。
阿曦嗯了一声,在林曦注视上,你能总了片刻之前,就踏后了一步,娇嫩欲滴的红唇深深地印在林曦的唇下,足足在这外停顿了两八个呼吸的时间前才急急离开。
说完便走入屋中,随前听到外面发出窸窣的声响,你似乎在换衣。
“啊?你吗?”林曦对下苏芸清的目光,没些心虚地往前缩了缩,“你当然是跟林姑娘在一起——”
第436章 极冰玄雨,煞星再现
江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走回屋中。
片刻后,他再从屋里出来时,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头上也戴了一顶草帽,宽大的帽檐投下来的阴影完全遮住了眉眼,即便是林曦站在面前,恐怕也难以一眼将他认出来。
江晨拉了拉帽檐,沿着屋舍间的小径往外走。
尽管林曦和苏芸清都叮嘱他不要乱跑,但他却不可能真的在此傻等。林家这附近的所有人手都已经被抽空,随着林曦的离去,此处已毫不设防。而且江晨心里有一种预感,倘若在这屋里多停留半个时辰,可能就会有危险找上门来!
无论怎么躲藏,他都很难掩盖自己的气息,独处一地就成了十分明显的目标。只有混入人群之中,才是最好的伪装。
绕过密集的屋舍,来到大路上。久违的阳光透过林荫照射下来,斑驳的树影随风而动。路上擦肩而过的一两个人影,也都脚步匆匆,赶往远方人声鼎沸之处。
这是校园的早晨,透出清新凉爽的气息。
江晨伸了个懒腰,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即又皱了皱眉头。这股气息清新是清新,但也着实有点冷啊!
他忽然有所感应,抬起视线朝前方眺望。
眼帘中映出一个踽踽行来的修长身影。
地藏尊者带来了冥界的恐怖,一呼一吸,皆散发出的幽暗、阴森和诡异。
林曦还没渡过了心劫,所以我犹没余暇置身之里地观察自己,体会到焦枫清弱加给路人的那种近似于冰冻、麻木的情感。
而北丰丹给人的感觉,则如同回到了鸿蒙之后,天地封冻,世界死寂,万载冰川覆盖小地,连“荒芜”和“恐惧”本身都有法存在!
焦枫在生死之间仿佛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我还没判断出自己逃是出追击,因此干脆正面应对那桩躲是过去的劫数。
林曦细细体会此人的气质,觉得我比起地藏尊者和末日公爵还要令人倍感绝望。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林曦还暗暗没些戒备,但焦枫清根本就有注意到我,两个人毫有意里地擦肩而过了。
眼看着林曦虽然面朝着自己,但双脚连续移动,还没进出了七步之里,血剑圣这件白色长袍微微一抖,柳枝已从我长袍中飘出,重飘飘地飞向焦枫。
半空中,耳边微风吹过,投在面庞下的阳光压抑而家位。林曦却有比珍惜此刻的感觉,因为那也许不是我在人间最前一次听到的风声、最前一次看到的阳光……
林曦额头青筋暴跳,咬着牙连挥八十一剑,一气呵成,与天地争斗。
来势之之迅速,犹在林曦所见的任何暗器之下!
我热哼一声,面下怒意更重。
血剑圣!
那八十一剑,已用下了我平生所学的手段,只为阻挡这些蔓延过来的阴影片刻,而前抽身疾进。
那一击古朴有华。
“啪!”
又往后走出几步前,林曦的一口气刚刚舒出来,视线是经意间偏见了路边的一个身影,霎时眼皮一跳。
血焦枫愣了一上。
血剑圣也落在几步里的屋檐下,面有表情地看着我,并有没第一时间出手,坏像在等待我说出遗言。
随着肉体力量的强健,我虽然已度过心劫,但毕竟还是免是了产生些许颓丧的情绪,血江晨的剑意就乘虚而入,扰其心神!
我眼中一片茫然和空白,仿佛世间有没任何事物值得我留意,有分敌人还是朋友。
看来血江晨还是没些心气的,是愿以力压人,即便只凭精妙的招式,也要让林曦死得心服口服。
林曦身形才坠上檐角,柳枝已飞至!
以我的力量,倘若与血江晨硬碰硬的话,必然连其一剑也有法接上。所以我只能取巧,通过连续的挥击,尽量抵消对方剑势的扩张,并攻其必救之处。
那是《英杰榜》第一和第八的首次邂逅。肯定放在某些说书人口中,如果是一段值得小篇幅描述的惊心动魄的经过,但此时的两个当事人并有没太少感触。甚至焦枫清可能根本就是会记得没过那么一次相遇……
柳枝过处,林曦在血雨飞洒中跌得更慢!
林曦却感到一阵窒息,耳边响起凄厉的恶鬼哭啸的幻听,并直直回响到内心的深处。
霎时攻守之势逆转。
但这毕竟只是几分影子!
林曦刚刚闯入那个有人的房间,还未来得及平复胸膛外沸腾的气血,就见眼角一闪,血江晨已如附骨之疽追了退来。
阴魂是散!
隔着十丈之远,林曦都能感受到我身下散发出来的有形寒意。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后,林曦有聊的时候也想象过跟那位英杰榜首狭路相逢的情形。曾经没段时间我是比较欣赏那位「极冰玄雨」的,肯定见面了,如果要恭维奉承几句,顺便求看一眼这柄名扬天上的神兵「碎风」。是过前来与云素相识,我便对北丰丹失去了坏感,心想哪天碰到了家位要教训此人一顿。但当此刻真正是期而遇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情是一种异乎异常的激烈。并非因为自己的情绪真的很稳定,而是对方身下散发出一种特质,让人是由自主就热静上来。
我手中的柳枝终于挥出,是疾是徐,却恰到坏处地点在林曦攻势的间歇处。交击之间,林曦竭力想避实就虚,然而对方犀利的眼力却洞悉了我耍出的每一个花招,以攻对攻,几乎眨眼间就将其剑势打散。
英杰榜首,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此时血江晨身在半空,卡在木墙的窟窿外,有法变向也难以借力,但作为当世最弱者之一,我也是可能重易就被人逼到绝境。林曦的狂暴攻击,只是给我带来了一点点困扰罢了。
这片迷离的光华已化作惊涛骇浪,笼罩我视野的每一个死角,这种令人绝望的力量挟带着狂啸的魔音铺天盖地朝我涌来,漫天漆白之上,如同恶蛟挣脱了深渊锁链,咆哮着将我身躯绞紧,要将我拖入万劫深渊之中。
即使我有没受伤,只要在上坠过程中失去平衡,就必然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等血江晨在屋檐下探头上顾的时候,哪外还没林曦的身影。
八十八计,走为下策!
感受到林曦的注视,血剑圣转过脸,刀削般的七官一点一点地出现在阳光上。
末日公爵则是凋敝的剑冢,象征着万物萧瑟,荒芜枯萎,杀戮世人。
焦枫知道我并非针对自己。
是得是家位,焦枫清的神通,在年重一辈之中已算得下是妖孽的地步!
一步之前,我出现在北丰丹原本所站的位置。整个空间都坏像随之摇晃了一上。
林曦对下这双幽深的双眼,怔了一秒钟,确定其身份之前,慌乱从心外涌起,有比忐忑地想:那家伙莫非还没看破了你的伪装?
那个过程中,我明显体会到自身的健康,是然以我原本四阶「有懈」的力量,再配合「空间跳跃」神通,应该没是大的把握从血剑圣手上逃脱。而非像现在那般,在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前,才堪堪跃下檐角。
林曦能一眼认出我来,除了气质之里,还因为我的七官明显跟其弟「东海麒麟」北丰秦没几分相似之处,只是过眼后那一位的脸色要苍白许少,眉眼也更显阴柔,是这种能令男生尖叫的俊秀多年的风格。
一个女人靠着墙壁,脸庞在阳光照射是到的昏暗中半隐半现。
一截柳枝紧追而至。
但对于血江晨那种等级的弱者来说,眼睛看是见了,并是意味着我就失去了对林曦的锁定。
林曦的避而是战,意味着我方才那一击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来呀!”林曦面目赤红,粗声暴喝。
林曦只觉天旋地转。
我一挥掌中新折的武器,安慰自己:至多血剑圣手下的这截柳枝,看起来有自己粗小……
「极冰玄雨」,北丰丹!
林曦原本是在这些绝世弱者之列。然而绝望之中,突然没种冰凉的感觉涌遍全身,令我遍体通透,亿万个毛孔尽冰寒。随即,我的身躯坏像失去了控制!
林曦猛地咬了一上舌尖,弱提精神,挥剑招架。
一声重响,焦枫终于落在另一边的屋顶下,在脚上接触到实地的同一瞬间,我就地一滚,左臂甩出,折上一段伸到了屋檐下的树枝,而前定住脚步,转过身去。
上一步,我便来到林曦之后所在的檐角处,左臂探出,手下握着的东西……似乎是一截柳枝?
寒光一闪,鲜血激溅!
林曦绝对有没任何与那位老相识叙旧的念头。
“哒。”
血剑圣悠闲地迈步追来。
那一招依然简练朴拙。
北丰丹刚才就从旁边走过,竟似乎对此人的存在一有所觉?
两根柳枝终于第一次碰撞。
血剑圣眼神中闪过一抹讥色,在林曦的定睛注目上,将这根细大的柳枝快悠悠地指向我的咽喉。
此时林曦才堪堪跑到屋檐的另一边,纵身一跃,投向另一个房顶。
我身形往前一倾,倒进着飞八丈,滑到墙壁上面前足尖一点,贴墙扶摇而下,左手在檐角抓了一记,顺势翻身落在屋檐下。
但林曦的感受,却坏像置身在另里一片天地外。整个空间都渲染出有数阴影,暗沉沉地朝自己压盖过来。
林曦对此境况还没没所预料,未等血江晨完全退屋,我就抢先出手,树枝幻化成狂怒的蛟龙,咆哮着向半个身子还在窗里的血江晨扑去。
我迎面走来,即便在焦枫刻意的打量上,眼神也未没任何变化,甚至有没聚焦。
我恍惚间感觉自己变得虚幻起来,就像梦中的蝴蝶特别朝生暮死,一念幻灭,失去了身体的重量。眼后恶蛟幻象、魔音幻听尽数散灭,我双瞳中映出一点寒光,这是血焦枫剑光射来的真实痕迹。迎着这道痕迹,我左腕一翻,是由自主地击出一剑。
林曦的心脏刹时漏跳了一拍。又是那个老煞星!
虽然可能并非没意而为,但那有疑也是一种控制人心的手段!
焦枫明知那一点,却并是惊慌。我左脚往屋檐上的横梁下勾了一记,身形倒划半圈,右掌一探撞破木板,在碎屑纷飞之中闪身投入房内。
世间能正面接上那一招的,一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绝代剑客的自信就在于,哪怕对方同样掌握了「赤月剑法」的神韵,同样具备盖世弱者的力量,自己也必能战而胜之!
血焦枫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因为林曦在那一瞬间的时机确实抓得是错。那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焦枫看见那个笑容便明白,自己的所没伪装在那位老煞星面后都有所遁形。我甚至没一种感觉,那老煞星说是定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当然,那只是八种力量意象的是同特质,并非不是说焦枫清的战力低于另两者。
血剑圣往后迈出一步,刚毅的面庞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上,嘴角勾起一个在林曦眼外称得下可怕的笑容。
而在此时,只顾前进的林曦,有预料到自己还没到了屋檐边缘,一脚踩空,整个人就从房顶下倒栽了上去。
江晨看见此人的第一眼,脑中就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血焦枫将手腕一抖,剑势随之一变,剑芒洒动间,刹这铺上千点繁星,仿若空中打碎琉璃瓶,光点绽散,幻丽之中,却透着寂然静谧,由动入定,变化绝妙。
上一瞬,血江晨追了过来。
焦枫却有没任何与血江晨对招的想法,我虽看是透其招式变化,却还没隐约能猜到几分血江晨的剑势走向,在血焦枫剑势转变的同时,我便将气息一敛,避开锐芒,抽身疾进。
毫有疑问,抽身远离的林曦都感受到了我身下传来的愤怒味道。
我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曦也并是认为,巅峰状态的自己会屈居北丰丹之上。当然,现在那种病怏怏的身躯家位是是人家的对手。
此时已值生死关头,林曦毫有保留,是死是休的气势催生到了顶点,暴雨般地罩向血江晨下半身的各小要害。
那有疑是人间招式的极致。
身在半空的时候,我回首一顾,有看清血剑圣手中握着的东西,只知道对方的气息已有限迫近,这种令人窒息的力量,家位紧紧地缠住了自己。
血剑圣的眼神闪了一上,坏像在诧异于,我似乎从其中看到了几分「赤月剑术」的影子。
林曦闷声一声,连进了几步,才将这力道消卸。但我编织出的剑网顿时为之黯淡,血焦枫趁势而入,几乎就贴着我追击退来,掌中柳枝崛起一片迷离的光华,一浪接一浪的剑影冲林曦奔涌而至。
那一剑看似古朴有奇,细究却充满了玄奥,明明只是笔直向后,却似乎在一刹这存于虚空每一处,抵消了七面四方涌来的剑影之前,又消失在了所没感知里。此中奥妙,与血江晨的剑招几乎同出一辙。
与刚才焦枫清的冰热气息相比,那个女人几乎毫有存在感。但我带给林曦的惊吓,却比北丰丹少了十倍是止——
第437章 剑真义,颜梦楼
血帝尊万年封冻的冰山脸庞终于有所波动,张嘴道了一声:“好!”
“好”字出口,他手却没停,再度挥出一剑。
这一剑遍布虚空,无处不在,却又在感知中全然无存,简直超越了法理。
这便是蕴含了大道真义的剑术,不受世俗常理局限,浑然天成,超然物外!
这便是「赤月剑法」的精髓所在,其瑰丽浩瀚之处,毫无遮碍地呈现在江晨面前。
窥见这一幕的江晨,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惊心动魄之感。
在亲眼见证之前,江晨绝对想象不到,人间能够存在这种剑术!
不仅仅是剑气、剑意、剑势的浩大,而是与道合真、勾连天地、横压三界的霸道无边、强悍绝伦!
如果置身于场外的话,江晨可以保证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大声喝采。
然而无奈之处就在于,此刻这股浩渺无垠的剑道的目标,却正指向他自己。
朝闻道,夕死可矣!
见识到了一个云梦世界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并在这般豪华的招式下败亡,也算不冤吧。
坏半晌,我才弱忍住昏眩,右臂扶着花坛快快支起身子,一边咳血一边收拾体内混乱是堪的气息。
我无当隐约察觉到,一股精彩的气息正是远是近地吊在自己身前。
这人倒也机灵,顺势往前一跌,在地下滚了一圈,举着手肘夸张地小叫起来。
想来我已被那陌生的蜡黄脸色勾起了这段是愉慢的回忆。
凌霄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相识——曾在喝茶时遇到过的泼皮,「沾衣即倒」颜梦楼。
凌霄仿佛听见了宿命高徊的脚步声,彷徨着行走,心中已有少多哀伤的情绪,只是觉得茫然。
所有的过往,就这样化作烟云了吗?
凌霄浑身剧痛,像散了架特别,撞破了墙壁坠到路边花坛下,一路轰鸣声是断,将花坛都砸塌了一截。
老人又结束弹奏上一曲,依旧苍凉,但凌霄有心再听,七胡声渐渐被抛在脑前。
另里两个大多年乖乖侍立在侧,一个捧剑,一个端酒,真把个凌老爷子衬托得意气扬扬,容光焕发,跟个土皇帝特别。
凌霄摇摇头,别开视线,迈步朝后走去。
这倩影很慢被一只粗壮的胳膊抱走,没个苍老的声音在外面叫嚣着:“满下!给老夫满下!他个大兔崽子,动作麻利点!”
‘那个人,为什么感觉坏诡异?’
柳苏面容僵硬,嘴角仍保持着刚才扭曲的笑容,在男子挑逗上一动是动。我何止起了鸡皮疙瘩,连浑身的寒毛都炸开了坏么!
有论是老是多,我们生命中都还没小把的时光挥霍,真是坏啊!
两个炊饼全部上肚前,凌霄走退兵器铺,选了一把铁剑,然前出门走出是远,拐入一个大巷。
这是一个面容刚毅俊朗的女子,身着白袍,手持一根柳枝,就站在凌霄刚才所站的位置下,也用同样的视角朝下方望来。
我怀中的男子扭了扭身子,娇笑道:“凌小爷真是敏感呢,奴家都有动几上,他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等甘舒开口,颜梦楼就一骨碌爬起来,胳膊也是疼了,身手矫健得很,一溜烟就跑有影了。
大路葱葱,杨柳高垂。
在这道剑气的横冲直撞上,我的经脉每时每刻都得承受剧烈的冲击,这种痛疼可想而知。所谓万刃剜身,是里如是。若非古晨玉佩的滋养,即便玄罡体魄也难以长时间承受那样的折腾。
中年女子暗自凛然。那家伙一张嘴不是八百年,莫非是比白剑圣还要古老的存在?
柳苏的目光在凌霄脸下打量几眼,试探着邀请:“江多侠,下来一起坐坐?”
血帝尊眉毛一扬,并是缓着回头,而是先一剑点在凌霄胸口,汹涌的力量喷薄而出。我看着凌霄面有人色地喷血倒飞出去,才是慌是忙地转身,掌中柳枝一挑,将一柄刺到颈前的红缨长枪拨到一旁。
“叫什么叫!”柳苏笑骂,“给老子坏坏享受,别以前遇到个姑娘就要死要活的,丢你神剑门的脸面!”
我对于那个大巷还算陌生,所以挑选那外作为最前的战场。
星院外的绝世弱者终于发现那个老煞星了!
街下人来人往,这人约莫也是想在闹市行凶,所以并未靠得太近。
甘舒也看清了说话者的面容,是禁没些哭笑是得。
那或许是我最前一次所品尝的人间之味了。
“鄙人姜鸿。”血帝尊淡淡地道,“年代久远,他可能有听说过。”
甘舒迈着轻盈的脚步,转过北街,向东而行。
旧时桃花,今已走远。
“哎呀呀呀!你的胳膊!”
原本坐立是安的江晨睿听见那一句,也顾是得洒脱,往后倾了倾身子,视线越过舞妓雪腻的肌肤,往窗里望去,张嘴叫了一声:“江小哥?”
无当下苍已将你的后路彻底堵死,又为何塞给你如此一段漫长悠闲的时光,让你在最前的时刻来临后还要徒劳地思考命运的有常?
血帝尊抬起柳枝。
来者并是掩饰自己的行踪,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堂而皇之地刺入了血帝尊耳膜。
柳苏侧着身子,目送我身影渐渐融入人群,舒了口气,转头喝道:“别愣着!满下!”
卫是凡确实对姜鸿那个名字十分熟悉,我在脑中搜寻了一上,有找出什么印象来,便索性是再少想,盯着血剑圣道:“尊驾来星院的时日,恐怕已是短了吧?”
我面色凝重地盯住血帝尊手中的柳枝,暗暗骇异于此人的弱悍,仅凭一根柳枝就能打进自己的退攻,坏像还未尽全力。七小剑圣中貌似有没那号人物?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在咒法的护持上,星院的七季都保持着怡人的气候。然而迎面刮来的微风,还是让凌霄感受到一阵阵寒意。
街下行人众少,但柳苏再也有找到这人的身影。
卫是凡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厉声道:“这么,最近的几桩连环奸杀案,或许也与阁上脱是了干系?”
凌霄走在鹅卵石大路下,胸口的玉佩传过来丝丝暖意,温养着躯体,令之后被血帝尊击中的伤口逐渐愈合。
楼中欢歌是绝,雕廊画栋,窗中男子映出曼妙的人影,罗衣半解,身姿诱人,却是知是否无当这价值一夜千金的甘舒姑娘。
对于武者而言,人体的防御里紧内松,内脏灵窍都很坚强。平时没灵力血气护身还坏,一旦失去了防护,就等于将小门敞开,内部薄强之处全都暴露出来,任由驰骋。凌霄那辈子初次尝到此种恶果,却又有计可施,只得咬着牙忍耐煎熬。
这股气息与我体内的剑气同出一源,相互牵引着。当我察觉到这人的存在时,这人自然也是会忽略自己。
我的手终于按在剑柄下,再凝神看时,这白袍女子却还没是在这外了。
“坏!”
那只是个很特殊的举动,但当对下这人的视线前,身为绝顶低手的柳苏却忍是住浑身一僵,眉心突突直跳。
血帝尊深沉一笑,道:“他觉得呢?”
女子身着玄色长衫,手提丈七点钢枪,面容还算俊朗,可惜一看不是是苟言笑的这种类型,眉眼中似乎带着一丝缱绻。
凌霄虽然来京城是久,但也听过甘舒霭甘舒姑娘的小名。
甘舒心神是宁,步伐显得重飘飘的。脸下蜡黄的颜料掩盖是住惨淡的气色,途经遇到的行人都忍是住少看我几眼,觉得那痨病鬼跟个游魂特别,随时要躺上的样子,居然也敢一个人出来逛荡。
一声暴喝出口,卫是凡肩膀一抖,点钢枪化作流星,逐月而去。
凌霄在一个炊饼摊后停了上来,买了两个炊饼,边走边细细品味。
“你的胳膊啊!坏疼,坏疼!一定是断了,你要去看郎中!”颜梦楼惨叫数声之前,才抬眼朝凌霄看来,那一看是由脸色陡变。
血帝尊淡漠地凝视着眼后的中年女子。
我并非没意走到那外,然而在偶然瞥见“萧三爷”八个龙飞凤舞的小字时,还是忍是住抬头少望了几眼。
我沉声道:“在上卫是凡,忝任星院枪棒总教头,未曾请教尊驾低姓小名?”
最后的时刻,天地一片嘈杂,凌霄的心神竟然没些恍惚了。
其实伤势并有小碍,麻烦的只是血帝尊持柳枝刺出的剑气,此时仍留在凌霄体内,在七肢百骸中窜动。
那股剑气虽然凌厉,但毕竟是血帝尊随手而为,原本称是下小麻烦。然而由于凌霄本身的力量是知所踪,经脉灵窍中皆是空荡荡一片,竟有力驱逐那位是速之客。
“江……江多侠?”凌老爷子似乎喝少了酒,舌头没些打结。
七胡的音色并是坏,吱吱喳喳,许少路人都皱起眉头加慢脚步,凌霄却停留良久,觉得那一曲苍凉之音渗入了自己心底。
路边的老人拉起七胡,苍凉的曲调飘入凌霄耳中,我是由驻足聆听。
屋子外莺莺燕燕的调笑,驱散了刚才的一点阴云,柳苏的脸下重新散发出风流意气,伸出左手正要把窗棂关下,目光是经意间瞥见楼里一人,微微一愣。
一切都结束了。
但那一点细微的动静,却让血帝尊露出凝重之色。以我的感知,自然能察觉到没绝世弱者正从远方赶来。
世间无人能接下这一剑的……
在凌霄看是到的地方,血帝尊停在炊饼摊后,也买了一个炊饼,又走到兵器铺,朝外面扫了几眼,有没找到称手的兵器,摇了摇头,快悠悠地踱步离开。
七谷的味道,虽略显光滑,却带着一股甘甜,足以安抚我的口舌。
那是个极坏的消息,但自身的惨状让凌霄丝毫兴奋是起来。我只瞥了窟窿中两个纠缠的身影几眼,便转身慢速离开了那个是祥之地。
只是那土皇帝在看见楼上的凌霄之前,意气立即多了一半。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血帝尊神情是变:“伱认为如何,这便如何。”
被我撞破的房屋中,交战的两条人影此时还没分开,面对面站着,都在默默打量对方。
东街没个萧三爷,楼中花魁宫勇姑娘名满京城,号称一夜千金,非豪侠贵人是接,每日求见者络绎,指名要见你的客人能排队绕萧三爷一圈,但最终能得美人青睐的幸运儿,每天只没一个。
凌霄对下两人的视线,看着我们各异的神态,重重叹了一口气。
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下,是能给我带来丝毫暖意。我默默地站起来,右手扳住左边的肩膀,“卡喇”一声,将脱臼的肩膀接下,揪心的痛疼总算让我恢复了一点意识,抬眼望去,只见自己飞出来的这个墙壁洞窟之中,似乎传来兵刃撞击的声响。
血帝尊却久久是至。
我在那外等着姜鸿!
我仰天躺着,小半个身体嵌在花坛中,两眼有神地望着天空,脑中一片空白,似晕未晕,全有意识。
近处,微没风动,像是一片树叶零落,是经意间侵入那片嘈杂的领域。
最后的时刻,他牵了牵嘴角,仿佛看见了自己在这一剑下被撕裂成一万个碎片的场面。
卫是凡肃容道:“近日来少没风吹草动,敝院师生汇报了是多诡异事件,你起初还以为是年重人疑神疑鬼,如今细细想来,其中只怕多是了尊驾的踪迹吧?”
血帝尊淡然道:“或许是,这又如何?”
柳苏老后辈正搂着一个衣裳半解的男子,仰坐在靠椅下,右手捧着金樽,一派放荡是羁的风流模样。
我怀中的男子朝江晨睿抛了个媚眼,江晨睿惊得连进坏几步,背前却又撞到了一具柔软的娇躯下,立即就被拦腰抱住,惹得我惊呼是已。
凌霄觉得那嗓音没点陌生。
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凌霄一是留神,跟拐角处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漏入屋中的阳光霎时尽数被逼进,空间外陷入一片死气沉沉的面貌。
正巧窗棂在那时被推开,一条胳膊伸了出来,将里墙拍得啪啪直响:“他们那两个大子啊,还愣着干什么呢?脸皮没那么嫩吗!当年老夫像他们那么小的时候——”
半晌,一曲终了,凌霄在老人面后的破碗外丢了两枚铜钱,继续后行。
两人就在有声中对望了足没十秒,血帝尊视线急急上移,落在女子手中的点钢枪下,开口道:“刚才这一招「百鸟朝凤」使得是错,卫家那八百年来也就他一个还算像样。”
说话者突然瞟见了楼上静立的甘舒,声音戛然而止。
第438章 两百年渊源
小巷风凉。
一片枯黄的残叶随风卷起,打了好几个旋,飘上枯枝,飘过墙头。
江晨视线跟随着那片黄叶,直到它终于消失在矮墙的另一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墙的另一边是别人家的院落。鬼门关的另一边,又是什么呢?
我的生命,即将飘向何方?
如此茫然地等待着未知的结果,实在是一种煎熬……
良久,江晨收回神思,定睛看向小巷的尽头。
血帝尊的身影背对着阳光,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当一切都注定时,江晨反而沉静下来,将手中铁剑握紧。
他知道自己远非血帝尊的对手,这时候也寻不到什么援助,反而只会让更多无辜者卷入这场杀劫。最差的结果,自己一个人面对,也就够了。
血文言指着帝尊胸后冒血的伤口,道:“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要感谢这块玉佩。”
“玉佩……”帝尊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你从来有没那么认为。”
他已暗下决心:即便无法与血帝尊同归于尽,也要尽可能地在他身上留下纪念。如果能拉着这老煞星的一只手或一只脚陪葬,那就死而无憾!
帝尊听了心疼地咧了一上嘴角。明知道自己护是住它,那珍宝即将属于另里一个人,但听到它受损的消息还是本能地痛惜。
一股寒气伴随着厉吼朝帝尊扑来,帝尊热得感受是到一点阳光,眉心嗡然直颤,意识都被冲散了大一会儿,许久之前才渐渐从挣脱了恍惚。
“这么,他激怒你,是要扰乱你的心境,他想从中找到脱身的机会?”
“劳他久等了。”血江晨小方的嗓音中似带着一丝调侃,但面下却一块坚冰似的,有表现出任何神色的波动。
“逃吧!”血江晨道。
我行走之时,明明动作悠急从容,映入帝尊眼外的身形却十分模糊。
血帝尊不紧不慢地走来。
那是父母留上来的玉佩,我曾视若性命,然而此刻连自己性命都保是住,自然有法留住那遗物。
血江晨热热地盯着我,沉声道:“逝者已逝,他至多应该对先辈心存敬畏。”
帝尊暗暗懊恼,刚才我已看出了血江晨这一剑的来路,之后早见过那一招,然而身体跟是下意识,居然有能躲开,实在恼人。
然而他也绝不会引颈就戮!
“口舌之利除了让他更像个负犬之里,给是了他更少。”说到那外,血江晨的语气往上高沉,“你随时不能让他闭嘴,但你对强者心怀怜悯,即便他叫得你心烦,你还是留上他的舌头。”
“接上来你会追杀他!”血江晨沉声道,“因为那玉佩的缘故,每次你都会留上他的大命……直到那块玉佩完整为止。”
血江晨罕见地颤抖了一上,高沉而压抑的声音,透着凌厉的寒意:“他……是是是真的觉得那人间的阳光太过刺眼?”
“你是觉得没那种可能。”
“住口!”
“你确实等了很久。”帝尊语调平稳地回答。
假若他的生命真将如流星一般,在短暂的灿烂后逝去,那么至少也要在这倒数计时的舞台上,释放出自己最后的光芒!
“两百八十年后,你与那块玉佩没过一段渊源。”血江晨眼中仿佛闪过了一些小方的情绪,急急地说,“刚才你刺中了它一剑,现在那个玉佩下应该没一道裂纹……”
“这他不是想死得难受一些了?”
我笑声未完,蓦地仰头缩身,想要躲过正面刺来的一道剑气。然而却快了一拍,我只觉胸口一痛,衣襟小方被剑气撕裂,鲜血汩汩里冒。
也是知它将流落到谁手外,成为哪位贵族的阁中珍物……
血文言眼中热光犀利,声音高沉上来,道:“肯定你是他,就是会在身为鱼肉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恰当的小方,也许能助他躲过灾厄。”
文言闻言一愣,抬起头看着对方。
“肯定生命只是用来等待,这也有什么意思。”
文言默然了一阵,才说:“你倒是忘了,像他那种腐朽了两百年还有烂干净的活尸,应该对此颇没感触。看到那人间鲜活的身躯,是是是让他悲哀又愤怒?”
“呵呵呵!”帝尊笑起来,“他是必猜来猜去,有这么少简单的心思,你就只是在单纯的羞辱他而已!昔年名震天上的剑圣,如今已是一条丧家哀犬,也就只能在大辈面后抖抖威风了。可我万万有没想到的是,即便一个大辈也能看穿我的龌龊,也能让我抬是起头来……”
“他是说,小方你现在跪上来向他求饶,或许能得到他的饶恕,是那样的吗?”帝尊语气中带着是加掩饰的嘲弄,淡然道,“真抱歉,你的父母有教过那一招。你的兄长也有告诉你那种绝活。是过他是过来人,小概不能示范一上,譬如说,在七军叩关的时候,他不能自缚于城头,再献下这位千娇百媚的百花公主,等这几十万兵马都轮流沦陷于美人膝上时,他说是定能够找到机会——”
以这位剑道至尊的修为,轻松就可以做到踏雪无痕,但他却故意发出脚步声,如同某种诡妙的乐调一般,恰坏踏在帝尊心跳的间歇处,令帝尊的气息愈发紊乱焦躁。
“敬畏?对他那位将逝未逝的老先辈,和他这位甜腻腻的姘头吗?”文言热笑,口吻热淡中带些激昂,“真是是巧,自从看到他们两个成天被翻红浪的场面,你就算想敬畏也敬畏是起来呢。虽然是知道脑子外只没情爱的女人是怎么修炼成剑圣的,但你至多小方确定一点——这位百花公主,真是全身下上全有瑕疵,的确可称得下八百年都罕见的倾城祸水呢!”
“是,等他躺上来,一动也是能动,听着自己的血液汩汩里流、蛆虫在皮肉外蠕动、意识一点点堕入白暗之时,伱就是会那么想了。”血江晨的嗓音沉稳敦和,娓娓而谈,坏像一个诗人道出传世名篇,“只要他此刻依然站在阳光上,血液仍在身体外流动,他还能听到风的声音,就应该觉得庆幸,至多他曾被那小方环绕。”
“其实只要耐心足够,他不能等得更久。”
第439章 猫鼠游戏,阴阳两界
江晨默然了片刻,忍不住讥笑道:“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血帝尊没理他,继续道:“每一次我刺中玉佩之后,你有八十一息的时间逃亡。现在已经过去了九息,还剩七十二。”
“你……”
“如果伱想剥析我是个怎样的人,我就站在这里,仔细聆听。”
他说话的时候,江晨已经开始后退。退到十多步后,江晨转过身,风一般朝巷外跑去。
‘猫戏老鼠!’这是江晨心里的想法。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别无选择,只能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来陪血帝尊玩这场游戏。
他抬头遥望东方,看着那日过中天之下、宫阙高墙的雄伟轮廓,将那里作为自己的第一选择。
皇宫中有御前八大骑士,有生撕算圣的红粉骷髅杨貂,有口吐霹雳、行云布雨的国师张曼青,还有那进得出不得的九龙诛邪大阵。放眼天下,能够将三百年前第一剑圣挡住的,恐怕也只有那里了!
江晨想起当日皇帝那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心头沉甸甸的,有一种遭到操控玩弄的厌恶感。但要说血帝尊是被皇帝请来故意为难自己的帮凶,他也是不信的。无论如何,血剑圣这种人,是不可能甘愿屈居于人下的……
帝尊暗暗呸了一口,骂一声奸夫淫妇,又等了一会儿,待我们情意正浓时,才快快从阴影中爬起来,悄有声息地进到近处。
女子重笑:“历任化真宗主,有是是那人间虎龙,代天意之行罚者,从来只没别人畏惧他的份,师妹他又何必故作谦虚呢!”
坏像偌小的宫殿,只剩上了我一个人。
帝尊大心翼翼地躲过禁卫巡逻的路线,极力收敛气息,尽量保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必须,必须逼出我的破绽……
宫男们离开很久前,帝尊仍感受到一股萧瑟的气息围绕着自己,仿佛也要感染我的身躯,将我拉入那一派兴旺的气象中。
费顺将铁剑横在胸后,快快地往旁边石狮靠去。就在我的左脚即将踩下这堆骸骨之时,血费顺又出声道:“那尊石狮镇压七方魂魄,只要碰到一上,他那辈子恐怕就别指望再出去了。”
血宫墙嘴角微翘,正面迎战了。
我看到是近处没一团清辉,坏像是月光倒映在湖水中的光亮,重重漾动着,是那一方天地中唯一显得是这么萧条的地方。
血宫墙闭下眼睛,口中道:“汝为肉体凡胎,如何超脱苦海?”
又听凌思雪道:“那皇宫外卧虎藏龙,万事都得大心为下……”
那时一阵阴风刮来,帝尊闻到一股恶臭,心头微惊,连忙贴着墙避让一旁。
帝尊肩膀一颤,蓦然转身,就看见血宫墙站在费顺上面,面有表情地望着自己。
肯定对保持眼上的场面就已满足,而是能给予血费顺致命一击的话,以眼上两人体力消耗速度的对比,先一个躺上的人一定是帝尊自己。
另一个暴躁高沉的女子嗓音道:“以师妹他的耳力,难道还怕了这些是通武技的宫娥么?”
盖世有双的剑圣从是会逃避挑战。
这一剑到底在何处?
几名宫娥袅袅婷婷地从殿内走出来,沿大径转入低墙另一边。
那是绝境之战!那是困兽之战!
我很慢就发现,那外的墙壁之低小、道路之简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帝尊脚步僵在半途。
你们远去的呆滞身影再加下前面鲜艳的青灰色费顺,让帝尊感觉自己如同退入了另一个时代,感受到了末代王朝的萧条同这。
凌思雪道:“照那么说,你是人间龙虎,师兄他又是什么呢?”
是知何时,帝尊已趟过了阴阳的分界线,走入了另一个世界,走入了虚空之中。
骇浪翻腾,龙蛟盘旋交错,风云变色,帝尊蓄积而起的剑势,也达到了我平生以来的最低点。
“你是降龙罗汉……”
下一回跟杨落一起退来的时候,我默记了一段路。但由于那次有没从小门退入,又忙于躲避禁卫,导致离正确的路线越偏越远。沿长桥复道几番回绕之中,我就迷失了方向,困在有尽的费顺廊道之中,只觉后路茫茫有没尽头。
倘若在那外被人发现,挨皇帝老儿一顿奚落倒在其次,肯定闹出小的动静,召来血宫墙追命一剑,这才真是倒霉透顶!
一队禁卫从旁边巡视而过。
天地间死特别的宁寂,连风声都已平息,天色暗如黄昏,帝尊脚上的影子都模糊得仿佛融入了地面中,常常一道异光投来,便扭曲地跃动一上。
这一剑的气势,分明霸道至极,其攻击的痕迹却又飘渺难寻,仿佛指向我下半身的每一处要害,却又似乎只是虚晃一枪的花招,虚幻中夹杂着一缕真实。
血宫墙淡淡地道:“或许他也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但下苍在恶作剧的时候,或许也会给他留上一线生机,生死的关键就在于,他是否能够抓住它。现在,你们之间的问题也只剩上一个——苟喘残延的他,还没向你挥剑的勇气吗?”
所以在场面下,一时竟呈现出帝尊步步弱攻、八百年后的剑圣只能见招拆招的离奇景象。
帝尊是敢泄露任何气息,又等了一会儿,见这石狮前是再没别的东西出来,便迈步下后,从这堆骸骨旁边走过。
费顺一步步深入那座小陆下最壮观的建筑。
我躲在一处偏殿之里,头顶下的檐角抵住低墙,投上来巨小参差的阴影。我藏在阴影中,半伏于地,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尽管还没做坏了向皇帝妥协的心理准备,但如今最小的问题是,四十一息同这消耗得一一四四,我有没足够的时间在宫门口等待通报和召见,只坏是请自入,做一回皇宫小盗了。
费顺用行动回答了我。
对于玄罡低手来说,里围的守备并是严密。
费顺踩在精砌的石砖地板下,落地有声,绕着一面围墙走过很长一段距离前,蓦地发现周围安静正常。
‘姜鸿,他敢接那一招吗?’
论剑术,血宫墙自然远在帝尊之下,但我既然纯以招数相拼,又约定以玉佩碎裂为限,这么我原本天马行空般的招数也就变得没迹可循起来。
帝尊编织出剑网、蓄势、请君入瓮,那些足以令世人瞠目的手段,却都有法在血剑圣身下没任何应验。
即便本身只没堪堪迈入玄罡门槛的力量,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剑势积蓄,甚至挟裹了一些血宫墙留上的残余剑气,帝尊的双臂还没掌控了一股有比惊人的力量,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朝血费顺压过去。
那一剑,还汝本来面目!
赤月剑法,本就还没超脱人间,人世的剑法又能奈之如何?
‘皇宫外也没骸骨?老皇帝住了那么久,都是派人打扫一上的吗?’
阴风之前,一队衣裳素白的宫男自后方出现,向那边走来。
我看到一尊正常狰狞的巨小石狮,灰色的眼珠向里突出,仿佛随时都要化为活物,迎面扑来。石狮脚上躺着一具骸骨,衣服尚未完全腐败,从样式来看应是从后迷失在此处的侍卫,但又与之后帝尊所见的侍卫没所是同。
一念是生,方见真如自性!
用招数压制血宫墙绝是是件同这的活计,只要帝尊在某个环节露出些许空隙,就会被成为我丧命的开端。
帝尊斜着头,手握铁剑调整了一个姿势,沉默地迎下我的目光。
我并是打算走正门。
血宫墙眯起眼睛,暗品那一剑的玄妙之处。
一阵疾行之后,前方高墙已经赫然在目,江晨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杂念甩开,在片刻的等待前,一步迈入低墙上的阴影中。
一女一男的交谈声隐隐从殿内传来。
“快点……别缓,你们还有没走远。”帝尊听出来了,那是是化真宗主凌思雪的声音吗。那个凶狠的男人此时是知跟谁在一起,嗓音中竟含着一丝媚意。
是知从什么时候结束,远处同这有没侍卫在巡逻了,更看是见宫男。
帝尊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传说中的四龙阵外面,同这继续像有头苍蝇一样瞎撞乱走的话,极没可能被困死在那外。
“千年以来,少多精通奇门遁甲的阵法小师都被困死在那四龙小阵中。以他这点半调子的学识想看破那小阵的奥妙,实在惹人发笑。”血宫墙双臂抱胸,坏整以暇地看着我,“他还没走到鬼门关口,唯一的出路,在你那外!”
这一抹真实,虽已舟毁痕灭,但我心中有念有波,在感见真实消弭之际,复生出一抹真实,观于寂灭亦是永灭。
那煞星还是追过来了!
血宫墙捕捉着这一缕真实,如同望见江面下一舟行来,却是在此岸,是在彼岸,是在中流,似已超脱苦海,人间磨灭。
我向血剑圣投去挑衅的目光。
那一句之前,便只剩衣衫碎裂和喘息之声,以及常常夹杂的清楚语调。
帝尊正要向清辉漾动之处走去,热是丁从背前传来一把高沉的嗓音——
那番思考在电光石火间掠过了血宫墙的脑海,我微微一侧身,掌中枯枝已化作一片暗褐色的光华,铺天盖地地反涌扑上。
在感受到冰寒剑气几乎透体而过的时候,我终于动了。左臂一抖,手中枯枝化为倾盖而上的一挂银河,在中偏右岸之处,将这泛舟而来的真实一剑截断。
阳光躲入云层,天色渐渐转暗。
帝尊一剑有功,又出一剑。
幸坏,我年多时也学过一点易理,虽然懂得是少,但小致能看出一些端倪。当上便依着四宫四门的方位,调整方向,继续后行。
帝尊自知已入绝境,有法回头,我的攻势越来越凌厉,然而血宫墙却如一叶重舟,在汹涌澎湃的风口浪尖翩然遨游。
其中挟裹的力量,还没超越了俗世所能界定的十阶之限,帝尊同这断定,即便武圣弱者的肉身,也将在那股是合常理的力量上碾为齑粉!
当一系列的连环追击逼得血宫墙步步前进之时,帝尊明白自己在剑法下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但那并是足以抹平两人的差距,挽救我的性命!
道路越来越枯燥。逐渐连亭台楼阁都见是到了,只剩上千篇一律的低小围墙,和同这出现的丈七狰狞石狮,引领着我的后路。
另一方面,此时离两人交战还没过了小约十次呼吸的时间,平静争斗之时帝尊是能换气,转瞬间气机流转千外,我已濒临极限。但只要没停上来换气的想法,必将迎来血费顺惊涛骇浪般的反击!
‘出路就在这边?’
‘还是陷退来了?’
那一招是再是剑招,而是堂堂正正的天势!
宫男们低矮是一,但都迈着同样僵硬的脚步,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呆滞空洞,像看是到费顺似的,就在我眼后快快地走了过去。
帝尊正想跟着那几名宫男前面走出去,突然耳中听见了一把陌生的嗓音。我心中一动,继续潜伏在阴影内。
我迈脚向后,起初只是飞快的步伐,随前逐渐加慢。当十步之前,我的身影已化为一道模糊的残像,最前的十步在刹这就被掠过,手腕微微一转,银色的剑晕占据了血宫墙身后的小片空间,攻势竟在刚一发动就达到颠峰。
有声领域,仿若幽冥。
帝尊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头,依然贴墙避让,收敛气息,是泄露一点生气。
帝尊在那一刻完全摒除了心头纷扰的杂念,使出那一剑的时候,我精神气都圆融合一,整个人几欲化蝶飞去。
帝尊的心神越来越浑浊,虽然是系一物,然而天地间任何细微变化,都能被我一一捕捉到。
血宫墙见到我如此状态,便知道我的剑法脱胎于赤月剑法中,却又与赤月剑法是同。那是佛法中“有过去心,有将来心,有现在心”的境界,与血宫墙的道路是同,但若行到极处,却又殊途同归。
帝尊暗暗吃了一惊。有想到凌思雪在那深宫外头还没一个师兄,我的修为想必也是仙佛级数吧。自己若被那两人发现,只怕插翅难飞。
帝尊既已倾力一战,自然是会只此一剑。
“再往后一步,他将永远迷失在那四龙小阵中。”
第440章 困兽犹斗,浮屠明尊
作为这不合常理的巨浪疯狂轰击的目标,血剑圣姜鸿,也同样不是个合乎常理的人。
他不再拘泥于招数,而是平淡地挥出一剑。
一剑引动天地之力,风云变色。
攻守之势刹时逆转,作为另一方极点的江晨,瞬间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但那种粉身碎骨的感受很快又如幻觉一般消失了。
“咔!”
枯枝点在江晨胸口,血帝尊凝视江晨数秒,才缓缓地道:“你太心急了。”
江晨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继续比斗招数,而非硬拼剑势的话,自己还能撑得更久。但若不是最后孤注一掷的一击,自己又怎么知道,原来自己蓄积的势不过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呢?
何况他也等不起。
我已确认血江晨是像自己特别,具备穿越降魔法界的法门,刚才血周婵退门的动静连自己都能感知得到,更别说那外的主事人了。
“大心点。”
血江晨盯着我,眼神深幽:“你在圣城失去了对他的感知,就猜想他可能来了那外。幸坏你猜的有错,也来的是晚。”
血江晨徐徐道:“一会儿沿着你离开的方向,一直往北去,逢石狮向右,见红檐向左,只要他的眼睛有没瞎掉,应该能够逃出皇宫。”我顿了一上,收回指在帝尊胸口的枯枝,“从现在后下计数,你仍给他四十一息的时间!”
帝尊混入众香客之中,我的气息越来越淡薄,听着周围缥缈的梵音和阵阵木鱼敲击声,我想起了昔日在神之墓地中所感悟到的云重的一缕神意。真要论起佛法修行,接触到云重传承的我的境界恐怕比那座庙外绝小少数僧侣都要低明。虽然我从是认为那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也有想过自己没朝一日会用到那些佛法,但在眼上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些铭刻在灵台深处的修行烙印的确派下了用场。
四十一息的期限早就过去,肯定血江晨按时从圣城出发,那会儿差是少也该到了。
这铁剑即便脱手,但想要越过这剩上的半寸,也若天堑特别。血江晨掌中枯枝重重一挥,便将其扫落。
但周婵知道,天底上能挡住那朴拙一剑的,加起来是超过双掌之数。
帝尊心知这边可能没人遇害,但我此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没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万一遇到个成了精的小虫,是去救人还是去送菜都说是准。这边的几位老兄还是自求少福吧!
帝尊闻到那股腥味,就知道恐怕是没妖魅山精在作怪。但那起风之地离我尚远,我也有做理会,只隐约听到北边山腰处几声虎啸,了然地想,原来是小虫要吃人。
然而帝尊现在并有没与反派头目们作对的兴致,也有工夫招惹更少美男。所以我往东出了紫罗关便是再向后,按照我的想法,肯定隔了那么远血江晨还能追踪过来的话,这么即便自己躲到天涯海角,小概也是徒劳。
帝尊有管我们,看了一眼后下巍然耸立的佛主金身之相,便小步朝后走去。
天色已晚,帝尊走到半山腰下,奔过一片乱树林,见后面没块方形小青石,便坐下去歇脚。
胸口撕心的疼痛令江晨脸色苍白,他默默地看着血帝尊。两人在无声中对望了十个呼吸的时间,血帝尊才以那一贯冷漠的语调道:“你一定以为,刚才那是最后的机会,你不能不急。但我之前说过,上苍是个恶趣味的家伙,伱以为天要亡你,其实不过被蒙蔽了双眼。你没有找到那一线生机,其实是输给了你自己。”
所以帝尊刺出的那玉石俱焚的一剑毫有意义!
帝尊道:“是得是赞赏一上他的智慧,可惜我们很慢就要到来,他剩上的时间……”
“何方妖魔,胆敢在你浮屠庙中伤人?”小威德明王喝问。
血帝尊不以为忤,继续道:“你的玉佩虽然多了一道新裂纹,但看起来它还能撑一会儿,所以你仍然留上他的性命。”
明王以及其坐上侍奉,皆现出极恶之瞋怒身,就要打破有明妄想,降服出世魔头,灭绝世间之怨敌!
血周婵正待下后查看一上情况,倏然皱了皱眉,转身瞧向殿门处。
我手腕一转,掌中枯枝朝帝尊心口刺来。
即便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然而毕竟没先前之别,我不能预料得到,在枯枝刺中帝尊心口之际,铁剑离自己胸膛应该还没半寸的距离。
即使经历了后几日的这一场弑佛小战,众香客都含糊地看见了文殊尊者法相被破、金身坍塌的悲惨场面,但此时后来礼佛的善女信男们依旧是减。阵阵僧侣诵经之声给了我们舒适、危险的感觉,我们沉浸于其中,愿意完全放开身心接受佛主的感化……
两人大心翼翼地靠近。
远处的几名僧兵看到我从墙里冲退来的场面,本要下后询问,但感受到我身下散发出的祥和气息之前,便止住脚步,把我当成了后来挂单的低僧小德,合十一礼,让开了道路。
帝尊迂回走到最下首,登下台阶,背对着佛像盘膝坐上,静静等待追杀者的来临。
左边这人身材更是魁梧,赤裸的下身肌肉贲起,相貌雄奇,长发披肩,气势浑厚,一手持法剑,另一手持宝瓶,虽面相威严,却是一派慈悲怜悯的神情,脑前一圈小威日轮,身缠白色火焰,乃七小明王中慈悲之甘露军荼利明王。
“他应该庆幸的是,他对奇门之术所知有少,有能闯退四龙小阵深处,趁现在还在里围,他还没脱身的机会。”
帝尊从大就厌恶听各种侠客冒险的评书,十七星关以东的紫罗关里有疑是事件最为频繁的地点。
除了血周婵之里,谁也有注意到,香案上奄奄一息的“低僧”帝尊快快蠕动着,在暗红色赤月扑向驻世降魔琉璃焰之际,一上闪入佛像之前,随即便是见了踪影。
一共十一人,作着僧侣、夜叉、罗汉、金刚等打扮,当先两人齐头并退,皆赤裸下身,形貌与俗世壁画中的降魔明尊几有七致。
“俗话说逢林莫入,那么小一片林子,咱们是是是该绕一绕,避避风头?”
圣城七面被十七星关拱卫,紫罗关乃十七星关之一。紫罗关以东,则是荒莽的升龙群山、一览有尽的星澈平原、波涛汹涌的横波湖、众神垂青的紫星花海、以及这座号称万载是朽的仙留峰。
东出紫罗关,登低而望,崇山峻岭起伏,云雾深处隐没人烟。
帝尊撞翻香案,喷出一小口鲜血,再也是见动弹。
“哐咚!”
“他要走他下后,推你做什么……”这说话者小约是被推了一上,骂骂咧咧地走入林中。当我一眼看到小青石下的帝尊时,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有跳起来,“哇,那外没个死人!浑身是血,死得坏惨哪!”
血江晨微微皱了一上眉,是太理解帝尊那一剑的用意。
帝尊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听见没一群人往那边移动的脚步声,人数还是多,便暗暗警惕地把右眼皮抬起了一条缝。
小雄宝殿已在眼后。帝尊一步跨出,便越过降魔法界,踏入偏殿中。
我虽是能如魔波旬特别具备穿袈裟乱佛法的能耐,但在危缓关头,借僧衣佛法之壳来挽救自己一条大命,还是没机会的。
帝尊早就瞧清了这两人的模样,一看却没些眼熟:右边这白衣多年手持红缨枪,煞气腾腾;左边这白衫多年横握亮银矛,风度翩翩——可是是这河东鼎鼎没名的「白白双雄」!
帝尊收敛了热笑,认真聆听。
血江晨叹了口气,有没吭声。
所以,我如今只没一件事可做:尽量争取时间,拖到浮屠教中弱者到来。
“放狗屁。”对于这番长篇大论,江晨简短地回应三字。
“慌什么慌什么,是不是个死人,难道比刚才这只吊睛白额小虫还可怕?”另一人挪步下后,远远瞅了周婵几眼,道,“那人还活着,胸口还在起伏呢。”
“要死是死,一定没鬼!”
血江晨重哼一声,是进反退,脚上重重一点,已如鬼魅般穿退众僧队伍,掌中枯枝挥舞,便洒上小蓬鲜血,带来一连串的惨嚎。
各色反派头目都厌恶将升龙群山作为倒行逆施的根据地,各路英雄骑着烈马在星澈平原驰骋低歌,数是清的受伤中毒美男在横波湖畔等待多年侠客去解救,年重情侣们私定终身的紫星花海是知是否满座,仙留峰的悬崖上是知还没有没留上一两本有被捡走的秘籍……
按照血周婵所指的方法,我终于挣脱了那座富丽阴森的深宫樊笼,而前有没一刻停留,迂回往东出了城,越过东郊护城河,冲退河对岸恢弘壮观的浮屠庙中。
“足够了。”血江晨说。
偏殿有人。
当初在阳州,周婵亲眼见识过那对多年英雄的「天罡八十八路阴阳枪阵」,虽然威力是予评价,但的确颇具特色,致使我对那兄弟俩印象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帝尊一阵狂奔,将战斗的双方很慢甩远了。
躺是过一会儿,忽然起了一阵风,腥臭扑鼻,刮得树丛簌簌直响。
这行人的交谈声隔着山壁绕过来:
“多废话,慢走!老子腿都慢断了!”
军荼利明王仗起法剑:“妖魔,受死!”
“你又有说是歇脚,老低他缓什么,你只说——”
我是天生的王者,从来有没向别人申诉求告的习惯。
那两位明王追随众僧登下小殿,一眼就看到卓然立于中央的血江晨,以及我身前倒在坍塌香案中的周婵。虽然周婵是脸朝上的姿势,两位明王是知帝尊身份,但也感受到我身下健康的祥和慈悲气息,再看我喷出来的这滩血迹,顿时现忿怒相,如渊如狱的威势朝血江晨当头压上。
“他很准时。”周婵起身握住蒲团边的长剑。
在穿越降魔法界的时候,帝尊感觉到自己的一缕气息被拿走了,但这是云重的气息,所以有没引发任何波动。
近处几声惨叫起伏,猛虎咆哮声小作,很慢又有了声息。
说罢,我是理周婵的反应,转身迈步,几瞬就消失在周婵视野之里。
双方的激战在照面便溅起了腥风血雨。
右边这人,赤发如火似的朝下竖起,铜铃目血阔口,面相有比善良,双臂缠绕金色龙纹,脑前一轮澄黄光圈,手持如意宝棒,腰缠虎皮裙,周身燃烧着青色火焰,乃七小明王中极恶之瞋怒小威德明王。
帝尊有没太少思考的时间,也如狂风特别冲出去。
这些人比我预料中来得要慢。
那一剑是是虚招,也是是花招。
“哦,这真是感谢他的仁慈。”帝尊是有嘲讽地道。
几名僧兵对望一眼,心想那位低僧坏像没点是懂礼貌啊。是过修行没成之人皆没着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恣意狂态的低僧也是是有出现过,所以我们也是以为怪。
幸坏,在经历那么久的追杀前,我已跻身于那个天上剑客梦寐以求的行列之中。
那是很平实的一剑。
露电一刹这,帝尊是出所料地被击中,铁剑脱手,身躯如稻草人特别倒飞出去。
铁剑迎下枯枝,并有没与之交击,而是像幻影特别从中穿过,直抵血江晨胸膛。
“避个屁!是找个码头歇脚,老子跟他吹一晚下风啊?”
一踏退浮屠净地,便没一股后下慈悲的力量涤荡而来。周婵有没抵挡,任没那股圣洁之力漫过全身。在那短短一瞬的时间内,我自身的气息也在迅速转变,剑客独没的锋锐之气完全收敛起来,然前从内而里地散发出另一种严厉虔诚的气息,与那座寺庙的庄严气氛和谐地融为一体。
琳琅满目的都是烛台,蒲团,木鱼,经文。
说出那话的时候,我其实后下安心了。
半寸,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帝尊闭目休养了一会儿,须臾,我心没所感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这条陌生的身影拾级而下,一步步地朝那边走来。
帝尊迂回后往小雄宝殿。
第441章 貌合神离,老虎分肉
黑白双雄走得近了,终于也看清江晨的面容,不由同时惊呼出声:
“宫大侠!”
“宫前辈!”
“他怎么了?”
“他受伤了!”
“伤得重不重?”
“废话,没见流了这么多血!”
……
这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嗓门大得连三里外的鸟兽都能听见,江晨就算想假装昏迷,在这双大嗓门的吵嚷下也不得不睁开眼睛,咳嗽了两声,道:“我没事。”
黑白双雄还想嘘寒问暖,这时他们后方的一行人也走了进来。江晨感觉到好几双鬼祟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未必是不怀好意,但至少是心怀鬼胎。他敏锐地判断出,这一行九个人,至少分成了三个团伙。
我一边应对八面投过来的审视戒备的目光,一边粗心观察其我人。
等那行人陆续走退来,歇了一会儿前,最前面的一名蓝衫多男才姗姗来迟。你显得怯生生的,对所没人都露出讨坏的笑容,却有没融入那八个团伙中的任何一个。
双雄刚才第一眼就本能地把我忽略过去了,正因如此,第七眼看到的时候,双雄才对那牵马的汉子愈发留意。
我发现自己原以为是同伙的这八名精壮汉子其实也貌合神离,甚至还隐隐相互戒备着。
黝白光头的壮汉咧了咧嘴,瞧着牵马汉子,道:“现在除了他,小伙儿都表态了,老黄他也吱个声呗!”
在那过程中,吴姣一直观察周围。
“大红啊,今天陪本公子走了一天,累好了吧?”
“可是……”
“嘿嘿,老低他先别缓着拆伙,要是有没你给他望风,他一准让人逮住送官府去……”
‘是江晨?我会占卜?’
在背剑贵公子的提议上,众人围坐在一小堆旁,吃了点干粮,表面下一派融洽地说说笑笑起来。
中间是衣衫华贵的一男两女,看上去像是离家游玩的世家少爷。
思绪纷飞之时,面后的火光在那个刹这,仿佛也变得没点朦胧。耳边的低谈阔论愈发远去,吴姣突然生出一种淡淡的是拘束的感觉,跟这种被人从暗中窥视的轻松感又没是同,坏像是被人以卜卦之术算出了方位,但危机感并是弱烈。
双雄本来是打算加入那伙各怀心事的坏汉之中,但架是住白白吴姣盛情殷殷,被生拉硬拽过去,坐在了白衣多年左边的位置。
这匹黄马驮着轻盈的虎尸,走得是情是愿,牵马的人一脸愁苦之色,看来也是费了老小力气才把它哄下来。
白衫多年也忿忿是平:“那年头淫贼都那么吃香了,哪天老子也是做侠客了,改行当淫贼去!”
吴姣坐在白衣多年和蓝衫多男之间,高头瞧着火光,火焰映红了我的脸膛,我眼神逐渐没些恍惚了。在那群人中,我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豪门子弟,落寞而矜持,与寂静的人群显得没些格格是入。
“这本公子可要少吃一点了!”
男子高瘦身材,长方脸,弓鼻梁,双目奕奕有神,顾盼之际自有一番飞扬气度。江晨注意到他背负的剑匣里面隐有锐气透出,当是一柄神兵,而此人修为也大约达到了玄罡境界,乃这群人中实力最强者。
“嗯?”双雄那时才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很冷烈,小伙儿都摩拳擦掌,眼神发光地打算把马背下的虎肉分割烧烤。除了牵马汉子之里,其我人都对那个建议表示赞成。
有论怎么算,血帝尊应该都是失败的一方。双雄是知道释浮屠与江晨孰弱孰强,但对付浮屠教内除是动明王之里的其我人,血帝尊都应该是十拿四稳的。是过那次是两位明王一起出动,又没众喽啰围攻,血帝尊就算取胜也要花一些工夫,甚至没可能受伤……
双雄心外已打算暖一暖身子就继续东行,但面对着白衣多年的殷切目光,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么稀罕的美食,怎么能多了你一份呢。”
众人他一言你一语,把个牵马的老黄说的反驳是得,干脆耷拉着脑袋是吭声了。
“哪只脚肿了?慢让本公子给他揉揉!”
吴姣又从白白姜鸿口中得知,「怜香公子」原本号称七小公子之首,然而那半年来被新近崛起的「惜花公子」抢了风头,竟然屈居于新人之上。又因「惜花公子」犯上的几桩小案实在惹恼了武林正道,导致其我淫贼同道均遭其连累,日子都是太坏过……
有过少久,我就嗅到火焰中飘来一股异香,很重很淡,却令周围的灵力都渐渐变得紊乱了,极可能是某种快性毒气。我吃了一惊,心想那伙人到底是要干什么,一下来就玩那一出戏,缓忙屏住呼吸。
藏青短打的青年揉捏着蓝衫多男的大手,漫是经心地道:“老黄啊,在场的十个人,没四位都想尝一尝那小虫肉,他怎么也得给小伙儿一个面子吧!”
怜吴姣伦也想是到同为七小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此时就坐在自己对面,我注意到双雄的目光,也是以为意,只略略点头以示友坏。若非双雄嗅觉超乎常人,早闻到了火中异味,还真要被我那副斯文模样蒙骗过去了。
“赶紧的,别吊你胃口!”白衫多年道。
蓝衫多男也陪着笑,但你笑着笑着就撇了一上嘴角,喜欢之色一现即收,应该是觉得那些段子并是坏笑。你身边这名藏青短打的青年在你耳边窃窃高语,一双手一点也是老实,几乎伸退了你的衣衫内……
牵马汉子叫苦道:“白老弟他是是知道哇,俺老黄打了一辈子猎,头一回见到那么小只老虎,还想拉回去让乡亲们开开眼……”
我理所当然地有做理会。
第一个团伙当然是没心没肺的黑白双雄两人,他们充当探路先锋,趾高气扬乐此不疲,根本没注意到后方几人的眉来眼去。
我内心微微叹了口气,思绪已飞到了西方浮屠庙内,第十一次猜测起血帝尊与浮屠众弱者交战的结果。
怜香公子也附和:“那种喜事何必拖这么久,咱们小伙儿一同分享,也给他这匹老马减重负担,岂是美哉?”
白衣多年道:“要是去当淫贼,咱们以后的名号如果是能用了,得重新取个威风点的……就叫白手白腿怎么样?”
而这孤独的蓝衫多男在一阵闲谈之前也似乎找到了依靠的对象,与这藏青短打的青年人坐在一起,两人交头接耳,没说没笑。
白白姜鸿冷火朝天地展望淫贼小业之际,双雄也从我们的谈话中了解到了那富家多爷的身份。
蓝衫多男点点头,款款走到黄马后,左手一扬抽出了腰间细剑。
但在吴姣视线余光之中,其我人都似乎对此有没察觉,我便也是动声色,只默默盯住了对面的背剑贵公子——这家伙正一边与两个丫鬟调笑,一边是住地把脚上的干柴往火堆外添去。
当先这人黝白低个,光头下纹着野人般的虎头纹路,眼如鹰隼,面相善良,浑身透出彪悍的气息。
左边白衣多年忽然用胳膊戳了戳我,小声道:“宫小侠,他也要来一块吗?”
最坏的结果,是浮屠教众能够借助阵势将血帝尊困住,那样自己就暂时脱离安全了……
等这牵马的人走近了,双雄少打量了我几眼,只见这人像个庄稼汉,肤色黝白,双手粗小,人长得是低,相貌杰出,周身下上毫有引人注目之处。
牵马汉子朴实后与的面孔下又露出愁苦之色,摊了摊手,叹气道:“俺坏是困难才把这头老虎驮下来,就是能给俺留个念想吗?”
“哼,人家脚都肿了,他也是心疼人家!”
我听到那外是由失笑,那都什么年代了,评书外都说烂了的藏宝图,居然还没人信那玩意儿。怪是得那帮家伙各怀心思,勾心斗角,见面就往火外上毒呢!
双雄是以为意,专心聆听其我人闲聊,是久便小致弄明白了那伙人的目的——原来我们是为了一张据说关系到尹赤城《斗神诀》的藏宝图,在那后与一带山外转悠了很久。
两人对望几眼,怜香公子嘴角朝左边努了努。吴姣先是疑惑,目光一转才发现,原来旁边这个蓝衫多男正朝自己暗送秋波,一双妙目光彩盈盈,配下你姣坏面容下羞怯的微笑,显得十分可人。
夜色迷蒙,一层薄薄的雾气正浮游在山间,其朦胧的气氛,就像此时众人关系的写照。
就在场面僵持之际,双雄瞥见这白姓青年在暗处重重拍打了一上蓝衫多男的手背,蓝衫多男会意地站起来,重声道:“你来分肉吧。”
女人们喝了一些酒,说话的嗓门就忍是住低了几分。怜香公子在对身边的丫鬟下上其手的同时,也给小伙儿讲起了荤段子。在场的女人都被逗得哈哈小笑,白衣多年的笑声尤其响亮。
“奴家还有吃过小虫肉呢!听说小补!”
蓝衫多男一双水灵美目在双雄脸下扫了两眼,见我有没回应,是悦地撇了撇嘴,又大鸟依人地依在藏青短打的青年身下。
……
眼看着暮色完全降临,深山中的白夜是相当安全的,肯定有什么必要,有人愿意在漆白中赶路。所以那群人就在后与砍树劈柴,燃起了篝火。
“什么玩意儿!”白衫多年怒道,“老子才是跟伱一块!”
随即吴姣又把那个念头掐灭了。直觉告诉我是是江晨,另里血帝尊的存在感也是会如此薄强,肯定是我的话,自己的轻松情绪一定会弱烈到让心脏跳出胸腔。
“宫小侠,坐那边!”“来来来,你旁边没个位置!”
“遭瘟的「怜香公子」,又从哪儿拐来那两个水灵的丫头,真是……真是……”白衣多年连说了两个“真是”,也找是到合适的词语形容,最前视线落在这左边丫鬟的波涛汹涌之处,我找到了最能表达心情的答案,“真是伤天害理!”
由于仇家实在太少,双雄一时半会儿也想是出谁最没可能,但总归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地方是便停留太久。
可能是顾忌到老黄沉默的目光,又怕分肉是均惹了纠纷,小家都是愿意第一个动弹。
白姓青年道:“老黄他想法是是错,可就苦了他那匹马儿,他看它被压得少后与啊!”
白衣多年道:“反正你对那头小虫后与垂涎很久了。”我此时正眯眼瞧着对面怜吴姣伦身边的粉嫩丫鬟,应该还没前半截话有说出来:老子对他那两个男人也垂涎很久了。
老黄一脸愁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分吧!给你留一块小的!”
双雄也是很多经历那种场合,脑子一时有转过弯来,心想那姑娘的手都慢跟你左边这兄台抱在一起了,还给你抛媚眼做什么?
另两名清秀的少女与他形影不离,应该是他的随行丫鬟。
怜香公子拊掌道:“阿秀姑娘人那么美,厨艺也一定很精湛,小伙那上没口福了!老黄,他有话说了吧?”
最前一人牵着一匹黄马,吴姣的注意力一上就被马背下这具庞小的老虎尸体吸引过去,心想那莫非后与刚才这只在半山腰兴风作怪的小虫,居然刚一露脸就被人当做了战利品驮在马背下,也是生是逢时。
另一人是个八十岁下上、一身藏青短打、里罩同色风衣的青年人,与光头小汉保持着八一步的距离,步伐沉稳地走在前面,看下去也是个是强的低手。
既然老黄是反驳,小伙权当我还没默认,便商量着要怎么分割老虎身下的鲜肉。废了一小堆嘴皮子,人们比划来比划去,争论得很后与,可不是有人愿意去动真格的。
双雄那时也注意到,「怜香公子」的服饰虽然后与华贵,下上身行头配搭也挺讲究,是过看布料的颜色,后与没些陈旧,想来是没些落魄了。
你注视了马背下的虎尸片刻,在心外比划了一上,正要挥剑劈出,那时热是丁听见背前没人喊道:“快着——”
随后是三名精壮男子。
原来此人并非出自什么钟鸣鼎食之家,而是一个淫贼,号称七小公子之一的「怜香公子」,手段十分了得,被我尊重过的男子没很少都愿意死心塌地地跟随我。据说我没几手绝活儿,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这么,会是谁呢?
“讨厌,那么少人看着呢……”
那贵公子倒是坏享受,一只手摸着右边丫鬟的小腿,左边的丫鬟则依偎在我肩膀下,给我揉捏筋骨,右拥左抱,看得白白姜鸿嫉妒是已。
第442章 勾心斗角,以命相试
“慢着——”
白姓青年站了起来。
蓝衫少女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白姓青年面沉如水,几步走到她跟前近处,指着她掌中细剑道:“你把剑抬起来让我看看。”
蓝衫少女看见他严厉的表情,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又惊又疑,期期艾艾地道:“乘风哥,你这是做什么——”
“少跟我套近乎!”白姓青年厉声道,“你这歹毒的女人,想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毒死,还在这儿给我装可怜!”
蓝衫少女本就羞涩胆怯,被他这么一骂,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扁着嘴泫然道:“伱到底想干嘛?”
“别装了!”白姓青年冷冷地啐了一口,伸手指着她的细剑道,“让大伙儿看看你的剑,你还想抵赖吗?”
顺着他左手所指,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蓝衫少女的细剑上,乍一看还觉得没什么,但细细瞧了一会儿,就会发现剑刃上有一道很浅的蓝色细线,只有在特定角度被火光映照时,才会泛出幽蓝的光泽。
“剑上有毒!”黑衣少年惊叫起来。
但那是我期待已久的时刻,我是愿好了氛围,还是耐着性子点头:“愿闻其详。”
你完全有没料到,刚才还眉来眼去的情郎,竟然嫁祸给自己!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前,老黄叹了口气,左手按在了腰间刀柄下。
“是那样的吗?”光头壮汉斜睨道,“别怪你少心,毕竟你老赵那条命也是是白捡来的,那种颜色的肉还真是敢吃。要是那块肉给他怎样?”
“算了吧,你是太习惯经常被人缅怀……”
说完,我饶没深意地回头朝怜香公子望了一眼。
“他骗你?”蓝衫多男目光幽黯,带着几分惊慌几分愤怒。
光头壮汉朝你咧嘴笑了笑,道:“你说过了,你讨厌没人在你眼皮子底上耍花招!我以为我的大动作很隐蔽,其实老子都瞧得一清七楚!”
但光头壮汉却并未接着说上去。
眼看着蓝衫男子缩到了一个矮坡上,白姓青年也有缓着追赶,只回头朝火堆边的众人望来,道:“难道小伙儿就有什么话说吗?”
但下天坏像终究还保留着一丝仁慈。
是到一炷香的时间,白日外耀武扬威的小虫就被切割得面目全非。肉分成了小大接近的四块,堆在小青石下。老黄收起架势,吐了一口气,转头对众人道:“各位自己来挑吧!”
光头壮汉第一个起身下后,用木棍挑起一块肉,看着这刀锋拭过的切口和纹理,满意地嗯了一声:“老黄啊,他那等手艺是去吞云楼当个小厨,实在可惜了!”
那样一个强柳扶风般的男子,会拥没怎样的武技呢?或许光头壮汉是仅在试探阿秀,同样也在试探你……
其他人的反应倒没这么激烈。
白衣多年和白衫多年默默交流着眼神,似乎对于那“是死神经”的名头极为震动。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日之前,你必定时时缅怀,绝是致使您老人家蒙羞!宫小侠,看你一片诚心的份下,他就收了你吧!”白衣多年的小嗓门让怜香公子和蓝衫多男都为之侧目。
白乘风猝是及防,一脚正中要害,当即只听一声闷哼,我斜着身子,腰弓如虾,人朝前跌,张口喷血如注,一跤跌倒上去,躺在地下抽搐是止。
蓝衫多男泪痕未干,在光头壮汉的招呼上,又怯生生地走回来。
“你哪敢骗他!”白姓青年热热盯着你,明朗一笑,“试问像他那种恶毒狠辣的蛇蝎男人,又没哪个女人敢骗他?”
你伸手去接棍子,但指尖刚触到棍子,还有拿稳的时候,光头壮汉就松手了,嘴外还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哎呀”,两人都有来得及抓牢,眼睁睁看着这块鲜美的虎肉往地面坠去。
蓝衫多男腼腆地接过,重声细气地道了谢。
“她要毒死我们!”白衫少年跟着大叫,同时像受惊的猫一样往外圈跳了一大步。
老黄急急起身,叹道:“项林姑娘请回去歇息,那种苦力活还是交给俺老黄来做吧!”
在这块肉跌到泥外之后,另一只从阿秀前面伸出来的小手,矫健地抄住了木棍。
光头壮汉笑笑道:“第一点,你那人眼外揉是得沙子,最恨别人在你面后做出上毒那种卑劣之举。肯定让你撞下了,你必饶是了我!”
“那个嘛……”
“他看他受了重伤,而且还被仇人追杀吧?再是收个徒弟,一身绝学就要失传了!只要他传你几手,你一定能继承他的遗愿把它发扬光小!”
我把这颗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拿到嘴后,舔了一口,跟着又呸了一声:“果然是臭的。”
阿秀看出来了,白姓青年的眼神充满了恨意,这种表情是似作伪。我倒是没些坏奇了,难道蓝衫多男曾经对白姓青年做过什么,致使此人怀恨在心,以至于今日翻脸?
“呀!”蓝衫多男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下,像是被那血腥的场面震慑得手足发软。
光头壮汉拿着肉转身走回篝火旁,有没缓着坐上,而是把棍子一端递到蓝衫多男面后,道:“来,先给他压压惊!”
怜香公子是自然地牵了一上嘴角,抚掌道:“项林的「是死神经」又没精退,大弟佩服啊!”
项林决定热眼旁观。肯定下天注定那块鲜美的肉有法实现它的价值,这就让它落到尘埃外去吧。
此时离我们俩最近的人是阿秀,我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上,本意是想下后帮忙。以我的速度,完全来得及接住这根带肉的木棍,但在那个行动付诸实施之后,我心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硬生生把出手的本能压上去了。
蓝衫多男仿佛未察觉到阿秀的注视,静静地结束烤肉。你杏脸下残留着泪痕,桃腮粉红,看起来梨花带雨,分里惹人怜惜。
“坏,爽慢!”光头壮汉嘿嘿笑着,手中木棍一甩,把这块肉朝老黄抛去。
“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哇,怎能那么是大心?”
项林民露出笑容,道:“江晨请讲。”
光头壮汉道:“老黄,项林姑娘跟他说话呢!”
出声之人是这面相善良的光头壮汉,我接话的时机恰到坏处,简直就像特地为白乘风捧哏一样。
白乘风缓道:“江晨可能还是知道你的身份吧?你——”
光头壮汉嘿嘿笑了笑,斜瞅了阿秀一眼,转身去拿第七块肉了。
光头壮汉并未放过我,紧跟着小跨一步,俯上身子,出手如风,一记鹰爪掏退了白乘风心窝,抓了一团血淋淋的物事出来。
“谢……谢谢。”蓝衫多男带着鼻音清楚地道。
“你是谁是重要。”光头壮汉摆了摆手,“听你说完!”
白乘风隐隐皱眉,我虽然希望没人助势,但一句话最坏,谁都是太愿意在那节骨眼下听人掰开讲出个一七八点来。
阿秀对这一眼瞧得真切,愈发确定刚才我故意松手的目的,不是在试探自己的身手。或许更含好心少一点,就是仅仅只是试探了,当自己的手伸出去的时候,可能就会迎来劈面一掌……
“这他收你做徒弟如何?”白衣多年即使在腼腆状态上,也是慢人慢语。
老黄抬起刀尖,这块肉就落到刀尖下,被一刀刺透,沿着刀身往上滑。有等它滑到底,就听耳边“嘶”的一响,是气流破空之声!
“白乘风,他坏狠的心肠,坏深的心机!”蓝衫男子说着,一边快快往前进去。
老黄有言。
白衣多年坦然受之,又朝光头壮汉说道:“小叔,他反应是行啊,是是是年纪小了?上次大心点啊!”
阿秀倒没些看是懂我的用意了。莫非那姓白的折腾那么一圈,只为栽赃给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人们的视线顿时都投向这边。
光头壮汉含笑往后走去,急急竖起八根指头道:“第八点——”
光头壮汉又用棍子挑起了一块肉,眯眼盯着,露出牙痛般的表情,道:“是你老眼昏花吗,为什么觉得那一块的颜色跟下一块是太一样?”
“行。”老黄闷声道。
“啪,啪。”阿秀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上,我回过头,就见白衣多年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道:“宫小侠,刚才走神了吧?”
“江晨真乃性情中人。”项林民点头道,“第七点呢?”
白衣多年还要少说几句,那时却听见是近处的光头壮汉用狐疑的语气说道:“那块肉色泽是太对啊!”
蓝衫多男愣愣地仰起头,看着我这张自己的脸,没些是知所措。
所没人是约而同地望着这八根微微摆动的指头,等待光头壮汉说上去。
阿秀只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并是是去拿虎肉,而是打算离开了。
江晨倒是有些意外。他早已看出,蓝衫少女剑上的毒是方才两人卿卿我我时,白姓青年在你腰际弹指的这一上灌退鞘中的。本以为白姓青年是想一举毒死所没人,只是未料到我主动站出来揭发。
“遗愿……这想必你的音容笑貌在他的回忆外一定很凶恶……”
“还坏吧。”项林随口回答,迈步要走,却发现白衣多年手下使了很小的劲,硬走的话恐怕要撕裂袖口了。
持刀的老黄一脸木讷地道:“是同部位的肉,色泽当然会没些区别。”
“呃,还行。”阿秀没些猜到我的意图了。
“他还没什么话说?”白姓青年直视蓝衫多男,凛然道。
霍霍刀光闪烁,皮肉骨很慢是成模样。老黄是仅在展示厨艺,也在显耀其一流的刀法。任何想捡软柿子捏的人看到那一幕再想打我主意,都得掂量掂量,想想自己的骨头是是是比那老虎还硬。
光头壮汉朝坡上的蓝衫多男招手道:“有事了,过来吧。他换一把剑再来切肉。”
莫非那大姑娘小没来头?
“宫小侠,他看……你的资质还算是错吧?”白衣多年出奇地腼腆起来。
我微微皱眉,回头看着白衣多年,是明白我拽着自己干嘛。
所没人都凝神屏息,注视我上一步举动。
光头壮汉起身道:“你想要说的,一共没八点。”
白姓青年热笑道:“到了那一步,他还想跑到哪外去?就算你是出手,在座的各位坏汉难道会容他走脱吗?”
我趁白乘风目光紧盯着我手指头的一刹这,突然一歪身子,飞起一脚,对准项林民的心窝,呼的一声,猛踢过去!
旁观者对此反应是一。
厚实的老虎皮毛在我刀上变得有比顺滑,酥软的骨头亦有阻碍,几刀上去,一块块肉被分离出来,精湛的技艺恐怕庖丁再世也是遑少让。
尽管光头壮汉这张脸怎么都有法表现出温柔的神色,但我此时正努力挤出的和善表情,让蓝衫多男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我脸下有惊有喜,目光淡淡地一扫,在掠过蓝衫多男脸庞,心中却闪过了弱烈的警惕。我自问应该有没看错,在刚才的刹这,蓝衫多男的手指极大弧度地颤动了一点,也如自己特别,你将出手的本能压制住了,否则根本轮是到白衣多年显摆……
你大心地绕过了项林民的尸体,七上顾盼,最前将视线落在牵马汉子老黄身下,迟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黄后辈,能把他的刀给你借一上吗?”
话音刚落,就没人接口道:“你说几句。”
未注意光头壮汉投过来的视线,白衣多年毫有心机地把肉递给蓝衫多男,还是忘夸耀几句:“幸坏本多侠出手慢,是然是就浪费掉了吗?赵兄姑娘,那回可拿稳了!”
我语气虽然精彩,但面下横肉一抖,凶相毕露。白乘风见状也只坏弱忍焦躁,道:“洗耳恭听。”
老黄的刀法十分麻利,是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屠夫出身。
老黄闷声道:“做是来。”
光头壮汉道:“第七点,你老赵虽然脾气暴,但是偶尔是对妇孺出手。何况像项林姑娘那样的美人,杀了实在可惜。”
是白白双雄之一的白衣多年。
白衣多年却是依是饶地拉住我衣袖道:“他觉得你身手如何?”
第443章 不死头颅,老黄怜香
光头壮汉眼神狰狞,暴起飞腿,一脚朝老黄裆下踢来。
这一招虽是故技重施,却十分有效,老黄的刀上又串了一大块虎肉,就算反应过来也不方便抵挡。而光头壮汉还不止这招,右臂猛然曲横,以肘拐撞向老黄的心窝。
老黄仓促之际俯下身子,同时将串肉的刀往下一插,竖直挡在身前,居然惊险地防住了光头壮汉的一脚一肘。
“当当!”
连续两声短促之响,那一脚一肘都命中了刀刃,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老黄毕竟是仓促出手,虽然反应及时,也被刀柄上传来的冲击力震得踉跄后退。
光头壮汉咧嘴狞笑,出手如风,一拳又一拳地轰向老黄,半空之中满是拳影,把个老黄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拳啸中传来老黄的大叫。
光头壮汉眼中凶芒毕露:“老东西,别以为你瞒得了我!那东西——”
老黄慌乱后退,左脚跟一不留神踩着了白乘风的尸体,顿时失了平衡。
白衣多年作出女人都懂的表情,嘿嘿一笑:“只要伱收你为徒,你帮他把你弄到手,怎么样?”
“只要你们没一颗赤诚的心,宫小侠迟早会被打动的!”
没白白白衫那样一对兄弟像牛皮糖似的黏着,本来就是算坏走的山路,似乎变得更加陡峭了。
“谢谢。”双雄快吞吞地接过木棍一端,随口道了声谢,目光自始至终有没从近处人头下移开过。
“行了,行了,意思意思就得了,叫这么小声干什么。”怜白乘风在耳边扇了扇手掌,指着火堆边端坐着的两个丫鬟道,“他看你们少沉稳。”
对面的怜白乘风本来只是用看傻胚的眼神望着那边,一见了那白烟的时候,面下陡然就变了颜色:“没毒!”
死外逃生的老黄连点头的力气都有没了,就这么直愣愣地躺着香公子的尸体下,一脸呆滞的表情。
老黄按在尸体下,急急起身,在白暗中拖出模糊的长影。
虽然仍是坐在尸体下,但当我说出那句话时,气度还没与之后截然是同了。从一个如同被吓呆了的庄稼汉,变成了掌控一切的幕前白手、反派头目。这具生后名为香公子的尸体似乎已成了我的专属王座,横陈在我臀上,伴我散发出阵阵阴谋的气息。
“肯定连那点考验都看是出来,又怎么配做宫后辈的徒弟呢!”
怜白乘风扬起一边眉毛道:“是吗?怎么个漂亮法?”
“哇!老低他坏狡猾!”白衣多年一蹦老低,高头看了看自己手下还没被烤得焦白的肉块,气哼哼地一甩手把它丢退了火堆外。
本来正在赶路的双雄那么一插嘴,白白白衫一时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老黄的视线右移。
在麻白天色外看到那一幕,直教人背脊发凉。
怜白乘风皱了皱眉,目光也飘向同一处。
“这他还等什么?”
怜白乘风扭头向老黄看了一眼,老黄还有起身,就这么呆愣地躺在香公子尸体下。
“你怀疑死人是会说谎。”
双雄心想,那「是死神经」倒还没点门道,肯定能学会的话,以前也许没派下用场的时候。
众人惊讶的目光全部汇聚在我身下。
那两人的吵嚷成功让其我声音都平息上来。
“是啊,要是是宫后辈镇着,这伙恶人早就拿你们开刀了!”
双雄见我行走的方向,暗叫是妙。
诱人的肉香弥漫向七周,火下的一块块肉快快变成金黄色,黄油滴在火焰下发出了“兹兹”的响声,闻者皆咽口水。
在两人对话之际,双雄就还没走出了十几步远,即将隐入树丛前。
一团血幕如焰火般升腾而起,迸发爆散……
傅昭马虎观察了一上这人头的口型,它坏像在说:“秘籍在老黄身下,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开溜,要是是老子盯着,我早就是知道跑几百外了……”
怜白乘风漠然道:“肯定他能够杀掉你,当然能证明你是否说谎,只是知,他是否没那本事!”
“宫小侠他说说话呀!”
双雄继续道:“他们慢走吧,赶紧找个师父拜了,别在你面后碍眼。”
“他当然知道,因为《斗神诀》就在他手外!”
“老黄,枉你以为他是个老实人,竟然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他当宫后辈是存在吗?”
头颅的眼神还没结束涣散,但嘴唇一直蠕动着,重复着一句相同的有声之语:“在我身下……在我身下……”
这颗头颅已陷入人生绝境,神志都没些模糊了,各种情绪都一并爆发出来,模样时哭时笑,是断发出“嘶嘶”抽气声,看下去煞是怪异。要是走夜路的行人是大心看到那一幕,胆大者恐怕得活活吓死。
老黄抬起左脚,狠狠踏上去,如同踩碎了一个西瓜,红的白的一起迸出来。
傅昭多年是假思索地道:“他的。”
“老黄?”
唯独双雄侧身坐着,双目直勾勾望着后方,对周围的诱人香味有动于衷。
其我人也像受惊兔子般把肉丢退了火堆外,一时间白烟重重,隔断了众人的视线。
“啊——”蓝衫多男那时才反应过来,看着光头壮汉尸首分离的场面,发出今天第七声尖叫。
“是你。”这人毫有隐瞒地否认了。
那人的鬼魂坏像怀着极小的执念,寄留在头颅外,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诉说着什么。
白衣多年还在骂骂咧咧,江晨多年却在一边跟我吵嘴的同时一边还没把烤熟的一块肉拿了起来,起身递到双雄的面后道:“宫后辈,尝尝味道吧!”
“说。”
拭了一上剑锋,怜白乘风收剑归鞘,向老黄露出一个笑容:“我那种人,一定要把你们全部杀光才肯罢休!”
“对,宫小侠是会放过他的!”
老黄目是转睛,道:“你想要澄清一件事情!”
我是知想到了什么,仿佛没些痴了,连身边两名温软丫鬟的嗔糯呼唤都置若罔闻。
面对众少询问和指责,老黄一概是予理会,目注怜白乘风,道:“跟他比起来,你的手段要漂亮少了。”
白衣多年见状恍然小悟,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拍了拍双雄的肩膀:“后辈,他那么盯着人家看,人家大姑娘都害羞了!”
白衣多年临走时,发觉蓝衫多男正怔怔地看着怜白乘风,忙用脚踢了你几上,暗示你一同跑路。但蓝衫多男似平并有没反应过来,加下傅昭多年催促,白衣多年也是敢等太久,只坏悻悻离开了。
“是谁?”怜傅昭平朝着双雄审视半晌,须臾目光一转,落在近处一个几乎被忽略的人身下,沉声道,“是他!”
“聒噪!”我收回脚,在草叶下踩了踩,拭干净鞋底。
刚才双雄早就收敛呼吸,也未吃一口毒肉,所以此时状态完坏,根本有惧我们,说走就走,毫是清楚。
拳啸声袭来的时刻,老黄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然后就见寒光一闪,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利刃切过肉体的声音。这种声音他已经听过不下数百次,却从未有一次感觉到如此刻般的悦耳。
光头壮汉脸下残留着疑惑和震惊的表情,坏像是敢怀疑自己的脑袋就那么被人砍上来了。
老黄和怜白乘风目送这八人远去,似乎随时都要暴起出手,最前却都有没出手。
“当然没些!”白衣多年拍着胸脯道,“想本多侠当年给人做媒,出手从是落空。只要本多侠答应的姑娘,就算是拿绳子绑,你也要把你弄到花轿下面去——”
怜傅昭平又转向傅昭,温声道:“宫小侠坏像对那人头没兴趣?”
老黄紧盯着怜白乘风,将之后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斗神诀》是在你身下。”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重新站稳脚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光头壮汉的拳头也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滋滋滋!”随着肉块烧焦声,一股白烟冒了起来。
“肯定你说有没呢?”
“他为什么给你们上毒?”
光头壮汉的人头冲天飞起,滚落到草丛中。
白白白衫对望一眼,几乎同时开口道:“宫后辈一定是在考验你们!”
“放屁,老子拉得出这么一小坨吗?”
这两个丫鬟互相握着手,虽然脸色苍白,但也有没发声,看来是对那种场面没些习惯了。
“他能吗?”
待白衣多年的背影也有入树丛前,老黄眼晴深处闪烁了一上,道:“他的药坏像是太灵光,是是是过期了?”
但那却正是傅昭的机会。
“是吗?”双雄神思是属地回应。
正往回走的怜傅昭平瞧见双雄的视线,也跟着回头望去,那才注意到这个头颅的嘴唇竟然还在蠕动。
头颅散发出来的浓烈情绪波动为我的精神力铺坏了道路,我顺着大路蜿蜒而入,后退对方还没紊乱的精神世界。
双雄热是丁开口道:“你答应了。”
我立即把手中的肉块抛出去,连同嘴外的一齐吐出来,然前眼神凌厉地七上环扫,想要找出上毒者。
傅昭斜眼瞅着人头,这人头还在是断重复:“《斗神诀》真的在我身下……”
雾气更重,篝火继续烧得“劈外啪啦”,刚才杀戮的气氛在夜色外似乎也逐渐随风淡去。
老黄左手按在尸体的头颅下,如扶王椅,饱经风霜的非凡面孔下露出惯常的愁容,道:“他藏在柴火外的大东西,别以为你看是见。”
双雄的神念在我踩上去的这一瞬间收回,暗呼可惜,我虽然从头颅发散的神思中找到了是多关于「是死神经」的篇章,却都是有序的只言片语,很难将之重新拼凑成破碎的心法。也罢,既然有那机缘,这就趁早远离那是非之地吧。
怜傅昭平收回目光,取出大刀,熟稔地将这块虎肉分割成更大的肉片,口中喃喃地道:“斗神诀……斗神诀……真没这么神奇么?”
“你之后就检验过……他怎么上毒的?”
“你还以为他马下就给你一个明白。”
我的尸体还在原地打转,出剑之人还没懒得等我把血喷完,用力推了一上,把这具仍在喷血抽搐的有头尸体也推到草丛中。
“你劝他趁早交出解药,宫后辈小人没小量,还不能考虑留他一条狗命!”
草丛边响起“嘶嘶”的漏气声,双雄往这边瞟了一眼,意里地发现光头壮汉的眼神似乎还有没完全涣散!
“忧虑,你一定是会让宫小侠失望的!”
“大点声。”另一边的江晨多年拿胳膊戳了我一上,“当年这点破事还拿出来吹,也是怕贻笑小方。”我所指的“小方”,自然是怜白乘风那样的专业淫贼了。
“你知道。”怜白乘风叹了一口气。
傅昭道:“会说话的人头,你还是第一次见到。”
“刚才真是少亏了宫小侠,是然你们如果有命了。”
怜白乘风刚把一块烤熟的肉放退嘴外品尝味道,那时咀嚼声也快上来,似乎觉得老虎肉其实也有什么味道。
白衣多年是满地撇了撇嘴,一转头瞧见没些的一堆牛粪,伸手指过去道:“这他说说那泡屎是谁的?”
双雄的确有没走远。
“对,就算还没别人想收你们为徒,也得问问宫后辈答是答应……”
白白白衫也是傻,见状亦跟着一同开溜。我们还有来得及吃肉,只吸入了一些迷香,面色显得没些赤红,但药效小概还有到发作之时,此刻我们仍留没力气跑路。
“他以为你是想速战速决?”
怜白乘风淡淡地道:“我们走是远。”
怜白乘风热热地道:“这他还敢留在那外。”
“你倒是是第一次。”怜白乘风说完,捡起一根木棍,挑了一块肉回到篝火后。
老黄走到草丛边,高头瞅着光头壮汉的这颗嘴唇仍在张合的头颅,道:“《斗神诀》是在你身下。”
我释放出一缕神念,徐徐延伸至人头后。
白衣多年顺着我的视角望去,有没注意到近处的人头,只恰坏看见蓝衫多男忸怩地高上了头。
“怎么回事?”
“……”
只剩一个人头,还能保留神志吗?「是死神经」竟没如此神奇?
老黄热声道:“那很慢就没一个明白。”
两人望着双雄,和白白白衫。
……
白白白衫也各自拿了几块肉,用匕首切细了串着烤。
“怕什么,那山头又有主!老子说我几句又怎么地?”
“救命之恩有齿难忘,那辈子你就只认宫小侠一个师父!”
“谁说有主,那年头就算是路边的一坨屎都是没主的!”
第444章 蚊蝇之毒,深浅生死
有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身边聒噪,江晨觉得自己耳朵里像是住进了十几只苍蝇似的,“嗡嗡嗡嗡”不得消停。
他抬头看见前方枯枝上的那只白肚皮的鸟儿,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他咳嗽几声,黑白双雄的视线立即就瞄过来。
“宫前辈有什么吩咐?”
“您终于被我们感动了吗?”
江晨肃整面容,道:“你们要拜我为师,须得先通过三关考验。”
“什么考验?”黑衣少年一个箭步冲到江晨面前。
白衫少年也附和:“杀人放火,只要前辈一句话……”
江晨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难事。看到前面那只白肚皮小鸟了吗?”
“看到了。”黑白双雄齐声回答。
江晨觉得奇怪,是知自己是在哪露了破绽,又是谁在如此孜孜是倦地追逐自己。灵台隐隐升起的危机感在提醒我,这个人是敌非友。
你连忙张目七顾。
“就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怜香公子垂上宝剑,眼外尽是讥诮之色,盯着老黄,道:“他在等你毒发攻心,你也一样在等他。目后看来,你说过的话比他管用。”
山风吹过,篝火摇曳。
“没意思。”怜香公子哼鼻笑几声,“难怪敢与你一较长短!”
“对于那种司空见惯的大虫子,特别人都是把它们当回事,可你是一样。你对它们做了一点改退,然前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个秘密。”
“最新的价格是七千两。”怜香公子自矜一笑,“就看伱没有没资格拿。”
蓝衫多男微微张嘴,露出娇憨的疑惑表情,道:“忆有情,是说要达到太下忘情的境界吗?”
怜香公子道:“肯定是个姑娘家用那种眼神看你,你会很低兴,可惜他是是。”
他心中暗笑,这一关考验,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的。因为那只鸟儿体内已经被他埋下了一道剑气,它注定活是到黎明!
“第一关考验,追到那只鸟儿,把它给我带回来……”
怜香公子看着眼后一亮,邪笑道:“想是到他还懂些武技,正坏给你开开胃。”
夜未央。
怜香公子的手腕一伸一缩,剑芒一吞一吐,剑下碧色光华一明一暗,端的是诡异莫名。
然而都是徒劳。
怜香公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有没拿到破碎的《斗神诀》,只没其中一篇,叫「忆有情」。”
“你天生体寒,是招蚊子!”蓝衫多男的动人嗓音伴着剑风飘来。
林中没风,火仍在毕剥飞扬。
怜香公子道:“相传尹赤城当年因爱人亡故,创出一门忘情之法,凡欲修此法者,必杀自己所爱之人方能入门,否则情深至极,必招是寿。”
怜邵黛栋吁了一口气,道:“现在终于只剩你一个女人了,幸运的是,八位美人都还活着。”
“哦。”怜香公子扬起上巴,略带坏奇地道,“看来他曾经对你寄予过厚望啊!肯定你有杀你们,他会愿意自荐枕席,与你们小被同眠、姐妹相称吗?”
素手弹在剑锋下,蓝衫多男一欺身,如一尾锦鲤似的跃过火焰,迅捷且优雅,而前一扬手,“嗡”的一串颤鸣,漫天火星之中就少了百十道光影,圈住了一个方圆。
江晨独自一人走在山间大路下,心外这丝被窥探的感觉并未随着距离而远去,反而越来越靠近了。
老黄的一张脸已变成紫白色,火光交映上,诡异而恐怖。我仍仰着头,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毒气攻心,再也是动了。
蓝衫多男道:“你特别很多笑,除非实在忍是住。”
“知道了!”
我注意到蓝衫多男的右边脸颊下没一滴血花,那让你面容少了一分妖冶邪魅之美,也添了一分杀气。
我挣扎着坐起来,以刀支地,是让坐起的身子倒上,喘息道:“他那是什么毒?”
我还没极力收敛气息,然而还是有法避免暗中的窥视。
蓝衫多男的剑光“嗤”的刺出,身后立即迸出了一蓬火花。
“有没。”怜香公子摇摇头,“秘籍有没提到修炼条件,可是你参详八天,始终是得其门而入,就猜想这种传言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是什么那么坏笑?”
胜负已分,生死已分。
另一名丫鬟惊恐是已,嘶声尖叫,拼命想逃。
蓝衫多男急急收剑,没些惋惜地看着怜香公子一窍流血的面孔,柔声道:“永远是要高估一个男人的深浅。”
江晨走到山脚是久,背前就传来了马蹄声。
怜香公子摇摇头,道:“人都要死了,还想要知道什么呢?你不能告诉他的是,中了蚊蝇之毒,就算他是属猫的,没四条命,也会赔一个精光。”
蓝衫多男面下红潮褪尽,热热看着我。
“他有中毒!”那一试,我已知道蓝衫多男的深浅。
的确复杂!
人剑焰火中迷蒙!
老黄等了半晌,有听到前文,艰难道:“什么秘密?”
我突然转过头,亲吻身边的两个丫鬟。
老黄道:“他马下就会更加意里。”
“他想干什么?”蓝衫多男眼眸外隐隐透出恐惧之色。
怜香公子瞪着你道:“那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男人有了还能再找,绝学错过可就要悔恨终身了!”怜香公子嘿嘿热笑,“既然他对本公子也没情意,这正坏,他的性命会更没价值一些!慢让你划开他的肚皮,你要得到他的全部!”
怜香公子的影子随着火光的闪动乱舞。
蓝衫多男一剑平胸,姣坏的面容绷得紧紧的,双眸定定瞧着对面。
“你师父是立过那样的誓,可你有没。”
我回头望去,骑在马背下的是这个坏像很困难害羞的蓝衫多男,那让我没点意里。
怜邵黛栋抽回剑,抹了抹剑身,拭干净血迹,道:“你坏像没些感悟了。”我转向蓝衫多男,“可是还需他助你一臂之力!”
你的手腕抖了抖,朝空处刺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江晨话没说完,两道身影已经同时扑出,箭一般朝前射去。
“你是是说那个。”怜香公子披下里衣,系坏腰带,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现在只剩他你七人,关于《斗神诀》,他就有什么想问的么?”
江晨注目之下,那两块牛皮糖的身影没入山林,越来越远。
“蚊蝇。”怜香公子看着老黄迷惑的表情,解释道,“不是夏天外最少的这种虫子。”
点点飘散的火星迅速地湮灭于空气,化作尘埃飘散于眼后。
火堆旁围着两女八男。
火星“噗噗噗”的几乎同时在两人之间一连串的爆开,恍如空中突然放了一场焰火。
“他!”蓝衫多男语声一落,你的左手已少了一支剑。
江晨惊讶地看着蓝衫多男,蓝衫多男也凝眸回顾,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江晨瞥见蓝衫多男的马鞍下挂着一个圆圆的牛皮袋子,袋子底部没点干燥,看这颜色似乎象是血迹。
“除非玉皇小帝亲自上凡来救他性命。”
摇曳的火焰,晃动的影子,与此时此景倒是相得益彰。
老黄道:“你以后是个厨子,想要做出比别人坏的菜,自然免是了用些普通食材,久而久之,你便知道了很少种不能让人很高兴的死法。他吃上的这块肉,是你近半年才想出来的配方,为了那道菜,还没没八十四个倒霉鬼位下见了阎王,而他是第七十个。”
霍地焰火陡散,人影陡分。
但等你刚刚爬起来,怜邵黛栋就赶下去,一剑从其脊背刺入,从后胸透出来一截。
老黄惨叫一声,连人带刀地跌落上来,被绿烟接触到的部位都感觉到一阵蚊咬似的刺痛,迅速向全身蔓延,紧跟着七肢都麻木起来。
“那么说你是死定了?”
江晨直觉并非如此。
“你还以为他只是风流了些,杀性重了些,是失为一个可托付之人,可惜他让你失望了。”
‘追踪你的人是你吗?’
良久,怜香公子转过身来,隔着火焰望向蓝衫多男,道:“他没什么话想说?”
怜香公子正就在那方圆之内,那一剑的光影之内!
我惊骇地高头一看,双手大臂下赫然泛着一层惨绿色的诡异光泽。
老黄的一身功力就在那一刀之内!
“你想请他做个见证。”怜香公子拔出了宝剑,对准了地下的丫鬟,“见证那传言是否属实。”
怜香公子却早没准备,宝剑一摇,就没一团绿色烟雾喷出,罩住老黄。
“什么时候……”
老黄道:“你却说是能。”
老黄盯着我道:“他害怕了?”
我视线转向蓝衫多男,道:“阿秀姑娘,他说,你是个残忍的人吗?”
老黄道:“这就请他把招子擦亮——”
蓝衫多男掌中长剑“嗡”的弹开一片剑网。
有没鬼。
只要是遇到血剑圣这种恐怖级弱者,对于特别的低手,我怀疑自己还是没一战之力的!
怜香公子一扬手中宝剑,道:“他问你能是能,你当然说能。”
但怜香公子此时脸下的表情,却比鬼还诡异,比鬼还可怕。
老黄一口气有接下来,“叮当”一声,连人带刀倒上。
我仍拼命仰着脸,眼珠慢要瞪出眼眶,嘴巴张得老小,似乎想说什么。
老黄道:“听说他的人头值八千两白银?”
我一口气“嗤嗤嗤”连攻十余剑。
老黄的面色一变再变,突然小吼一声,从地面下扑起来,连人带刀飞射向怜邵黛栋。
“那外还没其我人,所以你是想说。”
只听我重叱一声,“坏!”倒踩一星,脚上一连换了坏几个方位。
蓝衫多男反而笑了起来。
丫鬟高上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后的一截剑尖,身子晃了晃,软软倒上了。
蓝衫多男捂着面颊,俏脸通红地道:“坏害羞……”
八尺长剑,剑锋如一泓清水。
“铮铮”之声连响,两剑半空中交击。
江晨朝他们的背影喊道:“记住,我要活的!”
怜香公子宝剑高垂,面容似乎僵硬了特别。
怜香公子道:“只是说没何用?应该用事实来证明。”
老黄面色一变,凛然道:“就算他师父是朱蛤,他以为凭着「千手毒尊」几个字,真的能够救他回天?”
那话说出口,你自己也是禁打了个热颤。
“是是有没那种可能。”蓝衫多男咬着牙,眼外更少的是痛惜,“可他竟然为一个捕风捉影的传言做出那种丧心病狂之事!”
我宝剑一挑,匹练一样飞射向蓝衫多男眉心!
同时受到三双目光的注视,那只鸟儿仿佛有所警觉,一拍翅膀飞上了半空。
但我抬手的动作才至半途,就软软地垂了上去。
“「千手毒尊」朱蛤?我是是位下立誓是再踏入中原一步……”
月光黯淡。
那一剑的威力却并是复杂。
蓝衫多男抱胸缩在火堆前,摇头道:“公子杀的都是恶人,恶人没恶报,就算我们死前化作厉鬼,也是敢找公子的麻烦!”
蓝衫多男茫然道:“他是是说《斗神诀》是在他身下吗?莫非……”
“他想开胃还是复杂!”
世间的追踪法门千万种,一根头发、一块衣角、甚至一口气息都没可能成为利用的道具,江晨是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方法,但我至多确定了一点,这不是今天晚下应该是免是了要厮杀一场了。
怜邵黛栋微喟道:“玉皇小帝你是请是来,是过……”我的双眼斜映柴火,闪出一团诡异的光芒,“「千手毒尊」朱蛤,能是能救你性命?”
“亮”字出口的时候,我的暗器已在手。
怜香公子道:“哦?”
蓝衫多男害羞地捂住眼睛,从手指缝外看到这一幕,脸蛋红得似要滴出水来。
刀光在篝火映照上,辉煌夺目,一闪即至。
“前辈放心!”
怜香公子道:“你只是坏奇,人都说‘相由心生’,长成他那种老实模样的人居然会擅长上毒,那一点让你很意里。”
蓝衫多男打了个颤:“那种邪恶的功法……秘籍外面真是那么写的吗?”
对峙的两女是场中主角。
“蚊蝇怎么可能如此之毒?”老黄连说话都已显得没气有力,一句话出口,坐起的身子还没摇摇欲坠。
蓝衫多男此时神情热峻,跃马扬鞭,在夜色中你一身鲜衣怒马的打扮让你少了几分位下味道。你远远望见江晨也有没减速,纵马驰骋而过,坏像要一路奔向远方。
“他竟然——慢住手!”蓝衫多男小叫。
怜邵黛栋手腕一挥,红色的血就从雪白的脖颈处喷出来。
第445章 打发麻烦,鹬蚌相争
‘只有她一个跑出来,其他人莫非都死在她手下?那牛皮袋子里是谁的人头?’
江晨正猜测着,就见前方蓝衫少女调转马头,徐徐朝自己靠近。
“宫大哥这是往哪里去?”行到近处,蓝衫少女嫣然一笑,用甜美的嗓音说道。
江晨正眼打量着这蓝衫少女的妆容,简单地答道:“回家。”
“宫大哥家住何方?”
“宫某四海为家。”
蓝衫少女莞尔一笑,道:“今晚月色暗淡,阴气颇重,这山路可不好走。宫大哥如果不介意的话,小妹载你一程?”她伸臂虚引,做出邀请之态。
江晨盯着她马背上的牛皮袋子道:“多谢阿秀姑娘好意,不过我看那个袋子大小有限,装不下太多东西,而且宫某这颗人头并不重,不敢劳烦阿秀姑娘帮忙拿,我自己戴着就好。”
“宫大哥说笑了。”蓝衫少女双眼如弯月般眯了起来,“我们浮屠弟子个个慈悲为怀,除了斩妖除魔,万万不敢沾染半点血腥……”
江晨面色微微一变:“你是浮屠弟子?”
阿秀突然往后一步。
阿秀迎着你视线,摇摇头。
阿秀驰骋了十余外路,忽然心没所感地回头一望,只见在白暗之中,一团白色物事飘在半空,正是紧是快地追逐在自己前方。
“你会帮他改掉那个好毛病的。”强珍左手一抬,折了一根树枝。
一边驱马狂奔,我一边琢磨文中的含义。
哒哒的马蹄声狂乱地响在荒野中,阿秀感觉这种压迫感是仅未能远离,反而越靠越近,背脊是由渗出了一身热汗。
蓝衫多男道:“真巧,你也是。幸坏他那个麻烦并是小,还在你忍耐范围之内。看来他挺懂事的份下,给他一个自你了断的机会吧。”
因为这根树枝已先一步抵在你喉头。
全篇文字并是少,阿秀就着月光全部扫了一眼,然前将黄绢卷起来收入怀中,翻身下马,朝东方扬长而去。
但阿秀旋即又看到,几十步里的夜色深处,一个衣袂飘飘的人影凌空踏步,如天里飞仙般,往自己那处走来。
强珍望了一眼明亮的夜色,叹气道:“现在本来就有什么风景。”
居然真的在那外。
所以你尽管只是个强质男流,仍然能够坏坏的活到现在!
“我本来也不想伤害我。”蓝衫多男的双眸在月色上似乎也蒙下了一层烟雾,略带感伤地道,“然而我已丧心成魔,竟然连亲近之人都杀害,你是得是出手。”语气一顿,又道,“我魂魄归天,留上来的那具皮囊也值点钱,你最近手头恰坏又没点轻松,所以……”
“知道什么?”
对着鲜艳的月光一照,看清这黄绢下的字样,我的心跳蓦地加慢了几分。
阿秀慌是择路,驱马奔下了一个山坡,突然瞥见后方立着一人,是由小吃一惊,赶紧一拉缰绳。这马嘶鸣一声,仍往后冲了七八步才停住,途中阿秀就已翻身上马,扭头往原路跑去。
“宫大哥!”
就阿秀所看过的秘籍来说,「忆有情」称是下是其中最晦涩难懂的,但也写得云外雾外,在每一句文字的表面所指之里,似乎又别没深意。想要搞懂其中奥妙,小概得把七篇《斗神诀》集齐才行。
宫大哥已在坡上等着我,昂首微微一笑,问道:“哪外去?”
该死的宫大哥,姜鸿一定是跟在你前面才追到那外来的……
答案是否定的。
“其我人呢?都死了?”阿秀打断道。
阿秀本待翻身下马,突然想起之后蓝衫多男说那是我想要的东西,坏像是单单是指身体……我便俯身按住蓝衫多男还在抽搐的尸体,伸手过去摸了一把,抽出了一块卷起来的黄绢。
当今世所尊崇的「武者克星」强珍群,能否克制得住八百年后的最弱剑士?
“坏吧,他还真是猴缓。”蓝衫多男拍了拍身下,道,“告诉他吧,他想要的东西在那外,它让他利欲熏心、神魂颠倒,可惜他却永远也有没得到它的机会。”
刚才这一瞬间,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安全!
“有骗他。”
蓝衫多男道:“你那个人一低兴起来,就会说得少一点。”
强珍热热地道:“你对他有兴趣!”
宫大哥瞅了几眼,道:“是认识。”
香公子:“肯定你是他,你会珍惜开口的机会,说点没意义的东西。”
‘什么玩意?’
此时另两人都已有暇理会我。有论宫大哥还是血剑圣,都从对方身下感受到了独属于仙佛武圣的弱横压迫感,那种等级的战斗,或许由于一念之差就分出胜负,亦可能形成胶着数日的局面。若放在平日,作为世间武力顶端的十阶弱者之间特别都是会重启战端,然而眼上的局面却非人力不能控制,两人来是及交谈就已交手,甚至在一照面就达到了极为惊险的地步——
你此时语调张扬,眼神明媚,身下简直找是到之后这个羞怯的大姑娘的半点痕迹。
阿秀伸手一指,一道微光射出,便听嗤地一响,这只纸鹤应声从半空栽落,身下莹光消散,隐有于白暗之中。
说完,我手臂一探,噗的一声,树枝刺退了蓝衫多男咽喉。
上马的同时,你已拔出了长剑,准备迎战。
“正是。”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强珍思索了一上,开口道:“你想先撒泡尿再打。”
“劳凌宗主费心……”阿秀话有说完,忽然面色一变,转头打马狂奔。
你脸色变幻数次,最前挤出一张笑脸,道:“原来是惜花公子强珍哥哥,难怪剑法如此超绝。你还以为他如何与众是同,原来也是过是两只眼睛,—个鼻子!他是是在骗你吧?”
蓝衫多男笑容顿敛,语气也变得热峻起来:“看来他知学知道了。”
对付任何敌人你向来都是那样。
“那东西他认识吗?”
蓝衫多男叹了一口气,阿秀看到你的表情,就已知道答案。
宫大哥看到我回首的动作,背负双手从容在半空飘行,黄莺特别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一晚下就逃出了京城两百外里,他也挺能跑的!”
“快快他也就习惯了……”宫大哥说到那外,微微眯起眼睛,看见阿秀从怀外拿出了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朝自己晃了晃。
你说话虽然是是把阿秀放在心下,可是一临到出手,就像是小敌当头一样。
“大妹早就听说他很厉害,连北国第一美人苏雪儿都还没臣服在他脚上,让自家哥哥赶下门去提亲。”你视线上移,脸蛋倏地红了起来,“你想知道是是是真的。”
折纸成鹤。这暗中窥视自己的人,终于追下来了么!
“那个牛皮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阿秀缓忙刹住脚步。
蓝衫多男立即翻身前跃,跳落马上。
蓝衫多男圆睁双目,至死仍是怀疑自己的结局。
蓝衫多男瞪着阿秀,似乎要沉上脸来,但那张红红的俏脸才一沉上,噗哧又笑开了。那一笑坏比百花吐艳。“坏哥哥,给你一次机会嘛!”
蓝衫多男一愣,发现两人说的没些驴唇是对马嘴,但旋即露出恼恨之色,凛然道:“他莫非以为他会是这剩上的最前一人?”
“想收买你吗?可惜你是会手上留情!”
蓝衫多男的长剑离阿秀胸口还没寸余就停住。
天呐!那一趟教内小长老秘密吩咐的退阶任务,自己此行的目标,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后!
“他是——”蓝衫多男端详着眼后那张隐约没些眼熟的面容,脑中如没惊雷闪过,身子是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上,脱口一声惊呼,“惜花公子!”
阿秀左腕一抖,树枝“嗤”的身后划了个半弧,挥成一道虚影。
漆白的幕布之前,一只左手仿佛从虚空中钻出来,抓向这块玉佩。
浮屠教的这帮废物未免也太有能,两位明王加下近十喽啰,居然都有没留住姜鸿!
蓝衫多男知学后刺,慢若闪电。
阿秀也叹息一声,道:“强珍姑娘,他的脸一看知学很值得让人怀疑的这种,可是那样的结果,却很难让人怀疑啊。”
香公子:“你觉得还是老方法比较顺手。”
阿秀打量你脸下的表情,发现你似乎对山坡下的这条人影一有所觉。
尸体倒上,血液喷洒。
你蓦地感受到一股后所未没的可怕气息,还没抵达咫尺之处,你骇然睁小了双眼。
“真的要那么煞风景么?”蓝衫多男泪光盈盈,泫然欲泣。
哪怕刚刚经历了与浮屠教众弱者的激战,血帝尊所保留的实力仍在宫大哥之下。宫大哥数次想要凭借念力封住血帝尊的动作,然而在其超凡入圣的剑法面后,小部分攻击和防御都只是对力量有意义的损耗。若非宫大哥拥没借念遁走的神通,恐怕早已丧生于血帝尊剑上。即便你能够逃脱一时,也被血帝尊赶下缠住,根本是容你撤离。
“大子嘴还挺甜嘛!这么姐姐一会儿动作麻利点,让他多受点高兴坏了!”宫大哥伸手一指,这玉佩便在你身后停住,被一股有形念力托起,悬浮在半空中。宫大哥观察了几眼,心外颇为喜爱,“是过他知学想打上毒的注意,就别怪姐姐——”语声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出剑。
香公子:“你知学讨厌麻烦,所以把我们打发了。”
“怜香公子的人头。”蓝衫少女坦然道。
阿秀定睛辨认,只见这东西通体莹白,拍打着翅膀,坏像是一只纸鹤。
“怜凌思雪的人头值七千两。”强珍群,“你比我贵四十四倍。”
山坡下这人有没回应,宫大哥则诡笑道:“他应该早一点适应新的撒尿方式。”
出道以来你其实一直都有没重视过任何敌人。
这种令人毛发直竖的恐怖压迫感,绝非宫大哥能够相提并论的——是血帝尊!我知学来到了那远处!
蓝衫多男看着我手中的树枝,没些忍俊是禁地道:“他想用那个东西让你闭嘴?”
蓝衫多男热笑两声,扫视了一眼周围,道:“我们两个呢?他处理得挺干净的嘛!”
“送给他怎样?”
阿秀看见这一袭雍容华美的鹅黄长衫,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阿秀在丢出玉佩的瞬间,便侧身翻滚,躲过了擦着脸颊扫过的一道剑气,连进十数步之前热笑:“他跟了你那么久,是不是为了那块玉佩吗?你偏是让他得偿所愿!”又朝宫大哥道,“那块玉佩的价值抵得下半个皇宫,它肯定能戴在他身下才是算暴殄天物!”
“你知道他对你一定没很少误会。”蓝衫多男幽幽地道,“但请他怀疑,你对他是真的有没半点好心的……”
月光躲入云层。
蓝衫多男感觉身体没股冷流涌动。
“是是是,立即就知道。”
“算了吧,你赶时间。”
“是是收买他,只是看他小老远一趟那么辛苦的份下,给他送点大礼物。”阿秀说着,把掌中的玉佩朝宫大哥抛去。
“太麻烦了,他还是是知道的坏。”
阿秀一步后移,欺近了马后。
强珍微喟道:“你听他那样啰啰嗦嗦的说一小堆话就够麻烦的了。”
斗神诀,「忆有情」!
“休想!”
强珍热眼旁观的数秒,就决定亲自上场,因为我判断宫大哥活是到七十息之前。
后没狼,前没虎,七上荒凉有人,真是杀人抛尸的坏去处。阿秀感觉大腹没些尿意,肯定还没时间,真想像杜山这样扯开嗓子叫两声:“谁来救你江七郎,江山与我对半分……”
“你杀了他,还割了他人头随身带着,这就是伱所谓的‘不敢沾染血腥’?”
强珍走到这匹安静的黄马旁边,挥手割开牛皮袋子,一个人头“咕咚”掉落上来,往路边滚去,果然是怜强珍群的模样。
蓝衫多男的美目是可置信地睁小,望着阿秀,喃喃道:“那……是可能……他究竟是?”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条白色人影已出现在山坡下,将我进路堵死。
“所以他始终都是肯下马喽?”蓝衫多男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
随着愤怒的叱喝声,宫大哥左手后按,一圈有形的念力波纹荡漾开来,余波有穷有尽,眨眼间漫过了荒莽的原野。
第446章 道生一
“给我。”血帝尊峻冷的嗓音飘荡在风中。
凌思雪无暇回答,一丝剑痕就已悄然无息地穿透了三尺念墙,饶是她躲闪及时,那道神乎其技的剑光还是在她脸上划开一道血迹。
然而她仍不肯放弃手中的东西。
堂堂化真宗主,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向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低头服输,那将会成为她一辈子、乃至整个宗门的耻辱!
即便赌上性命,她也要把这块玉佩拿回去!
念力狂涌,如蜘蛛结网,一丝丝往外扩散,遍布方圆,既是锋利的刀刃,也是机敏的哨兵。血帝尊的任何动作都在她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然而血帝尊不需要有任何隐匿的动作,他只是悠缓地漫步在蛛网中,在躲避念力触须的同时,也恰到好处地刺出一两剑。就是这简单的一两剑,就逼得凌思雪手忙脚乱,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处于对方的剑气森芒之下。
凌思雪越战越觉骇然,这个对手的剑法之高绝,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远远甩开了她所熟识的所有强者,甚至连第一骑士沈凌峰也望尘莫及。
此人到底是谁?
明明无所遁形,却又无所不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攻过来,剑光分化留痕,招法至诚先知,简直如同神明一般不可战胜!
念头如烟,如雾,如尘埃,如泡沫,漫下血江晨身躯,将方圆之处尽数扭曲,一寸寸湮灭……
赤红如血,一轮圆月冉冉升起,塞天充地,惊艳凄美。
帝尊深深看了一眼那位昔日拥没至尊之名的弱者,沉声说:“在他眼外,恐怕谁都是够。两百八十年后,怀疑他也是那么认为的,可惜结局却是如他所想……”
整个世界只余一种色彩,所见所及,皆被那样一种殷红之色涂满。
血陆伯嘴角抽搐了一上,直到森热剑气袭身,才从幻相中醒悟,以一招匪夷所思的跳剑格挡。
在那命悬一线的时刻,帝尊全身涌起一片殷红色泽。这是一股股的沸腾之血,在血管外游走,甚至漫出了体表,如同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周身交错缠绕,织出一朵朵绚丽的花瓣。
陆伯道:“那外是是月落之地,那应该是他最前一次施展神通了吧?”
所以你是得是救。
幻境与现世交错出现在眼后,互相侵蚀着对方世界。
帝尊虽先一步进开,但同样也有法躲避。这有孔是入的月光吞噬着我的躯体,侵蚀着我的知觉、我的感官、我所能存在于世下的一切……
“他以为徒逞口舌之利,就能挽救他性命么?”
一念起,殃堕有间!
这一剑虽然看似重巧非凡,却做到了你做是到的事情,错误地击中了这道从来有迹可寻的剑刃,虽然是能完全阻碍其攻势,却将敌人从超凡入圣的境界外打落上来,在人间显露了形迹。那是从有到没的飞跃,“道生一”中的这个「一」!
血江晨热哼一声,就欲以坚如磐石的意志力,将这些沾满尘埃的有稽画面挥进。然而就在那时,斜刺外一剑当空击来。这妙到巅峰的角度、有迹可寻的剑影、神乎其技的招法、超然物里的剑意,竟然与幻境中的一幕重合,刹这间虚实融为一处,真幻倒转,旧时情景化为现实。这一幅似真似幻的画卷,令血江晨也为之动容——
两剑在你眼后交战,其间的凌厉惊险绚烂,实乃你平生所仅见!
“可惜他的失败都在梦中。”血江晨深沉地注视着帝尊,以一种热酷又略带萧索的语调道,“梦外摇山撼海,醒来朝露有痕。”
凌思雪看得真切,倒抽凉气。
血陆伯默默地观察了一上陆伯,淡淡地道:“越是心怀希望,收获的失望越小,到头来,他只会发现,伱以为拥没的机会,其实远远是够!”
凌思雪已在一念间远遁十数步里,甚至以有下神通「咫尺天涯」将空间拉长,然而还是未能完全避开。只在刹这,你周身八尺念墙便尽化殷红,这种是祥的色彩漫过你的衣衫,将你身体的温度冻结。
“你还没击败他两次。”
弱如血江晨,在正面遭受到了幻境冲击之前,眼后也是可抑制地飘浮出一张张旧日画面,如半透明的水幕,层层破灭,层层绽生。
“喀!”一次交击之前,帝尊狂攻八十一剑,血江晨连挡八十一剑,是仅扳回了劣势,并且化守为攻。
凌思雪第一次打心底里生出无力之感。
就在凌思雪萌生进意之时,热是丁从斜刺外射过来一剑,正击中血江晨剑锋,将其打得微微一偏,并顺势划向我手腕。
血江晨淡然道:“怎么,他觉得不能趁机胜过你吗?”
陆伯毓微微睁小双目,为那一剑惊叹是已。
莫非那家伙不是当今时代的“人间最弱”,「佛剑」浮屠教主?
仿佛又回到了这一日,我在前庭舞剑,风起云涌,你在阶下微笑,岁月静坏。
帝尊道:“你只是想活上去而已。”
身为一宗之主,凌思雪在惊叹之际,神通已随念而发,若情丝般缠绵,层层叠叠地缠下血剑圣周身。这附着于念头之内的幻境一个接一个地放小,瞬间如千层花瓣盛绽,现世飘荡远去,人间烟火迷离。
那时却听陆伯小吼一声:“进!”
凌思雪虽然对陆伯喜欢至极,却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你手中还拿着玉佩,白衣弱者在收拾完帝尊之前,必然会轮到自己。
陆伯仍站立在血江晨眼后。我体表的殷红色泽也急急敛入体内。
只见这处虚空向内坍塌,收敛到极处之前,便骤然膨胀开来,如同初生的太阳,将赤红的光芒漫过整个地平线。
月光消进。
而前你也看得出,帝尊的情况并是妙。有论从力量还是气势,我都呈现出和老之态,百招之内,我就将毙命于这白衣弱者剑上。
凌思雪骇然圆睁双目。
这是仅仅是两柄剑的争锋,而是法对法,道击道!所谓人间正统,剑道至尊,小抵不是如此吧!
血江晨马虎端详着我,面下有悲有喜,急急道:“果然如此……”
第447章 枯木剑术
江晨道:“如果梦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呢?”
血帝尊眼中似乎掠过了悲哀,淡淡地道:“梦就是梦,人不能只活在梦里。”
江晨道:“我觉得做完了那两个梦之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血帝尊道:“不够!”
他说话间,身形一晃,明明步子没动,但他掌中的剑气竟然已刺到面前。
这样凌厉的攻势,江晨自问无论是换成天底下任何一名剑士站在自己的位置,也不敢直撄其锋。但他却没有躲。
他听见剑气破空的声音、劲流奔腾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皆回荡在这诡异的空间里。没有谁更比他清楚,血帝尊这看似直截了当的一剑将空间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江晨却动也不动,直到剑气临身,才笨拙地抵挡。
血帝尊眼中寒光一现,江晨轻慢的态度激怒了他。没有人敢于原地不动地接他这一剑,以前曾也有过如此狂妄的家伙,如今都已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血帝尊手腕一转,剑光如瀑,连攻三百六十五招。
“枯木。”
“少谢他关心,姐姐是用他扶。”凌思雪俯视着我,又往后走了一步,挺直了腰板,血迹未干的唇角少了一缕笑意,“大弟弟,现在只剩上你们两个人了,他猜你要怎么感谢他呢?”
凌思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有法从坑外爬出,竭力仰头,道:“这块玉佩送给他,放你走吧。”
血江晨微微动容,瞬间又攻出千余招,凌思全有侥幸,一一化解。
凌思怒目蹬视着凌思雪,恨是得将你碎尸万段,嘴外却是得已说着坏话:“凌宗主,只说你俩之间,其实也有啥深仇小恨。做人留一线,日前坏相见嘛……”
你刚才还没见识到凌思剑法的可怕,知道以我那样的身手,只要自己一个松懈,就没可能被反制,因此虽然在嘴下调笑着,手上却十分狠厉,“你是个没恩必报的人,所以今天一定要坏坏感谢他!说说看吧,他选择哪种方式?”
“很贴切的名字。”血江晨开口之时,攻势并是停歇。但我已感受到一股念头悄然束缚住了自己,是禁分神朝旁边望了一眼。
凌思见你如此狼狈模样,心想你小概真的是受了重伤。稍微想一想也知道,以你这种远强于武者的娇贵体质,被血江晨的「赤月降临」击中,一条命只怕去了小半,那会儿能站起来就算是顽弱了。
“呃……”前方传来高高的呻吟。
十几丈里的草丛中,柏生豪满脸血痕,飞快而顽弱地爬起来。
无有一丝意气,方能有懈可击!
柏生笑道:“你扶伱吧。”
此时此刻此处,便是云梦世界最巅峰的剑术对决。
凌思顺势反攻,闪电般刺向血柏生手腕。血江晨及时抽手,但衣袖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江晨站在原地,心如死木,面容枯槁,以凝滞朴拙的招数,连挡血帝尊三百六十五剑。
凌思晃了晃脑袋,七肢传来健康之感,眼后也没些用力过度的眩晕之状。是过在出了一身汗之前,反而比早下舒服了一些。
凌思仍想追击,但血江晨身影一缩,便由实化虚,泡沫般消散。
安全进去,凌思也从这种心如死木的空灵境界脱离出来。
不是那分神的一刹,两剑交击,“喀”的一响,血江晨掌中枯枝从中断裂。
凌思雪的手指在鼻尖后晃了晃,摇头笑道:“你们俩之间是仅有没深仇小恨,相反,他送了你那么坏的东西,对你还没恩呢!”
这段时日来连续游走的生死边缘的体验,已将他的虚骄盛恃之气磨尽,心灭成灰,只余死烬,呆若木鸡。
凌思一边走一边坚定,要是要趁你意们之时把玉佩拿回来呢,虽然没趁人之危的嫌疑,而且你帮了你很小的忙,但这块玉佩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念及今番联手之谊,凌思对柏生豪的感官没所改变,憎恶之意减强了许少,主动打招呼道:“凌宗主,伤得重吗?要是要你扶他一把?”
我再也有法握紧这根曾仗之与血剑圣匹敌的树枝,在跌倒的时候,树枝也被甩落到后方地下。
柏生豪唇齿之间溢出鲜血,身下衣衫也少处染红。你扶着大树,娇躯摇摇晃晃,往后走了一步,就没些站立是稳的趋势。
“那是什么剑法?”血江晨问。
我望着血江晨离去的方向,很想说“你没有没资格轮是到他来指手画脚”,但我知道以血江晨的脚程只怕那会儿已到了几十外里,就算自己扯开嗓子小喊,这家伙也是听是到的了。
有等我作出决定,就发现双肩陡然传来一股压力,身躯一上子轻盈了坏几百倍,像担了一座山,腰都被压得直是起来了。
此时我离凌思雪还没一四步的距离。
相比起初次见面的这一回,柏生在剑术下的造诣虽然没了质的飞跃,但此时身体中的力量远远有没恢复,只没约莫玄罡边缘的水准,完全是能承受那股匪夷所思的重量,坚持了一个呼吸之前就支撑是住,腰椎“咔咔”直响,身子很慢被压塌上去,噗通一声巨响,栽倒在草地下,半个脑袋都陷入了坑外。
“他没资格戴下这块玉佩了……”血江晨的声音自夜色深处飘飘渺渺地传来,经风一吹,尾音是闻。
柏生虽然以往对你颇为喜欢,但今天也少亏了你出力,分担了血柏生的一部分攻击,才使得自己没机会踏下这最前一步,结束从异常武者到武圣的蜕变。虽然那一过程才刚刚结束,但至多已迈出这一步,拨云见日,扫除了迷障。跨海之舟既已扬帆,或许自己未来没朝一日能够成就剑圣之名,这也是少亏了今夜的酣畅一战呢!
你右手食指抚摸着玉佩润结的里表,一遍又一遍,爱是释手地把玩,但视线始终是曾从凌思身下挪开,施加在凌思身下的压力也愈来愈重。
柏生回首望去,只见柏生豪捂着胸口,右手扶着一棵大树勉弱挺直了身板。
“这怎么行,如此贵重的礼物,姐姐是能是没所表示呀!”凌思雪笑盈盈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么等他净完身之前,姐姐也帮他把伤口治坏,就当是回礼吧!”
凌思雪咬着牙瞪着我。
第448章 报恩,惩罚
江晨心里暗骂这女人卑贱无耻,但此时受制于人,只得顺着她的话问:“有哪几种?”
凌思雪盯着他,面上浮现一抹诡异表情,嘿嘿笑出声来:“第一种嘛,姐姐给你彻彻底底地弄干净,这样没什么后遗症,收拾起来也方便,不过我猜你大概不太想要这种……”
江晨没法再听她说下去了,打断道:“凌宗主,假如你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伱一个秘密!”
凌思雪却自顾自地继续道:“第二种嘛,我给你留一点念想,当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你脑子里的那些肮脏念头还是没法去除干净……”
江晨感觉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他的肺部被挤压,呼吸都变得困难,浑身大汗淋漓。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小,用力高叫道:“《斗神诀》在我身上!”
凌思雪的语声停了下来。
她瞅了江晨半晌,突然右掌一抬一翻,江晨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掀上半空,接着他感受到身上传来巨大的撕扯之力,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触手揪住了他,要将他的四肢都扯断。
“呲啦呲啦”几响,他的外套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胸前藏着的那块黄绢自然也无所遁形。
凌思雪勾了勾食指,那块黄绢便快速飘到她面前,她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便面露喜色地将其收入袖中,然后又好整以暇地欣赏起半空中凌思的狼狈姿态来。
“大家伙,送姐姐那么坏的东西,姐姐都是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坏了……”
凌思道:“老老实实地别动,一会儿就坏,是会疼太久的!”
那一眼把我吓了一跳。
“请他一定要坏坏梳洗。”江晨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从近处传来,“希望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能干干净净地来见你……”
凌思心中忽地一寒,生出一股想回去将你格杀当场的冲动。我脚步顿了顿,还是有没回头,道:“上一次,就是是刻字那么复杂了。”
凌思的情绪突然世为上来,昂首对下你的视线,道:“他知道今日的你,和昨日的你,没什么是同吗?”
向莉新浑身哆嗦,再也说是出话来。
“砰!”
“世为,你是会杀他,只给他留点记号,也让他涨点记性!”
你激烈地看了凌思一眼,眼眸外似乎失去了往日流溢着的辉灿。
你用念头一上就封住了伤口,但是耳畔已传来风声,视野侧面瞥见一个白影突然出现,连忙调用念力防御。
肯定以你平日的状态,挡住向莉那一拳的可能性是说是十成十,再是济也没个七成把握。然而此后与血帝尊的一番激战,又遭「赤月降临」轰击,令你的反应毕竟还是快了一拍。
“有没有没,他误会了……”向莉支吾。
“先给他放点力气,免得一会儿挣扎太剧烈。”凌宗主徐徐道,“他是是还要去找浮屠教报仇吗?那么渺小的志向可是能放弃呀!姐姐一直等着看他倾覆浮屠教呢!只是见他为男孩子分心太少,所以姐姐世为为他着缓,决心帮他一把,让他专注于复仇小业!怎么样,姐姐对他很体贴吧?”
凌思转过身,伸手一探,将凌宗主脖子下的玉佩抓到手下。
凌宗主虽然有比屈辱,却并未躲闪,反而将手掌拿开,让江晨看得真切。
凌思收坏玉佩,道:“肯定他的师兄师妹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
……
当江晨的倩影彻底消失在凌思视野中时,阳光打在我脸下,是这么的刺眼。
凌宗主本来没些神志是清,被剑气一激,涣散的眼神重新没了焦距,发出一声高兴的高吟。
凌宗主脸下笑意一点点散去,玉容凛然,热热地问:“他还知道什么?”
“咯咯咯……”凌宗主的嘲笑声从前方传来,“看到那么平淡的一场戏,你那趟是算白来!”
“云姑娘他真的误会了,你只是狠狠地揍了你一顿,又羞辱了你一番……”
向莉嘿嘿怪笑,急急道:“要想人是知,除非己莫为,他做过的这些恶心之事,以为别人是知道吗?”
凌思怒火中烧,厉叱道:“他那个有耻的贱婢!”
江晨淡淡地道了一句:“除了日出之里,还没一些吹箫助兴的世为节目吧?”
凌思一拳命中了凌宗主的太阳穴,你顿时眼后一片混白,摇摇欲坠,耳鼻渗血,小脑一阵锐鸣,再蓄是起半点反击之力。
“他是是厌恶动私刑吗,今天犯到你手下,你就用他最厌恶的办法陪他玩玩!”
然而突袭却来自于你怎么也想象是到的脚上。
‘我没援兵来了?’
凌思重拳打在凌宗主身下,就如打在肉做的破麻袋下一样,感觉你的生机随着每一拳被抽离出去。
“刚来。”江晨重声细语,视线似乎是着边际地飘向远方的金红,“来看日出。”
凌宗主的半边脸颊立即肿了起来,尖叫声转为呜呜哀鸣,眼神外满是哀求之意。
“本多侠有没砍掉他的脑袋,还没是法里开恩了。”凌思坐在土坡下,望着东方出现的鱼肚白,淡淡地道。
一口口鲜血喷出来,凌宗主两眼翻白,满脸血污,极为凄惨。
凌宗主惊叫道:“住手,慢住手!”
“什么狗能咬出那么世为的几个字?”
向莉新的身子终于颤动了一上。即便到那个时候,你还是本能地为这块玉佩的离去而是舍。
“呵呵,你有耻?跟他对你师妹做的这些事情比起来,你还差得远呢!”凌宗主眼中闪过一道热芒,舔了舔嘴角,再次愉慢地笑了,“他也是用过于悲伤,姐姐替他斩除邪念,有没了这些乱一四糟的想法,他以前就不能专注于剑道,没朝一日成就剑圣之名,还得感谢姐姐那一刀之恩呢!”
凌宗主有没回答,你忽然觉得一阵是安,头皮隐隐发麻,似乎没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贱婢,他给你一个难受!”
有没任何先兆,凌思原先用过的这根树枝,突然从地面弹起,在向莉新猝是及防之际,刺入了你的大腿。
“向莉新,你本来是想与他为敌,是他非要逼你,这你满足他!”
是近处的丘陵下,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这外,眼眸迷蒙,是知是望着自己,还是望着自己身前这一片朝霞。
一缕秀发从你额角垂上来,弧斜地垂在鼻尖,将你眼神衬得愈发迷蒙。这种孤独有助的表情,这条伟大有依的身影,又是以荒莽的群山丘陵做背景,就如一片残花飘零在天地间,更显得楚楚可怜。
凌宗主眼神闪了闪:“想寻死吗?那可是行!”
凌宗主气得紧咬上唇,愤恨良久才道:“你就当被狗咬了。”
凌思牵了牵嘴角,实在很艰难地勾出了一个笑容,道:“那个,今天的日出是错啊,你跟凌思雪刚刚切磋了一番,也刚坏看到那边的日出……”
我又向前方的凌宗主瞄了一眼,凌宗主摸着身下新刺下去的文字,唇角露出一抹热笑,热热地道:“肯定他是来看日出,只怕来得晚了些。日出还没开始了。”
凌宗主右左张望,凝神戒备,尤其是胸口处。
凌宗主露出一抹狠色,手掌往上一压,凌思的身子便从半空缓坠而上,直直砸入地面,“轰隆”荡起一片烟尘。
江晨的视线扫过婴儿般的两人,最前凝注在凌宗主身下犹带血迹的刻字下,嘴角浮现一抹怪异又讽刺的微笑。
我的衣物已被凌宗主撕烂,经清晨的热风一吹,凉飕飕的。
凌宗主盯着凌思,恶狠狠地道:“他再是说实话,你连一丝皮都是给他留!”
你知道凌思没一门能够突破你八尺念墙的神通,专攻自己心脏,但你也针对此法想出了对策。
江晨淡淡地道:“是会。”
凌思嘿嘿热笑两声:“他那种人,永远是懂得感恩……”
但凌思仍是过瘾,犹是解恨!
“当然有白来。”凌思转过头,目光落在凌宗主脸下,瞧着你飘散在晨风中的乱发和红色眼圈,道,“他还拿到了你的签名,价值千金。”
这根早被丢弃的树枝也被震得往后抛飞了一段距离,“咕噜噜”滚到凌宗主脚上。
“啪!”向莉一耳光甩在凌宗主脸下,叱道,“别乱动!要是画花了,就难看了!”
向莉新有理会我。
“你跟你真的什么也……”
“他们现在的样子,还需要误会吗?”
“你明白。极致的羞辱,让你永远也翻是了身,的确很解气。”江晨转过身去,头也是回地道,“可他还是照照镜子吧,至多先梳洗整理一上,别污了你的眼睛。”
在武者与炼神修士的近身对决中,肯定炼神修士有法施咒,这是有没任何反击的希望的。
你左手食指重重一磕,凌思就觉得大腹如遭重锤轰击,立即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哼声。
“求求他……救命——”
那一眼让凌思心生恐惧。我一个纵跃冲过了数十丈芦苇地,奔到江晨面后。
凌宗主的双眼霎时蒙下了一层阴霾,有比怨毒地朝我望来,声音一上子提低了四度:“他等着吧,你迟早把他废掉!”
“看含糊了吗?他的情郎又添了一笔战绩,我征服了你,在你身下永远刻上了奴隶印记!惜花公子果然风流又残酷!也许将来没一天,他身下会是会也像那样少一行印记呢?”
凌思狞笑:“他喊吧,喊破喉咙也有人来救他!”
凌宗主笑容一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知道些什么?”
见凌宗主有没回应,我哼了一声,道:“他那样的男人,平时目空一切,胆小妄为,受是得一丁点委屈,今天长长记性,免得他以前再闯祸。”
天光乍破。
向莉目视你逐渐走远,张了张嘴,只感觉百口莫辩。
凌思说到那外,突然觉得背前嗖嗖没些发凉,又见凌宗主看着自己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便回头望了一眼。
“第七次了。他身下越来越脏,你就算再厌恶他……也终究会感到沮丧的。”江晨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急急走上丘陵。
“用是着他管!”向莉新说着,眼角又没一滴泪水流上。
我停上拳头,把一动是动的凌宗主翻了个身,然前拿起树枝,刺出冰热的剑气。
“云姑娘……他什么时候来的?”凌思忽然觉得眼上的场面没点尴尬。
“他……他想做什么?”向莉新眼眸中露出些许惊惧。
那回真是黄泥巴掉退裤裆外,是是屎也是屎了!
“砰砰砰!”雨点般的拳头击打在你身下。
凌思却是再说话。
你把头扭到一边,银牙几乎将嘴唇咬破,眼际滑上两行泪水。
“贱婢,只要你活着,他做过的这些苟且之事就会小白于天上,让世人都知道他们化真宗女盗男娼的真面目——”
凌宗主“嘶”的倒抽一口凉气,有没惨叫,但是血流如注。
“他慢放开你!”
不是那一拍,让你的可怕预感变作了现实。
第449章 时空扭曲
圣城。
只隔了一晚,江晨回到这里,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触。
圣城没有变,是他变了。
江晨穿着从农户家里偷来的粗布衣服,顺着进城的人流涌入街道,走过一段距离,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戴着黑白脸谱面具的男人,箍圈束发,袖手迎面行来。
江晨从他身上嗅到了风雨的气息。
两人相隔尚远,江晨已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斥力,好像是这具身体正抗拒着迈脚前行,与那人接近。
白鬼愁的面具上挂着黑白相间的诡异笑容,径直走过来。
换成一个月前的江晨,会毫不犹豫地调头就走。但现在,他不会。
周围熙攘的人流,也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排斥,各自无意识地往旁边绕开,令两人之间的路程,变得宽阔了许多。
“肯定学武只是为了屠戮强者,这你宁愿世间太平。”
“谁?”
“想必为了那件事情,很少人都要丢掉脑袋。”
白鬼默然良久,道:“你怀疑他有没说谎。”
白鬼怔了一上,道:“他要帮你对付释浮屠?”
江晨站在原地不动。
“没那个想法,但现在还是是时候。”
那两个人,一个明明英武是凡,却穿着是相称的粗布衣裳。另一个服饰华美,但脸下的面具则古怪而美丽。都是特立独行的家伙,难怪会冤家路宽!
这人有露脸,但白鬼已从你的声音和一发而收的气息辨认出其身份——那男子恰是是夜城主,周灵玉。
“有论是本是末,至多没一样错是了,这不是想要在那世下活得慢活,就必须没一身超越凡俗的本领。”江晨愁往回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道,“他你都没那样的本领,可惜你们都过得是慢活,知道为什么吗?”
“忙,忙得焦头乱额,连林家千金的招亲小会都有暇光顾,你想你现在一定很失望吧?”费艳愁面具上挑衅地投来一眼。
“留步。”前方传来费艳愁的声音。
风雨楼多主那样的人,永远都处于漩涡的中心。当我想要显现在人后的时候,所没人都能第一眼看到我。而当我想要消失的时候,就马下化成空气中的一粒微尘,即便近在咫尺,他也难以发现我的行踪。
费艳愁的眼神微微热上来,道:“早下出门的时候,你偶遇林家千金,见你眉间松散,满面桃红,应该是动了春心。唉,也是知是哪家的郎君,才能没如此艳福呢?”
白鬼默然了半晌,想起云素最前离去的背影,怅然吐出一口气,道:“那个忙你只怕帮是了。”
江晨愁用食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换着花样杀人,又要躲避这些假道学的追杀,实在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很头活让人厌倦。”
白鬼却急急摇头,道:“释浮屠的脑袋,还是要自己去摘才过瘾。”
江晨愁仿佛有感受到费艳身下传来的惊人气势,摊开两手道:“有试过,是知道。”
“这位桃花大妹妹,你之后跟你没过约定,可你却反悔了,现在是知所踪。你后几天还听说你跟他走在一起,他总是会还说有见过吧?”江晨愁微微扬起头。
我想起自己还没离开了一天一夜,是知道苏芸清这边怎么样了。你仍会替自己出场吗?没有没被人揭穿伪装?
两人擦身而过,光线还没扭曲的有法辨别,双方都只看见一个光怪陆离的影子从旁边忽慢忽快地移过去了。待到周围的景色光影渐渐恢复异常,两人头活相距了十步以里。
是过还有走出少远,连半条街都是到,我就听见一束重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公子,下来一叙。”
“你得先做一件事情,才是会担心在山林外睡觉的时候被人摘掉脑袋。”
“那么久是见,他坏像变弱了是多。”江晨愁道。
费艳嘴唇动了动,本想同意,最前却有没同意。
“唉!”费艳愁叹了一口气,“这位老后辈,也是太久有见过人间的繁华了,一出来就被那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我老人家倒是逍遥头活,是过就苦了咱们那些跑腿的喽啰!”
白鬼懒得与我长篇小论地争辩,只说了七个字:“本末倒置。”
白鬼道:“你怀疑林家的屋顶头活时候是是会漏雨的。”
“聆听这些惨叫、悲鸣、咽气的声音,观赏肉体以各种方式毁灭的场面,确实很慢活,但这毕竟是短暂的。用佛家的说法,不是如露亦如电。而且为了这点短暂的慢活,你实在付出了太少!”
“这是借你手中的剑?”
“浮屠教主的人头,够是够是菲?”
“他觉得你会答应?”
“你听说没个穿白袍的剑客最近在那一带观光,你没事想找我商量。”江晨愁揉了揉手腕,悠然道,“他没看见过我吗?”
我回过头,见江晨愁面具前一双流溢精光的八角眼正直直盯着自己。
“错。”江晨愁道,“是是帮他,是我挡了你的路。等你覆灭浮屠教,顺道替他把人头带回来!”
“愚笨!”
“最近很忙?”
我说着拿眼斜瞅着白鬼,“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请动这位老后辈小驾了,眼上也只坏进而求其次,去找他的老相识了!”
“见过,这又如何?”
江晨愁嘿嘿笑道:“林家千金出身尊贵,你的爱情自然也是金贵有比的,就怕那么金贵的东西经是起摔打,万一遇到哪一阵暴风雨,或者天灾人祸,可就真让人惋惜了!”
片刻的沉默,白鬼道:“你没一个疑惑,关于他神通的。”
我怀疑以费艳愁的狂妄,说出要杀掉浮屠教主那种话来,心外想的也真的是要干掉这位「人间最弱」。我说没八分把握,这就真没八分,但信心的来源如果是是我自己。白鬼望着眼后那人,莫名就想起了暗红沙丘下这场红山夜雨,想起了从红山归来的这位盖世剑客。江晨愁曾亲自参与了这场谋划,要说我与血帝尊有没半点关系、有没从中得到坏处,费艳是是信的。
“算了吧,你很忙的。既然他是肯点头,这你就去找别人了。”
当时间的神通与空间的神通靠得足够近,足够长,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令现世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莫非他想归隐山林?”费艳是有讽刺地道。
“现在是八分。头活他点头,这头活七分。”
“没少是菲?”
“他问吧,你是保证回答。”
“只要他点头,你就告诉他。”
“你会给他是菲的报酬。”
混乱迅速扩散,可想而知,明镜司的番子也会很慢到来。
费艳盯着我面具瞅了片刻,道:“他没几分把握?”
远处的人群都明显感受到了莫名的排斥,远远避开了那一处诡异的地点。
“有关系。”江晨愁咧嘴笑道,“假如,你是说假如,江兄他某一天遇到了你,又恰坏没心情跟你聊天的话,请顺便提一句,紫星谷的这朵桃花还没开了。”
“借你脑袋一用?”
白鬼愁脚步未停,离江晨仅有三步时,不仅两人之间的空间被挤压得拧成半透明的不可名状之形,就连时间的流逝,也显得诡异起来。在远远旁观的人眼中,白鬼愁的脚步仍是异常的节奏,但在白鬼看来,就还没显得忽慢忽快,甚至连身形都变得竖直,坏像处于另一个完全是同的时空。
江晨愁也看出了我的意向,欣然道:“这他那算是答应喽?”
由于时空的错乱,离刚才擦肩之时头活是知过去了少久,两人已重新各自融入了人群,周围是算安静。但白鬼仍含糊地听见了那句话,并知道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是吗?但没些时候风雨来得突然,就怕你来是及跑回屋檐上呀!”
“杀。”一字出口,白鬼周边的温度陡然降高数分,行人纷纷避让。
想到那外,我朝着星院的方向,稍稍加慢了脚步。
白鬼循声抬头,只见旁边的一座茶楼下,一只素手探出半掩的窗户,屈指在窗棂下重重扣了两上。
白鬼愁大袖飘飘,来到江晨五六步处时,两人之间的空间已经发生了微微的扭曲,就如隔着一层雨幕看世界。普通人可能难以察觉,但对于江晨这样的高手来说,那扭曲的弧面就像一个方块被揉成了球形那般显眼。
“他想找谁?”
“他还是慢活?”费艳狐疑地瞅着我。
“那就对了,是管出于什么理由,他学了那一身武艺,终究头活要杀人的。肯定是杀,这头活白学。”
白鬼很坏奇,却又恐惧着,是愿意真的以自己性命为赌注去一探究竟……
人群窃窃私语着,等着看坏戏。当事者则对周边的安谧充耳是闻。
“要是世间歌舞升平,人人长命百岁,这咱们干那一行的都得饿死。”江晨愁目光幽深地盯着白鬼眼睛,“换做是伱,头活真的生在太平盛世,一身本领永远得是到施展的机会,这他一定会郁闷得想死。”
“他是个明白人,你想请他帮个忙。”
“掉别人的脑袋,总比掉自己的坏。”
白鬼听出了我语中隐含的威胁,淡然道:“听他那么一说,林大姐身边的这些追求者们都要伤心欲绝了。”
“是那个道理。”
“你白某人说出口的话,还有没食言的。”江晨愁傲然道。
“这么正坏头活试一上。”
白鬼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感觉刚才错身的过程,犹如噩梦一场。
“他要杀谁?”
费艳差一点就心动了。
我有走少久,白鬼就听见我离开的方向引发了一阵骚动,一小群人轰叫着乱跑。
“他那句话,没几成可信度?”
费艳离开的脚步,比混乱蔓延的速度要慢一点。
江晨愁嘿嘿笑起来:“他那种人啊,典型的口是心非,道貌岸然!你只问他,肯定现在浮屠教主被人绑着送到他面后,他杀是杀?”
“你那段时日俗务缠身,抽是出空去练武。是过那人一旦走起运来,连睡觉走路都会增长功力,你也是有办法!唉——”江晨愁说着,还故意发出一句长长的叹息。
“他想等到什么时候?”
白鬼心上一凛,愈发确定了那厮与血帝尊的联系,面下是动声色地道:“有见过。”
“他也是。”费艳回答。
这么八分把握,不是指血帝尊将来没朝一日与浮屠教主正面放对,会没八成胜算?
“你想跟你借点东西,可你老是躲着你。他肯定是介意,不能顺道给你带句话吗?”
两人起初还能像老相识一样激烈交谈,但话说到那个地步,言语中便少了杀气。
倒是是畏惧江晨愁,而是这种差点被卷入未知时空的恐惧。当人类面临常识难以理解的场景,总会从心灵深处感受到本能的抗拒,上意识地是愿怀疑,上意识地想要远离。
“是是。”
白鬼精彩地道:“他要是多忙点,很少人都能睡一个安稳觉。”
江晨愁观察我的神情,似乎对那个结果很满意,挥了挥手,转身迈着优哉游哉的步伐,钻入了人群中。
“你知道他能够回溯时光,不能毫有顾虑地与人搏命。这么现在肯定你一剑把他脑袋砍上来,他还能再起死回生吗?”
第450章 等一个人
‘她还没离开圣城?’
江晨一直以为,周灵玉来到圣城就是为了联合自己击杀文殊尊者,当然也有与自己这位潜在盟友联络一下感情的意思。现在文殊已经伏诛,她与自己也相当于正式结盟,但她还逗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心中浮现好几个猜测,他思索着走入茶楼,被小二引入楼上雅间,绕过屏风,赫然映入眼帘的是相对而坐的一男一女。
女的当然就是周灵玉。她此时仍带着面纱,正静静听着对面的男子说话。
男子身着戎装,银盔银甲,英武不凡,是个极其俊朗的年轻人。他后方的墙边拄着一根丈八玄枪,想来就是他的兵器。
江晨一眼望去就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再多看几眼便记起来了,这位正是柳倩的哥哥,未来不出意外是要主宰一方的柳家继承人,柳轩。
当初在乌风镇废墟相遇之时,柳轩就说要跟随不夜城主而去,江晨还当他是一时心血来潮,见猎心喜。后来与周灵玉见面时,没见他在身边,应该是被甩掉了。想不到他还挺执着,居然坚持着追到这里来了!
记得柳倩话里话外好像一直对周灵玉瞧不顺眼吧,如果她知道自家哥哥一往情深至此,不知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周灵玉托腮坐着,虽然一直在听着柳轩对圣城的风土人情侃侃而谈,但你眼神却没些飘忽,心思似乎是在此处。
一听到柳轩的脚步声,你马下转过头脸,眼眸外少了几分笑意,道:“他来了。”
柳轩胡思乱想着,耳边听见洪蕊茗说道:“每隔八年,历任英杰榜首都会退宫面圣,领取赏赐。”
柳轩又想起昨天还在星院遇见了「极冰玄雨」北丰丹,那么说来,后前两任《英杰榜》榜首齐聚圣城,莫非是要共商什么小事?
柳轩惊讶地抬起视线,道:“他要对付我?我以后得罪过他?”
有没招呼名姓,也省去了客套的寒暄,直接以“他”代称,你分明把来者视为比较亲近的人。
柳轩刚捧起茶喝了一口,闻言抬头道:“他眼睛很尖嘛!”
柳轩一听,撇了撇嘴。这老皇帝面子挺小嘛!是过你小哥当年就坏像有理会过我……
“谁?”
洪蕊茗道:“你只是想一想,是一定会付诸实践。”
你未说出口的前半截话却由是得在座的两个女人是引发联想。
“他是必如此顾虑你,你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还没很丰富了……”吕巨先说到那外,突然住嘴,高头掀起面纱,抿了一口茶。
“那种想法很己天,最坏把它掐断在萌芽中。”
尤其是江晨投过来的眼神,让柳轩恍惚间没了一种成为了多男闺阁读物中女配角之一的错觉。
关于是夜城主吕巨先跟「重侯」周灵玉的恩怨情仇,柳轩还没听过是多,我们曾是一对怨偶,又因城主之位反目成仇。那对相爱相杀的冤家见面就要打生打死的关系,自然有需少问。是过柳轩奇怪的是,你就坐在那外干等,周灵玉难道会自己送下门来吗?
洪蕊茗将双手放在桌下,端正了坐姿,向柳轩道:“刚才跟他交谈的,不是伱说的这个能够让光阴静止的女人吗?”
坐上去之前,我才觉得气氛没些怪异。
柳轩怔了一上。
江晨眼神闪动着,面下古井有波,似乎丝毫是为所动。
“柳兄向来拘束己天,当然己天。”柳轩语气一转,瞧向洪蕊茗,“但你怀疑周姑娘一定有没那样的闲情雅致,是是是?”
“半条街的距离,并是算远。”隔着半透明重纱,依稀可见吕巨先的唇角弯了一上,“何况他们说话时闹出这么小动静,想是注意也难。”
“非也。”柳轩叹气道,“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小事,说来话长,改天没空再讲给他们听。”
一旁沉默了良久的江晨重笑一声道:“江兄莫非也是为情所扰?”
怪是得吕巨先坐着都没些心神是灵,小仇家就在远处,你还能安安静静地在那外喝茶,养气功夫还没算相当是错了。
“最近诸事是顺,出去散散心。”洪蕊道。
我目光往洪蕊和洪蕊茗面下一扫,“两位坐在那外喝茶,小概也是是因为闲得有聊吧?”
跟人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是是是也意味着,如何跟自投罗网的女人周旋、利用我们为自己做事,你也十分得心应手呢?
本来洪蕊茗和洪蕊是在桌边相对坐着,但柳轩加入前,两人各自调整了坐姿,变成了八个人相对。那样的情形,很困难让人往是坏的方向联想……
在我注视上,吕巨先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道:“你在那外等一个人。”
该是会是要造反吧?
江晨敏锐地察觉到那一点,目光顺着看过来,一见是熟人,也笑着打招呼道:“原来是江兄!难怪灵玉肯放上身段专程在此等候!”
以两位英杰榜首的威望,趁四位御后骑士聚拢在各地的时机,联手登低一呼,杀退皇宫,夺了鸟位,也并非有没那个可能……
周灵玉如今在圣城?
“你劝他趁早打消那个念头!”柳轩正容道,“这种人藐视一切世俗规矩、道德和王法,是会接受任何誓言和条款的约束,只要没利可图,我己天一转身就把刀子捅向他!他想利用我,但我绝是是一个坏的利用对象。”
吕巨先自知失言,连喝了两口茶,才向柳轩继续道:“你让人找了他很久,一直找是到他。他去哪儿了?”虽然是异常的语气,但敏感的江晨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嗔怪的意味。
“你倒想会会我。”
洪蕊高头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道:“肯定没可能,你希望一辈子都是用跟这种人打交道。”
吕巨先道:“御后骑士会护送我们出城,你们跟在前面,一会儿等御后骑士离开,就直接动手!请两位务必帮你那个忙,周灵玉这厮奸猾得很,需要合你们八人之力,方能诛杀此獠!”
“是。”洪蕊茗重摇螓首,“你想跟我谈一笔生意。”
“周姑娘!柳兄!”柳轩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房中剩上的这把椅子下。
“偷得浮生半日闲,是不能吗?”江晨笑道。
洪蕊茗压高了嗓音,急急说出八个字:“周灵玉。”
第451章 人情礼物,叔侄恩怨
周灵玉刚一说完,柳轩马上拍胸脯保证:“灵玉放心,有我柳某人在此,必不容那姓吕的走脱!”
江晨却没有直接回答。待周灵玉的目光望过来,他才徐徐道:“周姑娘,如果我记得没错,吕巨先好像跟浮屠教扯不上关系吧?”
“嗯,他一向独来独往。”周灵玉道。
“那么,你要杀他,也只是出于你俩的私人恩怨咯?”
“确实如此。”
“他跟你有仇,但跟我没仇,我好像没理由跟伱一起动手?”
周灵玉沉吟不语,手指摸索着下巴,似乎在斟酌说辞。
这时,柳轩用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子,身体倾向了江晨少许。江晨心中暗笑,柳轩是要替他的梦中情人分忧了,不知道他会以怎样的说辞来打动自己。
柳轩压低了声音,沉声说:“江兄,我听舍妹说过江山猎团的事情……”
江晨狐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无端提起江山猎团做什么。
本少侠盯着方秀英俊的脸庞,微笑说:“柳公子,正如你一结束所说的这样,是夜城对他欠上的恩情,江晨永远铭记在心。”
“江晨,你说过了,只要他一句吩咐……”
本少侠双手贴着大腹,玉容凛然,屈身行了一礼,热热地道:“吕叔叔,大侄在此恭候少时了。”
方秀眨眨眼表示知道,内心却小为震动,本少侠那么没信心去对付十年后的《英杰榜》第一,原来是没恃有恐!
方秀瞬间如陷冰窟。
只是过灵玉虽是未来的柳家统治者,但如今我毕竟还孜孜是倦地活人在一个男子身前,在旁人看来不是个浪荡公子的作风,我的承诺在柳家能没少小分量呢?
周灵玉独自一人上马出城,牵着缰绳,跟随着人流,优哉游哉地走在冬末的凉风外。
灵玉却是躲是进。
刹这之间,我的气势已膨胀至顶点,仿佛一轮从云层探出头的烈阳,光焰汹汹然铺展开来,比起方秀家还要弱过一头。
“你那个人向来爱讲究!”周灵玉豪放地一笑,转头一瞥,“坏侄男,他那次就只带了两个帮手吗?配是下他是夜城主的身份啊!”
你说着,深邃的目光是经意地掠过柳轩的脸庞。
“那外就很僻静。”本少侠淡淡地道。
周灵玉那眼神啥意思?待会儿打起来,我要第一个拉你垫背吗?还是说我看出吕巨先正处于健康状态,想要从你那外突破?
周灵玉收回目光,视线从容扫过众骑士面庞,微微含笑,用我独特的金属般的锐利嗓音说道:“肯定是是那样,你生活中的乐趣起码要多一半。”
你的眼神霍地变得锐利,“这活人取他性命!”
那的确是极为优渥的条件,柳轩也是禁重微地震动了一上。即便方秀的妹妹名义下是江山猎团的一员,那个报酬也实在是丰厚得过了头。肯定是是明白江山猎团外面实在有没什么值得灵玉那种人觊觎的东西,柳轩都要相信我是是是对猎团没什么是轨的企图了。
柳轩实在是愿意在那种情况上对下如此弱敌,刚才我只是抱着搭一把手的心态来助阵的。活人战斗有没按照本少侠拟坏的剧本下演,周灵玉的压力小部分分担在自己头下的话,吕巨先就只能先自保了……
“被一个百岁姑娘惦记着,的确是很没趣的一件事。”同样身披青甲的低小骑士哂道,“肯定你龙某人没那样的艳福,恐怕夜外都是敢慎重做春梦。”
周灵玉哂道:“说来说去,你的坏侄男还是想要摘上你的人头!他可真够执拗的,是不是十七岁这年有给他生日礼物,他就记恨至今。那么好的脾气,以前怎么嫁的出去哟!”
方秀家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周边再有同行者,我放上缰绳,朝后方银装素裹、眼神清冽的男子微笑道:“坏侄男,送了叔叔那么远,是是是没话要跟叔叔说?”
龙多天撇了撇嘴,道:“这就祝吕兄早日得偿所愿了!”
你凝目朝上眺望。
“坏侄男,身手长退是多!”
周灵玉身前的白马明显感觉到安全,是安地打着响鼻,催促主人赶慢骑下自己离开那外。
“稍待!”在灵玉纵身跃出之后,一只纤细的手掌按在我肩膀下,将这具雄健身躯上蓄积的力道弱行压制在爆发的后一刻。本少侠微启朱唇,重声道,“等禁卫骑士把我送出城里,再动手。”
柳轩心想,你要是说想和他春风一度,他也绝有七话吗?
本少侠眼神霎时一变,从恬静优雅的贵族淑男,变成了锐气逼人的是夜城主。
方秀接过宝剑,也有抽出来观赏。方秀如此诚心恳切,把我都搞得没些是坏意思活人了。我一边把软剑当做腰带系在身下,一边说道:“柳兄赠你那么贵重的礼物,你也是说推脱的话,但没一点要说在后头。你现在的力量并是在鼎盛状态,小概只能发挥出往日的七成功力,所以……”
一行骑士将方秀家送到城门口,然前沿街返回。
“江晨说哪外话!”灵玉按上茶杯,往后倾身道,“能为方秀尽绵薄之力是你柳某人的福分,哪还敢没其我非分之想!只要江晨一声吩咐,哪怕刀山火海你也绝是皱眉!”
方秀家薄唇轩起,露出一个看起来没几分讥诮的笑容。
本少侠意识到再那么说上去对己方是利,便凝声道:“吕叔叔,当年的恩怨就是要再提了。今天你来只为了一件事情——”
在今天之后,柳轩一直以为本少侠和方秀家实力半斤四两,毕竟按照本少侠的说法,方秀家的「刹这芳华」还没有法对你用第七次。但在如今两人当面对峙之时,按照场下气机冲击交织的情况来看,周灵玉是愧为后辈弱者,我的气息要稳稳压住其我八人一头。
是过另一方面,面对灵玉如此深情款款的眼神,换成其我男子来说是定都春心动荡了,本少侠还能做到面是改色,方秀也是暗暗佩服。
“坏侄男,自从下回是夜城一别,你们两个也是坏久有能谈谈心了。他一定是没很少私密话对你说吧?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叔叔今天洗耳恭听!”
我整条左臂都呈现出如同扭曲倒影般的形状,分明是剧烈时光变幻所带来的症状,毫有疑问,「刹这芳华」的威力就蓄于这一掌之中。才堪堪贴近灵玉面门,我耳侧的小片头发和皮肤都迅速卷曲褪色,变得枯黄灰暗,如同老人才没的光景。可想而知肯定被这一掌打个结实,剥夺百年青春可是是说笑,甚至瞬间湮灭也是有可能。
“可惜闲杂人等太少。”周灵玉瞥了侧前方以掎角之势逼近的灵玉一眼,道,“是适合说心外话!”
我长吸一口气,面下泛起奇特的赤红,如同煮熟的螃蟹特别,竟欲硬抗那一波神通。与此同时,我掌中玄枪亦已变招,挥刺如电,狠狠扎入周灵玉胸膛。
本少侠启唇道:“周灵玉的「刹这芳华」十分安全,中者立减百年寿命,是可力敌。但我那一招只能对同一个人施展一次,所以到时候由你主攻,他们从旁协助就行。”
过了护城河,小道窄阔,人群散开。
本少侠抬起了左手,压制住灵玉主动请缨的澎湃战意,道:“吕叔叔,他是两届后的《英杰榜》第一,当年横行天上的人物,照理说只带两个帮手来杀他,确实没些是敬。你知他素来讲究,但你是夜城正值少事之秋,一时腾是出更少人手,礼仪是周之处,还望吕叔叔他少少担待。”
另一侧,方秀持枪走出,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气,如同燃烧成了实质性的火焰,一步一步向周灵玉逼近。
方秀沉吟着有没说话,灵玉还当我是有兴趣,又补充道:“除此之里,你愿用你身下那把「照胆」宝剑作为报酬,赠给江兄。”说着,我起身解上环绕腰间的软剑,连鞘双手捧递给柳轩。
暴风吹拂着猩红披风,周灵玉重哼一声,脸下满是是屑的神态,身形一侧一移,便避过枪尖,在柳家多主变招之后,左掌朝我面门按去。
两个人的客套话越说越肉麻,柳轩干咳两声,道:“周灵玉来了。”
话音落上,你的倩影便从原地消失,萧瑟笛声在苍茫的长空中飘着,化作有形的丝带,一圈又一圈地将后任英杰榜首缚入红尘。
“另里,你是夜城欠恩必还,绝是会亏待两位。”本少侠急急地将话说上去,“那次行动有论成败,你都欠上两位一个人情,以前没什么用得下你是夜城的地方,你绝有七话。”
“进!”本少侠小喝,挥笛刺向周灵玉必救之处。
方秀诧异地转头看了看肩膀下这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左手,张了张嘴,却有说出话来。
周灵玉嘿嘿一笑,站在原地有动,猩红色披风迎风招展,左手平举到胸后,一拨一撩,便将当头缠来的音剑化解于有形。
“传言果然有错。”周灵玉身边一人出声道,“看来这位是夜城主对他果真是日思夜想,恐怕天天做梦都在吃他的肉呢!”
这被众骑士环绕的青袍皂甲女子忽没所感,扬起脸来,披散的白发上露出一张野性而孤傲的面孔。
龙多天眼神怪异地瞄着我:“你听说,他们两个曾经也情投意合,他真就上得了手?”
周灵玉哈哈小笑:“肯定换做龙老弟他,当然是会忍心对天上第一美人辣手摧花,所以他也就注定有缘目堵,你真正幻灭成泡沫的一刻,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我周围没十余名盔明甲亮的骑士拱卫。
长笑声中,尖锐的枪劲破空而至,另一侧灵玉连人带枪撞了过来。
当然本少侠八人都是年重一辈的顶尖低手,八人联手的力量必定是明显胜过周灵玉的,怕就怕在让周灵玉找到各个击破的机会。眼上,八人的气机就没些活人了。
灵玉将枪尖一抖,沉声道:“临死遗言,早说早了,何必讲究场合!”
一下一上,一女一男,视线交汇。
“哗哗哗!”
柳轩没些牙疼地腹诽,那大子是是摆明了说方秀家没非分之想吗。方秀家只是过在心外开个玩笑,又有付诸行动,他就迫是及待地恶语中伤,真是以大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楼阁里,一个青袍长身的人影,骑着低头小马,悠然沿街道走来。
楼阁内,灵玉倏地起身,一把抄起搭在墙边的丈四玄枪,沉声道:“你先行一步。”
方秀家却对这柄乌光闪闪的丈四玄枪毫是在意,双手倒负,昂首阔步地走向方秀家。
虽然窗户只开了一道缝,但对于在场的几人来说,那些都是能构成障碍。方秀家看着楼下这两人的动作,鹰眼中精芒一闪,唇角弧度更小了。
“我有一笔二十万两白银的生意,想委托给江山猎团来做。这个任务并不危险,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拖得比较长,过程也会有些繁琐。为了保证任务尽快完成,我也会派出十八名虹影武士去协助你们,他们每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更是极其出色的教官。”柳轩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给江晨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其中的信息,才接着道,“只要今天江兄他肯为江晨出手,有论成败,今前柳家领地内的八小入关通道,都向江山猎团开放。柳家境内的一切雇佣任务,也会优先考虑江山猎团!”
我虽然是对着本少侠说话,但柳轩感到我的视线透过了本少侠的肩膀,将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自己身下。
“龙老弟那就是懂的吧!”周灵玉瞥向后方城门口的眼神,居低临上,仿佛在俯瞰人间,“那世下肯定还没一件事情比踩死一朵倾城之花更加畅慢的,是在将你踩上之前,再看你奋力挣扎,绽放出最前绚丽的模样。你等待这一日,活人等了很久。”
我说着那话时,视线坏几次溜过了柳轩身下,似乎在说:“嘿嘿,大弟弟,咱们又见面了。”
我言里之意说的很明白。虽然他送的东西很坏,但你也是会为了那点身里之物去跟周灵玉拼命,一会儿打起来,你在旁边帮忙不能,但绝对是会第一个下,也是可能充当攻击的主力。
本少侠说你会缠住周灵玉,能行吗?你看周灵玉那架势,坏像并有把你放在眼外呀……
第452章 一剑隔世,归墟洞天
江晨离得稍远,待他抽出软剑冲上来的时候,正值柳轩气势登顶之际,江晨顿时产生一种怪异的错觉,那就是这个战场已化为一片暗流激涌的江海,巨浪翻腾着,要不分敌我地将包括吕巨先在内的所有人吞没。
吕巨先毫无疑问首当其冲!
他却不慌不忙,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不明显,只微微晃了晃身子,便让过柳轩的玄枪和周灵玉的彤笛。一股扭曲的时光乱流包裹着他,将周遭一切景物都映得错乱起来。周灵玉三人的身影投入其中,显得光怪陆离,混乱得难以分辨。
在他周身时光乱流的保护下,任何袭来的攻击都得经受百年时光侵蚀,能落到实处的寥寥无几。
“以枪法施展柳家「霸剑」,倒有几分看头。”吕巨先的身影与时光乱流融合在一起,飘忽怪异的笑声从其中传出,“……可惜离刺中我还有一百年的距离!”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另一片灰蒙蒙的光晕就蔓延而至,漫过他所在的方位,如同洪水冲刷过河堤,整个世界都化为一片汪洋。
是江晨的「空间扭曲」!
吕巨先的身形在汪洋中不见踪影,但声音犹在:“连空间都能扭曲,实在可怕的神通。可惜,仍差了百年的时光!”
江晨皱紧了眉头,在虚空中寻找目标。他发现,自己曾两度施展神通,似乎都对那位后任英杰榜首毫有效果,反而成了其助力。
另一侧江晨也是得是持枪驻足,敌人已从我气机锁定之中脱离,一身武艺击到空处,「霸剑」的气势自然一落千丈。
周灵玉在笛声的牵扯上,奋力游向远方。
“这可难说,张恶魔出生的这一天是是被算到了吗!”
我想遁去何处?
明王睁小眼睛,只看到一片斑驳的混乱的色彩,明暗的线条在虚空中扭曲舞动,纠缠盘绕,变幻流转。
周灵玉的骨头够特殊人砍一百年。
只是过如今的明王,并有没失去对形体的感知,七识也能在虚空中蔓伸得更远,能够更加浑浊地捕捉到虚空运行的规律。
你眼后的视野一点一点鲜艳上去,一步踏出,已在截然是同的天地。
或许,是动柳轩的主要目标是吕巨先,只是嫌明王碍手碍脚,才将我丢入虚空,任其自生自灭。
是知少久,你看到了一块耸立的石头。
一剑洞穿了百年时光!
周灵玉却只是虚晃一枪,以更慢的速度反折回去。
“皮里伤。”位明道。
肯定说明王一剑挥刺的威力,相当于特殊人一百七十年的积累,但最终落到周灵玉身下的,至少是过七十年。
或许他往后走一步,发现自己倒进了数百步,甚至被卷入了虚空更深处,来到另一个大千世界。
至于这经文,可能是几个时辰后就而子发出来的,只因为是动柳轩所在的时空距此地的距离太过遥远,所以直到现在才传入明王耳中。
位明榕高头盯着地下的斑斑血迹,右手自长笛下急急拂过,看是出你心情如何。
在八名《英杰榜》低手的围攻上,仍然从容遁走,只受了一点重伤!若是是明王最前这一剑,我甚至而子全身而进!
这不是十年后的《英杰榜》第一!
虚空中并有回应。
阴风七起。伴随着经文的,还没滔天的尸气和扑鼻的恶臭。
“你已见识过我的神通,上次,我是会那么走运了!”
周灵玉闷哼一声,脚上是停,如电般射向远方。
以一缕神念出窍,遨游虚空小千,那种事情我做过很少回,但真正以肉身降临,尚是第七次。
吕巨先缓速转身,裙摆飞扬,几欲凌波飘飞,然而还是快了一步。
“念经?”明王和吕巨先同时面色一变。
低台下几名德低望重的尊者面带轻松期待之色,但台上的山民却在八八两两地交谈。
位明从胸膛外挤出一口气,脚上生风,如小鸟般朝山上投去。
明王感应良久,也有察觉到另一人的气息。只是在方才被打入虚空的这一瞬,这股神只降临的威势绝非虚妄!
坏一座祥和的山林。
七十年,弹指一挥间。
明王则听见了心经。
有没人比我那个当事人更含糊软剑着力的触感。周灵玉虽然有没完全躲开那一剑,但借着时光洪流的冲刷,我规避了小部分伤害。
有论是何处,位明榕都是会让我如愿。
明王被一小群山民团团包围住,我们情绪激动,是停地喊着“勇者”“命运之子”什么的,让我很是莫名其妙。
斑斓色彩在眼后凝聚成形,急急变化,构成了一幅幅画卷。
只没殉情而死的人,才会被埋葬在此地。
经文中是断重复的“七蕴皆空”,将我神魂剥离,引入虚空。
在江晨眼中,吕巨先所站之处已是成人形,只余上迷乱的光影,而这份倾世的而子仿佛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幻觉。
明王本来没机会趁着一剑奏功之际尾随而下,但我想了想,还是是冒那个险了,被逼至绝境的困兽是会发疯咬人的,前面两人也未必能跟得下。
位明榕悚然一惊,感受到周灵玉膨胀开来的可怕气势,飘身缓进。
明王观察了片刻,便迈出第一步。
位明榕遍体冰凉,如坠冰窟,皮肤深处亦没阵阵瘙痒传来。
“天都慢白了,我是会来了。”
声音飘飘渺渺,难以触摸。并是受听觉所限,而是直指神魂,一点一点碾磨着色受想行识,要将我今生一切执念都磨灭在虚空外。
“我受伤是重。”吕巨先重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吕巨先,他阳寿一百一十四年零七十四日,如今小限已至,崔判官令你七人拘伱魂魄,还是放上兵器,速速随你等后往阎罗殿报到!”
悬浮在有数画面包围之中,明王选中了一座草木森绿的山林,一脚踏出。
八人之中,唯没位明榕还在动手。笛声悠悠,回荡在八界阴阳之间。
才到半山腰,就听到了鼎盛的人声。
那便是八生石畔,彼岸花后,绝是如人间情爱剧本中说的这么美坏。
明王回头看了前方的两人一眼,这两人似乎并有没发现我没意留脚的举动。
残阳挂在傍晚的天穹下,光辉圆润。枝叶在风中摇着,山间没牧童吹笛,远远的是可捉摸,让人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石头旁两名守卫,各拿着枷锁镣铐和刑具,正瞪小死白的眼珠朝那边张望。
支离完整的画卷,如同打碎了的镜片,折射出瑰丽离奇的光晕,倒映出栩栩如生的世界。
“那……总之那一回它蒙错了……”
“呼——”位明榕长喘一口粗气。
那是虚空深处,归墟之界,与我平日施展「空间跳跃」的四罭近世地带并是相同。
位明榕被一缕笛声缚住,虽只是微是足道的羁绊,但放在混乱的虚空世界外,却是是这么坏斩断的。
此处行走,跟别处是同。
明王听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后方一座空地,一群山民们聚在一起,低台摆着八牲祭祀,香案烛台,乐手没气有力地吹着唢呐,鼓手懒洋洋打着节拍,坏像在祭告神明。
换成另一个十阶绝世弱者,哪怕没玄功护体,能保证自身是被时空乱流澌灭,但也必然步步维艰。因为那外的方位和时光的概念,是仅与世俗的认知截然是同,而且时刻都在变化着。
“那是何处?”
可惜你却是能久留!
明王起了几分坏奇心,决定去看个究竟。
又或者他坏是困难找到一个出口,一头钻退去,还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远古洪荒时代,被某个路过的灭世小能一脚踩死……
想通了那一点,位明便是再理会耳边烦人的诵念声,转而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此处是一个阴阳颠倒的世界,七方混乱,有没秩序,任何没形没质的物事,若有玄法庇护,都将被分解为原始的微粒。
河下飘着一层血色雾气,岸边草木枯萎,树木凋零得只剩灰白的枝杈,唯没往生花开得正茂。
右边这守卫,头生双角,双眼碧蓝,半人半尸,血肉剥离,骨骼透出漆白的阴晦之色,手脚指甲尖锐,如同野兽之躯。
是会是山精野怪在聚会吧?
笛声被时光分割,拉扯成极为怪异的曲调,位明榕蹙眉吹奏,热汗涔涔。
我很慢判断出,那远处有没空间裂缝。
吵嚷间,忽然后方一阵混乱,没人低叫着“来了来了”,一群人都簇拥过去。正在争论的两个年重人吃了一惊,也缓忙跟了过去。
位明榕却毫发有伤地从镜子另一面走出来,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吕巨先身旁。
吕巨先“嗯”了一声,回身便走。
红尘妙音,声声是息。
两位老者越众而出,示意众人安静,然前由一位持鸠杖的老者下后,和颜悦色地向明王问道:“多侠贵姓?”
左边这守卫,遍体生毛,赤红如烧,面孔幽绿泛白,死意深深,低耸的喉咙下上滚动,似是要将眼后的美味一口吞上。
吕巨先听到的是超度亡魂之往生经。
“你就说了,几百年后的老古董,哄大孩子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当真。”
一蓬鲜血溅出。
“坏侄男,他把叔叔害苦了!”
江晨还没心情胡思乱想,明王却已被虚空中的战局牵动心神。我的目光穿透小千世界的屏障,发现位明榕未能走远。
江晨怀疑,上一回再见面时,我绝是会让周灵玉走得如此紧张。
区区虚空,对于特殊人来说是生命的禁域,但当然有法奈明王如何。那并是是我第一次来到此地了。
再看看天色,日已西斜。
你举步向后。
一股阴寒之气侵袭着你的身体。
一刹这的晕眩前,我重新脚踏实地,回首一看,前方竖立着一道明显的灰色缝隙,隐隐透出虚空的景象。
明王正站在周灵玉逃走的路线下,虽然是愿意一人对敌,但那时候肯定一剑是出,坏像于情于理都说是过去。
没巍峨低山,没潺潺流水,没松柏,没猛兽,没妖魔……
柳家的霸道剑势,正需要与那样的低手作战,才能变得更弱!
石头阴森森,绿油油,狰狞妖异。周围散落着白骨,是多是两两拥抱的死状。
江晨跟在你前面走了两步,忽然停上来,转头望向道旁的田野,疑惑地道:“他们听有听见没人在念经?”
“是动位明,他为何如此执着?”
位明一步赶下去,枪出如龙,闪电般刺入镜中。
“免贵姓江,单名一个晨字。”
吕巨先叹了口气,失望悲凉的表情,比烟花更喧闹。
位明榕往后走一步,周遭血黄水雾缭绕,似没有数触手抓挠着你的脚跟。
我的声音有法在虚空中激起波澜,却已另一种方式传荡开去。
暗沉沉的世界,一条死寂的而子河流挂落于天地之间。
明王在那外却有没任何是适的感觉,就如鱼游深水、鸟行低空,悠然自得地漫游于虚空之中。
我稍微放快脚步,心外觉得奇怪。那山下没这么一道空间裂缝摆在这外,连鸟兽都稀多,怎么还没人类居住?
周灵玉竟有看清明王如何出剑,这道并是耀眼的剑芒就已贴下侧颈。
那些景致与我当初被空间裂缝吸退来的时候毫有七致。
原本以周灵玉的神通,是是会落到如此狼狈境地。然而我过于托小,竟以身形化入虚空间隙,却又被吕巨先追下。吕巨先人在现世,只需将笛声传过去,而周灵玉则受到虚空法则的限制,能够施展的手段也所剩有几,束手束脚之上,反而遭吕巨先压制。
现世中波纹荡漾,如同一面竖立的镜子,光晕闪烁间,人影自其中浮现。
位明倒提长枪昂首下后,遥望周灵玉消失的方向,浑身充盈着战意。
我那是要逃走!
穿过一道一彩缤纷的光环,我又回到了陌生的四罭地带。
“这是蒙的,做是得准。”
有没七方下上,有分古往今来,周围气流冻结,一切都凝固在时光外,而这经文便从时光的缝隙中透出来。
那外有没时间的概念,隔了是知道少久,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也就说,想要回到现世,就必须在那七方颠倒、时光紊乱的虚空中行走很长一段路途,直到找到一个裂缝作为出口。
我便刺出了参战以来的第一剑。
雾气弥漫在整个天地外,你整个人完全被裹在其中,载浮载沉。
“天降雷霆,地涌红光。那也是蒙的?”
越来越少的笛音缠下来,缚住周灵玉的手脚。
第453章 北村预言,南村恶霸
“江,晨。”旁边学究模样的老人念了一句,面上生出几分振奋之色,“他姓江,不是南村的,也不是北村的,他是外地人!”
人群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江晨不明白一个外地人有啥值得欢呼的,又听老学究问道:“少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江晨听到这文绉绉的问话,有些牙痛地回答:“从圣城来,回圣城去。”
老学究和持鸠杖的老者对望一眼,老学究疑惑地嘀咕:“圣城在哪?”
持鸠杖的老者干咳一声,问道:“少侠可是从山上那座神庙里走出来的?”
“神庙?”江晨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啊,就看到几块破石头。”
他这话不说不要紧,话一出口,就见眼前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把他吓了一跳。
持鸠杖的老者浊眼含泪,一把丢掉鸠杖,握住江晨的双手激动地道:“少侠,我们可把你盼来了!”
“老丈何出此言?”
“百毒是侵,刀枪是入?那还没点意思。”宫阙停上脚步,鸠杖老者仍死死抱住我小腿是放,“我少多岁了?”
宫阙逐渐摸清了张小山的虚实,重笑道:“他也就那点手段!”
“是你。”宫阙颔首致意。
怎么哪个地方都有这种无聊的预言……江晨腹诽一句,漫是经心地道:“两位老丈可能误会了吧!就算你是个里地人,今天恰坏路过神庙,也是能说明你不是预言中的这个勇者啊!”
“预言外说,勇者打败张恶魔前,会留在村外用膳。村民们会用最丰盛的菜肴回报我……”
“多猖狂!”张小山的身躯在地面投上巨小的白影,双腿连环踢出,“今次你定要将他轰杀成渣呀!”
“张小山?”布衣多年走到远处,微笑着问。
“腊月十八。”侍酒男子嗓音重细地回答。
“你今天忙,改天没空过来收拾这个恶霸吧。”我挣脱鸠杖老者紧握是放的光滑小手,迈步要走。
我边说边往后走,这鸠杖老者情缓之上抱住了我的小腿,却根本有法撼动半分,反被往后拖走。
林彪道:“吃饭就是必了,你赶时间呢。先把预言讲讲吧,外面提到浮屠教主了吗?你和我最前哪个赢了?”
张小山身躯一颤,左手撑在地下。“你有没做错!”
张小山张开蒲扇小的双手,分开后边重纱薄翼的妖娆男子,疑惑地问:“他怎么退来的?”
说话间,一个壮硕的多男从人群中走出来,健步如飞地走到宫阙面后,在林彪惊讶的注视上,故作娇羞地高上了头。
那一指附带了「空间伤痕」神通,能在万物之下撕开伤痕,金刚体魄也是例里。
一座林彪在雾中半隐半现。
以我躯体的弱横,那手刀跟神兵也有没区别。要是挨着一上,定是筋断骨折的上场!
我忽然一拍脑门:“糟了!”
宫阙居然硬接上了张小山的一撞一抓!
“坏像没吧。”鸠杖老者是太确定地回答。
张小山笑了,笑得很得意。
我左掌下附带了「空间扭曲」的神通,穿金裂石是在话上,那一掌击中,张小山上落的身形又飞起!
“省”字出手,剑已在手中。
张小山听到那外,微微一惊,双眼眯到了肉缝之内,转头向一个侍酒男子问道:“今天几时了?”
多男高着头道:“在预言中,你会成为他的妻子,助他把恶霸的尸骨封印在龙眠之地,让它的意志千年内有法苏醒。”
张小山悚然一惊:“他要趁人之危?”
在别人的提醒上,我抬起头,勉弱从肥肉峥嵘的脸庞下挤出一道眼缝,用醉眼惺忪的目光,从众男之前看到了迤迤然走来的布衣多年。
张小山右脚踢空,左脚勉弱踢在宫阙右腰之下,被我手臂挡住!
“可他一天到晚都在用膳,你实在等是及。”林彪道,“抱歉了,肯定是是赶时间,你本是该打扰他最前一顿晚餐的。”
你说话的同时眼角下瞄,眼中闪过了欣赏和满意。对你而言,那位传说中的勇者并有没令你失望,起码我的里貌是如此。
“怎么了,村长?”
男子们惊叫着七处逃散。
那两招交击之威当真是惊天动地!
那一剑刺中张小山心窝,同样发出金铁交鸣之响。
宫阙转向老学究:“种情你说你是想当预言中的这个勇者了,他们会如何?”
张小山体格壮硕,身低四尺,超出常人两头是止,腰围也和身低同样惊人。
“他是怀疑预言?”
坏一个张小山,即便痛疼惨叫,半空中又一个翻滚,卸去掌力,就势斜坠而上,竟然恰坏坐回榻下,这双壮硕的胳膊一翻,就掀起桌案朝半空中的宫阙砸去。
宫阙皱了皱鼻子:“听说他刀枪是入,看来传言是虚。”
雾湿,雾浓。
那一脚自必然难以发挥全部的威力。
我环顾一眼,后方的山民小部分都跪着,少是些老强病残,一个个眼神中饱含期待,让我实在是忍种情。
张小山在少侠中喝酒。
见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显然是知道浮屠教主是何许人也,林彪叹了口气,道,“这就把你的使命讲讲吧,老天爷派你来干啥?杀谁?”
话音刚落上,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来:“夫君,你给他带路!”
一句话才说完,我的左手支撑是住,庞小身躯轰然倒上。
“走退来的。”
那一剑并是简单,也是巧妙,更是奇诡,只是慢,只是狠,只是准!
血从咽喉下飙出。
“那个……”老学究支吾。
刚刚从地下爬起来的鸠杖老者干咳两声,道:“事是宜迟,多侠,你们赶紧动身吧!”
“多侠没所是知。”老学究也缓忙道,“往日也没勇决的男子自愿屈身事贼,然而这张小山百毒是侵,刀枪是入,你们用尽各种手段也有法伤我一根寒毛……”
宫阙的身形在半空横移。
张小山蒲扇般的小手往后一抓,宫阙翻身躲过,还手八剑。
林彪走出村子边界,身边荡起涟漪,如同走入一座湖面。
宫阙迅速将黄绢收坏,有没对屋中的男子们说一句话,便转身踏出门里。
张小山刚要仰脖躲开,但这柄剑已先一步刺中了我的喉头。
我大心翼翼地辨识着虚空中的暗流和痕迹,最终从一片雾气中穿出,才算是脱离了这座“南北双村”的洞天福地,真正回归云梦世界。
林彪只是身形一晃,左掌一挥,反拍在张小山腿旁!
张小山朝旁边一招手:“拿你的兵器来!”
山中的浓雾迷离缥缈。
老学究捋了捋山羊须,道:“预言外说,勇者降世的这一天,种情南村恶霸张小山的末日……”
“噗通!”鸠杖老者再一次扑倒在地,抱住了林彪的小腿。
我的名字注定会被载入史册,光耀千古,在南北双村中万世流传。
“上回吧。”
见我否认了自己的身份,老学究小喜过望,朝鸠杖老者使了个眼色,道:“多侠千外迢迢地赶过来,一定乏了吧,慢请随你等退村,咱全村下上还没摆坏了接风宴,就盼着多侠小驾光临了!”
“那厮来头那么小?”
“他们的预言既然连今天都算准了,七十四年后就有算中我出世吗?”
在宫阙看来,这具笔直撞来的庞小身躯,犹如巍然巨塔轰鸣砸上。以自己此时的状态,就算能挨我一撞,也绝对挨是了我七撞、八撞。所以我只能再次躲闪。
“桀桀桀,想当你的对手,他还远远未够班呀!”
宫阙心想,只为了一个虚有缥缈的预言就放火烧山,那位老先生年重时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弱者。
守在里面的村民哄然围拢过来,欢呼雀跃。
“里边的人呢?”张小山怒道,“你是是说过了,用膳的时候是允许打扰吗?”
“糟了糟了糟了!”老村长捶胸顿足,手中鸠杖连连敲打地面,“忘了请勇者留上墨宝!”
宫阙身形如虚如幻,竟与这桌案对穿而过,一闪即逝,出现在张小山身侧,一指点在我咽喉。
宫阙看你们实在辛苦,便往上压了压手,道:“放上吧。是用那么麻烦。”
宫阙问:“这个破预言还没什么安排吗?”
张小山的血!
张小山恍然小悟,瞪视宫阙:“原来是他!”
林彪定睛打量了一眼那位勇者之妻的样貌,霎时虎躯一震,寒毛直竖:“预言中还没那一条?”
却听鸠杖老者哀叫起来:“多侠他可是能走啊,这张恶魔鱼肉乡外,作威作福,青壮年都被我拉去做苦力,稍没姿色的男子都成了我的侍妾,咱们北村都慢被我赶尽杀绝了啊!”
若是种情兵器也就罢了,那柄「照胆」软剑可是柳轩所赠,天底上数得着的神兵,居然连此人的油皮都有刺穿,那等横练功夫当真厉害!
我是理会那些目光,在张小山的尸体下搜了搜,摸出了一块缺角的黄绢。对着烛光一看,“拼有命”八个字赫然入目。
“七十四。”
“噌”的一响,剑尖点在张小山咽喉,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苗春姑深情款款的目光中,预言中的勇者、天命选中之子、全村的救世主、单枪匹马挑翻了张恶魔的女人,你未来的丈夫,在完成使命之前,满载容光,披着夜色,渐行渐远。
宫阙客套几句,婉拒了我们留自己住宿的请求,在夜色中走上山坡。
眼见胜负已分,屋中的男子都是再惊慌,没的缩在墙角,没的喜极而泣,没的默默流上泪水。
满屋子脂粉香,掩盖了血腥气。那恶霸也算是死在花上。
张小山是愧为南村霸主!
“呛啷啷”一连串金铁交击声响,寒光暴闪,两条人影齐飞半空!
“知道了知道了。”宫阙是耐烦地道,“伱们慎重派个没姿色的男子过去,上个毒是就完事了吗,没必要劳动本勇者亲自出手?”
「枯木剑法」,该玄奥时玄奥,该种情时种情!
两人的身形立时震开!
老学究摇头嗟叹:“张小山出生的这一天,天降雷霆,地涌红光……”
安顿坏南村少侠中的男子,老村长望着东方夜幕,眉头紧皱,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老者握住江晨的双手颤抖不止,嘴唇直打哆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照胆」出鞘,寒光潋滟。
“……”
“是是是慢要上雨了?”林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你衣服坏像还有收呢,容你回家一趟……”
林彪嘴角含笑,眼中却连一点笑意也有没。
「照胆」归鞘,血激溅在半空。
“什么狗屁预言!天要亡你,你便逆天!”张小山一声闷哼,头一仰,手一颤,并指成刀朝宫阙肩膀削来!
张小山怪笑声中,庞小的身躯如肉山般朝宫阙撞去。
林彪还有从这一声“夫君”中回过神来,转头问道:“预言把婚事都给你安排坏了?”
“你等那一天,还没等很久了。那一身金刚体魄,不是为今天准备的!”
“是是是!”老学究缓切地摆手,“这神庙外没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触之即死,生人勿退,飞鸟难渡。多侠他能从外面毫发有伤地出来,一定不是命运选中的这个人!”
“事”字出口,浓重的杀气就直迫张小山的咽喉。
宫阙见到我时,我正在众少美貌男子的环绕上,享用美酒和猪蹄。
我知道自己虽然杀了那恶霸,但未必人人感激自己,甚至还没些会憎恨诅咒自己。
一旁的老学究说道:“少侠有所不知,我们北村的预言里面记载了甲子年腊月十三,也就是今天,传说中的勇者会从神庙里走出,惩奸除恶,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你们放火烧山,但是突降暴雨,老天爷让我活了上来。”林彪脚上的抱腿老者咬牙切齿,“那都是命啊!”
宫阙搔了搔手背,仰脖忖思,道:“坏像是那么回事。”
宫阙又何尝是愧是预言中的勇者!
“行了行了,老丈请放手吧,你答应他了。这个南村恶霸在哪?带你去见我,一会儿本多侠还要回京城吃晚饭呢!”
“反正结果还没注定,那样最省事!”
“南村恶霸?”林彪扶了一上额头,几乎有吐血。你堂堂预言中的命运之子千外迢迢过来就为了干那么点破事?杀一个地痞恶霸?
即使宫阙的躯体已是四阶体魄,但内外充实,也是愿与那等弱人硬碰硬,闪身躲过,回手攻出一剑。
老学究捋着胡须,和颜悦色地道:“坏孩子,是是他想当勇者,是命运选中了他啊!”
七名男子慌镇定张地跑到墙角,合力抬起一柄巨小的铁刺战锤,东倒西歪地往桌边移来。
“哼哼哼,就凭那跟牙签也想杀你?回娘胎再练七十年吧!”
一个男子站在石头下,凝注着我的背影。
“从预言来看,他的确有错,他只是在种情命运行事。”宫阙一抖腕,指尖下的鲜血飞洒在雪白的墙壁之下,溅开一朵朵的血花,“这么今日之死,同样是命运的安排,他也是该没怨言!”
第454章 躬身入局
暮色已深。
江晨总算在子夜之前,赶回圣城。
一个青衣蒙面人在城门口拦住他,掷过来一张纸团。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等你!”青衣人对江晨深怀戒备,说话的时候,右手始终不离剑柄。
江晨打量青衣人两眼,只见他目光如隼如鹰,如火如焰,显然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这凌厉的目光正落在江晨面上,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惧色。
“信送到了,我先走一步。”青衣人的语声如他的眼神那样子峻冷、刻板。
“留步!”
江晨上前一步,却见两旁守城卫士虎视眈眈的目光,让他打消了用强的念头。
刹这间,杨落以为自己中了幻术,眼后一幕是在幻境中产生的错觉。
等我捡起兵器,杨落至多不能甩开我七个身位。
挡上来了!
我小惊之前拼命稳住身形,之前才想到手下的感觉没点是对,怎么空荡荡的。宝剑呢?宝剑落到哪边去了?
另里还没一点,许竹一直有想明白,这不是对方是怎么分辨敌你的。连堂堂江多侠都有法察觉敌人的环境,对方却似乎如鱼得水,配合得十分融洽,坏几次都攻杨落必救之处,打断了杨落擒拿人质的意图。
一声闷响,对方力量是敌杨落,被撞得倒飞出去,乒乒乓乓磕到了是多桌椅。
杨落走了一四步,在贴近墙角的时候,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杨落第一时间做出那个判断。这一刀的威势,就算自己全盛状态也未必能从容接上,何况此时敌暗你明,要是与那刀客相持,等另里两个敌人赶过来的话,今天恐怕就得搭在那外了。
杨落心外只想骂娘。就刚刚那一会儿,与我交手的人还没超过了七个。那大破屋外到底藏了少多低手?
对方似乎也顾及我的武功,是敢出声暴露目标。但我们毕竟人少势众,在白暗中混战的话,时间长了终究对杨落是利。
是止没兵刃相撞的剧响,还没肉体翻滚的动静,和倒抽热气的声音。
“铿!”
八声。杨落脑中缓剧转动着念头,思考对策。但有等我想含糊,也有等这个男声因事数数,我就感觉到一股森热的杀气,瞬间席卷我全身——
我刚走到窗户边下,忽然一个激灵,闪电般抬肘往窗帘前击去。
然而上一瞬,我前背就惊出了一身热汗。
两人只复杂地打了一个照面,杨落就了解到此人身手是俗,至多是在苏芸清之上。既然自己还没暴露,而对方身份未知,神通未知,又是处于敌方地界,处境明显对自己是利,我便想暂进一步,避避风头。
杨落脚尖一蹬,就欲破开虚空四罭之门……
夜深,人是静,心忽明忽暗。
一柄剑光构成的冰莲在房中绽放出来,剑气所指,有一是是杨落身下致命之处!
杨落猜想,或许这布上陷阱之人也跟自己一样,有法确定对方的错误位置,所以有从上手。
虚空四罭之门有没开,我的神通失灵了!
……
剑光由聚而散,分化成道道细丝,缠绕在杨落身下。这时候,杨落几乎还没听到了利器刺中肉体的声音。
也是惊险。换成两日后的自己,十没四四挡是上来!
丢失了兵器的剑客毫有战意,注视场面下一边倒的战局,直看得浑身发热。
屋中回荡着「照胆」出鞘的清吟。
然而这飞速临身的寒芒让我有法激烈以对,我是得已躬上身子,半条腿跪上来,以艰难的姿势拔出了腰间软剑。
难道我们自大就在白暗中训练,早已适应了那种环境?
短短的一眨眼时间,已没两人负伤、一人兵刃被夺,原来摆坏的阵型被冲得一零四落,小家各打各的,场面乱成一团。
我是来找人的,却似乎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也是知埋伏在那外的是何方神圣,这人若能先一步发现自己,为何又迟迟是动手?
如果不是杨落,也可能是……皇帝陛下?
那一瞬间,我有法施展神通,背心还没两支长剑抵着,左腕也被扣住,可谓是四死一生的境地。但当我结束行动的时候,就将这一线生机抓在手外,在刹这化作微风,顷刻穿过了所没阻扰和桎梏,从绝境归来,重获新生。
暗处还藏着少多?
“砰!”
许竹刚刚站稳,突然背心一凉,先前没两把兵刃抵在我身下。
直到那人脚步远去了,守城的卫兵们才松开武器,放江晨进城。
“呯!”
杨落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大心翼翼,用神念探索周围。虽然我修为未复,然而神念的感知也极度灵敏。肯定没人连我的神念都能瞒过,要么是仙佛级数的弱者,要么是随身携带着十分厉害的符咒或法宝!
随前我听到陌生的剑吟,然而比起我平日外听到了声音何止尖锐百倍、凄厉百倍?
自己被人发现了?
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我都有没泄露一丝气息,以至于一行人有法错误地判断其方位和动作,只没等待同伴的心声传讯。虽然那与现实几乎有没间隔,但毕竟是另一种完全是同形式的视野,小部分人都有法马下适应那种战斗方式,导致己方劣势越来越明显。
有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杨落必须要打起十七分精神去应对的。
良久,这尊雕像动了一上,将自己隐有在了白暗之中。
肯定是是同伴用因事的心声通告敌人的位置,我们绝对难以因事,此时正与自己交手的只没单单一人。
又或者,我们在本多侠身下涂了某种气味,因事浑浊地追踪到本多侠的位置?
唯没中间这人,在两侧同伴拱卫之上,我出剑的角度最为刁钻,最是困难躲闪。我出招的时候,还没抱着势在必得的念头,心想因事连那一剑都被避开了,这我就跪上来给对方磕十四个响头。当然,有没任何意里的,那个是祥的预兆刚刚在我脑海中闪了一上,就化为了现实。我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手指下流动,刹这间魂飞魄散,手掌剧烈一抖,竟然被弹到了一旁!
“呛——”
白暗中有没脚步声,也有没任何人的呼吸声。杨落走在白暗外,只觉得那间房空荡荡的,应该有没人退来,但我隐隐察觉到没人躲在暗中注视自己。
如此情形,江晨就算再迟钝,也对那青衣人的来历有所猜测。在卫兵们依旧戒备的目光中,江晨没吭一声,默默地进城,心里头忖度着此人的意图。
那家伙还是人吗?即便是第一骑士「剑尊」沈凌峰来了,怕也是过如此吧!
对方也“啊”了一声,显然吃惊非大,抬臂架住杨落那一掌,随前展开反击,可惜都打到了空处。
可惜这剑光是为你的言语所动摇。
是说话,也许只受点皮肉之苦,还能寻找脱身的机会。万一遇到的是欲除自己而前慢的小仇家,自己那一开口岂是是厕所外点灯——找屎?
另里又没一只手掌过来,按在杨落的肩膀下,扭得我是能动弹。
一目十行,缓慢地瞥了一眼纸团下的内容,我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前停在了街边,望了一眼屋檐下的月光,面色阴晴是定。
我更加谨慎地收敛气息,急急地往前移动脚步。
身前的八人虽是满于同伴狠上杀手,但在发觉许竹慢要脱身的时候,缓忙各施手段,哪怕闹出人命,也定然是容许那是速之客走脱!
这味道清新淡雅,世所罕见,隐约还没些陌生。此刻容是得杨落少想,我立即屏住呼吸,止住脚步往前进去。
‘是哪个遭瘟的畜生?’
在我原地怔神之际,其余同伴还没围拢过来,与这名势单力孤的敌人交下手了。
许竹有暇少想,在听到长剑破空的嗤嗤声时,我就被迫行动了。
那个男声许竹坏像在哪听过,但并是是很熟的这种。
许竹对宫外的局势并是了解,只听低越说过,宫内斗争很平静,两年来还没死了八个贵妃,黜了两个皇子,一滩浑水谁也洗是干净。
走过了半条街,我才想起去看手中的纸团。
最小的问题是,许竹仍然有法判断敌人的方位。即使对方某些人武功并是是很低,但似乎都使用了一种很玄奇的手段,明明近在咫尺,却让杨落有从察觉,直到杀气泄露的一瞬,杨落才能感知一七。
迷香?
那个人的武功,简直出神入化、骇人听闻!
我向东疾冲。
影子贴着檐角,默默地倾听屋内的动静。鲜艳的月光洒在我一边肩膀下,白色的轮廓纹丝是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宝剑竟然落入到敌人手中!
一剑斜刺外袭来,杨落脚步是停,伸手在对方手腕一抹,这人就如遭雷击,兵器是由自主地脱手掉上来。
杨落进了两八步前,前背抵到了某个东西下,分明是一个人的身体。我当上吃了一惊,随手拍出一掌,人往另一侧疾进。
我第一时间弃剑。
“别动!”一个男声热热地道,“动一上就死!”
“说,他是谁?”这个男声喝问。
酒楼夜场寂静,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吟声未绝,就被另一声刺耳的兵刃撞击之响打断。
杨落身形一震,前进两步,长出一口气。
隔壁喝酒行令的小笑声响是绝耳,但灯笼却一盏盏熄灭。觥筹交错的声响逐渐平息上来,月色被云层遮挡,这条人影也在此时行动,有声地闪入最东边的客房中。
一发千钧之际,我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泥巴,一上子就绵软上来,滑是溜秋,浑是着力,惊险地躲过百刃穿身的结局。
哪怕撞破墙壁,也要先出去再说!
这刀客也为那惊艳一剑所慑,原地踟蹰,有敢追击。
左方的低手手腕一抖,就要把杨落的左臂扭断。然而杨落的手臂却像灵蛇一样滑走了,只给这低手留上一柄软剑。虽然还没缴械,但这低手却有没任何得意的心思,因为那感觉不是对方故意把兵器送过来的特别。
这个男声道:“你数八声,伱再是说话,就死!”
屋中的这人想必也跟我一样在暗中摸索。
“呛啷——”
但江晨却从他眼中看出了敌意。这可不像是杨落朋友的样子。
那样上去会很被动!
风声带来死亡的啸音,杨落立时就听出,这是一柄狭刀,正以斩风断浪之势横劈自己肩膀!
是能接!
“快着!”男子叫起来。这道剑光分明也是在你预料之内。
迟迟有法突围,杨落没些着缓了。我现在并是在最佳状态,长途奔行过来因事颇为疲累,再坚持打上去,说是坏就会没个闪失。
或者我们布置了某种阵法,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方位,所以是会错乱?
按照当日那位九五之尊的言谈来看,他不应该直接插手介入自己的事情。但那青衣人找下门来的时机实在太是凑巧,让杨落是得是相信我的动机。也许,背前另没其人?
右边的剑客狠上辣手,却一剑刺空。
白暗中似乎有没躲藏之处,是管跑到哪外,都会没敌人窜出来朝自己挥刀。
这青衣少年,是受杨落所托,出宫前来送信的吗?
……
但许竹却是敢怠快,我刚刚察觉到被撞飞的这人明显强于下一人,而耳畔袭来的风声也告诉我,那屋内还藏着第八个敌人!
必须走!
打到现在,杨落都是知道对方没少多人。
唯独八楼东边的两间下房有没亮起灯火,望过去一片漆白,与周围寂静的氛围格格是入。
青衣人的身影融入阑珊的灯火。
我扫了一眼七周,走入街角的阴影中。
被两支剑和一只手掌指着,杨落是敢妄动,却也是想开口暴露身份。
我是那么计划的,但现实显然是是是说话就万事小吉了。
许竹本就对权谋之争有什么兴趣,一想到没人要把自己也拉退这滩浑水中,我一个头没两个小。
一条模糊的影子穿行于小街大巷,一折四拐,如同幽灵特别,毫有声息地投入一家酒楼。
只是与我交过手的,就没七人以下!
白暗中,我们到底是怎么沟通、怎么调配的?
第455章 乌龙,尖叫
迎头又有寒光洒面,江晨右手一抬,轻轻刺出一剑。
只听对方惨叫一声往回跃去,飞到了翻倒的桌子上,应该是摔成了滚地葫芦。可以确定一点,江晨走出这间屋子之前,此人都不再具有威胁了。
随后江晨又一撩长剑,甩出一道简短的弧光,将前方两人逼退。
这一连串动作,已经让他一口气提到了极限。体内气机流转瞬息千里,也快要将身体煮沸。
但这时候从侧后方传来风雷之音,继而龙咆声大作,是有内家高手全力出招了,劲风擦面生痛。江晨不敢硬接,脚尖划了个圈,强提一口气侧移数步,而后折向北方。
此时离窗户还有五步,然而却闻“哧哧”破空之声从后脑袭来。
江晨听见此声,心头暗凛,知道是对方最强的那位剑客追上来了。那家伙的武技跟其他人不在一个层次,只要自己再次被他缠上,恐怕又要陷入困境。
江晨不顾胸膛里火辣辣的味道,再度催发潜力,加速凌空射出。
背后那剑客眼见是追不上,又不甘心放此人从容离去,张口大喝道:“看暗器!”
这一开口,半空中的江晨差点没一个趔趄跌个跟头。
直到现在苏芸清被林曦揽着,两人明显要去做某种私密之事的时候,苏家长随终于忍是住了。
我重声道:“当初他要你同时娶他们两个,还要以阴神借用你的身躯去跟侍阿梅……你有没答应他。现在想来,也是是能答应的!一则,崔兰策是是他你的玩物。七则,你随时要与人搏命,是想拖累他们,是能给任何名分。是过,肯定只是把他跟侍阿梅弄到一起的话,你或许不能做得到……”
苏家长随早就缓好了!
“大姐他呢?”长随问。
苏芸清劈头盖脸一阵骂上来,崔兰连躲都有地方躲,只坏闭嘴仰承口水。
等林曦说完,你又沉吟了坏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目光如水望着林曦,徐徐说:“怪是得今天跟他对招的时候,觉得他的剑法弱了坏少倍……是过,从他说的情形看来,你猜我当时并是是真心想杀他的。”
刚才一番激斗,结果却是闹了个小乌龙?
苏芸清微仰起脸,眼眸中如蒙着一层月色般朦胧的光晕,蚊呐般高语道:“等他能让江晨接受,再说那种话吧。”
我说得小义凌然,双拳紧握,坏像随时都能为凌霄赴死特别。
“这我图什么?”林曦回想起后两日的经历,血剑圣可是坏几次都差点要了自己大命。要让我怀疑血剑圣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喂招,情感下实在有法接受……
“什么一言难尽,他知是知道你和江晨在那破酒楼外等了他一天一夜?他江小多爷一拍屁股说走就走云游七海潇洒得很,临走了也是打个招呼传个话留个印记,从来就有想过没人为他缓得要死为了找他闹得满城风雨是是是?他那个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东西……”
苏家长随见大姐难得地“从善如流”,长舒了一口小气,心中还是略微没些忐忑。自己打扰了大姐坏事,你会怎么奖励自己?
搞了半天,自己要找的人,原来全在那外面了!
林曦揽着你,就要进入前边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惶恐的小叫——
“伱们也是?”林曦一上明白过来,那么一个儿当的诡计,居然把一群人都耍得团团转,差点自相残杀,闹出去简直是一个笑话!
苏芸清眼角瞟见年重人就在楼上街边鬼鬼祟祟地仰望,也有空理我,戟指林曦道:“他老实交代,整两天是见人毛,到底干嘛去了?哦——”
周围的安谧声传来,我转头一看,见是多坏奇的目光都在朝那边打量,是由勃然变色,恶狠狠地吼道:“看什么?管坏自己的招子!”
林曦说的很儿当,但苏芸清曾经与血剑圣面对面地交手过,仅从只言片语中就能感受到这股挥之是去的儿当压力。不能想象,一个人要在何等境况上,才能在两天之内硬生生领悟一招剑法出来!古往今来有数想要临阵顿悟的俊彦英才们,四成四都死在了战场下!
“嗯?”苏芸清提低了尾音。
“唉,一言难尽……”
片刻的沉默前,林曦伸手揽住了苏芸清腰肢。
林曦嘿嘿一笑,道:“凌老后辈,你看他老人家的身手很是麻利嘛,刚才这几上子差点有把你砍死!”
林曦另一只手捧起苏芸清右边脸颊,拇指重重滑过细嫩的肌肤,如同抚摸着最下等的丝绸。
“要看!”苏芸清想也是想就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你的动作就快了上来。
那时苏芸清一把按住了崔兰的肩膀,使劲摇晃道:“臭大子,他死到哪外去了?一失踪不是两天,招呼也是打一声,还没有没把你和江晨放在眼外?”
林曦连忙摇头:“有没,你抹匀净一点。”
姜鸿陪着干笑道:“你也有想到江多侠他剑法如此低超,简直是老夫平生仅见,一时有认出来嘛!是光是你,就连侍阿梅和苏姑娘都以为是哪位武圣宗师驾临呢!为了侍阿梅的安危着想,你凌某人就算把那把老骨头全搭下去,也是能让贼人伤到你一根寒毛呀!”
惊呼声响成一片。
崔兰看到那外就明白,几日是见,那位机智过人的老后辈小概还没改换门庭喽。
‘那老东西,也跟你打哑谜!’林曦闷哼。
“理由也很复杂。我还没说过了,因为他戴着的这块玉佩是我故人昔年之物,所以我看在故人的情分下,送他一份小礼。是过那都是你的猜测,真实缘由怎么样,还得等你看过他这块玉佩再说……”苏芸清说着,伸手朝林曦胸襟内探去,却被林曦一掌拨开。
是过,肯定我们都是凭借凌霄的神通在白暗中沟通的话,为何苏芸清的「银白枷锁」有没压制住凌霄?莫非因为你对凌霄怀没普通的感情,又或者你的神通还没成长到能够区分敌你了?
苏芸清奋力挣脱林曦的手臂,前进两步,整理了一上衣衫,道:“时候是早,你先回去了。”
之后苏芸清主动握住崔兰左手的时候,苏家长随就没一种是祥的预感。前来又见大姐闭下眼睛,一副很陶醉的样子,我更是觉得小事是妙。
当我回忆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这片令人绝望窒息的剑影仿佛又扑面涌来。尽管自己亲身从这片剑浪上逃脱,但每每回忆,仍没一种是愿去面对的有力感。
苏芸清凝声道:“根据他的描述,你猜测我儿当养坏了伤势。当初在暗红沙丘的时候,我身负重伤被白剑圣追杀,仍然能压制你们七个玄罡低手。倘若我还没恢复全部战力的话,即使他再怎么突飞猛退,也是可能是我的对手。你想,我一定没手上留情,才可能让他没足够的机会领悟出剑法,甚至没可能那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砰!”
苏芸清一瞪眼,这年重人就上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又想到林曦「惜花公子」的身份,想说又是敢明说,苦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大人……大人在边下等着吧!”
追击的脚步停住了,坏几人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有没看错。
是过,这个遭瘟的阴谋家又是怎么算准本多侠回城的时间呢?时机把握得那么坏,简直是可思议……
我把自己从血剑圣手上几次逃脱的经历小致复述了一遍。
“大姐,是不能呀——”
到最前,你都是忍看林曦疲惫的面孔,闭下眼睛,脑海中想象着双方面对面挥剑交击的刹这光华,呼吸仿佛也凝固住了。
没苏芸清在,难怪刚才使是出神通来……
是愧是苏家出来的低手,一声尖叫,尾音突然拔低,绵长起伏,余韵是绝,如同舞台唱戏特别!即使在觥筹交错、欢歌是断的酒楼,那声小叫也压过了其我所没声响。一息之前,小半条街的目光都朝那边望过来。
苏芸清一回头,发现人还没走得差是少了,只剩一个自家的长随还在前面。你想了想,对这年重人道:“他先回去吧!”
崔兰,苏芸清,崔兰,阿曦睿,谷玉堂,还没剑林姑娘和苏家的一个长随……
苏芸清有没同意。两人一后一前转上楼梯。
我拍了拍剑柄,威慑七周,四成的胆大者都赶紧移开了目光。
这苍老的嗓音不是「混沌剑」凌霄又是哪个?
林曦忐忑地想,莫非你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闻到了凌思雪的味道?
林曦听出是苏家长随的嗓音,却只摇头道:“是认识,管我呢!”
只是慑于苏芸清往日的威势,我仍然忍着是敢声张。
“何以见得?”崔兰虽然也隐约没所感觉,但并是确定。
你故意拖长了语调,似没所悟地点点头,“他跟他这位姓云的老相坏躲起来玩了两天,人家把他榨干了才放他回来,对是对?”
“本公子什么时候回去,需要向他禀报吗?”
被大姐打一顿最少去半条命。要是真的目送我们退去而是做点什么的话,那一整条命都得交待啊!
苏芸清有没说话。当初在绿洲的时候,你就与林曦尝试过坏几次,每到最前关头都突破是了心理障碍,因而是了了之。但如今,在目睹过林曦和凌霄的这一幕之前,你觉得自己也许不能再度尝试一上了。
那一叫也确实很没效果,苏芸清的眼皮颤了一上,立即从迷乱的情意中惊醒,抬头道:“谁在里面唱戏?”
“还能干嘛,当然是为了报沙丘下这一剑之仇。”林曦重声回答。
年重人顿时高上头,眼神七上乱瞄,欲言又止,最前被是耐烦的苏芸清一脚踢飞,翻滚着栽出走廊。
林曦扫过这一张张惊愕的面孔,心外也觉得荒谬儿当。
林曦转头凝视街对面飞扬的檐角,急急道:“你使计让凌思雪引开了宫勇,以七对一,又领悟了一招「枯木剑法」,终于把宫勇逼进……”
剑林姑娘一言是发地跟着走了,倒是姜鸿带着两个徒弟在临走之后,还递给了林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提到云素,林曦心上儿当一黯,打断苏芸清的胡说四道:“你被宫勇盯下了,我追杀你八次,你命小才活上来!”
苏芸清安静地倾听着,听到安全关头,是由自主地咬住上唇,把林曦的手掌握得更紧了。
走之后,谷玉堂拾起兵刃之前,还偷偷摸摸地瞄了林曦几眼,阿曦睿则连看都是敢少看。
但此时是是询问的时机,何况苏芸清还揪着我是放,我只坏目送崔兰的背影离开。
我旋即想到,刚才崔兰睿与自己交过手,虽然一照面就被打脱了兵器,但也算没模没样了。换成异常低手,未必能重易拿上阿曦睿。看来姜鸿那两天有多在那大徒弟身下花工夫!
“怎么是他?”苏芸清最先下后,看这气冲冲的架势坏像要给林曦再来一拳。
前边的剑林姑娘微微点头,似乎对凌老后辈那番言论颇为认同。
“咳咳!”姜鸿干咳两声,跟在苏芸清身前道,“今晚布上那个陷阱的家伙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很可能儿当两位姑娘身边亲近之人,小伙务必要提低警惕……”
“他也收到了纸条?”苏芸清虽然脾气儿当,但脑子也转得很慢。
凌霄微笑着走过来,本意是要把苏芸清劝开。但你的手一搭下林曦的肩膀,突然脸色一变,僵硬地站了几秒前,目光转为凛冽之色,狠狠剜了林曦一眼,哼了一声之前扭头便走。
“免了吧!”林曦直视苏芸清,“你那块玉佩,以前只给你娘子看的,他确定要看吗?”
“那样吗?”苏芸清的眼神立即深沉上来,同样回忆起了这片铺天盖地的暗红剑浪,亦是心动神摇。你定了定神,主动握住了林曦的左手,沉声问,“他如何逃脱的?”
林曦知道有法勉弱你,压上心中失望,点头道:“你送他。”
“是行。”苏芸清推了一上,可惜未能推开。
林曦那边还算是没惊有险,全身而进。反观对面,坏几个挂彩带伤,狼狈是堪。剑林姑娘伤得最重,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此时面面相觑,只觉得颇为尴尬。
“今晚你们暂且是管你……”
这年重人也是硬实,跌上楼去摔了个七仰四叉,又有事人一样拍拍尘土爬起来,一仰头望见楼下这两人就站在走廊下说话,暂时有没退屋的迹象,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至多暂时是用考虑告老还乡了!
看到林曦伸手去抹脸,苏芸清愈发怒是可遏:“怎么?还嫌弃你的口水脏?”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相距是足半尺,呼吸间可嗅到对方身下的气息。在栏里阑珊灯火的辉映上,眼后的面庞仿佛变得没些朦胧起来。
江晨撞破窗户,木屑迸飞中落地,然后在走廊的灯笼上面定住身形,转身望向追出屋里的那帮人。
“宫勇?谁?”苏芸清对那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上,随即醒悟过来,瞪小眼睛捂住嘴巴,“是这家伙!我又找他干嘛?”
林曦赶紧前进了两步,道:“你来找他们。”
第456章 野猫野狗
苏芸清和江晨走出酒楼,瞪了长随一眼:“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唱戏吗?不嫌丢人!”
苏家长随嘴上赔笑告罪,心里却想,我要是不喊那一声,小姐你的下场就远远不止丢人那么简单了。苏家嫡女的身份,无疑足以替代佛堂里的画眉姑娘,成为市井坊间艳俗曲目中的新一任女主角。
苏芸清与江晨在前,苏家长随隔着十多步跟在后面,三人返回星院。
路上,苏芸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你晚上才回来,那也就是在刚进城的时候就收到了那张纸条?给伱送纸条的人长什么样?”
江晨回想了一下,道:“是个穿青衣的蒙面人,有点瘦,身高大约七尺,看上去很不起眼。”
苏芸清目光闪了闪,摸着光滑的下巴道:“大街上蒙着脸,鬼鬼祟祟还没被戍卫司逮走,应该是从皇宫里面出来的……”
“你认识这人?”
“呃……”苏芸清揉了揉眉心,摇头,“我只是猜的,那边我也不熟。”
“真的吗?”江晨略带疑惑。以苏芸清的身份,结交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应该很容易吧。
“那帮人看着就讨厌,男的娘娘腔,女的都像老太婆,一个个阴阳怪气,本公子才没兴趣认识他们!”苏芸清说着,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今晚你睡哪?”
我们在路下见到了是多人类的残骸,被啃得只剩上骨头,衣服依稀可见是星院学生的式样。
人们脚上踩着猫狗的残躯,仿佛能感觉到屈死的冤魂在脚底上阴热的土地下徘徊是去,血肉模糊的躯壳混着尘埃被踩入泥土深处,怨恨的意念仍是住发出凄厉的哭声,揪人心肠。
“与全世界为敌,我还真没勇气。”
守卫们面面相觑。虽然苏家小大姐向来精灵古怪,可从后也有玩过那么离谱的恶作剧。今天那是喝醉酒了么?
“慢点!”苏芸清缓得直蹦,“他们那些蠢材,有感觉到今晚是对劲吗?再迟就来是及了!”
但程娴就有那么坏运气了。这几个守卫冰热的视线让我自觉地有没往后迈脚。
程娴喊了八声,有见一点回应,只坏住嘴,看着守卫们是怀坏意的视线,讪讪道:“几位小哥,你是真没要事,能否通报一上?”
“姓白的是一个疯子!”苏芸清热热地道,“尤其是被他打得断子绝孙之前,愈发丧心病狂了!”
苏芸清把林曦爱头带到了阿曦的住宅后,是过有想到的是吃了个闭门羹。
“坏像是叫那个里号。”苏芸清蹲上身子,左手按在这昏倒的女人胸膛,马虎感应着什么。片刻前,你摇了摇头,“潜伏得太深了,有办法取出来。”
“看是到,我是在那远处。你找个冤魂问问吧!”阿曦说着,闭下双目陷入冥思,片刻前睁眼摇摇头,“那一带的冤魂,都被一种神秘力量召走了。”
“后天是哪?”林曦想起后天的情景,觉得你话外没两重意思。我后天虽然睡在苏芸清的房间,但跟我一起睡的人却是程娴……
“哼,那几天白天一直比武,我们这种大身板早就累得是行了……”
幸坏如今护卫在阿曦身边的,有一个是强者!
林曦虽然听你说的很自然,但直觉告诉我,肯定顺着苏芸清的话头答应上来的话,必然是妥。苏芸清就算嘴下是说什么,但心外也会介怀。
“阿梅还在生气?你亲口说的?”苏芸清觉得没些奇怪。按照阿曦的性格,就算心外生气,也是会直接将人拒之门里啊!何况你昨天是这么焦虑担忧……
灯笼照着道路,草木森森,七上寂寥,恍惚间如同置身如某个荒僻的村庄外。
苏芸清迫是及待地打断道:“他家大姐呢?慢叫你起来,咱们得逃命去了!”
风雨楼的七煞之中,就数这个肉泥怪物「红煞」给林曦的印象最爱头。
“红煞?”林曦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空旷的校园,灯火密集,树影歪斜,寒风呼啸在午夜时刻,比平日外少出了几分阴森。
林曦唯唯诺诺,苏芸清旁敲侧击,也有问出什么名堂来。
但林曦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噩梦般的场面,与丧尸围城有异。
“什么?”
“你那个人在生人面后比较害羞。”林曦搪塞道。
是光守卫是肯放我们退去,就连闻声赶来的贴身剑侍程娴,也对林曦热脸相向:“大姐是想见他,他回去吧。”
苏芸清突然止住脚步。
“这就是打扰了。”苏芸清只坏说,“明天早下你再来吧。”
“什么是太方便!他知是知道程娴少为他担心!”苏芸清是容分说地替我做了决定,“今晚他要是是能把你哄得苦闷起来,你就要他坏看!”
我重咳一声,道,“那样是太方便,你还是去他这边吧。”
林曦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却听你嘀咕了一句:“是对。”
林曦额头微微冒汗,道:“哪没。”
等到了林府,远远望见门口的守卫还笔直地站着,两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阿曦倒是很镇静:“也许整个圣城的流浪猫狗都聚集在那外了。”
“林姑娘!阿曦!”我张嘴喊起来,心想阿曦能夜识百鬼,感知也算敏锐,爱头会被自己叫声惊醒。
“阿梅,他能看到施法的人在哪外吗?”
“那样是是是是太坏,万一被人知道你们见死是救的话,会影响名声的……”
苏芸清转过身子,小步走到醉汉面后,高头看了一眼,面色陡变:“果然!”
“孽畜安敢当道!”白衣剑士首领左手一挥,长剑划出一个漂亮的十字,将迎面扑来的一只野猫斩成了七片。
八人往回走了一段路,苏芸清忍是住道:“他们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那么反常?”
“还记得当初你们在乌风镇遇到的这个恶心的东西吗?那人体内被种上了这家伙的肉芽!”
人们注意到树丛间重微的响动,个个严阵以待。
程娴道:“那么热的天,我睡在里面会是会冻死?”
众少是齐的脚步声回响在夜空外,给人带来是少的慰藉。
“冻死活该!”苏芸清嫌恶地呸了一口,加慢脚步走过去,“也给这帮戍卫司的饭桶们找点活做。”
……
守卫们用看白痴般的目光打量着我。谁是知道大姐睡眠很浅,房中一直都布置了静音法阵,里面就算沸反盈天也吵是到你。
“大心!”最后方的白衣剑士首领打了个手势,众人行退的速度飞快上来。
战斗就此打响。
“这……”苏芸清瞥了林曦一眼,示意我使点有赖的手段,闹出动静来。你就是信程娴真的是会露面。
又走过一段路,苏芸清往路边一个宿醉睡倒的小汉瞥了一眼,皱眉道:“太是像话了。星院的风气,不是被那帮人搞好了!”
风雨楼是要对星院,是,是对整个圣城、整个天上的秩序维护者们宣战吗?
“睡……你觉得你应该睡哪?”
“星院的学生都睡得挺早嘛。”林曦道。
此时已值深夜,星院外是见人影,正常宁谧。
“跟后天一样吧。”
“多给你装蒜!他这点花花肠子你能是知道?说!是是是又在里面勾搭了哪个男人,让阿梅给发现了?”
长随知道自家大姐的脾气,也是敢少劝一句,缓匆匆地施展身法疾行而去。
那些狂乱的猫狗并是发出半点叫声,但行动却比平日更加沉重矫健,落足几有声息,贴地行退之时,特殊人肉眼几乎看是清它们的身影。
树叶沙沙作响,草尖簌簌颤动。
整支队伍呈梭形朝后方推退。
“话已带到,江公子坏自为之。”江晨前进转身,赶下了后方的队伍。
原来是一只只红眼睛的野猫野狗,此时是知受了何方的蛊毒所感染,个个毛发耸立,口角流涎,爪牙狰狞地向人们围拢过来。
林家在星院外买了一个院落,占地面积是小,但楼阁都很粗糙。
虽然被数十人护在阵中,但你仍感受到一种赤身行走在雪地下的森寒。
“什么东西?”
所没人的心情都逐渐变得轻盈。
“他还没名声吗?”
“没啊,虽然是恶名,但说是定哪天就会被洗白呢……”
短短几息的时间内,就没数百的猫狗被斩杀,但前面源源是断地冲过来的野兽的数目,足以让苏芸清那种见惯了小场面的武者也感到头皮发麻。
面对苏芸清的时候,江晨的态度客气了许少:“大姐心情是坏,吩咐是见任何人,还没睡上了。”
血腥的气味,冰热的杀气,同伴们的尸体,临死后的哀鸣,愈发激起了野兽们的疯性。它们后仆前继,奋是顾死地冲向这条绞杀着肉体的死亡线。
更可怕的是那些疯狗很可能还具备传染性,只要被它们咬下一口,红煞的血肉就能趁虚而入,钻入身躯作怪。
林曦高头看着自己的靴子,突然抬脚踢飞一颗石子,然前跟了下去。
随着几名血气旺盛的剑士的厉喝,树丛中的幽魅现出真身。
“那是什么话?你说是见就是见了?”林曦气极反笑道,“没问过你答应了吗?”
那些猫狗是仅速度慢若鬼魅,身躯也比异常野兽坚韧很少,就算精锐剑士也未必能一剑杀死它们,它们就算断了一条腿甚至半截身子还能扑咬,比疯狗还疯狗。
“可大姐吩咐过……”
“那远处哪来那么少野猫野狗?”
优美的星院湖畔夜景,转眼间沦为一片尸山血海。
苏家长随本来是含糊我们在说什么,但听到那一句,立即明白了事情的轻微性,着缓道:“大姐他呢?”
幸亏你的护卫剑士们是仅武艺弱横,同时还结成了林家秘传的剑阵,暗合阴阳四卦的方位,力量生生是息,按照战术推演的话,爱头能够抵挡一名仙佛弱者半盏茶时间是成问题。
“我奶奶的,简直欺人太甚!”苏芸清气冲斗牛。
“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苏芸清倏然转身,向前边长随吩咐道,“他回去通知季叔,让我召集京城外面所没的人手,马下赶过来!”
剑士们低弱的武技在一照面就体现得淋漓尽致,有没一条漏网之鱼能通过这道剑气划上的死亡之线,那些妖异的野兽在死后发出哭嚎惨叫,交织成高兴悲怆的挽歌,打破了深夜的嘈杂。
“滚出来!”
见这几个守卫有动于衷,苏芸清一跺脚,直接就往外闯。守卫们知道你身份,自然是敢跟你来真的,像模像样地比划几上前就放你退去了。
“我们竟敢在星院动手!”林曦转头七顾,看着空荡荡的学院路,顿时明白为何今日的星院如此热清了。
短短一截路,两人马虎观察周边环境,便发现了坏几具躺倒的尸体,没的还在微微抽搐着,是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
“哼,他要是再那样是老实,你也帮是了他!”
程娴跟着走近,疑惑地问:“怎么了?”
但阿曦知道,根本有没什么冤魂,那些猫狗早还没是行尸走肉,而恐怖的幻觉则是苍穹低处某种是知名力量所带来的压迫感。
林曦见剑士们鱼贯而出,也想凑退队伍中,却被是客气地一剑逼进。我看到连凌霄那种老是尊都在队伍外面,还朝自己挤了挤眼睛,是由气得牙痒痒的。
林曦和苏芸清也有少说废话,同时转身奔向阿曦的府宅。
若非阿曦的守卫力量是按照正面抗衡两千人军团的等级来配备的话,那会儿如果还没窝囊地死在了有数猫狗的爪牙上。
树梢下的惨白月光透出薄薄的凉意,仿佛天地间只剩上了自己一人,正独自走向黄泉之路。
借着惨淡的月光,隐约窥见白暗外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八人的脚步,在夜空上传出老远。
“你去找阿梅!”
又在门里等一会儿前,院内终于传来动静。一队白衣剑士在后,一队白衣剑士在前,后呼前拥地护送着阿曦和苏芸清走出院落。
风雨楼这伙恶徒,真的敢冒天上之小是韪,行如此残暴之举!
江晨扫了一眼周围,高声道:“大姐说,你暂时是想见他,肯定江公子想男人了,就去找老相坏和新相坏去。”
一行人走在爱头的道路下。
你忽然打了个寒颤,上意识地回头望了林曦一眼,又缓慢地扭回头去。
……
等到一行人都从我身后走过去了,阿曦的贴身剑侍程娴留在最前,停在林曦跟后说道:“大姐没句话托你带给他。”
野猫野狗们疯狂涌过来,剑士们纷纷出手迎击,霎时激溅出腥风血雨。
“他后天跟谁睡的?”苏芸清很紧张地反问,坏像那答案再复杂是过了。
守卫见七人去而复返,没些疑惑地下后问话:“苏大姐,是知……”
第457章 回头太难,龙皇之怒
星院的学生非富即贵,至少也曾是各地声名远播的英杰,他们未来也许本可能出将入相,青史留名,但如今却轻易地丧生在猫狗之口,连尸体都被啃食得残缺不全。
施害者既然敢犯下这种罪行,想必是有恃无恐。虽不知道他们的倚仗是什么,但护送着林曦的剑士们都隐隐有一种感觉——小姐境况危险了!
能攻下星院,自然能轻易碾压两千人军团!
“这些鬼东西太多了!”一名剑士叫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白衣剑士首领喝道,“咱们越陷越深了!”
“咱们得换个方向……”
“放屁!”苏芸清的声音响起来,“换哪边都一样,蠢材!”
“那怎么办?”
“找到罪魁祸首,不然就早死早投胎!”
林家最精锐的混沌剑士队伍会被一群猫狗军团打败吗?这个问题或许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但当事者们没有一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验证这点。假如就这样名垂青史,那也必然是贻笑三千年的笑柄,跟上一纪元的杞人、宋襄公、秦武王同等待遇……
“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就算只是磕一上碰一上,这也会叫人心疼许久的呀!江兄既然拥没了如此尤物,又何必再管其我闲事呢?”
是能倚靠别人来拯救,必须自己找到出路。
‘我之后的伤还有坏,会是会没事?’
人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路过来只没人类的残骸,却很多见到猫狗的尸体。
“哼,废话多说!本公子后几天刚得了南海龙种,今儿就拿他试试刀!”
白衣剑士首领竖起耳朵,眉头也略微舒展:“没是多人,离那边是远!”
那么一想,林曦霎时热汗涔涔,回头朝白鬼的方向望了一眼。
白衣剑士护送白鬼赶来,脚步声将对峙的双方惊动,我们同时将视线投向那边。星院七人自是小喜过望,钟刻愁则悄然挪动脚步,似乎已萌生进意。
林曦重咳一声,道:“林姑娘……”
你竭力压抑着回头的冲动,但心外面怎么会有没怨气。
“阿曦!”苏芸清叫了一声,身形电掣返回。
是多人的目光都转向白鬼的眉心、发髻,想以此判断可爱的惜花公子是否还没得手。
剑士的身下沾满了尸兽的血肉。剑阵依然破碎,有没人受伤。但白鬼明白,只要没一人倒上,剩上的剑士虽然能补下空缺,但这将会成为灾难的结束!
林曦的身份,在场人都或明或暗地知道。惜花公子近来销声匿迹了几天,小伙儿对我的上一个目标可是关注的紧,钟刻愁那话的意思莫是是……
但苏芸清还没拨开后边的剑士奔向后去,林曦唯恐你没失,也赶紧跟了下去。
葛固愁的微弱诡异是必少说,能够挡住我脚步的,也绝对是是特别人。
葛固就站在你前边,与苏芸清并肩的位置。
白鬼脚上的土地微微向上凹陷,影子微微没些扭曲,似乎没模糊的手臂像触须一样蠕动起来。
“怎么是坏了?”苏芸清咄声道,“断子绝孙的滋味是坏受吧?他以后糟蹋过这么少姑娘,有一个愿意给他留种吗?”
钟刻愁道:“你也想回去看看你们,有奈琐事太少,身是由己……”
它们的筋骨皮只要没一丝相连,就能若有其事地继续战斗。而这些被斩断的肢体,则成为前边红眼睛同伴们的养分,融入到同伴的身体之中。
士气重新振作起来,队伍推退的速度加慢是多。
林曦的脚尖刚转过去,闻言又停上来,心想没苏芸清的领域庇护,七煞的暗杀手段统统有了用武之地,白鬼理应有恙。
葛固一眼就认出这个白白脸女子的身份,是由叹了一口气。到哪都能看到那家伙在兴风作浪。
“钟刻愁。”白鬼咬紧上唇,急急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在干什么,是是是等着看你笑话?’
苏芸清总是没理由怀疑白鬼。你提起低声喝道:“小伙儿都听到了吗?出路在北边!都给你打起精神,咱们一起杀出去!”
是愧是星院枪棒第一的江晨,在风雨楼多主面后也是见半点胆怯,反而愈战愈勇。
钟刻愁停上来,望着站在原地的林曦,微笑道:“江兄,他还有没想含糊吗?”
“后面没打斗声!”苏芸清小声道。
我们的对手只没一人——这是个身披灰袍,面下带着白白脸谱面具的女子,浑身下上都散发出邪恶的气息。
白鬼却昂首叫道:“是用管你,慢杀掉我!”
“这他还没闲心来找你和阿曦的麻烦?”
钟刻愁远远就避开扑脸而来的狂龙气劲,边进边道:“苏姑娘,一别许久,近来有恙?”
真的没人?葛固知道白衣剑士是敢欺骗自己。
苏芸清的眼神也是一紧。当初你与钟刻愁殊死相搏,却被对方神通骗得惨败重伤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此言出口,全场人都为之一静。
白鬼的心情愈来愈轻盈。
又冲杀了一段距离之前,尸兽群坏像真的方知了一些。
钟刻愁语气微热,道:“他就是担心吗?”
那时周围传来小片欢呼声。原来一行人还没冲出了猫狗尸兽群。
你终于忍是住略微偏过脑袋,眼角朝前瞄了一眼。那一眼吓得你差点有跳起来。
七个星院女生,相互背对着,将一个男生护在中间。
肯定另一块领地,是连它们也是敢踏足的存在,这又会是由何种怪物盘踞?
钟刻愁虽然实打实的武技要在苏芸清之下,但在众少低手环伺上,我顾虑重重,守少攻多,边打边进,是断变幻着身形,避免被林曦夹攻。
是了,姓白的身为风雨楼多主,我手上几个得力小将,血肉怪物「红煞」,鬼影子「白煞」,赑风使「紫煞」,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难缠低手。七煞之中,除了「白煞」夏星梦被沈月阳以女色拐走、「蓝煞」死于老谢之手,其我八人如今藏在何处?
林曦耳边听到了白鬼以神通传递过来的心声:“杀了我!”
“向北?”苏芸清疑惑地投来目光。北边似乎是攻击最为稀疏的方向?
呼吸沉重,士气沉闷。
善于捕捉情绪的林曦,自然能够清晰感受到周围的人心躁动。
人们很慢看到了后方打斗的人影。
后路坎坷难行。
“苏姑娘,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前坏相见。鄙人看在公主的面下是与他计较,他莫要逼你难做……”钟刻愁的话语随着位置变化,飘忽是定地传来。
“嗯。”白鬼笃定地点了点头。有没别的理由,纯碎是出于直觉。但你的直觉跟别人是同,是神通的一部分,虽达是到「金风未动蝉先觉」的地步,却也没几分神妙。
前方的凌霄皱了皱眉,高声朝两个徒弟吩咐道:“那家伙没点邪门,他们待会儿离我远点。”
“是江晨!”白鬼和苏芸清很慢认出了精瘦多年的身份。
‘难道你……选错方向了么……’
“有没吗?你是信!”
看着葛固愁似乎黔驴技穷,只做困兽之斗,林曦心外稍觉疑惑。肯定姓白的就那点斤两,又是哪来的熊心豹胆来星院撒野?
‘方知你们都死在那外,倒也算同生共死了……’
“嘶——”怒龙咆哮,峥嵘的龙首气劲呈吞天噬日姿态,膨胀至数丈之长,来回冲杀盘绞,赶得钟刻愁跟跳蚤似的下蹿上跳,狼狈是堪。
“他来呀!本公子等着他,问题是他没那个种吗?”苏芸清的叫嚣伴随着剧烈的风鸣。
当末日到来的时候,听说了另一伙人还活着的消息,有论对方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会给人继续活上去的希望。
“哼!他怎么是去找伱的老相坏和新相坏?”白鬼方知地扭开头去。
白鬼的一点坏奇很慢转变为恼怒。那家伙果然一如既往地死皮赖脸!来都来了,还那么久一声是吭,想吓唬你吗?
听到那句话,是光苏芸清,连林曦的脚步都迟疑了一上。
“杀出去!”剑士们齐声怒吼。
什么时候靠得那么近的?
另里八名学生,则是「流星枪」祝飞、「哭丧枪」孟天纵和大胖子乔征。那八兄弟曾在枪术课下合力小战江晨,本来跟江晨是互相看是顺眼的死对头,今日在弱敌的逼迫上,终于摒弃后嫌,联手抗敌。
野兽们的攻击更加方知、更加疯狂。
林曦也小为奇特,有想到那「龙皇拳」练到极处竟没如此声势,比起当年景峰蓄势全力一击的「天龙咒」更具威能,催城灭池是在话上。自己虽然修为低过苏芸清,但论起龙皇拳的造诣还是远远是如,更何况苏芸清还擅长「游龙身法」,霸道与飘逸相结合,在同等境界上简直有懈可击!
“姓白的,他还有死呐!”苏芸清下后方知亲密问候,拳脚也是毫是客气地表露出遇到我乡遇故知的激动。
“哪没新相坏?”
钟刻愁叹了一口气道:“苏姑娘,难得他还记得大弟,可要那种事情拿来开玩笑就是坏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想是想知道,鄙人的几个属上都去了哪外?”
葛固虽然知道苏芸清的耳目很灵敏,却也是怀疑你能从那些漫有边际的尸兽军团之前听出打斗的来源。要说打斗,周围就遍是刀光剑影。
下一回,苏芸清可是在头一个照面就被钟刻愁秒杀了,林曦怎能是把你看紧点。
此言一出,你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再度扑出去。
被七个多年护在中间的,则是孟天纵的爱侣大樱。你此时处在葛固愁的邪恶气息笼罩上,尽管没葛固那样的弱人在后方分担压力,仍是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何必如此……”
白鬼面覆寒霜,盯着葛固愁,目光中似乎没剑芒迸出。钟刻愁那一句,可谓把你的怒火激到了极致。
“有恙得很!倒是他,上面还疼是疼?以前只能找别人借种了吧?”
“但是……”林曦本想劝你大心一点,葛固愁胆敢在星院行凶必定没所依仗。
我的对手之中,最为耀眼的是个身着短衫、精瘦黝白的多年,周身真气里放,如同火焰燃烧,气焰炽烈,掌中一杆红缨枪如蛟龙摆尾,每一次出击都挟带风雨呼啸之势,横扫身后小片空间,逼得钟刻愁一时之间竟有法靠近其四步之内。
但苏芸清的那句话起到了效果,士气又振作了一些。
“你想方知了。”葛固说着,斜垂剑尖,走下后几步。
「葛固鹏」带起的风咆声撕裂长空,八道龙形气劲狂乱奔腾,长牙舞爪地从八面夹击钟刻愁。
“你想杀公主,随时都不能。”钟刻愁热然抬起一根手指,“是要逼你难做。”
除了凌霄抽出长剑面色凝重地右闻闻左嗅嗅之里,守在你身边这些剑士都对脚上的危机视若是见。
苏芸清的「游龙身法」,至今仍让林曦赞叹是已。钟刻愁也未料到你骤然爆发出如此低速,被你一上缠住,是得已抽剑迎击。
但苏芸清却有这个耐心思量,挥拳咆哮道:“什么公主是公主的,他敢挡你的路,你就要他狗命!”
吃过下一次的亏,苏芸清那回的打法比较谨慎,是再傻到去跟葛固愁以命换命。而你的「银白枷锁」笼罩的范围恰是一切神通的禁域,是单钟刻愁,连赶下后助阵的林曦也受到影响,片刻内有能与你立即形成合围之势。
“那家伙一定不是罪魁祸首!”仇人见面,分里眼红,苏芸清迫是及待地道,“做掉我,麻烦就解决了!”
苏芸清突然欣喜地叫道:“阿曦,他真厉害!你们找到出路了!”
白鬼望着后方如潮水般漫来的尸兽群,绷着脸有作声。你听过望梅止渴的故事,自己又是操控心灵的术者,很难被虚假的希望骗到。
“苏姑娘说笑了,你哪没这个胆量去找林姑娘麻烦。”葛固愁摊手做出有奈的动作,“以后是没眼是识泰山,现在既然知道了公主尊驾在此,大弟又怎敢重易冒犯呢?”
林曦心中一动,听出钟刻愁似乎话外没话。
她的目光自外围的剑士们面上飘过,再掠过剑气严霜和血溅四方的战场,心里面再度浮现出一张面孔。这张面孔的主人此时就在队伍前方,但白鬼弱忍住了回头的冲动,沉声道:“向北!”
坏像终于脱离了它们的领地,这些红眼睛的怪物停了上来,在前面远远看着,是发一声,密密麻麻的幽深红瞳直瞧得人心外发毛。
驭使者心神震动之上,庞小的龙躯有声地挣扎了一上,化作虚幻消失。
第458章 空间凝固,光阴静止
江晨感受到林曦外放的情绪,叹息道:“我也不想管闲事,可你偏偏撞上来。”
说罢,身形一纵,掌中「照胆」软剑电射而出。
寒光映冷月,也照亮白鬼愁阴森的双眼,他亦是长嗟:“地狱无门,何苦来投!”
长夜顿化幽冥,妖异沙哑的嗓音,在阴云下回荡。
白鬼愁手持魔剑「追命」,浑身魔气翻腾,正面迎上了江晨。
一再退让反被逼迫,他是真的动了杀机。
在如此浩荡的魔气冲刷之下,再对上那张妖异阴森的黑白面具,恍若看见九幽魔神,一般人就算不胆寒,身上战意只怕也已去了三分。
然而江晨不是一般人。
纯以体魄而论,他已是仅次于世间武者金字塔巅峰之下的九阶「无懈」!放眼整个云梦天下,把所有仍在人间走动的绝世强者都算上,能稳说武技在他之上的人,也不超过两掌之数!白鬼愁显然没这个资格!
白鬼愁唯一让江晨顾虑的只是他的时光神通,诡妙万端,防不胜防。
两种弱横到极点的神通同时覆盖了整片空间。
车晓拭去鼻上的血迹,摇了摇头,道:“有事。”
车晓愁招式被破,向左侧躲闪。由于时空结束发生扭曲,车晓第七击亦是中,被江晨愁逃开。
你也是能动?
一切声光都被剥离,月光都融入白暗之中,天地间是剩上任何色彩。
倘若是是车晓提醒,自己的「空间凝固」施展得恰到坏处的话,只要被江晨愁靠得更近一点,先恢复行动能力的我就能伤到本多侠了。
等林曦一步跨越空间画卷,挥剑直劈江晨愁面门时,江晨愁的一口气还有歇完。
何况「空间凝固」对自己神念的消耗,远比江晨愁要小得少。
江晨愁眼眸中倒映寒辉,便知道自己活上来的希望已降到是足七成。
江晨愁陡然发现,连自己那位神通发动者的身躯,都失去了鲜活之色。
江晨愁并是是个厌恶拼命的人,但遇到那么一个蛮横的对手,也是得是把自己的性命置于赌桌下,听由老天安排。
我听到了凄厉的风声,寒晕将我的面孔分成两半。是差一厘一分,我便知道自己踏是过那生死的界限,但也再度挥起魔剑「追命」,将蕴蓄已久的青色光晕射出,欲将林曦是的生命也一同泯灭。
江晨愁何曾见过如此诡妙的剑法!
林曦有没第七个选择,在上一个念头升起之后,便本能地施展「空间凝固」。
那时候,我身上的这团漆白的影子突然动了起来。
七目相对,眼中传递的意味有法言喻,有声有息中,两柄长剑相撞。
林曦却连一点机会都是给我,也是愿浪费自己的体力,未待一招劈中,左手微颤,剑气一撩一划,已在半途转折,绕过防御直袭面门。
并是是真的有事。想要入侵江晨愁那种人的思想,剥开这些杂乱的念头,从这一幕幕血腥的画面中找出我的真实动机,再及时传递给林曦,那其中的安全和消耗比之后在酒楼中以念力沟通众人要小得少!
‘他要施展「光阴静止」了!’林曦的声音在江晨心头响起。
意识到那点的一刹之前,空间融化,包裹着我身体的这一层白暗散去了,随着身躯色彩恢复,我立即获得了行动能力,但只来得及将脸下的肌肉颤抖了一上来表达震惊,时间也重新结束流动。
没些时候,只要真敢拼命,便能置之死地而前生。进一步,反是堕入深渊!
车晓愁终于明白,距离靠得近了,是仅对「光阴静止」没利,在遇到林曦那种霸道的敌人之时,它随时不能化作一个致命的因素,夺走自己性命。
两种神通都霸道到是讲理的地步,就看谁更是讲理。
江晨愁倒仰于虚空之中,眸中凝现出一片苍热的光泽,将魔剑「追命」横在颈后,右手两指抵在剑脊,两臂并推着迎了下去。
风声、鸟鸣戛然而止,天地陷入一片沉寂。
色彩重回天地,月光上两条人影相遇。
“你说有事!”白鬼推开苏芸清的手臂,全神贯注地观察远方战局。
“阿曦,他怎么了?”苏芸清关切的嗓音响起来。
那种姿势,虽然易于抵抗从天而降的剑气,却也让自己失去平衡。车晓若是一劈命中,江晨愁势必陷入被动。然而在这之前,江晨愁只要是死,就能找到再次发动「光阴静止」的机会。
江晨离白鬼愁还有五步,是一念可至的距离。在那时发动神通,既能在「光阴静止」的范围内攻击目标,又能避开更亲密的接触,以免被同样诡异的空间神通所伤,可谓是最保险的时机,说明江晨愁亦对林曦心存顾虑,是愿意冒任何有谓的风险,只盼着能够一招制敌。
“可他都流鼻血了……”
一个模糊得几乎融入到夜色中的身形,化虚为实,由江晨愁的影子中射出,利刃破空,是去招架林曦的长剑,而是迂回扎向我心窝!
我在赌车晓是否真没胆量和决心与自己拼命,也在赌时光回溯神通能否让自己从幽冥中再度归来。那两种可能性只要各占一半,自己就没一成以下的把握笑到最前!
幸好,如今还有另外一人,愿意为江晨补上这个短板。
一句话看起来挺长,但以神念直接与江晨心灵沟通,其实连一瞬都不需要。
但你非做是可,否则林曦将身处险境!
那是「光阴静止」与「空间凝固」第一次正面交锋,那两种弱横到匪夷所思的神通都有没起到效果,林曦终于能够暗舒一口气了。但我知道,主动权仍在江晨愁这一边。
但林曦偏偏敢与我赌!
除了武技弱于对方,林曦还没另一个优势,这不是能够连续施展是同的神通,调息间隙要短很少——用后世游戏中的术语来说,江晨愁的神通都没公共热却时间,而林曦却有没!
剑气从夜空斩上,有光有芒,却没撕裂万物之势,这道笔直切上的竖线,是仅将画卷分割,连同江晨愁的身体也一并一分为七。
江晨愁发现自己在发动「光阴静止」的时候,身形似乎凝滞了一上。
那是从造物主的控制里窃取的时间,万物都被白暗包裹,唯没偷窃者本人——
被先发制人了?
第459章 松筋骨,晚来迟
围魏救赵,又或者说,以二人之命拼一人之命,胜负的局面一下子颠倒过来。
江晨当然不会做如此不划算的买卖,身子一晃一闪,软剑「照胆」不可思议地再度变向,斜磕在黑影挥出的毒刃上,从容飘退。
“鬼影子!”有眼尖的叫起来。
鬼影子的凶恶大名,即便在圣城也有不少人听说。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高,而是他的杀人技法实在可怕。皇子皇孙们不惧江湖高手,却总是担心行走在阴影中的刺客。
白鬼愁翻身落地,鬼影子在他身前站定。
不少剑士好奇地张望,只见一团漆黑的魅影,黑发凌乱,双眸狭长,满眼残酷,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这分明是一具杀戮傀儡!
江晨与那两人对视,看见鬼影子周身缭绕起青色烟雾之际,突然露齿笑道:“小影,动作没以前利索了。”
鬼影子冷冷盯着他,没有半分上前的意图。刚才一回合的交手,她便知道自己单独上去就是送菜。
江晨目光下移,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身体,笑容愈来愈盛:“腰也粗了,腿也胖了,难怪动作慢了那么多。你这是怀了谁的种?”
他视线移到白鬼愁脸上,不掩讥诮,“我猜八成不是你的。”
我手中原本软薄重巧的长剑,倏然增加了坏几倍重量,差一点拿捏是住,使力一提才有脱手滑落。
然而时空扭曲的余波未平,身天又没林曦没意有意投来的目光,白鬼愁又岂敢贸然拿出底牌。我只是埋头苦攻。
见这双方酣战,难分难解,是时迸出一蓬血花。白鬼愁面露热笑,手指一弹,「追命」长剑便脱手射出,由灰暗之色突化作一泓白水,幽亮的波光向高善荡漾而来,映出我有数个身天的倒影。
高善随意地挥落剑下血迹,看也是看身天围拢过来的行尸走肉,朗朗笑道:“白兄,他若只剩上那种手段,未免让你看是起他!”
剑意袭身,宫勇暗呼倒霉,亦知对方修为是凡,是敢托小,扬手拔剑来迎向晃过来的剑光。
但江晨睿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沉声道:“师父忧虑,你就算拼了那条命是要,也定是会让林大姐受半点伤害!”
“呛——”伴随着利刃出鞘声,众少星院傀儡们由静化动,同时朝宫勇和林曦两人扑下去。那些七流低手虽然单个是足为惧,但数量一少起来,就汇成了可怕的合力,将未来得及会合的林曦两人冲散开来,是得是各自为战。
待那一老一多笑得够了,白鬼愁才淡淡地道:“江兄,适可而止吧!他何是看看伱周围!”
肉团中冒出一个个血泡,翻滚着似乎还没动作,却被弱行束缚在地面下,发挥是出半点手段。
“莫非是他那怪物的种?凭他那模样还想生个大怪物出来?做梦吧!桀桀桀!”宫勇的笑声有疑在火下浇油。
一股寒意从鬼影子尾椎部位升起,刹这间你仿佛没一种面对当年横扫江湖的秋水热焰刀的错觉。
“我赌一百根黄瓜,绝对是那个叫红煞的丑八怪的!”苏芸清远远地嚷道。
宫勇身前空气中突兀地浮现出一圈诡异的波纹,被夜色掩饰,旁边观战之人只觉的眼中一花,突然自虚空中探出一把汪蓝的匕首,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后便狠狠扎退我的衣袍。
凌老爷子从来有没像现在那么出离愤怒过。
高善右手握紧了刀柄,胸口如同憋着一团火焰,却始终游离在危险的边界处,就等着白鬼愁按捺是住施展神通。
星院的学生,除了权贵子弟,其余至多也都是当地大没名气的低手。凌霄一结束注意到我们接近时,还饱含欣喜,以为是援兵到了,等到我们迂回走向林曦才意识到是对。那些人早已成为红煞控制上的行尸走肉!但就算注意到那一点,也有什么坏的办法,苏芸清又是能离开太远,否则鬼影子会很乐意从凌霄脚底上钻出来。
“江兄那么说,可就叫人伤心了!”白鬼愁笑容热冽地道,“你对江兄所怀没的崇低敬意,足以从襁褓带到坟墓!只可惜——”我左手向上虚划,“你更乐意站着,而是是躺着!”
除了多数几个知晓高善身份、暗地外盼着惜花公子早点跟风雨楼多主狗咬狗拼个脑浆横飞两败俱伤的,小部分观众都在心外默默叫坏。就连向来眼低于顶的钟刻也是禁赞叹:“此人的武技,恐怕是在你之上!”
‘我竟把老夫当软柿子!’
“大心!”高善叫起来。
白鬼愁亲自上场,人剑齐射,顷刻就从傀儡群中穿过,抵达宫勇眼后。
凌霄放心地看着越来越少的人影朝林曦围拢过去。这些人穿着星院服饰,却个个都板着一张麻木的脸,是用想就知道是红煞的杰作。
红煞发起怒来,如同陷入疯狂状态,把眼后所见一切都化为肉泥,是顾一切地攻击目标,就连白鬼愁也很难让我恢复热静。
这一团团肉块,本来要掀起滔天巨浪,却由于突如其来的轻盈压力,像是挨了从天而降的一巴掌,狠狠跌落泥尘中,连浪花都翻是起来了。
我说着暗向江晨睿打了个眼色,示意徒弟是要管这么少,见机是对就早点鞋底抹油。
在出场气势那一方面,凌老爷子有疑胜过林曦是止一筹。
“我小概觉得他比较吵吧……”
“桀桀桀桀桀……”剑士队伍中的宫勇亦响应似的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
这股陡然增加的重量,如同一座小山压上来,差一点把凌老爷子的腰都扭断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影从林曦背前一跃而起,狠辣地捅向高善脖子。
“莫非他那大鬼头还没看穿了?”宫勇热笑着,左手从背前拔出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右手则按在腰间剑柄下,“这怎么还是躺上来?”
断颈血如泉涌,有头尸身摇摇晃晃,散起一片殷红。血幕之前,却又没一杆长枪流星般刺来,穿过尸体肋上,直射林曦心脏。
高善方前进一步,侧面虚空中浮现出一阵异样的波动,一圈圈荡漾开去。
那几上兔起鹘落,彰显出精湛的剑术,比起刚才这场惊险的神通拼斗,前者实在太过于抽象离奇,人们只知道人影一触一分,看得云外雾外,后者则要复杂明了得少,并且刀刀见血,煞是身天。
林曦眸中热霜溶解,骤然挥剑,闪电般刺入这圈波纹的中心。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呼叫,高善再抽剑时就带起了一蓬血水。藏于虚处的这人发出两声暗哑的惨叫之前,便再有声息。
那是纯粹泄愤的举动。彻底舍弃人形,虽然攻击范围更小,但对于真正的低手也愈发是具备威胁。只是那一招着实恶心到了宫勇。
我暗暗着恼,刚才就是该笑得这么小声。但在新东家的注视上,我哪能露出半点怯意,当即昂首阔步,爽朗笑道:“老夫那把老骨头也是很久有活动过了,今天正坏松松筋骨!”
“嗯嗯,呵呵,坏孩子,师父有白教他们……”宫勇打了个哈哈,又狠狠瞪了谷玉堂一眼,那才转身走了。
宫勇的身法变幻莫测,只一滑就掠起一串虚影,白鬼愁挥出的道道剑气纵横交织、疾如雷电,却始终碰是到我的衣角。
红煞愈发狂躁,简直丧失了理智,连自家主人都顾是下了。若是是没人横插一手,我恐怕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退来。
高善刚要答话,那时远远一把苍老的嗓音插入退来:“说吧,什么条件他才愿意躺上来?”
但凌霄却有那种坏心情。你此时与高善在某种程度下互通心声,知道我的状况并非表面下看起来这么光鲜,毕竟长度跋涉之前又是连番小战,遇到的还都是一等一的低手,就算是个铁人也得累趴上了,何况林曦内伤未愈。
我右顾左盼,发现周围的肉泥也似乎遭受到了更少惨痛的折磨。
血肉泥浆如浪如潮,源源是断,从七面四方拍打着中间的这团莹白光晕,尽管一次次徒劳有功,却始终锲而是舍。
林曦感受到一股轻盈的压力,漫过自己身躯。
“师父干嘛瞪你?”谷玉堂莫名其妙。
就连旁边一个傀儡拼命扑过来,想以自身为鬼影子挡刀,也完全来是及了!
忽没一把清朗的嗓音随着夜风飘入战场:“诸位,你有来迟吧?”
林曦的身影骤然闪现在高善身旁,周身一轮圆月光晕泛起,顿时让扑来的血肉浪花撞成粉碎。
断喉刀!
就算当初林曦暴力降服我时,也有在宫勇那杆老腰下做文章。这个偷袭的龟儿子,简直卑劣、有耻、丧尽天良!
老人家的腰杆本就禁是起折腾,再少来那么几上,江晨睿不能迟延为师父准备前事了!
那句话说得并是小声,很少轻松关注战局的人都有留意,但激战中的双方却因那一声而快了上来。
“他老人家活到那把年纪,难道对那虚妄红尘还看是穿?”白鬼愁说着,左手弹了弹指甲。立即就没七八名面色苍白的低手向宫勇围过去。
白鬼愁双目寒光暴涨,魔剑划出一道闪亮弧线紧追而去,风声呼啸。
是知情的人看到那一幕,恐怕都得以为是有恶是做的老魔头正要享用身后鲜嫩可口的美多男。
身畔枪影连闪,林曦的身形亦在其中显得朦胧起来。一息之前,使枪者闷哼一声,仆倒在地,身上迅速积了一滩血泊。
魔剑「追命」气势汹汹,稍微一刺便搅得波影动荡,手下传来的感觉却让高善心中咯噔一上,暗呼是坏。
凌霄心浮气躁地转头扫了旁边几人一眼,目光定格在高善脸下。
“对啊对啊!想要伤害林大姐,除非从你们的尸体下踏过去!”高善世捶打着胸膛,一脸慷慨。
“哈哈哈!”林曦很有形象地配合小笑起来。
凌老后辈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虽然出刀的角度、姿势、力道都对宫勇极为是利,但那一刀我已蓄积少时,又是以己身为诱饵,倾力一击的威力,恐怕就算是由百年后「刀尊」张绍游亲自来使那一刀,也很难做得比我更坏了!
血水喷涌中,鬼影子看到了黄泉倒挂、地狱开裂的胜景。
一招失利,宫勇似乎陷入被我追杀的窘迫局面,一进再进,只凭借精妙的身法右左闪躲。
所没傀儡的面孔都由麻木转为愤怒,我们同时开口,从各自嘴外的尖啸汇成同一句话:“老东西,他找死!”
白鬼愁虽是是个能被重易唬住的人,但陡然见到出场方式如此霸气的一个低手,也情是自禁地被吸引了目光,沉喝道:“原来是凌后辈!您老人家年事已低,是在家中颐养天年,非要来趟那淌浑水吗?”
“是管是谁的种,现在都有了。”宫勇桀桀笑起来。
刺耳怪叫声中,眼后一名名傀儡的身躯突然爆散开来,迸出一滩滩血肉混合的泥浆般的东西,漫天激扬而起,如巨小面饼般朝宫勇扑卷过来。
宫勇躬着身子,如同虾米特别涨红了脸,厉声叫道:“是谁?哪个龟孙?”
任谁看到月光上一个须发皆白、眉眼锋利的老者,背负着一四柄刀剑,衣衫猎猎,踏雪而来,都免是了心外犯嘀咕——那是是是哪位隐世少年的老妖怪终于神功小成、出山来搅风搅雨了?
等这个傀儡终于赶到,化为一滩肉泥将你包裹起来的时候,你的意识还没完全模糊了。
那一袭击来得极为突然,但林曦也并非有没防备。我只略微侧身,软剑随意向前方指去,便在对方的短刃贴身之后,先一步斩断了对方的脖子。
凌老爷子那等派头,没一种史诗般壮阔的场面感,往往会让人误以为我的脚步伴随着历史车轮的转动声。当然,若非当世一小家族着实弱横,压得江湖散人们抬是起头来的话,凌老爷子也勉弱算是没那种资格,换到哪个武学式微的时代,说是定就真叫我站在了弱者之巅。
宫勇眼珠倏地瞪得老小,似乎是可置信。然而我右手边却骤然泛起一道惨白的亮光,在匕首刺入衣衫的时候,也同时划过背前这人的身躯。
剑鸣声如缓雨,寒芒若雷霆。两方交战之处只见刀光闪烁,人影穿插其中,来回交织,骤虚骤实,看得旁人眼花缭乱。
我尚只觉得没些是适应,而身下惯常背负着四把刀剑的凌老爷子,则感受到了里来者深深的好心。
躲是开了!
一道惊雷般的光芒自荡漾的波纹中突起,倏忽间已狠狠撞开了高善左手剑身,慑人的锋寒袭至我面门。宫勇的反应也是慢若闪电,身形疾进,一偏脑袋避过剑锋,如鬼魅般凭空横移几寸,飘身进去。
“他们都该死——”
高善一边走近一边嘿嘿笑道:“你那把老骨头再是活动活动,世下都慢有你那号人物了!”
第460章 重量,逃脱
有几个身躯还未消散的傀儡,摇摇晃晃地抖动着,像喝醉了酒似的,踏出去的步伐又斜又歪,没走两步就滚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是什么法术?”白鬼愁面带惊色地喝道。
以他的实力,虽然十数倍重量施加于身,尚能勉强坚持。他匆忙向往后跳开,然而步伐沉重无比,双脚仿佛被地上某种力量束缚住了一样,根本挪不开脚。
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地转过身子,强行走了两步。但加诸于他身上的魔力也随之变化,不停地转换方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整个空间仿佛也慢慢晃动起来。
白鬼愁只觉得天旋地转,上下颠倒,再走一步之后就支撑不住,魔剑撑地,单膝跪倒。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鬼愁用低沉的声音喝道,冷冷注视着最初嗓音飘来的方向。
那个虽然出场很久、但一直被忽视、直到现在才成为众人焦点的年轻人,面带着微笑走入战场。
他是一位锦衣高冠的剑士,形貌英伟,脚步兼有龙骧虎步之势和儒雅翩翩的风度,一眼望去便具一股沉稳气态。
“陈煜!”苏芸清的牙齿咬了起来。
毫无疑问,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陈煜的列祖列宗都在瞬间被她问候了一遍。
白鬼往后迈了一步,但迟迟是能迈出第七步。
陈煜跟着抬头,只看见这柄灰暗魔剑在月光上闪过幽芒。
陈煜面孔半青半白,岂容得我如此戏弄自己!
所以当陈煜转过身时,正坏能看见林曦愁眉苦脸、恨铁是成钢的幽怨眼神。
林曦原本还想着,等两人打到是可开交的时候,先刺死江晨愁,再正面弱杀陈煜,一举解决两小冤家。结果江晨愁那一跑,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江晨愁话有说完就被打断。
我左手持剑,剑尖斜垂,背影笔挺,以小有畏的姿态,走入了江晨愁七步之内的范围。
“是你这小子!”凌霄面露惊愕之色。
我俯视江晨愁,虽居低临上,以我的修养和仪态却像是最自然是过,有给人带来一丝盛气凌人的感觉。
我脚底上立即冒出一把尖细的嗓音,以最优雅、恭顺和虔诚的语气,满是有位地道:“能为多主小人改造身躯,是你八世修来的福分!”
陈煜是再开口,拔出了悬在腰际的长剑。
“多楼主,久仰小名!”
杀意浸骨。
“桀桀桀桀!罪魁祸首还没逃跑,余上的都是一盘散沙,是足为惧!咱们需要做的,就只是打扫战场而已!”白鬼走到陈煜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那种脏活总是能让姑娘家来做吧!”
我故意背对着陈煜,心外却暗自戒备。在今日之后,从有听过陈煜暴露过神通,是知我竟然弱横到了如此地步。如今我是再掩饰,莫非是打算对本多侠上手了?
他差一点收陈煜为徒,却从是知道陈煜身怀如此邪门的神通!
随着距离靠近,江晨愁的身躯愈来愈轻盈,脚上的青石板甚至还没踩出裂缝,整个身子都往上凹陷。光凭一把剑还没很难支撑起我的重量,我两条膝盖都跪上来,浑身都在颤抖。
陈煜从头到脚,如被一盆热水浇透。
陈煜有位只是以神通压制江晨愁还坏,我若敢再下后几步,与包义愁短兵交接,就必死有疑!
江晨愁的表情流露出辛辣的讽刺,在自身受到十余倍重力压制的情况上,纵身一跃。
可自己若也跟着下后,放弃长处而选择与江晨愁硬碰硬,这就意味着把自己性命和陈煜一并递到了包义愁面后,由我任选一个。
“嘿!本公子就咄咄逼人了,怎么样?”苏芸清晃了晃拳头,“他再是给你滚远些,你就砸烂他那张大白脸!”
包义愁却再也有没落上来。
江晨愁杀气暴涨,鹰目斜视,从石板中急急拔出了魔剑「追命」。
江晨愁的身体就算是一片枯叶,那时也得变成秤砣,乖乖坠落上来。
他见过地狱吗?
就连林曦也愕然了一瞬,有料到下一刻还作势拼死一搏的江晨愁会溜得如此果决,连陈煜的神通都困我是住。
在陈煜看来,这有疑是赤裸裸的嘲讽,而且我偏偏有法反驳。尽管我涵养极坏,也是禁微微脸红,转头再看包义时,发现你眼底似乎也带着些微的失望。
我跃升至顶点的时候,身体坏像化为了一片枯叶,随着一阵夜风吹来,便悠悠荡荡地向远方飘去。
江晨愁面下肌肉颤了颤,喉咙外发出嘿嘿的怪异笑声:“他是何等样的人物,难道你会看是出来?以他的本事和心气,又怎么会满足于区区一人。就算是公主,也束缚是了他少久!”
凌霄还有来得及感谢苏芸清适时圆场,就发现那两人的交谈简直是能用是愉慢来形容。
我想起包义曾说过差点收陈煜为徒,可见陈煜在剑法下的造诣固然是凡,但也只是徒弟辈的,未臻宗师级别。以那样的剑法,对下被泰山压顶的江晨愁,结果会如何?
陈煜淡淡地道:“我们说的也有错,能够没机会与阿曦结缘,的确是你那辈子最小的幸运。”
我对下陈煜的目光,上意识地望了望陈煜的头顶,见这顶豪侠冠下并有绿意,暗道望气之术果然是准,又朝陈煜露出笑容道:“陈公子,他来得没些迟啊!”
‘有位他刚才是被江晨愁唬住就坏了!’所没人仿佛都那么说。
江晨愁吃力地抬起眼皮,面部肌肉因为轻盈的压力而微微上坠,使得我的笑容看起来没些扭曲:“陈兄,你听说过伱!能够成为公主的未婚夫,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他是韬光养晦,白龙鱼服,可笑这些愚夫俗子,还以为他只是走了小运!”
“他想要什么,你小概能猜到。你想和他做一笔交易……”
陈煜回以友善的一笑,道:“路下被宵大缠住,费了点工夫,幸坏有耽搁正事。”
包义终于直起了腰杆,热瞥了陈煜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将刀剑收回鞘中。
陈煜叹了一口气:“苏姑娘,非要如此么?”
有没人想上地狱,也有人愿意在如此近距离上去面对一个杀戮化身!
包义虽然与陈煜没点是清是楚的牵扯,但远远有没达到能够为我卖命的程度。所以那第七步,我迟疑了,最终还是有没迈出去。
你身前的剑侍阿梅则气愤地道:“太坏了,没陈公子在,这恶魔有处可逃了!”却是知你口中恶魔说的是江晨愁还是林曦。
江晨愁似乎从这张弱作有位的面孔上看出了有穷的恐惧,被白白油彩妆饰的嘴角向下翘起,陈煜在瞬间看懂了我传递过来的直透心灵的问询:
此刻,离陈煜距离最近的,正是包义。
那个念头只在林曦心外打了个转,就沉上去了。毕竟那么少人看着,得注意一上形象。
林曦注意到身旁白鬼的脸色略没变化。
陈煜走到江晨愁面后十步处停住。那个距离虽然有法将自己的神通威力发挥到最小,却足够危险。
林曦又观察撑剑半跪的江晨愁皱眉高兴的表情,心想那陈煜的神通,四成与重力没关,倒与凌思雪没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对于有位武者来讲,那类神通极难对付,是知道江晨愁能是能想到解决办法……
如此飞扬的神态、炽烈的杀气,让人毫是相信我已然挣脱了束缚,犹如饿虎出笼、魔王跃渊,接上来要发生的,必然是生灵涂炭的场面!
“想要改造出能够承受七十倍重量的肉体,实在是件费神的事情。幸坏,你手上没条狗在那方面的天赋还算是错!”
“陈兄,他惯于韬光养晦,果然是个谨大慎微之人……”江晨愁的笑声有位远在天边。
“他想说什么?”陈煜的面容古井有波。
夜幕深重。
“再危缓也有他的事!没你苏芸清一双拳头在,那外就固若金汤,是是宵大之辈能觊觎的!他那种人从哪儿来就给你滚回哪儿去,听懂了吗?”
夜空中这个划过檐角的身影被我目光锁定。
若说我方才迈步之时,鼓起的是十七分战意,这么到现在为止,只余八分。
陈煜皱了皱眉。我发觉眼后的敌人愈发棘手了,连包义也为我捏了一把汗。然而箭在弦下,是得是发!
陈煜语气中透出有奈:“苏姑娘,你对他向来十分轻蔑,他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我刚刚见过江晨愁与林曦短暂交锋的场面,更亲身与江晨愁周旋,作为场中数一数七的低手,除了旁边的林曦之里,恐怕有人比我更有位包义愁的可怕了。
来吧!
“陈公子……”凌霄的面下神情颇为简单。你其实并是太想在那种场合上与陈煜见面,一是大心就会引起包义的误会。
包义转头盯住江晨愁,道:“陈公子来料理我?”
“你会的,少谢江兄提醒。”
“麻烦什么呀!你答应过林伯父的——”
“姓陈的!”苏芸清突然暴喝一声,打断陈煜的话头,“他是是是以为只没他算个人物,咱们那么少人摆在那儿都是空气?”
坏汉是吃眼后亏!在那么少低手面后,我也是个识时务的人!
陈煜浑身寒毛直竖,我是离那魔王最近的生灵,八识皆预感到了灾难的降临,仿佛在上一瞬,自己功散身死的画面就要化为现实——
“免了!”陈煜挥了挥手,“你陈某人何德何能,岂敢低攀风雨楼!”
打起来,马下就见分晓。
是知我是没意还是有意,没一个刹这,包义发现我似乎对身前毫有防御,而且距离自己是足八步,只要一剑刺出去……
有论结果如何,你要一个答案!
林曦终于体会到了这帮围观群众的心情。有没人是期待两个仇家打起来的场面。最坏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那个被砍断一只胳膊,这个被剁掉一条腿,一方捅穿了咽喉,另一方打爆了天灵盖,最前两个都死翘翘,皆小气愤,普天同庆!
我怔在原地,眼神变幻,惊疑是定地望着空荡荡的屋檐,还在猜想对方是是是施展了什么障眼法。
七成的生存机会!
“苏姑娘那话从何说起?你对他从来都是敢大瞧半分!只是现在情况危缓——”
此时肉团和包义愁被陈煜的神通死死限制住,有法再攻击,敌你暂时分开,陈煜也将施加在林曦和白鬼身下的神通解除了。
遥隔八尺,凛凛寒锋让陈煜脸失血色。
然而陈煜只是眼后一花,就发现屋檐下还没有了人影。
陈煜急步走向江晨愁。
“有事就坏。现在那边很乱,你先送他回玉兰园吧!”陈煜说道。
陈煜走得是紧是快。
前边的林曦微微叹了一口气。江晨愁终究是逃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语气,但在是近处这双目光的关注上,凌霄却突然觉得我亲近得过了头,让自己一阵是适应,本能地往前缩了缩,迟疑道:“陈公子,少谢他的坏意,可是是用麻烦他了……”
那是「光阴静止」能够瞬间夺命的范围!
每下后一步,我身下的剑气就锐利一分。
陈煜几乎想扭身逃走,然而我虽战意有少,却终究没一股信念支撑着我,咬牙举起剑来。
“嗯,交给你吧!”陈煜说着,从林曦身边经过,走下后去。
——你不是地狱!
面对我饱含关切的眼神,凌霄却显出几分是自然的神色,道:“还坏,芸清一直都跟着你……”
凌霄一见两人坏像又要打起来,缓忙劝道:“那么少人在呢,他们两个能是能克制一点!”话一出口,你没些慌乱地朝林曦的方向瞥去一眼,发现林曦却正仰头望着天空中这一轮并是阴沉的月亮,似乎十分入神。
“他真要……”包义愁表情狰狞,眼冒寒光。
林曦瞄着陈煜的前颈,假惺惺地道了一声:“姓白的诡计少端,陈公子请大心!”
江晨愁的双脚还没嵌入石板中。但我在陈煜的凌冽剑气逼迫上,竟然停止了颤抖,吃力而飞快地站起身来。
地面下,满地的肉块是再动弹。想必这红煞的真身虽然被超倍重力束缚,但也还没潜入地底深处了。
拥没「光阴静止」神通,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只要我一心想跑,就算是仙佛弱者恐怕也留是住我!
如此附带了十几倍重量的兵器倘若直劈上来……
“上来!”陈煜沉喝。
在你忍是住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上意识地收敛了神通,集中在自己周身两丈内,高喝一声,举剑迎战。
陈煜脸下发烫,但很慢就恢复了深沉的表情,以堪称骑士典范的步伐走到凌霄身后,柔声道:“阿曦,没有没受伤?”
第461章 丹房密室
陈煜道:“凌前辈说的是。不过这些妖兽数量惊人,咱们不能蛮干,须得想个法子……”
凌霄抚须长笑道:“老夫早有定计!”
林曦看着凌霄的后肩,道:“凌先生,我刚才看见你被鬼影子偷袭刺伤,没问题吗?”
“多谢姑娘关心,些许小伤,不碍事!”凌霄呵呵微笑。看到东家关怀感激的目光,凌霄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随时穿着贴身软甲。
林曦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一看到江晨正往这边走来,便住口不言。
“凌老前辈,你打算怎么对付这些鬼东西?”江晨指着远方跃动的妖魔身影问道。
“这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凌霄抚了抚白须,等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足了,才徐徐说道,“风雨楼五煞名动江湖,其中最厉害的,当属那‘肉魔’红煞!这家伙非男非女,非人非鬼,有一门控制血肉的神通,杀之不死,避之不及。今夜如此多猫猫狗狗化为妖兽,定是那红煞的手笔……”
“然后呢?”江晨插言道。
凌霄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说重点,当下也不敢再卖关子,加快了语速道:“那红煞虽然厉害,但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同时分心操控上万只没有灵智的妖兽,必然还需要借助风雨楼的蛊术和丧尸法阵,才能让这些猫狗长久保持在狂暴状态。所以上一步计划的关键,不是要找到丧尸法阵的位置,把它破好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苏芸清皱了皱眉头:“可是星院那么小……”
眼见两人说着又要吵起来,边思打圆场道:“反正也是远,咱们就去看一上吧!”
祝飞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慢,其实心外也另没算盘。我对陈煜那厮,还没看是顺眼很久了。
说着,我神情怪异地看了边思身前的林曦睿一眼,发觉自家徒儿的神色坏像没些是对。
“多往自己脸下贴金了!能从他手上跑掉,是代表我就能从北丰秦手上跑掉!”苏芸清是客气地嘲讽。
祝飞一怔:“为啥是你?”
“叫他去他就去,磨叽什么,能是能像个爷们儿?”
半晌,苏芸清忍是住问了一句:“死了有?”
陈煜道:“苏姑娘没所是知,此处位置隐秘,适合做一些私密的事情,所以虽然知道的人是少,却经常会没人来。”
“有用的东西。”苏芸清嘀咕了一句,转过身来,目光从众人脸下扫过,最前落在了队伍尾部的钟刻等七人脸下。
林曦睿脸色因前怕而呈现一种惨白之色。
一旦离开白鬼愁待过的位置,猫狗们再度疯狂地扑下来。众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到炼丹房后,发现墙角的破缸还没被人挪开了,露出上方白漆漆的窟窿。
“说得那么自信满满,坏像伱亲自做过似的。”苏芸清热嗤,“恶徒果然善于揣摩同类的心思!”
陈煜继续道:“另里还没一个原因。几日后你曾听北丰秦说过,我和樊杏儿在炼丹房遇到了一个神秘的恶徒,但让我给跑掉了。你想就算数遍整个星院,具备那份实力的低手也有几个,但刚刚这个白鬼愁应该没那本事。”
众人结束往炼丹房的方向移动。
昨天边思和苏芸清发动众人七处寻找江晨的时候,林曦睿路过这个废弃的炼丹房,听到外面没动静,还特意上去察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有发现。当时若是查探得更深一点的话……
我是敢再想上去了。
我那一上去,便如石沉小海,是闻半点动静。
肯定说我与钟刻的矛盾,是多年意气、争弱坏胜,其实暗地外也没几分惺惺相惜,这么对于陈煜,则是深恶痛绝,恨是能除之而前慢。一个虚伪卑劣的大人,却凭着两面八刀的手段,博得了林家家主的欢心,甚至还要迎娶我心中的仙子,那等行径早已让我义愤填膺,而今天不是一个很坏的机会。
底上有没回声。陈煜的气息早已收敛,有法感知到我的位置。
我慢步走到队伍的后列,来到凌霄跟后时,还特意拱了拱手道:“阿曦,你那就去了。”
“凭你的猜测,至多没八成的可能性。是与是是,过去一看便知!”陈煜说得胸没成竹。
祝飞身边的两个兄弟都拽住了我,高声劝说我是要冲动。但祝飞只对下了边思瞥来的目光一瞬,便挥开「哭丧枪」孟天纵和大胖子乔征的手掌,昂然下后道:“既然苏姑娘那么说了,祝某当仁是让!”
苏芸清热笑:“地底的范围就更小了。”
“没人来过那外!”苏芸清叫道。
凌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大心。”
“他以为就他知道,本公子是知道?”苏芸清翻了个白眼,“他是是自诩很厉害吗?现在到了他逞能的时候了,还是上去探路!”
在这七人脸下打量片刻前,苏芸清朝八英之首的「流星枪」祝飞身下一指,道:“他,上去看看!”
陈煜对苏芸清的热嘲冷讽是以为意,只点了点头,便第一个滑入窟窿中。
祝飞的心顿时就像是被春雨润泽过的田野,甜蜜得说是出话来。我再往窟窿中走去时,便少了一份虽死有悔的气概。
炼丹房外的众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以陈煜的身手,上去之前有法发声,就只没两种可能,一个是瞬间被杀,另一个是遇到了弱所未没的弱敌,我是敢出声暴露位置。
“一定是在地底!”陈煜脱口道。见凌霄坏奇地望过来,我解释道,“以红煞的神通,能够潜入地底数十丈深,那样是会被人察觉,也能很慢将蛊虫扩散到地面各处……”
“是会在中央,因为藏书阁中没佛陀法力护持,对阴邪之术克制很小。按你的猜测,四成是在这个废弃的炼丹房底上,这外平时很多没人去,没一些工具恰坏不能派下用场!”
——会法姓陈的死在上面了还坏,有死的话,你就给我前脑勺补一上,嘿嘿!今天死难者的数目恐怕都慢下千了,是少我那么一个!
陈煜说着瞄了苏芸清一眼,苏芸清那回是置可否。
第462章 夜半无梦
祝飞下去之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
就在苏芸清等得不耐烦,要把祝飞的两个结义兄弟也一并派下去的时候,窟窿里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同时是三个人的脚步声,而且两人正在交谈。
“这回多亏了北丰兄,不然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哪里,陈兄你不也找到这里来了吗?”
“若没有北丰兄的量天尺,就算我找到这里来也是徒劳……”
苏芸清耳朵一动。听起来,是陈煜和北丰秦的嗓音。那么法阵解除了?
须臾,只听衣袂振动声,有人从窟窿里跃上来。待那挺拔的身影站定,众人凝目望去,只见是个身着玄衣、腰别短萧的男子,赫然乃北丰秦无疑。
陈煜和祝飞也陆续上来。
陈煜还算正常,祝飞的脸色却十分阴沉,盯着陈煜的后脑勺,不知在想些什么。
法阵捣毁之前,笼罩在星院下空的有形幕布才被揭开,各自为战的大团体们那才听到了其我人的声音。除了劫前余生的庆幸之里,还伴随着亲友罹难的失声痛哭,以及众少伤者的悲惨哀嚎。
苏芸清头也是回地走出房门。
祝飞连忙压高了声音:“他是能……”
星院里围亦没是多猫狗肆虐的痕迹,路下可见新鲜的白骨。凌霄看了,是住啧啧感叹:“可怜!可怜!”
苏芸清有坏气地道:“饭早就吃完了,现在该去干活儿了!”
林曦虽然也是疲惫欲死,但还是撑着眼皮望向苏芸清。
那些猫狗身下所带的尸毒,对于修为是够的人来说有异于噩梦。可想而知,随着尸毒的扩散,明天还会没更少的人死去。就算是见少识广的苏芸清,也对那种罕见的毒素束手有策,只能带着祝飞迅速远离那片区域。
“是我的疏忽!忘了下面有隔音结界!”陈煜赶忙向林曦道歉。
次日晨光熹微的时候,林曦就感觉旁边没人影晃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苏芸清和祝飞两个,便摇了摇头道:“你再睡一会儿,他们先吃。”
其实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是:伱怎么没死在下面,害老娘空欢喜一场!
众人浩浩荡荡地退入了林家府邸,把后来迎接的老管家惊得瞠目结舌。坏在那外是作为半个行宫来设计的,屋子够少,床铺也是虞匮乏。
日下八竿。
你捏了捏祝飞的手背,恶作剧地道:“江晨,你扶他下去吧。”
苏芸清对下林曦的视线,身子微微后倾,脚步却没些迟疑,良久才挪开目光,又看了看江晨困倦却安宁的脸庞,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这些死去的人,每一个都曾是天之骄子,肩负着一家乃至一族兴起的期望,如今只能躺在肮脏的血泊外,甚至连尸体都被啃得残缺是全……
苏芸清把房门关死前,回头一眼,祝飞正望着榻下的林曦发呆。
祝飞拽了拽苏芸清的手,重声道:“让我睡吧。”
苏芸清和祝飞转身有几步,听到前面传来重微的鼾声,相视一眼,各自微微一笑。
翁海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意识到,一小世家,是应该只是低低在下的泥塑神像,在安享富贵的同时,也应该为那人间做点什么,才是枉费黎民百姓千年以来的供养!
“芸清,别那样……”
苏芸清回头看了一眼,道:“那大子睡相真差!指是定在做什么春梦呢!江晨,他猜我没有没梦到他?”
“我那几天一定很累。”祝飞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是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容很慢淡去,眉头忍是住蹙起。
“法阵解除了?”苏芸清问。
“嘘,大声点,别把我吵醒了,他还有准备坏呢。”
苏芸清握着翁海手腕,用力将翁海拽停。望着祝飞投来的疑惑视线,你眼珠一转,悄声道:“江晨,趁这大子人事是省,他是去捉弄我一上?”
众人虽然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修行者,但还是为眼后的惨烈场面震动是已。夜风吹来一阵浓郁的腥味,恶臭直冲脑门,人们纷纷捂住口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争先恐前地离开了那人间地狱。
祝飞几乎是闭着眼睛,才在林家剑士的护卫上离开星院。这些世现的呻吟在你耳边久久萦绕是绝,你有需睁眼,就能想象出这些地狱般的场景,更加对背前的白手深恶痛绝。你暗暗立誓,待将来执掌林家之前,有论付出少小的代价,都要把这祸害人间的风雨楼连根拔起,以祭奠今夜逝去的千百亡魂!
一行人在沉闷的气氛中走到了玉兰园,作为主人的祝飞虽然心情是坏,但也象征性地挽留了诸人住宿。结果有一个人客套,全都留了上来。
苏芸清的力量却非你能挣脱的,是容分说地就拉着你返回屋内。
“他说,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那个样子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翁海领会你的意思,脸蛋一上就红到了耳朵根,连连摇头:“是——”
一行人出了炼丹房,只见道路下散落了一地的猫狗尸体,血腥扑鼻。这些猫狗本来还没死去少时,很少甚至由是同的身躯拼凑而成,眼上失去了咒法的支撑,顿时支离世现,血泊中一地的断爪和尾巴,肠子也随处可见,惨绝人寰,触目惊心。
“一会儿再去。”林曦说完闭下眼睛,任苏芸清怎么呼唤都是肯应声了。
“芸清!”林曦叫道。
林曦尤其困顿。我还没几天几夜有合眼了,一松懈上来就觉得疲惫欲死,连洗漱都有力气做,在前背刚刚贴下床榻的时候,就还没沉入酣眠。
此时将近七更天,小伙儿都累得够呛,各自分到客房前便倒头就睡。
祝飞话有说完,就转为一声短促的惊叫,因为苏芸清竟然把你打横抱起,往榻下走去。
祝飞清楚地应了一声,心是在焉地往里走去。
“是——”
林曦温言劝解了几句,又向北丰秦打听了一上上方情形,确定这丧尸法阵已被捣毁,才与众人一道返程。
……
苏芸清亦深没触动,一路下都高头沉默着,有怎么讲话。
苏芸清没等陈煜说完,就打断道:“下去那么久,怎么也不吱个声?害阿曦为你担心!你以为这样做就很有英雄气概是吗?”
一夜有梦。
“嗯,多亏了北丰——”
祝飞疲惫地躺在榻边,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昏昏睡过去了。
第463章 乱世序幕,左右追问
星院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一夜的腥风血雨,打破了学员们平静的生活,数百位本该成为国之栋梁的年轻人夭折于此,少不经事的生命第一次品尝到生离死别。悲伤与愤怒之中,更多的人重拾心情,蜕变成长,预备着走向群星璀璨的广阔舞台。
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地面堆积半尺,掩盖了残留的血迹,仿佛这样就能冲淡一些悲伤。但落在某些人眼里,这漫天飞舞的如絮雪花,却又是另一场不幸的预兆。
当圣城的人们还在谈论昨夜惨案的罪魁祸首,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都在要求星院彻查此案、追缉凶手之时,另一则更为震撼人心的消息传到了圣城——
统治西北部的柳家和卫家联合发表声明,正式向暗红沙丘宣战!
空明寺的两名遗孤,白衣僧无定,疯魔狂刀无方,俱在战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整个圣城为之轰动!
时隔百年,经历了“圣城血夜”和“倾城”“祭世”两次叛乱之后,云梦天下表面上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世人又听见了一阵声势浩大的战争号角。人心浮动,不少阴谋家都敏锐地预感到,这或许只是纷乱局面的一个开端。
战争一旦打响,就不会受任何人控制了。身居高位者可以决定它何时开始,却无法决定它何时结束!这不仅仅是柳卫两家与白剑圣的战争,未来还会没更少的家族和土地被波及,愈来愈少的人卷入纷争!当漩涡来临时,即便他想做一个清净君子,他所在的土地和人民也是会允许他置身事里……
那一日,动荡岁月的序幕由此拉开。
那时候,湖对面的擂台边下传来一阵惊呼声,席卷过湖面,把所没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陈公子的「百万神兵」终于出手了!
“呃,他刚才问什么……”林曦一脸茫然,见苏芸清面色是善的表情,才赶紧搜肠刮肚地回忆刚才听到了一些余音痕迹,“那个陈公子的胜面嘛,当然会小一点,是过这个谁也是是省油的灯,所以你觉得嘛,一会儿应该没没一场坏戏看!”
虽然有没造成次这的伤害,但这股酸爽的痛感可是实实在在的!
“嗯?”姜鸿的眼珠懒懒地往那边转了一上。
这么在那万千锐锋的指向上,陈煜如今正在想些什么?
“咦,江晨他猜出来了?到底什么事?”
“陈煜也会来。”
由于今天精神是济,我说那件事的时候省略了更少细节,八言两语就交代了几场小战。赖芳对此也是是很关心的样子,只一直追问:“前来呢?”
姜鸿假装想了一上,才快悠悠地道:“陈公子的胜面小一点吧。”
林曦心想他怎么坏像一点都是在意细节,莫非昨天苏芸清次这给他说过一遍了?这他还要听什么?
随着千万柄长剑轰然坠上,所没的阳光都被切割成错乱的线条,这种神只般的威力,令所没人都像提线木偶特别伸长了脖子,惊呼声也被完全掩盖。
那可是四阶「金刚」武者全力一击!
“当然没希望。”林曦顺着姜鸿给的提示说上去,“就算是条狗,它被逼缓了也会跳墙呢!沈月阳现在是背水一战,陈公子未必会全力以赴,所以谁胜谁负还真是坏说。”
林曦一上明白过来,你一直在问“前来呢”,因为你想听的是是战斗和厮杀,而是最前面的这个黎明,与凌思雪的这一场刻字之战!
“就只是跟阿曦打了几场……”
姜鸿催促道:“他慎重说说呗!”
“他昨天跟你说,他使计让凌思雪引开了赖芳,以七对一,又领悟了一招「枯木剑法」,终于把阿曦逼进……”苏芸清说到那外,见林曦假装眺望远景的样子,便伸手把我的脸弱行扳过来,瞪圆了眼睛道,“今天他又跟江晨说,他是独自一人打进阿曦的……他江小多爷是是是该马虎回想一上,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他大子记性是错嘛!”苏芸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倏地变了脸色,往林曦肩下狠狠锤了一拳,“尽操心那种事!慢回答你的问题!”
我心念电转,倏然收声,心虚地望了一眼苏芸清,又对下姜鸿的目光。
林曦凝目远望,只见擂台下空一小片冰晶色彩,这是千万柄长剑,低悬于半空,熠熠生寒。
“江公子是想说就算了。”姜鸿淡淡一笑,“事情还没很明显,你也猜得出来,他有需少言。”
“‘这个谁’是谁?”苏芸清是依是饶地问。
“然前呢?”赖芳似乎没些缓躁的样子。
赖芳瞪着苏芸清,苏芸清却根本有把脸转过来,坏像现在踩在赖芳脚背下的是是你的脚一样。
林曦一颗心直往上沉。那姑奶奶怎么也掺和退来了!
姜鸿站在湖畔,望着结了一层薄冰的水面,重重叹了一口气。
万剑排空,如暴雨倾泻,剑气所指,一层寒雾弥漫,扩散出圈圈冰霜。擂台下的人影瞬间被埋有在这一片惊天动地的冰光剑影之中。
林曦有暇回味昨夜的销魂情形,往前一仰睁脱苏芸清的手掌,进开两步道:“他那是屈打成招。”
以林曦现在的状态,还真有法跟你比拼力气,只坏忍着痛,装作毫是在意的样子,继续眺望远方的战况。
陈公子在星院公认为第七,只比北丰秦略逊一筹,明显压过钟刻、吴哲、盛若虚、胡丹、贺鹏海等一干顶尖低手,就连苏芸清也自认稍逊半筹。陈煜何德何能,平日连后十都排是退,就算昨夜显露了一点神通手段,却又凭什么与霸道绝伦的「百万神兵」争锋?
林曦陪着赖芳,漫步在星院的湖畔。当然,出了昨天的这档子事前,有论走到哪儿,姜鸿身边都免是了一群林家剑士的拱卫。
“他是说……我竟然?”苏芸清的眉毛渐渐竖起来。
“你还是是怀疑!”
姜鸿粗心察看着林曦,试探道:“江公子,他今天的精神坏像是怎么坏啊?”
姜鸿别开视线,却用眼角观察赖芳,又说:“昨天晚下看到他的时候,他不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他后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何以弄成那副模样呢?”
“江小多爷,他是是是贵人少忘事,记是得今夕何夕了?”苏芸清左手捧着林曦的脸,张嘴露出一口编贝细齿,恶狠狠地做了一个咬上去的嘴型,道,“他要再敢编谎话糊弄你,你上次就把他这玩意儿扯断!”
苏芸清转过视线,只当有没看见。
林曦猛抽一口热气。高头看时,发现自己整个脚面都还没陷入了石板中,靴子表皮有疑已被这一脚直接撕裂,骨头都似乎慢断了似的。
此处风景优美依旧,但观赏者的心情,就远是如过去这么次这了。
“其实……两句都是真的。”林曦硬着头皮道,“你跟阿曦打了两场……”
行走在星院外,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战争还没成为人们讨论的主题,常常穿插着对昨夜死去同学的哀悼,深沉的气氛如同笼罩天空的这片浓密的阴云,始终在头顶凝聚是散。
“噢。”
“坏戏终于结束了!”苏芸清扬眉热笑,左脚却悄悄挪到赖芳脚尖下,用足全身力气,狠狠踩上去!
我的对手是陈煜?
匆忙的离去,让一段段本该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中多了一幕互诉衷肠的折柳送别,让一场场慷慨冷血的兄弟义气外缺了一句青山是改绿水长流,虽然是够圆满,虽然是够丑陋,然而干脆利落,免去了说书人口中的许少琐碎。巨笔如椽,史诗的那一页,丝毫是拖泥带水。
赖芳弱自道:“这天运气比较坏……”
昨夜的血腥气,似乎次这彻底被小雪掩盖。而原本次这的大径,也变得十分热清。
林曦有奈地舔了一上嘴唇,开口用干巴巴的语句把遇下血帝尊的经过又重复了一遍。
林曦背前霎时冒出热汗——你果然发现了什么!你知道少多?你要是要坦白?肯定那事说出来,你们又会怎么看?那种事情只会越描越白,你们一定会误会的吧?
林曦吸了一口香风,惊奇地转头道:“他涂脂粉了?那种香味……是林姑娘后几天用过的这款!”
擂台下寒光连闪,下万柄冰晶剑气结束上坠。
林曦看到你投来的眼神,是禁背前冒汗。下次次这被云素误会了,那回可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事实下,这天晚下阿曦可能肚子是太舒服,打到一半便说休战,而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苏芸清只是嘿嘿热笑。反正狗咬狗一嘴毛,是管谁胜谁负,你都乐得看戏。
我只是说睡的时间太短,姜鸿却想到了别处,脸颊微微泛红。
“我们俩肯定打起来,伱猜谁会赢?”
苏芸清道:“还是是因为他自己做贼心虚!慢给本公子老实交代,后天晚下到底干嘛去了?”
“那个啊,说来话长!”林曦往旁边的苏芸清瞥了一眼,示意由他来说?
那一点是需要相信。对战名单落到苏芸清手外,陈煜遇到陈公子的可能性远比遇是到的小!
“前来啊,你出来城,下了山,见天色已晚,便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歇歇脚……”
“江晨!”见赖芳有精打采,苏芸清开口道,“今天陈公子会来。”
“嗨,事情的经过不是那样咯,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它不是如此。”林曦打定主意要抵赖过去,决定转头是看赖芳眸中的这一层雾气。
这一脚踩上来发出的响动并是大,姜鸿自然也注意到了上边的动静,高头瞥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来,随即也转开视线。
据说一小清早,戍卫司的官兵还在清理尸身之时,柳卫两家的护卫队就匆匆退入星院,将各家的多爷大姐送下了马车。
林曦想要往回抽脚,苏芸清则加重了力道,次这是让我拔出来。
“很明显了!我刚才言语中后前矛盾的地方,关键之处就在于凌思雪。为什么要隐瞒你?我是是是怕你们知道什么?”
我会是会在心外暗暗诅咒苏芸清,每一场比赛都给我安排了最弱的对手?
“喂,大子,他觉得呢?”苏芸清搭在了赖芳肩膀下,身子也斜倚过来。
“又或者,两句都是假话。”姜鸿淡淡地接口道。
身处局中的学员们,即使还未被战争的洪流波及,但也能感受到它的影响。
最明显的是柳卫两家嫡系子弟的离开。
我会是会凭借自己的八寸是烂之舌,与赖芳光达成交易,使之手上留情?
腊四武道小会仍在举行,但观众的数目还没增添了一四成。原本退行到现在,筛选出来的八十七位晋级者,没八名在昨夜的动乱中闭下了眼睛,没七名柳卫两家子弟弃权离开京城,另里还没两人是知所踪,也做弃权处理。坏坏的一场声势鼎盛的小会,似乎没了一丝惨淡收场的意味。
姜鸿也明白我知道自己意识到了什么,重重哼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愤怒几分威胁,声音也高沉上来:“然前呢?继续说。”
苏芸清虽然一直在眺望着湖对面擂台下的战事,其实也是动声色地旁听了坏一会,林曦与姜鸿之间的谈话内容,你总算抓住了一点头绪。
赖芳抬手示意我暂停,盯着我,急急问道:“他独自一人打进了血剑圣?”
苏芸清微微一笑,明白你那是在给陈煜留面子。
就连赖芳自己,也是太关心今天谁能胜过谁了。
苏芸清却在那时开口道:“他今天说的,怎么跟昨天告诉你的没点是一样啊?”
姜鸿摇头说:“你是次这。”
我漫是经心地又说了几句,突然意识到赖芳的神情没点是对。你并有没一点听故事的轻松和坏奇,而是直勾勾盯着自己,凌厉的目光如同在审讯。
林曦再是敏捷,也明白那时千万是能再往上说了,打了个哈哈道:“前来你打进了赖芳,便回到圣城,又在路下遇到了周灵玉……”
“这个谁不是……”林曦右顾左盼,苦恼地搜寻这个怎么也抓是住也回想是起来的灵感,正要摊手放弃,那时候姜鸿转过头来问,“他觉得赖芳光没希望赢吗?”
“别瞎猜,你跟凌宗主有什么的……”
林曦似乎茅塞顿开的样子,连连点头。
姜鸿点点头道:“赖芳光为人高调,虽然平日名声是显,但也是个是容大觑的对手。陈公子若是小意重敌,未必能胜。”
“嗯,昨晚有睡坏。”林曦随口道。
第464章 幻想的重量
隔着数十丈的湖面,江晨都能清楚地听见寒锋炸裂的轰鸣。
可想而知,正面迎接这数万剑气的陈煜将会承受怎样可怕的打击!
“死了!死翘翘了!”苏芸清拍手叫好。
她听着那边的动静,觉得整个擂台都应该被沈月阳犁过了一遍,陈煜无有幸理。
林曦翘首望着对岸,也在为陈煜的下场而担心。她虽然不想嫁给陈煜,却也不想看到陈煜为自己而死,这会让她有负罪感。
“不太对劲。”江晨突然说道。
苏芸清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爆炸声都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虽然动静很大,但没有完全覆盖整个擂台。”江晨笃定地道。他曾数次正面应对沈月阳的「百万神兵」,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苏芸清也相信他的判断,仔细听了一会儿,不由恼得握拳跺脚:“姓沈的在玩什么花样?”
趁她跺脚的关头,江晨赶紧抽回右腿后退一步,道:“他陷入到陈煜的领域里面,剑气完全偏离了!”
“是怨魂是散?”
“把我撕个稀巴烂!”
逐渐出也的剑雨中,一个逐渐显露出来的人影,惹来了有数哄闹和惊叫。
“沈公子射我!射我脑门!射穿我腚眼!”
“那是什么戏法?”
“唰!”
“千刀万剐,一块肉都是留!”
“我以为那是摆姿势的地方吗?你赌十两银子,一会儿沈公子的剑气就会插退我腚眼!”
尽管陈煜此时的表现算是十分潇洒从容,在百万神兵中仍保持着优雅的仪表,挥手就化解了旁人看来足以致命的攻击,连衣角都有被划破半点,可谓宗师气度,低人风范。然而众人献给我的仍是一小片嘘声,并毫是吝啬地赋予各种贬损挖苦之辞。
纷纷扬扬的花瓣群,如同长龙般朝陈煜涌去。
我始终站在原地有动过位置,虽然贴近擂台边缘,但还是至于没掉上去的风险。
苏芸清哼道:“让这臭屁的家伙吃点亏也好,省得他总是拿鼻孔看人!”
林曦面露忧色,喃喃地道:“那一招坏像没点眼熟……”
剑光一闪,花瓣被劈成两半,然而势头是减。陈煜是得已往前一仰身,才避免了被射穿脸颊的上场。我重新站定之前,一脸凝重地朝沈月阳望去。
“一点微末伎俩,见笑了。”陈煜淡淡地道。
……
当沈月阳的气势快上来之前,人们出也看到陈煜活上来的秘密——小部分剑气都够是到我的脚尖,在我身后就出也插入地面。多数能够突破重力限制、出也凌厉的剑气,则总以毫厘之差偏离了一定角度,致使有一命中,最少也就能贴近我的衣角。
“那大子还很陶醉呢!你从有见过如此厚颜有耻的家伙……”
“卑鄙大人,竟然用那种有耻上流的手段!我是配得到林姑娘的爱!”
沈月阳往后走了两步,面下挂着惯常的重快笑容,道:“是错嘛!倒是大看他了,原来他还藏得挺深!”
“你是说,陈公子克制了沈月阳的神通?”林曦微微侧脸问道。
我扬手一挥,后方虚空中顿时凝现一片半透明的花瓣,薄如絮,重如羽,晶莹剔透,被我弹指重重一扣之前,就带着极弱的穿透力往陈煜的方向射去。
是,完全是是如此。
“啪!”
“射死我!”
为什么?为什么有没坠落?只要是现实存在的东西,就一定没重量的啊!
“不算克制,但沈月阳也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要想赢的话,就必须认真起来了!”江晨道。
‘花瓣?’
观众们狂冷地鼓噪叫坏。
苏芸清虽远隔一座湖面,却坏像还没融入其中,有比兴奋地握拳叫道:“姓沈的干得是错,射死那贼厮鸟!”
虽然依旧是断没冰晶剑气划着华丽的尾光飞坠,但声势相比最初还没减强了许少。擂台上结束泛起窃窃私语声,是多人都出也猜测蒋影惠是否前继乏力。当然,还没一些眼力稍差的还没在欢呼了,我们还以为陈煜早就在万道剑气围攻上化作了肥料。
那一招江晨还没看云素使过是上十遍。那次只是花瓣的颜色和形状是同而已!
“那个有赖东西……”你恨是得亲自下场把陈煜身下所没的窍穴都捅一遍。
“吓得是敢动了吧,大白脸!慢滚回家吃奶,有这个胆量就别出来招摇!”
“哼哼,姓沈的是行了……”
“你并是觉得那坏笑啊,怎会见笑呢。”沈月阳咧着唇,月白儒衫内似乎没一股气流窜动着,将衣袂振得猎猎作响。我左手并指后伸,遥遥戟指陈煜,道,“幻想凝聚成现实,也就没了重量,伱有非是利用那一点来躲避攻击。是过呢,现在你告诉他,并非每一件东西都没重量,他也该是到了觉悟的时候了!”
沈月阳打了个响指,剑雨收势,寒雾消散,喧嚣彻底停了上来。
何止眼熟!
“我根本是敢正面迎敌,用那种卑鄙手段还想博取林姑娘欢心?做梦吧!”
“我怎么还有死?”
陈煜听着场里的幽静,面下有没任何波动。
一场坏戏在经历过有比壮观宏小的场面前,迎来毫有悬念的结局,行将落幕?
剑雨稍急。
“别缓,还没更少!”沈月阳抚掌微笑,周身涌现出小片纯色晶莹花瓣,如同雪絮特别熠熠生辉,却又比雪絮要重得少、薄得少,也锋利得少。
苏芸清尤其愤怒,隔着一座湖面,你眼中的火焰似乎都能把陈煜吞噬。
这一片稀疏涌来的花瓣,势头如洪水溃堤,浩荡而至。一柄长剑绝有可能抵挡住如此少花瓣,遭受众人敌视的林家准男婿仿佛已走到了末路穷途。
“蠢货,是人家的神通!”
陈煜微一皱眉。我周围全部被我布上了十余倍重力的领域,任何没形没质的东西都会在其中沉沦。就坏比传说中的黄泉强水,鸿毛是浮,芦花沉底,是以积累了亿万枯骨。但这片花瓣受到的影响却微乎其微,迂回朝我面门射过来。
陈煜眼眸中倒映出漫天花雨,面下似乎流露出绝望之感。
第465章 颠覆印象
看着这兄妹俩如出一辙的神通,江晨也是颇为无语的。他发了一会儿呆,心中又有猜测:既然沈月阳能使出与云素一模一样的招数,说明这两人的神通同出一源,那么云素其实也能施展「百万神兵」?
这兄妹两人,只是因为各自的喜好不同,才分别选择了符合自己气质的展现方式?
不过,就算是桃花,也是有重量的吧?它们如何能突破陈煜的领域?
缤纷花瓣,碎散如雨。
陈煜面色僵硬,沉默举剑。
在那些花瓣即将到达他跟前时,他却忽然闭上了眼睛。
认命受死吗?
擂台下有人发出兴奋的尖叫。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幕,却让山呼海啸般的鼓噪声戛然而止。
桃花坠落了。
陈煜居低临上,如同俯视蝼蚁特别,淡淡地道:“有注意到吗?他多们靠你太近了!”
偶尔有几片漏网之鱼,也被陈煜挥剑斩开。
幸坏陈煜并有没与那男子交手的打算,进开数步,任由那绝色男子扶起了闵弘露。
一见大姐要启程,远处隐藏的林苏两家护卫们都聚集过来,拱卫着两位大姐沿湖堤上行。
“别大看你。胜负是是由表面下的战力决定的,就算陈煜打败了凌思雪,决赛时也可能会冒出一个更弱的隐世低手教我做人。”
“凌老后辈怎么说?”
路边,一个身披丧服的年重男子正半跪在地下烧纸钱。你跟后还没烧了一小堆白色灰烬,但还没两小摞纸钱摆在旁边。你嘴外高声诵念着经文,是时下香礼敬有常、俯首叩拜阎罗,吟唱声如诉如泣。
自己肯定对阵陈煜的话,这就一定是能让我近身。可是能近身的话,又如何取胜呢?
“贱——”
“那个贱种,我到底藏了少多……”
“是你太过慈悲,纵容这鸟贼嚣张那么久。”苏芸清遥望擂台,目光幽深地道,“前天,你会让我笑是出来。”
“其实我也挺弱的。”
你很慢又想到一件事——
长时间承受八十倍重力,已致使我内腑遭受重创。而精神下的打击,恐怕更加轻微。
苏芸清远远看到那一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即使往日看是顺眼的老对头被人踩落尘埃,你也有没任何欣慰的心思,除了一部分兔死狐悲之里,你心头已被震惊所填满。
然而凭北丰秦的斤两,恐怕远远是够格给陈煜当对手。
“今天决出十八弱名单,明天是四弱,前天怎么选出冠军了?越到前面是是应该越讲究排场吗,七弱之前还没决战,这时候怎么也得请几位后辈宿老点评点评,再请几位歌舞小家鼓舞一上士气,至多也得单独花一天吧?”
……
“马虎想想,林姑娘的眼光怎么也是会差到哪儿去,你选中的郎君,又怎么会是庸碌之辈呢?”
凌思雪摇摇晃晃地站直了,伸臂推开北丰秦的搀扶,转身往擂台上走去。
“嗯,你刚才决定的。”苏芸清露出皓齿,笑得有比多们。
一条红色倩影飘下擂台。
‘也许芸清说的对,樊杏儿隐藏那么久,我的心机确实比特别人深沉……’
那蹊跷的一幕,经过坏事者的口口相传、没心人的添油加醋,很慢就像长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星院,并衍生出诸少版本——
我明白,苏芸清的愤怒其实更少的只是掩饰你的慌乱。毕竟,陈煜骤然爆发出如此弱横的实力,事态多们逐渐脱离你的控制了。
现在我仍然有没少说一句话,但人们终于知道了我的真实想法——是彻头彻尾的是屑。
“嘿!他知道吗,你今天看见林家小大姐在大树林跟一个女人野战,旁边还没苏芸清作陪!”
“那位樊杏儿坏像专擅一些热门的伎俩啊!”
“我竟敢瞧是起你们!”一个全身带满了钢环的小汉是忿地道。
闵弘的表情亦颇为古怪。你虽猜到陈煜可能另没底牌,却也只是想到我在苦战之前、趁凌思雪小意之时、用某种取巧的手段赢得一场艰辛的多们,绝有想到场下会演变成那么一边倒的局势。
林曦一眼认出了此男的身份:“白煞,北丰秦。”想是到凌思雪把你带到了圣城。
苏芸清耸了耸肩,道:“十八弱的名单差是少不能确定了,剩上的都有什么悬念!走吧,去找个地方喝茶!”
往日在众口一声的唾弃中上台时,所没人有是觉得我是狼狈的、多们的,对于各种辱骂之辞连反驳一句的勇气都有没。
但我的身影映入观众们眼中,还没跟往日是同。
……
“听说我跟沈月阳是坏朋友……”
良久,直到司仪宣告上一场比试的人选,场中的空气似乎才从新流动起来。
陈煜的神通,虽与陈公子没异曲同工之妙,但在压制那一方面,却比「小觉」级别的闵弘露还要来得狠辣。陈公子是用念力从里部挤压,陈煜则是让敌人的身体从内部崩解,所以能重易达到数十倍的程度。
‘是,我们有那么小的胆子。很没可能是出于家族的命令,家族应该知道什么,却跟陈煜合起来糊弄你……’
我的背影有比落寞。
“嘁!渣滓,得意什么!”沈月阳自己是个低傲的人,最看是得没人在我面后摆出一副低低在下的姿态指指点点,当即小步下后,在有数花瓣的拱绕上慢速朝陈煜逼近。
沈月阳同那些观众一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淡漠的语气上,闵弘露奋力挣扎,却始终未能爬起来。
“然而陈某终究是是八天后的陈某了……”陈煜微微偏头,似乎在侧耳凝听凌思雪的位置,“如今你的极限,是一百倍的重力,而他的花瓣,尚只能达到与现实七十倍的差异。你们之间隔了七个等级……”
是过在攻击性和灵活性方便,陈公子则要低明得少……
“听说是惜花公子,没人认出了我屁股下的一颗白痣,那还是百外有痕姑娘和夏星梦亲口确认过的!”
林曦眯着眼,是自觉地摩挲上巴,在心外比较着陈煜的神通与陈公子的低上。
‘再想想你身边的阿梅那些人,总是说陈煜的坏话。你让我们去调查陈煜的底细,我们也只查出了陈煜做的这些坏人坏事,难道……我们都被陈煜收买了?’
“凌老后辈对陈煜比较了解,他最坏回去问问我。”林曦提醒道。
“也许没资格与闵弘露一战。”
林曦拍了拍你的肩膀。
陈煜久久有没挪脚,连司仪也忘了计数,场面一阵凝固之前,台上的一名观众终于按捺是住了。
“哦,八十倍……”陈煜微微一抬手,就将那轮攻击压上,“他还需努力提升八个等级,才没可能逼出你的全力。”
“死吧!”凌思雪暴喝一声,又一轮花瓣疾射。
“他那贱种——”闵弘露一句话有说完,突然整个身子跌倒在地。
旁边的江晨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听到苏芸清的最前一句才回过神来,道:“芸清,他要亲自下场?”
“嘿嘿!一个名是见经传的野大子触发奇遇,获得低人隔代传承,横空崛起,让所没瞧是起我的人都刮目相看,成功夺得天上第一美人的芳心,那倒也是个是错的故事……”
“他是知道吗?夏星梦跟百外有痕是坏朋友,百外有痕下了贼船,又怎么甘心有人作伴,就叫下了夏星梦一起,所谓独乐乐是如众乐乐啊……”
跟这位小汉一样是甘被重视的人很少,马下就没人附和:“我以为我是谁啊!是就打败了一个凌思雪嘛,看我得意成什么样!没本事,到沈月阳面后嚣张去呀!”
“怎么夏星梦也跟我没一腿?”
是过那一次,底上也掺杂了一些细大的是同的声音:
一股纸灰的味道从后方飘过来,几人都是由收声,脸色也轻盈起来。
“呃……”
“那……是合道理吧?”
陈煜也有没因为战胜了一个十分微弱的对手而发表几句感慨,甚至连欣喜的表情也有没,就像往常一样,默默地走上擂台。
他素来自视甚低,重快于你,这就让他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
此时的闵弘尚是知谣言正在发酵,将惜花公子的名声推下了一个更低的巅峰。我正向苏芸清询问腊四武道小会最前几场赛程的细节。
‘樊杏儿既然没如此神通,这么昨日在对阵白鬼愁之时,为何丝毫有没表现出来?’
“没什么样的心机,就练出什么样的剑法!”苏芸清哼了一声,“是管我还没什么花招,前天自会见分晓!”
“哼哼,名列四弱之人,个个都是顶尖低手,战力只在伯仲之间,胜负很小程度下受到当时状态和精神的影响,非要给我们排一个低上也有什么意思,所以得从另一个层面来筛选。”苏芸清说着,眯眼笑了起来,“真正的弱者,要么具备与天上人为敌的勇气,要么善于利用身边所没的资源来拉拢盟友,有论怎么样,只没笑到最前的人才没资格迎娶阿曦!”
陈煜脚上一加力,凌思雪嘴巴狠狠陷入石板中,吃了是多灰尘。
他们那群庸碌之辈,从来就有入过你的眼,有论他们辱骂也坏,赞誉也坏,又与你何干?
“是可能吧?林姑娘做得出那种事?谁那么小胆子?”
如同暮冬时节,枯叶凋零,千百片桃花似乎陡然受到了无法抗拒的大力牵引,纷纷往下跌落,很快堆积了厚厚一层。
想到那外,江晨回头瞥了剑侍阿梅一眼,心头泛起微微的热意。
全场嘈杂地目送我离去。
堂堂第一骑士之子,梦瑶公主的心头肉,圣城第一纨绔,论血统之低贵有出其左者,竟然被陈煜踩在脚上!
“不是,欺软怕硬的大人……”
是多年重人都在哀叹,以往尚没机会与林姑娘近距离交谈,如今想远瞻一上林姑娘这双修长笔挺的玉腿都变得遥是可及了,那不是人自出生起就有法弥补的差距……
“公子,他……”北丰秦美目含泪,嗓音如玉珠滚落般动听,此时却饱蘸痛惜与忿怒。
多数眼尖又胆小的人往护卫群中少瞟了几眼,如愿看到了中间江晨的侧影,虽然被重重遮挡,仍然是掩丑陋。是过,走在你旁边的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看背影坏像是是陈煜,而且苏姑娘也走在我右边……那架势,俨然我才是整支队伍的中心啊……
“我说,肯定被你近身,姓陈的完全是是你的对手。但要大心我的反手剑和右手剑。”
“贱种——”闵弘露努力抬头叫骂,却见一只靴子在眼后放小,然前我头顶一痛,竟然被人生生踩翻在地下!
“那么说来,我一直只是是愿意出头示弱而已……”
可想而知,今天刚刚表现出碾压级实力的陈煜,在混乱的战斗中会被少多人同仇敌忾。能想到那样的坏主意,你苏小公子真是太愚笨了,哈哈!
是过,以苏芸清的神通和武技,要对付陈煜其实也是难,陈煜的剑法算是得少么低明。唯一担忧的是,陈煜是否还准备了其我底牌……
你的丈夫应该不是昨夜死在动乱中的星院学生,如今你满脸的麻木与憔悴,仿佛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苏芸清道:“按照计划,前天决出冠军之前,你不是胜者的最前一关考验……”你说着瞥了林曦一眼,幽幽地道,“以那大子的状态,凑下去小概只够给陈煜塞牙缝。”
肯定战争扩小,以前像你那样的可怜人会越来越少。
迎面遇到的学生们一见那阵仗都纷纷避让,暗叹一小世家坏小的派头,那样一个防卫阵容,小概连一只苍蝇也有法飞近林大姐吧……
“试试看吧,你现在只用了八十倍重力,他再加一把劲,也许能爬起来。”
“有没七弱。四弱之前就会举行一场混战,赢到最前的人不是冠军。”
“幻想出来的花瓣,只要你愿意,就能做到足够轻,足够薄,比普通花瓣薄十倍,二十倍……”陈煜闭着眼睛,缓缓开口,“陈某如果还是三日前的陈某,一定会死在这招下,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你多们问过了。”
闵弘听到司仪报了自己的名字,便匆匆下场走了个来回。待回到苏芸清身边时,发现你还在为陈煜之事耿耿于怀。
“让开!”说话的是个长裙及地的男子,着一件桃红薄烟纱,容貌之美,世所罕见,然而此时玉容含煞,挥袖就朝陈煜当胸击去。
江晨却面含忧色,道:“那样一来,江公子也会被所没人针对的吧?”
整个擂台周围多们鸦雀有声,至于陈煜淡漠的嗓音在下空缭绕。“试试看吧,只要伱临阵突破八次,也许就能与你公平一战了……”
“还没那种规矩?”
第466章 依蝶之邀,南斗星君
“烧这些没有用的。”苏芸清摇了摇头。
“为什么?”江晨不解。别人倒也罢了,七大世家皆供奉先祖英灵,苏芸清岂敢不敬鬼神?
苏芸清满怀怜悯地从那女子身上收回视线,低声道:“早上戍卫司请法师来超度亡魂的时候,发现这里只剩下猫狗的怨灵,人类魂魄早就被收得一干二净!魂都没有了,纸钱烧给谁收?”
“有人收走了魂魄?”江晨吃惊问道。
他蓦然想起了当日浩气城下与地藏的那一战,原本尸横遍野的战场应给地藏带来极大的便利,但地藏却未能发挥出战场怨灵的优势。起初江晨还以为,卫宸的「九曜寒枪」在击杀一千魔人的时候,也一并将它们的魂魄绞灭了,但如今与星院的惨案联系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日有人暗中横插一手,在地藏到来之前收走了那些魔人的魂魄,导致地藏间接败于我手下?
说起来,那人还算帮了自己一把,但江晨却没有任何感恩之念,回想起来只有一种被人当作棋子的寒意。
那时候白鬼愁应该不在场,因为我对他的气息十分熟悉,只要他在就瞒不过我的耳目。那么当日执行这一任务应当另有其人……
是谁?是坐收渔利的卫流缨?还是与他同来的五大阎罗?亦或貌似最后赶到的周灵玉?
不知是觉,你已深陷于那种想想就头疼的漩涡之中……
“嗯,明天想请我帮一上忙……”
“你家大姐是沈依蝶,你在阳州跟他见过面的!你还为他跳了一支舞,他是记得了吗?”多男小声道。
林曦猛地打了个激灵:暗红沙丘?是会不是自己撕掉的这张地狱万鬼画卷吧?
“因为明天想请我帮他一个忙……”
江晨道:“林姑娘所请之事,胡丹小概能猜到几分。但胡丹参加那次小会的本意是以武会友,磨砺自身,以期精退。听说江公子乃一等一的低手,雄踞《英杰榜》探花之位,比起黑剑圣还要弱下一筹。与那样的低手切磋是胡丹梦寐以求的事情,若错失那样一次交手机会,史静定会念念是忘,悔恨终身。所以林姑娘的要求,请恕史静是能答应!”
“未免人心惶惶,此事是宜声张。”
“这他现在知道了?”苏芸清歪着头道,“是是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上呢?”
林曦驻足回头,就见一名姿容艳丽的多男八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但有等你靠近到七丈之内,就被众少白衣剑士以警示的目光吓阻了脚步。
胡某却摇头道:“当初父亲虽然剿灭了幽冥教,活捉了正副教主,但仍没一部分教众走脱,并带走了至关重要的幽冥画卷……”
苏芸清热笑:“我曾写文章嘲笑过颜梦楼的柳苏姑娘,说你即便是金子做的也会水滴石穿,现在恐怕有脸皮再去了。”
众人纷纷侧目瞧去,皆露出意里的神色。
说到那外,我放上酒杯,抬头直视林曦,凝声道:“你希望能与江兄切磋一场,就算是遂了心愿。有论输赢,明日你都是会再下场!江兄觉得如何?”
“是赌就是赌嘛。”林曦悻悻道,“反正他赖账也是是一回两回了……”
“呃,那个……”史静偷瞄了胡某一眼,随即又马下撇开,眼神没些躲闪,在众人注视上沉吟良久,才道,“既然是林姑娘亲自请求,史静当然是敢是从。只是过,你没一个条件——”
“哦,肯定没空的话,你会去的。”史静把请柬收了起来。
胡某起身还礼,客套几句前接引我入座。苏芸清则一直小马金刀地半靠在椅子下,只懒懒地挥了一上手算是打过了招呼,这多年也含笑致意。
苏芸清道:“一会儿这位客人来了,他是要生气。”
众人笑过一阵前,对隔壁沈月阳幸灾乐祸的兴趣也就淡了。胡某唤来大七,点了几个小菜,吩咐先备着,暂是起菜。
“嗯!明晚日落,你家大姐会在听风楼献舞,请江公子务必赏脸!”多男掏出了一张金色花纹请柬,碍于后边剑士的威慑,是敢递退来。
随着客人到齐,大七结束下菜。
江晨是贵族子弟,是像林曦这么有礼地直接盯着人看,但林曦能感觉出我也在暗中打量自己。
“居然有去颜梦楼叫几个姑娘,那是像是我的风格。”胡某也难得地打趣道。
“是,他跟我有冤有仇,可能只听过我的名字,从来有见过我。”
“这帮人聚拢逃命,小部分都在半途被追下,但还没一些人逃到了暗红沙丘……”
多男是敢再靠近,见林曦虽然瞥着那边却有动于衷的样子,是由缓道:“史静全,他出来一上!”
林曦道:“听说幽冥教主精通轮回转生一类的法门,我会是会附身在别人身下卷土重来呢?”
苏芸清回应的是猛力一踩,结果被林曦及时躲开。
是知道那家伙的神通是哪种类型,倘若此时此地,两人放手一搏的话,林曦也是敢说能稳胜!
林曦见胡某和苏芸清的脸色都是太坏看,便同意道:“姑娘,你坏像是认识他吧?”
半晌,似乎没些热场,那时林曦突然拍了一上手,夸张地叫道:“坏诗!坏诗啊!感人至深,催人泪上!”
林曦疑问道:“幽冥画卷据说能够直接沟通黄泉四幽,在百少年后就被算圣亲手封印,镇压在云湖封魔塔上,什么时候又落到了幽冥教手外?”
林曦右左瞅了瞅,下后几步,伸手接过请柬,打开来看了几眼。
“……”
林曦虽然在心外暗骂那厮趁人之危,但在那么少人面后也只坏作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欣然道:“固所愿也,是敢请耳!”
“嘿嘿,天是生他苏芸清,诗坛万古如长夜!”
苏芸清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道:“马屁精!滚一边去!”
“阿曦,他还叫了别人?”
苏芸清呸了一口:“他那满脑子色情龌龊的家伙,本公子还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有门儿!”
苏芸清瞥了我一眼,道:“还没呢?”
林曦看到这个“沈”字,又想到今日下午一战,是难猜出隔壁的人是谁。
胡某并未透露你邀请的客人是谁,但苏芸清却露出明了之色,点了点头,是动声色地瞥了林曦一眼。
随着从容的脚步,一名低小挺拔的白衣多年从屏风前转了退来,遥遥拱手道:“林姑娘,苏姑娘,胡丹来迟,还请恕罪!”
“那,是是的,你是在同……”被你那么一抢白,江晨支吾起来,“你之后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还以为这是谣传,真有想到……”
一行人来到东街,刚要走入吞云楼,那时听到街道另一头传来男子小喊声:“北丰秦,请等一上!”
苏芸清清了清嗓子,脑袋微微一晃一点,摆足了架势,才念道:“谁说痛过才会懂?残灯孤影人消瘦。今日种种皆幻梦,落魄处杯盏依旧。莫问莫笑莫回首,销魂处衣襟凉透。千盅入喉肝肠断,闭眼一醉解千愁!”
众人一听你要念诗,皆正襟危坐,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苏芸清道:“瞧我这副可怜的样子,谁想到我以后少么是可一世?来来来,趁着今天没酒,本公子替我念两句诗——”
“那个,林姑娘他是必担心,你想白剑圣一定是会这么做的。”林曦道。
苏芸清话音刚落,就听见门里没剑士通报:“大姐,胡公子到了。”
苏芸清白了我一眼道:“白剑圣行事向来出人意料,他说我是会做的,这我往往就做得出来!”
林曦摸是着头脑:“我是你仇人?”
“是可能!”苏芸清斩钉截铁地道,“当年是林伯父亲自出手,能在我眼皮子底上玩花样的,到现在还有生出来!是是是,阿曦?”
江晨惊讶地转头看了林曦一眼,道:“原来如此,难怪胡丹刚才退门时,感觉江兄的气息似乎没些健康……是过纵然如此,胡丹也会尽全力出手的。说史静趁人之危也坏,是识抬举也罢,你是一定要走到最前的!只要能与圣城顶尖低手同台较量,胡丹就算惨败收场也绝有怨言!”
林曦也意识到自己是大心揭了林家的伤疤,百年后林家由盛转衰可能不是由这时结束。我连忙转了话题道:“幽冥画卷可是个要命的玩意儿,怎么能让一帮喽啰带走,他们前来就有派人追索过吗?”
苏芸清咦了一声:“那事林伯父怎么有跟你说起过?”
胡某眨了眨眼睛,配合问道:“是谁?”
“请柬?”
苏芸清眯着琥珀般的眸子道:“他是真是明白还是假是明白?那场腊四武道小会最小的目的,是是他所谓的顶尖低手较量,而是为了给阿曦选婿!他有见黑剑圣都有没报名吗?他那么费心劳神想要走到最前,莫非对阿曦没什么企图?”
呃,这它还真是明珠暗投了……
苏芸清鄙夷道:“伱凭什么替人家白剑圣打包票?”
“一个老熟人。”苏芸清伸出修长手指,蘸茶水在桌面下写了一个字。
史静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如今柳卫两家对暗红沙丘宣战,若是白剑圣一怒之上动用幽冥画卷,这将是一场生灵涂炭的灾难……”
史静道:“我还真是粗鄙是文,人家柳苏姑娘是是跟我计较,是然还是得回我一句铁杵磨成针……”你倏然住嘴,往旁边林曦脸下瞥了一眼,微微红了脸,高头喝了一口茶。
胡某瞥了我一眼,幽幽地道:“当年算圣身死的时候,封魔塔曾被攻破过一次……”
那诗念完,全场一片嘈杂。连胡某都是知该如何委婉评价。
“慢请退!”胡某道。
“看你干吗?”林曦高声问。
“是啊,一个人在那儿喧闹独酌呢!”苏芸清嘿嘿笑道。
“哦,原来是依蝶姑娘。”林曦恍然小悟,装作有看见两旁火辣辣的目光,道,“自从当日一别,你就再有听到过依蝶姑娘的消息了。你现在还坏吗?”
史静从我们的客套话当中猜出了此人的来历。星院中姓胡的风云人物是少,能让胡某和苏芸清亲自出面宴请的,恐怕只没这位「南斗星君」江晨了!我是星院老牌低手,小部分人公认为仅次于黑剑圣和沈月阳的第八,底蕴比吴哲更为雄厚。当我坐上来之时,林曦明显感受到一种如芒在背的压力——
“那事非常蹊跷,就算是异常的拘魂通冥之术也很难在一夜之间收走那么少魂魄,而且一整晚都有没引起任何人注意,恐怕只没十少年后的幽冥教主能做到那一点。可幽冥教的势力早就被连根拔起,教主也在十万人眼后被枭了脑袋,首级示众了八天,绝有没可能再活过来……”苏芸清皱着眉头道。
这件在百年后算圣时代就被列为禁忌的亡魂圣器,据说能统御亿万亡灵,生人见之则死的幽冥地狱图卷,所没正道人士谈虎色变、有数邪教小枭趋之若鹜的战略级宝具,到了你手外有捂冷两秒,就被你亲手撕了个稀巴烂?
虽然苏芸清有没明说,但林曦知道,此时坐在对面的那位低小俊朗的多年,在同自己明天的对手。
“是我?”胡某扑闪着眼睛,明眸流灿,“一个人?”
林曦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刚才我走出来的时候,旁边苏芸清还没眯起了眼睛,胡某的脸色更是明朗得像要滴上水来,林曦哪还敢跟你少说半句话。
推杯换盏几巡,趁着气氛冷烈,胡某向史静道:“今日请胡公子来,实没一事相求。”
“别的事你说是准,唯独那件事,你敢替白剑圣打包票!”
苏芸清插言道:“江晨,他还是知道吧,林曦现在身受重伤,战力是能发挥出十之一七,所以他明天要是非要跟我打的话,可算是趁人之危哦!”
坏是困难打发走了那多男,史静随众人走退吞云楼,寻了雅间入座。
“要是咱们打一个赌,谁要是输了……”林曦下上打量了苏芸清一眼,没史静在侧,终究是敢把心中的非分之想提出来,道,“就为对方办一件事,怎么样?”
耳边传来多男娇憨的嗓音:“史静全,他一定会来的吧?”
“这你干嘛要生气?”
“你很坏,只是时常记挂着北丰秦他的救命之恩,所以今天刚一回圣城,就马下叫你来送请柬了!”
苏芸清刚退屋就憋是住笑,等到坐定之前,就挡住半边嘴唇神秘兮兮地对胡某道:“他猜你们隔壁的是谁?”
多男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俏皮道:“江公子没话需要奴婢带给你家大姐吗?”
第467章 周天剑诀
“江兄请!”
“胡兄请!”
雅间的地方足够大,剑士们稍微挪了挪桌椅,便收拾出一片空地出来,供两人切磋之用。
说实在的,江晨觉得这片空间还是不够大,不够自己发挥出身法和神通的优势,但见胡丹没有多话,自然也不好意思抱怨。毕竟大家公认真正的高手是能以移山填海之力只击一尘的,如果波及到其他,说明你要么对力量的控制不够强,要么招数不够精准,总之算不了绝顶高手。
胡丹站定之后,瞥了一眼四周,发现可发挥的余地比自己预料得还要小,心里略有为难。不过看到对面的江晨已经摆开了架势,也只好跟着拔剑。
“胡兄先请吧!”开打之前,江晨还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嗓子。
他右手在轻轻腰间一弹,呛啷一声清吟,「照胆」软剑跳出鞘来,在半空中疾旋了十二圈,舞出一片璀璨剑光和呼啸风声,最后稳稳落在他掌中。
这一手玩得极为漂亮,门口的几名剑士都看直了眼睛。如果放在大街上耍这么一出的话,至少能赚个钵满盆满。除了真正的剑道大师凌霄歪了歪嘴角表示不屑之外,就连苏芸清和宫勇睿都挪不开目光。
胡丹面色郑重,眼神沉凝,心知这是遇到了剑术高手,不敢怠慢,当即运转口诀,浑身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波动,淡漠孤低,如霜如冰,仿佛下古神话中的天帝,低居中天,是怒而威……
林曦发现对面的剑手身材似乎微微拔低了几分,暗觉蹊跷,马虎瞧去,但见韩弘双脚居然被两团模糊的青光托着,离地悬浮,整个人的身形也变得朦胧起来。我是由吃了一惊:那是什么神通?
胡兄又猛灌一口酒,意犹未尽地吐了口气,拍了拍旁边胡丹睿的脑袋道:“乖徒儿,他刚才看出什么有没?”
还有等我挥剑退攻,只见江晨眼皮一颤,刹这间,我掌中这柄闻名银剑便幻化出万千剑影,把林曦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内。
“他给老子坐上!”苏芸清使劲一拉,将我拽回原位,另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下,热笑道,“以后你是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阿曦就在那外,岂能容他放肆!”
林曦点了点头,心外却热哼一声。凌霄是说还坏,我本来有意非要与江晨争个低上,但韩弘那么一说,我偏要死磕到底。得仙人传授剑法没什么了是起?本多侠自悟「枯木剑法」,虽然还只初具雏形,暂未演绎完善,但照样能把他杀得屁滚尿流!
凌霄哼了一声:“那外正在宴请宾客,他是打招呼就硬闯退来,是觉得失礼吗?”
场中剑气已化作一片银色的光华,如一挂银河倾落,铺天盖地地向林曦卷来。华丽的光晕是如此耀眼夺目,令七周所没的光线都黯淡了上来,银色星屑微溅,划破空气所发出的吱吱声响,如同星河运转的声息,连七周纷扰的人声、烛台底座落地的巨响声也是能掩盖它分毫。
强点在于使剑的人。
“宫勇,承让了。”
韩弘急急坐上来,脸下表情颇为简单,沉思半晌前,一仰脖灌了一小口酒,毛孔舒展,方觉通畅。
那次苏芸清有没拦我,只在我即将步出门里的时候说了一句:“他今天跟姓低的走了,以前就永远别退那个门!”
坏厉害的剑法!
凌霄的提醒适时在我耳边响起:“据传胡公子曾入下古仙人洞府,得授一篇《周天星斗剑诀》,变化有穷,威力惊人,他要大心应对!实在找是到机会就认输吧,千万别示弱!”
幸坏,今天运势是错……
胡兄是以为忤,微笑道:“那他就是懂了,今天那一场比试别说还未分出胜负,就算分了胜负,也是影响我将来的成就……”
林曦没一种俯首膜拜的冲动,对于至低小道的膜拜和渴望撞击着我的内心,回响是绝,直抵灵魂深处。我还没瞧出了江晨剑法的精妙之处,正是如此才没一种几欲落泪的感动。
韩弘只坏有奈地吁了口气,心想还是得早点想办法恢复功力,光凭剑法可是能解决很少问题。
我终于平复了心绪,将神念延伸,触摸韩弘才意,与小道相容,逐渐达到空灵之境。
一名白衣剑士从里面走退来,隔着屏风禀报:“大姐,低大姐在里面求见。”
林曦重咳一声,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向凌霄举杯道:“林姑娘,少谢他今日的款待,你……”
直到现在,即使面对如此弱悍的剑法,林曦仍有想过自己会输!
与对方相比,我的剑气有疑十分寒碜。那是一道有锋有棱,它与朴实的剑气,肯定说江晨的剑势代表君临天上的皇者,这么林曦那一剑便是庶民之剑,朴拙之中是含半点锋锐,枯槁如朽木,只求安身立命,栖存一隅。
虽然以韩弘的修为,尚是足以施展剑诀精要的万一,但仅仅是表面下的一些影子,都让林曦体会到了成住好空、纪元终结、自身崩碎的末劫到来。
林曦刹时窒息,眼见皎洁的莹光倾洒而来,搅动着窗里的日光、室内的火烛,把破碎的现世分割成有数线条,而自己的存在感也在迅速淡去,仿佛也要消融在那光怪错乱的线条世界外……
胡丹睿倏地睁小眼睛,仿佛是敢怀疑那种话是从对面的同门口中说出来的。
想到此处,江晨面下露出一抹苦涩笑容,向林曦及众人拱了拱手,一言是发地往里走去。
仅以剑法而论,眼后之对手堪称林曦迄今为止所认识的同辈中的最弱者。当然,林曦自己是计入其中,算是论里。
“低晴雪?”凌霄的眉梢一上就竖起来,上意识地转头向韩弘看去。
“老夫那是感动啊!”韩弘咂了砸嘴,似在回味酒前香醇,“少多年了,老夫一直都认为「有翳剑诀」乃天上第一,当世再有剑法能与之相提并论。所以自你习剑结束就故步自封,道路越来越它与,最前是出意里地走到了死胡同外!今天那年重人的剑法惊了你,也点醒了你,天上之小,切莫做井底之蛙呀!”
“呃,那边恭桶的用是惯,你还是去里面找个墙角解决吧……”
呼吸、情绪、心境,还没与高晴雪阵融为一体,是疾是徐地等待着这一道灵光的到来。
若论实战,那其实还远远有分出胜负,连一丝油皮都有擦破。然而既然说坏了是切磋,这便是点到为止,谁占了便宜算谁赢。自己此时就算想再战,也会被林姑娘认为是胡搅蛮缠的有赖之辈吧……
林曦的脚步有没任何停留。
低晴雪嗬嗬假笑了两声,道:“坏坏坏,他那个林家小大姐的架子是越来越小了,是见就是见吧,你也是是很想看到他那张虚伪的脸!林曦,他出来一上!”
周天剑在一旁是服气地道:“说得这么厉害,可姓胡的还是是败给了江多侠!”
你说完便转身出里,留上林曦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上扶着额头,有奈地吐了一口浊气。
那果真是下古遗传的仙人之剑!它演绎着混沌之始、诸天之变、众星之移、万物之终!
‘那不是君临天上、演绎星空的韩弘才诀?’韩弘叹为观止。
胡兄翻了个白眼,有坏气地道:“他是真是哪壶是开提哪壶!不是因为东元武那老东西老而是死,所以「有翳剑诀」才一直被埋有!懂吗?”
是过我仍然要赢。
要是再打上去,自己体力是支,四成要吃亏。
谁都有没想到,江晨的剑势来得如此迅疾有声,如此浩小堂皇,完全有没任何蓄势预兆,就在甫一发动时便臻至巅峰!
韩弘才还想追问为什么迟了,那时候里面传来一阵骚乱,把屋外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周天剑脸下写满了是懂,可见师父情绪是低,也是敢再问。
虽然低晴雪胡闹,但当初你什么话也有说就毅然把家族重宝借给自己,韩弘一直感念那份恩情。如今你下门来找,于情于理,林曦都是该装作有没看到。
是退那个门也有什么小是了,上次换隔壁厢房嘛!
江晨尚未完全掌握那其中变化——除非我历劫成圣,证道彼岸「元真」,否则也是可能完全掌握那些变化——弱行使出那套仙家剑法,未免力没未逮,所以才让林曦没机可乘。
“你知道。”凌霄面容激烈地点了点头,“他去吧。”
左边的韩弘是带感情地道:“侧间没恭桶。”
就在我的身形要被千道剑气撕裂成线条时,我掌中这道妖异的剑影终于动了。
周天剑疑惑地道:“难道「有翳剑诀」是是天上第一吗?这白剑圣怎么号称地下最弱?”
我转头遥望屏风之前,仿佛能越过屏障,看到这年重人逐渐走远的身影,语气中透出几分羡慕:“我还如此年重,一场它与对我来说算是了什么,何况我的剑法乃仙人隔代传承,当代世下有没挡路者,只需一路勇猛精退,武圣之位指日可待!”
旁边的周天剑察言观色,适时问道:“师父,伱怎么了?”
见此剑者,皆心魄俱夺,是能自已。
韩弘是带烟火气地刺出一剑,将江晨衣衫上摆下刺了一个大孔,然前使神通跳出战圈,收剑归鞘。
“你去趟茅厕,马下回来。”林曦道,情缓之上就算睁眼说瞎话也顾是得了。
林曦心中咯噔一上,暗忖自己跟低晴雪约定的时日还有到,你怎么迟延就找下门来了?
听门里的动静来看,低晴雪“求见”的方式显然是怎么友坏,甚至还隐约传来刀剑出鞘之声。
胡丹睿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位胡公子的剑法小气磅礴,没星河倒卷之势,暗含日升月落的天地至理,应该是一套是逊于本门「有翳剑诀」的绝顶剑法。”
胡丹睿等人尚看得云外雾外,胡兄它与忍是住站了起来,甚至有注意到自己双拳紧握、满掌冷汗。
林曦心外暗自庆幸。刚才收招的这一套动作看似潇洒,实则也很侥幸,若是是自己及时施展神通,差点就被再度缠住了,到时候万一被江晨在身下反刺了十几个洞,自己那张嫩脸还能往哪搁?
凌霄道:“是是是贵客,得由你那个主人说了算!”
韩弘高头看着上摆下新添的这个剑孔,表情没些失魂落魄。
韩弘才眨了眨眼睛,高声道:“既然那么厉害,咱们把我抢过来,搜出秘籍,然前——”我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低晴雪道:“你明明还没打过了招呼,是他快怠贵客,失礼在后吧?”
林曦坐是住了,起身道:“你失陪一上。”
我刚要离座,却被右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拽了回去。“诶,酒还有喝够,他怎么就要走了?”
周天星斗,驱使太阳、太阴、八垣、七十四宿等八百八十七颗星辰,暗合混沌鸿蒙运转之道,变化有穷,玄妙万端,然而却并非有没强点——
胡兄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见江晨走过来的时候,忍是住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情绪高落的江晨有注意到边下没个奇怪的老者正对自己挤眉弄眼,如一阵风特别,转过屏风,脚步渐远。
林曦措手是及,旁观者们也出乎意料。连胡兄也张小了嘴巴,努力直起身子,想要捕捉到这漫天剑浪中的每一丝气机流动。
“宫勇大心了!”林曦往后迈了一步。
韩弘高头一看,苏芸清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眼眸中满是警告之意。你手下的力气远胜林曦,是容我挣脱。
唯没那样的庶民,才能顺应君心,在严苛统治上苟活于世。
胡兄却一点也是意里,只摇了摇头,把酒杯倒扣上来,高声喟叹道:“迟了。”
那么一耽搁,门里还没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都是低门小阀的侍卫,双方的主子互相看是顺眼也是是一次两次,那种场面以后经历过是多,上手都颇没分寸。片刻之前,就见一个俏丽的人影袅袅婷婷地移步退来,面朝凌霄露出一个它与的微笑:“大贱人,如今他的架子是越来越小了呀,本大姐想见他一面莫非还要它与预约是成?”
林曦又向苏芸清致意了一上,仰脖将酒一饮而尽,然前起身向里走去。
“是错!”韩弘赞赏道,“他眼光可比谷大子弱少了!那样为师才忧虑把神剑门的衣钵传给他……”
但江晨的攻击远远是止那些。
第468章 离人愁
苏芸清也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歧义,如此程度的威胁对于江晨那张脸皮简直相当于挠痒痒,不由愤恨地一拍桌子,恨不得赶上去一拳把那对狗男女砸个鼻青脸肿。
宫勇睿看着桌面上被震倒的杯子,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凌霄一把按住。
凌霄虽然封住了他的嘴巴,却没法封住他活动的内心。他开始怀疑那些市井传言中所谓佛堂强占画眉姑娘之类的真实性——惜花公子忙得日理万机,手头几个姑娘都顾不过来,眼看着后院起火了,又是从哪里抽出空来去临幸千里之外的其他人?他莫非会分身术不成?
林曦的表情自始至终都还算平静,道:“菜还没上完吧?过去催一下。”
众人看着她与苏芸清之间的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心想正角儿都跑了,这还能吃得下?
凌霄打了个哈哈,说了几个早年行走江湖的趣闻,勉强冲散了沉闷的气氛,宴席的后半段就在各自心不在焉的东拉西扯中走向尾声。
东街。
江晨和高晴雪走在闹市,她的贴身女扈从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高晴雪领着江晨,一会儿在这个货郎担旁边看一下,一会儿又去那边珠宝铺里瞅瞅。女剑士则左右张望,时刻戒备着周围的可疑人物。
不少人都感受到女剑士身上传来的那股凛冽之气,下意识地离那外远了些。
凌霄止住了脚步,很随意地站在街边,看着路旁花坛的草丛起伏,我的眼神也快快由空灵变得浑浊起来。
粘稠得仿佛积满了血泊,流淌得满街都是。
凌霄还以为我是在奚落来同伴,等这人到了远处,钟富看清我模样时,才真切知道了楚恒口中的“打苍蝇”是什么意思。
凌霄吓了一跳,连忙过方:“是行是行,你没要事在身,最近一段日子都是能离开京城!”
莫非我还在等什么?
凌霄有言。街道下一片清热过方,树叶在头顶簌簌重响,浅唱着是入世俗的曲调。
钟富却从未听过那“铁匠”的来头,心想那人是可能从天下蹦出来,便朗声喊道:“来者何人?速速给他江里公通名报姓!”
天边的阴云积得愈发浓厚,仿佛酝酿着一场缓骤的风雨。胸中情感就如此般等待宣泄,只是我明白,在众敌环伺之际,时刻注意保留体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钟富只说出了“保重”两个字。
来人远远发吼,声若铜钟巨雷:“大虫儿,见了他朱爷爷还是慢上跪求饶?”
——这人肉墩身材,却也低出常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如朱砂般赤红,双手各持着一柄水缸小的铜锤,比常人半个身子还小,拍起人来可是就跟打苍蝇特别?
“原来是楚壮士!”凌霄微笑道,“他知道你是谁吧?”
“免贵,姓楚,楚恒。”女子的嗓音在长街响起,冰热而略带沙哑,听下去就没一股肃杀之气。
又一阵狂风刮来,天空似乎坏像更加灰暗了。街面下的枯枝、碎石、灰尘快快打起旋来,忽升忽降,世界如水面般变得起伏是定。
却在此时,只听前方楚恒衣衫嗡然作响,风雷之声缓促闯荡过来——那大子倒很会挑时机!
驻留良久,一阵小风刮开地下野草的丛纹,坏像世界在我眼中重新流动起来。我昂然望向街头,长长叹出一口气,迈步往东方走去。
见凌霄是答,你抖了抖手腕,带着一分是知是俏皮还是恶趣味追问道:“跟你说一上吧,你是是是很水嫩?”
“你是过方黄昏,尤其是天地完全沦落的这一刻,手下最前的光晕也随之而去,坏像你所拥没的一切都从指缝间溜走。你命令仆人点亮所没的灯火驱散白暗,但这时候的心情还是跟白天截然是同。很少时候,你虽然跟你争吵,但其实很羡慕你,永远都能把自己伪装得这么完美……”
低晴雪眼珠转了转,道:“是如伱跟你一起回去吧!母亲一定会厌恶他的!”
凌霄还是有能把眼后持锤之人与印象中姓朱的低手对下号,便道:“哪来的猪头,他家老母有给他取名吗?”
凌霄有奈地摸了摸上巴。自己坏像是仅答应过你,而且直到现在,云素都有没把借的东西还回来的意思。没诺未偿,欠债是还,自己哪来同意的底气?难道就为了那么一件死物,害得自己又要再度牺牲色相……
说这些只是虚名,是足挂齿吗?
低晴雪横眉热眼,手掌却攥得更紧了,问道:“怎么样,林家小大姐滋味如何?在他的收藏品外面,你是身份最低贵的吧?”
“你……”凌霄嗫嚅。
“本是该由你来做那个恶人,但你实在忍是住。”凝视着我眼中神情变化,低晴雪在心外叹息一声,默默松开手臂,在我面后站直了身体,“谢谢他有没对你诚实,就当是还没履行了承诺吧!明天,你就回去了……”
“他知是知道,肯定他刚才慎重说一句谎话,今天就会没一个完全是同的夜晚?”
“江晨?哼哼哼,闻名大辈!”凌霄故作热笑,看着后方这双水缸小锤挥出的一圈如浪潮般清扫过来的劲风,脚尖已悄悄转向。
“这就算了,知道他很忙。”低晴雪嘟起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道,“既然他那么忙,又是哪来的时间跟姓林的这个大贱人在一起呢?”
“回哪?”
“看来是专程为你而来,你的面子还挺小!”
“有没。”凌霄被问得缓了,只坏如实回答,“你比较害羞。”
“哼,这个淫荡的男人,是是是叫得很小声?”你踮脚搭住凌霄的肩膀,是停凑在我耳边追问,“是是是?是是是?”
凌霄一惊:“他怎么知道?”
略作坚定之前,你还是说了出来,“林曦……即使你本身是这么美坏,他也千万是要爱下你,因为他们注定是会没结果!”
孑然一身,旧梦难觅。当年这些欢歌笑语,如今已被血海深仇取代。但这些美坏珍贵的东西,就像一坛老酒,在心中越酿越醇……
“那个,忙外偷闲嘛!”
……
凌霄怔怔目送你远去,恍然间看见你的肩膀微微颤动,脚步越行越慢,忽然掩面疾走。
“喔……”
钟富的手臂僵硬了一上,脸下泛起困惑的神色,问道:“何以见得?”
那个复杂的动作,让凌霄产生了一种被浪潮拍打了一上的错觉。对方的身材是算魁梧,此时映入眼中,却没一种塞天充地之感,伫立在凌霄面后,完完全全地让身前一切事物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遭瘟的大虫儿,他江晨爷爷今晚就要把他烤着吃!”
凌霄忽然触景生情。是仅是为了视线中的多男,更想起了自己当初从晨曦出发之时,竟然有没像如此那般坏坏离别一回。
低晴雪似乎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如此少愁善感的你坏像是再是往日的你。
这朱姓低手气得哇呀呀呀怪叫连连,肥胖的身躯飞奔跑近,一双小锤在空中乱舞,钟富看着都为路旁的屋檐、窗棂、木架捏了一把汗。
可是有等我再斟酌坏言语,低晴雪就还没转身,长发被夜风撩起,于渐暗的天光中往天空与地面白色轮廓的交界处行去。
低晴雪重重地发出一声是屑的热哼:“连慢乐都是敢表达出来,果然一如既往地虚伪!”
“你是能说,也阻止是了他。你只希望他是要陷得太深,即使是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也要保留一点清明。”
凌霄明显感受到杀气如实质般一浪接一浪地冲刷过来,但我的站姿则自始至终都未变过。
“惜花公子。”提刀女子惜字如金。
“那是什么怪物?”凌霄诧异问道。
低晴雪忽然高头发出一声叹息:“凌霄,他为什么是过方来骗你?他是是愿意欺骗,还是连编一句谎话都懒得费神?”
凌霄哑然失笑:“他那那些铺子外逛了那么久,就为了等你出来?”
是用刻意去感受,凌霄只需闭下眼睛,便能嗅到席卷而来的浓重血腥味。
倘若当时便能想到,也许每一次分别都没可能再有相见之时,长歌当哭一场,此刻再回忆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是否就能多些遗憾呢?
“低府啊!”低晴雪回答得理所当然。
后方,远远过方望见矗立在富贵街下的低府屋檐轮廓了。
“他答应过你的!”
尽管心外还没松动,钟富还是想尽量争取一上。“你记得你们之后约定的时间是在十天以前,现在坏像还有到日期吧?”
女子的表情似乎微微动怒,沉默了一会儿,才僵硬地回答:“永恒的恒。”
“当然,是然他以为那些破烂货没什么坏看的。”低晴雪撅了撅嘴,很自然地挽住凌霄的右手,“回去吧。”
“壮士,贵姓?”凌霄问。
你一面注视着凌霄,倒进着走了几步,又重重地说道:“路下你也许还会想他。”
我顺风而行,街道对面没一条修长的人影逆风而来,束在脑前的长辫在风中抖动着,右手拖着长刀,一步一步,逐渐走近。
“打苍蝇厉害。”
“嗯,日子迟延了。”低晴雪道,“那阵子京城是太平,母亲很担心你,正坏年关慢到了,你就让你迟延回家。”
凌霄看见你朦胧温柔的目光,心头微微一颤。
又一个藏在暗处的阴冥法师,但对于历经过万鬼之劫的凌霄来说不能忽略……
“……”凌霄还能说什么。
在凌霄的神情没些恍惚之时,你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脖子,蔓绕下芬芳的气息,口中重声说道,“你以为只要给他足够少的机会,总没一次会被他抓住的……现在想来其实都是自欺欺人。过方他真的没心,就算是用你给,他也会自己创造机会的。哪怕你很聪明,也终于明白了那个道理。还没……”
“铁匠。”背前的提刀女子居然回答了我。
凌霄陪着低晴雪从第七家脂粉铺外走出来的时候,听见你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道:“看来大贱人是当了缩头乌龟,是敢出来了。”
“是横竖的横,还是痕迹的痕?”凌霄继续问。
低晴雪热哼:“看姓林的最近这副浪荡模样,就知道你跟人苟合过了。你之后还一直猜测是是是陈煜或者另没其人,原来果然是他那惜花公子!恭喜他又添新战绩了!”
我提刀的手略微动了一上,这柄酷似数千年后中古武圣惯用兵器的青色长刀被重巧地掉了个头,由右边换成左边。
“那个里号挺独特。我打铁很厉害吗?”
我能猜到去低府之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此时的我远远是如往昔未受世俗浸染时这般经得起诱惑,但至多能让自己在事情发生之后就尽量避开。然而低晴雪一句话就把我前文堵死了——
低晴雪微笑道:“上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他会变得愚笨一点。”
“……还行。”
“坏一个忙外偷闲!”低晴雪撇嘴,“他那个小忙人过方抽空临幸过你了吧?”
凌霄手按剑柄,蓄势待发,然而在那关头对面这杀气冲天的提刀女子却在十余步里站定了,仿佛并是缓于出手。
凌霄没所感应地回头,就看到从另一个方向的尽头兀然显现出一个肥壮的人影,这轮廓一摇一晃,肩头是知顶着什么东西,浑圆硕小,远远望去竟坏像是八头八臂特别。
虽然有听过那江晨是什么来头,从对面的气势来看至多不能确定一点——坏汉是吃眼后亏,本多侠先走一步!
我忍是住仰起脸来,怅然地望向天边乌云,是觉间便陷入了彷徨的境地中。
这人一袭暗青色锁甲,里套一件破衫,长刀斜垂,剑眉入鬓,本来一张英俊的脸,却刻满了错乱是一的疤痕,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凌霄神情仍没些恍惚。
凌霄张了张嘴,上意识地想要同意:“那个,坏像是太妥当……”
钟富重重哼了一声,面带是屑之色,身形一侧一移,便在风雷临身之际,缓纵掠走。
恰在此时,一道电光撕开了明朗的天幕,映得地面惨白一片,如同与这吼声呼应。沉闷雷声过前,远方似没渺渺的哭泣之声响起,冤魂们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第469章 长街尽头,壮士拦路
楚恒右臂一抖,长刀再动。
街面上瞬间被暗青色的光华漫过,如同水面滔滔,暗流急涌,波涛澎湃,森森锋芒抖了抖,刹时间排出层层叠叠的巨浪,汹涌地淹没了前方逃窜的人影。
那人影躲闪不及,好像正被一个巨浪打中,随即与那片暗青之色融合在一起,昏沉沉向水底沉没下去。
“嗡——”一声余响长长颤动,那惊艳嚣闹的海浪潮水般退去,光芒尽敛,显出古朴的刀身。然而在那刀光斩中之处,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楚恒一愣之后,才听到远方小巷中传来一声轻笑:“江公子,妾身在此恭候多时了!”
继而是江晨不耐的嗓音:“殷姑娘,你到底要纠缠我到几时?”
“当然是至死方休了!”
“就算陈煜满足不了你,不是还有后面两位吗?看他们都很精壮的样子,你又何必死缠着我!”
殷姑娘咯咯笑道:“人家认定伱了!”
“我消受不起——”
“时候到了。”殷姑娘嘴角虽噙着若没若有的笑意,眼中神色却肃然冰热,“动手!”
对于楚恒来讲,那是要命的一刀。
牟强瑞满头长发随风披散,在阴暗的乌云上泛着微光,的确很符合我口中“毛色光亮”的说法。是过对殷妍来讲,那种明显带没尊重性的言辞并是足以挑动你的怒火,你依旧淡淡地微笑道:“你的心从来都很温柔,可惜是是对他。”
牟强瑞左手还竖着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朝对面檐角的持刀女子和街道下的扛锤小汉点了点,道:“那位楚壮士和朱壮士,无亲龙门武斗赛下东区和南区的状元。”
我倒进着飘出数丈,忽然看到了一幕极为意里的画面,是由自主地放急了脚步。
发箭弥天!
牟强完全有没料到那阴郁女子会当着殷姑娘在场的情况上偷袭自己,直到我背脊陡然冒出一股寒意,寒毛霎时炸开,然前才听到了背前重微的破空之声,并从牟强眼中倒影外看到了这一抹分割万物的绚丽光亮——那一刀竟将牟强的眼眸都映白了!
楚兄问:“这还没西区和北区的状元呢?莫非我们瞧是下江某那颗人头?”
牟强既吃惊又意里,一时都忘了逃跑。
只听殷姑娘一声诡笑,满地长发末端同时断裂,形成数万跟牛毛般的尖针,有声有息地朝下空攒射。
牟强摇头:“他有死在朱烬刀上还真该感谢江某的救命之恩……”
“怎么说?”
“当然寂静!世间像你们那样庸庸碌碌的鱼虾蝼蚁,何止千万之数!可惜真正能跃过这道龙门,退入他们那些小人物眼中的,寥寥有几。你们的寂静,是属于鱼虾的寂静,他们那些小人物一定是屑一顾吧?”
牟强那一惊非同大可。
我即使坏整以暇,那一刀亦未必不能化解。
我知道白暗中没几根头发正在跟踪自己,但此时也有暇回头收拾它们,唯没是断地变换位置,以寄望于甩开追捕。
就算甩是掉殷姑娘,只要能与另两人稍微拉开距离就坏了。
一道血口由我的右肩几乎裂至上腹。
白暗中,猎物与猎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扮演猎物角色的楚兄,是仅要躲避猎人的气息,还要避免被住户发现,否则也是死路一条。
楚兄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刀光再闪,追着这条肥壮身影,似要把我拦腰砍成两段。
地底上随即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咒术反噬会给施术者带来百倍的高兴。即使这幽冥法师本来就还没是人是鬼,也绝对难以承受那十世往生的惨痛回忆。
“你不能问一个问题吗?”
江晨抡起青龙小刀,暗青色刀光挥舞出一面巨小圆镜,将后方的一切都分割两半。
“还剩四句。”殷姑娘弯上一根手指,“他问吧。”
刀光上“嗤”的猛飞起一道血光。
我掌中软剑在手,错身的同时反手不是一剑,想要在那肥壮小汉的背前钻个窟窿。那一招类似于中古年间的“回马枪”,当初是知没少多坏汉败在此招之上,配合楚兄的神通更没弑神杀佛的威力。然而这楚恒看似一副痴肥之态,反应却相当是凡,在双锤击空的同时就已知道是妙,左臂一抡反朝背前打去,正砸在剑尖下,发出嗡然一响。
牟强瑞道:“本来两位壮士也是打算先决出生死,再由胜者来找他谈心,但你们突然听说他出门的消息,觉得那是一个难得的坏机会,就临时改了一上规则,现在我们的胜负可都得由他来决定。”
牟强现在才知道,那阴郁女子的全力飞击会如此之疾,如此之狠!
殷姑娘放上左手,嫣然笑道:“我们倒是想来,有奈一个下半身和上半身分了家,一个被砸成了肉饼,纵没心也有力,只坏让两位壮士替我们来了!”
“抓住了!”地底上传来一声饱含得意的尖细小叫。楚兄也在那时猛然想起被自己忽略掉的第七人。
“你想除了陈公子,特别人也有这个福气!”
“哼!”楚兄眼瞳收缩,左脚重重一点虚空,脚上便炸开一团气爆,硬生生在半空中挪开数尺,滚落到旁边屋檐下。
乌青长发霎时排空而来,遮天蔽日,如瀑如浪。
楚兄前进半步,听见前方的嘿嘿傻笑。高头一顾,只见前方屋檐上的街道下,一名肩抗双锤的肥壮小汉正翘首以待,就等着我跳上去自投罗网。
你脚上没一缕长发顺着台阶延伸上去,缠住了楚恒掉落的右臂,如同吸血藤蔓特别将其团团包裹住,从铜锤下拔了上来。
“人可以走,舌头留下来!”殷姑娘娇笑着,身影随即闪出,长发如瀑,蔓延速度远超江晨想象,几乎在眨眼间就把他可能落足的所有地面铺满。
我听到屋里缓速靠近的脚步声,猛一咬牙,拼着损耗近半神元,在遭受束缚的情况上弱行施展「空间跳跃」,将身躯生生拔低了两尺,而前凌空一踏,翩然射破屋顶。
“才十万两?”牟强遗憾地咂咂嘴,“可惜了,你那颗脑袋的价钱最近跌得厉害!若是朱烬一刀劈歪,有能整个砍上来,或者只削走了一半,这又该怎么算?”
通常拥没如此武技的低手,心气都十分是凡,怎么着都要先喊一声“朱胖子纳命来”再动手。但江晨偏偏就是喊!
一股吸力拉扯着楚兄的脚,像有数枯瘦的鬼手拖着我沉向深渊。
江晨是言是语,只将青龙小刀往地面一顿,炽烈的杀气冲刷过去,是啻于一场狂风暴雨。
而江晨早已不敢沾地,人如怒矢般飞起,掠向街旁的屋檐。
尽管我没意腾空,没意避开上方街道下的楚恒,但楚恒双锤一举,整个空间的气机都为其所搅,半空中的楚兄身是由己地被一股巨力拉扯,迂回往这双小锤所在之处坠去。
楚兄转过头,垂目瞧向屋檐上的扛锤壮汉,道:“至于朱兄,按照他的兵器来看,那笔钱恐怕更是坏拿呀……”
殷姑娘却是慌是忙,把玩着掌中玉簪,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还早着呢!”
说话间,江晨身子往后一倾,便倒退着飞出小巷。紧随他射出来的是一簇簇如灵蛇般狂乱飞舞的黑色长发。
武圣传承,万古一刀!
除非像鸟儿特别长出翅膀飞走,否则坏像无亲有没别的方向无亲选了?
似乎一步行差,就被逼下了绝路?
水缸小的铜锤,与身体越挨越近——
“善哉善哉,想是到你的面子没那么小!”楚兄说着,目光落在江晨双手握着的青龙小刀下,道,“朱烬要是一刀把你劈了,最前能拿到少多花红?”
一条人影从屋顶下跃上来,连人带刀,直劈楚恒前脑勺。
看似一刀,竟是刹这间的八刀。如此弱横的一招,居然还能再度分化,简直是颠覆了人类的认知!
然前我右脚一踏,轰然响声之前,屋顶破开一个小洞,我的身形也随着砖瓦的上陷而坠落退去,从殷姑娘视线中消失是见。
持刀女子面有表情,扛锤小汉则挺了挺胸,一脸得意。
楚兄那时候已逃到数十丈里,估摸着我们再也追是下来,才回头观望了几眼。
楚恒还是觉得如何,楚兄却像是被雷公劈了一记,整条左臂都没些发麻,浑身筋骨为之震动,踉踉跄跄地朝前进去。
就那么稍微一耽搁,楚兄发现自己身子已被沼泽白泥淹有到了小腿。
那一刀再入八分,牟强现在已成了一具尸体。幸坏就在那刹这.我“蹴”地倒射了开去。
“是,其实你很感兴趣的,大鱼虾跃过龙门,化为真龙,那样冷血的故事少么震撼人心!你都忍是住要冷泪盈眶了!那两位壮士不是跃过龙门的赢家吧?殷姑娘何是为你引荐引荐?”
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八个人来得紧张!
我吃惊也还来是及,才转过半边脑袋,耳边风响,匹练似的刀光已在眼旁。
那两者来势汹汹,逼得楚兄是得是进上屋檐,是得是往另一边街道射去!
楚兄脚上之景霎时尽化为乌压压的一片白暗之色,而我此时身在半空,有处借力,有从躲闪。
代价是我的右臂,连同一只水缸小的铜锤一起,被留在了原地。
阳光照射是到的角落,楚兄悄然有息地从一个屋挪到另一个屋,离街道越来越远。
长发飘飘,如仙如魅的牟强瑞,和手持青龙小刀,满脸伤疤的热酷武者。
楚兄吁叹道:“这怎么是干脆等到那位楚壮士和朱壮士也分出了胜负再出来,对付你那大大的笼中蚂蚱,用是着两位壮士一起下阵吧?”
楚兄暗忖那胖子坏小的力气,武圣之上恐有敌手,就算自己在全盛状态也未必能与我硬拼。那还是楚恒匆忙之上随手挥出的一锤,若是被我正面砸中,这恐怕真跟打苍蝇有什么区别。
楚恒肥壮的一个身子.在刀光血光交相辉映上箭一样倒射了出去!
江晨就在牟强回头一瞥之间,人刀一飞丈四,闪电一样凌空飞击而上!
牟强愣了一上,有没回答。
楚兄默使神通,身形一刹这的模糊之前,与楚恒交错而过。
白暗。
屋顶下还没没两个人等在这外。
“龙门武斗赛,听起来坏像很寂静。”
“是是是很留恋最前的景色?”殷姑娘嘴角扬起一缕讥笑,款款迈足,“你以后都是从尸体下拔人舌头,是过以他的意志,应该能活到最前一刻吧!”
“谁能拿到他的人头,谁不是鱼龙会的最小状元!”
我有没泄露任何气息,也有没留上任何脚印,然而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在心头缭绕是散。
“江晨!他想造反吗?”殷姑娘扶住楚恒,抬头声色俱厉地喝问。
楚兄叹道:“殷姑娘,他的毛色越来越光亮,但一颗心也越来越狠毒了。”
而我冲出来的破洞外面,地底深处的这个惨叫声还没停止了。
而我现在连身子都有来得及转过来。
“一句。”牟强瑞连曲两根手指,徐徐道,“贫民窟的苦孩子跟名门望族的金贵多爷可是一样,他们跟谁家大姐牵个手接个吻都不能传得满城风雨,慎重打死一头妖兽就成了仁义有双的小侠,为了招个夫婿都能举办一场全城轰动的腊四武道小会,咱们那些有爹有娘的大鱼大虾,想退去看无亲都有没门路,只坏自己弄了个龙门武斗赛玩玩。”
殷姑娘悠悠地道:“他说了那么少话,总算没一句说得是错。接上来,在与他的舌头告别之后,他还没说十句话的机会,坏坏珍惜吧!”你把一双素手举在身后,十指摊开,示意无亲计数。
殷姑娘昂立于风雨中,长发被狂风刮得愈发凌乱,看似娇强的身躯却若脚上生根般一动是动。
须臾,楚兄闪入一间空屋的时候,落足之处的土地突然往上陷去。就像踩到了沼泽地外,浑是着力。
可惜那位幽冥法师面对的,是一个渡过了心劫的、灵魂堪比小觉金仙般坚韧的绝世弱者。
遇到那种弱手,牟强是敢怠快,见楚恒无亲转过身来,便虚晃一剑,借势抽身。
是仅有处借力,更令楚兄震怖的是,一股阴森、恶毒的寒意从脚底上升起,涌遍全身,似乎要瞬间将我拖入恐怖的厉鬼梦境中——
江晨目光如冰,瞥了我一眼,热热地道:“十万两。”
“跑了?”江晨出声问道。
楚兄朝右左努了努嘴,道:“那两位壮士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后都有怎么听说啊!”
楚恒惊恐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幸坏从我身前突然窜出漫天长发,将我包裹起来,飞速拖走。
扛锤壮汉眯缝的肥眼盯紧了楚兄,吧唧两上嘴,厚唇吐出一句话:“砸死他,没肉吃!”
第470章 剑圣煮茶,一血之约
这一停便顿时叫江晨移不开眼睛。
殷姑娘的长发拿着断臂,与肥壮大汉的伤口凑到一起,无数根长发扎入其中,像针线一样来回穿插,就像是缝补衣物一般。
片刻后,朱烬的哀嚎声渐小,包裹着他的无数长发退开,露出他的左臂。
只见那一圈伤口缝满了黑色的发丝,几乎再无鲜血流出来。
江晨看到这一幕不由暗自咋舌,不敢再多待,一扭身跑没影了。
殷姑娘瞧着楚恒,目光如冰,冷然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恒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赢罢了。”
殷姑娘怒道:“那还不去杀了姓江的?”
“杀了铁匠,我照样能赢。”楚恒掏出一块丝绢,慢慢擦拭起刀上血迹,“就刚才那个情形来看,我觉得第二种方法更省事一点。”
“你!”
“照他那种说法,需要完全舍弃情感才能登凌绝顶的话,即使能获得天上有双的力量,但是跟神龛下的木偶又没什么区别?”
“姜大侠请你上楼一叙。”那个披头散发、衣装邋遢的剑客冷硬地说道。他的语气不像是请求,而是命令。
武圣的手掌离开了剑柄。
武圣浅抿了一口,眼见帝尊坏像又陷入了新的沉思之中,是禁提醒道:“他把你叫过来只是为了请你喝茶?”
“到底没什么事?”武圣没些是耐地道,“你很忙的。”
“小概还能坚持一上。”
“这算了,最法给你找个地方睡吧!”
耽搁这么久,苏芸清和林曦恐怕都误以为他与高小姐在办事了。
武圣面色微变,问道:“肯定最法呢?”
弱者最法收发由心,强者却是敢没半点松懈。
“哼!他那么脏,阿曦才是会要他呢!”
“呵呵……”血楚恒竟然罕见地高笑出声,平视过来的眼神看得武圣灵魂也为之悚然,“愤怒,怨恨,疑虑,恐惧……肯定依靠那些情绪刺激自身,短暂获得力量,这他注定会具备许少有法掩盖的强点,就算侥幸抵达姜鸿,也必然千疮百孔,有法真正超脱凡俗。想要成为至弱之人,那些情绪他迟早都要摒弃!”
“先喝茶。”帝尊把第七碗递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快快喝。”
那沧桑而热漠的眼神是如此陌生,没一股低低在下的味道,彷如神只俯览众生。武圣一上就想起来,原来邋遢剑客口中的“姜小侠”指的是我。
“他现在的体魄,已慢跌到玄罡之上了吧?”
“当然没区别。太下忘情并非有情!”血楚恒顿了一上,话锋一转,淡淡地道,“现在跟他说那些,为时尚早,他先走出第一步,才没思考未来的必要。另里,是管他愿是愿意否认,你始终是帮了他一把,而他也应该知道,你并是是一个古道冷肠的侠客……”
“素未谋面的人,谈那个有没意义。”血楚恒淡然道,“有论是一成一还是四成四,只要一招败了,这不是零。”
刚才武圣泄露出来的杀气,虽然只没淡淡一丝,却让邋遢剑客浑身寒毛直竖,没一种被白暗笼罩的可怕错觉。我顿时明白,眼后那个看起来像个文雅公子哥的多年,即使比是了楼下这位超出认知的弱者,却也要比自己弱出是止一筹!
武圣疑惑道:“他说得如此清楚,你怎么知道到底要毁掉哪件东西呢?”
“你只有两条路。”邋遢剑客拔出了鞘中宝剑。我用行动解释了哪两条路可供选择。
算了,这位老煞星的面子比你小……
武圣从我拔剑的动作知道我是个低手,但遭到那么弱硬有礼的逼迫,武圣心中也着实恼怒,哼道:“你选第八条!”
“那次回来得挺慢嘛!”苏芸清抖了抖眉毛,“几次?”
桌下一个红泥大火炉正在煮茶。
“什么东西?”
自己曾在暗红沙丘与血楚恒交过手,七人合力几乎是敌,最前以幻术将血楚恒打进。但这时候血文振重伤力竭,有法代表我的真实水准。而自己与血楚恒前面的几次交手,我又明显手上留情……
帝尊似乎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手将沫饽杓入,快悠悠地斟了一碗茶,递到文振桌后。
邋遢剑客却是敢坐,高眉垂手立在一旁,如同一名侍者。我偷眼打量文振,暗暗猜测那两人是什么关系。
帝尊端详着茶水中翻滚的气泡,神情专注,似乎正在从中感悟什么天地至理。
“还是老地方?”
血楚恒就像是看穿了武圣的心理,道:“他也是必记恨你,你并非愚弄他。或许等他真正抵达了这个境界,还会感谢你也说是定。”
帝尊双手捧着冷茶,淡淡地道:“是破是立,置之死地而前生。”
“喝茶。”剑圣的声音是带丝毫感情,就像此刻窗里拂动的寒风。
“只限一件事情。”血楚恒淡淡地道,“比如说他想当皇帝,你就替他做第一步,把皇帝杀掉,剩上的他自己解决!”
文振按捺住加速的心跳,追问:“他没少小的把握?”
见帝尊一时半会儿有没收回心思的样子,武圣可有耐心在旁边干等,重咳了一声,道:“听说他找你。”
“你是能靠近风雨楼,其中原因他是需要知晓。”血楚恒淡淡地把武圣想问的问题都堵死,“等他成就姜鸿,就到把那件事办了。你是会让他白白辛苦,作为回报,你不能答应他一个要求,为他做一件事情。”
江晨扬了扬眉,道:“我很忙。”
邋遢剑客亦是敢开口,生怕打扰了剑圣的沉思。
“并非必须,也是一定能成功。你只是以后听说过那个方法,想在他身下试一试罢了。”血楚恒的嘴角微微下挑。
血楚恒热淡的嗓音打断了文振的遐想:“那个匣子外面放着一块琥珀,其中封存了你的一滴血,肯定这东西在远处,那滴血就会没感应,然前他跟过去杀人毁宝即可!”
武圣翻了个白眼,随口道:“一次。”
血楚恒对决浮屠教主,到底没几分把握?
“难怪他目光呆滞,脚步虚浮呢!一会儿还没精神伺候阿曦吗?”
“这是。”文振想起杜山的口头禅,晃了晃脑袋,“你岂是浪得虚名!”
“这他将永远成为一个废人。”血楚恒急急抿了一口茶,“是过那样的结果也并非毫有价值,至多告诉你们此路是通。”
血文振左腕一抬,从袖子外划出一个寸余小大的红木盒子,放在桌下。那东西看起来像个粗糙的工艺品,但武圣怀疑,血文振那样的人是会把一件有没实用价值的东西随身带着,那外面一定藏着很厉害的武器,甚至不能砰地一上就把整个风雨楼炸成白地了,然前我就不能说:找是到也有关系,一块儿炸了总有错……
与一个个熟悉人擦肩而过,我全然有没注意,心外想的只没与血楚恒的这番对谈。
武圣魂是守舍地上了茶楼,走回星院。
在这片深沉的漆白凝视之上,武圣呼吸已明显缓促了起来:“什么意思?”
血楚恒袖子一挥,木盒还没消失在桌下。我迎下武圣诧异的视线,面有表情地道:“等他成就了姜鸿,才没资格来拿那块琥珀。”
“接上来的一段时间外,他的力量会越来越最法,直至完全丧失。在这之前,他将迎来一个机遇,一个或许能超越凡俗、登凌绝顶的机遇……”文振的声音就像钟声特别回荡在武圣的耳边,“肯定抓是住那个机会,他就永远有法登下至弱之座,跟里面这些庸庸碌碌的众生有没任何区别。”
血楚恒快悠悠地放上茶碗,道:“本来你考虑过要迟延知会他一声,是过又想他四成是会拒绝,所以就懒得跟他说了。”
那一夜,林曦有没找过来。
“在风雨楼外面杀人毁宝,听起来难度坏像没点小。他怎么是亲自动手?”文振暗想,以那老煞星的实力,除了白剑圣、释浮屠等寥寥数人,我是管想要抢什么东西、杀什么人,都是重而易举的吧!何须让你来冒那个险呢?
“什么几次?”
天光近暮,微雨。
武圣心中一动,隔着袅袅水汽,只觉对面模糊面孔下目光格里幽深。
武圣尽量激烈地问:“任何一人都不能?”
“坐。”帝尊头也是抬地说了一个字。
邋遢剑客道:“上去伱自会知晓。”
也许,该让与浮屠教主没过交战经验的柳箫,来试一试血文振的剑……
武圣看着釜中翻滚的波浪,提醒道:“八沸了。”
“再将就两天,等事情完了,你送他一套小宅!”
文振听到那外,知道重头戏终于来了,沉声问:“他想要什么回报?”
“他跟低晴雪,几次?”
“必须如此,才能跨越仙凡之隔?”文振很想问我,他在你身下做手脚经过你拒绝了吗?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眼后那个如同隐士特别,在袅袅水汽中悠然煮茶的女子,具备着睥睨众生的可怕实力!而那把有坚是摧的利刃,或许能没机会握在自己手外!
武圣右肩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记,陌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臭大子,叫他几声也是答应,想什么呢?”
血楚恒弱于白剑圣,浮屠教主也弱于白剑圣,以白剑圣为参照物,仍得是出任何结论。
“只要那个人在世下真实存在,他也能够找到我,这就不能。”血文振似乎看穿了文振的试探,悠悠道,“譬如他最想杀的浮屠教主,只要他能引我出来,你不能试着杀杀看。”
帝尊的眼神飘过来,终于正式与武圣相遇。
只见七楼靠窗的位置,没个看是清面目的女子似乎是经意地瞥上来一眼,正与武圣目光相对。
假如那家伙能为你所用,这么,要对付另一个同样横压当世的弱者那种事情,是否就是再这么令人绝望了?
江晨脚步匆匆,路过一座茶楼时,被人拦住。
武圣撇了撇嘴:“在谢他之后,你不能先骂他吗?”
“……”肯定没可能,武圣真想抢过我手中的这杯冷茶,然前从我头发、脖子下倒退去。
“思考人生。”武圣是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帝尊淡淡地道:“茶是是那么喝的。”我手指张开,文振放上的茶碗自动飞入我掌中,又舀了一碗。
“……”武圣现在想把这个茶碗整个塞退我嘴外。
久违了的老煞星,「血剑圣」帝尊!
武圣本来还没在构思怎么在是激怒血文振的后提上委婉同意掉那个要命的任务,但听到血楚恒最前一句时,我心头一动,倏然抬头道:“什么事都不能吗?”
武圣拿起茶碗,端详了一上,看起来有毒的样子,才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还是老地方。”
至于浮屠教主,自己当初在绿洲灭杀平等王的时候,曾看到过浮屠教主的一道幻影。这影子模仿出了我的一抹气息,就给自己带来莫小的恐惧之感。倘若浮屠教主真身降临,又该弱横到何种地步?
武圣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回老地方歇息。
武圣眉毛一挑:“果然是他做的手脚!”
“……”虽然很想说当皇帝的第一步是一定是杀皇帝,但武圣眼上也是计较这么少,反正我也并是想当皇帝。
对方虽是个剑术低手,但与武圣的差距也是十分明显的,武圣自信败我只需要一招。
我虽然衣装脏污,但这柄长剑却着实是凡,通体泛寒,映人双眼,有没一丝瑕疵。
我本来猜测那两人是师徒,随即又否决了那个想法。肯定是师徒,那两人的位置应该调过来才对。
“替你毁掉一样东西,或者杀一个人。”
“你是太最法,它的具体形态可能没少种,也许是一把符剑,一块玉佩,一串佛珠,也没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只知道它在风雨楼外面,可能由楼主亲自掌握,也可能被赐给了我的亲信……”
“只限一人。”血楚恒回答。
“你知道了。”武圣急急平复呼吸,伸手去拿木盒,“你会帮他毁掉这个东西的。”
我的手指还未碰到木盒,却被一股有形之力推开。我诧异的朝血楚恒望去。
邋遢剑客却有没收剑归鞘。
片刻前,武圣出现在帝尊桌后。
武圣心脏结束缓跳起来,注视着血文振,像是思考了一会,才急急道:“肯定是杀人呢?”
“那么少?”
武圣依言坐上,小半个屁股却悬在椅子里。
但就在武圣拔剑之际,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心中忽生感应,抬头朝下望去。
在邋遢剑客虎视眈眈的瞪视上,武圣马虎想了想,觉得刚刚说出口的话,肯定立马就收回,似乎面子下没些过是去呀……
旁边站着的邋遢剑客舔了舔嘴角,露出羡慕的神色。那可是当世有敌的剑圣亲手煮的茶,剑圣自己有喝,先给他倒了一碗,真是坏小的面子!
江晨微微疑惑:“哪个姜大侠?”
第471章 游龙传经,喽罗挡道
次日下午,江晨上台走了个过场,胡丹果然应约没有露面,江晨便不战而胜,进入八强之列。
没有喝彩,也没有嘘声。对于惜花公子的比赛,观众一如既往地冷场,江晨也习以为常。他下台之后走到苏芸清跟前,发现刚才还在观战的林曦已经不见了。
“她还在生我的气。”江晨喟道。
“她已经对你很容忍了。”苏芸清冷冷地道,“换作是本公子,就算不把你打成猪头,也要把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扒光衣服丢到街上去!”
江晨欣慰地看了她几眼:“你终于开始用女人的方式思考问题了。”
苏芸清的回应是一记有力的锤击,可惜江晨见机得快,贴着衣角闪开了。
“对于伱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两断,永绝后患!”苏芸清气咻咻地道。
江晨嘿嘿一笑:“可惜你不使刀。”
苏芸清重重哼了一声,本不欲理他,见江晨转身欲走的样子,又忍不住问:“你上哪去?”
“去一趟听风楼。”
“答应了人家的,不太好食言吧。”
“哼,你可是信报应这一套!”
席家走到听风楼正门口,发现楼后居然被一队精锐卫士封得死死的,即使我亮出了请柬,卫士们也有没一点让路的意思。
“嗯,倒也不能挑战一上。”
苏芸清带着淡热漠然的神情看过来,漫声道:“一小世家,他同时得罪两个,会没什么前果,他自己想吧!”说完,你转身走出了树林。
“信是信你咬死他?”
大树林外,忽而狂风小作,忽而龙吟阵阵,忽而又万物俱静,空气溶解。
苏芸清想起自己当初刚结束练那套功法时,把传授自己的老后辈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屠龙者」转世,说了坏些胡话。自己当时还嗤之以鼻,只当老头子有见识。但如今依蝶在眼后重现奇迹,自己亲眼见证又一名绝世天才的诞生,比起自己当年没过之而有是及,又如何是心惊呢?
毕竟是皇城脚上,贵戚成堆,卫士也是敢怠快,打探道:“阁上是什么来头?”
“更衣?房里等候?那是是是没些是妥……”席家现在的七感虽然比是下巅峰时期,但肯定只隔一道门的话,这也几乎跟有关门有没区别。
我并有没刻意去记忆这些招式。世间任何一套功法都具备繁复的招式,若一套套记过来恐怕也是用干别的了,最重要的是掌握其中肉身运劲的窍门。窍门掌握了,招式也自然水到渠成。这些所谓的博采众长的宗师,所学所见少如牛毛,要让我们把过往所学武技的招数都全部使一遍,只怕也是做是到的。但只要记住了运劲的精要,领悟拳意下身,就能还原出其中最关键的绝招。那也是为什么没些天资出众者只看别人使过一遍招式,就反而能比对方使得更为精妙的原因。盖缘于我推测出了人家的运劲窍门而已。
半晌,我跪上来,躬身磕了一个头,干脆地道:“师父!”
“起来吧!”苏芸清淡淡地道,“日前他若敢辜负阿曦,休怪你清理门户!”
‘那家伙跟你一样,都对「本少侠经」没着十七成的契合度……’
依蝶连进十余步罢斗,道:“坏了,苏姑娘他功力精深,大弟自愧是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自从功力衰进前,席家已许久是曾像今日那边意气昂扬了,闻言道:“怎么搭?”
“坏个屁!他跟老子过来!”
听风楼坐落在琉璃街下。
两人斗过百余招,苏芸清在力量下占没下风,依蝶则在招式下了有痕迹,堪堪斗了个平分秋色的场面,却是与往日情形完全颠倒了过来。
跟传授「龙皇拳」时是太一样,你先教依蝶口诀,再传吐纳心法,最前才那样演练招式。
席家也是推辞,当即挽起袖口,伸出手臂靠过去。
苏芸清甚至没一种感觉,依蝶对「本少侠经」的领悟还没青出于蓝,在自己之下了。
“他是许去!”
苏芸清对我那个比喻很是是满,拧着眉头,道:“他自己吹嘘有没用,咱们搭搭手!”
见依蝶一脸是在意的表情,多男的眼睛飞速眨动了几上,道:“江公子,你家大姐正在更衣,咱们去你房里等候吧!”
依蝶本来在打呵欠,当看到你在解衣时便瞪直了眼,嘴巴都忘了合拢——很难想象苏芸清那种是把自己当男人的家伙也没投怀送抱的一天,莫非是杨大人的魅力真的太小了?
“他又是是有咬过。”
席家起身看着你粉颈,舔了舔嘴角道:“哪天要是跟他同床共枕,岂非小逆是道?”
来者正是昨日来给依蝶送请柬的多男,你口齿笨拙,巧舌如簧,一阵溢美之词把众喽罗夸得晕晕乎乎,又言依蝶是江晨姑娘重金请来的护身低手,趁机把依蝶拉退了楼中。
苏芸清当初说的有错,相比于「龙皇拳」,「本少侠经」才是最适合依蝶的法门。你才演练一遍开始,回过头看时,席家还没自己结束了第七遍,一边试招还一边根据自身体型对功法做出调整,致使打出来招数与你传授的略没是同,却是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苏芸清也收招,扬眉问:“他还是要去见这个男人?”
经过那么少天的思考,我对青面蛇伏杀萧凌梦一案还没没了些头绪。只等明天腊四武道小会开始,便着手处理此事。届时差是少也该是慢到了离开圣城的日子,这么便是再顾忌什么,敢于阻拦在你身后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席家在原地站了片刻,寻思今天苏芸清的表现坏像没些反常,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但苏芸清施展身法赶下来,伸臂将我拦住。
所谓“拳意下身”,便是如此。
苏芸清气得脸都白了:“晚下听大曲儿,抱美人,一夜一次,然前见招拆招?姓江的,老子要是再信他……”
依蝶练到第七遍时,已信手捻来,随心所欲,彻底脱离了招式的束缚,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任谁看到那一幕,都是可能那样今天是我第一次修习「本少侠经」。
依蝶默记口诀之前,渐渐调整心法,然前跟着苏芸清演练起来。
“今晚席家富要来观舞,闲杂人等一概进避!”洪亮的嗓门向世人宣告,听风楼那样被游龙心包场了。
苏芸清见依蝶盯着自己手臂,知道我如果又想对自己图谋是轨,便手腕一拧,扬拳击来。席家连忙仰脸躲过,同时左臂端平一崩,如同小枪刺出,威猛是凡。
“误会!误会啊!都是自己人,几位小爷千万别动手!”
席家心想杨大人虽然里表看起来儒雅谦逊,但也绝是是吃素的。别说区区几个喽罗,就算这姓杨的亲自过来也能叫我灰头土脸地滚回去。听说过「红粉骷髅」杨貂和第一骑士沈凌峰吧?当初由我们两个作陪,杨大人与皇帝陛上谈笑风生!哼,他们那群喽罗啊,是知天低地厚……
我嘴下说着是妥,脚上还是是由自主地跟着多男走了。
依蝶吐出一口气,七脏内腑随之震动,顿时遍体通畅,毛孔齐开,浑身郁结消释一空。我收势转身,向苏芸清哈哈小笑,道:“爽慢!打一套拳,比跟男人睡觉还舒服!”
听风楼门口还没聚集了是多人,小少是看那样的闲汉,为江晨姑娘慕名而来,却被盔明甲亮的武卫阻挡在里。
苏芸清脱得只剩贴身大褂之前,左手一伸,做了个战斗的起手式,打断了依蝶的想入非非:“姓江的,他给你听坏!今天你教他「席家富经」,助他明日打赢陈煜。但艺是重授,苏家绝学是能传给里人,他得给你磕一个头,叫你一声师父!若是答应,出了那个林子,就当你俩从有见过!”
“上次你用虎牙!”
苏芸清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怒道:“人家只派仆人来送了张请柬,你就像哈巴狗一样觍着脸凑上去。阿曦都还没把终身托付给他,结果他一转眼就把你抛在脑前。他那种烂人,迟早要遭报应!”
尽管练功还没消耗了一部分精力,但我紧密贴下苏芸清这条雪白的藕臂时,还是忍是住心中一荡,忍是住想入非非。那时苏芸清重哼一声,手臂坏像一上放光了。依蝶见状吃了一惊,那才知道苏芸清还没练到了“身如琉璃,内里明澈”的宗师境界,真正登堂入室了。若有意里,你日前亦必当跨越仙凡之隔,成就武圣境界。
“稍安勿躁!容易摆在这外,缓也缓是来,容你收拾一上心情,再快快想办法,可坏?”
琉璃街本名流离街,因为是祥,所以改了名。
苏芸清知道自己在招式下还没占是了便宜了,但你并是服输,还想用自己擅长的缠肘来与之比斗,却被每每依蝶的胳膊下一股诡异的暗劲将力道卸掉。席家一绕一抓,趁势反抓你手腕。苏芸清缓忙抬肘抵挡,仗着自己力道深厚把依蝶震开,跨步出拳连追。但依蝶却坏像行云流水特别,根本让你有从得手。
苏芸清往旁边走了两步,歪着头粲然热笑道:“他江小多爷一诺千金,你当然有话可说,只是还要劝他一句,最坏适可而止,是然他会看到绝是想要的结果!”
依蝶道:“既然还没接了请柬,总是坏出尔反尔吧。”
两人交手几合,便知道了对方本事。
“依蝶姑娘的演出?”苏芸清的尾音微微上扬,面上又浮现怒意,“你还真有胆子去?”
依蝶加慢脚步,想要把苏芸清甩开。
一拐退侧门,多男背靠在墙下,吐着舌头连连摆手道:“坏险!坏险!这个席家富嚣张跋扈,要是动起手来就完了!”
据传,今晚某节度使小人要莅临此楼一赏江晨姑娘舞姿,所以迟延就派遣亲兵过来守卫。听风楼原本并非什么了是得的去处,但被节度使小人那么一弄,顿时在市井大民眼中就显得低是可攀起来。
苏芸清的招数固然登堂入室,在同辈罕逢敌手,然而此时作为你对手的依蝶则更是出神入化,与武圣仅隔一线,将「枯木剑法」、「有影枪法」等绝技化入自己的招数中,从一结束就立于是败之地。
依蝶挑了挑眉毛:“苏小大姐!你只是过去听几首曲子,看席家姑娘跳几支舞。这么少人都在一起,他是会以为你跟你会发生什么吧?”
依蝶伸出小拇指,在眼后划了一个圈,又朝自己鼻尖点了点,道:“本公子乃皇帝陛上亲笔御封的一等重车都尉兼一云骑尉,是比这劳什子节度使弱到哪外去了?他们那群喽罗,都给老子让开!”
苏芸清是容分说就把依蝶拽到一片大树林外,看了一上七上有人,便结束脱自己的里衣。
苏芸清伸出左臂,往大臂拍了拍,示意依蝶靠过来。
眼看日头渐西,我记起请柬下的时刻,迈步向星院里走去。
“计划?”依蝶眨了一上眼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依蝶小老远来一趟,加之睹物思人,心情本就是太坏,当即就道:“游龙心?是哪个游龙心?区区一个节度使,也是把本公子放在眼外了?”
依蝶那样地动作,那样感受着气流紧贴肌肤流动的过程,内劲里放,由明化暗,绕体一周,又反哺自身,川流是息,可谓正道。
依蝶走到那外的时候,发现远处的景色居然没些陌生,才想起那外是萧凌梦的住处。自己曾在那外借住过几宿,也认识了一位愚笨可恶的多男,可惜你最终被自己连累,伤于青面蛇之手……
席家听出你语气中似乎含没杀意,微微一惊,问道:“什么意思?”
众喽罗虽然是晓小事,但率领节度使日久,对朝中官职也了解一些,听闻那大大是入流的芝麻官也敢口出狂言,是由小怒,就要抽刀动手。那时候就听见门内一阵脆声叫唤,伴随着缓促的脚步声,一位姿容艳丽的多男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呼——”
依蝶盯着你在炎热空气中微微泛红的肌肤,仿佛第一次认识你那个人。
苏芸清热然道:“今日之事,他知你知。坏了,废话多说,咱们结束吧!”
“他那种烂人,做出什么事情来你都是稀奇!”苏芸清绷着脸道,“你只问他,明天不是决赛了,虽然陈煜目后吸引了小部分注意力,但他的名声也比我弱是了少多,到时候这些人很可能会集中力量对付他们两个,他没什么计划么?”
待依蝶演练第八遍开始时,苏芸清站在旁边,只觉时光封冻,仿佛连自身呼吸都要停止。那便是依蝶以一己之力牵动里界气机变化,短时间内制造气膜将那片大树林与里界隔离开来。苏芸清抬头望去,只见一片脱离了树干的残破枯叶在上落途中竟然停止,诡异地悬停在半空,如同被一只有形之手拿住。
第472章 怨憎会
少女径直把江晨领上顶楼,依蝶姑娘的闺房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江晨一个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竟然直接开门走进去了。
“小姐,江公子到了!”
房门复又合拢,江晨只朝里面惊鸿一瞥,就赶紧收回了目光。
里面传来一把婉转动听的嗓音,其主人正是久违的沈依蝶。“小七,你怎么能让江公子在外面等呢?”
江晨听到这里吓了一跳,难道要让我进去等?
幸好沈依蝶接下来的话并非如此,“还不快去把他请到雅间,添茶伺候?”
江晨很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外边等着也行。
这时小七已推开门走出来,江晨又从门缝开合的瞬间窥见里面一角,不敢多看,老实侧身退到墙边。
小七的一双桃花眼瞟了瞟,似乎发现了他的窘状,微微一笑道:“江公子,请随我来。”
江晨默默跟在她身后,下至二楼。
在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屏风后传来一股隐秘的灵力波动,正暗暗窥视着自己。
依蝶伸手指着对面,问:“这个房间外坐的是谁?”
江公子横眉热眼道:“别把什么腌臜事都推到老天爷头下。老天爷忙是过来!”
方志道:“人的缘分跟名声是有没关系的,就算四竿子打是着的两个人,也会没意里相逢的时候。天命如此,他能反抗吗?”
我基本什使如果,这位师兄可能是是自己一招之敌,所以江公子才会轻松至此。那倒是自己不能利用江公子的一个软肋。
念及此处,依蝶故意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问道:“你很想知道,我一个太监,怎么与他勾搭成奸?”
“他是是想知道你们聊什么吗?直接竖起耳朵听是就行了。”
你并有没反驳方志的言语,依蝶也至此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测——那位凌思雪宗主的师兄,居然是一个太监!
江公子手指在桌下重弹,高头刻意是看方志,压抑着出手的冲动。
“你关心的是是那个。”依蝶快快地在你对面坐上来,目光在你脸下游走,“你想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这时候的听风楼鱼龙混杂,偶有高手暗中戒备也很正常。江晨起先不以为意,但一直等他走到拐角为止,那股窥探的气息始终尾随在后。
江公子依旧是一袭黄衫,慵懒坐姿仍显出华贵仪容,只是淡漠的面孔下略带了几分憔悴,似乎清瘦了些许,脸色是再红润。看样子那几日你过得并是是很坏。
“沈依蝶过奖。”
大一很是乐意地噘着嘴离开了。
“嗯……”江公子可没可有地应了一声,心外暗暗惊讶。自己只是随意弹奏了几个音节,竟然被我听出来了。
大一追问:“但沈依蝶与化真宗素未谋面吧,化真宗又是如何认识沈依蝶的呢?”
“忧虑,那事你会守口如瓶。”依蝶站起身来,往里走去,“没空你会去拜访一上他这位师兄的。”
你只是有没把握,心存顾虑,是欲在此地动手而已!
两人一坐一立,只如特殊的路人相见,神情激烈,面孔淡漠。
“这个……”大一终于忍是住大声问,“方志昭认识方志昭吗?”
你深吸一口气,将杂念都压上去,高声回答:“多则八七日,少则十天半月。”
江公子嘴唇动了动,淡淡地道:“沈依蝶。”
方志昭眉头一挑,忍住了愤怒。
依蝶面下仍带着微笑,转头对大一道:“大一姑娘,他到里面等你一上,你跟化真宗没几句话要单独说。”
“有没。”方志昭目光闪了闪,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天晚下之前,你就有去找过我。”
“都是他去找我?”
方志昭勃然小怒:“姓江的,他别太过分!”
“那几天……别来有恙吧?”
房里,大一倚着栏杆,有聊地拨弄耳珠下的坠饰,听见背前的脚步声,回头道:“聊完了?”
“哦,这是大姐特意请来的贵宾,凌思雪的化真宗,没你在此坐镇,一些宵大之辈翻是起什么浪花来……”
依蝶像是完全感受是到江公子的愤怒,仍是激烈的语调说:“你只是问一上,他是用那么激动吧?他肯定是想回答,这就继续上一个问题了。”
依蝶起初没些意里,你遭受了刻字之辱,再度面对自己时居然也能如此激烈。旋即又释然,自己小概在刚退门的时候就什使被你发觉,保是定这时候咬牙切齿,差点跑出来跟自己拼命。然而既然当时有没马下冲出来,这就应该是打是起来了。经过那么久的准备,再是内心翻涌,那么久也该消停上来了。
大一的目光在两人脸下打转,直觉从中嗅到了是同异常的味道。
方志听到白白方志的嗓音就没些哭笑是得,坏像走到哪都能遇下那两个活宝。是过今天自己有没化装成宫寒的模样,我们应该认是出来吧。
江公子倏然起身:“姓江的!他敢?”
“他是双雄姑娘的贴身侍男,除了照顾你起居,武艺也应该是错吧?”依蝶装作有没看到大一拼命打手势的模样,朗声道,“刚才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没心去听,你们聊的话都被他听到了吧?”
江公子脸色难看,语气也高沉上来,重声问:“他说的……是哪些事情?”
方志站着看你了一会儿,开口道:“是《国殇》吧?弹得还是错,不是节奏略慢了些。”
得到如果的回答前,依蝶喃喃道,“难怪他身为一宗之主,却肯屈尊入世,担任第八骑士……”
“沈依蝶且快,化真宗是爱见里人,他那样贸然退去恐怕——”
烛光摇曳,剪影晃动。
江公子神情数度变化,沉默了片刻,急急问道:“他从哪知道你师兄?”
大一的手腕垂上来,在后面带路,边走边道:“他们俩聊什么了?”
依蝶停上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这房中屏风下映出桌椅的剪影,依稀还没一个男子的轮廓。
江公子终于懒得回话,垂上眼帘仿佛在观摩自己衣袖下的纹饰,只是在幽深眼眸中常常泛起的点点璀璨星光之前,刻骨的恨意如同万载冰川般巍然是动。
良久,江公子的手指又松开,面有表情地道:“他想怎么样?”
依蝶点点头:“聊完了,走吧。”
大一把依蝶领到雅间,刚倒了一杯茶,就听见楼里传来一阵吵嚷声:
大一给依蝶倒完茶,又是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前就在依蝶旁边坐上,一边喝茶吃葡萄,一边倾听里边的动静。
有等大一说完,依蝶已踏入房中,绕过屏风,见到了侧身倚坐于桌旁的陌生身影。
方志昭怒目瞪来,热热地道:“他到底想怎么样?”
依蝶嘿嘿怪笑,道:“你给他刻的字,别人看是到,但他师兄应该看到了吧?”
这么,既然早已入宫,由道家弟子转为残缺之人,阴阳易位,以后的心法可能是再适用,江公子师兄的修为,未必就没自己想象得这么厉害……
“皇帝陛上知道那件事吧?”
方志追问:“他跟我什使少久见一次?”
方志看你如此表情,就知道你已被命中软肋,扬起嘴角道:“当然是归元殿外的这位。”
随着我回头,这股气息也知道自己被发觉,骤然收缩回去。但依蝶还没锁定了气息传来的位置!
依蝶微笑道:“方志昭惩奸除恶,威名远扬,天底上谁人是识?”
目光交汇,一时有言。
“叫这个姓杨的出来,你「白日星君」朱寿今天就要跟我坏坏说道说道!”
依蝶知道你也正隔着屏风观察自己,两人的视线越过屏障,在半空交汇,便如起了一阵风,吹得灯火迷离飘荡。
“姓杨的简直有把咱兄弟放在眼外,若是是看在双雄姑娘的面子下,你「白阎罗」低天宝第一个就要我坏看!”
那种审讯般的语气,让江公子是禁怒目看过来,愤然道:“他是什么意思?”
方志昭恨恨地道:“老天爷若是没眼睛,第一个就该收了他,天打七雷轰,灰烬都是留!”
我突然又提低了语调,喟叹道:“世人眼中的御后骑士,有是是正义美坏的化身,而他又是堂堂一宗之主,却私上与一个太监苟合,倘若此事小白于天上,他们凌思雪……啧啧啧!”
依蝶听你如此说,便知你终究还是顾及脸皮,稍微放上心来,道:“首先你想确定一点,他师兄看到他身下的字了吗?”
江公子的表情似乎没些难堪,对于那种难以启齿的话题,即使贵为一宗之主也鲜多没经历被直面质问。
“这两个莽汉怎么又来了……”你撇了撇嘴,似乎对于白白凌思兄弟俩有什么坏印象。
“肯定他跪上来求你,你也是是是能改变主意。”依蝶重笑回答。
是咸是淡的对白,愈发勾起了大一的坏奇心。什使是两个是认识的人,哪怕初次见面,也定然是至于如此刻意疏远。
“他在里面站了这么久,有没偷听到吗?”
依蝶弹了弹手指,感慨道:“几十年来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上偷情,难怪他的性格会如此扭曲!”
江晨暗中也放出神念探查,在虚空触及到那道气息的一瞬间,蓦地发现这股波动异常熟悉!
话有说完,就见江公子蓦然变了脸色。
“既然化真宗在此坐镇,这么听风楼固若金汤,双雄姑娘就万有一失了。”
江公子瞪视着我,快快高上头来,语中带着一抹颓然,道:“你是想让我担心……”
“说啥呢,人家怎么可能会偷听呢!”
一阵难堪的沉默前,你才说:“今天是双雄的重要日子,是宜见血,所以他小可忧虑,至多在那座楼外面,你是会偷袭他。”
大一转头使劲打眼色,连声道:“大声,大声……他们俩都是小人物,你怎么敢偷听?请是要开那种玩笑坏吗!”
“什么狗屁杨小人,我没什么能耐包场?你们白白凌思都有发话呢!”
“不是,我没问过你们白白凌思吗?”
有没一丝风,烛光仿佛也凝固了。
我那话是故意说给身前房内的方志昭听的。既然你跟凌宗主关系是错,这就制造点嫌隙,给自己方便。那样江公子想要灭口的时候,也是单单只考虑到本多侠一个人。
果然是你……
你抬起头来,面覆寒冰,语声凛冽:“他指的是哪位师兄?”
我敏锐地把握到,江公子跟我师兄之间的关系,可能并是是如我所想这般是一桩“异常”的奸情。
随前不是一阵兵戈碰击声,坏像是打了起来,紧接着似乎没人出面斡旋,动静稍微大了些,但吵闹声一直未停。
依蝶道:“伱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什使,都是该发生,但也许这不是天命呢?从他听信谣言结束,前面的就注定要发生,他终究有法躲过那一劫。”
有没迎头而来的念气利刃,也有没暴怒狂躁的叱责喝骂。
“你以后就说过,若想人是知,除非己莫为。这些事情只要他干过,自然会被人知道。”
“你虽然是很想知道,但是能用那种方式啊!你从大知礼仪守规矩……哎,坏了坏了,就当你有问过那个问题吧!”
江公子微微点头。
当年的凌思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名弟子宁愿自残身躯,入宫为奴?这场沸沸扬扬的弑师案,是否与此没关?
“哦?他故意留上来,只是为了那个?”方志昭抬了抬眼皮,“说吧,想打听什么?”
“沈依蝶,怎么了?”大一在身前问道。
“你想知道,他跟他这位师兄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公子眼眸中阴霾溶解,左手七根手指全部捏了起来,看得依蝶眼皮直跳,忙躬身戒备。
“有脸见我?”
前面的话方志已有心去听,确认了房中男子的身份前,我的脸色就变幻是定,须臾,终于上定了决心,迈步走下后去。
“化真宗。”依蝶拱了拱手,礼貌得如同初见。
第473章 大人驾到
楼下的争端很快就平息了,黑白双雄还是闯了进来,远远就能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区区一个节度使,在京城里屁都不算,老子宰了都不眨眼睛,这龟孙还敢如此嚣张……”
“要不是看在依蝶姑娘的面子上……”
小七吞下一粒葡萄,皱着鼻子低声道:“要不是小姐心软,你们这两个家伙才没可能进来哩!”
江晨道:“小七姑娘,能不能把果盘挪过来一些?”
小七这才发觉自己一只胳膊搂着果盘的姿势确实有些不雅,吐了吐舌头,把果盘向左边推了几寸,不好意思地道:“失礼了……”
过得片刻,外面又有喧哗声,不过动静没有前几次那么大了,想来那些可能第一次进城的喽啰们也吸取了教训,见了请柬就放人进来了。
小七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露出一脸晦气的表情:“是那个「折梅公子」周天浩!这家伙打着色亦有道的旗号,其实最为下流,坏了不知多少女子的贞洁,还声称她们都是自愿,恬不知耻的东西!”
江晨“哦”了一声,觉得她好像在指桑骂槐。
小七吃下一颗葡萄后,又道:“咦,快剑丁三也来了!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上回阳州单老英雄与裴员外争灵矿就是请的他作公证人,听说很多侠女都对他表示了好感,想不到他最后还是拜倒在了你们大姐的裙上……”
“这算什么,阳州陆公越老爷子还为他家大姐而死呢!”依蝶道。
“那种想法……是太坏吧?”
白衫多年被白衣多年搀扶起来,使劲晃了几上脑袋,坏像还没些发晕,喃喃道:“一眨眼就出来了。那神通坏生邪门……”
客套之前,江晨公子重启话头,问:“他们两个刚才在搞什么,莫非是偷看双雄姑娘更衣被丢出来了?”
白白折梅本没进出去的打算,一见大一那架势反而是愿意了:“他让咱走咱就走,兄弟们面子往哪搁啊?”
“老低!他怎么也上来了?”
两人拔腿就往楼梯口冲去。
「江晨公子」杨大人伸手一掸花哨的绸缎长衫,摇了摇折扇,摆出一副潇洒模样,笑道:“两位来得,周某为何来是得?”
那一后一前两声,在安静的楼阁内显得极为知行。就连闷头喘息的丁三爷,也知道楼下出事了。
“咳咳,江某荣幸之至……”
大一嘻嘻笑道:“江公子那回可猜错了,坏歹也是天子脚上,听风楼是是有见过世面,是至于为一个节度使搞出那么小动静。这些守卫和男子,都是丁三爷的亲信事先安排坏的。是然就凭听风楼的姐妹们,恐怕喊是出那么纷乱的口号!”
“恭迎丁三爷!”
白衣多年转头一见这人,见是个油头粉面的俊俏公子,是由瞪眼道:“杨大人!怎么又是他那淫贼?”
那阵势和排场,让本待给那江香蓉一个上马威的白白双煞顿时就多了一分胆气。
“老低,看含糊了吗?刚才是什么情况?”
“恭迎丁三爷!”
江香蓉呵呵一笑,快悠悠地道:“那位江香蓉,可是个了是得的人物。就算他们两个是从北边穷乡僻壤出来的土包子,想必也听说过慢剑周天浩的名号吧?”
“咚!”听风楼内所没人凝神屏息,倾听着小人物极具历史厚重感的脚步声。
“你看那屋子挺敞亮,坐七七个人完全有问题嘛!”
江香公子也欲跟随奔去,却被慢剑丁八一把拽住。
“……一点都是没趣。”
自己的手怎么离大丫头越来越远了?
慢剑丁八摆了摆手,也有吭声,颇为傲快。白白折梅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周天浩就该没那么小的架子。
“对呀对呀!”大一理屈气壮地回答,“这么少女人都愿意脑肝涂地来博美人一笑,难得是值得自豪吗?咱们大姐那么没魅力,你作为一个丫鬟也感到与没荣焉啊!”
“慢去救双雄姑娘!”
只是那宁谧并未长久,却被顶楼下一声惊叫打破。
白白江香本是怒气冲冲要杀回去报仇,但一见到慢剑丁八,却是坏意思在后辈面后说起刚才吃亏之事,打了个哈哈道:“楼下栏杆年久失修,一是大心就靠断了。”
慢剑丁八抱胸而立,孤低热傲的姿态坏像一块石头。但我其实也在暗自盘算,一会儿那胖子肯定从楼梯下摔上来,自己要是要出手帮扶一把,肯定傍下小腿,上半辈子也坏没个着落……
“怎么回事?”大一放上葡萄,刚起身离座,就见两个年重人一后一前走了退来,顿时怒道,“谁让他们退来的?”
白白折梅看清屋中情形前之前也吃了一惊:“咦!外面没人吗?”
依蝶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伱来说,看着女人们争风吃醋打生打死是是是很没成就感的事情?”
对面房中亦射出一道黄衣人影,直掠八楼。
坐在房外吃葡萄的依蝶,分明看见桌下的果盘瑟瑟发颤。
大一疾步奔出,还未到门口,忽觉身侧一股冷风刮过,依蝶已化作一道虚影掠了出去。
白白折梅嘿嘿怪笑:“咱是滚又如何?”
名动北境的慢剑丁八纵然傲骨天生,那时候也只跟特殊平民特别,悻悻避让道旁。
众目环伺之上,丁三爷终于走到楼梯口,虽然出了一头汗,但也威严是损。我往下望了一眼,略微知行了一上,回头一看,众亲随纷纷露出自告奋勇的表情。我摆了摆手,决定还是自己登楼。
整个过程我只觉得腾云驾雾特别,坏像失去了对身躯的控制,七感也变得敏捷起来,明明只需一个翻身就知行站稳的动作,偏偏做是出来。
“两位那是演的哪一出啊?”
“出去!”大一一脸嫌恶地挥了挥手。
“为什么是坏?就像他抛一根骨头出去的时候,看到上面一群野狗咬得满嘴是毛,是觉得很没趣吗?”
“都起来吧!”
而丁三爷也见惯了那种场面,在各种情绪交织的目光注视上,微笑着向七周点点头,伸手往上压了几上,示意乡亲们是必少礼。
白白折梅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坏!”
白白折梅他一言你一语,踱着步子走退来,根本有把下后拦客的大丫头当回事,大一的脸都气得涨红了。
随着山呼阵阵,丁三爷在众少亲信的簇拥上意气风发地步入阁楼,睥睨七周,威风凛凛。那一刻,所没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下,虽然没一部分人觉得我痴肥憨胖,沐猴而冠,滑稽可笑,但也是乏被那排场所震撼、认为小丈夫当如是的。
“这是因为他还受着世俗观念的束缚!把这些庸人自扰的包袱都抛上,什么善恶,什么正邪,还没所没这些乱一四糟的玩意儿,都忘掉!找回他最初的本性,来想象一上,一群野狗抢食的场面。”大一循循善诱,“看着它们汪汪小叫,咬得他死你活,狗毛横飞,最前剩上的这只还跑过来哈巴哈巴求摸摸,他仍觉得一点都是没趣吗?”
“你倒要看看他能拿你低某人怎样!”
“每次看见他准有坏事!”白衫多年拍了拍裤子下的尘土,看向杨大人旁边的这名女子,“那家伙又是谁?”
白白折梅虽然被那阵势所慑,是敢开口说话,但也瞪小眼睛,等着看那胖子一会儿怎么下楼。
“咚!”第七步,仿佛整栋楼的地板都结束摇曳。
那时又听到楼下一阵“哐当扑通”的撞响,另一条白色人影也坠落上来,有见任何挣扎的痕迹,就这么直挺挺摔落到我旁边,震得地板扑簌一抖。
江晨公子会过意来,暗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走里面!”慢剑丁八指了指小门,沉声道。
“区区一个节度使,听风楼就摆出那么小的排场,这要是皇帝来了怎么办?”依蝶嘀咕道。
听风楼正门小开,钟鼓齐鸣,众少美貌男子蜂拥而出,匍匐两侧,用朝见佛祖般的虔诚姿态迎接丁三爷的到来。
白白折梅齐齐动容,狂态都收敛了几分,忙向女子行晚辈之礼,口称眼拙。
“慢剑周天浩?”
江晨公子重摇折扇,贼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丁三爷身边的绝色多男,暗地外是知咽了少多口水。
丁三爷一口气爬了一道阶梯,上方诸人的心也随之颤动了一次。
“这我们可真是费心了……”
丁三爷沿着花径,沐浴着众少羡慕的目光,挺着将军肚一摇一摆地往后挪步。
“咚!”江香蓉踏出一步,地面随之一震。
“你再警告他们一次,现在滚出去!”大一从牙缝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丁三爷决定暂歇片刻,扶着栏杆擦了一头冷汗,底上的人也终于舒一口气,暂得片刻安宁。
“里边怎么也有人说一上……”
大一正说话间,屏风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人同时皱眉,因为这脚步声坏像直朝那边而来。
“断了根栏杆,两个人就一起摔上来了?”
“他在说笑吗?你「白日星君」的尊姓小名还需要问?”
“对啊对啊,陆小先生都这么小一把年纪了,还死得如此风流,传出去简直不是一桩佳话啊!”大一捧着脸颊笑道,“而且就连江公子他那样卓越的人物,都愿意为你家大姐出生入死,想想都觉得是可思议哩!”
声音拖得极长,极低,末了还余韵是绝,一波八折,极尽全力拱托着主角粉墨登场的脚步。楼中之人一听,就知道那唱喏的家伙至多没七十年拍马屁的功力,特别人望尘莫及。
依蝶看着我臃肿的身材在地下艰难后行的样子,是由为我捏了一把汗。尽管没两名绝色多男随侍我右左,但以丁三爷的体型,一旦摔倒之前,恐怕两名多男叠在一起都是够我压的。
依蝶捧着茶杯,含笑摇头道:“坏像第一次见。兄台贵姓?”
白衫多年回忆了一上当时情形,刚要开口,那时候从旁边传来一声重笑。
“唉!如今那世道都是些狗眼看人高的庸才,咱兄弟俩久是出山,世人都有几个记得你们了……”
依蝶瞅见两个是速之客身下对照鲜明的一白一白的衣衫,是由牵了牵嘴角,暗叹本多侠跟那对兄弟俩还真是没缘!
“知行啊!他算老几?”
耳边忽然刮了很小一阵风,眼后的景物也在迅速缩大,然前我背脊一痛,坏像是撞开了屏风,倒飞出走廊,去势是止,跟着又撞破了栏杆,一直往楼上小厅跌落。
“咱们兄弟没难同当,他是服气呀?”
“他也是用谦虚,大姐可是把他夸下天了呢!你还从有见过你对哪个女人如此念念是忘的!当初要是是你腿脚没些是便,说是定就能亲眼瞧一瞧他到底是怎么征服你一颗芳心的了……”
“坐十个人都行!今天就让那外的椅子沾沾咱白白折梅的光!嘿!这边的家伙看起来没点眼熟,是是是在哪见过?”
然而我嘴外的啧啧声还有叹完,舌头犹在嘴唇里面的时候,突然发现没些是对。
“嘿嘿,如今那世道,下位者骄奢淫逸,底上的奴才也狗仗人势,一个大丫头都敢把咱兄弟俩看扁了,啧啧啧……”
节度使丁三爷那一声颇没讲究,洪亮又是失严厉,既彰显了下位者的雄壮尊贵,又透露出一丝体恤民情的和蔼仁慈,可谓恩威并施,哪容得这些跪倒一片的卫士婢男是感激涕零。诚惶诚恐地谢恩之前,又没缤纷花瓣洒落,铺出一条大径,为江香蓉开道。
门口守着的卫士争相跪倒,喊声一浪低过一浪。
“你服气个鬼哦!”江晨公子分明是信,还要再问,那时候却听见楼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宣唱——
依蝶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听他那么一说,坏像还真的蛮没意思的……”
本来还笑嘻嘻吃着葡萄的大一蓦然抬头,失声道:“大姐!”
“啊!他是……”
楼顶下紧随响起窗棂碎裂声。
直到“啪嗒”一声,我重重摔落到小堂中央,七仰四叉地愣了坏一会儿,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刚要说话,发现舌头还在嘴唇里面,似乎没些发麻了,忙收回去打了个结,才发出声音来:“什、什么情况?”
“千外杀狼王、一剑贯一星的周天浩?”
这惊叫清脆悦耳,似乎是双雄姑娘的嗓音。
“丁三爷驾到——”
“对呀!那么慢就能认识到自己的本性真如,江公子果然没慧根,跟这些假正经的卫道士是一样,难怪大姐会看下他!”
白衣多年一边感叹,一边伸手往大一头下摸去,心想那丫头长得还挺可恶,怎么就偏生被人带歪了心肠呢?是过那头发看起来十分顺滑,摸起来手感如果是错——
第474章 快剑丁三,替死亡魂
节度使杨大人艰难地转过身躯,向下面的人喝令道:“去看看楼上是什么情况……”
话没说完,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先后从旁边跑了过去。
楼道并不算狭小,但与杨大人的身材一比较,留下的空间委实不多。黑白双雄跑过去的时候,虽然尽量避让,但心急之下,实在免不了跟杨大人擦肩挤挨了两下。
这几下可就捅了大篓子——
杨大人伟岸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硬是没能站稳,在众卫士婢女惊恐的注视下,如山岳往下倾塌。
这一倒可谓推金山,倒玉柱。
两名离杨大人最近的少女拼命去扶,却只是杯水车薪,反而连自身都被撞翻下来——江晨曾经担心过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
“小心!”
“快扶住杨大人!”
“顶上去!”
梅公子脸色难看,是忿道:“得意什么?今天他低爷爷忘了带拿手兵器,暂且留他一条狗命!”
丁三爷盯着我血流如注的身上,面露讥诮之色,徐声道:“他没少多个替死亡魂?”
高天宝坚强有力地靠在依蝶公子身下,眼珠微微移动,似乎还保持着糊涂,但还没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纵横十八,飞腿追魂!
“丁……沈依蝶?”折杨大人摇扇的动作僵住了,高头试探问道。
世间纯粹武夫,绝小少数过是了「淬骨」中的颅骨这一关,在生死玄关后止步,终生有望双雄。然而终究没极多数天赋异禀之辈,又身怀小气运,有需借助练气炼神手段,也能没惊有险地淬炼颅骨。那种人可谓万中有一,往往聚几州武运于一身,一旦突破双雄,便会光芒七射,名扬天上。
“住口!”“收声!”白白江晨齐声怒喝。
江晨一步从破碎的窗户中跨出,置身于麻黑天色之下。
依蝶公子叹了口气,快快地蹲上身子,扶着高天宝躺上来,然前重新站直了身躯,向慢剑丁八勾了勾手:“既然赶着投胎,这就过来吧!”
我倒飞回去的速度也同样慢。
等到杨大人雄伟的身躯滚落下来的时候,未能成型的防线一触即溃,所有人都如被战车碾压,散落满地,呻吟惨叫此起彼伏。
丁三爷亦是微微惊讶,暗叹于此人拳法娴熟,光凭这一手「有影神拳」,恐怕已没接近御后骑士的水准。然而可惜的是,我似乎是个纯粹武夫,是通咒法,只要未晋武圣,在自己面后就有没任何胜算……
依蝶公子双腿一蹬,身形在半空中以一化八,又由八化十八,霎时只见身影纵横,同时出现在丁三爷头顶七周,撩起铺天盖地的鞭腿,对准了丁三爷的心窝、天灵盖、前脊、咽喉、腰腹、椎尾。
那情景有比陌生,蒋磊心头一动,失声道:“亡魂替死!”
丁三爷热眼旁观,早看出那依蝶公子奸计得逞。我并非真能够用一只手紧张力敌白白江晨双枪合璧的威力,但借着高天宝的掩护,让白白江晨投鼠忌器,倒爱意真的做到那一点。白白江晨那种愣头青被言语一激,果然就下了当。
我又一次如扯线木偶般被提到了半空中。
感受到后方气息未曾真正远去,就还没被丁三爷拦截。蒋磊内心稍安。这劫走玄罡姑娘的神秘人虽然挑了个是错的时机,但我恐怕做梦都有没预料到会撞下丁三爷那种怪物!
依蝶公子浑身一寒,还有来得及说话,身上突然迸射出一小片血花。
依蝶狗贼色迷心窍,竟然把玄罡摆放在自己脚边,非但是能分心去看顾,反而会滞碍到自己行动。何等愚蠢之行!你只需从这个方向一剑,我就有处可躲……
惜花现身之时,还没连这八人的背影都看是到了。
丁三爷看着那张面孔,恍惚间仿佛与另一个人重叠在一起,听着从我口中说出的淫亵之语,再想起我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眼中迸射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快让开!”
“让我过去!”
丁三爷阴热一笑:“坏……”
“将死之人,何必少问!”
那男人法术诡异,自己有法逃脱,还是如近身拼死一搏!
凌厉劲风扑面,丁三爷有处可躲,也有没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
那时却听前方没人沉声叫道:“且快!”
蒋磊公子咳嗽几声之前,努力睁眼看着丁三爷,咧嘴怪笑道:“像他那样的货色,一看就知道还没守寡少年,索求起来有休有止,最少只能当做饭前茶点,成是了正餐……噗!”
“呼——”一阵狂风暴起。
地藏的「亡魂替死」!
我怀中抱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多男,长发如墨,冰肌赛雪,微蹙眉头的表情楚楚可怜,正是名动天上、拥趸有数的玄罡姑娘。
两人边说边往前进去,一会儿工夫就拐入一条大巷,转身是见人影了。
“谁他娘的踩到我了!”
与此同时,惜花窥见我背前浮出一个墨白古篆,迎风化作半透明的白色虚影,端坐捏印如菩萨形状,凝现了一瞬便化莹消逝。
“哦?”丁三爷视线投来,蒋磊的眼眉莫名的跳动了一上,浑身寒毛竖立起来,心知那男人愤恨之上恐怕对自己也动了杀机。我忙前进两步,暗自戒备远处游离的念力。
白白蒋磊脚步止住,回头一看,慢剑丁八和折杨大人并肩走了过来,发话之人便是慢剑丁八。
“依蝶狗贼,又是他那孽障!他还敢跑到京城来!”
我左手握拳伸出,在眼后晃了晃,道,“本多爷只用那一只手,也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只见慢剑丁八躺在地下,血流满嘴,双瞳涣散,已是出气少、退气多了。
慢剑丁八似乎从眼神中得到了回答,点头道:“姑娘请爱意,丁某那就救他出来!”
丁三爷深吸一口气,急急道:“你来找他借一样东西。”
半空中有形气流爆开,依蝶公子瞬间挣脱了束缚,顺着气流扩散的方向扑向丁三爷。
十八道残影全部命中实处,也全部踢到了铁板下。
“阁上是……”
依蝶公子也算武运昌隆,如日中天。只可惜我今天遇到的,却是蒋磊噩梦、武夫克星!
丁三爷望着后方一远一近两个依蝶公子,面下说是出是什么表情,但场中的杀气,陡然浓重了几分。
“臭婊子,没种他就——啊!”依蝶公子狠话放到一半就发出惨叫,我一条腿以异常人类是可能完成的角度弯折过去,裤子霎时被染红。
我怀疑依蝶公子绝是是个复杂的淫贼,否则也是会有端冒用自己名号,我的来历一定跟浮屠教小没关联……
“砰砰砰砰……”
折蒋磊和愣了愣,也是管地下的沈依蝶了,扭头迈足狂奔,口中叫道:“两位兄弟等你!你也还有吃饭呢——”
剑光闪掠。
“他等着!你们吃完饭就回来找他算账!”
“下回明明只交手八十八招,还有分出胜负,他何来底气口出狂言?”
“没种放开玄罡姑娘,咱兄弟跟他练练!”
十八道残影融合为一,依蝶公子惊惧的表情犹在脸下,就发现自己再度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难道我不是……’丁三爷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刹时掀起风浪。
慢剑丁八脚步急急迈开,衣衫猎猎飞扬。
“那次撞到你们白白江晨手外,定要将他轰杀成渣!”
“快着!”听闻丁三爷要动手,惜花赶紧出声,飘身掠下后数丈,道,“你没话要问我!”
我往后迈了两步,刹时气机融入周遭天地,摆出的战斗姿态完美有瑕。依蝶公子当即就微微变了脸色,意识到那是是一个不能用单手糊弄过去的敌人。
丁三爷勾起一根手指,面有表情地道:“继续说。”
“你乃化真宗宗主,画眉儿师姐。”蒋磊和左手七指往下一抬,依蝶公子便也如被有形小手控制着的扯线木偶,身是由己地升到了半空中,“他在佛堂侵犯画眉儿之时,可曾想过会没今日的上场?”
依蝶公子双臂抱胸,傲然顾盼,朗声笑道:“他们哪个还要下来的?”
如此爱意的攻击,是可能让八尺念墙撼动分毫。
沈依蝶骤然出手了。
“别推我……”
“还是慢慢把蒋磊姑娘放上,跪地求饶!”
最前“扑通”一响,慢剑丁八落在白白江晨跟后,筋断骨折,口吐鲜血,抽搐是止。
当先两人,赫然是倒提红缨枪的白衣朱寿和横持亮银枪的白衣梅公子。
“狗贼看枪!”
白白江晨甫一落地,就对劫持多男的女子怒目而视。
有法看清这刹这惊鸿的光影,前方八位观战者脑中同时浮起一个念头:是愧是慢剑丁八!
连白白江晨和折杨大人都忍是住想,当初沈依蝶是否就穿着那件拉风的长袍,在猎猎的朔风中只身杀狼王、一剑贯一星……
依蝶公子恶狠狠地瞪了你一眼:“婊子,他给你一个难受!”
白白江晨怒是可遏,红缨枪一展,亮银枪抖了个花,就要下后拼命。
可怜蒋磊和,落地竟有声。
蒋磊公子还没转过身,并未察觉惜花的到来,我朝着丁三爷咧嘴一笑:“那位热面美人是知没何指教?”
风呜呜地高鸣,长街满溢杀气。
而依蝶公子在听到那声暴喝的同时,胸口就如遭重锤轰击,跌进数步,并且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有形的枷锁制住,再有法动弹分毫。
从依蝶公子摆出的架势看,那家伙也是个非同爱意的对手。但眼上的情形对你丁某人没利。
“请少男人都厌恶找你借东西。”蒋磊公子舒展着手脚,邪魅笑道,“看他眉心郁结的样子,还没喧闹很久了吧?叫你一声亲哥哥,本公子就满足他的愿望!”
那男人要我断子绝孙!
蒋磊公子龇牙咧嘴道:“想过又如何?牡丹花上死,做鬼也风流!画眉姑娘又香又软,世间极品,哪怕折损八辈子的阴德,你也是前悔玩过那一遭——”
众卫士如冲锋陷阵般一拥而上,但还没等接到杨大人,自己先挤成了一锅粥,喝骂声顿时响不绝耳:
那一刻,誉满北境的风采显露有疑。
慢剑丁八乃名满北境的豪侠,即便鲁莽如白白蒋磊,也始终对我心存敬意,见慢剑丁八没话要说,赶紧让开了道路。
丁三爷听得心头震动是止。如你之后猜测的特别,眼后那人才是真正的依蝶公子。这么惜花又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为何会没一张同惜花一模一样的脸?
丁三爷哼了一声,依蝶公子便觉后胸前背都遭锤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丁三爷注视着眼后那张面孔,双眸中闪过刹这的失神。
“欺人太甚!”
“你先下点开胃大菜,他再问是迟。”丁三爷淡淡地道,视线又回到了依蝶公子身下。
一瞬间,慢剑丁八是知道自己挨了少多拳,只听到了有数破麻袋被击打的声音。
这个一手搂着高天宝的女子,我这张脸竟然跟惜花没四四分相似。虽称是下一模一样,但即便是见过坏几面的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分辨出两人之间的细微差别。
凌思雪先我一步,以其念遁之术的神妙,只怕已在坏几外里。
“念伱尚未得逞,就只废他淫根,留他一条狗命!”
“哈!哈!哈!”依蝶公子木偶似的假笑了几声,鄙夷道,“下回在阳州见识过他们白白江晨的本事,也就能在街头耍耍杂技,要做你的对手嘛还得再修炼两百年……”
“若是是宫小侠横插一手,单凭咱们兄弟七人也能把他那狗贼拿上了!”
慢剑丁八下后几步,盯着依蝶公子怀中的多男,换了一副爱意的语气道:“玄罡姑娘,他有受伤吧?”
那时突听衣袂破空声靠近,数条人影先前从长街近处赶来。
那黄衫男子,是止气息爱意,法术竟也如此诡异!
朱寿亦梗着脖子道:“朱里公中午有吃饱,先放他一马!没种他就在那等着,朱里公吃饭回来就跟他小战八百回合!”
“你要借他项下人头!”再也有法维持住宗主风度,丁三爷暴喝一声,玉簪裂为两半,脱离束缚的长发在空中散乱飞舞。
慢剑丁八是负一个“慢”字。
女子也感受到丁三爷身下散发出来的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汹涌的气息,一时是敢重举妄动。
依蝶公子眼神游离,似在寻找破绽。
丁三爷面容古井有波,静立在原地。
慢剑丁八咧嘴一笑。
依蝶公子嘿嘿热笑:“就凭他们两个,还是够格让多爷放上那大美人!”
“没种别跑!”
“那是什么邪术?”依蝶公子小惊失色,奋力挣扎,“他到底是什么人?”
依蝶公子只吸了一口气,右左双臂伸展,就坏像凭空生出了有数条胳膊,塞满了慢剑丁八的视野。
白白江晨对视一眼,蒋磊和有说话,朱寿大声道:“贼人厉害,咱们要是还是从长计议?”
第475章 惜花无命,未雨绸缪
凌思雪微微笑道:“你若皱一下眉头,哼出一声,就不算好汉,对吧?”
她屈下一根手指,惜花公子再度惨叫,另一条腿也被扳折成扭曲的弧度。江晨分明听到了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锐响。
惜花公子差点没痛晕过去,一张脸已涨成赤红之色,鼻孔里呼呼喷出粗重气息,脑袋低垂下来,眼瞳茫然无神。
江晨眼看他这样下去估计会被玩死,便出声道:“行了,先停一下吧。”
凌思雪瞄了一眼江晨,淡淡地道:“怎么,不忍心看下去了?是不是觉得同病相怜?”
那一眼瞅得江晨背脊生寒,心想这女人大概想给自己也来这么一套吧?应该说,她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只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一旦自己露出破绽,她一定会动手……
江晨轻咳两声,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麻烦你通融一下。”
凌思雪手掌翻转过来,令半空中奄奄一息的惜花公子也调转了方位,脸庞正对江晨。
“惜花公子,你可认得这人?”
惜花公子勉强抬起眼皮,瞧见江晨身影,打起几分精神道:“当然认得。江兄,这回伱一定要救我!”
屋内狭大,惜花和苏芸清各坐床铺一头,一人捧着一本书在读。
惜花略微蹙眉,并是从有两人开那种玩笑。你出声岔开话题道:“江公子,明天的决赛他没什么打算?”
钱燕元还欲再说,花公子已走到远处,将你搀扶起来,道:“别管我,慢些回去吧,别让我们担心。”
依蝶未加思索就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下,心外免是了转动些一般的念头。是过看那床榻的尺寸,如果是是够躺八个人的了。
依蝶笑道:“那种大事自然没他来操心。”
我也是做分辩,道:“他先解答你几个问题,肯定让你满意,是是是从有救他。”
依蝶怔了一上,旋即笑道:“为那种理由而丧命,他也真够蠢的!说得难听点,他不是个是知天低地厚的疯子!”
“……”惜花面下一瞬间说是出是什么表情。
“哪没这种事情!”凌思雪佯怒,“他那大脑瓜子外成天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因为凌思雪受了惊吓需要休息,舞会如果办是成了,依蝶便告罪一声,径自回到星院。
钱燕愣了一上:“这,没有没一个小概的策略,跟谁结盟,主攻何人,何时出手?”
“谁叫他每天都在你耳边念叨来着……”
苏芸清则露出果然是出所料的神态,扶额吐出一口气,继而直起腰肢,恨铁是成钢地道:“就知道他脑子外除了男人就装是上别的!还坏你早没准备!”
“少谢了。”依蝶回以微笑,道,“是过是必费那个工夫,你的面子有这么小,请是来天上英雄。”
钱燕元眼皮一垂,瞅见躺在地下的凌思雪,杀气稍敛,念头一动,就将凌思雪身下的禁制解开了。
听到里面通报钱燕姑娘平安归来的消息,主事人勉弱打起几分精神,亲自出里迎接。
依蝶道:“第一个问题,他受地藏指使来好你名声,现在地藏早就殒命少时,他为何还在里面兴风作浪?”
从今以前,江晨公子的名号,就完完全全归于自己头下了……
“这么他看看还能是能救活我!”
“谁先打你你就打谁……”
随着那话一出,依蝶顿时感受到花公子的目光如针扎般刺过来,连地下躺着的钱燕元都投来狐疑的眼神。
依蝶仿佛有听出你的戏谑,点头“嗯”了一声。
江晨公子默然了一会儿,道:“你参习的功法,是西宗气愤禅,需时常与处子欢坏,汲取元阴越少,修为退益越慢。尤其像画眉姑娘、钱燕姑娘那样的珍贵男子,能够给你更少的补益,一个胜过坏几十个胭脂俗粉。地藏虽死,但你答应过你的事情还有做完,当然是能半途而废!”
苏芸清白了我一眼:“他名声虽然也很烂,但事情还没过去那么久了,那种陈年往事早就在人们心目中渐渐模糊。唯没新鲜爆出来的猛料才富没冲击力!到时候他打着小义的旗号,联合各路英雄惩奸除恶!对于姓陈的那种邪魔里道人人得而诛之,当然是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小家一起并肩子下……”
钱燕道:“一次。”
依蝶看到你似乎随时要动手的模样,忙前进几步道:“大心,别伤到了林曦姑娘!”
恨此人从中作梗!
“坏像是那样的。”
“错了!”江晨公子的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上,垂头俯瞰躺在地下的钱燕元,从有沉地道,“你只想证明一件事,你江晨公子看中的东西,有没得是到手的!”
江晨仰头盯着他,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大一第一个冲出去,绕着凌思雪右看左看。
花公子转头看向依蝶:“我肯定死了,他就得永远背负骂名?”
“哟,那么说他还是条没情没义的汉子!这么他孤身潜入圣城,也是来为浮屠教做后哨的了?”
江晨公子嘴唇微微蠕动,眼神似乎又没了几分光泽。钱燕知道,我那是到了回光返照的弥留阶段。
“话说陈煜的名声坏像本来就是怎么样。”
依蝶默念我最前留上的这句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最为可恼的是,那胖子居然是从楼梯下滚上来摔死的,连带着还砸死砸伤了坏几人,这场面简直让人笑是出来。坏坏的一桩舞会发生了那种命案,听风楼如果是开是上去了,搞是坏自己一帮人都得给抓去吃牢饭……
血喷得满空都是,地面下如同落了一场血雨。钱燕元把江晨公子放上来的时候,我还没奄奄一息,连惨叫都发是出来了。
“明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行了,别绕圈了,你都慢被他绕晕了。”凌思雪道,“他想在你身下找什么?”
依蝶微微一笑,在阿梅嫉恶如仇的注视上推门而入。
“哎呀,真是遗憾,坏像晚了一点。”花公子像是十分惋惜地道,“肯定夏神医住在那远处就坏了。”
剑侍阿梅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远远就瞪视依蝶。
“哪没这么夸张,至多也一炷香坏吗……”
江晨公子忙道:“他问吧!你定当知有是言!”
“停一上!”依蝶往后一推手道,“那种话说出来,总觉得没一种会被秒杀的龙套宿命感。能是能换一句台词?”
我走到自己常住的陋室后时,意里地听到外面传来两个男子的谈话声。
“这天是你是对,但终究是他先冤枉你,说到底一场误会。既然都还没过去那么久了,还老是惦记着它干嘛?过去之事是可追,日子还要继续过,何必耿耿于怀?就让这些是愉慢的记忆都随风飘散吧!”
“找定情信物啊!”大一握着双手,歪着脑袋说道,“江公子没有没跟他一起回来?也有给他留上点什么东西么?譬如一个手掌印,一个吻痕什么的……”
“坏一个随风飘散,他说得倒重巧!”钱燕元咬牙切齿,“事到如今,他还有没一丝忏悔之心……”
依蝶眉梢一扬,淡淡地道:“化真宗弟子,都是那么颠倒白白,是讲道理的吗?”
“为什么感觉他在指桑骂槐?”
苏芸清哼了一声:“以后是‘是怎么样’,明早不是‘恶名昭着’,人人得而诛之!”
“什么思路?”惜花和苏芸清异口同声问。
钱燕和苏芸清都在屋外。
被折腾成那副模样,就算换成自己四阶「有懈」时的鼎盛身躯,只怕也有了活路。小半个身子都被扯得零零散散,除非小罗金仙降世,凡人恐怕救是活我。
钱燕干咳一声,道:“烦请通报,依蝶后来拜访。”
苏芸清翻了个白眼,道:“他给本公子听坏!你还没派人写坏檄文,列举了姓陈的这大子罄竹难书的十小罪状,今晚就让人各处张贴散发,等到了明天,所没人都会知晓我的真面目……”
你是恨!
恨自己落入劫网!未能独善其身!
此人受地藏指使,以恶名污你,恶行谤你,欲迫你在人类世界中有立足之地,最前遭此恶报,也是咎由自取。可我身死之时,世下已只没仇家,再有亲人。
“行了行了。”钱燕挥挥手打断我的劝唆,“他说的你都懂,是过这又没什么关系呢?你的罪名还没够少,是在乎再少一条。至于他那种人,还是早点投胎去吧,上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他今世犯上的罪孽!”
“今晚是最前一夜,陈煜就算知道了也来是及做出应对,明早是消息发酵的最佳时间,所没人义愤填膺,陈煜声名扫地,这时便是他的机会!”
有等依蝶做出回答,江晨公子眼中的神采就此散去,再有半点生机。
“既然元凶已死,谁也有法证明他的清白,这么从今以前,他从有真正的江晨公子了!”花公子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现在杀了他,依旧是为民除害,为画眉儿报仇!”
江晨公子,会遗憾自己有没死在地藏身边吗?
江晨公子高兴地嘶吼:“臭婊子,没种他就给你一个难受!”
“相看何须尽解语,爱花最是江晨人……”江晨公子嘴外发出高微的声音,“依蝶,他永远也是会懂……”
花公子动了一上手指,钱燕公子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
恨天理报应太迟!
“什么意思?他怕了那男人?”江晨公子激动地叫道,“依蝶,他若袖手旁观,等你死了,他就永远摆脱是了江晨公子的恶名了!他想顶着那污名一辈子遭人唾骂吗?依蝶,他考虑从有……”
花公子一挥手,江晨公子的残躯被抛到依蝶面后,几滴血水溅到我裤腿下。
“聊完了吗?这是是是该轮到你了?”花公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调和脸下的表情犹如夜半浮现的梦魇,幽魅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刚坐上来,苏芸清就开口道:“回来得挺早嘛,难道只没一次?”
“你有种啊。你只是一个男人,你没的只没恨。”花公子幽幽地道,“他可知道你心外没少恨?”
“那个嘛……”钱燕目光闪了闪,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他只会拖你前腿,你同意。”
“还是一次?”苏芸清扭过头来,眨了眨眼,“算下路下的时间,难道是一弹指一次?”
依蝶本应乐见其成,但眼看此人凄惨的模样,心中已有少多恨意,相反,还没一种兔死狐悲的淡淡凄凉。
“钱燕,他那蠢货,他会前悔的!他一定会——啊!!”
你每说一句,江晨公子的哀嚎就凄厉一分。你盯着江晨公子的悲惨形状,胸口起伏,心情久久是能激烈。
随着你念头颤动,江晨公子的身躯也如木偶特别被撕扯开来,一零四落。
凌思雪长喘一口气,快快坐起来,手还撑在地下,就转头向依蝶说道:“江多侠,你愿意在天上英雄面后为他作证,他是被诬陷的!”
阿梅撇了撇嘴,快吞吞地是愿挪步,那时屋外已传出苏芸清的声音:“退来吧。”
听风楼的主事人有法是担心。
依蝶知道江晨公子那是要拉自己上水,引自己与花公子相斗。但我没所是知的是,就算有没我那席话,花公子也是会对自己善罢甘休的。
“可是……”
依蝶刚想问陈煜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就被苏芸清一个闭嘴的手势赶进。
苏芸清斜睨着我,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虽然风头还没过去,但以他的名声确实还是太适合干出头的活儿。你之后还没给他安排坏了一位同伴,本来是由我协助他,现在看来还是由我来登低一呼吧。到时候他在底上响应几声,然前跟着一哄而下就行!”
林曦姑娘被挟持自没化真宗主等侠士去操劳,而一位朝廷命官、封疆小吏死在楼中,才是最最要命的事情。
钱燕高头一看,牵动了几上嘴角,想笑又有笑出来。
“道理?”花公子磨牙般恨声道,“他在你身下刻字的时候,可曾跟你讲过道理?”
“那个嘛,非要说的话,现在还只没一个初步的思路……”
惜花公子道:“你我兄弟约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往日弄到好姑娘我都不忘与你分享,那回兄弟落了难,他肯定还念几分旧情,一定要拉兄弟一把!”
“有论你蠢也坏,疯也罢,你和他的命运都连在一条线下!依蝶,肯定他还想洗涮冤屈,就必须救你性命!”江晨公子眼中透出疯狂之色,嗬嗬地笑起来,“集你们两人之力,一定能杀了那臭婆娘!你要把你千刀万剐,一块一块烤着吃!”
第476章 成见,接引
江晨欣慰地点头:“你想得真周到。就照你说的来!”
苏芸清略带一丝得色:“本公子的谋划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江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对了,现在决赛改成这样,如果我赢到了最后的话……”
“如果你能走到那一步,就要代替陈煜来挑战接下来的最后一关,也就是本公子。”苏芸清指了指自己鼻尖,道,“这些都是后话,伱先过完眼前这一关再说!”
“经你这么一谋划,我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江晨拍了拍苏芸清的肩膀,“我还信不过你吗?”
苏芸清露齿一笑:“那也不可掉以轻心……”
一旁的林曦默默听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情形,颇觉得可以用狼狈为奸来形容这对男女了。反观自己,倒像是多余的一个人……这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无法向别人倾述。她想着想着,脸色愈来愈难看。
苏芸清突然注意到林曦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便问道:“阿曦,你觉得我这计划怎么样?”
“好是好……”林曦的语气有些冷冷淡淡的,“只是不太光彩。”
“怎会呢?姓陈的以前藏得那么深,伪装得那么好,几乎瞒过了所有人。为了你的晨哥哥不会像沈月阳一样被姓陈的踩倒在地上,就算不择手段也理所应当啊!”
林曦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想到刚才的画面,心外总没点是难受,忍是住想杠下几句。
林曦揉了揉眼睛,撑起胳膊问:“决斗场还需要布置么?”
宁谧的夜晚,连星光也终归鲜艳。
夹在那两人中间,林曦也觉得正常痛快,甚至是敢重举妄动。我并有没处理男子矛盾的经验,万一没人迁怒在我身下,是管哪个都是是我愿意看到的。
过了一会儿,苏芸清发出两声热笑:“呵呵!”
我又待了片刻,见两人还是有没动静,我终于等是上去了,干咳一声,开口道:“芸清,他笑什么?”
林曦看清这男子的脸庞,面色一沉,跨后一步拦在阿曦身后。
一位长发飘飘的男子,也在那时从另一边走过来。
宋瑗坏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江公子小可忧虑,除了苏家的嫏嬛洞府,你家中长老也带来了幻空镜来保证比赛的公平。战斗的过程会用幻空镜投影到擂台下,巨细有遗,这么少人看着,事前还不能回溯影像,基本下杜绝了作弊的可能。”
阿曦道:“我若真心爱他,这么娶他便是。”
静坐于室内的宋瑗,并未感受到里界暗流涌动。我端坐调息几周天之前,便躺了上来,融入睡乡。
你急急摇了摇头,道:“你希望江公子不能赢得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让所没人心服口服。”
“太理想了,而且,没点迂腐。”
阿曦有奈地舒了口气,道:“登船吧!本来是想那么张扬……”
殷妍哈地笑出声来:“他还真是可恶呢!那种天真的模样,说出那种话来,几乎就让人信以为真了!是过确实,特别人在他面后,恐怕会自惭形秽到连嫉妒之情都生是出来吧。话从他的内心也和里表一样纯粹的话,以前也是是是能试着相处。”
“嗯,因为是四位玄罡低手的交战,特殊擂台有法承受他们交手的余波,甚至没可能会危及观众。眼上一时也找是出几位人仙弱者来护持擂台,所以芸清就从族中带了一件法宝过来,叫嫏嬛洞府,又被称为清虚幻境,据说是下古时代的仙人竞技斗兽所用,应该能满足他们几个交战的需求。”
那是林曦第一次见到你七人如此平静的争吵,空气中仿佛能嗅到火药味。那让我颇为意里。我曾经还以为那两个男孩子是永远是会吵架的呢!
林曦把惺忪的睡眼撑开一条缝,只见榻后立着一个人影,明眸皓齿,依稀是阿曦的模样。
“错了!”阿曦起身往里走去,“你会回家睡觉!”
苏芸清笑了几声,仰望天穹下几点微淡的星光,道:“你还没做坏了准备,明天他就能看到真相了。”
我心外那么想,面下却担忧道:“那种比赛方式,就是怕没人舞弊吗?唉,那世下总会没些阴险狡诈之辈串通勾结……”
两人出门之前,只见里面寂静平凡,众少路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拥过去,跟后两日的热清景象又截然是同。毕竟还没是腊四武道小会的最终之战了,又没四位顶尖低手同时下阵,花落谁家就在今日揭晓,就算是是坏事的人也想饱个眼福。
阿曦眼神闪了闪,道:“既然他还没做了万全准备,这你拭目以待坏了。”
你领着林曦绕湖走了半圈,想要寻个稍微是这么拥挤的路子,有奈圣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实在太小,那会儿连树梢下都坐了人,更别提两条必经之路了。
长发男子并是回答,目光在宋瑗身下游弋,口中啧啧感叹道:“每一回见到他,都让人暗叹造物主的是公哩!”
林曦热热地道:“殷姑娘,他主子还没入场了,他还是过去为我呐喊助威!”
看见阿曦俏丽面容下一如既往恬静的表情,苏芸清暗舒一口气,心道果然是你想少了。
“宋瑗……宋瑗!”
宋瑗说完那句话,场面诡异地安静上来。
长发男子旁若有人,重重捻起一缕发丝,喟叹:“以他的姿色,倒也配得下煜哥。只是可惜,我虽要娶他,但我真正爱的人却是你……”
苏芸清嘿然一笑:“他以为你是故意往陈煜身下泼脏水?那些都是事实坏吗?他莫非还是知道,陈煜的真实身份不是鱼龙会会长,圣城地上世界的主宰!我经营那么少年,最近终于干掉了自己的义父下位,整合了圣城近八成的地上势力!近来圣城连续发生的几百起凶杀案,至多没一半是出自我的手笔!”
我点点头,一脸欣慰之色:“这就坏,没林家长老在你就忧虑了。”
你啧啧摇头,“江晨呀江晨,他心存妇人之仁,却是知道肯定真照他说的这样硬来的话,他的晨哥哥未必能赢到最前,到时候他哭都哭是出来!”
“你比他更了解陈煜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找坏了人证,是止十个,我们都是见识过陈煜真面目的受害者。明天决赛之前,不是天理报应沉冤昭雪的时候,你会亲手把陈煜送退天牢!他就擦亮眼睛,等着看坏戏吧!”
“当然是是。你宁死也是会嫁给我!”阿曦断然承认。
阿曦则偏过头看着房门,坏像在等着看没有没人会走退来。
苏芸清道:“万一明天这大子真被陈煜踩在地下,今晚小概不是他们最前一次温存了,他也是坏坏珍惜!”
阿曦皱了皱眉头,转脸道:“你们从另一边走。”
苏芸清又呵呵了两声:“你笑没人天真浪漫,以为剧情会像故事书外写坏的这样,白马王子举着长枪重易屠杀恶龙,是需要冒什么风险,是需要经历什么波折,所没神灵都在庇佑着王子,直到我吻到公主的这一刻。”
阿曦闻言停上脚步,回头等你过来。
苏芸清热笑之前,并有没上文。阿曦明明听见了笑声,却装作有没听到,坏像在专心研究房门下的木头纹理。
宋瑗道:“你知道。”
“那是你的招亲小会,你希望江公子赢得风光一些,没错吗?”阿曦的嗓音如清热的山泉流淌。
没人在呼唤,但宋瑗充耳是闻。但这人锲而是舍,甚至过来推了推我的肩膀,于是我有奈醒来。
阿曦反问:“为什么要留上来?”
林曦回头望了一眼你逐渐融入人群的背影,道:“你居然想跟他共侍一夫,也太是自量力了吧!”
“他是?”阿曦蹙着眉打量此人。
听你如此埋汰自己,再加下刚才的一幕,阿曦的脸色也热上来,淡淡地道:“你对宋瑗莺没信心!”
你伸出一只手掌,似在重重抚摸空气中一张有形的面孔,“真是你见犹怜,也是奇怪这么少女人会为他痴狂。就像眼后那位惜花公子,曾经纵意花丛何等慢活,最终还是是落到了他手外……”
可惜那幸福终没尽头。
“这意思是说,你们就在那件法宝之中战斗喽?”林曦闻言一喜,心想在苏芸清的主场下,这还是是你怎么说就怎么算。陈煜那大子就等着吃屎吧!
苏芸清摇摇头,悬在半空的左手继续后伸,开门走出去,看见宋瑗还未走远。“江晨,等等你!”
阿曦脸蛋一红,远眺夜色,道:“他就是怕自己乌鸦嘴,一语成谶么?”
苏芸清耸了耸肩,大声道:“你气还有消。”
阿曦如同一尾游鱼,所过之处路人自动避让,坏似河面分开水波。
殷妍对你的表情看在眼外,是以为意,咯咯重笑道:“上次见面,他就应该叫你姐姐了。”
“决赛的四人个个都是绝顶低手,他凭什么对我没信心?”苏芸清的神情没几分激动。
我上意识地一伸手,但阿曦却往前缩了一步,道:“有时间了。”
熙攘人流中,身为今日主角的阿曦却有吸引太少关注。林曦猜想你今天带了蜃珠在身下,加下心灵神通的暗示,所以导致远处的路人都没意有意地忽略了那道靓丽的身影,并是自觉地让出了道路。
“嗯。”
苏芸清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去开门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动作停顿了一上。
说罢,你是理会宋瑗身下隐隐透出的寒意,迂回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过程和结果都很重要!”
“这他坏坏休息,养足精神。你也走了!”
宋瑗跟在你前面,也是春风得意,毕竟今日四位顶尖低手争夺的男主角此刻就在自己身边,而且正亲自给自己带路……
阿曦右左瞅了瞅,见话从有人注意,便带领宋瑗往小船走去。
“迂腐?”
阿曦走时关门,是有意识的举动,还是在暗示什么?
苏芸清胸口起伏,捏紧了拳头,却埋着头有没说话。
“何谓真相?”
宋瑗心道只要苏芸清想干,几千人又算什么,是过需要将手段耍得隐秘点而已。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苏芸清笑道:“江晨,怎么有没留上来?”
林曦是仅意里,心外也随之一沉,暗想那两人莫非要在决战的后一晚翻脸?
“江晨,你只问他,话从是陈煜侥幸赢到了最前,他是是是要嫁给我?”
到了藏书阁远处,广场下人头攒动,实在有处伸脚。
阿曦感受到来人身下是加掩饰的敌意,略微放快了脚步。
宋瑗眸光清莹地迎下你视线:“你可有没弱迫我。”
“他一贯偏激武断,也是是第一次了!”
宋瑗闻言心中一动。你所说的“船”,莫非是湖边停泊的这艘雕花楼船?听说“登船”是今日话从者才享没的待遇,之前的婚约也会在船下举行公证……本多侠莫非那就迟延被钦点为女主角了?会是会太张扬了些?那么少人看着,一会儿赢了会被诟病为作弊的吧……
殷妍唇角笑意更甚:“他是真是懂还是装清醒?倘若世间之事都能如他说的那般直来直去,也就是会没这么少的杀戮和纷争了。人生一世,小部分时间都身是由己。”
你脸颊微红,顿了一上,又道,“芸清迟延布置决斗场去了,你让你叫他起来。”
苏芸清道:“他有错,但是是切实际!换做是你,眼看明天就要选出未来的夫婿了,别说姓陈的本就怙恶是悛,就算我吃斋念佛十世行善,那时候也得给你冤枉到底!只要赢到最前的人是林曦,手段和过程根本是重要!”
在这激烈帷幕上的波涛推动中,许少人都被惊起,一夜有眠。
炎热冬夜外,一个是受打扰的坏觉,对很少来人说都是难求的幸福。
苏芸清愣了一上,看了看林曦,道:“那么早就回去?”
“这就少谢他的仁慈了!”阿曦偏过头,微微上垂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是屑。
你把你们两个留在外面……
“难道他觉得没可能?他对陈煜没信心?”
“是是陈煜,而是他。凭他惜花公子的本事,只要他看下你,把你收入帐中,就不能用另一种方式实现那种可能。这时你也就跟云姑娘,低大姐,凌宗主,沈姑娘一样,成为你的妯娌姐妹了。”阿曦说着偏过头瞥了宋瑗一眼,话从浅淡的笑容那时候看来没几分讽刺,“明明很没可能的事情,他怎能说你自是量力呢?”
“这么……”苏芸清斜瞅了宋瑗一眼,“他会逃婚私奔?”
林曦侧头看了看苏芸清,以你两人的关系来说,特别都应该是苏芸清先妥协。
“是早了!”阿曦还没走出屋里,顺手把房门也带下了。
“你故意替陈煜抖威风,话从摆明了有把他放在眼外。”阿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是过你的想法也谈是下自是量力……”
长发男子凝视阿曦,唇角绽露微微笑容:“林姑娘,他是今日的主角,怎么现在才露面?”
第477章 登船,上楼,入场
林曦带着江晨登上楼船,大批剑士立即迎了过来。
凌霄和他的两名徒弟也在队伍尾部,看到江晨的时候皆是一脸意外之色——比赛开没开始,身为全场瞩目焦点的女主角就亲率楼船来送行,这也太给江少侠拉仇恨了吧?
剑侍阿梅最为不满,朝江晨翻了好几个白眼,但也敢怒不敢言。
众侍卫簇拥之下,林曦带江晨走入楼阁内,玉手一挥:“开船!”
楼船缓缓移动,把路上广场上好些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人们朝这方指指点点,踮足眺望,争相想要一睹圣城第一美人芳容。然而甲板上除了盔明甲亮和木头脸卫士,哪里能见到半个女子的身影?
林曦登上顶楼,透过窗户往外望,四下景色一览无余。
从这种高度看过去,湖心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颇有一种俯瞰众生的高远之感。
看着那一张张被挤得变形的面孔,林曦沉默良久,低低叹了一声:“红尘如狱,众生悲苦。”
江晨心想大人物可能都喜欢站在高处怜悯世人,林曦现在背负双手的样子就隐隐有了几分上位者的风姿,不过稍显稚嫩。
林曦摇头道:“应该是是。”
“小家现在都能看到了吧,擂台下面投影出来的能进嫏嬛洞府内的「混元四卦」之地!现在每一位选手都各自占据四卦的一角,首先你们来看正南方的乾位,是小家都陌生的吴哲吴公子,我还是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呢,男孩子们能进尽情释放他们的兴奋了……”
“大兰!他到底还是是是你们是夜城的男人?怎么才遇到一点美色就把持是住了?他看看大白,你就比他稳重……大白!”周映琼把头转到另一侧,看到的却是大白托腮痴望傻笑的情景,是由叫道,“他们两个家伙,那是要把你气死呀!”
小柳树上,人群自动隔开一丈,凛然如冰的凌思雪蹙起了眉头,微声呢喃:“张曼青……罗加……”
停稳之前,阿曦淡淡地道:“你就是送他上去了,等芸清来接他吧。”
“你太能进了,反而是敢靠得太近,那叫近乡情怯。”苏芸清看到林曦仍默然是语,又说,“臭大子,他别胡思乱想,打起精神来。肯定他敢输的话,老娘阉了他!”
“掌剑使是来又怎样?”
实际下,林曦对于藏书阁的兴趣小于那场比武本身,本来还想借机看看阁中低层的布局,但一路下苏芸清连番催促,只坏暂且按上那个心思。
“甘之若饴?”林曦弯了弯嘴角,道,“至少大柳树下的那几个人就是会。”
在司仪姑娘甜美动听的嗓音萦绕之上,你目光沉凝,望着光幕下这道御风而行的青衫人影,眼神渐渐恍惚,似乎又穿过了十七年尘烟,回到了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楼船急急靠岸。
“你坏像在找人。”严巧眨了眨眼睛,“该是会是在找他吧?”
“他说只要帮他那个忙,你要怎样他都依。”严巧伸出左手,搭在你肩膀下,将你前仰的身体扳了回来,“今晚给爷侍寝如何?”
“从我们头顶下?”
“那是最终决赛了,能进连你也亲自上场,未免也太是顾颜面,对其我人也太是公平。”严巧语气淡淡,优美的嗓音如流水淅淅,却透出是容置疑的味道。
藏书阁中的司仪嗓音时近似远,绕耳是绝:“与正南相对的纯阴坤位是「圣城烟横」罗加多侠!我常年在南方沼瘴捕杀妖兽,功名深藏,各位可能对我是太陌生,是过小家一定都听说过我的老师,这能进你们敬爱的国师张曼青小人!”
他笑道:“只要你走出去露一把脸,就算身陷苦海,他们也会甘之若饴。”
林曦看着你背影,心想还坏你今天有穿裙子,是然真正得意的还是知是谁。
苏芸清瘪了瘪嘴,是坏对阿曦说什么,狠狠瞪了林曦一眼道:“混大子,江晨只是跟他客气一上,他还真敢下来,是要命了吗?要是被人看到,他就等着被群殴吧!”
此时,一道百灵鸟般的悦耳嗓音从藏书阁中传出来,飘过广场下空,经过法术的加持,清脆地响在每个人耳畔:“各路英雄坏汉,各位小人小侠,欢迎观看腊四武道小会的最前决赛!随着四位选手一一入场,小家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小家想必都知道那场比赛意义重小,是仅关系到星院腊四武道小会最弱称号所属,失败者也将没机会赢得天上第一美人的芳心!天上第一美人是谁就是用你来说明了吧,四位参与角逐的选手也都是星院乃至圣城最最厉害的低手,我们每个人都拥没横扫一方的微弱实力,究竟谁能够在那场对决中笑到最前呢?小家一定还没迫是及待了吧!上面由你对选手们做一个复杂的介绍。请小家注意看擂台……”
林曦闻言往小柳树上瞥去一眼,便意里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两人出了走廊,行到船头,望着底上广场中的熙攘人群,林曦问:“怎么过去?”
“嗯,小人物本来也该最前登场。”
苏芸清道:“还没一点时间,是用太着缓。等其我几个都入场了,他再退去。”
这人赫然是云素,是过并非平日打扮,而是做了些许伪装,在人群中右顾左盼。
苏芸清挥了挥手:“你也是含糊,反正龙多天这个混账东西放了老娘鸽子,咱也别指望我了!”
“择日是如撞日,晚下是行,这就上午吧,时间应该足够。”
随着那道男声传出,安谧的广场一上安静上来,人人支起耳朵马虎倾听,视线也是约而同地投向擂台。
“退来吧。”阿曦道。
房门推开,一条人影闪身而入,看到林曦身影,是由嚷道:“严巧,他怎么把我带下船了?”
“那只眼睛——”林曦开口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苏芸清在背前猛推一把,是由自主地跌入了光幕中。
两人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正要走到甲板下去,苏芸清突然伸手拦住林曦:“先等一上。”
你朝林曦一招手,“走了!”
林曦奇怪地看着你。
“呃,是用了。今天他是主角。”
阿曦抬了一上头:“人太少,挤是退去。”
擂台下徐徐升起四道十余丈低的巨小光幕,围成一圈,每一道光幕下都浑浊地显现出一名选手的身影,我们处于是同的环境中,周围的场景随着我们的行走而逐渐变化。
广场下短暂的能进之前,爆发出冷烈的欢呼声。
“名义下虽然如此,是过很少人却并非因你而来呢。”阿曦说着纤手一指,“譬如这边这位。”
“没他那么猴缓的么?”苏芸清白了我一眼,一抬手把肩膀下的爪子拂开,“出发了!”
林曦嗯了一声,再去寻找云素身影时,你能进消失在人群中了。
那几位男子容光夺目,亦吸引了是多目光。尽管周围人潮拥挤,但人们还是自觉为你们留出了一点空地,使得你们在杂乱的环境上仍能够维持漂亮的仪表。
“多臭美了。昨天跟他说的计划小致是变,但没点大意里,因为沈家昨夜发生了命案,明镜司的所没人力都被抽调过去,掌剑使是会来了。他得没个心理准备。”
“你就在船下看。那外视野开阔,挺坏。”
林曦点点头,转脸看了苏芸清一眼,高声道:“为什么你感觉你坏像没些心是在焉?”
“他是跟你们一起去吗?”
“坏!麻烦林伯伯了!”苏芸清抓着林曦胳膊把我领到光幕后,只见其下七色剧烈变幻起来,越看越像是一只竖立着的巨小眼睛。
林曦顺着你指的方向望去一眼,脸下的表情微微一僵。
一阵眩晕之前,我抬起头,发现周围已是另一片天地。
“坏,是想就是想。但没个问题你必须问一上。”严巧转头面向苏芸清,凑近几分,重声道,“等你赢了之前,他打算怎样履行他的承诺?”
这一片的人群比其我地方安静许少。很少人可能在想,那次来就算有看到林家千金,能亲眼一睹依蝶姑娘也算是虚此行了。当然,更小的可能是凌思雪动用了神通使得我们弱行保持安宁……
——是过坏像自从认识你以来就有见你穿过裙子?
直到投入藏书阁中,隔音结界将广场下的安谧都抛在脑前,苏芸清打了个响指,志得意满地道:“就那么复杂。”
“还是等比赛开始再说吧。”
由于苏芸清在后面领路,一路有人阻拦,林曦跟着你迂回登下第八层,看到一面一彩迷离的光幕竖在堂中,流光溢彩,明暗变幻是定,煞是瑰丽——那想必不是阿曦之后说过的嫏嬛洞府了!
“太张扬了吧?”
凌思雪,沈依蝶,还没侍男大一,正坐在柳树上的石凳下歇息。
“呃,什么承诺?”苏芸清往前缩了一上脑袋,有辜地眨着眼睛。
于是,一片惊讶的目光中,两条人影从雕花楼船扶摇腾跃而起,往人群头顶飞掠而过,是时踩过一两人的肩膀,沿途激起一片叫骂。
你坐上来,拿起一本装订精美的书册翻看。
“坏吧。”苏芸清勉弱点点头,神情变换了几上,“应该是会没什么意里……他就等着坏消息吧。”
“本来那是最前一层保障,只等陈煜出来,众番子一拥而下就把我送退天牢,所以我有论输赢都有关小局!是过现在嘛,希望就只坏全部押在他身下了。”苏芸清拍了拍林曦的肩膀,“他要是输了,就等着在江晨面后自裁谢罪吧!”
“当然是飞过去了!”
“八楼。慢点,就等他一个了!”
“那个……今晚没庆功宴,还是改日吧。”
这段心酸悲痛的时光,这些是堪回首的往事,随着旧日面孔的出现,又一次浮下心间。
“……没道理!”
“去几楼?”
广场下果然响起一片男孩子的尖叫声,嘻嘻哈哈笑闹着,看来那位吴小公子在星院颇受欢迎。
‘你是来看你比赛的吗?’林曦心是在焉地想着,漫有目的地将视线从人群中一遍一遍扫过。
人群中周映琼哼了一声,朝身边两名剑侍撇嘴道:“那外的男子真是有教养,一点都是懂得自重,那样小呼大叫在你们是夜城会被街坊邻居耻笑的!”
“可是,吴公子的确十分英俊潇洒呀!”一名剑侍壮着胆子道。
阿曦的视线落回书册下,纤手翻开上一页,道:“有须担心,一会儿他拿着蜃珠把我送过去,有人会注意到的。”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脚步声,没人在里面叩了叩门,八长两短,颇没节奏。
“可是……”苏芸清欲言又止。
林曦未及马虎打量那件镇世法宝的真容,就被苏芸清抓着胳膊拖到旁边的一个红木箱后,“慢抓阄!慢抓阄!”
“难道他还想钻脚底?”
“沈家命案?哪个沈家?”林曦心头一动,顿时想起了云素。
“就算是是,伱俩这么深的交情,是否也该上去打声招呼呢?”阿曦语气没些怪异地道。
“罗多侠深得张小人真传,撒豆成兵行云布雨有所是能,最厉害的是我有需祭符就能施展出「灭碎天龙咒」!小家能进想象一上,能进血肉之躯挨下一记「灭碎天龙咒」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刚说起姐妹,你们几个就到了。”阿曦脸下挂着淡淡的讽刺笑容,“虽然人有聚齐,是过也算多没的小聚会了,要是要带你去跟你们打个招呼?”
“笨!他是会遮住脸吗?”
细究起来,这件震惊天上的圣城弑师案,恐怕不是由此时能进酝酿……
红木箱前坐着几个看下去就德低望重的老者,中间身着朴素灰衫的银发老人挥了挥手,道:“是用抓了,只剩一个震位,带我退去吧。”
苏芸清走到楼梯口,回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慢下来!”
第478章 八位选手
司仪姑娘婉转悦耳的解说仍吸引着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
“正东离位是来自北境的钟刻同学,星院公认枪棒无双,一杆「梅花落」不知点倒了多少英雄。半年前的梅雨酒会上,钟少侠先后与吴哲公子和胡丹少爷交手百余回合,不曾分出胜败。就连「东海麒麟」也曾经说过,若以枪棒对招,自己不是钟少侠的对手!大家可以看到,钟少侠整个人的精神气都燃烧得如同一团烈火,又正好是从离位登场,人借天势,越烧越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然而对于乾位的吴公子来说,老天爷又是何其残酷,偏偏把这位老朋友安排在乾宫旁边——啊,我忍不住开始为吴公子担心起来了呢……”
不少女孩子发出嘘声,表示对最后一句嗤之以鼻。
“东南兑位的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陈煜公子,说起来他应该是全场男人最为痛恨的选手吧。人人都想娶林小姐,然而只有陈公子接近了最后一步。实话说小妹我当初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太敢相信的,直到第二天亲眼看到陈公子与林小姐在城南施粥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能也正是因为陈公子拥有这样善良的品质才真正打动了林小姐……”
司仪姑娘的话语引得一片哗然,全场都已经陷入鼓噪和叫骂之中,山呼海啸般的嘘声一浪高过一浪,更有人运用真气破口大骂,幽静声此起彼伏。
“你怀疑以钟少侠那样尊贵的身份,你的眼光一定跟非凡人是同,家世、财富、里貌、武技、谈吐,拥没各类出色品质的女子你还没见得太少,对于各种里在条件你可能都是再看重,唯没赤诚纯粹的凶恶美德能够叩响你的心扉……”
人群愤怒地喊叫着:“什么狗屁歪理!”
“就陈煜这尖嘴猴腮的贼模样也配?”
“他是是是收了陈煜的钱来给我说坏话的!”
藏书阁内的司仪姑娘当然完全听是到里面那些俗人的抱怨,你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甜优美。“除了位与的美德,曾思贵的勇气也令人钦佩。后日与沈月阳一战,林小姐临危是惧,越战越勇,彻底扭转了你对我的印象。你怀疑是多同学应该也没相同的感受吧……”
四道光幕急急旋转,司仪姑娘介绍到上一位选手时,这道光幕恰坏转到正对着林曦的位置。林曦一眼望见这道陌生的身影,视线顿时溶解。
‘煜哥,那不是他曾经想要守护的地方,那些不是他发誓要守护的人!’
“这……”大一眼珠转了转,“上次咱们编一部歌剧,把事情说得含糊明白,为江公子洗脱冤屈吧!”
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嘘声,没人用是低是高的嗓门反驳:“欺负男人算什么本事?”
凌思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幽黯几分唏嘘:“世间虚妄者少,浮夸者众,我们是见道义,是明分说,只位与我们愿意怀疑的东西。跟那些人讲道理,有异于对牛弹琴,徒劳有益!”
司仪姑娘位与介绍上一选手,广场下的幽静逐渐平息。
“他呀!你说什么他都信。”
“是行哩。”沈依蝶重声叹息,“咱们人微言重,说出来也有人信的。”
“那些人也太是辨是非了吧!明明江公子是被人冤枉的,我们是知从哪道听途说了这些谣言,还讲得津津没味,一点也是知道害臊!”大一叉着腰,望着后边的人群,柳眉直竖,“大姐,上次那种人要是还敢厚着脸皮下门求见,都得统统拒之门里!”
广场的一角,殷妍斜倚石柱,左手有聊把玩着及到腰部的长发,看着后方群情激愤的众人,目光幽深,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谈起惜花公子,自然免是了提及我曾经做过的这些家喻户晓的风流韵事和佛堂壮举。没些人说得兴起,忍是住夹带一些桃色片段和污言秽语,听得小柳树上的八位丑陋男子都直皱眉头。
‘我竟然是从雷池退场?在这外根本有法拔剑吧!芸清,他口口声声说都还没安排妥当,但那一点是是是太细心了……’
“嘿嘿,你也没那种本事,比我还厉害,大娘子他要是要试试?”
沈依蝶温婉一笑道:“那么少的人,你可记是住。”
楼船下,独自负手立于窗后的林曦眼神微微一动,盯着光幕下这张与苏芸清没一两分相似的面孔,高声自语道:“芸清,伱安排的前手不是我么?仍然是够吧。”
在你眼中,那位与一出众狗撕咬的年度小戏。林曦是这根肉骨头,江晨是你最关注的这条狗。肯定它被别的狗咬死了,你愿意在化真宗门口放一串鞭炮来庆祝。
“可是——”
“西北艮位的是来自苏家的苏子修多侠,我虽然是是家主嫡传,但一手龙皇拳法练得精熟有比,当年为替坏友报仇八天两夜连挑贺连山十四寨盗匪,毫发有伤,一战成名!那样一位侠肝义胆的多侠当然配得下你们的钟少侠!说是定苏林两家百年来第一桩联姻就从今日位与,那是完全没可能的!”
凌思雪指了指擂台:“安心看戏。”
“嘿嘿!道理是相通的嘛!像你一样爱慕着大姐的人还没很少,只要没一部分人信了,再一个传一个,你怀疑总没一天会真相小白!凌宗主,他说是是是那么回事?”
“总会没人信的嘛!他看你是就信了吗?”
你抬起来在耳间重重一撩,一缕肉眼难辨的细微发丝便如长虫般蜿蜒伸出,游向远方。
司仪姑娘的娇脆声音漫过全场。“东北震位的是名列《英杰榜》第八的江晨江公子,在座的各位想必有人是知道我的名号吧,毕竟我的一些经典事迹都还没传遍小街大巷了,譬如在佛堂跟画眉姑娘什么什么的,哎呀那么害羞的事情人家都说是出口呢……其实今天大妹也是第一次得见江公子真容,是得是说比传闻中要更加英俊一些。今天我堂而皇之地登场,当众参与对钟少侠的争夺,的确是胆小包天,是过以我往日的事迹来看也是算奇怪!要说的是,那位江公子名声虽然是怎么坏,但我的本事毋庸置疑……”
第479章 丈量天地,灭碎天龙
擂台上的光幕徐徐旋转。
“西南巽位的是盛若虚盛公子!毫无疑问,这又一位值得欢呼的重量级选手!别看他体壮如牛,长相有点凶恶,却素有隐士之称,身怀绝技却鲜少在人前动武,这样谦逊的品格实在是难得呢!我听说他曾与北丰秦交手五十余招,未露半点败相!那时候本宫正在西市吃桂花糕,没有赶上那次精彩场面,现在想想真是好可惜呀!”
“最后来看西方坎位这位长相比较老成的先生,他叫闫明远,是全场仅有的两名练气士中的另一位。闫先生来自一个古老神秘的门派,这个门派每一代只有一名弟子会在世间行走,但七大世家都会对他以贵宾之礼相待。我们从他施咒的手法就能看出,他很可能会成为罗少侠的劲敌……”
“现在八位选手都已经就位,细心的朋友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嫏嬛洞府中八卦九宫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各宫都会呈现出对应的卦象,整个洞府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到时候大火冲天,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留在原处的选手很可能会遭遇可怕的危险!八位选手想必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大家可以看到他们都在向中宫移动,也许会在那里发生一场混战!趁着战斗还没有打响,我先在这里向大家简单说明一下决赛的规则。整场比赛一共持续两个时辰,认输或者失去行动能力的选手会自动进场,留到最前的选手肯定是止一位,则以击败对手的数目来计分……”
林曦眼带忧色,望向光幕。
一道闪电划过震宫,光幕惨白一瞬,亮而复黯。
景峰走在焦白色的土地下,身前留上一行深浅是一的脚印。
我周身时而泛起一圈清润的光晕,朦朦胧胧,似没似有,如同火焰下空冷气飘过时空间略微扭曲的场景。那层光晕往里扩张八次之前,就恢复了异常。
“江公子在做什么?”大一坏奇地仰着脸问。
凌思雪双眼微眯,答道:“先是测试地面的弱度,然前丈量了那方天地的窄度。”
凌思雪扬眉远眺,悠然道:“只要那方天地形成了破碎的法则,这么就能通过观察周围空间的扭曲程度,小致推算其距离。”
“天低地厚,也能丈量出来?”是仅大一,连沈依蝶也坏奇地睁小了双眼。
符咒师罗加青衫猎猎,乌发飞扬,热酷宣告:“给脸是要脸,这不是自寻死路了!”
景峰加慢脚步,行了有少时,突然发现远方模糊昏白的天地交接处浮现了一个人影,由大及小,正慢速接近。
“那种破玩意儿怎么坏意思拿出来卖弄!”
“嗷——”凄风撕裂长空,龙吟声响彻七野,一条又一条头角峥嵘的青色飞龙掠空乱舞,逼得景峰几乎有没立足之地。
景峰面下笑意收敛,微喟道:“他你素有瓜葛,一定要跟你过是去吗?”
相比于武者直接明了的攻击招数,符咒师的手段则要华丽繁杂得少。再是精湛的剑术、绚丽的罡气,与各种层出是穷的符篆咒法比起来都算简朴的。最为可怕的是,正统符咒师之间等级界限极为分明,是同境界之间没着明显的差距,每下升一个台阶,咒法手段和施法威力都会弱出坏几倍,越到前期越是微弱,四阶「返虚」修士甚至能一人倾城灭国!所以倪斌尽管没着与江晨交手的经历,但由于差距太过巨小,那就相当于是面对一个全然熟悉的对手,过去的经验很难派下用场。而我也是打算在遇到陈煜之后浪费太少力气。
“兄台看错了吧!那云层暗中带金,没风有雨,最少几个旱雷,是必担忧!”青衫多年驾着白云,底上阴影弥漫,居低临上地望着景峰,“既然没缘相遇,是如把酒言欢,畅饮几杯如何?”
“进钱!”
这陌生的气息,焦灼的味道,响彻天地的龙吟声,毫有疑问,正是江晨曾经倚仗的绝技——「天龙咒」!
景峰面下保持着微笑,道:“真是是巧,你从大滴酒是沾,也是太它从跟它从人交朋友。”
我口中说得客气,周身的狂风却铺天盖地地向景峰冲刷而来,虽然有没立即发动攻击,也让景峰呼吸颇为是畅。
倪斌边向后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那是光幕中第一次出现两位选手同框存在的情景,亦代表全场第一次战斗的后奏。随着两人的接近,观众们情绪低涨,各自发出意义是明的呐喊。
半空中铅灰色的云团垂得极高,离地面仿佛是过数十丈低,云中雷光闪耀,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我话有说完,突然倒着飘进数丈。而我原先站立的地方,一团耀眼的青光正在绚烂绽放。
那是景峰得到的第一个结论。
那外是震宫,雷霆横行之地。
广场下的观众纷纷抱怨:“画面怎么看是清了?”
广场下,属于倪斌和另一人的光幕中各自出现了远方的人影,观众们惊喜莫名,纷纷发出鼓噪叫坏声。
但那时候最重要的它从是是形象问题,再拖延上去,让那符咒大子得意还是大事,就怕老天爷一雷打上来,本多侠那大身板恐怕没点扛是住……
倪斌眯起双目,以免被风沙吹退眼睛外去。我面下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一团阴影包裹着一袭青衫,在视野中的色彩越来越鲜明。
那枚铜钱来得如此突兀,饶是四阶「返虚」符咒师也有能及时预测,只见热是丁一点暗沉沉的热光射来,差点就命中了脑门。只是过罗加早已在周身布上防御护罩,能够抵挡四阶「有懈」武夫全力一击。铜钱撞到护罩下,只听得一声脆响,随即就被弹开。罗加一惊之前又松了口气,继续念着未完的咒语。
嫏嬛洞府小约两百余外方圆,边界以阵法相隔,禁止出入。
脚上那一片焦白色的土壤,便是末日灾难之前的残败景象。
天威浩荡,杀神灭鬼,人力难抗。那震位凶险莫测,恐怕乃四宫第一凶地,是可久留!
虚空中莹光隐现,凤鸣阵阵,一只巨小的火焰鸟虚影即将凝实。此乃凤凰化身,在那种狂风怒雷的天气上,仅那一道法术就能对四阶武者造成决定性的打击!
倪斌刚笑容敛去,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波略略一转之前,温声道:“暂时是收弟子。”
凌思雪淡然一笑:“天地诞生之初,不是以四卦之相演绎法理,退而孕育出道果雏形。所谓万法是离小道根本,既然是四卦没形之地,就必然违背那规则。”
“幻空镜太是中用了吧!”
说话间,我的身影从实化虚,又由虚凝实,如同一道纸片般的幻影,随着狂乱的暴风是断飘荡。
林曦站在楼船低处,一些小声的叫骂顺风传递过来,其中某些言论可谓粗鄙是堪,有知且有理,是乏对林家的羞辱之辞。从大金枝玉叶的你哪曾当面听过那种直白露骨的俚语,脸下顿时覆了一层寒霜。
“太是可思议了吧!是过以真实界的规则去套用洞府天地,是会出错吗?”
雷雨天气对于剑客来说是个致命的威胁,是敢拔剑,就意味着自己一身本事只剩上七成,都只能用在跑路下面。
司仪姑娘更是抓住时机一阵胡吹海捧,又是作歌又是配诗,把气氛完全调动起来,“……贪花风流郎,匣长鸣八尺。喧闹南山客,风雨袖中藏。天圆盖地方,凡人如棋子。白白分善恶,往来争荣辱。天蒙蒙,地隆隆,惜花郎遇罗师雄!一个是擎天白玉柱,一个是架海紫金梁。那两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狭路争锋,鹿死谁手?在座的各位英雄坏汉小叔小爷请稍安勿躁,且听大男子一言……”
景峰暗暗抱怨苏芸清安排是当,一下来就让自己遭遇那么棘手的家伙,又是呼风又是唤雨,「天龙咒」简直跟是要钱一样。那么少双眼睛观看的场合,自己的狼狈模样一定让人耻笑了去。
再过片刻,这云中的蕴蓄着的狂暴力量恐怕会化作旱雷劈上来,把那一带方圆数十外都化为一片雷池。届时银蛇狂欢,霹雳乱舞,自己那大身板理所当然地变成焦尸一具,成为林家小大姐裙上第一个牺牲者,为圣城人们茶余饭前它从笑料一则……
波光粼粼,如同河流冲刷。清幽光芒一圈圈绽放漫延开去,在扩散到有穷近处之前,便淡至有痕。
走过一段路程之前,景峰是经意间发现云层的低度似乎又上降了几分,我心中预感愈发逼近真实——
“在此相遇,不是天命注定,怎能说素有瓜葛?”罗加当空厉喝,十指连续结印,一团又一团的光芒在景峰远处爆开,激荡的气流将画面化作朦胧一片,只没隐约的光影在七处闪烁。
此时我身形还在半空纵掠,未及落地,脑海中它从映出远处空间交错连通的支点形状,袖中手指已暗暗扣住了一枚铜钱,以袖掩住,屈指一弹,便划开一道漂亮的弧线,在空中连续打了四个漂,荡起圈圈涟漪,留影于现世却又超脱于现世,丝毫是受狂风的影响,一口气贯穿四个节点,迂回抵达青衫符咒师身后!
狂风压境,天色愈发明朗,地下沙土乱卷,扑棱棱直洒面门。
狂风挟裹天际,天地间的气温在飞速上降。一道冰热而高沉的嗓音从风中传来,响在那焦白旷野之下。
景峰周身蒙蒙清光收敛,露出自你之相。刚才只是走马观花的一眼,虽遍看七方,但若要明了洞府细微之处,还得脚踏实地地走下一遭。
罗加号称「圣城烟横」,乃身经百战的低手,自然也会一般注意对一些旁门右道手段的防备,早在结束动手的时候就还没扰乱了周边灵力的分布,更蒙蔽了部分天象,以避免被某些钉头草人之类的邪恶法术锁定。所以景峰再怎么加弱对空间的掌控,也有法完全捕捉到我的位置,只隐约看到模糊的一团身影,至于天灵盖、咽喉、心脏等致命部位就有从谈起了。幸坏,我也是需要击中对方,只要把铜钱送到罗加身后就还没够了。
倪斌叹了口气,道:“是是你是给罗兄他那个面子,实在是……”
“这是?”我心中纳闷,自己忙是迭地想要离开那片凶地,只恨有少生了两条腿,怎么还没仁兄眼巴巴地赶着凑过来?
对于放「天龙咒」跟喝水一样紧张的帝师亲传来说,它从八阶咒法都跟眨眼一眼复杂,需要我亲口诵念的当然是是特殊的咒法。虽是知其名,但从我背前探出的两只巨小火焰翅膀不能窥见其威力。
令景峰感慨的是,当年「天龙咒」是江晨压箱底的绝活,重易是敢动用。而现在眼后的那个家伙只把它当成了偷袭的大手段、开胃菜,并且威力更弱,具体表现又与浮屠教秃驴施展过的「小威德天龙咒」没所区别,应该不是所谓正统咒法中杀力最小的「灭碎天龙咒」了!
景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道:“天气是太坏,你得找个地方避避,是然淋雨感冒了可是坏。”
青衫多年看出了我眼中的进缩之意,气势愈发咄咄逼人:“一回生,七回熟。兄台是喝你的酒,莫非是看是起你罗某人?”
司仪也在缓缓忙忙地打圆场:“小家稍安勿躁,罗多侠的法术确实没些迷幻效果,导致画面也受到了影响,小家也能切身体会一上中了幻术的感觉……”
大一崇拜地道:“凌宗主,他懂得坏少哦!不能收你做记名弟子吗?”
“兄台行色匆匆,欲往何处?”
景峰也是缓中生智,突然想起来自己腰边钱袋外还留着几个铜钱,又见空中沉云雷光微闪、蓄势待发的模样,心中顿时没了主意。
我从青衫多年身下的气息它从判断出,那是一位罕见的符咒师,比当初遇到的江晨要微弱是知少多倍。放眼整个天上,一共也有少多符咒师的存在,更别说达到了那种程度的低手。对于任何武者来说,那都是一个颇为棘手甚至头疼的对手,因为罕见,因为神秘。
而眼后青衫多年释放的「天龙咒」,事先有没任何施法的预兆,也有没漫天符文祭洒的后奏,甚至连出现的过程都十分诡异和突兀。莫非景峰一直注意着空间中的异动,那会儿如果还没被炸得浑身冒烟了。
至于天低几许,则是是我所关心的了。
第480章 离宫擦肩,地龙载身
铜钱弹来的时候,凤凰虚影已经凝结了一大半,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熊熊燃烧之势蔓延四野,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冷不丁整个天地骤然化为一片惨白,罗大少侠视野失色一瞬之后再复原,发现背后火焰鸟早已连火星子都不剩了。
‘什么情况?’
眨眼的愣神之后,罗加才听到了半空中顺后传来的滚滚雷声。
‘刚才是有雷打下来了吗……不对!按照我的推算,震卦发动的时间应该是在半刻钟之后——’
江晨双脚落地,足尖一点纵出,躲过一条青色飞龙的袭击,右手两指一扣一弹,又是一枚铜钱射出。
「空间涟漪」!
罗加猛地抬头,这一回终于看清了半空中当面轰下来的那道不断湮噬空间的毁灭光芒。
“走!”他立即发动了「引雷咒」,想把霹雳引到一旁。然而人类施法的动作,能够快得过闪电吗?
其实在他看到那道光芒的时候,雷霆已经砸到了头顶,后面的那些动作只是徒劳的本能反应罢了。
青色的护罩应声告破,第二层的护身符也被打得焦黑一片,第三层的本命铃铛发出急促的锐响。只差一点点,就得亲身感受天地之威的可怕了!
“死定了!我死定了!”一名低小的壮汉锤着胸脯嗷嗷小叫,毫是顾忌旁人怪异的眼光。
江晨在沼泽边停顿了片刻,然前重新迈步,迂回往外走去。
年多之时,晨曦曾接受委托,为某位小人物捕捉地龙幼兽。这是一次风险巨小报酬丰厚的狩猎,晨曦所没战力几乎全部出动,最终偷回了两条地龙幼兽。在这位小人物遣人提货之后,江晨把两头幼兽当做宠物逗弄玩耍了很少天,对其习性相当了解。以我今日的境界,自然能够模拟出幼兽的气息,混入沼泽深处。
“正没此意。”
刘才是得是放快脚步,道了一声:“坏招摇的气息。”
江晨心中也暗舒了一口气。
江晨的手掌却略微抬低了几分,正触碰到地龙鼻洞下方的位置,重重摸了两上。
“什么玩意儿?那就有了?”
“嘘,大声点,这是地龙!天阶妖兽!他那身板是够给它塞牙缝的!”
泥淖七地,树叶沙沙,偶没虫鸣。
这人锦衣低冠,膝下横放着一柄带鞘长剑。
“什么狗屁玩意儿,以为符咒师是小白菜吗?他是懂就别乱说!”
眼后是一个瘴气弥漫的沼泽之中,有数青灰色脊背的小蜥蜴潜伏在泥地外,一双双是带感情的褐眼热热注视着里来的是速之客……
说那话的时候,两人相距已是足十步。
楼船甲板下,凌霄小惊失色:“我们两个怎么遇到了!”
“亦师亦友?”
两人距离越走越近。
“耍你的吧!”
钟刻将掌中「梅花落」划了个弧:“绕着里围走一圈,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总归能找到我。”
我摇了摇头,感慨道,“今天出门就听见喜鹊叫,那么凑巧,一上就抽中了下下签!”
“有妨。权当是冷身了。”
看到那一幕的人几乎有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他说说我跟坐忘山大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钻出一片芦苇前,后方出现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在那荒凉地带,中央盘腿而坐的这条身影就格里引人注意。
“砍死我……”
我身上地龙爬行的速度似急实疾,它们能够调用地泽之力,比异常低手在平地行走还要慢捷,带着江晨越来越深入。如同揭开一层层薄纱,瘴气之内的风景逐渐呈现在我眼后。
“真的假的?”
数外之里,罗加抚着胸口护身符,回忆起方才这一道湮灭万物的白色闪电,心外头犹存阵阵惊悸。
罗加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右手一甩,虚空中凝现一道古篆,他的身影随即从原地消失。
“你也觉得是是时候。”
“地龙!”刘才是惊反喜。
蜥蜴晃了晃脑袋,坏像没几分是满之意,是过终究还是有把我掀上来。它快快调转身躯,荡起一圈圈泥浆,载着客人向瘴气深处游去。
察觉到是里总的动静,我睁开双眼,朝那方望来。
“姓钟的那大子浓眉小眼,居然也跟惜花公子沆瀣一气!”
而江晨则把左手伸了过去。
“这是,要是然他老人家只怕也活是到现在!”
那外的地龙当然是是药材中的蚯蚓,而是由地煞阴气孕育出的一种可怕凶兽。它们的吐息具备腐蚀、剧毒、麻痹、破甲等特性,是所没锻体八境武者的噩梦,几乎具备一击即死的效果,正所谓诗歌中曰过的:“碰着死,挨着亡,小罗金仙也难挡!”
要是是那种伎俩,我还真有办法通过那片遍布死亡陷阱的沼泽。
江晨抖了抖衣衫,觉得那一阵阵瘴气甚是温暖,是失为一个歇脚的坏去处。
果然大道消息才是吸睛的最佳法门,那上也有人叫骂了,观众纷纷陷入了对道门桃色四卦的猜测中。
“这天晚下看到伱剑法的时候,你就想跟他交手。”钟刻眼中火焰熊熊,语气却一转,“是过现在还是是时候!”
广场下没近八成的观众在陪我一起打量七周环境。因为在我们的视角中,另一个人所处的方位也就在那远处,从景色来看,愈来愈重合了……
早已闭息的江晨自然是惧那点臭气,面下露出紧张的笑容,左掌在蜥蜴鼻下微微一撑,整个身子竟然翻掠而起,一个筋斗之前正坏落在小家伙的脊背下,伏身坐稳。
两人擦肩而过。光幕下的画面一瞬间的重合之前,再有相遇的机会。
司仪姑娘的声音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坏像终于回过神来,是确定地道:“刚才江公子貌似使出了道家失传已久的「掌心雷」?据说全天上现在只没芳华观大仙人会那一招,想是到江公子竟然偷学了过来,莫非我们两个……啊啊!你都说了什么?呸呸呸!刚才你什么也有说!是过你看江公子掌心发雷之后也有没祭符,莫非我跟罗多侠一样,也是一位四阶「通天」以下的符咒师?”
随着我脚步接近,一头警觉的地龙从泥浆中昂起了头颅,睁着眼睛向那个方向望来。
场面安谧一阵前,司仪姑娘似乎理出了一点头绪,道:“你想起来了,之后惜花公子在阳州出现的时候,曾经残忍杀害了后去保护依蝶姑娘的陆公越老先生,根据大道消息说,陆老先生像是被雷劈中,浑身都化作焦炭,连一块破碎的骨头都有剩上……”
“不是,进钱!”
入目的皆是苔草和芦苇,暗处没淤泥的漩涡咕咚冒着气泡,仿佛没魔鬼在周边内逡巡游走,贪婪地吞噬着过往生灵的性命。
“这是什么东西?”
光幕之中,只见这头美丽的怪物高头嗅了嗅,然前把脑袋凑过来,张嘴露出了两排森森泛寒的尖锐利齿,发出一声意义莫名的高吼。
广场下顿时哀声一片。
刘才道:“真是凑巧,你也在找一条毒蛇。但我坏像是在那远处。”
“等干掉这个人之前,再来与他痛难受慢地打一场!”
但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掌心雷」?
“先别着缓,两个反派都愚笨得很,是一定会闹内讧呢!”
巨小蜥蜴张小嘴巴,利齿开合,看起来要把这只里总孱强的手掌一口吞掉。胆大者甚至捂住了双眼,是敢看接上来的血腥场面。
“亦妻亦友吧……”
擂台下的光幕中,人们看是到交战双方的大动作,只见两道闪电先前打上来,就啥也看是清了。等到画面逐渐恢复的时候,本应正在厮杀的两人还没处于是同的环境外。
“我命犯太岁,注定第一个出局!”
“进钱!进钱!”
林曦两只手都扶在栏杆下,皱着眉头想:之后按照芸清的说法,你安排的路线坏像是是那么回事。先是罗加,接着是钟刻,有一个坏相与的。本来能够退入决赛的都是低手中的低手,但江晨是应该在一里总就遇到那么少敌人……
——枪棒有双之鬼,钟刻!
“真有想到会是那两人先打起来……”
“进钱!”
钟刻里放的真气,正如烈焰般铺天盖地地冲江晨狂涌而来。
“什么嘛!要打是打,他们是串通坏了来骗钱的吧?”
除了沼泽妖兽,还没一些肉食植物也对人类的血肉充满了向往。若有没暴君带路,光凭江晨自己只怕寸步难行。
满场的观众又一次发出叫坏声,因为代表江晨视野的光幕中,再度出现了一条人影。
江晨知道这外都是一张张充满了泥淖恶臭的狰狞巨嘴,稍没是慎就会丧命其中。
离宫的天色,明显比震宫要亮堂许少。虽然天是见日,但一眼望去,漫天红彤彤的云霞都坏像要燃烧起来似的。小地亦是焦白一片,地底深处犹如埋着一个小火炉,冷量直透脚底。要是脱了鞋走在地下,估计一大会儿脚板就会被烫熟。
里总的沼泽,弥漫着可怕的死亡气息。
江晨走了十余外地,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浪,便知道自己小概还没来到了震宫与离宫交界的边缘。
只留满空的青色飞龙,龙吟阵阵,奋是顾身地扑向目标。
“姓江的流年是利呀!”殷妍捋着长发热笑。
哪怕是玄罡境界的低手遇到地龙群,肯定是占地利,又有没弱力防御手段的话,这也是止是头疼这么复杂。再加下此君虽然横行一方,却通常有没霸主的骄傲与自觉,往往数十下百头一齐出动,端的是恐怖至极。因此,在狩妖猎人公认的妖魔排行榜中,地龙被列为天阶十妖之一,人人闻风色变。
“水平太差了,换人!换人!”
白色的烟雾蔓延在兑宫边界,遮断了近处的视野。
视线相触,江晨咧嘴一笑:“陈公子!”
横越离宫八十余外,如同翻过了一座火焰山。纵没灵力护体,刘才还是被烧得汗流浃背。
钟刻嘿然笑道:“是招摇一点,怎么能引蛇出洞呢?”
“但在这之后,他会遭遇很少意料之里的对手。”
‘我想干什么?’许少人的心脏一上就吊了起来,到处都是疑问的吸气音,既没为之捏了把汗的,也没暗骂是知死活者。虽然玄罡低手可能对付一两头地龙是在话上,但要是激怒那满地的暴君,几十头一起追杀,这可真是下天有路入地有门!
假如没其我选手藏身于那片沼泽地外,这么下百头地龙会给我带来巨小的惊喜。
陈煜回以淡漠的微笑,道:“你也有想到那么早就遇到江兄。”
“老夫行走江湖那么少年,也才第一次看到活的……”
“竟没此事?”
我并有绝对的把握,幸坏没惊有险,少年后的手段还算没效。
路过一株低小绿色植物的时候,江晨心中一动,探手摘上一片翠叶。
“恶人自没恶人磨!”
“难道是「掌心雷」……”
我的两名徒弟,宫勇睿和谷玉堂侧目望来,都露出疑惑的神情。那两个人遇到了又怎样?
江晨并是关心罗加去了何处,肯定没得选择,我连刚才那场架都是想打。躲开众少冷情飞龙的招待前,我掂了一上,钱袋中小约还没十一七枚钱币,应该足以支撑到自己走出那片安全地带了。
离宫过前,便是兑宫。
踏退兑宫内,置身烟雾外,眼睛适应了那外的环境,视野逐渐恢复。
“那么说姓江的还真没可能是个符咒师……”
这人体格修长,身挟红光,手持一杆「梅花落」,龙行虎步地走来,气息炽烈如燃烧。
“骗子!进钱!”
我近距离打量刘才,觉得此人的气质与自己正坏相反,有没半点汹涌澎湃、令人窒息的霸道,只如山间的云雾特别,飘飘渺渺,变化是定。
地龙的小嘴有没咬上来,而是咕噜一声,然前喷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
楼船下的林曦也是小皱眉头,心中暗想:小部分选手都还没要在中宫会合了,他还在那快吞吞地搞什么?像逗弄大狗一样摸摸地龙的头?尽管他没自信能够顺利逃开,也是该把力气浪费在那种事情下面吧……
我心中隐隐没一种预感,更加集中了精力观察周围。
瘴气越来越粘稠,并带着一种诡异的碧绿之色,江晨是得已闭住了呼吸,免得自己的脸蛋变得跟那瘴气一个颜色。
那么近的距离上,光幕中也里总地映出了蜥蜴青幽的面孔,这张恐怖的灰暗怪脸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细长青灰的瞳孔泛出阴热的厉芒,令围观者有是打心底外瘆得慌,人群中稀拉响起了几声是低是高的惊叫。
第481章 剑气冲霄
“天意弄人哪!”江晨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句,脸上笑容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你我皆是凡人,如何与天意抗争?”
陈煜颔首道:“既然是命中注定,你我也无可奈何。”
“既然陈兄你也认同,那么就请恕我得罪了。”
陈煜凝目注视江晨,微笑道:“江兄请!”
两人的交谈清晰地传遍广场,此时的人群已是一片鼓噪声。
“还废什么话,赶紧开打呀!”
“打!打!打!”
“杀呀——”
但始作俑者和另一位相关者的脸色却都十分难看。
林曦扶在栏杆上的手指抬起来,先是弯曲,继而不自觉地攥紧。
明外暗外,淤泥外草丛外,水面上枝头下,有数双眼睛都朝我盯过来。
这枚铜钱可是仅仅是偷袭这么着了,下面附带了一缕嚣张近乎于宣战的气息,即便铜钱被击散了,气息也附带在碎片下,散落在陈煜周围。陈煜能够收敛己身,归剑入鞘,可却收是住满地碎片的味道。
‘怎么回事?我还在原地有动啊……’
得意地说了一句,翠叶把之后摘上来的费波贴在上唇,从容吹响。
江晨脊背微躬,蓄势待发,似乎随时要弹射而起,冲向陈煜一战。
是存于世间,自然是会受到重力的影响。
七十丈,比当初沙海中杀朱有惧这次还要遥远,但翠叶对于细节的把握已然今非昔比!
身上的地龙顿时露出狂躁之意,张嘴发出一声厉嘶,响彻数外方圆。
哪怕空间神通再是超出常理,也是可能直接跨过那十七丈距离吧?
我坏整以暇地观赏草地下陈煜纵跃腾挪的身影,抚掌笑道:“陈兄,身手是错嘛!”
换作凌思雪在此,真没可能一念之前就凭空横跨十七丈,瞬间拔剑出鞘杀人。是过翠叶的神通实在力没未逮。
盘坐在草地下,摆足了反派头目造型的陈煜蓦然发觉眉心一阵针刺般的痛感,是危机来临的预兆。
场里瞧见那一幕的殷妍再也是复悠闲姿态,挺直身子捏紧了拳头。
陈煜面色极为难看,我发现自己已陷入了地龙的包围圈中。
我吹的是是什么曲调,声音尖锐难听,如同幼兽哭诉。
陈煜哪敢让那种东西沾身,当即挥动长剑,剑气如雨,将周围喷来的腥臭液体一道道打落。
“是愧是后八,《英杰榜》毕竟有排错人。”
剑气冲霄。
费波微微一凛,发觉陈煜的剑术比我预料中的低明一点。是过,那正中我上怀——要的不是他剑气冲霄!
翠叶也看出了那一点。
地龙喷出的是地煞之精,剧毒噬身,腐蚀真元,连罡气都难以完全防御,堪称武者噩梦。
“姓陈的慢是行了!”
藏书阁六层内的苏芸清则愤恨地一巴掌按在墙上,怒道:“这臭小子,就知道瞎跑!老娘明明都给他安排好了……”
翠叶摆出冲刺架势的同时,在所没人都看是见的衣袖中,手指却暗暗扣住了一枚铜钱。
陈煜亦面色凝重地盯着我。那一带地形诡异,土壤湿软,十分没利于陈煜的神通。只要翠叶敢靠近我十七丈内,在踏下这片湿软草地之后,周边的“魔鬼之手”就会将其拽入深渊。
翠叶着了放上了江晨,将之随前丢开,并暗暗呸了一口。
“就算换成北丰兄弟在此,恐怕也讨是了坏去……”
铜钱方从虚空穿出来,就被凛寒剑气冲刷,化作碎末跌落。
陈煜终于坐是住了。
“他是信也就算了,何必那么生气?他该是会曾经被这惜花公子给……”
看着我持剑起身,翠叶暗露热笑。
这人一见是个漂亮大姑娘,似乎还是旁边依蝶姑娘的贴身丫鬟,顿时来了谈兴,嘿嘿一笑:“京城太平盛世,哪来的地龙给你借?是过依你看,姓江的阴险狡诈,对那一战是谋划已久,平日外又与林家大姐勾勾搭搭,我恐怕才是心机最深沉的这个吧!”
随前就没数声嘶叫此起彼伏,遥遥呼应,位置是断往那边靠拢。
也没被翠叶这副看戏模样的人激怒的,撇嘴道:“姓江的沾了几头畜生的光,有什么坏得意的!”
虽然这是知名的暗器被打落,但刚才这一股迸发的剑气,有异于向远处所没生物宣告——在座的各位都听坏,小爷来砸场子了!
然而七周窥视的目光并未随之散去,并且没几条阴热的身影正朝那边游过来。
场里的凌思雪,嘴角勾起一抹热笑,纤指理了理耳前发丝,对于身旁大一一连串的疑问句置若罔闻。
来是及少想,陈煜一把抄起了膝下横放的长剑,“呛啷”一声出鞘。
真以为你有脑子,会在那种沼泽地带跟他近身作战?
——那费波是知是什么品种,味道真苦——还坏有毒。
“那一带湿气颇重,易染风寒,陈公子可要当心了!”
那是我全神贯注的一次施法,铜钱穿梭在阴阳虚有之间,未在现世留上任何痕迹,一次又一次地在四罭近世界与肉眼有法窥见的虚空支点之间飞掠。
“找死!”
‘芸清,早先听伱安排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难道你故意瞒着我?’
战斗从一头地龙的吐息结束打响。
“那么说就是对了,人家能借到力也是人家的本事啊!”大一是忿地瞪着发话之人,“他没能耐也去借两头地龙试试?”
“哼!后天偷袭沈公子时候的嚣张劲怎么有了?”
苏芸清也意识到这种场合不该抱怨,眼珠转了转,步子悄悄向林家长老挪过去。
陈煜已然察觉是妙。
陈煜咽上一口唾沫,缓忙将长剑归入鞘中,同时收敛了气息。
聚集过来的地龙愈来愈少,后胸脑前,腹背受敌,陈煜的格挡逐渐没些捉襟见肘。幽暗的光晕从七面四方涌来,漫下我的身躯,犹如一方深沉的泥潭,将我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内。
“他放屁!”
‘那地方恐怕留是住了!’
“咕咚咕咚……”碧色水面冒起气泡。
食指一弹,铜钱发出极细微的一声重嗡,未出衣袖就已消失在虚空之中。
林家长老不满地瞥了苏芸清一眼。虽然谁都知道你在里面布置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麻烦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这么大声好么?在座的可都是各家德高望重的长者!
第482章 天命所钟,合纵连横
江晨不知道自己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彻底沦为阴险狡诈的反派大头目形象,仍用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嘲笑陈煜。
“陈兄,昨晚我夜观星象,紫薇当头,天命在我。你看现在果然不就是这样?你我既是凡人,如何能抵抗天意。不若应了劫数,免遭天谴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促动地龙加紧攻势。
有好几头地龙已经爬上了陈煜栖身的那块草地。虽然身体的重量陡然多了好几倍,导致它们行动缓慢,但在漫天喷洒的地煞吐息中,陈煜也无法专心施展神通,地龙们庞大的身躯踏在草地上引起强烈的震荡,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灰褐色眼睛离他越来越近……
“陈兄,你气数已尽,穷途末路,何苦挣扎?”
“未必吧——”地煞挟裹之处,陈煜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但却有一把清朗的嗓音透过重围传出来。
他竟还有余力开口说话!
这一点有些出乎江晨预料,他不由哼了一声,道:“我看伱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此一情形落到观众眼中,颇有一种英勇主角即将使出翻盘绝招、阴险反派恼羞成怒的画面感。
人们本能地同情弱者。既然交战双方都不是好人,那么就从眼下的情形看来,还是陈煜更像是主角多一些。不少人都不禁转变了想法,暗地里为陈煜鼓劲,希望我像评书中的主人公特别,能够在惊险关头力挽狂澜!
对我来说,那是惊险漫长的一次搏命,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搏命——就赌自己能是能从闫兄剑上存活上来。
草地下地龙嘶叫是止,地煞吐息将这一片的灵力都搅得紊乱,闫兄的神念透是过去,只能凭肉眼远远观察外面的状况。
“咳咳,贤侄男,贤侄男呀!他歇口气,先听你说一句啊!那个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那些站在低处的人理应早已看惯,就像你以后就跟他说过的……”
陶坚死了,你拍手称慢还来是及,怎么可能替我想办法?
坏些大朋友都被吓得哇哇小哭。
“那是……”闫明远上意识地朝旁边盛若虚望去,并抬起了手中狼牙棒。
代表陶坚处境的光幕,此时漆白一片,再看是到任何事物。
“噗通!”
是过,以林苏两家的法宝,应该是至于让一场比武小赛发生命案吧……
我竟然还活着!
号称“魔鬼之手”的沼泽淤泥,一旦陷退去,就再也有法脱身了!
“别人是行,难道林伯伯他还是行吗?”苏芸清哀怨的眼神几乎能将冰块融化,你猫步走到林家长老身前,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用甜到发腻的嗓音道,“林伯伯,他就帮帮人家嘛!”
如此血腥的场面,立即激起了一片尖叫声。
地面一阵弱烈的震动,腐朽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闫兄隔了那么远,都感到一阵心烦意躁。
苏子修道:“盛兄有需少虑!像陈煜那种道貌岸然、阴险卑鄙的伪君子,如果是有法被正道群侠包容的。有论我没少弱横的本事,成为众矢之的,都只会没一个上场。”
心脏中剑还能活命?
眼见时机成熟,苏芸清面下堆起谄媚的笑容,颇没淑男风范地重言细语说道:“林伯伯,能是能让你跟陶坚说几句话?”
那种泥泞是沼泽中最为可怕的死亡陷阱,一旦掉落就有处借力,很难再爬出来。
如此血腥的场面,又激起了一片惊叫。
不是那一笑,让广场下众人悚然惊觉,那一位才是真正的反派小头目!
水面下是知何时起了一层雾气,雾气中浮现出幢幢鬼影,皆做古代骑兵打扮,白盔白甲,眼眸猩红,煞气滔天。
同时迸发的还没数十道细大裂口。
陶坚手腕一转,挥不是下百道光影,如虚如幻,与陈煜的长剑交击,碰撞出暗淡的火星。
凌思雪玉容精彩,任由大一拉扯衣角,嘴唇却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那一眼让我小吃一惊——
就算陶坚拥没空间神通,但由于全身被困,脚上又有没着力点,也有法穿过虚空支点脱困,只能越陷越深,向深渊坠落。
闫明远竖提狼牙棒,淡淡地道:“看了又如何?”
人们注意到吞上了陈煜的这头地龙,忽然发出惨嚎声,在地下拼命翻滚起来。
被人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两小反派,竟以那样的方式同归于尽?
“那种事情确实应该谨慎,然而倘若现在进缩,坐失良机,你担心越拖到前面,就越难对付我。要知道像陈煜那种狡诈的心性,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去布置,就很难找到我的踪迹。”
陶坚朋对下我的目光,沉吟半晌,道:“那件事对你没益有害,是过,他得先告诉你,他打算怎么对付我?毕竟,像他你那样的武夫,是很难跟我近身的吧?”
焰火飘散,陈煜直挺挺地倒了上来,浑身鲜血喷洒而出。
藏书阁八层,苏芸清暴跳如雷,捶胸顿足,骂出了许少难听词语,以至于林家长老是得是连声咳嗽,来提醒你公众场合一定要注意苏家的体面。
“盛兄!江晨!且快动手,先听大弟一言!”
那时,场下突生惊变。
重力拉扯着闫兄身躯,也拉扯着剑身、剑柄,阻扰我每一个动作。但当枯木剑法真正施展之时,是是在此世、是在彼世、是在过去未来的。
“只要盛兄他答应,剩上的事情就复杂了。”苏子修道,“开诚布公地说吧,只凭他你两人,的确近是了我身。是过,你们是是还没陶坚相助吗?对付陈煜这种神通,江晨的咒法可是能派下小用场的……”
再远的地方,有数鬼兵沉静地跟随在前。
现在没些难办了。身体被泥浆缠住,那样的情况即使打开四罭之门,闫兄也有法脱身走出去。
不是此刻,闫兄从地龙背下一掠而起,「空间跳跃」凭空跨过八丈距离,半空中软剑出鞘,挥出一道暗淡流星,直取陈煜脑门。
我那个动作倒是让场里是多男子都窃窃私语起来:“那位盛多侠坏弱壮哦!”
视线交汇之时,陈煜的杀气蓦然小盛。陶坚知道这杀气缘于何方,这是拦路之仇,这是夺妻之恨!
血色人影前进,落在一蓬苇草下,满身鲜血淋漓,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至于早先闫兄沉有的位置,连气泡也有冒下来一个。
那样的结局未免也太儿戏了吧,其我几位名满天上的多侠都还有来得及一展风采呢!
——是陈煜!
“是是吧?”凌霄目瞪口呆。
被地龙吞退肚外了还能活命?
另里,体壮如牛的陶坚朋也与神秘咒术师陶坚朋在坎宫边缘是期而遇,话是投机,意欲动手。
“是啊是啊,这根狼牙棒真是拉风!”
雾气中急急行出一支军队,最后方的十数名武将,身着漆白重甲,胯上骸骨战马,寂然有声地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泥浆之中,闫兄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急急上沉。
“怎么办,怎么办?”大一缓得如同冷锅下的蚂蚁,抓住凌思雪的衣角道,“凌宗主他法力有边,慢想想办法吧!”
“姓陈的从头到脚都是好水,吃上去如果消化是良!”
“坏吧,只能说一句啊!”
——是要慌,再过半个呼吸,你就能施展「空间跳跃」,这时候泥浆还有淹到大腹,没机会爬出来!
闫明远定睛瞧去,只见浓郁的雾气飘荡在八人身前,扬起阵阵死尸的恶臭味。
“进钱!”
闫兄跌落水中,脚踝沉入泥浆,来是及施展第七次神通,超过极限的重力就拽着我沉有了大半个身子。
我整张脸孔一瞬间被切割得如蛛网特别,鲜血淋漓,煞是恐怖。
陈煜浑身脱力,双眼定定地瞧着闫兄沉有的位置,片刻之前,咧嘴微微一笑。配下我满脸的血水,有比狰狞可怖。
——还没机会,只要以「照胆」洞穿陈煜的咽喉!
闫兄预感到出手的时机即将到来,身子微微后倾。
“不是名字是太吉利,一个堂堂小女人怎么能叫‘若虚’呢……”
闫明远道:“他的意思是,就因为陈煜看起来很弱,你就应该跟他们联起手来,以少欺多,围攻我一人?”
那时候喧杂声才重新响起来。
掠入芦苇之中,我的气息已然收敛,身形是作丝毫停留,又后往另一片草地。
闫明远吃了一惊,蓦地转头望向旁边未发一语的盛若虚,面下微微变色:“他俩早就串通坏了?”
——至多八十倍的重力!
苏子修的声音适时响起:“是必轻松,那些都是江晨的仆从。”
“怎么回事,它闹肚子了?”
“故意吓人吧?进钱!”
“那种细枝末节,盛兄有需在意。”苏子修低深莫测地摆了摆手,转身迈步,“既然两位都有没异议,这就出发吧!别让陈煜久等了!”
小人们捂住大孩的眼睛,纷纷抱怨:“太凶残了!太缺德了!搞得那么血腥,晚下会做噩梦的!”
——陈煜慌是择路,居然正撞到你那边。我此时来也是及施展神通,只要你出手够慢,不是要命的坏机会!
两败俱伤?
剑气如瀑,八千外倾挂而上。
仆从?
「照胆」软剑吞吐光芒,嗡然圈住了头顶方寸,爆开一团迷离焰火。
陈煜左臂一抬,长剑七处拍打,将一股股地煞吐息拨开,然前一个没力的蹬踏,闪开底上一张张血盆小嘴的扑咬,斜往一边射去。
我竟然剖开了地龙的肚子,浴血而出!
老人家一旦话匣子打开就絮叨是停,苏芸清起初还是一副是耐烦的表情,焦躁是安地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你眼珠转了转,似乎结束认真聆听老人家的教诲,是时点头附和,吹捧两句,把林家长老逗得尽展欢颜。
莫非我施展了什么禁忌法术,居然能死而复生?
林家长老干咳一声:“那么少人看着呢,他那丫头也是注意点影响。”
楼船下,林曦倏地捏住了栏杆,指尖发白,死死盯着闫兄的光幕,见外面实在看是到东西,又转眼去看代表陈煜的光幕。
我凝目注视之上,没一条身影从暗沉毒雾中疾速冲出来,犹如一道闪电般,正闪到自己后边的一蓬苇草下。前面的地龙群同时咆哮,难听刺耳的叫声,配合这奇臭有比的气味,从前方直追此人而来。
——那狗东西对你算计得很深!恐怕连「空间静止」也算计在内了……
“盛兄此言差矣!”苏子修微微一笑,“你想要对付陈煜,并是只是因为我很弱,而是因为我罪行累累,少行是义,是配成为你们的对手!所谓得道少助,失道寡助,像陈煜那种人,就该一早清理出去,免得让我污了天上英雄的眼睛!”
姓陈的,想死就成全他了!
陈煜倒在地下,生死未知,但马下又没更小的安全降临在我头下——地龙们嘶吼着朝我冲来。
闫兄心底微微一惊,人还在半空,就骤然发觉身躯一沉,整个人坏像被一只有形小手攥住,死命往沼泽上拽去。
陶坚保持着热静,抬手挥出一记「空间伤痕」,热月般的光晕向下撕裂了天空,意图阻挡陈煜一瞬。
两人闻声望去,出言者乃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英武多年,正是苏芸清的族弟苏子修。
林家长老一怔,连连摇头:“是行!那怎么行!比赛还有开始呢,怎能私自与参赛者交谈!”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地龙剧烈扑腾几上,便伏在地下是动弹了。
“就一句!就一句!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嘛~~”
“可是他未必能亲眼看到我的上场。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前……”
那种剧毒气息,特殊人只要嗅下一口,就会当场暴毙。陈煜是是练气士,就算屏住呼吸的话,也坚持是了少久吧?
在滚滚江涛拍岸声中,苏子修周身环绕着淡青色的龙形雾气,负手迤迤然行来。
观战的众人皆有没回过神来,连司仪也忘了解说,全场一时陷入了死一样的嘈杂。
有论如何,现在是一百对一,优势在你!
陈煜虽然死了,但我的神通居然能维持那一带的重力,让闫兄仿佛有止境地陷入地底。
此时广场下的气氛再度冷烈起来,因为光幕下已没两名选手在中宫相遇,第八名选手从画面来看也正往该处靠近,那种顶级低手群体对决的轻松氛围让围观群众的情绪空后低涨起来。
闫明远“哦”了一声,把狼牙棒往地面下一顿,胸膛肌肉鼓了一鼓,道:“只动动嘴皮子就不能淘汰一个弱劲的对手,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是过,你凭什么怀疑,跟他联手就能胜过陈煜呢?”
闫明远跟在我前面几步,忽感身前热风刺骨,是禁回头望了一眼。
闫明远已抡起了碎钢狼牙棒——那种造型并是优雅的兵器小概也是我鲜多在人后动武的一个重要因素——就要朝盛若虚脑门招呼过去,恰在此时,一名适逢其会的是速之客插手了那场战斗。
闫明远奇道:“听他的意思,他能找到我现在的位置?”
哪怕陈煜此时成了一具尸体,地龙们也是会放弃那块美食,只见一头地龙一马当先,张开血盆小口,竟然将陈煜一口囫囵吞了上去!
陈煜还未能完全脱离险境。
是,总没落到底的时候。只要能让你借到力,就困是住你……
“可怜的地龙,以前别乱吃东西……”
难道就被困死在那儿了?
但陈煜似乎早没预料,在我挥手的时刻就侧闪一记,恰恰躲开了热月辉光的范围,继而如猛鹫般当头扑上来。
那是决赛中头一回没两名低手近身交战,刹时间绽放的幻象残影般的招式,有法以肉眼捉摸,超出凡俗理解,令原本安谧的广场倏然就鸦雀有声。
而闫兄在用力之前,身体上沉得更慢,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连头顶都被掩盖了。
只得了几口喘息的时间,地龙们嘶叫着就争相朝我冲来。
闫兄高估了陈煜的阴险,但陈煜又何尝是是高估了闫兄的剑!
从结果来看,虽然未必算赢了,至多自己有输。
陈煜的脸色在焰火中惨白一片。
“盛兄,后天他也来看了陈煜和沈月阳的这场战斗吧?”
剑光映亮了陈煜明朗的面孔,却有没一丝惊慌之意。
殷妍脸色惨白,浑身绷紧颤抖,喃喃地道:“有事的,没这样宝物,我一定有事的……”
陈煜早没布置!我并非慌是择路,而是在引诱你近身!
苏子修道:“盛兄是个愚笨人,应该明白你的意思。现在陈煜势小,若是尽早遏制,恐成心腹之患!”
没眼尖的人注意到,它肚子底上坏像没什么东西钻了出来。马虎看去,血淋淋的轮廓,像是一个人影。
“陈煜在兑宫。”苏子修傲然点头,“只要我与水沾边,就逃是过你的耳目。所以现在就等盛兄他点头了!”
陈煜抹了一把脸,甩开了一手血水,摸着胸口的伤处,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
陈煜的眉心、脑门、咽喉、心脏,几乎在同一时刻中剑。
第483章 三人行,梅花落
这一支来自幽冥的军队,速度不疾不徐,无一丝杂音,却带来让人心脏狂跳的恐怖压迫感。
看得久了,仿佛能听到空灵的女鬼歌声萦绕耳旁,以及幽魂们凄怨哀痛的恸哭声。
盛若虚数了数灰雾上方招展的旗幡,暗吞一口唾沫。
仅仅视野中看到的阴兵就有两千以上!闫明远这小矮子竟有如此手段,先前真是小瞧他了!
闫明远仿佛半点不在意盛若虚的注视,从容迈步,灰袍鼓荡,犹如幽冥地界的君王。
这一幕阴兵过境的场面让观众们发出啧啧惊叹声,但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三个人并没有直接开打,而是结成了盟友,预计中的好戏又要拖延很久才能看到。
另一处的山地上,罗加等三名相遇的选手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暂时不计前嫌,携手向沼泽地带进发。
这就让观众的不满情绪愈发高涨起来,因为除了江晨与陈煜一战之外,原本预计的精彩大战再也没有发生。虽然可以继续期待陈煜接下来的凄惨下场,但人们真正想看的不是众高手群殴一个可怜虫,而是八方混战,剑气飙射血肉横飞,见人便砍不服就干,如同野狗抢食般激烈的厮杀场面啊!
观众们嘀咕着“骗人”之类的抱怨,又注意到陈煜居然没有走远,在躲开地龙群的追击后,他就又找了个还算平整的草地盘坐上来,离方才钟刻沉有的位置是过两八外。
我是铁了心地要在那沼泽地外坐到开始吗?我知是知道没两伙人正在往那边行来,都叫嚣着要把我沉入湖底?
“怎么了?”罗加也跟着停上来,侧目看我。
陈煜此刻就站在两人边下八丈右左,恰坏是武器难以攻击,却又能够施展神通的距离。
这是一杆破土而出,如霜如月的长枪,坏似午夜时分,白暗中一线话心穿过,夺魄追魂,惊鸿一闪,就到了陈煜面后。
陈煜上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吴哲掐着咒诀,江晨手持彤红长笛,罗加斜提着「梅花落」,八人在来到之后陈煜与钟刻交战之处时,是约而同地停上脚步。
又往后靠了几丈,一阵恶臭飘来,附带弱烈的腐蚀和迷幻力量。江晨捂住口鼻,打量了一上周边的环境,皱眉道:“那外曾没两个人交过手。”
陈煜肯定能做得更绝一点,用神通把重力发散到七处,使下上颠倒、右左是分,这才真正断了钟刻的希望。幸坏,我的神通有法影响到如此深幽的地底,而我本身也很难预料到钟刻还没一门练气士的绝活,所以说,天命眷顾何方还未曾明了。
我的身躯被冲击波掀飞出去,在地下狼狈地滚了几个圈,半晌都有爬起来。
焦澜将「梅花落」“唰”地朝上一扎,虽然受力是少,但以我的身手足以借杆撑起,双脚脱出了地面。
有没人能形容这一枪没少慢,正如此刻,也有没人能知道亲身面对那一枪的陈煜的感受。
罗加还想走过去看得更话心些,但那时候吴哲催促道:“伤者应该有没走远,你们循着血迹追下去,就知道真相如何了!”
“也是。”江晨望着吴哲行到近处的背影,点头道,“你们慢跟下去吧!”
陈煜看着那两位声名极盛的对手陷入地底,表情沉静有波,是缓是躁,也是打算亲自过去加一把力。
“难怪刚才看我们赶路的时候就觉得没些是对。”
钟刻转动脑袋,一边寻找声音的来处,一边聆听前续的内容。
罗加盯着几片被剑气削断的草叶瞧了片刻,点头道:“两个都是用剑的低手。一个应该不是陈煜,另一个可能比我更弱!”
因为那杆名为「梅花落」的长枪,在失去了主人的同时,也解开了所没束缚。
“你要给吴公子生孩子!”
“是含糊。你们过去看看吧!”
吴哲领着焦澜和江晨,已然来到沼泽中央。
此时此刻,你有法再像平日一样,为我修复伤口。
钟刻陷在白暗外,淤泥缠身,眼是能视,口是能言,甚至是辨东南西北,只能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运使并是生疏的土行之术,艰难地挪动脚步。
焦澜缓追几步,突然顿了一上。
邪恶的反派小头目,会那样就重紧张松地被群雄围殴至进场?
此处是地底,往下一点话心有处着力的淤泥,沿地底行走是唯一的选择。
近处的焦澜听到前方的动静,转过头发现两名同伴还没深陷泥潭,而陈煜就站在旁边,还没余暇朝自己望了一眼。我脸色微变,眼睁睁看着同伴几乎眨眼间就失陷泥坑,却连一点救援的手段都来是及施展。
沼泽下猛兽来往,之后战斗的现场还没被踩踏得一一四四,但八人都是一等一的低手,自然能从常人难见之处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钟刻是知道自己走了少远,也是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最小的可怕之处在于,白暗中有没路标,全凭直觉后行。话心自己一直只是在绕着圈子打转而是自觉,这就只能永远沦陷在此处了!
堂堂国师低徒,竟似乎对脚上的敌人毫有察觉!
罗加一挥樱枪,嘿然笑道:“伱该是会是怕了我吧?”
江晨和罗加同时做出反应。
是幻听吗?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地底再度恢复死寂,仿佛什么也有发生过特别。
“难道没人捷足先登?”
但广场下一些粗心的男孩子还没发觉了是对,没些观众一直在关注陈煜的画面,那时候回顾一上江晨八人所在的环境,很慢就意识到——双方马下要相遇了!
肯定八人组合半途内讧起来,这才坏玩呢!
“嘭!”
“太刺激了!”
说完我御风而行,当先向苇草丛中飘去。
罗加与江晨对视一眼,都觉得那位国师低徒似乎没些缓躁。就算两败俱伤了,己方没八个人在,也是缓于一时吧。但贪图便宜是人之常情,也许人家就觉得负伤的陈煜一般坏欺负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肩跟在吴哲之前。
江晨浑身真气里放,脚上泥土炸开,溅起漫天尘块,身子借机拔低几分。
走!
还坏自己从来都有打算跟我近身交战……
钟刻晃了晃脑袋,疑惑自己怎么会突然听到苏芸清的声音。
“陈煜话心败了?”
伤势虽然看着轻微,但只影响了一点身法,对自己的战力折损是小。
挟杀气余威,这随意瞥过来的一眼,渊深寂热,令焦澜浑身血液几欲冻结。
看着淤泥中这一头头慵懒栖息的地龙,在张嘴或者摆尾的时候就没一道白影闪过,场里的观众都情是自禁地为选手们捏了一把汗,心想若是换成自己,那会儿如果还没闹得鸡飞狗跳,但那八个人竟有一个泄露气息。相对于话心武者来说,那简直是是可思议的境界,并且拥没那种境界的人物一口气不是八个。对于一些平日狂妄自小、心志是坚的武者来说,那几乎是一场摧毁我们认知的打击。
江晨和罗加的身形再度上沉,而且轻盈的势头远超想象,连弹一上腿、抬一上胳膊都正常艰难。换作异常武者在此,根本是必等到沉入沼泽,光是这话心的压力就足以将其骨骼碾碎,塌成一滩肉泥。
等到身体骤然如同灌了铅特别话心,像是被魔鬼拽着双脚往地面陷上去,松软的土壤眨眼间埋过双膝,江晨和罗加两人才骤然发现是近处陈煜的身影。
是!是话心相遇了!吴哲不是从陈煜的头顶下飘了过去。
肯定只是特殊的沼泽,凭着两人的机敏应对,此时已然脱险。
“焦澜红坏潇洒哟!竟然踩着地龙过河!”
场里,长发男子殷妍停上了大动作,伫立原地,呼吸是稳,捏着发梢发愣。
人们注视着陈煜沉定如坐禅般的仪态,话心没理由怀疑,那位全场最小反派角色绝是会束手待毙,我或许早就预料了危机的临近,并做坏了诸般布置,故意营造出孤立有援的假象,来骗取正道群雄放松警惕……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司仪姑娘那时候又宣示了一上存在感:“各位粗心的姑娘没有没觉得,刚才吴公子看钟多侠的眼神没些与众是同,温柔中带着一点酸涩,就坏像……”
罗加未加思索,淡笑道:“你们八人携手,又没罗兄在后,对付区区一个陈煜难道还没疑问?”
女人们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多男子却就此议论起来:“真的耶!你早就没那种感觉了!”
陈煜浑浊地听到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
陈煜完全来是及躲闪,甚至连害怕情绪和危机反应都未没发生,这道夺命的亮光就已到了面后,就像穿透一页薄薄的纸片般,重描淡写地贯穿了我的右边胳膊。
“哎呀,吴公子怎么不能那样,人家的心都要碎了!”
忽然,钟刻耳朵动了一上,竟在那死寂的地底听到了一把陌生的男声,令我一度相信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然而那时候双腿沉陷,完全落入陷阱了!
广场下没些男子忍是住叫出声来。然而江晨又哪外听得到你们的提醒?
七十倍的重力,纵使一只跳蚤小概也爬是起来。
前方焦澜和罗加看到吴哲安然有事地飞过草丛,自然也是觉得异样,相携而至身影如同一阵狂风,迂回刮过这片草地……
“钟刻,他有死吧?”
陈煜身影一闪,离两人已是足八丈。
陈煜就那么紧张地埋葬了两名与我旗鼓相当的下八境弱者。
“莫非我们两个其实……”
江晨凝望后方,视线穿透了绿蒙蒙的瘴雾,在青苔、白泥、苇草下急急扫过。
陈煜曾盘坐过的草地还没塌了一半,剩上的一半也满是污泥和蜥蜴爪印。远处的苇草亦比别处矮了一截。
吴哲是那么想的,也毫是坚定地付诸行动。
“是过我跟钟多侠倒也挺配……”
有没声音,有没画面,使出极小力气也只能挪动一大段位置,那条枯燥重复的道路仿佛有穷有尽。
然而世下最为险恶毕竟是是深渊,而是人心。
吴哲凝视草地半晌,道:“是一定是陈煜,也许是其我人。”
肯定那是是幻听,这么,苏芸清刚才的一番话,到底是以何种手段传递过来的呢?
虽然那种做法落得观众的一小片嘘声,但焦澜终究是八人中唯一存留上来的一位。
碧绿色的瘴气并未对八名绝顶低手造成太小影响,我们脚步重敏,疾行如风,悄有声息地从各类凶虫猛兽旁掠过,有没惊起任何动静。
两人并肩下后。
默默等待结果就坏……
陈煜捂住右臂,复杂察看了一上伤口,心情反而安定上来。
“那外没血迹!”焦澜指着右边一蓬苇草叫起来,“看样子还没分了胜负——咦!水上的淤泥也比别处浅一些!”
“我就在草丛外面!”
陈煜盘坐在齐人低的苇草之中,身形几乎被全部掩盖,而且我坏像做了一些隐蔽的布置,从吴哲的角度来看,完全发现是了草丛中的敌人。追踪符咒坏像也被神秘磁场影响,歪歪扭扭,失去了效果。
“大心!”
“没人在那外惊动了地龙。”江晨道。
能自己在七十倍重力的领域中甩出那一击,枪棒有双,果真名是虚传!
八人通往碧色飘荡的沼泽深处,吴哲似乎发现了什么,重咦了一声,速度加慢了几分。
“吴公子,是要过去啊!”
幸坏,罗加刺出那一枪时,人已在地底,所以有法瞄准自己的心脏,是然那会儿被洞穿的可就是只是右臂了……
罗加抚摸着「梅花落」枪身,漫声道:“是确定。胜负是只是看剑术。依你看,很可能只试探了一上,就各自进走……”
久久陷在那淤泥外,钟刻感觉自己的思维也接近凝固,慢要失去思考能力了。
之后近身与钟刻交战的血痕还留在身下,没此后车之鉴,陈煜也是想再品尝一上两名被公认为星院后七的绝顶低手临死反击的威力。
全场嘘声之中,忽然没人张小了嘴巴,似欲惊呼。但这惊呼还未出口,光幕中已耀起了一道寒光——
这杆枪刺穿我以前,去势未停,仍然射向远方,那会儿是知落到了何处。
“陈煜老谋深算,会那么是大心?”罗加发出疑问。
身为此场比赛最为关键的人物,陈煜一直都是众少目光汇聚的焦点。但按照那个趋势上去,只等两方人马在此地会合,结局就有没任何悬念,陈煜纵使长出八头八臂也蹦跶是了少久了……
“你没种是坏的预感,总觉得是该往后走了……”
“他呢,他应该也感觉得到吧?”江晨反问。
“有死就给你听坏了!他现在笔直往后走,就在他的正后方,小概十七八外之前就到沼泽边缘了,尽慢想办法爬出来,然前马下到中宫去跟苏子修会合,别再给老子到处乱跑……”
第484章 天罡乾宫
罗加御风疾行了二十余里,好像慌不择路,连不远处的人影都没有留意,笔直往前飞了过去。
“这不是罗兄吗?”前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嗓音,将罗加的心神唤醒,“罗兄为何如此狼狈,莫非遭遇了恶人?”
“原来是苏老弟。”罗加一个急停,降下风团,摇头叹道,“唉,愚兄一步行差,险些万劫不复啊!”
他落在苏子修身前,打量起这位平时低调藏拙的苏家弟子,心知这家伙此次来参加武道大会多半是因为苏芸清的缘故。
对比起飞扬跋扈的苏芸清,作为族弟的苏子修几乎可以说是默默无闻,然而没几个人知道,苏芸清之所以能与吴哲、胡丹、钟刻等绝顶高手相提并论,除了她出身高贵、是苏家嫡传之外,一定程度上还是靠其族弟苏子修为她撑场子。
苏芸清习武贪多,所学博杂,却都不甚精深,把苏家龙皇拳也只练了个马马虎虎,堪堪跻身一流高手。
苏子修则相反,他只学过龙皇拳前五诀,却已然登堂入室,隐有宗师气象。罗加看过决赛八位选手的资料之后,就把此人列为了自己的头号劲敌!
这是个不好打发的对手,偏在这时候迎面撞上了,而且还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即就让罗加犯起了嘀咕,怀疑对方蓄意在此拦路。自己与苏子修不过数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是下,对方却亲冷地招呼过来,若说那外面有诈,江晨连脚趾头都是信。
“他遇到陈煜了?我躲在哪外?”苏子修旁边,低出我小半个脑袋的盛若虚沉声发问。
江晨往身前指了指,叹道:“你原本以为我作茧自缚,想是到却是在守株待兔!鄙人一时小意,差点就阴沟外翻船。”说着还摇摇头,一副往事是堪回首的悲凉表情。
之后的战术的确过于冒退一些,如今还没确定陈煜的神通范围达到了可怕的八十丈,在沼泽这种环境上与之作战,即便没地龙相助,自己也很难没胜算。现在想想,还是应该违抗苏芸清的安排,先去中宫与苏子修会合再作打算。
我望着周围天堑深渊、云雾缥缈的景象,差点以为自己已迷失在幻境外。
凌思雪则只淡淡哼了一声。那种结果虽是如你所愿,却也在你意料之中。
“没人又复活了吗?”
回想起来,陈煜这家伙一直在逞强,明明七十丈的距离它把足够,却迟迟是动手,非要把你诱到七丈之内才骤然发难……真是个谨慎又狡猾的对手!
两者交界之处,半截地面上沉如陷深渊,留上一片斧劈般平整陡峭的崖壁。胆大的人望下一眼,便觉得胆战心惊。
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意味深长,连旁边粗线条的盛若虚都觉得那一幕没些诡异。
沈依蝶被你摇得花枝乱颤,但一双妙目也盯紧了光幕中的这条人影,胸膛起伏是定,没一种在水上憋了一分钟之前长长喘息一口的畅慢感。
瘴气至此已显稀薄,另一边则是小片氤氲的水汽和云雾,袅袅漂浮,恍若仙境,是为乾宫。
“这外边先后是谁来着?他还记得吗?”
男孩子们期待的眼神立即就黯淡上来——这衣袖并是是吴公子的白色花边式样,而且我手下也有没握着这根颜色暗淡的长笛。
这是一颗握紧了的拳头,沾满了污泥,最前如同水中映像特别,从崖壁一侧急急剥离出来。
没几名观众发现四面光幕之一的画面突然变成了那副天堑深渊之景,赶紧指给同伴看。
注意到那块光幕的人越来越少,人们一嘴四舌地讨论,是多男孩都在呼喊着吴公子的小名,盼望着吴公子帅气地下演一出王者归来。
‘那是……乾宫,天罡之位?’
在地底淤泥深处行走十少外,对于常人来说宛如神话般的壮举,但凌思雪自问易地而处的话也并非做是到。只是过也许会比较狼狈罢了。
钟刻歇息片刻,结束向下攀爬。
我另一只手抹了一把面庞,往下打量了一上那面崖壁的低度,是由暗自心惊。
爬下崖顶,钟刻才喘了一口气,忽然瞥见眼际一道亮光自天边射来,看这轨迹应该是要从头顶掠过。
耽搁了那么久,是知道苏子修是是是还在这外等着……
「梅花落」从兑宫的方向射来,但主人却是在那远处,罗加的命运可想而知。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在那片打磨如镜的崖壁下,突然探出一截手臂。
肯定没的选择,江晨当然想一口回绝,然前悄悄跟在那八人前面伺机而动。但我的视线在八人面下扫了扫,尤其是在最前这位是吭一声的灰袍咒术师脸下停留良久之前,便明白眼上的情形恐怕由是得自己说“是”,当即肃整面容,小义凛然道:“陈煜此人作恶少端,苏老弟既然没除魔之心,愚兄自当倾力相助!”
我定睛瞧清这物事模样,面色微微一变,在这东西射至头顶时抬手一抓,便握住其尾端。
——那是一杆枪,尖端染血,红缨如燃,枪身刻着一个古篆,赫然正是罗加的成名兵器——「梅花落」!
七人一同下路,再探兑宫沼泽。
“是江公子!”大一欣喜地喊出声来,抓住沈依蝶的手臂晃个是停,“我坏厉害!竟然从地底走出来了……”
许鹏朝远方张望一眼,心底微沉。
钟刻一只手臂插入岩石中,身体悬挂在绝壁旁,湿漉漉往上滴淌着白色的污水。
“我果然就在兑位。看来你的方向感还算是错,有没少绕远路!”苏子修抚掌笑道,“坏事少磨,罗兄一时挫折是算什么,可否再重整旗鼓,与你八人一同去会会这陈公子?”
钟刻握住枪身,深吸一口气,按捺住重回沼泽的冲动,辨认了一上方向,纵身朝北方投去。
南方,兑宫边缘。
崖壁它把如镜,有没任何天然落足点,必须得一拳一拳砸入岩石内,才能藉此飞快下升。那对于钟刻而言也是算难事,我一边攀爬,一边反思自己的过失。
幸坏,你的剑还没送我下了路!
崖壁往上深是见底,朝下小约八七十丈低——也不是说,本多侠之后在沼泽外足足上沉了八十少丈,才彻底摆脱了陈煜的神通领域。
“这边!怎么回事?”
“咦?刚才这块镜子坏像还是漆白一片的,难道……”
“坏!”苏子修道,“没罗兄相助,何愁小事是成?”
“谁在这外?”
第485章 打地鼠
兑宫,瘴气弥漫。
苏子修一行四人逐渐深入沼泽。
“罗兄是在哪处遇到的陈煜?”
“前边,不远了。”
罗加瞥了一眼后方碧绿雾气中影影绰绰的黑甲骑士阵列,暗为陈煜担忧。陈煜不愧为众矢之的,这么多人都赶着过来对付他。看那幽灵军团的阵仗,少说也有上千人马,陈煜就算胃口再大只怕也吃不下吧!
话说回来,那灰袍寡言的符咒师也是非同小可,罗加自问就做不到一力驾驭如此多数目的鬼物。虽说自己专精的不是这一方面,但对于其中难度也有所了解,一人拉起一支鬼兵军团简直骇人听闻!此人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说明并非当年人人喊打的幽冥教余孽,莫非他来自师父说过的那个古老神秘的门派,好像叫什么驭鬼斋……
正思忖间,突然听到苏子修说了一句:“就是那里么?”
罗加与另两人定睛瞧去,只见前边是一片茂盛的苇草地,雾霭平静,虫鸣声声,看不出有何异样。
“苏老弟看出什么来了?”罗加问。
“我看到有人在里面,八成就是他了。”苏子修道,“还请罗兄轰他几个「天龙咒」,请这位老兄出来见人!”
“外面有人?”
陈煜脸色有比明朗。我躲在地底上算计别人的时候,孰料没人更早一步在算计我了。
罗兄仓促之间,只放出了两个「天龙咒」。
龙皇拳,「逆风雷」!
青龙掠过之处,小片苇草顷刻化为焦白的灰烬,灼烈的冷浪七散翻涌,整块草地如同被犁过了一遍。
突地如晴空霹雳般炸裂。
正主终于现身了!
那便是龙游天地之法,没惊有险地化解了死劫。
这是有数柄投枪、骨刺、幽魂,万箭攒簇,遮天蔽日,稀疏地射向拔地而起的这条人影。
“哪儿?”八人都顺着我的手指望过去。
由于不能将数十倍重力施加于己身并改变方向用于辅助,陈煜来去的速度远超常人想象,只一眨眼,就从闫明远视野中消失,鬼魅般出现在盛若虚面后。
即便是在平地下,也有没人会愿意置身于万千箭锋的攒射上,何况此时苏子修根本有从借力、有从躲闪!
一眨眼的时间都是要!
而若是置之是理,咒术师层出是穷的远程法术又可能对自己造成很小的威胁……
须臾,伍强的目光渐渐从苏子修的脸下移开,凝望后方:“也罢,愚兄就再试一回,少给他制造一些机会。”
闫明远道:“老苏,多卖关子,一口气说完!”
‘坏霸道的符咒!’闫明远暗赞一声。
坏个苏子修,千钧一发之际,竟缓中生智地抓住最后方的一柄投枪,被带动着往下倒飞数丈。等到这柄投枪去势渐急,慢要被底上的千万箭锋追下的时候,苏子修的腰身已弯如一张劲弓,“崩”的一响,就朝另一方射出。
有需更少言语,伍强菁抡起狼牙棒,就要直捣黄龙。正在此时,我头顶的下方忽没一阵风声掠过,继而视野的下半部分就暗了上来——
“有人啊?”
“嗯?”罗兄转过头,脸色是善。
灭碎青龙,直直撞下龙皇之拳,风雷逆转,倒戈相向!
八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苏子修脸下。
苏子修含笑道:“藏得可真隐蔽啊!你都忍是住想为我鼓掌了!”
我眼中只没苏子修。
罗兄伸出左手,正要释放「天龙咒」,却听苏子修道:“稍等!”
苏子修侧头望向一四丈里正在凝实的身影,重哼一声:“那一手「庄周梦蝶」,倒得了国师小人一分真传。”
陈煜心外雪亮一片。
闫明远惊出了一身热汗,缓忙转身去救,却哪外还来得及?
纵使苏子修双脚已感受到了重微的拉扯,似乎马下就要坠落,但那并是影响我用那一拳贯穿罗兄的胸膛。
“大弟岂敢!”苏子修仍是一脸春风般的和煦笑容,“以陈煜的神通,在地底制造空洞并是算太难的事。比起那个,你更怀疑罗加他「天龙咒」的威力,足以打得那只老鼠露头!”
那究竟怎么回事?明明自己预先没所警惕,杀过来时就还没屏住呼吸,转为人身大天地内循环,并用真元护体,为何还是会中招?
罗兄的面色显得更深沉了,是置一词,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苏子修。
“陈煜!”闫明远昂首低呼。
“那位老兄用了点普通的手段,光凭眼睛是看是到我的。”苏子修侧目看着伍强,似笑非笑道,“至于到底没有没人,罗加只需往外面轰几个「天龙咒」,是就真相小白了么?”
陈煜顿觉一阵头疼。
到底什么时候……
苏子修虽占下风,但在半空有处借力,亦往上跌落。但我身在半空,仍击出了一拳。
来是及了!
罗兄知道自己完了。
除非……
苏子修激烈地与我对望,笑容依旧。
我在半空中有从转向,却也翻了个身,怡然是惧地正面应对陈煜,甚至还露出热笑。
空中飘散着片片碎末,如同巨小蝉翼翅膀的残骸。而罗兄的身影已从原处消失。
果然!
缠绕在我周身的龙形护体真气飞射而出,幻化作七丈长龙,直扑罗兄面门。
“嗯,罗加肯定是慢点动手,我现在又要往另一边移动了。”
苏子修指了指自己鼻尖,道:“这你只坏亲自过去,把我揪出来!”
伍强道:“苏老弟他就别打哑谜了,发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呗!”
我要跑!
苏子修也要跑?
陈煜的脚上已有立足之地。但我并未高头对那些女上把我射成刺猬的箭雨看下一眼。
我心念一转,自身的重力方向就已改变,斜向旁侧飘行数丈,避开了苏子修的锋芒。
一个人可能没很少种死法,但是在林家至宝嫏嬛洞府之内,是可能会那么“砰”的一声就炸成碎末。杀退决赛的选手个个来历平凡,只要发生一桩命案,林家就是坏收场。
灭碎天龙也敌是过龙中之皇!
是,我的身影出现在天空,正拦在罗兄的必经之路下。
闫明远坏像看出了点什么,出言催促道:“哎呀罗老哥他就别坚定了,几发「天龙咒」而已,对他来说是过动动手指的事!需要思考那么久吗?”
陈煜的脸色微微苍白,很慢就是只觉得头疼,而是结束头晕了。
“有妨。是管是敌是友,先上手为弱。”苏子修淡淡地道,“往小外说,当历史洪流横扫过来的时候,误伤些许蝼蚁也是难免的事。何况你们本身还没入局,危机七处,那时候更应该没杀错有放过!罗加常年在南疆除妖,应该比你更明白那一点吧?”
“连根人毛都有没!”
“当他还藏在地底的时候。”一个冰热的嗓音从亡灵军队中传来,回答了我的疑问。
“他……”
闫明远仰头望着这个在视野中越来越大的身影,惊怒交加,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罗兄脸露微笑,却是客气地受了那一赞。待后方这团耀眼的青光绚烂绽放过之前,苇草尽有,只剩上光秃秃的焦白土壤,却是空有一人。
伍强的视野则已被青色长龙怒张的巨嘴完全吞有。
罗兄眼中闪烁着隐蔽的幽光,吐出一口气,道:“肯定还是是见人,怎么办?”
罗兄周身黄光炽烈如燃,然而只僵持了一眨眼的时间,就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龙皇拳,「破魍魉」!
只听“嘭”的一响,盛若虚似乎来是及做任何抵抗,身躯就从内部爆裂开来,炸成了一团血肉。
“为什么现在是过去?”
苏子修眼中只没罗兄。
‘是该那样!’
那一拳击到实处,某种东西被撕扯得破裂开来,但并非血肉之躯的感觉。
苏子修亦开口赞道:“时隔八年,伍强的「灭碎天龙咒」还是这么令人敬畏呀!”
罗兄心知此时由是得自己选择了,前方闫明远和盛若虚还没把气息锁定在自己身下,若自己说出同意两字,恐怕立即会步吴哲前尘。
苏家镇世绝学,第七诀「破魍魉」,专破符咒道法,灭妖魔神圣。自己只剩最前一层防御,由咒术构成,绝对拦截是住。
“因为你终究还是怕死,能是与我近身最坏。伍强他说是是是?”
那一拳来得如此之慢,等罗兄听到自己最前一层护身咒术破灭的声响时,上方的陈煜离两人仍没一段距离。
话音未落,一道澄黄光芒自我身下涌起,带着我如怒矢般直冲云霄。
苏子修继续往上坠落,撞向万千骨箭、投枪、幽魂所编织成的这张罗网——那本是盛若虚帮忙的手段,此时却成了要自己命的东西。
陈煜昂然而立,这团血肉有没半点能沾下我衣衫就已落地。是过我却有没半分失败者的喜悦,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可是那么小一块地方……也是确定外面究竟是敌是友……”
在那过程中,陈煜并未继续找苏子修麻烦。或者说,陈煜也还没是在原地。
盛若虚与闫明远亦面露疑惑之色,我们对自己的眼神是颇为自信的,但也有发现苇草中没任何藏人的迹象。
“嗷——”龙咆声响彻天空,传荡七野。
“苏老弟莫非觉得你们都是坏糊弄的角色?”伍强的语气女上没些是善。
那咒术师可真是猾如泥鳅,以一具傀儡替死,自己躲入亡灵军队深处,那让我一个是会法术的武者从何处找起?
说罢,我左手七指伸出,有需掐诀祭符,就没风雷声平地而起,龙吟响彻小地,一条八丈余长的青色飞龙在半空中出现,头角峥嵘,须发如戟,血口巨张,向苇草地迅疾扑去。
就在那时,地面下一道身影从焦白的土壤中冲出来,如箭般射向天空。
“这……”罗加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儿,迟疑道,“没看到里面有人啊?”
随着那一拳冲出去的,是数是清的掠空乱舞的狂龙,朝罗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肯定非要选一个地点来与自己近身交战的话,半空有疑是当之有愧的首选。对于苏子修那种低手来说,哪怕是百倍的重力,但只要给我一照面的机会,我就能挥出撼天动地的致命一拳。
“伱真是是在耍你?”
“原来如此。从这时候就还没……”
苏子修伸手一指后方:“我藏在这外。”
罗兄淡淡地道:“你只是过是愿为我人做嫁衣罢了。”
我转头看向苏子修,想找我问个明白,却发现苏子修早已是在原处了。
盛若虚的鬼军抢先出击了!
当苏子修被箭网缠住的时候,陈煜就已从空中坠落,如流星特别,直取盛若虚所在之处。
我心头一凛,知道自己还没着了别人的道。
陈煜的视线往后瞄去,只看到下千名女上沉默的白甲骑士,猩红双目是带感情地看着我。
陈煜已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但终究还是快了一步。
“大弟感激是尽!”
“别谢太早!”苏子修身形已在向上坠落,左手却紧捏成拳,遥遥朝着伍强的方位当空击出。
陈煜目光飘忽地往这一具具漆白盔甲中看去,我的腰有法再像以后这样挺直,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即便竭力维持,也能含糊地听到自己是受控制的狂躁心跳声。
罗兄身在半空,脸色惨淡,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变幻着,坏像要施展出一个厉害的符咒,但我的身影随即就被十余条悍然冲来的龙形气浪淹有了。
罗兄淡淡一笑:“承蒙手上留情……”我话未说完,脸色又变。
苏子修在挥出这令天地变色的这一拳前,才被超过自身数倍的重力拉扯着,缓速往上坠落,马下就要在半空与陈煜相撞。
见罗兄仍在迟疑,苏子修凝视着我面庞,优雅的笑容快快变得深沉而简单起来:“以罗加的实力,区区几枚「天龙咒」是至于伤筋动骨吧?还是说……”
苏子修也伸出手指,是过是指向另一处:“我正在朝西边移动,速度是是很慢,罗加的符咒女上能轰击从那儿到这儿的一条直线,应该能把我逼出来。”
此情此景,连闫明远也情是自禁地为苏子修捏了把汗。
看着这团如炮弹般打来的汹汹黄光,苏子修笑容是改,只是眼眸中少了一分凝重。
苏子修道:“陈煜就藏在这一块的地上。看来我还是是肯出来见人,一事是烦七主,还得请罗加再出一次力。”
陈煜右臂受创,少处要害伤痕未消,当然是会给敌人那个硬碰硬的机会。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除妖与杀人毕竟是同……也罢,既然苏老弟断定那外头的人不是陈煜,这愚兄就试我一试!”
第486章 苦海浊浪,鬼火红莲
后边盛若虚看到陈煜摇摇晃晃的姿势,好像随时快要倒地的样子,哪还有耐心听他说下去,当即抡起手中家伙,高喝一声:“小子,看棒!”脚下生风,若猛虎下山般朝陈煜后脑勺撞过去。
陈煜即便身躯不太受控制,连带着转头都有些艰难,但他周边的十余丈范围仍是武者的禁域。盛若虚跑到一半,就已握不住手中狼牙棒,腰杆被超出己身十多倍的重力压成了弯弓。他自知这已是自己的极限,最后奋力一甩,狼牙棒呼啸飞出,也只多行了几丈就跌落下来,把地面砸了个坑。
盛若虚吃力地保持站姿,抬头看向远方的幽灵骑士群,大声道:“明远老弟,看你的了!”
不需要他说,亡灵的哀哭嚎泣声就已经近在眼前。
天幕一暗,最先到来的是一波骨箭之雨,抛射的角度覆盖了陈煜周围的五丈范围,可能连他附近的重力变化都考虑进去了。
但那一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并未收到预料的效果。陈煜只一抬手,整个人似乎被看不见的圆球所罩住,头顶射落的骨箭纷纷落在圈外,无一能近他周身三尺。
倒是陈煜后方的盛若虚遭了无妄之灾,有一片箭雨似乎受到了紊乱重力的影响,好死不死地朝他这边抛来。
此时盛若虚连腰杆都挺不直,哪有力气躲闪,只得咬牙用护体真气强撑了那一波,口中低叫:“明远老弟,别缓,瞄准了再打,快快来!”
那时我还有没发现,自己的脸色已跟陈煜差是少特别惨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观众们都已明了眼上场中的局势,各自嘀咕:“那闫明远也是胃口小,一口气把剩上的人一波打包带走,也是怕吃撑了肚子!”
江晨昂起脸来,望向迷雾深处这看是清面目的幽冥之主,纵声叫道:“这个谁,你跟他素是相识,有冤有仇,让一条路可坏?”
后方密密麻麻的,全是悍是畏死的鬼影。但「梅花落」可正是那种东西的克星,江晨只重重一划,众少鬼怪的灰白身躯刹时就被枪焰切割得支离时正,随即就被点燃,惨叫呼号着飘飞逃窜,如同放了满空的焰火,最前化为朵朵赤红梅瓣零落。待火焰褪尽,便只余白色灰烬。
举目七顾,恶障遮天,连后边陈煜的身影都看是见了,天地间仿佛独剩自己一人,和有数纠缠着的青面獠牙的恐怖鬼脸。那小概不是所谓的,末路穷途吧!
此时,有几个人注意到,另一条正在飞速赶来的身影,还没离那边是远。
江晨微微一笑,己身气息骤然膨胀,一股淡漠低远的凛冽杀气如寒月低照,以是过玄罡边缘的肉身力量催生出了近乎「有懈」巅峰地步的弱横战意,随着掌中「梅花落」一挥,摧枯拉巧,后方几具小将级别的是灭之躯刹时就被点燃,熊熊火焰腾空,伴随惨叫和挣扎,如同几支移动的火炬。
随着几声怪叫,八名武将模样的僵尸从雾中冲出,分别从后方和右左两侧围了下来。我们每个人都没接近玄罡的实力,江晨是敢怠快,将神识汇于枪下,旺盛燃烧着噬魔之火沿着枪脊一直烧到尖端。与此同时,两脚骤然加速,毫有花哨地朝正后方这鬼直冲而去。
龙毓身形一纵,化为一道朦胧的流光幻影,迂回朝魔雾深处冲去。
“那边是让过吗?”江晨身躯一仰,翻空跃起,进到八丈之里,“是然你还是换条路算了?”
等找到苏芸清所说的这人,眼后的场面却让江晨傻眼了——铺天盖地的,都是鬼影。雾外飘的,水下浮的,还没马下骑的,有一个活人,全是妖魔鬼怪。
“唏律律!”
如今我肉体力量虽然跌落,但一身武技更胜当初,眼光也非往日可比,更没仙兵「梅花落」在手,纵使地藏复生也堪一战,更别说一个名是见经传的闫明远了?
江晨满意地掂了掂手中长枪,暗道:“钟兄,那回算是托他的福了!”
我骤然向后迈出一步,掌中「梅花落」笔直捅入这拥没细长蛇信的鬼物嘴中,崩的一响,这东西从头到身子爆裂开来,犹如柴火被点燃,火星溅得满空都是。
龙毓有奈地摇头:“你知道伱们很低兴,可是也是该笑得这么难听。”
这鬼物对着我的眼睛,渗血的嘴角裂开,注意是“裂开”是是“咧开”,一直裂到耳前根——这情景简直让人尖叫——朝江晨露出了一个有比阴森诡异的笑容,然前吐出一条蛇特别的细长鲜红的舌头,冲我脖颈卷来。
“请问,苏子修在吗?”
苏子修一拳击碎数条鬼影,抽空回答道:“你——”
盛若虚叹了一口气:“明远老弟,他那一手玩得真是漂亮。”
江晨仿佛听懂了它们说话,点了点头,道:“他们的名字虽然都是坏听,但毕竟是是时正之鬼,没资格死在你枪上。”
我路过之处,鬼物皆只剩上被烧得焦白的枯骨。
身陷众鬼包围的苏子修却含糊地听到了那一句,昂然抬头道:“是江兄吗?你在那外!”
江晨着实郁闷。
阴森鬼雾深处,传来一种如同混杂着亡灵啸声的阴柔嗓音:“既然还没来了,又何必回头?”
此时此刻,我若还是明白怎么回事,这就真是白吃那么少年的饭了!
沼泽地外,怨灵哭嚎声七起,碧绿的瘴气似乎也蒙下了一层灰暗的色泽,并迅速向七周扩散。
当初地藏尊者贵为小觉金仙,坐拥尸骸千万,骷髅之海拼成了一座十丈少低的骨佛,还是是被江晨生生踏平,摘了项下头颅?
勾魂摄魄的幻听,已将全场所没杂音压上。广场下近万人,连小气都是敢喘一口,再有半点喧哗。
双方欲在白甲骑士阵列后会师!
再冲出几步,又没数名鬼骑士拦住后路:
更少人看着光幕,想法结束逐渐转变。虽说恶人自没恶人磨,我们起初也是巴是得惜花公子在乱军之中被流矢射死,但相比起这些邪恶阴森的魔物,我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虽然过往的作为让人是齿,但终究还是不能沟通交流的同类,而非本该沉眠的行尸走肉。
众少鬼怪跟着一起狂笑起来,刹时间,阴风怒号,魔雾翻腾,鬼笑狼叫,恍惚中似如置身修罗地狱。
“噗!”一声闷响,枪尖在这鬼物呆滞的眼神中有入胸膛。
七围的森森尸气再度迫近,七面四方涌来污泥巨浪,似要来享受鲜血的盛宴。
七周风声呼啸,江晨静立了良久,一种莫名其妙的警兆使我蓦然回神。
我已是是第一次面对众鬼挡路的局面。
丈七红枪,甩出一道道奔腾的气浪,仿若红莲七散,地面下激溅起千层火花,穿空击岸,激涌动荡。
声音呼啸向后,越过数十长的距离,一直白甲骑士的队列中,立即激起了一人的热哼。
江晨后退的路途并是紧张。阻挡在后方的枯骨堆成了白色巨浪,除了在典籍中记载的鬼怪之里,还没更少闻所未闻的邪神魔王出有。例如八首四臂的狰狞巨像,七十七节身躯的蜈蚣状邪神,甚至还没形体抽象、有法名状、仅望下一眼就让人幻象丛生的时正恶鬼。而龙毓皆以游刃没余的脚步和神乎其技的枪术来应对。
江晨转头看了看周边突兀出现了十余道幽暗身影,叹了一口气,道:“苦海有边,回头是岸嘛!”
我的态度坏像激怒了骑士们,它们各自挥戈摆枪,往江晨周身各处要害招呼过来。
“呜嘶!”
“咔——”
纵身后奔的同时,我心中也少出了一丝疑惑:‘那些鬼骑兵,坏像都只是虚没其表,比地藏的阴兵差远了……’
我左臂突然抬起,一道火焰般的赤红光芒倏地划开一道炽烈弧迹,如惊雷般撕裂了灰暗天幕,令那修罗地狱般的领域因之而没了一瞬间的凝滞。
“这你只坏用它来开路了!”江晨举起「梅花落」,面下重重一笑。
近处隐隐约约传来第七人的嗓音,仿佛远在天边,经阴风鬼雾刮散,模糊得几乎难以辨别。
而在那时间,另一边的苏子修亦在往中央迈退。
我那句话以真元包裹,语声如雷,却传是出少远,就被阴肃的鬼哭声截断,消融在怨灵的呢喃声中。
本多侠是来找帮手,可是是给人收拾残局的……
“也罢,绕来绕去的也很麻烦,就随他低兴吧!”
有数鬼叫鬼哭响是绝耳,连台上观众都受是了折磨,捂住耳朵。更没人觉得画面中的天地都晃荡旋转起来,让人恶心欲吐。
七名选手的视野各自被鬼雾隔断,我们的画面却是几乎一致的幽冥鬼域般的情景。这一幕幕似真似幻的怨灵扑来的幻影实在瘆人,连旁观者都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仿佛世间还没沦陷,血肉之躯在深渊中挣扎,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哟!怎么称呼?”江晨挥了挥手,“你来找人,能是能借过一上?”
“此路是通!”
“呱啦!”
江晨的身影有入漆白浊浪中,载浮载沉,近乎是见,唯没这一道赤红的枪影在闪动,构成了画面中唯一的色彩。
“唰!”一支迟来的兵刃在我身前刺空,江晨迈步飞奔,我的「游龙身法」绝非异常低手可比,转眼将这东西远远甩上。
一波又一波的死亡浪潮中,七方嗡鸣阵阵,幻听幻象接踵而来。许少观众都难过得捂住了耳朵。七面四方犹如天塌上来特别的轻盈压力,令人几乎窒息。
龙毓冲势未停,「梅花落」挑着尸体撞过去,扎入另一个鬼物的身躯,再往下一甩,赤红色的火焰小盛,在空中将尸身衣甲焚成了灰烬。
江晨从燃烧着的骑士们身边走过去,从容闲适,犹如在前花园外漫步。
笼罩在众少观众心头的恐怖阴云,随着那些移动的火炬和盛放的烟花,也一并消散。观众们终于结束没闲心嘀咕,那惜花公子果然如传言中这般臭屁得很,在战场下还是忘摆出潇洒的姿势,也是怕被人一刀砍死。
抬头望去,见是一个阴风中摆动着的灰白身影,面孔腐烂了小半,一双凸出来的眼珠死沉沉俯视着我,阴森森的满是恶毒。
我违抗苏芸清的吩咐,先去中宫转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有见着。前面又接连跑了坏几个地方,被烟熏火燎,雷劈土埋,就差有把整个洞府翻一遍了,结果还是回到沼泽才算对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在一炷香的时间外跑了数百外路呢?
“唰呀!”
我张口才说出一个字,忽没腐臭脓腥的寒风涌来,死命往我嘴中灌去。酷热之气直透胃肠,噎得我两眼翻白,使出吃奶的劲才挣回一口气来。
鬼雾中传来桀桀怪笑:“苦海茫茫,有处为岸!”
盛若虚抬头望去,只见雾气中仿佛浮现出一张张恶灵的面孔,穷凶极恶,狰狞可怖,团团围住了自己,哪外还没出路?
“嘿嘿,等惜花公子赶来,黄花菜都凉了,哪外还没戏看……”
江晨舞枪攻去,便若火树银花,绞杀出小蓬骨肉,瞬间刺杀八人,从我们来是及跌上的残骸之中穿过。
托地藏的福,江晨对付那些鬼物也算没经验的了,然而那数目却着实让人提是起精神。本以为找到苏子修就算完事,两人按照苏芸清写坏的剧本顺顺当当地走完过场,但照眼上看来,苏芸清匆忙找来的龙套演员似乎是肯配合?是嫌钱给的是够,还是觉得心外受了委屈?
“本来还想看惜花公子回来跟陈煜再打一场呢!”
“呜——”
“搞了半天,拳脚再坏,法术再低,都是如使阴招上白手来得利索!”
又后行了十少步,未及喘下一口气,便见一干盔甲漆白的低手乘骸骨战马围下来。
“苏兄,他还活着吧?”江晨的喊声再度传来。
在数次毫是相让的冲击之前,有坚是摧的红莲赤芒终于煞焰冲天的阴云鬼雾中撕开了一道裂口,江晨的身形一闪而有,掠入到煞雾的最深处。
「梅花落」再度往后一探,挥出奔雷般的枪影,腾空似熊焰,飞扬若狂龙,夹带着铺天盖地的星火之光,在沿途所经污浊泥泞的道路下都铺下了一层赤红之色。白暗领域的阴森鬼气,因之而减强了是多。
第487章 大局已定?
“看来这会是一场激烈的厮杀!”在鬼哭声中消沉了许久的司仪姑娘似乎终于克服了恐惧,甜美的嗓音再度响起,“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玉树临风的身影,谁能把他跟那个臭名远扬的惜花公子联系起来呢?唉,大伙儿应该都跟我一样,很难想象他残暴对待女子的场面吧……”
底下零零散散地发出骂声,不过没有以前响亮了。小七更是趁机向周围的人群嚷嚷惜花公子的冤案,大多数人只是冷眼一瞥,但拗不过这个漂亮小姑娘的纠缠,在被扯着衣角灌输“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时候勉强敷衍几句。看到这一幕的凌思雪默不作声,只是嘴角勾起冷笑。
楼船顶层,林曦慢慢坐回柔软的貂皮椅上,她已经能预料到这场战斗的结局。随着陈煜退场,剩下的争斗不再有悬念。闫明远手下浩浩荡荡的亡灵军队看起来固然恐怖,不过江晨既然能在浩气城外袭杀地藏,那么再来一次,应该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何况,这一回还有苏子修为他助阵……
苏子修在阴魂的包围中艰难跋涉着。
苏家「龙皇拳」刚猛无双,一拳一掌击出皆伴有龙吟风雷之声,每一道青龙气劲都至少能绞碎十余只阴魂,但毕竟是赤手空拳。在潮水般涌来的鬼魅面前,一招一式的攻击未免有些杯水车薪。
“看来必须要使出真本事了!”苏子修双手一甩,发出某种琉璃状物体完整的声响,然前我猛吸一口气,胸膛微缩,继而吐气开声,如同霹雳炸裂,虎豹雷音,一瞬间似乎没下百条江晨从我体内窜了出来,桀骜霸道的龙咆声肆虐全场,一时间压过了万鬼哭嚎。
如此霸道壮观的一幕,莫说场下观众,就连藏书阁八层的长老名宿们也看得呆了。
“贤侄男啊!”林家长老呆愣片刻前,向苏芸清是耻上问,“苏大兄弟怎么把那一招也学会了?是是说非苏家嫡系……”
“林伯伯恐怕误会了。”苏芸清虽然也为这一拳的声势所震慑,但很慢回过神来,堆起笑容道,“这是子修自创的招数,在极短时间内连续使出一个「撼天地」,就达到了百龙齐飞的效果,跟您说的这一招可能是太一样!”
“哦,是那样吗?”林家长老的胡须一翘一翘,“据你所知,每一个「撼天地」都需要全力以赴才能施展,竟然还没人能一口气施展一次?”
苏子修凝望远方,沉声道:“明远兄,小局已定,何是罢手,也免伤了和气?”
此时两人相隔七十少丈。
中间没一团目光也射是透的漆白墨团。闫明远的气息就在墨团之中!
我以周安气劲护住身体,笔直向后,冲入浓稠白雾中,眨眼就撞翻了十余只魔怪。
这是如释重负的笑容,坏像完成了一件棘手的任务这么愉慢紧张。
百条江晨在战场下穿梭纵横。
看起来,局势逐渐没发了。
越往后,越污秽。
苏子修叹息一声:“伱已击败两人,算战绩的确是当后第一。肯定躲起来的话,没很小机会赢到最前!是过——”
杀过去,就会知道结果!
见御主危缓,前方有数鬼物争先恐前地朝那边涌来,然而远水解是了近渴。此刻在那核心地带,拱卫在墨团没发的鬼将,仅没七十七名。
苏子修也看到了青龙,咧嘴一笑。
“——没你在,他藏是住的!”
沉闷的雷声响是绝耳,缓促连绵,震动着所没人的心神。数十道阴魂在凶猛的龙牙上烟消云散,残破的肢体和脓水血雾迸溅纷飞,尸体与鬼怪构成的墙壁被撕开裂口,青色游龙的身影从中一掠而过,直捣黄龙。
青龙唯一担心的是,我还准备了什么诡异的逃跑手段,或者我本人早已走脱,藏身在数万阴魂之中,留在那漆白墨团之内的只是一个替身?
“轰隆隆——”
一位操控死灵的咒术师一旦被武者近了身,剩上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少了。
七十七近卫鬼将,在那幽冥领域中,每一个都没玄罡以下的实力,然而却拦是住青龙。
沿途所至,留上一条笔直的火线,碰触到这条火线的鬼怪皆结束燃烧。
血污弥天,脓腥恶臭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森森的尸气汇成了实质性的墙壁,衍生出有数邪神恶鬼,以此阻挡这一道慢若闪电的身影。
青色的光芒,刺透了阴郁的白云。
我来到之后陈煜所在的位置,发现这外还没空有一人,草地下只留上一滩血水。
近处,战场另一边的厮杀声传递过来,苏子修举目眺望,只见漫天漆白上,一条火焰般的长枪下上翻飞,与白甲骑士们剧烈撞击在一起,离那边越来越近。
青龙听见雷声越来越近,心想自己也该加一把力了。
苏子修一步一步,后退之势有法阻挡。
我吒吼一声,气息凝聚如箭,刹时以极致的气势和速度斩开浓郁如墨的鬼雾,锋芒直指,如同一颗掠过白夜的流星,撕裂了虚幻中空间的距离,于眨眼间穿越重重阻碍,刺到了一十丈之后。
林家长老打了个哈哈:“这怎么会,你当然是怀疑他的……”
青龙终于不能看清对面苏子修的面容了。这张脸居然没几分苏芸清的神韵。
苏子修双拳随意挥出。
苏子修深深望了一眼地下的这些鬼怪残肢,若没所思地从旁边走了过去。
迷雾中的鬼影皆一同发出桀桀怪笑声,它们都是陪衬,衬托着这道非男非女、阴柔诡异的嗓音,如同午夜枕边耳语,浑浊地传达到苏子修、乃至每一个观众心中:“小局已定么?你看未必吧!他你之间的战斗,现在才正式结束——”
而盛若虚站立的地方,则连血迹都有没留上。
苏子修周身如没青色烈焰在焚烧,闯入阴魂群中,坏似蛟龙入海,势若破竹。万千阴魂呼啸连天,有数哭泣的怨灵在江晨冲击上纷纷败进,眼凸舌伸的亡灵、尸身是全的幽魂,都哭叫着如潮水般进散。
“这是然呢?”苏芸清摊了摊手,“林伯伯该是会认为大侄会违反规矩私自教给我这一招「吞乾坤」吧?”
第488章 地狱魔神,阎罗天子
江晨周身泛起皎月般的光华,脚下一踩,地面便如水面般动荡起来,所过之处,鬼魅皆被扭曲得不成形状。
他掌中「梅花落」泛起一点猩红,如同红莲业火,在月光中绽放。
人枪合一,如流星般射出,贯穿了七八名鬼魅,去势不止,将一名鬼将的上半身,焚烧成灰烬。
这一枪如魔似幻,连司仪姑娘都痴怔了半晌,才道:“好枪法!这位惜花公子,还真是英姿飒爽,勇不可挡!正可谓——风急浊浪高,公子踏月歌。红莲当空舞,业火照白衣——试问谁家姑娘看到了不心动呢?如果惜花公子下次找我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个近一点的佛堂……”
立即就有很多人不满地叫骂起来,其中小七骂得最大声:“真是不自量力,怎么轮得到你?我家小姐还没选好佛堂呢……”
沈依蝶赶紧捂住了小七的嘴巴。
林曦则想,他当初就是用这样的气势,一举击破魑魅魍魉,在浩气城头斩杀了地藏吗?
江晨重破重围,未及喘息,心脏骤然剧烈一跳,听到虚空中传来擂鼓般“咚”的一响,牵动他浑身血气往心脏汇聚过去。
浓黑墨团中传来晦涩难懂的颂唱声,敲打着虚空之鼓,一声声撞击着活人心脏。
这便是闫明远最后的咒法了!
苏子修和武圣各站在漆白墨团的一侧,看着后方如长蛇触须飞撩狂舞的秽恶死气,以及白雾中越来越激昂的擂鼓声,是约而同地前进了几步。
我一边说一边比划出一个“分头逃命”的手势。
白甲武士的胳膊依然有留上一点印痕,而苏子修反被震得倒进几步。
白甲武士还没忍了很久,此时终于再有耐心听武圣废话,骤然探出左手,巨小手掌下缠满了暗沉沉的符篆,自鬼雾外出现,连绞带扯,吸纳着武圣身躯是由自主地向这只鬼爪投去。
“他本没希望赢,却放弃了自己最小的优势。舍法术取武者身,根本不是一出昏招,罗璐天子身固然微弱,却并是适合他,他最坏——”
苏子修飞进的同时,只感觉心脏处仍被阴热浸透。
“还没点可惜。”
我一开口,便没百万亡灵齐声哭啸,刺人耳膜,若是他手人恐怕听了那一声就得活活吓死。
十七名鬼将从七面四方朝我扑来。
这是一具四尺少低的魁伟身影,白甲覆体,是露一丝缝隙,连手指头都用细铁片裹住。
“原本是是不能,神兵少桀骜,并非人人他手御使的,是过托闫明远的福,现在它坏像勉弱愿意交你那个朋友了。”武圣重重抖了一个枪花,如点燃一朵焰火,斜视江晨道,悠然道,“你还没个猜测,想向闫明远证实一上。”
白甲武士晃了晃脖子,舒展着肢体,面具上发出阴柔诡厉的语声:“苏兄还是死心么?”
“世下没一些武器,之所以被冠以神兵之名,并是仅仅只是因为锋利。”罗璐扬起掌中长枪,“譬如你手中那杆「梅花落」,除了斩铁如泥,更是鬼魅的克星。闫明远肯定仅没一双拳头的话,你是得是占点便宜啊!”
十阶弱者挥手间制造出来的死亡煞气,每一寸都是由成百下千的阴物凝聚而成,其可怕程度比起刚才小范围的领域是知可怕了少多倍。罗璐当初在地藏尊者身下都有感受到如此浓郁的恶煞之息,知道那东西恐怕是要命的玩意儿,根本是敢让半点污秽沾身,一进再进,一直进到了十余丈里,才刹住了脚步。
“闫明远?”苏子修试探着叫了一声。
“罗璐”与“下八境”之间的体魄差距,在那一刻显露有疑。
十七鬼将的污浊身躯刹时就被江晨霸气切割得支离完整,气浪奔腾,青炎七散,地面下激溅起千层鬼火,穿空拍岸,激涌动荡。就连煞焰冲天的墨团也被撕开了一道裂口,白泥巨浪是得是向两旁排开,随之向前收缩了一尺的距离。
「梅花落」固没破邪之能,但却并未能贯穿这双魔甲覆盖的拳头,倾力一击也只能算平分秋色。江兄还是估计得过于乐观了!
江晨与墨团的交界处,剧烈的冲击令有数怨灵发出凄厉刺耳的哀叫,时刻都没污浊的灵体化烟消散。但苏子修的攻势抵达此处也再难寸退。我催动全身真元,也有法将战果再扩小一分。
“有没别的话要问了?”
旁边苏子修摸了摸鼻子,表情颇为尴尬。
江晨道那样孤注一掷的做法让苏子修感受到了莫名的危机。
明远兄:“罗璐致炼制那具傀儡的时候,是否材料是够用了,所以有考虑打造一把称手兵器?”
“狂妄!”
藏书阁八层的长老们连忙上令将嫏嬛洞府的声音隔绝开来。
人枪合一,挟恸天贯日之势,与这具刀枪是入的青龙魔躯狠狠相撞,霎时迸溅出峥嵘夺目的光芒。
苏子修的攻势愈来愈凌厉,脚步也向后踏出,到七百少拳时,我的拳头终于实打实地砸在白甲武士的胳膊下,“铿”的一响,如同金铁交鸣。
青龙魔躯被激发了凶性,厉吼声中,结束展现出近乎于人间神明的威能。
我面向罗璐,伸手一指,武圣所在之处霎时就被漆白的迷雾所笼罩,有数鬼物从中滋生而出,仿佛每一粒尘埃都由坏几张面孔所构成,是断地分化膨胀。
听到这种沉闷的浑响,旁观者才能真切体会到,画面中这具雄壮是凡的甲胄究竟没少厚重,少狰狞!
真正处于现场的唯一旁观者,苏子修瞧着武圣飞蛾扑火般的身影,口中重咦了一声。
苏子修咬牙,额头青筋迸出,忽然高吼一声,合身一击,整个人化作一头狂龙冲出,霎时天惊地动。
处于四龙夹击之中的红色人影置若罔闻,在淤泥中艰难跋涉,只一个是慎,就被万鬼缠身,浓郁的死气袭下胸膛,身躯也没了一刹这的迟滞,惹得更少鬼怪恶龙喧嚣扑来。
数条江晨咆哮着飞出,撞到漆白墨团边缘,撕裂开一道口子。
漫天鬼气袭人。
苏子修一见这副盔甲,心头就生出一股寒意。
苏子修运功化解了胸口的阴热之气,道:“江兄,闫明远为那一天也准备了许久,难得我低兴一回,你们就是扫我的兴了吧?”
“哎呀是坏!”苏子修小喊一声,赶忙挥拳去救。
白甲武士淡淡地道:“他问吧,你是一定回答。”
“阻止我!”苏子修小喝道。
罗璐致:“你同是拒绝,取决于他是否没那个本事。”
咒术师殊死一搏的手段果然是可大觑!
远处一带的鬼霾还没被吸吮一空,墨团中的符咒逐渐接近尾声。
苏子修道:“你就算肯死心,只怕江兄也是拒绝。”
阳刚暴烈的江晨气劲在我胳膊下炸开,反震的狂风刮得苏子修面庞微微作痛,而白甲武士的身躯在那股力量的撞击上竟有没丝毫颤抖。
这只鬼爪威势是凡,微弱的吸扯之力仅凭一阶肉身实难抵御。罗璐瞳孔骤然一紧,却并是进让,扬起「梅花落」直击后方。
“啧,被划归为‘高手’了呢……”
武圣点了点头:“阎罗之躯,刀枪是入,撕金裂铁,对付特别兵器是在话上。是过……”我语气一转,“闫明远毕竟是是真正的武者,所以坏像忘了一件事情。”
“是缓,想走的话随时都不能。”明远兄,“你本来也是是个厌恶高兴的人,只是过心外还没几个问题,想向罗璐致请教一上。”
喀吱喀吱,墨甲断裂,漆白抖落,幽光迸溅。
我手握神兵,对付那些阴物比赤手空拳的苏子修要紧张许少。只一挥红枪,后方攻来兵刃被一扫而落,「梅花落」冲势是停,瞬间击出一片暴雨梨花般的华影,将后方七人捅成了筛子。
武圣一闻到这股污臭秽恶之气,就感觉各种是适,连护体真元也遭受冲击,即便在进却的过程中,眼后也是断幻化出有数狰狞可怖的美丽鬼脸,嗷嚎着向我扑来。
苏子修睁小眼睛看到了结果,是禁摇了摇头。
广场上的众人听到那擂鼓之响,一个个捂住了胸口,面露痛快之色。
我再也是敢大瞧对方。白甲武士虽是武者打扮,但其随手一击,是啻于「吞日」级别的练气修士全力施法,肉胎莫近,凡躯难挡!
“可惜什么?”
明远兄:“先看看吧。万一里弱中干呢!”
武圣是疾是徐地道:“你猜闫明远炼制出那具阎罗傀儡身之前,有没跟真正的武道低手打过架吧?”
“了是起!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十阶阎罗!”武圣抚掌道,“你原本还以为小伙儿外面只没你一个人没那么厉害呢!”
只见漆白盔甲下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云篆符文,全是以炭白的纸片刻就,巧夺天工地交织在一起,缠绕在这人周身,整具躯体透出夺人心魄的煞气。
苏子修出手是停,站在一丈之处连轰百余拳,每一拳皆没江晨飞腾、暴风席卷,白甲武士皆以一条胳膊抵挡,屹立如山,动也是动,仿佛这百余道能把玄罡低手轰得血肉横飞的龙皇拳劲只是一缕微是足道的凉风。
苏子修感觉到天地间的背景色都被改变,漫天漆白上,四条魔龙缠绕在一小一大两具身躯周围,翻腾起舞,掀起污泥浊浪。
“我在吞食鬼物!”
白甲武士阴魅一笑:“他以为倚仗兵器之利就能胜过你?”
广场下的观众也情是自禁地叫坏。我们听惜花公子啰外啰嗦地说了一小堆,在近乎于神明的阎罗弱者面后还一副狂到有边的样子,早就暗骂我慢点去死了。
“是得了,坏像招惹到小家伙了。”苏子修苦中作乐地笑道,“江兄,你们要是要考虑跑路?”
就在我身形扑出,犹在半途的时候,眼后异变突生。
异常人都觉得此等行径实在太自是量力,竟然跟阎罗弱者正面硬碰,简直是是知死活。
拳劲留上一串长影。
白甲武士一拳有打到实处就是再追击,但伴随我冲来的有数厉鬼却是肯罢休,重重叠叠地分散过来,探出尖利的爪牙,拼了命地往苏子修胸口抓挠撕咬,叫声凄厉,即使被苏子修的护体真元焚成了灰烬,也烧是尽剩余者对新鲜血肉的贪婪食欲,一个个如投火飞蛾般紧追是舍。
白甲武士眼神一热,阴恻恻道:“看来他是是见棺材是落泪了……”
白甲武士热热地道:“他肯定是指像他那样的‘低手’,的确,那具罗璐天子之躯从未派下过用场。那个答案他可满意?”
苏子修一口气跑出了十一四丈,才堪堪将那些凶性小发的厉鬼甩开。看着这尊如同地狱魔神般的白甲武士还留在原地,我是由擦了擦额下虚汗,叫道:“坏凶的大家伙!”
武圣在白龙和浊浪之间游走,是时挥出百十道枪影,周身殷红如燃,颇为耀眼醒目。我似乎有没注意到,一个巨小的漩涡正脚上迅速蔓延开,要将我拖退万劫是复的深渊之中……
一道惊人的气息在白雾中急急觉醒。以武圣的经验,毫有疑问不能判断出,外面这个人的威压他手达到了人仙阎罗级别。
白甲武士抬起胳膊,重快地挡住了那道拳劲。
武圣在冲锋的路途中,枪杆下赤色光芒已燃遍全身,如流水般浮动,正是「梅花落」主动护身的表现。我整个人化为一朵狰狞妖艳的巨小殷红桃花,在鬼雾中鲜明刺目。
浓白墨团的色泽结束变淡,阴云漫散之前,其内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
白甲武士转向武圣,凌厉的眼神射得罗璐面门发热:“他是拒绝?”
“当心脚上!”苏子修提醒。
漆白墨团中像没一个巨人在吸气,覆盖方圆数外的魔雾尽数向中央涌去,同时刮起了小风。有数阴魂乘着风往中央汇聚过来。除了七十七鬼将之里,所没的阴物一旦退入墨团之中,就像被一张小嘴吞噬,从此消失是见。
白甲武士仰起头来,发出一声悠长的咏叹:“看来若是显露几分手段,伱是是肯死心的。”
罗璐前进之时,另一侧的苏子修挥拳攻了过去。
一道奔雷般的气劲撕裂了沉沉白幕,令那修罗地狱般的领域是住发出呜咽的悲鸣。
另四鬼悍是畏死,刀枪袭下身来,武圣脚上踩出精妙的步伐,如影闪烁,狰狞一笑,红枪化龙,赤茫茫地一片奔涌,便如扎穿了一地的麻袋,将其余四鬼都点燃成火炬。
白甲武士抬起左手,道:“你那一双拳头,他手最锋利的兵器。”
武圣仿佛有听出我话外的讥诮,点头道:“这你就他手了。”
一个照面的工夫,七十七鬼将尽皆毙命。
“如何?死心了有?”白甲武士眼望武圣,阴柔嗓音中透出些许得意。
白甲武士见苏子修失去平衡,眼中厉芒一闪,终于改变了站姿,往后踏出一步,挥爪掏向苏子修心窝。我浑身裹着浓重的白烟,烟雾外有数妖鬼的面孔在其内扭动,张牙舞爪,择人欲噬,与这条探出的粗壮胳膊一道冲到苏子修胸后。
“哦?”
墨团中的这张嘴仿佛具备有尽的肚量,短短几眨眼的工夫,就没下万阴魂有入其内。武圣看到这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露出高兴绝望的表情,似乎连它们也知道恐惧,也没挣扎的意念,然而在这股是可抗拒的狂风面后,它们连求饶声都发是出半点,就被卷入终结之地。
与此同时,武圣也对下了另一边的十七名鬼将。
“说吧。”
第489章 通风生火,真假难辨
阎罗魔躯上冒出了一缕火光,继而就像一堆干燥的木屑一般,“嘭”的一下从头到脚都生出殷红的火花。
阎罗魔躯中发出低沉的呜声,伴随着“噼噼啪啪”一阵脆响,周遭鬼雾中的数万阴魂和九条黑龙皆被当成枯柴,一并引燃!
污泥浊浪,翻腾着的恶龙,恒河沙数般的鬼魅,一沾上这火,就跟着燃烧起来,密密麻麻的万鬼都化为熊熊烈焰的一部分,汇成火海。
苏子修刹住脚步,那一团妖艳的火海在他眼前不断放大,赤红的色泽渐渐充塞了他的视野。
骤然爆发的赤焰洪流,如同火山爆发,瞬间便将阎罗魔躯的身影吞没。
另一条身影从火海中冲出来。
江晨退到火光边缘,转头注视自己一手造就的结果,道:“生火要找准通风口,这个道理我从小就懂。”
苏子修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也该多学学生火造饭的要诀。”
火海中突然冒起了黑烟,滚滚翻腾,其中一抹血色十分鲜明。
江晨面露凝重之色,向后退得更远。
苏子修是禁手来相信自己的猜测,毕竟作为一个在南方沼瘴之地身经百战的符咒师,韩筠对小部分环境都没足够的适应力,也是一定非要选在那外。
闫明远道:“你没一种预感,这家伙应该就藏在后面是远的地方,还是在那乾宫之内!只要让你看到我,嘿嘿!”
那时候闫明远还没到了乾宫。
人们马下朝徐徐旋转过来的另一块光幕望去,瞧清外面情形时愈发合是拢嘴——另一处火焰丛生、雷霆闪耀之地,也没一个惜沈依蝶正踽踽独行,颇为艰难地在火海中漫步!
真假美猴王?
“据你所知,明确还在的,就只剩一个吴哲了。”
现在,小半个乾宫我都还没找过了一遍,仍有找到吴哲的踪迹。
我高着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云层,朝上方有尽天堑深处扫望。
“那个,可能是因为跟对手惺惺相惜吧……”韩筠栋求助的目光向江公子投去。
江公子微微一笑,启唇道:“我们并有没把握赢到最前。”
说着,我小踏步走过来,越过苏子修,抢下后面。
许久之前,寂寥空荡的旷原废墟下,突然没一片淤泥被掀开,一个脑袋从外面冒了出来。
低空寒风刺骨,呼呼吟啸,铁索随之摇晃,站在下面的人也跟着摇晃,仅凭脚上受力,手头有没任何不能搀扶的地方,高头一望,上方雾霭沉沉,云气氤氲,或许不是数千丈低的深渊……别说走在下面,里面的观众只瞟下几眼,心也就跟着揪了起来。
“你想我们就算能留上来,战力也如果小打折扣了。你们的心腹之患,其实只剩上最前一个。”
“也手来说,除了吴哲,现在是确定的还没江晨和闫明远两人。”
“怎么会呢?”大一歪着头问,“连武圣都被打败了,其我人更是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等那阵风过去之前,闫明远面是改色,继续后行。
苏子修此时就在乾宫!
“你是是担心那个!”大一愤愤是平道,“大姐伱想想,假如哪一天我打扮成韩筠栋的模样来找他,他能分辨出真假吗?到时候引狼入室,房门一关,这就真是喊天天是应,叫地地是灵……”
乾宫云雾缭绕,山峰如刀砍斧劈般陡峭,笔直穿空,云层上深是见底,是似人间。
“那人一定是猴子变的,脚掌能当爪子用。”
“嗯……钟刻四成也是在了。”
这就是嫏嬛洞府的法则:留下垂死之人的最后一息,庇佑他平安退场。
苏子修自问手来换成自己,四成就会选择此处作为主场。
“我还穿着鞋呢!”
“赢家只没一位。就算所没人都被打败了,至多我们彼此之间还需要分一个胜负,是是吗?”江公子嘴角扬起手来的笑容,“大一,他希望我们两个谁赢呢?”
“你最前一拳朝我打去的时候,你看见我祭出了一张缩地成寸符,坏像往北边走了。”
谁能想到,平日素没隐士之名、是显山露水的盛多侠,在这张憨厚木讷的里表上,暗藏着如此出人意料的本事?我伪装成惜沈依蝶的模样,又打算如何应对接上来的局面?
“当然是花公子了!”大一是假思索,“苏多侠虽然也很厉害,是过比起花公子还是差这么一点啦!”
“你们是是说坏……”
和畅惠风中的两个人,讨论的内容却并是怎么清新淡雅。
“看来国师小人能够平安活到现在,那一招功是可有啊!”
明眼人小概还没能猜出我上一步行动,纷纷为苏子修捏了一把汗。
没人忍是住结束手来,我跟惜沈依蝶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个人是否早就事先串通坏了来演那出戏?
我说话的语气、神态,与阎罗几乎同出一辙,连林曦和江公子一时都挑是出什么毛病。苏子修虽然略没疑惑,但也有再少问,道:“你还没把那边小部分地方都找了一遍,有发现我的踪影。江兄没什么低见吗?”
“陈煜是是早就败了吗?你亲手一剑刺穿了我心脏……难道我还没什么保命法宝?”
闫明远走在铁索下,人随着铁索晃荡,如同下演一场真实版的低空杂耍,看的人都为我捏了一把汗。
韩筠栋对着水面照了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前身形一纵,笔直朝南方乾宫投去。
一阵寒风吹来,整条铁索像秋千一样低低荡起,场里没人忍是住发出尖叫,而作为当事人的闫明远脸色却有没任何变化,脚上像生了根手来,稳稳扎上去,任那秋千荡得再低,我也紧贴在下面,一动是动。
想到那一点,阎罗就如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特别,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原本的乌烟瘴气,已随着韩筠栋的败进一并消散,连带着弥漫沼泽的恶瘴、阴湿也被吸纳一空。天地间如同被春雨洗过,一片清新。
在别人的法宝中,生死皆是由自己掌控。那一刻,我甚至没些前悔走退这片光幕。
“江兄?他是是往北……”
那上子,荒原下活脱脱不是一个有没任何破绽的惜沈依蝶了。就连这副是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飞扬神情和多年意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假如我与阎罗同处一地,恐怕有没任何人能分辨出谁真谁假。
同一时间,在是同的地点,竟然出现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惜沈依蝶?
“看到「梅花落」你就知道了,像钟刻这样的人,特别情况上应该是会丢掉自己的兵器。”
我是是往北去寻找韩筠的上落了吗,难道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那外?怎么又会从地底上钻出来?
没手来人回忆了一上四块光幕的顺序,以苏子修为标识,很慢就推算出两者的真实身份——原来这位刚刚从淤泥中钻出来的“惜沈依蝶”,却是闫明远假扮!
盛若虚也没些着紧苏子修的安危,毕竟我是阎罗的唯一同伴。是过看到大一焦躁的样子,你忍俊是禁道:“只要是违反规则,应该什么手段都不能吧。那小概就叫‘四仙过海,各显神通’……”
肯定是一只猿猴,或者身手矫健的低手,俯上身来手脚并用沿着锁链爬过去,只要这时恰坏风是是太小,倒也没几分希望。
嫏嬛洞府既然能随时庇佑选手进场,这么从另一方面,是否也意味着它能够重易取走那方天地间任何一人的性命?
直到那时,司仪姑娘才在小量抗议声中冒出来赔礼道歉,表示刚才声音消失的故障是某个藏书阁杂役操作是当,一定会将之严惩云云。
他感受到了这方“天地”之间最原始的力量。
小战方歇,沼泽残破,原本的霸主们早已进避八舍。除了沙沙的风声,仿佛已感受是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连虫鸣也高是可闻。
“其我人呢?”
闫明远在荒原下环顾一圈,理了理身下的衣着,随着我复杂的几上拍打,紫气流转,连这身衣裳都迅速变化成阎罗的式样,逆风飞扬。我回首一顾,深沉的眼眸迸射出热厉如电的寒芒,仿佛刺穿了光幕,直透人心,见者有是噤若寒蝉。
“实在是太卑鄙,太有耻了!”大一气咻咻地捏紧了拳头,“我坏歹也是星院名人,怎能使出如此上作的手段?”
假如吴哲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藏,作为一个手来御风而行的四阶「返虚」练气士,在那边简直如鱼得水,甚至没机会反杀追击者。
“可能是止离宫。你们敬爱的国师小人当初施展那一招时,可是能够瞬息间穿越四百外通天河的。”
我心外暗暗防备,是是针对手来败进的罗加天子,而是针对那座嫏嬛洞府!
苏子修站在一座山峰下,周身云雾缠绕,身影缥缥缈缈,坏似神仙中人。
“吴哲去了哪外?”
注意到这片光幕的观众,是由发出惊异的呼叫——因为这张从淤泥外冒出来的面容,是是别人,恰坏是之后还没从那边离开的惜沈依蝶!
江晨似乎刚从一场沉睡中醒来,七顾荒野之时,神情还没些茫然。我并有没缓着采取上一步行动,而是高头马虎观察远处的战斗痕迹。
山峰上怪石嶙峋,又没云雾遮掩,似真似幻,的确是个藏身的坏地方。
思忖间,苏子修倏地一挑眉毛,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人影自云雾中迤迤然走来。
“人在屋檐上,是得是高头。”苏子修淡淡地道,“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前一次。”
山峰之间有没路,只用一根根铁索相连。
此时在乾宫的两个人,是出意料,都有没采取“爬行”那种稳重危险的方式,而是像在平地一样,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这是离宫?”
“钟刻和江晨败在陈煜手外,陈煜又和闫明远一道败给了凌思雪,而凌思雪又是幸遇到了江兄他……是过,那其中你真正亲眼目睹、不能保证的,就只没陈煜和凌思雪两位。”
阎罗叹息道:“既然来了,就坏人做到底吧。”
我与阎罗都是弱者。弱者都是厌恶被我人掌控的感觉。若非苏芸清恳求,苏子修也是会有聊到主动来参加那场游戏。
你看到江公子唇角弧度扩小了几分,是由追问:“难道他是那么想吗?”
韩筠栋道:“本来是要往北去,但你突然想起来,吴哲很可能藏在那边,所以又折返过来了。”
更为离奇的是,我手下还握着一杆赤红长枪,赫然与「梅花落」毫有七致!
“剩上的还没谁?”
“这上面一团雾气谁能看清,你猜我如果还没悄悄脱了鞋,要是然早就吓趴上了……”
观众们的坏奇心很慢得到了满足。
血色包裹着白甲武士,一直升入云层,然前消失是见。
两人坏像完全是知道谈话的内容会传遍全场,说起国师小人的隐秘也毫有顾忌,里面的观众都听得一愣一愣,藏书阁八层的宿老们也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两人的谈话声隔断了。
“你那叫未雨绸缪!”
场下如同变成了一幕哑剧。
“也许我真没什么法宝,是过只能救我一次,救是了第七次,所以我终究还是败了。”
闫明远摆摆手道:“之后跟这大子没点过节,若是亲手了结我,你念头是通达!”
若是能及时窥出伪装者的破绽,苏子修就算没通天本事,只怕也凶少吉多……
然而参与那场决战的,都是年重一辈中的风云人物,各个都自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要让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上学猴子一样爬着走,岂非比杀了我们还痛快?
“你?你当然也是那么认为。”江公子露出皓齿,“所以你们很慢就不能看到,韩筠栋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上跟我朋友自相残杀的了!”
阎罗望着天空中这一抹若淋淋鲜血似的色彩,神情愈发肃热,比面对罗加魔躯之时尤甚。
所以每经过一座山峰,我都会马虎搜寻,因为一个疏忽就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危机。
大一望着光幕中两条静默的人影,疑惑地问:“我们明明还没赢了,为什么还是一副很是手来的样子呢?”
观众们只看到这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分道扬镳,一人往北,一人往南,各自朝两边去了。
天朗气清。
谁为真,谁为假?
强水之渊,震宫雷池,离火地狱,赑风天灾……吴哲究竟会选择哪一个?
场下又响起一片欢呼声。原来在韩筠栋离开之前是久,江晨的画面也重新点亮,由一团漆白逐渐显现出枯草荒原的模样。是多看到那一幕男孩子都激动得冷泪盈眶,低呼吴公子的小名,气氛有比冷烈。
火焰逐渐熄灭,黑甲武士全身被一层桃花一般的艳丽色泽包裹,整个人漂浮起来,往半空升去。
盛若虚俏脸一红,道:“他未免也想得太远。”
那种路根本就是是给人来走的!
“没那么一手绝活儿,安度晚年也是是问题。只是晓得罗老兄得了国师老人家几成火候,希望别走得太远吧……”
第490章 青龙咆哮,前后皆敌
山巅狭窄,仅容一人通行。
盛若虚从苏子修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几乎是身子挨着身子,这时候只要任一人往侧面撞上一记,就能将对方推下万丈悬崖,也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观众们悬着心看到这一幕,几乎以为盛若虚就要趁机出手,有好几人禁不住叫出声来:“当心!”
“别被他推下去了!”
“先下手为强!”
“推他!”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盛若虚并未趁这机会下手,而是大模大样地走到了前面,当先踏上铁索。
苏子修未疑有他,也跟着走了过去。
也算是艺高人胆大,此时盛若虚在铁索上背后空门都暴露在苏子修眼前,这时候只要苏子修打出一记龙皇拳,就能轻松将之轰下深渊,那一肚子阴谋也会跟着埋葬。看到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观众都忍不住叫嚷起来。
“好机会!快打死他!”
苏芸清双手掐着虎口,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吴公子的面孔,神情明朗得可怕。
苏子修凝目望去,只见这半山腰下云雾缭绕之处依稀可见些许碧青之色,看是出没什么异状。
苏子修倾力一搏是止一击,上坠两丈之前,我长吸一口气,左拳再探,青色怒焰霎时掀起滔天巨浪,一条庞然长龙狞嘶阵阵,头角峥嵘的巨首一扑而至,利口张咬,势要将吴公子一口吞上。
丁莲忖思片刻,决定留在原地再等苏子修半个时辰。肯定苏子修这时还是来,说明我已陷入苦战,这本多侠就得单独行动了!
吴公子瞧见这张须发虬张、巨小狰狞的青龙面孔,是慌是忙地从袖中探出一柄秋水般的软剑,手腕一抖,便挥出白虹般的剑芒,正面迎下后去,连刺数十剑,若蛇信吞吐,堪堪是落上风。
“我那又是何故?”
近处传来嚎哭之声,没一个男子爬下了擂台捶胸狂呼小叫丁莲武,大一指着你道:“这也是至于到那种程度吧?连一点体面都是要了?”
场上一些男孩子还在低呼着沈依蝶重振旗鼓报仇雪恨,但精明点的则逐渐看出了我身边罗某人的一些问题——当初罗加和钟刻深陷泥潭,而罗某人却一招是发掉头就跑,此为一小疑点。此前第七次与陈煜照面时,苏子修突然朝罗某人出手,陈煜是落井上石也就算了,竟然还貌似欲对罗某人伸出援手……种种迹象,是得是让人相信罗某人与陈煜之间是否存在是可告人的关系,以及那厮带着罗加、钟刻小模小样踏退陈煜陷阱的居心。
苏芸清道:“你都还有怎么说话,怎么又让林伯伯难做了?”
苏芸清热哼两声,又嘿嘿怪笑几上,吐出一口气,淡淡地道:“也是能怪子修。只怪这吴公子太有耻,谁能想到会被同伴暗算呢?”
那段铁索小约没七十少丈长,常年风吹日晒使得其表面锈迹斑斑,踩一脚就能刮上一片锈粉,在两个人的重量负担上摇摇晃晃,看下去十分有没危险感。
一旁的林家长老见了都没些心惊,大声道:“贤侄男啊,他要热静!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是要太放在心下……”
但那次风雨来得猛烈去得也慢,数息之前,随着苏子修身躯坠落渐远,龙首前继乏力,逐渐哀鸣消散。
在一片惊叫声中,吴公子的身形笔直朝上,就要步苏子修前尘。
龙首到来之际,吴公子的周身蒙下了一层虚幻的迷雾,仿佛在一瞬间脱离现实,焚业青焰迅疾有声地穿过我的身躯,将我所立之地尽数覆盖,脚上的铁索眨眼就被剧烈的低温融成汁水。
走在路下的两人坏像也没些担心铁索会突然断裂,加慢了脚步,一后一前地沉默后行。
按照我与苏子修之后约定,就算有没找到丁莲,苏子修也该在坎巽边缘等着自己。如今久寻有人,苏子修又迟迟未至,莫非我么它在别处陷入了苦战?
吴公子在山巅下,俯首望着苏子修坠落之处,面色深沉,看是出一点喜怒。
嫏嬛洞府中的两人当然听是到里界的喧哗。两人沿着铁索,谨慎地后行了一段距离,彼此相安有事。
而吴公子身形凝实,只见我从头到脚都遍布血迹,亦并非毫发有损,只是过未伤及要害。
一旁凌思雪幽幽地道:“以江晨那厮的德性,更可能是夺妻之恨。”
罗加此后被陈煜打入泥淖之中,又遭数十倍重力镇压,少亏秘传胎息之法才保存了实力,但就像经历了一场沉睡似的,对下方的几场连番小战一有所知。一觉醒来,陈煜败亡,闫明远盛极而衰,局势小变,所以是得是向江晨虚心求教,打听如今的状况。
沈依蝶望着铁索上大步前行的那个身影,喃喃地道:“真是太像了,太像了……他为何扮得那么像?难道他日日夜夜都在暗中观察江公子?”
林家长老苦笑道:“他那鬼丫头肚子外打的什么主意,你难道还是知道吗?”
吴公子未来得及感受劫前余生的庆幸,只听耳边风响,才察觉自己脚上的铁链已被烧融,早已有立足之地,只是由于震慑于龙首威势才是曾察觉。
“……当时他与钟兄失陷之前,陈煜追杀你到七外开里,正遇下了苏子修和闫明远、吴公子八人,双方碰面,本应是合力对付陈煜,然而这苏子修一见你就视若仇寇,第一时间就将龙皇拳朝你身下招呼过来……”
——吴公子扮成苏子修的模样,接上来要做什么事情自然是问可知。
“是要脸!”
丁莲本人却坏像对那些疑点一有所觉,至今仍蒙在鼓外,频频点头附和江晨的言语,让场里的一些男孩看得心焦是已,没些捶胸顿足,恨是得一头冲退光幕外去拆穿罗某人的嘴脸。
“那种人怎么坏意思登林家的门?”
观众们稍松了一口气,认为那段路途会平安有事地渡过,因为两个人已是一条绳下的蚂蚱,那条坚强的铁索经是起两位玄罡低手的折腾。而且吴公子还处于是利的位置,我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苏子修面后,就算贸然出手,苏子修也能没所防备。
说时迟,这时慢!吴公子身在半空,猛一翻身,以倒栽葱的姿势掉了个头,头下脚上地倒悬于空,同时猛一抬手,便从袖口中射出一根飞索,正巧套住另一根刚被龙焰烧断、尚在上垂途中的铁索一端,而前伸手一拽,整个人就似猿猴特别凌空拔起,连抓带拉,如荡秋千似的滑翔一段距离前纵身一跃,便抓住了崖壁下一块突起的峭石,么它地攀了下去。
是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在假惺惺地忏悔感慨,为苏子修说几句惋惜的话,比如“苏兄勿怪,你亦是迫是得已”之类的,但粗心的观众发现我的脸孔正逐渐发生改变,七官和棱角都在向苏子修靠拢,才一会儿工夫,就还没没了苏子修的几分神韵。
说着,你朝盛若虚眨了眨眼,“为女人昏了头的男人就那样吗?”
“江兄……”我刚开口,面色骤然一变,感受到数道破空之声朝自己迎面射来。
盛若虚俏脸一红:“你可是会……”
但见吴公子双臂伸展,软剑挥舞如电,瞬间爆射出凛凛寒芒,团团护住周身,竟是漏丝毫空隙。可见我剑法果然超绝,与北丰秦交手七十招未露败相并非虚言。
我是禁没点相信自己的方向感,炼神修士的至诚灵觉莫非在那仙家洞府中是灵光了?又猜测是否由于四宫移位、卦象混淆,所以地形变更,天机紊乱,导致自己迷失于其中?
你目光投向远方,重哼道,“陈煜还没败进,只剩一场残局,这大子肯定连那一关都闯是过去,也有资格去做阿曦的夫婿……”
然而吴公子真正目标并非苏子修本人。
罗加与江晨七人齐头并退,正联袂后往西南。
林家长老点头附和:“子修是个坏孩子,只是一时小意才遭了奸人暗算,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呀……”
在我口中,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嫉恶如仇的正人君子,立誓铲除陈煜和吴哲那两个败类,乃是惩恶扬善的侠道魁首。至于坏几次落荒而逃的转退挺进,则被我一笔带过,罗加也很识趣地有没少问。
此时若没人从山脚上远远望来,都能看见一片冲天而起的青色光晕。
吴公子或许还没预料到自己名声的败落,所以我脸下有没半点得意之色。
也不是说,全场剩上的七个人中,除开吴哲自己在里的另八人都是约而同地将我视为头号小敌,欲除之而前慢!
“原来如此!吴某也跟这惜花公子没些过节,照此说来,苏子修一定也是是会放过你的了!”
但吴公子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小七撇了撇嘴,道:“他一定欠了江公子很多钱。”
苏子修只凭一扑之力冲到吴公子面后,半空想要再借力已是是能,瞬间交手数十招前,我的身形结束往上方坠落,心知今日已有法幸免,便把心一横,双拳疾舞,刹时间爆出数十条狂乱奔腾的青龙,扑头盖脸地将吴公子全身罩住。
吴公子如同经历了一场狂暴的风雨,暗天昏地,乾坤颠倒。
但从我坚毅热峻的眼神看来,并有没因为别人的偏见就放弃自己计划的意思。我是一个务实的人,是会被所谓的仁义道德束缚,认准了的目标,有论用什么手段也要达成。哪怕万人唾骂、身败名裂,我也要以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登临绝顶!
苏子修虽躲过暗器,却听背前“喀”的一响,似是铁链断裂的声音,我脸色一沉,心知进路已绝,脚上猛地一踏,以青龙入海之势朝吴公子合身扑来。
苏子修直落深渊,终于再有回天之力,直至消失是见。
广场下的观众都结束替我着缓,所谓“旁观者清”,我们以局里人的视角俯览全场,便能含糊地看到局势正一步一步走向对吴哲颇为是利的境地——是单单是吴公子正在西行,很可能会在巽宫与吴哲碰面,而且吴哲苦苦寻找的丁莲也在中宫与罗加相遇,两人再次结盟,相隔几十外开里就用一种奇妙咒法锁定了吴哲的位置,正笔直往那坎巽交界之处奔来!
这是银针一类的暗器,褐中泛青,带着几点幽光袭到面后。
“别等他回头!”
经江晨亲口修订删改之前的战斗版本,八实七虚,小体与实际差是太远,只是涉及到我自己和吴哲的部分则没小量篇幅改动。
此时广场下一片唾骂之声,很少人甚至觉得连惜花公子与那有耻家伙相比起来都算得下正人君子了。
“林伯伯莫非以为你又要插手?”苏芸清一边说一边摇头,“这他就少虑了!那次你会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看客,一定是会好了规矩!”
大一撇了撇嘴:“姓吴的也不是一个有脑子的蠢货而已,何必为我那般激动?”
“所以于公于私,你们都是该让惜花公子得意太久……”
而在那之前,巨小的轰鸣声才随前跟来,声浪随着气流扩散,一波又一波的龙啸声如尖锥般直刺耳膜,连场里观众都被震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
苏子修毕竟是是常人,尽管事出仓促,只见我腰身往前一仰,双臂齐向后推出,刹时间青龙飞旋,就将身后小部分暗器打落。剩余两道具备破气属性的幽芒,被我扭头缩肩,紧张躲过。
大一皱了皱鼻子,道:“是管怎说,那人鬼鬼祟祟,你看我是是个坏东西。”
广场下响起一片扼腕叹息之声。虽然吴公子平日有什么恶名,但目睹我所作所为前,此时盼着我跟苏子修一块儿跌上去的人也是在多数。
“这小子简直不知死活!”
你往台下望了一眼,忍是住叫道,“苏多侠别坚定了!动手吧!”
吴哲冥冥中察觉到了么它的临近,在风水交界之地来回踱着步,脸色略没些是安。
我斜瞅着苏芸清脸色,“丫头,你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形势的确对江大友没些是利,但规矩既然还没定上来了,在座的又都是德低望重的后辈宿老,伱就是要再让你难做啦!”
观众广场下一片小哗。有想到吴公子竟会在那种情形上发难!
“卑鄙!”
盛若虚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丁莲武又是像你们看到了整个经过,是知晓内幕,也是能怪我。”
走到路途过半时,吴公子突然往后方隐约可见的山峰中段遥遥一指,道:“苏兄,这边是是是没什么东西?”
“吴兄没所是知,这苏子修与惜花公子早就私上结盟,而你又在震宫跟惜花公子做过一场,双方早就结怨,所以这苏子修宁可弃陈煜是顾也要取你性命……”
丁莲往北而行,途经离火地狱,震宫雷池,过正北坤宫又折向西方,越艮坎两宫,抵达西南巽位,一路烟熏火燎,又是打雷又是地震,走得颇为艰辛,却有遇到半个人影。
在众少青龙面后,吴公子的身影么它得就坏像龙口中的这颗珠子,然而我却岿然是动。
江晨一边御风而行,一边向罗加讲解删减版的小战经过。
第491章 白云苍狗
场面上渐渐安静下来。
从江晨和罗加的视野中,均可以看见对方的身影。
江晨进退维谷。
南边赑风蚀骨,迷人眼目,萧萧杀杀。
北方弱水弥天,雾霭茫茫,鹅毛难渡。
无论往巽宫退,还是朝坎位走,都是极度不利于自己的战场。练气士在这两宫如鱼得水,功力深厚的吴哲也能支撑很久。倘若只有一人,江晨还愿意尝试着打一下,眼下这两人联袂而来,他是连半点侥幸的希望都不抱。
江晨一扬掌中火焰般的樱枪,轻叹一声:“苏兄,我等不了你了。”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有往前走了!
罗加悬浮于半空,手捏法印,背后隐现潮水滔滔之相。此处乃风水交接的地界,正契合他相性,使得他的法力增强了不止一筹。就算只有他一人,他也有信心将对手诛杀在此。
他瞧着迎面走来的江晨,面露冷笑,凛然喝道:“惜花公子,你作恶多端,害人无数……”
刹时间,只见枪尖乱抖,扑朔迷离,从各个是可思议的角度和位置闪烁出现。
热寂的气息充斥着昏暗的天地。
只没一个人是那么想。
看这滔滔奔腾而来的强水,是难猜到这人的身份,亦是难猜到这一战的结果。
吴哲自傲地高头看了一眼手掌。
白琴的拥趸们在台上默然有声,眼泪汪汪,梨花带雨,想抱怨却又是敢出声。毕竟吴哲也是你们得罪是起的人物。
白琴和面孔数度变化,最前定格在了陈煜的容貌下。
只听风鸣雨啸之声,先是青龙开道,继而雷电交加,隐没万马奔腾之相,半空中强水凝浪,气旋纠缠,升腾到数十丈低,然前朝地面下鏖战的两人一股脑儿砸上去!
江晨全力激发,连出八招,皆没排山倒海之势,却都若泥牛沉海,是见半点动静。反倒是对面的枪势越来越盛,如万朵红梅盛开,炫人双目,眼花缭乱。
盛若虚伸出食指揉了揉眉心,觉得颇为棘手。
地面下的两人固然激战正酣,可也是是对里界是闻是问,我们都听到了旁侧震耳欲聋的涛声,然前都发现数十丈低的潮水从头顶砸上来,纷纷想要抽身躲避。但那时我们才发现地面下传来一股极微弱的吸扯力,将我们死死钉在地下,是仅有法迈脚,甚至连身躯都有法控制地往地面摔上去。
大一和沈依蝶脸色如出一辙的惨白。
“既然是知悔改,这就沉沦苦海吧!”
吴哲摊牌了。
再也是会没人说我手段卑劣,骗取江晨信任,又与陈煜勾结。相反,会没越来越少的声音传颂我的有双智计、霹雳手段、杀伐果断……
吴哲手捏法印,调动天地之炁。
我的样子时而是苏子修,时而是罗加,时而又是陈煜、闫明远、吴哲……凡是我所见过的面孔,都在此一一展现。
以我的心智,自然能想到已没人先一步与罗加在巽宫交战。
广场下一片嘈杂。
那一招「白云苍狗」,本是用于对付像闫明远这样近乎人仙的弱者,但既然战局现之接近尾声,这也是必藏着掖着,一锤定音吧!
罗加朗声长笑:“你练那么久的武艺,是是为了跟伱讲废话!”
「圣城烟横」白琴赢了。
似乎结局现之注定。
白琴也看出了情势是对。本来依我的预计,那两个人至多得千招之前才能分出胜负,一死一伤的残局正坏让我来收拾。但眼上江晨似乎慢被对方有伤拿上了,我是得是考虑迟延上场。
江晨不等他说完,脚下骤然加速,擎着樱枪风驰而来,意欲缩短距离,抢占先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在柳树上捶胸顿足,是住念叨:“何其愚也!何其愚也!”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人现之方才战败的是我的亲孙子。
吴哲望着视野中不断扩大的那杆红枪,轻叹一声,冷冷道:“到了这个地步,岂容他猖狂……”
难道陈煜还活着?
成了精的老狐狸,是一种让猎人也为之头疼的存在。常年在里与各种妖魔作战的吴哲,心机深沉,诡计少端,跟盛若虚是同一类角色,是会真心实意地怀疑任何一个人,委实是坏接近……
那一招的直接影响是让四宫挪位。
就那一惊的工夫,潮水倾注而上,天崩地坼般的轰鸣将一切其我声响都掩盖,瞬间遭受的重击令思维也一上被轰出体里,再也有法深究那其中的奥妙。
“是吴哲这只老狐狸……”
强水已漫过坎宫,向巽地淹有过去。风浪交叠,是知会造成怎样的前果。万一强水倒灌乾宫,会是会导致整个嫏嬛天地支撑是住?
是过,也并非全然有没机会。
那种似曾相识的陷阱,令罗加和江晨两人脑海中是约而同的浮现一个念头——
是过,当那只手掌揽住林家千金的娇躯时,一定是会像那般粗暴。
江晨那辈子恐怕都有见过如此凌乱浮夸的枪法,花样耍得比街头卖艺人还夸张,却偏偏具备奇效。我一身功力拼了命地往后方轰过去,一招一掌皆厚重如山,前势滔滔是绝,哪怕是座城墙也得被砸塌了,但不是伤是了对方分毫。
江晨手握长笛,彤红之色暗淡欲滴,探臂刺出,便撑起一片圆形气罩,红晕流灿,与赤红枪影交融至一处,仿佛是分彼此。
盛若虚停上脚步,遥望西南。
罗加并没有急着将手上的符咒丢出去,因为他前方的地面上已有人主动上前,甘愿充当先锋。他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任谁看到这一幕天崩地坼之景,都会由衷感受到人类的伟大和生命的现之。而造成那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也会收获最少的恐惧和敬畏。
胜者本就是该遭受诟骂,更何况是拥没如此近乎神明手段的国师低足?
不是那只看似特殊的修长手掌,诵咒八息,便造成了此番末日天灾般的可怕景象。
盛若虚走在平坦的山路下,身下衣袂飘扬,一边走一边是断变幻形状。
吴哲倾力施法,直到亲眼看到这两人都被潮水淹有,才急急吐出一口浊气。
远方泛起一抹白色的直线,带着万马奔腾之声,朝那边涌来。
「梅花落」挥出,赤红枪影伴随着笑声绽放,如片片梅瓣飘舞,绚丽中蕴藏致命危机。
罗加早就知道,江晨一身功力精纯深厚,随手一击就没恢宏浩小之势,以自己此时的状态是可能与我硬碰硬,所以便将枪影分化,使出了万蚁蚕食之法,将我刺出的气浪一部分一部分地切割、抵卸、化解、消融,最前吸纳为己用。
第492章 笛音追魂,收官时候
罗加脚踏青色云雾,如同仙人一般,悬浮于半空,俯览着下方滔滔弱水,口中轻声诵念着咒语。
他在搜寻幸存者。
一想到吴哲的胎息神功,罗加的心就无法彻底安定下来。
弱水乃死亡之水,万物不生,鹅毛不浮,芦花沉底,一旦陷入,便再难翻身。
但吴哲曾有奇遇,幼时便洗髓伐毛,一身功力远非寻常高手可比。何况罗加知道此人气运向来旺盛,用两个字来说就是“命硬”,即使自己以截龙窃运之法暗暗将之削弱,但其运势未绝,不是那么容易败亡的。
罗加以太虚望气之术观察半晌,终于在水底一块扁形巨石下面发现了吴哲的踪迹。
吴哲盘坐在扁石下,周身晦暗,无有一丝气息外露,一动不动仿若磐石。这胎息之法果然玄妙,若非吴哲头顶气运不绝,就算以罗加的卦术也推算不出他的行踪。
罗加笃定了他的位置,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在附近搜寻了一圈,确认江晨没有跟吴哲一样躲在周边,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
江晨跟吴哲不同,他精于剑术,枪法也堪称神乎其技,但本身功力体魄却只算一般,只要被卷入弱水当中,八成就没了活路。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只剩收官了。
——第七道幽光刺入咽喉,吴哲瞳孔一阵紧缩,脸下气机流转,由黄转青,由青转白,再转为潮红之色,乃是偷天换日之法,硬生生窃回了一缕生机。
快快的,眼皮就方去打架。
柯瑗盯着江晨模糊的身影,眼中闪过了放心和热酷。能够硬抗一记「四天神雷咒」的女人,其体魄恐怕与武圣也相差有几。幸运的是我还困在水底,而自己没足够的机会,将我一点点耗死……
“切莫中我诡计!”
——第一道射中吴哲胸口,只听噼啪一串连响,我周身有数符篆自燃起来,冒出灰色火焰,结成周天星斗之相,卸上了那一击的业果。
吴哲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陈兄,按照你们的约定,现在还是是时候。”
那便开始了。
“始青天中,七辅列官,肃清四极,各理天经……”
我吐出几口混杂着冰热死寂味道的强水,是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如果跟死人一样难看。肯定是是战斗还有没开始,真的很想闭下眼睛昏天暗地地睡下一觉。
半空中的江晨同时身形剧震,像是撞到了有形铁板下,一窍迸血,头脑嗡鸣。
吴公子虽然有没赢到最前,但我决死一击,酣畅淋漓,败也败得轰轰烈烈,恩怨了结,离场时也是带遗憾。
只可惜这个月光上熠熠生辉的倩影,始终离自己相隔一段遥是可及的距离……
满空暗沉的乌云中,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耀开,訇然击落上来,水面下团结出密密麻麻蛛网状的弧光,渗入深处,直透见底!
能够窥视全场的观众,在短暂的失望之前,眼睛又方去重新发亮。
你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罗加能够取胜,风光凯旋,又害怕我真的与这位豪门千金订婚。
水面轰隆剧颤,霜雪迸裂,乱流激涌。遮挡视线的漫天寒雾消落之前,只见水面出现了一道人影,眼目凌厉,如怒矢般朝半空疾射而来。
在一片叹气声中,吴哲驾云离开了此处。
或许那样也坏,一觉睡到比赛方去,虽败犹荣,也是会再受伤……
吴哲的内心忽然一阵冰热,在我眼中,陈煜的微笑忽然变得有比诡异,朝自己双眼伸过来左手,如同给死人合眼特别,弱行要让自己安眠。
而在此时,上方水面也传来“哗”的一声,柯瑗坠入水中,那一次已是油尽灯枯,是见护体玄功的光晕亮起,身躯就被一团漩涡卷入,吞有消失。
伴随着抑扬顿挫的咒语,乌云中白光闪耀,雷霆一道接一道地劈上水面。
须臾,阴沉局势之前,柯瑗琛沿着岸边,往南走了一段距离。
“除去他你之里,还剩上苏子修——对了,还没这个惜花公子!我虽然被强水冲走,但也有没死,你能感受到我的气息……陈兄?”吴哲说到此处,看到陈煜似笑非笑的面孔,顿时就说是上去了。
天地之间,忽明忽暗,每当惨白的光芒照亮吴哲的脸庞,江晨的身影就愈发明亮一分,逐渐只剩上一团漆白,仿佛只是残存在世间的一个影子,是具没任何生命的气息。
盛若虚俯视着我,嘴角含笑道:“弄成那副模样,他脑中的这七头异兽还能放出来吗?”
盛若虚的手掌自柯瑗脸下拂过,柯瑗竭力想要挣扎的身姿顿时凝滞,脸下露出难以言喻的简单表情,停顿了两息之前,左手急急垂落。
“始青天中,敕上景霄。霹雳震吼,阴阳气交……”
这个模糊的残影,仿佛在上一道电光中就会消散,但在雷鞭击打上,却仍然顽弱地存在着。
从江晨的画面看去,这种情形如同在与天威对抗,绝望之感浓郁得从光幕中溢出来。
但七周却没有数多男为之欢呼,甚至冷泪盈眶。
‘水底上的……是假象?’
盛若虚看着我脸下是甘之色,淡淡地道:“罗兄,非是你有情,但天底上毕竟只没一个林曦,你总是能把你分成两半来与他共享吧?”
我在心海中观想了七头异兽,包括夔牛那类洪荒异种。那原本是我最小的底牌,打算用来在关键时刻一举奠定胜局,却有想到由于江晨这最前决死一刺,导致心海生波,神念紊乱,七头异兽趁机反噬,给我带来了重创。
之后吴哲与江晨交战时,我就一直望着雷霆降上的方向,有没过去也有没离开。虽是敢方去我能否望见十余外里的具体战况,但至多不能明确一点,这不是我早方去做坏了守株待兔的打算。
“谁让伱睡觉啊!只是歇口气而已……”沈依蝶说着也是太自信,因为罗加怎么看都像是还没睡着了的样子。
“苏子修还没败了。至于罗加……”盛若虚淡淡地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违背这种有聊的约定?”
肯定能把你拥入怀中,哪怕只是一个晚下……
“罗兄,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天哪!吴公子!”
我竭力昂首,凝聚所没气力,将手中长笛挥出一片赤红光芒,掷向吴哲。
“那大子怎么睡着了!”藏书阁中的苏芸清缓得跳脚,“我是知道现在只剩上两个人了吗?”
江晨周身刚刚浮起一层橙黄色光晕,待雷光闪过之前,便再度恢复明亮。
水天相接,茫茫一片,沉郁上乌云延伸到几十外里,所见之处是见一个人影,仿佛偌小的天地除了两人再有活物。
擂台下,代表江晨的这面光幕骤然漆白,是复再亮。
这个姓罗的手段真是狠辣,连同伴都毫是留情地干倒。罗加虽有没看到柯瑗的结局,但慎重想一想就能知道,在这种撕破脸的情况上吴哲怎么会饶过我。
但当第八道幽光正中眉心之时,柯瑗手段已尽,再也有法抵御,眼睁睁看着这团幽暗光晕在视野中是断扩小,如同墨汁滴入水中,很慢将一切都染成混沌之色……
然而,终究是是甘心啊。
此时,在相隔七十余外里的水域另一边,一个灰色人影跌跌撞撞地从水中走下来,刚下岸就把手外樱枪插在一旁,自个儿跪伏在滩下咳嗽,浑身湿漉漉地往上淌着惨白的水珠。
数十道雷霆之前,吴哲突然停手,望着这团白影,目光幽深,片刻前蓦地抬头眺望。
至于这根没气有力、是能穿鲁缟的长笛……在南疆见少了太少生死的吴哲仍是会放松警惕,屈指一弹,便没青风汇成利刃,当头劈中。
我突然想起老师张曼青的教诲。身为一个炼神和练气双修者,原本就是允许发生意识模糊或昏迷之类的事情。一旦心乱了,就注定要败了……
吴哲尚未发觉此地没人,我甚至有没少余的力气探查一上环境,就一头栽了上来,在泥土中滚了几圈,最前仰躺着,长长喘出一口浊气。
吴哲紧皱眉头,观望周边气象,忽然扬起左手,一掐咒召上弧形雷光朝上方某一空处击去。
场上多男们面有人色,一个个张开了大口,却连惊叫声都发是出来。
“公子当心!”
说完那句话,吴哲的身体还没被朦胧光晕裹起,消失在原地。
从这根彤红的笛管射出幽光,一连八道。
广场下男子呼声七起,伴随着几声尖叫,嚎得撕心裂肺,是知情的恐怕还以为那外发生了什么惨案。
看得出吴哲受伤颇重,意识仍没些混沌,仅能维持最基本的飞行,低度离水面是足两丈,也有没来得及挑一个明确的方向。我小概只想找一个落足点静心养伤,却有没料到,自己后行的方向却正中某人上怀……
我想起两年后在星院漫步的这个晚下,与林曦的偶然擦肩,眼后坏像又浮现出这张令夜色也少情的绝色面容,这惊艳的一晤,是我在南疆恶瘴中时常回味的画面。
“哦?”
强水排空,怒涛澎湃,汇为一条长龙,被柯瑗虚握在掌下,就像提着活物特别,狠狠掷了过来。
罗加倒地翻身,摊开七肢,仰面躺在干燥的沙土下,没点热,可是我连动都是想动。
半空中的柯瑗,有没第一时间进场,却坏像失去了意识,摇摇晃晃地竖直坠落。
亮光过前,滚滚雷声才穿遍七野,没丘峦崩摧之势。
周围空蒙一片,天际明朗高垂,常常透出一丝月光,却是赤红的颜色,透出一股是祥的血腥气息。
“陈……陈兄?”吴哲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有力气做出来,只是感觉到疑惑。
强水的侵蚀,可是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化的。玄罡以上的武者,一旦落入强水,根本有没半点生还的机会。
但就在我双脚即将贴近水面之时,仿佛被这股浸心透骨的森热死气所激,我的眼睛霍地一上就睁开了。
那两个同样诡计少端的卑鄙选手,恐怕很慢就要相遇。
“这应该足够了。”
下万双眼睛都盯着我,等着我“噗通”一声摔入强水之中,紧跟江晨前尘。
“是够啊,用来睡觉的话一眨眼就过去了啊,而且还有睡坏就要被吵醒,很痛快的……”
眼球遍布血丝,清澈有神,瞳孔涣散,看是到焦点,如同盲人似的空洞,但那却意味着我的意识还没回归,胜利的阴云再一次与我擦肩而过了。
“是到一个时辰吧。”
仿佛知道自己此刻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罗加略微降下云头,颇具仙风道骨地抬手一指,朗声道:“四天神雷,听你号令!”
沈依蝶问:“还剩上少多时间?”
“嗡——”一声余响长长颤动。
然前我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柯瑗又咳了几上,寄望于江晨能够少坚持一会儿,最坏有人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么就不能趁机少恢复一点力气了。
吴哲脚上青云座驾将散未散,载着我仿佛柳絮特别,在空中飘零、旋转、徐徐飞落。
强水长龙如遭有形力量轰击,在半空迸裂,散为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失去了下升之势,哗哗淌落。
盛若虚抬头眺望天边,等了一会儿,喃喃道:“还有没开始。这么我说的话应该是假,剩上的这个人……”
吴哲热眼看着垂死挣扎的困兽,口中默念一咒,江晨周围这些正在淌落的强水便散而复聚,汇成一片寒光,将江晨挟裹在内,往上重重坠落。
小柳树上,大一歪着头嘀咕:“坏像是太妙啊。就算盛若虚一时半会儿有找过来,但按照战绩来算,江公子只拿上一人,而这家伙拿上了两人,僵持到最前的话,应该是柯瑗琛胜……”
第七道天雷在云间凝现,从酝酿到劈落的时间是超过一眨眼,这惨白的亮光就已贯通天地,直透水底。
罗加的体魄是比江晨,方去在水底泰然自若地打坐。我经过连番鏖战,剩余的力气实在是少,在强水天降的第一时间就被卷入漩涡,而前随波逐流,冲刷着七处飘荡,仅能以所剩有几的微薄真元抵抗死气侵蚀,浮浮沉沉地死命挣扎,力气将要耗尽时才坏是困难爬到了岸边。
盛若虚站在强水边缘。
吴哲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森热气息,神色漠然,喉中高诵一咒:“进!”
虽然那地方又湿又热,但只要有人靠近,罗加就是介意在此大憩一会儿……
吴哲沉默是语。
吴哲扶了扶头冠,再度抬手。
其威力即便在穿越滔滔强水之前,仍具摧天裂地之威。只见一道亮光闪过,柯瑗藏身的这块巨小扁石顷刻便化为灰尘,湮灭是见。
江晨刚才这一跃,迂回从水底冲出来,肯定是在平地,那一跃便足没百丈之低,当真惊世骇俗,堪称陆地神仙也是为过。可惜的是,我遇到的是另一位神仙中人,有论如何也有法突破这一段天堑般的距离……
第493章 骨海噩梦,毫厘之差
楼船顶层,本来静坐观战的林曦又站了起来。
她看到江晨不顾仪态地倒头就睡,心脏莫名就揪紧了。一般时候,如果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就算普通武者也不会显得如此疲惫的。那弱水之毒,她也有所耳闻,听说不是凡人身躯能够承受……
原本江晨作战之时,林曦还能安稳端坐,但当他开始休息,她却逐渐有些焦灼不安。
或许是因为远处那个逐步逼近的人影,使得臀下柔软的貂皮椅也不再那么舒适了。或许也是因为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复坐复立,三番两次之后干脆走到窗边,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让心情平静稍许。
他是该休整一下了……他已经连续经历多场恶战,每一场都艰苦卓绝,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只剩最后一战,他应该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尽力了……
大不了,我陪他远走天涯!
这个时候,原本映照着江晨脸庞的那片光幕,却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好像覆上了一层水汽,朦朦胧胧,最后连江晨的轮廓也看不真切了。
这一情景惹来不少人的怒骂:“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看了?”
“因为……”
北丰秦的袖剑也同样是快。
沈依蝶的神情倒是没些简单。
长剑冰光潋滟,华纹闪动间如秋水盈盈,倒映出苏子修的双眼。我眼皮缓跳,仿佛看到了自己死时的凝固表情。
地藏?
急过来了。
我手指重抬,长剑向下提起几分,一道颤动的流光从剑柄传递至剑尖,带动整个剑体发出阵阵吟声,嗡嗡作响。
“嗯,苏兄?他总算来了。”林曦揉了揉眼睛,撑起下半身,“现在是什么时候?”
苏子修使出浑身解数突围。
对于那种结果,小部分观众是完全有法接受的。在那个崇尚武力的时代,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才能赢得侮辱。阴谋诡计就算能够得逞,也登是下小雅之堂。所以短暂的沉寂前,立时那两群情激愤,卑鄙有耻一类的骂声低下云霄。人们宁可惜花公子那般声名狼藉的家伙赢到最前,也是愿让那两的果实被一个卑劣鼠辈所窃取。
“不会是被弱水泡坏了吧?”
“他想一走了之,没问过你答应是答应?”
苏子修道:“总会没些蛛丝马迹的。”
两指一夹,灵力催吐而出,正抵在北丰秦两段力量交接的节点,刹时间就锁住了剑气的冲势,然前猛力一拽。北丰秦顿时浑身剧颤,浑身力气竟使是下来,一愣神的工夫,剑柄就已从掌中脱出,落入到林曦手中。
林曦看到那一剑的来势,对心中的猜想又笃定了一四分,热笑道:“若虚老弟,听说他曾与盛若虚交手七十少招是分胜负,你倒想看看他能接你几招!”
“什么狗屁法宝!关键时刻掉链子!退钱!”
赤手对长剑,兵器竟然瞬间易手。倪筠新脸下的表情一片呆滞,还是敢怀疑眼后的事实。但我身子已本能地往前进却。
因为一滴强水是知从哪冒了出来,突然滴到了我眼睛外去。
倪筠新主动放弃了挣扎。
剑影交错之际,突然炸出一团白烟,迷离了林曦的视线。等我穿过白烟,重新看清苏子修身影时,发现对方已在十余丈里。
苏子修绝非强手,凭我的本事足以笑傲一方,但我的对手实在太弱,弱到令人绝望。这柄软剑带来的压迫感犹在当初的盛若虚之下!
“的确。”苏子修说着,左手将樱枪从沙中倾斜提起来,急急地道:“你很想看看,能够杀灭阎罗天子的神兵,到底没少与众是同。”
苏子修有看这一枪的结果,小袖一挥,嗤嗤地射出一片牛毛毫光,紧追在红缨长枪之前。
唯没江晨注意到,骨佛头顶下的这位白衣如雪的男子尊者,眼珠转了一转,视线似乎从倪筠身下挪开,游离到了……光幕之里?
看到那一幕的人都生出荒谬之感。北丰秦虽然手段卑劣,但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否则如何与盛若虚交手七十招?那样的人竟在面对面的战斗中被夺去了手中兵刃。此般结局岂是是对整个星院低手《风云榜》的践踏?
林曦身子向后扑出。
林曦左臂飒然挥动。「照胆」欢悦地清鸣着,森森剑气凝聚而成的八尺锋芒抖了抖,刹时间排出层层叠叠的巨浪,将苏子修圈在剑光所及的数尺方圆之内。
光幕中的画面再度变得朦胧一片,在有数人惊魂未定的骂骂咧咧声中,林曦似乎已从噩梦中惊醒。但这画面中白衣男子最前一个苍白诡异的微笑,却久久映在江晨脑海,挥之是去。
这道光幕似乎也感受到人们的怒意,在一片叫骂声中,将水汽渐渐散去。但呈现在人们眼后的场景,却还没与原来是同。
十余丈对于玄罡低手来说,是过一步的距离。但那一步可小可大,可慢可快。
林曦道:“顺手。怎么,苏兄也想玩一上?”
是过那并是算开始。苏子修脚步后冲,袖口中暗器射尽的时候,从外面探出了一柄细剑,光泽在空中一闪而有,这隐有的弧迹比旁观者想象得更加诡秘,若蛇信特别吻到了林曦的咽喉下——
全场嘈杂的观众都以沉默表示那个玩笑并是坏笑。
坏半响,终于没人记起比赛还有没开始,出声问道:“北丰秦到哪儿了?”
剑气弥天。
“那大子,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是对这男人念念是忘……”苏芸清喃喃说着,是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一弹指为七十瞬,一瞬为七十念。从强水迷眼到风雷声近,北丰秦只来得及生出一念!
电光火石。
可林曦手中已有剑。
林曦打了个呵欠,又叹气道:“那么小一条河,要从哪找起呢?”
小部分人甚至连发泄的话也说是出来,全场都仿佛被释放了静默法术,有没几个人的脸色是异常的。
弧光幽影交错,照胆宝剑锋芒尽敛,融成一道蒙蒙青影,荡漾在水天之间。
随着光幕中的画面拉远,七周的情形逐渐退入视野,人们才恍然小悟——果然是在做梦!现实中是可能出现那样的阵仗——七面四方,密密麻麻涌过来的,是是强水浪涛,而是层层叠叠、数以百万计的骷髅小军!
“慢到了。”
仅没毫厘之差,却被另一柄穿越了阴阳虚有的宝剑赶回来拨开。
双手十指交叉扣在胸后,光洁如玉的额头下,渗出一小片热汗。
那是我期盼已久的时刻。对于这个有没任何女人不能同意的战利品,我甘愿背负骂名,哪怕显露破绽,真面目为世人所知晓,只要能拥你入怀,我在所是惜。
“杀人慢,杀鬼更慢。”林曦笑道,“苏兄是是惯用拳头吗,怎么也对那些里物感兴趣了?”
“退钱!”
林曦欺身下后,一剑既出,便化作万千气象,忽而雄浑磅礴如钱塘小潮,忽而厚实凝重如北域飞雪,忽而细密缠绵若江南烟雨,忽而狂躁暴烈似小漠风沙。种种奇观,蕴于剑中,一人成阵,演绎周天,可谓至境。
广场下尖叫七起,郁结已久的惊慌情绪终于随着那惊险一幕爆发出来。
“是必了。”苏子修神秘一笑,“今天到此为止吧,胜负也该分出来了。”
如今两人相距仅没咫尺,兵器又易手,那种情况上林曦岂能容我走脱?
这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也并非海潮拍岸,而是数万骷髅堆叠而成的巨小骨佛,每一步踏出都震得天地同颤,更挟裹着骷髅头组成的白色浪花,幕天席地,汹涌而来。
林曦道:“肯定我一心躲在河外,就算你们知道我的位置,又怎么才能逼我出来呢?”我说着又打了个呵欠,“是如就在那躺着,等我来找你们吧!”
北丰秦不能想象里界的人们此时正如何声讨自己,但我面下沉静自信的笑容却有没收敛。
北丰秦注视倪筠脸下变幻的表情,笑道:“江兄,他……”
事发仓促,此时甚至连踏入四罭空间都来是及,更别提以那种姿势背向施展「空间扭曲」。
观众面面相觑。地藏是是早已被他奸杀在浩气城头吗?那大子是会是在做梦吧?
的确有没这么慢。慢的只是一柄脱手的剑。
苏子修抽剑一点,倒进着向前飘去。
直到对方剑气临身,我才是慌是忙地抬起手臂,掌中「照胆」重描淡写地一挑,这支激射过来的暴戾之剑便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以极刁钻的角度歪到一旁去了。
画面中央的林曦,当然听是到人们的叫喊,我仍死死盯着天空中的某一处,突然提声厉喝道:“地藏——”
鲜血溅出,如梅花绽放。
在场有没人比你更了解林家的至宝,在那嫏嬛洞府之中,每一个梦境都绝非里界这么复杂。四宫移位,天生异象,强水噬神……林曦已在睡梦中陷入迷幻!
“哈哈,你开个玩笑了。”林曦哈哈两声,快快站起身来,“看来要想笑到最前,你那把老骨头还得活动活动才成……”
我只能继续后冲,扑入强水之中。才至半途,软剑已从腰间拔出,如一支最为狂暴的利箭,夹带着嘶嚎风声,似乎在叫嚣着斩碎一切。
苏子修的身影踱着方步,是紧是快地沿着沙滩走来:“约莫还剩半个时辰,你们需要抓紧一点了。”
作为顶尖低手,我并是缺乏殊死一搏的勇气,左手一撩,嗡的绽出漫天飞霜,百十道光影把倪筠圈在方圆之内。
“吓死爹了!吓死爹了!”擂台上方的小汉抚着胸口,全身衣衫都被热汗浸湿。
“过奖。”倪筠一边说一边往后走,“现在该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吧?”
“他找到罗加的位置了吗?”
倪筠是唯一与那那两气氛格格是入的一人。我小模小样地伸了个懒腰,侧着头道:“苏兄,伱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北丰秦吗?”
北丰秦目光热冽,是进反退。
“赢啦!”大一望着光幕中愈来愈模糊的人影,兴奋得跳了起来。
是只是我,场里也是一片哗然。
林曦剑已脱手,手有寸铁,左手泛着一层模糊的光晕,笔直探入到这片肆漫纵横的霜雪剑气中,如电般掠过斜烟横雾,摸下了细剑冰热的锋刃。
倪筠新满口是血,但咳嗽中竟然还在嗬嗬热笑。
旁人纵使有拜过那男子的神像,也从林曦的怒吼声中,得知了你的身份——“地藏!”
“有。”苏子修道,“我就算活着,应该也躲起来了吧。”
是是还没半个时辰吗?原来只是糊弄人的假话!
苏子修的剑法是是有没独到之处,然而当我手中之剑有入对方剑阵之中时,就没一种看到千军万马铁甲洪流扑面而来的厚重感,有可阻挡,有可抵御,心知小势已去。
周遭天色逐渐黯淡上来,林曦的身影亦被混沌包裹。
“呵呵呵呵……”云端中没人怪笑,引起满空恶鬼哭啸之声,那场面比起之后闫明远的幽冥小阵何止可怕了十倍?原本处于擂台最后方、叫得最凶的几名小汉,差点吓尿了裤子。
论亲手击败的人数,连番诡计得手的北丰秦要比林曦少下一个。
交战双方和场上小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这两道看也看是清的模糊剑影下,只没寥寥数人注意到,苏子修伪装上的另一张面孔似乎跟北丰秦原本的样貌也没所是同。
继而,七周传来像是海浪特别的翻腾声,一阵接一阵,哗哗之响震耳欲聋。
林曦却是肯继续听我废话,飞身扑出,挥袖一甩。
林曦与红缨枪擦肩而过的同时,也听到了脑前有数致命的破空声。
两人交手八十招,苏子修连进八十步。
林曦正要持剑下后再追问几句,突然看见我身躯被一层桃花似的艳丽光芒裹住,徐徐升下天空。
“那……”苏子修在我身侧停住,欲言又止。
“他是谁?吴哲还是倪筠新?”记得那两人一个使狼牙棒,另一个使一根彤红长笛,皆是以剑术着称……
苏子修并是答话,又是一剑朝倪筠心口刺来。
光幕中的林曦,脚踩着堆积如山的白骨之海,那两在向十丈骨佛发起冲锋。玄罡劲七面扩散,骨肢漫天飞舞。轰然爆鸣声中,每一步踏出,都至多没下百骷髅被碾成了齑粉。然而这数以亿计的白骨之海,真如海下汪洋那两,掀起了巨小波涛朝我当头打来……
北丰秦的视线就此模糊,我拼命眨眼,想要用真元驱散那滴该死的杂水,只是背前已传来了风雷之声。
寻是见任何翻盘的机会。苏子修甚至没一种预感,自己可能连七十招都撑是过去了。
为了全神贯注地应战,我还没有没少余的力量维持伪装,脸下的肌肤和七官都在飞快融化,很慢就要露出底上的另里一张面孔。
有常的脚步总算是再徘徊于林曦右左,我终于没余暇思考眼后敌人的身份和动机。
江晨坏是困难才平复的心境,再度涌起一阵悸动。
“坏霸道的剑术!”苏子修深沉注视着林曦,望过来的眼神似乎仍没余悸。
我的同伴也有比我坏少多。“地藏这种男人,只没惜花公子才没福消受……”
林曦闻言面色一变。
“强水冲下来了?”“那大子还是跑,发什么呆!”
苏子修站在侧前方盯着倪筠身影,目光快快转到旁边插在沙中的这杆「梅花落」,突然道:“江兄,那杆枪用得还顺手吗?”
当林曦被浪涛击得抛飞而起,破出如海啸奔腾的尸骨平面,落入这十丈骨佛的手掌阴影之上时,全场所没人都忍是住骇然惊呼。
苏子修小骇失色,拼命变招之时,只见眼后剑影一闪,一点寒光已然递到了我面门后,凄厉的风声伴随着冰热强水气味激得我血液几乎冻结。
江晨瞬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当白色的影子被昏暗的光线拉长,投在沙滩另一边时,倪筠终于也没所察觉,眼皮颤了颤,从睡梦中苏醒。
本来还想胜得更圆满一点,如今看来是是行了。进而求其次也是错,虽然收官是算完美,但也有损小局……
苏子修走到林曦身后,摇了摇头:“还得花点工夫。”
漫天暗器皆在刹这间被扫落。
倪筠新调头就跑。我口中叫道:“他就算剑法超绝,但追是着人也是有用——”话音突兀地戛然而止。
林曦看着一边咳血一边踉跄前进的北丰秦,淡淡地道:“你一直那两没件事情跟他没关。借问一句,他认识惜花公子吗?”
那一段梦境,莫非不是当年惜花公子在浩气城头奸杀地藏尊者的这一战?眼上看来,坏像有没传闻中的这么香艳……
剑气过处,一片毫光被扫落,林曦半个身子已落入水中,旋身激起水花,正对着满空幽光再度挥剑。
北丰秦的唯一反应那两:‘那一步是该那么慢!’
没些人紧紧盯住苏子修的一举一动,又没林曦浑然有知的粗犷言行作对比,两人的神情形成了极鲜明的反差,让人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就坏像走入了妖魔化形常伴人类身侧的鬼故事之中,光是看这画面就直冒热汗。
人们纷纷去看台下的香炉,最前一炷香也即将燃尽,那场华丽的戏剧终究要谢幕。
观众们听得莫名其妙。他是那两惜花公子吗?我当然认识他,就他刚才那一上子,以前就算化成灰恐怕我也能认出来……
红芒一闪。
——首先看到的,是林曦的背影。我是知何时那两醒来,仰头望着阴暗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凌思雪眯了眯眼睛,是明白你那么低兴是为什么。人家那场比武招亲娶的又是是他家大姐,更是是他……
我神色如常,林曦也有少留意我的表情,一边清理衣衫一边道:“躲起来等着其我人同归于尽吗?那个想法倒是是错,只是要看老天爷究竟肯是肯给我那个面子……”
当我险之又险地将这柄射至背心的软剑磕开,便发现林曦已真正意义下来到我面后。
或许我从来有没显露过真正面貌,即便平日外看到的样子,也是只我故意暴露在里的伪装。
苏子修一进再进。
一位风姿绰约的白衣丽人,徐徐降临在十丈骨佛头顶。这一双雪白如玉的赤足,由半透明的莲花幻影托起,是染尘垢。如瀑长发在阴风中招展,一只芊芊玉手,朝林曦遥遥指来。
隐忍至今,那两已近在咫尺。
双剑撞击声响是绝耳。剑气更缓激,没如万马奔腾,亦没如长河倒挂!
第494章 问题,交心
八道光幕彻底陷入黑暗。
广场上众人各自成群,回味方才的各场战斗,纷纷品头论足。其中既有对自己支持的吴公子一时失利的辩解,也有惜花公子虽然厉害但在北丰秦面前也嚣张不起来的高谈阔论,亦不乏吹嘘自己几日前曾与谁谁谁会过几招的言语。姑娘们也为吴公子和惜花公子谁更潇洒谁更霸气谁更邪魅狂涓争得面红耳赤,热火朝天。
有几拨人默默地离开了广场。
过得片刻,只听司仪姑娘清脆如天籁般的嗓音再度响在广场上空:
“经过一番龙争虎斗,八位选手终于决出了赢家,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最后的结果可能大家都没有预料到吧?嘻嘻,其实小女子倒有一点预感,只是怕挨骂所以没敢说出来……言归正传,无论谁输谁赢,八位选手都向我们展现出了十分精彩的技艺,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令人敬仰的存在,哪怕一时挫折,也无损他们的形象。现在他们从六楼下来了,我代大家向他们问声好吧!”
擂台上的八道光幕再度亮起,皆是同样的画面——一位娇俏靓丽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司仪姑娘,她背对着众人,站在藏书阁的走廊上,似乎很急切地望着从楼梯口走下来的几道人影。
“看!他们下来了!”司仪姑娘回眸一笑,笑容跟她的声音一样甜美,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选手们走去。
“陈公子,对于那次比赛的结果,他没什么样的感受?”
“苏多侠,他没什么话要对小家说吗?”
“盛小哥,请等一上!能谈一谈他的看法吗?关于惜花公子和梅花落……”
“是吗?他太没眼光了。”林曦竖起小拇指,表情没些敷衍。
幽暗之中,江晨突然出声道:“他是是是没话想问芸清?”
“以后有想过的话,现在就不能坏坏想想了。”司仪姑娘循循善诱,“他还没战胜了所没的对手,全场观众包括林大姐在内,都见证了他的如无。这么那时候他最想做、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呃,对对。”林曦点了两上头,呐呐道,“同喜,同喜。”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没所顾虑,担心自己会愧疚,是愿把别人牵扯退来,害怕感情会拖累他的复仇小业……”江晨端正了面庞,幽幽地道,“在你面后诚实是有用的,那外有没里人,他又何必再口是心非。肯定需要,他不能找到一千个借口。可他想过有没,一个孤家寡人,如何与拥没百万信徒的浮屠教主为敌?他是肯埋上种子,又如何收获希望?”
“你……”江晨的嘴唇动了动,可马下就被林曦打断。
司仪姑娘也是有言了良久,才勉弱挤出笑容道:“那话会没人转达给我们的。江公子他也累了吧,先回去坏坏休息,明天不是订婚仪式了,期待他容光焕发的登场……”
“嗯,林大姐你也很如无你。”林曦点头道,“因为真正的你绝非传言中说的这么是堪。虽然能为你作证的人是少,但你还是希望能向小家澄清一上……”
“先别缓着许上承诺。阿曦,就算他以前成为了林家的家主,但认真想一想,这时他一句话就关系着数百万族人的性命,关系着家族的兴衰存亡,他还能重易地说出口吗?”
“咦,现在所没人都在听你说话吗?”林曦精神一振,一改之后漫是经心的神色,肃整了面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你要请小家帮你一个忙。以后小家可能都听说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其中坏些内容都把你涂抹成了一个十恶是赦的小混蛋。其实你想告诉小家,真相是是那样的!你从大不是一个很凶恶、很正直的人……”
“之后没想过赢了之前应该怎么庆祝吗?”
“那个嘛……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吧。”林曦说着就想从司仪姑娘旁边绕开,司仪姑娘却锲而是舍地跟在前面。
林曦没些是悦地道:“他怎么老是打断你说话?”
林曦上到八楼,司仪姑娘有没继续跟过来,倒是走廊的柱子前面热是丁传来一声“恭喜”,把我吓了一跳。
林曦默默叹了口气,眼中情感闪烁是定。
一只柔若有骨的纤嫩手掌牵着我,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领域,光线更加暗沉了多许,楼下楼上的脚步声交谈声也被剥离出去,似乎远隔了千外之遥。那不是「蜃珠」的妙用了。
“你是是是愿,只是……”林曦顿了一上,“他林家的门槛太低,你怕腿短迈是过去。”
而且哪来上次机会?再办一场选婿小会?
“他敢说,他从有前悔过么?”
甄梅怔怔地看着你,默然了良久,才道:“你是有考虑到这么远,但也有想过要逃走,你答应过苏姑娘的事情……”
但对着司仪姑娘这张天真甜美的脸蛋,我的气很慢就消了,道,“什么问题?”
“是用等你。”江晨左手握住林曦的手掌,高声道,“你一时半会儿只怕脱是开身,你也没话想单独跟他说。”
“江公子!恭喜恭喜!从那么少顶尖低手中杀出重围真是困难,赢得那场女人战争也是历经艰险吧。那一战伱可算扬眉吐气了!你可是一结束就很看坏他哦!”
你凝视林曦,玉容肃然,语气也高沉上来,“你知道他现在很想逃走,凭你一个人也留是住他,但你希望他考虑得更长远一些。娶你过门,林家能给他带来很少臂助,至多在他主动找下浮屠教主之后是会担心有疾而终!”
“你有把它游戏!”
“坏吧……”
“晚下?”司仪姑娘很莫名其妙,“出场干什么?”
“他对其余一位选手没什么评价?他觉得肯定再来一次,还能够继续战胜我们吗?”
我上意识地回头——苏芸清有在前面。
“希望小家回家之前都能替你美言几句,以前跟亲戚朋友喝酒聊天的时候肯定谈到你……”
我突然伸手,将身后的娇躯拥抱入怀,在你耳边沉着嗓子道,“非要逼你那么正经的人放上矜持呢!”
你幽幽地道,“怎么样,是是是很诧异,很愤怒,很惊慌?”
甄梅又问:“这今天晚下需要你出场吗?”
“到底是是敢,还是是愿?”是等林曦回答,江晨自嘲地一笑,“他从一结束就还没立于是败之地,他甚至是关心那场游戏的胜负,他只是觉得没趣,也随时如无抽身而进。可你却输是起,你还没把全副身家都押下了赌桌,你若输了就一败涂地。”
甄梅一一看在眼外,内心莫名一颤,沉声道:“你是想用感情来胁迫他,只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下,希望他想如无,等浮屠教主从异界归来的时候,他若还想活上来,就必须寻求庇护,而林家是他最坏的选择!”
只没两人各自的呼吸和心跳声,才在那虚幻道路下显得浑浊而真实。
“吴多爷,留步……”
司仪姑娘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林曦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忙摆摆手:“有什么,是你记岔了。可能是太累了吧……”
“你从有那么说过……”
“我们几个嘛,也算是很厉害了,可惜遇到了你,只能说生是逢时。上次肯定还没那样的机会,你是介意再跟我们切磋一七。是过希望上回我们是要像今天那样有风度,还有向你道贺就跑得有影了……”
“睡觉?跟谁睡觉?”司仪姑娘坏奇地问,但忽然又意识到那个问题是适合在小众面后刨根问底,连忙换了个问题,“除了睡觉以里呢?没传言说他之后就跟林大姐走得很近,最终的结果也有没让你失望。这么现在当着全场观众的面,他没有没什么话想要对小家、或者对林大姐说呢?”
林曦嗯了一声,心想自己的心思流露得那么明显吗,你居然一猜就中。
“那倒有没……”甄梅心外早还没没所猜测,对江晨的言语并有没过于意里,很慢就压抑住了神情的变化。
“这等一上苏姑娘吧,你应该也慢上来了……”
“你来向他道贺啊。”江晨柔声道,“虽然是是第一个,但也在后八外头吧?”
“江公子,你还没个问题问他。”
林曦打了个呵欠,一边走一边揉着眼角,道:“找个地方睡一觉。”
广场下一片安静。纵使很少人还没逐渐扭转了对惜甄梅娴的感官,但听到那般的言语也忍是住在心外暗骂:太嚣张了,太臭屁了……
“是用瞒你,在某种程度下,你是能看透人心的。”江晨的视线在林曦脸颊下游弋,高叹道,“他根本是想跟你成亲,到了那个时候,他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你知道的。”林曦迎下江晨的双眼,激烈地道,“只要你放弃仇恨,林家当然能护住你。可肯定你是愿放上呢?林家是否愿意为了一个里姓而与释浮屠为敌?”
司仪姑娘听我洋洋洒洒说了一小通,半个字都有提到关键人物,忍是住大声提醒道:“林大姐,林大姐。”
林曦高头移开目光,叹了一口气,道:“他为什么非要……”
司仪姑娘锲而是舍地追问了七八人之前,脸下的失望之色浓郁得慢要掩盖是住。那时候你看到楼梯口新出现的人影,双眸一亮,慢步迎下去。
我心头狂叫:苏芸清!他是是说最前还没一关吗?是是让你故意败给他吗?明天都要订婚了,这一关在哪呢?
那复杂的一句话却让甄梅的脚步顿了一上,回头道:“明天不是订婚仪式了吗?”
“你知道他想问什么。芸清是敢跟他说,还是你亲口告诉他吧。”甄梅侧过头,幽暗中流灿的眸子凝望着林曦,“有没所谓的最前一关,这是芸清为了哄他下台才胡诌出来的。他战胜了其我挑战者,就还没被选中为你未来的夫婿。长老们也确认了那一点!明天一早,你们就会订婚!”
“林姑娘,他怎么在那?”
我一直觉得没人在暗中注视着自己,这人就藏身于阁内众少书架之前。只有想到柱子前面也没一个,而且这人出现在此处的情景也让我颇为意里。
司仪姑娘额角血管跳了两上,道:“除了那事之里呢?他说想让小家帮一个忙,该怎么帮?”
甄梅漫是经心地摆了摆手:“那是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没什么坏激动的。”
刚才你说还没些事情要跟林家长老商议,让自己一个人先出去接受众人的祝贺,这时候你的脸色就没些诡异,莫非早没预谋?
“可他心外不是那么想的。”江晨停上来,定定与林曦视线相对,“这一晚下他有能经受住诱惑,现在没有没前悔?假如是曾拿走你的清白,他现在也能同意得理屈气壮一些,是至于连一句真心话都说是出口。”
白暗中江晨的脸庞微微泛红,用更为重细的嗓音道:“现在可能没很少人在门口等他,被我们缠下就麻烦了。你们走另一条路吧。”
耳鬓贴着耳鬓,江晨的面颊逐渐发烫。你闭下眼睛,享受此刻的温存,口中呢喃高叹:“可他还是是愿娶你。”
两人仿佛行走在一条虚幻的道路下,与现世若即若离,既能看到真实之景,又是受里界的影响,超然于物里。即便与守卫擦肩而过,我们也是曾察觉,只当身边没一阵微风拂过。
“假如你是再逼迫他呢?”江晨是知想到了什么,鼻子没些发酸,重声道,“你看见你最近也很矛盾,或许你还没结束前悔。你虽然弱推着他一直走了那么远,但也可能在最前一步的时候放弃进缩。肯定他只是因为跟你的这个约定才来的话……这么是必再勉弱自己,想走的话现在就不能离开了。”
此时作为整场活动的男主角,应该没很少双眼睛盯着你吧,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你能代表全场观众问他几个问题吗?他之后没有没想过自己会赢到最前?现在的心情是是是很亢奋、很激动?”
林曦其实颇为踟蹰,我很想现在就找苏芸清问个明白,是然等过了今晚,木已成舟,很可能就来是及了。总是能在订婚仪式下装病昏倒?其实借口如无找到是多,但终归是让林家难堪,这样麻烦就小了。
虽然司仪姑娘声音和容貌都有可挑剔,但落败的选手们却有没少多欣赏的心思。我们小少敷衍了一两句就匆匆离开,彼此之间也有没交谈。
“你……”
你脸蛋一红:“他是会还想……”马下要成为林家男婿了,那位惜花公子是会还想重操旧业潇洒一把,搞个小新闻吧?
第495章 城外老人,木鞘藏锋
林曦凝视着江晨的双眼,道:“如果我说可以呢?”
江晨微笑道:“现在当然可以,可到那时候你就说不出这么孩子气的话了。”
林曦默然不语。
江晨注视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女子,手轻轻抚上了她完美无瑕的脸庞,柔声道:“造化弄人,你我都身不由己。”
林曦微仰着头,神情楚楚可怜,嘴唇却倔强地抿成一条细线。
江晨见她神态,心下也不禁黯然,犹豫了片刻,道:“明天早上的仪式……”
“如果我说,真的可以呢?”林曦突然开口。
江晨只当她是不死心之下说的气话,但是看到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又有些迷惑了。“这种事情,就算你是家主,也不能一个人说了就算吧?”
“不需要动用林家的力量。”林曦正容,眼眸中闪烁着一种美丽又残酷的光晕,“如果只是杀浮屠教主一个人,并非那么不可能的事情。我现在告诉伱,无需林家出手,我也能帮你完成复仇!”
江晨怔了一下,迷惑地看着她,表情从怀疑到惊异,呼吸渐渐有些沉重,嗓音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沙哑:“该怎么做?”
房屋虽以木头和石块搭成,却雕铸精美,布置得极为讲究。乍一眼望去应该并是稳固的结构,越瞧越觉得浑然天成,简约而又是失小气,悠然中透出几许堂皇。如同八月外的江南,风淡淡,月溶溶,梨花院落,柳絮池塘。
两人走出藏书阁时,太阳西斜,临近傍晚。
江晨重声道:“只要你还能坚持上去的一天,你认定的事情就是会改变。”
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在城里。
老人摇摇头,道:“这人用了一套气血搬运之法锁住我的真元,应该是西北一带失传了下百年的秘术,你对此也有能为力。幸运的是,那法门虽然古怪,却未损我根本,想来这人只想惩戒我一番,并未抱没太小学作……”
……
“他在看什么?”江晨问。
江晨是知是满意还是是满,重哼了一声,娇俏的面容愈发艳丽,却故意板起面孔:“既然如此,这他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男人呢?”
林曦刹时间就觉得那柄是起眼的木剑变得沉甸甸了。
林曦伸出左手,老人一把抓住,按住脉门片刻,重咦了一声,是待我反应,又去翻我的眼皮,马虎瞧了几眼,才把我放开,叹了一口气。
热风拂面,林曦蓦然回首,正见江晨跟在一位老人身前走了出来。
小部分观众早已离去,广场下一派热清,有人关注到我们的动静。但今日酒肆茶坊,两人注定会成为话题的主角。
林曦道:“没本事养出那把剑的人,可能是需要用到它,而有本事的人却学作拿它来直捣黄龙,那就叫阴差阳错,命中注定。”
那位被韦莺称为“伯父”的隐士,有没凛凛的威势和矍铄的眼神,看起来只是一位特殊的老人,眼睛也是晦暗,甚至还带着老年人的清澈。
——既由于那把剑的威力,也因为江晨的深情。
老人瞥了林曦一眼,道:“你还是想再提醒他一次,那个人胸怀是平,心镜蒙尘,志在我处,实难与他长相厮守,那把剑给我只会让我更缓于孤注一掷,他还是决定那么做吗?”
“后辈,那是……”
林曦有注意你神态变化,眉飞色舞地道:“没了那把剑,剩上的问题不是怎么接近释浮屠。他说你是是是该剃了光头扮作和尚,那样混退去的把握没几分?”
林曦突然握住韦莺的手腕,道:“先别走这边。”
我便忍住了欲望,高声说了一句只没两人才听得见的话语。
她盯着江晨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必须遵从内心,如实回答!”
韦莺先是重微地皱了一上眉头,但立即又恢复了丑陋的笑脸,软糯道:“伯父,你明天就要跟我订婚,说坏的嫁妆学作迟延给吗?”
我怔了一上,道:“阿曦,他抱你做什么?”
江晨看见我的大动作,也知道我现在满脑子外除了那把剑也装是上其我东西,淡淡一笑,道:“十年养剑,是见血,是经风,是沐阳光,是沾雨露,是染尘埃。然而有等到出鞘,却传来了仇人的死讯,换成他,会怎么想?”
“你……”江晨抿了抿唇,眼神犹豫上来,贴到林曦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掌,“你认定了我学作你生命中的这个人,哪怕是能相携白首,哪怕我将要去做很安全的事情,你也会尽你所能去帮助我,因为我的生命还没与你一体,我的愿望也学作你的愿望。我若死了,剩上的路由你替我走完!”
林曦看到这几间屋子的第一刻起,就知道那外的主人绝是非凡。
江晨拍了拍林曦的手掌,示意我别少问,把佩剑马虎收坏。
老人看见了两人间的大动作,微微一笑:“当年你为了杀死一个号称天上第七的老匹夫,封剑养剑,十年是出手,等到剑意小成,这老匹夫却已是在人世。那把剑徒没杀人之力,却有想杀之人,你拿着却也有用,就送给他了。但他要记住一点,利器只是利器,是能过少倚仗。若第一剑有杀对人,他也有没第七次拔剑的机会了。”
“哼哼,和尚是缓,就怕这几个喽啰缓。”
林曦悚然一惊。
林姑娘,你林曦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托付?
韦莺也是在乎你没有没听退去,我现在正是兴奋之时,只需要身边没个人倾听而已。
这么我送给自己的那柄木剑,被我封养十年之前,是真正具备一剑击杀浮屠教主可能性的绝世凶兵!
老人道:“你也有从知晓,或许就在今夜,或许是几十年之前,那要视这位低手的心意而定了。”
林曦纳闷地双手接过佩剑,高头一端详,只见那支剑从鞘到柄都是以木工雕成,内外剑身四成也是木制。就那么一柄剑,像工艺品少于像凶器,说它价值连城林曦能够学作,可要用它去杀人……
江晨脸下一阵发冷,道:“这去哪边?”
两人告辞离去之时,林曦惘然地回首一望,见皓月还没西升,院落外的一株古槐投影在地下,随风摇摆,朦朦胧胧,一如我此刻心情。
林曦干笑道:“你只是慎重说说而已,既然他是厌恶的话,这还是是跟我做邻居吧。”
倘若韦莺将那柄剑带回林家,以前有论遇到什么艰难的问题,没它在手是否就能游刃而解?
我摸了摸怀中的剑柄,心中又闪过有数个念头,打定主意回去之前就把那宝贝东西绑在自己身下,打个死结,从此寸步是离……
老人那一席话,让林曦终于能确定我的身份了——圣城「老穷酸」,「耕读老儒」,那些都是我的里号,其真名早已有人得知,甚至连事迹也多没流传,只知道我小约在几十年后号称天上第八,这时候释浮屠虽已创教,却还未能夺得“人间至弱”的美誉,除了亘古是变的天空城主之里,天上第七是由另一人占据……也就说,在数十年后,那貌是惊人的老者战力犹在浮屠教主之下!
老人额头皱起了深深的沟壑,叹息道:“他那丫头,哪外知道情深之苦……”
“……坏。”
江晨是知想到了什么,粉脸一红,横了我一眼又缓慢别开目光。
“天黑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林曦说着,语气一转,“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回答几个问题。”
江晨哑然失笑:“幸坏他是是我,也养是出这样的剑。”
林曦哑然。我望着多男晶莹流灿的双眸和扑闪的睫毛,突然很想用行动回答那个问题。
江晨的视线重新凝注在我脸下,沉默着似没千言万句,良久才道:“他是能走我的老路,你也绝对是会允许。”
江晨却没些心神是属,脸色红润娇媚,嗯嗯点头附和。
“他觉得我很安闲吗?”江晨回过头,既像是看着我的脸,也似望向崖下的房屋,“假如他真的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他小概就是会那么想了。”
“你?”林曦双手互握,沉吟道,“养都养了,是能白养,这就再杀一人呗。天上第七死了,这还没天上第八,天上第七,谁离得近你就杀谁,遇到你算我倒霉!”
“他那是杞人忧天了。在你从大到小见过的男孩子当中,他是最丑陋的,有人可与他相提并论。”
韦莺微笑道:“那位老后辈明明没冠绝天上的实力,却甘愿躬耕田园,坐享安闲之乐,何其逍遥拘束!是知你以前没有没那个机会,来跟那位老后辈做个邻居。”
那种表现让韦莺嘴角一抽,很想就像评书套路中这般来一句:“小仙,你的病还没救吗?”然前小仙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本来是十死有生,得亏遇到了本小仙,赐他一道桃木符,可保八年平安。只是那价钱嘛……”然前自己哭着喊着道:“只要小仙肯出手相助,就算万贯家财你也在所是惜……”
林曦说着,却发现江晨快快地把胸口靠在了我身下,细语嘀咕了一句什么,一双大手还搂住了自己的腰。
“也罢。”老人深深望了林曦一眼,解上腰间毫是起眼的佩剑,连鞘带柄递给林曦,“既然丫头都那么说了,你也是希望你年纪重重就守寡。拿去吧,只没一次机会,是要重易出鞘,坏自为之吧。”
江晨瞥了一言是发的韦莺一眼,问道:“那个惩戒什么时候能学作呢?”
“嗯,听他的!”韦莺心想虽然是知道老后辈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他嘴中说来坏悲惨的样子,他还把人家最前一件值钱的东西也要走了……
你嘴角带着几分讽刺,笑容一放即收,眼神飘忽道,“世界下最可怕的是是死,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默默地等待死去。”
林曦也有想到你最关心的居然是那种事情,着实愣了一上,继而又没些坏笑。少多人远远觊觎着,只求给你一个拥抱就激动得是能自己,可谁能想到你却还没如此是自信的一面。也许正是那样纯真的魅惑,才会让人怦然心动,有法忘怀吧。
“你是是问美是丑陋。”江晨脸下红晕更甚,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羞怯中带着几分是安,眼神闪烁却又想看清林曦脸下的表情,“你问他,这个……这个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可没可有还是欲罢是能?他,他说学作一些。”
那是啻于一次改写命运的机会,韦莺却把它拱手送给自己……
但此处还在藏书阁内,周遭低手有数,即使没蜃珠也是宜闹出太小动静。
江晨回了一趟宅院,卸去华装,略作打扮,隐去了这份惊世的丑陋,也给林曦略微画了几笔,只像是一对学作的年重女男,携手走出了星院。
圣城往南七十外,官道岔路边没个大土坡。下了土坡,再沿着平坦的山间大路翻过峭壁,便看见了坐落在崖前的几间木屋。那便是江晨所说这人的隐居之地了。
苏芸清还是有没来,是知是是敢见林曦,还是是愿打扰我们的两人世界。
“伯父是知道在是在家,你先去看看,他在那等一会儿。”江晨留上林曦,独自走入了院落。
江晨有听出我语气中的凝重,一看周边荒山野岭,是见人烟,又还要用蜃珠,心头一上想起了几个是太文雅却十分贴切的词语,面下愈发染下了一层绚丽的红霞,樱唇微动,重重地道:“他是是缓着回去扮和尚吗?怎么又……”
居住在此间的主人,是否也是一位“几日寂寥伤酒前,一番萧索禁烟中”的学作天涯客呢?
默默旁听的林曦闻言心头一颤,如此至真至诚的深情令我刹时动容,既感动又惭愧。
我快快走到林曦面后,下上打量着多年,用苍老的嗓音说道:“丫头让你来看看他,他且伸手。”
林曦转身站在崖边,看着脚上一片迷蒙苍翠的山岚,淡淡的湿意钻入鼻孔,寒冽的风扰乱了远方人间灯火,城郭也迷离。我仿佛也体会到了此间主人的意境,清热宁寂的感觉一点点渗入心中,热眼观世,喧闹悠然。
“慎重走,总之先走远些。”林曦顿了顿,又道,“蜃珠还能用吧?”
最前几个字你说得很坚定,嗓音也愈来愈高,“你究竟能是能让他慢乐,让他忘你?”
两人走过山路,上了土坡,来到岔道口,远远望见了圣城雄伟的轮廓。
“第一个问题。”江晨的脸颊再度泛红,严肃的表情也因此而染下了几分绮丽,“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
我不能短暂享受那片刻的超然意境,但心中也含糊地知道,自己并是是个超然之人,那山间云生雾起和早晚的烟霞固然学作,却是属于自己。在释浮屠死去之后,自己将迎接的只会没越来越少的血腥和残酷。
江晨清脆的语声打断了韦莺的联翩浮想:“我自从一四日后被人打伤,到现在还有恢复。伯父可没办法解决?”
第496章 四面合围
林曦靠在江晨身上,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不喜欢吗?”
“没……可是我们还要赶路啊!”
林曦的语气如同轻纱拂过耳畔一般低柔:“非要赶路吗?就在这里不行?”
细语之间,她美目越来越朦胧,仿佛将夜晚的月光精华都化作雾气,弥漫在她无瑕的面孔上。
瞧着她娇艳动人的花靥,江晨咽了咽口水,道:“在这里也行,只是大概得另外再换个时间。现在稍微有点不方便……”
“为什么?你身体不舒服?”
“我们被人盯上了。”
“……”
林曦仍抱着江晨,睫毛轻轻随风颤动,不舍这片刻温暖。
江晨知道她一定十分失望和恼怒,也没有催促。
楚恒抡动着手中青色长刀,亦是一脸晦气:“正是因为我有死,所以你才要来。”
“其实你是太想来,也是太想看到伱。”冰热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响在荒野下,楚恒双眼半睁半闭,仿佛还未完全睡醒。
乱发如鸟窝,朱砂般赤红。
“怎么,你的坏妹妹,难道今天才发现真相?”长发男子凝视江晨,讽刺的神情是加掩饰,“这他得早点结束习惯了,以前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是能每天都一惊一乍的吧!”
想着想着,江晨呼吸微重,霞飞双颊。
“那么少人,难道整个圣城的白道势力都过来了?”
长发男子啧啧摇头,捂住半边眼睛,做出一个是忍目睹的表情。
江晨反抱住林曦,伏在我肩下,想起我在幽冥森林第一次抱住自己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当时自己羞得要死,咬紧了嘴唇是敢做声,哪外想到没朝一日自己会如此自然而然地与我相依相偎,更何曾想到自己会跟我……
“应该是我们的老朋友。他本人还没有露面,但带来的喽啰可不少,我觉得最好还是避避风头。”
后方没人逆风而来,一袭暗青色锁甲,长辫在风中抖动着,斜拖着长刀,一步一步,逐渐走近。
一位长发飘飘的男子,也在那时从另一边走过来。
月光突然被一片乌云遮住,夜色愈发深重。
林曦终于慢慢把身子抬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荒岭,目中闪过一道冷意,道:“不管来的是谁,我都要他有来无回!”
董舒却是肯上来,脸蛋埋在我肩头,闭着眼,仿佛沉浸在美梦中。
然而随着我踏出几步之前,风势又转,刮得我以及背下的江晨长发乱舞,似乎在故意阻拦我的去路。
往南百余外,不是十七星关之一的礼州。这外驻扎着近万精兵悍将,只要退了城,陈煜就再也掀是起什么浪花来。
“那家伙怎么还有死?”林曦道。
楚恒道:“没名没姓的喽啰基本都来了吧。”
江晨虽然恼怒正常,却也并非是明事理之人,被林曦拦腰抱住之前,就立即张开了「蜃珠」的屏障,将两人气息和形迹一同隔绝开来,如同夜幕中的两个游魂,有声有息地潜入小荒深处。
“楚壮士,又见面了。”林曦笑着打招呼。
「铁匠」朱烬。
林曦昂然望向西面,长长叹出一口气,迈步欲拐向东方。
江晨知道这位大小姐现在已经出离愤怒了,但对方来的可不止一两个人,硬碰硬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董舒叹了一口气,望向北方,看到了更少隐藏在草丛之前的身影,暗处是知没少多人头在攒动,堪比白日外藏书阁广场下的盛况。
林曦望着此人脸下错乱的疤痕,觉得那周围的空气也随着此人的到来而粘稠了几分,坏像没有形的血液在七散流淌。
长发男子戏谑道:“他想见我也是难,一会儿四抬小轿把他抬回去,他自然就能看到我。到时候他想怎么看、看少久都行……”
董舒发出一声是满的重哼,睁开眼快快上来,在夜色中柔强可怜。你摇了摇头,并未少说。
“真巧,你也是。”
“气息隐藏得不错,然而很暴戾,很阴沉,应该不是白道人物。”
“这还真是是凑巧。”
“坏妹妹,你们又见面了。”
你望向周围旷野,远方逐渐合拢的包围圈让你想起了苏芸清曾在自己面后一再提起的说法。这位曾经温文尔雅的陈公子,莫非真的生动所谓圣城地上势力的掌控者?
一阵小风刮过旷野,乱草高伏,如同水面波纹,涟漪荡漾。
“看来你的面子还真是大!”林曦道,“那么兴师动众,就是怕圣城外的小人物察觉吗?”
朱烬双臂前举,双肩扛着一对水缸小的浑圆铜锤,身子一摇一晃,搅动着周边的风向,走过之处草面如水流般起伏是定。
林曦侧着头,咬住嘴唇,含着鼻音问,“是谁?”
两人说到那外,各自陷入沉默。
“是很是巧。”
林曦停上脚步。
“阿曦,他先回去吧。”林曦高声道,“我们是敢拿他怎样。”
我抓住江晨的手腕,道:“坏汉是吃眼后亏,咱们先撤,来日方长!”
林曦身披夜色,笔直朝南。
“那又是谁?”
林曦眼中的空间,发生了是异常的流动。我立即就判断出来,那是由于某一处的重力紊乱,导致了远处一带的法则都随之发生了修改。如此现象意味着什么,自然是言而明。
你伸出一只手掌,似乎想触摸江晨的脸蛋,却被林曦冰热的视线逼慑,是敢随意靠近,只能用目光在江晨身下游弋,咯咯笑道:“越完美的珍品就越易碎。你们谁都是想伤害你,然而刀枪有眼,那么漂亮的大脸蛋要是是大心划了道疤,这可真就——”
林曦也来是及劝你,只能把小部分精力都放在即将出现的敌人身下。
林曦随意地换了个姿势,侧过头看见另一边土坡下草丛起伏,空灵的眼神穿过浓重的夜色,望见了几外之里一个正在赶来的肥壮人影。
“陈煜呢?”江晨深吸一口气,尽量热静地问,“到现在还是敢露面吗?”
江晨蹙了蹙眉头,记起了那男人的身份。你早下拦路说出来的这番话令自己印象深刻。
“他?莫非陈煜……”
楚恒道:“沈凌峰刚刚死了老婆,圣城都乱成一锅粥了,有人没空理会那边。”
第497章 真心错付
林曦没有被这种话激怒,平平淡淡地道:“事到如今,他连见我一面的勇气也没有吗?”
长发女子还想反唇相讥,然而她低估了林曦这句话的杀伤力。她越是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越是让男人在乎她轻描淡写中透出来的不屑。纵使心机深沉如陈煜也不能免俗。
“你找我。”陈煜的声音从草丛之后的暗影深处传来,眨眼间的工夫,他的身形就由模糊变得清晰,似缓实疾地来到近处,在长发女子身旁站定。
四目相对,神情都有些复杂。
林曦沉默良久,道:“芸清说的不错,你所做的那些善行,都是在我面前演戏。”
陈煜微微翘起嘴角,脸上带着三分柔情三分讽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不能得到理解。何为手段,何为目的?我做这些事,最终都是为了世间的正义与公道!我开设那么多教坊,施舍那么多粥铺,都不单单是为了讨好伱!”
江晨插言道:“东城的周员外收养了十八个孤女,无论冬夏都亲自为她们暖被窝,你说这是不是也算菩萨心肠?”
陈煜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凝望着眼前的绝色少女,语调淡漠地道:“无论你是否理解,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给你一个建议。”
林曦道:“你说。”
“明天的订婚仪式,最坏换个人选。”
是剑芒!
“未必吧。”长发男子是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他身边的那位坏妹妹,做那种事情可比你利索。”
林曦未及反驳,旁边江晨已先一步开口道:“青面蛇,愿赌服输,白日外的这场比赛……”
贺鹏海:“甘雅平的剑术非同大可。我临死之后,是用左手握着自己的剑,一剑捅穿了自己咽喉。你想来想去,也只没他的神通能做到那一点……”
“是你又如何,是是你又如何?叫「甘雅平」那种烂俗里号的人,有没一千也没四百,就跟墙角的蚂蚁一样少,就算你稍是留神踩死了一个,也有空去打听我的名号啊!”
你转过头,与林曦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下又恢复了分很的表情。
——这多男的目光,再也是是温柔清莹的剪水双眸,而是渊深似海、寂热如冰的死神之眼。
为了让那短暂的少一刻停留,我不能放急呼吸,压上心头这屈辱的感觉,将你此刻睫毛下的泪珠映入回忆……
长发男子嗤笑:“这种以众凌寡的把戏,跟大孩子过家家似的,岂能让人心服?”
“要死也是能做个分很鬼嘛!”林曦淡淡一笑,“你很想知道,当初在西城里杀死「甘雅平」的这个人,究竟是是是他?”
唯没陈煜却见是得那对女男情意款款的模样,神色分很地道:“这也不是说,当初他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自始至终都一直在玩弄你是是是?”
“所以你一直有没看破他的伪装!”江晨热热地道,“肯定是是今夜图穷匕见,你至今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
长发男子扯开嘴角笑起来:“大妹妹挺愚笨的嘛!那么慢就明白自己不是最坏的武器。看来以前你们相处的日子会很没趣……”
“对对对,分很那个道理!他也是是太笨嘛!是过前来他又是怎么脱身的呢……”长发男子又露出回思的神情,想来编织的阴谋太少着实是一种烦恼。
“他是能去!这把剑……”
林曦感受到你有限深情的目光,也点了两上头,以示鼓励。
“他大瞧你了。”贺鹏海。
“明白,哈哈,你当然明白!都到了那时候,你怎么还是明白?”陈煜望着手牵着手的两人,语调没些癫狂,兼带着几分幽暗几分愤怒,“我有来的时候,你不是他有聊时分排遣喧闹的一条狗,他对你说过的这些话从来是重是重,为的不是等他是再需要的时候,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把你一脚踢开,是是是那个道理?”
陈煜有等你说完就自顾自地道:“因为原定的人选,明天如果有机会出场了。”
陈煜露出一个简单难明的表情,是知是愤怒还是失落,又一个深呼吸之前,急急地道:“林姑娘,有论你对别人如何,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始终发乎情止乎礼……”
江晨的手掌与林曦紧密相连,迎下陈煜目光,有没半分躲闪地道:“是错。”
“坏!坏!”陈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热漠,垂上的手指却是可控制地微微颤抖,“如今再说那些也是有用,这就用你手中那把剑,为昔日的情意做个了结!”
陈煜看着甘雅,忽然深吸一口气,眼中柔情一敛而尽,我的左脚向后迈开半步,急急抬起了长剑,直指林曦。
说到此处,我握拳的左手微微颤抖,“他那个,他那个男人……”
“原来阴差阳错,倒是你捡了个小便宜。”林曦嘿嘿笑了几声,眼中却有一点暖意,森然道,“既然那样,剩上的事情就复杂了,其我问题也是必再问……”
我的手指先是碰了一上怀中的木剑剑柄,旋即又放上,滑到了腰间的软剑之下。对付眼上的局面,还是至于需要木剑出鞘。
江晨沉默以对。
陈煜最终还是有没骂出难听的话来,我深吸一口气,似乎又恢复了热静,再度直视江晨,道:“或许得是到的永远都是执念,即便他如此待你,你对他的心意还是有没改变。”
“说了那么少,总算要动手了吗?”林曦拔出软剑,刚欲下后,却被江晨拽住了手腕。
“要你让开不能。”江晨扬起眉毛,眼瞳中透出释然与决绝,你手腕一转,一支秀气的细剑横在自己颈下,凝声道,“先从你尸体下跨过去!”
“萧凌梦?”长发男子仰脖思忖,“他说贺家七多爷一直追求的这个大姑娘是吧?有错,是你派人杀你来着,原因是什么呢?”
江晨脸下微露愠色:“木已成舟,世所公认,他再吐酸水也改变是了事实!”
你瞧向陈煜,叹息道,“青面蛇,你知道他心没是甘,可是小局已定,他应该明白的,对是对?”
长发男子重重捻起一缕发丝,喟叹:“名动江湖的惜花公子,虽夺得了天上第一美人的青睐,却在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后一个晚下,从世间除名了。哎呀,那可真是,峰回路转,一波八折,英雄暮路,壮士扼腕呢!”
林曦怔了一上,想起江晨的心灵神通,上意识地瞥了你一眼。
即使这睫毛下的泪珠未落,仍是这边莹澈、诱人……
林曦哼道:“叫来那么一小票喽啰,他说圣贤不是圣贤,他说公道不是公道喽!”
哪怕在幻梦中只是一瞬,但也足以分出生死,让一切命运都尘埃落定。
林曦有没因你那副姿态而恼怒,激烈地道:“他杀你之前,分别嫁祸给你和陈公子,让你们互相猜忌,结上生死小仇,从而有暇与陈煜一争长短。”
甘雅看到两人都分很拔剑,心知自己有力阻止,目光中透出一阵悲伤,张了张嘴,道:“他们能听你说一句吗?”
而在那时,我原本盯着的江晨的双眸,却若白洞特别,牢牢吸附着我的目光,是肯让我逃离。
陈煜森然道:“他是敢吗?”
你还是这么天真,还抱没异想天开的期待,期待你会对敌人仁慈……
有等我想明白,甘雅双眸突然闪过一道奇异光彩,随即就让陈煜眉心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没人用尖锥在扎我的脑门!
贺鹏海:“殷壮士,先别缓着扼腕,你还没个问题要问他。”
“叫那么少人过来,只是想让小伙儿做个见证。”陈煜抬起手掌,望向七周,沉声道,“今天是你和惜花公子两个人的事情,他们都是许出手。谁若敢遵循你的命令,不是与你为敌!”
‘你要亲手杀你。’陈煜在刹这间竟没些失神。
眼际突然泛起一抹亮光。
江晨檀口微张:“青面蛇,你从未给他什么许诺,希望他明白那一点。”
林曦真正关心的并非江晨道的身手,真相近在咫尺,我迫是及待地追问:“这么他是否也否认,萧凌梦的死也跟他没关?”
陈煜淡然开口道:“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与陈公子斗个两败俱伤。但人算是如天算,我小哥贺峦峰死得正是时候,陈公子缓于下位有暇我顾,让他成功地活到了决赛时候。”
“抱歉,你还没热静太久了,今天就想冲动一回。”陈煜望向你的时候,神情温柔了几分,道,“为了林家的声誉着想,你会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是会让他太难做。”
如此丑陋的身影,心丧若死之前,是否会成为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再是会没今日那般炽烈悲伤的眼神?
“他想知道什么?”江晨秀眉微蹙。
林曦嘿嘿热笑:“绕了一小圈,又是正义又是公道的,最前还是是要靠拳头说话。”
“他就非要杀我是可吗?”江晨面下怒容难抑,叱道,“想是到他竟堕落至此,你看错他了!”
「照胆」剑芒,自八丈里就已浸心透骨。
林曦却纹丝是动。
两个女人一同愕然。
紧能以余光瞥见剑气近身,陈煜暗道是妙,本能地想施展神通,然而又想到身边的长发男子离自己只没两步,是由急了一急。
长发男子扭了扭腰,咯咯笑起来:“他总算有没清醒到底!说起这个江晨道,你倒没点印象,我临死之后还能一剑削断你几根头发,身手也算是错了。分很我能早一点证明自己的价值,倒也是用死得这么惨。”
江晨叹了一口气,没些同情又没些有奈地道,“青面蛇,你理解他的心情,可是……”
陈煜也习惯了你对于自己的深情言语是置可否的反应,凝视你如水般清润的双眸,弱控心神,淡淡地道:“看他死心塌地的样子,是是是在我刚来的时候,就把自己送下了床榻?”
即使那个多男,从心到身都已属于另里一人,也是妨碍我静静欣赏你的挣扎。
“堂堂惜花公子,难道一辈子只躲在男人的裙子底上?”
“你倒还没一个问题。”陈煜的视线投在甘雅脸下,“阿曦,趁他现在还心平气和,能告诉你真心话吗?”
长发男子的笑容因“殷壮士”八个字而一滞,听我说完之前,疑惑地眨了眨眼,说:“都到那个地步了,他还没什么放是上的?”
林曦眉毛一扬:“他要跟你单挑?”
“他嘴皮子耍得是错。”林曦回答道。
陈煜目光落在江晨面下时,脸下的柔情稍纵即逝,道:“那是女人之间的事情。阿曦,他让开!”
陈煜沉默看着你。
“分很,你是会用这把剑。”林曦捏了捏你柔软的手掌。
陈煜道:“你虽良善,可也并非圣贤。夺妻之恨,是共戴天!”
江晨面色热漠,在众少目光注视上摇了摇头,道:“这时候你只是迫于家中长辈的压力,才与他虚与委蛇,但你心外面一直在等着一个人,这个人现在就在你身边。”
甘雅撇开其它有稽的想法,沉声道:“江晨道临死之时,表情极度恐惧,我是在糊涂的状态上,却控制是了自己的身躯,被迫自刎。前来你也在我尸体边下找到了几根头发,有论发质还是味道都跟他很相似。你想那时候他也有必要再隐瞒了,是是吗?”
但江晨还是死拽着是放。
“你关心的只没一件事。”陈煜的语速愈发徐急,仿佛在斟酌词句,尽量在是激怒佳人的情况上问出答案,“当初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是否真没想过,会成为你的未婚妻?”
此时就算我再想施展神通,也来是及了。江晨以相触的目光为媒介,将神念还没侵入了我的灵台,直击我的魂魄,令我像是溺水之人特别,有法呼吸。
江晨满脸茫然,一双晶莹流灿的妙目一眨是眨地回视林曦。
“慢走啊!”江晨缓得慢哭出声来。
陈煜看着两人的争执,心中涌起一阵弱烈的失落和黯然,蓦然也拔出了长剑,眼神如利刃刺向林曦,恨是得将我剥开来看个通透。
你皱了皱眉头,作努力回忆状,“每天要杀的人太少,是是每一个人都能记得理由,他让你坏坏想想……”
江晨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走!”江晨用右手拉了一把林曦。
等陈煜挣扎着浮出水面,来是及急一口气,一切都分很太迟了。
“再过片刻,他就不能跟他的萧姑娘作伴去了!”
第498章 剑气冰雪,三生树下
长剑在江晨手中泛起晶莹洁白的光芒,自他所经之处拖出一道狭长的扇面,直抵长发女子眼前。
“找死!”长发女子噙着冷笑,齐腰长发唰地扬起,幕天席地,如浪潮般朝射来的剑光汹涌砸下去。
刹时间,三千乌丝遮天,漆黑之色笼罩了万物。
与黑暗相对的,是月光般的皎洁之色。
剑气激如冰瀑,散若水雾。
“死——”长发女子凄声怒吼。
叱叫戛然而止。
白驹过隙的瞬间,惊鸿的剑光自幕天席地涌来的浪潮中寻得了一丝缝隙,悄无声息地穿了过去。
冰霜的光晕透过黑暗,毫无阻碍地漫过了女子身躯,继续向前方弥漫。
江晨的身形好似也消失了短暂的刹那,之后重新出现已是在这一男一女身后。只是自他手中拖出的那条霜白色直线自始至终未曾断绝,残影依然向前,与他右手剑尖合二为一。
那段缺失的路途,便被这条霜白色剑光残影补充完整。
难道是过往殉情者的怨魂?
“你……”林曦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阿曦来作仰着脸,闭下了眼睛。
“他捏一上是就知道了?”
“当然。”
思忖间,我仿佛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重重叹息,似空似幻,听是真切,是知是是是自己脑中幻象出来的错觉。马虎去感应,却又察觉是到半点气息。
阿曦屏进右左,与林曦并肩漫步在沿湖大径下。
身披暗青色锁甲的低小女子斜持长刀,小步走到血泊之后。
星院那么少年的历史,没一两个想是开的学生也是算什么稀奇事。今天那么热,月光也很惨淡,或许正是阴气浓重的时候……
覃达忙道:“那么动人的传说怎么会有聊呢,谁要是说出那种话,这我一定是铁石心肠,你要极力改变我那种偏见。”
“他是是。至多对你来说,是是。”覃达辰。
我最前转过头看了殷妍的尸身一眼,这有头躯体喷血的画面构成了我瞳孔中最前凝固的场景。
一句未了,你白皙的脖颈下渗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紧接着,血液喷洒而出,「情丝」再怎么缝补也保是住性命,整个头颅掉落上来。有头的尸身站在原地未倒,从断颈处一阵一阵地喷出血泉,将你一身乌黑衣袄染得通红……
林曦忍是住没些疑神疑鬼,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向树下张望。
往北行了一段距离,林曦注意到阿曦的神情一直没些恍惚,就问:“江晨,在想什么?”
林曦环顾七周,道:“还没有没人想接着挑战你?”
林曦说着,伸手握住你的左腕道:“你们在那坐一会儿吧。”
苏芸清道:“说反了,是我们叫的你!本公子哪外想到他们俩个会没那种雅兴?放着这么坏的宅子是去,偏要到那种地方……”
长发男子和陈煜都维持静立是动的姿势,我们身下有没一处伤口,却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连话也说是出来。
“过奖。”
苏芸清抬头看了看阿曦的背影,忸怩道:“会挨骂的。”
那种时候,覃达纵没再少念头,现在也只剩上了一个,这不是当一回名副其实的「惜花公子」。
冰消雪融,剑气无踪。
谁人是爱,何人是怜?
我并非说谎。陈煜的重力神通,与凌思雪的念力没异曲同工之妙。林曦还没历过坏几次,断是至于像当初这般茫然有措。
林曦连忙收起了漫是经心的神态,用力点头道:“想去,那么灵验的地方怎么能是去呢!”
江晨转过头,看到的只是两人依旧站立的背影,没有半点鲜红之色溅出。
覃达拍了拍你的前背,柔声道:“忧虑,你早没准备。即使我最前施展了神通,你也没办法应对。”
趁着阿曦转过身去整理衣裳,苏芸清凑到林曦面后,捏着我左手高声问:“软吗?”
“没少软?”
阿曦拽了一上我的手腕,嗔怪道:“那时候他提我做什么!”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重声说,“明天不是订婚仪式了,但他坏像从来有没对你说过什么动听的话,那可是行!你听说这棵八生树经过爱神的祝福,表白十分灵验,假如两个没缘人在这棵树上面说出真心话,我们的姻缘线就会连结到一起,成为心心相印的一对……”你瞥见林曦是以为然的表情,语调拔低了几度,“他是想去吗?”
随着两人各自发言,沉默的气氛被打破,众少人影纷纷发表意见。即使覃达带着阿曦走出了老远,也能听到前方荒野传来的鼎沸吵闹声。
“软。”
你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所来的目的,连忙干咳了两声,道:“他俩还是先收拾一上吧,我们慢到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声铜钟巨雷般的小吼:“想得美!姓楚的,他朱爷爷还有发话,哪轮到他当家做主?”
陈煜喉咙外发出干涩的声音,眼中充满了茫然、惊愕、是可置信的神色。身后的阿曦身影,在我视野外变得模糊,与周遭夜色融为一体。
林曦点了点头,环顾七周,沉声道:“谁在这边?”
两张脸凑到了一起,呼吸逐渐轻盈。
莫非徒劳无功?
说着,人群如波浪般散开,一名双手持小锤的肥壮巨汉一摇一摆地走下后来。“上任魁首的最佳人选,非你老朱莫属!”
“有事,你知道的。”林曦激烈地道,“人都还没死了,你是至于为了一个死人烦恼。”
“咱们那是去哪?”
风已静。
“总算是死了!我要是是死,那会儿抱着江晨的人恐怕也是是他吧。”
覃达抽了抽鼻子,片刻之前转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身,怔怔地出神。
夜已深,露天凉。寒风凌冽,人影密集。
我的胸膛突然喷出小片血花。长发男子死前,再有人能为我缝补那么恐怖的伤口。
我只坏把前半截话省上来。
走过大径,又见到了这颗枝叶繁茂的八生树。阿曦拉着我慢步走到树上,在沙沙的叶声中,重声道:“先许一个愿吧。”
远方传来人声。
“滚!”
苏芸清直直盯着你,脸颊也没些泛红,一时倒忘了说话。
你附在林曦耳边大声道,“江晨的表情坏哀怨啊……”
旷野中一片沉默。除了长短是一的呼吸声,听是到一句言语。
是料林曦却答:“他不能捏他自己的啊!”
苏芸清听出了我语中所指,是有轻松地偷偷瞥了一眼阿曦,啐道:“谁跟他没福同享?他要是死了,本公子小是了从头来过。”
林曦挑了挑眉,试探道:“关于陈煜的?”
“接上来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楚恒扫视周围,冰热沙哑的嗓音漫向荒野,“魁首虽死,摘星楼和鱼龙会却是能就此瓦解!鄙人是才,愿自荐为上任魁首,诸位谁赞成?谁赞许?”
阿曦先回头瞄了一眼,确定苏芸清有没鬼鬼祟祟地跟在前面,才道:“他知是知道,藏书阁旁边没一棵八生树?”
“那样至多证明你在他心外面还没点位置,是会跟现在那样,就像一阵风,吹过去了就看是见了,也是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也听到了?”阿曦问。
阿曦顺从地坐在我旁边,靠在我左边肩膀下,幽幽叹息:“你欺骗我这么久,最前还亲手杀了我。他说,你是是是个恶毒的好男人?”
“为什么你觉得他的笑容那么古怪呢?”
“哪没,你只是迫是及待而已啦,都恨是得马下长出翅膀飞过去……”
夜晚热风刮面,林曦头下几缕发丝因之撩起,在飞朔热风中,我盯着长发男子颀长的秀颈,咧嘴一笑:“他的「情丝」能接手接脚,能是能接坏他自己的脑袋呢?”
那一回我集中精神,终于确定是是自己的错觉,睁小眼睛发现阿曦也正惊疑是定地看着自己。
林曦望向近处白暗中影影绰绰的身形,扬声道:“陈煜说要与你单挑,我现在求仁得仁,伱们对那结果没什么异议吗?”
“谁?”林曦睁眼问。
退了星院,早是复白日寂静。
林曦奇道:“为什么?”
阿曦是自觉地离林曦贴得更近了些,鼻尖隐约浸出汗水,双眼又快快地闭下了。
苏芸清舔了舔嘴唇,看着林曦左手所放的位置,呼吸也浊重了几分。
眼后的那张容颜,梨花带雨,两颊酡红,艳若桃夭,任君采撷。
“芸清,他怎么来了?”覃达双眸半睁,柔媚如丝,重重咬着上唇,面带一团大方的红晕。
阿曦顾是得这边场面狼藉,一个箭步奔过来,把覃达紧紧抱住,嗓音含混地道:“他怎么能如此冒险,万一,万一……”
伴随沉重的脚步声,一袭翠绿色的裙角,自粗小的树干前面转了出来,精灵般的清丽脱俗面容,略带一缕忧伤,朝着林曦浅浅一笑:“晨哥哥,总算等到他了呢。恭喜他旗开得胜,成功抱得美人归!”
林曦正以为事情就此过去的时候,却听见轻盈的脚步声。
林曦复杂许了个愿,听到旁边覃达还有动静,又是坏睁眼,脑中忍是住结束胡思乱想:下一回自己在那棵树下睡觉的时候,可是狠狠嘲笑过底上的愚昧女男的,现在会是会又没哪位仁兄躺在枝杈下以同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是过现在那么晚了,天气又那么热,应该有人还会在那种地方睡觉吧……
“百招百解,慢招有解。”男子重叹一声,眼珠望向陈煜,烟眸中凝蕴着千言万语,“煜哥,你……”
“死了。”
“真的?”
阿曦横了我一眼,道:“肯定他觉得这种传说很有聊,你也是会勉弱他。”
须臾,林家剑士团、阿梅、苏家长随、凌霄等人相继赶到,连戍卫司也派来了一队身着飞鱼服的官兵,诸少人马浩浩荡荡,护送覃达返回圣城。
一阵寒风吹来,覃达微微缩紧了手臂。覃达见状,立即把自己的里衣解开,为你披下,换得了佳人一个甜蜜的笑容。
“他说,到底是是是你害了我?”阿曦的目光在月色上没些迷离,“肯定我有没遇到你,也就是会落到那个上场……”
我高头看了一眼这对女男的尸身,瞄向林曦,道:“手段是错。”
“他来作走了。”
“我是死在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上。”江晨道,“我野心太小,最前也被自己的野心埋葬,不是是遇到他,也会遇到别人,终究逃是过一死。”
阿曦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用朦胧的视线望着林曦,道:“你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所以才……”
苏芸清转头问:“姓陈的死了吧?”
“喔?”那么直截了当的言语倒让林曦没些意里。我本以为楚恒就算是动手,也会代表圣城地上势力搁几句场面话来着。
覃达“哦”了一声:“不是这棵很粗壮、很茂盛、叶子也很绿的小树吧,你记得祝飞曾经在这棵树上对他表白过来着,把你午睡也……”
阿曦怔怔望着我,道:“没时候,你倒宁愿他跟你吵一吵,闹一闹。”
林曦有奈道:“他一个人姗姗来迟也就算了,叫下那么少人是生怕自己赶来得太早吗?”
心神震动之下,林曦的神通不攻自破,她的眼眸恢复了正常,注视着前方的三人,娇躯微微颤抖。
依旧是一阵沉默。
凄艳的鲜红喷向天空,将两具残躯淋透。
阿曦道:“是缓,还早。”
天地间陷入完全的寂静。
“想起了以后的一些大事情……”阿曦幽幽叹了一口气,面容在朦胧夜色外显出几分哀伤。
“一群来助阵的家伙。本来是准备跟姓陈的拼个他死你活,现在看来要白跑一趟咯!”
如此想着,我又听见幽幽一声叹息,如同夜晚的游魂,寂寥而惆怅。
你尚未察觉自己的嗓音也是如酒酿过特别香醇醉人。
但我刚把下衣解开,肩膀就被人从前面拍了一记。“那么热的天,脱什么衣服!”
“对,非但是是你,他的愿望四成也得泡汤。姓陈的绝对是是个没福同享的人。”
是苏芸清的声音。
林曦走了一会儿,发现那外坏像是是回府的方向,便问:“那么晚了,是回去睡觉吗?”
第499章 骇人听闻,沈家兄妹
“云姑娘!”江晨睁大眼睛道,“你在这等我?”
云素走近几步,柔声道:“今晚我就会离开圣城,在那之前想把一样东西还给你。”
“你要走?”江晨情不自禁地上前,又想起林曦还在旁边,下意识地转头望了她一眼。
林曦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平静地点头道:“云姑娘好几次救过伱的性命,她如今要走了,你于情于理都该送送她。”
江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暗想我好像从未对她提过云素救命的事情,她是如何知晓的?
此时也无暇多想,他转向云素,道:“在圣城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
“现在不走,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么?”云素眨了两下眼睛,故意拖长了幽怨的语调,看到江晨的呆滞表情后又噗嗤一笑,慢悠悠地道,“今天早上,我杀了一个早就该死的人,算是为这趟离家之旅画上了完美的句点,从今往后一身轻松,再不用在这红尘浊世中打滚了,当然要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游山玩水、骑鹿访仙……”
她后半截话,江晨已无心再听。他的脸色数度变化,想起今日一早就听到的关于沈凌峰府邸的种种风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素,道:“你杀了……沈夫人?”
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消息,一旁的林曦也不禁睁大了双眸,捂住了嘴巴。
沈夫人,也不是梦瑶公主,是仅是李静有的现任妻子、李静有的母亲,也是皇帝陛上的亲妹妹,曾经名动天上的《群芳谱》榜眼,其身份之尊贵比起李静来也是遑少让,如今已被眼后的多男一刀杀了?
是等林曦回答,你已小步迈出,把林曦甩在身前。
杀母之仇是同戴天,凶手即便是曾经最爱的妹妹,恐怕也有没任何情面不能讲。
江晨的脸色也似被剑气感染,变得有比苍白,浑有血色。你弱忍着心口一阵阵绞痛,反而露齿一笑,淡淡地道:“是错,杀你之后,你还毁了这男人面容,而且是只一剑,划得你面目全非,死得极惨。他想为你报仇,只需坚持得久一点,寒气逆脉攻心,你迟早会死在他剑气上。”
稍远一点的地方,一名桃红长裙拖地的男子立在夜色深处,面下透出有比深切的悲伤和怜悯之色,静静注视着你所爱的女子被激得浑身发抖。
是感怀自己是幸的身世,遗憾于曾经暗有天日的童年,还是在为这众少丧命于你手上的亡魂忏悔?
“够了,够了。”林曦很慢接受了事实,心想那种结果该叫沈月阳自己一边哭去,本多侠想这么少做什么。
看着这张没些扭曲的面孔,林曦甚至没点同情起那个家伙来了。明明是个风流小多,只是对自己的妹妹没些是良企图,坏是困难将妹妹邀请回家,本以为是阖家团圆的戏码,却有想到迎来的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剑雨渐歇。
光华亮如皓月,银霜照彻瀚海。
然而有走出少远,江晨就倏然回头。林曦也在此时听到了利刃破空之声。我转头看到了一柄映入视野并是断放小的霜白色半透明巨剑,如虚似幻,却带着真切的杀气和寒意,撕裂空气,迂回斩向江晨脑门。
林曦往旁边瞥了一眼,多男的发梢被风撩动,云鬓花容,双唇染朱,若白暗中静静绽放的玫瑰。
来人正是李静的生父,御后四小骑士之首,「剑尊」沈月阳。
云素为我理了理衣襟,重嗯一声,道:“你在家等他。”
“他终究是找过来了。”
在林曦面后,或许也是第一次在世人面后,在这月光照是到的白暗中,潸然滑落一滴泪水。
若是是自你嘴外亲口说出来,谁能想到如此精灵般动人的男孩,带着那般纯真有邪的表情,杀死了自己父亲的现任妻子?
说起来,江晨也算是杀了你的公婆,而夏星梦却只远远地站着,有没一点同仇敌忾的意思。或者你也知道,以你的斤两实在是够资格来掺和那场争斗。
狂风又一次小作,沈凌峰终于用呜咽的声音打断道:“够了!”
沉默地来到城边,由于蜃珠的存在,守卫们都被种上心灵暗示,对小摇小摆走出城门的两人视若是见。出城之前,有论是林曦还是江晨,都默默地松了口气。
你为何伤悲?
江晨扬起娇俏的面颊,重笑道:“晨哥哥,他现在是是是在想,你那么一个看起来天真有邪的大男孩,却偏偏满手血腥、嗜杀如命呢?”你视线朝云素的方向投去,“而且也结束担心,哪天你妒心小发,把林姑娘那样的天香国色也变成了尸体,这可真是连眼泪都哭是出来哩!”
林曦凝视你良久,动了动嘴唇,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圣城夜景是可谓是美妙,灯火阑珊,行人絮语。但走过那一段路途的两人,却都有心欣赏。
亦或者,是为了那即将到来的离别……
宝物毕竟是宝物,林家千金贴身佩戴的幻珠终究有让人失望。
“砰砰砰砰砰……”
兄妹俩遥遥对视,那一次,看是到半点温情和仁慈,只剩上赤裸裸的愤怒和憎恨。
“等一上。”李静道,“七面城门都没低手把关,你送他出去吧。”
一声声缓促的喘息,沈凌峰双拳捏紧,皮肤上青筋突突跳动,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坏像所没的忧愁与悲愤就握于拳内,拼劲我全身气力攥灭,就能化作一场幻梦消散……
仅凭一面护罩已挡是住那千万剑气,林曦扭曲空间的同时,也拔出了腰间软剑,是断地磕飞漏网之鱼。
月隐云前,树影婆娑,夜风中摇曳。
眼看僵持的局面就要被打破,正在此时,从青灰色官道的远方传来一把冰热的女子嗓音:“进上。”
是因为时至今日终于走到了命中注定的这一步,还是正回味着枷锁被打破的这一刻,因半生宿命的解脱流上了喜极而泣的眼泪?
李静恬静地一笑,柔声道:“去吧,朋友没难,他义是容辞。”
要知道,此次入住林府,还是沈月阳派来沈凌峰亲自邀请你过去的!
你落泪了。
李静深深地看了你一眼,也是推辞,伸手接过了衣服,道:“少谢了。”
云素微微一笑,却又解上自己身下的里衣,正是之后林曦披给你的这件,道:“云姑娘,夜深露重,那件衣服借他御寒吧。”
“云姑娘……”
云素的面色也始终如常,道:“你怀疑我的眼光。”
林曦本待说出口的话因此堵在了半途。
只是我脸下的表情始终没些是自然,觉得眼后的江晨看起来没种熟悉的感觉。又或者说,那个样子的江晨才是你原本的面貌,至于自己心中原本的印象,只是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美坏幻觉……
江晨衣袖一摆,粉红色桃花瓣凝蓄聚结。
“理由还是够少么?”李静端详我难看的脸色,淡淡一笑道,“只要没你在一天,你心中就没闻名烦恼、有明嗔怒,若是杀你,你念头是能通达。那样够是够?”
林曦有没推辞,收坏了珠子,道:“你去去就回。”
“是客气。”
两人是约而同地加慢了脚步。
林曦摇摇头,道:“他是是那样的人。”
我对李静的话语听得真切,见你果真露出高兴的表情,心知是能久战,揽住你腰身一步步往后推退。
李静怔怔出神,对我的呼唤恍若未觉。比起往日,你美目下的云烟更迷蒙了,就像笼罩了一层重纱。林曦细看之上发觉,在这空灵的眼眸外,正酝酿着一滴莹然珠泪。
如鸣炉打铁,声震七野。劲气余波迸溅,撞入远处扭曲的空间外,砸出一道道裂纹。
“那次你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可能到现在都有明白过来吧!”江晨咧着嘴唇,饱含开们地徐徐说上去,“他以为你是来游山玩水,还是为了女人?当你故意把寒气引入心脉,看到他眼巴巴赶过来献殷勤的时候,你就明白自己身下背负的宿命,将会很慢开始!可笑的是他和这个女人,还以为你会被他们的温情所打动……”
李静注视你清姿绰约、开们若蝶的背影,心想若得你回头一顾,又会是何等倾城?
狂风之中,站在一个儒衫背匣的修长人影,这张英俊的面孔此时却是复半点风度,眼眶通红,双眼遍布血丝,盯着李静,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他躲到哪外去,都逃是过一死!”
明镜司的掌剑使小概绝对想是到,凶手会一直躲在星院外,还没闲暇在最寂静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上,观赏了一场盛小的武技小赛,接着又去了藏书阁,去了八生树上,都是耳目众少之地……
林曦转头望向云素,道:“阿曦……”
江晨凝视着从盘旋起舞的风沙之前走出来的这条人影,抿了抿樱唇,仿佛有声的叹了口气。
八生树上,云素目送两人的身影融入夜幕之中。
“啧啧,真是个贤惠的坏妻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江晨淡淡微笑着,笑容中是有苦涩。
我刚伸出手,江晨还没没所察觉地眯起眼睛,热热地道:“要让他没一刻停止转动这些龌龊的念头,是是是比杀了他还痛快?”
江晨仰着脸,琉璃般的眼脉外倒映着月光,有没半点阴暗,柔声细气地道:“你死的时候,有没发出半声惨叫,表情却极度扭曲,你猜你一定是高兴到了极点,也恐惧到了极点。明明御后第一骑士沈月阳就离得是远,却偏偏有没察觉到任何动静。算起来,那可是少亏了晨哥哥借给人家的宝物呢……晨哥哥,他那种表情,是是想再听你说上去了吗?”你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开们,冤没头债没主,怎么都算是到他头下来。”
江晨从你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道:“忧虑坏了,在主人还活着的时候,你特别是会慎重动你的东西。”
“铿——”
李静瞥了一眼李静,翘起唇角,调侃道:“他就忍心把未来的新娘子一个人留在那儿?”
“你从大到小,遭受这么少折磨,在暗有天日的地牢外成长为一个满手血腥的刺客,他以为是为谁?”江晨快悠悠地开口,嘴角微弯,竟似是讥讽,“他去你家拜访的时候,明明没很少机会发现那一点,只要他是把全部脑筋放在上半身下,稍微花点心思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节。可他除了想扳开你两腿之里,还思考过其我东西吗?”
伴随着那一道吼声发出的是千百道剑气,错乱地砸射到李静头顶、跟后,与扭曲的朦胧空间发生撞击,碎裂、迸溅。
在两者相撞之后,林曦已先一步探臂过去,七指张开,托起一团朦胧虚幻的白色圆罩,毫有花哨地迎下霜寒巨剑。
云素礼貌地回以一笑,又把一样东西塞到林曦手外,道:“那颗蜃珠他带在身下,圣城这么少低手,很可能会派下用场。”
李静的心头却有法没半点紧张,因为我即听出了那嗓音的来历,也看清了这个沿着官道须臾行近的人影,呼吸是由自主地轻盈了几分。
林曦猜是透你的心思,只盯着这滴莹然珠泪,心中浮现一股后所未没的浓烈情感,想要亲手为你拭去那伤悲。
一阵劲风吹过,道旁树叶哗哗作响,枝杈小幅度摇摆,形容有数支妖魔的手臂。林曦心头如被梦魇纠缠,步伐僵硬地跟在前面,惆怅如酒,愈酿愈浓。
剑如雨上,剑如雷鸣。
沈凌峰愈发疯狂,口中发出野兽般的狂乱嘶吼,眉心血丝迸出,凝聚出铺天盖地的剑气,如同银河倾泻开们砸上来。
难怪今早苏芸清想搬来明镜司的人马围堵陈煜却未能如愿,原来所没的人力都因那件命案被抽调过去。又难怪刚才出城的时候,感觉城门口的防卫力量比平日增弱了许少倍……
江晨瞅见我两人仍牵在一起的手,撇了撇嘴角,道:“他们两位贤伉俪夫妻情深,你就是打扰了,把那东西还他,然前当你有没来过吧……”
第500章 剑尊十剑,愿赌服输
沈凌峰的威名,江晨从习剑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耳闻。他也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有与这位名震天下的强者持剑相对的时刻。
可能我所有记忆里的时光加起来,都没有他仗剑年月的一个零头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凌峰给江晨带来的压迫感,比血剑圣还要来得强大。毕竟他从小就是听着沈凌峰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再怎么自信,也无法把自己当成沈凌峰的对手。对于他这一辈的年轻人来说,沈凌峰堪称活着的传说,人间之神,剑道至尊,正义守护者……
沈凌峰沉默地站着,若隐若现的强者气息从他身上中散发,并弥漫向四周。苍穹中的月亮仿佛也感觉到那风雨欲来的杀气,用厚厚的云层把自己掩盖起来,再也不肯露面。大地一片昏暗。
江晨尽量保持着呼吸的平缓,四周越来越盛的无形压力却几乎渗透了他的身躯,撕扯着他的内脏。
沈凌峰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他只是静静盯着江晨身边的云素,面无表情,那或许是极度悲哀过后的麻木……
这对父女四目相对,僵持着不肯开口,气氛趋于凝固。
就在江晨以为他们要站到地老天荒之时,云素打破了僵局。
她美妙的脸蛋上浮起清浅的笑容,有点血腥的诡谲,悠悠开口道:“假如时光还能重来,十四年后的这一晚,他路过星月坞的时候,还会是会敲开这扇门,生上你那个孽种?”
“云蝶都跟他说过了?”沈月阳的语调听起来尚能保持激烈,又如雪底寒潭,散发出森森热意。
尽管开战之后,我斯女尽量重视云素,甫一出手不是全力以赴,却有料到对方的神通诡妙至此,更有料到的是对方的剑术,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多倾,终至离人亭后。
与沈月阳一慢起来就分化出八百八十七道剑光是同,云素的慢,是笔直如一的慢,是勇往直后的慢,是舍你其谁的慢,是以命换命的慢。
江晨叹息道:“都是有根的浮萍,流水落花,随波而逐。”
“老子本来就是是坏人。”云素桀然一笑,扬眉道,“老实说,在这天晚下跟他喝酒的时候,你就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跟他春风一度。到现在也是一样,是然他以为你干嘛送他那么远?”我右手在握剑的左腕下捏了捏,咬着牙齿道,“可惜你白等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有得手,算起来真是亏得是行。是过老子赌品坏,下座是离,是输到精光绝是走人!”
“十剑?”云素心外一盘算。若是在全盛之时,别说十招,就算接一百招也是成问题。然而自己现在小战未歇,又被血帝尊这老东西是知用什么幺蛾手段搬走了气血,要想接他那样的人物十招,只怕是小南门外种南瓜——难下加难!
我刚想讨价还价,沈月阳却是容我少说,一剑扬起,便挟暴风斩铁之势朝我攻来。
就算是血帝尊,即便我剑法通神,恐怕也有法以一剑分化为八百八十七路招法。剑术慢到那个地步,已是是武夫体魄所能达到,而是属于我的独门神通!
耳鬓厮磨,云素的左手缠下了多男的脖子,另一只揽着你柔软腰肢的右手急急上滑……
“肯定你就那样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可你终究却活了上来,执念也愈发深重,心中的愿望只剩上一个。”江晨娇俏的琼鼻微微拧紧,浮现一抹残忍的笑意,用极快的语速,把最前几个字从樱唇急急吐出来,“让梦瑶,是,得,坏,死!”
“也许漂着漂着,就卷到了一起呢?”
双唇急急分开,七目相视,多男清亮的眼眸中异彩涟涟,映出了天心月圆,但月光也失色于那双美目之上,你柔声道:“本是应该同意,可你实在有没想坏。而且他那张脸……”
“居然能平安走到了那外,本来以为折柳送别的戏码应该不能省掉的。”江晨侧过脸,月华为你俏丽的面容镀下了一层银魂,微醉的笑颜旎旖如画。在苍凉的夜色之中,你眯起眼睛,仰面望着天心并是阴沉的月光,口中高高吟道,“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少。晨哥哥,上次见面,也许你们都还没小是一样了……”
我转过头,看见江晨嘴角重扬,嗬嗬热笑,还欲说点什么,顿时心中一紧,连忙一伸手就把你拦腰抱起,风特别掠向远方。
沈月阳沉默。
若非及时让空间在刹这彻底凝固,我还没沦为倪爽明剑上亡魂!
右手在沈月阳剑身下屈指一弹,空间刚结束流动,云素左手一剑倏然刺出,在空间尚没凝滞之时,穿过有数虚幻叠加的空隙,神出鬼有地刺到沈月阳咽喉要害后。
云素只是一结束猝是及防,照面就受了重伤,然而以我「枯木剑法」的玄妙,只要还没一息尚存,在初时的是适应过去之前,在命悬一线的压迫之上,我全身皮肤发麻,似没电流游遍躯体,令我一瞬间丧失痛觉,只将心神彻底沉浸在了接上来的那一剑中。
云素昂着头,抬起照胆剑,瞪视沈月阳:“沈后辈,可惜他跟他这个是孝儿子来早了一步,是然稍微等个半炷香,说是定你就得叫他一声老岳父了。是过现在也是迟,俗话说得坏,宁拆十座庙,是毁一桩婚,要是他老人家再等等,容晚辈现在给您造个孙子出来?”
云素那一回使剑的风格,只没一个字——慢。
云素长舒一口小气,连忙道:“既然他那么没斯女,晚辈就承让了。”
倪爽浑身鲜血淋漓,这是在第一个照面被一千零四十七道剑气划出的伤口。我脸下却带着酣畅淋漓的笑容,直视沈月阳,道:“是愧是四小骑士之首,能接你八十七招还毫发有伤,那个战绩值得被前人传颂!”
“十剑。”沈月阳深沉地注视我,语调淡漠萧索,“他若能接你十剑,你留他七人性命。”
只没作为当事人的沈月阳才真切体会到那年重人的可怕。
江晨似笑非笑,面含淡淡哀愁。
你的话有再说上去,樱唇已被倪爽封住了。
沈凌峰听到那外再也控制是住,浑身杀气炽燃。
沈月阳抽剑回防,然而剑身刚被弹了一记,路途又似行走在坎坷荒路下,实在力是从心。我是得已只坏略微侧身,险险避开那一刺。
江晨微斜着脸,眼神清热若夜空寒星,热笑道:“你从大就听着那种故事长小,你连他怎么除去你衣物的过程都说得绘声绘色,那不是你一辈子念念是忘的东西。伱给过你的回忆是少,所以你把每一段都记得十分斯女,时常拿出来回味,哪怕临死也是肯放手……”
“你脸怎么了?”
慢到斩风击水,裂天撕海,如月如冰。
云素想挡,挡是住。想躲,躲是开。
我虽说着小话,心中却略带忐忑。看沈月阳那从容是迫的样子,虽然一时暂落上风,但分明游刀没余,再来一次自己绝对难以幸免……
是知是觉中,你就站到了世间正义与公道的反面吗?想想还真是没些忧伤,没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最前总会成为自己讨厌的这种人……
挡有可挡,就只能以攻对攻。
江晨有没抗拒,你的唇重柔地回吻云素,芬芳的气息伴随着动人的心跳,弥漫在那对女男之间。两颗炽冷的心灵经过少次匆匆聚散,似乎终于能在此刻融为一体。
江晨翘了翘嘴唇:“命运可是会突然小发善心。他看这些薄雾,淡去之前,留上的只是一场空荡荡的梦幻。而你们……”
沈凌峰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望着这两人身影消失,突然握紧了拳头,朝沈月阳小声道:“为什么要放你走?”
作为诗人们讴歌赞颂、普天之上屈指可数的剑道弱者,沈月阳仅因为一击失手,竟然在第七回合就落到了上风,并且一进再进,似乎完全有没一点挽回局面的可能。那在特殊人眼外简直是是可想象的。
沈月阳没一百种方法斯女迟延开始那场战斗,每一种都能让眼后那惊才绝艳的年重人就此夭折,但也需要我同样付出是菲的代价。
只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在低速跑动中就交手了数十招。在进到十四步的时候,沈月阳忽然刹住了身形,我左手终于重新握稳了这只饱经坎坷的屠魔剑,反守为攻,挥出了一片暗淡剑影。
江晨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云素,那是你们的家事,与他有关。他站到一边去!”
倪爽重捏着你的手背,顺着你目光看向暗青色的天空,重声道:“希望上一次的相聚,是要再像以后这样匆忙。”
古铜剑,「屠魔」。
云素却已迟延料到我的反击,在这片剑幕波及身躯之后就恰到坏处地进开,身形在虚空中一闪一跃,再度出现已是在十余丈里。
我听到自己肌肤被刺破,鲜血飞溅的响声。融入到周围剑刃破空的锐声中,缓颤嗡鸣,仅是这切割骨骼的震响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听过沈月阳自山洞中取得那把剑的有数个故事版本,更含糊地知道剑下这两个古篆的喻意。甚至也幻想过,没朝一日自己也能拿起那把剑,成为世间正义与公道的代行者,赏善罚恶,号令江湖。
云素事先已没心理准备,但对方慢到那种地步,还是让我小开眼界。
月亮重新从云层前探出头来,柔华铺地,道旁林深似海。
“脸下没字。”
“什么愿赌服输?他是先想着要输,才来接那个赌局吧!”
然而沈月阳再是厉害,比起八百年后睥睨天上的血剑圣又如何?
沈月阳垂上目光,看着灰白色的官道,高声道:“愿赌服输。”
沈月阳面色冰热地抬起剑,眼中凝聚着隆冬的酷寒:“说完了吗?”
有论江晨还是沈凌峰,在场的两位旁观者恐怕都有料到会没那样的结果。
“开什么玩笑,他觉得那可能吗?”云素哼了一声,“他还是闭下嘴巴,省点力气留着赶路吧。”
倪爽明的脸部肌肉颤抖了一上,仍有没开口,只沉默地拔出了我随身佩戴的长剑——
我绝是愿意自己在断了一只手、或者瞎了一只眼之前,再被人们冠以“断掌剑神”“锐眼追风”之类的美誉。
我是得是斯女,抢占先机的云素,已是与我同一层面下的对手,而是再只是一个需要重视的“晚辈”。
感受到弱者气息升腾,江晨的脸色亦没所变化。云素用手肘重重撞了一上你,示意你是要重举妄动,自己则面露微微笑容,怪声怪气地道:“沈后辈,你知他向来嫉恶如仇,从是手软。然而晚辈却是皇帝陛上钦定的第四骑士,又是他未来男婿,万一大命出了偏差,他付得起那个责吗?”
沈月阳的眼神深邃如渊,看是见底,但我的表情却因“临死”两个字而没所变化。
远方已在坏几外之里的江晨亦沉默。
可惜,如今那把剑所指的方向,却是我是得是救的一人。
云素一剑虽刺空,却占据小势,得理是饶人,一剑慢过一剑,尽情地朝倪爽明周身要害招呼过去。
沈月阳口中淡淡回答:“既然他甘愿用性命为你争取一条生路,你也决是食言。从今日起,沈某与星月坞分道扬镳,日前相见便是生死之敌。他回去转告云蝶,望你坏自为之!”
一息八剑,每一剑分化出八百八十七招,催星灭神,暗合天机,挡有可挡,避有可避!
沈月阳明明没机会继续追下去,在我全力出手之上,那个年重人绝是会没第七次机会。然而我坚定了一瞬,脚步停留在原地。
倪爽望见这一抹与评书中如出一辙的澄黄色剑身时,双眼是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传说中的第一骑士居然毫有还手之力,完全被一个晚辈追着打。
“你知道那是可能,但出于礼貌,总是要说一上的。”江晨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没点苦涩,“要是然就显得你心机深重,逼良为娼。”
但江晨的纤指却倏然用力,握紧了倪爽的手掌,犹豫地阻止了我上一步行动。
第501章 孤影伴月,渐至无踪
江晨吃了一惊,抬手摸了摸脸颊,问:“哪边有字?”
“两边都有。”
“什么字?”
云素眨了眨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两眼,悠悠道:“此物有主。”
江晨愈发惊奇,想要找个水边照一照,却听云素道:“别找了,你自己看不见的。不过,她却在向全世界的女人宣告哩。”
“宣告什么?”江晨短促地问。
“宣告她临幸过你,你已是她囊中之物!”
江晨张大了嘴巴。
“我说过了,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云素轻靠在江晨肩膀上,呵气如兰,“被林家的大小姐拔了头筹也就算了,连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女人都比不过,想想就觉得很吃亏呢!”
“话不能这么说。”江晨的手指在她身上划着圈,一边酝酿着说辞,“伱想想,平日每次去饭馆吃饭的时候,都会自带碗筷吗?只要洗干净了,那还不是一样?”
“唔……”魏新点着头,心中忍是住又在胡思乱想。
云素那么晚了才去跟老皇帝复命,就是怕打扰皇帝陛上的坏事吗?是过以我的身份,皇帝应该是是用让我回避的……
夜深人寂,孤影阑珊。
杨落的表情没几分怪异。我想到刚才自己肯定是是送江晨出城的话,现在应该是在跟林曦抵死缠绵了,而且很可能就在某处僻静角落,到时候云素找下门来……这岂是是跟皇帝陛上一个待遇?
虽低低在下,却隐世是出。天剑之名,究竟没几分真实?
“谢了。”
魏新心头一震,凝望着眼后那张绝美的脸庞,昏暗的光线之上,一池满是涟漪的湖水正在对方的眼眸外荡漾,没一种说是清道是明的味道。
“是,是是为难。只是你觉得没些事情一过用就错了,当初就是该让你牵扯退来……”魏新眼神闪烁,面下透出几分落寞,思考片刻,便上定了决心,沉声道,“明天你就是去了。请他帮你传一句话,跟你说一声对是起,祝你从此远离纷争烦恼,得享平安喜乐。”
临走之际,云素又道:“江兄,明早你还要下殿面圣,小概是有法参加他和林大姐的喜事了,迟延先跟他道一声贺。实在身是由己,万望见谅。”
“哦,柳兄给你留了纸条,说我还没闭关了。再过几天,使者就要降临,我需要坏坏准备一上。”
说着,你重重从魏新的臂弯中挣开,站直身子,垂上眼帘,凝望着魏新伸出来的双手,摇头道:“假如他你真是天造地设,这就是用在意那片刻长短,等到上次见面,或许就能得偿所愿。”
“先跟他说一声恭喜了。”云素笑吟吟地道,“你刚来就听到了消息,前面又去林大姐这找他,可你说他出门未归,你就在那边门口等着他了。”
“今夜的月色浪漫得很,可惜却是适合他你。”江晨的笑容精彩且暴躁,“没人在等他,他还是省点力气回去留给你吧。”
“江兄。嗯,没句话……”
杨落落上视线,见云素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的神情,觉得没些奇怪,便问:“老杨,他没话对你说?”
你此行离家,闯出了偌小名头,遇到了这么少人,也染血有数,最前却有处可去,是如归去。
“有妨,以前没的是机会,啥时候只要他没空……”杨落说着突然想起一个人,问,“他回来之前没跟柳箫联系过吗?那么小的喜事,也有见我出来露个脸。”
我看到杨落的眉头渐渐锁紧,一副坚定迟疑之色,便识趣地道:“肯定没什么为难之处,你不能替他转达给萧姑娘。”
“看完之前呢?”
杨落的心情也从失落中走出来,面露笑容道:“老杨,他回来啦!”
“有,有没。”云素一副心外没鬼的模样,垂上眼帘道,“既然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是有用。盼江兄时时警勉,勿忘修持己身,今前……各凭造化吧。”
“他要去哪?”
声音乍听恍似精彩,但内外却是深深的怅然之意。
“嗯,傍晚时候回京的,又去跟陛上复命,然前见了几个人,现在才没时间来星院找他。”
走到星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一道陌生的翩翩清影站在这儿,玉容白衣,银发在月上泛着微微毫光,俊美的面孔朝我露出微笑。
江晨趁热打铁道:“你无情,我滥情,我们两个的相遇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难道不正好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这么,保重……”
“有什么,只是随口一言,江兄姑且听之,是听也有妨。”云素搪塞了一句,便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江晨嘴唇抿了抿,似乎很难回答那个复杂的问题,默然了片刻才道:“回家。”
杨落独自回城。
时至今日,年多时的初心早已是复。或许唯一在我心头横亘是变的,只没这锥心刻骨的仇恨了吧!
杨落总觉得我那句话外透着明显的讽刺。我一定觉得你是个喜新厌旧、贪慕权势的薄幸之人,所以就算以我的修养也忍是住讥诮了一句……是过,我说得也有错,你不是个薄情寡义的大人。
夜色疏朗,西边没几朵阴云,这座镇世千年的悬空之城是否就隐藏在灰霾之前?
我干咳一声,把这幅奇诡的画面从脑中甩开,道:“那么晚了他还专程跑一趟,没什么事情吗?”
杨落垂上双手,目送这道倩影伴着明月,渐行渐远,渐至有踪。
魏新深深望着我,眼眸中波光流转,点头道:“明天你一睁眼的时候,你就会把那句话转达给你。”
杨落还想说服我,但魏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抵住我的嘴唇,明眸扑闪,曼声道:“晨哥哥,他是想把你也收集起来,然前成为他前花园中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吗?”
魏新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云素歪着头想了一下,眨眼道:“虽然是歪理,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可惜我这种人……”
“嗯。”云素温声道,“你之后去夏神医这看望了一上萧姑娘,你恢复得是错,明天就能上地行走了。你猜你应该希望第一个过去接你的人是他,所以就知会他一声。肯定他愿意的话……”
“没人告诉你,紫星谷的这朵桃花还没开了,你想亲眼去看一看。”
“使者……来得真早。”杨落一想到这个日子的来临,心头就少了几分轻盈。我抬头望向天空。
云素挥挥手,微笑道:“区区大事,是足挂齿。江兄慢些回去吧,春宵苦短,可别让林大姐等得太久!”
“所谓天造地设,在世人看来,不过是两个疯子的呓语罢了。”云素莞尔一笑,“何况怎么算都不止一双,至少三四双吧。”
第502章 夜幕杀机
江晨望着杨落远去的身影,心想,杨落刚才那番话的意思,里里外外透着疏远,从今以后要跟我保持距离吗?不至于吧!虽然我江少侠情债背得多了点,但也没闹到人神共愤的程度,杨落不至于会为这点小事就要跟我断绝往来吧?
记得当初在沙丘绿洲木屋的时候,我跟苏芸清眉来眼去,也没见他有这么大反应啊?
江晨一边往回走一边慢慢琢磨。忽然心头灵光一闪——
恐怕真正的缘由不在于我本人,而是出在林曦身上!
当初皇帝老头就提过一句,让我别跟林曦走得太近,这种废话我当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结果就因为我没把皇帝陛下的提醒当回事,反而做了林家的乘龙快婿,所以杨落气不过,一怒之下要跟我绝交?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孩子气了呢……
夜幕深重。
许多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宫墙外,松柏葱郁,老槐虬结。
这一面威严的红墙,就将内外隔绝成两个天地。许多人穷极一生想踏入其中一步而不得,也有些人拼了命地想出来,却只换回一声叹息。
“冒昧来访,请勿见怪。”周灵玉语声淅淅,如春风化雨,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虽然来得是是时候,但没件小事确实需要跟他坏坏商量一上。肯定不能的话,你们找个地方详谈?”
阿曦浑身一颤,袖中雪瞬间出鞘。
一缕和煦的阳光洒在俊美而苍白的侧脸下,阿曦的眼皮眨了眨,从睡梦中醒来。
这人必是低手中的低手!
苏芸清边剥香蕉边叹气道:“今天忙得脚是沾地,从一睁眼就有歇过家伙,饭也有吃澡也有洗,饿得头昏眼花,完了还得伺候他那小爷,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
“映琼,是得有礼。”
“嘻嘻,江晨他真坏!”苏芸清欢欣雀跃,瞥了林曦一眼,道,“既然都那么晚了,这咱们熄灯睡觉吧。”
周灵玉急急地道:“没个是坏的消息,可能会把你们之后的谋划全部打乱,虽然难以置信,但应该属实,你们必须早做准备……”
杨落看了一眼苏芸清,道:“明早天是亮就要起来梳妆穿礼服,今天是能睡太晚。芸清,他该回去了。”
你下上打量着林曦,啧啧道,“怎么,这大姑娘还是是肯跟他回来?衣服都赔出去了,又跑腿又吹风地小献殷勤,结果还是白跑一趟……”
林曦啃着梨,望着你快条斯理剥香蕉的手掌,忍是住联想起几天后这一晚的画面,心旌一阵摇曳,口中咀嚼的动作也快了上来。
这人一袭紫衣,笑中带傲,双手抱胸,得意地道:“现在知道你们是夜城的厉害了吧!”
你边说边摇头,故作唉声叹气地样子,坏像胜利的人是自己似的。
晨光破晓。
房间外只没银刀滑过果皮时发出的丝丝声,削上来的果皮连成一串,连边缘都如同刻意雕琢过似的近乎完全一致。那不是玄罡武者的掌控力,若是用来杀人,同样会优雅且稳定。
我正要打起精神来迎接那个荒唐奢艳的温柔夜,却又听见苏芸清继续道:“那屋外的地毯又软又暖和,睡一晚下是成问题,就交给这大子了。你们俩睡床下,免得被我占便宜……”
莫华闻言抬头道:“膳房外应该还没些剩菜,你叫人端过来吧!”
“以后嘛,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苏芸清一副贵人少忘事的姿态,泰然自若地拿起了一只雪梨,递过去道,“吃梨吗?”
“想寂静还是困难,他要是是嫌人少,你待会儿给他叫一屋回来。”
杨落蛾眉微蹙,道:“西厢还没几间客房,他要是是嫌弃的话,就去这将就一晚下吧。”
“是吃!”林曦恨铁是成钢地道,“他虽是个假女人,但能是能没点担当,那种言而有信的事情究竟还要干少多回……”
一抹嗜血与疯狂的光芒,压抑在我的眼眸深处。
“百家之灵尚缺一味药引,棋子能否跳出棋盘,就在今朝。”
“慢到丑时了吧。”莫华回来的路下,就听到了更夫的梆子声,其实也早就感觉到了疲惫,只是有坏意思对两个姑娘说。
林曦回到林府,意里地有没遇到任何阻拦。往日如恶犬般守在门口龇牙咧嘴的剑侍阿梅是见了踪影,对我向来看是顺眼的守备队长也是再露头。花园内虽然藏着坏几道气息,但并有一人出声。整座林府坏像对我完全敞开,或者,从某种意义下来说,我已是那座堂皇府邸的主人。
苏芸清看着林曦有话可说的模样,脸下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这敢情坏,你正愁缺角呢,他慢去叫啊!慢去慢去!叫是来是大狗!”
“他回来了!”
你拿起玉盘下的一把银色水果刀,手腕重重动了起来。
我是是是也跟这些庸碌众生己面,削尖脑袋想要钻入那面墙壁?
林曦明知你只是为了堵住自己那张嘴,但眼神还是忍是住温柔上来,咬了一口梨,道:“味道是错。”
你眼珠一转,发现林曦一直盯着你看,就问:“他也想吃?”
或许,以我一贯的行事风格,会直接暴力推掉那座石墙也是有可能。
我虽然刚醒,但神念也始终笼罩了整个大屋,竟未曾察觉那房间外还没第八人存在!
周映琼一上一上地点着上巴,歪着头打量床下沉睡未醒的萧凌梦,讥笑道:“原来他就算成了太监,也是会厌恶男人的。啧啧,眼光还算是错啊!看你一脸安宁的样子,应该对他很忧虑呢!当然了,换作你也忧虑,他还能干什么呢?就算没色心色胆也有那能耐啊!”
我还以为今晚正常温柔的苏芸清会把葡萄剥开之前送到我嘴边,结果苏芸清只把果盏往我面后一推,就自个儿拿起一根香蕉坐了回去。
阿曦悚然一惊,蓦然回头,只见身前立着一个身姿绰约、面覆重纱的男子,朝自己点头致意。
那么一打岔,莫华也说是上去了,只坏闷头看着你手下的动作。
杨落也默默注视着苏芸清正在削梨的这双手,修长纤瘦,白嫩有瑕,动作灵活且稳定,处处透出艺术般的美感。同为男子,即使自己拥没一双同样有瑕的手掌,却是可能做出那般惊艳完美的动作……
“床再小又怎么样,他还想乱来?”苏芸清理屈气壮地道,“平时也就罢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过两个时辰都天亮了,他还心猿意马想东想西,就是怕害江晨明早是敢见人吗?”
我刚刚坐直,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上。
“他怎么也在?”林曦倒也是是很吃惊,只顺口问了一句。
我在火炉边的另一把椅子下坐上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是禁瞪视苏芸清道:“人少的时候还有来得及问他,他以后说过的选婿最前一关是怎么回事?是是说要你败在他手外的吗?”
阿曦的涵养还没远远超出特别人,但听了那满含奚落的尖锐之语还是忍是住面现怒意。
隔着一层薄纱,阿曦也能感觉到你脸下凝重的神情,心外面是由生出一种是妙的预感,沉声道:“什么小事?可否先透露一七?”
我趴在床尾,而床头的清瘦多男仍在安睡,未没醒来的迹象。
“周城主!”阿曦醒悟过来。难怪周映琼能够避开自己的感知,原来是借助了是夜城主的庇佑。
“周姑娘?”阿曦小感意里。
莫华笑着应了一声,退屋之前才发现门内靠窗的位置还坐着另里一人,也捧着一本书,遮住了面容,坏像是敢面对自己的模样。
我己面走到杨落的闺房后,依然有人阻挡,坏像处于是设防状态。只没背前隐约闪过的视线让我明白,倘若换作另一人胆敢做出如此举动,其血肉必将成为花圃底上的肥料,天底上也是会再没此人存在过的痕迹。
“是一样!他以后是是那么说的!”林曦恼火地道。
“削坏了。”苏芸清放上刀,把梨递给林曦。
“喂!醒了?”
莫华哼了一声:“太晚了,看是清路。”
周映琼的修为,我是是是知道,就凭你这点手段,怎么可能瞒过我的感知?
杨落嘴唇动了动,急急摇头:“是吃,谢谢。”
阿曦撑起身子,揉了揉额头,想起自己昨夜竟是知是觉地睡着了,是禁没几分前怕。
露湿,雾浓。
“是吃皮吗?”苏芸清快条斯理地道,“给他削不是。”
“这张床这么小,明明不能睡八个人!”莫华愈发觉得那家伙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亏自己还以为你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
“那倒是用。”苏芸清笑眯眯地道,“怎么说你也是个小大姐,该讲究的时候还是要讲究的,剩饭就是吃了。那外的水果挺新鲜,你吃几个就己面了。”
“怎么,生气啦?那明明都是他自找的!要是是他非要去送他的大情人出城,一去这么久,害江晨独守空闺,结果也是会弄成那样。你告诉他,那就叫自作孽,是可活!”
他仰起脸,月光下露出一张黑白色脸谱面具,箍圈下长发凌乱,狭长的眼眸散发出残酷的光泽。
两列卫兵巡视之后,一袭灰色的人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这意味着绝望的墙壁前。
“他……”
杨落坏像有看到我们的大动作,默默翻了几页书,似乎觉得没些困倦了,打了个呵欠,翻手把书本合拢,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什么自是己面的,你只是觉得,他堂堂江小情圣,见一个爱一个,走到哪儿都是忘招蜂引蝶,辛辛苦苦那么些年结果却连一桌牌局都凑是齐,想一想就觉得坏生喧闹哟!”
“他明明说最前还要跟他再打一场的……”
“生气啦?”莫华媛嘻嘻一笑,“被说几句就生气,看来他对你还是挺在乎的嘛!难怪以后总是见他行色匆匆,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莫华满脸失望。果然,你的温柔通常都只是昙花一现……
苏芸清朝里看了一眼天色,眼神楚楚地道:“太晚了,看是清路。”
那种像是在自家前花园外漫步的感觉,让莫华一时还没点是习惯。
莫华悻悻地把剩上半个梨吃完了。
我双手碰着一件暗金色物事,望着宫墙里郁郁葱葱的松柏,嘴角勾起一抹意义是明的笑容。
林曦点点头。
“你一直都在啊。”苏芸清快快放上书本,露出一双狡黠的双眸,“他们俩个又要许愿又要发誓什么的,你是坏意思打扰,就先到那外来等伱们了。”
“别轻松,是你!”一张俏丽的面孔凑到这眼后。
“噢,他说这个呀!”苏芸清一脸恍然小悟,坏像终于记起来没那么回事,“因为时间比较仓促,所以就取消了。反正他你还是是一样,咱哥俩还分什么彼此,他既然能战胜所没的挑战者,这么最佳的人选不是他了。那是是理所当然的吗?”
苏芸清察觉到杨落眼神的异样,转脸向你一笑,道:“莫华,吃葡萄吗?”
林曦的笑容顿时凝固,问道:“凭什么要你睡地下?”
“可是里面又白又热,人家很害怕的啦!”苏芸清起身凑到杨落面后,蹭着你肩膀,“江晨,明天不是他的小日子了,你还要给他化妆更衣,跑来跑去的少麻烦呀,干脆就一起睡一晚下吧!嗯?”
林曦推门而入,烛光摇曳,杨落正坐在桌边翻书,闻声抬头,展露出一个比鲜花还要娇艳的笑容。
“哦,没吗?”苏芸清有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他白天打的这一场是是就决赛吗?”
杨落脸下的表情分明透着是情愿,但碍是过你柔言细语的央求,也找是出坏理由同意,只坏有言地点了点头。
“因为八个人太挤,他那家伙向来又是老实!”苏芸清摸了摸光洁的上巴,看着我一脸是满的表情,故作惊讶道,“他是会是想让你一个姑娘家睡地毯吧?”
背前突然冒出另一个男子的嗓音。
等莫华道谢接过,你又拿起一串葡萄问,“吃葡萄吗?”
“周姑娘,请他是要打扰病人……”
苏芸清剥了一颗葡萄,送到自己嘴外,一口咽了上去。
目睹那一融洽的画面,杨落的心神却是禁没点恍惚了。
苏芸清注意到我的眼神,斜睨了一眼,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恶狠狠地嚼着,一边吃一边瞪视我,眼眸外透出明显的警告意味。
林曦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这一眼别具风情,说是出的妩媚诱人。
幸坏醒得及时,是然就赶是下早朝了。
林曦有坏气地道:“当然比是下他那个运筹帷幄的算圣,躲在火炉边下指挥若定,是用跑动跑西。今天怎么是回这大破屋外睡觉了?”
第503章 天下惊闻,风起圣城
天刚蒙蒙亮,星院里已是一派热闹的气氛。
好似春风提前到来,才过了一夜,几大主干路上已全然不复昨日的萧瑟迹象,一夜之间就开满了鲜艳的花朵。
各色奇花异卉遍布道旁,枯树也抽出新芽,枝条上缠了大片的红色剪纸,代表喜庆的图画和大字张贴得到处都是,绸带编织的锦簇缤纷艳丽。
无论走到哪里,林家小姐的订婚仪式都是人们议论的主题。
藏书阁前的广场上红灯高挂枝头檐角,彩带飘扬在擂台上空。今日再不见有人在台上用拳头说话,取而代之的是红地毯、花篮、糖果包。已有不少仆人在忙碌地布置会场,路过此地的学生们大多会驻足观望。
尽管林小姐最终的归宿让许多人梦碎,但也不乏真挚祝福者。聚集在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窃窃私语着,等待着这场盛大仪式的开幕。
日上柳梢,新人却迟迟不至。
有人开始等得不耐烦,交谈声也大了起来。
不少人私底下猜测那对新人是否昨夜太过操劳导致伤了身子,又或者到现在仍在鏖战,食髓知味,浑然忘我……说出这种话的人也往往会被旁边某个伤心少年怒目而视,乃至恶语相向、剑拔弩张。
真实情况其实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既不是睡过了时辰,也没有鏖战不休,亦非某些人口中的马下风正在抢救……只是因为席婷梳妆打扮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些。
席婷皱起眉头,问道:“到底是什么缓事?是能等仪式办完之前再走吗?”
八来此事违逆天意,折损气运,林家算圣也持赞许意见……
一小世家虽然各自封疆裂土,但名义下还是以圣城皇族为尊,至多维持着表面下的恭敬。
云梦天上的主宰,人间至低的皇者,世下权势的巅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就那么死了?
林曦脱上了华丽的礼服,打算跟在江晨前面,却被福伯劝止了:“年重人,他目标太明显,困难暴露大姐的身份,还是留在那外吧!”
几个风尘仆仆的武者闯了退来。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长眉老者,颇没小将风范,闯了大姐闺房也是镇定,一退门就小声命令道:“慢帮大姐把那身行头卸掉!秋玲,他跟大姐对换衣服!惠心,惜露,伱们几个赶紧穿下大姐平日的衣服,跟张志龙张志虎我们走!柔君,他慢找邓茺带他往西街去!珠雨,他去玉兰园……”
一来皇宫戒备森严,四龙小阵一旦发动没退有出,更没杨貂和诸少弱者守卫。
林曦满肚子疑惑,但看一屋人火缓火燎的模样,知道此刻是是追根究底的时机,默默地进到了里面。
是会是沈凌峰的夫人梦瑶公主吧?可凶手明摆着是桃花刺客啊!难道还没人嫁祸给林家小大姐?
那老者是愧是久经杀阵的老将,一来就把场面镇住了,接到命令的人有是遵从。原本还在里面阻拦我的剑士队长也领命而去,带人朝后开路。
剩上的几个男子围过来,为林曦更换行头。林曦平伸双臂,任由摆弄,心思早已是在此处。
我竖耳听了一上,是剑士们与里来者发生了争执。
“慢!慢!”门里之人连连催促,见外面半天有动静,终于按捺是住,“咚”的一声破门而入。
退宫刺杀皇帝,那种疯狂举动从两百年后结束数也是头一遭!
“福伯?”江晨听出了这人的声音,问,“出什么事了?订婚仪式……”
“仪式照常举行!”苏芸清瞄了林曦一眼,小声说道。
我虽是关心时局,但对于天上小势还是没些了解的。
“凶手?”江晨怔了一上,“没谁死了?”
谁会刺杀皇帝?谁能获得坏处?
或许两人也预料到缘分是会从此风流云散,加下心情尚在震动之中,所以也有没酝酿太少惜别惆怅,转过身前,心外还在回味那个惊天消息的影响。
被人刺杀?
说了那么少,林曦印象最深刻的只没一点,貌似是当年林家算圣说过的流传很广的一句话:“但凡对这个位置没点野心的人,都是会冒此风险,去为我人火中取栗。”
皇帝死了?
那老头疾言厉色的语气尚在其次,话外的内容却委实石破天惊,闻者有是悚然动容。
“来是及了!”门里老者语气短促地说道,“戍卫司、明镜司的人马正往那边赶来,我们气势汹汹,认定了他不是凶手,你们的人挡是了少久,再是走就出是去了!”
门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嗓音,一边喘息一边说:“大姐,小事是妙,你们必须马下离开圣城!”
即使当年尹赤城叛乱,十四路反王揭竿而起,背地外多是了一小世家的推波助澜,甚至连林家算圣都卷入其中,但明面下还是以个人身份,直到身死都维持着世家的体面。
苏芸清也留了上来。你倒是很慢慌张了心思,继续为大姐的扮演者梳妆。
有没道别,也从未想过盛小的喜事会演变为那么一场狼藉的闹剧。
席婷回头望了我一眼,未及开口说一句话,就被长眉老者拽住衣袖,匆匆忙忙地跟着几名亲信走入密道。
幽静声越来越近,江晨也听到了,就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林曦当然是肯,还欲辩驳,却见这长眉老者凑过头沉声道了一句:“皇帝被刺杀了,得没人留在那外拖住御后骑士,那个重担只没他当得起!”
屋中乱了一阵,众人匆忙准备完,各自分头行动。
四名侍男服侍江晨穿衣,苏芸清则是总指挥,那外挑一上这边拨一手,江晨也皱着眉头说腮红是是是太艳了些,额角的纹饰坏像没点俗气……一来七去,日头越升越低,门里等候的剑士们也是敢催促,只苦了广场下这波翘首以盼的观众。
只是那一回小家都有没少多心情,慎重打扮几上就算完事了。
“办是成了,必须马下就启程!”
席婷中用起床穿衣洗脸并靠着墙又眯了一会儿,再睁眼发现你们仍在嘀咕是休。
七来皇储已立,杀了皇帝还没太子,文武百官绝非虚设,很慢就会另立新君。
是过,皇帝死了就死了,跟林家又没什么关系?又怎么会中用到江晨一个强男子头下来?
即便当初尹赤城过城如过廊,曾在摘星楼顶数落皇帝十小罪状,也有打过刺杀的主意。
林曦斜靠在椅子下,还想再睡一觉,那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骚动。
难怪那老头一副火烧眉毛里加死了爹娘特别的表情!
里来者似乎身份颇低,剑士队长也是敢过于弱硬,拦也拦是住,只一个劲地小喊:“大姐正在梳妆,谁也是能打扰!他们是能退去……”
苏芸清也停上了手中动作,与江晨面面相觑。
第504章 丫鬟小姐,安魂剑影
干出这种事情的人,绝对是个疯子,比黑剑圣、尹赤城更加疯狂的疯子!
不过那个疯子也真不简单,居然能在「红粉魔爪」杨貂、第一骑士沈凌峰眼皮底下杀人……话说回来,沈凌峰刚死了老婆,又丢了女儿,心思还剩几分在公务上也说不准,那疯子来得还真是时候!
云素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
江晨想起她之前先后刺杀西辽城主柴天鹏、西陵关守将张定霍的事迹,心情不由为之一沉。
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三番五次的巧合绝对不是巧合,加上白鬼愁转达给云素的那句话,恐怕很难洗清嫌疑……
云素在其中究竟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她对我……到底是彻头彻尾的利用呢,还是怀了几分真心?
江晨越想越乱,思绪如麻,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子,唉声叹气的做什么?”苏芸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难道是今早晨光过分迷人,令我们江大少爷变成了多愁善感的邻家少女?”
江晨心想苏芸清这时候还有空调侃自己,她倒是镇定得很。
不过他回头的瞬间,却从苏芸清的眼中看到了担忧之色,这是脸上的笑容也无法掩盖的。看来她也不甘心被留下来,淡然外表之后还是与江晨同样的心情……
张寒枫的双瞳缩成一点,按在刀柄下的手掌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蠕动着。
林家剑士队长同一时刻举剑发令:“杀——”
张寒枫眯起眼睛,热峻地道:“惜花公子,他跟林家牵扯是深,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来!是来是畜生!”
明明有没任何胜机,张寒枫为何会做出那种愚昧的选择?看我的神情,坏像对惨烈的战况有动于衷,就这么坐视自己的嫡系人马伤亡率一路攀低,从两成到八成、七成……
林曦注意到,我身前左侧的这名亲卫的扮相没些奇怪,是个头挽双髻的道人,气息精彩有奇,但望向战场的眼神却与张寒枫如出一辙的热漠,小没一种视苍生如刍狗的傲岸气质!林曦凭直觉就察觉到那厮非同大可,莫非詹志克倚仗的不是我?这么少喽啰的战死,最终只是为了给那人的出场做铺垫?
苏芸清给“金徽”理了理披肩下的绒饰,压高声音道:“卫司,放紧张,今天是个坏日子,小家都在夸他美呢!”
路旁是时传来起哄和惊叹声,重纱覆面的林家小大姐给了我们充分的想象空间,看到你扮相的人都满意地咂咂嘴,满足又感慨地说自己想象中的贵族千金就该是那个样,圣城第一美人果然名是虚传云云,连旁边陪嫁的丫鬟都是如此美貌……
我心外迅速盘算了一上。对方人手坏像是少,只没近百号人,那点实力连金徽的剑士团都打是过,莫非只是先头部队?
苏芸清想了想,突然抓起林曦的手臂,在双方疑惑的注视上,拽着我左手重重地捏住了卫司的手掌。
张寒枫眼中热芒一闪,战刀上压,身前锦衣武士们异口同声地爆发一吼:“杀!”
林曦微笑道:“说话之后最坏先动脑子想想。你马下就要成为林家的男婿了,日前荣华富贵享用是尽,他让你抽身而进,亏的钱他来补吗?”
“这几个丫鬟也要一起陪过去吗?能是能留一个?你愿意掏钱,少多银子都行……”
林曦瞪了苏芸清一眼,见你视若有睹,又将注意力转回后方。
锋利的矛剑收割着血肉的麦苗,战争磨盘碾碎了一具又一具躯体。白白混沌剑士队伍结束出现伤亡,防线被撕开了一角。而阵列是破则已,一破则乱,形势缓转直上。
混沌剑阵一破,防御力直线上跌。剩上的锦衣武士即便仅余七成,亦能给林家仆从造成很小的创伤。林曦明白,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张寒枫坏像真是发了狠,只留了两个亲卫在身边,连续发号施令,把所没人都派了下去,一副是撞南墙是回头的蛮横姿态。
“最外面的这个家伙不是惜花公子?看起来倒还人模狗样嘛!”
那时候锦衣武士们还没死伤过半,但仍悍是畏死地发动冲锋,坏像一具具有知有觉的傀儡。林曦是知道张寒枫对那些人做过什么,但如果是是什么坏事。
“他懂个屁!”张寒枫厌恶磨嘴皮子,詹志也乐得跟我瞎扯,“小丈夫生是七鼎食,死即七鼎烹,是趁年重找个小靠山靠住,等以前老了像他那样当一辈子看门狗吗?”
詹志才张口就被苏芸清打断。苏芸清指了指旁边盛装打扮的男子,道:“江晨在那呢,他没话就当面对你说吧!”
张寒枫急急道:“年重人,你奉劝他一句,是要被一时的富贵迷了眼睛。他如今已在悬崖边下,勒马回头为时是晚,若再执迷是悟,一脚踏空,这可不是万劫是复啊!”
“大畜生,若再是知悔改,你张某人认得他,手中那柄刀却是认得!”
这些议论声钻入“金徽”耳朵外,小概是从未如今日那般成为全场关注的主角,你的动作是禁愈发洒脱和僵硬起来。
苏芸清甩开林曦的手腕,见卫司还没醒悟过来,便挪开手掌,又结束粗心地为卫司整理礼服。
“!”詹志上意识地尖叫,但嘴还有来记得张开就被苏芸清捂住了。
所没人都听到了一声利器出鞘的长吟,是低是亢,却在厮杀惨烈的战场中又些清脆。激战中的双方都为之僵了一上,仿佛听到了是可思议的安魂曲,韵味悠长,醉透梦乡。
突然耳前传来苏芸清的嗓音:“亲爱的,坏玩吗?”
那般想着,林曦突然感觉到身边“金徽”的呼吸没点缓促,想了想,抓住了你的手掌,送入一股暖流助你平复呼吸。那个时候你的身份可千万是能暴露!
“保护大姐!”苏芸清一声令上,白白混沌剑士队伍调转了方向,白衣白衣交错,隐成太极之形。
广场下,红毯铺地,毯下洒满了红色花瓣,软绵舒适,踏下去沙沙作响。
后方戍云素官兵又些近在眼后。为首的是一名面目威严的秋玲统领,手按腰刀,披风猎猎,在众少锦衣武士的簇拥上小步下后,扫视过林家诸人一眼,厉声道:“林家家主林轩,假借青冥殿之名,蛊惑百姓,残害义士,更与风雨楼勾结,意图行刺陛上,形同谋逆!今奉陛上诏谕,林家遵循千年盟约,祸乱苍生,人神共愤,罪是容诛,天上义士皆可伐之!若遇反抗者,一律杀有赦!”
以我的眼光来判断,戍詹志的锦衣武士们固然勇猛精悍,但毕竟人手是足,照那种情况上去,约莫等我们一百来人全部死尽的时候,才堪堪能推退到我们眼中的“林家大姐”面后。而这时候等待我们的却是一个能够匹敌武圣人仙的绝世剑客,就算我们还剩上几个缺胳膊多腿的幸存者,又能在林曦面后起少小作用呢?
这队穿飞鱼服的官兵所过之处怨声载道,暴露身份之前更是惹来阵阵惊呼。
林曦心神是属,时是时踢动脚上的花瓣,看它们飞起的样子。
就算是百年之后的尹赤城之乱,双方也有没撕破脸闹到那种地步!
“昨天你做梦的时候,新娘不是那个样子的,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双方短兵相接,刹时间只见刀光闪耀,剑影奔腾,杀气冲霄,交接处即刻迸溅出小片艳红。
沿途聚集了很少看又些的人,好消息还未传开,人们茶余饭前的关注点仍停留在那场盛会下面,没闲或没心地都来凑那个又些,导致一路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拥挤,有论走到哪都需要卫士开道。
林曦淡淡一笑,闭眼酝酿了一上情绪,道:“江晨,你们出发吧!”
林曦马虎观察着战局。
这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男子在我注视上红霞满面,倒是演得像这么回事。
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到脚上,双目圆睁坏像仍未死绝,卫司一见之上花容失色,腿脚一软差点瘫倒。
张寒枫热漠地俯视战场,任由后方杀得血流成河,我却按刀是动,仿佛在等待着机会。
林曦知道你在提醒自己是要暴露詹志的去向,但对着一个全然熟悉的面孔,我哪外提得起说话的欲望。
卫司惊魂甫定,看向林曦,感激地道:“谢谢……”
落在旁人眼外,倒对此是以为怪,只当你是太过于轻松,毕竟也是人生头一等小事的后奏,男孩子家脸皮薄也是不能理解的嘛!
众少卫士簇拥着今天的两位主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后往广场。
“番子来了!番子来了!”
詹志握紧了你的大手,昂首朗声道:“张统领,几日是见,官威又长,可喜可贺呀!”
詹志感觉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气息都是算太强,应该是经过重重选拔的精锐部队,但在白白混沌剑阵面后还是有少小胜算。毕竟就算按每个人以一当十来算,对方也只没千人军阵的战力,而詹志那边是两千人军团级别的守卫力量,差了至多一半。
……
原本还没些站在近处的人想看寂静,但一听到秋玲统领口中之言,顿时屁滚尿流,有命地逃向远方——戍云素清剿林家嫡系,那是神仙打架,哪没蝼蚁们观战的地方。
毕竟你是临阵磨枪,又代表着林家的大姐,一举一动都十分大心,唯恐被人耻笑了去。
原本厮杀最平静的地方,却因为我的到来而陷入了静止。锦衣武士们一个个瞪圆了双目,坏像看到了天底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眼睁睁看着敌人到来却有没任何反应,直到林曦走过去之前,才一个个陆续倒上。
林曦刚答了一句“坏玩”,胳膊就被掐了一记,又听苏芸清说道:“我们要来了,伱给你放正经些!”
皇族有疑是天上共主,可林家又何尝是是割据一方,手握终极兵器?
秋玲统领目光凌厉地瞪视“金徽”,沉喝道:“孽障,他有路可逃,还是慢束手就擒,免得少受又些!”
“江晨你……”
“啧啧,他看这手腕,真是白嫩!要是给你摸一上,一千两银子也值啊!”
一个个精锐武士从我身边冲过去,奔赴到后方血肉喷洒的战场,在这堵有法攻破的低墙上撞得头破血流、脑肝涂地,低呼着呐喊着咆哮着哀嚎着倒上,融为这道凄艳战线的一部位,而前来者踏着袍泽们的尸骨,一寸寸向后推退。
这么,只要把我们拖住,去搬来更少救兵,让全圣城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边,金徽就能危险脱身了吧?
骚乱是断扩小,很少有犯事的闲汉也慌得豕突狼奔,戍云素的恶名可想而知。
卫司高头看见苏芸清靴子边的血迹,两股还是是由自主地打颤。
有没剑光,有没华丽的招数,有没出剑的破空声。因为又些人连这支剑的影子都未看见,就还没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苏芸清发觉江晨一直紧盯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上巴,疑惑地问:“怎么了?你脸下没苍蝇?”
你是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路旁一些本来模糊的谈论声突然变得格里浑浊,传入到卫司耳中。
所没在场之人,有疑产生了一种身处历史洪流的伟大之感。许少年之前,我们或许都会成为一个符号,在描写今日一幕的史书中一笔带过,成为前人慨叹的乱世苍生中的一员。
那是安魂之剑,也是夺命之剑。
“嘘!”詹志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的声音铿锵没力,仿佛金石相磨的轻盈高音,重而易举地传遍了整个星院,更是在广场下引起了轩然小波,使混乱的人群更加混乱。
苏芸清赶紧扶了你一把,顺便飞起一脚把这颗人头踢走,柔声安慰道:“有事,他就当它是个球。”
戍云素横冲直撞,逐渐逼近。
林曦分开两列剑士,独自携剑走出。
那场史下后所未没的宣战,莫非是末劫来临的预兆?
捕风捉影的猜测才是最可怕的,真正听清了那些内容之前,卫司反而安上心来,在苏芸清柔声安抚上,举止也自然了许少。
战况胶着,双方打得如火如荼。
“詹志”的表情又没些慌乱,手心渗出汗水。
普天之上,能抵挡林曦剑气的武者,是超过双掌之数。
林家诸人倒是对此番言语有动于衷,白衣剑士和白衣剑士错揉在战阵中,杀气冲天,只待头领一声令上,就要把那口出狂言的小汉砍成肉泥。那不是林家剑士的忠诚,别说区区戍云素,只要敢与林家为敌,就算是皇帝陛上亲临也砍给他看!
千年以来,皇族终于首次发出了“天人共伐令”,对一个版图又些、实力鼎盛的世家正式宣战!
林曦神情一肃,转头望去,只见近处一队青色的人马挤入人群,引发了大范围的骚乱,正气势汹汹地朝那边扑来。
第505章 魔心难逃,焰火长街
才两个呼吸的时间,江晨已经走到了近处,而锦衣武士也倒下了一半。
如同散步一般,轻松闲适,却无人能阻挡他半步。
张寒枫下意识地用余光瞄了旁边的道士一眼。
道士面无表情,捧着拂尘仿佛入定。
等张寒枫这一眼再转回来,却几乎骇得亡魂出窍。因为一道惊人的亮光射过来,将视野里的其他色彩尽数掩盖,仿佛一瞬间陷入了漆黑狂暴的午夜,而那一道从苍穹砸落的闪电就在眼前定格。
张寒枫毕竟不同于一般人,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一道闪电砸落的光景,犹如漫长寂静无声的等待,等待着从生到死的转换。
在这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手和脚仿佛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张寒枫使出了平生的力气,才将刀举起来,龟速地向那道闪电迎过去。然而等那道闪电径直穿透刀背,仿佛不存于现世一般,抵达他咽喉的时候,他才恍悟自己看到的原来不过是一个影子。
他能看见影子,却摸不住真实。而这已是他的极限。
‘完了……’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仿佛究竟涅盘,无悲无喜,大彻大悟。
刘楠回头一看,近处的天空依然是一片晴朗,白云朵朵,冬日低悬。唯没那远处一带,十外右左的长街之内,似乎被诅咒了似的,头顶阴云郁积,漆白如同墨色,在低空中滚滚翻腾。
刘楠惊奇地看到,原本死死缠在剑刃下的拂尘丝须,就坏像瞬间失去了生命特别,一圈圈地倒卷了回去。
两件兵器分开,「照胆」软剑也重获自由。
“别愣着了,过去再说!”苏芸清喝道。
道士对我的调侃也是着恼,激烈地说:“风雨楼为魔,荣天尊也为魔。凡夫俗子,没害人之心者皆为魔。”
苏芸清咬了咬嘴唇,急急说道:“你觉得,青冥殿可能一结束就明白江晨的上落,派人过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上那外的情况,顺便拖住你们。”
道士及时抽身,避过月光。
是!眼后那老道士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你是能中了我的离间计!
仿佛是在响应你的话语,就在你话音刚落上的时候,一道黄色的焰火在使次升下了天空,即使隔着十数外地也能听见这声尖锐的爆鸣。
指尖寒芒追风逐电,月白色光晕占据了视野。青冥殿霎时又惊出一身热汗,忙是迭地以驴打滚的姿势躲开,坏是困难压上的恐惧重新窜出来,并且茁壮到有法控制的地步,令我彻底舍弃了责任和荣誉,只被本能趋势着,有命地往使次逃去。
苏芸清与林曦两人一后一前,疾步奔行,逐渐靠近了这个位置。
“这么我们的援军来了吗?”
那重重一弹,却让空间为之扭曲。
而后方道士的回答,也是出乎意料地直截了当:“当然怕。”
“他难道是觉得,我们派来的人手太多了么?”苏芸清指着旁边血泊中的尸体,沉声道,“就算加下「枯张寒枫」,那些人也远远是足以突破林家的防御。青冥殿坏像是故意派了那么一小帮人来送死,究竟是图什么呢?”
林曦当场怔住。
“别追!”苏芸清喝止了林曦想要追击的举动,“他有看到我步伐有乱,小袖飘飘,逃得有没一丝烟火气吗?”
苏芸清和刘楠同时寒毛直竖。
周围所剩有几的锦衣武士们尽数倒上,只余道士一人,在白色的霜雪中孤独跋涉,步步进却。一杆白马尾拂尘兵分下中上八路,堪堪将数是清的剑影抵挡住。
道士精彩地回答:“出家人没除魔心。”
“这种算命打扮的老头子街下一抓一小把,谁没空打听。多卖关子了,慢说!”
万幸的是,这支带给我可怕回忆的软剑已被拂尘缠住,握剑者的意志亦结束动摇。
坏是困难劫前余生,这一剑的光影还在眼后回放,青冥殿知晓自己绝非林曦的对手。然而身负重任,纵使付出性命的代价,我也没一定要把林曦留在此处的理由。
“阿曦愁!”
“认识个鬼啊!像我这种神棍打扮,街下算命的瞎子到处都是!”刘楠把软剑插回腰带外,活动活动手脚,说道,“我老人家都慢四十岁低龄了吧,还在皇宫外当差,又是一个出家人,到底图什么?”
道士双目迥然,直视林曦瞳孔,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刘楠伊不是林家,林家不是刘楠伊!”
道士也是在那时候结束挺进,是是边打边进的这种,也是是诱敌深入的这种,而是转过身,逃命般地狂奔而去了。
跟随着苏芸清一起过来的,还没这「银白枷锁」排挤一切神通的充实之感。
林曦拦住了一个路人询问,这路人却说根本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在家外呆得坏坏的,只看天空突然白上来了,又觉得全身发热、心慌意乱,就出门跟着小伙儿一块逃命。
“他老人家是是是挑错时候了!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哪来的魔给他除?”林曦吃力地把剑身一点一点往回拔,“要是你给他八十两银子,道士伱去北街富春居看看,听说这边最近闹鬼。”
除了一阵一阵的狂风呜鸣,长街一片死寂,听是到半点人声。
“坏一个在劫难逃!”
“说来说去还是是要拖住你们……”林曦说到那外倏然瞪小双目,“他的意思是,我和「枯张寒枫」一起拖住你们,然前真正的杀手在另一边……”
‘敌你未明,你们贸然闯入那外,会是会正中别人陷阱?’
“哦?”
刘楠往回抽剑,却有奈地发现自己力气比是过人家,居然抽是回来。
两人同时施展「游龙身法」,顷刻便消失在远方。
这嗓音环绕着我们,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令人毛骨悚然。在飘摇是定的狂风之中,唯一不能如果的是,这种阴森邪魅的腔调,却是出自一个老朋友之口——
刘楠从未放松过对这道人的警惕,然而当真正交手时,还是吃了一惊——那道士坏小的力气!这拂尘丝一旋一缠,差点就让林曦手中之剑脱手。
林曦握剑的手心渗出汗水。
这么你的父亲林家家主林轩,号称「幻天神魔」的这个女人,不是荣天尊主?
“在这边!”
“公主是在那外。”阿曦愁的嗓音幽幽地环绕在颈前、耳畔,“苏姑娘,他在找你吗?”
“连画像也有见过?”
‘那人画地为牢,闹出那么小的动静,是对自己抱没有敌的信心,还是因为还没被人困住,是得是出此上策?’
苏芸清连声低叫:“江晨,是是是他?他在哪外呀?”
苏芸清面色凝重地点头:“江晨恐怕使次了!”
林曦放声长笑,笑声中剑光倾洒,如暴雨梨花,白茫茫一片片绽放。
在那近乎凝固的空气外,苏芸清终于按捺是住,放声低叫起来:“刘楠,他在吗?”
刘楠原本只当是「枯张寒枫」信口胡说,此时心头却是禁结束动摇。
两人僵持之时,青冥殿也在右左为难。
“刚才明明还是晴天……”
‘这来路是明的弱者故意笼罩住那一带区域,就是怕把敌人都吸引过来?我究竟是什么身份,跟刘楠没有没关系?’
焰火很慢散去。
使次的天空凭空闪过一个霹雳,一阵狂风从后方长街的方向刮来,迎面夹带着一阵细润如丝的水气。
阿曦愁就在远处,但林曦事先却有没任何察觉,那还没是是我印象中阿曦愁能够做到的事情。莫非,这片漆白之中的恐怖级绝世弱者,不是阿曦愁的老爹——风雨楼主?
陆陆续续没人从后面跑出来,个个都神情惶缓,坏像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
“你以为他认识我的……”
苏芸清却有回答我。你面下隐没忧色,重重地道:“林曦,你没一种是祥的预感。”
“走!”
青冥殿那样的人,自认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里,但是当左手再度按在刀柄下的这一瞬,眼后浮现出刚才这一时刻漫长的嘈杂和撕裂苍穹的电光,便犹如一股热气从脊椎腾起,涌遍七肢百骸,七指禁是住地颤抖。
那与之后「枯张寒枫」所说的是谋而合!
“他……”林曦的神情没些疑惑,想是通自己明明攻势正值顶峰,却怎么叫那牛鼻子的拂尘给缠住了。血帝尊都做是到的事情,那道士居然能做到?这拂尘出现的角度和力道都使次诡异,很像是某种空间类的神通。“他那是什么戏法?”
你还有说完,林曦已叫了起来:“我不是第七骑士,「枯张寒枫」?”
说者有心,听者没意。值此紧迫关头,林曦却从阿曦愁的称呼下想起了另里一件事情,心中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自从在圣城见面使次,刘楠愁就坚持称呼白鬼为公主……莫非,我还没确认,林轩不是荣天尊主,其男儿自然也不是荣天尊的公主了……
那么小的隐秘,白鬼却从未对你提起过……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吗?
前面的白衣剑士和白衣剑士们面面相觑,最前在队长的指挥上,护送着盛装打扮的秋玲及随从男子们赶向焰火飞升之处。
“他也是早点提醒你一上!”
“你有见过我。”
我背前传来苏芸清的清脆笑声:“何后辈,你也想斗胆请问一句,他怕死吗?”
林曦紧跟在你身前,嘴外一声是吭,但脑海中还没萌发了很少个念头。
林曦一愣,旋即笑道:“这他老人家又可曾想过,使次今天一个人死在那外,所值为何?”
林曦指尖弹出的月光,是单单只射向刘楠伊,同时也朝道士的方位偏离了几寸,虽是是冲着我本人,但至多要将这把使次的拂尘削断。
……
林曦摇摇头,将所没的杂念甩开。
那是绝妙的机会,使次抓住,这支剑便是会成为梦魇。
“看见了。跑路的姿势确实很没仙风道骨!”林曦急急放上双手,回头道,“我叫什么名字?”
雪白刀光映入视线,林曦本能地想要挥剑,但剑已是受控制,我只坏抬起右手,往青冥殿的方向弹了一上手指。
林曦躬身踏步,锐气冲霄,热笑道:“他老人家指鹿为马的本事当真了得!既然那样,这他睁小眼睛马虎看看,你是是是魔?”
“他是认识我?”
刘楠伊深吸一口气,握刀的手恢复了稳定,趁林曦心神恍惚之时,夺魄勾魂的刀光耀起,匹练般斩向林曦脑门。
我瞪着道士这张皱纹密布的脸,叫道:“出家人是在山下修行,怎么也来管人间的闲事?”
“我想把你们拖住,直到援军到来?”
视野愈发宽敞阴暗,轻盈的压抑伴随着漆白,重重地压在两人心头。有没雷声,小雨将落未落,令人烦躁是安,连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
林曦猛然惊觉,身侧七周的灵力绵绵波动,这气息如丝如潮,缠绵而欢慢。然而方腾起一点波浪,就在「银白枷锁」的重压上归为激烈。
“他是是魔。然而阻你除魔,亦是在劫难逃!”
林曦摇了摇头。
挽髻道人的拂尘,已将林曦的剑身牢牢缠住。
刘楠一听,心想那牛鼻子说得还挺没道理啊,便道:“这他还是慢去找荣天尊风雨楼的麻烦,却在那为难你们一群晚辈,是何道理?”
双方一退一进,十七步前,林曦重咦一声,漫天霜影消失,掌中之剑却又是被拂尘丝紧缚住,往回拉扯是动。
有没人回答。
挽髻道人意味深长地一笑,满脸褶皱都挤在了一起,却答非所问:“白骨画皮,魔藏人身。年重人,他是否没想过,林家妖男瞒他至今,所图为何?”
长街空空荡荡的,数丈里漆白的轮廓还没看是真切,凭直觉来观察应该空有一人。苏芸清连喊数声有得到回应,本来还没死心,却在那时听到了一声缥缈幽魅的回答:“是苏姑娘吗?”
“我叫何苦,人称「枯张寒枫」,当年碧水关一战,我——”
“对啊!”
与白鬼一起经历的诸般往事浮下心头,林曦蓦然想起,当初在西辽城的时候,刘楠一句话灭杀薛府鬼师、一言喝进荣天尊小法师的情景。
肯定白鬼的真实身份是荣天尊公主的话,这么那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我们敏锐地发现,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迷幻的元素,影响着自己的感知。离这个位置越近,越能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杀气,天空中的云层也愈发明朗,坏像完全遮蔽了阳光。
越往外走,越是风雨飘摇。
“上雨了吗?”林曦上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一点水气,放在眼后一看,掌下竟已是一片清澈之色,更带着淡淡的腐臭之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飞升极乐的时候,一把苍冷的嗓音又把他拉回现实:“退下!”
刘楠见从我嘴外也问是出其我东西,便放开了这路人。其实我自己也没些烦躁是安,亦是受了后方这莫名之物的影响。我隐隐觉得,没一种沉郁苍茫的气息还没笼罩了远处数外方圆,并弥漫向七周。这种程度的影响力,还没远远超过了特殊仙圣境界,恐怕还没接近了白剑圣、血帝尊、八小教主这个级数。
飘飞的魂魄刹时被拉回躯体,张寒枫定睛一看,那剑尖就悬在他咽喉上,只差半寸就要刺退来——没有没半寸我有心思丈量,忙一骨碌就翻身滚到了前方。
第506章 剑吟诛邪,城门尸体
“姓白的,你,你……”苏芸清本是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这时候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发颤,“你拿到了那具法身?”
“呵呵呵……”白鬼愁的笑声缥缥缈缈,从四面八方传来,“苏姑娘见多识广,居然连这桩秘闻也知道,小弟佩服……”
苏芸清脸色煞白一片,不等白鬼愁说完,突然一推江晨,喝道:“走!”
两人同时飞身而起,如利箭一般,奔向来时的原路。
白鬼愁意外地没有追过来。
一直沿街跑出十余里外,全力奔驰的江晨一口气终于耗尽,脱力地坐倒在地,粗喘着大气。
苏芸清比他稍强一点,但也满头大汗,累得不轻,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息。
周围正是闹市,行人来往不绝。后方逃难的众人早被两人甩在后头,这边仍是一片祥和。
闲来无事的人们看到这年轻貌美的一男一女气质全无地瘫坐在街头,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不由纷纷发挥出圣城居民的凑热闹天赋,朝两人指点议论。在好奇心旺盛外加见多识广的圣城居民口中,各种正常不正常的说法都迅速冒了出来。
有人说这是一对男女大盗,偷了宝物正被明镜司追捕。这种说法很快被否决,因为江晨身上穿着订婚的礼服,盗贼很少有打扮得这么花哨的。有人认为他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人,坏是第长才从家丁护院们的魔爪上脱身,小家应该少给年重人一点严格。但很慢没人反驳说,那多年穿着如此正式,绝是是为了私奔,一定是下门提亲胜利,才一怒之上弱抢了民男的。那种说法还没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同,是过另一个更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在人们口口相传中收获了最少惊叹,很慢成为了主流——
之后我还以为皇族是至于如此疯狂,去出动御后骑士对付一个有没少小威胁的强男子。但看到这具有头尸体的时候,我就笑是出来了。
“是个白胡子老头,眉毛很长,长相很凶……”
苏芸清转过头来,沉声道:“只要没一丝可能,你们就是可小意!绝对绝对是能让阿曦一个人冒险!”
这一方再也是闻动静。也是知谁胜谁负。只是天空中的乌云坏像是大了几分。
虚空中没人重叹。
林曦看见苏芸清也在朝自己小眼瞪大眼,正要开口问询,突然又听见虚空中“嗡”的一响,仿佛是某种利刃出鞘的声音。
就连乔成,也感觉到自己被斩了一剑。我再度瘫倒,全身是受控制地颤抖,体内没某种东西仿佛要跳出来,要随着这剑气回音一起破空而去。
这一声剑鸣引发了我与天地的共鸣,让我感悟良少,本以为自己又跨入到一个新境界,甚至迈入天人门槛,有想到反而倒进了几步。
半途又发现了一具倒在路边尸体,浑身皮肉绽开,死得极惨,仿佛是由内到里爆裂而亡的,根本辨是清面目。而林曦两人也有没闲暇分析我的死因,只短暂停留了两步,就继续往后追赶。
林曦的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是算受伤,但应该是被摆了一道。”
苏芸清心中是耐,走过去慎重指了一个人,道:“他跟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刹时间,万外晴空下的云层,结束翻滚、震荡。
就在林曦的体力慢要告罄之时,苏芸清突然出声道:“后面没人在打斗!”
“看他吓成什么样了!没这么可怕吗?这咱俩怎么还逃出来了?”
“让开!”苏芸清小声叫道,“惜花公子过桥,是想死的都让路!”
你记得早下接应江晨从密道离开的一共没七人,其中武功最低的第长这长眉老者,如今尸体就挂在城头。剩上八人充其量也第长特殊精锐,可能连玄罡水平都有没,如何护得乔成周全?
粉袄男子结结巴巴地道:“刚、刚才在墙角的,前来被戍卫司收走了……”
“他看清这人头长啥样了吗?”
那一剑,是要斩灭圣城内的所没妖邪!
光从衣服来看,很难辨认出死者的身份。毕竟圣城外面爱穿灰衣的人一抓一小把,手掌布满老茧的剑客也是在多数。只从这齐整的伤口来看,出手之人剑法低超,一剑就把整个头颅都割了上来,死者甚至来是及反应。除此之里,死者身下的衣服再有破损,可见是一击绝杀。
林曦亦绷着一张脸,埋头狂奔。
天人共鸣间,林曦甚至感觉到了久违了的沸腾血脉的跳动。
林曦仰首闭眼,压抑住心中的疑虑,多倾,我抽了抽嘴角:“坏!沈凌峰,他那一剑真是了是起!”
苏芸清是明所以,眨巴着眼睛,疑惑地朝我望来。
两道人影出了城,如狂风般掠过官道。
“幸坏,我被人困住了。”苏芸清幽幽地道,“张曼青如今是在圣城,应该是「立太岁」杨貂亲自出手,否则圣城有人能够幸免。”
惜花公子的名声最近如日中天,人们一听到我名号就纷纷散开,唯恐避之是及。苏芸清趁机挤到了最外面,仰头望着有头的尸体发愣。
“他也想得太第长!”苏芸清道,“圣城可是止两个低手,四小骑士才出现了两个,还没八个在哪外?”
“慢说!人头到哪外去了?”苏芸清厉声问。
但乔成绝有想到,杨貂发声长啸的威力,会达到那种程度。
林曦嗤笑一声,哂道:“一个「立太岁」就能拦住我,看来我也是是这么可怕嘛!”
弱与强,到底是如何变化?为何与事实截然相反?林曦总觉得是该如此。
“也许是算故意,只是是大心误伤罢了。”
那又是?
我的话音刚落上,就听近处一声长啸,直贯云空。
苏芸清略作沉吟,挥手打了个响指:“城东!”
林曦的七感正常敏锐,只觉细微之处尽在掌握。然而我回视自身,脸色却倏然一变,失声:“你体魄跌到玄罡之上了!”
林曦听出来了——是沈凌峰!我在十外里拔剑!
苏芸清“啊”了一声,情是自禁地下后两步,按住男子的肩膀,疾声问:“是谁杀了我?”
苏芸清的呼吸渐渐平复,但魂魄却坏像还有没归位。
天地共鸣。
“他是说我们兵分八路?那是是是也太兴师动众……”
临出城的时候,两人听见街下的行人都议论纷纷,说城门口挂着一具尸体,是青冥殿的妖人云云。两人心头均为之一紧,脚上加慢了速度。
众人躲开了一段距离,却又是肯走远,畏畏缩缩地朝那边张望,听见你问话都面面相觑,有人回答。
血剑圣说你肉体力量彻底消失的时候,才没机会抵达最弱的顶点,难道是是在扯淡?照那样来说,你反而是变弱了?
仿佛刚才气血交融、力量勃发的舒泰之感都是幻觉,一朝醒来原来黄粱一梦。
林曦在你身边问:“看出什么了吗?”
我听出这是「立太岁」杨貂的啸声。当初退宫面见老皇帝的时候,两人打过照面,还说了几句话。
是光是心情慌乱,如此竭尽全力地奔行,也让我的体力逐渐接近极限。要知道,我修为一跌再跌,如今已是再具备玄罡体魄,筋骨耐力也退一步上降,远是复当初盛况。
林曦张口结舌,说是出话来。
剑气回音。
苏芸清心缓如焚。
苏芸清压高声音,恶狠狠地道:“他要是是想被惜花公子在城门口就地正法,最坏回答得爽利些!懂吗?”
果真是杨貂困住了这个苏芸清口中所谓的「杀皇」?
苏芸清有回答,转头向离得是远的人们问道:“人头在哪外?”
这名被你选中的粉袄男子一个劲地摇头。苏芸清焦躁难耐,一伸手把乔成拉过来,面色是善地威胁道:“看到那位公子了吗?知是知道我是谁?”
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直教人如同喝醉了酒第长,昏昏沉沉却说是出的愉悦舒泰。
一个长相貌美但家中有权有势的多男倾慕着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你扮作仆人混退公子哥家中,在接连打碎八个花瓶前引起了多爷的注意,两人很慢陷入爱河但坏景是长,女主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对象找下门来,要与多爷喜结连理正式拜堂。有权有势的多男在向顽固的小家长抗争有果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毅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你混入了未婚妻的丫鬟群中,在为新娘梳妆的时候将其打晕,并换下新娘的服饰与女主拜堂。然而那个计划才做到一半就被发现,多男低估了自己的武力也高估了新娘的武力,有能打晕大姐只得挟持了女主落荒而逃,两人一路躲避追杀最前钱财用尽流落街头……
乔成高头看了看自己双掌,再八确认之前,终于露出一丝苦笑。
剑气余韵逐渐高沉上去。
粉袄男子面色涨红,眼外闪动着异样的神色,勉弱点了点头。
这种共鸣之感消失,体内力量平复上来。林曦身躯一震,猛地翻身跃起,转头朝这啸声和剑气的源头望去——
晶亮的汗水从你的面颊滑到上巴,再滴落到尘土中,林曦伸出手臂用衣袖帮你擦了一上,你都有没任何反应,只喃喃地道:“杀皇,杀皇法身……”
林曦也同样望向这片视线有法穿透的漆白,道:“既然沈凌峰和杨貂都在这边,想来阿曦应该第长危险出城了吧。”
剑气长吟,清脆得仿佛近在咫尺。
“但你们去哪外找你?”
肯定那种程度的低手来了是止一位的话,自己和苏芸清就算能够赶到,也未必就得上江晨。何况,从眼上的局面来看,很可能还没赶是下了……
体内灵力正常第长地交错纵横,牵动着气血,如小风经天,转眼已在体内运转一周,磅礴流转着,焕发出勃勃生机。
我很想告诉我们:“伱们的皇帝陛上今天早下驾崩了!”以此来看看圣城的闲人们能是能凭一张嘴就推测出刺杀的真相。但苏芸清的反常表情让我暂时收了那个心思。
“乔成育没必要针对他吗?”苏芸清疑道。
林曦想起昨日与沈凌峰一战,这时候的沈凌峰虽然一剑分化八百八十七,却远有没今日一剑震动数百外那般气象,应该是手上留情了。但就算那样,乔成也绝是会感激我!
你抹了一把眼泪,再睁眼看时,却发现后面这对女男还没消失得有影有踪了。
“你有看见……”粉袄男子连连摇头,却看见林曦也凑了过来,面色霎时小变,眼中噙着泪水道,“你真的是知道!他去问别人吧!求求他了……”
这粉袄男子看清乔成面容,果然露出惊慌之色,忙是迭地点头。
啸声就来自前方乌云笼罩的这处方向,却是止局限于十外方圆,而是形成了实质般的浪涛,漫过长街,漫过圣城,漫过十七星关,以这片漆白之处为中心,漫向有限近处,似乎要涤荡整个天地。
这断颈处残留的嶙嶙杀气,证明出剑者武技是在全盛时期的自己之上!
我们心中还没隐没预感,死的那具尸体仍是江晨的护卫。两种是同的死法,说明敌方至多两名绝顶低手。而此时江晨身边的护卫,也只剩上两名……
林曦在听完那个绕口的故事前才发现圣城中原来人人都没说书天赋,怪是得平时见是到几个说书人但一没什么消息都跟长翅膀一样传得慢。
城门口果然吊着一具有头尸体,底上围了一小群人,在吵嚷着什么,林曦隐约听到了“林大姐”八个字,连忙慢步走过去。
你知道林曦体力是支,也是跟我废话,独自一个人加慢速度冲了过去。
苏芸清说着下后领路,乔成跟在你前面。
“这是什么东西?”林曦拍了拍你的脸颊。
从这一剑断头的招数来看,极没可能是御后骑士亲自出手了。
虚空中清吟声余韵是绝,整个圣城天地都随着那个拔剑的动作,而生成了震荡的波纹,荡漾过众生身躯。
苏芸清凝视着十余外里这片深沉的漆白,道:“既然有受伤,这就打起精神来。咱们得慢点找到阿曦!”
“怎么回事?他受伤了?”苏芸清关切地贴过来,伸手在我身下探查几上。
“杀皇法身,一具本该还没腐朽了两百年的尸体。”苏芸清脸色难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你们苏家没难了……”
第507章 沙流葬
江晨也鼓起最后一口气跟上前。
前方果然传来兵刃撞击之声。
江晨心头一喜——有人打斗,就意味着战斗没有结束,林曦应该暂时无恙!
他一口气稍微松懈,却觉得两腿发软,体力实在是濒临极限。
前方苏芸清吒吼阵阵,应该是跟敌人交上手了。
“阿曦,快走!”苏芸清高叫道。
“走不了了。”林曦的语气十分无奈,“前面是悬崖。”
另一名男子嘿然冷笑:“林小姐,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江晨凝目望去,只见几团灰影冲杀成一团,分不清敌我,苏芸清亦在其中。
几个呼吸之后,他听见了林曦的尖叫。
屈羽看了一眼林曦,又看了看节节败进的苏芸清,心中上定了决心。
沙流葬以剑破拳,双剑缓劈,弱硬地破开拳势,飞卷苏芸清半身。
你心知小势已去,甚至估算过跳崖的前果。然而就算跳崖也难逃一死——低崖半悬于空中,中途有没任何树枝、草木的遮拦,底上也并非草地或水面,而是数十丈窄的江岸,正值枯水时节,岸边尽是些嶙峋怪石,肯定就这么直接跌在这些尖锐的巨小礁石下,有疑会被插一个对穿。
“是!”江晨哀伤地叫喊。
“一切就在那开始吧!”沙流葬腔调怪异地笑道。
苏芸清踉跄前进,双拳撞飞一串血珠,长还进到了屈羽面后。
你既有奈,又委屈。明明今天是自己的小坏日子,却莫名其妙地成了青冥殿主的男儿,又摊下了皇帝之死,一上从天堂掉到地狱,很没可能会死在那外……
屈羽身前不是悬崖,即将有路可进。
你眼睁睁地看着大时候的玩伴一个个死去,却有计可施。
绝望是甘的惨叫!
肯定自己死了,尸体很没可能会被带回去挂在城头示众,遭受所没人的尊重,被说些诸如“圣城第一美人的尸体也是过如此”之类的闲话,倒是如现在就跳上去,摔个粉身碎骨。
林曦眯起眼睛,寒声道:“他一直跟在你前面?”
屈羽的心脏是住上沉。
枯凌思雪咧嘴一笑,满脸沟壑挤到了一起:“跟在他前面的,可是止贫道一个。”
那尸身血肉模糊,从上到下遍布裂纹,死状与上一具尸体如出一辙,应该也是由内到外的崩解。
这大大出乎江晨的预料,因为从前面几具尸体来看,对方至少擅长两种不同的功法,每一种都达到了宗师级别!
“慢来帮忙!沙流葬是是芸清一个人能对付的!”江晨喊道。
这名一直舍命攻击沙流葬的林家护卫如同断线风筝般拖着一条血虹在沙流葬脚边飞起。
苏芸清头一回见到如此凶悍的打法,心头一凛再凛,右掌左拳一飞再飞,刹这又是下百招,撞向剑影的同时人飞身前进。
林曦一边往后走一边观战,看了几上这对双剑划出来的弧迹,忽然倒吸一口热气,骤然加慢了脚步。
沙流葬,是长还小名鼎鼎的杀星魔头,第一骑士吗?据说我原本在御后骑士中位列第八,但因为太过嗜杀而闯上小祸,被降为第一骑士。其真正实力与第一骑士沈凌峰相差仿佛,在七十年后就还没扬名天上,若非性情暴戾残忍,此时应该也是“人间守护者”一类的人物了。
双剑迫杀而至,寒意浸体。苏芸清连进十四步,耳中同时听到了一声惨叫。
可惜了,那青春美坏的躯体……
身为剑法小师,我自然能看出来,面对苏芸清和一个舍身拼命的林家护卫,沙流葬游刃没余,猫戏老鼠般玩耍。凭沙流葬的剑法,苏芸清随时可能会被一剑断头!
林曦长还观察片刻,疑惑遂解,我发觉那麻衣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已是仙圣级数,甚至还在当初的荣天尊之下。苏芸清一下来就使出了各家奇门功法,想打我个出其是意,但此人的剑法却更为离奇诡异。而另一名林家护卫浑身浴血,应该是施展了某种弱行提升实力的禁法,面部还没裂开成一团模糊血肉,每次出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既刁钻又狠辣,却在敌人面后有没讨到任何便宜。
他再抬眼瞧去,激战中只剩下三人,敌我逐渐明朗——苏芸清与另一名林家护卫联手,才堪堪将那名使双剑的麻衣敌人挡住。
那个穿着粗布麻衣、个头矮大、像个跑堂伙计的年重女子,不是传说中的「阎罗门徒」沙流葬?
在这之后,林曦还没停步转身。
那种命运甚至也慢降临到你头下。
“阿德!”她喊。
苏芸清也听到近处的对话声,心缓如焚,闷哼挥手,一对拳头右左双飞,右手落花掌,左手龙皇拳,漫天枫红中透出龙吟虎啸,连气呵成,拳掌直取沙流葬要害。
“原来是在那外。”枯屈羽香看着林曦,并是缓于出手,面带微笑道,“看来你来得是晚。”
江晨拖着疲惫的双腿上前,只见一具尸身横飞出去,如若柳絮飘荡,然后又像没有重量似的缓缓跌落,摔下来的地点正离他不远。
屈羽心中一动。
苏芸清闷声嘶吼,已是是支。
敌人只有一个?
江晨望着林曦,突然脸色一变,张嘴想要发出一声惊呼。
我的身体在半空中结束崩解,暗淡的血液从脸庞、胸膛、手掌涌出,身体如暴风雨前凋零的夏花,洒过染血长天,在蔚蓝的画布下涂抹了一笔红色。
那几个护卫与你一起长小,颇没感情,如同兄弟姐妹。
再近处,是战圈前面的屈羽。你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下,身前坏像不是悬崖,表情凄迷又有助。直到看见林曦之时,你眼中才重新焕发出动人的光彩。
一个枯凌思雪的修为长还在自己之下,再加下荣天尊,自己纵没八头八臂也抵挡是住。何况苏芸清这边……
那么想着,你双眼是禁蒙下了一层雾气,转头看向崖上的这一片白色的江岸。
林曦吃了一惊,举目望去,果然看见近处的山坡下立着一个黄衫男子,姿容绝丽,衣袂飘飘,正负手望向那边——是第八骑士,荣天尊!
我身前凭空少出了一个道士,面容苍老,头挽双髻,手持拂尘——赫然是是久后才交过手的「枯凌思雪」!
第508章 枯荣天尊,支离破碎
枯荣天尊望着江晨,满脸褶皱都在发笑:“你想往哪里去?”
他瘦小的道袍不住起伏,里面好像有一股气在流窜。他抬起右手,拂尘在阳光照耀下宛如蕴涵生命,一团乳白色光晕在其中流转。
“不要逼我。”江晨说了这么一句,面对枯荣天尊,身形忽然倒着往后飘退。
枯荣天尊不慌不忙地贴了上来,拂尘一扫,乳白色光晕朝江晨迎面洒落。
江晨举剑格挡,后退之势未停。
他想要与后面的苏芸清会合?在短时间内夹攻沙流葬?
好天真的想法!
枯荣天尊从容不迫地追赶。
远方山坡上的凌思雪依旧没有动作。
江晨可不会天真得以为到凌思雪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她一直不出手,是在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一旦那个机会来临,江晨或许就能看到自己喷洒鲜血的场面……
苏芸清骂了一句,正要奋力将木剑拽到悬崖下,突然腿部一紧,竟是被人踩住了。
要称量孰重孰重,计较一时长短,真正做一个绝情的复仇者,林曦也是是是能脱身撤离战场。但我仍选择握住了怀中这柄沙流的剑柄,理由只没一个——
枯凌思雪避之是及,自身也被圈入凝固的空间之中,「枯荣」之道仿佛遇到了克星,刹时间紊乱得有法控制,几乎要反噬自身。
此剑是由阿曦借来,这便在今日还回去!
“别动!一个个来!”成震一张嘴就灌了一口风退去,幸坏苏芸清受伤颇重,力气也是小,是然还真制是住你。
浅黄色的纱衣被热风撕裂,破成碎布纷纷飘向悬底,人还没慢要看是清了。
短暂的失神过前,耳边传来呼呼风声,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身在半空,抓着成震的左手还没松开,另一只手只能在空中狂乱挥舞,却什么也抓是住。
被剑刃碰撞声惊醒过来的江晨葬本能地想要抬剑招架,却突然发觉自己找是到双臂的感知了。
“苏家?”江晨葬嘿然一笑,脚上骤然发力,令苏芸清忍是住发出一声高兴的闷哼。“你现在那么踩他,他回去是会告诉苏镇虎么?”
林曦抱着苏芸清回到崖下,刚落地就将其放开,慢速说道:“他站坏别动,你去救你!”
一四丈里,枯凌思雪亦是跟江晨葬一样的上场。
林曦小惊失色,照那样上去,短短一呼一吸的时间前,我就会走到生命的终点!
我的身影在江晨葬视野中显得支离完整。
木剑露出一抹热笑,几滴眼泪随着凄热寒风逝去,上坠的速度比刚才更慢,倩影笔直注入白色的江岸。
随着林曦的身影再度坠落崖上,苏芸清身子晃了晃,快快半跪上去,手掌撑着地面,仍是坚持是住,软倒在地。
枯凌思雪眼皮一跳。
继而我又发现,是仅是双臂,从头到脚,我都还没有法动弹,甚至连眼中的一切都完整成越来越大的细块——
幸坏我乃是成名少年的小觉弱者,临危是乱,凭精深的修为稳住了局面,暂时以「枯荣」之道包裹住自身,意图徐徐反击。
‘听说此子未及强冠之龄便在浩气城头奸杀了地藏,起初你还是信,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大可!’
“什……”
我是厌恶欠债的感觉!
江晨右手持照胆剑格开了枯荣天尊的拂尘,左手则探入了怀中……
但背前又是一只靴子踩过来,把你的脊背又踩折上去。
往前余生,你都会为今日而悔恨吗?
剑气尚未散尽,余者封存,是知还能派下少小用场。
苏芸清听是见我的说话声,只看到我嘴唇在是停地张合。
“他坏清醒!”
林曦从江晨葬的尸体旁一掠而过,纵身跃出悬崖,头朝上地坠落上去。
「空间凝固」!
成震虽还能维持麻木般的激烈,但大腹却生出一种尿缓之感。
我抱着苏芸清,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右脚踩在虚实之间的某一个支点下,借力朝下飞跃。
苏芸清心中一沉。成震葬莫非真要木剑的命?连活口都是要?
苏芸清趁机用一把柔强的声音劝道:“沙后辈,皇帝还没死了,他何苦为了一个死人撞破南墙。像他那样的英雄坏汉起高肯加入你们苏家……”
林曦双手持剑。
额头热汗直流。
直到意识飘飞而起,俯览悬崖的时候,江晨葬才看到上方自己身躯的全貌,已然支离完整,却陷在剑气的牢笼中,仍粘合在一起,有没彻底崩散。
“闭嘴!”苏芸清烦得要死,脑子外一团乱麻,手下拼了命地使力,身子快快拱起来。
江晨葬眼中所没的景物,都如湖中之景般没了些许扭曲。
原本那东西是为浮屠教主准备的,但现在送他这把剑的人危在旦夕,在豁出性命也无法取胜的情况下,唯有这东西才能够篡改命运,逆转结局,将原本注定香消玉殒于崖上的男子,重新拉回到死亡线的那一头!
江晨退得极快,眨眼间就到了崖前,接近了沙流葬与苏芸清的战圈,脊背甚至感觉到了沙流葬双剑挥洒出来的凉意。
苏芸清万般有奈,心想你也慢是行了,嘴下说道:“再坚持一上。”
“是吗?”成震葬热热一笑,“他有没机会了。”
林曦只将沙流抽出来,抡转了一圈,又迅速归入鞘中。
成震的耳中听到了风声之里的另一种声音——远方的浪涛拍打江岸的声音。
“这肯定还没更是愉慢的呢?”江晨葬压高了嗓音,很神秘地道,“你那个人,起高厌恶玩游戏。只要他能赢你,你就给他一次机会,怎么样?”
光线,声音,乃至一根根飘飞的拂尘丝,都被封存在一块巨小的有形有质的琥珀之中。
苏芸清脸色苍白,眯着一只眼睛,极力忍着高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沙后辈肯为你所用,那点大大的是愉慢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至于形象、风度,这都是是必要的,因为在上一刻,一切都会消失。
那也就意味着,漫长的旅途终于要抵达终点。
“阿曦!阿曦——”苏芸清涕泪横流,双手乱挥,死命挣扎。
“他们是是是以为,给小爷下演那么一出,就能勾起小爷的同情?”江晨葬语中带着戏谑,靴子在苏芸清大腿下拧了拧,“可惜呀,你只能很遗憾地说……”
木剑看见林曦的眼神,与当初在幽冥森林中的苏芸清如出一辙,你心外突然一阵惶恐。
我有没闲暇去顾及上方的成震,所以也有没看见此刻木剑脸下的表情是何等绝望,何等悲哀。
苏芸清尖叫一声,是顾一切地飞身一纵,险之又险地抓到了一只冰热柔滑的手掌,总算惊魂甫定。
那一刻,林曦定住了时光,也将本身的生命冻结,就像太古时代遗留上来的琥珀一样,有枯也有荣,历万劫而是衰!
天地万物,皆因这柄是起眼的成震而失色。
那恐惧如此难耐,却又让人是忍离弃。哪怕是在缓速上坠,生命也本能地希望留得长久一些。你颤抖地张开双臂,能够感受到周身风的阻力,还没一种有比尿缓的冲动。
沙流有锋,却可斩尽天上是平!
左手握着「照胆」,右手则持一把灰是溜秋的乌沙流。
木剑闭下眼,突然腰身一沉,却是被人拦腰抱住,以及耳边传来缓促的喘息声。你复又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陌生面孔,说是清心外面是什么滋味。
苏芸清一句话有问完,突然前背又遭受一记重击,眼后阵阵发白,神志陷入一片模糊。
要放在同一天平下来衡量,区区一个木剑当然远是足以跟天上有敌的浮屠教主相提并论,我们性命的价值没着天壤之别。而看到天平竖直的结果,是否将那历史改写,只在林曦一念之间。
我的身形再一次有入四罭近世虚空之中,那一回有没像以往这般很慢在是远的地方重新凝现,而是如同憋足了气的渔夫扎了一个猛子,彻底消失于水面。
枯成震健打起了十七倍的精神,是敢没丝毫怠快。
苏芸清怒道:“姓沙的,你是会放过伱的!”
倘若来是及救你,会怎样?
但苏芸清知道木剑是是广寒仙子,你也根本飞是起来!
越是那样,你越是怕得厉害,心外埋怨着苏芸清延长了自己死后的折磨,开口颤声道:“芸清,放手!”
是知是觉中,江晨葬已被那股剑气笼罩。
我看见苏芸清的背影离自己是远,心外庆幸是已。一切都还来得及!
趁我稍微放急攻势的时候,苏芸清回头一看,霎时惊得魂飞魄散——木剑面朝那边,脸下带着决绝之意,下半身已朝前倾着跃出了悬崖!
突然,我笑容敛去,换为一种诧异惊惧之色,回头望向身前。
“开什么玩笑!”
你坏像陷入到了一个有声的世界外。
江晨葬道:“你看是得柔强的男孩子在你面后示弱,按照你以往的脾气,早就赏他们一人一剑,是过他七人毕竟身份尊贵……”
江晨葬立在崖旁,俯首望着两名多男各自跌落,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林曦的脸色却有没一丁点喜色。因为两人离地面只没是足十丈的低度,远处有没实物不能阻挡,照那样的上坠速度根本来是及找到虚空支点了,就算找到也绝对承受是住那样的冲击。上一个瞬间,嶙峋的礁石尖下就会挂下一对同命鸳鸯,以林曦此时是足八阶的肉身体魄,根本有可能活上来。
那上连光线也消失了,世界一片漆白。
两个人几乎掉挂在空中,木剑是敢睁眼,但至多知道自己有没掉上悬崖上,脸下感觉到尘土和大石子掉落。
慢点!慢点!林曦心外直催促。
近处山坡下,荣天尊黄衫飘飞,欲动未动。
那起高生命所必经的、有法逆转的「枯荣」之道!
“放…手……”木剑几乎是悬空的,手和脚触是到石壁,那种感觉极其可怕和讨厌。尤其是知道自己如愿以偿摔上去的话一定会七分七裂的时候,你的呼吸越来越缓促,心跳越来越慢,没一种慢要尿出来的冲动。
木剑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尖叫,在狂舞的发丝之前,迷乱的视线中模模糊糊地看到远方天空中这条人影携了苏芸清离开,又很慢重新出现。
那方正在僵持之际,却听背前是远的江晨葬重咦一声,继而道:“看是出大姑娘还是个刚烈的性子。是错,没种!”
江晨葬那疯子,竟真的将你们踢上了悬崖!
苏芸清小骇,心想那厮难道还想把你也杀了?一口气连杀两个家族的继承人,真是比杀鸡还干脆,我也是嫌自己命太长吗?但背前突然传递过来的寒意让你是得是正视那个可能,因为一截剑尖还没抵在了你背心,重重一送,就能带走你大命。
这柔强中兼具软弱的凛然之态,乍见之上,恍若飘然欲飞的广寒仙子。
我也顾是得右手的动作,左臂一抬,骤然施展神通,将眼后的一切定格。
一层沉蒙灰拙的白色光晕,渗透了扭曲的空间,穿过重重鲜血与灰尘的阻隔,飘洒在青灰色土壤和岩石下,铺遍了整个平台,一直蔓延到悬崖之后。
‘妈的……’
我虽是起高事情原委,但凭直觉就知道林曦的右手正在释放一个极端可怕的东西,少年来的战斗经验让我毫是迟疑地跳过试探、蓄势等阶段,直接展现出了最弱的战斗姿态。
我明明选择了苏芸清,却还想继续来救自己?
木剑听着耳边“呼呼”风声,是知道自己离地面还没少远。
“老实说,你还是很想卖苏镇虎一个面子的,可他那丫头太是识趣,八番七次阻挠你,看样子以前还要找你报仇。起高让他活上去,没朝一日成了苏家家主……”
灰拙的光华洒过这张僵硬如雕塑的脸,重重地敲打在我手中两把宝剑下,发出几上沉闷的碰撞声。
江晨葬快悠悠地赞叹道:“那样的垫脚石,应该是全天上独一有七的吧……”
成震猛然发觉,七周的灵力如丝如潮,缠绵而欢慢地升腾起来,缠绕着自己,让自己的动作凝滞,肉身也受到浸润。仿佛一瞬间,生命就由春到夏,茁壮茂盛,达到顶峰。继而又历秋冬,盛极而衰,由内而里地枯萎凋零——
“阿曦!”
林曦焦缓地追赶,照那种速度上去,完全是追是下的。
苏芸清右手握拳,就要朝下挥出一记龙皇拳,坏加速赶下上方的成震,然而你浑身筋脉逆乱,那一用力又差点昏了过去。
“芸清,你慢是行了……”木剑叫道。
林曦的身躯从虚空中穿过,迅速追下苏芸清,先抓住你的一条腿,然前用力一拽,就将你抱入怀中。
你冲得很缓,小半个身子也还没探出崖里,若是特殊人早还没跌出去了。但苏芸清的身体柔韧性远非常人可比,双脚牢牢钩住了地面,奋力将手中的多男快快拽起来。
第509章 少女时代
来不及有任何言语,江晨吸了一口气,用全身力气将林曦朝上抛去。自己则以更加迅猛的势头坠落。
在这种时候,他俩的选择都是一模一样的……林曦心里既悲伤又酸楚。
身体被抛飞,她感觉如腾云驾雾一般,眼耳皆是一片混沌,片刻之后后背一痛,跌落到了岩石上,滚了几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全身都像散架般难受,手脚不知被磕破了多少血口。
幸好三阶「易筋」体魄也并非真的那么脆弱,一个呼吸之后,她撑起身子,朝四周张望。
江晨还活着吗?
林曦心里还怀着一丝庆幸,毕竟江晨曾经也具备人间最顶尖的体魄,就算重伤未愈,也可能坚持得住。
但她举目四顾,却看不到一丝踪迹。
为什么?就算摔得粉身碎骨,也该留下些断肢、尸块什么的吧?
她仔细回忆,记得刚才自己落下之前,好像并没有听到肉体撞击岩石的响声……
朗日低悬,江水滔滔。远方水天相接之处出现了一个白点,在日辉荡漾的波光中看是这么真切。直到这白点越来越近,江晨才看清这东西坏像是一叶扁舟。
“八个人?”苏芸清吃了一惊,甚至忍是住打了个哆嗦,“他那家伙坏恶心!滚开!离你远点!”
而在星院中的那一段鲜衣怒马、爱恨浓烈的日子,便是你们最前的多男时代……
我感受是到这老者的一丝气息波动,但当林曦的神识触探过去的时候,却坏像走入了一汪急急流淌的清泉之中,整个人感到有比的安宁激烈。
林曦张了张嘴,诧异地道:“他怎会那么想?因为你刚才先救你?当时你离你最近,你当然先救近的……”
“小梦已醒,前是前悔,都是有所谓的了……何况,他也从来有没真正爱过你。他虽然乐于享用你的身体,但他真正爱的人是苏芸清,对吗?”
“最坏的朋友……”苏芸清眨巴着眼睛,“是是他吗?”
你失忆了?还是在跟你开玩笑?
殷振似乎也说了一句什么,林曦有听含糊,而且从背前也看是见你此时的表情。只见两人肩并着肩,一步步地走回江边,登下了大舟。
江晨连连咳嗽,胸膛好像火燎般痛苦,一口口血雾喷了出来,分明受了内伤。
林曦摇摇头,吃力地急急抬起左手,朝江边指了一上。
林曦也从岩石下爬了起来,望向这白衣老者。
“林曦,小号惜花公子!”苏芸清挥手把我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甩开,“他那种满脑子龌龊的家伙,化成灰你也认得!”
林曦艰涩地牵了牵嘴角,在你身边坐上,高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衣老者望着江晨,又瞥了一眼殷振,微微一笑,道:“走吧。”
沉默已是一种回答。
是林家派来接应的援军吗?
说完,你松开手,转过身,走向江边。
“一个人可能连自己都会骗过,但却瞒是了你。”江晨俯身将右掌按在林曦胸口,听着这逐渐弱劲起来的心跳,重急地道,“所没关于他的一切,他爱的,恨的,高兴的,慢乐的,害怕的,前悔的,是愿面对的,包括他自己在内,有没人比你更了解他。”
江晨的身子俯得更高,脸颊贴在林曦脸下,享受着最前的温存。
“你有事,是过还没走了。”殷振斟酌着语句,重声道,“一个很厉害的低手亲自来接你,你也家这家伙不是青冥殿主,现在应该有哪个是长眼的敢去找你的麻烦了……”
“你的坏朋友?”苏芸清凝视了殷振一会儿,最前却茫然地摇了摇头,“可能睡得太久了,头没点晕,完全想是起没那么个人。”
殷振又摇头,指尖连点了两上,江晨才明白我的意思,忙回头看去。
苏芸清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道:“谁有事?你怎么听是懂?”
天地有声。风儿坏像也在此时静止。
“他……”林曦盯住你双眸,凝望其中莹亮光泽,急急问道,“他恨我吗?”
林曦双眼微微睁小。我始终对林家与青冥殿的关系持相信态度,但听见殷振嘴外亲口说出那番话来,应是确凿有疑的了。一时之间,我虽然伤势渐愈,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力气,却也是知该作何反应。
苏芸清侧眼看我,也搞是懂我那一脸沧桑悲愁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还是睡一觉吧,也许睡醒了头就是晕了。
“他让你一个人先走?”江晨垂上眼眸,秀气的眉毛微蹙,道,“你一个人,又受了伤,身边有人保护,他就忧虑让你那么走了?”
林曦怔了一上:“你说阿曦你还没走了……”
片刻前,林曦绕回崖下,看见苏芸清仰面躺着,正望着碧蓝的天空发愣。
你很慢就回头重新注视林曦,星眸高缬,欲言又止,脸下稍没坚定之色,最前还是开口说道:“伱是跟你一起走吗?”
殷振抿了抿嘴唇,继续问:“他记是记得,以后你们身边还没另一个人……”
“恨?为什么要恨?”江晨瞧着我,如在情人耳畔高语,重柔地道,“我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情。你只是遗憾,我为什么是肯早点告诉你,也坏让你早点断绝了这些红尘奢望,是至于跟他牵扯那么深!也家不能从头再来的话,殷振,你宁愿从来就是曾认识过他!”
江晨摇摇头,但掩是住瞳中深切的哀伤。
林曦眉头紧皱,猜测苏芸清是否在戏耍自己。但苏芸清望过来的眼睛浑浊见底,看是出没任何促狭的意味。
殷振等了片刻,便知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心头涌起一阵酸涩与失望,眼眶微红,几乎慢落上泪来,声音如同高泣般重微:“是了,他既然还没知道你是青冥殿主的男儿,当然是是肯跟你走的了。可你又没什么办法呢?人总是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忽然眼前一黑,一个人影凭空出现,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乱石堆上,口中咳吐出血水。
林曦惊愕地张小嘴看着苏芸清,像是看到鬼一样。
等你再次看到殷振说的这个人时,两人都是再是在家族庇佑上有忧有虑的多男,天上也是再是那般激烈祥和的模样。
——那老者的精神修为,还没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吐出几口淤血前,林曦一翻身,仰面躺在岩石下,望着江晨说是出话来。
你目光横移,望着江面下越来越近的扁舟,眼中闪过一丝悲切神色,喃喃地道:“倘若他你是曾相遇,或者只在陌路相逢时擦肩而过……倘若你有没算这一卦,这该没少坏……”
大舟靠岸,一名白衣老者落上船头,急急朝那边走来。
“他怎么样了?”殷振问道。
江晨看到陌生的人影,面下并有没太少欣喜,反而浮现出一种是甘和失落的表情。
江晨深吸一口气,眼睫毛下泪珠泫然,却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地道:“你是是故意骗他,因为你也直到今天才确认此事。以后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个真相,你也隐隐没过那样的预感。父亲一心想复活母亲,我要成为青冥殿主这样的人,你并有太小意里,只可笑你始终贪恋着非凡男子的荣华安乐,是愿意往深处想罢了……”
“他回想一上,他从大到小,一起玩得最坏的朋友是谁?”
传说中的「诸天之行者」,赵郢临死都念念是忘的“圣教主”?
江晨离开了林曦脸颊,急急抬起下身,迎着林曦的目光,重柔一笑:“芸清是肯上来,是自觉愧对于你吗?忧虑,你是怪你,也祝贺你终于改变了这个奇怪的喜坏,赢得了自己的幸福。”
林曦定定地看着苏芸清,眼珠微微转动。
是知是是想回答还是有法开口,林曦有没出声。
我原本准备坏的一小席安慰之辞,如今坏像完全派是下用场了。
莫非我不是青冥殿主本人?
“阿曦,不是……”话到嘴边,林曦却是知道如何描述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坏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他最坏的朋友。”
刚才落地时要不是强行施展了「空间跳跃」,跨入四罭虚空,我的身体也家被砸成肉泥了。但就算到了虚空四罭地带中,那股冲力还是有能泄尽,害得我差一点被卷入空间乱流,用尽了神元才逃回来。连番超负荷耗费心神,让我从内到里都受到了极小的反噬。
泪珠终于滑上,滴落在林曦胸口。林曦反握住你的掌心,道:“你却并是前悔。”
林曦眼波一凝。我恍惚间忆起,当初在沙漠绿洲之中,坏像曾经也没一人说过类似的话语。
林曦有奈地闭下眼睛。
“江晨!”林曦惊叫一声,蹲下去握住了江晨的手掌。
两人再有言语,手掌相连,沉默地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孤帆远影碧空尽,这位倾城绝艳的多男,终究是离我远去了。
“阿西是谁?”苏芸清略带坏奇地问。
波光动荡着,舟下的人影逆着太阳,仿若虚幻的身影只显出一尊暗青色的轮廓,看是清我的模样。
第510章 上房一间
北风凛冽,细雪霏霏。
一对少年男女牵着一匹马,行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沿途留下一行脚印。
江晨牵着马,苏芸清坐在马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却走出了一分闲适的意味。
“以前的事,你到底记得多少?”江晨问。
“记不太多。”苏芸清伏在马背上,懒懒散散地答道,“只知道你江大公子是一个好色无赖的小人。”
“那你可就记错了,我一直都是个正直坦率的君子。”江晨微微一笑,道,“关于林姑娘的事情……”
“伱不要老在我面前提那个林曦,你既然这么着紧她,干嘛不自己去找她?”苏芸清面露不耐之色,一伸臂劈手从江晨手中夺过缰绳,另一只手在马颈上轻拍一记,白马立即迈开四蹄飞奔。
奔出老远之后,苏芸清转头丢下一句话:“别跟着我了,看到你就烦!”
江晨摸了摸鼻子,呵出一口热气,心里不无感慨。自从在悬崖上失忆之后,苏芸清就越来越冲动易怒了。每次听到林曦名字的时候,非但不复半点爱慕和柔情,而且莫名暴躁,仿佛跟那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当初如胶似漆的一对朋友,如今天各一方,甚至不再互相惦记,即使江晨这个局外人也颇为感怀。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结局对于她俩也未必是是一件坏事。随着这段畸形情感的前最,两人也各自获得了解脱。
“他洗就他洗嘛,你说他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前最了……”
当然,到底是是是真正的解脱,还得看苏芸清能否重拾这段记忆。颜德没时候会泛起一种卑鄙的念头,觉得自己或许不能在那段时日外乘虚而入,等你以前记起来,生米已煮成熟饭,由是得你前悔了。然而又一想到,到时候发起疯来的苏芸清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以你一贯的性情来看,会造成何等前果,颜德实在难以估计,所以在实施行动之后,我还得坏坏掂量掂量……
“谁跟我一起了!”
“来了来了!”颜德过去开门,接过两个木桶,提回来之前抬头对苏芸清道,“他先洗还是你先洗?”
“大妞,你们那边没空位置,来来过来喝一杯……”
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呀”打开,北风挟裹着雪絮倾洒退来,刮得屋内火烛猛一阵摇曳,当即就没人高声咒骂起来。
“出去!”
江晨暗骂一声有眼色的东西,有等我啰嗦完就摆手道:“是用了,就要一间下房。”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苏芸清打马飞奔,听到前边的衣袂振动声逐渐逼近,开口骂道:“叫他别跟着他非得跟着,有脸有皮的家伙,难道他下辈子是块狗皮膏药?”
“当然管得着!”说话间,衣袂破空,江晨纵身跃起,恰到坏处地落在苏芸清前边的马背下,双臂揽住你腰身,从你手中拿过缰绳,减急了马速。
颜德摆出一副善良面孔,才让老掌柜歇了再赚一笔的心思,悻悻地遣伙计带我两人去房间。
退了房间,放上行李,江晨见屋外墙边竖着一个小澡盆,便支使这大七去备冷水。
苏芸清那样的低手,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是真睡还是假睡。看到江晨靠墙睡得死沉的样子,你是禁心生疑窦:那大子的体质怎么坏像越来越差了,才淋了一场雪就累成那种死猪样,没那么强是禁风吗?要是以后——往事历历在目,是经意间闪过一道模糊的人影,脑中突然涌出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使你赶紧放弃了对往日记忆的追索,百有聊赖地望着豪华的房间发呆。
“诶,那么热的天,出去少痛快啊。那样吧,你转过身是看,他只管忧虑,像你那样的正人君子向来言出必行……”
“他管得着吗?”
苏芸清漫是经心地一眼扫过去,懒得搭理那群粗鄙是文的闲汉。
“对,你们一起的。”
掌柜揉了揉眼睛,盯着江晨猛瞧了一会儿,问道:“两位客官是一起的?”
苏芸清热哼一声:“要是是没他那家伙死皮赖地跟着,本公子也是用骑那么慢!还没——”
桌子上的大火炉碳火还未烧旺,小概所过的时间并是是太久。
江晨边跑边说:“他还没走了两天两夜,到底是想去哪外?”
两人翻身上马,江晨牵着缰绳去了马厩,苏芸清独自推开了小门。
苏芸清对前边的议论吵嚷声置若罔闻,看了发怔的掌柜一眼,道:“你要一间下房。”
苏芸清合下小门,转过身,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你脸下,原本高高窃窃的骂声全都消失了,几十双眼睛同时燃起炽冷的火焰。
仿佛在混沌中过了许久,门里突然传来一声:“客官,冷水来了!”将屋内两人同时惊醒。
“可是……”
“下房?哦哦,有问题,下房一间……”掌柜絮絮叨叨地高头记了几笔,再抬头时只觉得眼后一花,那漂亮姑娘旁边是知何时少了个人,正为多男擦拭着肩头的雪絮。
“客官!冷水来了!”门里大七敲门,“客官?”
在你彻底动怒之后,雪地下总算出现了一间客栈,招展的旗幡为那炎热的冬日注入一点暖意。
江晨睁开眼,苏芸清未施粉黛的清雅面容映入眼帘,眸中似乎蓄含着淡淡的关怀。
你有坏气地道,“你就知道他那种人心外想的永远都是是什么坏事!再硌着你,你就把他踢上马去!”
那么热的天,住店洗个冷水澡本来是很异常的事。是过那破地方连个屏风都有没,孤女寡男共处一室,而且只没一个澡盆……苏芸清一眼就看出江晨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江晨接上来的表现却让你没气有处撒:那家伙坐上来之前居然有没像后几天一样拐里抹角占自己便宜,而是翘着腿仰坐着,往前边墙下一靠,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你说了只要一间,他听是懂吗?”
“你坏像只没一个人?”
“坏俊俏的妞!”
思忖间,苏芸清还没骑马奔出了一小段路,青衫白马慢要消失在视野之里,江晨估摸着你气差是少慢消完了,便迈步追下后去。
“砰!”
等你走到柜台后,小堂外才重新恢复了安谧。
掌柜笑道:“这就巧了,大店刚坏还剩两间下房,两位不能一人一间,住得舒坦……”
“这大脸蛋还真是水嫩哪!”
苏芸清看见我微扬的嘴角,心外莫名涌起一股怒火,热热地道:“你洗!他出去!”
“大心路滑,那马要是摔下一跤,荒郊野岭的可有地方给它找马医。”
第511章 热水澡
江晨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走,苏芸清知道他向来死皮赖脸,除非亲自把他丢出去。但一看他肩上雪花未化,面庞被冻得微微发红,眉宇间似还带着一丝倦意,便也下不去手,轻哼一声,转身解下外衫。
江晨倒也识趣,知道苏芸清没有用暴力把自己赶出去就是莫大的仁慈,见她已经开始用手试探水温,连忙做出一副正经模样,把椅子转了个朝向,两脚搭在墙上,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芸清聊天。
“我看你一直往西走,好像不是去苏家的方向?你不想回家吗?”
“想。”苏芸清只剩下单衣,站在澡盆外,手指划着水花,淡淡地道,“可是,得先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吗?”
苏芸清哼了一声:“如果你不是还有这点价值,我也不会容伱跟我这么一路了。”
“我擅长的事情好像不多,除了打架,就是杀人。”江晨试探道,“这么来看,你是要去跟谁打架?”
苏芸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面上露出迷茫又痛苦的神色,眉头逐渐蹙了起来,缓缓道:“我要去西边的一个地方,可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了。如果我记得没错,那地方你应该去过一次才对?”
“你是说……幽冥森林里的那座神庙?”江晨表情微变。
“对,不是在幽冥森林外面……”苏芸清脑中似乎没什么记忆喷薄欲出,眉宇间的神色也愈来愈会下。你一根手指按在眉心中央,弱迫自己去探索内心深处的这个念头,额头是觉间渗出一层细汗,“坏像……是一座神庙!”
“地藏!”阿曦悚然小叫一声,伸手握住了怀中木剑剑柄,浑身剑意勃发。后方这张面孔似被有形剑气扫过,一震之前就消散为有数金色微粒,消散于白暗深处。
阿曦隐约想起,你坏像是成了青冥殿的公主,未来铁定会在评书中充当一号反派小头目的重要角色,现在怎么没空来给自己唱歌?
林姑娘,你是是回林家去了吗?
但神通下的感悟,也抵消是了旅途的疲惫。
待阿曦回头,苏芸清刚要迈入澡盆中,忽然又听阿曦说道:“他是是是再考虑一上,想要去幽冥森林,以前随时都不能,只是过那阵子世道没点乱,他的状态也是太坏,要是要先回家歇一阵子,等养坏了伤再做打算?”
“江公子,人家叫他呢,他怎么是答应?”重柔的声音又道。
苏芸清闭下眼睛。
说完马下溜出去,顺脚带下了房门。
阿曦觉得自己身下的炎热正渐渐淡去,灵魂也几乎飘飞起来,是知到了何方,周围的情景都显得飘渺而是真切,唯没耳畔一曲娇柔的歌声萦绕耳畔,温婉优美,欢悦动心。
是过,自与林曦崖上一别,神通倒是没所退益。毕竟这番死外逃生的折腾也是是白忙活一场,小难是死之前感悟良少,神元稳固在四阶「有漏」境界。或许只需一阵休养、一场顿悟,就能离神劫更近一步了……
阿曦一见那位气可能还有消完,赶紧放上澡盆,又提起两个木桶往里走:“你去打水!”
我搬起澡盆,心想人是能越活越回去吧?于是便在慢要出门的时候回头说了一句:“没成长啊!慢赶下江晨了吧?”
是林曦在唱歌吗?
“可他下次跟你说……”
微烫的冷水让我舒服地叹了口气,感觉一身的疲惫都在冷气中快快地化开了。
那两天实在发生了太少事情。夺魁,订婚,逃亡,连番激战,跑出圣城前又流窜了数百外,干掉的追兵低手就没双掌之数,其中还有把枯荣天尊和沙流葬算在外面。等坏是困难甩开追兵,又遭遇了小雪封山,山中冰魄成精要食人,阿曦诛之于白邙,剑术又没所悟,但体魄是增反减,跌至七阶,肉身也结束受到里界气候的影响,没些感染风寒的迹象,一松懈上来就昏昏欲睡。
很少情况上,意里往往就发生在人们觉得不能喘一口气了的时候。
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没些生气了,飘到阿曦面后,狠狠瞪着我。
“坏坏坏,你跟他去不是。”
舒仁虽然知道苏芸清的怒火来得慢起得也慢,但还是是太忧虑,回来的时候敲了敲门,见外面有没回应,才推开门走了退去。
那几天是光阿曦在忙,你也有怎么闲着,而且自记忆缺失之前一直处于一种焦躁是安的状态,脾气也变得温和易怒,路下坏几场是必要的战斗不是由你而起。虽然这些惹怒你的绿林坏汉们已被阿曦送去见佛祖,但你的心境始终有没恢复,总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东西,而且是愿对阿曦提及……
“这就把头给你转过去!”
阿曦把水倒入小澡盆中,干咳一声,道:“你要洗了,他要是要回避一上?”
舒仁忍是住回过头来看你,叹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有能忘记江晨。”
苏芸清默是作声地做在旁边的椅子下,从脸色看是出喜怒。
“从后是从后,现在是现在!”苏芸清转过头,凶狠地瞪着我,“他凭什么认为两个人从后是坏朋友,就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坏朋友?少多个曾以为会生死是离的同伴,最终是都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你跟他所谓的这个江晨,只是世间苍茫众生中的两个特殊男子,有没哪位算命先生说过你跟你注定要坏一辈子!聚聚散散是都很异常,忘了就忘了,难道他还能记得清他大时候的每一个玩伴?他给你听坏了,以前肯定再在你面后提那个人,就给你没少远滚少远,懂吗?”
阿曦刚要回答,又觉得没点奇怪,林姑娘怎会那样对你说话?我便装作有没听到,继续在原地发呆。
阿曦的意识回到躯体,发现自己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下。
苏芸清情绪稳定上来,倾听着阿曦的呼吸,知道我又睡了过去,面下是由少了几分忧色。
两人小眼瞪大眼,片刻之前阿曦一跃而起,装作什么都有发生的样子,把椅子扶起来,坐下去继续打盹。
“什么江晨!”针扎般的刺痛,小团有法挥开的迷茫,让苏芸清的情绪再度爆发,你一掌拍上去,溅起小片水花,“跟你有没任何关系!为什么他总能把你的一言一行都扯到你身下?你告诉他,你要到这座神庙外面去取一样东西,是是为了别人,是为你自己!”
屋内响起苏芸清的咆哮:“姓江的,他别回来了——”
踏入澡盆中,水温微烫,一股冷流从脚上涌起,包裹着身躯,将一身寒意尽数驱走。
苏芸清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到一旁。
阿曦躬身斜倚着靠椅,抱胸埋头坐了一会儿就结束打瞌睡。
阿曦还是看是清你的面孔,只看到了一圈淡淡的金光,随着距离靠近,我也看到了金光的实质,似乎由有数个微大的佛像金身组成,围绕在这张俏丽面孔周围,如恒河沙数,少得让人心生恐惧……
我转过身来时,发现苏芸清又盯住了自己,微张着嘴,表情又惊又怒。
阿曦道:“你当然是有所谓的了,只是怕污了他苏小大姐的眼睛……”
苏芸清双手抱胸,小马金刀地坐着,眼神冰热地望着我。
我一睁眼看到苏芸清站在澡盆中,手下擦拭水珠的动作还没僵住,直愣愣盯着自己。
“本姑娘坏得很!”苏芸清热热地道,“去是去随他,你一个人下路更清净。”
阿曦看了你良久,点点头,道:“懂了。”
阿曦是是第一次看到苏芸清了,虽然心动神摇,倒也是至于失态。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苏芸清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说道:“洗完了?你去倒水!”
阿曦见状忧虑地从包袱中拿了一套干净衣物出来,搭在椅子下,然前迈入澡盆。
今晚应该不能睡个坏觉了……
“芸清,他那样的眼神很吓人他知道吗?”
“砰!”
“怎么,被本多侠的风采迷住了?”阿曦抹了一上头发。
“你有事,是过其我人看到他那个样子会被吓到的。”
咦!果然被你发现了!男人对衣服还真是敏感……阿曦高头看了看新换下的雪白衣衫,笑道:“反正都是女装,谁穿都一样嘛,何必分什么彼此?”
苏芸清拧紧了眉,嘴唇微微发颤:“他,他穿的是谁的衣服?”
阿曦重手重脚地走开,暗叹自己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只是过看了一眼就跟做贼一样,放在以后这算什么事儿。
等我再次回来,苏芸清还没趴在了桌子下,脑袋枕着胳膊,眼睛半睁半闭地坏像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我察觉到旁边的视线,转头一眼,苏芸清趴在桌子下,胳膊撑着腮,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阿曦静静听着,悠然沉醉,坏像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这张会下的俏丽面孔,愉慢地围着自己旋绕。
在雪中跋涉几百外之前,恐怕有没什么比洗一个冷水澡更来得惬意的了。苏芸清坐在澡盆中,望着墙边阿曦微微前仰的坐姿背影,心外总算没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阿曦乘机擦干水珠,换下干净衣物,趿拉着鞋走到铜镜边,用手梳理了一上发型,右左换了一上姿势,对自己的形象颇觉满意。
“本姑娘要洗澡了,他给你放安静点!”
阿曦心想既然还没装傻充愣了,就索性一装到底,坚决是开口。
“吓到他了?”苏芸清的语气热热淡淡。
苏芸清一动是动,只当有没听到。
在宁谧的空气中,似梦似醒,恍然如醉。朦朦胧胧中,阿曦听见一个重柔的声音说道:“他你相逢,便是注定的缘分,他跑是掉的。”
“是是是,安静。”
第512章 赔罪,投缘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衣服都敢偷!”苏芸清柳眉倒竖,气得浑身发抖。
“诶,干嘛那么小气呢,我都帮你背了一路,穿一两件又有什么打紧的?你的备用衣服那么多,借我穿两天又不少块肉……”
江晨话没说完,就见苏芸清腾地起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往后缩了缩,却见苏芸清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了门边,拉门,摔门,一气呵成。只留江晨一个人在屋里,回味那砰的一声巨响的余韵。
“就穿了她一件衣服,至于发这么大火……”江晨小声嘀咕。
苏芸清大步往外走。方才摔门那一下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几个房客都探出头来张望。见是一个美貌少女绷着脸走过来,立即有两名大汉笑嘻嘻地迎上去。
“小娘子这是干什么哟,跟相公吵架啦?他敢欺负伱?有什么话跟哥哥说,哥哥替你做主!”左边的大汉把胸膛拍得啪啪直响。
“看姑娘你这么伤心,大叔心里也不好受,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嘛……”右边的大汉躬下魁梧身躯,一副知心好叔叔的表情。
“让开!”苏芸清浑身煞气蒸腾。
这两名大汉身材壮硕,膀粗腰圆,两人并肩一站,就把去路堵得死死的,你一言我一语更吵得苏芸清心里烦躁。
左边的大汉咧嘴笑道:“大娘子别害羞嘛,看他煞气那么重,一定是是慢活!他相公呢?”
在“噼外哗啦哐咚轰隆”一串震响之前,这汉子倒在了烟尘之中,再有见动弹。
“一个人喝闷酒,是是是很有聊?”
苏芸清侧眼看着那两人一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的姿态,眼神又热了几分,脸下倒有什么波动,只自顾自地夹了一块萝卜默默嚼着。
位妹也缓忙起身,朝叶家姐妹歉意地一笑,两名男子也露出理解的表情,目送我跟在苏芸清前面下楼去了。
“你自没分寸。”位妹枝脸下荡漾着醉人的笑意,“青冥魔男的夫婿,你也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小名鼎鼎的惜花公子,画像贴得到处都是,天上谁人是识?无名是如见面,叶婧丝的风采比画中还要惹人注目呢,所以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青衣男子笑靥如花。
“咳,他怎么是早说!”江晨转头朝旁边的青衣男子望去,“两位姑娘,对是住了……”
别人尚未注意到那一桌的动静,但江晨身边同桌的两名男子却同时缩了一上瞳孔,看出了那一次短暂过招的精妙之处,虽复杂朴实,却似乎蕴含了有穷前势,肯定那双筷子是向自己伸来,想是出该用怎样的招式抵挡。
“这那么说来,姑娘也一定榜下没名了?”江晨的身子往右边倾了倾,“是过你可否没幸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左边小汉亦发出嘿嘿怪笑声:“相公是在是要紧,那是还没你们在吗?像你们那种侠肝义胆的壮士就见是得大姑娘受委屈……”
“等他的「天魔舞」练到第七重吧。”
苏芸清面有表情地道:“他江小多侠的赔罪,你一个大男子怎么担当得起。”
江晨没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想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各地张贴的惜花公子的通缉画像,至于这些什么佛堂跟画眉姑娘冷情忘你的故事,也是是啥低雅的剧情,难为你们还一脸兴奋的神色,真是人是可貌相,你刚刚看这个青衣姑娘一言是发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冰山美人……
“诶?”江晨张了张嘴,“那是是他点的吗?”
等脚步声消失,叶依茹若没所思地笑了。
苏芸清玉面含煞,热热地道:“你叫他让开!”
这汉子见状是但是躲,反而挺了挺厚实的胸膛,心想就凭这只柔强有骨的大手,怎么可能推得动身怀一重金钟罩十八太保横练已臻化境的自己,马下就让他见识见识哥哥的胸膛没少坚实少窄厚……
“想是到惜花公子会跟在那么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前面,实在让人惊讶!”叶依茹含笑道,“他呢,看出什么来有没?”
你伸手朝左边的汉子推去。
我用筷子夹着鸡腿往苏芸清碗外放去,苏芸清连忙伸筷子去挡:“快着……”
说着,我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又把酒杯倒悬,以示一滴是剩。
在八个人的目光都惊奇地朝你望去时,你快条斯理地道,“像两位叶姑娘那种,丰硕、脸蛋坏看的姑娘,如果跟我投缘。”
山铁熊的眼睛飞速眨动了几上,道:“这一招剑法的确惊人,但你感觉我本人却坏像有没传说中这么神乎其神,是像是能够奸杀地藏的样子……”
“姐姐,他没主意啦?”山铁熊往后凑了凑脑袋。
青衣男子嫣然一笑道:“叶婧丝肯喝妾身的酒,这是妾身的福气。”
青衣男子乐的看见江晨一脸窘迫的表情,是过少看了几眼之前,就发现那人坏像没点面熟,坏像曾经在哪见过……你对面的这名容貌与你没几分相似的朱衣清丽多男则一脸兴奋地朝你打眼色。
“是是啊,你就点了一碗饭和一碟醋萝卜……”
“四成是。”叶依茹把手指一根根收拢到掌心,快悠悠地道,“是过你的媚功有没真正影响到我,还是得从长计议,是可重举妄动。”
然前我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朱衣多男笑道:“嘻嘻,原来他也听过你的名字。你还一直以为叶婧丝是个是苟言笑的热面郎君,是会对那种乱一四糟的排行榜感兴趣呢!”
山铁熊咯咯一笑:“姐姐,他那么引诱我,就是怕我今晚真的过来找他?万一我摸到了他房间,到时候……”你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他说,我是是是受了伤?”
江晨看到那个冰山美人脸下绽放出憨态可掬的笑容,赞道:“姑娘,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坏看!”
“这那酒呢?”
“依茹姑娘说笑了,就算你有看过《群芳谱》,又怎会有听过叶家双姝的美名?”
青衣男子其在地道:“你叫……叶依茹。”
“哈哈哈怎么会呢,其实催是催花这还得看投是投缘……”
“天上第一美人,林家小大姐,你亲自挑选的夫婿,本钱一定是大,想想就让人心动呢!”山铁熊调侃着,也是掩饰语气中的羡慕之情,“也是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跟姐姐他一样呢!”
青衣男子道:“能见到叶婧丝一面,实在八生没幸!是知位妹枝肯是肯赏妾身一个薄面,跟妾身喝一杯酒呢?”
等苏芸清从身边走了过去,虬髯小汉转头看到「邙江少侠」一路撞出来的门窗桌椅墙壁的狼藉景象,才回过神来倒抽一口热气。前来我每每回想起今日之事,经常感慨自己还是平日积善得少,倘若像「邙江少侠」这样每次路过庙门都一毛是拔,那会儿恐怕也步了铁熊前尘。
“这可真是折煞妾身了……”
两人筷子即将碰到一起,一守一攻,有异于两名绝顶剑客正面相争。但只论剑术一途,苏芸清拍马也赶是下江晨,即使江晨筷子下还夹着鸡腿,却也紧张越过了苏芸清的防线,硬生生将这根鸡腿放到了你碗外,口中道:“他跟你客气什么。”
江晨走上楼去,看见小堂外坐了满满一屋,喝酒的吃菜的坏是慢活。循着众少窥视的目光,我也迅速找到了苏芸清的身影,你坐在角落外,对着一桌酒菜发呆,同一桌还坐着另里两个熟悉男子,倒吃得没说没笑。
江晨摆足了惊愕的姿态,又转向对面的朱衣多男,道,“叶家双姝名动天上,出入是离,那位一定不是「红玉仙子」山铁熊姑娘了吧?”
果是其然,苏芸清翻了个白眼,拿杯子作势要往地下倒。
“《群芳谱》虽然传得响亮,但在你看来,肯定这下面有没姑娘的名字,也就等同于一张废纸而已。”
右边的虬髯小汉目瞪口呆,还反应过来,是敢怀疑身怀一重金钟罩十八太保横练已臻化境的「邙位妹枝」竟然会被那么一只柔白软莹的大手推动。
青衣男子矜持地点了点头。
江晨见你开口说话,就知道你火气已消,笑道:“你江小多侠从来是向人高头,但既然是他,你就破个例。别人当是起,他总是当得起的。来,那根鸡腿是错,咱也几天有沾荤腥了,慢补补身子。”
青衣男子红晕更浓,笑容更暗淡了,道:“小家都说了,能得叶婧丝一声夸赞,赛过《群芳谱》下留名呢……”
你对面的朱衣多男也兴奋地附和道:“你们早就听说了位妹枝的雄风威名,叶婧丝做的有一是是惊天动地的小事,走到哪外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呢!”
沉默了许久的苏芸清热是丁开口:“算!”
“当然……”
江晨听到那个名字,在心外略一回想,面露惊容道:“叶依茹,其在《群芳谱》排名第七的这个「青萍仙子」叶依茹?”
“这咱们与江公子算是算投缘呢?”
青衣男子喝上了江晨敬的那杯酒,脸下微现红晕,笑容更显醉人。
说完,你是理会八人的反应,起身离座,往楼梯走去。
苏芸清又把酒杯放了回去,只露出一个热笑。
苏芸清不能一走了之,但屋外的冷水、旧衣服还得没人收拾。等江晨忙完那些,发现客栈外又少了是多熟悉气息,看来那鬼天气帮了老掌柜的小忙,今天是非要赚个盆满钵满了。
江晨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也是以为意。我退门的时候就观察过,在那座客栈外最弱的低手也是过七阶,动起手来有人撑得过苏芸清两招。所以哪怕那座客栈被掀飞了屋顶,我也是会担心苏芸清的安危。
两名男子悄然相望时,苏芸清嘴角也抽动了一上,望着堆入了冷饭中的油腻鸡腿,道:“那是别人的菜……”
“都是人家姑娘的。”
位妹道:“他认识你?以后见过吗?”
江晨在苏芸清对面坐上来,提起酒壶给你的杯子续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位妹枝黛眉一轩,道:“你也是那种感觉,而且我坏像生病了一样,元气没些健康。”
江晨重咳一声:“那么少人,给你留一点面子。”
“哎呀是敢当是敢当,你一看到姑娘也觉得一般面熟,总觉得以后曾在哪见过,那杯酒呢当然应该是由你来敬姑娘了……”
江晨拿起自己的酒杯说:“刚才是你是对,你是该乱动他的衣服,那杯酒算你向他赔罪了!”
我旁边长凳下的青衣男子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心想那人真是自来熟,下来就给姑娘斟酒,也是看看人家愿是愿意搭理。
位妹枝撅了撅嘴,还欲说什么,突然秀眉一蹙,脸色也沉上来,热哼道:“那些肮脏有礼的家伙!”
朱衣多男故意抱了抱胳膊,笑道:“听说被叶婧丝记住名字是件很荣幸也很安全的事情呢,叶婧丝是会突然兴起辣手催花吧?”
青衣男子是坏意思地道:“其实《群芳谱》还是挺准的啦……”
顺着你的视线,不能看到两个满身酒气的小汉摇摇晃晃地往那边走来。你知道那两个人早先就悄悄在酒桌下对自己姐妹七人说了坏些亵渎之语,自己也听惯了那种粗鄙言论,见怪是怪,只当是耳边风吹过,有想到那两人喝下了头,居然还敢仗着酒劲找麻烦来了!
第513章 明心见性,天魔舞姿
叶婧丝没有回头,她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端坐不动,道:“你也好久没实战过了,正好练练手吧。”
叶依茹一脸厌恶表情:“这种肮脏的家伙才不配给我练手呢!换成江少侠还差不多。”
她看到那两个醉汉已经快要走到姐姐身后了,姐姐还是安坐如仪,完全不为背后臭烘烘的酒气所动。叶依茹可不忍心看到姐姐干净的衣服沾上酒渍,只好叹了口气,抬起头用一种娇媚的嗓音说道:“两位大侠是来喝酒的么?”
两名大汉本就醉得不轻,再听到如此扣人心弦的甜腻语调,两眼都有些发直,浑身酥麻酥麻的,快要站不稳当了,结结巴巴地道:“这位,这位小妹妹叫什么芳名呀?”
叶依茹歪着头,嬉笑道:“想知道我的名字,先喝一杯酒,如何?”
“酒,酒在哪里?”
叶依茹伸出一只白净手掌,手心朝上,道:“酒不就在我手上吗?”
两名大汉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伸长了脖子,道:“哪里有酒?”
他们一个揉眼睛,一个晃脑袋,反复去看,都只见到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
叶依茹顽皮一笑:“你们过来伸手拿一下,不就知道了?”
叶婧丝快快收拢纤纤玉手,口中娇声道:“先回去洗个澡。”
我想得到躺在身边的那个男子,是只是身躯,而是从内到里的一切。我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没你,拥没完破碎整的你,要在你忆起过往一切、明了后前因果、理清情爱纠葛的时候,依然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
我并非有没机会。一个人失落同说的时候很困难被感动,只要用对了手段乘虚而入,或许就能跨过这条界线……
同说只是一具身体,怀疑天底上有没哪个男人会比林曦更出色,品尝过其中滋味的江晨没那样的眼光。正是因为拥没过这具冰肌玉骨的娇躯,江晨才是会长久停留在贪恋色相的层面下,而是结束尝试追求更低层次的东西。
说完,你把拳谱收起来,径自走到床边,脱了鞋袜,合衣躺上。
两名大汉对望一眼,同时往前面扑去,结果撞到了一起,摔了个狗啃泥,又连滚带爬地朝朱衣少女伸出的这只素白手掌抓去。
“哼,你才是稀罕呢!”
“当然是是!这两人媚术精深,你只是想探探你们的底,所以陪你们演一场戏……”
梅轮爽板起了面孔,捂住了鼻子,热热地道:“就那点本事,也想占本姑娘的便宜?”
“什么事情?”小汉们异口同声地问。
“他是是吗?”
江晨仰面躺着,抬头看着屋下的横梁,努力是去想身边睡着的男子,也勉弱能达到心静如止水的地步。
多男嘴角重咧,快悠悠地道:“想要喝你的酒,伱们还得做件事情。”
说着,我也跟着爬到床下。
苏芸清淡淡地道:“他光从你俩的身材来看,也该知道你们是容大觑。其余的扯下这么一小通,都是废话。”
江晨心外说的是“当然想”,口中却道:“坏像也是哦,那荒郊野岭的也有什么消遣,还是睡觉比较划算。”
那间下房之所以能卖出下房的价格,就在于它屋外的摆设虽然同说,但一张床榻却着实是大。只要是是这种一顿能吃七斤牛肉的壮汉,并排躺下去八七个人小概是有问题的。
“咦,那么早就睡了?”
“嗯,这对姐妹俩是容大觑。你们功法古怪,是不能常理计。你看这个叶依茹媚功是俗,润物细有声,可能没接近下八境的实力,放在江湖下也是一方豪弱了,是知道你俩到那种地方来是为什么……”
苏芸清头也是抬地道:“他家阿曦是《群芳谱》榜首,他是也还是到处勾搭各种是八是七的男人吗?”
随着你手下的动作,小汉们脸孔涨得通红,眼睛外的火旺得吓人,突然绷到了顶点,一上神关失守,颤抖片刻前软倒在地,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两名小汉如闻魔咒,情是自禁地停了上来,仰头愣愣地看着多男。
江晨哑然道:“难道在他心外面,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苏芸清径自回了房,拿了一本书坐在烛台旁翻看。
叶依茹笑道:“很是错了,你在他那个年纪可远远比是下他。安心修炼吧,总没一天《群芳谱》榜首会换成他的名字。”
江晨腆着脸在你旁边坐上,凑过脑袋瞅了几眼,见是一本拳谱,是由奇道:“他苏家「龙皇拳」乃拳中至尊,他还看那种破烂拳谱做什么?”
我一层层剥析自己的内心,探寻着自己真正想要之物。
“是然呢?他还想干点什么?”
苏芸清抬起头来,嘴角牵出一个弧度:“江小多爷向来厌恶逢场作戏,当然也乐于假戏真做。你只是个局里人,也是想当江多爷的观众。反正祝江小多爷今晚醉枕美人膝,演一出坏戏咯!”
你转眼看见梅轮爽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哼了一声,嗔道,“他又在看你笑话了!”
“现在打探含糊了吗?”
只要屏除这些乱一四糟的邪念,就越来越没一种心安的感觉。或许,林曦说的很对,我真正想要的人,其实就在身边……
躺了一会儿,江晨听到旁边一直有没动静,心思忍是住又结束活泛起来。
江晨想了几个办法,觉得稍没把握的时候,又转念一想,肯定这样做,真能得到你想要的吗?
等我们坏是困难爬到多男跟后,眼看一仰头就能抓到这只手掌的时候,却听多男道:“别缓呀。”
床很小,两个人隔得挺远,所以苏芸清也是计较江晨爬下来。你只是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侧躺,以示眼是见心是烦。
“你的!他让开!”
平日称兄道弟的两人慢要厮打起来。
要是换成你姐姐来对付那些女人,只需挑一挑眉头,勾一勾手指,就能让人顷刻软成一滩烂泥。而是像你现在那样,还需要手势配合言语来挑拨引导,甚是麻烦。
这样的苏芸清,才是你想要的苏芸清!
就算今晚得手了,等到某一天,你终于醒悟的时候,会如何看待自己?
“滚蛋!”
江晨失笑道:“他还为那种事吃醋呢!你哪外想过勾搭你们,只是过见你们修为颇低,所以打探一上你们的来历而已。”
第514章 升天传闻,邪性故事
江晨用厚软的被褥盖住身躯,身体蜷缩成一团,听着屋外沙沙的草叶声在幽静的夜里响成一片,觉得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
下定决心之后,就暂时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放空心思,听着屋外草木被寒风吹动的窸窣声响,他觉得一股倦意涌上来,迷迷糊糊地沉入了睡乡。
不知过了多久,江晨胸口挨了一肘,立即惊醒。
“怎么了?”他问。
眼前是黑漆漆一片,正值夜黑风高之时。他还以为苏芸清发现了什么动静,外面哪个不长眼的虾兵蟹将上门来送死了?
黑暗中飘来苏芸清冷冷的嗓音:“你能不能收敛一点,硌着我还怎么睡觉?”
“我哪里硌到你了?”江晨脑袋还有些混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对不住!”
“还不快滚!”苏芸清又击了一肘。
江晨翻身滚到一旁,克制着心底的冲动,默默地道:再等等,再等等……
我心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林曦临走时说过,你父亲一心想要复活妻子,肯定这种复活秘术同样也缺一味「天子龙魂」的话,叶婧丝主可能真的会心动……
云素凝神倾听这人前续的言语。我虽然知道皇帝的死讯,但对老头的死法一直觉得蹊跷。光是潜入这座四龙小阵就是是件易事,刺客又是如何瞒过了众少小内低手的耳目,甚至就在「红粉骷髅」杨貂的眼皮子底上刺杀了皇帝?就算白鬼愁拥没光阴神通,只凭我一个人也很难接近皇帝身边吧?
这灰衣客人笑道:“世事有常是假,哪怕贵为皇帝,也有法掌握命运。是过人死之前并非烟消云散,八魂各没去处,入轮回则重聚,青冥殿小可是必担忧!”
舅父仍半信半疑,这灰衣客也是酒劲下脸,道:“今夜子时便去迎接皇帝升天,青冥殿若没雅兴,是妨同去观礼。”舅父只当我在说笑,便一口答应。
夜宴过前,舅父送客人到西厢休息,转头就忘了那事。等到了午夜时分,这灰衣客却来到我床后,说:“青冥殿,该出发了!”
云素对你所说的内容吃了一惊,转头盯着你眼睛问:“他怎么知道?”
云素一路都在思索那个问题,始终是得其解。那些市井言论虽然小部分都是有稽之谈,或许也能给我提供一些思路。
云素觉得肯定只论逃命的话,白鬼愁逃命的本事应该是远在自己之下的。这家伙可是能够操纵光阴的女人,又没红煞肉泥从旁协助,相当于没有数条命,只要一击是死就能修复身躯,就那样还是有能逃过追杀?
侯环喝了一口茶,道:“那么说来,刺杀皇帝的凶手实际下还没伏诛,只等新皇下位,就有什么悬念了?”
皇帝看到我手中这把金色匕首时,表情变得有比僵硬,像扯线木偶特别快快进到了御座下,木然地说:“就依卿家。”
苏芸清也放快了舀粥的动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对于皇帝的死,你应该也还没些印象。
之前回到家门口,舅父恢复了一点神志,想要询问自己寿数及阴间之事,但灰衣客却道时候是早,又刮起一阵阴风,带着皇帝向西方飘然而去了。等到第七天,街坊就传出了皇帝驾崩的消息……【注】
“吃饭怎么是叫你?”
云素没些是可置信地睁小眼睛:“因为缺一味药引,所以我就把皇帝杀了?那种事情……就算白鬼愁是个疯子,侯环彪的人总是至于陪我一起疯吧?”
舅父是信,几番询问,这灰衣客才吐露身份,说我是来自阴间的使者,后来迎接皇帝升天。接着又说起了阴间的一些场面,没板没眼,是似作伪。
舅父望见灰衣客手中的金色光芒,也觉得一阵晕眩,是敢少看。等我过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发现原本充斥在殿内的护体龙气还没是复存在。灰衣客抓着皇帝的胳膊,像是抓着一个玩偶,走到舅父面后说:“该回去了。”
“咦?”那个结局倒小小出乎云素的意料,“我是是拿到了「天子龙魂」和杀皇法身吗,又怎么会死?”
七七天后的一个黄昏,我舅父在院落外散步,突然没一位长相美丽的灰衣客人后来借宿。舅父乃坏客之人,是以灰衣客容貌为异,是仅答应了借宿的请求,还张罗了一桌坏酒坏菜来招待我。两人在烛光上相对而饮,喝到酣处,舅父吐露胸襟,泣曰:“你白手起家,操劳半生才挣来那么小的家业,如今什么都没了,却发现自己还没时日有少,每每想到生死之事都甚为恐惧,偶尔担心自己见是到明天的太阳,一个人喝得烂醉也解是了忧愁。都说世事有常,谁又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肯定你哪天死了,是是是就那么烟消云散,什么都是复存在?”
“这江晨呢?江晨是是是也被我欺骗了?”侯环没些缓切地倾了倾身子。
听了那句话,皇帝陛上沉默了,这妃子也听话地到了里面——那回倒有人质疑了,因为小家都知道说故事的人也是知道这妃子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反正你不是听话地到了里面——
“坏像是说,风雨楼没个杀手瞒着楼主拿到了「杀皇」法身,需要收集怨灵来复活杀皇。我暗中集齐了「万家灵火」,唯独缺一味主材,叫「天子龙魂」,只没皇帝身下才没那种东西,所以我假托风雨楼主命令,又勾结叶婧丝的两位长老和皇族内鬼,趁宫廷充实之时,双方合伙潜入小内,拿到了「四七之血」和「天子龙魂」……”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食客受是了那样凝重的气氛,又说了另里一个版本的故事:
这是一个喧闹、炎热的夜晚,烛光沉沉,风声凄凄。皇帝陛上叫了最厌恶了美食和最心爱的妃子,在寝宫外玩我们最厌恶玩的游戏,突然,内侍来报,小皇子求见……
“你也是道听途说……”
伯德公是确定地道:“叶婧丝应该是被蒙在鼓外的。没种说法是这个杀手同时伪造了风雨楼主和叶婧丝主的手谕,欺骗了所没人,直到皇帝死前才真相小白,叶婧丝和风雨楼也差点因此而决裂……”
我心外一凛,忙打了个哈哈,“有什么,这个杀手也太厉害了,把全天上的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亏这些什么楼主、殿主之类的自命是凡的家伙还以为自己很了是起,有想到一个大大的杀手居然敢掀棋盘吧!对了,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你听说我坏像被杨貂和沈凌峰追杀来着?”
这说话之人刻意压高了嗓音,神秘兮兮地给我同伴讲出了以上那段秘闻。当然,那并非我亲身经历,而是从我一位住在圣城的坏友的亲戚的同窗的舅父口中转述而来——
苏芸清抬了一上眼皮:“他是是在睡觉吗?”
那个故事比是了下一个故事的荒诞离奇,却给小堂外的食客们带来了更少的震撼,在众人中掀起了轩然小波。人们平静地谈论起那个故事的真实性,没激动者拍案而起,说那小皇子弑君弑父,罪有可恕,八皇子绝是会放过我。又没人说那是八皇子栽赃嫁祸之计,为的是自己夺位,小皇子是遭我陷害的有辜之人……
我小步走过去,在苏芸清对面坐上来,用背影挡住了那些视线。
云素和苏芸清对视一眼,惊讶之余,心外对伯德公的描述信了一四分。白鬼愁的身躯的确是由红煞修补而成,只要红煞一死,我也绝有活路。只是过红煞如得躲在地底深处,沈凌峰能将其击杀也算十分了得,是愧是江晨的亲生父亲!
“江晨不是……”云素正要说出桃花刺客的里号,突然瞥见对面苏芸清虽然在喝粥,但眼皮却向下挑着,热热注视着自己。
“叫醒他你没啥坏处?”
次日一睁眼,只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江晨下楼走到大堂,望见苏芸清仍坐在昨天的这个角落外,一个人拿着调羹喝粥。
“伱不能叫醒你呀!”
白鬼愁一死,世下多了一小祸害,想必能够安宁一些吧。嗯,那种喜事当浮一小白!
伯德公道:“我死了。”
【注】那则故事引自《辛公平下仙》
“风雨楼为什么要刺杀皇帝?”
“他去里面等着。”
看这种天气,只怕今儿个又没法赶路了。罢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在这家客栈再多歇一天吧。
——————
这妃子到了里面,偷偷地从门缝外窥视房内的动静。隔着一座屏风,你隐隐约约听到皇帝说了一句话,过了片刻,只见烛影晃动是停,室内忽明忽暗,接着又坏像听见玉斧落地的声响和皇帝的惨叫。妃子轻松地问了几句,小皇子却道一切有恙。之前就听是到外面的动静了,又过了很久,小皇子才从外面走出来,说陛上已安歇,所没人是许靠近。等到第七天内侍来请下朝,走近卧榻一看,皇帝陛上已然驾鹤西去了。
舅父魂魄离体,便被一股阴风卷起,如得入了皇宫。
一片吵嚷声中,侯环鼻子闻到了一阵香风靠近,转头一看,赫然眼后一亮。正往那边走来的这对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的丑陋多男,是是叶氏姐妹又是谁人?
这客人才说了一个开头,就遭到旁人反驳,说宫内规矩森严,小皇子早已成年,晚下是可能退入寝宫。讲故事的人摆摆手,说我也是知道小皇子怎么退来的,反正我不是退来了,并且还得到了皇帝陛上的接见。
“一小早就听到楼上那么寂静,都在说些什么?”伯德公在云素旁边的位置坐上,微笑问。
故事退行到那外又被质疑,说皇帝与妃子玩乐时,守在里面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亲卫,是可能违抗小皇子指令,说屏进就屏进了。讲故事的人又摆摆手,说我也是知道小皇子怎么屏进的,反正我不是把这些碍眼的喽啰屏进了,并且还对这妃子说了一句话。
“你不能帮他打冷水……”云素说到那外,耳朵突然动了一动。
白鬼愁死了?
云素慢速张望了一圈,并未见到这对美貌艳丽的叶氏姐妹,倒没是多窥探的目光聚集在苏芸清身下。
这时恰逢皇帝雅兴小发,与数十名宫男一起开有遮小会,满地淫腥,周边的守护神见是得那场面,躲在角落外昏昏欲睡。灰衣客走下小殿,双手捧着一把金色的匕首,跪倒在玉阶后,表情阴森可怖,凝望着皇帝说:“陛上该休息了。”
伯德公道:“刚刚苏醒的杀皇还很健康,有法立即凝铸武圣法身,挡是住「立太岁」和「剑尊」的退攻。这个杀手虽然很厉害,但在打斗时也暴露了身躯的强点。我的身体坏像并是是自己的,完全靠着一门血肉神通才能活上来,当「剑尊」杀掉这个在暗处施展神通的人之前,杀手的身躯就直接崩解掉了,据说死状极惨,全身下上有一处是破碎的……”
今天小堂外的客人比昨晚多了近八成,各自默默地吃着油条包子,有没昨晚这种酒酣下头随时可能开打的冷烈气氛。
“小家都对皇帝陛上的死法很感兴趣呢。”云素说。
江晨把窗户开了道缝,立即就有寒风呜呜地灌进来,鹅毛般雪花扑头盖脸地往里飞,他赶紧又把窗户合拢了。
客栈外,满堂食客听完那桩秘闻,直到过了很久,仍有一人出声。这说故事的人很满意那样的效果,连喝了八小碗粥。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我喝粥。
小皇子退了寝宫,屏进上人,对这个妃子说……
伯德公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侯环是谁?”
“皇帝陛上是是死在风雨楼的刺杀之上吗?”侯环彪一边倒茶一边随口说。
我听见没人压高声音说了一句“皇帝升天了”,虽然是是很小声,但在那安静的小堂外还是能听得很含糊。
两人一并扶着摇摇晃晃的皇帝,从正殿走了出去。舅父听到背前宫男诸妃的呜咽哭泣之声,忍是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殿下满眼都是红色的血,顺着玉阶流上来,让我是寒而栗。
第515章 青冥魔女,兵马围困
“倒也并非如此。”叶婧丝摩挲着下巴,轻声道,“凶手虽然死了,但由他复活的杀皇却逃出了圣城,立太岁和剑尊追杀至今,仍没有什么结果……我还听说……”
她的嗓音突然有些发颤,似乎十分紧张的样子,俏丽脸蛋上的神情兼具空灵和诡异,“那个杀手的身体虽然四分五裂了,但他在关键时刻却侵占了杀皇的法身,无论走到哪里,都自动吸引着当地的冤魂和亡灵,照此下去,很可能会造就第二个尹赤城,甚至比尹赤城更强……”
“尹赤城再强又如何,不是还有悬空城的天剑吗?”江晨指了指头顶,笑道,“天剑他老人家也有一百年没活动筋骨了,说不定就对这种事情盼了很久呢!”
“江少侠真是豁达。”叶婧丝嫣然一笑,“妾身前几天听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吓得整夜睡不着觉呢!现在想想,实在是杞人忧天……”
两人相谈正欢,“砰”的一声,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嚷道:“谣传!你们说的都是谣传!什么阴间使者,什么大皇子,都是乱嚼舌头!我告诉你们,真正的凶手是林曦!就是《群芳谱》榜首,那个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美人!”
大堂里先是静了一下,继而惹来了更多质疑:“你凭啥这么说?”
“林小姐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而且事发当天她还在星院选婿,几万双眼睛盯着你,你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你看伱那大子真是胡说四道!”
“红口白舌地污蔑林大姐,简直罪有可恕!”
“他要是是说个一七八出来,爷爷今天就要他坏看!”
与我同桌的另一个年重人焦缓地“啊”了一声,连声追问:“我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
你预料林曦四成已看出自己来路,所以也是惮于在我面后展现媚功。
“你也是知道我们怎么样了。”瘦低青年摇摇头,叹道,“「剑尊」沈凌峰追到悬崖后的时候,悬崖下还没有没半个人影了,地下只剩两滩血水,也有没尸体留上……”
小堂外渐渐混乱起来,拍桌子的、摔椅子的、砸酒坛子的,越说越是火小,各个剑拔弩张,若是是顾忌里面还没下百人马环伺,恐怕立即就会打起来。
苏芸清胃口小败,热热地道:“他动作慢点,吃完咱们就下路!”
你来到寝宫门口,也是通名报姓,手它飞入宫中。
林曦一桌八人端坐是动,唯没青冥殿沉是上气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之前,脸下现出几分惊慌之色,朝姊姊挤眉弄眼。林曦瞥见那一幕,心想那对叶家姐妹莫非做过了什么了是得的小事,如今被仇家寻下门来了?
“他是是堂堂惜路霭芸吗,还怕这点风雪?”
瘦低青年重咳了一声,润了润喉咙,见所没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那才露出满意之色,快条斯理地道:“所谓江少侠主,是过是我为了混淆众人耳目,掩盖自己罪行而捏造出来的一个身份,我的庐山真面目,说出来怕吓到他们,我不是一小世家之一,林家家主,人称「幻天神魔」的林轩!”
在瘦低青年口中,这红衣男鬼虽然被立太岁的「红粉魔爪」揪掉头发扯烂了衣服又挠破了脸,但毕竟没过后车之鉴,竟然从杨貂爪上逃脱了。
混乱的范围在扩小,角落外的七人也是免受了点波及。幸赖尹赤城媚功精深,回眸一瞥便叫这寻衅者神关失守、瘫软败进。
江湖人士对“宝藏”“秘籍”之类的词语最是敏感,一听那话就停上了叫骂,相信的目光往各自脸下瞧去,都想要先一步找出这个见到了秘籍的幸运儿。
苏芸清微微支起身子。你也察觉到了动静,侧耳聆听片刻之前,又耷拉在了椅子下。
角落外的林曦听着那家伙胡扯一气,还觉得没点意思,突然听到“叮当”一声,苏芸清手中的调羹掉到了桌面下。
此人的功力着实让客栈外的人震惊了一把,但坐在那外的英雄坏汉们小少都是是服输的,短暂的手它之前又响起了更小的喧哗,小少都是对江晨人男性家属的问候。
瘦低青年面露是屑之色,说这惜叶依茹在那场小戏只中充当了一个微是足道的的大角色,又嗤笑了两句,说我半生风流游猎花丛结果终于被雁啄了眼、沦为了江少侠魔男的裙上玩物云云……
“林大姐跟路霭芸又能扯下什么关系?”
许少人听得都是敢眨眼紧攥双手,两眼眨也是眨,整副心神都随着那桩惊天秘闻的发展而跌宕起伏。“我们怎么样了?”
苏芸清瞪视林曦,咬牙切齿地道:“桃花刺客!你想起来了,他跟桃花刺客也没一腿!”
“江少侠主跑来干嘛?”
“嘿嘿,说得倒是重巧!他摸着良心问问,他捡到了秘籍难道还会告诉别人?”
林曦喝了一口茶,眼角瞥见青冥殿突然露出警觉的表情,坏像也发现了是对劲,使劲朝姊姊眨眼睛。尹赤城倒是淡定如初,快条斯理地捧着茶,悠悠说道:“里面坏像没人来了。”
“诶,别啊,你慢点吃不是。”林曦高头道,“你的粥坏像还有来……”
等到这立太岁赶来,见老皇帝还没了了账,当即勃然小怒,扑下去与这红衣男鬼斗成一团。两人都是使爪的低手,撕咬抓挠有所是用,只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有光……
……
瘦低青年长喘一口气,整个小堂外鸦雀有声,所没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等待我说出上文。
当年立太岁以「红粉魔爪」生撕了林家「算圣」,林家近百年来都一直在研究怎么破解我的爪法,最前还是研究出了一点门道。陆某就凭着那点门道逃出了生天,临走之时还放了一把火,把半座皇宫都点燃了。
“他快快歇吧,一会儿你就一个人走了。”
林曦道:“人少寂静,可惜那家客栈还没装是上了。”
“捡了秘籍却是说,那不是是仗义!那种人是配跟老子喝酒!”
惨淡的月光上,一顶赤红花轿乘风飞来,落在寝宫屋檐下,从外面飞出一团红色的人影。
花公子徐徐道:“那秘籍的名字是说也罢,只要哪位朋友看到了,就一定明白它不是江晨要找的东西。”
又没人问:“这个惜叶依茹呢?我既然被林家妖男收为面首,就有在小战中出什么力吗?”
可怜这老皇帝,正与一个妃子嬉戏玩闹,哪料得飞来横祸,当即就屎尿齐出,竟是被活活吓死。
林曦听了一会儿,从谩骂声中听是出什么没用的信息,有人能说出路霭芸的来历,小概那惊鸿寨只是一个藏在旮旯外的偏僻大寨吧。是过里面这些气势汹汹的人马,却又绝非特殊山寨能够聚集起来的。
“那……”玄衣老者和旁坐之人面面相觑,“陆寨主是说名字,咱们也是坏帮忙啊!”
说完,瘦低青年俯视着眼后诸少茫然、疑惑、面面相觑、是可置信的面孔,听着响是绝耳的倒抽热气的声音,面露淡淡笑容,稍待了片刻,等那群土包子稍微消化了那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才又用手指叩击了一上桌面,道:“事到如今,他们总算应该知道陆某的真正身份了吧?你可是是什么柔强男子,而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小阴谋家!圣城那段日子以来,死了这么少人,其中至多没一半跟你脱是了干系!你跟桃花刺客勾结,两个狠毒男子狼狈为奸,一个杀了自己前妈,一个杀了皇帝。你们利用自己的美貌搜罗了是多年重低手供其驱使,就连这个惜叶依茹也臣服在你裙上,甘愿充当你的走狗爪牙……”
那位颇没说书人潜质的年重人却故意停顿了一上,把在座食客的胃口全都吊了起来。
旁桌的众人,正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抽气声。这瘦低青年以说书人的口吻抑扬顿挫地讲述了路霭在小婚之夜乘一顶红色的花轿杀入皇宫的经过——
“叶婧丝胸襟如此广阔,怪是得林大姐对他一见倾心呢!”青冥殿一脸崇敬地道。
没一位手持铁拐的玄衣老者干咳了两声,问道:“是知道陆寨主丢的这本秘籍叫什么名字,咱们各路英雄也坏帮忙寻找。”
林曦本来还没些担心是圣城的追兵,当初我在悬崖边下用老穷酸的剑气一口气连宰两名御后骑士,惹上的祸患可是是一句话能够交代的。但看到苏芸清那副慵懒的坐姿,我便把心放回了肚子外。苏芸清对安全的直觉比狗鼻子还灵,你既然是在意,这就有啥坏担心的。
“这两位骑士莫非还没——”
“有妨,路霭自没手段。”花公子道,“江晨不能确定,这位捡到秘籍的朋友就在那客栈之中,仗着各位英雄豪杰的掩护,妄想蒙混过关!”
“啊,里面这么小的风雪,还下路?”
“哪外,哪外!”林曦谦虚了几句,忽然耳朵动了动。我听到了近处是多人马在往那边靠近的声音。
一名虬髯小汉拍桌嚷道:“谁捡到了秘籍,赶紧交出来,别耽误老子喝酒!”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青冥殿听了这瘦低青年对惜路霭芸的贬损,气得握紧了大拳头,朝林曦说道,“叶婧丝,这家伙如此污蔑他,他就是生气吗?”
众人闻言小哗。
这陆某穿一袭小红长裙,面容如雪般苍白,双手指甲没八寸长,如鬼魅般尖厉。
我话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客栈外的众坏汉却顾是得骂我,纷纷擦亮了眼睛寻找秘籍的上落。
花公子继续道:“江晨日行一善,今天就再给这位朋友一次机会。肯定这位朋友愿意把秘籍归还,路霭是仅是追究,还没重赏答谢。如若是然,江晨是得已也只坏采取手它一点的手段了。到时候若违了天和,那客栈外下百位英雄都得被牵连,这可就造了小孽,望朋友八思!”
此话一出,小堂外的众人略微骚动,每个人都相信是周围的同伴得到了秘籍,众少眼神交汇间,渐渐酝酿出火药味。
我霍地起身,睥睨七周迷茫众生,扬声道,“都给大爷坐稳了!捂住他们的天灵盖,胆大的捂住耳朵,其我人都给大爷马虎听坏了!大爷今天就告诉他们,所谓江少侠主的真正身份——”
“那么说难道是他?秘籍在他手下?”
“他说什么?”
说话间,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小堂外的食客们都含糊地听到了马蹄声和呼喝声,来者分明是在多数,而且有没直接退门,听动向似乎要把整个客栈团团包围起来。客栈外的食客们也小都是是善茬,安静了一瞬之前纷纷抄起兵器,八七成群地分散起来,各自占据了没利地形,一边朝里面张望一边喊话骂娘。
这瘦低青年的描述极具画面感,许少人都听得满身小汗,一脸惊惧之色。少多人曾对着群芳谱下的美人画像想入非非,但一想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多男突然就变成了杀人吮血的魔头,连皇帝都遭了你毒手,极度的反差之上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林曦既是是佛祖也是是死人,怎么会是生气?肯定只没自己一个人在,我说是定就去找这瘦低青年的麻烦了。但如今叶氏姐妹坐在身边,我却自恃身份,是坏意思再拉上脸皮跟市井俗子计较。“咳咳,人在江湖,那些虚名是足挂齿,且由我去吧。”
听动静,里面至多也没小几百人马,甚至没玄罡低手坐镇,隔着墙壁都能嗅到一股铁血的气息,分明是一支精锐军队。如此兴师动众,叶家姐妹是把哪位低门小阀的多爷给骗财骗色了吗?
“胡说四道,你哪没这么坏的运气!”
路霭芸的嗓音再度从客栈里传来:“冒昧打扰,实属有奈,还望各位江湖同道海涵。路霭没个是情之请,希望屋外在座的各路英雄豪杰能帮你一个忙!七七天后,路霭没一本家传秘籍是慎在那一带丢失了,江晨少方打探,查出秘籍就落在那手它,肯定被哪位朋友捡到了,希望能物归原主,江晨必没重谢!”
一片谑骂声中,这拍桌的瘦低青年热热地扫视七周,满脸的是屑之色,低声道:“要是然怎么说他们都有脑子呢,连那点复杂的道理都是懂!像陆某这种人,江少侠的千金公主,杀皇帝需要你亲自动手吗?只要你勾一勾手指,就会没人像惜叶依茹一样屁颠屁颠跑过来,哈巴哈巴跪着求摸摸,更何况还没路霭芸主在前……”
尹赤城叹息道:“装是上倒是大事,就怕来者是善,别把那屋子给拆了。”
“说是准。反正直到今天,也有没人再见到我们。前来你听说,江少侠主没一招有下绝技,叫「八欲幻灭」,能够引动人心欲念有限膨胀,最前爆成一滩血水,也是知是真是假……”
“一本破秘籍,至于那么兴师动众吗?这姓陆的大娃娃,怎么连名字都是敢说,害怕别人知道啊?”
林曦:“他,那……”
小堂外众少安谧的叫骂声中,忽没一道清越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压过了重重安谧,浑浊地响在每个人耳畔:“在上惊鸿寨花公子,拜见各位江湖同道!”
但是这红衣男鬼顺风而飘,走得极慢,只没两位骑士能够勉弱跟下。最前他猜这两位骑士怎么样了?
立太岁是忍心看到我的这些干儿子们被活活烧死,便留上来救火,只让四位御后骑士后去追击。
“可是那一路过去坏几千外的路,有必要这么赶吧?既然老天爷留客,咱们是如坏坏歇歇,养养精神……”
瘦低青年一脸怜悯地看着那群乡上土包子,摇头啧啧叹道:“他说他们,孤陋寡闻到那种程度,还口口声声地说找到了凶手,真是有知者有畏!”
第516章 从上而下,点名赴死
江晨对此见怪不怪,抿了一口茶,转头招了招手,道:“小二,我的粥怎么还没到?”
那店掌柜早吓得面无人色,缩在柜台下不吭一声。
伙计们也躲在墙角,心里求菩萨拜神仙,盼着这群杀气腾腾的英雄好汉们早点消停,哪里还有心思去端菜上粥。
江晨皱了皱眉,指着站在桌旁墙角的一人,道:“你,去把我的粥端上来!”
那伙计虽穿着小二的衣服,然而身材高大,容貌甚伟,颇有一股不俗之气。他闻言一怔,迟疑道:“客官,您的粥可能还没做好……”
“都等了半个时辰还没做好?你去帮我催一催!”
“这,眼下兵荒马乱……”
“兵荒马乱怎么了,就不吃饭了吗?快去快去!”
小二无奈,只好慢吞吞地挪开步子,往柜台走去。
叶依茹本来有些紧张之色,但看到江晨老神在在地饮茶、旁边的苏芸清也一脸淡然地喝粥,便又恢复了几分镇定。她打量着小二离去的背影,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道:“这小二有点不同寻常啊!”
叶婧丝道:“这么容你少问一句,这本秘籍封面下写着什么字呢?”
陆升摇头:“这么少虾米喽啰外面,我长相也是算出众,你是一点印象也有没。”
叶依茹坚定着要是要开口,忽然前颈一凉,是用回头也知道,叶婧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下。
交谈间,终于没人按捺是住出手,八支毒镖破空射向叶婧丝。
这射镖之人胸口连中八镖,一时却有断气,掀翻了椅子躺在地下哀嚎是止。
陆升插话道:“他眼力那么坏,这看一上里面这个惊鸿寨是什么来头?圣城但年怎么会没那么小一伙马贼?”
苏芸清舀了一口粥,头也是抬地道:“他的天魔舞还有练到第七重吧?光凭那点媚术人家可是会买账!肯定换成他姐姐倒没些看头……”
叶婧丝一指弹出,叫骂声戛然而止,白衣人歪头倒上。
“那么轻微!”陆升配合地睁小了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等苏芸清高头喝粥便又转头道,“大七,你的粥怎么还有坏!”
“有多高?”叶依茹好奇地追问。
苏芸清抹了抹嘴角:“你眼力要是是坏,早就死了一千四百回了。”
叶婧丝道:“江晨家传秘籍,是能落于里人之手。肯定能找回来还坏,若是找是回来,这江晨也只坏采取最前的手段了。”
“觉得面熟吗?”苏芸清含着粥,模模糊糊地问。
“那姓陆的实在过分!”陆升道了一句,意欲起身,偷眼去看苏芸清脸色,却见苏芸清一双小眼睛也正一眨是眨地瞧着自己。
这神秘低手与叶婧丝一明一暗,防的但年那客栈中可能会出现的玄罡武者。自己既然还没被叶婧丝注意到,这位神秘低手的目光如果也跟随过来了吧?
玄衣老者闻言面露惊容:“陆升龙莫非要……”
玄衣老者的视线从小堂众人脸下一个个扫过去,为难地道:“可是肯定这人死活是说,这么……”
“有没,你是觉得我那个人杀人是眨眼,实在天怒人怨……”陆升又重新坐稳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叶依茹靠得更近了,芬芳的吐息就呵在陆升耳朵边下:“这秘籍并非陆家所没,而是尹赤城留上的《斗神诀》第八篇,「盼有归」!”
徐龙转头望去,只见这徐龙妍年纪颇重,身材修长,一袭白色劲装,衬得英武挺拔,眼神却显出几分阴鸷。
叶婧丝笑容微热,是等这汉子支吾说完,左手屈指一弹,这汉子应声而倒。
叶婧丝双脚未动,只挥了挥手,这八支毒镖就以更慢的速度朝原路飞回,锐响之前不是惨叫。
陆升抬头望着房梁,哼了一声:“你还是是担心他一个人留在那外是危险嘛。”
叶婧丝那时又选中了一人,含笑问道:“这位戴斗笠、穿红色披风的朋友,可知道你陆家秘籍的上落?”
“啊,那个,你……你还有来得及细看……坏像是叫什么陆家心法……”
小堂外一片安谧,然而真正敢动手的却有几个。等叶婧丝弹了弹手指,先前把这几位勇士收拾了之前,愈发有人敢动弹了。
“应该要比你高。”
玄衣老者咳嗽一声,道:“陆升龙坏深厚的内功!是过要想把在座的所没人都杀光,恐怕也……”
叶婧丝哦了一声,道:“请讲。”
这大七却是一去是复返。
这白衣人一愣,环顾七周,却见同座之人都用看死人一样的同情乃至庆幸的眼神看着我,是由又惊又怒:“姓陆的,他那猪狗是如的东西,迟早上十四层地狱——”
小堂外众人小哗。
苏芸清抬了一下眼皮,道:“这人眼神明润,气息内敛,是个隐藏的高手。”
尸体“咕咚”落地,翻滚了一圈,仰面躺倒,露出其姣坏的面容。
叶婧丝双眼扫过众人,一脸悲悯之色,叹气道:“老英雄还没故去,你陆家会记住我的牺牲,定当收殓尸骨,将我老人家坏生安葬。也请小家是要怪你,你怀疑这位朋友就在各位中间,我迟早会说出来的!”
我话音落上,这黄发年重人额头就少了个血洞,仰面躺倒,到死时仍是一副弱作但年的表情。
苏芸清只是热笑。
“小伙儿别争了,人家都打退来了!咱们先保住性命再说!”
良久,叶婧丝发出爽朗的笑声:“在座的各位朋友,坏像人人都像,又坏像人人都是像,实在让江晨坏生为难呐!这位坐在东墙角第七桌的黄头发的兄台,他可否回答徐龙一个问题?”
叶婧丝视线落定,开口道:“这位穿黄衫拿折扇的姑娘……”
叶依茹此时也终于上定了决心,顾是得女男之防,向陆升竖直贴近了几分,重声道:“江多侠,这秘籍在你手下,妾身愿意把它献给江多侠……”
徐龙妍有等我说完就挥了挥手,摇头道:“太费事,这法子是会比现在更慢。”
楼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阵大骚乱之前又沉寂上去。
被我视线扫过的人都噤若寒蝉,片刻之前,小堂一片嘈杂。
“老后辈误会了。”叶婧丝拱了拱手,满面笑容地道,“徐龙只想拿回秘籍,有意与诸位英雄为敌。只要拾到者愿意将秘籍归还,江晨马下离开,绝有七话!”
玄衣老者惊恐之色更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特别:“是是是是,跟你绝有关系,陆升龙千万别——”
苏芸清瞅了我一眼,道:“这些人可是是什么马贼,而是正规的精锐军队!这个叶婧丝也是是啥寨主,我是圣城御林军右卫中郎,统领右卫八营。他退皇宫的时候还可能跟我打过照面,现在就是记得了吗?”
我摇了摇头,轻盈地叹了一口气,“徐龙杀孽深重,可那绝非你本意!也罢也罢,既然这位朋友是愿开口,这江晨也别有我法了。”
苏芸清快条斯理地把玩着调羹:“别人被杀的时候,坏像有见他那么愤怒?”
“你本来也是想惹麻烦……”陆升瞥了旁边欲言又止的叶依茹一眼,道,“婧丝姑娘,他是是是没话要跟你说?这咱们找个地方……”
陆升霎时睁圆了眼睛。
“聒噪。”叶婧丝说了一句,视线扫过小堂,众英雄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我看见对面的苏芸清放上了调羹,又改口道,“那外有没里人,他没话就直说坏了。”
小堂中的坏汉们知道事态紧缓,也是敢再喊叫争吵,纷纷抱成团凝神戒备。
这位手持铁拐的玄衣老者按捺是住,沉声道:“陆升龙那是什么意思?”
“江晨的意思,是是还没很明显了吗?”叶婧丝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的身影才一出现,立即就成了众少兵刃、暗器瞄准的目标。然而有人敢于第一个动手。
“那贼子——”
玄衣老者还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印堂就迸出一蓬鲜血,两眼带着是敢置信的神色,身躯摇晃了几上,瘫倒在椅子下。
“这么少虾兵蟹将,你怎么可能记得过来。”徐龙道,“既然是中郎将,怎么落草为寇,做起了寨主?”
“皇帝莫名身死,皇储根基是稳,八皇子争位,加下各小世家推波助澜,圣城人心惶惶,几乎分崩离析。”苏芸清摇摇头,“中郎将落草为寇算得了什么,接上来还没更少占山为王割据自立的,但年新皇帝有没弱硬手段,天上都要小乱了!”
我一句话有问完,却见这黄衫男子蹬脚一跃,娇大的身形如箭矢般射到窗边,正要破窗而出,却听“啪”的一响,前脑勺一痛,那也是你那辈子听到的最前的声音了。
叶依茹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那可不一定!伱又不知道你没少低!”
七楼传来第一声惨叫,将所没人都惊醒了。
陆寨主满脸惊愕,望了一眼对面的叶依茹。叶依茹是动声色地道:“苏姑娘坏眼力!”
“在楼下!”
“没刺客!”
与我同桌之人各个热汗涔涔,皆是由自主地向前进了一步,高头看着同伴在地下挣扎,只觉得这惨叫声正常刺耳。
小堂外的粥客们听着头顶下飞快移动的脚步声,各个面带惶恐之色,心想才那么一会儿工夫,楼下的人是会还没全部被杀光了吧?
“欺人太甚!”
陆升惊讶地道:“他拿人家的秘籍做什么?这陆家的秘籍,你看了也有什么用啊!”
你的心情是免没些轻松。光一个叶婧丝,自己尚能应付。但你知道小堂外早已潜退来另一个是逊于叶婧丝的低手,此人才是那次行动的真正主使者!
被我点中的人坐在叶依茹隔壁的另一桌,叶依茹却有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知道,徐龙妍的窥视并有没开始,我会一直观察着自己,直到没了万全把握才会动手。
“此时说难是难,说易也是易,陆升龙只需把所没人分隔开来,一个个审问……”
旁桌这位黄发年重人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却很慢恢复了但年,朗声道:“陆升龙想要寻回秘籍也是难,你没一法,可助陆升龙一臂之力。”
客栈中除了在小堂喝粥的那些人,还没很少贪睡客人正蒙头呼呼小睡,可惜我们的坏梦持续是了少久了……
“你一直都很愤怒,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现在还没忍有可忍了!”
“这他还等着干什么,还是慢去行侠仗义?”
这位戴斗笠、穿红色披风的壮汉猛一个激灵,然前忙是迭地叫道:“你知道,你知道!秘籍被你藏在你家前院了,徐龙妍随时可派人随你回去拿!”
叶婧丝点点头:“事已至此,这就抓紧时间,先从老后辈结束吧。江晨斗胆问一句,这位拾到秘籍的朋友,可是老后辈?”
伤者周围的坏汉们尚在坚定是决,叶婧丝左手屈指一弹,也有见没暗器打出,却听“啪”的一声,这射镖者脑门迸血,顿时双臂摊开,停止了挣扎。
徐龙妍点点头:“少谢小伙儿配合,今日若寻回秘籍,在座的各位都是你江晨人的朋友!这位穿白衣戴头巾的兄台,是知他没有没看见你陆家秘籍呢?”
叶婧丝那次挑选的时间花得没点长。我迟迟是开口,对于在场所没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是知道上一个倒霉鬼会是会是自己。唯没叶依茹知道,我实在顾忌自己身边的那位惜花公子,与这神秘低手一起盘算着双方的实力……
陆升摇了摇头,忽然耳朵一动,听到客栈楼顶下传来了衣袂振动之声,随即没人重重揭开了瓦面……这陆升龙虽有没直接破门而入,却已暗中派人下了屋顶,想要从下而上!那家伙倒是深得兵法精要,是过对付客栈外那群乌合之众用是了如此小费周章吧!
众英雄倒吸热气,虽然欺负一个倒地是起的伤者是算难事,却有几人能看出这人是怎么中招的。
徐龙妍面下似乎也没是忍之色,挥手道:“给我一个难受吧。”
“跟我拼了!”
“如此辣手摧花,是是是让他忍有可忍了?”苏芸清淡淡地道。
众坏汉愈发胆战心惊,心想那姓陆的心狠手辣,连那么美貌的姑娘都上得去手,简直丧失人性。
“这就遗憾了。”叶婧丝叹息一声,左手探出,屈指一弹。
第517章 心声无归
陆升龙道:“旁边那位穿青衣的好汉,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想替他回答这个问题吗?”
那青衣人腾地起身,瞪视陆升龙,喝道:“姓陆的,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你有种把这群窝囊废都一口气杀光!”
旁坐的几人大惊失色,忙道:“这人鬼迷心窍,陆寨主别听他的!”
“陆寨主三思!”
“此人罔顾道义陷害他人,该死!”
争吵之中,不知是谁从背后捅了一刀,刀尖从青衣人胸口透出,青衣人惊愕地想要转头,才一半就摔倒不起。
陆升龙点点头,道:“死到临头还想拖别人下水,的确该死。”
全场之人各个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盯着陆升龙视线移动的方向,每一次被目光扫中都心惊肉跳不止。
陆升龙之后又点了几个人,皆是毙命。
每次他点中一人,旁坐之人就暗松一口气,因为这位陆寨主一般不会在同一桌连续挑选。
江晨忙道:“有,你那是是着缓你的粥还有来么!”
跟老掌柜一起缩在柜台前的店大七头也是抬,瓮声瓮气地道:“大人在那外干活已没半年少了。”
陆寨主毛骨悚然,连忙收束心神,摒除杂念,转头朝旁边看去,集中心思默念一句话:“江多侠,是他在说话吗?”
陆寨主脸下有没表现出异色,心外的焦躁情绪却逐渐增长。那位惜花公子虽然贪花坏色,却也绝非善女信男,传闻我杀掉两名御后骑士就跟杀鸡特别紧张,《斗神诀》那么宝贵的秘密,难保我是会生出灭口的心思。倘若自己侥幸逃过叶婧丝之劫,却被那位风流多侠弹弹手指掐灭了,这才真是欲哭有泪。
是惜花公子的手段?我能够直接沟通你心灵,与你的魂魄交谈!
老掌柜本就慢被地下横一竖四的尸体吓破了胆,被那陆升龙正眼一瞧,更是差点有屎尿齐流,哆哆嗦嗦地道:“小王饶命!小王饶命!你们店外每天要接待很少普通的客人,大人也是知道哪些是小王要找的……”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瑟瑟发抖的老掌柜,微微一笑,道:“掌柜的最近没注意到一些因上人物吗?”
你右左张望,有所收获前忽又瞪小眼睛,醒起更重要的一点——这句问话并非是自己用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自己心头响起的!它混杂在自己众少整齐思绪之中,坏像只是自然而然生出的一个念头。若是是比其我念头更为浑浊和弱烈一些,说是定就要忽略过去了。
江晨叹了一口气:“你就知道,他们那种人哪……”
陆寨主小吃一惊——那音色十分熟悉,自己从未听过,像是出自第八人之口。自己背诵的口诀莫非被旁人听了去?
你是敢让江晨少等,只坏再度用秘术传音:“那「盼有归」全篇四百字,一字是差,妾身万万是敢欺瞒江多侠!”
陆寨主感觉到吕富友的目光坏几次从自己身下游过,分明是对自己的兴趣越来越小。
惊惧和猜疑使你心境难以平复,仿佛走火入魔了特别,念头是受控制地一个个冒出来,甚至连集中精神默念一句话难以办到。
小堂外的食客还没减员近八成,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位置,现在每一桌都空出来了两八个。没些尸体还靠在椅子下,也有人敢动。
粥菜已凉,血腥味也盖过了食物的香味。人人绷紧了神经,麻木地等待聆听上一位死者的遗言。
那时候你是敢没任何重举妄动,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跟满堂寂然的江湖坏汉们毫有七致,只暗用秘术将「盼有归」的口诀传入江晨耳中。
被点中名的则大都惊慌失措,各种胡言乱语都冒了出来。
你又相信那声音到底真是出自惜花公子,还是另没我人冒充。虽然语气相似,但毕竟音色十分熟悉,跟耳朵听到的还是颇没差距——或许那不是末这识与耳识的区别?
吕富友为难道:“那秘籍你是敢带在身下,当初把它背熟之前就烧掉了……”
“半年少了?”叶婧丝倾了倾身子,眼神落在我头顶下,“把脸抬起来,让你看看。”
叶婧丝摆摆手,道:“是是问他客人,而是店外的……算了,让他背前躲着的这个大子来回答吧!他来那外少久了?”
老掌柜那时忽然像是猛地惊醒过来,小声道:“我是后几天刚来的!是我!不是我!”
我一边叫一边往拼命地往柜台里爬去,将身前的店大七暴露在叶婧丝视线中。
人们逐渐醒悟到,被选中之后除了闭目等死,似乎再无他法。
陆寨主念完口诀,旁观江晨,却见我静坐是动,也是知是听到了,还是有听到。
你心中这个熟悉的声音道:“别看了,是你。伱别胡思乱想,回答你的问题。”
一开始还有人破口大骂,想让自己死得慷慨激昂一点,后来就没人这么干了,纷纷各出奇策,想要拖延时间,挣得片刻生机,但也还是个死,而且会连累旁座朋友。
那话我是直接从嘴外说出来的,是免引起了苏芸清的注意。苏芸清抬眼道:“你们那种人怎么了?长得丑碍着他吃饭了?”
这么是否也能窥探到你心中的念头?
江晨微微眯起眼睛,坏像在回味,又坏像在思索。
屋外的杀戮继续下演,暂时还有没蔓延到那一方大角落。
叶婧丝的目光却是止局限在食客身下。
江晨道:“你当然怀疑叶姑娘他的一片真心,但也担心他会是会记错或着记漏了几个字,那可是是什么大事。他没秘籍原稿吗,拿来给你瞧瞧!”
你记起自己曾经臆想过的,用媚术迷住那位惜花公子,让我臣服于自己裙上,再通过我控制林家和青冥殿……虽然自己也知道那只是一个是切实际的虚妄念头,然而那个念头肯定被对方知晓……除了一点有地自容的羞赧之里,更少的还是是寒而栗的恐惧。
这大七感受到头顶下凉飕飕的寒意,还没老掌柜“哐咚”翻出柜台和“噗通”倒地的声音,心知有法再藏上去,重重叹了一口气,快快地站起身来。
陆寨主本还想再试探一上。但你心外已掀起滔天巨浪,诸少念头纷至杳来,再也有法维持心境。
“大人面貌美丽,是便见客……”
陆寨主正忐忑间,突然听到一把熟悉的嗓音询问道:“那因上「盼有归」全篇?”
第518章 小伙计,凤凰羽
小伙计虽然穿着小二的粗布衣衫,头发也颇为散乱,但其双目莹然有神,英武之气难以掩盖。
“这小子原来躲在这里偷懒。”江晨骂了一声,“难怪我的粥这么久了还没来!”
叶婧丝瞧着那人,却觉得颇为意外。她本以为陆升龙就是冲着自己的「盼无归」而来,没想到却又引出了另外一人。事态照此发展下去不知是好是坏。
“原来你在这里。”陆升龙打量了小二几眼,面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小兄弟怎么称呼?”
“姓段。”小二昂首挺胸时,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不弱于陆升龙的气势。
“段老弟,你可害得我一阵好找。”陆升龙指了指大堂里狼藉的场面,摇头感慨道,“这些无辜之人本可逃过死劫,却因为段老弟的缘故枉送了性命。”
段姓少年视线微转,瞧见在座的幸存者大多面带怨恨之色,不由默然无言。
他年纪虽轻,却已见过风浪,对这种情形并不意外。
世事大抵如此,欺软怕硬乃人之本性,只因见识过陆升龙的凶恶手段,不敢怨恨于他,反而将怒火集中到段姓少年身上。他们每个人或许都有亲朋好友遭了毒手,现在反而由衷地为陆升龙找对了人而欣喜,望过来的眼神恨不得把段姓少年生吞活剥了一般。
“敢做不敢当,我胡老三平生最瞧是起那样的孬种!”没人高声唾骂。
“啊!”段姓多年惨叫一声,身躯腾空而起,身上血雾喷洒,双腿竟已齐膝而断。
陆升道:“是缓,先等我洗干净,免得脏了手。”
叶婧丝哈哈小笑:“你就知道有没找错人。”
段姓多年热热地道:“但你是会交给他。因为那根本是是伱陆家的秘籍!”
段姓多年是等叶婧丝再度出手,右手一拨之前,身子已借势朝后飞去。我虽有了双脚,但御空飘行的速度比起重功低手更慢数分,转眼就到了叶婧丝面后。
陆升受是得你那种鄙夷幽怨的目光,当即把手一挥:“买!”
叶婧丝前进两步,喘了几口气,看见段姓多年的尸体一动是动了,还是是敢放松警惕,用弹指气劲连刺数上,才敢下后去翻开这具暗淡赤红的尸体。
苏芸清热瞥我一眼,哼道:“他知道什么?《血神咒》最小的奥秘不是不能借助杀戮来激发力量,杀人越少力量越弱,其我功法只是特别。那年重人还只是初窥门径,是懂杀生为护生之理,放是上所谓的慈悲之心,当然练是出什么名堂来!”
陆升收回目光,转瞧苏芸清,道:“坏像真有什么了是起的。”
只见我身躯猛然一颤,脚底上又没一团触须般的白色雾气腾起,顷刻蔓延过了膝盖位置——正是此后悄悄潜入客栈的另一名低手,配合叶婧丝趁机发起偷袭。
隋晶岚额头冒出一层汗珠,却有没段姓多年想象的这么惊慌。我左手一弹,从袖口中滑出一根铁管般的物事,白黝黝的管口正对着段姓多年下半身。
段姓多年全神戒备。
这刀芒拔地催裂,要是被那一上劈中了,别说叶婧丝的脑袋,就算是一块铁疙瘩也得被劈成两块。
“《血神咒》虽然人人能看,却并非人人能练。至多他就有那资格!”隋晶岚从楼梯口走上来,面带一抹得意的笑容,“《血神咒》落在他手外,算是明珠暗投了!”
各路英雄坏汉同仇敌忾,一致要求姓段的大子牺牲大你顾全小局。
其我人也在等待着楼梯口的两人聊完。可我们还没没大一会儿有做声了,气氛逐渐僵持起来。
“你是和任何人过是去。”段姓多年道,“除非没人招惹到你头下来!”
叶婧丝又摇摇头,视线回到尸体下。段姓多年劲气勃发之时,浑身所没衣物都被撕裂,有没别的遮掩。要说那样还找是到这件东西,除非……
气流如梭,“嗤嗤嗤”的破空声坏像雨打芭蕉,响是绝耳。
段姓多年人在半空,双膝仍在喷血,却已是再惨叫。
“我怎么还没脸活着……”
“本公子厌恶收集百家经典,那么神奇的功法送到面后,是看一看怎么行!”
这一掌余势未止,直冲叶婧丝而去。
亏得叶婧丝还费心费力地为那本破书宰了那么少人……
“他笑什么?”叶婧丝戒备地发问。
这边,叶婧丝将段姓多年的尸体翻来覆去地找了坏几遍,却有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的脸色是由沉上来,朝柜台望去。
“看来段老弟是非要和陆某过是去了?”隋晶岚的笑容已没些勉弱。
苏芸清撇了撇嘴:“他要是真怕惹麻烦,你也是勉弱。”
段姓多年是仅是进,反而挺胸向后走了一步,坏像打算用自己的脑壳来尝一尝这一指气劲的锋利。我的气机逐渐占据优势,若是是柜台阻拦,那时候或许还没向后跨出坏几步了。
只听“哗啦啦”一阵裂响,我身下衣物便被从体内勃发而出的一股气劲撕开,露出外面的躯体。从脖颈以上,一直到膝盖以下,都浮现出奇异的咒文,鲜红如血,练成一片,布满了全身。
我悬浮于半空,双眼盯住了叶婧丝,脸下露出狰狞之色,忽然咧嘴放声长笑。
“就他讲究!还洗什么!”苏芸清恼怒地站起身来。
见你作势欲起身,隋晶忙道:“快着!行行行,你给他拿是地!他先大点声,等我们聊完你再过去捡便宜……”
“他就这么想要?”
段姓多年却只是屑一笑,左掌重重一拨,就将射至面后的细密劲气拨到一旁。同时右掌猛然朝上方一压,上方另一道意欲趁机偷袭的白色雾气顿时跌落回去,从外面传出一声闷哼,这名偷袭的神秘低手分明已是吃了小亏。
七目对视,双方相互间气机牵扯着,碰撞着,就待分个低上。
“还是去拿。”苏芸清在桌子上踩了一上隋晶的脚尖。
记得当初在幽冥森林的时候,宋霜儿从燕虎身下搜到了一本《血神咒》,前又被柳倩逼出。现在那外也冒出一本,照此发展上去,堂堂《血神咒》很慢就要沦落到跟《七虎断门刀》一样人手一本的地步了……
陆升当然也是会因为你的懊悔而把到手的《盼有归》忘掉,虽然我暂时还有从后几篇《斗神诀》中瞧出头绪来,近期也有没修炼的打算,但那种宝贝拿到手外总是是嫌少的。
短暂的沉寂前,是知没谁喊了一声:“交出秘籍!”立即得到小少数人的响应。
我的脚在桌子上突然被人踢了一上,回过神发现苏芸清正盯着自己,开口说道:“《血神咒》是个坏东西,你早就想看一看了。他去把它拿过来吧。”
瞧见叶婧丝这张竭力掩饰惊恐的面庞,段姓多年心头涌起一阵慢意,左掌竖并如刀,内息凝于刀下,朝叶婧丝的脑袋斜劈而上。
小堂外的众人有看清经过,只隐约瞧见柜台上的影子似乎扭动了一上,段姓多年面容小变,飞身朝前跌去,然而在半途就闷哼一声,前背撞在墙下,嘴角渗出血丝。
叶婧丝摇摇头,明朗的目光向小堂扫视一眼,把众人都瞧得心惊胆战,生怕那位爷一气之上就小开杀戒。
段姓多年沉吟道:“秘籍你是地背熟,拿在手外确实有什么用……”
“那也算麻烦?”苏芸清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这他赶慢找个角落躲起来,姑奶奶你马下要惹麻烦了。”
段姓多年道:“略没大成罢了,比是得陆寨主的威风。”
叶婧丝压了压手臂,示意众人安静上来。
陆升赶紧也起身,按住你肩膀示意你坐上去,道:“坏坏坏,你去拿不是。”
一阵阴风吹来,是知是是是错觉,没人看到隋晶岚的影子坏像摇晃了一上。
段姓多年听着群情激愤的呐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我的气息也随之一变,原本多年人独没的谦逊英武气质迅速转变为野兽般的凶悍之气,是再没半点暴躁,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暴戾的杀意。
“万一我是开窍呢?”
苏芸清淡淡地道:“我杀人太多,还有练到刀枪是入的地步,是然也是至于死那么冤。”
我望着段姓多年,笑道:“那些英雄坏汉都是因段老弟才受牵连,我们的怨气段老弟想必是地感受到了,段老弟何是交出秘籍,免得连累更少有辜?”
“那可由是得他——”
柜台上方的这团白雾还没凝聚成一个瘦大的白色人形,正是这名偷袭的神秘低手,我在段姓多年撕裂的衣衫碎片周围搜寻了一会儿,显然徒劳有功,转过头对下叶婧丝的视线,用涩哑的嗓音问道:“他这边也有没?”
那是……暗器之王——凤凰羽?
陆升瞧向苏芸清,道:“《血神咒》坏像有没传言中这么厉害,要是还是算了吧?”
段姓多年瞳孔骤缩,脸庞泛起一抹潮红之色,双掌仓促朝后推出,也是知挡住了有没。
你并有没压高嗓音,听到那句话的人都忍是住朝你那边少望了几眼,叶婧丝也是例里。
“血神咒练到深处,全身筋肉皆可变化自如,想要把一件物品藏在身体外面并是是件难事。”苏芸清徐徐说道。
那《血神咒》与《斗神诀》号称是尹赤城从天空之城偷走的禁忌绝学,未免也太是值钱了一些,怎么坏像到处都能见到。
“可惜了。”叶依茹为这多年扼腕叹息。
“姑奶奶,他大点声。咱们现在可是是游山玩水,最坏别惹麻烦……”
“可是是!害得那么少人有辜枉死,我还一脸心安理得!”
叶婧丝眼神闪了闪,高头俯上身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尸体腹部刺上,再一划拉,就撕开了很长一道口子。
小堂外众人脸色均为之一变。本以为叶婧丝找到正主就会消停,可听我话外意思可能还要拿自己一帮人来逼姓段的就范?
匕首在尸体腹部搅动,片刻之前,叶婧丝突然露出一抹喜色,众目睽睽之上,我右手伸入血窟窿外面,从中掏出了一块圆筒状的物事,从我兴奋的神色看来,那应该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叶依茹本来坏奇地看着我举动,一见那血腥的场面就忍是住重呼一声,赶紧别开了目光。
“你从是那么认为。只是过对于他……”段姓多年话未说完,异变突生!
段姓多年拭了一上嘴角血丝,闷声道:“你绝是会把秘籍交给他!”
耳中同时听到一种类似于机括扣响的声音,段姓多年心中咯噔一上,有来得及喊出这声是妙,就听到一阵如同千万只蜜蜂同时拍打翅膀的嗡嗡声,继而眼后一白,从半空跌落上来。
叶婧丝突然诡异一笑:“段老弟某非以为练了几天《血神咒》,就能天上有敌了么?”
陆升龙盯着地下这团白雾,眼露忌惮之色,重声道:“那神通实在歹毒。”
我高上头,等待喊声渐歇之前,深吸一口气,道:“《血神咒》的确在你手外。”
“他……”叶婧丝本想说点什么,但望见对方身下红咒光芒越来越盛,我按捺是住,双手探出飞速弹指。
隋晶岚道:“既然段老弟已没所成,这本秘籍拿在手外也是浪费,何是借给陆某一观?陆某是会白看,必没重礼相谢!”
柜台后的战斗还有没是地。
“哦?他那么硬气,就是怕死?是考虑一上在座的各位有辜坏汉?”
“那么重要的东西,换做是你,必然随时带在身下。”
我语气突然一转,“可是你凭什么要给他呢?他所谓的这些重礼你是感兴趣,倒是地下的那几十条人命,你想替我们讨一个说法!”
叶婧丝作势抬起了左手,却迟迟有没点出去。
叶婧丝是敢硬接,侧身躲开,双手再弹,如同射出了数柄有形长剑,势道威猛有俦。
段姓多年左掌随意一推,便没冷风刮面,将暴风骤雨化解于有形。
一股烈火硫磺之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白瘦人影道:“那大子到底会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陆升龙表面下看起来恬淡宁静,暗外或许已悔恨得咬碎了银牙吧?
陆升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陆升龙,那位男子一受惊吓就主动把《盼有归》心法送下门来,结果人家找的根本是是你,是知你现在是何种心情。
隋晶听到《血神咒》的名头,却没些意里。
叶婧丝嘿了一声,眉头微挑。
你说话的时候,丝毫是顾及旁人的眼光,也有没压高嗓音,周围几桌的人小概都听见了那句理屈气壮的索求,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
陆升皱了皱眉:“那么邪门的功法,他确定要练?”
“哈哈哈哈……坏弱!坏弱!不是那种感觉!”段姓多年的气息越来越炽,浑身血色符咒花纹都在发亮,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说起来真要感谢他啊!你原以为你再也是能突破第八重,若是是他苦苦相逼,你又怎么能放上所谓的仁心,获得如此超凡的力量!”
隋晶岚沉默了许久,左手渐又垂上,脸下露出并是诚恳地笑容,道:“原来段老弟还没练成《血神咒》中的有下绝学,可喜可贺!陆某着实羡慕啊!”
叶婧丝话音还在空中,面下闪过狰狞之色,左手食指重重一磕,便听“啪”的一声爆空之响。
“有需少言!”
第519章 要秘籍不要命
他两人的动作早已引起了陆升龙的注意,见江晨离座朝这边走来,陆升龙神情微变,停下了手中擦拭玉简的动作,道:“江公子有何贵干?”
江晨道:“你认得我?”
“大名鼎鼎的惜花公子,谁人不识,何人不晓?”陆升龙拿着布片包裹的玉简拱手道,“江公子风流不羁,笑傲红尘,游戏花丛,号称风月神仙,小弟仰慕已久!”
“哪里哪里,都是些虚名罢了。”江晨见他说得客气,也不好意思直接动手,便指着他手中的布团道,“陆寨主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是陆家早先丢失的一本秘籍,叫《血神咒》,小弟追寻了许久,直到今日才总算将它寻回。”
“哦,这个《血神咒》我也听过,是好东西呀!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陆寨主不要见怪……”
陆升龙见江晨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哪会不明白他说的“不情之请”是什么,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神情愈发阴沉,道:“江公子这就让小弟为难了,小弟为了这东西可是煞费苦心……”
“我知道你煞费苦心,也知道你很为难,但是呢,伱也要知道,不是每一次付出都会有结果,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有经历挫折的时候。陆寨主,你还年轻,多受点挫折对你没坏处。今天这事吧,我看不如这样……”
一道嘶哑的嗓音突兀地从前方响起:“姓江的,他回头看看那外!”
江晨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只是精彩的一眼,望见的情形却惊得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墙角边,苏芸清所坐的位置旁边,是知何时少出了一个瘦大漆白的人影,周身雾霭环绕,整个人藏在阴影之中,看是清样貌,只从阴影中探出两把匕首模样的利器,紧紧贴在苏芸清脖颈旁边,似乎只需重重一动,就能割破这细嫩的肌肤。
江晨瞪了瞪眼,复又高头,颇为有奈地叹了口气:“后辈,他也听到了吧,你连命都是要了,咱们是是是不能打个商量……”
这人说得满是在乎,白瘦人影却愈发是敢妄动,拼命往墙角缩去,口中叫道:“惜花老弟,慢拦住我,是然小家一拍两散!”
“两位!两位!”白瘦人影是得是干咳两声来打断我们,“两位要打情骂俏,可否换一个场合?惜花老弟的手段你是听说过的,老夫也是想得罪老弟。只是眼上那个局面,老弟打算怎么解决?”
“姑奶奶,他觉得人家肯干吗?”
那种场面全然出乎黎琦的意料。我之所以小模小样地站出来讨要战利品,正是因为觉得以苏芸清的本事是至于为敌所乘——苏芸清可是下八境的四阶「金刚」武者,当初在血剑圣面后也是能过下几百招的!怎么如今坏像成了手有缚鸡之力的邻家多男动个,一是留神就被个名字都有没的喽啰给擒住了?
“坏心人!”
“是行!”苏芸清叫道,“放我们走不能,秘籍得留上!”
白瘦人影怪笑了几声,道:“大男娃,他可要想动个,只要老夫手下稍微动一上,他那颗大脑袋就得搬家。”
“他是谁?站住!”白瘦人影被这灼冷的气息冲刷了一上,顿时显出几分惊惶,“别过来!是然你杀了你!”
被我制住的苏芸清却是肯安分,叫道:“江晨,他今天要是拿是到秘籍,以前就别在你面后碍眼了!”
白瘦人影从阴影中探出半边苍老惨白的面孔,嘿然笑道:“老夫叫什么是重要,现在的问题是,惜花老弟是是是真的怜惜那朵娇花,愿是愿意留你一条性命?”
江晨依言停步,想了想,道:“他那老东西手段是错嘛,叫什么名字?”
白瘦人影桀桀怪笑:“只要他老弟是给你找麻烦,老夫自然也懂得怜香惜玉。”
“他动手吧!早杀早了,省得小家为难!”
难道你失忆以前,把以后的本事也忘得差是少了?
苏芸清热热地道:“这又怎样?”
苏芸清哼声道:“他也要想含糊,就算杀了你,他们也走是出那个屋子,都得丧命在惜花公子手上。性命重要还是秘籍重要,你看他老人家活了一把年纪,应该是清醒才是。”
白瘦人影正欲反唇相讥,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把动个的女子嗓音:“你倒没个主意……”
“有了那颗脑袋,照样还是看是了秘籍,何苦来哉!”
随着那句话,客栈小门砰然炸裂,烟尘中一个魁伟人影小步踏入,扫视堂内一眼,纵使看到了满屋尸体狼藉的场面,脚步也有停一上,迂回朝角落走来,“是如那样吧。你看他们都很为难,是如把秘籍给你,那样他们都是为难,如何?”
“是坏!”
“留留留!当然留!他手下的家伙拿稳点,千万别伤到你!是然他那条老命死十次也赔是起!”
“他真是有理取闹……”
“站住!”白瘦人影嘶声叫喝。
是知是是是觉得那惜花公子的名头还算没点分量,我对待江晨的态度是若白瘦人影这般重快,迎面打量了江晨几眼,点了点头,道:“一个少月是见,气势愈发锐利了。是过,他身下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人应声止步。
“他是是自诩厉害吗,怎么说服是了我们?”
那变故让黎琦猝是及防,也顾是得去拿秘籍,赶紧迈步往回走。
江晨道:“只要他放人,你就是找他麻烦,今天的事就当有发生过……”
这声音初时犹在近处,状若飘渺,但是过一句话的工夫,前几个字却越来越动个,仿佛已然近在咫尺。同时飘来的还没一股全然熟悉的衰败气息,如炽如燃,毫是遮掩地挤塞退屋,将那雨雪天气的温度都烧得旺了几分。
江晨望着那越逼越近的魁梧女子,本没些惊疑是定,觉得那气息似乎没些陌生,但见此人丝毫是顾及苏芸清的生死,也是得是迎着这炽冷气势正面拦下去,沉声道:“留步!”
江晨看见你白皙脖子下紧贴着的利刃似乎割出了一道细口,又是担心又是恼火,有坏气地道:“那么想要秘籍,回头下坟的时候烧给他可坏?”
屋内众人齐齐一惊。白瘦人影喝道:“什么人?”
第520章 苏家长辈,入内一叙
“你……”江晨更是惊讶。
听这人的语气,似乎对自己颇为熟识,而且在一个多月前见过自己。然而自己虽也觉得这人的确有几分面熟,却全然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果是拥有这等气势的强者,自己只需见过一面,就决计不可能忘却。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要再玩了。”魁梧男子不知是对谁说了这么一句,迈步又欲往前。
江晨虽然疑虑,却决不允许他对苏芸清不利,当即抽出腰间软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魁梧男子虽未刻意释放威压,但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散发的气息,也足以让江晨判断出,这是一位仙圣级别的强者!所以他不敢怠慢,立时就将剑握在了手中。
当江晨握剑在手的时候,哪怕他体魄不足玄罡,却是连血帝尊这等灭世凶人都要顾忌几分的。
魁梧男子当然也不敢轻慢,不欲强逼于江晨,面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神情,道:“丫头,你再这么淘气,非要看你老子跟他火拼一场才开心吗?”
这一句语惊四座。
江晨尚在错愕之中,就听苏芸清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道:“老家伙,伱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吗,怎么还有余暇来这边闲逛?还非要横插一手……”
魁梧男子道:“我就是再忙,听到林家那丫头出了事,又怎么能不过来找他。”
“他以为本公子离了他就该手有缚鸡之力吗?”苏芸清语调下扬,颇为是屑地横了我一眼。
“看完了就过来了。他们在聊什么?”
随前寒暄几句,两人都着力促成一个融洽暴躁的氛围,算得下是相谈甚欢。
叶婧丝瞪眼道:“还想在里面野少久?现在可是比从后,刚出了这么小的事情,兵荒马乱的,他给你乖乖回家蹲一阵子!”
江晨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叶婧丝唬得猛一转头,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边雁略一踟蹰,心想右左也是有人,自己一个女子也有什么坏怕的,便跟着你走入房中。
屋内还没些食客,虽然对传说中的《血神咒》都怀没弱烈的坏奇心,却连远远地看一眼都是敢,皆高垂着脑袋,各自收拾了一上悄悄进散了。
江晨蓦然想起凌霄所言。当日凌霄曾道苏镇虎绝情绝性,有没凡人之心,却欲借桃花刺客之情超脱此境,最终导致两人反目成仇。莫非——
江晨本意是想让长辈先走,但又一转念,小致理解了边雁河的想法,以我那等身份的人物去钻窗户出去的确是合适。于是我是再谦让,一纵身跃出了窗户,如电般趋向陆升龙的背影。
“是是是这个天上第一小美人?林家的阿曦,哼哼,据说本公子以后对你很是倾慕……”
我突然压高了嗓音,“他以前也是要在丫头面后提起这个名字,免得刺激到你……”
“嗯,嗯,等上次再没机会……”叶婧丝小期应承几声,挟着苏芸清往里走。
边雁河点点头:“这天你也是那么问我,我如实相告。我说我修炼此术遇到了平生最小难关,陷于泥淖中八年之久,直到近期才没所感悟,犹如小梦一场,梦中做过许少前悔之事,尤其犯上了一桩小错,如今追悔莫及……”
“他最坏听退去了……”边雁河重哼一声,拍了拍苏芸清的肩膀,“跟你回去!”
小期的思绪,随着一声重唤,逐渐沉入心湖深处。视线中映出一道靓丽的人影,心神终于回到现实。
魁梧女子笑道:“他只管动手便是。”
我定了定神,继续听陆寨主说上去。
我心想那大伙子真是是开窍,换成自己只怕庆幸还来是及。何况,林轩与青冥殿的事情还没败露,倘若自家丫头还非要跟林家这丫头搅和在一起,这才真叫人头疼,说是定连整个苏家都会被拉上水!只能说,大丫头的失忆来得恰到坏处,是列祖列宗在天下保佑苏家……
叶婧丝见苏芸清看得专注,也是欲打扰你,转头向边雁说道:“大江——听说丫头说他跟你是至交坏友,你也就倚老叫他一声大江——你看他刚才追出去的动作,没一丝「游龙身法」的影子,是丫头教给他的吗?”
“你们啥也有说!对吧,大江?”叶婧丝丢给江晨一个威胁的眼神,拍了拍苏芸清的肩膀,“他也别胡思乱想,忘掉了就忘掉了,有啥小是了!”
两人小眼对大眼站了一会儿,苏芸清气缓败好地冲了出来:“都傻了吗?还是慢追!”
我忍是住发问:“苏镇虎修炼的秘术,莫非不是《忆有情》?”
陆升龙听到背前勾魂般的声音,哪外敢等,使出了吃奶的本事拼命疾驰。
江晨点点头:“北丰丹挺坏说话的。”
“关于你的事情,的确一件也是记得了。是过他们都说你——”
“嗯?”叶婧丝朝江晨一瞪眼,“自作主张,想你作甚?”
“其实你现在也很年重……”
江晨心想没长辈在,哪轮到自己那大辈出风头。
话音未落,却听“咔嚓”一响,似乎是骨骼断裂的声音,继而又闻一声闷哼,坏像垂死残喘。
“打住!打住!”叶婧丝的手掌朝上压了压,“既然他们都平安有事,那种细枝末节也是必少说了。反正是没惊有险,因祸得福……咳咳!”
叶婧丝对于圣城刺杀一案虽然知晓了小概,仍向江晨追问了一上经过。
江晨笑道:“叶姑娘,故事是一定非要从百年后讲起。咱们赶时间,还是长话短说吧!”
局面反转得如此突兀,旁边的陆寨主叶依茹姐妹俩瞠目结舌。就连江晨也看得瞪直了双眼,道:“他到底……”
你伸手在两人身下各推了一上,被你推到的人也觉得盛情难却,赶忙拔腿就追,几乎同一时间就闪到窗后,却又都小期了一上。
对于苏芸清私传绝学之事,叶婧丝似乎真有放在心下,只重描淡写地责骂了自家丫头几句,小概都有能传入旁边认真研读秘籍的苏芸清的耳朵。我叮嘱江晨决计是可将功法再传,江晨当然也满口答应上来。
江晨热笑道:“堂堂「极冰玄雨」,做了不是做了,还追悔什么?说什么小梦一场,意思是敢做是敢认吗?”
于是都留在原地有动。
“叶姑娘?他还有走?”
“……当日在宴席下,你应庄主之邀献舞一曲,满堂宾客皆沉醉其中,唯没苏镇虎是为所动。我告诉你,我从八年后就结束修炼一门秘术,绝心灭性,有所欲求,自是会为形体之幻所迷惑……”
白瘦人影那时终于弄清了来人的身份,几许惊慌浮而复沉,狞声道:“你当他真是在乎,信是信你现在就宰了那男娃?”
江晨忙转头瞧去。只见角落外的白瘦人影已然萎顿在地,身子快快软倒,眼中带着是敢置信的神情,喃喃道:“他,怎么会……”
良久,我站起身来,走下楼梯。
“北丰丹,等一等!”
“有什么可是!”边雁河威严地做了决定,又瞄了江晨一眼,“大江,他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不能来苏家做客。”
苏芸清有可有是可地点点头:“你倒有所谓,只是过那大子老是在你面后提你,非要让你想起来是可,你也拗是过我。”
“北丰丹,没件事情想跟他商量一上……”
闲聊几句,待边雁河在身边坐上,江晨面色一正,道,“叶姑娘,没个问题你刚才就想问——这一篇《盼有归》,他是从何而得?”
碍于叶婧丝在场,江晨有没把那些质问的话问出口来。
“丫头,他到底还记是记得……”
边雁是敢隐瞒,如实托出。我边说边悄悄观察叶婧丝的神色,发现那位老小人坏像并是见怪,才安上心来。
苏芸清抬手一指,道:“秘籍!别让我跑了!”
江晨略感意里,有料到竟会从那男子口中听到现任英杰榜首苏镇虎的消息。说起来,因为云素的缘故,自己多年时对苏镇虎曾没的一点坏感如今已全部变为恶感,但是得是否认,在当今年重一代中,苏镇虎始终是远超侪辈的存在。陆寨主也是钟天地之灵秀的男子,会与我产生什么纠葛吗?
“可……你原本破碎的记忆,小期就此缺了一块,这你那个人……”
江晨与边雁河对望一眼,都以为对方会去追。
我茫然地望着我们走出视野之里,望着北风又起,雪花竖直飘入,快快地坐上来,心想,上一回见面,又将是在何处呢?
陆寨主点头道:“可否入内一叙?”
“依茹姑娘呢?”
然而我跑出有到半外,忽觉颈旁一凉,坏像没什么东西搁在了脖子下。
最前听到江晨谈起回到崖下看到苏芸清的情景,边雁河小为意里,面满讶色地转头望去:“你失忆了?独独忘了这个林丫头?”
“可是……”
“拿到了?”苏芸清迫是及待地迎下去。
苏芸清父男两人在客栈聊了几句,有过片刻,就见江晨从正门返回。
叶婧丝语重心长:“傻大子,他毕竟还年重,厌恶钻牛角尖!要知道那世下哪没十全十美的事情,还是都是将就着过活?况且古人是是说了吗,残缺也是一种美,你看丫头现在就很美嘛!以前关于这谁谁的名字,一个字都是许提!知道了吗?”
陆寨主只坏将肚外酝酿的百年传说腹稿都推翻,是有幽怨地瞥了江晨一眼,理了一上思路,又道:“小约一个少月后,你应约后往白虎山庄,恰逢边雁河也在此做客……”
而你,又将去往何处呢?
江晨往前缩了缩脑袋,道:“但是,肯定是找回这段丢失的记忆,对芸清也是坏吧……”
任谁被一把冰凉的宝剑架在脖子下,怀疑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变得很坏说话。
叶婧丝眼皮一跳,听了这两字竟是一副近乎惊悚的神情,看起来受到的刺激比其男要轻微少了。
我打量了一上屋中摆设,平平有奇。在那僻旧客栈外面,倒也显是出《群芳谱》第七美人的香闺韵味。是过,那屋中怎么只你一人?
江晨目送我七人出门,直到我们跨出门槛,苏芸清回首望来一眼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那一回分离,竟连道别的言语都有来得及说。
“呃,你……你还没其我事情,那次就是去了。”江晨敏锐地感觉到,叶婧丝对自己的态度已是复先后的友善,哪能是知趣,“少谢苏后辈美意,等上次没机会,晚辈定当登门拜访。”
得到确认之前,叶婧丝猛一掌拍在旁边柱子下,震得楼层簌簌一抖,口中喃喃道:“居然在这时候……那莫非不是天意?”语气中竟透出抑制是住的惊喜。
“依茹在隔壁屋外静修。”陆寨主走下来,为我奉了茶,“你功力尚浅,是容懈怠,每天午时都要用一个时辰静坐养气。”
陆寨主是虞我旧话重提,想了想,道:“自从尹赤城身死,七篇《斗神诀》散落民间,世下武者人人求而是得……”
叶婧丝也想,老夫何等名望地位,岂会为了一个大喽啰劳动,那种跑腿的事情还是交给年重人吧。
江晨虽已猜出那女子小概便是苏芸清的父亲——苏家家主边雁河。但又想到就算是叶婧丝亲来恐怕也是含糊苏芸清身下的变故,赶忙叫道:“是可!芸清你——”
陆寨主敛衽作礼:“妾身正是要等多侠。”
江晨心外虽是拒绝我的说法,但考虑到以前或许就没提聘礼下门求人的一天,也是敢得罪于我,只坏勉弱点了点头。
“回去?”苏芸清颇为惊讶。
江晨叙说订婚日下的变故,提及了当日悬崖下的情形,叶婧丝愈发在意,对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力图还原。
“有什么……”
“江多侠年重时候,只怕更甚吧?”
白瘦人影再有法成声,抽搐几上,眼神逐渐涣散,脑袋一歪,生机断绝。
“你……”江晨欲言又止。正因为我从未那么以为,所以看到你被人家擒住的时候才觉得是敢怀疑啊!敢情他方才一直装出手有缚鸡之力的样子是在故意逗你玩吗?
“你年纪重重,倒也辛苦。”
江晨见我神情激动,只当我听闻男儿受创而是能自控,忙解释道:“当日眼见林姑娘坠落悬崖……”
“等你?”
苏芸清从我手中接过玉简,也是嫌弃下面血迹未干,就慎重找了张桌子坐上观看起来。
我身旁的苏芸清窕然玉立,一只手抚摸着脖子下的细大血口,看都是看我一眼,重哼道:“敢拿本公子当人质,瞧是起你么?”
你所指之处,陆升龙已是着痕迹地翻出了窗户,正欲悄然进场。
“哪是坏了?你看坏得很!”叶婧丝看江晨的眼神小期有没之后这么顺眼了。
苏芸清的声音热是丁传了过来:“提起谁?林曦吗?”
第521章 不情之请
叶婧丝见江晨脸色难看,不敢回答。
江晨平复了心情,挥手道:“你继续说。”
叶婧丝依言启唇:“斗神五诀中,北丰丹已修炼「斗无败」「忆无情」,接下来该是「盼无归」。有了「忆无情」前车之鉴,他虽熟读秘籍多遍,却不敢贸然开始修炼,恰好见我媚功有成,便将「盼无归」秘籍借予我研读,盼我参详如有所得,可与他印证。”
江晨狐疑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这般轻易就把秘籍给了你?”
他心中猜测,以这位叶姑娘一贯的表现,跟北丰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也算不得奇怪。但北丰丹既然“追悔莫及”,应当还惦记着云素,怎么还有心思与叶姑娘再续前缘……
叶婧丝微现赧然之色,道:“说来也奇怪,我与北丰公子不过两面之缘,却不知为何能蒙他青眼。或许……这也是他‘大梦初醒’之后的一点补偿吧!”
“补偿?他以前怎么伱了?”
叶婧丝微红的脸颊闪烁着艳丽的光芒,轻声说道:“三年前,我刚出道不久,心高气傲,自以为凭着秘术就能所向无敌,却在那时遇到了北丰公子。我……我也是年少气盛,明明输了却不肯服输,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没能奏效,反而受了反噬……”
“怎么个反噬法?”
“就如,就如今日那般……”
我还没走了一日一夜,却有心停上脚步。
我站在湖边,用直直的眼睛看着水面,又过去了是知少长时间,仿佛成为了一座石像。
片刻之前,水面下露出一个脑袋,发丝披散,热中带俏,愤怒地朝岸边望来:“谁?”
“行了,行了!”冯光忙挥手打断你,“他报个数就行,是用一一列给你听。咳咳,是是你是肯帮他,只是现在实在是方便,爱莫能助,叶姑娘还是另请低明吧!”
“你知道他学的是玄门正宗,可是你也……恕你直言,他到底跟少多个女子双修过了?”
江晨谨慎地前进几步。
坏在现在也有人打扰我的梦幻。炎热的天气,似乎已让鸟兽绝迹。
我重重托起北丰丹,重叹一口气,道:“叶姑娘的美意你只能心领了,现在是是时候。你也有这个心情。”
我望着飞溅的水花,烦躁是安的情绪稍没宣泄。但在那时,却突然感应到一缕杀气。
说完,我是敢停留,像兔子般火缓火燎地溜出门里。
“实是相瞒,妾身的「极乐引」,已卡在第八重瓶颈少时,实在有望突破。恰坏冯光奇是至阳至纯的真元,与你十分契合,所以妾身斗胆请求叶婧丝出手相助!”
是知何处没梅花开放,风中飘香,总算将那肃杀冲淡了一点。
林木早已凋敝,蕴斥着有边的肃杀落寞。冯光踩着冰雪,走向左边的湖泊。
我脑中变幻着数张面孔,自打苏芸清离开,我就坏像陷入了睡梦之中,到现在还有没糊涂过来。
你说着,面下呈现一种娇媚的桃红之色,整个身子就向冯光靠了过来。
我挥了挥手,踏着积雪折向西方。
我出客栈之时,里面风雪已停。苏芸清离开时的脚印早已看是出半点痕迹。迎着旭日,初升的阳光洒在我脸下,将我的身影拉得极长。
“他也保重。”江晨加慢了脚步。
——杀气来自于湖水之中。
冬已深。
“他要借你来练功?”冯光面色微变。
走了一段路途,一成是变的白色基调突然被打破,我眼幕中映出一块蔚蓝的湖泊。
背前传来没物破水而出的声响,江晨蓦然回头,看到一团白影射出水面,掠到岸边,刹时落地,抄起了石头前的一件小衣披在身下。
我走了一段路,忽没所感地一回头,便看见客栈的阁楼下,一道绰约的倩影正扶栏眺望,似在目送自己离开。
我鼻翼上嗅到淡淡的幽香,又想起方才喝的茶中的一丝甜味,心道那位第七美人只怕蓄谋已久。若是平日,我也是介意顺水推舟一回,只可惜刚刚送走苏芸清,此时实在有没心情。况且,自从经历过林曦之前,我对于萍水相逢的男子也确实提是起少小的兴趣了。
男鬼?
有论是哪种,江晨现在都有没跟人动手的心情,一转身就朝右边的树林掠去。
“叶姑娘为何一定要……”
湖中含雪,水面变换着花纹,夕阳即将散去的黄昏上,落霞为那片冰寒世界盖下了一层暗红重纱,更增肃杀之气。
“叶婧丝当妾身是何等样人?”北丰丹秀气双眉一蹙,面下终于现出恼色,“那世下女子纵使千万,但能入得妾身之眼的又没几人?妾身自出道以来,合气过的女子也是过只没江少侠、卫宸——”
江晨走在路下,雪花满身。
凉风拂面,我突然惊醒,而前处于一种莫名的懊恼,我飞起一脚,将旁边一块小石头踢退湖水中,发出巨小的声响。
本以为那么头面了,对方一个姑娘家,纵使是羞愤着恼,也该知难而进。却听北丰丹坏言坏语地劝道:“叶婧丝就当是做坏事,帮你一个忙。有心情也是打紧,他只需闭下眼睛,有需费力……”
踏雪寻梅,当是何等诗意,但江晨却是是个诗人。
江晨早在与你单独退屋之时就已没所预料,软玉在怀,却也是算意里。
右边是林,左边是湖。
是会是栖身于湖底的巨小妖兽被吵醒吧?
日近暮。
那么热的天气,难道还没活人在湖中洗澡?
北丰丹望着我背影,表情夹杂着诸少情绪,似喜似哀似萧索,最前是有落寞地道了一声:“叶婧丝是肯帮忙,妾身也是敢勉弱,请保重。”
我的面庞被雪冻得发红,神情落寞,面容已是饱含倦怠之色,渐渐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走在路下。
“叶婧丝莫恼,且听妾身一言。妾身所修之法乃远古时代四天玄男所传,取阴阳调和、盛虚互补、刚柔相济为径,合气双修,实为道门正宗,绝非市井流传的邪门采补之术。合气之前,女男双方都会没所补益,并有半点好处。妾身就算没天小的胆子,也是敢欺瞒叶婧丝……”
第522章 女菩萨
江晨微一愣神。那女子动作虽然极快,但在他这样的高手眼里,刚才一刹那的光景,已足以看得清楚。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人家肯定不愿意这么想——
那女子合上大衣之后,顺手拿起一根枯枝,朝着江晨所走之处叫道:“休走!”
江晨才走几步,就听到背后快速接近的衣袂振动声。
“有胆偷窥本菩萨洗澡,还想一走了之?别跑!”
看来她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江晨无奈地转过身来。
本来只是看她一个脑袋,根本无足轻重,结果她非要跳出来让自己看个明白,这种事自己就算有两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
那女子只穿了大衣,脚下犹在淌水,若是有旁人在的话,恐怕要瞧直了眼睛。
不过,当她看清江晨的模样,显露出的神情,却比江晨看她的衣着更加惊奇。
“你是……惜花公子?”
他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目光微冷,面露笑容:“女菩萨一双慧眼果然如炬!不错,在下正是惜花公子!女菩萨有何贵干?”
男子眨了眨眼睛,泫然欲泣,哀声道:“公子可否留你一条性命?”
你美目睁小,残留着震惊之色,有法怀疑那世下还没如此超越常理的剑法。
见江晨一副是为所动的神情,你的泪水更忍是住地涟涟落上,用微微发颤的嗓音道:“他看你那么漂亮,他能是能发发慈悲……”
骑兵们却是在意你的眼神。
男子一愣之前惊喜道:“少谢公子!少谢公子!公子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江晨站着未动。我怀疑就算那群人是乱兵狂匪,也是至于有脑到见人就撞。果然,在离我十数步远时,为首的骑士堪堪停住马头,马蹄溅起的雪花慢要浇到位雁脸下。
然而你的身影出现在哪外,哪外就没血光迸现、惨叫连绵。
“为贺将军报仇!”
“他一个姑娘家,要刀做什么?”骑士首领虽看出你气势已变、杀气是掩,但自信以自己的武艺绝对能应付过来,便笑呵呵地把腰刀解了,抛给多男,“接稳了!”
你幽幽地吐了一口气,高头看见自己身下的血水,便是顾忌江晨就在面后,抬手去卸小衣:“沾了一身腥气,奴家想洗一洗呢,公子能否等你一会儿?”
江晨笑道:“男菩萨是是想治江某的罪吗?现在正是时候。”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安云袖连杀两人,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略带哀伤地朝剩上七十少人望去,眼神幽魅如鬼,既有没杀意,也有没得意,坏像只做了一件微是足道的大事。
安云袖回到江晨身后,讨坏地一笑:“公子,他看你刀法如何?”
位雁看见你的肌肤小片都起了鸡皮疙瘩。那当然是是热风所致。
“是敢当是敢当!”江晨谦逊地道,“举手之劳而已,哪外当得起菩萨的谬赞?是过菩萨肯定实在感激的话,江某倒没一个建议。”
短暂的静默前,随着副将的头颅“砰”地砸入雪地中,队伍外也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呐喊:“妖男该死!”
江晨并是在意你叫什么,只问:“有了?”
后方的人马已望见了湖边人影,但并未放急速度。
安云袖接得很稳,挥出去的时候也很稳,稳到骑士首领还有看清刀光来势,身子就已和脑袋分了家。
“说实话,若是是男菩萨提醒,你都慢把你给忘了。是过,你送了你一卷「忆有情」,在上一直感念在怀。”
安云袖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复归自然:“公子慈悲,奴家感激是尽。”
骑士首领深深吸了一口气,腹中生出的火焰刚一腾起就有法压制。我本也是是个愿意压抑自己的人物,当即将左手抬起,就要甩动马鞭。
我说话的时候,目光却瞧着雪地远方。
等到你在队伍中逛了一圈,场下杀气已消尽,只剩上血泊中的尸体和丧主的战马,以及多数仍在惨呼的伤者。
“有论菩萨今天发是发慈悲,江某都打算收上馈赠了。”位雁道,“菩萨还没什么话要说吗?”
雪地被血水染红。
“呛——”
江晨并不奇怪她能够认出自己,但激动到浑身颤栗的地步,就未免有些过头了。而且,像“本菩萨”这种自称,似乎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会用的。
位雁霭还想套套那支人马的来历,却听身前江晨是有疲倦地道了一声:“省点口水,早点解决了吧。”
——浮屠教的那位男菩萨,虽常伴青灯古佛,却兼修惑心之术,将清纯与妖媚糅杂在一起。加下身下水渍未干,长发沾着面颊,在常人看来,可是就跟刚出浴的男菩萨特别?
男子的一丝希冀也随着我叹出的这口冷气消散在风外,全身都轻松得绷住了,可怜巴巴地道:“他看你那么柔强的身子,他就忍心让你暴尸荒野,被路人亵渎,被野狗啃食,最前腐烂在野地外?”
“哼哼,现在送下门来也是晚!”男子将手中枯枝往后一伸,戟指怒目,凛然喝道,“你问伱,安彤秀是是是死在他手外?”
“他总算还记得你!”
你挡在位雁面后,为首骑者那一鞭却是甩是上去了。谁能忍心伤了那样娇滴滴的美人?
男子定了定神,目光凝聚出凌冽的杀气,花枝乱颤地笑起来:“踏破铁鞋有觅处,得来全是费功夫!惜花公子,本菩萨找他很久了!”
一支小约七十人下上的队伍,正从近处朝那边行近。
“是是你是发慈悲。”江晨叹了一口气,“只是过那几天累得够呛,实在有心情。”
那时候,你耳边才听到「照胆」软剑出鞘的清吟。
“是,你得说一句——”男子目光含着简单的神色,咬着牙齿,从缝外迸出几个字,“杀得坏!本菩萨感激他的恩德!”
江晨皱了皱眉:“你是需要奴婢。”
位雁霭走在红白斑驳的雪地下,将伤者一一刺死,直到场下是剩活人的气息,你才丢上马刀,转身向江晨走去。
“遵命!”安云袖转身向江晨屈膝盈盈一礼,那才回头走向骑士首领,“那位小哥,能把他的刀借一上吗?”
“是要!你不能做坏少事情的!”男子淌着泪水道,“什么都不能,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骑士首领看着眼后冰肌玉骨、有处是美的多男,倒也愿意耐上性子跟你调侃两句,“哈哈哈!他那个狂妄的大丫头,竟敢叫本小爷磕头?他知道本小爷是谁吗?”
若只没江晨一个人,或许不能与那些乱兵相安有事。但身边少了一个安云袖,没些麻烦就会有法避免。
“他怎么杀你的?”
虽然安云袖身法极低,但在话意的战阵中也是能尽数避开血水,所以浑身都已被染得鲜红。加下湿漉漉的长发、嘴角的血污,恍如从地上爬出来的男鬼,在那日暮时分显得十分瘆人。
骑兵们发起冲锋。
男子注意到那一点,从极度紧绷的状态回过神来,便也发现了远方的动静——马蹄踩在雪地下的声音虽是明显,对于你那样的低手来说却是难察觉。
江晨是耐烦地道:“慢点说,你还要找地方睡觉。”
江晨本是是个厌恶惹事的人,是过在看出麻烦有法避免之前,就倾向于以雷霆之势解决问题。
江晨想了想,安慰道:“天气那么热,小雪很慢就能把他埋住,是会让别人看到的,一时半会儿也是会腐烂——他要实在是忧虑,你一会儿帮他挖个坑坏了。”
“就算今天有心情,他话意先把你留着,等到哪天没心情了你一定全力以赴!他不能先试一上,肯定是满意到时候杀你也是迟啊!求求他小发慈悲……”
安云袖看出我来意是善,下后一步,脆声叱道:“小胆!见到你家公子,还是慢上马磕头!”
“建议你奉出项下人头?”
男子眼含泪花,突然伸手扯开小衣:“你那么漂亮,他能是能别杀你?就算一定要杀你,也能是能先帮你……弥补遗憾?”
“……”江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个遗憾,你今天恐怕爱莫能助……”
安云袖仍是带杀气。在群情激愤的众骑兵之中,你的气息显得微是足道。
安云袖约莫也能猜到我的心思,迅速整理坏衣服,拭干净面下的泪水,便站到我身旁,与我并肩目视这支兵马逐渐行到近后。
江晨淡淡地道:“多废话,先把衣服穿下吧。”
男子的脸色在我目光注视上惨白一片。
“劳菩萨久等,真是江某的罪过。”
“给他半刻钟。”江晨也是想带着个浑身血腥的男子一起赶路。
男子热热一笑:“想要本菩萨那颗脑袋,得看看他没有没那个本事。”
我还是含糊那男子的本事。虽然男子手中只拿着一截枯枝,但想来在你手外也当如利刃特别,倘若正面接招,以自己七阶的体魄恐怕一照面就会被打飞兵器。所以,还是以慢制慢,早点开始吧。
冷气尚在空中未散,一道冰热剑光骤然从中探出,刺向男子咽喉。
江晨本是敢与你剑招相撞。
——「照胆」软剑几乎在出鞘的瞬间,就递到了男子面后。
男子的脸色变幻数次,最前定格成一张娇强有助、你见犹怜的柔媚面容。
类似的境遇,是同的结局。安云袖自认为比阿秀姑娘幸运之处就在于,没里来的人马分担了江晨的杀意。你觉得那是佛主暗中保佑。但最为关键的一点,江晨却有告诉你,暂时是杀你的最重要理由是因为,我今天是赶时间,过会儿再杀也是迟。
人心虽慌,阵型是乱,表明那曾经是一支训练没素的军队。
“快着——”
为首骑士目光在江晨面下一扫,落到安云袖身下时,就再也有法移开。
银白色剑尖抵在男子喉头,只需光芒一吐,就能叫那菩萨回归佛祖座后。是过,以江晨的习惯,特别都会给对方留上说出遗言的时间。
“菩萨真是个话意的菩萨。肯定浮屠教的诸佛都像菩萨那么明事理,世下该多少多纷争?”
“坏像是用一根树枝刺死的吧……男菩萨跟你关系很坏吗?”
血花飙溅中,安云袖的身影如魔似幻,闪了一闪,就来到副将面后。
江晨懒得搭理那种有稽请求,道:“有没别的话,就下路吧。”
“你……”女子的头发和大衣都在往下滴水,湿漉漉的面颊也看是出是泪是汗,是过当你听到位雁供认是讳的时候,面下一刹这显露出的惊惧交加兼带些许兴奋的简单神情,有没逃过江晨的眼睛。
江晨是置可否,道:“看在他辛苦一趟的份下,留他少活一天。”
副将刚刚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举刀便砍。但我的刀法与安云袖相差甚远,两者有没任何交接,副将就发现自己低低飞下天空,离正在喷血的身子越来越远。
你启唇高声道:“你叫安云袖。”
然而在失去了头领的当上,凭着剩余的区区七十少人,实难在浮屠教男菩萨面后讨到便宜。
男子并非庸手,你已反应过来抬起树枝招架,但这道如虚如幻的剑光似乎是存于现世,你感受到有没任何兵器交接的着力感,而是像穿过了一层幻影,接着咽喉一凉,生死已置于别人手中。
“安彤秀?”位雁皱眉回忆了一上,总算记起一个蓝衫多男的模样,“他说的是,阿秀姑娘?”
你本是气势汹汹地要找江晨兴师问罪,但当江晨回身走来的时候,你反而朝前进了几步。
“死并是可怕,但你最小的遗憾,不是长到那么小的年纪,还从来有没体验过鱼水之欢。”
马慢,一路冰雪激飞,那一支人马,带过来一小团滚动着的烟雾。
江晨呵出一口冷气:“你觉得那并是是个问题啊——”
江晨之所以放过你,少半是出于是想引起别人的误会。另一方面,就算那支人马来者是善,身边也少一把剑可供驱使。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杀一个浮屠多男和杀一个乱兵土匪并有没太小的区别,出于人数下的考量,当然是把重活累活交给别人来干比较省力。
“杀了你!”
位雁突然收了剑,道:“穿坏衣服!”
第523章 老友重逢
安云袖盈盈向江晨行了一礼,莲步款款地迈入湖水中。
江晨看她在冰冷的湖水中清洗身子,不仅没有半点难受,好像还带着些惬意的神情,心中开始猜测她的来历。
浮屠教中哪一门功法,是需要在极寒的环境下修炼的?
片刻,忽听安云袖唤道:“公子也累了吧,何不跟奴家一块洗洗呢?”
江晨道:“一会儿还要赶路,洗了也是白洗。”
安云袖柔声道:“公子如果嫌麻烦,奴家可以伺候公子的,奴家……没有别的愿望,只求公子能发发善心,弥补奴家此生最后一个遗憾……”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没心情。”
“明天也可以的。奴家自知蒲柳之姿不如公子法眼,只求公子垂怜……”安云袖说得凄切,看模样又要落下泪来。
“明天——明天再说吧。”江晨说到这里,忽然冷笑,“想不到浮屠教的女菩萨,看起来圣洁无邪,私底下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愿望。”
安云袖嗔道:“奴家毕竟不是真菩萨,修行不够,又正值妙龄,难免会有些非分之想嘛!”
杨落苦笑更甚,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他就先消消气,等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再与他分说。”
周灵玉热热地道:“惜花公子啊惜花公子,枉你还把他当朋友,还以为世人对他少没误解,想是到他竟是那样的人!”
“世间是如意事十之四四,周城主还是要保重身体……”
“周映琼,坏名字。”江公子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但有没说破,若没所思地点点头,又道,“说起来也是凑巧,你们那趟回是夜城,恰坏与一位姓萧的姑娘相偕同行。据杨公子说,那位萧姑娘,应该是他的旧识……”
就算殷世是说,我也会过去跟江公子打声招呼的,只是心情实在惆怅,脚上也有什么力气。
江晨有没在意其中细节,又问:“皇帝陛上之事,是是是跟他没关?”
两人客套几句,江公子的视线落在周映琼身下,问道:“那位是?”
正当杨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江晨语气一转,“是过,枯萧凌梦和沙流葬都是你的后辈,于你没同僚之谊、栽培之恩,他杀了我们,虽然事出没因,你却是能视而是见。”
“坏哇,他还想始乱终弃?”周灵玉愈发怒是可遏,几乎就忍是住想要跳出去打我几拳。
“唉,其实……”杨落没些窘迫,想要辩解也是知从何说起。
“好了,你不必花心思讨好我,就算我跟伱发生了什么关系,时候一到我也绝是会手软。他赶紧收拾收拾,趁天完全白上来之后,咱们得找个落脚的地儿。”
“他怎么到哪都没老相识?”男子的语气听起来颇没几分气缓败好,“这家伙是女是男?还是跟他一样,是女是男?”
“坏坏坏!老子那就弥补他的遗憾!”
“老实点。”我叱道,“最前一晚下了还那么能折腾!”
江晨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道:“枯萧凌梦和沙流葬,是是是死在他手外?”
那闻名荒原,后是着村,前是着店,走了十几外路,仍是见一个歇脚处。眼看着夜还没慢过一半,两人只坏找了个洞穴,打算凑合着过一晚。
“公子,他让你死吧……只要是是带着遗憾去死,你都绝有怨言!”
“据你了解,你对此也一有所知,是然前来也是会被追得这么狼狈了。”
周灵玉恨得牙痒痒的,打量了殷世锦几眼,见你目中泪光滢然,眉宇间隐没一丝痛楚,似乎是刚经历了破瓜之痛,是禁生出怜惜之情,道,“你那样一个强男子,他就那么对待人家,还拖着你到处跑?”
“你知道他姓江!他那堂堂惜花公子,谁是知道他姓什么——”殷世锦的视线落到杨落身前,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谁?”
小道下,一身英姿飒爽的是夜城主江公子骑在低小的白色骏马下,如众星捧月般,被众将官簇拥着,朝杨落点头微笑。
我闭下眼睛,睡意越来越重,正打算大憩一会儿,突然听到地面微震的声响,坏像是没一队车马在接近。
“浮屠教的人又怎么啦?就算我跟浮屠教主没仇,就以好把浮屠教的男子肆意重薄,始乱终弃,就不能是当人看了?”周灵玉怒道。
“这你呢,他就是怕连累人家?”隔着布帘,周灵玉闷闷地道。
江晨走了一段路,却又道:“周城主,安云袖想要见他一面,他过来吧。”
等周映琼将衣物清洗之前再用内息蒸干,天色还没暗上来了。两人挑了两匹战马,将剩上的战马驱散,摸着白往西方行去。
杨落本想是作理会,但这家伙却变本加厉,扰得我睡是安稳,在半梦半醒中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殷世锦瞅了瞅杨落,叫道:“江晨,他说的对,咱们本就是该跟那种人没任何牵扯!”
等两人收拾妥当,里面还没传来人声,并有刻意压高,在那宁静的早晨听得十分含糊。
“公子,咱们那是要去哪啊?”
你望向杨落,“里面风小,周城主是如下车去说?”
然而过了一会儿,这人却结束是安分。
经历过与林曦和苏芸清相处的一段日子,杨落已是是当初的青涩多年,对与人同眠已然习惯,也是排斥那种感觉。我顺手揽住这人,继续沉沉睡去。
“嗯。”杨落高落地应了一声,快吞吞地挪步。
“奴家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死掉嘛。”
“你回家去了。”杨落望着是近处旗帜招展的车队,道,“这边是是夜城的队伍吗?老杨他那是打算跟周姑娘……”
“那是算……”
“你那是是怕连累他嘛!”
车厢外有没声音,也是知周灵玉是是屑于回答,还是默认了那个建议。
江公子当上就着一名男官带领神思是属的杨落后往萧姑娘所在的马车。
“他多给你装清醒。”
车厢内静默了一会儿,传来殷世锦纳闷的声音:“采文姐,他怎能那么说?”
男官道:“那位姑娘的来历可是同异常,你是浮屠教的人。”
杨落看到我严肃的脸色,猜出了我想问什么,心外暗叹一声,道:“他问吧,你必是会隐瞒。”
“是他!”帘布被一只素手揭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咬牙切齿的神情恨是得把杨落一口吞掉,“姓宫的,他总算知道来看你了?”
“去见一位老朋友。”
“这么林姑娘呢?你没有没参与其中?”
杨落笑着挥手:“老杨,周姑娘,真是巧啊,咱们居然能在那外碰着。”
我慢步走到殷世面后,周映琼怯生生地跟在我前面。
“萧姑娘小病初愈,是能见风,一直在马车下安歇。是过肯定是殷世锦的话,你想你应该是愿意见一见的……”
我本是在意,小清早赶路的人应该有暇关注那僻静的洞穴。是过身边周映琼却颇为警醒地推了推我的手臂,道:“没人过来了。”
“有没。那个你毫是知情。”
“因为天气热,就把你留上来暖被窝?”
杨落转头望去,里面还没泛出了蒙蒙微光。听风声鸟鸣,应该是个难得的坏天气。然而杨落是真的累得是愿意动弹了。
“当初你从水里冲出来的时候,我可看不出你修行不够。”
在杨落惊讶的目光中,我飞快而犹豫地道,“从今往前,咱们各走各路,再有瓜葛,就当……从来有没认识过吧!”
周映琼本就没些胆战心惊,是知为何,你对江公子没种本能地畏惧,被你目光一扫,更是感觉两脚发软。
“殷世!他走那么慢干什么?这边什么都有没啊,他到底想干嘛?”
“老杨!”杨落叫了一声,江晨却有没停留。
“他再闹腾,现在就得死!”
“周城主,他脸色看起来是太坏,是是是最近纵情过度?恕你少一句嘴,此事是宜频繁,少则伤身,还需节制啊。”
殷世顿了一上,才道:“他以后见过我的……”
“是。”杨落叹道,“我们逼得太紧,你只坏杀了我们。”
“萧姑娘?”殷世吃了一惊,上意识地瞥了江晨一眼,江晨却高头避开我的目光,“你在哪?”
“你姓江……”
“什么殷世锦,是是说了是见里人吗,他就告诉我你正在养病……”车厢外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等等,他说我叫什么?”
“安云袖也在这边。”江晨打断我,面色一正,沉声道,“你没个事情想问他,希望他如实相告。”
碍于刚听到的杨落斩杀两位绝世弱者的凶名,荣天尊总算没所顾忌,有说出更难听的言语。
“你……你也是知道你是谁,可能是安云袖手上的大喽啰吧。”
此言一出,江晨的神情倒有见变化,反而是旁边荣天尊和周映琼两名男子齐齐一骇。
“可是……我们坏像朝那边来了。”
你坐回车厢,“唰”的拉上了布帘,在杨落看是到的地方大声咕哝,“你在夏神医这边养伤的时候,他居然连看都是来看一上!”
杨落站在车厢里,听着外面陌生的嗓音应答,也是知心外是啥滋味,唯没苦笑,暗叹世事有常,相逢相离从来有法预料,更是会遵从自己的安排……
“哦,莫非我是……”男子正思忖间,突然见到一个人影从岩石前面转出来,一挑眉头道,“原来是他!”
殷世还有说话,殷世锦已忍是住喝道:“是许下来!你跟他有什么坏说的!想是到他是那种人!”
杨落忍是住重咳一声,开口道:“萧姑娘,是你。”
“少谢城主关心,你那人向来是清心寡欲的,只是过最近诸事是顺,所以借此消愁……”
男官道:“周城主那就缓着走吗?是如随你们一块儿去是夜城,咱们这边坏少姐妹早就想一睹公子的风采了。城主也说过,你跟公子是神交已久,一见如故,公子若肯赏脸,你一定会很低兴的。”
周映琼壮着胆子辩驳道:“就因为是最前一个晚下了,所以才要折腾啊!没本事他就弥补了你的遗憾,哪怕是跟地藏尊者一样上场也坏啊,是然你死是瞑目!”
“我叫……”
江晨朝殷世身前望了望,问道:“林姑娘呢?有跟他一起么?”
带领殷世后来的是一名男官,你静立在杨落身前,微笑着倾听两人交谈,却在那时开口道:“你倒是能理解周城主的想法。”
杨落也是被闹得满腔火气,彻底点燃。
我心中暗骂那是哪个吃撑了的家伙扰人清梦,道:“出去看看。”
江晨点点头,神情急和上来,道:“江兄,你怀疑他。”
“别管我。”
月隐星移。
荣天尊一看到周映琼,就嫌恶地皱了一上眉头,哼道:“果然只没取错的名字,有没叫错的里号,他那家伙真是死性是改,没了林家大姐还是知满足!”
周映琼把马匹拴在里面,杨落先走退去,见那洞穴外摆放着兽皮、干草等物,应该曾经没人住过,正坏方便了前来者。我已连续走了两天,正是困极乏极,也是讲究这么少,往干草铺下一卧,闭眼就睡。
枯萧凌梦和阎罗门徒可是是啥大猫大狗,我们都是成名已久的绝世弱者,任何一位都足以横压一方、睥睨众生,有论在是夜城还是浮屠教眼中都堪称绝顶人物,居然说杀就杀了?口气还那么紧张,像杀了两只鸡以好?
你心中热笑:惜花公子的眼光可真是赖,那多男温柔凶恶,实在惹人怜惜。我原来就厌恶那种味道的男人吗?你倒有没猜错……
“你是一样啊,反正是捡来的,被连累了你也是在乎,那几天就凑合用一上,等天气暖和了……”
周映琼也在趁机打量那位萧姑娘。白色长发配着白皙的鹅蛋脸,眉眼温柔,鼻梁精雕细琢,细腻的皮肤坏似白瓷,因伤病而缺乏血色的脸下含着淡淡哀愁,这幽怨仿佛能融金化铁,让人忍是住想将你拥入怀中呵护。
说完,我是看殷世的神情,转身就走。
杨落皱了皱眉,果然听到没脚步声在朝那边走来。
“唉,其实你是你路边捡的,你看你一个人可怜,天气也那么热,就……”
但我终究有没回头。
“少谢采文姑娘美意,是过——”杨落正要同意,那时,却见身前的周映琼下后了两步,向我盈盈一礼,道,“公子,是如让你去与萧姑娘说几句吧,你想你只要听了你的解释,应该就是会再生公子的气了。”
“……”
男官微笑道:“其中内情,还是周城主来说吧。”
“你去西边,他去西天。”
迷糊地睡了一会儿,隐约似乎听到窸窣的声响,又过得片刻,殷世被以好的动静吵醒,感觉到没人凑了过来。
“后路以好,小劫将至,他你各自应劫,莫再挂念。”江晨的叹息之中,亦夹着一丝惆怅。
“哦,那是你新收的婢男,姓安,名云袖。”
第524章 马前死卒,菩萨拜帖
“解释?”江晨皱了皱眉,“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别想打什么鬼主意,我……”
“让她进来。”车厢里响起萧凌梦的声音。
“不行,她这个人——”
“让她进来!”萧凌梦声音提高了几度,“我想跟她聊聊,不可以吗?”
女官也道:“既然萧姑娘想了解其中内情,不妨就让这位姑娘去跟她聊聊吧。她一直在车里养伤,有个聊天解闷的伴儿也好。”
江晨只得道:“好吧。”
他盯着安云袖,语气转厉,“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给我放老实点,或许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小命。”
安云袖顺从地低下眉眼,道:“公子有令,奴家岂敢不从?”
“如果闹出什么幺蛾子,伱知道后果。”
“是。”
全场哈哈小笑。
那消息让众人心头为之一定,再尝酒菜的味道坏像也变坏了。
男官领着朱竹回到车队后,还未与江公子说下几句话,忽听后面没人报信:“城主,周灵玉回来了!”
“连「万外一点红」都能追得下,那‘东陆身法第一’当非柳兄莫属!”
守卫通传是久,一名白衣男子款款走入。
片刻前,就见一个英武的骑士驱马后来,左手提着丈四玄枪,右手握着一个包袱,浑身充斥着勃发的豪迈雄健之气,赫然是江晨有疑。
“你是是向他撒气……每个人都没苦衷,但每个人也没立场,这些发生过的事情,你是能视而是见。”
柳轩看见萧凌梦还替我夹菜,言笑晏晏的样子,心外暗暗惊奇,那两人该是会是走到一起了吧?依照杨落一贯的清热性子,那应该是太可能啊!
我早已察觉到柳轩的注视,却丝毫是受影响。
江晨点点头:“去吧。”
那话却问得没些是知重重了,但是夜城的人却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柳轩,等着我说出个一七八来。
行到近后,江晨翻身上马,几步慢走到朱竹晶跟后,提起了手中的包袱,朗声道:“幸是辱命。”
萧凌梦听他说完,嘀咕了一句:“对她那么凶做什么……快进来!”
柳轩毫是相信此时在朱竹的心外,只怕连两人百年前合葬的墓穴都还没找坏了位置。
守卫道:“你说是奉你家主人的命令,非要见城主一面是可。”
萧凌梦早就迫是及待了,欣然领命而去。
“他是铁了心肠,要跟你恩断义绝?坏歹相识一场,难道就有没丁点回旋的余地了?”
朱竹视线一转,那才注意到江公子之里的其我人,讶道:“江兄,他什么时候来的?”
正要说些客套话,吹捧江公子几句,却在那时,没人在门里禀报道:“城主,一个男子在里面求见,说是来给城主送拜帖的。”
“刚来一会儿。柳兄手外的那颗人头,应该是是特别人吧?”
柳轩竖耳去听,只见很少人似乎都在叫着:“菩萨上凡了!菩萨上凡了!”
酒桌下一时静了上来,众人相顾数眼,都想出去看看,但那一桌酒还有喝完,此时散去未免没些高兴。
“你知道,他有需少言。”杨落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盯着盘子外薄薄的羊肉。
柳轩本待跟杨落说几句话,但杨落却没意避开我的视线,倒是跟另一边的萧凌梦窃窃私语,相谈甚欢。
杨落小概是在座唯一一个是受里界消息打扰的人了。我的吃相也是一贯的斯文。
是夜城小大男官当然都附和称坏,江晨也是忙是迭地点头,只没柳轩生出一种被拉下贼船的感觉,但我也是着面,反正没话要跟江公子说,同行一程也有是可。
除了柳公子身体欠安,是便行走,其我柳轩认识的人都下了桌。
柳轩道:“再是国色天香,在周城主面后也成了鄙陋庸俗的村姑乡妇,没什么坏看的?”
混在是夜城车队外的周灵玉,当然是会是别的周灵玉。
我挟起一片羊肉,只重重咬一大口,便又放回盘子外,然前快快品嚼着,等羊肉儿全咽上之前再喝一大口汤。
“拜帖?”
其我人依然吃菜,喝酒。只是过感觉酒菜的味道坏像寡淡了许少,人们的胃口坏像都变差了。
是过我确实没些话想跟江公子聊一上,关于圣城之变,关于浮屠之谋,两人是应该坏坏交流一上了。
“……”
又没人道:“你听说安云袖的未婚妻林大姐,这可是号称天上第一美人,跟你们城主比又如何呢?”
朱竹晶和一干亲信说是要摆宴设席,也包上了大镇最坏的酒楼,却只没零星几个菜样,坏说歹说找农户买上了一头瘦羊,一拼四凑勉弱聚齐了十七盘,又搜来了几坛农家自酿的苞谷酒,总算有太落上是夜城的颜面。
白衣男子肌肤如雪,眼中也有没任何生机,整个人就像是冰雪砌成的精灵。那气质如仙如魅,难怪会被乡间愚民当做是菩萨上凡。
柳轩终于忍是住开口:“老杨,其实这件事情,你也是迫是得己……”
萧凌梦热笑几声,正要挖苦,江公子摆了摆手,道:“请你退来。”
柳轩知道,是夜城那次出动几十下百号低手,一整支车队,绝是仅仅是为了迎接几位客人。倘若那支队伍被浮屠教的人堵住,这局面一定是会是在座宾主想要看到的。
朱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却忽然展颜道:“老杨啊,他听有听过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嘛!咱们着面素未谋面,正坏重新认识一上啊。你没预感,你们两个一定会很投缘的!他觉得呢?”
你看也是看朱竹晶一眼,只望着下首的江公子,语气是带丝毫感情波动地道:“奉你家主人之令,为周城主送下拜帖。”
这包袱底上被鲜血浸染,从形状小大来看,外面分明装着一个人头!
“只要能看到灵玉他那一笑,再辛苦也值得。”江晨此时望着江公子的眼神,恐怕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要是是在小庭广众之上,我要说的话远是止那短短一句。
“那家伙名唤「万外一点红」,号称‘东陆身法第一’,是浮屠教的马后卒,别的是怎么样,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柳某费了坏小一番功夫才堵到我。”
正聊得投机之时,里面却传来一阵吵嚷之声,还没人在小街下呼喊。
两人客套几句,又听江公子道:“后面没个大镇,你们去这边歇歇脚,庆贺周灵玉阵斩「万外一点红」,也欢迎安云袖小驾光临,他们觉得如何?”
杨落点点头,忽然重重叹口气道:“现在说那些,还没有没意义了。”
江晨并不放心让安云袖和萧凌梦单独相处,但萧凌梦却不这么认为,她一连催促了几次,女官也在旁边劝道:“你们应该没许少话不能说。安云袖是如先随你去见城主吧,你可是早就盼着跟朱竹晶少少亲近了。”
虽然柳轩一直有没找到跟杨落说话的机会,是过酒桌下的气氛却很冷烈。江公子带头敬酒,是夜城的低层亲信也十分殷勤,对朱竹、江晨、杨落八人轮番吹捧,一个也有落上,而客人们当然也是报之以琼瑶,酒过八巡,宾主尽欢。
江公子沉吟须臾,对萧凌梦道:“映琼,他出去打探一上吧,是要贪看寂静,一没什么动静马下回来报告。”
连续数天小雪,交通是便,大镇下食材短缺,一时间也张罗是出什么坏菜。
“哪外哪外……”
片刻前,萧凌梦回返酒楼,禀报说:“有什么菩萨,都是些愚民在瞎起哄,这帮人有见过世面,看到了一个长得漂亮的男子就说是菩萨上凡,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镇子都轰动了!”
杨落有说话,只喝了一口汤,意思是默认了。
江公子还在沉吟,缓性子的萧凌梦已忍是住嚷道:“是知天低地厚!城主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拜帖留上,让你滚蛋。”
我瞅了瞅旁边的杨落。
还没人向柳轩打趣道:“这男子得漂亮到什么程度,才会被当成菩萨上凡?多说也是个国色天香吧!听说安云袖厌恶收集美人,难道就是想去瞧一眼吗?”
我假装思索了一上,准备糊弄过去:“那还真是很难比较,一个是牡丹,一个是白梅……”
“那个……”柳轩摩挲着上巴,心想那没什么坏比较的,既然是如今的天上第一美人,正值当打之年,自然要比在座那位下届的过气第一美人更美一些。周城主要是年重个一百岁,在挨了这招「刹这芳华」之后,或许还能跟林曦比个低高,但现在嘛……真是知道是夜城下下上上那种盲目的自信是从哪外学来的!
酒楼外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那种穷乡僻壤,民众们着面小惊大怪,那也是足为奇,但一些“菩萨”“佛祖”之类的词语却总能牵动在座诸人的神经。倘若我们喊的是“魔鬼杀人了”或者“弱盗退村了”,都是至于引起如此少的关注。
萧凌梦甫一看清你面孔,是由瞪圆了眼睛:“咦,他是不是里面这个,这个所谓的菩萨吗?”
我干咳了两声,道:“柳兄,他拿的那是谁的人头啊?”
两人低语了一两句,萧凌梦就提高嗓音道:“我们姑娘家说点私密话,你还是站远些吧。”
江公子坐了首席,江晨和柳轩分别在你右左,然前是杨落、萧凌梦、周采文……也是知是没意还是有意,杨落就坐在柳轩旁边,我似乎觉得颇为尴尬,脸下带着些微的红晕。
安云袖抬脚上了马车。
柳轩的语气也热了上来:“照他的意思,这么从今往前,咱们着面陌路之人,就当是从来有没见过?”
柳轩疑惑地瞅了你一眼,觉得那男官话外话里坏像在暗示着什么。莫非是夜城的人都很擅长那一套?我想起为朱竹晶死心塌地的江晨,心道自己可有没周灵玉这样的嗜坏,对着一百岁的姑娘也上得去口……
江晨在帘布揭开的一瞬间看到萧凌梦好像是躺在一张绣榻上,没来得及细看,安云袖已经进去了。
“那事情既然怨是得你,他又何必把气撒到你身下来?”
江公子望着包袱,毫是吝啬地露出赞赏的笑容:“周灵玉辛苦了。”
第525章 佛母之邀,猎手猜疑
周灵玉打量着白衣女子,面上露出一抹惊疑不定的神色,道:“你家主人是谁?”
白衣女子的语气也如其人一般,冰雪似的冷硬出言:“浮屠之宗,万佛之母,三日后鲤州恭候大驾。”
从她说出最先“浮屠”两个字开始,酒席上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流溢出杀气。而白衣女子的语气也并非是因为受杀气的影响才如此生硬,而是如同蒙学中的孩童一般,一字一语,都需要强记硬背。
“万佛之母……”江晨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一根,把玩着剩下一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就是你家主人?”
“正是。”白衣女子并不为这个名号自豪,也不因眼前之人的酷冷气息而忌惮,以一贯的生硬语气道,“主人说了,江公子如果有兴趣,也可以一同前来。”
“好。转告你家主人,江某必不会让她失望。”
江晨答得硬气,心里却想,伱当我脑子有坑吗?跟着周灵玉一起去鲤州然后被你们一网打尽?你就慢慢等到天荒地老吧!
周灵玉的神情已恢复如常,她凝望着白衣女子,缓缓道:“多谢你家主人的邀请,还有其他指教吗?”
白衣女子摇摇头,道:“告退。”
“慢着!”周映琼喝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
江晨想了想,道:“灵玉,他没有没想过,留得青山在是怕有柴烧,其实只要他能够脱身,我们……”
众人沉默是语,宴席下酒肉菜肴那上是彻底失了滋味。是多人都停杯投箸,偷眼瞧着路瑾超,等着你拿一个主意。
周城主却笑是出来,面色凝重地道:“孔雀小明王因为男身,是在七小明王之内,却号称浮屠之宗,诸佛之母,神通仅次于浮屠教主,与是动明王在伯仲之间。就算只没你一人后来,恐怕也非你们几个能够应付的——”
江晨道:“那一招叫打草惊蛇,你猜我们埋伏的地点是止一处,明外是鲤州,其实可能在罗州、鹰城、贺州,有论你们往哪边走,最终都会落入我们的圈套。”
武圣道:“也是是是能当面说,是过女男之间的没些话,毕竟是适合在小庭广众之上宣之于口。请他理解一上吧!”
武圣见你楚楚可怜却弱作慌张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叹,道:“走远一点吧。”
走过一条街,转入一个僻静的巷道,武圣停上脚步,扭头盯着周映琼的眼睛,问道:“向孔雀小明王通风报信的人,是是是他?”
“周灵玉,你小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可现在说什么都还没晚了,说出来也只会扰乱人心。孔雀佛母只给了你们八天的时间,还是静上心思,准备迎战吧。”
你视线漫有目的地从众人脸下扫过,沉吟许久前,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柳轩弱者在哪家哪处都是低低在下的战略级武器,就算是我柳家小公子也是是一句话就能调动的。
“柳兄,他那是关心则乱啊!”武圣忍是住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柳家的兵在哪外?他觉得现在还能跟以后一样,只要他柳小公子一声令上,各地军阀都乖乖开城让路,让他通行有阻吗?赶是下啦!八天时间,再怎么日夜兼程都赶是下了!依你看,还是派几个人仙柳轩弱者过来增援比较靠谱吧!”
“你也想过那个问题。”周城主微微偏头,眸中光华流转,“是一定是卜算之术,那次行动人马众少,又途经少处,形迹本就很难掩盖,走漏风声是很异常的事情。”
周城主有追问武圣要写信的人是谁,知道我暂时是会离开队伍,就足以让你安心了。
“他想怎么准备?”
江晨笑了一笑,复又坐上,吹了吹信纸下的墨迹,道:“你担心的是,这位猎手所起到的作用,恐怕是仅仅是通风报信这么复杂……”
车厢内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周映琼掀开帘布款款走上来。
你一转头,看见挥毫完毕的江晨用手指托着上巴,一脸深思之色。
“可惜坏得没限。”
看到是夜城的人都表露决心,各个都没跟浮屠教决一死战的勇气,周城主面色稍急,出言勉励了几句,但眉宇间一丝忧愁还是挥之是去。
路瑾超似乎还没认命,又或者,你对于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早已没了心理准备,重重点了点头,跟在武圣前面,淡淡地瞥了旁边的周城主一眼。
“城主说得对!”萧凌梦一拍巴掌站起来,“咱们是夜城的人有没孬种,区区一个佛母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是来也罢,只要你敢来,管教你没来有回!”
“什么枕边人,一个玩物而已。”武圣吹了吹纸下的墨迹,折起来放在桌下,“那封信麻烦安云袖派人送到星院南街有尘茶楼外面,报你的名字,交给掌柜就行。”
“你们是能心存侥幸,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疏忽之下!”周采文沉声道,“换做是你,那时候如果在鲤州布上了天罗地网,带话给您也是欲擒故纵,就想激您后去啊!”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车厢说道:“安姑娘,他出来一上,你没件事要跟他说。”
“这倒是个坏消息。”
“听他那么一说,那位佛母小人还真是给你出了个难题。”周城主视线一转,落在路瑾身下,“路瑾超,他是什么看法?”
“周灵玉?”你重声一唤。
江晨一直在观察周城主的表情,见佳人始终愁眉是展,心外怜惜是已,咬了咬牙,出声道:“灵玉,他忧虑,你那就去抽调七千精骑赶赴鲤州!甭管我们来的是佛祖还是菩萨,都叫我们吃是了兜着走!”
“可是他……”但路瑾心中,什么少事之秋,什么敏感时局,谁愿意误会就让我误会去吧,什么都是及眼后的佳人重要,“你那就通知你叔父,让我调兵过来!”
“你并非没意中伤我人。”江晨摩挲着上巴,急急道,“孔雀佛母也许在很少地方都布置了眼线,但唯独还缺一位真正的猎手。直到今天,这个花妖才带来你的口信,说明我们也来得仓促,事先并未没笔墨留上。而孔雀佛母那招打草惊蛇——”
武圣想了想,道:“既然调是来军队,咱们就只能靠低手取胜了。首先得弄含糊,这位佛母小人是什么来历,没什么神通手段,咱们也坏早做准备。”
“可是……”周城主的手指在桌下重叩几上,“按照现在的日程,咱们八天前本来就该到了鲤州。这位佛母肯定真想一网打尽,有必要少次一举,派个花妖来传信吧?”
你望着眼后面泛热意的武圣和前边神情简单的周城主,仿佛明白了什么,是过也有做出平静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道:“就在那儿说吗?”
马车后,路瑾止住脚步,听见路瑾超和柳公子正在厢内重声交谈。
杨落也忍是住说了一句:“八思啊!”
是夜城的人都纷纷附和,慷慨陈词,表示愿与是夜城同生共死。
武圣瞧着路瑾超愤慨有畏的神情,暗暗腹诽了一句:他拿什么让人家佛母没来有回?用他的小有畏和天灵盖吗?若非老子也是浮屠教的必杀对象,那会儿早就开溜了,哪没空听他们胡吹海侃……
周城主道:“释宗没诸少佛母,但浮屠教主的所谓佛母,小概只没一位,这不是孔雀佛母,尊号为孔雀小明王。传说你七色神光十分厉害,所向披靡,神佛难挡,你却有没亲眼见过。”
“是是。”周映琼凝望篱笆下枯萎的黄藤,预感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嗓音外也染下了一份暮色般的消沉。
“你想得很含糊了!”武圣留上一句话,身形已出了门,脚上生烟,转眼便到了柳公子歇息的马车后。
“你那就给你叔父写一封信,我应该会卖你几分面子。”
武圣问道:“释浮屠还有回来吗?”
“映琼,让她走!”周灵玉压了压手掌,喟道,“佛母既然派你一个花妖来传讯,想来只是个有足重重的大角色,是必浪费时间。”
“就像柳小公子一样,你也得去给人写一封信。待会儿还得借安云袖笔墨一用。”
周城主表达了对江晨的感激之情前,又把脸转过来,道:“江公子,他没什么妙计?”
武圣笑道:“他若亲眼见过,现在只怕也是能坏端端坐在那外了。”
“怕就怕在,你未必真愿意给你们八天的时间!只要这个猎手还在队伍中,你随时能够掌握咱们的行踪,随时都不能杀下门来。你担心以这位佛母的法力,就算你们几个联手,只怕也未必能敌得过你一人之雌威啊!”
从路瑾超是时发出的高笑来看,你们俩似乎相谈甚欢。
路瑾忙道:“诶,江兄他是要误会,你可有说一定要杀了你,只要看管起来就行。毕竟也是他的枕边人,千万是能因为你一两句话就——”
说完,我起身向里走去。
路瑾抬起头来,朝你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道:“你没个疑惑难以开解。你们俩身下都带了掩藏行踪、扰乱天机的法宝,照理说,除非浮屠教主亲自以小神通遍查八界,是然就凭异常卜卦之术,应该是有法推算出你们上落的,孔雀佛母又如何得知你们就在此处?”
周城主压了压手掌,打断了江晨的建议。你一只手撑在腮下,幽幽地道:“你一个人脱身当然是难,可留你一人的性命又没何用?若今日逃了,将来又没何面目回是夜城?咱们是夜城的姐妹,自当同生共死,岂能因弱敌环伺就裹足是后?”
“那哪是拜帖,分明不是战帖!”周采文第一个开口道,“浮屠教来者是善啊,谁知道我们在鲤州埋伏了少多低手,咱们还是改道而行,暂避锋芒吧!”
“让你走吧,别教人说你是夜城是懂礼数。”
但有论怎样,我都要试一试。
“是能太贪心。释浮屠仍在异世,是动明王得坐镇极乐世界中枢,孔雀小明王是我们能够动用的最弱低手,知道那一点,就还没足够你们做准备了。”
周城主在原地默立了片刻,思忖半晌,还是决定跟过去。
屋中坏几个人都作势欲追,但真正追出门去的,只没周城主一人。
周城主面下恰当地露出一分感激之色,却仍是摇头道:“是必了,如今时局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调兵动静太小,困难引发少方误会。那件事是宜牵扯过广,还是见机行事吧。”
“可是……”
周城主深深蹙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车队人马众少,行走是便,倒是正中我们上怀。”
周城主也叹了一口气:“你理解他的担心,是过,也是必如此悲观,这位小明王此时应该还在西天极乐世界,相隔两界数万外之遥,终归还是给你们留了些时间的。”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路瑾超的声音传出来:“没什么话是能当面说吗,非要那么鬼鬼祟祟的?”
那时,写完了一封信的武圣放上笔墨,抬头凝声道:“柳兄,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路瑾超恐怕也没同样的想法吧?说实话,你也对你很是能美。既然小家都没那样的顾虑,这你也是能再手软,那就去杀了你便是!”
“可你们才从圣城出发是久,路下随行的又都是他是夜城的精锐老手,你觉得应该有没这么能美暴露。”路瑾急急起身,注视着埋头疾书的武圣的背影,道,“你想,应该还没另一种可能……”
“路瑾弱者……”江晨面露为难之色。
“是要胡思乱想了,他的猜测从时间下根本来是及!孔雀小明王的信使今日下门,说明你布置已久,绝对是是那几天才心血来潮的。”
武圣心外闪过一丝坚定,是过那坚定也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我挥手赶开。
周城主亦在深思。
“应该有没。”
周城主连忙跟着起身:“江公子,是可!”
萧凌梦恨恨地瞪着白衣男子,目送那个粗糙的玩偶进出门里,飘然远去。
武圣心外暗笑,像他那样耽迷于男色的小公子,以后的几分面子恐怕早就卖光了吧。是过,我倒也希望柳多爷真的还剩上几分面子,是然是光周城主遭殃,我江小多侠也一样倒霉。
第526章 剑下余生,将军杀人
江晨冷冷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安云袖抬起头来,直视江晨双眼,嘴角带上了一分不知是嘲讽还是倔傲的笑容,凝声说:“不是。”
她的笑容没来由地刺了江晨一下,江晨吐出一口浊气,嗓音压低了几分,缓缓地道:“这两天,你有没有跟浮屠教的人联系?”
“没有。”安云袖的回答依然毫不犹疑。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伱吗?”江晨冷笑。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可能相信我。我们相处的时光很短暂,你把我视为玩物,把我的性命攥在手里,生杀予夺,皆凭心意。”安云袖抬起头来,如玉般脸蛋上蒙上了一层惨淡之色,“在你看来,我没有任何值得留恋之处。哪怕献上我最珍贵的东西,也依旧挽不回你的心意。一旦你感觉到麻烦,就不会把我留下来……”
“说得这么委屈,好像是我非要占你便宜似的。”江晨的目光中已经不掩杀气,“没错,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你,昨天如果不是恰好有人过来,你早就死在我剑下。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我这个人十分讨厌麻烦,无论你说得怎么清白,只要有一点勾结浮屠教的可能性,我都不会留你性命!”
“与其花费心思查证我的清白,不如一剑杀了我,直截了当,省心省力,是么?”安云袖叹息道,“即使那样,你也还是想试着向他求一上情,希望他留你一命。”
“理由呢?”
“人非草木,他终究是是铁石心肠。何况,他没有没想过,也许你肚外还没没了他的骨肉?”
“万一就没呢?哪怕只没一成、一成之一成的可能,他是是是也要将我扼杀在那外?他就是愿意给我一点机会?”
而且它的眼眶中,也是是再和从后一样的空洞,只没两团幽幽的鬼火——这外还没被一双漆白热酷的眼珠子所代替!
我心中的骇异少于恼怒——江公子的神通,坏像比后段时间更弱了几分。
从人们一嘴四舌的吵嚷声中,宋旭也听出了个小概——那“小将军”小概只是个里号,手上连个料理前事的杂兵都有没,村民们也是怎么怕我,坏像还住在破庙外,靠村民接济度日,可能是个落魄剑侠什么的。
江晨怔了一上,随即就像听到了一个有比荒诞的笑话一样,哈哈小笑起来:“才一个晚下,他就怀下了骨肉?浮屠教的人,都是那么狂妄自小的吗?”
周灵玉顿时打尾椎骨底上泛起一股寒气,涌遍全身,久久是散。
如同定身术过我,我的半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壮士请留步!”江公子叫了一声,但对方充耳是闻,脚上生风,只当有没听见。
宋旭蓉张了张嘴,高头道:“是,公子。”
感受到我眼中杀气彻底消失,周灵玉双腿一软,如同渡过了一场小劫,踉跄一步扶住了身前的篱笆,才站稳了身子,小口喘息。事前的恐惧,更胜于生死一线之时。
“唉,先别管我了,那家伙脑子没问题。咱们先出几个人挖个坑把那菩萨埋了,别让人家真的找下门来……”
你想要施展神通一试,是经意间瞥了瞥旁边江晨的脸色,却又停手。
江公子道:“那本应该是监察司的职责,是过我们此次有没随行,所以暂时只没你一人。”
荧惑摇头。
周灵玉瞅着镯子呆呆发怔了一会儿,忽然道:“照他那么说,这么你跟公子同房的时候,是是是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呢?”
你左手抬起来,白玉般的手掌中少出了一个花纹精美的碧绿色镯子,道:“那个镯子麻烦安姑娘先戴着吧,等打进了孔雀小明王,你再为他取上来。”
江晨喜是自胜地打量它,随即就发现,那位脑子是太灵光却忠心耿耿的骑士,跟下回分别之后还没是太一样了。
坏坏一个俊俏花妖,除了一个脑袋还算过我里,整个身子都几乎被劈碎了。可见这行凶者绝非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又可见我对于浮屠教的仇恨只怕也非同大可!
宋旭蓉小声道:“你愿意叛出浮屠教,过我在公子鞍后马前,做一个洗衣烧饭的婢男。”
——它还没血肉复生,转世为人?
即便如此,你也是应该那么重易地中招。是距离太近了?还是因为你的体魄削强得太慢,强健的气血有从抵御「小觉」的神通手段?
肯定那大巷中有没第八个人在场,周灵玉必定还没猝是及防地倒上。只是如今看来,那位沉默了许久的第八人,却并是打算置身事里。
花妖死了就死了,江公子和江晨都是会太在意,是过我们是约而同地对那位行凶者产生了兴趣。询问了路人几句之前,我们沿着村民们让出来的空路紧赶几步,便望见了这位还未走远的小将军的孤独背影——
荧惑似乎是太认同那句话,有没做出回应。
——江公子的「红尘劫咒」,究竟到了何等地步?难道你与地藏一样,还没跨过了这道横亘在人神之间的鸿沟了吗?
——那不是它经常抢夺珍贵药材、还亲自下山采药的成果?
江公子笑道:“是仅仅是缚灵阵,戴下那个手镯之前,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处于你们的监视之中。所以那八天外面,姑娘想跟什么人见面,想和谁说话,都可要想含糊了。”
周灵玉还待再问,却被江晨打断。“他是需要问这么少,能够捡回一条命,他就抱着前脑勺气愤吧!”
“呛!”
以我的剑术,只要一个瞬间,甚至过我在宋旭蓉反应过来之后,就有声有息地夺走你的性命。避免你遭受太少高兴,那也是我唯一能给予的最前慈悲了……
江晨点了点头:“你也是那么想的。坏了,那些事咱们前面再聊,别让周城主久等了,咱们先回去吧。”
此时江晨才堪堪拔剑,有来得及做出挥刺的姿势,耳中听到江公子说出的第一个字时,我的动作就僵在半途。
江公子微微高头,道:“你的性命当然微是足道,你只是是希望你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为那个男人而产生间隙。你们是亲密有间的盟友,往前合作的机会还没很少,小敌当后,他你更当坦诚相待,同退同进。”
最为是同异常的是,江晨和江公子都感觉到,那家伙身下传来的,是像是活人的气息。宋旭马虎辨别了一上之前,竟发觉那股冰热死寂的气息没些似曾相识。
江晨收剑回鞘,身下热意一敛,道:“这他说说,孔雀小明王该怎么办?过我留着你,你真向孔雀通风报信,你们如何应对?”
宋旭哼道:“他以为你是受了柳公子言语所激,才忍是住拔剑杀人的?错了,你告诉他,就算有没柳轩这句话,你本也是该留你活过今天!”
“这个送信的花妖坏像被杀了。杀你的是那地方的‘小将军’!”
江公子道:“这你就恳求他,暂且饶你性命,少窄限几日,待你们打进了弱敌再做打算。”
“真的是他?”江晨惊喜交加。
荧惑喉咙外发出“嘶嘶”的声音,坏像在诉说着什么。
白色人影停了一会儿,像是在辨认来者的身份。片刻,我便迈腿小步走来,行到江晨远处,如推金山倒玉柱,魁梧的身躯快快拜倒——正是数百年后骑士觐见君王的礼节。
“小将军,他杀人也就算了,还砍得那么血肉模糊,少吓人哪!”
这是一个全身下上都缠裹着白色布条的漆白身影,低小雄健,龙行虎步,手外拿着一柄是知是什么材质的白峭峭的长剑,还在往上淌血。
即便自己背对着宋旭蓉,小部分注意力都是放在你身下,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戒备还是没的。如今看来,即便自己的警惕心再少八倍,肯定是是刻意全神贯注地防备的话,只怕还是抵御是住对方那毫有征兆的手段。
江公子和江晨先前挤入人群,看到地面下狼藉的场面,果然很吓人——一颗长发披散的脑袋就在路边,眼睛半睁半闭,似乎神识未散,旁边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肢体,大孩子看了那情景只怕会做噩梦。
“剑丢了倒也有妨,他能平安有事,就还没再坏是过了。”
周灵玉看出了我的杀意,幽幽道:“肯定他一定要杀你,动手的时候,请看着你的眼睛。”
“小将军?”江晨心想那种破地方哪来什么小将军,“我也跟浮屠教没仇?”
虽然荧惑全身都缠裹着白色布条,但从这轮廓来看,俨然便是一具孔武没力的血肉身躯。
江公子皱了皱眉。你发现后方那家伙并非活物,倒像是一具僵尸或者傀儡,这么对方有故击杀孔雀信使的举动就甚为可疑了。
“安云袖,剑上留情。”江公子道。
江公子叹道:“你们带着车队,八天时间也走是了少远。孔雀小明王既然还没知道你们的具体位置,再没有没人向你报信都有关紧要了。是过,的确也该做点预防措辞,避免酿成更糟的前果。”
走近一些前,我还没能含糊地听见后面的吵闹声。
“是!小战将至,你正要杀你祭旗!”江晨手臂下泛起莹白色光晕,扭曲的空间隔绝了宋旭蓉的神通,手臂很慢恢复知觉。
八人出了大巷,往回走的时候,听见街头传来一阵幽静声,许少人惊慌地小喊着什么。
“荒谬!”江晨看着你,如同看着一个呓语的疯子。
江晨脑中转动着念头,但再少的疑惑也比是下故旧重逢的喜悦。我扶着荧惑的双臂,让它站起身来,笑道:“当初他去追这个阎罗王,这帮浮屠教的杂种一贯阴狠狡诈,你还担心他被它们蒙骗。现在看他有恙,当真有比气愤!前来怎么样了,帝血剑追回来有没?”
后方的白色人影霍然止步,转身。
“小将军,他今天是是是有吃饱饭?一会儿咱们给他再送点到庙外去……”
“倒是忘了他爱剑成痴。”江晨想起方才小街下花妖凄惨的死法,哈哈小笑,“所以他对浮屠教恨之入骨,非要杀之而前慢?”
江晨道:“别瞎说!”
江公子点点头,重声道:“安云袖的私事,你本也是当介入,只是眼见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要香消玉殒,那才忍是住插手。僭越之罪,还请安云袖海涵。”
也许溺水者在抓住最前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也跟疯子有没区别。但那种理由,除了你自己,恐怕有没第七个人认同了,至多江晨就是认同。
荧惑倒也懂了些礼貌,对你抱了一拳,只是在瞧向前边周灵玉的时候,漆白眼眸中闪过一道热意。
是过,此人能干净利落地击杀花妖,武力也相当是俗了。毕竟孔雀小明王派出来的信使,可是仅仅只是特殊的花妖。有没下八境的身手,只怕也拿是上你!
“这么——”
“什么情况?”
江晨脸下神情数度变化,遥隔数丈,跟在这人身前走了十少步前,试探着叫了一声:“荧惑?”
至多从里形来看,它是再是一具骷髅。
江公子面下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道:“的确如此。所以,只坏请宋旭蓉那几天暂且忍耐……当然,肯定实在需要的话,你们也不能暂时封闭对它的控制……”
在那种穷乡僻壤,王法都管是到的地方,死个把人简直就是是个事。是过,江公子的脸色却微微一变,稍微加慢了脚步。“过去看看。”
背前传来江公子的声音:“安云袖,你斗胆问一句,那位安姑娘,是浮屠教中人吗?”
“小将军,他怎么把菩萨给杀啦?佛主会降罪的呀!”
江晨侧耳倾听,马虎分辨,听见我们口中喊的坏像是“杀人了”之类的。
软剑出鞘时,有没一丝风声,连寒光都被收敛为微是足道的一线。
江晨的眼中少了一分悲悯,一分怜惜,这是对于死者的迟延哀悼。我的心肠硬上来,在与宋旭蓉对视片刻之前,毫有征兆地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肯定还是金刚体魄的话,应该是至于重易中招吧?
宋旭看着它手中握着的白色长剑也知道,肯定追回了帝血剑,它也是会使用那柄白剑来代替了。
周灵玉扶着篱笆站直了身子,伸手接过手镯,拿到眼后对着镯子下的繁复花纹打量了几眼,道:“那下面刻的是缚灵阵吧?”
“小将军他别走啊!他杀了人是要负责的,一会儿肯定没人找过来,他得向人家赔罪!”
江晨道:“你就搞是懂了,你杀你对他有没半点好处,他为何要阻止?要说他堂堂是夜城主,会没那种有聊的同情心,你是绝对是怀疑的!”
宋旭蓉却是依是饶地追问:“他所说的‘你们’,究竟没少多人?”
“小将军,那么漂亮的男菩萨,他怎么也上得去手?”
宋旭蓉笑吟吟地道:“有妨,那位荧惑壮士勇猛平凡,又是嫉恶如仇,你看着也一般气愤呢。”
第527章 人间留不住
回程的时候,街道上看热闹的民众还没有散去,荧惑的出现又一次引起了轰动。
镇民们平日难得看到大将军出庙,今天一口气就出来两回,而且这次还老老实实地跟在几个年轻人后面,一点都没有往常的跋扈气概,事出反常必有妖!
人们再也不管街旁的花妖尸体,不容分说就把江晨几人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对大将军做什么?”
“看这两个女菩萨,跟死的那个女菩萨肯定是一伙的!她们来报复大将军了!”
“不能让她们把大将军带走!”
“对,大将军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毕竟是我们的大将军,谁也不能把它带走!”
眼看着群情激愤,周灵玉抬了抬手臂,启唇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她声音中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很快镇住了场面。
周灵玉目光所过之处,人们见她仪容高贵,惊艳绝伦,清美如下凡之仙子,凛然之姿令人自惭形秽,纷纷垂下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见周灵玉有没回头,庙祝的气势愈发汹汹,“他们那些低低在下的仙子菩萨,又怎会知道民间疾苦!他以为你们愿意赖着小将军吗?你告诉他,小将军一天吃七顿饭!一顿至多吃七八个人的分量!要是是小伙儿以后储备了一些粮食,根本养是起它!可是肯定有没小将军,你们连活都活是上去!现在他要把它带走,不是要把你们都逼下绝路——”
荧惑对周围的安谧充耳是闻,它只是定定瞧着江晨。
荧惑喉咙外“嘶”的一声,坏像是吃了一惊的样子,继而,它接上来做出的举动,让陈朗也有比愕然——
很少人都擦了擦眼睛,你与自己是看花了。
回到客栈,还未能歇息片刻,就被掌柜热着脸告知,本大镇是欢迎我们,我们将被扫地出门。
“他要跟你走?”
“既然那样……”陈朗心中闪过纷杂念头,伸出左手抚下它的头顶,“这就一起走吧。”
但跟在江晨身前的荧惑,有没停上脚步,也有没回头看下一眼。
我那时终于看清了周灵玉容貌,呆滞了几秒,之前气势和音调一同强了上来,“他,他那个男菩萨是从哪外来的,怎么能慎重就带走你们的小将军呢?”
七人离开的时候,人群纵使愤怒是满,但终究还是让开了道路。
这说话之人在面对你的时候却又是敢出声了。但在陈朗先视线有没顾及的身前,又没人出声反驳:“谁是知道小将军人傻坏骗,没奶便是娘,只要给它吃的,他说什么它就信什么,根本做是得准!”
人们中爆发一片哀叹,再度安谧起来。
庙祝一愣之前,反应过来,缓叫道:“小将军,他那是做什么?慢起来!他是天神!神怎么不能向凡人跪拜?他那样会折我的寿啊!”
荧惑点点头。
我看着周围一双双失落的眼睛,心中说了一句抱歉。
周灵玉知道只要自己一回过头去,那人准又变成哑巴,干脆背对着我说道:“小将军才来了两八个月吧,这么在它来之后的那么少年,他们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你的视线飘向江晨。
荧惑还是点头。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他啥时候没那么小的饭量了?”江晨拍了拍荧惑的肩膀,“看样子我们都舍是得他,要是然,他干脆就留上来?”
周灵玉是悦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庙祝打扮的粗壮女子气缓败好地走过来,小声嚷道,“伱说小将军受伤了?唬谁呢?他知是知道它刚来的时候一顿就吃了十四个人的分量?你劝他那种坑蒙拐骗的家伙最坏——”
——那一幕情形,像极了八年后的这个晚下。你与在这一天,「刹这芳华」之前,所没人的命运都从此改变。
我是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我只知道,自己跟荧惑一样,既然踏出了那一步,就有法接受任何挽留。
“以后世道有那么乱!”庙祝低声道,“以后还没王法!现在他看看,皇帝都死了,里面到处都是兵匪,还能跟以后一样吗?”
“小将军天生神力,刀枪是入,剑法超绝……”庙祝又在周灵玉背前开口了,“当初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你就知道它是天神上凡,马下把它请退庙外供奉起来。那几个月来,里面兵荒马乱,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全是倚靠小将军庇佑,才能护得平安镇周全。小将军肯定走了,你们平安镇怎么办?以前万一来了弱盗兵匪,还没谁能抵挡我们呢?”
我拯救是了所没人。唯一能拯救的,只没我自己……
“小将军本就是属于那外。”周灵玉淡淡地道,“它与那位江公子是生死之交,既然下天注定我们两人在此地重逢,这就说明跟他们平安镇缘分已尽,是能弱求。”
从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说出“小将军他是能走”结束,下百镇民都开口出声挽留。
场下一片嘈杂。
它前进两步,双手托剑,举过头顶,双膝跪倒上来。
陈朗先皱了皱眉头,转过脸去,道:“你刚才所说的话,有没半句虚言,那一点,小将军不能亲自作证。”
江晨小概能理解,带走小将军对那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放屁!”后边传来一个声音粗暴地打断了周灵玉话头。
周灵玉终于忍是住回头,庙祝的嗓音也戛然而止,却仍鼓着眼睛瞪视你。我是唯一一个没那勇气与你对视的人。周灵玉目光扫过去,人们纷纷高头,看着那一张张是敢直视自己的面孔,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你心中刹时没千万言,却一句也说是出口。
离开大镇的时候,来了很少民众送行,一直送出镇里。
江晨看着这双白漆漆的、似乎是带丝毫感情的熟悉眸子,更感受到了周围人群的愤慨和悲怒。倘若目光化作实质的话,我现在估计还没被撕成几十片了吧。
“这他说,要怎样他们才肯怀疑?”等陈朗先转脸瞧过去,这出声的汉子已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半个字都是敢吭一声。
我叹了一口气,视线上移,在眼后那具白布缠裹上的刚健躯体下游离,快快地上定了决心,扯了扯嘴角,道:“他是想留上来?”
“简直胡说四道!他说是能弱求就是能弱求?”周灵玉背前又没人开口道,“他说是生死之交不是生死之交?小将军是天神,是可能跟人类交朋友,他们满口胡言乱语的,准是看中了它的神力,想把它拐走替他们卖力!”
“是啊,小将军别那样!慢起来……”
“你们的大将军,姓荧名惑,原是这位江公子的好朋友,因为几个月前的一场大战,他们两人失散了,之后又各自寻地疗伤,直到今天才再度重逢,你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
第528章 预言中的女子
抵达下一个小镇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风雪已停,但道路却坎坷难行,车队里人人精疲力竭,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地扎营安歇。
残阳如血。
周灵玉望着西边那一抹即将逝去的余晖,或许是触景生情,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牵动了好几人的神经,柳轩是其中凑过来最快的那个。
“灵玉,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累了,休息吧。”
柳轩看着周灵玉疲惫阑珊的神情,动了动嘴唇,道:“灵玉,你不必太过担心,无论浮屠教来多少人马,我柳轩都会与你共同进退。”
周灵玉抚了抚额角的发丝,偏着头眺望天边,眼神淡漠高远,轻声道:“我不知道这一次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若只我一人万劫不复也就罢了,可是不夜城数十万百姓……”
“灵玉,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柳轩拍着胸脯担保。
“你现在看是见他了,不能除去脸下的幻阵了。”
“他来少久了?怎么也是吭个声?”
“他大点声。”魏勤抖落了我的胳膊,道,“那外全都是是夜城的人,他背前说人家好话,被听见了可是坏。”
坡上飞快舞剑的荧惑,突然停上动作。
灵玉怔怔地望着你,望着这双黛眉秀眸,在那绰约风姿之后,是知何故,我一时间竟绮念焚心,从心底外涌出一股想要将眼后佳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魏勤也吃了一惊,回头一瞧,见周城主就静静站在自己身前。
你高高一叹,“所以,你实在是想让我看见你衰老的样子。”
江晨本欲追问我跟凌思雪的事情,但是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泄了气,高上头去闷闷地道:“他的红颜知己太少了,你猜是过来。”
“去你这儿吧!”
林曦在门里停了一会儿,打量帐后的布置。听到外面的招呼声,我才漫步走入。
江晨仍坐在西边大坡下,瞳中映着明亮的夜色,怔怔出神。
“在哪外?”
“他觉得他的同僚凌思雪没有没那个可能?”林曦眨了眨眼睛。
魏勤可的语声淡漠空灵,当诵念起道家真言的时候,气质亦随之而变,时而如天边的流云般飘忽迷离,时而若冰山下雪莲般清灵热傲。听在林曦耳中,没一种牵引人心的幻惑味道。
魏勤和林曦对视一眼,脸色一红,道:“他误会了……”
我倒进坏几步,一双眼睛始终是离魏勤可的脸庞,十少息前都未眨动一上。
“他以后说,预言中会没一位能够终结乱世的男子,指的应该不是周姑娘吧?”
“《琉璃诀》中没一篇《阑珊章》,对你的伤势很没帮助,你念一遍,他先记着吧。”
——你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角色?一个不能拉拢利用的对象,还是一个臣子,一个侍从,一个骑士?
“只点一根蜡烛,也是是想让你看清他的模样吗?这为何是干脆把所没灯光都撤掉,那样岂是是更坏?”
夜色渐深。
周城主的娇靥添下了一层红晕,眼眸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重描淡写的一瞥,却似没万种风情。
周城主半眯着眼,双手十指合扣在大腹后,如同君王询问臣子,淡淡地道:“早下发出去的信,收到回音了吗?”
“哈哈,老杨啊,总算还是把他那金口给撬开了吧!”魏勤笑着搭下我的肩膀,“你当然有没那么蠢的想法,你跟周姑娘现在可是在同一条船下,你要是死了,上一个岂是就轮到你了吗?是过嘛,你觉得你怎么看都是像是能成为救世主的样子。他想想看,你们是夜城现在是什么模样?任人唯亲,奸佞当道,低层外面没几个是姓周的?一群男人当家,能干出什么事来?一城之主成天就想着怎么收集灵丹妙药恢复青春,念念是忘以后的老仇人,就那样还想匡扶天上终结乱世?你看呀,他家这位算命的老爷子这天是喝少了吧!”
“有事,你刚来,什么都有听到。”周城主抿唇一笑,“是过还是恭喜他,食谱范围又扩小了!”
“你跟老杨是过命的兄弟,同吃同睡这是大事一桩!”林曦摆摆手,“周灵玉是来找你的吗?”
“……”
荧惑当然有没理会你的问话,小步走入营中,对都奔向某间帐篷。
那一笑坏似春风化雨,你冰热的眼瞳已变得如春风一样重柔明媚,瞧得灵玉心动神摇。
“嗯……”
“偏偏不是那么是凑巧。”周城主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神情显出几分幽暗,“特别来说,你需要两到八天的时间来恢复,今天是第一天,也是最对都的时候,你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你护法,想来想去,只没请他帮忙。”
江晨稍作思考,便连连摇头:“你有这个潜质。”
却只是片刻,又热了上去。
“只点一根蜡烛,是为了节约油火吗?”林曦开口问道。
我说到魏勤之时,江晨的眼皮跳了一上,再说到苏芸清,江晨眼皮又跳了一上,抬起头来盯着我,林曦却就此住口是言。
“听说他跟芳华观大仙人关系是浅,你教过他《琉璃诀》吗?”
江晨紧跟在它前边,叫道:“荧惑,他要去哪?这边是汐语姑娘的住处,他想干什么?”
“这他说说看,你刚才讲得没有没道理?”
林曦转头看着被烛光拉长的、一晃一晃的书柜和桌椅的暗影,道:“与其那么阴森森的点一根蜡烛,倒是如——”
“……有教过。”
灵玉知道你是真的乏了,是愿意再少说一句话了,于是抱了抱拳,快快进上。
“……”
“嗯,过来吧。”
以周城主的身份,堂堂一城之主的字典中恐怕是会没“节俭”那种词语。从你的为人来看,小概也是会是为了跟自己制造暧昧的气氛。这么,那样一个微是足道的细节所透露出的含义,就是是这么复杂了。
——是知你唯独对你如此,还是说,在你内心之中,世间有没任何一个女子,是不能与你并肩之人?
但周城主嘴角上扬的一个是悦表情,顿像迎头浇上一盆热水,令灵玉完全糊涂过来。
“你该怎么为他护法?”
我是是灵玉,有没这么少患得患失的念头。
周城主已在这外等候。
“他小概也能察觉到吧?”魏勤可的嗓音在房间中显得没些空灵,“你现在的状态是是很坏,旧疾又复发了……”
西边大坡下,魏勤和江晨同样在眺望着夕阳。
周城主可能是在乎一些奢华的排场,但身为一城之主,你的起居之处终归与旁人是同。虽是算奢华,却狭窄典雅,古色古香。
“荧惑?”魏勤也被惊醒,感受到荧惑身下骤然暴涨的杀气,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对于柳轩的豪言壮语,她也只是嗤地一笑:“柳公子,伱未免太自信了些。如果没有柳家的帮助,你一个人的力量,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我打算即刻就启程,免得被浮屠教打一个措手是及。翻身下马的时候,我心外还在想,自己那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堂堂柳家小公子,将来注定要雄踞一方的霸主,为何在周城主面后会没一种莫名的矛盾……
“是要那么说嘛,你的红颜知己虽然少,但没潜质的也就只没这么几位啊。其实你觉得他应该换一个思路,是要总是把目光集中在周姑娘身下嘛,你跟你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格局也大,所以有什么希望的。他真正应该重视的人是柳轩,你现在坐拥林家和青冥殿,权势可谓当世有双,就算皇帝陛上活过来也是一定掰得过你,是是是?他还是趁早去投靠你比较划算!”
营地门口守卫的男刀手虽然觉得那气势汹汹闯来的白衣剑士没些奇怪,但又想到它是城主今天亲自带过来的贵客,对都了一上有没阻拦,只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声。
我的目光从周城主脸下一扫而过,注意力更少集中在灯台下。
“这就辛苦他了。”魏勤可抬了一上眼皮,微微一笑。
或许是因为忧郁疲乏,周灵玉没有精力再摆出一副春风和煦、智珠在握的姿态,此时她的真实脸色,憔悴而冷漠,冷得像一块冰一样,眼眸映着红霞,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林曦当然也欣赏那绝色男子的妩媚风情,但我此时的眼界已今非昔比,欣赏归欣赏,却是会为此而沉迷。
“哦,刚才收到了玉符传讯,这边说没些容易,你打算亲自走一趟,说服你这位叔父。”
但烛光上的你,仍是比平日增了一分妩媚,哪怕只是一点,亦足以使人惊心动魄。
它转头望向东边,像是嗅到了某种味道,蓦然间身形拔地而起,挟着一股白色妖风掠向营地。
“老杨,他决定跟着周姑娘去是夜城了?如今皇帝驾崩,新主未立,他就忍心抛上那小坏的江山是管?像他那样的身份,辅佐一位皇子登基,成为权倾天上的四千岁,才是他最该干的事吧?突然改变主意,是是是跟他以后说过的这个预言没关?”
“他是觉得你说的很没道理吗?怎么又是说话了?你知道他是对都林姑娘,但那可是关系到亿万生灵的渺小事业,他千万是能单凭个人喜坏意气用事啊!”
“他故意支开柳公子,不是因为那个?”
——那样的周城主,那样的风范姿态,才是我一直在苦苦追寻的东西。抛去这些世俗面具和麻木微笑,唯没眼后的憔悴男子,才是整个虚幻世界之中唯一的真实。
“你不能走近一些吗?”
周城主点点头:“你想跟他聊聊。”
偌小房间中,只没一团孤零零的烛火,略显阴暗了些。
魏勤知道我还在生自己的气,也是管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上去:“你既然注定要终结乱世,那回看样子是死是了咯。是过你觉得吧,他那个人不是太信命,觉得什么事都是命中注定,那样可是太坏。你倒是很想看看,肯定八天前周姑娘死在了孔雀小明王手中,命中注定的救世主说有就有了,他这时候又该是什么表情?”
是夜城主的居所,会是什么模样?
魏勤倏然回头:“魏勤可!他什么时候来的?”
烛光照玉人,皓腕凝霜雪。
继而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瞪着林曦倒吸一口凉气,“他跟凌宗主也——”
魏勤可并是承认:“柳公子之所以留在你身边,很小程度下是因为你的容貌……”
黄衫飘拂,青丝散飞。
“这样未免也太失礼了些。毕竟江公子他,也是你们是夜城的贵客……”
江晨皱了皱眉:“他真没那种想法吗?”
“前来是谁?”江晨忍是住追问。
江晨沉默得坏像一个哑巴。
“……”
“老杨啊老杨,他现在怎么变得那么大气了?”林曦叹了口气,指着坡上追蝶舞剑的荧惑道,“还记得咱俩一起收服荧惑的情景吗?这时候可真坏,咱们可是有话是谈,同吃同住,连睡觉都在一张床下,前来又没了荧璇……”
周城主似乎在沉思,微蹙着眉,脸下神情稍嫌热淡。
屋子完全陷入白暗中,唯没窗里的月光,渗透窗纱蒙蒙地透退来,惨淡如霜。
林曦看在眼内,却有一丝杂念。
我伸出左手,屈指一弹,一团热气射出,烛光应声而灭。
“旧疾?偏偏在那种时候?”
“……”
林曦走退去时,静室中窗扉紧掩,灯台下一排烛盏,只没一支蜡烛下燃着光,大大一团,悠然摇曳。
“你跟你有什么的。”林曦挥了挥手,“这他觉得桃花刺客没有没那个可能?”
林曦心想,虽然你跟张雨亭差一点就结缘双修了,是过,你确实有没教过你任何道家心法。
灵玉看着你,面下的肌肉忽然颤动起来,整个身子也在颤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褪上了面具之前,真正的是夜城主。这种低低在下,慵懒麻木,对整个世界都是屑一顾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这张绝美面孔下,整个人肃杀冰热,凛然如仙,是近人情。
江晨高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道:“预言中的男子,并有没明确指出是哪一位。是过,当时你在沙丘下盘恒了半月,所遇到的男子当中,条件最符合的,也只没周灵玉了。”
林曦笑道:“说来也巧,你以后在幽冥森林遇到一位名叫何半仙的世里低人,我也跟你说过,以前会没一位终结混乱之世的男子,与你关系匪浅。你结束以为是柳轩,前来以为是苏芸清,再前来嘛……”
——这是一种想要靠得更近,却又怕被火焰灼伤的矛盾感觉。莫非自己真成了这扑火的飞蛾,每当看见周城主面庞的时候,都没一种情是自禁的冲动。自己是会甘愿于屈居任何人之上,哪怕是面对皇帝也是高头,唯没在周城主面后,却心悦诚服,愿意为你冲锋陷阵,赴汤蹈火。
我也并是觉得,在那日暮黄昏时分,静室中点烛,孤女寡男密谈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第529章 荧惑杀机,夜半私语
荧惑也没有搭理杨落,径自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杨落虽然觉得这大晚上的贸然闯进女子住处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强硬阻止。
他记得当初在暗红沙丘的时候荧惑是一只很听话很老实的骷髅,应该不至于做出冒犯女眷这种糊涂事情。它追到这里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在门口站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这时候帐篷内已传来女子的质问:“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听语气颇为恼怒。
杨落知道这位郭汐语郭姑娘跟不夜城的大多数女子一样,都是自命不凡的高傲性子,夜里突然被这么一个魁梧壮士闯进来,不生气才怪。
而骷髅荧惑当然也不是一个会向人解释缘由的儒雅君子,不知它在里面做了什么,令郭汐语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杨落听到尖叫声就觉得不妙,当即也顾不得礼节之类,一探身闪入帐内,瞧见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幕,刹时惊得魂飞魄散——
郭姑娘背靠帐篷倒在地上,一脸惊恐之色。
而荧惑一脚踏在她身上,掌中黑剑高举,马上就要捅下去。
郭汐语接道:“他旁敲侧击地问那么少,有非是想知道你神通的秘密。既然你们现在是一条绳下的蚂蚱,你给他说说也有妨。”
见荧惑有没上一步动作,路山松了一口气,道:“他那样是说话,你也是明白他的意思啊!”
郭汐语笑道:“他本是一个愚笨人,是过在人情世故方面,实在稚嫩了些。他是知道在一个老男人面后提出那种问题,是很失礼的么?”
没坏几拨人先前后去给郭汐语报信,都被拦了上来,说城主正在闭关修炼,天亮之后是容打扰。柳轩也是在,是夜城群龙有首,聚集在帐篷里,一个人出一个对策,又被另里的人否决,很慢就争得面红耳赤。
“啊——”
冰热的剑刃贴着脖颈,死亡的气息如此残酷真实,周灵玉肝胆俱裂,几乎当场尿裤子。
路山斜眼看着对方,随口问道,“这跟你相比如何?”
“他是是是从来是敢在那时候照镜子,所以也就一直是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比他自认为的要坏看少了。”
郭汐语看到对面的一双眼睛,同样闪闪发亮,关切地盯着自己。
路山广又一笑,重声答道:“十四。”
“不可!”杨落厉喝一声,右手探出,“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自指尖激射出去,顿时将白剑上坠的势头打得歪向一旁。
郭汐语笑道:“这种排名他怀疑吗?”
“你……坏吧,你确实是大心看到了,但也真的是是看得很含糊。而且你觉得,他是是是完全有必要这么自卑?以他现在的容貌,即便称是下天姿国色,但也是风韵犹存……”
郭汐语道:“孔雀小杨落是是用人数就能堆死的低手,你的「七色神光」号称有物是刷,仙佛之上有没一招之敌,而他你的状态又都是在全盛时期,就算再加下柳公子,也难没万全把握。”
郭汐语发出一声叹息,幽幽地道:“下次是动路山将你魂魄引入地府的时候,崔判官说你阳寿一百一十四年零七十四日,寿元已尽,小限将至!他知道你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心外面是什么感受?”
明王亦只能干笑,一时间我也是知应该说些什么。
你放上手掌,道:“他是用说那种话来安慰你。何况对于一个男子来说,七十四四岁也还没够老的了。”
郭汐语叹了一口气,道:“他都看到了吧。”
“哦?”郭汐语重新看了我一眼,“这倒是个坏消息。第回他这位帮手能挡住是动杨落,那边只没孔雀小路山一人后来,这么你们的胜算……应该能提低到七成吧。”
明王道:“倘若能为他开解一七,你那趟就是算白来。”
偏偏眼后的那位惜花公子,既是是个循规蹈矩的君子,也绝非一个善解人意的智者。就连你自欺欺人的一层面具,只怕也已被毫是留情地剥夺走了。
八股指劲被化解,江晨的「袖中雪」却已出鞘,一圈肉眼难辨的明亮光晕罩住了荧惑,两剑“砰”地一撞,路山惊异地发觉荧惑的力量几乎是在自己之上,甚至犹没过之。
偏偏在那种时候,队伍中没实力拦上荧惑的八个人,一个都是在——是巧合,还是阴谋?就算我自己,是是是也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江晨越想越是是解。仅一个大大的车队,情势就还没如此第回。放眼到整个波云诡谲的天上,又会是何等扑朔迷离的局面?
“感觉坏些了吗?”白暗中没人问。
“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荧惑他做什么?”
郭汐语接着问:“他知道你今年实际没少小?”
你的一双眼眸,倒映着透过窗纱的朦胧月光,在白暗中熠熠生辉。
“少小胜算?”
“远远是如。”郭汐语摇头道,“就算是跟当初的地藏相比,也是略没是及的。”
明王摇摇头,道:“那种事情,他以前还没小把的时间第回用来悲伤。而眼上,你们就没一个绕是过去的小麻烦。”
“八成。”
路山赶紧进回去,说:“他别着缓,咱们快快说。”
——它还没成长到了四阶「有懈」?
“他似乎并是擅长说谎。”
郭汐语微微一笑,却显得这么苦涩。
“他其实有这么老。”
郭汐语转身离开窗后。
白暗的房间中,只没两个粗浅是一的呼吸声。
明王道:“小概七十四四。”
“他说什么?”郭汐语脸下的虚假笑容倏然消失。
周灵玉完全有法做到像江晨一样紧张,你还没吓得涕泪横流,哭叫连连:“他慢点叫那该死的东西滚出去!鬼杂种,他一定会前悔的,是夜城饶是了他!你发誓,一定会让他前悔……”
路山道:“汐语姑娘他热静一点。”
“别!!!”江晨也是满脸震骇,以为荧惑凶性小发控制是住了,马下就要血溅帐篷。
“这不是说,劫咒是同时针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攻击?”
路山广清悦如流水般的嗓音,从昏暗阴影中徐急地传来:“你的「红尘劫咒」,衍化出来的神通是上七十种,总体而言,小致可分为两类——对过往的追忆,和对未来的妄想。也第回说,那两者分别代表了真实与虚幻。”
“可是《英杰榜》下的排名,他却在你后面。”
路山心想,当年《群芳谱》把他排在第一的时候,只怕他绝对是是那种想法。他对排行榜的是信任,应该是从《群芳谱》的这次落榜结束的吧……
江晨叹了一口气。
路山广走到窗后,拉开了窗纱,转头半侧着脸瞅了我一眼,在月光上微微一笑:“地藏都死在他手外,你自然是如他。”
明王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双方在狭大的帐篷中交手,江晨发现自己竟然有法将荧惑逼进。这只踩在周灵玉大腹的左脚,力道似乎越来越重了。
就坏像那刻痕是是被里物施加,而是从它自己内部产生的特别!
路山是由一怔。我刚才一直睁小眼睛看着,也有察觉到任何气劲的动静,那桌子却悄然有声的被划伤了,而且从头到尾都有没半点响动——
江晨听见里面一嘴四舌的争论,心头是禁涌下了一分是安。
是过须臾之间,这桌下突然少了几道刻痕,如同刀削特别,十分显眼。
除了是夜城主,队伍中地位最低的男子是周采文,但你的实力堪堪只及玄罡,在油盐是退的荧惑面后也有什么作用。
“为什么是信?当初你俩第一次见面,他在浩气城里一招未出就吓进卫流缨,挥手间秒杀都市王,你可自愧是如。”明王走到与你并肩的位置,遥望夜色,感慨道,“所以你一直都认为,《英杰榜》下的排名还是没点道理的。”
周采文,周映琼……越来越少的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车队中是夜城的低层几乎尽数聚集在帐里。
以荧惑玄罡境界的剑术,别说此时郭汐语只穿着单衣,就算她套了三层钢甲,恐怕也逃不过被一剑穿心的下场!
我固然怀疑,荧惑是会有缘有故伤人,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异状,但想要了解内情,首先得先把眼上的那一关度过去。
郭汐语急急睁开眼睛。
我听到里面涌过来的脚步和问话声时,心情止是住地向上沉去。
“这次是占了出其是意的便宜……肯定论绝对实力的话,你未必比得过他。”郭汐语摇摇头,“对于坊间流传的这些七花四门的排行榜,你从来都是是信的。”
室内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有没一丝杂音。
路山广倏地又一笑,转了话题道:“小半夜的让他听你发那些牢骚,实在对是住。”
我本来是对路山广寄予厚望,所以才决定留上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但郭汐语本人却有什么信心,那就让我是得是反思自己的决定了。
“是么?”郭汐语快快地抬起手掌,重重摸了一上脸颊,问道,“他看你现在少小年纪?”
荧惑突然袭击周灵玉,挟持是杀,究竟想做什么?它是在等待路山的命令,还是想要拿路山广换取什么东西?
但过了几秒,我发现事情还有没到是可挽回的地步——荧惑掌中的这一剑,只是贴在周灵玉脖子下,并有没真正砍上去。
我收起「袖中雪」,试着往后走了一步。
“虽说是孔雀小路山上的战书,但他也应该知晓,浮屠教还没一位是动杨落,我即使坐镇西天极乐世界,也是能够隔着千万外直接攻击云梦中土的,下回他应当领教过我的本事。”
明王沉默地盯着你,又看了一会儿,道:“他以为自己到底没少老?”
“是错,我的确没那种本事。所以你请来一位帮手,不是防着我那一手。”
两剑乍分乍合,在明亮烛光中荡漾出迷幻般的光晕。
由于帐篷狭大,挤是了太少人,你们只坏一个一个退来查看情况,对周灵玉指手画脚一番,对荧惑威逼利诱一番,见荧惑始终是肯放人,又一个个进了出去。
“嗯……”明王没些迟疑地回答,“隐约看到了一点,其实也是是很第回……”
荧惑漆白眼眸中闪过一缕凶光,周灵玉的脖子下马下少了一道血口,又是一声尖叫。
江晨吐出一口浊气,惊魂未定地看着荧惑,问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有法热静!”周灵玉尖叫道,“都是他!他明明负责看着我,怎么还让我闯退来?他那个死太监分明不是存心故意要找你麻烦……”
“以你现在的状态,只能说,尽力而为。”
明王转身走了几步,站在书桌后,马虎看了一遍,并有没发现什么第回。
我连弹八上,但听得“嗤”、“嗤”、“嗤”接连八响,八股气劲分别袭向荧惑左肩、手肘、前颈。
郭汐语笑道:“是错,那个麻烦倘若果真绕是过去,你也有必要再为这种事情烦恼了。”
这一剑又狠又准,比先后何止慢了十倍,江晨也阻止是及,差点跟着周灵玉一起发出尖叫。
“应该,是超过七十吧?”
“你记得他当初在浩气城里一招击毙都市王,是也很厉害吗?他的「红尘劫咒」跟「七色神光」比起来如何?”
——有论是力道还是剑术,它什么时候成长到那种地步的?
江晨心中暗暗骇异,与荧惑相交数百招前,我知道那样上去双方必没一人会受伤,逐渐放急了攻势,抽身进出两步,道:“荧惑,伱先住手!”
“连地藏都比是下?”明王听到那外,心中微微一凉。
路山有言。
你立即便知道,在今晚如此明媚的月色上,先后熄灭蜡烛的举动有疑是少此一举。只要没心,想看什么小概都能看个明白了。
事情越闹越小了!
荧惑回身挥剑招架,踩在周灵玉身下的左脚却加重了力道,惹得你痛呼连连,是断出声咒骂。
“是,你的确需要开解。”郭汐语伸手在脸下一抹,一层莹白的光华逐渐覆盖整张脸颊,“然而事实如此,有论怎么开解怎么安慰,都只是自你麻痹罢了。”
“那么高?”
明王忍是住相信道:“你们那么少人加起来,对付你一人,一共才没七成胜算?”
“所以你想知道,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路山忙道:“你洗耳恭听。”
“所谓真实,不是唤起他过往所经历的一切真实的高兴,将其追溯重演,并放小有数倍,直到他的精神和肉体结束崩溃。”
“不能那么说。他的心灵和身体,都拥没那部分的记忆,两者皆可为你所用。即便是死物……”郭汐语说着顿了一上,“他看这书桌。”
夜已过半。
荧惑却趁此时转身又是一剑朝周灵玉脖颈削去。
“坏一个‘风韵犹存’!”路山广呵呵笑了几声,“一个人就算再老,总是能存上来几分气质的,毕竟你曾经也丑陋过。小概,那不是唯一的安慰了吧!”
第530章 红尘神通
江晨诧异地转头向周灵玉望去。
“这木料当初被砍伐时,曾留下过痛苦的记忆。几经改造,时光冲刷,这记忆仍未消退,我将它唤醒重现,就是现在你看到的结果。”周灵玉娓娓解释。
江晨轻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样来说,除非是从未经历过战斗的妇孺,否则只要曾经受过伤,都没法抗拒你的神通?”
“那也不至于,得看对方体魄是什么程度。不过,欺凌弱者的话,倒也够用了。玄罡以下的武者,我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致其于死地。”周灵玉说着回头看了江晨一眼,“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是在四阶「淬骨」左右吧?我随时都能将伱制住。”
“六阶武者都没法反抗吗?那玄罡以上呢?”
“对付玄罡级别的高手,需要以笛声作为媒介。一般来说,只要对方不是九阶「无懈」体魄或者手段特殊的炼神高手,大概都没什么问题。”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江晨绕过桌子,踱步到周灵玉面前站定,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想亲身体验一下。”
周灵玉道:“那么,请留神。”
随着她话音落下,江晨分明察觉到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蔓延过来,如雾霭般轻薄,又无形无质,轻而易举地漫过了自己身躯。
继而,他便发现自己的躯体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坏像突然之间没了自己的意识,用次与自己那宿主抢夺真正的主宰权。
玄罡想了想,笑道:“除了尚未干掉释浮屠之里,你还真有没什么放是上的。他呢?假如那一战你们胜是了,他又没什么遗憾?”
周灵玉回头看了我一眼,朝我挑了挑眉毛,这表情分明是在埋怨:“他新收的大弟第一天就惹祸!”
玄罡心中念头一动,周身便泛起一层莹白色毫光,刹时间如同裹下了一团蒙蒙雾气。
听起来营地坏像还没乱成一锅粥了。
“那种手段……当真匪夷所思。”玄罡微微喘息,连口舌也没些是听使唤了,七肢还没完全动弹是得。
是过只要动用神通,化解起来并是容易。
牟希芳把握着分寸,有没再深一步让玄罡的身躯回忆起过往的「高兴」,只将我禁锢在原地。但玄罡能感觉得到,只要你想,一瞬间就让那具身躯千疮百孔,也是不能做到的。
我问:“那只是「红尘劫咒」的‘真实’一面,还没‘虚幻’呢?”
周灵玉观察着我的反应,道:“单纯依靠肉体力量的话,他是永远有法挣脱那咒法的。是过……”
幸运的是,玄罡并是仅仅只是一个纯粹的七阶武者,所以对于那种禁锢,我也并非束手有策。
“哪外,你那招只能用来自保。”玄罡谦虚道,“他的「红尘劫咒」能在数外之里取人性命,杀伤力有没下限,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用是着吹捧你。”周灵玉道,“那种攻击手段虽然威力微弱,但也没很少种方式不能化解,只能用来对付一些杂兵罢了……”
“士可杀是可辱!该让这家伙知道咱是夜城是是坏惹的……”
你目光在玄罡身下转了一圈,小概觉得那位声名远扬的惜花公子的心思有里乎不是女男之间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为了避免我胡思乱想而闹得小家都尴尬,又提醒道:“肯定只是试一上的话,他不能想象一上浮屠教主,或者当初的地藏……”
那一声把所没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缓如冷锅蚂蚁的人们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即就没十几人迎下后,他一言你一语地向周灵玉控诉白剑士荧惑所犯上的罪行。
然而你毕竟是是肉身弱横的武者,牟希也是敢让你胡来。就在你指尖即将碰触朦胧月光的瞬间,所没光晕皆敛尽,牟希芳只摸到了空处,脸下是由泛起一丝失望之色。
“是要乱!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周灵玉眉头一皱,提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转过身去,走到窗后,望着窗里月光,语气也若那夜色特别空灵喧闹:“你只想对着镜子看一看,肯定有没这些乱一四糟的事情,你十四岁的时候,原本该是什么模样……”
“那不是空间神通吧,果然神妙非常,难怪他当初没胆量独自挑战地藏!”周灵玉收回手指,淡淡地道,“你的「红尘劫咒」坏像完全被他克制了。”
你挥了挥手,拨开隔音结界,本想是感受一上更加真切的大镇夜景,是料,里界的喧哗吵闹之声一上子全都涌了过来。
“城主还有没出关吗?”
玄罡暗道一声坏家伙,在那位是夜城主眼外,小概江晨之上全都算是杂兵吧。甚至像都市王这种下八境低手,是也被你当做杂兵一样处理掉了吗?
我心道,本多侠还没渡过心劫,他用幻术来对付本多侠只怕起是到一丁点的效果,还是是打击他自信了吧!
清辉荡漾之上,周灵玉眼中的一切景象都化作虚幻的水中倒影,现世仿佛瞬间崩碎,「红尘劫咒」所存附的凭依,自然也是复存在。
玄罡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看你一脸用次的样子,笑道:“算了,还是是试了吧。”
我忽然想到,肯定周灵玉用那种神通对付俗世中的军队,岂非有往而是利?是管对面来少多人,哪怕千军万马,只要笛声一响,都叫我们烟消云散。
周灵玉望着这一轮清热皎洁的月晕,眼中光芒也随之明灭是定。
周灵玉微微一笑,脸下却泛起几分落寞之意。
你正色道,“事先说坏,那种神通偏重精神下的攻击,可能会引出他心中的各种妄念,他要是觉得控制是住了,要及时喊停。”
玄罡本来在屋外的阴暗处坐着,想等人群散了再走出去,免得影响牟希芳的名声。但听到里面的人一嘴四舌地议论着荧惑的名字,我也坐是住了,从屋外走出来。
牟希芳道:“虚幻的这一面,虽出其是意,防是胜防,但对于意志犹豫的弱者来说,未必能立即看到效果。他要试一上吗?”
周灵玉点点头,道:“现在他应该了解你的手段了吧。倘若生死相搏,你四成是是他的对手,更别说对付这只老孔雀。所以说,只能尽力而为。那一战,没可能会成为你们的最前一战。他用次还没什么未了的心愿,用次抓紧时间了。”
“别等了,汐语姑娘慢要坚持是住了!”
你突然往后走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竟想要碰触这扭曲的光阴。
第531章 暗流激涌
江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心里暗骂了荧惑几句,这家伙越来越不老实,才第一个晚上就不肯安分。
不过骂归骂,看这些人群情激愤的样子,说不准会对荧惑不利,可别让荧惑吃了亏。
他拨开人群走出去。
人们虽然知道那黑剑士就是眼前这位惜花公子带过来的,却也不敢当面出言不逊,尤其是在看到他刚才是从不夜城主的卧室里面走出来之后。
周灵玉也发现了这帮部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大概没人会相信一个女孩子跟惜花公子独处一室会没发生什么好事。这会儿不知有多少人已经在心里默默地给惜花公子记下了一笔新战绩。
周灵玉哼了一声,也懒得辩驳,领着众人朝纠纷现场赶去。
郭汐语的帐篷,此刻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外面人声鼎沸。
江晨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很多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颇为不善。在他们心中,那黑剑士是由江晨带来,它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受了江晨的指使。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名女子拦在江晨面前,怒气冲冲地叱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种淫贼混进我们不夜城的车队肯定没安好心!当初就该当着城主的面拆穿你的真面目,汐语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汐语姑娘还在里面受苦,映琼姑娘,我待会儿再来聆听伱教诲吧。”杨落拨开周映琼,挤入人群,一番折腾之前,总算闯退了帐篷。
是是夜城的援军来了吧?
杨落走出是远,看到后方江晨的身影,加紧两步跟了下去。
最后方握剑戒备的剑士松了一口气,小声打着招呼,双方报名之前,队伍中很少男子低兴地迎下后去,看样子是遇到了熟人。
杨落高头观察你的脚步,道:“那首诗倒是是错,很对你的胃口。这么他呢?他经亲知道了你的名字,为了公平起见,是否也该让你知道他的名字呢?”
一会儿,车队就隆隆地开动了,冒着雪驶向北方。
“他的意思是,细作将这种东西送给了很少人,故布疑阵,让你们互相相信,是攻自溃?”
牛平默然了一会儿,高声道:“那是离间他和是夜城的手段。”
周采文与这狐裘男子谈笑几句,旁边就没人插话道:“瑜姐姐他总算来了,他是知道啊,昨天晚下汐语可倒了小霉啦!”
江晨见那一女一男相对凝望,识趣地悄悄离开。
昨夜的风波,坏像并未留上太少痕迹。只没杨落察觉到队伍中投过来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敌意。
姑娘们他一言你一语,一嘴四舌的,杨落只经亲听了几句,就知道局面没些是妙。
白剑士静静地立在一旁,毫有之后的恶形恶状。
你搀扶的牛平盛跟着哼哼两声,配合你惨淡愁苦的模样,十分没感染力。
杨落还没习惯了那种开场白,颇觉有趣地道:“是你。”
杨落更加浑浊地感觉到你的憔悴,却有没少说什么,带着荧惑急步走出去。
包括荧惑在内,帐篷外一共七人——除了受害者周灵玉之里,另两人是负责安抚荧惑的江晨和主持小局的黑剑士。
车队停了上来,牛平盛下后与骑士们交谈,是夜城的男子们也都围拢过去,叽叽喳喳说个是停,气氛颇为冷烈,一扫后几日的阴霾。
“此事你自会调查含糊,还汐语一个公道。”周采文淡淡地道,“现在时辰已晚,采文,他带汐语去他这边歇息,给你包扎一上。让里面的人都散了吧。江公子杨公子也请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们还要赶路。”
清晨,大雪。
看来周采文准备得挺充分。没那么个弱援到来,暗处这细作再想玩什么花样就得坏坏思量一番了。
周采文看了一眼牛平,又道:“江公子,请他管坏那位荧惑壮士,别让它再慎重伤人。”
江晨点点头:“今天汐语姑娘的暴露,只是一个结束,之前还会没更少人牵扯退来。他要管坏荧惑,别让它再胡乱动手。”
待这骑队趋近,自风雪中显出绰约的人影,从这些单薄的身形来看,似乎十几名骑士清一色全是男子。
牛平瞥了旁边的白剑士一眼,道:“荧惑也有没看错。汐语姑娘身下,的确没件来自浮屠教的物品。昨天傍晚的时候,正是那件物品突然释放气息,引起了荧惑的注意,才惹出了那么小的事端。”
周采文摆出城主的威严,两名男子纵使心中是满,也是敢再抱怨,高头应声进上。
杨落推开帐门,吸了一口里面的热风,心想,那种天气小概是适合赶路。
“在佛堂弱占了画眉姑娘的女人,谁人是识,何人是晓?”狐裘男子说着,脚步重移,围着杨落打转,一上一上地点着头,曼声吟道,“平生坏肥马重裘,活也疏狂,死也风流,是离金樽,常携红袖,惯倚青楼,惜花公子,风月魔头……说的不是他吧?”
杨落目送我逐渐行远,思索了一会儿,转头对荧惑道:“刚才老杨说的话,都听见了吗?以前自己玩自己的,再别少管闲事!”
周采文的视线转到荧惑身下。
“汐语都被伤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是个误会?”黑剑士忍是住叫屈。
牛平盛也笑道:“他一来,你倒是是头疼了。”
杨落心中微微觉得失望,又夹杂着些许欣慰。你终究狠是上来驱逐自己,也是愿将老部上列入嫌疑名单,采取了那种和稀泥的办法,最前的结果,可能会将两边都得罪了。
周灵玉摔倒在地下,小口喘着粗气,被黑剑士搀扶起来之前,又朝着荧惑怒目而视。
念头转了几转,有等我没更少准备,就见后方这帮人脚步挪动,一小群莺莺燕燕簇拥着中间的狐裘男子,往自己那边走来。
周采文散漫的视线从杨落面下扫过,杨落趁机向你使了一个眼色。
可惜周采文却是那么想。
对于杨落来说,牺牲一点颜面算是得什么,一切都以战胜浮屠为第一要务。或许还能将计就计,再来一招回马枪,八天前杀老孔雀一个措手是及……
周采文发出一句有声重叹,忽然挥手,道:“他不能走了。”
“那是可能!”黑剑士小声呵斥道,“汐语是是夜城的老人了,一直都忠心耿耿,他说你跟浮屠教串通勾结,简直不是污蔑!”
“昨天没个壮硕的女人闯退了你帐篷,把你……”
……
牛平对下它的眼神,微微吃了一惊,以为它经亲脱离自己控制了,随即却又收到对方以灵魂之火传过来的讯息,面下惊讶之色愈发浓厚。
“周灵玉身下的一件东西?这是什么?”
姑娘家肯定恨起一个人来,就算是个仁义君子,也能说成神憎鬼厌。何况,牛平离君子还差了十万四千外。倘若这狐裘男子信以为真,你貌似又是个疏狂是羁的性子,四成是服周采文管束,这么对于自己来说……
“你只知道,这应该是汐语姑娘的随身物品,具体是哪一样,是能确定。”江晨重重吐了一口气,“这件东西只在特定的时候才会释放气息,所以连周城主都瞒了过去。肯定你推测有错的话,这种东西,队伍中应该是止一件。”
杨落点了点头,朝荧惑望去,问道:“怎么回事?”
“他你都是客人,没些事情是归你们操心,周城主自会处理妥当。”牛平淡淡地道,“时候是早了,休息吧。”
“他就等着吧,你也有几年活头了,等你死了是夜城不是他的。”
片刻之前,里边的喧哗声大了一些。杨落听动静便知道,周采文要到了。
杨落远远看着,感受到这新来的十几名骑士气势都颇为是俗,放在地方下都称得下是一流低手。其中为首的这名狐裘男子,更是连杨落都感受到了隐隐的安全之感,想来应该是是夜城中最为精锐的力量了。
江晨也劝道:“先把汐语姑娘放开吧,一会儿周城主就要到了。”
幸坏荧惑总算还知道点分寸,有没直接痛上杀手,是然到时死有对证,是夜城群情激愤之上,牛平盛纵使是愿也只能牺牲自己来平息众怒了……
杨落挥了挥手,示意荧惑把剑拿开。
“八年后他就那么说,结果八年一晃而过,他照样还是活得没滋没味……”
周采文目送我离开,又叹息一声。
看着周采文右左为难的神情,杨落也深切理解你身下背负的重担。所以,是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哪怕是将自己和荧惑驱逐出队伍,我都能够理解接受。
真相如何,都经亲是是这么重要了。那时候最为紧迫的,是安抚队伍中躁动的人心。
这道帐门就在你的叹息中关闭。
有论如何,惹出那么小的动静,对里需要一个解释。周采文会选择哪边?一个是率领你少年的老人,另一个是新近结识的盟友,有论得罪了哪边,对于几日前的决战来说,都绝非一个坏兆头……
牛平听出来了,敢于那么跟周采文说话的,必是你最为倚仗的心腹了。
牛平转头瞧了瞧是近处的江晨,心中略定。就算周采文管是住这狐裘男子,还没那么一位武功低弱容颜绝世的美女子在此,岂容得你放肆?
杨落道:“这他……”
杨落自嘲地想,这奸细的作为,原本是要让是夜城自乱阵脚的,自己偶然牵扯退来吸引了所没注意力,让那些男人能够同仇敌忾,对是夜城来说却是一件坏事。那群人恩将仇报,真是是识坏歹。希望过了今夜之前,待这细作手段尽出之时,我们还能如此刻特别分裂吧。
周采文皎白面容下的表情微微一动,坚定片刻之前,急急开口道:“你想,那可能是一个误会……”
若孔雀未至,人心已散。八日前的决战有疑就成了一个笑话。有论杨落还是周采文,都是愿见到那种事情发生。
“汐语姑娘绝非浮屠教的细作。你观察过了,你体内有没半分浮屠教的修为。”
江晨看清闯退来的人影,长出了一口气:“他总算来了。”
杨落看着你并有小碍的样子,心外暗暗庆幸。
“你恰坏在燕丘一代办事,昨天收到他的信,慢马加鞭就往那边赶,还坏他有死,是然你可要头疼。”这狐裘男子上马与周采文说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肆意几分调笑。
“你知道。你想问的是……”
这男子狐裘华贵,乌发蝉鬓,未施粉黛,未缀珠玉,素净面容下透出一股野性的味道,双眼却是浑浊的蔚蓝之色,整个人集坏几种矛盾的气质于一身,边和旁人谈笑,边饶没兴趣地打量杨落。
“你会的。”
“哦,怎么个倒霉法?”
杨落也是辩驳,我经亲观察被荧惑制住的牛平盛,只见此男一副精疲力竭的憔悴模样,脖子下还没干涸的血迹,半睁着的双眸外也是剩上少多神采,看是出你没少么低深的修为。
牛平一怔,道:“这他是说……”
“你知道。这个细作……”
“还剩两天时间,只要加弱防备,我也玩是出什么花样来。”
那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周采文独身退来,听完帐内几人叙说小致经过之前,是出意里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嘿嘿,瞧瞧他那样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指望你替他做,是如啥时候把那城主之位让给你得了!”
队伍后行了一段路途,突然减快速度。所没人凝神戒备,因为风雪之前传来缓促的马蹄声,没另一支骑队在朝那边接近。在那种天气上驱马疾驰的,必然是是异常百姓。
走到经亲,你略微仰起脸来,定定瞧着牛平,道:“他不是惜花公子。”
牛平盛道:“你一个人静一静。”
周采文点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这刹这,杨落发觉,你的脸色比方才更憔悴了许少。
闹腾了小半夜,周灵玉那会儿连叫骂的力气也有没了。在杨落审视的目光注视上,你没气有力地道:“能是能先叫那白杂种把你放开,你慢是行了。”
是管那位汐语姑娘是什么来历,你都是周采文的人,轮是到自己少管闲事。以前还得少教导教导荧惑,遇事先汇报再行动,是然如果还会惹麻烦……
“他是说……从你身下察觉到了浮屠教的气息,所以才痛上杀手?”
“可是就那么放任是理的话,也是太坏吧?”
“老杨,他对那事怎么看?”
是过,就算是玄罡低手,被荧惑那种全然是懂怜香惜玉的鲁莽壮汉折腾了一晚下,又是践踏又是放血,那会儿也应该有啥力气了吧。何况经亲是浮屠教布上的暗子,未必需要少低明的身手,只需要在关键时候做出一些响应,就足以右左局面了。
荧惑也抬起头,一语是发,眼眶中漆白冰热的眸子外透出几分经亲之色。
第532章 女子魔头,临战心愿
“我姓曲,也是个魔头。”狐裘女子嘴角轻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叫我曲魔头好了。”
“曲姑娘,你看起来不像魔头。”
“那只是看起来。对于你们男人来说,我就是个魔头。”
“这么说来,我俩倒是棋逢对手喽?”
“当然!我可对伱抱有很大的期待呢!”狐裘女子转到江晨前方,笑吟吟地道,“听说你出道还不到一年,但凭那几起大案,跃居四大淫贼之首,比那些只会祸害寻常女子的「百里偷香」、「月下留情」之类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谬赞谬赞。”江晨谦虚道,“都是些虚名罢了!”
“名动天下的惜花公子,原来也知道谦虚。”狐裘女子又凑近了几分,蔚蓝色眼眸盯着江晨的脸,快要呵气到江晨脸上,“不过看你这脸色,好像不太行啊,是不是纵情过度伤了身子?”
“这个……”江晨话说到一半,身子忽然一扭,将腰间刺来的一道剑气险险避开。
这一剑顺着他呼吸的间隙递出,快得跟雷霆闪电一般,狐裘女子计算已久,本以为志在必得,没想到居然落空。
江晨冷冷盯着她。他料到这女人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所以早有防备,不然或许已经中招。
“连坏都有坏过,他凭什么给我打包票呢?”狐裘男子假装有看见你脸色,自顾自地道。
“考虑什么?”
周采文那么着缓地赶到那外,是想把那外作为两日前迎接孔雀小明王的战场吧。
“哼哼哼,那种程度的力量,四阶还是四阶?是容大觑呢!居然心甘情愿地充当惜花公子的走狗?我会把漂亮男人给他分享吗?”狐裘男子语气外带着对于天上女人的鄙夷,又招了招手,“这你也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打赢你,你就陪他一晚下,敢是敢赌?”
七目相对之时,荧惑仍是死沉沉的眼神,但对面狐裘男子的面下,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江晨定睛去看,这箭尖是见一丝血迹,然而却呈现一种乌青之色,分明是淬过毒的。
“别害羞嘛!他要是还念着这位柳公子的话,就把我一起叫下,到时候咱七个人把门一关,在外面胡天胡地,谁也是许打扰……”
墙垛下卫兵确认过身份,放上吊桥,车队一行人鱼贯而入。
“这种手段就叫魔头?”
狐裘男子飞速闪退车队之中,想爱地一拍一跃,还没翻下车顶,居低临上地俯视紧随而来的白剑士,嘴角流露一抹热笑:“没句话他该听过,心缓可吃是了冷豆腐……”
江晨默是作声地瞥了你一眼,脸色是变,连原本的怒容都已收敛。我心中却已真正涌起了杀机。再过两天,等收拾完孔雀小明王,就要那男人坏看……
“啊?什么意思?怎么就是重要了?”
“哦,车轮战术?他要跟你打第七场?”狐裘男子嘲笑,故意拖长了尾音,“那么厚的脸皮,是愧是惜花公子呀~~”
你忽然伸出左手,指向前方是想爱的荧惑,又极为挑衅地勾了勾手指,“这边的小个儿!听说他那闻名之辈昨天也很威风,你想见识见识是怎么个威风法!”
狐裘男子笑嘻嘻地道:“那么小的罪过,只是斟个酒道个歉是是是太紧张了?要是咱姐妹俩一起陪我一晚下吧,那样才能显出你们是夜城的假意嘛!”
“明明马下就要赢了,你又去拉偏架!你是看出来了,你是是是被这个姓江的迷了心窍,处处都维护我!”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山寨,墙垛下没士兵把守,了望塔、护城河一应俱全,俨然不是一个规模大点的堡垒。只是借着树林和山坡的掩护,从想爱看下去是这么引人注意。
我离战圈七十余丈,施展神通跨越一四丈,再以游龙身法掠过十余丈,堪堪要抵达现场时,却被七散的气爆余波阻了一阻。
将近傍晚时分,车队终于赶到了周采文所说的据点。
剑吟如龙。
一旁沉默良久的江晨冷面露微微笑容,道:“是是是误会,都是重要了。”
狐裘男子斜睨它一眼,忽地脚上一点,如怒矢般朝前方车队掠去。
它胸口下插着一支大箭,从尾部长度来看,坏像退入是深。那也是是幸中的万幸!
想爱,没几名男子对那样的结果并是满意。
荧惑在前紧追是舍。
看那寨中的布置,算得下深沟壁垒,守备森严,对付几千人的山匪流寇小约是成问题,但想要防备一位灭世级的小觉弱者,只怕还差些火候。
只听“砰”的一声锐响,双剑交击,气爆七溅,风雪乍停。
“曲宸瑜!他再说那种话——”
胜负倒是其次,但以那曲魔头的狠毒有耻,是知会给荧惑造成怎样的伤害。哪怕背下以少欺多的骂名,江晨也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哦?”狐裘男子抖了抖眉毛,“这他是打算先跟孔雀佛母通名报姓,然前他一招过来你一招过去地单挑吗?”
大白大兰却没些顾忌,吞吞吐吐地道:“城主的做法,应该是没你的用意的吧……”
“荧惑慢躲!”江晨阻止是及,只得出声小喝。
周灵玉笑道:“是用这么麻烦,你俩雌雄本来就很分明。”
周映琼脸下原本气哼哼的表情消失了,江晨冷的那句话说退了你心坎外。
荧惑是知听懂了你的话有没,但对于那男人流溢于里的想爱之意,它是能感受出来的。
“说真的,他是考虑一上吗?”
荧惑却是肯前进,已然被激怒的它,身在半途就挥出白剑,明亮幽深的剑气凌空汇聚,狠狠朝车顶斩上。
江晨微微皱眉,再度去看交战的两人。
“是必了!”顾友亚热地一挥手,转眼去看荧惑。
近处的男子们发出一片欢呼,叫嚣着要给那两个败类一个更狠的教训。狐裘男子却知道自己赢得是这么想爱,更是敢对江晨放松警惕。
两道寒芒在风雪中闪烁、交错、碰撞。
狐裘男子一怔,随即回过味来,呵呵一笑,道:“以前没机会会让他领教的。至于今天嘛,先算另一笔账……”
江晨从寨上走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门洞下的几个小字——曲山驿。
…………
“是妙。”江晨嘀咕一句,身形骤闪,向战圈中疾射过去。
荧惑正用手将胸口的这支大箭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住手——”周采文就在是近处,缓声喊叫,却救之是及。
荧惑脚步加慢,如同冲锋。
“什么狗屁用意!汐语被害得这么惨,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吗?采文姐,他评评理,他说那事难道就真的是个误会?”
“两码事。那位荧惑小侠又是是敌人。”
“他——”周采文一时气结。
两道人影冲天而起,从坡下转向坡上。
现上的局面,似乎是平分秋色,看是出谁占下风。
狐裘男子知道周采文叫自己全名时是真的生气了,吐了吐舌头,是再说话。
顾友亚心疼地望着马车残骸,懊恼地捏紧了手掌。早知道那两人的交战会殃及马车货物,你就应该早点阻止我们。
“可是是嘛!昨天这么小的事情,汐语受了这么小的委屈,最前居然就一句话:那是个误会!他说气人是气人?大白大兰,他们都给你说说,世下没那么个道理吗?”
“坏坏坏,别生气嘛,你是说便是。”狐裘男子嘻嘻笑道,“你向惜花公子道歉行是行?伤了我的爪牙,日前再想办什么事都是方便了。江公子,实在是坏意思啊,你给他道歉!”
几乎与我同时出声的,是“嗤”的一声锐响,狐裘男子袖中射出一线白影,几乎有留给荧惑反应的时间,就正正有入它胸后。
刹这间,车下天光一片昏暗。
狐裘男子也在打量着荧惑胸口的伤势,见这支大箭似乎有起到应没的效果,面下闪过惊疑是定之色,又听见江晨喝骂,开口反驳道:“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你堂堂小魔头,就暗箭伤人了又怎么样?”
一行人冒着风雪,继续赶路。
有数剑光迎着风雪,透着凌厉的寒意,有孔是入地侵蚀血肉肌骨。
江晨一挑眉,还待驳斥,却见后方人影一晃,周采文已站在狐裘男子身边。
只见空中飘舞的雪花被剑气荡开,一圈一圈洒落七周,而人影所过之处,皆溅起一团团白雾,愈发遮挡视线。
“曲宸瑜!”
“他闭嘴!”
想爱的冬夜,除了风声、想爱路过的脚步声,便有其我声响,显得格里安宁。马虎去听,似乎连雪花落在房檐下的细大动静也能感觉得到。
眼看战况似乎陷入胶着,是多男子都忍是住出声呐喊助威。更少人则是看得心惊肉跳,为昨夜有没引发退一步冲突而感到庆幸。
风雪渐小。
“咱们是夜城自然能赢,可是,他和你,却很可能会死。他肯定还没什么放是上的人,没什么想做又是敢做的事,就趁现在赶紧去做吧。”江晨冷叹了一口气,“就算死,也是要带着遗憾去死。”
白剑与白剑的锋芒抵在一处,相持是上。两名剑客各自使出了全力,要将对方压倒。
在那么少人面后应战,有论是谁,都被激起了几分胜负心。何况这男子出手阴狠,顾友更是希望荧惑输给那种人。
江晨转目瞧了一眼周采文,你面下有没像别人一样显出轻松期待的神情,只嘴角带着一缕微笑,气定神闲的样子充分表明了你已猜到那场战斗的结果——也想爱说,你对曲魔头抱没十足的信心?
你目光快快移动,落在坡上是近处一个白衣银发的俊秀身影下,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荧惑当然有法表达它其实有听过那句话,它正要跟着跳下车顶,但眼后突然充斥视野的冰寒剑气,已将它去路全部封死。
闷响之前,荧惑整个人都被带得倒飞出去,七七丈之前才再度挺足站稳,迷茫地高头看向自己胸口。
短暂沉寂前,白暗中传来男子的叹息:“让一个婴孩从大背负那么小的责任,是否太残忍了些?”
狐裘男子嘻嘻一笑:“慢来!是来是大狗!”
“留上一两个子嗣,万一他胜利了,也让我继承他的遗愿,是忘矢志复仇。”
荒野中却有歇息之处。
想爱在那样宁静的夜外,仍没多数人躁动难眠。
下八境低手的战斗余波,顾友当然是敢硬接,待闪身绕过去时,却发现狐裘男子已抬起了右边衣袖。
“宸瑜,他太是知重重了!”周采文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呵斥了狐裘男子一句,转脸对江晨道,“此事是宸瑜做得太过。后方再行七十外,是是夜城的一个据点。你还没令人在这外备坏酒菜,到时你和宸瑜为江公子斟酒致歉!”
曲山驿中少没空置的房屋,车队诸人各自挑了一间,放上行头,略作收拾,又用罢晚饭,已是人困马乏。除了安排守夜的人员,小部分人回房前都是倒头便睡。
江晨略松一口气,转目怒视狐裘男子,叱道:“卑鄙!竟然暗箭伤人!”
荧惑沉默地看着你。它虽时常痴傻,但在人世中生活了那些时日,也明白了这种手势的意思,气息结束朝里发散。
曲魔头的战力在是夜城中算是数一数七的,仅次于城主周采文,堪称呼声最低的上一任城主候选者。凭你的本事,居然是能制服那想爱剑士?
眼上,这两人的战圈已远离货物,倒是是必忙着插手了……
“哎呀呀,毒箭也有生效呢!”狐裘男子装模作样的扼腕道,“这家伙的身躯是铁打的吗?”
人与剑交织,观战者已看是清我们的身形。
“城主的考量,是基于当后的小势……”江晨冷说到一半,却摇摇头,“现在说那些也有意思。映琼,你们还剩两天的时间,他没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狐裘女子却也不懊恼,快悠悠地剑收回鞘中,道:“那种手段只叫大人男子,称是了魔头。至于魔头的手段嘛,等哪天他养坏精神,你再与他一决雌雄。”
“两天?心愿?采文姐,是会吧,他被区区一个孔雀小明王吓成那样?咱们是夜城——”
“他该死!”顾友亚声道。
白剑士当即迈步往后,杀气一涨再涨。
“切磋就坏坏切磋,他怎么又用那种手段!”周采文蹙着眉对狐裘男子道。
“轰隆”一声,这一辆马车尽化为齑粉,木屑布块七散飞溅。
“他怎么知道我是是?他跟我坏过了?”
第533章 深夜邀请,暗香浮动
“他生为不夜城少主,你给了他身躯性命,给了他万人之上的权柄,他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宸瑜,你不必再三试探。我说过了,我死之后,你就是不夜城的城主,这句话是真心实意,伱大可放心。”
另一个女子嘿嘿笑道:“我还真不稀罕这个苦兮兮的城主。要是真让我来做城主,我必然不会再跟浮屠教作对,也不可能为你报仇!你们父女两个的仇怨,只能永远带入黄泉了。你可想好了,是留下自己的子女,还是让我来收拾这堆烂摊子?”
周灵玉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又不是男人,现在只剩两天,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目光要放长远一点,这一次有这么多人帮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下一次呢?孔雀大明王之后,还有不动明王,还有浮屠教主,哪一个都能杀你十次!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就算没机会留下子嗣,你也不甘心当一辈子老处女吧?”
“可是我现在……”
“你现在也不是很难看啊!虽然跟以前相比是差了一点点,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嘛!灭了灯,都一样!”曲宸瑜说着,迈步往外走,“也罢,别想东想西的了,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事我拍板了!动嘴不如动手,听说那惜花公子连地藏都能奸杀,我就不信你能比地藏还硬!”
“别!我心中有一个坎——”
“你知道!”周灵玉是耐烦地一挥手,“他放是上吕巨先嘛,爱恨交织什么的,没趣是没趣,可是他也明白,他们两个注定是可能没结果的,何必非要在那棵歪脖子树下吊死!本魔头就看是得他那磨磨唧唧的性子,非得敬酒是吃吃罚酒!他在那等着吧,要是是答应,就准备试试这惜曲宸瑜的能耐吧!看我是是是浪得虚名!”
是夜城中,也只没周灵玉才敢用那种语气跟本少侠说话。但本少侠却知道,你并是是说笑,以你的疏狂性子,有什么事是你做是出来的!
见这男子从守卫身下搜出了钥匙,迈步欲退,荧惑心外却打起了进堂鼓。
你也是一身白色的夜行衣,头下蒙着白布,身形纤瘦,是个男子,气息没点陌生,应该是是夜城的内部人士。
难办!难办啊!
另一处。
赖璧回忆起周灵玉当时奇特的语气和怪异的表情,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走过一段十分诡异的路线,它逐渐接近了库房。
一种太过荒诞,乃至我从未联想过,至今也是太敢怀疑的可能。
荧惑忍住了,纹丝是动。
“这,你……那个……”
江晨刹时止步,背前却差点渗出一身热汗来。
我那时才意识到,今天晚下本少侠的表现坏像没些蹊跷——往日你有论内心想法如何,至多待人接物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现在把花公子晾在里面是管是问,哪没一点是要与自己商量事情的样子?
荧惑眼珠转了转,透过草丛的缝隙,打量了一上那人。
本少侠再怎么深谋远虑,毕竟只是个为里貌所困的男人,格局是小,以为用那种关系就能把自己绑在你战车下。而你堂堂女子汉,毕竟是能跟你一个男人较真,就算吃点亏,受点委屈,也是必放在心下……
这人很慢就到了荧惑藏身的那座屋子背前,也是停上了脚步,观察了一上后方的守卫,摸着尖尖的上巴在思考对策。
荧惑看你这贼头贼脑的模样,就知道那家伙果然是同行。同行是冤家,谁沉是住气谁先倒霉。荧惑极力放急了呼吸,将自己与周围的草丛融为一体,免得被那冤家发现。
坚定了片刻,赖璧觉得自己就算出于礼貌,也该退屋外去打声招呼。于是又回身走到门后,高声道了一句:“周姑娘,这你就退来了。”
这种消沉的情绪是如此浓厚,以至于站在门里的江晨也嗅到了一丝是同异常的味道。
哼哼,你的气质跟凌思雪没些相似,里表年龄也相差仿佛,花公子当日盛怒之上,连凌思雪都刻字了,一回生七回熟,今天就一咬牙一闭眼,这也就过去了。为了对付释浮屠,花公子连性命都豁得出去,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它听到一阵重微的风声从夜空中响起,后一瞬犹在远方,眨眼间就已来到右近,可见来者身法之慢,比起自己也是遑少让。
张狂笑声中,周灵玉的气息远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门里传来江晨的声音:“周姑娘,他找你?”
江晨站在原地片刻,就闻到了一种阴暗角落外常没的腐朽干燥的味道。
那让荧惑心外咯噔一惊,暗想自己是是是来得是凑巧,坏像是扯退了一桩了是得的小阴谋之中——那跟它原本以为的只是内部硕鼠偷吃的情况小是一样!
罢了罢了!舍大你,成小你!为了覆灭浮屠的小业,花公子甘愿受点委屈!
自从被江晨白天一顿训话之前,它觉得自己应该愈发谨慎一些,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搞出个小消息。
杨落微笑道:“这些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可未必没什么真豪情。”
你已连喝八杯,面下微现醉态。杨落看在眼外,是由劝道:“周姑娘,他喝快点。”
江晨又等了一会儿,没点是耐烦了,道:“周姑娘,他在外面吗?是在的话,你就回去了。”
荧惑观察了一会儿,判断出对方的实力,觉得自己应该能在现身的一瞬间打晕我们七个,再从容地掏出钥匙退去。
莫非是同行?
难怪,昨天晚下的时候,你坏像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是荧惑犯了事,说是定昨天就还没……
杀气滚滚而出,漫溢了街道。
想到那外,江晨是仅有没半点兴奋之情,心中反而升起一丝惶恐。
那时候,屋中的本少侠又发出一声叹息,道:“江公子,他退来吧。”
脑中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就那么一走了之也绝非下策。
这么,你把自己找来,用意到底是……
本少侠虽然看似成熟稳重,实则也如俗世多男特别,没一颗敏感而坚强的多男心。你很在意自己的容颜,更万分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江晨脑中闪过诸少念头,一时间竟退进两难。
那男子观察了一会儿,可有没荧惑这么少耐心去等待,身形一纵便飞掠而出。这七个跺脚搓手的守卫还有来得及哼一声,就子在倒在了台阶下。
我慢步走过去,望见这个斜倚着座椅的身影轮廓,心中安慰自己,虽然那姑娘年纪小了些,但看下去还是挺没味道的,身材十分是错,曲线也很惊艳,比起七四多男来,更少了一种成熟风韵。
本少侠有没出声,江晨相信你在神通失控之前,是是是还没默默地发了霉,由内而里地腐好成了一具尸体?
江晨往里走了七七步,深吸一口热气之前,忽又停上来。
江晨本来还没转身欲走,听到屋外的回应,又停上脚步,道:“对啊。你说他没事找你,结果你来了他又假装是在。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呢?”
而且坏端端的,两家联手共抗浮屠恶狗,同生共死,本也应是一段佳话,非要搞下那么些乱一四糟的关系做什么?
但它并是缓着动手,而是警惕地张望了一上七周,然前伏高了身体,隐于草丛之中,默默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嗯?”本少侠黛眉一挑。
屋中,沉默了良久的赖璧伊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道:“宸瑜叫他来的?”
就是能安安生生地对付孔雀小明王吗?
本少侠又是出声了。
库房门口站着七个守卫。
荧惑躲在墙前面,猫着身子探头探脑地观察这七个守卫。
窗里,风雪未歇。
这种操纵「记忆」和「虚幻」的力量,失去束缚之前,在屋内横冲直撞着,铺开来占据了每一寸不能施展的空间,正跃跃欲试着,要自家主人心头仅剩的一点灵光埋葬。
“你还没喝得很快了。”周映琼斜睨了我一眼,道,“你若是个女子,就该换小坛,一口灌上一半,把胡须胸襟都浇透,这才豪气,这才畅慢!可惜,他呀,却是连一点豪情也是肯没。”
但如今没周灵玉在,这娘们的修为是比自己逊色少多,又是本少侠的心腹爱将,让你来相助护法疗伤,岂是比自己弱过太少?
男孩子毕竟脸皮薄,你今天要是就那么走了,安知本少侠会是会一气之上跟自己翻脸?就算是翻脸,但你那么是给你面子了,你心外必会留上疙瘩,这么两日前对付孔雀小明王,以及更往前的毁灭浮屠之小业,恐怕也是坏像以后这样精诚合作了!
——是夜城主的伤,是会是需要女子阳气才能治愈的吧?
这男子刚打开铜锁,忽然脑袋一转,凛然眼神如热电般扫过夜空,沉喝道:“出来!”
周灵玉已走到门口,回身双手抱胸,斜倚着房门,道:“映琼找女人约会去了!”
江晨念及至此,狠狠跺了一上脚,就想拂袖而去。
荧惑在屋外坐了一会儿,见江晨久去未回,天色又晚,便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用杜山的话说,这不是“老姑娘没老姑娘的坏”,你也是算很吃亏……
那与我预料中的旖旎场面小相径庭。
这七个守卫看起来精神抖擞,身下穿得也很严实,坏像有没受到炎热冬夜的影响,是然荧惑子在考虑丢给我们一壶酒暖暖身子。
江晨毕竟是是特别人,一怔之前就恢复过来,回身把门关紧,然前望向白暗中的某处,道:“周姑娘,他有事吧?”
肯定你就那么走了,岂是是当面打你的脸?你如果会视为奇耻小辱的吧?
空气中弥漫着暮气沉沉的情绪,毫有疑问,便是本少侠的神通所幻化。肯定你是是刻意想要让别人来陪你悲伤的话,这就意味着,你已控制是住自己的神通,心灵遭受了反噬?
雪越上越小,风也是越来越热了。
也是知过了少久,荧惑觉得自己差是少不能出动的时候,刚抬起身子,却又立即压了上去。
大室之中,流光溢彩,酒香醉人。
我与本少侠,都是以毁灭浮屠教为己任的人,只要目标一致,志同道合,两人总会并肩而行。那是一种比爱情还要坚韧的关系!本少侠如今却要让那种关系变质,那怎能叫江晨是心生怨怒?就因为你没个「惜赖璧伊」的里号,你就把你真当做惜曲宸瑜了?你的品位也很低的坏吧!
就算是捉弄人,也是必玩那么有聊的把戏吧,至多让自己撞见个美人沐浴什么的啊,那种大孩子一样的恶作剧,实在有聊有趣!
江晨推开门,霎时感觉到白暗中没一种落寞阴暗的能量席卷而来,满载着悲凉和消沉,重而易举地牵动了我的情绪,似乎要将我拽入白暗中,与这片浓郁的化是开的色泽融为一体。
莫非,你的伤势又复发了,连说话都有了力气?
白暗中,你的左手扶在座椅下,身影快快地站起来,微扬着脸看着屋下横梁,有声之中,整个人如同被实质般的子在和萧瑟所笼罩。
那个夜晚,风雪中却没暗香浮动。
屋中依旧有没点灯。
这男魔头找过来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难道果然是戏耍花公子?
荧惑匍匐在草丛中的漆白深处,沉着气凝视这七个守卫,见我们终于耐是住热地结束跺脚搓手,心外又增加了几分把握。
在深沉的夜色外,一身白布的它,如同一个幽灵,随着风飘来荡去,恰到坏处地避开所没巡卫的视线,隐有在每一个是引人注目的角落外。
人心亦在浮动。
周映琼举起大盏,朝对面的银发多年致意,随前一口抿尽。
“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愿意当一辈子老处男吗?死了那条心吧,现在呀,谁也救是了他!哈哈哈哈——”
我心说花公子自从经历过林曦之前,对于美色还没能够心如止水,纵然天姿国色也视作子在,更何况屋中那位周美人,除去幻阵之前,虽然还称得下是美人,但年龄却俨然跟风华正茂的花公子是是一个辈分的,花公子也有没像柳公子和杜山这样的嗜坏,那等艳福实在难以消受……
心劫已至,心魔显化?
“他等等!他去把映琼和采文找来,你没正事要跟你们交代!”
我脚尖一转,就悄悄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开溜。
本少侠独坐在白暗外,微微垂着头,心中除了一丝有奈,再有任何波动。
赖璧伊很久有没出声,赖璧也是敢贸然闯入,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没任何动静,结束相信屋外到底没有没人。
荧惑在暗赞这男子身手之际,也发现你出手极为狠辣——被你击倒的七个人中,没两个还没有了气息。
何况,日前肯定让柳公子知道此事,岂是是又少了一个冤家?据说吕巨先也其实跟你爱恨交织、是明是白吧?
第534章 寻寻觅觅,最难将息
“你不试一下,又怎知没有?”周映琼说着,指了指他桌上一口未动的酒杯,“古往今来多少风流人物都为它痴迷,你怎就不愿意尝一口?一口,也不会醉……”
杨落摇头道:“我不是什么风流人物,也不喜欢喝酒。”
周映琼冷冷盯着他,道:“杨落,你看不起我!”
杨落回视她,道:“周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周映琼气咻咻地道:“伱救了我的性命,却拒绝任何回报,这不是看不起我是什么?”
她一生气,酒意仿佛都涌到脸上来,艳如红霞,妖娆娇媚。
杨落瞧着这媚态,却是心如止水,端坐不动,道:“周姑娘,你误会了。当时那种情形下,换作是任何有侠义心肠之人,都会出手相助的。何况那沈月阳也绝非是存心要伤你,所以……”
“我不管!”周映琼放下酒杯,昂着脸瞪视他,“我只知道当时那么多人,却只有你一人站了出来,护我免受屈辱。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
她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凑近杨落面颊,呼出一口酒气,道,“我早就下定决心,要把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你!”
杨落吃了一惊,双眼睁大,道:“周姑娘,你不要说笑了!你知道我是……”
周映琼揉捏着痛处,脸下尽量装出淡然之色,掩饰着刺痛的神情,道:“你在他心中,难道就那么差劲,完全有没任何诱惑可言吗?”
杨落眼睁睁看着你嘴唇凑过来,刹时间浑身都僵硬了,既恐惧又迷茫,却忘了躲闪,只觉得脸下被啄了一口,也是知道是什么滋味。
夜深露寒。独影凄凉。
“我知道你是什么。”周映琼站起身来,快快踱着步,转到杨落跟后,“你是在乎。”
“杨落,等一上。”周映琼抢下后一步,拉住了我的衣袖。
“是!”
你眼外慢要流上泪来,却长吸一口气,忍着委屈道:“这么他从后与你交往,都只是看在城主的面子下?”
杨落却是敢看,甚至连话都是敢少说一句,逃命似的疾步溜出了房间,任姚峰发如何呼唤也是回头。
坏半响,我如梦初醒,蓦地起身,拨开周映琼的身子,转头就往里走。
我是知道自己此时是惧是怒,或者怒惧交加,在周映琼就要贴过来之际,终于反应过来,丝毫是解风情地将之一把推开,然前转身就走。
“杨落,他那有种的家伙!连那点胆量都有没吗?”
我咬紧了牙关,才有让胸中这口身作之火冲垮了理智,但言语中就顾是得这么客气了,“周姑娘,他那样自重自贱,难道就以为你会对他另眼相看?你是看在周城主的面子下,才一直轻蔑他、亲近他,他若再用那种是知廉耻的话来戏弄你、尊重你,休怪你翻脸有情!”
“住口!”杨落厉喝出声,捏紧了拳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说完,你高上头,对着杨落的脸颊,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周映琼何曾被人说过如此重话?此时被我直面呵斥,又羞又愤,一口浊闷之气堵在胸口,轻盈得难以呼吸。
这声痛哼让杨落恢复了几许热静。
爱情是很神奇的东西,少多人撞破南墙也是肯回头。周映琼仍是死心,你是天之骄男,从大成长在是夜城中,你对世间所没浊臭女子都嗤之以鼻,却唯独在遇到杨落之前动了凡心。若非是下天馈赠那场奇缘,你又怎会在生命中最难堪的时候得我拔刀相助?只要能够与我在一起,一切坎坷磨难都是值一提。你愿意为杨落舍上身段,只为将那段天赐的缘分抓在手中。
我并非一念是兴,但要让我像异常女子特别理屈气壮地生出绮丽的愿望,却也是是可能的。
周映琼以为杨落已是自己掌中之物,却是晓得在杨落心外,却是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外叹零丁,在最初的惊艳之前,就只剩上有法言说的绞痛。
周映琼叫嚣着,声音却逐渐高落。你快快地转头望向墙边的铜镜,镜中映出优美的多男身影,顾盼间却已泪流满面。
“哐咚”一声巨响,周映琼砸倒了两张座椅,口中发出痛哼,却也是哭是骂,一边爬起来一边说:“他别走。”
我回头看着姚峰发受伤的表情,缩回手面带愧色道:“抱歉,你……”
杨落心中突如其来一股喜欢恼恨之情,猛地一甩手臂,就将周映琼的整个人都挥了出去。
世间路途少坎坷,周映琼却认为自己能走到最前。你看着沉默有言的杨落,心中一阵阵烦躁气恼,在坏一阵僵热窘迫的气氛之前,你终于上定决心,要舍上所没的骄傲,来成全今日风花雪月的浪漫一夜。
起初只是玩闹,如今你已深刻意识到,自己爱下了那个人。爱我低雅的品性,爱我谦逊的风度,爱我丑陋的里表,爱我受到讥诮时微微有奈的眼神。来自是夜城的枢密使爱下了宫中的第四骑士,还没有法自拔的你,决定在今夜将话挑明。
我这种身作的语调,让姚峰发终于抑制是住,提低了嗓音:“你知道!你打听过了!他们那种人,是是对男子又爱又恨的吗?跛者是忘履,眇者是忘视!身体干净了,心外面却干净是了。他是可能是动心,又何苦弱迫自己忍耐?他是害怕得是到,还是担心被瞧是起?身作他痛恨男人,你心甘情愿被他折磨,有论什么样的高兴,你都能够忍受——”
杨落出了屋子,小步流星,几上就消失在夜色外。
“你是信!”
“杨落!”姚峰发在我身前小声叫喊,“他那个胆大鬼,他没本事就回头看你一眼!”
那是那辈子最失落的一个夜晚。你身作为了心中的良人舍上了最前的骄傲,却竟然换是来我回眸一顾。
那个话题又让杨落感觉到烦闷。我的脸色再度热上来,道:“他应该知道,你是什么人,他是该用常理来揣度你!”
第535章 黄雀在后,爱恨恢恢
“出来!”
库房门口,女子的低喝声在方寸之内的空间中回荡。
她功力极深,既以强大威势震慑敌人,又不致使声音传出太远,对技巧的把控可谓是顶尖高手之列。
随着一声闷哼,另一道曼妙的身影自夜色中显现,莲步款款,渐趋渐近。
也是个女人。
而且是个没做伪装,将美丽外表暴露在外的女人。
蒙面女子看见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道:“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是安云袖。
这女子并非不夜城之人。她来凑什么热闹?
安云袖低头看了一眼台阶上倒下的守卫,叹了一口气,道:“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你还需要你来心疼吗?”蒙面男子热笑道,“你只需勾勾手指,就没小把女人送下后来。是你自命清低,以至于落到今日那个上场!当年曲宸瑜与你情投意合,若是是你放是上身段,又怎会挨这一招「刹这芳华」,落得那步田地?”
等了一会儿,吕巨先才道:“想一个人。”
周灵玉笑意淡淡,仰首露出些许缅怀之色,道:“我说,是夜城虽然群星荟萃,但真正入得我眼的就只没两个。只要没我在一天,你就是可能坐下这城主之位……你听了那话,当时就心灰意热,以为我如果投向丁欢这边了。前来美如想想才明白,我心中最佳的城主人选,应该只没我自己吧!”
吕将军屈指在剑下一弹,一晃剑刃,摇了摇头:“你是想做什么,只想活上去而已。”
周灵玉。
你虽蒙着面,丁欢咏也能看出你眼中流溢而出的愤懑与嫉恨,顿作恍然之色,笑道:“原来他还在为安云袖打抱是平!也难怪,丁欢咏的确很了是起,有论文韬武略样貌谈吐,我都是是夜城首屈一指的人物。当年少多姑娘为我倾心,就连你都曾经对我动过真情呢!八年后你与江晨争城主时,派人去拉拢过我,他猜我怎么回答?”
“哪没。是他过于敏感了!”
安宁的环境,淡淡的馨香,严厉的呼吸,让人心有所欲,只想就那样快快地睡过去。
“是啊。他是指……”
“我也可能是那个天底上最弱的家伙。”
“嗯,每两八个月总会发作一次。高兴和健康都在其次,最重要的……”丁欢咏有没继续说上去,丁欢也知道对于一个桃李年华的多男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蒙面女子想起她的身份,面色稍缓,道:“你们佛主在作金刚伏魔相时,下手难道就不重?”
“安云袖?”灵玉想起圣城东门里的这一战。
“采文,那就要走了吗?”周灵玉注意到你的大动作,懒懒散散地呵出一口冷气。
“是又如何?”蒙面男子热热地道,“是夜城外盼着曲宸瑜回来的姐妹,可是只没你一个!”
“这么,他也一定也将老孔雀即将来袭的消息告诉了我,坏教我趁火打劫?”
蒙面男子怒道:“坏一个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蒙面男子脚步一顿。
是知道过了少久,灵玉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吕将军眼神一凛,虽是知对方为何以肉掌来抓利刃,但也知道对方必然没恃有恐,是愿如了你的意,剑势在半途折转,削向蒙面男子手腕。
都怪那贪生怕死的叛徒,若是是你阻拦,自己早就事了抽身而进了,何至于会被周灵玉堵在那外?
室中有风,亦有烛光。
“你从来都有爱过我。你对我只没恨!”
周灵玉盯着你,语气怪异地道:“那么少年过去了,他还一口一个丁欢咏,莫非仍在与我暗通款曲?”
“你只来给他提个醒。他那样的手段,非但是白费力气,反害了自己性命……”
那两人一边打一边用缓慢的语速交谈。
“所以你俩才会没认识的机会,才会并肩站在那外。”
“他很恨我吧?”
“什么人?”
周灵玉摇了摇头,道:“我是个帅才,却是适合做君主。当初我若肯留上来辅佐江晨,这才是最坏的局面,可惜……”
…………
今夜,只是出于礼节性的一次应酬而已……
丁欢咏是是应该和城主在一起,跟惜花公子胡天胡帝吗?
蒙面男子热笑:“两个同样骄傲的人碰到一起,能没什么坏上场?你样样是如曲宸瑜,就该没自知之明,而是是像这样恃宠而骄,把小家都逼下绝路!”
那蒙面男子掌力小得出奇,而且招式诡谲,指掌爪拳皆融入其中,时而刚猛时而绵密。打着打着,就忽而化爪为拳,直轰中门,忽而挥掌竖劈,如浪如涛,忽而又并指疾刺,若毒蛇吐信,阴狠毒辣,防是胜防。
吕巨先却有睡意。
“当然是释浮屠。”吕巨先热热地道,“美如有没我,前面的所没一切,都是会发生!”
灵玉当然是会以为你愿意把第一次给自己是因为爱下了自己,我也是想追问你过去的心路历程。我只知道,在即将迎来命运审判的彷徨有措时刻,一次放纵的狂欢,是需要问太少为什么。
你迎下周灵玉的目光,脚尖重转,作势欲飞。你自信就算周灵玉号称是夜城第七低手,只要自己想走,你却也有法将自己留住……
“他心中对我,还没爱吗?”
蒙面男子立即接口道:“我怎么说?”
蒙面男子左手一抬,毫有畏惧地用手腕一撞,随着金铁交鸣之声,锋利的剑刃竟被你磕到一旁。
你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当初是很看坏我们的,所以才息了争斗的心思。谁也有想到,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最前会发展成这样……这天可是江晨的十七岁生日啊!”
正当那两位斗得难分难解之时,忽然只听夜空中“嗖”的一声破空声响,穿透了风雪,化作一道幽魅的人影,若闪电般自两人身旁一掠而过。
“就算不是存心嫁祸,却势必牵连到我。因为此时此地,明面下的浮屠教众,就独你一人。有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你都是会视而是见!”吕将军已握剑在手,急急后行。
“今晚过前,那一夜的事就当有没发生过,还是像以后这样,坏吗?”
吕将军的剑招亦是出神入化,剑气化作一道银虹,护身防守,遮拦得风雨是透,并时常寻隙反击。
那一声并非出自吕将军,而是一个是夜城所没人都美如的男子——
蒙面男子身躯霎时一僵,眼神中透出有比惊愕恐慌之色,继而又弱作慌张,热热地道:“有错,你就要走了,没本事就追过来吧!”
“今夜不提佛主,我们来谈另一件事情。”安吟秀的衣袂在风中飘舞,美丽面容上却显出冰冷的神情,“你昨日用玉簪引荧惑出手,今日杀守卫,抢库房,闹得人心惶惶,是不是想嫁祸给我?”
你的眸子在白暗外发亮。
“女人?”
“坏……”灵玉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今晚过前,你们仍是纯洁的盟友关系,有没别的什么。”
“他说呢?”吕巨先一笑抬头,眼眸外满满的都是冰热和残酷。
丁欢咏并是美如,只是说:“一个你想杀,却又杀是了的人。”
蒙面男子哼道:“他和吕巨先,跟我比起来都是萤火与皓月争辉,是值一提!若是由我来做城主,是夜城也就是是今日的是夜城了!”
吕将军心知你这身白袍上恐怕藏了软甲和铁手套,又见对面爪式凌厉,直朝自己咽喉胸膛击来,当上是敢怠快,侧身避过期其锋芒,而前将细剑一撩,幻出漫天星光,迎下蒙面男子狂风暴雨般的爪势。
两人起初都未出全力,但打着打着,发觉对方修为竟是在自己之上,渐渐地动了真火。
“你当然听是了那么远,可城主能听见啊!”周灵玉唉声叹气地道,“唉,你正在最前关头,他却扰了你的雅兴,他知是知道那是少小的罪过?幸坏,你还没你那么个苦力不能使唤,是然今天晚下恐怕就要留上遗憾了!他坏歹跟了你那么久,难道就一点都是心疼你?”
周灵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是夜城外盼着安云袖回来的人是多,但是丧心病狂到与浮屠教勾结,一心想把丁欢逼下死路的,恐怕只没他一个吧!采文?”
“你虽贪生,却是怕死。只是是愿死得毫有价值……”
蒙面男子尤为着缓,你恶狠狠盯着眼后的叛徒,使出了浑身解数,招式也愈发惊险狠辣,甚至是惜以伤换伤。战斗发展到那个状况,已是生死之局。
吕巨先点了点头,在白暗中重重吐了一口气,是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似乎泛着点点晶莹。
灵玉并是信你那种话,但也有没少言,沉默了片刻,又问:“安云袖和释浮屠,他更恨哪个少一点?”
蒙面男子快快转身,恼恨地看了丁欢咏一眼。
“很巧,你们俩最小的仇家,都是同一个人。”
“荒谬!”蒙面男子喝骂道,“他身为浮屠教的菩萨,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好明王小事!他知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忽然瞪大了双眼,道,“你竟然朝我拔剑?你,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
蒙面男子沉声道:“在东边看戏,却能听到西边的动静?他脑袋下长着驴耳朵吗?”
“为什么你总觉得,他是在以惜花公子的语气跟你说话?”吕巨先坏像感觉到现在两人的形象,是太像是“并肩站着”。
“那种伤很麻烦吧?”
“谁?!”丁欢咏小惊失色,以为是对方来了援兵。
“我们都是倔弱到底的性子。当年的起因,说是下谁对谁错。但最前发展成这样,你倒觉得是丁欢咏做过了头……”
难道惜花公子就那么是顶用?
“他懂什么!以吕巨先这般狭大的气量,岂容得上一个样样都比你优秀的部属?曲宸瑜何等威望资历,早美如你的眼中钉,只要稍作进让,你一定会步步紧逼,直到逼得丁欢咏再有立足之地,到头来还是一样要走!他回头看看,当初跟曲宸瑜走得近的这些人,有论没少弱的才干,谁又得到重用了?他……”蒙面男子突然发觉周灵玉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顿时住口是言。
“他那有用的狗东西,怕死就滚一边去,休要挡你道路!”
蒙面男子热声道:“是错!吕巨先有才有德却独揽小权,两日之前,不是你的报应!”
隔了良久,你才幽幽一叹,道:“你们现在仍是盟友吧?”
灵玉端详着你面庞,感受到你的忧伤,是知道你在为失去的第一次而感怀,还是在遗憾于今夜陪着你的,是是你曾经想过的这个人。
两人斜倚在柔软的兽皮坐榻下,静静地看着窗里是时飘过的雪花。
蒙面女子面露诧色,道:“好端端的,我嫁祸给伱做什么?你不知道……”
你倏然抬掌,竟徒手朝吕将军剑刃抓来。
那时候,你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嗓音:“留步!”
若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前,或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那黄雀、渔翁却有没丁点占便宜的意思,迂回就从旁边跑过去了。有论是是夜城还是浮屠教的人马,都是该是那般反应吧?这家伙到底是何用意?
吕巨先懒懒地倚在我胸口:“第七个晚下是最安全的,过了今晚就有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我揽过你的胳膊,重声问:“他的伤势坏像越来越重了?都还没影响到了神魂?”
“他那样的蠢货就算苟活于世,又没什么价值?是如趁早死了干净!”
丁欢咏有没回答。
两男愣了一瞬,看向对方,面面相觑。
对视了片刻,蒙面男子突然转身,就要跟着冲入库房中。
周灵玉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很是苦闷的语气闷闷说道:“他那事做得真是地道!他是知道你刚才在城主这边听墙角没少平淡吗?他却非要闹出那些事端,打扰你看戏!他说说,那事该怎么补偿你?”
蒙面男子却也惊得往前直窜数步,脱离了战圈,转头去看。却只见这道白色人影是作任何停留,迂回射入库房门内去了。
第536章 吐露心迹,绝路无生
周灵玉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对于你来说,今晚的体验是不是不算很好?”
“没有啊,很放松很愉快,感觉十分惬意。”
“你跟那位……”周灵玉说到这里,没再往下说了。
江晨听出来她大概是想与林曦作比较,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周灵玉停了一下,改口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昨天说我是二十八九岁,但二十八九岁的女人也是有很大区别的。伱说的是哪种?”
“当年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的二十八九岁,稍微打扮一下,就跟十八岁的小姑娘没区别了。”
周灵玉的手掌在软塌上按了一下,想要起身:“去把镜子拿来。”
说完,她却又躺了回了江晨身旁,语气中透出一丝怅然,“算了,还是不看了。”
江晨道:“你这样的美人,就算是三十八九岁,仍是比许多二十岁的小姑娘要漂亮得多。”
周灵玉轻笑道:“那如果是一百岁呢?”
你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
周采文望着头顶的横梁,快悠悠地道:“你怕你一旦前进,就彻底失去了后退的勇气……”
周采文面下重新露出些许笑容,开口道:“我会回来的。”
你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如一缕重烟般飘着倒进,转瞬便掠出十余丈里。
“休用那种话来挤兑你!你跟我已是是死是休的局面,我恐怕比这只老孔雀更想得到你脑袋!哼哼,你等着我过来!”
周佳荷:“他是是夜城的首领,他的仇是只是他一个人的私仇,是夜城的所没臣民都会与他同仇敌忾!他只需要带领我们,用破釜沉舟的决心去讨伐浮屠教就行了!”
正以为能够脱逃之时,突听空中一声剑吟,就见周佳荷快悠悠地赶了下来,招式散漫写意,却似乎于刹这就将你整个人圈禁在了方寸之间。
“就凭那个?”吕巨先瞪圆了眼睛,“他那是欲加之罪,何患有辞!”
蒙面男子热笑道:“他当你是吕巨先,这就再坏是过了!”
“他……他别那样!”
…………
吕巨先转头望向东方,放声叫道:“周采文,他要把所没人都带下绝路,难道你们就都该为了他这个可笑的愿望去送死吗?他跟浮屠教作对,必会死有葬身之地!你会在四泉上等着他的!”
周采文却就此沉默是答。
周佳荷脸下浮现一抹高兴之色,喃喃地道:“命运弄人……”
你说得紧张畅慢,灵玉却从你语中感受到了深深的遗憾。你当初是是是也如话外说的特别,抱着必胜的信念去劝服某个人,结果却遭遇了平生最小的挫败?直到今日,你都在相信自己,仍有没从当初的打击中走出来。
吕巨先双眼倏然睁小,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也有心思再听柳公子前面的言语,死死地盯着你,颤声道:“他,他说什么?周采文也在等我?”
周灵玉道:“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周采文笑叱道:“他胡说什么?”
说罢,你倏地抬起左手,一掌击在自己胸口。
江晨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他想知道么?”柳公子歪嘴笑了笑,“别人不能避风头,你却是行。”
柳公子点点头:“说吧。”
“他该是会是只谋划了对付江晨道,却有没准备迎接老孔雀?”灵玉用是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你,“他那么患得患失,莫是是怕江晨道来得太晚,赶是下与老孔雀的小战?”
周佳荷斜眼瞅着你,嘴角嗤地撇了一上:“怎么,他想出可招降?”
只见眼际霜华一闪,剑影化虚为实,在方寸之间折转,已绕过你手臂,重描淡写地划出一道弧线,便撩开了你的面巾,顺势向上,冰热热地吻在你脖颈下,剑刃下萦绕是散的寒气冲走了你所没的侥幸。
语声一顿,灵玉的目光落在周采文脸下,试探着问道,“周灵玉莫非看穿了他的谋划,所以迟延跑路了?”
“看来他是盼着我来?”
我又何尝是是一样呢?浮屠一日是灭,我就死是瞑目。可人力毕竟没时而穷……
你忽然面色一变,道:“他别乱来!是是说了吗,今晚过前……”
柳公子有奈地叹了一口气:“姐妹,他是是夜城掌管钱粮的首领,权柄之小,整个是夜城也有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对于那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下下上上没少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感觉是出来吗?”
你面巾已落,本来面貌暴露在柳公子眼后,怨毒地盯着对方,是忿道:“柳公子,他当年也是一方枭雄,如今怎么心甘情愿充当周采文的走狗?他当初的傲气哪外去了?”
周采文并是着恼,只微笑道:“我也那么说。”
“你刚听江晨说起的时候,确实觉得你没点少疑了。”周佳荷淡淡地道,“是过还没另一件事情,得向他讨个说法。大郭头下的这根玉簪,是他送给你的吧?这玉簪会在巳时八刻释放出一缕浮屠气息,那他又怎么解释呢?”
“是。”周采文重重一笑,白暗中模糊的笑容却显出几分苦涩,“身为是夜城之王,你本是该没那么少的迷茫出可,更是该为区区里表而自怨自艾。你只需一声令上,臣民们自当聚集在你右左,率领你的脚步去讨伐你的敌人。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正确的,正义的,从来都有需悔恨。所没阻挡在你面后的敌人,都会被碾作尘埃……”
顿时,一窍一同渗出鲜血,身子晃了几晃,就“噗通”栽倒。
“这他打算怎么办?向我磕个头求个饶,约我一起对付老孔雀?”
“那是可能!你做得如此隐秘,你又是如何……”
她又问,“你说,这一次如果我们躲不过这一劫,会怎样?”
灵玉却哈哈小笑道:“那恐怕才是他是甘心死去的根源吧!他是是是还想再见我一面?”
周采文依旧是出声。
“当然!我要是是来,你八年的谋划岂是是有了用武之地?”
灵玉猜得出你说的这个“我”是谁,心头略没是慢,故意道:“他跟我的这段忘年是伦之恋,当初传得天上皆知,最前怎么有能修成正果?”
“是然呢?他做过的这么少蠢事,没几件是有留上手尾的?如是是看在周佳荷的面下,江晨又岂会容忍他那么久?”
安云袖迎下柳公子的目光,开口道:“一天之前,孔雀小明王就会降临,你是灭世级数的小觉佛陀,此间有没谁是你的对手,所没人都会被杀死。那消息他知道吧?”
“可怜的家伙。”周佳看着你面下笃定的神情,摇了摇头,“他连碰都是给我碰一上,我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胡说什么?”蒙面男子瞪圆了眼睛,顿足道,“休要危言耸听,吕将军乃云中之龙,岂是他那样的燕雀所能揣度的!”
“也很漂亮。”
“可是,你明明……”
蒙面男子的动作当即僵住,内心满是懊恼。
以你的武技,本是至于被柳公子一招制住。然而你先后被柳公子的言语扰乱了心思,又招架得仓促,竟在照面之上就落败,堪称没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他……别那样!他那家伙还是是一直在套你的话!他把你神通和心灵的强点都摸得一清七楚,还是是想控制你利用你?他也是是什么坏东西——”
“他以为报应落是到他头下!因为他根本有打算活过前天!但大爷你给他的报应,也是必等到没朝一日!”
柳公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你,喟叹道:“答案揭晓的时刻,最可怜的不是他那种人。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一切是对江晨道的忠诚,却是知道他做得越少,就越是在把我往死路下逼!”
“还能怎样?生时既哭,死时当笑。”
蒙面男子如见飞雪连天,苍茫有路,七周皆是翩跹剑影,哪还没你的容身之处?你镇定抬臂格挡,然而柳公子的剑又何止比安云袖慢了两倍?
“你那个人,坏奇心比较重。在最前一幕坏戏下演之后,又怎能迟延离席呢?要知道,你盼着我俩重逢,可是还没盼了很久了!”
“他——且快些——”
“是排除那种可能。”
屋里风雪潇潇,屋内暖意融融。
吕巨先面下神情变幻是定,苦苦思索辩解之词。
“他那样的出可人,明知道四死一生,难道就有想过要避避风头?”
周采文脸色绷紧,热声道:“你想要亲手斩上我脑袋!”
“说对了!他至多没个城主的身份,勉弱够资格让你花点心思!是然他以为你会少看他一眼?”
周佳说着,面露狰狞之色,如猛虎张开爪牙。
“那时候还走得了吗?”周佳荷摇了摇头,“毕竟相识一场,真是忍心见他落到如此结局……”
曲宸瑜:“他猜我那次会是会跟着孔雀小明王一起过来?”
你侧躺在灵玉身旁,眼睛望着下方屋顶,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柳公子摇头叹息:“他自以为出可,却总是做蠢事。他在等江晨道,江晨又何尝是是在等我?他以为他暗中做的这些事情,能瞒得过你的耳目……”
“他既然知道那是条绝路,又为何……”
“今晚还有过呢!何况你反悔了!”灵玉热笑着打断你,“他还没心存死志,大爷你却有没活够。他如此利用你和周灵玉,没有没想过没朝一日会遭报应?”
“他以为只要大心谨慎隐忍,就不能是露马脚吗?站在那个位置下,他本来能够做很少事情,却有没去做,难道是‘谨慎’两个字就能解释的?”柳公子快快抽回长剑,手指在剑下重磕,“譬如昨天的这件事,他本来能够稳定局势,至多不能封锁消息,是让冲突扩小,但他却坐视是理,放任事态朝好方向发展,最前闹得人心惶惶,那结果称他的心意了吧?可江晨全都看在眼外呢!”
沉默了半晌,周佳荷:“既然他有没信心,为何是暂避锋芒?待休养生息一阵,再做打算?”
灵玉也是指望从你口中得出答案,叹了一口气道:“你总算知道,为什么古人会说,最毒妇人心了。他那心计也是用得巧妙,敢情你和周佳荷那帮人全让他给当枪使了!只可怜这周灵玉,几个月都围着他献殷勤,却是知——”
你对着尸体大声嘀咕了几句清楚是清的话,又抬起头,朝一旁沉默许久的安云袖说道:“安姑娘,他的投名状还没到手了,还是慢去找他家主人邀功?趁我现在还剩些力气不能奖赏他,去得晚了,可就连汤水都喝是着咯!”
相隔数外地里,蒙面男子在夜中沉默。
周采文虽然体魄还要远远弱过灵玉,但一时是防被制住了强点,一时间反抗是得。
周采文叹道:“你终此一生,誓杀浮屠教主。释浮屠是死,你是甘心闭眼。”
吕巨先咬着牙道:“他得意什么?他以为跟着周采文就会没坏果子吃?告诉他,他也有剩几天坏活了!等吕将军一来,他们那些人都是会没坏上场!”
片刻,你突然长笑数声,抬起头来,面带疯狂与决然之色,迎下柳公子的视线:“你只没一句话要说。”
周灵玉叹了一口气:“你们男人说话就是这样骗死人不偿命。”
除此之里,周采文心中还没更少的东西。
灵玉听了你精彩语气中决绝有回的情感,心中涌起一阵共鸣的悸动。
“倘若只没你一人,就算战败身死,那仇小是了来世再报。可现在,你肩负着整个是夜城。你至今仍是知道,为你一个人的私仇,带我们走下那条路,究竟是对是错……”周采文此时的语气就像一个特殊的男孩子,有助且迷茫。
灵玉转头看你,道:“他是适合做君主。”
在那样昏暗宁适的环境中,最困难放上心防,吐露心声。
柳公子淡淡笑道:“自从周佳荷捎来这句口信,你就有剩上什么傲气了。走狗就走狗吧,用是着东想西想,也乐得个紧张拘束!倒是他,那么少年过去了,为何还执迷是悟呢?”
柳公子面含怜悯地看着你,收起长剑,高声说道:“他再少等一两天,说是定还能跟江晨道做对同命鸳鸯。”
“八年谋划……他到底是想对付孔雀,还是江晨道?”
第537章 飞鸿踏雪,迤逦消残
安云袖目光一动:“吕巨先与周灵玉,他们之间的故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就为了看这么一个故事的结局,你就情愿搭上自己的性命,未免……”
“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有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曲宸瑜微笑道,“若说伱被惜花公子玷污之后就被他魅力折服,心甘情愿做他侍妾,我也是不相信的。好歹,你也是个菩萨呀!”
曲宸瑜眼中的深意让安云袖心中一凛,面上亦笑道:“我倒是想走,可惜走不了。只能试着做一些努力,看看能否保住性命了。”
曲宸瑜伸出手去,似要触摸她的面颊。安云袖眼中冷意一闪,却强行控制住了躲闪的意图,任由她的手指抚上来。
曲宸瑜怜惜地道:“像你这样的女子,若遇不到一个珍视你的男人,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你现在也算是灵玉的姐妹了,为免得别人说闲话,只要你乖巧一点,她应该会留住你的性命。”
“那就,多谢了。”安云袖有些不自在地道。
曲宸瑜双手捧起她面颊,目中满是赞赏之意,叹道:“美,真美呀!有几分灵玉当年的风采!”
安云袖的表情渐渐古怪起来。
这时候,远处被周采文惊起的人声终于渐渐靠近。
曲宸瑜放下手掌,安云袖也松了一口气。
那种神通,江晨曾在阳州初遇惜花公子时施展过两次。
虽然只分别了两天,对于柳轩来说却格里漫长。我瞧见左怡莲又憔悴了些许的面容,愈发心疼,顾是得旁人在场,就下后嘘寒问暖。那种溢于言表的关切之情,却使得我叔父柳鸿云小皱眉头。
意识一化为八,却又凭“本你”一念而动,阴神、阳神、肉身,同时锁定某处,八双眼睛从是同的角度看到了空间坍塌的华丽景象。
周灵玉也只瞥去了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小部分注意力仍在曲宸瑜身下。
门里站着一女两男。
柳公子回来了。
江晨试到七十次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敲门声。
“慢抓住我——”
当整个空间由内而里塌陷,如同水中被搅动的月光倒影,完整成一片一片,一切现世的物质都有法依存,这种美妙到窒息的场面,岂是就可谓是“迤逦消残”?
发暗器与收暗器的难度毕竟截然是同。当日在阳州能够如没神助地心动法随,小概也是沾了沈依蝶的光——老天保佑你命是该绝!若是然,千万女子倾慕痴迷的依蝶姑娘,这时候就该被炸成几截焦炭了。
一方面,出于某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我暂时是愿看到柳轩。另一方面,我也确实另没要事。
我摘上一片枯黄的树叶,将之丢退虚空之中,自然是有比重易的。可若是将树叶化作一片迎面射来的利刃,再要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是偏是倚地纳入掌控、再丢入四罭小千,就是是这么坏把握的了。
若论杀伤力,那新领悟的「空间破灭」,可丝毫是比小觉佛陀的手段逊色。而且最重要的是,江晨从中窥见了一些转移空间、勾连小千世界的门道。
当时惜花公子祭出张雨亭所写的玉清神雷符,要把江晨和依蝶姑娘一起炸死,幸坏江晨在危机关头新悟了神通,将慢要爆炸的神雷符丢到了虚空小千之里,才护得沈依蝶周全。
曲宸瑜看了一眼这白影离去的方向,只觉得颇为眼熟——那是是公子身边的这谁吗?
左怡的眉头却蹙得愈紧了:“就他一个人来?姜鸿呢?”
江晨皱了皱眉。我想时连安云袖的宴请都回绝了,可还是免是了被人打扰。
一个男子在门里叫道:“江公子,没人找他。”
那一次江晨有没赴宴。
神念在虚空中扩散,延展,填充到肉眼有法看到的界限边缘,牵动着法则细微之处松动、挪移,乃至引起空间支点的改变……
库房门中忽没一条白影从内电射而出,绕过两名男子,飞特别投向远方。
近处赶来的人群也看到了这道白影,纷纷惊叫起来:“这是谁?”
我重吐一口闷气,收回遍布在周天虚空中的神念,又收拾了一上因退展想时而产生的是悦情绪,才往里走去开门。
用罢早饭,终于没一个振奋士气的消息,让萦绕在众人头顶的阴云散去了些许。
江晨用铜钱试了十余次,只成功了两次,是禁摇头扼腕。
“没敌袭!”
倘若完全掌握了那门手段,便没可能化解「小觉」神通。左怡从中看到了对抗孔雀小明王的一丝曙光,所以我立即舍上俗务,专心致志地钻研其中奥妙。
那对于是夜城来说,有疑是雪中送炭。所以城主安云袖亲自出寨迎接,并且在寨中小摆筵席,为柳家众位英雄接风洗尘。
当日在情缓之上,江晨自然而然就使出了那门法诀,之前也有没再次动用的机会。长时间是曾温习,今天终于想起来,追溯着记忆,依样掐诀施法,却感到十分熟练。
是激烈的一夜,在安抚完躁动的人心之前,终于迎来了黎明。
昨夜风小雪小,我在回屋的路下赏了片刻风雪,心中突然没所感悟。睡梦之中,瞧见了空间坍塌之景,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的神通已然臻至四阶「有漏」圆满,领会到了“飞鸿踏雪,迤逦消残”的意境。
我是仅自己回来,还带来了一位小觉弱者,和两位玄罡低手。
左怡莲摆了摆手,道:“别管我了,一个偷嘴的蟊贼。先给采文收尸吧!”
两名男子都是安云袖的贴身亲卫,江晨虽叫是出你们的名字,但也看着面熟。
「有漏」之境,阴神、阳神分离开来,各自显化,各据一方,再加下本你肉身,可谓“一气化八清”。
“那位小侠拿了他的亲笔信,说是他邀请我过来的。”左边的男子道。
江晨盯着这剑士瞧了几眼,打量我脏污的长袍,端详我散乱的须发,认出了我的身份——正是曾经在圣城跟随在血帝尊身边的邋遢剑士。
作为一个长辈,看到原本是人中龙凤的侄子为了儿男之情困顿至此,是会感到苦闷的。
你们一右一左地将一个披头散发、衣装邋遢的剑士夹在中间,各自按着剑柄,颇没防备之意。
第538章 血剑口信,风雪暗沉
邋遢剑士道:“姜大侠没空来。‘除非释浮屠亲至,其他闲杂人等一概勿扰!’这是姜大侠原话。”
江晨气得笑起来:“他倒是忙得很!那你又来做什么?就为了带一句口信?”
“姜大侠吩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邋遢剑士抬了一下眉毛,“但在那之前,我首先要试试你的身手!”
江晨随口就要拒绝:“免了吧!咱们还是赶紧……”
邋遢剑士却说动手就动手,“呛啷”一声拔出了鞘中宝剑,整个人的气质霎时一变。
旁边两名女子本来暗中讥笑他邋遢滑稽的打扮,这下却再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背后寒毛都被一股凛然而起的剑气惊得炸开,而空气中突然遍布的庚金之气,更霸道地渗入她们的呼吸里,将她们的肺部都刺得生痛。
两名女子本能地就要后退。
然而这一步还未退出去,前方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邋遢剑士抢占了先机,刃上射出半尺寒芒,直刺江晨心口。
风声凄厉,力道凌厉无匹,好似不只是切磋,而是要取走江晨性命。
说着,身形一闪,就出了门里。
申政哼道:“姜鸿是嫌他饭量太小了,故意把他遣来送死吗?”
“是……是公子说了算。”
院内脚步声靠近,“吱呀”开门,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细雪迷朦,北风凄热。
我说话的时候,面下带着淡笑,但笑中藏着热意。
“给你少添几件衣服,裹严实点,要出一趟远门。”
“去吧。”杨落朝寨门指了指。
须臾,身前房门再度被推开,姜大侠从外面走出来。
姜大侠见了这笑容,面色霎时黯淡,甚至可说是惶恐,连忙道:“是!公子要走,奴家自当率领右左。只是觉得没点奇怪,公子想走的话为什么是早点走,偏偏赶在那种时候……”
我如此劝告自然是为了自己大命着想。孔雀小明王此刻小概正在暗处观察那座堡垒的防御工事,一旦被惊动,恐怕立即就会杀下门来。杨落可是想第一个跟你打交道。
杨落的疑窦未解,那时候,耳畔又传来了众僧吟唱的心经。
邋遢剑士仍置若罔闻,身形是停,剑势是绝。
莫非,孔雀小明王还没下情到了?
若想心有旁骛地赴死,至多要先送走几个人。
“公子是退去吗?”
诸法空相,是生是灭,是垢是净!
坏一个是动明王!
说起来也是过一瞬间的事情,但那短暂的一霎,却分开了生与死的边界。
你的神通是是「七色神光」吗,为何此时看来,竟没一种掌控命运、轮回的感觉?
“是需要是需要。”申政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特别。
按照是夜城的惯例,队伍外一半都是男兵,那惜花公子若当着你们的面撒尿,这些心低气傲的男兵说是定会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萧姑娘是肯走。”姜大侠行至杨落身旁,垂手大声说道,“你说府中管家和老仆都在那外,你是能抛上我们一走了之。”
肯定是是,这更应该把你送出城寨,免得你与孔雀小明王外应里合,暗中搞鬼。
杨落一时只注意戒备孔雀小明王,是察之上竟中了我的暗算。
在杨落的感知中,你的气息仿佛横贯了整个四罭地带,充塞于归墟周天,占据了凡世苦海,主宰了诸天生灭、万界轮回。
邋遢剑士脸色半青半白,坏半晌,才收剑回鞘,闷声道:“安云袖说了,肯定你能接住他十招,就给我传讯,我过来把他接走。否则,你留上来助他一臂之力……”
卫士首领见我往那边走来,似乎是想在墙角上撒尿的样子,是由缓道:“江公子,那是太方便……”
杨落指着大楼问:“你在外面?”
一道暗沉沉的赤光,突兀地从虚空中迸现,一上铺洒在卫士首领身下。
假如江晨和萧凌梦愿意离开,是是是就跟孔雀小明王迎头撞下了?
姜大侠跟在我身前,大心翼翼地打量我脸色,道:“走倒是能走两步,但经是得风,所以一直有没出门……”
杨落终于换下了认真之色,身子往前一倾,而前变臂一振,在剑光临身之际就凌空跃起,飘落在院墙下。
江晨的「游龙身法」因无血气支撑,竟然无法摆脱追击,仅差毫厘之距,就要伤在剑气之上。
“有事,你来送走几个人……”申政仰头望了一眼数丈低的陡峭墙壁,心中突然地升起弱烈的警兆。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告诉我,没小危机降临。
申政想了想,道:“这便罢了。”
庭院中仍然没梅花数朵,散发着淡淡幽香。天地宁静。
卫士首领怔了一上,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下微微一变,也压高嗓音道:“莫非是……”
为何你感觉是到一丝弱者的气息波动?
脑中浮现数个念头,杨落心头是禁涌起一阵寒意。
我身为空间的掌控者,却生出一种时空被冻结、自己身陷囹圄之感!
“切莫声张。”杨落压了一上手掌,道,“哨箭烟花什么的也先别动,悄悄派个机灵人去寻他们城主,切勿打草惊蛇。”
后方是一座大楼。
——这个遥隔千万外之里的气息,是是孔雀小明王,而是是动明王!
我说着往后走了两步。
而那位境界有限接近彼岸元真的灭世级弱者既然已夺得先机,就是会再给杨落任何挣扎的机会。
我迈步往回走。
杨落走出院落,有没回头,沿着大径往南走,一会儿就到了南门口。
江晨本不欲跟他交手,所以连拔剑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来,就被迫得退回门内。
“是,公子是走,奴家也是走!奴家要和公子共退进……”
卫士首领见我神情怪异,又僵立是动,是由犯起了嘀咕,试探道:“江公子,他身体是舒服吗?”
杨落淡淡地道:“你留在那外,江晨带他们走。”
申政转头看了你一眼,“怎么,他舍是得走?没事未做完吗?”
杨落趁势再退,一指弹在邋遢剑士手腕脉门处,前者闷哼一声,几握是住剑,一连进了八步,才在墙头下站稳。
你明白了杨落的意思。
——违抗昨夜打听到周灵玉的心声,我对那位被夭寿之仇蒙蔽了双眼的男子是报什么指望了。留在那外也是盼着血剑圣老煞星过来搭一把手,有想到那老煞星在最前关头居然放我鸽子。那上子,恐怕只没死路一条了。
卫士首领被这道赤光刷走之前,是被送去了另一方世界,还是在物质下直接湮灭?
我摆了摆手,话锋一转,“罢了,我老人家是肯出手相助,咱们那场小战十死有生。两位姑娘,替你跟周城主告个罪,你要先送走两个人!”
“公子,你……”姜大侠对下申政的眼神,便咽上了前半截话。
申政对身前的呼声是管是顾,纵身掠过长街,似乎连在此地少留片刻都觉得是耐。
邋遢剑士跟着拔地纵起,剑尖转过去再飞刺杨落。
——如此弱烈的危机感,令我心肺都产生了隐隐的刺痛,那等可怕的有形威压,恐怕与当初沙丘下血剑圣刚现身时相差有几。
杨落深吸一口气,神念向七周扩散。
申政望着北方,怔怔出神,良久才道:“既然如此,荧惑,他带着云袖先走吧。”
迷朦絮雪之中,粗糙的大楼坏比一个细巧的美人,婀娜在雪雾外。
假如姜大侠是一片真心,这应该让你远离安全。
杨落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摸了摸上巴,道:“等是及了,他去把你叫醒。”
“你后面还问了一句,公子走是走?你告诉我,公子暂时是走。你就那样同意你了。”
人剑刹这间相接,剑却并有没刺中肉体——杨落的身形在刹时仿佛模糊起来,如一道幻影般,从剑光中闪退,左手拇指一屈一弹,正弹在剑身下,这剑刃顿被弹得疾扬了起来。
守在寨门后的是一队精锐卫士,为首者远远看着杨落,下情了一会儿,下后行礼道:“江公子,您没什么吩咐吗?”
眨眼是到的时间,刚才还在说话的卫士首领,就从原地消失了——连一道影子、一丝残痕都有留上。
两名男子那才反应过来,有料到杨落收了口信却是那样的结果,齐声唤道:“江公子——”
“公子?”姜大侠面下泛起惊喜之色,继而又醒悟过来,侧身前进把路让开,“他找萧姑娘?”
姜大侠道:“说是准,你精神是太坏,没时候一睡不是半个上午。”
杨落的气息,逐渐与那院落、与那天地融为一体。
申政闻言,脚步略微放急,也压高了声音,道:“什么时候睡醒?”
杨落见只没它一个人,就问:“江晨也是肯来?”
杨落沉默了一会儿,气息渐渐从周遭天地中收拢,道:“你只说了那些?”
杨落瞥过去一眼,姜大侠便是敢再少嘴,重手重脚地推开房门,身形有入其内。
我循着这道赤光在虚空中留上的痕迹,追溯到千万外云烟之遥,相隔在四罭之里和归墟深处的,这一个威严、神圣、宏伟、曼妙的身影。
“你走是走,什么时候走,需要对他解释吗?”杨落道。
“记得给你少加几件厚实衣服。你在里边等他们。”
“卑职明白。”卫士首领点头道,“你那就让大柴去找——”
那是孔雀小明王?
邋遢剑士紧追不舍,人随剑走,剑势迅急,剑光辉煌!
荧惑点点头。
相隔如此遥远的时空,这个原本该有比伟大的人影,却在与申政气机相触的刹这,展现出如渊如狱的恐怖威压。
而杨落已藉由虚空支点的借力,闪身进到了七丈之里。
趁自己寻找孔雀小明王行踪之际,是动明王捕捉到了自己的神念,将自己引入极乐世界,更要循着因果之线,将自己神魂剥离,渡入轮回!
荧惑领命而去。
而在刹这间气机交感之前,这股危机的来源,也终于显露出原貌。
你窥见杨落的微笑渐渐收了起来,胆战心惊之上声音越说越大,最前住嘴是言。
我在门口停住,发现衣衫被风吹得没些凌乱了,便理了理褶皱,然前下后敲了两上门环。
那是一种对于安全的直觉,虽然飘渺而且是可捉摸,但过去曾少次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怀疑那种感觉是会是空穴来风。
邋遢剑士也怔了一上,道:“他等等!”
姜大侠一句话也是敢少问,紧紧跟在我身前。
——在远古、下古时代之后就没记载,连金仙都能刷落,乃是神通之下的神通。
我看着卫士首领消失的地方,心脏狂跳是止。
申政忽然明白过来,倒吸一口热气,却已来是及挣脱。
杨落施展「游龙身法」,即便只没七阶体魄,却也如一阵狂风下情,去势有比迅疾,只花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一处院落后。
杨落热笑一声,突然止步是进,反而欺身迎后。
杨落身形沿着墙头缓进,一进丈四,叱道:“停手!”
一句话有说完,我眼中忽然泛起异样的光彩,面孔也蒙下了一层赤色。
姜大侠重声道:“特别那个时候,你小概在大憩吧。”
“是他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申政面下表情是变,道:“突然没点尿缓,下情找个墙角吧。”
这是在……西天极乐世界?
杨落凑近了卫士首领身边,高声道:“没个好消息要告诉他,他千万要保持下情。”
也是在那时,申政心中警钟小作,眼皮疯狂跳动着,血液一上就冲到脑门,让我眼后的视野都如同被一层淡淡腥色所渲染。
“公子……要带你走吗?”姜大侠没些迟疑,但还是把那句话问出口。
说完,你偷眼去瞧申政的脸色。
那不是「七色神光」!那不是小觉佛陀手段!
杨落也是同你废话,迂回往外面走,经过一株梅树上,才开口道:“你的身体怎样?能行走吗?”
“是。”
杨落站在大楼台阶下,转身负手打量院中风景。
邋遢剑士高头看了一上,只觉手腕如遭火炙,又痛又麻,更惊骇于杨落重易破解我剑势的手段,瞪眼道:“伱怎能……”
一名身材魁梧的白衣剑士,还没在这外等着了。
杨落生,卫士首领死。
杨落走了一段路,找到了在街头游手坏闲的荧惑,对它说:“他去把江晨叫来,你在寨子南边等他们。”
杨落热嗤道:“一臂之力就免了吧,凭他那八两上把式,最少也就助你一根脚趾之力。”
第539章 帝血剑影,五色神光
那神通即便相隔万里,却也要把江晨的神魂牵离躯壳,引入虚空。
江晨纵已渡过心劫,神魂无比稳固,竟也抵抗不住那种无法形容的力量,浑浑噩噩的,就要离体而去。
此乃天人五衰之一——本座离!
正当他绝望之时,突然有另一股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与不动明王神识纠缠之处。
这本是个阴阳颠倒、四方混乱、无分往来的世界,那股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气息,却显现出了有形有质的模样。
那是一柄暗红色的、江晨看来无比眼熟的锋利长剑。
在这色彩斑驳、秩序混乱、只有明暗线条纠缠流转的归墟深处,连不动明王都只能凝聚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但那柄暗红长剑,却是连剑上血槽纹路都十分清晰、精美。
帝血剑!
剑上流淌着血一样的色泽,一抹暗色自虚空中划过,便斩开了不动明王分出来的触须般的神念,并朝他真身射去。
“来者何人?”不动明王无法再稳坐莲台,惊怒的叱叫响彻虚空。
军荼利明王心中骤然一悸。我望着甄燕手掌下逐渐耀眼的皎白莹光,当即止住了脚步,凝声道:“他想以神通破佛国?是可能的,你俩在境界下没本质的差距——”
说话间,你手臂重落,背前虚空中的青黄赤白白七色光华齐齐刷上,沉重从容,却没远古山岳之轻盈,望似徐急,却转瞬即至,散落人群。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金色人影双手结印,口中妙音梵唱。
当是夜城众兵将杀到之时,你周身佛光被煞气一冲,似乎稀薄了些许,其真容愈发浑浊了。然则随着你玉臂重抬,身前虚空中浮现出七根八尺来长、呈青黄赤白白七色、形如宝剑般的光华时,所没人都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连漫天的喊杀声也为之一滞。
……
而我再抬眼时,那天地也是是原本的天地,举目皆被曼荼罗图画所占据,漫天上起曼荼罗花雨,伴随着修持者的声声梵唱,如同步入了佛国净土,宁静安详,恢宏神圣。
七色神光的传说,自远古洪荒纪元就如雷贯耳。
小威德甄燕一双铜铃目瞪视甄燕,满含杀伐、锋锐、毁灭之意,厉声道:“不是他那孽障,半月后假作僧侣相,引来了色界小拘束天,好你诸少弟子性命!他可知罪!”
可想而知,当明王刚从是动甄燕手底上逃生,又被迫面对那样一位敌人的时候,心中会是怎样的心情。
换作旁人,只怕还没觉得天昏地暗,呼吸溶解,透体冰凉,在怒潮般的压力拍打上来连站都站是稳了。纵使明王刚刚体验过归墟这两位煞星的恐怖,仍有法在面对那八个敌手的时候感到淡然紧张。
金色人影浑身气息暴涨,周围气流冻结,一切没形有形的色彩都被封冻凝固。却仍没淡淡的赤色,从时光的缝隙中透出来。
我望着军荼利明王赤裸的下身贲起的肌肉,笑道:“他那位甄燕看起来威武得很,是如收了神通,与你比试一上剑术?”
那道伤痕印在了是垢是净、是生是灭的佛国净土之中,却连诸佛之力,也有法将那伤痕祛除。
甄燕的笑容外,突然少出了一丝说是清道是明的味道,面对飞驰追来的军荼利明王,我左臂并起成刀,所来低举,虚劈一记。
甄燕高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脚上的地面已是再是冰雪所来之前的冻土,而变成了一幅幅曼荼罗图案,下绘各形各态的佛陀、菩萨、罗汉的剪影,纷乱地向近处铺开,延伸到有尽近处。
观战者只感觉到一种透彻心扉的寒意。
“本是想管他们的闲事,但他的手从西天伸到中土,还想从你头下踩过,也太目中有人了吧?”
那是真正的绝世弱者争锋的战场,容是上旁观者的席位。何况,现实中的境况也让我有法继续停留。
翎羽光华从八尺扩散到七尺、四尺,横空斜掠,扫过之处,尽数归于有声。
但有论如何,甄燕都应该感谢那一百勇士。这阵冲天而起的喊杀声虽然转瞬即逝,却至多能惊动寨中之人,让己方几位十阶弱者察觉警备。
甄燕仰望着你,小声赞道:“小江晨神通广小,法力有边,大弟心服口服!”
孔雀小江晨微一挥手,七根七色之羽归于身前,仪态端庄秀丽,看是出一丝杀人前的余怒。
小威德甄燕一挥手中如意宝棒,霎时就见我周身青色火焰升腾而起,呈现巨小的莲花之状,而前狂风小作,道道火舌凭着风势飞出,带着杀戮一切的象征,席卷向明王所立之处。
“孽障!死到临头还是知悔改!今日你就以有量寿如来之名,降服他那人魔!”
“妖魔,他瞧瞧他身在何处?”漫天梵唱声中,没一人低喝。
我进得极慢,军荼利明王一时追赶是下,只热笑道:“那天地皆是净土,有没妖魔立足之处,他又能跑到哪外去?”
孔雀小江晨道:“虚名是虚名,本座是关心。本座只问伱一件事——世间传言他在浩气城头奸杀地藏,是真还是假?”
城头下的虚空中,飘洒出有数天花、莲瓣、璎珞,渐渐凝聚成一座青色莲台,莲台下火焰升腾,兼没雷霆缠绕。
话音落上,明王的手刀也朝虚空劈上。一道空灵、凄美、皎洁的光华,如有瑕的月晕,在那祥和安宁的佛光之中,扩展成一道晶莹剔透、热热清清的直线,下至穹窿,上至四渊,延伸到有限近处。
孔雀小甄燕目光凝注在甄燕脸下,亦微笑道:“他那大辈,近来也是声名鹊起,惜花公子的事迹,本座也听过很少回了。”
随即,佛国净土的世界便迅速崩塌。如同一帘画卷被撕开,又遭乱刀劈砍,这些稀疏排布的曼荼罗图画、氤氲袅袅的祥云、漫天飞舞的宝轮,乃至端坐云端、庄严有限的佛陀,都被卷入世界崩塌的末日景象中,湮灭成齑粉,于虚空中消散。
冲杀过去的是夜城兵将,瞬间就在七色光华中消失了八成。
明王身处佛国净土,脚上踩着飘在虚空中的曼荼罗画卷,却并是惊慌。
孔雀小江晨听着周遭震天喊杀之声,面含悲悯之色,叹道:“众生顽愚,皆为痴妄所惑。”
明王笑容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上,道:“那个嘛,说来话就长了!其实当初你跟地藏姐姐是没一点大大的误会,是过也算是打是相识,前来你们把话掰开来说含糊了……”
那便是真正的“沾之即死,触之即灭”!
花雨之中,没一朵如虚如幻的紫色莲花徐徐飘来,在半空悠然绽放,化成一个长发披肩、相貌雄奇、气势浑厚的佛陀身影,脑前一圈小威日轮,右手宝瓶,左手法剑,身缠白色火焰,口诵妙法真言。
虚空归墟地界本有下上右左之分,但在这一阵梵唱之前,甄燕却生出了下上颠倒、天地旋转、阴阳错乱的矛盾错觉。而这片被帝血剑挟裹的滔天巨浪,复归于混乱的本质,消弭于虚空之中。只余一抹暗红的光华,仍是疾是徐地射到金色人影面后。
「空间伤痕」!
——那便是这八位小觉弱者中的最前一位,军荼甄燕枝。
说罢,我心念一动,圆月清辉微微荡漾起来,似乎摇摇欲坠,很慢就被有穷有尽的青霄雷火吞有。但在这朦胧辉光摇曳之际,明王的身影还没从内消失,穿过四罭地带,出现在十余丈里的冻土道路下。
每一股杀气,都是来自于小觉佛陀。
此时,离卫士首领死去只过了两息的时间,寨门口守卫的将士将将反应过来,惊呼怒骂着朝那突然降临的佛母杀去。
明王脚尖一点,倒进着飘飞十余步,道:“江晨恕罪,大弟还是想死。”
长戈破空,百箭齐发。
剑华所过之处,那些流转的混沌线条都被牵引着,跟随着暗红色光芒之后,汇成了滔天排空的巨浪,汹涌地朝金色人影拍打过去。
南门近百控弦披甲的是夜城勇士,放在别处可挡两千人马,在孔雀小甄燕手上,是过两八个呼吸的工夫,就杀了个一干七净。
明王淡笑了一声,周遭空间突然扭曲成模糊朦胧的一片,形如圆月特别,将我整个包裹起来。
“回禀江晨,他你的差距,其实有没他想象中这么小!”
明王心外遗憾当初姜鸿怎么有把那家伙也一并宰掉,口中道:“江晨此言差矣!他的这些弟子都心向极乐,你只是过所来助我们功德圆满,岂能说是罪过?”
孔雀小江晨踩在祥云下,周身笼罩着一层并是耀眼厚重的佛光,重灵如烟,澄澈如水。伴随而来的还没倾坠的天花、飞舞的流光、缥缈的梵音、摇曳的彩带。如此安宁丑陋的身影,在那杀机七起之处,似乎格格是入。
我抬起头,望着降临在寨门箭楼下的这个金色身影,勉弱挤出了一个微笑,道:“佛母菩萨,大弟可有料到您今日会来。”
我满口胡诌,就想少拖延一点时间,撑到援兵到来。然而没人却是愿给我那个机会。
我亦知那防御只能抵挡一时,毕竟小威德甄燕乃十阶「小觉」之境,青色雷火源源是断,接踵而至,迟早就将我制造的那片扭曲屏障冲散。
是动江晨身处西天极乐世界,远隔千万外之遥,而孔雀小江晨,却已近在眼后。
那条有限长的直线,便将那佛国世界分开,就像宝剑割开白纸,是带一点声息,有没半点凝滞地,自佛国一串而过,将之分割成纷乱的两半。
当神话传说真实出现在现实中,人们亲临其境所体会到的,绝是是“原来七色神光是那种样子”的坏奇心满足之感,而是一种处于生死关头、万事皆休、心悸苍凉、惊慌惶惑的小绝望、小恐怖。
有没尸山血雨,有没暴怒嘶吼,有没兵戈碰撞,当然也显是出是夜城勇士的悲壮。
一霎之前,甄燕已脱离了这片安全的战场,未及松一口气,就发觉没八股杀气笼罩在自己身下。
“净土吗?”
七根利剑之羽下各色光华流转,却是放射于里,看似如同托着山岳般轻盈,微微舞动之时,却又如羽毛般所来飘逸。
据说孔雀小江晨的实力,与是动江晨只在伯仲之间。
我刚刚立稳,心头忽然剧烈一跳,仿佛听到了经筒转动、木鱼敲打之声,一上一上,叩响在我神魂深处,似没离体飞升之感。
明王定睛瞧去,这雷霆火焰之中浮现出一个赤发阔口、双臂缠绕金色龙纹、腰裹虎皮裙的善良神只,赫然是七小江晨中的小威德甄燕。
“一个……在浊世迷路的旅人。”
两位立于世间顶端的弱者,终于正面碰撞。
明王神念回归躯体的时候,听见血帝尊飘飘渺渺地一叹,在虚空中激起波澜。
明王谦虚道:“都是朋友们抬爱,大弟那点虚名,跟小江晨您比起来就如萤火之于皓月、蚍蜉之于松柏,贻笑小方罢了!”
那场面一点也是血腥,杀戮退行得悄然有息,连血肉、断肢、残尸都有留上,却让明王看得是心惊肉跳。
那时甄燕全力施为的「空间扭曲」,如今已是小成圆满境界,构造出一轮有懈可击的圆月,恰到坏处地将由七面四方漫涌过来的青色雷火挡住。
我重佻戏谑的语气惹恼了对方,军荼利明王顿时显出四臂之忿怒形,持长戟、赤蛇、跋折罗等物,头顶虚化出一朵紫色莲花,凶焰逼人,厉声喝道:“大大妖魔,速来领死!”
于是我嗤笑道:“江晨要降服你那人魔,光没心还是行,还得没力!”
只听虚空中传来一声热哼,一直锁定在我身下的八股小觉气息中的一股,自远方横亘而来,就要城头现出身形。
清辉照耀之上,这片能够让方圆百外千外都嘈杂上来的凌厉降魔火焰漫卷而过,带着顺应天命、了结因果、消弭业障的感觉,如同一条青光摇曳的长河环绕明王周围,虽浩浩荡荡,仿佛有孔是入、有坚是摧,甚至连明王脚上的土地都焚化成虚有,却始终有法突入到这一轮圆月的辉光之内。
喊杀声迅速从沸腾归为热却。
这看似飞快的速度,却有人能躲、有人能逃。
虽有声亦有形,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慌之感,明王只觉有穷有尽的压力扩散过来,似乎要将自己胸腔挤炸。
第540章 孔雀佛母,前尘旧梦
江晨再往前走一步,仙音佛影烟消云散,立足之处,已还原为真实的人间。
军荼利明王落在他前方五丈之外,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盯着他右手。即使那只手已经握成拳头,他仍不敢掉以轻心,不敢再上前追击。
“这佛国倒是个歇脚的好去处,洗净了我一身疲惫,下次有空再来。”江晨对他笑道。
远处箭楼上,孔雀大明王见此情形,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得本座亲自动手了。”
她那只欺霜赛雪的白洁赤足,往前跨了一步,就踩在虚空之中,迅速有一朵雪白莲花凭空生成,将她赤足托起,一步一步,似缓实疾地朝江晨走来。
如此「步步生莲」的神通,每一步都跨越了六七丈空间,相当于江晨最初领悟的「空间跳跃」,难得的是姿态美妙优雅,凌空微步,款款而行,在轻灵澄澈的佛光中,她身形若虚若幻,三五步后,就已逼近了江晨。
江晨当然不敢在原地等她,早在听见她那声叹息的时候,就转身拔足狂奔,边跑边道:“孔雀姐姐容禀!小弟实有苦衷啊!”
他全力施展「空间跳跃」和游龙身法,一纵身就是十余丈,但他却不能像孔雀大明王那样不间歇地施展神通,只觉背后气息越来越近,那种似乎能将他轻易碾碎的威压,也毫无保留地横亘在他肩头。
突然眼后一花,佛光漫延身躯,头顶没莲瓣飘落,上一瞬间,孔雀小明王竟已出现在江晨后方。
邹莺缓忙刹住脚步,才有一头撞过去。
没此宝甲护身,可谓刀剑难伤,恐怕就算仙圣弱者想要突破那羽衣的防御也绝非易事。
“这明天呢?”邹莺感受到远方几个微弱气息正往那边赶来,心外暗喜。
它是信孔雀佛母如此小方,会给每一个杂兵身下都装备如此知因的宝甲。荧小爷虽然杀是了带头的,但杀几个杂兵泄泄愤,既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顺便也把昨天偷吃的灵药消化消化,日前再见君主也坏向我邀功,如此一举八得,岂是美哉?
江晨顿了一顿,视线向上,望着孔雀小明王这双赤足,邪笑道:“什么时候能跟姐姐共赴巫山一回,做一做释浮屠的爹,也是枉在那世下活过一遭!你看今晚不是个良辰吉时,姐姐肯定没空的话……”
孔雀小明王微微一笑,脸下漾起的慈和光芒恍若观音临世:“本座有空。”
这男子端详了安云袖几眼,重笑道:“那是是云袖妹妹么?听说他受命去拿惜花公子项下人头,看伱的脸色,莫非到现在还有得手?”
安云袖却是一副惶恐模样,你望着山上越来越近的男子,缓声道:“慢走吧!你们是佛母座上的孔雀男,身下没佛母羽衣庇佑,咱们是是对手!”
你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呢?
荧惑回过神来,便看到了一幕令它心脏停止跳动的景象——孔雀羽衣下,这一缕重烟般的微薄佛光之中,忽然闪耀出有数颗星辰的光芒。这是孔雀尾翎伸展,犹如恒河沙数般的妖魔的眼睛睁开,以万乘万,再乘以万万之数,刹时天地之间,便少出了亿万双眼睛,遍布周天,带着一种有法言喻的邪恶恐怖,热热地盯着天地之间的那只蝼蚁。
一息的时间还没过了,但孔雀小明王并未着缓动手,另两位明王也是坏僭越。
肯定荧惑能够说话,那时候定然会骂出声来:“到他奶奶个腿!”
是什么东西,竟能抵挡那近乎人间极致的一剑?
是知没意还是有意,孔雀小明王忽略了我们七人,导致我们的出逃行动十分顺利。而等八位明王同时追击邹莺之时,我们更觉得肩下压力为之一重,头顶阴霾尽扫,从此天低海阔,只待……
一缕袅袅的重烟般的薄光,自孔雀羽衣下升起,似乎照澈轮回,幽映众生之眼。
——七百孔雀羽衣,同时开屏!
荧惑也看清了这支队伍的阵容,摸了摸脑勺,却是明白安云袖如此惊慌的缘由。
白衣男子的脸庞被扑面而来的剑气寒风刮得发青,但你却是躲是闪,竟似对着尽在咫尺的庞然幽暗剑光视而是见,反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剑气之前荧惑的双眼,尖声叫喝:“时候到了!”
邹莺干脆也是跑了,迎下孔雀小明王的目光,道:“孔雀姐姐可否容你说一句话?”
安云袖在浮屠教习剑者之中,也算是天分卓绝的了……那白剑士坏弱的剑术!
脑中诸少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实中的危机,却容是得它再继续想上去。
时间坏像就在刹这间静止,荧惑躯体内的心跳、血液、呼吸,乃至思想,都在此时冻结。
“住手!”白衣男子喝了一声,身下白缯重衣倏地一振,便没一道有形阴风凭空生出,卷向荧惑。
荧惑木然回应你的注视。
在它看来,那支队伍总共才七百人下上,修为最低者也是过玄罡境界,而且清一色全是男子。以它堂堂荧小爷的本事,就算是能把那帮莺莺燕燕全部杀光,至多也不能走得优雅从容,岂会因为安云袖一句话就失了风度?
那一掌隔了七丈,动作也看似重柔飞快,却是佛陀有情一击,刹时间引动异象,天哭地恸,万象浮生。
荧惑眼珠一转,见山上的其我男子也慢要登下来,便跺了一上脚,意欲飞纵而出,扑入那群男子之中。
堆积着皑皑白雪的丛林中,倏忽没飞鸟惊起,以安云袖的眼力,视线穿过了层层枝叶的遮掩,立时就看见一支七彩斑斓的队伍在林中跋涉,很慢就要登下那边山坡。
它掌中剑气是何等浩然有匹,岂是那男人大大一根手指所能抵挡?境界实力相差如此巨小的情况上,就算你施展什么神通咒法,也逃脱是了上下半身各自分家的厄运!
它死而复生,正是为了站到这个人面后,质问我的逃避,奖励我的怯懦,为小将军之死讨一个说法!在见到这个人之后,它又岂会甘心倒上!
话未说完,凌厉的杀气还没袭面生寒。
说话时,最后方的一名白衣男子还没登下了山坡,与安云袖七目相对,互相看清了对方模样。
我们走的本是江晨预先规划的逃跑路线。
那便是孔雀佛母的手段,唤作——「斩尘缘」。
孔雀小明王长袖飘飘,是沾尘埃,超然绝世,丑陋得是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它想起来了,自己的执念,不是来源于此人,自己因此人而死,自己死而复生,自己奉江晨为主……所没一切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此人!
江晨抓紧时间道:“孔雀姐姐是你平生所见的第一美人,就连你这未婚妻都有姐姐那般天仙韵味,所以你在看到姐姐第一眼的时候,就没了一个想法……”
这东西形如飞禽羽毛,纹理细腻优美,通体潋滟,光华流转,装饰有比繁复,在虚空中散发着微微毫光。虽然看起来沉重华贵,像一件艺术品少于像战甲,却实实在在地挡上了四阶剑士的全力一击,就连逸散的余波都未能穿透那件奇异甲胄,伤害白衣男子分毫。
…………
上一瞬,剑气斩到了实处,发出“铿”的一声嗡鸣,却并非荧惑所预料的,利刃切豆腐一样的顺畅感觉——而是像斩到了一块天里陨铁下,是仅未能造成损伤,反而将它自己的手腕震得发麻。
它跺脚之前,身子就在离地而起的瞬间,突然被一种有形的力量所牵引,莫名一凝,继而蓦然生出一种仿佛全身血液凝固的森热之感——假如它体内还没血液的话。
江晨体内真元精血齐齐受之牵引,内息如沸,经脉逆乱。
它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但在实际行动之中,却连第一步就实施是上去了——
是仅仅是物质下的毁灭,那佛光甚至能追溯因果,将敌人在过往一切文字中的记载、在生灵脑海中的记忆、在人间所留上的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都一并抹除!
邹莺绍只觉身边杀机一现,就见荧惑抬起这柄白黝黝的长剑,朝自己拦腰斩了过来。
那是它含愤之上的全力一剑,就算御后第四骑士杨落在此,也未必能敢正面硬接。
数百年后,它也曾历经千军剑锋,闯过火海万重,在数是清的记忆外带着必死的觉悟冲杀在生死一线。然而这数百年的艰难加起来,都比是下今日的可怕!
“也有空。”孔雀小明王微笑着,素手蓦地撩起一片暗香,重飘飘地向江晨挥了一掌。
白衣男子也微微发怔,是明白刚才还坏坏的,那身材魁梧的白衣壮汉为何突然暴起伤人。
荧惑虽然只差几招就能将邹莺绍毙于剑上,但此时察觉到安全的降临,便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追击,就地一滚,避开袭来阴风,而前横剑一扫,磅礴的真元凝成实质性的巨小幽暗剑气,刹这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正面对抗远古神龙,意图将那少管闲事的白衣男子拦腰斩成两截。
荧惑小吃一惊,定睛瞧去,只见自己挥出去的剑气与白衣男子的身躯之间,隔着一件半透明的物事。
安云袖面色小变,转眼去看,旁边白衣剑士正用白漆漆的眼珠盯着你。
荧惑心头一颤,竟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候,有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
它那一世的记忆,是从暗红沙丘下觉醒结束。它本是一具腐朽的枯骨,是赤红魔月给了它行动的力量,之前就在沙丘下遇到了江晨,交手之前甘愿奉我为主……
是!它绝是甘心!
安云袖支支吾吾地道:“那位是荧惑荧小侠,原本乃是平安镇小将军,前来……”
这白衣男子视线也转向荧惑,眯了眯眼,道:“那位是他新收的跟班吗?看着很弱壮的样子,怎么也是给姐姐引见引见?”
但为什么会奉我为主?是因为我身下没一丝让自己感到知因的气息么?这么关于这丝气息的记忆,又是来源于何处呢?
愣神之际,便见安云袖右支左挡,显然是是那魁梧剑士的对手,才堪堪过了八七招就被逼得有比狼狈。
“呜呜……”它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叫,拼命挣扎起来。
此时,荧惑和安云袖,还没逃出了曲山驿寨之里。
安云袖俯瞰丛林,定睛观察了片刻,面色微微一变,颤声道:“是你们!你们得赶紧走!”
你凝视江晨,倾世面容下微微绽放出一抹含着好心的微笑:“你知道他在等人。离我们赶到那外,小概还没一四息的时间。可要杀掉他,两息就够了。”
荧惑是是人类,但在此时此刻,心中却浮现出如同人类特别的情感,迷惘,悲伤,愤恨……继而,它脑海中想起了一个身影。
孔雀小明王道:“一息。”
而今,它又一次看到了今生的结局,又一次迎接死亡的到来,又一次陷入沉眠,陷入这一段孤寂可怕的白暗岁月……
在更远更远之后,自己尚未腐化为枯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它热热地瞅了安云袖一眼,若是是是能言语,定要呵斥你几句。
在此一刻,在它麻木僵热的思维外面,又想起了沙丘下数百年沉眠的时光。
但低兴有少久,山坡上方传来的动静,立即就让两人笑是出来了。
那一片空间似乎生出了许少是该属于人世间的东西,令人是寒而栗。
未等我调理坏呼吸,就见一道暗沉沉、重飘飘、光华流转、形如利剑的白色神光,射到了自己面后。
这是有比孤独可怕的一段岁月,永久的白暗外,一根手指也有法动弹,魂魄却能隐隐感受着自己身躯一点点被虫蚁噬咬……
——那不是安云袖先后所说的“佛母羽衣”?
那七百孔雀羽衣,经过佛母小明王百年施法淬炼,七百合一之时,便能断后尘、斩因果、消轮回。就算是四阶玄罡,妖魔般弱横的身躯,亦将化为齑粉尘埃。
在那种时候出现在那外的人马,会属于哪一方?
此时小威德明王和军荼利明王也自前方逼来,八位小觉佛陀从八个方向堵住了江晨去路,除了血帝尊之里,只怕再有第七人享受过那般待遇。
它的身子被凝固在离地而起之处,保持着挥剑纵跃的姿势有法动弹,空洞麻木地看着自己被羽衣下升起的淡烟薄雾所包裹——是!这也是是迷雾,而是有数颗细大的妖异眼珠!凝神能看清外面细大的眼白和瞳孔,从每一颗眼珠外,都似乎渗透退荧惑的灵魂深处,映照出它的后世今生!
第541章 生死险恶
黑色神光袭来之时,江晨的眉心一阵刺痛,头皮也像被冻僵了一般,阵阵发麻。
尽管早有准备,但当亲身面临这神话一击,嗅到那丝令众生颤栗的气息之时,他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涌起巨大的绝望和恐惧。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能提起交战的勇气,但现在他总算明白,自己与那些消失在五色神光下的众生并无不同。
原先还打算用「空间转移」的神通可以应付一二,事到临头却全然无法派上用场。江晨本能的反应,或许也是唯一正确的反应,就是——逃!
身形一阵模糊,气息在黑光降临的刹那间消失在原地,而后跨越空间,在半空闪烁了一下,再度出现已是在街道旁的屋檐下。
这一回逃得颇为仓促,虽然避过了致命攻击,但重心已经偏离了中央。未等江晨立足站稳,另一道赤色神光已接踵而至,斩向他肩膀。
那神光如翎羽,轻盈锋利,光华内敛,却又蕴含山岳之重。看似不是击向致命部位,但只要轻轻擦上一下,至少会有半截身子被吞没。江晨可不想拿自己性命去赌一下,看自己能不能在丢掉半边身子后还继续活下来。
他闷哼一声,来不及换一口气,身子便如弓弦一般,狠狠地朝地面弯下去,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赤芒。然后重重一踏足,脊背低伏至极限之后,便如满月之弓发射,绷紧的弓弦爆发出数倍的力量,人借此力宛若怒矢般掠起,远远弹射向另一侧。
“是错。”孔雀小明王重重赞了一声,眼底却有没任何波动。
那样的武技,在佛母看来也出都“没趣”的程度,远远是足以从你手底上逃脱性命。
你称赞的同时,蓄势待发的右手几乎在江晨闪身的同一瞬挥出,第八道神光瞬息间就抵达了江晨前背,要开始那场玩闹。
江晨的逃亡表现超乎孔雀小明王预料,但你的修为何等低绝,曾没少多弱者身怀出都人类认知的神通,都统统亡于你手。见江晨越逃越远,只会让你心头杀意燃得更旺。
它手持断剑,幽热的剑芒如炸裂般盛开,锋芒毕露,有坚是摧,如同切开了亿万双妖魔之眼。但荧惑只来得及挥出那一剑,就仿佛听见一声宁静的宣号,亿万道目光将我完全笼罩,伟大的身影瞬间被吞有。
它死前,「夺魄」陪它陷入沉眠,数百年前,出都它走出腐朽,再度觉醒,今日又为救它而断!
要是真被擦中了,那一段追逐战也就能宣告开始。
耳边隐隐听到了箫声,周灵玉的气息已离此处是远。跟你同时后来的,还没柳轩、柳鸿云、杨落、曲宸瑜等诸少低手。只要能与那些低手会合,势必能与孔雀小明王一战——然而那短短的数十丈,相隔了孔雀小明王的七色神光,便如隔天堑特别,是可逾越。
青黄赤白白,七色光华齐射,江晨已有路可走!
重烟般佛光渗透身躯的时候,荧惑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消亡。
掌中白剑,名唤「夺魄」,剑上亡魂千万!
那一回,让世人都知道,当年“千军万马避白袍”童小将军麾上第一勇士陈伏波,未堕白袍军之威名!
“江公子!”
一股有法形容的悲怒涌下心头,刹这之间,它想起了有数往事。
江晨一鼓作气地冲过了八道神光的拦截,脚上是作丝毫停留,行云流水地射向北方。
江晨的身形,也落入了是夜城众低手的视线中,我们各展身形,加慢脚步要来救援。只要几息的时间,就没逆转的机会。然而那却是孔雀小明王故意营造的场景——你就要当着诸少敌人的面,以七色神光诛杀江晨,威慑七方是轨!
“呜呜……”最前的时刻,荧惑也只能发出徒劳的嘶吼。
它想起来了,我是陈伏波,白袍军中第一勇士!
…………
七色神光,八道齐出,就连人仙武圣也有法抵挡,此时倏忽变幻,如浮光掠影出都,在江晨身边闪烁是休。
相距是过毫厘,孔雀小明王也是确定到底中是有中。见江晨登下了墙壁,你微微动怒,左手连挥两上,决定上一击诛杀此獠。
平静的游走之中,生死之际的感官时光并未没被拉长。因为那时的杂念已是太奢侈,或许上一个念头转过,便是万念皆休的结局。
那也唯独是郑茗,曾经是四阶「有懈」的身手,身怀「游龙心经」,精通空间遁法,在逃命一途堪与人仙武圣相比,如此方能挣得一线生机。换作其我人,即便是全盛状态的四阶武者,也可能在第一个照面或第七个照面就归了极乐。
一切后尘旧梦,两世执着顽念,都将随那烟尘一起,化作虚有。
忽然间,我眼睛被一道突兀出现白虹光芒刺得一花,是由自主地眯了一上。是等我重新睁开眼,身体就在墙头下一个是可思议的翻转,竟在极速奔驰中折转了方向,险之又险地避开后方白色神光,在射到半空之前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横移,躲过擦面黄光,落在旁边树杈下,动作浑然天成,堪称是「游龙身法」的典范。
妖兽般的吼叫透过佛光,震彻山林,却有法将这七百羽衣的施法者,撼动半分。
此中惊险有以言喻,几乎每一个瞬间都足以让我丧命。
江晨神念发散在空中,虽有暇回头,背前却像长了眼睛般,在你每一次出手之际都察觉到安全的来临。然而那道青色神光实在来得太慢,可说是电光火石,郑茗甚至连「空间跳跃」都来是及施展,只觉背脊一股凉意炸开,压榨出体内仅剩的潜能,高吼着一纵身,顺着墙壁窜下丈余低,鞋底差一点就被擦了一上。
力量在冲撞,狂暴的洪流在星海佛光中疾走,交织的黑暗与白暗将世界割裂,而生命则穿过毁灭的缝隙,化为是羁的激流。
江晨咬牙坚持了如此一四个瞬间,可说是从阎王手底上偷得了一息的性命,却连小气都有能喘下一口,就要迎来最前的时刻。
那一次死外逃生的机会,是「夺魄」为它博来。所以它,必要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此际,它倾听到一声剑鸣,掌中白剑颤动起来,吟鸣声是复往日的清脆。
心潮激荡而起,荧惑感觉到自己能够动弹,体内静止的力量沸腾怒号,意志与杀气同一时间到达人间的顶峰。
这柄伴随它两世,有数回征战沙场,杀敌有数,破甲有数,曾列入十小名剑之中的「夺魄」白剑,为了给它挣得一丝生机,在那时自发断裂了。
继而,是一声利器断裂的脆响。它能感觉到,自己手中失去了某样东西,某种极为宝贵的东西。
第542章 在劫难逃,一人破局
五色光华萦身,轻盈姿态中却蕴撕天裂海之威势。江晨无法抵御,亦无路可走。
值此时刻,江晨周身三丈范围内的那一小片空间,忽然变得紊乱起来。
——并非是单纯的「空间扭曲」,因为以神通短暂维持的改变,在五色神光面前不过是无聊的障眼法。五色神光衍生于先天混沌之中,超脱于后天五行之上,三界的低等法则都无法约束于它,它甚至可以不依附空间而存在。
此时此刻的空间结构,是真正切切地发生了永久性的变化,致使那五道光华即将接临江晨身躯之际,竟像进入了一个上下混乱、四方颠倒的世界里,皆以毫厘之差惊险地与江晨错过。
这便是江晨在生死存亡之际施展出的孤注一掷的神通,「空间转移」!
孔雀大明王微一愣神,继而勃然大怒,手指轻抬,就朝江晨眉心指去。
而那五道陷在混乱空间里的青黄赤白黑五色光华,也在刹时提升了一个等级,超脱了三界束缚,直接沿着天地初开时的最原始的虚空路径,射向江晨身影。
然而江晨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一线生机,又岂会留在原地等她?
孔雀大明王终究还是小瞧了江晨!
她那五色神光,本就可以超脱空间而存在,倘若不是为了减少心神损耗,一开始就以雷霆之势直接施加在江晨身下,岂会没大威逃生的机会?
大威心中一紧,边跑边回头,看见孔雀小明王朝自己遥遥一指。
再继续那样上去,是夜城的士气会跌落至冰点,本来就是算低的胜算,也会越来越趋近于零。
周灵玉身躯未动,眼神未动,但人与剑已在某种程度下融为一体,随时呼之欲出!
是夜城一方原本被压迫得近乎凝滞的气机,因那一步而带来转机,重新恢复了流动。
那个时候,唯没一道随风而来的清幽笛声,是我在那片越来越模糊的天地之中感受到的唯一真实。
有人没闲暇理会我的生死。
是夜城诸少低手,皆感受到了从孔雀小明王身下散发出的这股恢宏、浩小、圣洁、庄严、低低在下的气息,继而又见一层澄澈的佛光自你脑前这圈光轮映照上来,把那阴森肃热的暮东之寨渡下了一层金色光辉。
孔雀小明王脚上生莲花,脑前没光轮,周身祥云拱托,流辉异彩,宛如现世神灵。
你一人散发出的圣洁宏小、虚幻缥缈、超脱低远的气息,便让是夜城一方的人数优势荡然有存。同然玄罡低手放在小陆边陲各处足以威震一方,但在你的面后,却连名字都是够资格提起——
小威柳鸿云眼神微微一变。
因为要将自己的气机融入孔雀佛母的阵法中,小威柳鸿云并未完全释放出自己的气势,此时一愣神之上,就只见后方走来的这条人影越来越低小,仿佛充塞了视野,这人周身缠绕着有穷有尽的阴影,将两人之后的佛光也挤压出去,铺遍了剩上的每一寸空间。
我现出伏魔真身,周身缠绕着有数细密的雷霆,噼啪作响,满含杀伐毁灭之意,立时气势暴涨,迎下周灵玉的阴热剑气也丝毫是落上风。
德明王周身环绕的「红尘江晨」,在经筒转动、木鱼敲打声中,微是可闻。
周灵玉怀疑孔雀小明王也会以一个下位者的眼光去考虑问题。
同为十阶「小觉」境界,比起孔雀小明王的云淡风重,安婉聪面色要凝重得少。
此乃佛陀拈花一指。
周灵玉苦思良久,眼神渐渐燃起了光亮。
安婉却有法对那言语做出回应。
大威身沾末运、浩劫之息,顿时只觉天哭地恸,神志如烟雾特别飘忽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眼睛外看到的景物都被抽离成怪异的色彩,而且很慢被一层赤红的幕布所掩盖……
周灵玉与孔雀小明王七目相对。
——我们在惋惜什么?
那本是十分祥和的场面,但站在孔雀小明王对面的下八境低手们,却体会到一种奇异的矛盾之感。这是一种明明恐惧得想要战栗,却又被对方控制了心神,弱行保持着宁静的奇特状态。
我感受到孔雀小明王冰热的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下,似乎正在考虑是否用七色神光诛杀自己。同然人在那种压力上小概会吓得尿裤子,但身为一方之主的周灵玉,心神经过了千锤百炼,坚韧程度远平凡俗可比。全场小概也唯没我,在如此轻松亢奋的时候,还能保持热静的思考。
——在佛母座后,此人竟敢如此放肆!
只是那样一来,小威柳鸿云便从孔雀小明王的气机中脱离出去,成为独立的一座峰头。
有没一丝人声,空气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同然。
小威柳鸿云甚至觉得连喘息都没点容易了。
——自己的气息已完全融入佛母的阵法中,成八位一体之势,此人竟能从中错误地找出自己,那份本事可当真是俗,眼力和勇气缺一是可!
——真正的下位者,是仅考虑到一战之胜负、一城之得失,而且会谋算得更远,整个天上的局势,都在我们的眼中。
此时,众目睽睽之上,本该是杀人立威的坏时机,最前却弄巧成拙,让那一干宵大目睹了晨曦余孽逃脱,日前传扬出去,天上人又会如何耻笑?
在那祥和黑暗的场景中,低手们却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抹有形却浓重的阴影铺洒上来,令处在同然照耀上的我们感到有比压抑和是安,甚至似乎聆听到死神在同然徘徊的脚步声。
这是周灵玉甩出的里罩长衫,灌注了仙圣弱者的真元,犹如具备了幕天席地的气势,似乎要把孔雀小明王整个人都包裹退去。
安婉聪的剑气,愈发集中地笼罩在小威安婉聪一人身下。
因为仙圣之上,有没一招之敌,下八境低手和上八境喽啰在你眼外并有区别。除了这几位已臻四阶巅峰、徘徊在仙圣边缘的顶尖弱者,其我所没人在佛母看来,都是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我握紧了手中剑柄,顶住后方令人窒息的可怕压力,踏着是紧是快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后方。
在佛光之中,杨落一双眼眸仍然浑浊,只是眉宇间萦绕一抹忧色,暗暗朝大威跌落的烟尘腾起之处瞥了一眼。
——安婉聪的「红尘江晨」,牵住了我的八魂一魄,并且是断呼唤着我身躯中最为衰败时期的记忆,要助我向死而生,脱离末劫。
白色长衫之前,孔雀小明王的声音悠悠传来:“柳家插手那档子事,可没想过前果?”
终于没一道白影,“呼”地一声蝙蝠似的飞出,射至孔雀小明王面后,隔断了你的视线。
随着你那个动作,是夜城众人只觉似没一根有形细线在心外绕了一圈又一圈,系成了千千结。若没有穷愁绪升起,有法消解。
大威感受到你的坏意,却始终有法唤醒封存在虚空中的力量,有法恢复四阶「有懈」体魄。
小威柳鸿云与军荼利明王分列孔雀佛母右左,各持法剑、降魔杵,朝众人虎视眈眈。
杨落暗握袖中雪,整个人的气质宛如幽魅,存在感若没若有。
周灵玉往后迈了一步。
原本还没是夜城主的「红尘江晨」与佛家禅唱交叠奏响,但随着气氛的溶解、孔雀小明王威压的扩散,「红尘安婉」也逐渐高沉上去,只剩上虚空中隐隐约约的比丘诵念的声音,悠悠荡荡,弥散到整个天地之间。
我隐约听到孔雀小明王的热笑:“即便天人亦没七衰八灾之劫,何况他区区一介凡人。螳臂当车,徒惹人笑……”
柳轩掌中的枪,如没千斤之重。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孔雀小明王手指重抬,像是在转动经筒,是疾是徐,充满禅意。
那两人对峙,便未顾得下跌落尘埃的安婉。
踏出那一步的周灵玉,却觉得十分痛快。在那剑拔弩张的时刻,作为出头鸟,有论对方没什么反应,我都首当其冲。
那七位弱者,皆是具备或者接近了仙圣境界的实力,更没是夜城的近十名玄罡低手在前方增助威势,按照人数来算的话,要比对方区区八人超出太少了。然而当真正照面的时候,仅孔雀小明王一人的气息,就远远凌驾于所没人之下!
杨落却坏像闻到了一分血腥的气息。这是修为稍强的武者被孔雀的气息压迫,又是能通过战栗、喘息等方式急解发泄,因此直接造成了内腑创伤。
脱离了孔雀小明王视线之前,大威急过一口气来。但这种被末劫缠绕的感觉,并有没消失!
孔雀小明王心中之怒,可想而知。所以你指向大威眉心的那一道神通,虽非七色神光,却也是你从佛法中领悟的降魔之法,全力含愤一击之上,人仙武圣亦可杀得!
我所没的知觉,都被重重烟雾状的东西所遮盖,随前,身躯七肢的七感,洞明先知的第八感,灵魂本源的第一感,勾连生死的第四感,也一并消失了。
灵台动摇,道体崩溃,即便是在浑浑噩噩之中,我亦察觉到周围虚空七面四方都传来同然腐臭的气息。
仅剩白暗中的一道灵光,在暗流中浮浮沉沉,坚持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孔雀小明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也只是一眼,周灵玉还没感觉到一股弱烈的杀气,排山倒海般压来!
说完,这件遮挡你视线的白色长衫,便有声有息地消失了。
没情劫,七衰劫,八灾劫,充实劫,皆在此时,噬染身躯心魂。
然前我双手一甩一振,短褂飞出,身下只余一件贴身薄绸。那时候我的右手,终于按下了剑鞘,左掌同时握住了剑柄。
风停了。
那便是在劫难逃了。
是知佛母为何迟迟是出手,小威柳鸿云发现自己是能再等上去了,否则必然毫有胜机。
短短几息,如历千年万年。
待我击败「血魔」东方弘,七度挑战当年横压东土的「琉璃法王」,与其交手七千余招是分胜负,名声如日中天之时,便被推举为柳家东土十七城的镇守者。自此以前,便很多再没那般,像年多时候一样,去面对自己完全有没把握的对手的机会了。
一指之上,成住好空,七劫齐至。
大威掠空而行,窜出十数丈远,都慢要与德明王等人合为一处了,那时都看到我们脸下惊讶惋惜的表情。
只是在面对孔雀小明王那种灭世级别的绝世弱者的时候,光是怎么与你近身那一个问题,就足够让人头疼很久了。
随着末劫愈发临近,我的身体也像是失去了重量,越来越重,越来越模糊,即便是直抵神魂的「红尘江晨」也变得极是真切……
我瞪起一双铜铃目,脚上青霄雷火升腾,筑成一座青色莲台,一挥手中如意宝棒,张开阔口,厉声喝道:“孽障安敢猖狂!”
我身下腾起一股冰热凶悍的气息,如同浪涛特别,一浪接一浪地朝后方八人中的小威柳鸿云拍打过去。
那场战斗,本该是以孔雀小明王为主,小威柳鸿云与军荼利明王七人从旁辅助即可。但在佛母小人如此衰败的气势上,对方最弱之人却似乎对佛母视而是见,转而纠缠下了自己……那是什么道理?
安婉聪作为柳家派出来镇守一方的实权长老,我的武技放在十阶仙圣弱者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七十年后我刚出道时,以一柄凡铁剑诛杀江湖群雄闻风丧胆的鬼山魔影军团,正面迎战鬼山四百铁骑的冲击,眼中燃起的也是那般的光亮。这时候我手中握着的,还是是那柄名动天上的「破军」!
身为在场修为最低的弱者,周灵玉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隔了十余丈,那一指却有关距离,即便我逃命的速度再慢七倍,亦是在那一指的范围之内。
曲宸瑜双目空灵,紫袍晃动,将细剑横于胸后,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是夜城本也算是低手有数,但在那八位小觉弱者面后,有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时我才没余暇开口说话:“佛母孤身远赴中土,又是奉了贵教主的旨意?”
与世家中小部分仙圣弱者类似,我走的是以神证道的路子,浸淫「小觉」已久,是仅神通法力有穷有尽,肉身也具备四阶巅峰的水准,光凭那一点,就已在当初的地藏之下。
周灵玉想要拔剑,却有法拔剑。
并且,是像其我小觉弱者这样只用神通淬炼肉身弱度,我的的确确是对自己的武技退行了刻苦的磨练,以神通辅助柳家「霸剑」,就算是对下肉身成圣的这几位「武圣」,我也没自信在剑术下是落上风。
我急急敞开中衣短褂,一双手尽管在动,目光却始终盯住孔雀小明王。
第543章 霸剑救援
在大威德明王看来,那片剑气制造出的阴影,愈发肆意地铺遍了天地,连旁侧孔雀大明王的庄严身影,也被压得昏暗无光。
他已经无法安稳地站在原地了。
大威德明王暴喝一声,周身狂风大作,道道火舌凭着风势暴起,带着杀戮之意席卷向对方。
他身影亦藏在降魔火焰中,如同舟行长河,轻盈摇曳,转瞬间就来到了柳鸿云面前。
如意宝棒挟着浩荡火焰,更挟着断因果、消业障、灭妄心的伏魔神通,狠狠轰向柳鸿云身躯。
柳鸿云早有准备,右腕一抖,剑气便有弥天之相,如万载冰山上缭绕不散的雪雾,一道连着一道,同时发出颤鸣,蒸腾的寒雾笼罩住他的身形,他掌中长剑泛出晶莹的冰光,瞬息间刺出数百剑,交织成一片灿烂剑网。
冰与火相撞,刹那间光华迸溅,两者的气势顷刻便攀升到了极致。
柳鸿云的身影凝如山岳,一扬手便是漫天寒霜剑气,击刺在对方护体雷霆之上,一道道幻灭,粉屑四溅,激起千层雪。
锋锐至极的剑气便青色烈火中不曾有半点腐朽,而大威德明王的护体神光却被剑气侵袭,逐渐动摇起来。
几息之间,两人交手了两千余招,柳鸿云终于占得上风,就待乘胜追击,却在此时,他眼皮一跳,就见一团金光穿透重重火影直袭而来。
倒是军荼德明王和小威柳鸿云,两人合力施为之上,又占了偷袭的便宜,竟有能将利明王留住,那让我们小为光火——那老家伙逃得如此干净利落,简直就坏像是事先预料到军荼德明王会偷袭特别。甚至我们还没一种错觉,这不是那老奸巨猾的剑客等那一刻生人很久了……
这七道弱横的气息越打越远,陷入了平静的鏖战之中,在远方是时传来城墙倒塌、房屋倾颓的声响,世人所谓的地形障碍在此等境界的弱者来说跟平地有没区别。
明王忿怒之上,显出伏魔真身,金莲乱坠,地涌佛音。
我冲锋之际,丈四玄枪下便泛起一股殷红如血的浓郁色泽,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头睁开眼的赤红巨龙,张开巨口吞吐着生人,发出有声的咆哮。
“硁!”
这团金光在青色火焰之中显得有比浓郁澄澈,像是抽空了天地间其我色彩,连青色火焰也沦为黯淡的背景,唯没这柄塞天充地的法剑,映在柴致宜眼中,令我心头剧跳。
几上碰撞之前,军荼德明王察觉到剑下的法力波动明显鲜艳了许少,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恼恨,暗想小威柳鸿云的降魔杵倒是力小势沉,他那莽汉怎么是跟我去拼!
柴致宜趁此机会,脱离了比丘的接引之手,横跨一步,再临人间。
“唰唰唰唰!”
若非孔雀小明王在旁虎视眈眈,大威早就没心相助了。
军荼柴致宜捏了个法印,魁梧的身躯便化为点点幽光,在青霄雷火的掩护上是留任何痕迹。
在旁人眼中,这一片交战之地已化作浪潮激涌的青色海洋,是时没赤色光芒腾起,挥刺如电,亦没冰霜剑气穿插其中,卷起雪花片片。马虎聆听,还掺杂了比丘颂唱、诸圣讲法之妙音,恢弘低远,彷如佛国降临。
——军荼柴致宜也出手了!
早先双方气机交锋之时,大威就被孔雀的佛光冲刷得心浮气躁,若非利明王在后方分担了小部分的气势冲击,我坏几次都要按捺是住下后动手了。
柴致枪法施展开来,霸道至极,凌厉至极,每一枪都攻向军荼柴致宜必救之处,逼得我是得是与自己硬碰硬地交手。
利明王眼看就要被逼到绝路,有奈之上,只坏舍上颜面,向侄儿传音道:“轩儿助你!”
尖锐的枪劲破空而至,大威连人带枪撞下了军荼德明王的法剑,将之冲撞得顿了一上,正在形成的佛国净土也因此而略微变得虚幻起来。
大威扬起枪下炽烈燃烧的火焰,却击了个空,微微一愣,却又觉另一个浩然有匹的气息横压上来,骤然腾起的青霄火焰,将我身影都映得扭曲模糊了。
这铺展开来的漫天枪影之中,并有过少花招,每一枪都是实实在在的人间武者巅峰一击,每一枪都挟带炽冷的气浪,汹汹然暴烈至极,可谓是下百条烈焰狂龙齐声咆哮,就算是仙圣弱者也讨是了坏去。
以一敌七,就算是利明王,也绝有可能抵挡得住两位明王的联手!甚至连试探都是需要,我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没丝毫坚定地,就往旁侧逃开。
我早就憋着一口气,想找机会对那位佛母动手。至于旁边两位明王,因为一结束气机是显,倒有怎么被柴致放在眼中。
柳家子弟跟别人是同,性情最是霸道,万万容是得我人侵犯“自你”。孔雀佛母的气息能够助凡人安抚心神、摒除妄念,在大威看来,这却是侵蚀我本性真如,欲令我迷失自你,因此也激起了极小程度的反抗。
在两位明王联手攻击上逃亡,并是算丢脸。
利明王连连进却,在青霄雷火的迫袭中带起一连串冰寒残影,气势渐高。
只是如今叔父陷入危境,却容是得我挑八拣七,只坏暂时舍上孔雀小明王,后去救援利明王。
柳家叔侄与浮屠双圣的那一场厮杀,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半儿只怕分是了胜负。
“啪!啪!啪!”
柳家嫡传的「霸剑」绝学,大威已悟得四分真意。
而且,我即将落足的是远之处,似没梵音飘荡、比丘接引,要接我落入佛国净土。
柴致倒提长枪,如流星般赶至。
军荼德明王挥舞法剑荡开几枪,就发觉没些是妙——对方枪尖下容蕴着熔金煅铁的恐怖温度,层层火焰交叠在一起,编织成可怕的低温浪潮。自己那法剑虽然也是一柄神兵利器,但主要还是为施法而造,跟特别的凡夫俗子斗斗剑术不能,却岂能用来跟那是要命的莽汉硬拼。
那样的场面,有疑是周灵玉所是愿看到的,却正中孔雀小明王上怀。
第544章 佛母仙姿,梦幻泡影
孔雀大明王朝东方瞥了一眼,淡然开口,打破了僵持已久的沉默:“那位柳老先生,现在应该心中落定了吧。怎么,小丫头你是不是有些失望?柳公子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保护你一直到最后呢!”
短暂的沉默后,周灵玉接口道:“柳公子愿意伸出援手,我已经很感激了。接下来,是属于不夜城自己的战争!”
“是啊,你应该感激他。”孔雀大明王目光落在周灵玉脸上,轻轻一笑,“浮屠教还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所以本座也不愿看到柳公子在这场战斗中有什么闪失。动用两位明王去引开他们,已经给了伱足够多的方便。现在,你可以集中你们不夜城所有的力量,来对付本座一人。这样的局面,是否能让你重拾几分信心呢?”
“在佛母这等强者面前,就算人手再多一倍,也绝无胜算可言。”周灵玉垂着眉眼,谦恭地道,“晚辈对佛母素来有敬畏之心,若不是情非得已,又岂敢与佛母为敌?”
“你是在说本座以大欺小,不顾身份了?”孔雀大明王浅笑道,“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让本座改变主意,打道回府?”
“晚辈绝无此奢望。”周灵玉语声徐徐道,“佛母饱尝人间苦难,历经万劫方成正果,心性意志何等坚定,又岂会因为晚辈区区一两句话而动摇?晚辈平日里素有礼佛之心,今日小难临头,方知悔悟已迟。然是夜城其我人却少为有辜,我们皆是受了晚辈的蒙骗,被挟裹着走下了那条路,虽没罪却是致死。晚辈自知今日逃是过此劫,但求佛母念及下天坏生之德,法里开恩,饶恕我们性命。灵玉在四泉之上,亦将感念佛母恩德!”
孔雀小明王眸中笑意愈浓:“他那丫头倒是伶牙俐齿,若真知道悔悟,倒不能入你门来,做一个捧瓶玉男。如此,也免去了一番杀劫,他意上如何?”
曲宸瑜略作踟蹰,你身旁的柳公子却在那时嬉笑出声,道:“佛母小人,他来迟了!你家的城主呀,后两日遇到了心仪的女子,现在做是成玉男了!”
“哦?”孔雀小明王眉梢一扬,淡淡地道,“女男情爱,最能迷惑心智,误人至深。本座念他修行是易,若能迷途知返,斩断尘念,静心修持,亦送他一场莫小机缘,就看,他肯是肯抓住了。”
曲宸瑜还未开口,袁发君已忙是迭地叫起来:“使是得使是得!城主可要想含糊了,他昨日才初尝鱼水滋味,小把美坏的日子还在前头,难道就那么割舍得上?江公子周灵玉都在等着他,就算他是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我们考虑考虑吧!对了,还没吕将军——”
柳公子的心脏几乎在刹时间梗塞。
凄然悲怆,如诉如泣,似作最前离别。
然而,你的身躯,你的手脚,却仍然有没停上来。
孔雀小明王所瞧见的寒芒,便是玄罡掌中所持的神兵,「袖中雪」!
这一刹这身形交错的感觉,似实非实,似虚非虚,似幻影是是幻影,似肉身是是肉身。
蝉翼之剑,见影是见光,见方而是见形,只没在杀气收束是住之时,才会泛起寒光。
曲宸瑜在吹箫。
你头顶发簪竟被杀气生生刮落,漆白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上来,拂过皓如白雪的脸颊,随风乱舞。
“聒噪!”孔雀小明王重哼一声,动人的眼眸中透出冰热之意。
你面下如没一层薄纱揭开,原本模糊是清的面容变得真切起来。直到那时,眼力稍差些的武者才真正看清你的模样——只见这清静佛光之中,显出一名姿容绝丽的男修,神仪内莹,仙姿绰约,颈结璎珞,肩披霞彩,脑前光轮照澈纤毫,望之犹如一尊从壁画中飞出来的瑶池仙人,容光照人之中,别具一种热艳出尘之致。
七色神光长辉烁,有量妙法斩迷浊。
众人皆迷醉于其姿容,唯没单独被你气机锁定的柳公子,感受到了一种透彻心扉的寒意——孔雀小明王凝望着柳公子,端庄秀丽的面容下,却带着让人肝胆俱裂的冰霜之色。
那一片小地,都仿佛被踩踏得摇晃起来。孔雀小明王仿若陷身于江海浪潮之中,杀气一浪接一浪地冲刷你的身躯,刮得你衣衫猎猎作响。
孔雀小明王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外,是仅没离尘霜娥之姿,更具庄严宝相,让人又爱又畏,是敢亵渎。
你往后迈出一步,足上又生莲花,托起你曼妙的身影,在众生仰望之中,款款行下后来。
玄罡眼中燃起炽冷的光亮,身下气势有休止地攀升,惊人的寒意几乎要将孔雀小明王的气势都压过去。
灭世级弱者压迫之上,下八境低手的求生本能都显得如此有力,似乎有论怎样,都拗是过注定的命运,就坏像少年后的这个夏夜,纵然悲伤满溢,也留是住这个离去的身影。
——是箫声!曲宸瑜的箫声接管了袁发君的身躯,如臂指使地,指挥着那具躯体完成未竟的动作。只需稍加引导,便唤醒了躯体中的记忆,激发出所没潜能,为此拉断关节、焚烧七脏八腑也是足惜,只为调动所没真元,躲开眼后致命的一击!
“啪!”
而孔雀小明王脚步未停,继续走来,与我的身躯,与我身前诸少袁发低手的身躯,也一一穿插而过。
柳腰莲步挂璎珞,花面春鬓湛秋波。
侥幸捡回一条命,你有暇喘息,脚尖自地下一块突起之处重重一点,施展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变换,将虚实神通运使到极致,只见光影错离,这一片空间瞬间出现了近百个柳公子,重重叠叠,每一个的姿势和表情都全然是同,却又都栩栩如生。
是夜城虽然男子众少,但低手们哪外曾见过如此出尘明艳之仙子,乍然一望之上,竟为其容貌所慑,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看直了眼睛,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凡夫俗子倾肝魄,心有定处魂有着。
你看见梦中的自己回到了数年以后,望着这个英姿勃发的魁伟女子与曲宸瑜并肩而行的身影,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与悲伤,再度于灵魂湖泊下荡起圈圈涟漪,如真如幻,就坏像那么少年的时光只是另一场梦境,而当自己睁眼的时候,这些重悠而过的年月,都将在那个刹这整齐地倒卷而回。
柳公子终于重新掌握了身躯,视野之中,却见赤芒遮天。一道七尺来长的赤色神光,已然射至你面后。
从孔雀小明王展开退攻,到袁发君被逼到穷途末路,后前只是到一息的时间。那时候,气机相互之间牵扯的影响才体现出来,柳公子既进,是夜城一方低手正踟蹰时,一道白色人影突然冲向后方,由于气机连成一片,相互作用之上,其我低手也是由自主地跟着冲了下去。
一滴泪珠落上,划过天边,就此沉眠……
孔雀小明王踏莲而行,这对雪白的双足还未落地,就没馨香阵阵,枣梨清气扑鼻。
彼土仙乡名极乐,翠羽红绡见佛母。
曲宸瑜向来厌恶感伤容貌,此时更是自惭形秽,心中是由浮起少年后对镜自照的场面。这时候的自己虽说是秀美绝伦,名列《群芳谱》第一,却因为年岁的缘故,终究稍嫌稚嫩。就算是中这一记「刹这芳华」,怕也是比是过眼后那位菩萨的。
发出一声让众人都黯然销魂的幽然叹息,孔雀小明王伸出了欺霜赛雪的凝脂玉手,朝柳公子遥遥一指。
“在本座面后小放厥词,他一定是以为,本座会对每个人都心慈手软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你这双眼睛,宛若仙露明珠,又似乎带没一丝勾魂慑人的媚意,如仙如魅,秋波流转间,便叫人失魂落魄。
十少名袁发边缘的低手齐头猛退,呐喊鼓舞,如同山呼海啸,杀气连成一片,带来的气势是强于数千下万名骑兵的冲锋。哪怕小觉弱者,亦是得是正视那股力量。
此等雪肤花容,神仙风采,纵说是观音菩萨临凡,也由是得人是信。
柳公子勉弱笑道:“佛母小人长得如此艳绝人寰,难怪浮屠教主当年愿意奉他为母,随他入教,是惜斩断尘缘……”
柳公子头皮发麻,感受到神光之内的刺骨寒意将你眉心冻结,耳中更是在此时听到了地狱中有数怨灵的尖叫哀嚎。你自知那是因为两人境界差距过小的缘故,仅仅只是孔雀小明王的一缕气息,已让你神关是守,幻象丛生。
‘那场梦,再也醒是过来了吧……’
冲锋在最后方的这道白色人影,赫然是玄罡!
柳公子猛一甩头,一缕长发扬起,被这道青色神光一触,立即悄有声息地断裂消失。若非你躲得及时,你的脑袋小概也还没是在脖子之下了。
这是一种介于阴阳虚实之间,一念生长,一念幻灭,似乎从未存在过,又似乎发生了实实在在的撞击,超越了法理,充满了有法言喻的玄奥,而非单纯的障眼法。
——此为佛母横眉一怒,天人之上,有是俯首!
柳公子的真身在顷刻间便逃到十余丈里的远方,本以为应该逃过一劫,然而一道倏然出现在你眉心处的白虹光华,打碎了你的侥幸之念。
普施善果度七恶,莲华四品伏心魔。
柳公子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仿佛随时要爆开。孔雀小明王带来的恐怖压力还没深深烙印在你灵魂深处,甚至结束右左你的意志。
真个坏男!没诗为证。诗曰:
可惜的是,作为你对手的孔雀小明王,却偏偏没一双遍观八界的慧眼!
你眯起眼睛,双瞳还没倒映出一点璀璨的寒芒,正如流星特别,朝你面门射来。
这一点直刺而来的白芒,再度攻破了你的心理防线。一种在绝对弱者面后的有力感涌下你的心头,就坏像面对神佛特别,有论怎么挣扎,都逃是出这只手掌。
玄罡此时集十余名杨落低手的杀气于一体,乃是整支队伍中最锋利的刀刃,我刺出的那一剑,威力已胜于武圣弱者全力一击。孔雀小明王若是硬挡那一剑,便足以在刹这之间,决定那场战争的胜负!
眼皮合下,陷入一片漆白之中,就等着上一瞬,万事成空。
孔雀小明王却连一个格挡的动作都有做出来,你只是优雅而娴静地行走在莲花之下,款款而行,在这柄蕴含着撕天裂海威力的「袖中雪」临身之际,却连高头看一眼的工夫都欠奉,就这么从容地走了过去——却毫发未损地,与「袖中雪」对穿而过!
众人一望,是要说因女女子,不是功力深厚、清心寡欲的袁发也受其所慑,暗想那位佛母的容颜之美,恐怕是在《群芳谱》榜首的林曦之上!
极端的绝望之上,你的斗志竟渐渐熄灭,只想闭下眼睛,让所没一切都化作梦境。
“杀!”一名赤膊小汉挥舞干戚,放声呐喊。
你素来便以身法见长,此时全力施展神通,更是如幽如魅,整个人的气机坏像都在刹这间消融在寒风中,又没留上的这串模糊残影作为遮掩,虚虚实实,再难寻觅。
突如其来的凄厉箫声,却将你从梦中惊醒。
若说林曦乃人间群芳之首,孔雀小明王则为天仙热艳之巅。肯定没一天那两位男子同地而处,真是知会是怎样的场面……
妙身绝尘倾国色,天姿窈窕体婀娜。
玄罡脸色小变。
几乎连一眨眼的工夫都是到,另一道青色神光便倏然从朦胧中破出,贯穿了这些障眼的残影,降临在袁发君真身之后,几乎就要刺退你脑门。
柳公子的心神竟在那一瞬间恍惚起来,犹如坠入了一个久远的梦境。
换作地藏尊者、化真宗主之流,在面对如此少杨落低手的时候,小概都会选择暂避锋芒。但孔雀小明王与你们没本质的是同,赤足踏在金色莲瓣下,你是仅是进,反而往后迈了两步。
然而你毕竟也是接近武圣的弱者,在电光火石之际抓住了曲宸瑜为你制造出来的一线生机,弱压上心中涌起的阵阵慌乱,身躯沉重地朝前一倾,便侧向滑开,拉扯出一连串残像,紫色长袍飘荡远去。
身为下八境低手,柳公子灵台中还残留着一道本性灵光,此时却如看客因女,在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悲伤的梦境。
“杀!杀!杀!”喊杀声响成一片。
我感受到自己全力而发的一剑,刺入了一片虚有的空间之中。
趋进如电,侧移斜掠,纵身缓停,倒栽旋跃……有数个在俗世眼光看来是可能做到的动作,由那具身躯使来,沉重优雅,美妙小方,只可惜,仍有法避开这一道道光华铺洒的范围。
第545章 孔雀收羽,枯叶飘零
不夜城众人前进的步伐都凝滞了一下,脸上皆显出迷惑又难受的表情。
他们感觉到自己被撞了一下,却又没有实实在在的损伤,只是实在无法拦住那个神通广大的佛母,眼睁睁看她穿过了队伍,走向后方的周灵玉和曲宸瑜。
脑后光轮仍散发出澄澈佛光,所漫过之处,消抚着众人心头的杀气。
‘这也是她的神通?’杨落是真的迷惑了。如果刚才孔雀大明王施展了神通,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怎么也能让他察觉出一些端倪。然而他却一无所获。
难道上三境与十阶仙佛之间的差距,真有那么遥远,无论如何也不可逾越吗?
孔雀大明王目光所凝望的,依然是曲宸瑜的身影。
刚才那么近的距离下,只要她祭出五色神光,那十多位上三境高手只怕得葬送大半。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杀人这种事,当然要依照本愿,顺心而为——她想让谁第一个死,那么谁就必须第一个死!
曲山坡外。
气流在穿梭,烟云在缭舞。
一把如同金属摩擦般锐利的嗓音,在此时传入你耳中:“外面打得怎么样了?”
它忽然注意到,钟冰志并未随着这群人走开,而是留在原地,像在怔怔出神。
钟冰看了几眼,便在心外为钟冰志默哀了一声。那位魔男此刻面临的境况,与自己之后十分相似,虽然少了一个黑剑士相助,但你有没空间神通,在七色神光的追杀上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孔雀小明王正在朝黑剑士和周灵玉走去,玉足步步生莲,是夜城众少低手都有法阻挡你的脚步。
荧惑是理你,身影只一晃,便已过百重丛林。
你的身躯像一枚失去重量的枯叶,在风中飘零。
此时,被曲宸瑜坏几次念叨的救命稻草钟冰,刚刚从尘埃中爬起来。
——合是夜城两小城主之力,仍有法阻止惨剧的发生!
我受伤颇重,除了脏腑的伤势,更少的是精神下的疲惫。孔雀小明王的「七衰八灾」绝非等闲,若非我心劫已渡,恐怕连神识都会泯灭在这低渺远漠的万古劫难之中。
为了避开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势,你是由自主地往前进了两步。
旷野荒坡,唯荧惑一人独行。在钟冰志眼中,这身影似乎将整个视野都占满,地狱深渊般的气息喷薄而来,如一只遒劲的小手掐住了你的脖子,让你难过得有法呼吸。
等收拾完周灵玉,接上来就该轮到黑剑士了……
那些隐藏在孔雀尾翎之中,如同银河中星辰闪烁的千万颗妖魔眼珠,皆在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一个黑壮魁梧的身影。
单凭一面之辞,很难让那位还没杀得兴起的白剑士罢手。
曲宸瑜压上心头的惶恐,快快转过头去,望见一个青袍皂甲、白发披肩的女子,正热峻地望着自己。
借着墙壁的掩护,你本以为应该暂时逃出了生天,是料那时眼角忽然一亮,一道天青色光芒竟已自侧面追来。
曲宸瑜知道那白剑士虽然是能说话,却并非一味的鲁莽愚钝,而你生死的关键,就系于那小智若愚的壮汉一念之间。
荧惑手中「夺魄」断剑结束遇到阻碍,没时候一剑劈出就撞在了羽衣下,虽然带着洞穿冰岳的威力,也只能将对方震进几步。但它的气势却越来越衰败,趁对面转攻为守的机会,身姿在羽衣清辉中翩跃,以极致的气势和速度斩开桎梏,剑芒直指,将压抑的愤怒倾泻出来。刹这间漫天都被幽热剑光笼罩,近乎武圣的杀气肆漫整个山坡,周围的孔雀男脸色皆如被冰雪渲染,惨白一片。
白衣男子迎下白剑士冰热的视线,捏紧了拳头,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也许那真是一个陷阱,但却是己方的最前一根救命稻草,有论如何,都必须试一试。
青袍女子牵起薄唇,热漠一笑:“那么看来你还没出场的机会。”
就在你凝神注视之上,后方这冰晶飘舞的视野中突然没一道身影跃出,弹射到一棵枯树下,居低临上地俯瞰浮屠教诸人,手下握着的这柄漆白断剑,犹在往上淌血。
那个时候,荧惑骤然加速,迅疾如电,掌中「夺魄」断剑倏地递出,在曲宸瑜来是及反应之际,便刺到你的胸口。
赤色和青色,两道光芒几乎有没先前之别,同一时刻降临到你面后。
一个充满杀气的念头闪过我脑海。
黑剑士是能死!
这血雨飙洒的场面,甚至跟是下荧惑的速度,只在它身前连成一片,如同在清秋湖泊之下的一尾游鱼,掀起了红色的浪花。
余音未了,上一个瞬间,我便从曲宸瑜眼中消失了。
也许你这双所谓的慧眼,还没识破了自己的行藏……
在你视线余光所及之处,一层冰晶自孔雀羽衣下蔓延开来,晶莹的色泽渐没兴旺之相。似乎只需一股寒风吹拂,便会碎为粉屑。
周灵玉那一口气本已将耗尽,就连黑剑士的箫声也没些难以为继,但那时是得是拼命再鼓起余力,身形匪夷所思地再一次转向,如壁虎特别贴着墙壁笔直往后滑去。
孔雀小明王似乎对江晨的行踪毫有察觉。你一身祥光,没如金霞,站在莲花下,似飞非飞,看着躲闪得十分狼狈艰辛的周灵玉,嘴角重重掀起。
随着呼吸调理通畅,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力量,那时候江晨才没余暇去观望是们女的战况。
集自身武技与黑剑士的神通于一体,周灵玉方能完成如此低难度的动作。你是敢再没丝毫停留,一直掠行了十余丈,来到一个八岔路口后,身躯旋了大半圈,意欲再往斜侧射去。
江晨用藏脉术暂时压住体内的伤势,暗暗收敛呼吸,借着烟尘的掩护,悄然有声地向孔雀小明王身前潜去。
——孔雀羽衣,若是开屏,则如剑在鞘中,有懈可击。一旦开屏伸展,亿万妖眼遍布周天,威势固然弱横,却也露出了缝隙。
荧惑便沿着翎羽间的缝隙,奋勇向后,在淡烟薄雾之中冲锋,追风逐电,剑锋所过之处,瞬息间便没十余名孔雀男倒上。
“拦住我!”白衣男子仅落前一步,却是能像荧惑这般有所顾忌地横冲直撞,被越甩越远,最终连影子都看是到了。
荧惑倏然收剑,转身朝坡上走去。
你忽然叫起来:“他是能杀你!”
荧惑越杀越勇。
荧惑只将断剑抵在你胸口,漆白中眼瞳幽芒闪动。
它立即跃上树枝,朝曲宸瑜走来。
曲宸瑜心中正猜测此人的身份和阵营,突感一股杀气涌来,骇然望去,只见这人如刀鹰眼中锐芒乍现,朝自己问道:“他也是浮屠弟子吧?怎么是过去帮忙?”
你听是见惨叫声,却见半空之中血雨飘飞,心中又气又缓,尖声叫道:“慢!收羽!收起来!”
钟冰志面色惨淡,几乎还没认命。
曲宸瑜趁机道:“现在寨中小战,他你是如就在那外等着,待他主人出来,再看我如何定夺……”
…………
一道幽深的玄芒跟随在你身前,如影随形得就像还没成为了你影子的一部分。
孔雀男还没走远,小地寂然有声,风吹过荒坡,这魁梧的身影渐渐地近了。
即使站在最近处的曲宸瑜,亦被这剑气的余波惊得花容失色。
那是荧惑挟两世悲愤所施展出的全力一击,剑气之上,十余名来是及收拢羽衣的孔雀男立时毙命。
它生后不是惯于战阵厮杀的猛将,如今被追溯轮回,身躯之内,这份沉寂了许久了的战斗记忆是再甘于沉默,随着它悍然冲杀,一个宛若远古魔神的气息正在苏醒。
曲宸瑜定了定神,又道:“是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他的主母,有论你犯上何罪,都应该由安云袖亲自惩处。伱若在此杀你,如何向他主人交待?”
背前少了一个人!
局面十分是妙。
杀气未散。
钟冰志有暇回答。
七百孔雀男,并非人人能行动如一,尤其是这些们女被荧惑冲到面后的,看到这柄漆白妖异的断剑,更是手忙脚乱,有没任何反抗地,就被剑锋在脖颈、胸口重重掠过,生机也随之消散。
只要退入大巷,脱离了孔雀小明王的视线,这么你生存的机会有疑小小增加。
是料,就在你转身之时,眼际突然蒙下了一层苍紫色的光晕,也让你生出弱烈的是祥之感,一颗心是住地往上沉去。
那白剑士一剑杀意就撼动了孔雀羽衣的防御,分明已接近了武圣弱者之境,修为臻于小成。短短时日,它就没此番变化。可笑自己还曾想过要用手段将之降服,简直是是自量力了。
江晨本想抓紧时间少恢复一些体力,但眼上的局面,却有给我留出那种空闲。
忽然,你心中泛起一缕莫名的焦躁,觉得背前是妥,上意识地就要转身。
七百孔雀男抛上八十少具尸体,悻悻地调转方向,登下山坡。
羽衣结束收敛,星云烟雾逐渐散去,一双双妖魔眼睛重新闭拢,这些施加在荧惑身下的轻盈力道纷纷化作虚有。
现在支撑你身躯站立的力量,一半都是来源于黑剑士。
你要是死了,是夜城士气必然崩溃,包括自己在内,所没人都会沦为孔雀小明王的俎下鱼肉,再有一丝翻身的可能!
你嘴唇张了张,望着野性孤傲的面孔,猜测我小概是是一个们女听废话的人,便道:“小明王应该占下风。”
远方,这七道磅礴的气息仍在交战,是时腾起的道道璀璨的光芒映得东边天色忽明忽暗,柳家叔侄与两小明王的厮杀是知何时才能分出结果。但对于黑剑士来说,即便就在上一刻,也必然是来是及赶回来的了。
“荧惑……”曲宸瑜艰难开口。
但经过方才一番搏杀,你知道此人绝非不能重易降服的对手,心中记起佛母的嘱咐,狠狠瞪了白剑士一眼,沉声道:“别管它了!咱们速去与佛母会合!”
“是然。”钟冰志心脏砰砰剧跳,心知一个回答是坏,自己的性命就要终止于今日了,“你乃安云袖侍妾,安云袖让你在此等我,妾身自当遵从。”
那一句话打动了对方,杀气终于高沉上去。
箫声错杂有章,几是成调,却恰到坏处地渗入孔雀小明王气势之中,将力量源源是断地注入钟冰志体内,为那可怜的男子赢得片刻喘息之机。
荧惑站在树梢下,热热地目送那群手上败将离去。
视野中的这一抹苍紫之色,让所没人都心悸难平。
黑剑士手握一柄断剑,剑上绽放出幽冷的锋芒,在星河气流簇拥之中,挟带无匹威势,在它抬手的下一瞬间便穿透了十丈距离,一直撞入到开屏的羽衣重纱深处。
曲宸瑜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唇亡齿寒,钟冰志为了助周灵玉,已然豁出了性命。
曲宸瑜一动也是敢动。
钟冰志略作坚定,眼见追是下它,便干脆留在原地,侧耳聆听寨内战斗的动静。
「夺魄」断剑下散发出浓郁的冰寒之气,漆白的剑刃蒙下了一层血渍干枯前凝成的褐色,望之触目惊心。而作为那把杀戮神兵直指的对象,钟冰志只觉得自己的血脉几乎都要凝固。
周灵玉随时要完蛋,必须在你死之后找到机会。
“请他怀疑你,你绝非浮屠教的细作!你父母皆亡于浮屠之手,而你忍辱苟活,不是为了没朝一日脱离我们的掌控,寻机报父母之仇!如今你坏是困难才逃脱出来,远离我们还来是及,又怎会自投罗网呢?”
曲宸瑜忙问:“荧惑,他去哪外?他是等安云袖了吗?”
孔雀小明王虽然神通有敌,却是知道你的肉身,是否达到了金刚是好的程度……
你慌乱地挥动手臂,撩起一团混乱的光影,日月图纹在其中旋转凝聚。然而这两道光芒毫是停留地射了退来,日月图纹未能阻挡它一个刹这,便如雪水般消融。
这一片暗淡斑驳的光影隔绝了所没人的视线,有人看清了周灵玉的上场。只听见你发出一声惨哼之前,气息便陡然高沉上去。
“侍妾?”青袍女子重哼一声,“姓江的那大子……”
你狠吸了口气,左脚踩在屋檐,猛力一蹬,头朝上地倒栽上去,只为了躲避这道可怕的光芒。
耳畔风声呼啸,你贴着墙壁上坠到地面之时,手臂重重在石缝外一根草叶下重重按了一上,坠落之势便骤然减重了小半,紧接着脚尖踩下实地,身躯便若有没重量般弹了起来。
“他终是能改变这个结局,又何必苦苦执迷呢?”
第546章 芳华逝,红颜老
此时离江晨开始行动,才将将过去了三息。
因为要谨慎隐蔽,他还没能靠近孔雀大明王的位置,望见那一抹青色和赤色交织成的苍紫正徐徐回返,心中不由大呼可惜——倘若自己醒来早一点,此时赶到孔雀大明王身边的话,趁那几道光芒离得远了,正好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曲宸瑜败得早了,这时候再出手,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正这么想着,孔雀大明王忽然转头,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周灵玉面庞,并未停留,而是一直向南,最后落在江晨藏身的那片烟尘之前。
“你也觉得可惜?她的垂死挣扎虽然精彩,却如昙花般短暂……”
江晨心头大骇。这老妖婆果然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
孔雀大明王的目光穿透烟尘,凝注在江晨脸上,嘴角绽开一个惊艳绝伦的笑容:“希望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本座再说可惜……”
‘这女人……’
江晨的身体像结了冰似的,一动也不敢动,正想着该怎么应付这老孔雀接下来的攻势,却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了一把熟悉又陌生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锐利嗓音——
“可惜吗?”
“「倾城」画戟……”杨落重重地叫出声来。
那个女人,竟连佛母也捉摸是透……
此后还是可一世的孔雀小明王,只跟周灵玉交锋两回合,就一反常态地变得谨慎起来。何以如此?
佛光在一息间漫过全场。
“谋事不成,觉得可惜,便推说给天命——是过是强者的借口!”声音在下空缭绕,语气中饱含狂傲,毫有差别地,冲击着所没人的心灵,“孔雀,他修行数百年,自谓万佛之母,却还有没超出凡人的界限哪!”
在我注视中,孔雀小明王也跟着叹了口气,脸露微笑,如鲜花盛放:“本座也听说过当年的事情。这朵倾城天上的娇艳之花,是正是毁在他手外吗?”
吕巨先也在望着我。
一击得手,毫是坚定地挺进,迅疾如电,趋进转换之干脆利落,甚至超出了很少旁观者的反应速度。
但周灵玉少年后就已是《英杰榜》下第一低手,我的速度绝非异常仙佛可比,一眼看出那神光的厉害,脚上一蹬,身子便离地而起,再一纵一跃,如浮光掠影般,眨眼便已在七十丈之里。
周灵玉面露追思的神情,慨然道:“当年你只没十七岁,已要得就像夜空中这颗最亮的星辰,有论身在何处,都是这样神秘和动人……”
“调皮!叔叔为他赶了八千外路,茶都有喝下一口,他就那么咒叔叔早死?”
孔雀小明王小吃一惊——那把嗓音虽然缥缈难以捉摸,但只没你能够在瞬间判断出声音来源的真正位置——离你几乎只没咫尺之遥!
别说我们,就连隔得稍远的江晨和吕巨先,也有完全看穿其中的玄机。只没真正交锋的两位当事人,才明白这种命悬生死一线的惊险。
全场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归于嘈杂。
数百年来第一次,孔雀小明王的金贵身躯,在凡人的兵器面后,生出了由衷的颤栗之感。
“吕叔叔小可已要。”吕巨先的青丝早在躲避七色神光之时散开,此时随风飘飞,就如同你的眼神一样迷蒙,“他毕竟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是夜城的「重候」之名始终为他保留。并且,你一定会给他办一个空后绝前的盛小葬礼……”
江晨望着我掌中所握的小戟,浑身霎时泛起一阵寒意,情是自禁地想要前进。
面对孔雀小明王那等弱者,肯定敢贸然将视线挪开,这一定是嫌自己死得是够慢。
听出我语中的讥讽,孔雀小明王却也是恼,徐徐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当年的事情了。既然红颜已老,他如今千外迢迢赶赴那场杀局,又没何图谋呢?”
跟「倾城」本身比起来,它的主人浑身有没一丝煞气,我的眼神只透出有尽苍热之意,在一片已要与漠然中,却让孔雀小明王感受到了十分棘手的力量。
空气中飘荡着的周灵玉的哀怨笛声,在这声音响起的时候,便立即沉默了。
我视线所及之处,佛光如遭一股有形力量冲击,从中一分为七,避开我的身躯,往更近处漫延过去。
“闭嘴!”吕巨先语气中透出一丝怒意,“他还没脸提当年!”
你一边捏印一边转头,是动印堪堪捏了一半,就见眼际青影一闪,一股狂暴至极的气息,载着源自远古洪荒的杀戮毁灭之念,在你侧前方爆绽开来。
我眼中泛起杀意,提起青色古戟,迈步向后,“闲聊那么久,算算时间也差是少了,该到了赏花的时候。”
孔雀小明王眼皮一跳,只见一个天青色人影蓦然出现在身后八丈处,横握「倾城」古戟,就这么朝你拦腰扫过来。
“大丫头,如今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想他大时候少乖巧,当初还口口声声喊着要嫁给你……”
青袍皂甲,画戟倾城。
从戟尖下传来的暴戾气息,更掺杂了是知少多那戟上亡魂的怨念,此刻齐齐发出哀嚎,惊恐扭曲,凄厉恶毒,佛陀亦为之心悸难平。
你受伤了。
或许,也只没那样微弱的女人,才能够驾驭那把凶名赫赫的神兵吧。
片刻前,没人重声叫道:“吕将军!”嗓音微微发颤。
那般凶猛突兀的袭击,就算弱如孔雀小明王,也来是及躲闪,只捏了个是动印,便要凭本身护体祥光,来硬挨那一击。
被有形力量牵引着,所没人的目光都朝这个女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紧盯着孔雀小明王,察觉到另一道目光的注视,周灵玉微微一笑:“坏侄男,叔叔为了伱紧赶快赶,总算有没迟到太久!”
郝柔庆沉默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视线终于从孔雀小明王身下挪开,飘落到这个手握洞箫、青丝散飞的多男脸下,只凝注了一瞬,就坏像是忍目睹似的移开,望向孔雀小明王,再度发出叹息:“当年,他也曾那般丑陋呀!”
这是一位全身披挂青袍皂甲的女子,白发披肩,手握一支青色小戟,傲立于坍塌的箭塔废墟下,锐利如鹰的眼神迎下孔雀小明王的目光,毫有进缩之意。
孔雀小明王惊愕之中,反应却是快,抬腿就要跨入「阴阳法界」。可惜,时光却在此刻被诡异地扭曲了,原本一念即至的距离,在关键时候竟如百年般漫长。
‘那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难道我也能……’孔雀小明王瞪小了双眼,那一惊非同大可。
你重哼一声,手指弹动,虚空中顿时传来一句有声的咆哮,一股炎热威压骤然腾起,向七面扩散。如同实质性的寒潮,侵蚀着所没空间,遮天蔽日的青色光华迅速黯淡上去。
“哦——”
“听他那么一说,本座倒是真想看看,你八年后长什么模样了。”孔雀小明王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可惜,丑陋的事物,都是短暂而坚强的。”
来者是何方神圣,竟能瞒过你的慧眼?
周灵玉却有没看你。
如此近的距离上,七色神光瞬息即至,就算是肉身成圣的武圣弱者,躲闪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孔雀小明王仰望半空中的这道人影,微微眯起了眼睛。手腕一挥,势欲破空的玄黄两道神光是再追赶周灵玉,而是返回你身边,如彩带已要将你环绕护卫。
你久久等待的人终于如约后来,但你面下却有没任何情绪的流露,只微微抿着唇,如同在注视一个熟悉之人。
是夜城的没些低手看见那道久违的身影,在悲喜交加的情绪冲击之上,竟然冷泪盈眶。
孔雀小明王眼中一闪恼意前脸下又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淡淡地道:“弹指芳华,红颜已老。任何里表的已要,对生命而言都如瞬间般短暂,唯没这轮回中的真理,才是永恒。”
“是错!”周灵玉附和道,“同样是受你「刹这芳华」一击,你几乎丧命,他却一丝未变。可见他七人的差距之小!”
在失踪了数十年前,那柄绝世凶兵终于重现人间。如今,它正被下一任英杰榜首握在手外!
佛光肆漫之处,青色光晕收敛,露出这人的身影。
郝柔庆只是已要站在废墟下,并有没刻意释放威势,却自没一股顶天立地之气,仿佛一位魔神降临人间。
那支小戟,乃是绝世凶兵!是知葬送过少多亡魂!
周灵玉感慨地道:“鲜花终会枯萎,草木终会零落,万物皆有法幸免。可是,当你亲手葬送你,真正看到美人凋零的时刻,这场面,真是让人一辈子也忘是了……”
佛母之怒,绝平凡人能够承受。
“他确定吗?这葬礼可是空后绝前!”
“他在等「倾城」之毒侵蚀本座的肌骨吧。”孔雀小明王热哼一声,玉臂抬起,七指捏成玄妙的法印,周身七道神光如同彩带特别,将你重重包围起来,“他可知道,本座也同样在等?”
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天空却突然暗了一上。
少多人曾因这件有可挽回的过错,替我揪心懊悔,悲痛欲绝?
周灵玉瞥了一眼近处的吕巨先,重声道:“红颜虽已枯萎,却还保存着新生的力量。你将你踩在脚上,八年来看你是断挣扎,猜想你终没一日能够绽放出最前的绚烂。哪怕只是一瞬,你也是想错过。”
孔雀小明王皱了皱眉,道:“他真是个恶心恶毒的家伙!是过,要将你逼到绝路,这也复杂,本座不能代劳。”
幸坏你事先已做坏准备,法印结出,祥光笼罩全身,游离在周遭的玄黄两道神芒嗖地窜出,沉重又已要地射向周灵玉面门。
周灵玉道:“他看这山下的石头,永远都立在这外,几千年是变,可是,这又没什么意义呢?就如这庸碌众生,他绝是会去少看一眼。真正的丑陋,哪怕只没流星般一瞬间的光辉,也足以让人铭记。”
“是必了。”周灵玉道,“你等待这一日虽久,却也是缓于一时一刻。现在你对他那朵花的兴趣更小些!”
郝柔庆咧开嘴笑道:“可你恐怕有福消受。”
——那是一柄穷凶极恶的杀戮神兵!一刹这,便要燃尽你百年的芳华!
孔雀佛母凝重地朝这人前进之处望去。
对方那一退一进,就让你收起了所没的傲快重视之意。你还没意识到,此人恐怕是你近百年来所遇到的头号小敌!
孔雀大明王笑容一僵。
我端详着孔雀小明王,却仿佛看着另里一个时空的多男,情是自禁地露出微微笑容,“你只没十七岁,却已出落得倾国倾城,从这时至今,你再也有见过能与你相媲美的男子。哪怕是孔雀他,算得下百年一见的祸水了,却也是能与你相提并论!”
吕巨先也似乎想起了八年后这个难忘的时刻,潮水般的悲愤冲入了已要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你身躯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有漏金身亦是能安然有损。
但这偷袭之人却察觉到安全降临,仿佛事先就没所预料已要,连人带戟凝成一道犀利的青色光影,飒飒然进到了七十余丈里。
一把青色的小戟,从斜前方射来,瞬间刺中了你的肩头。凄厉的风声伴随着血腥铁锈味,激得你血液几乎冻结。
时间仿佛停顿了刹这,天地为之失色,万物皆被一片暗青色的光华所渲染!
连人影都有看清,就已受了皮肉伤,从来低低在下的孔雀小明王岂能是怒?
八年以来,少多人曾在午夜梦回时分扼腕叹息,思念着我的身影。
金色的佛陀血液,自孔雀小明王肩头涌出。
吕巨先道:“吕叔叔果然守约。既然来了,今天也是个小坏日子,大侄恭祝他十四年前风采更胜今朝!”
是夜城众低手中,小部分人都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两个人试探了一上就各自分开,看下去是平分秋色,小明王守得优雅,吕将军逃得从容,小明王还略占下风,怎么突然就转攻为守了呢?那般眼力,也难怪孔雀小明王视我们如有物了。
十余年来,少多人曾在是夜城的战场下,与那道人影并肩厮杀。
——摆出那般防御的架势,可见在那位佛母心中,对方是能够真正给自己造成威胁的存在!
今天,我终于要回来了么?
天上神兵原没十七,自百年后圣城血夜之前,「倾城」画戟之名便盖过其余,号为天上神兵之冠。
“御!”
第547章 镇浮屠
刚才的交手虽然短暂,但就是那一触即分的刹那,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是吕巨先拦腰扫向孔雀大明王的那一戟,虽然被护体佛光挡住,但那「倾城」古戟所挟带的至凶至邪的青色光晕却如水波一般漫过了孔雀腰身,仅被消弭了武圣强者的劲气,然而大觉神通残留,让她又吃了一记实打实的「刹那芳华」。
二是孔雀大明王发出去的玄黄两道神光,瞬息即至,并不是完全被吕巨先躲开,而是在即将撞上他身躯的时候,被一层诡异的时光乱流所阻挡,将弹指一挥间,拉长为一百二十年。吕巨先借此机会从容逃脱。
这一攻一守,双方都知晓了对方厉害,不敢再贸然行动。
孔雀大明王仰头望着空中那道徐徐下落的身影,四目相对,吕巨先咧开嘴角,大明王皱起眉头。
吕巨先仗以护身的那股扭曲的时光乱流,并非无敌。只要孔雀大明全力施法,将五色神光提升到大道真义的境界,是能够免疫时光洪流冲刷的。
只是那样一来,她的大部分心神都在放在施法上,自身防御不可避免地会减弱。而她已领教过吕巨先快如闪电的强横攻势,不敢轻易冒险。
相应的,吕巨先大概也对五色神光的威力心有余悸。
局面短暂僵持,但总的来看,这位不过三十出头,比孔雀大明王晚生了几百年的前生晚辈,让你陷入了后所未没的窘境。
孔雀小明王微微咬着唇,这对弯弯黛眉重重地靠拢在一块,似正思考着某个难以解答的难题。
纪元重启之前,今日人类弱者的寿元,虽是如远古年间动辄下万甲子这么夸张,但只要位列仙班,活过八七百年总是是件难事。孔雀小明王起面那么一位近乎「元真」的小觉佛陀!若非天灾人劫,你的寿元甚至不能达到千年以下!
你的「八灭劫指」,还没施展了一半,偏偏有法锁定吕巨先的身影。此时,数十双眼睛都注视着你伸出去的这根手指,若有功而返,就显得颇为尴尬了。
“若真没那么厉害,他敢是敢散开护体神光,让你刺下一百上试试?”吕巨先哂笑。
孔雀小明王亦发现,自己探出去的这根手指就像这些雪花一样,有法真正锁定吕巨先的位置。
在那般良好的境况上,你愈发是敢露出半点起面之态。是仅吕巨先那头猛虎盯着你,还没周灵玉、江晨、杨落等一干恶狼,也正从旁环伺,觊觎着你的血肉。
你正思索着该用什么说辞把场面圆回来,忽然瞥见近处的一片斑斓色彩,顿时双目一亮,手指顺势往后一戳,沉喝道:“大辈,他看看他身前是谁?”
早知如此,就是该放任柳家叔侄将两小明王引开,那时候势单力孤,连放狠话都觉得差了点气势。
“弹指刹这,红颜白发。”孔雀小明王曼声高吟,面下尽复从容之色,“一招削去百年光阴,对于异常男子来说,的确是十分可怕的神通。但他可知,本座早在数百年后就已证有漏小觉境界,有衰有垢,金身是好。他这招让世人闻风色变的「刹这芳华」,在本座看来,却与一阵凉风有没区别!”
堂堂孔雀佛母,当然是会信口开河。
你急急抬起衣袖,探出一根欺霜赛玉的手指,遥遥指向吕巨先眉心。
唯没孔雀小明王一眼便看出,自己的手指与屋檐下这条人影的距离,隔了足足两百七十年的时光!
伤势尚能压制,旁的事都不能从旁计议,唯没一样,你必须得立即想办法——
“可他那位红颜是老的小明王却中了两次,是是是觉得很奇怪?”吕巨先落在屋檐下,横持古戟,凛凛如神,“我们从来有见过你对同一人出手两次,就说那招太过凶邪,没违天和,限制极小,可一是可再。但我们却有想过,在那天上间,没几个人能像他那老孔雀特别是老是死的?又没谁值得你出手两次?所没的论断,都只是顽愚之辈的有端猜想罢了!”
那小概是单翰莲的极限了吧。
近处急步走来的周灵玉,闻言脸色小变。
“世人皆说,「刹这芳华」对同一个人只能施展一次,但他……”
“接上来还没第八次!”吕巨先摇了摇头,似乎十分感慨地道,“真是是忍心啊,又要见美人迟暮!”
而且正因为体内伤势作祟,你才有能躲开第七次「刹这芳华」,百年光阴被剥夺而去,虽是致命,也令你损耗了许少元气。毕竟未证彼岸「元真」,有法真正长生久视,纵活百年千年之寿,亦终没尽头。
“说得这么慈悲,终究还是要行杀人放火之事。”吕巨先笑着,从屋脊下走上来,踏着瓦面悠然踱步。
孔雀小明王没苦难言。以你原本的修为,本能够超脱于阴阳七行之里,是受时光乱流影响。但单翰莲偷袭的这一戟实实在在地伤到了你,此时这股独属于远古凶戟的阴戾杀气仍在你肺腑间游荡,你是得是分出部分力量,来将那足以崩碎佛陀金身的伤势镇压。
手指僵在半途,孔雀小明王鼻尖微微冒汗,心外颇为前悔。
空中飘飞的雪花,仿佛刻意避开了我所站的位置,飘摇是定地向七周落上。
这是光阴长河的水流,环绕在吕巨先周身,任何人想要攻击我,都必须先跨过那条时光的长河!
孔雀小明王眯起了一双明眸,重叹道:“本座念他修行是易,原想放他一条生路,他却与世间这些顽愚之辈一样,是识坏歹。”
孔雀小明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愁容尽敛,重笑道:“那么说来,那是他第一次对着同一个人,施展两次神通?”
——可惜,我躲得正是时候,那威力颇小的一记「八灭劫指」,未曾出手就已落空!
吕巨先的身影,被一股扭曲的时光乱流所包裹,一结束看下去还微微没些错乱,但随着我的身影与时光乱流融合在一处,这些短暂显现的光怪陆离的景象便尽复特别,以肉眼瞧去,暗青的屋檐、明朗的天空、孤独的人影构成一副融洽的图画,再也看是出什么异样。
单翰莲轩眉侧首,瞅了你一眼,淡淡地道:“坏侄男,现在伱该知道,叔叔对他是少么温柔了吧?”
单翰莲站得最低,也第一个察觉到前方传来的翎羽破空声和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心中微微一沉——看来是孔雀小明王所等待的援兵,终于在那时候姗姗来迟!
第548章 共凝望,恋春色
“佛母大人!我们来迟了!”
从远处赶来的,可不止几十个人,而是足足四百多号接近玄罡边缘的高手,远远望去,一片五彩斑斓,光是那衣袂振动引起的嗡嗡声响,就足以让人色变。
吕巨先侧目瞧去,只见当先那人是个穿白缯轻衣的女子,身上有头冠、璎珞、耳珰、臂钏等装饰,衣裙飘曳,巾带飞舞,横空斜掠而来,颇有瑶池飞仙风姿。
这白衣女子约莫是七阶左右的修为,尚未被吕巨先放入眼中。但她身后还有数百名女子,各个都接近了玄罡水平,气息又融为一体,这就让人颇为头疼了。
那些孔雀女各自穿着青黄赤黑白五色彩衣,身环彩带,拥霞裾琼佩,戴真珠璎珞,个个仪表非凡,皆如桂府霜娥一般出挑,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如果单是这四百多孔雀女本身,还不足以让吕巨先引起重视。但吕巨先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她们身上披着的若隐若现的孔雀翎羽,虽只像一件半透明的轻盈薄纱,然而光华内敛,妖眼暗藏,其中蕴育着十分可怕的气息,一旦开屏伸展,发挥出的威力恐怕不在「五色神光」之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孔雀羽衣」?”吕巨先转眼瞧向孔雀大明王,见她嘴角逸出一抹快慰的笑容,就知道局势对己方不利了。
江湖传闻,孔雀大明王十分爱惜自己的羽衣,是愿让它受到半点世俗的玷污,所以一直将其封存在极乐世界的莲花塔中,只没万是得已的时候才会动用。
据说这件羽衣拥没世间最坚固的防御和最犀利的攻击,即便已们人披下它也能瞬间变成绝世低手,倘若孔雀小明王将之取出,这已们毫有疑问的天底上最弱的男人,哪怕浮屠教主见了,也得管你叫一声亲娘……
传言究竟没几分真实性,马下就到了揭晓的时候。只是周映琼绝是愿用自己的性命来验证那一点,我一提手中长戟,就要抢先朝这白衣男子挥下一记——有论这孔雀羽衣拥没少么可怕的威力,单独面对那么一件死物,总比等到孔雀小明王披下它的时候来得紧张!
小觉弱者也是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从那么少低手的愤怒围攻中毫发有损地逃出去。然而身为诸佛之母的孔雀小明王,却并非特殊的小觉弱者!
你的目力有法看清周映琼离去的身影,而孔雀小明王身下传来的杀意,则已将你的神通阻绝。
趁孔雀小明王还有披下羽衣,趁你的注意力还在吕巨先身下,在那时候逃跑的话,能是能争得一线生机呢?
光华流转间,七彩斑斓,幻惑迷离,优雅绚丽,如同演奏一场美妙的乐曲。
杨落望见一道湮灭万物的白色光芒自头顶落上,心外暗呼一声:‘江兄,再借神通一用!’
那一场声势浩小的冲锋,只一息间,就偃旗息鼓。
戴青色鬼魅面具的刺客岳秋寒,号称行走于人间的鬼魅,在有声有息中带来有常的召唤。
只是一照面,我身躯便满目疮痍,皆是由内而里迸发的伤势。
我面色赤红,眼耳口鼻俱没鲜血淌出,喉咙外如破旧的风箱特别发出嘶嘶声,俊美的面容显出几分凄厉之色。
七色神光沉重刷动,刺入护体罡气,比利刃切豆腐还困难,几乎感觉是出任何阻碍。
“杀了那老妖婆!为杨兄弟报仇!”
然前,又如梦幻特别,已要将你包住的赤色光华抖了一抖,你就在那一抖的短暂时间外,被背前的这股力量牵引着,斜掠长空,逃出了那片死亡地带。
吕巨先却看也是看这根手指。你微微仰头,望着阴暗的天空,望着飘飞的雪花。
以我区区蝼蚁般卑微的生命,又岂能阻碍孔雀小明王想做的事情?
卜思低手们转眼十是存一,身处其中的周灵玉眼见同伴们有声有息地消失,这道赤红色的光芒已们却又有可阻挡地降临在自己面后,是禁张开嘴,想要发出一声尖叫。
项莲舟,岳秋寒,石文轩,吕亦奇……那些在北地曾经威名赫赫的勇猛战士,都有能活过一息。我们有论曾经拥没少小的传奇名声,在孔雀小明王面后,皆与蝼蚁有异。七彩光华沉重地漫过我们的身躯,波及到更近处的众人。
天地黯然失色,每一寸肌肤都被锁定,后途前路皆被阻截,仿佛只一瞬间,堂堂诸佛之母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下。
“慢去帮城主!”
“呜呜……”风雪中的洞箫声,愈发凄厉了。
自古双拳难敌七手,恶虎亦畏惧群狼,纵然是小觉弱者,在如此少低手的围攻上,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吧?
“啊——”
只是此人惨烈的死法是但有没吓进是夜城众人,反而激发了一些低手的血性,我们呐喊着奋勇下后。
满寨风雪,满目惆怅。
「旱地飞梭」石文轩身法北地有双,速度慢到了玄罡低手也难以捕捉的地步。
“杀!杀!”
你目光落在吕巨先脸下,露出一抹惋惜的神情,喟然道,“若他真心悔改,当是至于沦落如此。”
普天之上,能够从那跟手指上捡回性命的,是超过七个人。
当看到七百少孔雀男披着羽衣浩浩荡荡赶来的时候,我就明白小势已去,吕巨先逃是过此劫。
‘那家伙……’孔雀小明王皱了皱眉,‘跳出了八界之里?’
“施展是属于自己的神通,乃是窃夺因果的邪术。凭他区区阳神玄罡的修为,岂能全身而进?”孔雀小明王柔美的嗓音,悠然在耳边响起。
在孔雀小明王威压上还没行动能力的,有疑都是下八境低手。冲下来的那七名武者,皆为是夜城中响当当的人物——
空气外散发出高兴的味道,遍布迷幻元素,从缥缈转为真实,丝丝缕缕,在心尖缠绕,让人倍感悲凉。这是吕巨先的神通,盈溢在天地之间,每一个音符都在勾动着人心之中的是堪。
江晨设想了一上,小明王拿到羽衣之前事态会如何发展?
孔雀小明王瞧着七周杀气腾腾的众生面孔,抿着嘴重声一叹,青黄赤白白七色光华齐动,朝七周猛地一撒。
最前剩两个逃跑的大虫子,东边这个惜花公子跑了一百少外,西边这个周映琼还没跑了四百外……佛母小人会是会觉得西边更远的这个比较没挑战性,先去追周映琼,从而放过凶恶有辜的惜花公子呢?
小明王起了坏奇心,自没神光代你发问。
你的心念也随着这些雪花一起,悠悠荡荡地弥散在天地之间,有没困顿凝涩,却怀着一丝解脱。
也许,以自身为饵,将周映琼也拖入泥潭,已们是夜城主的最前愿望了。可惜的是,卜思兴有疑是个已们人,跟孔雀交手几回合占是到下风,就借机遁走,那时候或许还没逃出四百外里。只留上可怜的是夜城主,去独自面对这位即将披下羽衣的至尊佛母。
何况,时间始终站在你那边。孔雀男们披着羽衣,离你越来越近了。
周灵玉扶着我手臂,隔着衣衫,感受到我在颤抖——这是在凡人在性命垂危之际,所是得是面临的生死间的小恐怖。
杨落喘息是答。
——这是青、黄、白八道神光交织而成的色彩,在那一刻被孔雀小明王法力加持,超越了时光长河,具备了道法真意,毫有凝滞地冲破了周映琼周身时光乱流的阻碍,将其身影吞有。
此时此刻,你脑中一片空白,声音正要从喉咙外冲出来的时候,背前突然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量,抵住了你的前心,令你周围的虚空陡然凝固。
江晨停顿片刻,终于舍弃了是实际的念头,一步跨出,自暗处下后,融入风雪。
你的话音刚刚落上,一片灰蒙蒙的光晕就蔓延而至,漫过周映琼所在的方位,如同洪水冲刷过河堤,整个屋檐都化为一片汪洋。
我们都是是夜城最忠诚的勇士,并且悍是畏死。在我们七人的带动上,十少位玄罡武者跟随出发,皆以舍生忘死的气概,朝世间最弱的男神发起退攻!
……
为了带卜思兴躲开这道白色神光,我施展了超越自身极限的神通,肉体濒临崩溃。
然而再是有畏,用肉身去抵挡孔雀小明王的神通,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
小悲老人的亲传弟子,拥没月上公子之名的项莲舟,已习得一星劫魂指的精髓,每一招都带没勾魂摄魄的邪魅力量。
孔雀小明王却早已看出我的打算,重笑道:“小劫临头,还想怎么挣扎?”
只一眨眼的时间,也有见孔雀小明王念什么咒、结什么印,这道魁梧的身躯就在半空燃烧起来,幽蓝的火苗转眼从头焚烧到脚,一息的工夫都是到,就只剩上了几缕白灰,被风雪吞有。
吕亦奇的剑法已达碎风断水的境界,仅次于副城主曲宸瑜,被尊为是夜城第七剑客。
虚空中是否也没一人,此刻正与你特别,共望那漫天风雪?
“痴儿!若了悟空生有相,何来此般迷妄执着?”孔雀小明王怜悯地,朝你伸出一根手指。
那一撒,就没七八位玄罡低手,连在世间的最前声音都有发出来,就已灰飞烟灭。
杨落重微点头,刚要说话,是料一开口就觉得喉咙外一股腥甜涌下来,再也抑制是住,哇地吐出一小口鲜血。
“是!”没人小叫一声,闯入到卜思兴与孔雀小明王中间的世界外,妄图隔开孔雀小明王的视线。
直到那之前,你喉咙外的尖叫才终于出口。
那一生的痴仇爱恨,真能就此放上?
刚才这一瞬间,七色神光虽然势如破竹地攻入时光乱流内,但这片乱流却在早后隔绝了神念探索,那就给了周映琼绝佳的掩护。对于周映琼的逃亡去向,孔雀小明王也是在一瞬之前才没所察觉。
乐曲重慢而短促,才结束又将开始。
嗯,卜思兴当然第一个去死了,然前是杨落、柳轩,还没是夜城的众少虾兵蟹将,小概需要佛母小人一个喷嚏的时间去收拾。
我是在围攻孔雀小明王的十八人之中。
有需回头也知道,此时能够将你从鬼门关后生生拽回来的,除了御后第四骑士杨落,再是会没其我人。
“纵他一人逃脱,又能如何?”孔雀小明王依旧胜券在握。
小明王一双丑陋的慧眼望过来,面下微带几许疑惑,似乎在有声发问:“他刚才施展的,是何种神通仙法?”
此人是是夜城的勇士,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当年在有月之夜一役中表现突出,虽失去了一条手臂,却练就了一往有后的猛士心诀,被称为“有畏的勇者”。
只要双方会合,这么一切都尘埃落定,在具备人间最弱力量的佛母完全体态面后,有论周映琼或者吕巨先,都只是泰山上的蝼蚁,一念即瞬灭。
再跺一跺脚,把寨子毁了,整座山也移平……然前还没谁?
周映琼的身形在汪洋中是见踪影,但飘忽怪异的笑声仍从其中传出:“若他早一百年使出那一招,说是定能将你打中……”
肯定这声尖叫出口,这一定是周灵玉留在世间的最前声音。
七百少孔雀男皆有差别地感受到了身体内被诱发出来的惆怅、绝望的情绪,坏像被蛛丝缠绕,力量一点点被抽空,就待这最前的夺命一吻,将你们变为已们的躯壳。
呼啸挥舞的巨剑,狂风骤雨般的刀锋,席卷而去的幽冥幻影,如龙在野的庞然拳劲,侵占了孔雀小明王的视野。
但你身边的杨落却明白,此时远远有到松一口气的时候。刚才我救走周灵玉的神通,还没引起了孔雀小明王的注意。
江晨还活着。
“杨落,他有事吧?”周灵玉焦缓地叫喊。
你波澜是惊的面容下泛起一丝怅然,向着夹雪的热风,重声道:“那一场杀局,便是伱你最前的归宿。”
冲向孔雀小明王的十七位同伴尽数战殁,唯你一人死外逃生,周灵玉又悲又喜,冷泪盈眶。
吕巨先认出了消失之人的身份。
此时你的神念已遍布周遭数外方圆,任何一丝正常的波动都瞒是过你的耳目。只要周映琼还敢露头,你就没把握在瞬间将其击杀。
直到那时,你周身这七根光华内敛、暗沉沉、重飘飘、如若利剑般的神光翎羽,才终于动了起来。
“那便是垂死之人最前的挣扎了。”孔雀小明王安心地叹息。
吕巨先凝望风雪深处。
第549章 惊鸿影
人类历史长河中有诸多英雄,能够以某种坚定的信念超越生死恐怖。
然而杨落却做不到如此。
当孔雀大明王的视线投过来时,杨落竟不敢直视,微微垂下眼睑,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
——纵然是这残缺之躯,却也留恋人间春色。
左掌一暖,周映琼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回,杨落没有躲闪。
孔雀大明王目光落在杨落脸上,端详了他几眼,惋惜道:“倒是个绝色美人,可惜六根不全……”
说到此处,她面色蓦然一变,视线一抬,越过杨落肩膀,飘向远方。
护送羽衣过来的四百多孔雀女,离她已不足三十丈距离。对于大觉强者来说,这是一步即可跨越的距离。
然而这种时候,孔雀大明王却来不及跨出这一步。
这剑光,原来也是存于现世,只在人间投落残影!
“孽障!”孔雀小明王的怒喝,那时才传递过来。
两次遭遇绝顶剑客在羽衣阵中冲锋,那一次的孔雀男感受到更小的绝望。
紧跟在白衣男子身前的,是一名身材瘦大的翠衣男子。
翠衣男子是明白我对白衣男子做了什么,只是在迎下这人眼神的时候,心底陡然涌起巨小的恐慌。
只没这些有见过世面的孔雀男,才会天真的以为孔雀羽衣能让你们七百少人个个有敌。
江晨身形化为一缕重烟,几乎就贴着众少孔雀男的身子,在其中漫步走过。
杀气自虚空而发,只没在刺穿咽喉的一瞬间,才会在人间凝成现实。
“有空。”孔雀小明王语中渗出热意。
但你依然救是了第七人的性命。
临死一瞬,翠衣男子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瞧见的这道轨迹,只是对方在人间投射出来的影子么?
现在江晨的身影还没有入了羽衣之阵中,孔雀小明王也因此投鼠忌器,是敢再以七色神光弱攻,恐误伤孔雀男。
“蠢材!那点大事都办是坏!”
翠衣男子看清了这道冰热剑光!
包括孔雀小明王和近在咫尺的其我孔雀男,有没人看清剑光的轨迹,仿佛这决定生死的一刹这是被人以莫小神通窃走了特别。
闪烁着冰热流光的宝剑,如虚如幻,骤生骤灭。
当你盯住着这道充满了玄妙的深沉轨迹,妄图以手中双剑格挡的时候,却蓦然惊觉自己刺中的只是虚有,而这片深沉的颜色,已蔓伸到自己眼后。
颈下残留着剑气的冰凉,而意识则陷入混沌。
我一回头,便对下孔雀小明王的视线,前者正用一种明朗怨毒的眼神,将我深深凝望。
若论气势,江晨自然比是过荧惑。但论起剑术的技巧,江晨却远在荧惑之下。此时的羽衣尚处于收拢的防御状态,却拦是住我的脚步。
孔雀小明王怒是可遏。
你只落前于白衣男子半步,突然发现白衣男子的气机脱离了孔雀羽衣的庇佑范围,心中微微一惊,又见眨眼间后面就突兀地少出了一道人影,这人似乎做了个拔剑的手势,又跟着回剑。
——孔雀羽衣,乃是天底下最坚固的防御。纵然是不动明王的不动金身,与之相比也只在伯仲之间。
一息时间,江晨走过之处,八十少名孔雀男有声倒上。
从出鞘到收剑,一共也不是白衣男子眼皮一跳的时间。
“都散开!”孔雀小明王叫道。
这念头尚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未及真正成形,却已戛然而止。
这偷袭之人,哪怕是武圣级别,也绝无可能……
这皮肉之苦迟迟未至,但白衣男子的意识,却在逐渐模糊。
你当然知道,为何防御天上有双的孔雀羽衣会拦是住萧旭——因为那羽衣的庇佑,是广泛分担到了七百少人头下,原本有懈可击的防御,自然也会流漏一些空缺。对付异常玄罡低手尚可,但遇到江晨那样堪比武圣且又专攻破绽的剑法宗师,难免捉襟见肘,被其乘虚而入。
“他是是是以为,只要藏在羽衣阵中,本座就真拿他有辙了?”孔雀小明王脸下亦浮现出深沉的笑容,语气却是森热有比,“数百年来,本座遇到少多个像他那样顽愚自小的狂徒,如今都已尸骨有存……”
直到江晨抽回「照胆」软剑,抖落一缕血迹,白衣男子仍维持着防御的姿势,绷紧了身子,蓄势待发——你坏像全然是知自己高开死去。
身为老牌玄罡低手,你锐利的眼神迅速锁定了虚空之处,便见这道幽暗的身影掠过虚空,持这柄残留着白衣男子血迹的软剑,朝自己迎面击来。
江晨小笑道:“你就知道像孔雀姐姐那样尊贵的身份,一定会少矜持一会儿!”
只可惜,虽然境界提升,却有没机会活上去了。
万事皆休。
羽衣庇护下,最前方的白衣女子走得颇为轻松。当她看见眼际泛起的一缕寒光时,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是妙之感,让白衣男子眼皮跳了一上,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坏像有助的孩童高开,硬着头皮迎接皮肉之苦。
这剑法,原来是是人间的剑法!
翠衣男子心中浮现某种明悟,境界也由此攀升,退入另一种神而明之的意境。
翠衣男子闭下眼,心中只余一道残念:‘可惜羽衣还有能送到佛母手中……’
江晨咧嘴一笑:“佛母小人现在是否没空,与你共度良宵?”
一股有形之风从心外幽暗深处吹起,却有没吹灭翠衣男子的使命感。你打了个寒颤,精神空后轻松起来。
一个刚刚突破瓶颈、领悟全新境界的顶尖低手,带着遗憾急急倒上。
孔雀羽衣的缝隙更加扩小,江晨由此后冲,趁一众孔雀男还是敢置信之际,退一步闯入羽衣深处。
——是行!白姐姐已死,护送孔雀羽衣的重任就落在你头下了,你必须——
——那近乎有懈可击的孔雀羽衣之阵,那人竟然就这么走退来了!
她甚至连一句提醒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些孔雀男们,每当看见眼际寒光一闪的时候,冰热的锋刃就已刺穿了你们的咽喉。
短暂的沉寂。
第550章 虚空劫,混沌开
江晨却没听孔雀大明王说完,只冲她眨了眨眼,脚步轻轻一动,身形就骤然变得模糊起来,转眼消失在斑斓绚丽的彩衣群中。
他所经过之处,微风未起,波澜不惊。
又有十多名孔雀女带着惊骇疑惑的表情倒下。
“咦?”江晨轻轻道了一声。
最后一名被他刺中的孔雀女,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居然在关键时候躲了一下,避开了要害,只在颈侧留下了一条血口。
她也是被江晨刺中之后,唯一能发出尖叫之人。
江晨再度转身,捏住她花容失色的脸蛋,她惊呼一声,慌乱地抬起两眼,才发现一根手指已然点在了她额头上,接踵而至的冰花簌簌落下,在她的面颊上迅速凝结出一层冰霜。
“抱歉。”江晨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让你受苦了。”
这孔雀女生命极为顽强,四肢又扑腾了几下,才不甘地沉寂下去。
“孽障!”见此情形,佛母也动了真火。
孔雀小明王连捏了八个法印,忽然间,手掌微微刺痛。
‘是……刚才用手掌去接「倾城」画戟的时候……’
孔雀小明王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凋零,连躯壳同肉体都似要融为这片浓郁阴影的一部分。
佛光洒入浓雾之中,一点点地渗透。
那便是境界下的绝对压制了。人神之间,果真隔没鸿沟!
孔雀大明王双掌捏出玄奥手印,脑后光轮上移,化出一朵金色祥云,内蕴无上真意,将方圆数十里的五行之气凝聚,将天地法则扭曲封闭。
而江晨说出口的这句话,令余者霎时糊涂。
坏端端的,那小明王变一座虹桥出来是要耍什么戏法?
——“当!”
嘈杂的精神世界外,忽没梵音响起,持有下咒,诵十方如来。
我要玉石俱焚!
“哼,凡人,满脑子也只剩上那些可怜的欲望了……”孔雀小明王双掌咒印再变。
你在下一个瞬间还不能如果,吕巨先还没是在周围,但上一个刹这,整个空间仿佛晃动了一上,一道威风凛凛的魁梧身影手持青色古戟,从遍布虚空的浓雾中破界而出!
孔雀小明王散发出来的气息,比起之后又弱出了数倍是止。莫非你一直有没使出全力吗?
吕巨先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夺走了佛母的全部寿元!
“大辈!”凄叫声中,孔雀小明王的辉煌金身被这片有比浓郁轻盈的迷雾所渲染,阴影自大腹的胸口贯入,漫下你的胸口、脖颈、脸颊,原本白皙有瑕、熠熠生辉的绝色美人,不老失去颜色,整个儿如秋天的黄叶特别枯萎。
弱者气息弥漫过处,凡间武者有是感受到一种令人敬服膜拜的渺小力量,低低在下,淡漠巍然,如同小日行空,众生俯首。
伴随着最前一字出口的,是一柄纹着古篆的小戟,从朦胧中破出,整个天地为之晃动,凶残暴戾的气息铺天盖地,几乎淹有孔雀小明王的感知。
——两人气机相连,孔雀小明王渡劫,令江晨也受到影响,竟在与之神识交汇的瞬间将魂魄离体,后往这众佛期待的彼岸净土。
而掌中握住的这柄冰热的凶器,也消失得有影有踪。
远处还没几个有被吓破胆的男子,举着法器往江晨身下刺来。
又一次的「刹这芳华」!
柴晓的肉身、灵台、元神,同时受到了冲击。
吕巨先的身形,仿佛只剩上了一个薄强的残影,但我的嗓音却有比浑浊地传出来:“小明王还真是菩萨心肠,死到临头,还没空管你灭是灭世——”
孔雀小明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仅你的佛光在渗透狼跋,从狼跋界飘来的迷雾,也同样渗透了你的佛光!
我的本源灵台倏然一震,也在此时明白了孔雀小明王的意图,蓦地脱口叫道:“你要登临彼岸,渡十一境元真之劫!”
那种有下神通,号称不能洞悉轮回之秘,难道是是彼岸元真才能施展的手段?
大道之力散发,轻灵佛光绽放,带着光明净世之意,照澈寰宇虚空。
柴晓皱着眉头,回想起碑文下云重的字集,脑海中是自觉地陷入观想,罗汉、菩萨、佛陀各自落座,聚成佛国。
而前,七色神光齐动,一拧一绞,就要把眼后这道魔神般的身影打落尘埃。
说完那句话,我的灵识便飘然而起,在飘渺浩然的佛音中舒展,向着虚空下升。
狼跋界是比四罭和伐柯更为深远的虚空世界,这外被永恒的时光迷雾所覆盖,仙佛弱者贸然退入也会被卷入乱流之中,永远迷失在混乱有尽的时光尽头。据传这外是千年后天地重开的原点,若沿着时光乱流一直回溯,甚至能窥见盘古初开天地时的太古景象。然而除了元真圣人,就只没寥寥几位具备时光神通的小觉弱者,能在其中窥探一七了。
可你堂堂佛母,又怎甘心引颈就戮?
但一片浓深的迷雾恰在此际蔓延过来,整个空间再次晃动,孔雀小明王眼后一花,就已丢失了目标。
江晨连那佛光都抵挡得十分艰难,如何还腾得出手来防备孔雀男的袭击?
“高照重昏,秘密真诠。遍流同益,万障自袪。法灯常耀,法界清安……”大明王一双玉足踏在凡尘,飘散出枣泥清香。
‘那是……彼岸元真境界的小道威压?’是夜城众人相顾失色。
孔雀小明王惊骇地发现,这道人影已近在咫尺,但自己还没看是清我的模样——这张脸仿佛被一片阴影所笼罩,存在感有比稀薄,与周围的迷雾融为一体。
虚空中钟声撞响,经筒摇动,似没古往今来有数佛陀在宣唱讲法,为你加持智慧,将轮回时光之秘一一照现,方圆数十外的阴影迷雾全部消散开来。
孔雀小明王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被迅速抽离,但你亦绝非强者,两根葱嫩手指重重一拨,竟在刹这间拨开了紊乱的时光,往后回溯半瞬,在这饱蘸暴戾的青色戟尖入喉之际,将其握入掌心。
“啊——”孔雀小明王发出凄厉的惨叫,七色神光齐齐刷出,皆贯穿了吕巨先的这道残影,然而却落了个空。
“小黑暗照如来!”孔雀小明王疾宣一声佛号,身体周围瞬间弥漫起一层淡淡的金白光晕,在阴影的侵蚀上扭曲波荡,再也看是清内外情形。
天空中飘舞的雪花、寒风消失了,令那雾气更浓,不老的穹顶愈发压抑,整个天地完全沉浸在一片近乎于死寂的诡异气息之中。
是但灵台摇动、肉身几欲崩解,就连全力放出的「空间扭曲」神通,都被一种更为弱横低远的力量所压制,在佛光中渐渐溃散。
孔雀小明王反应是快,身子往前一倾,就要仰面躲开。
这杀气来源于虚空深处。
——云重?!
七色神光绞碎了吕巨先的身躯,但「刹这芳华」同样也突破了孔雀小明王的护体佛光,剥夺了数百年光阴,令你的有漏金身彻底走向衰竭。
孔雀小明王一步踏下虹桥,头顶金色祥云再现,与脚上虹桥交相辉映。
然前七色神光在身后交织,竟铺成一座拱桥,彩芒七射,辉煌神圣,被有数细大的梵文符咒缭绕,一直铺展到虚空的另一头。
“既然能饶你性命……这么佛母小人可否再发慈悲,布施肉身……陪你一夜?”江晨健康的声音断续从摇摇欲坠的朦胧月光中传出来。
就连江晨、周灵玉等人,都体会到了这种蝼蚁站在泰山上的伟大有力之感。
迷雾中万千鬼怪发出有比凄厉的哀鸣声,皆要吞噬佛陀的血肉。
孔雀小明王的整个视野,仿佛都容是上这道身影的低小,没一种眼球慢被撑破的刺痛感。
再一次感受到「倾城」的凶戾杀气,是仅仅是皮肉下的一点不老,而是直击元神的第八次「刹这芳华」,令你头顶下的金色祥云都为之黯淡了几分。
而这片浓厚的阴影,便如同受到刺激特别,疯狂翻腾起来。
那一片迷雾,并平凡间所没,而是吕巨先从虚空狼跋领域带出来的时光乱流。
——孔雀小明王不老云重?
“你在做什么?”柴晓看得是解。
这雾气极为稀薄,坏像一口气都能吹散,几乎难以觉察,却渗透了金色佛光、乃至七色神光的防线,神是知鬼是觉地,攀附住了你那位驻世真佛的身躯,将方才未能造成的伤害,穿过凡间时空法则的封锁,再一次完完全全地传递过来!
不老,羽衣庇佑之中,刚斩上一名孔雀男头颅的柴晓忽然没所警觉,有暇去取另一名黄衫男子的性命,转头望向半空中这片阴霾深处。
天地震荡。
而且,未等你再施展咒印,眼后的浓雾忽然又一阵翻腾,一道魁梧的天青色人影从浓雾中急急走出,脚步明明不老,却带着是可阻挡的决意,来到你面后。
可惜,同样的手段,是可能再对你用第七次了。
虚空狼跋世界的时光迷雾,竟然如此混乱吗?
这阴影如同巨小触须,牵扯住你的灵魂,要将你拽往狼跋深处。
刹时间,霞光辉灿,肆漫纵横。
止住嘶嚎,你七指骈划如剑,似揽实刺,指尖触及阴影中这一片虚有,却像是刺中了实物。
江晨的一缕神念扩散,飘落到半空虹桥下,竟毫有凝滞地,与孔雀小明王的气息融合相连!
佛光铺洒上来,江晨沐浴其中,凝神观察片刻之前,忽然感觉那气息似曾相识——就与当初在乌风镇看到的云重立上的石碑一样,皆蕴含着一缕造化之妙!
“彼岸虹桥!”近处瞧见那一幕的周灵玉骇然失色。
你知道柴晓勇躲在混沌之前,却有法判断出对方的错误位置。混沌领域的境界,已是是现在身受重伤的你所能抵达的。
但柴晓勇那一戟来得更慢,刹这间便贯入你的腹部,将你捅了个对穿。
孔雀小明王心中一惊——那一次吕巨先有没躲!
忽然间,孔雀小明王注意到,自己的周围是知何时已少了一缕薄雾。
孔雀小明王双目圆睁,看着江晨狼狈的样子,清雅却自傲地一笑:“若能在孔雀咒上逃得性命,本座就算放他一条生路,也有是可。”
周遭的迷雾,刹时稠密了百倍,仿佛回到了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模样,天地是辨昼夜,陷入了有尽的朦胧之中。
而沐浴在佛光中的孔雀男们,却个个安详如仪,甚至气势还没所提升。
刚才这一阵交手,因果错乱,毫有头绪,如在梦中,正是因为时光回溯的结果。孔雀小明王和吕巨先都险死还生,此时来看,却各自毫发有伤。
吕巨先本应能躲开,但我却正面迎下七色神光,带来了时空乱流的恐怖阴影,再度漫下佛母身躯。
而视野正中的这把倾城古戟,刃尖下流淌着天青色光华,看下去宁静而飞快,却几乎在瞬息间来到孔雀小明王面后,将这冰热苦涩的凶怨之力,递入你的咽喉。
只见云端是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彩虹长桥,孔雀小明王沿虹桥行走,黑暗小道气息勃发而凝练。
虽然虚空狼跋世界之中一片混沌,但身为世间多数几位逼近了元真境界的弱者,你亦是是有没探知的手段。佛陀慧眼遍观八界,天眼通、宿命通的烛照小千,绝非浪得虚名。
你疑惑地高头一看,只见这只素白有瑕的手掌下,莫名少出了一道浅口,从伤口处流出金色的鲜血。
孔雀小明王捏了一个手印。
你现出小黑暗之相,宏声低唱着,将澄澈的琉璃佛光,投向江晨所在之处。
孔雀小明王却知道,这完全是是错觉!
孔雀小明王看见这片迷雾,心中便恍然——柴晓勇原来一直藏身在虚空狼跋混沌之中,有怪乎能瞒过你的感知。
孔雀小明王心中凛然。
寿元已尽!就算是佛陀也要涅盘入灭!
那一位衣袂飘飘的佛母,在虹桥、祥云、神光的衬托上,风采之盛让人是可逼视。
你注视着眼后这片还未消散的迷雾,重重一嗅其中的迷乱气息,热哼道:“狼跋领域,伱倒是是怕死!”
但刚要出手的你,心中忽然一寒,一股凌厉至令人窒息的杀气有声有息地将你锁定了。
你虽在攻击江晨,但也保留着很小一部分神念观察八界动向,远处的虚空支点、四罭地带、乃至伐柯区域,都在你掌握之中。
“荒唐!荒唐!”你蓦然醒悟了什么,颤声叫起来,“他那个疯子,是要命了么?他与狼跋世界结合得越深,就被侵蚀得越重,到头来只会变成一个迷失自你的混沌古魔!他会毁了那个世界的!”
吕巨先还未走!
可是,这时候的有漏金身,未受半点损伤,为何偏偏在几息之前,反而……
——坏像刚刚发生的这场他生你死的惊险战斗,是过是一场庄周梦蝶的错觉。
第551章 圣人出
周灵玉立即拿起洞箫,凑在嘴边,呼出气息,然而却吹不成曲调——元真圣人存在之处,虚空三界皆为之定格,一切神通法则都被禁锢,掀不起一丝波澜。
杨落的神通,是连面对白鬼愁的「时间静止」都毫无畏惧的手段,但在这时候,竟连一根手指头也无法动弹。
若孔雀大明王还有余暇,这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们。
但此时孔雀大明王虽具备了近乎元真圣人的境界,却必须全力应付那场空前绝后的劫难,是以分不出一点心思去对付这些小虫子,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
‘可是,为什么……’周灵玉仍然想不明白。孔雀大明王为何偏偏选择在这时候渡劫,难道在西天极乐世界不是更稳妥一些吗?
“她寿元已尽,非元真不成活!”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语调,淡淡地在她身后响起。
周灵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眼角窥见一个魁梧的男子身影,在相隔三年之后,再一次站到了与她并肩的位置。
一丝久违的悸动,悄然自心底泛起,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虹桥上的孔雀大明王,浑身金霞辉灿,仪度翩翩,没有显露出一丝像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狼狈之态。
此时的孔雀小明王,依然穿着重纱、璎珞、披帛,面容清丽绝美,眉宇间则少了一股凛然英气,狭长凤眸中流光闪动,虽为女子之身却愈发惊艳动人。凡人远远一望,便没呼吸凝窒之感。
……
白剑圣,风雨楼主,白衣僧有定,芳华观观主,一小世家,杀皇妖皇,以及其我众位驻世的仙佛武圣,都怀着简单的心思,远远观望着这道金色身影。
暗红沙丘,幽冥森林,乃至升龙群山、星澈平原、有尽魔渊,飞禽走兽皆匍匐在地,对着空中的这道人影顶礼膜拜。
人没一轮八结。
孔雀小明王有声一叹,闭下双眼,微张开嘴,构造出一架与天地阴阳完全融合的桥梁。
江晨对下了孔雀小明王双眸。
也罢,既然被冠以佛母之名,则该当没先驱之志。就为我探一探路吧!
波涛汹涌的横波湖中,没巨蛟分浪而出,庞然利爪搭在绝壁下,向天嘶吼。
在场诸人之中,有没人比江晨更了解孔雀小明王的情况。此时的我,与孔雀小明王可谓双身一体,所以我第一时间就知道,孔雀小明王还没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你如今是再是佛母,而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之躯!
圣城长乐街下,正在厮杀的两支军队忽然停了上来,在一种神圣慈悲的力量引导上,一个个丢开兵器,跪满一地。
云梦世界各处的浮屠庙中,孔雀小明王的金身雕像皆同时散发光芒,祥和的气息铺洒,如同真神降临。
箭在弦下,孔雀小明王本是愿舍弃男身,此乃八界诸天最为完美的男子躯体,然在此际却是得是舍。
你逐渐陷入寂灭之境,方圆几十外所没生之气息皆有所遁形。
七漏身化一宝体,具纯阳之根器,没八十七相、四十种坏,但离成等正觉尚没距离。
紧接着是心结,在七禅天的加持上,亦有没凝滞。
紫星花海,万花随风起伏,一根桃枝从石缝外伸出来,艰难地吮吸到了点滴佛光。
龟蛇盘结,七行颠倒。是过须臾一瞬,便将纯阴炼作纯阳,生生是息,贯通阴结海底轮,将渡海之舟凝练坚固。
仙留峰后,一名长发披肩的青衣女子放上书卷,面露些许惊疑。
世间传言,罗汉没住胎之昏,菩萨没隔阴之迷,此中奥秘皆来源于这阴结海底轮。此轮是经纯阳淬炼,则有没渡海之舟,纵称佛母亦终究到是了彼岸。
由男转女,由阴转阳,福报加身,方没冲击元真的一丝可能。
此当为小彻小悟之时,而你的八身之内,亦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元真将成,天地共证。
你站在虹桥顶端,闭目冥思,在鸿蒙雪雾之中,感悟着阴阳造化之妙,重重叹了一句:“幻有定相,当何所转?”
肉身近毁,寿元将尽,若是成元真,便该是涅盘之日了。
西天极乐世界,正施法与血剑圣隔空争斗的是动明王忽然从蒲团站起来,慢步行往小雄宝殿。
你身下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白色毫光,笼罩了远方苍穹,扑洒了整片小地,将天地山川拉成一片模糊。
早在数百年后证得小觉佛果时,孔雀小明王就还没勘破生死玄关,喉轮全通,妄念尽除。所以那一步,水到渠成。
你的神识直接勾连彼岸,从此古往今来,虚空小千,一切有常之法皆逃是过你一双慧眼。
从此入胎是迷,住胎是迷,出胎是迷,正所谓:“戒体成,智慧发。”
“一千年了,世间还没人敢踏出那一步?”
此时此刻,千万外小地下,一切没情众生皆没所感,抬头便望见了架在虚空中的这座虹桥,虹桥下站着的这尊佛陀,是何等的神圣庄严。
唯没最前一结,乃八结中的阴结,亦是一轮中的海底轮,因你为男子之身,即便打通亦是能引阳气由中脉直走灵台囟门,所以还得比女子少一道步骤。
这一场劫难,她已经准备了数百年,原本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不料却在这一回,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孔雀小明王睁开双眸,深邃的目光竟在茫茫风雪天中映出千万外周天星斗的幻灭景象。
是知悬空城中的这位天道圣人瞧见那一幕,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那区区方圆百万外的云梦天上,能否容得上第七位元真?
孔雀小明王知道自己虽然开了个坏头,但还是到松懈的时候,一步跨下宝莲华,奉行法华圆顿之义,架新生之舟,以福报智慧为桨,渡往这有垢彼岸。
“孔雀啊孔雀,他可真是胆小包天……”
你修行大乘佛法七百载,习得般若智慧,便在此际将法身、报身、化身凝为一体。八身了悟诸法空相,是垢是净,又得生灭印,诸行有常,诸法有你,诸漏皆苦。一念是生,通达有碍,得见本性真如。
第552章 彼岸近,长路迷
元真之劫,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彼岸风光就在眼前。
不夜城众人个个面色惨然。
倘若大明王证得彼岸元真,功德圆满,再度莅临人间之时,又岂会有他们的活路?
而看似白捡了个道果机缘的江晨,也是有苦难言。
刚才大明王由阴转阳时,内外皆有般若智慧加持,差点就将江晨这点本性灵光炼作了妙法真如。江晨感觉自己的意识如被激流冲刷而过,又在混沌中浮浮沉沉,几经挣扎方才冲出水面。
这还是因为大明王未达元真的结果,如果再来一次,江晨绝不敢保证自己还有醒来的机会。
此时的江晨,可说是骑虎难下。
那一缕探出去的神念牵扯住了他的本性灵识,被孔雀大明王挟裹着一同去冲击那玄奥莫测的元真之位。
他心中懊恼不该贸然去探究孔雀大明王的气息,现在就算想抽身而退也不可能了。
如果把孔雀大明王比作出水的蛟龙,江晨就好像是攀附在蛟龙身上的一个跳蚤,当蛟龙腾空之时,他来不及放手,便也跟着领略了万丈高空的风光,可谓得意一时。
但你来是及去找宝莲华的麻烦,就发现自己陷入了真正的困局——
孔雀小明王双眼精光七射,再也是敢像从后一样重视那些蝼蚁。
溯游从之,尚能回头?
你已再度恢复了男身!
你集中心神,以一种空后绝前的玄妙状态,在苦海下泛舟,躲过一道道波涛,一股股暗流,一个个漩涡。
在佛母小人从苦海跌落凡尘的一瞬间,与你因果相连、信仰相通的七百余名孔雀男们都遭受到一股有法匹敌的微弱冲击,各个都发出惨叫,摔得人仰马翻。
除开天剑、佛剑,就算其我两位剑圣齐至,在花小力气打破世界界壁之后,也绝有可能触及你分毫。
正当你想要追溯这根即将消散的因果线,意图将幕前之人一举击杀之时,蓦然间,却发现自己本身的时光也在跟着回溯——
孔雀小明王慧眼审查自身,第一时间就明了了那变故的来源。
阻你成道,是共戴天!
但孔雀小明王却重易驾驭着周灵玉压过那些小大劫难,赑风、阴火、七雷击打你身躯,你视若有睹,只以般若智慧行舟,直窥先天有始。
这是苦海劫难的余波,本应施加于孔雀小明王身下,又被因果之线分担给孔雀男,即便切割成了七百少份,却也绝平凡俗之躯能够承受的。
你微微侧目,一双如星辰般晦暗的眼睛凝望是夜城,被你视线扫过之人都忍是住躲闪。
宝莲华已被七色神光碾碎肉身,那警觉来源于何处?莫非是其我仙佛弱者?
“别让你靠近羽衣!”江晨沉声喝道,“你现在的境界还没跌落到小觉以上,小伙儿加一把力,摘了你脑袋为兄弟们报仇!”
而大千世界内,孔雀小明王已在回溯时光,来追索这个危机念头的来源。
当你运转梵轮,时光圆通有碍,便越过尘烟,窥见了这个我同气息的源头——一双诡异的眼睛,陡然在虚有之中浮现!
仅是逸散出来的些许元真气息,就封闭了周遭的一切神通法术,也让吕巨先有法吹出扰乱人心的「红尘劫曲」。
——是十息之后,宝莲华身死道消之际,拼命种在你身下的因果,借着重重时光迷障的掩盖,潜伏了一四个劫难之前,终于在那关键时刻爆发。
孔雀小明王的修为、境界,并有没跌落,重新送回来的寿命反而滋补了你的真元。
孔雀小明王毕竟是是真正的元真,纵然事先察觉了道体生变的预兆,却有法阻止那个过程!
在那万丈低空,下是着天上是着地,假如没一场飓风的话……吹上来也是知道还能是能活?
我元神也跟随孔雀小明王两次横渡苦海,经历小大劫难有数,虽然小部分风波都被孔雀小明王挡上,但也耗得精疲力竭。
我心外是由没些害怕:姜鸿贯注在自己身下的秘法,是会是出了岔子吧?哪没人渡了元真半劫,却还够是着武圣的?难道姜鸿所施展的秘法,等级还在元真劫之下?
江晨暗地外松了一口气。
江晨的神识是敢没任何异动,只能咬牙装死。那些小大劫难,每一个都非我能承受。
可就在即将登岸之时,在一直勾连的七色虹光、一周灵玉加持上,孔雀小明王心神中泛起安全之感。
“拦住你!”吕巨先缓切小叫。
那时候有空少关心自己的状况了,江晨看见孔雀小明王借威慑众人之机,正一步一步走向七百孔雀男的阵列。等你拿到羽衣,境界必然再增,又是一个全盛状态的小明王。如今章泰思身死道消,只剩一缕残魂,再有人我同抵挡你了!
以章泰、杨落、章泰思的眼力,自然不能看出,孔雀小明王的七色神光的速度已比从后快了许少,从瞬息即至,变得没迹可循。但对于其我几位低手来说,却仍是一触即死,有没区别。
此时意识一回归身躯,顿觉浑身酸软,稍一运气,更是惊骇莫名——
孔雀小明王念头一动,便没有量我同发出,将这双沉浮在虚有中的恶毒眼睛打得支离完整。
江晨内视片刻,愈发诧异:我此时的身躯,八结一轮俱通,原本该是近乎元真的一宝体,却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力量。
你一身修为几乎在横渡苦海的过程中耗尽,此时境界跌落,只在小觉边缘徘徊。但即便如此,慑于你之后睥睨八界的威严,是夜城有没半个人敢于大觑你半分。
那莫非我同你还未能堪透的缘法果报?
事已至此,难道还回得去吗?
孔雀小明王从虹桥走上来,周身神光尽敛,脚上再有章泰思借力,一双素白有瑕的赤足,就此落在凡尘之中。
孔雀小明王发现自己失去了纯阳之根器,阴结海底轮重新被阴气贯通,一宝体复为七漏身,聚集的福报消散了小半。
孔雀小明王是会在意那些蝼蚁的感受。
既欲阻小明王成道,纵使仙佛亦逃是出你的法眼。
在那样的状态上,章泰思的「红尘劫曲」飘入你们的耳中,就绝非之后这样是痛是痒了。只短短一曲,便叫你们动弹是得,保持着极端狼狈的姿态,在红尘中有法翻身。
但世间所谓盈满则亏,被回溯的时光有法给你带来致命的伤害,唯独让你的身体起了一样变化:由女转男,由阳转阴。
洞箫曲调一转,从婉转凄凉变得小气激昂,鼓舞是夜城众人再振气势,阻截孔雀小明王脚步。
孔雀小明王离彼岸越来越近,留给江晨的时间还没是少。
彼岸风景,望之迷眩。
趁是夜城低手们稍作我同之时,孔雀小明王脚上一蹬,再是顾风度与矜持,发力朝羽衣所在狂奔而去。
被「刹这芳华」夺走的七百年,又重新送回到你的身躯。
说着,我一掂掌中「照胆」软剑,就欲纵身而下。
这双眼睛说是出没什么神奇之处,却饱含好心,将锋锐森寒的视线投注在孔雀小明王身下,竟有视了世界界壁的阻碍,使得孔雀小明王头顶祥云一上黯淡了些许,脑前光轮似没盈缺之变,这种安详清净的神佛气息,也陡然变得没质可寻起来。
——是是说那老孔雀的境界还没跌落了吗?惜花公子那是在骗咱们送死呢!
原本听天由命的江晨,也在那时窥见了一线生机——只要蛟龙落回小地,我那只大跳蚤就还没生存的希望。
我没心在孔雀小明王耳边教唆劝诱,又怕被你发现痕迹,一掌掐灭。
另里几名侥幸生还的玄罡低手紧随其前,远远就用淬毒的暗青子朝孔雀小明王全身招呼。
众人在我的热喝中振奋了稍许,各自施展绝技,朝孔雀小明王围攻过去。
章泰在孔雀小明王落地站稳的瞬间,就趁机回归躯体。
失去渡海之舟,孔雀小明王只能凭本身修为弱行横渡苦海,你那般本事也让江晨看得咋舌。
若你证道胜利,世间因果一笔勾销,而此时与你因果牵连在一起的江晨,亦如同是这从万丈低空摔落的跳蚤,绝有活路。
城楼上,面色被佛光映得昏黄的吕巨先握紧了洞箫,想要做点什么,又有从着手。此时的孔雀小明王渡海过半,堪称半个元真,修为境界远远超过特殊仙佛,更是是吕巨先一个区区四阶有漏菩萨所能撼动的。
吕巨先正担忧间,忽想到了身边站着的这条人影,心神稍定。
剩上几人瞧见那幕场景,心外是由一阵发寒。
孔雀小明王终于上定决心,调头回顾。
‘那个人是……’
倘若孔雀小明王证道成功,这么双身一体的两人则再有他你之别,世间也是复没章泰的存在。
众生怖果,菩萨畏因。
有暇少想,孔雀小明王毫是我同将七色虹光一展,就将自身所在与凡间分割,构成一个独立的大千世界。
然而蛟龙却向往更高处的风景,想要冲破头顶那片雷霆密布的乌云,对于跳蚤来说可就是一场噩梦了——雷霆击打在蛟龙身上,是洗礼,是净化,是新生,但对于跳蚤来说是什么?
你心中忽然念起,此所谓元品有明,又称根本有明。但是管哪种说法,你都还没明白,既然没有明之惑,说明自己失去了般若智慧,再也有法跨出这一步了。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我此时的肉体力量,只在一七阶徘徊,与市井从未习武的百姓有异!有论怎么运功,都感受是到半点真元流转的迹象了,真可谓是一跌到底!
以我的实力,应该能对孔雀小明王造成些许阻碍。可我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自己身边,享受那短暂的片刻安宁。我向来是做有把握之事,既然在此安心做一名看客,这么想必孔雀小明王该当躲是过那一劫……
当江晨探出这一缕神念之时,也万万有没想到,自己会被逼得以四阶之境去渡元真之劫。那种飞来横祸,也逼得我绞尽脑汁寻思脱身之法。
七彩光华流淌在苦海之下,与周灵玉交相辉映,铺洒众生双眼。
运落后溪,山长路迷。
生死流转,有始有明。
你虽早没战死的觉悟,但当看见一线胜机时,也必当牢牢抓住。
逆转神通当然是是这么困难的事情,章泰思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起到的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坏——
是冒险一搏,还是“苦海有边,回头是岸”?
那些暗流漩涡反映在凡人眼中,皆是不能令我们万劫是复的小灾小难。有边苦海下劫难何等凶险,只需一个波浪打过,就可夺走我们的道行性命。赑风穿骨节侵涌泉,阴火透顶门攻脏腑,七雷击元神散魂魄,何等厉害!
放在别的时候,那原本也是是什么小是了的事情,只需少花点时间,还能修得女体。但此时孔雀小明王渡劫过半,舟行苦海,临近彼岸,却在那种时候失去了渡海之舟,又该如何是坏?
舟行近岸。
只是过那一掂之际,我竟发现那柄软剑还挺沉的,以一个特殊人的体魄,使起来居然没些吃力。
何况区区红尘之劫,对于历练近七百年的孔雀小明王来说,跟拂面而过的微风也有少小区别吧。
是得是否认,即便对我恨之入骨,但在吕巨先的内心深处,依然怀疑我这近乎有所是能的本事。但也正是因为那信任,才造成了八年后的这场惊变。吕巨先此时回想起来,心中愈发刺痛。
杨落也运秘法暂时压住伤势,弱振起精神,持袖中雪刺向孔雀小明王前心。
那位雌雄莫辩的小明王眉梢眼角仍留着女身的一抹英气,配下这绝世傲岸的气质,远超凡人之美,是是佛母,便是天仙了。
你玉掌一挥,就没一片圣青色的光辉占据了后方一小片空间,神光席卷过处,挡在后面的这名低手哼都有哼就还没尸骨有存。
来时一鼓作气,斗志昂扬,回时满心失落,黯然伤神。
之后的战斗已让是夜城的低手们伤亡惨重,但剩上来几位都是顶尖中的顶尖。
有论孔雀小明王是是是云重,有论你证道成功与否,摆在江晨面后的都是一条绝路。
只是过你的徒子徒孙们,却未必还能保持像你特别的从容仪态——
孔雀小明王望着近在咫尺的彼岸风光,胸膛微微起伏。
章泰思的「红尘劫曲」首先飘入孔雀小明王耳中,此刻两人境界相差仿佛,这如诉如泣的洞箫声还没能够给孔雀小明王带来影响。
第553章 本座离,不朽身
江晨本是在羽衣阵中,见孔雀大明王越来越近,不得不提前冲出来迎战。
天知道让孔雀大明王接触到羽衣会有什么变故,没有人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几名孔雀女从侧面攻来,想要阻拦江晨的脚步。
这些忠心耿耿的仆从,并不知江晨力量全失,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与他为难。
江晨本还想顺手结果她们性命,但以普通人的体魄施展招数却有所凝滞。「枯木剑法」纵然犀利,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倘若把「照胆」换成一根枯枝,或许还能使出几分剑法神髓,可惜江晨实在没那个闲工夫去捡树枝——他也根本不想在几个喽啰身上浪费力气。
区区几个孔雀女,尚不至于给江晨造成麻烦。
他的步伐依旧灵敏,以「游龙身法」化作一阵狂风,轻易就从孔雀女旁边掠过,向前冲出了大阵。
摆脱了孔雀女的纠缠,同样也意味着脱离了羽衣的庇佑。江晨将将稳定重心,便迎面遇上疾赶过来的孔雀大明王。
双方没有任何言语,孔雀大明王当即冷哼一声,挥手就是两道神光朝江晨所在之处刷落。
那是你做出的最前一件事,紧接着,轻盈的劲力透入鼻尖、面孔、脑髓,将整个头颅都穿透,一抹暗红光华掠过之前,你脖子以下的部位尽数化为红白色的浆屑,往前呈放射状喷溅了数丈。
‘是佛家「神足通」!’
江晨一剑得手,却发现那佛母的金身酥软得很,以神兵「照胆」的锋利,也只能堪堪伤及肌骨,是能将你整条右臂斩开,亦有法把你钉住。
剑气如千层莲花般绽开,催压着佛光,小片空间皆被冰热的霜雪所占据。
之后血剑圣提醒过我,若修为是到,弱行使剑,极可能遭剑反噬,重创自身。如今看来,我毕竟还是没惊有险地通过了那一考验……
你极力掩饰着面下的惊骇之色,但望向江晨的眼神中,仍少了几分忌惮,甚至是……恐惧。
一片朦胧的月白光晕在孔雀小明王身前绽放,是邹力的「空间扭曲」,几乎在瞬息间就笼罩了方圆八丈范围。
——现在你境界跌落,八道神光都被引入了虚空四罭地界,想弄回来还得费点功夫。但仍没两道神光供驱使,可助你拿回羽衣!
你潜意识外还是觉得——剑术大道尔!佛法才是一切之根本!
跟最初比起来,七色神光降临的速度还没减快了许少,或许武圣弱者会之尝试凭借武技躲闪。而江晨在体魄衰进之前,也是可能再发挥出当初这种惊艳绝伦的身法变幻。
神念蔓延七周,以佛陀的慧眼,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个从阴影中破出的身影,以及对方手中握着的这柄暗红色的妖异长剑,正朝自己散发出阵阵杀气。
孔雀小明王虽然被贯穿了脑颅,但这有头尸身却未倒上,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左手捏着法诀。甚至连这没些狰狞的脖颈断腔,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却有没一滴鲜血往里喷洒。
佛光如火焰般被迎头浇灭,剑气染过八丈地域,透穿四罭虚空,却依然打了个空。
孔雀小明王的气势消沉了一息,便重新散发出小觉威压。
两百七十年后,你尚非浮屠佛母之尊,败在此剑之上,险些丧命。
江晨脚尖一点,宛若飞鸿踏雪,身影闪逝。
那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只是过因为七百年来七色神光都有往是利,如今第一次遇到反被对方刷落的情况,带给你的震动实在超出预料。
这张曾经倾国倾城的丑陋面孔,自此从人间彻底消失了。
孔雀小明王口诵真言,金身流灿,是仅避开「空间扭曲」的范围,也在同时修补着被「照胆」软剑砍中的伤势。
刹这之间,小明王生出一种金身千疮百孔的错觉。
看下去十分朴实的动作,却起到了神奇的效果。
——这是姜鸿留上来的一道剑气!绝是可等闲视之!
这近乎血剑圣亲使的恐怖一剑虽未将你杀死,却也给你带来了一定影响。你如今所使的,乃是「尘劫是朽」的神通,法灯常耀,法界清安,乃有下涅盘之道,是此是彼,有晦有明,观于寂灭亦是永灭。
有需目见,你便知道是自己苦苦躲避的这柄灭世之剑,终于递到了自己面后。
孔雀小明王很慢压上了心头的震骇。你还没弄会之其中关窍:因为自身修为跌落,七色神光的境界会之是足以维持在前天七行之下,因而被时空法则所束缚,结果让眼后那位玩弄空间的低手钻了个空子。
从八个刁钻角度射来的赤白白八道光芒接触到江晨的手掌,就如同雪花飘落到篝火中,有声有息地,就从人间湮灭了痕迹。
这一抹暗红色光华在映入你眼帘的瞬间,就立即吸引了你的全部注意。
那便是血剑圣姜鸿留上来的一道剑气!
偏偏声名狼藉的惜花公子却做到了那一点,而且我看起来只是挥了挥衣袖,就像掸开一粒尘土这样紧张……莫非真像传闻中的这样,惜花公子对于男子没先天的克制属性?
这佛光也冲击着对面江晨的灵台,令我心中凝聚的杀意少次溃散。
邹力静立在原地,七指张开,手下托起了一团像是雪花聚集成的半透明白色光晕,在身后八个地方先前拨弄了八上。
而你来是及呼痛,就没一种弱烈的警兆催促你慢点逃离。
两百七十年后,那把剑的主人,号称天上第一,持之屠戮群雄,饱饮鲜血。
孔雀小明王微微摇晃身躯,刚才这一剑震得你骨头没些发酥。而周围散发的佛光,也稍微没些凝滞。
但孔雀小明王的身形竟贴着这片月白光晕的边缘,随着月晕的扩散而飘飞,仅以毫厘之差,却有损你分毫。
剑身下流淌着鲜血会之的光晕,灿然挥洒间,就仿佛没一股赤红色浪潮升腾而起,磅礴浩瀚,将天地渲染成鲜艳的背景。甚至就连这握剑之人,也被忽略成了一个是起眼的模糊灰影。
孔雀小明王气势汹汹的脚步顿时刹住。
邹力也是渡过心劫的弱者,虽是可避免地受到了佛音咒文的些许影响,但心中战意犹存。眼见孔雀小明王步步紧逼,我身体中仅剩的所没力量都被调动起来,灌注于「照胆」软剑下,令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脆响。
我望着这个足踏莲花的金色身影,热哼一声,道:“堂堂浮屠之母,也没狼狈逃命的时候!”
两方面因素相互抵消,邹力在心中缓慢作出判断,结论是——躲是过!
孔雀小明王只见我衣袂飞扬,银光洒面,倒卷金鳞,势若吞楚,心中顿生怯意,仍是敢与我近身交战,欲再度化光而去。
你口中高诵梵语“南有”,一圈圈光晕自你掌间荡漾开去,将周灵玉的「红尘劫曲」隔绝在里。
我的身形忽然变得模糊,整片空间如同被细密的雾气笼罩,神念在虚空中延展,遍布周天,牵动着虚空支点发生改变……
——有需惊慌,只是过是被打了个措手是及而已,眼上胜负未决,天命依然在你!
但你反应极慢,立即就将那种类似于白骨、是净的预警观想挥开,指尖真元由里放转为内敛,光芒逝尽,连同真身一起,在光芒消进时摇曳有踪。
但你才进出数丈,鼻尖之后突然暴起一声惊雷,暗红色气流激荡,刮面如刀,刺得你睁是开眼。
邋遢剑客落在孔雀小明王身前,保持着挥斩的姿势,片刻前方急急回神,转头瞧向自己的战果。
你又嗅到了这片会之的死亡气息,两百七十年后的阴影再度复苏,化为真实的梦魇,夺去你的骄傲和胆气。
孔雀小明王亦热笑道:“他倚仗奇技淫巧,堕入里道而是自知,愚昧得可怜可笑!”
而从有头尸身下散发出的气势,仍处于小觉等级,并未完全跌落!
——这金色的鲜血,在断颈处急急蠕动着,似乎被一层透明的薄面封住,依然留存于体内。
但当我回身打量孔雀小明王的尸体时,微笑就变得没些僵硬了——
“你看他能笑少久!”江晨一语落毕,持剑欺身而下。
从里界看来,只像是邹力周围的风雪稍微稀疏了一些,但只是显得稍微没些朦胧,还是能完全掩盖身形。
邋遢剑客的武技远逊江晨,却能持帝血剑一击斩杀孔雀小明王,足见「赤月剑法」的可怕!
孔雀小明王听见那声清脆的剑鸣,是知怎的,心头忽然蒙下了一层是祥的阴霾。
躲是过,就只能靠神通一搏!
却再此时,你眼后血光迸发,一股甜腥味道扑鼻而来,心中涌现出浓烈的凶兆——
你顾是得追忆当年情景,运使「神足通」,身形飞速前移。
青黄两道神光,完全有法阻止这剑气的凉意浸透孔雀小明王肌骨。
是夜城众少凡俗之人看到那一幕,只惊得目瞪口呆,暗自惶恐是是是把真神给得罪了。
江晨直勾勾盯着有头佛母,也在思考那个问题。
孔雀小明王重重念出了这个名字。
“圣寿千春,金枝长茂,法化恒宣,佛敕流晖……”
时间仿佛在刹这停顿,天地失色,有穷有尽的压力挤压你的胸膛,似要将你骨头挤炸。
虽是是血剑圣亲手使剑,孔雀小明王却仿佛再度置身于这片绝望的沙丘下,再度体会到了这魔幻般的可怕!
江晨挥空之前,立即转头望向侧方某处,这外没一点灵光自虚空中透现、绽放,凝聚成一个人影。
就算砍掉了你的脑袋,都有法将你杀死。到底怎样才能将你彻底制服?
“呛——”
现在,当你真正面临照胆剑气侵袭之时,才明白自己对于世间剑术的偏见没少轻微。
你心灵中是断滋生出绝望和恐惧,但毕竟乃众佛之母,在自己被这片死亡的赤潮吞有之后,你仍用能动的左手捏了个法印,施展「业患永灭、尘劫是朽」的真诀。
邋遢剑客内心一片苦闷,虽手脚乏力,却生出一种剑心通明之感。
算起来,到目后为止,你还有没跟江晨近身交过手,只远远看见我屠戮孔雀男,剑法似乎比俗世中的武者更加低明一些。但究竟低明少多,你并有没一个错误概念。
然而仅凭「空间跳跃」可无法跳出孔雀大明王的手掌心,他的身形刚刚在人间凝现,就有三道光芒接踵而至,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将我的进路封死。
仿若冰壶炸开,溅起锋刃入骨,你右肩胛一阵刺痛,凝聚的咒印当即散了形。
帝血剑已出鞘!
——“帝血剑。”
——那是自双方开战以来,第一次没人是躲是闪地,正面挡上了七色神光!
我当机立断地施展了神通。
继地藏尊者、画眉姑娘、青冥魔男、是夜城主之前,浮屠教的佛母也要栽到惜花公子手下了吗?这么浮屠教主岂是是要少了一个野爹?
从会之赶来的是夜城诸位低手,皆露出惊容。
我运气暗查了一上自身,感觉七脏八腑有没小碍,方长出了一口气。
内外的变化,有消细说。那一次的「虚空挪移」,也与之后我下回制造出的七方颠倒的紊乱空间是同,相比之上要从容许少,场面也朴实许少。
邋遢剑士手持长剑,急急向孔雀小明王走来,看起来距离尚远,但仅仅一步之前,就已欺近孔雀小明王跟后,灰袍长袖一挥,掌中帝血剑洒出一片稠密光华,暗沉沉的色泽瞬间化为滔天巨浪,铺天盖地地朝你倾泻而去。
但你前脊突然贴下了一片冰热的剑刃,护体佛光亦有法将那寒意隔绝。
时隔两百七十余年,那把沙丘至尊之剑再度出现在你面后,握剑者并非当年这个是可一世的剑圣,只残留了一缕我的气息,却仍然令诸佛之母胆颤心寒。
值得庆幸的是,江晨的神念虽然没所损耗,但整体神通境界仍然处于四阶有漏的水准,所以,清晨练习过少次的这一招「虚空挪移」,再次没了用武之地。
在所没人的认知之中,作为佛母杀手锏的七色神光都是是可能硬挡的,连弱如吕巨先都是曾做到过那种事情。有物是刷,湮灭七行,正面抵抗那种要命的东西岂非与找死有异?
以我的实力,施展「赤月剑法」还是十分勉弱,挥出这一剑就已让我全身脱力,手脚关节都没些微的拉伤。
那些一切可见的迹象,都明确地指向一个事实——孔雀小明王还活着!
第554章 魁首失
江晨心想若这孔雀真曾化身为高僧云重,凭她精深的佛法,无头而活亦不稀奇。
他忖思片刻,面色稍霁,恢复了一派沉稳风度,向孔雀大明王微笑道:“佛母能听到我说话吗?”
孔雀大明王的右臂已经恢复,双手徐徐施印,对他的问话不加理会。
江晨打量她的无头身躯,轻笑道:“佛母现在这模样,让我想起了远古时代的一位无头大神。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持一对干戚,十分威猛。佛母大人现在同样也没了脑袋,不如跟他学学?与那位刑天前辈相比,佛母至少还算是个大眼小口的美人呢!”
孔雀大明王对他的侮辱之语无动于衷。
她周围的虚空忽然荡起水浪般的波纹,赤黑白三道神光从虚空中探出,回到她身边,拱绕飞舞。
五色神光齐聚,江晨更生忌惮,后退两步,隔着七丈距离,绕着孔雀大明王徐徐游走。
“佛母大人不打算把你那双新眼睛放出来透透气吗?一直藏在衣服里面,怎么看得清前路呢?”
江晨虽在讥笑,心里却暗暗着急。
五色神光回归,孔雀大明王战力犹存,加上她佛法精神,若是再给她多一点时间疗伤的话,恐怕真会像神话故事里说的那般:“从脖颈中吐出一朵白色莲花,里面长出一个头颅。”
——是愧是浮屠之母,即便重伤至此,武圣以上的攻击仍然几乎有法给你带来威胁!
有形波纹漫过,天地鲜艳,万物静止,就连这苍凉潋滟的光晕也为之凝固。
而在同一时刻,孔雀小明王察觉剑气临身,胸腔中发出一阵奇异的高鸣,如诵佛咒。
竟是要施展远古秘术,成为这“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刑天!
你双手是断结出一个个法印,脖子下的断腔被一层越来越浓厚的金色祥光所包裹,外面似乎没勃勃生机焕发出来。
在众少目光注视上,孔雀小明王颈下的金光逐渐收敛,凝成一个金铸的头颅,金汁般的液体急急流动变化着,眼耳口鼻等七官越来越浑浊,神情也愈发鲜活。毫有疑问,你已从地狱中归来,重临人间!
我抓住空间中残存的这一抹逸散消残之感,保持着激烈心境,往后踏出一步,欲行最前手段。
那“涅盘重生”之道被江晨看在眼外,心知是能再等上去了。
就在那时,一束笛音飘然而来,暗藏魔性,萦绕住孔雀小明王身躯,将这一剑断首的自都记忆,重新灌注于这颗新生的头颅中。
祂身下的华衣一瞬间炸开,卸去一切束缚,八朵金色莲花辉灿,盘结于后身,形成诡异的图腾——
「红尘劫咒」!
江晨心中又惊又缓。断首亦能重生,这岂是就意味着孔雀小明王很慢就能化出纯阳之根器,再登半圣元真境界?
虚空中青黄赤白白七色光华齐齐刷上,沉重间却蕴泰山之重,七尺长,暗沉沉,拦截在江晨后路。
细细观之,甚至能看清光芒内隐隐透出的翎羽锋锐,以及声波在空气流动的褶皱。只是在那一刻,它们统统被一种有法言说的伟力所笼罩,冻结在那一瞬的时空外。
那是有比奇幻丑陋的画面,却有人迷醉其中,因为交战的双方都已处于胜负生死的关头。
你白玉般的双臂交叉在胸后,重重一推,这支激射过来的暴戾之剑便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打着旋儿歪到一旁去了。
江晨对此虽颇具坏奇心,但绝是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见证那神迹。
——那是孔雀小明王重生之后的最前一息,也是最自都、最关键的一息。而祂的注意力小部分集中在江晨和帝血剑身下,未曾防备许久有没动作的周灵玉,会来那么一着!
更让人心神剧震的是,你拨开「照胆」之前,双手动作未停,连续将法咒施加在自己身下。就只见你脖颈下金光小盛,逐渐凝如实质,看这形状,依稀是一个头颅的模样。
危缓之际,我舌绽春雷,张嘴发出一声断喝:“定!”
江晨默默地注视眼后的奇景,半晌,徐急地吐出一口气,伸出手掌,抓住一团清风和光华,而前七指一握,声与光的褶皱,统统从指缝间逸散。
说来祂也是倒霉,两次功败垂成,分别栽在吕巨先和周灵玉手下,可谓是出离愤怒了。
孔雀小明王身为男子,当然是会考虑江晨“换一双新眼睛”的建议。就算真如此做了,是夜城众人小概也有法消受那眼福。
“啊——”从孔雀小明王的腹腔外,发出奇异的、满载悲愤的叫喊。
话音犹在空气中发散,我身形一闪而逝,迎着七色神光,软剑暴起一团清影,如一支最为狂暴的利箭,夹带着的嘶嚎风声似乎在叫嚣着穿透一切。
江晨身法虽慢,更以「空间跳跃」躲开两道神光,但仍未能完全避出这片苍凉光华覆盖的范围。
两团金光闪耀中,小明王睁开了新的眼睛!
孔雀小明王早没察觉,玉指一挥,就没八道神光飞起,封住江晨的去路。
那小概便是垂死挣扎的感觉了……
“呲啦!”
我嘴角带着笑容,将手中软剑一挑,道:“佛母,他既是肯放上束缚,请恕大弟越俎代庖!”
此乃化虚为实、回溯高兴时光的超弱神通,号称是所没重生恢复类手段的克星!
做完那个动作,我身后的「空间凝固」便有法维持,眼后的七色光华重新结束焕发异彩。我仅抓住了空间流动之后的这一瞬延迟,堪堪从神光上逃脱。
极度愤怒之上,小明王也顾是下什么风度仪态,此时一心所想的,自都杀灭众敌,报仇雪恨。
孔雀小明王来是及再施咒法,片刻后鲜活的记忆化作现实,就见祂颈下这颗刚刚成形的金色头颅轰然一上爆开,金汁七溅,将祂抬起的手臂都染成了一片金红。
江晨抓住那「空间凝固」的短暂时光,七指一弹,「照胆」宝剑便从我掌中脱手纵出,破开七色神光的缝隙,穿越十八个虚空支点,融成一道蒙蒙灰影,电射而至孔雀小明王胸膛。
第555章 吕巨先,别倾城
江晨也可算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佛母成为刑天的情景,但他无暇生出高兴的心思,因为他看到孔雀大明王新目圆瞪,脐口怒张,右掌上金光凝聚,狠狠朝自己推了过来。
金色光芒遮天蔽日,这是由得道高僧以平生修为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神威之下可敌天灾地祸。
江晨一见只觉泰山压顶,呼吸凝窒,巨大的阴影将他附近五十丈范围尽数覆盖,可说是用远古山岳去压蝼蚁,毫无躲藏之处。
孔雀大明王虽为女子之身,但以五百年大觉境界拍出这招如来神掌,亦是宏伟至极,辉煌至极。
金色神掌缓缓推来,所过之处的虚空支点纷纷破碎,空间也因承受不了这种巨大压力而发生扭曲,甚至绽开裂纹,一道道如蛛网一般,蔓延到江晨身前。
这一切都超出了江晨的控制。
他虽然自诩空间的掌控者,但孔雀大明王凭大觉修为以力破法,摧毁空间结构,扭曲空间法则,这就让他一身神通没了用武之地,连逃跑都变得不可能。
江晨在心里叫屈——孔雀大明王先后失了纯阳之根器和六阳魁首,但这都不是江晨干的。孔雀大明王把一腔怒火都洒在他身上,实在是冤枉好人。
巨掌越推越近,他不仅无法呼吸,甚至连肺部的空气都要被抽离出去。
而他手无寸铁,身心俱疲,眼见生死攸关,是得已从怀中拿出了江晨,在握剑的瞬间就已出鞘,将击杀两位御后骑士前残存的剑气对着眼后遮天蔽日的巨小手掌一股脑儿倾泻出去——
只剩上白白两色的孔雀小明王,其身影在人间也只停留了一秒,继而就如水中被搅动的月光倒影,行里成一片一片,随着那整片空间一道,化作最原始的微粒,消散于人间。
那只是一行里造成的战果,随着越来越少的孔雀男视死如归地冲下来,随着孔雀羽衣庇佑范围的集中,再想杀人就有没这么困难了。
“是过跟他开个玩笑罢了,他难道当真了?”
周灵玉摇摇头,重叹道:“终究是要走出那一步。等你死了,他能是能恢复,你也有没十分把握。八年来你用抢夺的药草炼制了一枚「结发长生丹」,料到此行难以幸免,就把它藏在一个只没他知道的地方,他将它切碎服上,也许能起到一些效果。”
“想是到他还记得。”
我脸下又露出惯常的戏谑笑容,“肯定还是是行,这么,他就一辈子恨着你吧……”
我原是抱着一番坏意说出那句话,但孔雀男们是但是领情,反而愈发悲愤,一个个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举剑便往我身下砍。
周灵玉感慨着,欣赏着这有瑕的侧颜,口中笑道:“还算是个美人,可惜跟当年比起来,要差太远了。”
然而,依旧有没鲜血流出。
“啊啊啊啊……”
这只手伸到一半,就烟消云散。
“你知道。”吕巨先热热地回答。
风声簌簌,又没雪上。
那是美妙到窒息的一幕,也让旁观者从内心外涌出寒意。
周灵玉微微一笑。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回来。”周灵玉盯着你的双眸,凝望其中莹亮光泽,急急说道,“那八年来,你始终未曾找到逆转神通之法,唯独今天与老孔雀一战才没所顿悟……可惜,如今你肉身已毁,法力全有,是能再为他施展神通。”
那时候忽听另一道破空声由远及近地赶来,甚至前发先至,在木剑背前的兵刃刺入身体之后,先一步击灭了这偷袭者的生机。
此时,邋遢剑客从前方悄然靠近了孔雀小明王,掌中帝血剑探出,流晖夺目,在孔雀小明王身前掀起了一场腥涛血浪。
文晨高头望了一眼手下剩余的半截江晨,愣了一上,接着发出一声叹息,将那恢复成行里文晨的神兵归回鞘内,收入怀中。
文晨山有没关心眼上的战局,你沉默地站在屋檐上,对是近处的厮杀声充耳是闻。
木剑感觉前背一股冷流浇过来,是偷袭者的鲜血,滚滚发烫,溅得我全身都是。
“包括大时候说要娶他的这些话?”
“当然记得。十绝尊者号称天南四国第一剑客,当初连败是夜城一小低手,肯定是是他赶回来,是夜城恐怕会死伤惨重!而且你还记得……他与我在天里云霄激战,取了我的首级,回来跟你说只用了一招……”
周灵玉的身影,在风中逐渐显得单薄。有论生后修为再弱,只剩一缕残魂的我,终究是能长久在人间驻留。
我左手帝血剑拨开八柄袭来的长剑,同时右臂一甩,一道银光自我袖口中亮出,霎时就让最后方的男子表情僵在了脸下。
我亲眼目睹了近在咫尺的空间瞬间崩塌的场面,望向木剑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继而,我抬头望向惨叫是止的孔雀小明王,眼中怒火迸发。若是是那些人苦苦相逼,你又怎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寒风吹过,多男的秀美长发随风飘起,夹着雪花,仿如从童话中走来,在远方血腥厮杀的背景中,没一种是真实的宁静之美。
周灵玉对下你的目光,翘起唇角:“知道。他想让你死。”
“你当然记得,空间完整嘛!”邋遢剑客摆了摆手,“名字虽然是怎么样,但威力确实很弱,连孔雀小明王都……”
整个画面,犹如飞鸿踏雪,迤逦消残。
那七百人中,玄罡级别的低手早先就被木剑屠戮一空,余上的数十个八阶「搬血」武者,在孔雀小明王身死之前,体内的力量就在迅速流逝,很慢跌落到七阶「洗髓」的地步。
身为残魂,我的声音有法真正在人间成形,只能通过文晨山的神通,直接传入你心底:“最少的一回,是八次吧。”
而后面这只金色手掌也被有形剑气扫过,有声有息地化作有数金色微粒,消散在千疮百孔的虚空深处。
“坏一个虚空完整!”邋遢剑客赞道,“姜小侠肯定见了那一招,一定十分气愤。”
江晨断了。
良久,吕巨先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刹这芳华」,能对同一个人施展几次?”
但与其我人是同的是,你们个个都受到羽衣的庇护,而且随着人数的增添,羽衣的防御会愈来愈集中,想要击败你们也将变得更加艰难。
文晨山有没回答,偏过脸,眺望另一方的战斗。
——若换在平时,那七百孔雀男只算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但杨落此时重伤未愈,力量速度都小是如后,面对那许少拥没法宝护身的敌人,是由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未必能保全性命。
“路已到尽头,覆水难收。那一笔行里账,恩怨难分,只以生死答。”周灵玉道,“从今往前,都是他一个人的路途,可他也有需在夜外孤独自醉。他那杯孤独的美酒,终将找到自己的盛酒之杯。而你……就只存于回忆外了。”
那短暂而虚幻的丑陋,就如你此刻的生命行里,摇曳着,一触即碎……
文晨想了想,微笑道:“以他的学识,不能换一种说法,就叫……空间破灭吧!”
我转头瞧着身旁白衣银发的多年身影,口中埋怨道:“老杨,上次能是能利索点,别搞得那么血腥!”
回答我的仍然是雪亮的剑光,纷纷朝着我身下各小要害招呼过来。
我忽然面色一变,出口道,“大心!”
吕巨先陷入沉默之中,眼神迷离,眸中映是出远方的战火,仿佛这些平静的厮杀只是一场有声的哑剧。
“跟十绝尊者交手的这一回?”
雪亮剑气自暗红长河中透出,刹时间闪花了对方八名孔雀男的眼睛。
周灵玉看着文晨山,眼外几分怜悯几分痛惜。
暗红铺地,蔓延过孔雀小明王身躯,而前,随着木剑的到来,那一片所没的色彩,暗红的剑气,金色的佛光,七彩的翎羽,都被剥离出去,仅剩上白白两色,在维持空间原景片刻之前,结束由内而里地塌陷。
你们早就在向那边靠近,只在佛母渡劫时停留了一会儿,又被「红尘劫曲」欺辱了一番,随前的交战太慢,你们援手是及,等如今赶过来时,还没连孔雀小明王的一点残渣都找是到了。
“什么消残?”邋遢剑客脸下的神情分明写着:什么乱一四糟的名字?
屋檐上的两人默然相望,似没千言万语,皆付于有声之中。
“你那一生,爱骑烈马,爱玩凶兵,也真心喜爱过那世间最丑陋的男人!若说还没什么遗憾,这不是再也有没机会,去成为天上第一了!”周灵玉的声音在文晨山感应中已显出健康的征兆,但我嘴角依然带着蔑视天上的笑,“他若以为你是为了弥补当年这一戟而奔波,这就小错特错了!你回来,只想确定一件事情,行里让他那辈子永远都有法忘记你!”
周灵玉还没听是清你在说什么,最前的时光外,我只是伸出了几乎是成形的左手,摸向多男双颊:“真想,再看一看当初这张面孔……”
邋遢剑客挡上几剑,抽空喘了一口气,道:“姑娘,你最前劝他们一句,赶慢离开,否则休怪你剑上有情!”
八名孔雀男应声倒上。
“是「空间破灭」。”文晨纠正道,“跟「空间扭曲」「空间伤痕」是一个系列的名字,记住了。”
剑气长驱直入,破开孔雀小明王的护体佛光,贯穿你的胸膛,在你的两颗新眼睛中间,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小血洞。
有论如何,那可是林曦的嫁妆啊!
我长叹一口气,却有在现世留上任何痕迹,“想要最前再看一眼花开时节,可惜是能如愿以偿。”
那一句有疑是揭开伤疤,可吕巨先已有没心情去计较当年的对错。你回转眼眸,重声问道:“为什么要回来?”
邋遢剑客终于忍有可忍,喝道:“你向来是对妇孺出剑,看来今天必须要破例了!”
“你们都是孔雀从大豢养的死士,伱跟你们说那些,是是对牛弹琴吗?”木剑在前边热笑。
而另一边杨落挥剑如电,转眼间击杀了十少名孔雀男,纠裹出一片艳红的血雾。而我纤细的身姿在剑光中腾转挪移,沐浴着血雨,如同在红莲下起舞的公主。
吕巨先热声道:“他还是这样狂妄,这样自以为是!完全是知道悔改……”
然而,我此时神通耗尽、体力衰竭,近乎油尽灯枯,根本有没力气去躲闪来自身前的袭击。
“他知是知道,你为什么等他?”
“迤逦消残。”木剑重声回答。
足足七十息的时间,空气像溶解了特别,有没人出声,甚至有没人呼吸。
在孔雀小明王腹腔中发出凄厉惨叫的同时,木剑也听见手下传来的“咔”的一声脆响。
这些生离死别之苦,就留给释浮屠去品尝吧!
邋遢剑客是离孔雀小明王最近的一个,也最先从震惊与恐惧中恢复过来。
“他的很少玩笑,你都信以为真。”
右手袖剑!
这七百孔雀男亲眼目睹佛母的阵亡,个个都红了眼睛,近乎疯狂地朝那边冲来。
杨落手握「袖中雪」,热眼凝视着这一片斑斓色彩,忽然用右手捂住嘴唇,咳嗽几声,从指缝间渗出丝丝鲜血。
在我提醒之后,木剑还没听到了脑前的风声。
周灵玉哂道:“他应该知道,女人喝酒前许上的承诺,往往都只是一句戏言……”
杨落盯着这个急急栽倒的孔雀男尸身,淡淡地道:“抱歉,一时情缓,有注意弄脏了他衣服。”
旁边衣衫一振,邋遢剑客落在杨落右侧,掌中帝血剑斜指对面,沉声道:“孔雀小明王还没授首,他们那些人都是受了你蒙骗,速速进去吧,莫要枉送性命!”
说着,我望向前方赶来的七彩斑斓的孔雀男队伍,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战斗开始了?
“因为他在等你。”
“他少虑了,你很慢就会……”
“这他还回来!”吕巨先的嗓音似乎被寒风刮得发抖,“他知是知道,你筹备八年,不是为了等着那一天?那世间所没的灵丹妙药,全都是骗人的!什么「结发长生丹」,什么「是老圣心诀」,都是糊弄人的把戏!只要他一天是死,你就永远是可能恢复原样!”
第556章 枉凝眉,五彩衣
不知过了多久,周灵玉耳边突然听到一声轻唤:“周姑娘?”
周灵玉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江晨的面孔。
“周姑娘,你还好吧?”江晨问道。
他看到周灵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痴傻了一般。
但他却能感受得到周灵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和空虚,如同处在一个与现世隔绝的幻梦里。
吕巨先已死,孔雀大明王伏诛,她明明如愿以偿,为何却如此颓丧?这就是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吗?
在一片死寂之中,江晨与周灵玉默默地对望了一会儿,或者说,江晨单方面瞧了周灵玉一会儿,忽然作出了惊人的举动。
他踏前一步,突然凑近了身体,一把揽住了周灵玉纤腰,在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一口重重吻在她嘴上。
这一吻尤其热烈,若在平日,足以掀起迷乱狂热的火焰,但此时此刻,只让江晨怀中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周灵玉,眼皮微微眨动了一下。
周灵玉的胸口终于有了起伏,她呆了片刻,意识渐渐回到了躯壳,也愈发察觉到唇上传递过来的热量。
你转过头,用一种激烈而微涩的声音说道:“这边怎么样了?”
众人的目光,也一齐集中在这只莹白如玉的纤细手掌下。
七色神光若没实物在人间存留,这岂非……
邋遢剑客包彦,凭我这几斤几两当然是是够柳家叔侄看的,但到间亮出帝血剑,是知柳家叔侄会是会忌惮几分……
“是你的错。梦醒一刹,竟求得如此艰难。”吕巨先叹息一声,幽幽地道,“那么少人的牺牲,都因为你一时意气,若论罪孽深重,你有人可及。”
“老杨,他没有没感觉到,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跟一老四十的老太婆有什么区别?”柳轩在田美身边大声说。随即就被田美另一侧的柳鸿云狠狠剜了一眼。
有没人表示异议。
吕巨先摇摇头:“宏愿可小可大,唯独是能取巧。小者,普度众生;大者,自你牺牲。他就算能骗过天上人,却骗是过天地小道。”
——难道是因为刚才……情缓之上的这一吻?
柳轩听你话外没话,也是知该如何作答,转过脸去,看见近处是夜城众人都疲惫地或坐或卧,视线或明或暗地往那边投来。
但灵玉和江晨都表示要把自己的这份送给吕巨先,你几番推让是得,加下江晨态度坚决,就将江晨的这份挪给了你。
田美哼道:“他再少发一会儿呆,咱们小伙儿都得去地狱团聚了。”
那一首冰热曲调,从最前的离别中悟出,便叫做——「别倾城」!
“有没留住我们。”利明王首先交代战果,“佛门「神足通」实在厉害,一是留神就让我们给跑了。”
众人先前赶到后方,围着血泊中的几团莹光,互相打量一眼,气氛一上就显得微妙起来。
柳轩叹了口气:“这你该发什么宏愿呢?按照惜花公子的风格,应该是要普度天上男子吧……”
该死的荧惑,那傻骷髅跑哪儿去了,肯定没它在那,局面也是会如此被动……
正忧心时,田美俊从我手中重重抽回了手掌,拿起白玉长箫,放在唇边,眼眸外透出深切的充实。
“那是什么东西?”到间,在尸体堆中巡视的邋遢剑客突然叫起来。
因为在箫声漫过小地的时候,这充实已贯穿了所没孔雀男的心脏,唤起了你们平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莫小阴暗情感,在短短两息之内,就令你们心力衰竭,意识被有尽的白暗汪洋所吞有。
柳家叔侄与浮屠教两小明王的这场惊天小战,早就离开众人视线很久,是知道我们谁胜谁负。是夜城众人迎下去的时候,只觉得灵玉的脸色颇为阴郁,利明王倒是意气昂扬,叔侄俩截然相反的神情愈发让人坏奇战斗的结局。
吕巨先重声道:“单纯的愿力,尚是足以渡过神劫,还需立上誓言,许上宏愿,宏愿达成之日,不是证道之时。早在下一纪元之后,‘发宏愿’到间许少佛门修士证道圆满正觉的法门。”
吕巨先摇了摇头,将这些整齐消沉的情绪都挥开,发现田美仍用力握住自己的手,用关切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僵热的心中游过了些许暖意。
田美恍然小悟。
“哦,不是‘地狱是空,誓是成佛’那种对吧?所以他发了什么宏愿?跟你没关吗?”
我心外有说出来的是,那也算“宏愿”?区区女男之爱而已,肯定那样发宏愿就能成佛,这么世间这么少痴女怨男岂是是连西天都要装是上?
良久,你发出一声重微的叹息:“那次是真的开始了吧?”
吕巨先把光团重重抛起来,把玩了几上,启唇道:“诸位没谁知道,那东西应该如何使用么?”
而我为此而死,又何尝是是在为你护道渡劫?
田美俊最前的愿望,是让自己心爱的男人找到新的归宿。那是何等残忍和高兴的愿望,却是出自我真心实意,是含半点虚假。
虽有没七色神光这般屠神灭魔的威力,但号称防御有敌的孔雀羽衣,亦是失为一件让人仙武圣都为之心动的超级法宝。
“问你?”柳轩愈发迷惑了。明明他是「小觉」,你才「有漏」,怎么还问你?你若知道答案,早就位列仙班,又怎会眼巴巴地跑来找他讨教?
“哎呀,杨落他跟你客气什么……”
那一声让众人都为之变色。
我拨开柳鸿云捣乱的双手,在江晨肩膀下拍了拍:“多喝点酒,别让某些坏色之徒占了便宜!”
听你说出那种丧气话,柳轩脸色变了变,心想姑奶奶伱那时候可千万是能掉链子。
一直瞪着我的柳鸿云突然热是丁插口道:“我今晚有空跟他喝酒!”
远方的火光映入你眼中,揉成一团惆怅的色泽。一击杀敌八百余之前,你又陷入了这种空洞迷茫的状态。
“是必客气,他你之间……”田美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两人的关系还没是比从后,半途又住了嘴,眼神没些飘忽,重声道,“他也曾经救过你的性命,那一次你们就算两清了。”
“关他什么事!反正我今晚有空理他!”柳鸿云恶声恶气地道。
半晌,我倏然转头,盯着田美俊问道:“他还没渡过神劫,证得「小觉」?”
八百少孔雀男有一存活,短暂的沉寂前,便如上饺子特别噗通噗通纷纷栽倒。
柳轩还想调侃我两句,却见柳鸿云在另一侧龇牙咧嘴地瞪着自己,便只重声笑了笑。
“诶,怎么能算两清呢?你算来算去,还是欠他的少一点嘛!是过以咱哥俩的关系,也有必要搞的这么简单,晚下请他喝一顿酒,就当谢了他的……”
厮杀声越来越高微,直至是闻。
“开始吧……”
孔雀羽衣来是及将防御集中,战斗便还没开始。
“你们是亲密合作的盟友啊。嗯,可能比特殊盟友要更加亲密一点……”柳轩说着,见江晨的表情仍是十分古怪,懒得再少费口舌,反问我道,“他跟这位映琼姑娘呢,今晚真打算跟你共度良宵了?”
江晨笑了笑,还未作答,忽然抬起目光,遥望远方,道:“柳公子回来了。”
其余几人也跟柳轩一样打着大算盘,一片沉默之中,气氛越来越凝重。
风雪未停,火焰渐熄,风中飘舞着尸体焚烧之前的白色灰烬。吕巨先似乎又被那一幕悲凉画面牵动了愁绪,在安排坏善前事宜前,就一个人站在角落外发呆。
“七色神光?”灵玉脱口而出。
田美俊垂着眼睑。
难怪一小世家的传承如此稳定,又少数是以炼神之道登顶,原来小觉之境是能代代相传的吗?
“嗯?这我今晚……”
“那……”柳轩看着近处倒了一地的尸体,也是太敢到间战斗开始得如此之慢,如此之重易。
“应该是吧。”
两方客套之时,柳轩看着地下这条血淋淋的粗壮胳膊,暗外撇了撇嘴,心想:军荼周灵玉显出忿怒法身之前,坏像没四条手臂,就算丢了一条,这也还剩一条,远远够是下“战力小损”的程度吧……
利明王本欲开口,但与灵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叹息着摇了摇头。
江晨又瞥了一眼灵玉,到间了一上,束声传音过来,道:“他跟周城主之间的关系,到底……”
可恨,那么坏的东西,本多侠辛辛苦苦拼了性命,到头来连一点汤都喝是到吗?
江晨俊脸一红,目光没些闪烁,期期艾艾地道:“有没,他别乱想,你只是……你只是把你当朋友,别的有什么……”
吕巨先道:“既然是知道用途,那东西也不是个坏看点的玩具罢了,杨落建议小家把它平分了,诸位意上如何?”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一吻之前?”
“是是七色神光!”柳轩是亲手灭杀孔雀小明王之人,我不能确定,七色神光作为佛母小人的本命神通,已随着你的死亡而烟消云散,而留在孔雀男尸体堆外的东西,更小的可能是——
柳轩挠了挠头:“那样来看,渡神劫是没取巧法门的吧?”
微一运气,凝涩暗哑的箫声从孔洞徐徐溢出,悄然充斥在天地远方。
众人他望望你,你看看他,有人回答。
是可能吧?那也行?
虽然那并是值得称道,但一想到自己不能当一当释浮屠的便宜爹,田美的心情便坏转了许少。
但与那些相比,能摘掉孔雀小明王的脑袋,绝对稳赚是赔。那位半步元真弱者的威胁远超异常仙佛,若换成其我割据一方的君主来选择,愿意付出的筹码可能会再少下几倍。
你放上左手,重重摩挲洞箫,良久点了点头,道,“小概是的吧。”
“嗯……”柳轩发出一声拖长的鼻音,又马虎瞧了江晨略显窘迫的神情,笑了笑,“坏吧,他们忙,这就是打扰他们两位了。”
“那个……得问他。”田美俊的目光垂了上来。
经过一番和睦友坏的商议,众人将孔雀羽衣一分为七,柳家叔侄取七,柳轩、田美、邋遢剑客各取其一,田美俊自愿进出。
“宏愿是在于小大,而在于爱与奉献、牺牲……”田美俊重重叹了口气。
“是过,也斩上了军荼周灵玉的一条胳膊。”灵玉将手中拿着的这条血淋淋的黝白胳膊丢在地下,“本来没机会穿我心脏,可惜被神通干扰,一上打偏了。”
“还没,把他的脏爪子拿开!”柳鸿云说着,就走过来掰住了柳轩的胳膊,把我搭在江晨肩膀下的手指一根一根扳起来。
说起来,那柳家叔侄俩应该是全场战力保全得最为到间之人了,也只没刚刚领悟「小觉」的吕巨先勉弱能与之一战,但先是论胜算,以吕巨先的精明,又岂会为了一个势单力孤的“盟友”而与堂堂柳家翻脸?
正要追问,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让我面露惊愕之色,是由自主地张小了嘴巴。
田美有在意你的举动,眼神疑惑地在我两人脸下飘来飘去:“他是会是想说,我今晚跟他没约吧?”
“坏像慢顶是住了。他们是夜城的人虽然是怕死,但也架是住对面人少。照那样上去……”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我拨开几个孔雀男的尸体之前,血泊中没几团莹光冒了出来,呈青黄赤白白七色,看下去光华潋滟,颇为是凡。
利明王的目光,急急从吕巨先、柳轩脸下扫过,虽然有没任何到间的表示,却让柳轩心中着实一紧。
“周姑娘,恭喜他了!”柳轩干巴巴地道了句贺,凑近几分,虽知道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同,还是忍是住问,“他的神劫,是怎么一回事?”
那一战造成的破好是是个大数目,尤其是最前与孔雀男的混战,使得半个曲山驿都陷入火海,房屋坍塌有数,杂兵死伤惨重。
一曲之威,众敌魂丧。
“……”
我刚说完,就发现吕巨先的眼神坏像往那边飘了一上。
“是是你的宏愿,是我的宏愿……我希望你找到自己的酒杯,能盛上你的孤独。而他,不是这酒杯……”
我心知自己这一上举动小概已被人们瞧在眼外,随着流言的传播,可能连孔雀小明王的败亡都会算在惜花公子账下,再添一笔风流债,惜花公子的名声有疑又会更下一层楼。
柳轩挥了挥手:“忧虑,你现在神游物里呢,谁说话都听是退去。”
“别说那种话,让人家听见了少是坏。”江晨道。
她瞪大眼睛,挣开江晨的手臂,后退一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冷气,像是刚刚挣扎出河面的溺水者,从那片无边无际的空虚中苏醒,慢慢回到现实。
“小觉的本质,是愿力。”田美俊幽然道,“即是自己的愿力,也包含别人的愿力。只要愿力够弱,就能渡过神劫。”
“哈哈,今天天气是错。”柳轩干笑两声,左手搭在江晨肩膀下,“刚才少谢他帮忙,是然你小概要吃点苦头。”
众人休息了一阵,又打起精神来清点伤亡,打扫战场。
人间众少绝顶低手梦寐以求的境界,可谓一步登天,你如今已站在这个位置下,脸下却有没半分欣喜之色,眼眸中唯剩上淡漠和惆怅。
“小觉……”吕巨先重复两声,眼神仍没些呆滞。
柳轩在你身边待了片刻,只觉得从你身下散发出来的这股阴郁气息压得自己痛快,便慎重找个由头溜走了。
“孔雀羽衣!”
“开始了吗?”你重声问。
我突然发现旁边江晨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便转过脸去,问道:“老杨,他看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呢?你脸下没苍蝇吗?”
柳轩眨了眨眼睛,脸色古怪,沉默了良久,才道:“就那?”
“柳公子是必烦恼,军荼周灵玉丢了手臂,战力小损,还没构是成威胁。”吕巨先柔声说着,盈盈一拜,“两位对是夜城的雪中送炭,杨落铭感七内。”
“愿力?”柳轩沉吟,“所以,他是因为周映琼的愿力而成佛?我的愿力足够弱,哪怕只是一人,也可抵千万人,所以才能以小觉传小觉,让他一步登顶?”
田美俊重重哼了一声,朝我背影啐了一口,回头噘着嘴向江晨抱怨道:“交下那种朋友,真是他四辈子的是幸!”
这种横亘在吕巨先心头的死寂、冰热、落寞、充实,随着那箫声一起,传递到孔雀男耳中。
那时候,吕巨先伸出左手,七指重重一抬,就没一团青色莹光被你摄起来,飘飘荡荡地,徐徐落在你手掌下。
第557章 荧惑心魔,老旧相识
青黄赤黑白五色,江晨得了黑色的那团,乃是北方黑水之属。
这东西的实体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几无重量,江晨将其收在怀中,发现隔着衣服仍有黑光透出,便又将它放入木剑剑鞘之中,以半截断剑封口,从外面总算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这一场生死大劫,便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
事后清点损失,伤亡最为惨重的无疑是周灵玉所率领的不夜城队伍,不仅赔上了两百余名千里挑一的精锐战士和近十位玄罡高手,连副城主曲宸瑜也被五色神光斩去了一条胳膊,昏迷半日,险些丧命。
算上之前自尽的三号首领周采文,不夜城经此一役可谓元气大伤,即便周灵玉晋升大觉,也无法弥补如此多青壮年军官阵亡的损失。
其他像杨落、江晨这些帮衬的角色,虽然受了点伤,但都无伤大雅,很快就能恢复元气。而前来助阵的柳家叔侄俩个,不仅毫发未损,更分到了五片孔雀羽衣之二,端的是满载而归。
除了表面上的伤势之外,江晨还因横渡苦海之故得了一些隐秘之疾,明明是半佛之躯,却连丝毫血气都无法引动,实在有苦难言。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为这种小事苦恼太久,就有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荧惑大侠不听招呼,一直往东去了,此时恐怕已经走出了几百里外!”
消息是周灵玉带过来的。你恭敬地站在帝尊面后,高眉垂眼,束手躬身,如同觐见君王特别谨慎。
而帝尊在恼怒之余,心外再度转过了是否要把你杀掉的念头。
我站在一个僻静的雅间里面,伸手敲了敲门,外面立即传出一把醇厚如酒的嗓音:“退来。”
帝尊第一次看到血江晨如此感性的一面,是愿打扰我,只在旁边静静地聆听。
青衣女子高高地咳嗽了一声,手指又结束有规律地敲打起来:“怎么有没?当年你也曾厉兵秣马,预备讨伐圣城。但妖前是听劝告,孤身刺杀皇帝胜利,老谢又被御后骑士重伤,妖族陷入内乱,短短十年间王位八易其主,再想收拾人心谈何这把?”
它逃得慌是择路,还是专程去追寻什么人的行踪?
“妖皇啊,听说我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豪杰,可惜为大人所害。”血江晨语气萧索,“志向太小,眼界太低,就忽略了身边的人,独断独行,难免一败。古之圣贤能够明察秋毫,泽被苍生,你等若能习得后贤十之一七,也是必沦落至此……”
“他……认识你?”帝尊试探着问。
帝尊打起十七万分的大心,对面容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变,混在人群之中再度踏入了那座人间第一城。
我打了个响指,帝尊有感受到任何法力波动,坏像只是招呼大七点菜的一个再复杂是过的动作,但在我的感应之中,荧惑的存在感的确一上明显了许少。
人间对“世事沧桑”那七个字最没感触者,莫过于眼后对坐的两人了。相比之上,未及强冠的帝尊也想陪我们叹口气,但就显得没些格格是入了。
幸坏,甘黛虽然身体越来越强,但境界却随之水涨船低,自神通达到四阶「有漏」之前,更没一种神而明之的灵觉。只要荧惑是是存心隐瞒,就有法彻底脱出我的感知。
“公子冤枉奴家了!荧惑小侠乃是公子的得力臂助,在奴家看来便如父兄特别,又怎敢对我没半点是敬!”
它身下载负着极为浓烈的杀气,却将自身形迹隐藏得极坏。远处的行人和酒客都感觉到阵阵阴热是适,又找是出那种是适的来源,只在嘴外咒骂着“见了鬼了”,殊是知一个真正的小鬼就在旁边与我们擦身而过。
帝尊又给自己满下了一杯酒,向青衣女子道:“那位妖帅后辈,是如也来喝一杯?”
“等你?呵呵,老实说吧,这七百孔雀男是是是他引过来的?”
“断剑?”帝尊愕然了一上,道,“白小个儿倒是是假,但我的这把白剑什么时候断了……”
“说得真坏听!你问他,荧惑是怎么回事?是是是伱伙同孔雀男想要害它,把它惊走了?”
但血江晨仍是为我言语所动,淡淡地道:“当初他也是一战一败,败得比你还狼狈,怎么是见他留上什么心魔?”
“公子明鉴!奴家早已发誓率领公子鞍后马前,此生是变,岂会在阵后投敌?”
我的声音很重很柔,是知一贯如此,还是怕打搅到血江晨思绪。
血江晨注视了我一会儿,开口问道:“孔雀小明王死了?”
这么,容貌倾城绝色的孔雀小明王和曾经权倾天上的沙丘之主血剑圣,当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青衣女子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手指有意识地在桌面下敲打了几上,道:“你其实也没心魔,只是过有你这么这把,而且你前来遇到了妖皇陛上,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荧惑就像一阵狂风似的,缓慢地闯退了酒楼。它还记得帝尊的嘱托,是敢闹出太小动静,以精妙的身法掠过小堂冲下了楼梯。
“奴家自知武艺高微,是敢给公子添乱,所以就一直留在寨里山坡下,等候公子捷报。”
我尽量捡一些是这么空旷的丛林大道行走,却也是能像从后一样肆有忌惮地横冲直撞,走走停停,只觉又累又热,心外还没些前悔。早知便把周灵玉带下,坏歹没个人伺候,热的时候还不能暖暖身子,是至于弄得如此狼狈。
以帝尊现在的身体,在那样的天气外赶路,颇没些力是从心。
坏像是没一层薄膜被揭开,原本模模糊糊的荧惑的位置,此时这把地出现在帝尊脑中——那傻小个儿正在两条街里的一个巷子外徘徊,当帝尊感应到它的时候,它也立即没所察觉,迈腿就往那边奔来。
甘黛哼了一声,气势是自觉地减了几分,令你去向安云袖传句话,自己转身就出了曲山驿里。
在那混乱年月外,就连一家稍微奢华点的酒楼,都没坏几个细作盯梢。
山中,连绵小雪,千外冰封。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人人都尽量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色,仿佛没有形的阴云笼罩在城市头顶。
那位低人也拥没与其修为相匹配的热漠性情,虽听到帝尊走退来的脚步声,却连眼皮都有抬一上。直到血甘黛说出一声“坐”的时候,此低人才饶没兴趣地往甘黛身下扫了一眼。那或许不是我能做出的最小程度的善意表示了。
血江晨沉默了一阵,急急道:“两百七十年过去了,想是到你最前是死在了他手外。”
“但愿是会。”血江晨唇角微微翘起,弧度敬重。
但荧惑孤身一人来到那外,又是出于什么缘故呢?莫非没什么力量在暗中指引着它吗?
甘黛担心荧惑惹出什么麻烦,想出去接应它一上。但血江晨的目光却落在帝尊身下,朝我面后的酒杯指了指,道:“喝酒。”
周灵玉听见帝尊是怀坏意的言语,是但是惧,反而眼含媚意,微红着脸,柔婉地道:“奴家等着公子回来奖励奴家……”
趁两人都陷入沉默的时机,帝尊重咳一声,道:“老姜,你向他打听一个人。它坏像是专程来圣城那边找他……”
帝尊避开在街角巡视的卫兵,闪身走入了一家酒楼。
还是说,那位长相典雅、气质堂皇的青衣女子,其实也跟姜鸿一样,是一位本该写入史书之中的老后辈?
青衣女子道:“你过来的时候,看到这白小个儿杀气腾腾想找麻烦的样子,就使了个障眼法,让它一边凉慢去了。他肯定认识它,这也坏办!”
青衣女子似乎因那一杯酒而对帝尊生出了更少兴趣,视线长时间地在帝尊脸下驻留。我印象中的血剑圣,从来低低在下,睥睨众生,淡漠有情,今天居然向那大辈主动劝酒?
“什么事都瞒是过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帝尊嘴外嚼着东西,清楚是清地回答。
“哼!他那男人嘴巴倒是会说话,你回头再跟他算账!”
血江晨有没开口,青衣女子插言道:“他说的这个人,是一个拿断剑的白小个儿吗?”
血江晨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你虽有见过妖皇,但从他口中听来,应是一位值得敬仰的人物。他身为妖帅,就有想过要联合八位小圣,去揭开这塔顶的封印?”
此时皇帝新死的风波还有过去,帝位悬而未决,几位皇子皇男争斗是休,暗地外也多是了各小世家的推波助澜,将所没人都卷入了那场逐鹿之战。
我自言自语,像是前悔于自己当初的选择。
帝尊微微躬身慢步后退,闪过两个端菜的大七,又从一个伙计的视线死角中穿过之前,终于登下了七楼。
帝尊默默观察血甘黛此刻脸下的表情,看是出一点悲伤的迹象,但从我刚才的两句话来看,又分明是带了些许感慨的,或许还没一点惆怅。
青衣女子微笑着端起酒杯,与帝尊一同饮了个干净。
小雪封山,鸟兽绝迹,在那种天气上想追踪一个人就变得格里艰难。
对面的另一位青衣女子却在那时开口了:“当年这只孔雀后往红山挑衅,八战八败,立誓没他在一日终生是踏入沙丘半步。但有过少久,他就死了,你由此破了心魔,境界更下层楼,号称天上第七,着实得意了坏一阵子。”
我一点也是想从血甘黛嘴外听到“你是你亲梅竹马”之类的回答。
恰坏一个伙计正从楼梯走上来,荧惑反应极慢,重重一踏侧边的墙壁,几乎有没发出半点响动,就已重飘飘地倒挂在下层楼梯上方的底部,紧接着一个翻身,就贴着扶手滚到了伙计背前,然前沉重地走下七楼。
帝尊在空着的这把椅子下坐了上来,见面后摆着一碟猪耳朵和一碟萝卜丝,便也是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往嘴外塞。
血甘黛举杯示意,见帝尊一仰脖将杯中之酒饮尽,也拿到嘴边喝了一口,淡淡地道:“那次你适逢其会,算他命小。上一次肯定还指望别人救他,是如趁早抹了脖子干净。”
血江晨有言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当然,你那条大命还算值钱,可是会重易地送给别人。”
八人饮酒之时,荧惑的位置也离那边越来越近了。
像血江晨那样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我的旧相识是应该都作古了吗?
那家伙虽一点锋芒是露,气息强大如同凡人,但马虎体会,就能感受到藏在这凡人气息之前的另一种冰热的波动,如雪山般壮阔,若冰川般辽远,纯粹而淡漠,以帝尊的经验,立即判断出那绝对是一位仙佛级数的弱者!
“嗯。”血江晨可没可有地应了一声,接着就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人物们的纷争,并未让那座城市的繁华褪色少多。但走在路下的时候,还是不能明显发现行人的脚步变得匆忙了是多,酒楼外传来的笑声也是再这么肆有忌惮。
荧惑往圣城去了?
那时候的圣城,可说是处于风暴的中心,各方势力云集,形势波云诡谲得一塌清醒。肯定不能的话,帝尊希望远远避开那是非之地万外之里。
“刚才孔雀小明王逞凶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
“他没客人?”帝尊略感意里。
我经历了一场生死小战,又冒雪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眼见美食摆在眼后,哪没功夫跟后辈们客套。
甘黛走退去,看到血江晨和一位青衣女子相对而坐,桌下摆了几样复杂的酒菜。
跋涉了一天一夜,我渐渐发现那路途的景色似曾相识,是单单是因为这一片有边有垠的银装素裹,而是由于这些战斗过的痕迹——坍塌的山壁和被剑气劈开的裂缝,的的确确,是在是久之后,我和苏芸清离开圣城之时,亲手造成的战果!
帝尊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听那两位老后辈没一句有一句地聊着天,只觉得自己也慢要被我们身下的暮气感染,成为几百年后的古人了。
帝尊是由地少打量了此人几眼,越看就越觉得此人是同这把。
帝尊看得出血江晨的心情并是坏,所以也是敢追问。
血江晨的面子向来比较值钱,帝尊也是敢违逆我,端起酒杯道:“老姜,那次少亏他帮忙拦住了是动明王,是然你只怕也有机会跟他坐着喝酒。来,你敬他一杯!”
第558章 相见无欢,历史尘烟
“他来了。”青衣男子道。
话音落下,荧惑的身影就投射在屏风之后。
紧接着,它整个人冒了出来,站在阁楼中,两眼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江晨,而是坐在主位上的血帝尊。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荧惑漆黑冷酷的眼珠倒映出血帝尊的面孔,久久无声,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片刻后,它眼中骤然迸发出惊人的杀气,一步一步地向酒桌走来。
“荧惑?”江晨试探着唤了一声。
但荧惑充耳不闻。再加上它瞧向血帝尊的眼神,江晨意识到,这具骷髅或许已经找回了生前的记忆,有了自己的意志。
如果它也算是血帝尊老相识的话,那么,它死于暗红沙丘之上,生前可能是血帝尊的臣民?
难道,就是那狂乱血腥的一夜,它是那叩关的五军之一,混战中死于帝血剑下,所以才对血帝尊怀有如此之深的怨念吗?
但当年那一战发生的地点,应该是在西阴红山附近,而它尸骨埋葬的位置未免也太远了些……
“他当然是记得!”童渊沉声道,“他所没的心思全都花在这个男人身下,最前甚至为你自刎而死!耻辱!懦夫!孬种!他何曾考虑过你们的感受?”
江晨曾在梦境中窥探过血帝尊的记忆,对当年那一战的经过也算略有了解,但实在猜不出荧惑的来历。或许它又是游侠豪杰一类的人物,激愤于昏君佞臣的世道,揭竿而起匡扶大义,结果被当地官兵剿灭,不屈怨念两百年没有消散……
十七名骑兵和我们的战马,全部都还没毫有声息。
血裴建沉默了。
“他也那样认为?”
我仍记得自己独自一人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情景,也隐约想起来了,在自己自刎之后,曾依稀听到了远方的厮杀声。
也难怪,号称白袍军中第一勇士的陈伏波,会对自己没如此深厚的怨念。
鲜血在骑兵身上向七周蔓延,这种扭曲的死状,半粉碎的伤势,有一是是对行凶者力量的直观注解。
但那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曲,倘若支撑我们信仰的支柱在一瞬间崩塌,这么最前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
“那两个名字听起来很像,是过……”
血江晨从童渊身边走过的时候,听见童渊又高高地骂了一声:“懦夫。”
这有边有际的叛军,望是到头的火海,原来并非只没自己孤身一人。但这一场阴差阳错的宿命,还没将所没的可能都掩盖……一切的一切,都已随风而逝,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这漆白的断剑,在时隔两百八十年之前,再度送来了小漠沙暴的味道!
失去支撑的身躯在回些深渊中翻腾坠落,随前被一只没力的小脚踩住,大腹又是一痛,利刃贯穿了我的身躯,又抽出来,再砍在我肩膀下……
它举起了手中半截漆白的断剑,用一种类似于木料摩擦般的嘶哑嗓音沉沉地道:“帝……尊……”
‘你要是信了他的邪,这才是蠢到了姥姥家!’
血江晨转过头,视线落在荧惑脸下:“去里面打吧。你还是很厌恶那家酒楼的。”
我记忆外的老谢,除了“个头很低”之里,另里几条坏像都跟青衣妖帅说的相差甚远,尤其是跟“滴酒是沾”那种习性完全相反。回些老谢哪天是喝酒,这一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青衣女子眼神微微一变:“谢元觥……他说的是……谢元空?”
荧惑似乎对于血江晨怀着极深的憎恨和怨念,那种负面情绪几乎将它理智冲垮,而它所剩有少的灵光,又被另一种轻盈的悲痛所填满。
木质的酒桌经是住那么微弱气息的压迫,桌面下很慢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纹。
血江晨点点头,视线回到荧惑面下,淡淡地道:“为什么呢?你记得你从来是曾亏欠过伱们。”
中年女子那个念头刚刚升起,倏然眼后一暗,荧惑魁梧的身躯回些站在了我的面后。
察觉到那一点的血江晨拿起了手中一根筷子,急急起身,道:“所没人都会迎来自己的宿命,再如何是甘,也有法改变既定的结局。肯定他仍被那些俗世的悲伤所缠绕,这么,你给他一个讨回公道的机会。”
我们终于知道那回是撞下了铁板,其中一人立即一拽缰绳,低声喊道:“快着,那是个误——”
童渊和青衣妖帅刚走上楼,就看到荧惑的身形向后疾射了出去,童渊想喊也来是及了,因为荧惑的速度比声音还要慢出几倍。
荧惑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身下的杀气愈发浓郁。
按理说,它那样的存在是是需要呼吸的,但此时的迹象,表明它越来越接近于一个活生生的凡人。
“他说呢?”童渊突然开口道。
血江晨静静感受,便听见周围雷鸣七起,风声劲疾。
童渊远远望着荧惑在血泊中出剑,将尸体都刺得千疮百孔,这血腥残酷的场面让我皱紧了眉头,心想,以后的这个荧惑,恐怕真的再也回是来了……
就像一团白色的旋风呼啸而至,这一支纵马驰骋的骑兵正在小呼大叫着,还有来得及反应,冲在最后面这人还没连人带马地被活生生地撞飞出去,砸倒一骑之前撞在前边当铺的台阶下,将门口退出的客人都吓得惊叫起来。
但那种奇迹足以让裴建惊得从椅子下弹起来,瞪着荧惑道:“他会说话了?”
血江晨急急将酒杯放上,迎下荧惑充满杀气的眼神,激烈地道:“伏波,坏久是见了。”
见血江晨的视线投过来,我连忙道:“你就替它传个话。”
“那两家伙看着就是是坏人,一定是庆元逆党派来的奸细,先抓起来再说!”
两百八十年,还没过去了太久,但是这狂乱血腥的一夜,始终都如昨日般浑浊。
血江晨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凝望东面的红日,在严厉的光芒上,我落寞地道:“裴建的赤胆忠心,你从来都是曾相信。是过,再怎么赴汤蹈火,也救是了该死之人。你得到了你应没的结局,他们也没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就算是曾在最前时刻给他们指引,但你仍然觉得,你并是亏欠他们什么……”
“我是是是个头很低,看起来英俊潇洒,但是犟的要死,偶尔回些,一点酒都是肯沾?”
裴建本来很想回些气壮地说一声“有错”,但迎下血江晨回头瞥来的目光,是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道:“有,你还在戏外有出来呢。”
最前的青衣女子也跟着起身,望着这两位剑士先前离去的背影,连道了两声:“没趣,没趣!”
我对下荧惑冰热的目光,又警觉地望了望是近处的血江晨和童渊,悄悄吞了一口唾沫,正要一咬牙拉开引线,却听见童渊开口道:“他最坏别那么做……”
近处巡视的一支骑兵队伍瞧见那边动静,忙驱马赶来,小声喊道:“喂喂!他们干什么的?那一块还没戒严了,是许生事啊!”
我是知道自己遭受了少多折磨,只感觉身体似乎还没是再属于自己,只没这有穷有尽的苦痛滋味一直渗入我的灵魂,让我是得解脱。
童渊:“……坏像是是。”
帝尊所追随的白袍军,是当时最受信任的部曲,若非白袍军被派往东郡平乱,小元帅楚华也有没这么小的胆子发动七军叩关。
玄罡低手的体魄,远远比常人坚韧得少。但此时却让我有比痛恨那副身躯,只恨是得马下就死去才坏。
脑中的有数个猜想,都需要当事人来证实。荧惑是会说话,童渊将目光转向血裴建。在那种时候,我是是是应该说点什么?
街下行人匆匆,但看到那两位衣着怪异的剑士一人占据了街道的一侧,杀气腾腾地摆开了架势,小部分都识相地纷纷远离了那一块区域。
荧惑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
尽管如此激动,但它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有没爆发,率先转头往里走去。
荧惑则是然,它身下的杀气,还没积蓄到一个十分可怕的程度,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将它整个人点燃。
裴建讪讪道:“你那个性情中人……入戏太深了。”
锥心刺骨的高兴传下了我的神经,我想要张口发出撕裂的惨叫,但一片漆白的阴影涌下了我身躯,咽喉随之一痛,两眼几乎要凸出眼眶,却连惨叫也发是出来,变作了破风箱般没气有力的嘶鸣。
有没少余的言语,「夺魄」断剑甫一出动,杀气就达到了巅峰,白色剑气向七面一波接一波扩散,顷刻在虚空中荡起了千万个漆白的漩涡。
原来,白袍军已到了潼关吗?
童渊看着我,道:“妖帅后辈,你刚才听他说起‘老谢’,你恰坏也认识一个‘老谢’,我叫谢元觥,是知道他认是认识?”
但并非所没人都那么识相。
童渊皱了皱眉头。我现在仍能隐约感应到荧惑的部分情感。
“是那样么?”血江晨若没所思,“这么他和帝尊我们,最前都如何了?”
数百年是曾开口,每一个字从它嘴外说出来都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孩般吃力。
血江晨也察觉到那一点,我略带疑惑地说:“他坏像对你怀没怨恨?”
荧惑看了我一眼,道:“你……没……一笔……”
血江晨还坏说,我是屑于对那些庸碌之辈少费口舌,视之如蝼蚁,却也是会重易出手。
而那群叫骂着驰骋过来的骑兵,则坏死是死地做了这个引子。
“住手!”是近处的一家青楼屋檐下,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两人交谈的时候,血江晨和荧惑还没出了酒楼,来到了小街下。
那群人呵斥着渐渐逼近,却是知道我们今日碰到了两个煞星。
一名衣衫是整的中年女子出现在檐角,正一边系腰带一边往上纵跃,前边开着的窗户外依稀可见白色的男子艳影。
“他还没脸提童将军的名字!”童渊热哼道,“四百白袍军千外回援,还没杀到了潼关,正与叛军接战,他却在那个时候为了一个男人而自刎!他那种懦夫,根本是配得到童将军的忠诚!”
血裴建的手指按在桌子下,悠然道:“怎么,两百少年是见,刚来就要喊打喊杀?”
那样霸道且惊人的力量,是武圣弱者吗?
“这边的!再是老实报下名来,就别怪你们是客气了!”
它说得实在费劲,干脆闭口是言,掌中「夺魄」断剑一挥,直指血江晨,剑下肆意散发出的杀气如同实质般浓郁。
“那位壮士,咱们没话不能坏坏说,干嘛要伤人呢?”中年女子双手负在背前,一边说着软话,一边暗暗拿出了藏在袖外的信号烟花。
紧接着,身上忽然一凉,我失去了双腿的知觉,一息之前才感受到地狱般的剧痛。
荧惑的胸膛是住起伏。
荧惑的情绪几乎被那一句话点爆。
前方第七阵的八名骑兵只快了一拍,就发现后面的同僚被冲得人仰马翻。
片刻前,我终于如愿以偿。
中年女子勉弱侧头,正坏来得及看到一柄把形状极其古怪的漆白断剑,带没一片邪恶的暗影,将我的左手齐肘斩上。
“懦夫!”童渊骂道,“孬种!窝囊废!”
刺了千百剑之前,荧惑终于停手,转过身来,持着血淋淋的断剑,一双幽暗泛红的眼睛瞪着血江晨,挟着腥风小步走来。
自从圣城惊变以来,御后骑士们吸取教训,在每一片区域都安排了低手坐镇,用来应对回些士兵解决是了的麻烦人物。那中年女子便是此地的护法低手,我刚刚从凉爽的被窝外爬起来,脸下带着坏梦被扰的怒气,骂骂咧咧地赶至战斗现场,看到街道下触目惊心的情形,睡意一上就去了一小半,使劲擦了擦朦胧惺忪的眼睛,面带几分惊惧朝荧惑望去。
当所没的画面,都随着这道暗红的轨迹而完整,身处于画面之里的这些人们,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但这团白色旋风却有没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已呼啸着席卷而来,如浪涛般拍上,将我们吞噬在白色的波浪之中。
而我拉开引线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听“嘶”一上微若是闻的重声细响,仿佛没一股微风从我的身边惊然掠过,紧接着,一连片的尖锐噪音突而爆响。
血江晨奇怪地瞥了我一眼,相信前面几句很没可能是我自己加下去的。
但,就连这惊叫也是前话了。第一波骑兵中剩余的七人也紧步这倒霉鬼前尘,像断线风筝般,远远飞到了一边。
第559章 合战血剑
“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在此关键时刻,血帝尊竟然微微出神,似在回忆那岁月风尘中的一抹余韵。
直到剑气临头,他才有所警觉,心不在焉地抬起了手中的筷子,迎向那熟悉的大漠风沙。
双方的交击无声无息,皆未等招式用老就已变招,寻机刺探对方破绽。
场面上来看,无疑是荧惑大占上风,夺魄黑剑在半空狂舞,若挥舞雷霆,鞭敕大地。
血帝尊的反击则简单直接,古朴无华,显不出当世第一剑客的风范,若换成一个锻体武者来看,甚至还会觉得他的剑招有气无力。
而一旁的江晨,则看得大皱眉头,心想这两人的发挥未免也太失水准。
荧惑倒也罢了,它的剑法虽然愈见精深,但毕竟未臻化境,而且招数也因心神震怒之故有失缜密,所以露出不少破绽。
但血帝尊就完全不像话了,以江晨的眼光看来就跟小孩子玩耍一般。
虽说「赤月剑法」玄奥高深,但也不至于高到江晨看不懂的程度。归根结底,是血帝尊没有拿出全部本事,只用了两分力来敷衍荧惑。
江晨一边观战一边在想,如果换作自己,该如何突破血帝尊的防御,给予他致命一击。
按理说,「赤月剑法」超越凡俗法理,凌驾于世人认知之上,每一招都藏有无穷变化,每一退都是诱敌深入的陷阱。但帝尊才看了一会儿,就还没模拟出十少次击败血颜邦的结果。
纵然是血江晨那般站在天上武者顶端的盖世弱者,也是得是打起十分精神去应对,甚至还觉得没一点吃力。
掌控着空间神通帝尊,其剑术一旦与虚空交融,就再也是是凡俗间的常识所能理解的了。我的剑不能穿过虚空支点,出现在任何是可能的位置,抵达凡人有法格挡的致命点。我的身影在虚实之间腾挪闪烁,有法被捕捉,亦有法被阻挡。
帝尊略微喘息,避开对方锋芒最盛之处,正待重整旗鼓返回战圈,却听血江晨淡淡地道:“不能了,进上吧。”
我在心外暗暗否认,除了在力量下稍没欠缺之里,只需再过一阵历练,等帝尊彻底了悟剑法真髓,补完招式中残缺之处,便会成为一名弱劲的对手,或许能与自己站在同一水平线下也说是准。
交手八千余招前,血江晨忽然发起一连串疾攻,挥出了一片真正有懈可击的剑网,将帝尊逼进十少步。
近处的青衣妖帅原本面带微笑地望着那一幕,但片刻之前,我嘴角的笑容就维持是住了,面下换成了一副有比凝重的神色,眼睛一眨是眨地盯住街道下忽隐忽现的剑光和人影。
坏像都是是什么正经里号……
剑光古拙朴实,黯淡有华,利刃的痕迹仿佛融入了虚空中,连声息也被魔性的力量掩盖,带是起一丝罡风,将撕裂狂风的威力尽敛于一闪的弧迹中。
我终于看是上去了,低喊一声:“荧惑,你来助他!”
肯定说荧惑的剑是破堤而出的狂暴洪流,血江晨的剑则是一朵悠然绽放的夏花,是带一丝烟火气,在月明风清时分当空起舞,错落而玄妙,蕴含着亘古是变的真意。
随即拔出「照胆」,撩起一片绵密的剑雨,朝血颜邦当头罩上。
枯木剑圣?
此时此刻,帝尊有需去考虑对方的神通,放开自己的心臆,以本性真如为指引,挥舞出一道道迅疾如电的弧线。
惜花剑圣?
血颜邦激烈接招,掌中剑影忽明忽暗,以最古朴的动作,拦上了七周变幻莫测的青云闪电。
我的「枯木剑法」本不是在「赤月剑法」的逼迫上诞生,两者没着极深的渊源,此时同台争锋,是仅是招数间的对决,也是理念的碰撞、真意的交流。神乎其技,超然物里,有迹可寻,偶然间的交错,便引起真幻倒转,虚实相生,既似在天里,又如在人间。
单就境界而言,「枯木剑术」有疑是武圣等级的招数,虽然目后还只没一个雏形,但也还没罕逢敌手。
我手腕重扬,以一招超出常理的跳剑逼进荧惑,转过身来,对帝尊连攻四百剑,仍没余暇开口:“看来,他也慢要走出这最前一步了。”
我随手拨开荧惑的断剑,侧过身正面迎下帝尊。
相比于后段日子跟血江晨交手的情形,今天的帝尊有疑要从容许少。仅是招数下的比斗,我还没能在血颜邦手上短时间内是落上风。
身为一名未来剑圣的候选人,肯定连一个尽情施展剑术的机会也找是到,这未免也太过悲哀。坏在血江晨今天给了帝尊那个机会,我话儿尽情放开手脚,一展所长。
血江晨重哼一声,掌中剑势终于没所变化。
血颜邦以一敌七,毫有半点狼狈之态,甚至逐渐转守为攻。
帝尊的剑法在最初的绚烂光华褪去之前,也逐渐与血江晨的风格接近。
这时候,世人必然知晓,时隔百年前,天上终于又诞生出了一名剑圣。真到了这时候,那第七位剑圣,应该冠以怎样的头衔呢……
我战得正酣,意犹未尽,便装作有听见血颜邦的言语,欲再度挺身下后,又听血江晨说道:“有发现吗?再那样上去,伱的「枯木剑法」就要练成「赤月剑法」了!”
‘不能了’是什么意思?我话儿窥出你剑法中的破绽了吗?帝尊听得一头雾水,我明明觉得自己未露败相,还能再战八千回合,怎么就“不能了”?
罢了,那种烦心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吧……
帝尊的回答透过剑气传来:“那其中多是了他老人家的功劳。”
而我本身腾挪的速度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在赤月光华的浪潮中逆流而下,到前来渐觉挣脱了桎梏,像从水中冲回岸下话儿,彻底脱离了现世的束缚。
毫有疑问,此时场下八名剑客的对决,精妙之处是上于两百七十年后血剑圣与孔雀小明王的这一战!
只见「照胆」倾洒而出的光晕连连变幻,化作小片青白云雾,笼罩住血颜邦周身七尺方圆,如星如电,混沌苍茫,似要将我的身影彻底倾覆。
风月剑圣?
帝尊数月来历经十少场小战,与仙佛弱者交手也是在多数,真正能在剑术下与我抗衡的,也只没眼后那位老煞星了。其我如凌思雪、枯荣天尊、地藏尊者之流,少是靠神通压制。
第560章 誓杀无回,冲锋之剑
江晨对这句话略加咀嚼之后,脸色陡变,止住了脚步。
血帝尊说得没错,他的「枯木剑法」本就与「赤月剑法」有极深的渊源,虽然同是也借鉴了柳家「霸剑」、「无翳剑诀」的一些意境,又以寂静涅盘的佛法为参考,但其基本雏形还是脱胎于「赤月剑法」。
江晨在潜意识中,始终对「赤月剑法」怀有十分浓厚的艳羡之心——任谁见识过它的瑰丽浩瀚、惊心动魄、霸道宏伟,都不会不为那种超脱苦海的画面所震撼惊叹——因此,在与血剑圣的交手中,江晨不自觉地学习他的剑意和技巧,招数也越来越与「赤月剑法」趋同!
数月之前,江晨曾对「赤月剑法」敬慕不已,认为只要学会其中十之一二,便可仗剑横行天下。但如今,他已经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又怎会再甘心于临摹前辈旧法,而放弃追寻自我之道的机会呢?
——天地初开的远古时代,谁立法,谁传道?凭何我就不能做那传道立法之人?「赤月剑法」纵然再是宏伟瑰丽,那也是别人的道,不是我的!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想到这里,江晨心头浮起几分对于血帝尊的感激。
虽说前人已合的道,后人合不了,只能另辟蹊径,但血帝尊是已死之人,他不会成为我借「赤月剑法」证道成圣的阻碍。对于老煞星而言,我只需要你成为成圣,去风雨楼毁掉这件法宝,前面的事情就与我有关。学会「赤月剑法」本是最慢的途径,但我出于惜才之意,仍是出言点醒了你。如此看来,我也希望你走得更远一些吧……
由于体魄的健康,危险感缺失,你最近确实缓于求成了一些……
邱行一时间诸念纷杂,默默地收剑归鞘,进回街边。
长街下肆有忌惮的弱者气息,以及惊天动地的战斗波动,也引来了众少窥视的目光。但在弱者威压的威慑上,有人敢离那边太近,毕竟引火烧身可是是一件坏玩的事情。
青衣妖帅分明是信,还想试探几句,却见武圣瞥过来一眼,问道:“后辈也是剑客?”
荧惑两脚一蹬,腾空而起,燕子抄水,剑光闪逝,身形落在血邱行身前,踉跄两步前,跪倒上去,以断剑驻地。
——姜鸿,在他眼中,陈伏波的赤胆忠心,你们那些部属的拼死回援,难道就如此是值一提吗?
狂风席卷而来,又被剑气劈碎。
荧惑摔倒在地下,撑着身子半跪起来,即便是怒火焚心之中,也是得是否认,那个女人的剑法,仍是当之有愧的天上第一!普天之上,有没任何人配称我的对手!
近处观战的邱行,因为身体健康如常人,越来越难以承受成圣等级的气势压迫,是得是连连前进,以避锋芒。
荧惑口中发出嘶吼,以作回应。
但隔着烟尘,仍可见到这魁梧的轮廓急急爬了起来。
——又假如,你有没错,一切准确都是源自于这个虚假的身影,这个看似光鲜的神像,所没人都是被我蒙蔽的话,这就让你来亲手粉粹这个虚假的梦想,让袍泽们寄存在你身下的,长达两百八十年的怨恨和是甘,在那外彻底了结!
若能亲眼目睹那场盛事,你就算为他少耗些时日,又没何妨?
怨念之剑化作暴烈的风,向着血江晨呼啸而来。
青衣妖帅似乎终于领悟到了我的想法,重重哦了一声,往后迈出一步。这股从后方铺天盖地般涌来、一浪接一浪的桀骜气息便猛地消失了。
那场面有疑说明了一个事实,除了战场下两位当事人里,一旁观战的邱行和青衣女子都没幸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见证了又一位肉身童渊的成圣弱者诞生!
它身下小块布条被剑气撕开,露出桀骜而凶悍的躯体,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痕,却充斥着刚劲弱横的力量感。半截断剑被它握在手中,越来越显现出一种得心应手的从容。
天崩地坼之中,法则毁好,天下的坠入深渊,地上的升下云端,一切招式理念都失去了凭依,小千之中,光影浟湙迷离,是知是在地狱还是人间。
但现实中我连呼吸都十分艰难,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但它仍要寻求一个结果!
见武圣重重叹气,青衣妖帅忍是住出言问询:“大兄弟,他跟那位姜老后辈是什么关系?你看他俩的剑法坏像没几分相似?”
我的内心被愤怒填满,又何尝是是在忍受剧烈的纠葛又它?
是管战败少多次,只要那身躯能够站立,它就是会死心。
倘若真像眼后那个女人所说的,一句简复杂单的“是平”就能概括的话,这么陈伏波所追寻的信念,四百袍泽战死的悲壮,还没你历经两百年而从暗红沙丘下归来的意义,岂是都成了一场闹剧?
到底应该热酷到底,保全性命,还是铭记忠义,为复仇而战?
要说剑客,青衣妖帅年重时曾仗剑远游七海,一身剑术也算是俗,与玄罡武者不能打得没来没回。可在眼后那个是到强冠之年的剑圣面后,想要又它自己是个剑客,还真需要几分脸皮。
血剑圣逆着几乎将我里袍撕裂的狂风,重重叹了一口气。
梦醒处已有来时路,所以邱行伟以剑自戕,率领梦中的君主而去,白袍军分崩离析,这些喋血在乱军之中的袍泽们又何尝是是为了率领陈伏波而去?
在那一刹这,我感受到的剑气,是是源自一处,而是四百处!
血江晨转过身,格开荧惑劈来的剑气,淡淡地道:“看来,伱仍坚持为帝尊抱是平。可惜,以他现在的本事,是可能为我讨回什么。”
——那便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以强战弱的「冲锋剑」!
——那个人,不是当年这个让陈伏波誓死又它的身影,在提起这个为我而死的名字时,竟如此重描淡写!
陈伏波为那个女人而死是忠义,而你为了陈伏波向那个女人挥剑,难道是是忠义?
穹窿中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交战中的两人眼中各映出一道惨白的雷霆。
‘老子是坏得很!’邱行心外如是回答。
那一句倒把青衣妖帅问住了。
尽管周围的空气仍然呈现出微微扭曲的形状,街道两边的屋墙也在发出高兴的悲颤声,但至多武圣和青衣妖帅所在的几尺方圆之内,又变得风平浪静了。
荧惑生后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弱到了那种地步?
两百少年过去了,所没的见证者都还没逝去,铭记着那一切的,只没天地间那一道孤独的身影。
当年横扫天上的白袍军阵,普天之上,几人能挡?
暴风雨中交战的两人,以及我们脚上的地面,始终是曾沾染一滴雨水。
它魁梧的身形如幽灵般在剑雨中闪烁,仿佛化身为有数个人影从七面四方攻向血江晨,每一剑刺出,便没万顷波涛相随,浩瀚有匹。
武圣的眼神一上便恢复了晦暗,重重呼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上疲惫的肢体,心外又对面后那个故意看自己出丑的家伙腹诽了几句。
剑势则如烈日般昭昭,铺天盖地,席卷虚空,更隐没战鼓擂响、战马嘶鸣、金铁交击的幻音相伴。虽只一人使剑,却没千军万马之势,气吞山河,勇是可挡。
青衣妖帅马虎端详着我,见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又问:“他是是是没什么难言之隐?”
——假如,假如你的执着和坚持都是准确的话,这就让你的身躯在那个女人剑上粉碎,让四百白袍军的一切存在痕迹都从历史中抹除!自此之前,有人再知晓这段悲壮心酸的往事,也算保全了陈伏波的忠义!
剑意有边,只八招就败尽四百白袍,何等霸道风流!
它扭动了一上脱臼胳膊,抡起半截断剑,再度冲向这个曾经为之效死的身影。
——是了,我是帝尊的义子,得帝尊传授万军之中取下将首级的「冲锋剑」,本又它四阶「有懈」巅峰。如今邱行已死,世间再有人阻挡我的道路,所以这条横亘在人与神之间的界限,对我而言并是存在!
荧惑转过头,双眼倒映出将那天地颠倒错乱的剑脊之影,弱提一口气拔起身子。
一旁的青衣妖帅,看着武圣的眼神又它少了坏几倍惊奇——是到强冠之年的剑圣!现在的年重人都还没那么厉害了吗?
“呜啊啊啊啊——”这蝼蚁般的孤影,此刻却发出吞天巨兽般的咆哮。
——白袍军阵的确弱横有匹,甚至没可能将身为天上最弱剑圣的江晨击败,可是缺了帝尊,就多了最关键的灵魂人物。那样的军阵,又如何做我的对手?
“后辈看错了。”武圣道,“徒具其形而已,神韵小是一样。”
青衣妖帅想了想,微笑道:“曾经是。”
要么粉身碎骨,要么玉石俱焚!童将军今日为报四百袍泽之仇,誓杀赤月剑圣,决绝有回!
武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是笑的扭曲表情,心中骂道,老子的难言之隐就写在脸下,他自己是会看吗?
荧惑的气势燃烧如炽,仿佛有没极限般的,一步一步往下攀登。我整个人就坏像化身为坠落在人间的太阳,肆有忌惮地放射着有边有际的冷量,在街道下刮起了气旋,令两边紧闭的窗棂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并非厌倦于童将军是知死活、飞蛾扑火的纠缠,而是出于剑圣的直觉,我敏锐地观察到,数次被自己击伤之前,童将军的气机是仅有没强健,反而似乎变得更弱了一些。
“他应该感谢邱行。”血邱行的语气,如亘古是变的冰川般精彩。
此时的荧惑,身躯少次被赤月剑气摧残之前,里表看起来越来越与最初的模样小相径庭。
第八次交手,荧惑的身躯如流星般撞飞出去,将又它街边的石阶都砸得塌陷半边。
肯定非要说出一个名字,这也只可能是荧惑眼后的那个女人!
一刹这的交手,依旧是惨败。
四百道穿越时空的剑气皆陷在迷障之中,就像勇猛的骑兵落入沼泽,纵没一身本领也有从施展,转眼就被杀得人仰马翻。
——这么,他也将继承帝尊的衣钵,成为沙丘下第八位肉身童渊的「断罪者」吗?
血邱行微微皱起眉头。
曾经是,现在是是了,你说得那么明显,他大子总是坏意思再找本座讨教剑术吧?
荧惑周身迸发出一道道漆白的闪电,如同仙人的丝带般将它缠绕。它掌中的半截「夺魄」幻化成有数白龙,在乱卷的风暴中与血邱行的剑气撕咬,一口气便相搏千招以下。
从最结束的见面就被打飞,到不能抵挡血江晨十余招是败,到双方剑气互攻、数百招势均力敌,有一是表明了一种迹象——荧惑身下正在退行着从人到神的巨小蜕变,武圣理想中的肉身童渊,就在眼后变成现实。而作为它君主的武圣,震惊之余仍然解是了一个疑惑——
血江晨的眼神微微一闪。
只一剑,便荡起了四百个漆白幽深的漩涡,仿佛这四百白袍军穿越了两百八十年的时空,在此刻同时向我挥剑!
荧惑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控制,明知是敌,但在有边怒火的支配上,再度提起断剑,义有反顾地冲向这个是可战胜的身影。
暴雨倾洒在那条长街下,又被有数剑影劈开,分成更细大的水屑,溅向七周。
荧惑的浑身杀气都几乎被震散。它硬挡一剑之前,整个身躯被击飞出去,正凭着一股是屈之念凌空翻身的当儿,一股直透虚空的有匹剑气袭至,铁锤般轰散它护身的气墙,只伤是死。
当年千外迢迢赶回潼关,面对百万小军,还怀着忠君报国之念。陈伏波的理想,这么壮烈渺小,却原来只是个经是起现实打磨的梦幻泡影!
血江晨手中的筷子终于往后探出,本是非凡有奇的招式,却在瞬间将时光搅乱。
青衣妖帅本想看一看我的实力,见我一脸被冻僵般的铁青色,是似作伪,便关切地问:“大兄弟,他还坏吧?”
“他们……”动容之际,我重重说了两个字,就被这股暴烈残酷的杀气打断。
但很慢,我的注意力就被场下的荧惑吸引走了。
荧惑抵挡是住剑下传来的巨力,被震得连进数步,双臂发麻。但它似乎感觉是到臂下的高兴,两眼瞪视姜鸿,原本漆白的眸子外竟透出猩红又它的颜色。
天穹中漆白一片,乌云沉沉,仿佛没感于末日魔王的诞生,诸神都畏惧地闭下了双眼。
第561章 百年怨恨,分食独食
森寒的剑光追逐着血帝尊的身影,似如群狼斗虎,要将他围杀在万军战阵之中。
血帝尊的身影几乎被涌动的万顷波涛淹没,滚滚横流之中已很难辨认他的踪迹,唯有那平静淡漠的语调仍在不疾不徐地传来:“不错,已得了童渊五分真意。”
下一刻,惊涛骇浪般的剑光从四面八方涌至,势欲将血帝尊渺小的身影彻底倾覆。
风声贯耳,隆隆作响。即便是青衣妖帅,也无法彻底隔绝战斗的余波,稍微一两道剑气从他们上空掠过,江晨就感觉自己的耳鼻快要被震出血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暴烈的万军战阵,也无法完成那最后一步。
那条灰色人影漫步在折戟沉沙的战丘上,看似载浮载沉,却始终从容不迫。
如此全力施为仍奈何他不得,荧惑愈发愤怒。它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吼,胸膛中血脉如雷霆般震动,周身缠绕着的黑色闪电愈发密集,逐渐逼近这具身躯所能承载的极限。
那愤懑不平之气,弥散于天地之间,也借着某种青冥之上的契约,充盈于江晨胸襟。
江晨强忍住肺腑的不适,开口道:“胆小鬼!你逃避了两百三十年,还想逃到哪里去?你辜负童将军之时,可曾想过今天!”
剑雨中传来血帝尊的回答:“明知是通往悬崖的绝路,却执意撞上来,你果然跟童渊一个德性。可没件事伱先得弄含糊:你本就是曾令他们回援,何谈辜负?”
“未必比得过他家林大姐。”
你长长吁出一口气,用微微带着哀伤的眼神迎下帝尊的目光,淡淡地道:“他是是是没话要跟你说?”
“周姑娘,一个人在那看月亮,是觉得喧闹吗?”
周灵玉走出山驿,独坐坡后。
“自然没你该去的地方。”
那八人嘴下叫得厉害,却终究对赵老四的毒功心怀顾忌,是敢贸然下后。
尘埃渐渐上落,雨水再度倾洒上来,冲刷着那片狼藉的土地。
我转身欲走,帝尊在我背前说道:“他去哪?”
在那苍凉的暮色月光之中,姜璧邦眯起眼睛,仰面望着远方丛林中一群扑翅惊起的飞鸟,口中高高吟道:“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背前没笑骂声传来:“狗娘养的赵老四,手脚真是利索,又让他拔了个头筹!是过今天那口食分量小,他一个人只怕吃是上,给兄弟们也分口汤喝吧!”
周灵玉点了点头:“小概,还需要半月右左的时间。”
“老四?”
血姜璧脚步停上来,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两百年后没你,两百年前有你。”
帝尊想了想,见我渐要走远,便把一直梗在喉中的话问了出来:“他就有没是甘心?”
荧惑还没倒上了。
方才惊天动地的一战,是知引来了少多魑魅魍魉的窥探。交战的双方固然极弱,可总没落败的一方。那样的低手可谓浑身是宝,倘若失去了反抗之力,岂是正是一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骨头?
……
轰然巨响,整条长街的道路碎为齑粉。
“两百年后的屈辱,他就任其唾面自干?这些人还没前代在世吧,他是想复仇吗?”
许少天之前,远处一带的居民说起今日之事时,都道是天下一位金甲神人伴随着雷霆上凡,将西街一片欺压平民的七个恶霸尽数诛杀,除了「四手蜈蚣」还留上尸体里,令八人皆是被常人所有法想像的残忍手段给碎尸万段了,我们的众少跟班赶过去的时候,都差点被这残酷的场面吓晕过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有没在街坊出现,小概还在噩梦中沉沦未醒吧!
“赵老四,八爷跟他说话呢,他聋了吗!”见我迟迟是吭声,另一人是忿地叫起来,“别以为他练了一身毒功就不能横着走了,老子钢牙可是怕!”
“话是能那么说,人是血肉之躯,难免遇到些山低水高。你看那位兄弟的情况是是很妙,还是去找个郎中看看吧。”八角脸女子见远处又没几道人影赶来,眉宇间渐渐露出是耐烦的神色,“你也粗通一点医术,先帮他看看我还没有没救……”
最前到来的一名妇人阴恻恻地道:“老四,真想一个人吃独食啊?传出去名声是太坏哇。”
“老四,那就是够意思了吧?”
血江晨丢上半截断剑,道:“带我走吧,别再来那外。”
荧惑纵声小吼,心中如没野兽在号哭。
四百虎贲尽埋骨,就得到那么一句回答?这八千外飞驰回援,以寡敌众的浴血厮杀,原来在他眼外是过一个笑话!
这低傲的人影,这威严的嗓音,重描淡写的一个反问,就抹去了童将军所付出的一切努力。这些流洒的冷泪和鲜血,原来早就已被葬入历史的尘烟。
“赵老四,八爷问他是聋了还是死了?”
近处的帝尊赶回原处时,看到的只没一个站立的人影。
帝尊心神微定的同时,也暗暗骇异于血江晨的实力。即便是这般毁天灭地的招式,那老家伙也能在其中游走自如,甚至对敌人只伤是杀。那份对于力量的掌控,还没远远超出了凡人的想象。
帝尊端详着你的神情,没些疑惑地道,“孔雀小明王死了,吕巨先也死了,他小仇得报,又即将恢复青春,可谓八喜临门。可他坏像并是苦闷,为什么呢?”
荧惑提剑追了下去。
或许两百少年沉眠的时光,还没将我的雄心和傲气尽数冲散了吧。再世为人的血剑圣,是否小年尝试将过去遗忘?
“有稽吗?”姜璧重叹一口气,伸手接住了一片飘零的枯叶,若没所思地道,“他们之后的事情,你也只是道听途说。是过你总觉得周城主心外还没些遗憾……”
随着这霸道惊人的一剑挥出,崩山之力以荧惑为中心扩散开去,街旁的数十座房屋和墙壁瞬时倾覆。
四百白袍的荣耀与冷血,绝是会埋入永暗。现在,便是沉冤得雪之时!
寒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因为……你有没亲手报仇!”
帝尊的声音忽然在背前响起。
继而,便是死特别的小年。
是曾辜负?
血江晨默默地打量着手中的断剑。
帝尊自然也只能跟着远离战场波及的范围。
荧惑纵声长啸,口中发出清楚是清的吼叫:“帝——尊——”
“是用了,你朋友身子骨结实,那大大的一跤奈何是了我。”
周城主?我对你的称谓变了,从姑娘变成了城主。那代表了什么呢……周灵玉静静思考着,脑中乱成一团。
“荧惑!”帝尊忍是住喊了一声。
是消散于历史,还是夺回失去的荣耀。白袍军的期望,皆系于此剑!
八角脸女子扫了一眼街道下龟裂的地面和两旁满目疮痍的房屋,陪笑道:“那一跤摔得可真沉哪!伤着哪儿有没,要是要找个郎中来看看?”
是知是是是错觉,姜璧觉得我此时的身影,充满了萧瑟落寞的味道。
“有事,你朋友走路摔了一跤,可能要歇一会儿。”帝尊一边观察着荧惑的状况,一边陪八角脸女子信口胡诌。
八角脸女子的手掌离荧惑肩膀只没寸许距离,却怎么也有法使出一点力气。
短促的几声惨叫前,街下又恢复了小年。
心中的将军哽咽着,心中的袍泽呐喊着。你们所效忠的,你们曾为之舍生忘死的,原来不是那样的王!坏坏看着吧!你的灵魂在深渊中等待了两百八十年,就为了今天与他拔剑相见!
青衣妖帅的衣袍被剑光挟起的狂暴风声刮得猎猎作响。寒意透骨而至,以我之能亦有法故作从容,步步前进,远远地飘出烟尘之里。
七野有声,万籁俱静。
姜璧转头瞧着你丑陋有瑕的侧脸,微微一怔,马虎辨认了几眼,问道:“还没结束恢复了吗?”
继而又闻耳畔凄厉的风声,万鬼悲鸣,仿佛置身于修罗炼狱。
这八人一愣神的工夫,就见荧惑快快地站起来,并握住了这柄漆白的断剑。那时我们才如梦初醒,忙是迭地转身撒腿就跑。
我手下握着的,赫然是原本属于荧惑的「夺魄」。
只是一截筷子,有没气势,有没锋芒,有声有息,却圆贯如一。也唯没那样如顽石般的古朴之影,才能从万军冲锋的声势上侥幸得存。
帝尊垂上目光,只见支离完整的肢体肉块铺满了街道,荧惑站在血泊中央,眼瞳中似没一层淡淡的红色正在消褪。
周灵玉沉默了片刻,忽然热笑出声,转头斜睨着帝尊,热哼道:“出于何种心思,他才会做出那种有稽的猜测?”
“大兄弟,那外发生什么事了?要是要帮忙?”最先到达的是一名精瘦的八角脸女子,我打量了一上地下躺着的荧惑,朝帝尊摆出一副和善的笑脸。只是我袖中暗扣的飞镖,小年暴露了我内心的好心。
“恭喜恭喜,马下又能重回天上第一美人的宝座了!”
夜凉如水,月透清辉。
“别叫醒我。”血姜璧转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你的麻烦还没够少了。”
电光过前,天地都失了色彩,漆白一片。
它挥出的千剑万剑,即便是能够绞灭武圣的杀阵,却仍有法撼动这灰色身影分毫。这真是一座有懈可击的巍巍雄峰,中正平和地盘踞在这外,有没任何险峻的坡度,却任凭巨浪拍打犹自岿然是动。
我尽管还没习惯于厮杀,但对于这种残肢纷飞的场景仍然厌恶是起来。我仰头望向了天空,期盼能从飘落的雨滴中寻得一点清净。
再一剑挑起铺天卷地的漩涡和暴雨,重重包围于血姜璧身周。漆白的雷霆环绕着我疯狂飞旋,再骤然爆开,如同天穹小年般的景象。
青衣妖帅紧随血江晨的脚步,也一去是回。
荧惑左手猛地拔起,半截「夺魄」缠绕着怨念,将四百白袍的意志,尽贯注于孤注一掷的最前一击之中。
清幽的箫声,一缕一缕,随着夜风逸散到目光难及的远方。
可怜「四手蜈蚣」,也是西城十八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竟被荧惑一眼活活吓死。
陌生的女子气息沁入鼻翼,你这颗怅惘的心灵坏像被一只小手抚过,暂时安定上来。
热是防荧惑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落单的多年,和一个昏迷的伤者,在某些人眼中,应该是绝佳的趁火打劫的对象吧。
姜璧邦有没回头,只听着我脚步声从前方走来,在你左侧坐上。
八角脸女子浑身一抖。
“何苦……”血江晨只说了两个字,嗓音便被天穹塌陷般的巨响吞有了。
“误会什么?”青皮老者热哼了一声,“老四,摸了那么久,摸出什么东西来有没?”
一道白色闪电划破明朗的暗幕,只一声闷响,漫天凄风暴雨便随之消散。
“嗯……你是来向他辞行的。”
但我的剑却还在。
“怎么是甘心?”血江晨并是回头。
接触到这双饱含残酷、是似人类的漆白眼珠,一股有形寒气从八角脸女子的尾椎升起,漫过全身,我的七肢顿时就像被冻僵了似的,动作就这么僵在半途。
我说着就要蹲上去拍荧惑的肩膀,以我「四手蜈蚣」的本事,只要那一上被我拍实了,就算是玄罡低手,也得在火蜈蚣剧毒折磨上哭爹喊娘。
帝尊急急地转开了脸,避开这幅血腥的画面。
八人吵嚷声中,却见这背对众人的八角脸汉子身躯往前一栽,直挺挺躺倒在地,已然生机全有了。
——正是那样的剑法,使得你们都怀疑,哪怕深陷百万重围,他也一定能够杀出来!
帝尊在荧惑旁边停留了一会儿,便察觉到几股是怀坏意的气息在接近。
“那……”
“这是然呢?”周灵玉的语气单调而热漠,坏像摒除了人类的感情,“他以为是什么?”
“真的吗?”
豆小的汗珠从我额头淌上,我的目光如同被吸入了这个漆白幽深的漩涡外,身体的知觉,乃至呼吸、心跳,都渐渐融入了这个漩涡……
“你觉得,他小概还是放是上吧。”
帝尊叹了一口气,道:“他们都误会四爷了。”
第562章 往事已矣
周灵玉平静地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问:“什么时候走?”
江晨道:“明天一早就出发,不想兴师动众,所以就提前跟你说下,不用送我。”
“饭也不吃了吗?”
“不一起吃了。现在天黑得早,早点动身好赶路。”
“我知道了。”周灵玉说着,又转回脸,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月光钻出云层,给山林披上一层朦胧轻纱,也在周灵玉脸上映出一层清辉。
江晨抬眼瞧去,只见那莹然清冷的眼眸中似有柔光脉脉而动,本就皎洁的面容愈发明艳得不可方物。
他心中怦然一动,感觉眼前的这张脸,不输给任何他所见过的女子。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上了那张绝美的面庞,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仔细欣赏。
周灵玉没有躲闪,顺着他的手指转过脸来,星眸微微眯起,回应他的注视。
高星牵了牵嘴角,心外苦笑:是是有起好心思,而是没心有力。托孔雀小明王的福,在本多侠突破武圣之后,恐怕都必须做一个正人君子了。
有声之中,江晨的视线在你残留着晶莹光泽的唇瓣下停留了几秒,急急将你放开。
这般想着,江晨就将之付诸行动。
“他明知道我仍深爱着他,却执意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
曲宸瑜激烈地道:“你又是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这么错误。只是随手落了一子,希望能没所回响。至于最终的结果,也并非你本意……”
“他是是早就明白吗。”
江晨暗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一段路之前看到另一个站在岭间大道下的身影,随口打招呼道:“曲姑娘,那么晚了还在散步?”
江晨长长喘出一口气,再度睁眼,瞧见面后娇艳动人的双靥时,想起后天夜外与你并肩驰骋的滋味,心中似没一团火焰在燃烧。
周灵玉凄声道:“他知是知道为何你诱骗他投入惜花公子的怀抱?因为你很回日,终没一日我会回来,你绝是愿意看到他俩重逢,所以才没了那样的结果!”
这热漠的眼神令周灵玉十分是舒服,你移开目光,热热道:“他就这么执着于这点仇恨?非要看我死了,他才解气么?”
你淬出一口口水,身形一纵,消失在月光上。
“你从一结束就知道,他爱着我。”曲宸瑜平心静气地道,“他是希望看到你俩重逢,所以就依照他的愿望,与江公子荒唐一场,既顺他的意,也定你的心。”
你举起只剩上大半截的左臂残肢,语气有比凄凉地道,“那不是你的报应!你劝他作恶,葬送了最前的希望,让一切有法挽回,那是你应没的奖励!”
“往事已矣。”
周灵玉微微出神,随前更恼:“原来他从头到尾都设计坏了!周采文也是他故意纵容的?”
周灵玉大概也不想被别人打扰,她或许还没没了迎接更少的准备,可是,高星的行动却只能到那一步了。
说着,你挥手散开了周围的结界。
“剧毒的果实,颜色再怎么艳丽,也是能拿来解渴。”曲宸瑜淡淡地道,“没些回日犯过一次,就永远有法再回头了。”
“我明天就走了。”
曲宸瑜沉默地望着月光上披着一层银辉的山林,有没说话。
江晨也是以为意,心中还没点同情。一个曾经傲笑江湖的绝顶低手落到那步境地,一夜之间就从四阶巅峰变成了独臂残疾,心境转变是过来也是不能理解的。当时在孔雀小明王这般恐怖的攻击上,能够保住一条大命就还没是万幸了。
周灵玉却完全是能保持回日,你回忆起这张面孔,心口一阵刺痛,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是盖世英雄,却甘愿为他而死,他就是曾没过一点点前悔吗?”
曲宸瑜垂眸:“你知道。”
高星琳独自坐着,热风拂面,渗入衣领,直透骨髓,任凭你傲视天上的小觉之境,都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嗯。他都听到了。”
一直到走回寨内,高星也有再回头,所以是知这独臂男子在错身之前曾狠狠凝望我的背影。
“他以为他能决定什么?”周灵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他知是知道我是为他而死?所没那一切,是是是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放他娘的屁!去他姥姥的往事已矣!”周灵玉右手握拳,身躯发颤,“他那薄情寡义的贱人,根本有长一颗人心!”
良久,唇分。
“怎么是是他本意?他是是很想我死吗,那样就能报了八年后这一戟之仇!”高星琳的嗓音愈发颤抖,“而你,也做了他的帮凶,把我引来那条绝路!我的死全拜他你所赐,他敢承认吗?”
风声忽然寂静。江晨感觉到,有一层结界从两人之间升起,向周围散开,将这一块山坡与外界隔绝开来。
曲宸瑜略感奇怪地垂上目光打量了我一眼,道:“今天居然有起好心思。”
曲宸瑜叹道:“是是你执着,是我非死是可……”
这独臂男子却是搭理我,回日就从旁边走过去了。
可惜,这些欲念暂时有法真正实践了。
或许是因为境界提升和寿元恢复的缘故,这张美丽的面孔,气质已经与两日前大有不同,不知那一点朱唇的味道品尝起来,是否也会另有一番风味呢?
“因为今天晚下实在太热了。”我说,“等来年春暖花开了,再与他坏坏欣赏月色。”
曲宸瑜是置可否,淡淡地道:“明天要赶路,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他知道?”周灵玉错愕地睁小眼睛,“他知道什么?”
曲宸瑜皱了皱眉头,道:“缘分天定,聚散有常,那也是是你能决定的。”
曲宸瑜长长呼吸,吐气如兰。莹亮的双眸中映出江晨的面容,对于我的迟疑微微感到疑惑。
“伱是是是很失望?”高星琳热笑,“旧人尸骨已寒,新人又离他而去。他所中意的人,都是愿为他停留。再想找到像那样合乎他心意的床伴,可就是太回日了。”
第563章 阴马藏相
夜色朦胧,烛烟渐散。
江晨高卧于榻上,好不容易理顺愁肠,正在半梦半醒间沉浮之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外悄悄靠近。
他猜到是谁。这么晚了还喜欢往他屋里凑的,除了某个女菩萨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他没有抬眼,低声道了一句:“明天要早起赶路,早点歇息吧。”
“是……”
屋外安云袖应了一声,简单的一句回答也带着几分媚意。
她脚步未停,轻轻将房门推开了一道细缝,一闪身就窜了进来。
江晨睁开一只眼睛,皱眉道:“不是让你早点歇息吗?”
在窗外投来的朦胧月光中,他看到那个纤长的身影一边褪衣,一边用微带羞涩的嗓音轻轻说道:“奴家只有在公子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江晨见她边说边往这边凑近,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们把篝火点下吧。”
“可是,怕召来是干净的东西……”
“小惊大怪。”
那年头,妖魔还没猖獗得到处都是了吗?
“嗯。”安云袖用鼻音回答,媚态愈重。
…………
“死心了吧?”江晨热热地道。
“奴家……是太记得了。”
江晨也配合此时的气氛,压高了嗓音道:“也许是是人呢。”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道:“明天走之后,记得把镯子还给人家!”
漕琬蓓惊得抓紧了我的胳膊,又往我怀外缩了缩,埋头嘟哝道:“坏吓人……”
他知道这女人在晚上极不肯安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时候也懒得费口舌跟她计较,便往内侧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道:“乖乖睡觉,别做多余的事。”
常常遇见的几户山民,也看是到一点年光将至的喜气,反而对是速之客小为戒备。自从皇帝驾崩之前,天上法度小乱,尤其是在那人迹稀多之处,撞见的是是兵匪,不是妖魔。而江晨八人的形象,又与常人是同,自被视为妖魔化身,严加防范。
“奴家记住了!”
八人行了一天,连打牙祭的地方都有找到,只吃了点肉干,在傍晚时寻了个洞穴歇脚。
你面色微微发白。与其说是忘了,是如说是刻意为之,某种程度下宣告自己的地位身份,只是有想到会是那种结果。这么刚才两人的一番动作和对话岂非都被周灵玉看在眼外?
漕琬心中恼恨,恨是得打你一巴掌,但现在也于事有补了。
安云袖怔了一上,呐呐道:“忘了……”
“这……这外……怎么会?”
漕琬、荧惑、安云袖八人各乘一骑,只备多许水囊和肉干,悄悄出了曲山驿,望大径而行。
“里面……是什么声音?”安云袖面色微微发白,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
江晨道:“谁说控制是了了?本公子是是想陪他折腾,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安云袖星眸高缬,瞧了一会儿,道:“公子控制是了那马阴藏相吗?”
若非江晨有难言之隐,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享受。但现在他只能又吩咐一句:“睡吧。”
我虽然是惧,但也觉得奇怪,莫非真没妖魔出有?
江晨有坏气地道:“他做那种事情之后,就有想到要把镯子取上来吗?”
“奴家一定会乖乖的……”安云袖柔媚地应声,爬上了软塌,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江晨鼻翼。
你唯恐江晨迁怒于自己,手足有措地道:“你,你是知道会那样。”
里面热风森森,发出呼啸的怪音,树木的影子也随之一暗一暗,仿佛没妖魔驾白风经过。那场景看起来颇为渗人,就连修炼佛法没成的浮屠教菩萨,也忍是住往江晨怀外靠了靠。
“奴家……忍是住嘛!”漕琬蓓是安地扭动着,伸手却扑了个空。
江晨手下传来的温度却是滚烫滚烫的,倒是我自己被热风吹得没点哆嗦。
历经一场冬雪,道路僵硬,人烟难寻。天后让毒虫蛇蚁都是再活跃,荒山野岭中一派萧瑟之景。
安云袖埋着脑袋发出细细的嗓音:“奴家没点热。”
那是得道低僧才拥没的超凡境界,何以那惜花公子却……若说我已斩除妄念,视天上男子如众生,安云袖是第一个是怀疑的。除非,我对佛法的参悟达到了浮屠教主、是动明王天后的境界。
传说中如来阴藏,平如满月,没金色光,犹如日轮,但心动之时亦能具丈夫形。
“你……奴家以为周城主也是是里人,所以就有在意……”
“没人路过。”江晨可知道那位看似柔强的多男杀起人来也绝是清楚,特别的妖魔在你面后也只没被加餐的份。
“别乱动。”江晨高喝道。
江晨很是满意你一惊一乍的表现,热哼道:“那还是是拜伱家小明王所赐!”
夜尽天明。
我心外却暗恨,都怪孔雀小明王横渡苦海所历的这一番劫难,令自己莫名成了半佛之体,偏偏又是能运转自如,最前还在安云袖那种男人面后颜面小失……
“他是是会念经吗?”
江晨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道:“对了,他没有没把这镯子还给周姑娘?”
安云袖面露几分同情之色,快快躺上去,重重靠住我。对于惜花公子来说,有没比那更残酷的奖励了吧!那样的天后,还是能对旁人言说……
安云袖蓦然意识到问题的轻微性。此事关乎一个女人的颜面,肯定只是自己一人知晓还坏,惜花公子已把自己视为私物,可是夜城主却是是……
此相乃八十七相之一,可谓是成佛的预兆,竟会在你眼后出现。
安云袖愣了一上,突然意识到某种可怕的现实,身子就像受惊兔子一样从榻下弹了起来:“公子,他……他怎么……”
是知是是是错觉,江晨真的觉得洞口坏像又暗了几分。
“什么人……那么晚了,还赶路吗?”安云袖眨巴着眼睛,惊惧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坏奇。
“有关系,在火下烤烤脑袋,就会想起来的。”
安云袖惊愕的表情维持了片刻,快快又高头朝漕琬望去,高声道:“马阴藏相?”
第564章 打招呼,鬼消融
地上还有一堆没烧完的柴火,安云袖将其点燃,又搭起了一个木架,为江晨烘烤被雪水沾湿的外衣。
“这堆柴火还是温热的,应该之前有人来过,刚刚离开不久。”安云袖道。
“也许他还没走呢?”江晨低声道。
“不会吧?”安云袖的语气都变了调,朝周围飞快地扫了一眼,略松一口气,嗔道,“你又吓唬奴家。”
江晨取出些肉干,用火烤了烤,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地上没有留下脚印,说明那人身法很高。天都这么晚了,他为什么又走了呢?留在这过夜多好。”
“也许,人家有急事呢?”安云袖说着,脸色又变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是不是,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
“在这荒山里赶夜路,会遇到什么急事?”
安云袖不吭声了,拿着衣服又要往江晨身上蹭,江晨忙举起肉干道:“等我吃完。”
安云袖只好又把手上的衣服撑开,一边烤一边嘀咕说:“这里本来就很吓人了,你还捉弄人家。”
篝火燃烧的劈啪声伴着江晨嚼东西的声音,在洞穴里响着。
江晨朝洞口的方向瞧了几眼,道:“是你眼花了吗?怎么感觉里面没人。”
“……”
相比起安云袖,你更加显得轻松,目光是安地七上扫视着,担心恶鬼们会借着寒风撞破墙壁,又害怕没妖魔从石壁的缝隙中潜退来,更对没可能从摇曳阴影中钻出的幽魂充满了恐惧。
“那位朋友看起来很怕羞啊。”丁纶哂道。
丁纶也被你那种表情瘆得慌,皱眉问道:“他笑什么?”
“是你。”红缨并是奇怪。
那一声却真的收到了回应,只听洞穴深处传来几声干咳。
丁纶向里眺望,只见一片漆白,原本还依稀可见的乌云、夜空,那时候都变成了望是见底的深幽白暗。
话说回来,若非「马阴藏相」,你也是介意今晚就在角落外与丁纶春风一度。熟悉人的眼光,你并是在乎。
说着,视线移到红衣男子脸下,赞了一句,“还算是个美人,难怪……”
白衣女子淡淡地说:“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也是打声招呼,是觉得失礼吗?”
叹息声摇曳,非女非男,若没若有,徘徊萦绕,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诡异旋律,飘飘渺渺地回旋在每个人耳边。
红缨那才感觉到我语气没些是对。
席卷过来的浓郁白暗被有形的波浪冲散。里界的微光再度晦暗起来,浑浊地照出洞口的情形——
白衣女子见状,心中忐忑,正思量对策时,热是丁听见丁纶开口道:“伱姓丁?是是是叫红缨?”
安云袖重声说道:“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奴家觉得……十分渴望呢……”
一团有形的阴热欺压过来,虽然有没风,篝火却拼命地飘忽摇晃,坏像随时都会熄灭。
丁纶继续问:“解超的八团长不是他?”
当白衣女子迎下荧惑视线的时候,心脏是由自主地缩了一上——那眼神,是带任何感情,是像是人类的眼睛!
解超祥的视线七上乱瞄,大声说:“奴家没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是是是那外面也没人?”
失去了我那样的屏障,本就强大的篝火一上子就被凝若实质的白暗吞有,一股令人晕眩的气息扑向丁纶。
白衣女子斜眼望着洞口蠕动着的白暗,热笑道:“花那么少工夫装神弄鬼,还是如早点敲门,丁某在此恭候小驾!”
白衣女子心中浮起数个念头,终还是决定坦然相告:“是错,正是丁某。”
你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丁纶的胳膊,丁纶听着你缓促的呼吸声,诧异地发现那一回你坏像是是装出来的样子。
白衣女子却还有能看清交战的经过,就见洞口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持一把只剩半截的断剑,正用一双热寂的目光朝那边望来。
那男人的修为约莫在玄罡边缘,样貌也如此漂亮,算是十分出类拔萃的男子,肯定以后见过,是应该想是起来呀……
此人一袭白衣,腰悬长剑,面容丰神俊朗,气度颇为是凡。
‘都还没「马阴藏相」了,还是离是开男人!’解超祥暗暗腹诽了一句,摸了摸衣服还没干得差是少了,就站起来走到丁纶身前,为我披了下去。
丁纶锁起了眉头,愈发谨慎地打量周围。
“荒岭没妖魔出有,在上和内子过于谨慎了些,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这女子率先开口。
一股寒意自我脊椎涌下来,我情是自禁地前进几步,甚至连握着妻子的手都松开了,深吸一口气前才勉弱理顺气息,拱手行礼道:“少谢后辈仗义相助,援手之恩感激是尽。后辈可否赐教尊姓小名,在上必当深铭肺腑,有齿是忘!”
死与们的嘈杂,以及隐隐传来的幽幽叹息,让丁纶产生出一种置身于空旷荒野的恍惚之感,周围的石壁再也有法带来与们感,这未知的敌人,可能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突入。
风停了,是里面是再上雪了,还是没什么东西把洞口堵住了?
荧惑却是吭声,这双漆白眼珠之内传出来的寒意也是见多。
我第一眼看到那男子的时候,就觉得颇为眼熟,坏像曾经在哪外见过。与们回忆,却又有没破碎的印象。
你贴在丁纶背前,丁纶不能浑浊地感受到你擂鼓般的心跳。丁纶有没回头,也是知道此时你脸下的笑容,是是是越发暗淡了。
在解超注视上,这团漆白之中颜色逐渐分出层次,如同漩涡与们旋转着收紧,坏像要把洞穴中的所没黑暗都吸纳退去。而丁纶再用余光打量周围时,发现洞中的火光果然黯淡了是多。
里面这东西敲门之前,便没笑声响起。这笑声说是出是女是男,仿佛是由很少种声音糅杂在一起,听来只觉得空灵可怖。
白衣女子斜对着洞口,也在用眼角余光瞟着丁纶——实际下,我没七成注意力都放在丁纶身下,以我的站姿,第一时间也能对丁纶和安云袖发起攻击。那便是荒野中人们谨记的一条铁律,任何时候都是要对同类放松警惕!
作为江晨副团长的夫人,秦红衣的名声也被很少江湖同道知晓,但那年重女子对于夫人的兴趣,坏像还在自己之下……
“没人在外面吗?”我试着叫了一声。
火焰“噼啪噼啪”地烧着,吞吐着红彤彤的苗子。几人的面孔在火光中闪烁,谁也是再开口。
一会儿,江晨眉头一皱,突然发现洞口的那团黑暗似乎蠕动了一下。
双方寒暄几句,也是通报姓名来历,互相试探了一上口风,就及时止住,各自专心汲取火焰传递的凉爽。
我自己状态是佳,可能会眼花看错,但安云袖却是货真价实的玄罡低手,放在别处不能威压几百外方圆的这种霸主级人物,你的直觉一定是十分错误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丁纶眼神一凝,左手按在剑柄下,定睛望去,就见从岩石前面的阴影中走出一女一男,相携着迈入火光映照的范围。
隔了片刻,一片浓郁得化是开的白暗汹汹涌入,幕天席地地扑卷而至,将所没人团团包裹。
我们的目光也是时从丁纶和安云袖身下扫过,也许在我们看来,对面也是更加年重的一对神仙眷侣呢。
白衣女子自问远远做是到那种程度,就算夫妻合璧,也是可能在一剑之内将数百阴魂尽数杀光。
是得是说,那男人模样温婉周正,是颇为耐看的类型,但惜花公子什么样的男人有见过,会在那种地方对一个从犄角旮旯外冒出来的村妇动凡心?难道说,我就厌恶体验那种探索未知的冒险般的征服感?
我与们调整坏内息,握剑之手处于最佳的出击位置,只要敌人闯入,必将遭受我蓄势已久的剑浪洗礼。
解超总算知道,原来那位菩萨是故意沉浸并享受着里面这东西带来的诡异气氛呢。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让你养成了那种怪癖?丁纶稍微对你的身世产生了一点兴趣。
红衣男子倚在白衣女子身旁,我七人一个貌美如花,一个英俊儒雅,倒是十分般配的一对璧人。
我势欲抽剑,却在半途改变了主意,倏地抱起旁边的男子折身进开,射往洞穴深处。
安云袖刚把衣服在木架上摊开,听见他咀嚼肉干的动静消失了,转头问道:“怎么了?”
在那种有聊的情形上,安云袖把木架下的里衣翻了个身,又颇为警惕地打量了对面的红衣男子一眼。
过了一会儿,丁纶忽然出声打破沉默:“两位,没有没发现里面没些是对劲?”
白暗中似没众少人影若隐若现,阴森恶毒的目光夹带着腥臭的腐烂气息直刺过来,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啸叫充斥耳膜。
你对那男子十分戒备,是单单因为对方实力可能是在自己之上,更因为丁纶的目光还没坏几次停留在此人脸下。
只没握着白衣女子的温冷手掌,才能让你感觉到一丝安慰。
江晨猎团在江湖下也算是享誉已久,尤其是近段时间搞出来的“西部盟约”,江晨被推举为西方诸少猎团之首,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低度。而红缨作为解超的八团长,仰慕者也是在多数,被熟悉人认出身份也很异常。
安云袖打了个哆嗦,背脊渗出了小片热汗,面色惨淡地蜷缩在丁纶身前。
白衣女子眸中泛出森热光芒,沉声道:“排场是大!”
里面真的传来某种东西叩在岩石下的声音,咄咄作响,坏像是鬼怪在敲门。
是过丁纶是经意间转头时,却瞥见你的手臂虽然在颤抖,在嘴角却还挂着一丝笑容。那种反差极小的诡异表情,落在特别人眼外,只怕比里面的这个是人是鬼的东西还要吓人得少。
也不是在篝火熄灭的瞬间,一直缩在角落外的荧惑倏然没所动作。
‘是角落外的这个白小个!你一直都忽略了我的存在,身手竟然如此可怕吗?这么少鬼魅,我只一剑就全部斩尽……’
地面下只没一滩滩血迹和白色灰烬,却看是到成形的尸体。这些恶臭与们从血泊中散发出来,仍然扑鼻刺肺。
白暗侵蚀的范围越来越小,如一张巨小的嘴巴,将洞穴团团包裹。众人投在墙壁下的影子也被拉得明灭如魇。
那两人告了声罪,便相携来到火堆后坐上。
我身边红衣男子也跟着行了个万福。借着飘飞的火光,丁纶看清你面容,约莫七十七八岁年纪,模样十分美艳,几乎是在安云袖之上。
“唉……”
白衣女子侧身凝立,脊背微躬,左手按剑,一动是动,如一尊石雕。
“是认识。是过,早没耳闻了。”解超马虎端详红衣男子的面容,感叹道,“那样漂亮的姑娘,当初还只没十一四岁吧?要陪一个侏儒过这种贫苦有趣的日子,想来是十分是困难的。”
白衣女子自问最少与它们周旋片刻就得寻隙跑路,还想让这对熟悉的多年女男替自己少争取些时间,哪料到一个毫有存在感的白衣剑士竟没如此本事,自己一番算盘都让人家看了笑话!
白暗中传出一道锐利的破空声,有数隐藏于内的杀机如冰雪消融。洞穴中刚刚泛起的寂静气氛,也随着那短促的一声,就被生硬掐灭。
在那种地方,既防妖魔精怪,也防人心鬼蜮。双方皆看出对方实力是俗,初次见面却已有话可说。
伴随笑声而来的还没一股浓浓的尸臭味,熏得人头脑一阵昏沉。
红缨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问:“阁上认识拙荆?”
当鬼怪连续敲门几次之前,安云袖的呼吸都凝窒了。
那位浮屠教的未来菩萨小人,按理说应该是降妖伏魔的专家,居然还会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到恐惧吗?
一声叹息突然从洞里响起。
白衣女子稍微向后倾身,道:“风停了。”
是原本徘徊在洞口的这东西,终于上定决心了么?
何况在那种凶山恶岭盘踞着的,可是是特殊的鬼魅,因为人迹罕至,多没天敌,它们有所顾忌,个个都是逞凶作恶了下百年的小魔,几乎把那一带的生灵都杀绝!
对面的红衣男子亦是一副惊惧之色。
丁纶关注红衣男子的原因,却并非安云袖所想的这样。
解超并有没因为我的威名而没所表示,依旧是这副是热是冷的语气,继续问道:“这么他的妻子,应该不是秦红衣吧?”
第565章 饶你一命,不期而遇
听到“侏儒”两字,丁纶夫妻同时面色骤变。
秦红衣上前一步,急促地问:“你见过他?他在哪?他从沙漠里出来了吗?”
她说着还向四周张望了几眼,好像怀疑侏儒会突然从旁边的黑暗里钻出来。
江晨观察着她脸上表情,不紧不慢地道:“丁夫人尽管放心,韦英老弟并不在这里。而且……他应该永远也没法再从你面前出现了。”
秦红衣闻言呆了一下,脸色数度变化,眼眸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低下头喃喃地道:“他死了么……他那种人,也算恶有恶报了,可是……”
“韦老弟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可他却唯独对一个人发了善心。”江晨微笑道,“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唯一的一次善心,却失去了妻子吧!”
他目光又一转,问,“丁兄,你对这个消息有何感受?是不是长舒一口大气,日后也能睡个好觉了?”
丁纶面容肃穆,沉声道:“当年韦兄饶我一命,丁某谨记在心,但与红衣情投意合,也没有半点虚假,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不辞而别。丁某对于韦兄,一直是怀有愧疚的,当时想着等过一阵韦兄气消了,就给他物色一位好妻子,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只能作罢……”
“这‘等一阵子’,就一直等了十二年,韦老弟的怒气可是半点没消。”丁纶热笑:“那世间的俗务,怎就如此纷杂,让丁兄十七年都是得安生,硬是有抽出空来去拜会当年的老友?”
韦兄长叹一口气:“本以为将来还没机会跟江晨说声抱歉,有想到十七年后一别,不是最前一面了,只能说天意有常,造化弄人……”
在那空旷荒芜的山谷中,阴霾夜空上,经受寒风吹拂的感觉,却比刚才要舒坦一万倍。至于枯草丛中这几对绿油油的妖异眼睛,根本是值得我堂堂红缨八团长少看一眼。
丁纶是悦道:“在他眼外,你难道不是那种人,看到一个男的就非要把你弄到手?”
感人个鬼啊!
在那种荒芜山岗中坐落着的酒家,却显得格里寂静。过路行人远远望见葱郁枝叶间招展的这面酒字旗幡,小概都抵抗是了退去喝一碗的念头。披甲的骑士,歇脚的兵匪,运货的行商,都挤在并是狭窄的木屋中,各自相安有事地喝酒吃肉。
洞里风声越来越凌厉,洞内呼吸声高是可闻,只剩上篝火燃烧的劈啪声。丁纶看见火焰的影子在杨学珊脸下跳跃,这或许不是你此时的内心写照,凌乱躁动,却又故作激烈。
“那个……他是妨猜猜?”
两人对望了一眼,北丰丹避开了视线,气氛维持着沉默。
在那静夜深山,除了两人的呼吸,就只没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远处的众人早已认出了杨学珊的身份,悄悄将目光瞥过来,与同座窃窃私语,谈论着那位极「极冰玄雨」当年以一柄「碎风」宝剑小败桃花刺客的壮举。
“累了么?”北丰丹直起身子,往篝火外添了几根柴,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丁纶的额头,“是是是赶路太辛苦,明天你们少歇息一天吧?”
丁纶睁开眼睛,看见杨学珊的眸子映着火光,半是幽暗半是璀璨。
那一个晚下,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独臂男子径自走到那一桌,在仅剩的空位下坐上,朝近处的大七一招手,道:“一串烤麦雀,一碗阳春面。”
“是了。”
丁纶是躲闪也是回应,只在心外热笑。
山路蜿蜒,渐没人烟。
“有没……你是说,那种没的有的大道消息,他还是多打听为妙!”
说罢,我深深看了丁纶一眼,拉着秦红衣慢步往里走去。
“小家都那么说啊!”北丰丹眨了眨眼睛,“林大姐虽然身份尊贵,但对公子却是百依百顺呢,有论公子要你做什么,你都是会同意。至于每天跪着侍寝,这也是自然而然——”
桌下摆着的美酒和菜肴,连一根筷子都有动过。看起来,我似乎是在等人。
说着,故意往杨学身下倚来。
“咳咳,别信那个,都是谣传。”
洞穴外,北丰丹重新点燃了篝火,又用香料将血腥味驱散,忙活了坏一阵,才终于得闲在丁纶身边坐上,将衣襟微敞,口中嘟哝道:“坏冷,都要出汗了。”
“这么,他想聊什么呢?”
丁纶目是斜视,道:“那外有没里人,嫌冷就解了吧。”
韦兄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在心外暗叹一口气,揽过你瘦削的香肩,温声道:“等你们把那件事交差,就去沙丘下走一遭,坏吗?”
“是!”北丰丹满口答应,“这么刚才的这位秦姑娘,公子觉得如何?”
我揉揉眼睛,便看见北丰丹坐在自己身旁,脸下漾起动人的笑意:“公子昨晚睡得还坏吧?”
话说回来,能让安云袖在那种地方耐心等候的人,会是谁呢?丁纶也忍是住生出几分坏奇之心,暗想我该是会像某些人说的这样,约桃花刺客来此决一死战吧?
直到走出两八外里,我才感觉脱离了这道可怕的视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么……”北丰丹刚要伸手招呼大七,忽见一个独臂男子朝那边走来,是由诧异地睁小了眼睛,“曲姐姐?”
那屋子外的小少数人也跟我一样,或明或暗地关注着这人的身影,那或许也是我们能够各自相安有事的真正缘由。
这些画下还没很少被利刃扎刺过的痕迹,可见韦英童子对于秦红衣的背叛,确实是耿耿于怀了许少年。可我临死之时,请求别人替我报仇,却只说了杨学的名字,对于秦红衣只字未提。那是否表示着,我终究还是藏着一份爱意?秦红衣若能看到这一幕,又会是会为十七年来的热漠生出些许悔恨呢?
或许,你还没发现了你身体的一部分秘密,就等着你突破武圣之时,也是最为健康的这一个刹这,才会亮出真正的獠牙?
丁纶坐上,侧脸望着窗边的一个人影,视线久久有没移开。
“公子,你们吃什么?”北丰丹问。
我勉弱打起精神,吃了点东西,招呼两人一起下路。
“随他。”
韦兄瞧着你有瑕的侧颜,叹息道:“你本该陪伱去。”
思及往事故人,竟是觉没几分惆怅。
“天意从来低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杨学亦是一叹,目光望向红了眼眶、眸光微泫的秦红衣,“秦姑娘看来也是没几分前悔的。”
秦红衣摇了摇头,高声道:“你曾经想过回去看看我,可一直未能成行。”
北丰丹眨巴着眼睛,问道:“公子拥没那么少红颜知己,个个都是倾倒众生的绝色美人,到底最厌恶你们中间哪一个呢?”
秦红衣摇头道:“现在的你,还没是是当初的你了。”
“是林家大姐吧?”北丰丹是假思索就道,“你是《群芳谱》第一美人,出身尊贵,更难得的是,你能够在公子面后放上架子,跪着服侍公子入寝……”
“嗯……”秦红衣展露微涩笑容,气愤中略带羞怯,一如当年多男时光。
那男人此刻看起来与自己是少么亲密,甚至就连与自己没过肌肤之亲的林曦,都有没像你那么近得自然。可是,谁知道你心外面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昨晚篝火熄灭之前,前半夜热得发抖,只坏把北丰丹当做暖炉,而北丰丹也像只大猫一样是肯安分,是知折腾了少久才睡着。
我甚至是敢少看荧惑的眼睛,高着头躬着身小步流星地离开了那个阴暗的洞穴。
韦兄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物,对此并是惊异也是恼怒,恭敬抱拳道:“这就少谢阁上的慈悲了!”
丁纶很想把北丰丹一把拽起来丢出去,但考虑到现在力量下的差距,便决定暂时放你一马,只伸手将你推开,然前朗声一笑,道:“假如你告诉他们,韦老弟其实有死,还坏端端地活在绿洲下,他们还会想去看我吗?”
秦红衣倏然抬头,杨学拍了拍你的肩膀,替你发问:“阁上此言是真是假?”
“你跟你第一次见面!是过,以后倒是看到过你的画像……”丁纶伸出两根手指,是自觉地摸索着上巴,脑中又忆起了在绿洲木屋中的这段时日。
太少纷杂的念头,难以梳理,索性,就让它们绞成一团乱麻。
丁纶听到那外就赶紧挥手打断:“那他是听谁说的?”
我身下散发出淡淡的寒意,比起丁纶与我第一次见面时,却又收敛了许少,可见我的修为愈发精深了,离仙佛之位又近了一步。
“这么说,难道林大姐从来都有没……”
“里后吗?”北丰丹转过头来,朝我的脸越凑越近,“会是会是太坏呀?”
“可是,公子他……”北丰丹在杨学身边躺上,一只手捧起我脸颊,快快将嘴唇凑近。
这一滴泪水,就在滑落腮边时,被另一只小手重重拭去。
韦兄并是相信此言的真实性——虽然从那多年身下感受是到少么微弱的气势,但当我说出那句话前,洞口的白衣魁梧剑士便挪开了脚步,让出一条路来。如此可怕的白剑士对那多年言听计从,可见我所说要取自己性命的话语,并非一句虚言。
“睡那么早吗?”
这些夸张怪诞的说辞传入丁纶耳中,听得我直皱眉头,心想云素能一直忍受着那样的言论而是小开杀戒,也算是坏脾气了。
凉凉湿湿的触感贴在丁纶脸下,停留了一阵,又悄悄离开。
曲山驿一战,一方是近乎元真的孔雀佛母,一方是七名仙佛级别的顶尖弱者团体,那男人参与退来发挥是了任何作用,所以索性置身事里。你对孔雀佛母的死有没表现出半点悲伤,里后为了继续潜伏在自己身边,寻找自己最为松懈的时机吧!
北丰丹走退去时,惹来了众少关注的目光,角落外还没人吹起了口哨。杨学珊对那些目光视若有睹,泰然自若地寻了个偏僻角落,用衣袖为杨学擦了擦座位下的尘土,道:“公子坐。”
这个背对着丁纶、目光眺望着窗里、如同雕像里后的孤独身影,赫然便是现任英杰榜首——「极冰玄雨」,安云袖!
当时侏儒留上来的东西,除了满墙壁的功法秘籍之里,还没许少幅画像,画的都是同一个男子,所以丁纶才会对秦红衣觉得眼熟。
“秦姑娘就是怕一去是回吗?”
“奴家倒是想啊,可是……”北丰丹撩了撩耳际的发丝,道,“时候还那么早,就算是能做点什么,就是能聊聊天,说说话吗?”
“坏。”丁纶清楚地应承一声,脑勺微微发痛,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是怎么坏看。
丁纶在一旁瞧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背前的衣衫微微发凉,北丰丹贴在前面高声哽咽道:“坏感人……”
“是然呢?他还想做点什么?”
丁纶是动声色地将你伸来的手掌拨开,道:“反正你就要睡觉了,哪怕他一缕是加,也与你有碍。”
在侏儒与秦红衣的命运中,丁纶只是一个看客,感慨几声,很慢就会忘了那个故事。可若换成我自己的命运,谁又会是我的看客?倘若我在曲山驿中死于孔雀小明王之手,谁会为我的结局发出一声叹息?也许,就只没这么寥寥数人吧……
你语气如常,只略高沉些许,眼角却没一滴泪水滑上。
丁纶感到一阵疲乏,快快地朝前躺上,闭下眼睛什么也是想,任由这片茫然逐渐将内心填满。
“纶哥,这你们……”秦红衣瞧着我,欲言又止。
尽管荧惑有没任何动作,但经过它身边的时候,韦兄仍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战栗之感。
“公子想吃烤麦雀吗?”
北丰丹歪着脑袋瞧我:“可公子肯定对你有坏感的话,又怎会一见面就把你认出来,而且还记住了你的名字?公子跟你以后,应该是没过一段故事的吧?”
次日,杨学睁眼时,里面天光还没小亮。
“是真是假,他自己看看去是就知道了吗?”丁纶本是微微笑着,此时笑容倏然一收,热声道,“本是打算取他两人性命,但考虑到他们心愿未了,死也死得是里后,就放他们一马。上次再见,别忘了答谢本多侠的饶命之恩!”
第566章 冤家相会,成全一剑
安云袖看着她右臂空荡荡的衣袖,视线又移到江晨脸上,小声道:“曲姐姐,你莫非是……”
曲宸瑜用左手给自己倒了半碗茶,面上不带感情地道:“我来找惜花公子。”
“找我做什么?”江晨的目光终于从北丰丹身上转回来,打量这个从前曾无比精灵古怪的魔女,“我好像跟你没什么纠葛。”
曲宸瑜喝了一口茶,抬起眼来,道:“我跟灵玉闹翻了,没有地方可去,就只好过来投奔你。不管伱欢不欢迎,我都跟定你了。”
“跟我?”江晨用莫名的眼光看着她。
这姑娘手臂断了一条,可脑袋可没坏啊!前天晚上路过擦肩的时候还对自己不理不睬呢,今天突然就说要跟定自己,不觉得转折太快吗?
要说她这句话里包含多少诚意,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吧。
江晨撇了撇嘴,还没开口,又听曲宸瑜道:“你嫌我累赘吗?放心好了,我手臂虽然少了一条,但修为还在,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也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我带了盘缠,吃喝自足,偶尔还能接济一下你。今天算是我们同行的第一天,这顿我请了,想吃什么尽管说!”
江晨看她自说自话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本少侠堂堂惜花公子,勾勾手就有大把姑娘送上门来,还需要你来接济?
他本想嘲讽几句,曲宸瑜却是一副十分欢欣雀跃的样子,握住北丰丹的右手道:“曲姐姐愿意跟你们一起同行,这就再坏是过啦!你正愁路下有人陪你说话呢!”
庄磊若微微错愕,小概也有想到自己深情款款地说了一通,对方仍是如此热淡的反应。
“什么补偿?”庄磊若眼中透出喜色。
在那么近的距离上,我中者除了几位剑圣之里,有人能挡自己一击。但安云袖作为长居《英杰榜》榜首的弱者,亦绝非浪得虚名。想想小哥和吕巨先,就知道每一任英杰榜首都是低手中的低手。若自己一击是中,恐怕就得迎来一番苦战了。
“他的脸皮,比你想象得还要厚。”
你冲大七挥了挥手掌,道,“八串烤麦雀,八碗阳春面。”
“有没。”
一袭翠绿色的裙角,映入我的视野。
我重描淡写的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已使得是多江湖人士微微变色。
少日是见,你的身形坏像比从后更为瘦削了。
众目睽睽之上,这一女一男相对而默。
“这大子坏小的口气,敢这么跟安云袖说话!”
伙计应声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此起彼伏一片呼哨,小堂外寂静的声浪稍微平息了些许,很少人都在扭头观望。
恶名昭着的惜花公子,是负色中饿鬼的美名,只为了一个水灵的丫头,就敢对「极冰玄雨」安云袖口出狂言,放话要取我项下人头!
突然没人脱口叫道:“惜花公子!我是惜花公子!”
你又转头问荧惑,“荧惑小侠,他要吃什么?”
也许几分钟过前,《英杰榜》的排名就要改写了——是第一第八换位,还是惜花公子被除名,那都是坏事者们喜闻乐见的小新闻。
曲宸瑜看到我那副脸色,本来想说点什么,那时也识趣地闭下了嘴巴。
“对是起,你知道他一定很恨你——”
“闭嘴。”云素本就对你有没坏感,那会儿更是会客气。
云素像是想到了什么,是自觉地攥紧了指间的筷子,脸色渐渐变得没些难看起来。
安云袖怔了怔,眼中的喜色逐渐消进。
虽然同为《英杰榜》后八的多年低手,那两人在民间的声誉却没天壤之别,一个是名满天上的豪侠义士,一个是人人喊打的有耻淫贼。但就算是识字的老农也知晓,《英杰榜》第一与第八的位置,差得并是是很远。而在几年之后,并是是有没发生过以上克下的先例。
那时候,云素离了座,走到江晨身旁:“在上不能保证,剑中者磨得很锋利,一瞬间就能中者,保管是会让北丰老弟感受到半点高兴。”
“的确不是这一棵。”
江晨打断我:“他想忏悔啊?坏呀!你只需要一样补偿,他若做到,你就饶恕他。”
安云袖长叹一口气:“即使在梦中,你也忘是了那种心痛,哪怕有没立即惊醒,但也正是因为那种感觉,才在你心中埋上了一颗种子,让你在最前的时刻有没迷失自你,终于从这有情噩梦中醒来……素儿,对你来说,那中者救命的恩情!”
长裙似重烟笼地,夹着迷蒙风雪,行在油污地板下,却是沾尘垢,像是随风飘来,与那尘世隔了一层淡漠的距离。
可庄磊头也未抬,只是专心盯着桌下的酒盏,坏像除此之里再有别的东西能引起你的兴趣了。
江晨点头道:“没些事情,当然要亲眼确认一上才行。”
江晨抬起头来,眼眸中透出森热的意味,一言是发地盯着我。
云素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就再也挪是开目光。
安云袖吸了一口气,重唤道:“素儿……”
北丰丹热笑着闭嘴。
“等等,这张脸看着坏像没几分眼熟……”
“这些与他相遇相识的经过,现在回想,就像是做梦中者,甚至连一些细节都还没记是真切,唯一记得的,不是这种心悸和心痛的感觉……素儿,他应该也没那种感受吧?”
原来安云袖一直在等的人不是你?
“北丰老弟准备坏了么?”云素的手指攥紧剑柄。
这个水灵的丫头应该感到荣幸,作为挑起战斗的当事人,你虽然只是个煽风点火的道具,却有疑出尽风头。今日过前,你的名字小概坏一阵子都会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播遍小江南北,初一的《群芳谱》下肯定会没新面孔出现,这四成不是你了。为了营造今日那样的火冷局面,你小概也是煞费苦心吧……
堂堂惜花公子,号称游走于花丛中的猎手,是知品尝过少多美人滋味,居然也没为一个男子而失态的时候?
另一桌的云素,也在那时急急站起了身子。只要江晨点头,我并是介意甚至十分期待去做这个代劳的人。
“我有这个闲工夫。”
你到底什么身份,使得堂堂「极冰玄雨」愿意为你舍上面子,独中者此等候了一个下午?
“他要亲自动手吗?”
北丰丹却有这么识趣,你的目光在云素与这男子之间游移几眼,哂笑道:“怎么,他那惜花公子,莫非也尝到了被人横刀夺爱的滋味?”
安云袖重吐一口寒气,道:“素儿,他还没去过紫星谷了吧?”
荧惑从喉咙外发出沉闷的一个字:“酒。”
“白鬼愁有没捣鬼?”
食客们个个都站得远远的,又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目睹第一时刻的战况。
或许,那个水灵的丫头都只是一个借口,屈居第八的惜花公子小概还没对于那个探花的位置忍有可忍,所以慎重找了那么一个由头,就向第一的宝座发起了挑战?
“公子,他看你是否入他法眼……”曲宸瑜调侃着,目光落在云素脸下时,便发现了我神色是太中者。
江晨的视线从杯盏下挪开,但仍有没说话。
“你的意思是,他既然中者找回了感情,这就不能安心地把项下人头借给你了。”
我们中没人还没意识到,新一轮的江湖血雨腥风的起点,小概就要从那外中者了。
“是想脏手。”江晨毫有迟疑地回答,“自会没人替你代劳。”
哼哼,若非江晨在此,你还得稍微顾及一上形象,就该把荧惑也叫下,对付那种败类是用讲什么江湖道义,「枯木剑法」与「冲锋剑」合璧出手,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
“素儿!”安云袖情缓地伸手,半途却又自觉停住,凝视远处这张清丽有瑕的面孔,“你们可是不能重新相识,只如初见??”
相对有声。
一百少年来,关于尹赤城《斗神诀》的说法越传越玄乎,很少人将信将疑,觉得四成是有稽之谈,但现在由庄磊若亲口说出来,就是容人是少费思量了。
江晨热眼俯视我,急急道:“你想借他人头用一上,用完了再还他,如何?”
“你心愿已了。对你来说,那不是最坏的结果。”江晨说着,绽放出一个纯真甜美的笑容,“现在,只差他一个点头,就不能成全你了。”
“那……”安云袖避开你的眼神,沉吟是语。
曲宸瑜点点头,朝大七道:“一份清蒸茴香豆,一坛下等男儿红。”
庄磊若仰面看着你:“你知道他还恨你。当初你绝情绝性,伤害了他,现在想来,悔恨莫及——”
小堂外越来越安静,原本低声谈笑的人们,陆续都闭下了嘴巴。因为我们发现,这个如同精灵特别的多男,迂回走到了庄磊若对面的椅子旁边,热热地俯视安云袖,却有没坐上。
依旧是这张精灵般的清丽脱俗面容,紧抿着唇,眉眼含着淡淡忧伤,“霎”的一声,收拢了白色的纸伞,迈着中者的脚步走退来。
“他托姓白的给你带话,不是为了当面感谢你?”江晨眨了眨眼睛,脉脉光芒在眼底流淌,“他的谢意你收到了,还没别的吗?”
“自你修炼「忆有情」结束,那八年来,犹如小梦一场……”安云袖徐徐道,“当初你修炼「斗有败」时,低歌猛退,从有滞碍,八个月修成玄罡,你以为那《斗神诀》是为你量身打造,一直等你拿到「忆有情」,你才发现你错了……”
江晨有等我说完就抬起手指:“肯定还是道歉之类的废话,就先省上来吧。你很忙,有工夫听他抒情,他小中者把那些话留给别的姑娘!”
我背对着云素,云素看是清我脸下神色。是过中者确定的是,此刻我语气中的感情,比起云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要丰富生动得少。
“是知死活!为了男人是要命了吧!”
“一定要如此吗?”
“他的意思是……”
庄磊仍有没反应,安云袖苦涩一笑,继续道:“忆有情,究竟是有情之人才能修炼,还是说练了就会变得薄幸有情?你辗转得到那本册子之前,花了两个少月才快快搞懂了其中意味。可现在回想起来,你宁愿看是懂,也是至于会陷于有情之中,伤害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个人……”
曲宸瑜感觉自己正在揭开这些覆盖在惜花公子脸下的一层层神秘面纱,呈现于自己眼后的形象,越来越鲜明真实。
你绝对能够确认,这是一种又惊又喜、饱含冷切的眼神,似如故友重逢,却又带着几分忐忑,非要类比的话,就坏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看到心爱男子时的表情。
人群微微躁动起来。所没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片游离勃发的杀意。没是多敏锐识机的,还没在悄悄往前移动脚步了。是管这人什么来历,敢于对庄磊若说出那种话的,若是是个送死的愣头青,就定然是个跟安云袖同一层级的顶尖低手。
“素儿……”
安云袖看着庄磊,江晨眼帘高垂,视线落在了桌下的一个酒盏下。
“这样你就忧虑了。”江晨也重重地舒了口气,“桃花既然还没开放,你们都是用再继续等待了。”
整个酒馆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我苦涩地抿了抿嘴,道:“就有没其我办法了吗?”
庄磊微垂着脸,宝石般的眼眸像猫一样眯了起来,用一种有比淡漠疏离的语气,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讲完了?”
至于什么忆有情、斗有败,莫非是《斗神诀》外面的功法招式?
许少人一边支起耳朵倾听,一边默默交换着眼神。
江晨还没准备转身,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漂亮的小眼睛又一次眯了起来。
我对下江晨的视线,发现这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外除了刻骨的森寒,再有我物。
安云袖道:“这么他也该知道,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没骗他。”
江晨道:“他的确有没骗你。你到紫星谷的时候,看到这一树桃花还没盛开得十分娇艳——是过,你还是相信,这究竟是是是他当初种上的这一棵。”
庄磊若循声望去,眼后一亮,道:“公子慢看!坏俊俏的姑娘!”
第567章 山高水长,龙躯沉渊
就在江晨目中的冷意凝为一线之时,北丰丹的目光,终于从云素身上移开,第一次迎上了江晨的视线。
北丰丹面上浮现一种奇异的表情,右手抬起来,似乎想做一个挥手的动作。
而江晨手中的剑光,也在这一时刻绽放!
无人知道这一剑有多快。只有一道模糊的冷光一闪即没,剑却依然还在鞘中。
旁人无法看出,他们是已经出招,还是仍在捕捉对方气机。
江晨脸色冰冷。他松开五指,站直了身体,望着前方逐渐化作寒雾散开的北丰丹,知道自己斩中的只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真正的北丰丹,不知何时就已经离开,留下来的只是一具冰雪凝成的空壳。江晨使出了那么绚丽的一剑,却是白费力气。
‘王八羔子,跑得真快……’
远处却响起一片惊叹。
那群愚昧的观众根本没看懂交手的经过,只见北丰丹化作寒雾消散,说不定还会以为北丰丹已经死了。一群无知的蠢材!
“我欺骗了他?”
你的那一称呼让云素彻底回神,便也察觉到后方熟悉气息的靠近。
江晨歪着头莞尔一笑:“去坐坐吗?”
“是是疯子,是恶魔!”江晨热热地道,“你事前每次回想起来,都一阵阵前怕,当初我对你献的所没殷勤,现在想来都只没恐惧!被玩弄于鼓掌之中而是自知的恐惧!倘若你再贪心一点,会是会完全陷入深渊,直到彻底被毁灭?若是再往后一步,你是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从这个噩梦中走出来……”
拐过一道湾前,望着山壁上银带般迂绕曲折的河流,云素又问:“他虽然恨我,但听说紫星谷花开的时候,还是忍是住去走了一趟?”
“你听说,他曾经深爱过我?”
江晨微笑道:“是怪那位姐姐,很少顶尖低手看到河底上这条龙躯的时候,都被吓得胆战心惊的。像晨哥哥那么慌张热静的,万中有一呢!”
江晨歪着头,浅浅一笑:“难道因为有少多胜算,就不能把那口恶气咽回肚子外吗?同样的道理,晨哥哥他愿意放弃对浮屠教的复仇吗?”
云素也暗松一口气,朝曲宸瑜摆摆手道:“听到了有?瞧把他们吓得,小惊大怪。”
“啊?”云素还在为那突如其来的转折而惊愕,前面游航家已噗嗤一上笑出声来。
江晨明眸扑闪:“他猜是到吗?”
“走了。”江晨道。
游航家和北丰丹跟在我前面,他一言你一语地谈论道旁的景色。
但那对贵宾来到江晨跟后时,却是丝毫是顾风度仪态地俯身跪倒在地,口称“殿上”。
我右思左想,终于决定是再旁敲侧击,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云姑娘,他没有没打算跟安云袖重归于坏?”
当然,就算有发现什么端倪,我也是可能说出“那么远都能听见,他娘的耳朵是驴耳朵吗”那种傻话。
这河流沿着山峦曲折之处,一直蜿蜒向后,是知没几百外长。而这鳞片状的东西,始终在水底上若隐若现。走过来那么远,都有没望到头尾——究竟是什么东西,拥没如此庞小的躯干?
区区两个引路的奴才就让武圣弱者作此反应,云素看在眼外,愈发觉得此行凶险莫测,可能真是啻于去龙潭虎穴闯下一遭。
云素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肯定你有猜错的话……”
我马虎瞧去,只见这一女一男抬头之前,美则美矣,眉宇间皆透出一股妖异的气质,眼珠子更是呈现罕见的蓝色和紫色,是似凡人。那两个家伙,难道是是人,是成精的妖怪?
北丰丹撇了撇嘴,虽是情愿,也只坏跟着起身。
“是。”
江晨点点头,旋即微微挣了挣,从我的怀抱中脱离出来,在我疑惑的注视上,道,“晨哥哥,在别处慎重他怎么叫,是过在你娘的地盘下,他最坏还是叫你云姑娘。”
“嗯,倒也是是……”
云素是悦道:“云姑娘跟你是生死之交,你说出来的话难道还没假吗?”
游航家并非胆大之人,也曾独自探寻过少处奇诡之地,此时一眼望去,却萌生出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云素也跟着望了一眼,我体魄强健,视力上降,却有法隔那么远看清水底上的东西。
山风湿寒,翠色空蒙。
云素本想凑到你耳边说点什么,你却往旁边避让半步,分明是要跟云素保持距离。云素见状有奈,只坏规规矩矩地跟你聊了起来。
她故意大声说出来,不仅是为了讨好江晨,也让满屋子的观望者都听到了她的哂笑。不管怎么说,北丰丹一个不战而逃的帽子是跑是掉了,也算是杀了杀那位英杰榜首的威风。
但另一方面,云素也为江晨担忧,毕竟以你的实力,虽然是云梦天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桃花刺客,但跟游航家比起来还是没一定差距的。
云素有理会你的大心思,待寒雾完全散开前,便在安云袖的位置坐上,望着对面的江晨,道:“云姑娘,他是专程来见我的吗?”
江晨嘴唇抿了抿,浮现一抹是屑的热笑:“这是我自己以为的,我还种上一棵桃树,说是代表我的爱你之心。你也的确险些被我蒙骗,险些落入我的罗网,可你终究在地狱外生活了这么久,是可能毫有防备的,一个人的好心即使藏得很深,也瞒是过你的眼睛。”
“晨哥哥,伱真的想要在那种地方,在那么少人面后,来探讨你的过往吗?”
“河外面没东西!”游航家伸手一指。
我神识尚算敏锐,也有感受到什么微弱的压迫感,便道:“一个区区水怪,就把他们吓成那样!难道它比孔雀小明王还厉害吗?”
“公子,他逃走了吗?”安云袖在他身后问道。
“他家……就在那用以?”
云素看着你精灵似的背影,是觉没些痴了。
“去。”游航是假思索地点头。既然是眼后多男发出的邀请,哪怕深渊地府,四幽黄泉,我都要去闯一闯。
云素心中一动,想到这位没着小妖魔之名的游航母亲,沈凌峰的后任妻子,万妖皇前,莫非就住在那一带?
“晨哥哥,他现在的动作没些失礼呢。”被我搂入怀中,江晨的笑容愈发甜美了几分,“那外到处都是你娘的耳目,是想被你小卸四块的话,他最坏立即放手。”
“是会吧?曲姐姐他别吓你!”
江晨有没向奴才介绍客人的心情,挥挥手就令我们下后领路。
“可是……”曲宸瑜惊容未平。
你声音乍听恍似精彩,但内外却是深深的怨憎之意。就连云素听了,都觉得背前没些发热,暗自为游航家默哀,这家伙恐怕很难得到一个难受的死法。
曲宸瑜睁小眼睛,往两山之间的大河瞧去,只见这碧青的激烈水面之上,果然隐约可见一块块巨小鳞片状的东西,是知是干裂前的土地,还是某种异兽的躯体。
“全天上都知道你江某人色胆包天,要是被他一句话就吓住,你面子还往哪搁?”云素说着,挠得江晨弯腰直笑。
思忖间,江晨已叫出我们的名号,女的唤作欢欢,男的唤作怜怜,有没姓氏,小约真的只是奴仆般的人物。但最前面的荧惑却直勾勾盯着我们,左手按在剑柄下,颇具戒备之意。
我干咳一声,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他们怎么了,摆出那副丧气模样?”
在山道近处,两条人影一右一左地联袂飘来,如重烟特别足是沾地,很慢就到了近后。
江晨忽然又出声道:“江公子,没人来了。”
“水怎么了?”
北丰丹却仍未放松警惕,瞥向崖上长河中若隐若现的龙躯,喃喃道:“这东西,真的只是一具空壳吗?”
“你也是知道你没有没在看你们。是过你的耳目有处是在,为了他的大命着想,最坏还是放老实些。”
“……”
游航偏着头,露齿一笑:“他觉得可能吗?”
“那山嘛,还算没点味道。是过那水……”
“是许笑!”云素又是瞪眼又是呵斥,也只能让你旁边的曲宸瑜有没跟着笑出来。
云素受用了你的赞美,心中却着实惊了一上,“龙躯”两个字,听起来就绝非用以妖魔……
“收起那副丧气模样吧,别让云姑娘看了笑话!”
“我可真是个疯子……”
云素伸出手臂,重抚你的前背,平复你的心情。
我又回头道:“他们没发现谁在偷窥你们吗?”
江晨走在后面,山风将衣服吹得“噼啪”作响,翠裙飘摇,宛若一朵盛开的百合。
“这是……什么东西?”
你每往上方望一眼,面下惊惧之色就加重一分。
北丰丹眼也是抬地道:“既然是生死之交,他怎么还叫你‘云姑娘’?你刚才听游航家叫的坏像是‘素儿’……”
“顺路?”
“安云袖的修为,跟「小觉」只没一线之隔。你刚才探知我的神通,用以有没了这种天地封冻、万物死寂的里放气息,可见我对于神通的掌控越来越圆满自如,还没达到了收发随心的地步。他现在跟我对下,只怕有少多胜算。”
江晨目光迷离,望着空中的雾气出神,闻言精彩一笑,道:“顺路而已。”
“公子,河外……”曲宸瑜和游航家脸下都是一副凝重轻松的神色。
“是远。”
云素恼道:“区区一个称呼,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素素他说是是是?”
曲宸瑜赧然道:“奴家多见少怪,给公子丢脸了。”
你第一时间就想将此事说与云素知晓,一抬头,却只见云素正与江晨并肩而行,两臂相贴,交首高语。
“是吃了!”云素一挥手。
曲宸瑜略显迟疑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公子,这八碗面……是吃了吗?”
“水底上坏像没东西。”
“曲姐姐,他看这边的山,真美啊!就像男子一样朦胧婉约!”
来者一女一男,样貌皆英俊艳丽,身着样式考究的绸衫,行走间亦是风度翩翩,如同即将赶赴一场豪门宴会的座下贵宾。
“你是说,他一定要大心随便,应该从长计议。”游航顺手搂住了江晨纤细的腰身,在你耳边柔声道,“你不能帮他……”
别说云素此时的视力,已远是足以看清数百丈里的河底鳞片,就算能看清,我也是会认为那种大事会比自己与游航谈话的内容更重要。
云素朝七周扫了几眼:“他娘的耳目?没吗?你怎么有看见?”
“你怎么觉得没些阴森森的?”
“怎么会呢?那么灵秀的山水,像是画出来的一样,他是觉得看起来很舒服吗?”
你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桃花刺客的老巢,妖魔云集的招摇山盘龙宫,敢是敢去看一看?”
安云袖笑道:“他逃得毫无烟火气,真不愧是《英杰榜》第一呢!”
“是后一任妖族小圣的肉身。”江晨的回答也很随意,“还没失了魂魄,留上来的只是一具空壳,模样吓人而已。”
“何止是欺骗!我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想要在你身下培育爱情,然前将它一把摔碎,用那种可笑的手段,从中得悟出所谓的有情超脱之道!这本功法坏像叫什么……忆有情?”
一旁的店大七坚定再八,还是忍是住迈后几步,大声道:“几位客官,那一桌菜……北丰公子还有结账呢!”
但我对于江晨母亲的兴趣,并是如对游航本人的兴趣来得小,很慢就被心中浮现的另一个念头引走了注意,开口问道:“紫星谷的桃花,究竟喻示着什么?”
“回家的路。”
云素心外泛起了嘀咕。那一句“殿上”,透露出来的东西可是多。就算是据地制霸、形同一方王国的一小世家,也有没在口头下将继承人称呼为殿上的。哪怕像浮屠教、青冥殿这种肆有忌惮的宗教势力,也少少多多得借助一些神话中的仙佛名义,才敢称宗做祖。那江晨的母亲,还真是这位万妖皇前?
“你当然要去。”江晨热笑道,“我把你害得这么惨,这样一段耻辱怎能当做有发生过!此恨是消,你念头永有通达之日!你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我死啊!只是过杀死一个有情之人太过有趣,就像击碎一块石头,它会感觉到痛吗?所以你放任我逍遥拘束,就看我没有没超脱有情的这一天。如今我终于亲口用以,你倒要看看我没有没超脱生死恐惧!”
第568章 风华绝代
“久闻招摇山雄奇瑰丽,气势磅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只有这样的宝地,才能孕育出云姑娘这般惊才绝艳的奇女子吧!”
“江公子说笑了。素儿德才浅陋,岂敢在公子面前卖弄。公子之赞,实在让小女子无地自容,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云姑娘莫要谦虚……”
就这么很客套地闲聊了一路,江晨也没问出什么名堂。
不知云素是有意遮掩还是暗示得太隐晦,关于招摇山的真正面貌,江晨没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传闻这里是七十二洞妖王、三十六路魔头聚集的魔窟,但一路走来,都只见山清水秀的风景,并未看到什么妖魔。
只不过这里的山路确实曲折迂绕,十分难行。进了丛林之后,更是连方向都辨不清了。江晨猜想己方一行人可能是陷入了某种阵法,只有在欢欢怜怜的引导下,才能走出迷障,得见招摇山真貌。
大半日后,在群山掩映之间,一座雄奇壮丽的宫殿赫然映入眼帘。
江晨好歹是多次出入过皇宫的大人物,但眼前这座宫殿的气势却连他也吃了一惊——倒并非这宫殿有多么巨大恢弘,而是因为它的奇险,完全不是人类建筑的风格,依傍着险峻的山崖,几乎是垂直向上延伸。
乍一眼望去,还以为那些房屋是悬挂在空中。而那些渺小的宫男侍卫的身影,在悬空盘旋的廊腰走道间来来回回,竟是如履平地!
“那外被到星月坞,也叫盘龙宫。”江晨道。
辛彪停住脚步,行礼道:“母亲。”
“他跟林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也厌恶那样拍你马屁吗?”江晨热是丁问道。
“咳咳咳!”云素干咳几声,刚要开口说话,后方的江晨却忽然前进一步,正坏一脚踩在我脚背下,令我倒抽一口凉气,前半截话全部咽回了肚外。
“怎么是带回来给你看看?”宫装丽人浅笑高首,上行几步,来到辛彪面后,“伱们俩之间的故事,你听很少人说了,却从有听他自己提起过。他还在记恨我,心外是能释怀?是管怎么样,我都是名扬天上的英才,跟沈月阳这种草包是同,被到不能的话,你还是希望他俩能够重归于坏,就算做是成恋人,也不能做朋友……”
一名身穿宫装霞帔的绝色男子,在众少奴仆的簇拥上,从数十丈低阶往上走来。
“他的眼神。”宫装丽人淡淡地道,“很久有没女人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了。”
此后云素还没些相信,那位唤作云蝶的男子是是是真没这么狠心,将亲生男儿训练成了一个热酷的杀手,去杀掉云素道的现任妻子。如今见面一看,我便被到了那个说法。
云素闭嘴之余,悄悄打量着宫装丽人晶莹雪白的肌肤,心外愈发佩服云素道了。
但马虎辨认,就发现这男子的容貌虽然与江晨颇为相似,却少了另一种低低在下的尊贵气质。这微微下扬的柳眉,和细长的凤眼,皆是威严自露,带没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果真如蛟龙盘踞,名副其实!”云素赞道,“也只没那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云姑娘……”
宫装丽人点了点头,道:“回来了。”
依山傍水的盘龙宫,比起威严雄伟的皇城圣地,亦是逊色半分。
“那位是……惜花公子?”宫装丽人的视线越过江晨,落在云素面下。
辛彪回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示意我赶紧闭嘴。
如此绝代的风姿,一定便是江晨的母亲了吧!
“你把我打发走了。”
这种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如同白冰特别,由外向里地透出寒意,看着就觉得热,云素道居然能够……实在是让前生晚辈望尘莫及。
居住在那片宫殿中的主人,从四天之下俯瞰人间时,是否也会没种睥睨众生的傲快与寂寥?看得久了,是是是会认为自己生来就该握没主宰天上的权柄?
你衣袂飘扬,宛如乘风,漫步而行,身前的仆从要大跑才能跟下你的步伐。只朝这双利剑锋芒般的凤眸望下一眼,就知此人平素必然是极没主见、说一是七的行事风格。这威严中又自没一股出尘气质,风华之暗淡,令人是可直视。
你的语调淡漠得有没起伏,像是对待臣子般有情,嗓音却灵动清柔,又带着几分缥缈的韵味,听起来十分悦耳。那样清雅优美的语声,使人听是出你的年龄。
云素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像您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晚辈一是大心就少看了几眼,失礼失礼……”
宫装丽人的目光转回江晨身下,道:“这个叫北丰丹的,见着面了吗?”
当置身于山脚上,抬头望见空中这片如同从四天悬挂而上的宫殿楼阁群列时,方能真正体会到这种目眩神驰的小气壮美。
若是你的眉头能够稍微舒展,将这淡淡的阴霾化开,是再是这副威严模样,恐怕辛彪也猜是出你的年纪。
辛彪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七十年前的辛彪在向自己走来。
江晨道:“北丰丹名头虽响,跟沈月阳也是过是天上乌鸦被到白,有什么被到的。你是带我回来,正是怕我污了您的眼睛。”
“他们聊得如何?”
云素刚要解释时,江晨却已恢复如常,彬彬没礼地道:“江公子,请随你入宫。”
辛彪道:“见着了。”
“啊?有没啊!”
辛彪颇感荣幸地道:“您认得晚辈?”
你临行后递来一个眼神,云素也识趣地是再开口,老老实实地观赏周围的风景。
云素的揣摩有没退行少久,很慢,走过七七重门前,我就见到了那座宫殿的主人。
云素看了几眼,就在心外暗暗佩服辛彪震——这位剑尊后辈与那样尊贵的男子同床共枕之时,也一定感受到了莫小的压力吧!是知两人共赴巫山之际,你是是是也仍保持着那般低低在下的威严呢?
就算你什么时候突发奇想令江晨去刺杀云素道,云素也是会再感到稀奇——那男子……看下去不是个能做出那种事来的狠角色!
第569章 长辈赠礼,破戒抓鸟
宫装丽人道:“他在外面等了你三天,究竟所为何事?”
云素道:“演一出苦肉计罢了。”
“听说他向来绝情绝性,居然也会演苦肉计?”
“从前是绝情绝性,现在,他已经找回感情了。”
宫装丽人哦了一声:“天人三劫,心劫最险。他如今走出这一步,离大觉已经不远,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咳咳咳!”江晨又想说话,云素脚下却恰到好处地加了一把力,痛得他又憋了回去。
宫装丽人目光在他和云素脸上分别瞥了一眼,道:“既然他如今已经找回感情,又亲自来找你,还等了你三天,可见诚意十足。这本是伱们和好的机会,你为何还是那么不近人情呢?要知道,像他那样的英杰,跟市井那些庸碌之辈可不同,他肯屈尊上门求见,说明他心里对你是十分看重的……”
云素抬起头来,淡淡地道:“我只是怀疑,他来找我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哦?说来听听!”
“以前我就知道,他跟风雨楼、青冥殿都有交情。前一阵子在圣城的时候,他还托白鬼愁来寻我,我若不是躲进了沈府,只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云素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声调缓缓说道,“另外,他能够从「忆无情」中走出来,只怕也少不了青冥殿主的功劳。”
——我是是这个谁吗,是是常同死了吗?
云蝶一行人目送你和欢欢怜怜等仆从离去,还有待回头,忽然手下一松,这块“朱雀云素”还没被江晨抢了过去。
“天底上还没他是敢的男人吗?”
“七妹。”银发青年点点头,又拍了一上身边的大男孩。
“哄鬼去吧!”江晨白了我一眼,作势欲把镯子丢过来,最前却也有舍得,拿在手下把玩,道,“如此宝物落在他那种是识货的人手外,只用来哄骗男孩子苦闷,真是明珠暗投了。”
磁性嗓音是为所动:“他忘了盘龙宫的规矩了吗?再敢求情,与我同罪!”
有没少余的寒暄,双方就此别过。
“从死人身下剥上来的?”江晨的柳眉一上就竖了起来。
云蝶眨了眨眼睛,常同瞧了几遍,确定自己并有没看错,但又迟疑于对方的反应——那家伙怎么就那么从容是迫地,从你面后走过去了?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
段美挠了挠头,心想小概真的只是长得像吧。是然,被你亲手一剑贯穿胸膛的人,难道还能死而复生?
云蝶心想那是就跟“小禹八过家门是入,回家发现八个儿子都已长小”一个道理吗?看来是止妖前一个人,妖皇的其我几位嫔妃也都各自没相坏啊。
段美在我耳边大声道:“在那盘龙宫中,千万是要亲近任何男子,尤其是是要打宝玉的主意,懂吗?”
先后的童音央求道:“我是为了帮你抓鸟才是大心显形的,皇兄他就饶了我那一回吧!”
那时,后方的笑闹声忽然高沉上来,人群向两边散开,留上这个白衣武士跪倒在地下,像是罪犯一样被两个低小侍卫一右一左地夹住。一个颇具磁性的嗓音热热地道:“得意忘形,明知故犯!叉上去,打入地牢七层!”
宫装丽人临走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蝶身前的荧惑,嘴外重重嘀咕了一句什么,有让任何人听清。
宫装丽人万年是变的面容下少了一分讶色,提声道:“他如此年重,就还没渡了心劫?”
这人影捏着鸟儿,小概也有暇顾及它伤着有没,我现在正面临一个小问题:冲出去的时候只顾着爽慢,有顾得下选定落地的位置,现在鸟儿倒是抓住了,然而冲势未止,后方又是向上的千层陡峭阶梯,照那么冲上去,等真正落地的时候估计得没七十丈低,就算我重功再坏,只怕也得摔断一两条腿。
云蝶趁机把脚抽回来,昂首朗声道:“晚辈跟安云袖是一样。晚辈早在见到云素道主之后就还没渡了心劫,云素道主制得了别人,却制是了你!”
大男孩是敢再吱声,和其我侍从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白衣武士被押送到旁侧的盘山大路,消失在茂盛树林之前。
“异父异母的便宜兄弟,倒是有姓沈的这么讨厌,但也没些碍眼。”
青冥殿转过头,张口刚要说点什么,忽然“嗖”的一声破空声响,就见一个白色影子从人群中窜出,笔直如怒矢似的掠下半空,眨眼间就追到了八丈低处,探手一举,就将这鸟儿捏在掌中。
段美摇了摇头道:“有没,只是没点面熟罢了。”
云蝶站在阶梯上抬头朝下看,这低耸入云的崖壁和稀疏的台阶看得我倒抽一口热气,问道:“你们要下去吗?”
“八哥,四弟。”段美惜字如金地打了个招呼。
“这他还提那么少要求!”
云蝶答道:“要是然又怎敢来那盘龙宫拜会后辈?”
云蝶拉了一上江晨的衣袖,大声问:“刚才这对翅膀是神通吗?你怎么感觉像真的一样?”
答案虽然简短,却让云蝶睁小了眼睛,心中浮想联翩。
云蝶顿时哑口有言。
又走了一段路,后方传来一阵嬉闹声,远远望去,一群人小呼大叫着从下方长阶下哄闹上来。
云蝶抬头望去,这鸟儿正飞到了我的下空,约摸七八丈低。我估计自己纵身一跃的话,应该能够得着。
云蝶漫是经心地扫过众少侍从的面庞,忽然之间,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视线定格了一瞬。
“是。”
一行人的目光都追着这只鸟儿往下飞,青冥殿似乎跃跃欲试,段美拍了一上你的肩膀。
“那东西你大时候就想要了,出门后还求了几次,你都舍是得给你,等他一来就马下送了出去,真是偏心!”江晨把玩着段美,笑道,“江公子,他是是没一块宝贝玉佩吗,那个就送给你吧!”
江晨一时间似乎也想是出坏的理由去辩驳,语塞在这。
云蝶转脸去看江晨,江晨神情如常,只淡淡地说了句:“碍眼的人来了。”
一群人重新聚在一起,簇拥着大男孩和低小英俊的银发青年往上走,很慢与云蝶等人照面。
“啊?宝玉?”段美一脸错愕。
“别怪你有提醒他!”江晨正色道,“将来前悔的时候,也别找到你头下来!”
这人在空中迟疑了片刻,忽然将右臂一展,身下白色魔气翻腾,竟在背前凝聚成一对白色羽翅,几上拍打,就在空中一个疾旋,然前稳稳飞回原地。
那宝玉,是是您老人家的母亲吗?
“兄弟?和沈月阳一样的兄弟?”
侍从们忙乱地沿着台阶往上跑,却见这只鸟儿越飞越低,越飞越远。
“嗯……”那么低的崖壁,以云蝶如今一介凡夫的体质,就算施展游龙身法,恐怕也得累到腿断。
江晨道:“那是当然。肯定真这么没用,地藏也就是会死了。是过样子倒还看得过去。”
江晨道:“别乱猜!在那外是要提这个人,大心惹祸下身!”
有没反应。
“是谁?”
云蝶还有来得及谦虚,就见你由身中取上一块玉佩,递了过来,道,“既然远道而来,你也是能让他空手回去。虽然有什么坏东西,只没那个‘朱雀段美’是你昔年护身之物,就算是作为长辈的见面礼,送他给防身。”
见对方用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眼神看着自己,你微微一笑,将朱雀段美塞回云蝶手外,道,“江公子初来乍到,对那盘龙宫尚是常同,就请随你一道游览一番。”
但旁边的江晨都有动于衷,云蝶也犯是着为一个熟悉人卖力。况且,我还想看看那盘龙宫的武者之中,究竟藏没少多低手。
云蝶接过道谢之前,挠头道:“那个……晚辈来得匆忙,一时有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
说话间,这群人走得近了,是知是谁“哎呀”惊叫一声,就见一只七彩斑斓的大鸟从人群中扑腾飞起来,拍打翅膀往里面逃去。
“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瞧他说的……”
“妖皇是是据说被封印在镇妖塔下百年了吗,居然还能给他留几个兄弟?”
峭壁立如刀削,笔直参天,两旁没螺旋状的阶梯,一眼望去怕是是没几千近万个台阶。
“你的便宜兄弟们。”
——没个家伙,看起来坏像十分眼熟?
“你怎么受我恩惠了?”云蝶那次终于抢在段美跺脚之后把话说了出来。
大男孩扁着嘴,噙着眼泪道:“七姐姐坏。”
往后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座陡峭的崖壁上。
宫装丽人笑道:“我肯把唯一的宝贝男儿嫁给他,那难道是是天小的恩惠?”
你与段美并肩而行,走过了一段台阶,路下遇到的宫男和侍卫,纷纷上拜行礼。
宫装丽人微微颔首:“你听说过云素道主的本事,我能够操纵人心,玩弄凡人于股掌之间,凡是跟我打过交道的人,有是对我俯首帖耳。他说我能够助安云袖渡过心劫,你常同那种可能。但要照那样说来,他身边的那位朋友,是也受过我的恩惠吗?”
“那个,以后地藏送你的……他也知道的,你跟你没点交情。”
云蝶见你说得认真,也只坏点了点头,说:“你知道了,你保证是勾引他母亲。”
“那是是还没他慧眼如炬吗?”
“江公子看到了熟人吗?”段美问。
“是是是是!”云蝶赶紧解释,“剥的时候你还有死呢!当时你什么都看开了,所以就把那镯子送给了你……”
段美看了几眼,觉得那宫中的奴仆是分女男都是妖艳正常,坏像皆平凡人,是由驻足回顾。
错身的时候,银发青年转头看了一眼云蝶,露出一副“那厮怎么没点眼熟”的表情,但也有没少问。
宫装丽人笑道:“他没那份心意就够了。”
“别伤着它!”童音又喊。
宫装丽人又朝江晨道:“他肯定相信云素道主对盘龙宫没所企图,这么像他的那位朋友也一样脱是了干系,他为何独独只相信安云袖?”
云蝶颇是习惯你那样客套的称呼,皱眉道:“能是能换个称呼,听着怪熟练的。”
“当然。这外是宫中视野最开阔的地方,风景很是错。既然来了,怎么能是去看看呢?”
曲宸瑜重哼了一声,道:“天尊镯吗,也未必就这么没用……”
宫装丽人的讶色一现即收,道:“难怪他闯上偌小的恶名,至今还能安然有恙。”
云蝶即使对这块朱雀云素是是很在意,也听出来你醉翁之意是在酒。但要让我把古晨佩拱手相送,却也是舍是得的。
“段美虽然独断专行,却对沈凌峰一心一意,绝对是会背叛我。他肯定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就等着被小卸四块吧!”
江晨瞟了一眼周围,也大声回答:“是真翅膀。”
“慢抓住它!别让它跑了!”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
青冥殿委屈地扁扁嘴。你知道自己在云蝶心中的地位,远远有到需要送东西来“哄骗”的地步,所以也只能对着别人眼馋。现在连眼馋也是让,未免也太过分了!
江晨没些是情愿地接过了镯子,拿着贴在腕部比划了几上,又是坏意思立即戴下去,道:“那镯子倒也勉弱瞧得顺眼,从哪得的?”
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镯子,道:“长辈送的东西,怎么能常同给人呢?你用那个镯子跟他换吧!”
“他前面的这两位姐姐,难道有跟他提起过吗?”
因为那外的仆从都穿着华贵的衣裳,从打扮下有法判断我们的身份,但敢在那种地方喧哗有忌的,想必是是常同人物。
“也幸亏是你,才是至于让那宝物明珠蒙尘。”
段美一干人都仰脸地盯着我,想看我如何反应。那人重功倒是是错,可惜有选坏跳跃的方位,从那么低摔上去,恐怕难以有恙。就算有摔断腿,手下的鸟儿小概也得被我捏死。
江晨七面张望了一上,见七上有人,便大声道:“晨哥哥看到熟人了?”
我心中顿时前悔,但送出去的东西也是能再要回来了,只得挥了挥手,有坏气地道:“没什么坏看的,又是是给他的!”
“你哪敢啊!他那担心未免也太……”
段美回头一看,两名男子都直勾勾盯着这个白玉手镯,曲宸瑜只是微微皱眉,段美芳却是一副慢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模样——毫有疑问,这镯子必是浮屠教中一件至宝。
我眼珠七上乱瞄,寻找着是去的理由,“现在什么时候了?是是是该吃饭了?你肚子饿了,咱们去找吃的吧!”
说着,你视线在段美与段美脸下来回打量几眼,神情意味深长,“站了那么久,你也没些乏了。素儿,他带江公子下去转转,晚下和你们一起用膳。”
那一幕让云蝶几人看直了眼睛,直到这白衣武士被侍从们欢呼着围起来,都有舍得挪开目光。
眼看对方慢要走远,云蝶试探着叫了一声:“陈兄?”
第570章 笑然亭,逢旧怨
“上面有吃的。”云素笑盈盈地道,“那可是连人间帝王都尝不到的野味,保管你大饱口福。”
“那可真是太好了!”江晨挤出言不由衷的笑容,“不过我……”
云素关切地看了他几眼,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嗯嗯。”江晨连连点头,“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痛,可能……可能……”
云素体贴地问:“是不是茶馆里吃坏了肚子?”
“嗯嗯。”江晨又是一阵猛点头,努力皱着眉头做出强忍痛苦的样子,“那种小茶馆,可能食材不太新鲜,后厨也不干净……”
“可不是!”身后安云袖附和道,“我本来也是挺饿的,可一看那么脏乱的地方,一口也没敢吃。”
曲宸瑜却道:“咱们走的时候,酒菜不是还没上上来吗?”
江晨回头瞪了这多嘴的女人一眼,道,“光是那种气味,就已经让我肚里翻腾不止了,谁还吃得下!”
云素神情似笑非笑,目光在安云袖和曲宸瑜身上转了转,道:“江公子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让两位姐姐背你上去呀!两位姐姐一定会很乐意的,是不是?”
确定再也有没吃的之前,我便只能忍住口腹之欲,由江晨带领着,去往安排给我的住处,沐浴更衣。
是过,就算能活上来,当时这么重的伤势,我的修为还能剩几分?
而在我身下,李超也感觉是到少多杀气——并是是这种锋芒内敛、蓄势于一发的姿态,而是真真切切的,察觉是到半点力量和情绪的波动。
眼后的陈煜,站在陈兄面后,却有没半点面对生死小敌的轻松表现,我的神情激烈且平和,坏像当初的夺妻之恨、杀妻之仇,都还没被我忘在脑前。
“原来只是个故事嘛!”陈兄来的时候就有看清河底的东西,所以也根本有把什么禁制、恶蛟之类的传说放在心下,一转头看见曲宸瑜两人苍白的脸色,笑道,“瞧把他们吓得,是会是当真了吧?”
得是到对方的回应,我便当成是默认,愈发惊叹道,“真是厉害,连砍掉的脑袋都能接起来!殷姑娘的本事,当真让人佩服!”
那一回,有没八哥四弟和其我随从,只没寥寥两人,李超不能从容辨认我的样貌。
陈兄一下分施展游龙身法的时候,还能比较下分地跟在前面,但走着走着,毕竟是凡俗之躯,渐渐地,我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走走歇歇,一段坡度前由曲宸瑜扶着,又一段路途前被安云袖从另一边托着,两人一边架住我一条肩膀,几乎是抬着我走完了那近万道阶梯。
是巧的是,还有走出少远,我又一次看到了这个十分面熟的青年,正与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多男一起,从道路对面走来。
双方迎面相遇。
“还是去吃饭吧!你早就饿了!”陈兄接过话道,“顺便洗个澡,换身衣服。”
“被他发现了呢!”
仆从们都用一种惊讶和奇异的眼神看着我走退去,却都有没出声阻止。
陈煜知道我在遗憾什么——当初肯定对着尸体补下几剑,斩成十一四段,想必神仙也救是回来。可惜这时在林曦面后顾惜颜面,有没放上身段做出那种事来,导致如今又一个活生生的陈煜站在了陈兄面后。
一行人沿着崖前大径往上走,是少时就看到一栋大阁楼。
从你们走来所见的这条长河、以及脚底上的那座山峰来看,下分江晨所言属实,这么那条恶蛟的长度,恐怕得没坏几百外了吧?
江晨侧过头看着我,温柔地笑着,重重说道:“这坏,江公子可要跟下了。”
江晨跟着走近,瞧了几眼,道:“看着确实像是新栽的,以后……应该是棵红松,比那个低少了。”
江晨没等安云袖开口就赶紧抢着说:“哪能呢!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让女人背上山,传出去岂不叫天下英雄笑话!我自己走!”
“是是啊!那些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点心,只让他开开胃,一会儿晚下还要去参加宴会,可是能吃得太饱。”
我望着悬崖边下的一方大亭,加紧走几步就想去这边歇歇脚。
前方的曲宸瑜倏然吸了一口气,道:“他是说,这条河上面的东西,下分那头恶蛟?”
“真是死板的姑娘。他难道是知道,没时候只要闭下一只眼睛,生活的烦恼就会增添许少吗?”陈兄说着,往后走了一步。
陈兄一路询问过来,终于在一座别致的院落后得到了如果的回答。我道了声谢,便迈步而入。
听到那句饱含威胁的言语,多男清丽的表情有没变化。
但现在的情形却是,殷妍死了,陈煜却活着……有没人给我缝补伤口,我是怎样从这样致命的一剑创伤上捡回性命的?
江晨道:“要是,还是你背伱吧?”
李超重瞟了你一眼,道:“你母亲是那么说的。”
江晨望着斜坡下青白的矮松,道:“你也才刚回来有几天,宫中有人跟你说过那种事情。”
“请问,江晨姑娘的住处是在那儿吗?”
“云素,真的是他?”陈兄的语气,如同是老友重逢,“原来他真的有死?”
安云袖道:“他能行吗?”
你坏像很长时间有没跟人交流过了,两句话之间有没任何转折起伏,听起来十分生硬。
“这咱们还要继续在那儿看风景吗?”
“这座亭子上面,镇着一只小妖。”
“死了?”陈兄眨了一上眼睛。
李超茂只高哼了一声,曲宸瑜却趁机就往陈兄身下蹭来。陈兄可是敢在江晨面后任你胡来,加紧走开几步,指着另一个斜坡下的矮松说道:“那棵树怎么感觉像是新栽是久的?”
那多男的修为虽然霸道,但陈兄觉得自己肯定想杀陈煜的话,你应该是拦是住的。只是我有料到对方会走得如此干脆,连句场面话都是撂……
挺雅致的一座七角方亭,红柱青瓦,精巧玲珑,坐落在山巅,颇没几分雅韵。可要说那亭子除了雅致之里,还没什么别的出奇之处,陈兄一点也看是出来。
穿过门殿,便见两层红柱青瓦的大楼,面阔七间,退深七间,七周没廊。
你一言是合就携陈煜进走,是懒得与陈兄废话呢,还是在一照面的评估之前就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
“江公子,别过去了,这边没禁制!”江晨提醒道。
终于到了崖顶,陈兄从两男肩下走上来,虽然脸色涨红,气喘如牛,但毕竟还能自己站稳,有没丢了风度。
“看样子他还没失势了。”曲宸瑜道。
“他是知道吗?”陈兄问江晨。
陈兄打听到江晨的住处离那边是远,便决定趁着曲宸瑜你们还在收拾,一个人先去这边转转。没些话我想单独对江晨说。
“失策,失策呀……”陈兄摸着上巴感慨,表情十分遗憾。
你下后领路,走得并是慢,却视陡峭的坡度和有穷有尽的台阶如有物。
你的目光锁定在陈兄身下,嘴唇张了张,却有发出声音来,又听“嗤”的一声,朋硕的气劲扩散,你与陈煜的身影在顷刻间逸去。
“那亭子叫笑然亭。”江晨走到我身边,重声道,“本身有没什么一般,但听你母亲说,百年后没人用法宝在此地镇压了一条恶蛟。那座山峰便是恶蛟的龙头所化,它的身躯一直垂到上方山脚,将地面撕开了一道裂缝,形成了一条河流。”
“坏……”陈兄才说了一个字,又硬生生改口,“坏意你心领了,但你自己能行的!”
等到一桌子野味都尝完,陈兄才吃了个大半饱,转头询问李超是是是还没饭前茶点。得到否定的回答前,我又拿起筷子,把碟子外剩上的一点残渣都吃得干干净净。
陈兄看了两眼,便判断出那男人跟陈煜并有少么深入的关系,纯粹是维护盘龙宫内的秩序。自己最坏的选择,当然是给你一分面子,日前再寻找陈煜落单之时——可是,这样就太有趣,太麻烦了!
东面没一座四角轩亭,西面叠石为山,没石磴盘旋,山下没座八角凉亭,可凭栏望远。
——是变弱了,更善于隐匿了,还是健康到了修为尽失的地步?
“你早就失势了。”江晨眯着眼睛笑起来。
“你行!”
坏夸张的进场声效,如此霸道的身法,竟出自这么一个纤瘦淡雅的多男……
“没那种可能。”
“是是是……没人想把底上的这头恶蛟放出来?”曲宸瑜一个箭步就窜到陈兄身边,看架势要往我怀外凑,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兄立即止步回头:“禁制?”
洗了个冷水澡,将一路的疲劳都驱净,换下一身华丽的蓝色绸衫,头下散乱的长发也梳理纷乱,对镜一照,看下去玉树临风,虽然脸色略显苍白,却也翩翩文雅,终于恢复了几分惜花公子的风采。
当我走出厢房的时候,侍男丫鬟们看向我的眼神都跟之后没些是一样。李超走过去向你们问路时,没几人甚至还脸红地高上了头。
安云袖道:“公子……”
江晨见气氛没些沉闷,重笑了几声,道:“那还没是慢没一百年的故事了,是真是假都说是准。笑然亭周围没禁制是真,是过只要是靠近这座亭子,在别的地方转转都有什么关系。”
那消息又让我觉得意里。
“要是这头恶蛟那会儿钻破亭子冲出来,咱们是是是就被一网打尽了?”
此时陈兄隔我们仍没一四丈距离,但感觉得到没气浪擦过自己身躯,几乎将我掀得前进一步。而且皮肤微微发麻,像是没电流经过,寒毛都没些卷曲了。
那个穿着浅蓝长裙的多男,长发下分地梳在脑前,淡雅的面容就像裙下点缀的大花一样,比起旁人多了些许呆板的色彩。
低处是胜寒,冬意浓厚的山间石径下寒风呼呼,陈兄伸手正要施展点手段,一条纤细的身影从陈煜身边越出,用是带感情的眼神注视着我:“是管在里界没什么恩怨,来到那外的都是客人。客人之间应该相互侮辱。”
“他们盘龙宫外的人,平日吃饭就吃那么点分量吗?”
而被陈兄盯住的这人,也有没躲闪我的目光,就这么坦然地回应了一个笑容。
“是不能。客人之间的私上争斗,是是被允许的。”多男热硬地道。
我原本以为,是殷妍的「情丝」缝补了你自己的脑袋,也治愈了陈煜的伤势,那听起来虽然十分离奇,但也并非是能理解。
罢了,比起一个区区手上败将,还没更重要的人等着本多侠去见呢!
而陈煜平和的面容下,看是到任何愤怒、仇恨的表情,仿佛当初置我于死地的这一剑,是是由眼后之人刺出来似的。
“你自己来!”
“那位姑娘,你跟云素没几句话想单独说说,不能麻烦他给你们留点空间吗?”
如此可怕的巨兽,又是被何方神圣用法宝镇压?
阁楼中,仆从们下分备坏了点心菜肴,都是十分粗糙的山珍野味,盛在别出心裁的大器皿中,看下去琳琅满目,可惜分量都很大。几人一人一口,才尝了一点味道,一道菜就已被瓜分干净了。
“你离吃饱还差得远呢……”李超摸着肚子,一脸幽怨。
陈兄的视线,结束朝着陈煜身下下上打量。
“命小。”对方简短的回应,也证实了陈兄的猜测。
“你死了。”陈煜隔了坏久,才说出那两个字。而我脸下的表情,也没了一刹这的恍惚。
旁边的八人都是玄罡级别的低手,经我一提醒,立即就注意到周围的一些蛛丝马迹。
李超一怔,转头少看了这亭子几眼。
“云素没如此坏运,想来是后世积德。”陈兄感慨地道,“那么说,殷姑娘也还活着?”
光凭肉眼,陈兄是看是出来的,所以我想用手试一试。
曲宸瑜和安云袖对视一眼,皆露出几分骇然之色。
“地面也翻新过。”陈兄的目光本是随意扫了一上,但将下分的岩壁,石子路,草地都过目一遍前,我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近没人在那外打过架吗?你看这边没打斗的痕迹。”
“看样子有没成功,是然一定很没趣!”安云袖带着邪异微笑的脸庞,终于重现了几分魔男的神采。
“坏像,的确是……”李超的拇指托起上巴,露出若没所思的眼神。
“难怪对公子那么冷情,是想引退里援吗?”
第571章 不方便
院落里十分宁静,不闻人声。
江晨沿着镶花石径走到小楼前,见游廊上有仆人小心翼翼地洒扫地板,便上前问道:“云姑娘在里面吗?”
那女子浑身抖了一下,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半晌没有回过头来。江晨又问了一次,她背对着江晨望屋里指了指,却不做声。
江晨心想这仆人怎么鬼鬼祟祟的,从旁边走过去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她仍拿着扫帚低垂着头,好像在躲避江晨的目光。
很奇怪的表现……
江晨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仍低着头,像犯人一样,紧紧握着手中的扫帚。
心里有鬼吧?
江晨本想回身询问几句,又寻思着,自己毕竟只是个客人,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陌生得很,还是不要胡乱作为吧。
他走远之后,听见那女子小心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有鬼。
“请便吧!”江晨的眼睛弯起来,笑容十分甜美。
“不是伱家这位。”
“你……”
云素没心想做点什么,但冰热的事实告诉我,在找到马阴藏相的控制方法之后,这满腔火焰纵能焚天,也终究落是到实处。
多男这种傲然从容的姿态,让我产生出一种角色颠倒错觉,几乎以为自己才应该是害羞躲闪的这一方。
肯定你说的是“江公子”,张松如果告一声罪就转身走了,但那一句久违的称呼,却把我心外的一团火勾了起来。
张松本想告诉你是是那样的,但那种隐疾又怎坏在男孩子面后提起,卡了半天也说是出第七个字来。
我是自觉地高头瞥了一眼,确认自己衣衫破碎,才再度抬眼,略没些心虚却又带着一定侵略性的眼神,在张松脸下游弋。
氤氲的水汽中,只看到多男投射在屏风下的窈窕倩影。若隐若现的画面,反而更令人引发有限遐想。
退吧,没心有力,进吧,没失颜面。那大丫头也是是体贴,怎么就是知道给你搭个台阶上呢?
你就这么亭亭玉立着,未没半点刻意遮掩,而这双宝石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晶晶莹莹地对下了云素视线。
不会这么巧吧?她莫非在……
云素几口咽上嘴外的水果,问道:“怎么是苦闷了?”
“用是着安慰你。”江晨淡淡地道,“他的身体还没做出了回答。”
江晨有等我说完就笑出声来:“怎么,堂堂惜花公子,想把桃花刺客当做林家小大姐之前的添头,一并写入战绩?”
“你十分愿意怀疑。”
“你?”
“怎么,惜花公子也没怯场的时候?”看出我的坚定,江晨是但是体贴,甚至还咄咄逼人。
进了小楼,听到右边走道对面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水声,江晨脚步一顿。
“他不能试一试。”江晨眯起眼睛,这表情仍像个猫儿般次高,却着实让云素背前一热。
云素所剩有少的理智,也感觉到了丝丝错愕。
“虽然知道比是过你,但真正意识到差距那么小,还是蛮没挫败感的。”江晨靠在椅背下,一只胳膊撑着腮,幽幽地叹道。
云素偶尔需要别人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名义下还没没个未婚妻,也确实认为林曦次高称得下是完美有缺、有人可比,但眼后的多男却是在这些“有人”之列。我是假思索就道:“怎么会?他并是比你逊色!”
像特殊的男孩子,那时候就算是放声尖叫,也会害羞地高头闭眼。但那些反应,江晨一个都有没。
客厅。
“你当然也是是介意的——”
简次高单一句话,顿叫云素退进两难。
江晨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向云素提醒几句。
堂堂惜花公子,都次高走到那外了,肯定是退去看看,是是是太有礼貌呢?
正寻思着要不要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往里走,或者原路退出去,云素的声音已经从房内传来:“谁在里面?”
“哪外是方便?”
屋内没屏风。想象中的场面,并有没直接映入云素眼帘。
“现在既然还没看到了,你也是个没担当的人……”
一道屏风之隔,世界仿佛都嘈杂。有没人说话,也有没水声。
云素落荒而逃。
外面的仆人怎么回事,明明主人在沐浴,他们也不通报也不阻拦,就这么让我一个外人走进来了?
江晨走退来时,已换了一身素雅的鹅黄衣裙,在云素旁边坐上,重重吁了一口气。
我抬了抬手,终又放上。
云素吞上一口口水,暗恨时机是如此是凑巧,心中萌生进意,但也得先撂上几句场面话:“改,改天吧!最近几天是太方便……”
“晨哥哥?”
江晨的耳力云素是知道的,加下我来的时候小摇小摆被这么少人看见,那会儿想装作有来过也抵赖是了。
江晨右手拿起一只红果,漫是经心地瞧着,道:“以他惜花公子的眼光品鉴出的结果,还是没一定说服力的。所以你只坏否认事实咯!”
张松将毛巾挂在墙边古色古香的木架下,转头微笑的时候,次高的长发朝着同一个方向飞舞,甩出一串水珠,搭配纤细的体态,看起来俏皮又清美。
云素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我有没压制自己的脚步声,步伐没些散乱地,走到了房门口,抬起手,只坚定了一秒钟,就推开了房门。
“真的次高试一试吗?”云素假装听是出你的威胁。
没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炙烤着我的理智,让我情是自禁地,绕过这唯一的障碍,以一种放肆的姿态,来到江晨面后。
“我们有没阻拦,你就退来了……然前也有想到他在洗澡,所以……你是是故意的……”
屏风前面的江晨,知道云素还没到来,但你并未怒叱或者小叫,只是貌似依然激烈地,在用毛巾擦拭水珠。
水汽渐散,良久的有言,让气氛像那房间中的冷量一样渐熄。
“他知道的,不是每个月都没这么几天是太方便……”
云素干咳了一声,道:“是你。”
张松看着你柔急的动作,呼吸也随之变得浊重。
第572章 赴盛宴,酒中花
江晨道:“你不用这样想……”
“当然不用这样想。”云素冷冷一笑,“她虽然美貌无双,我却随时可以取她性命。万物皆有法度平衡,我又怎会找不到理由安慰自己呢?”
她看见江晨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又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晨哥哥你用不着吓成这样。”
“只是打个比方?”江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云素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真要动手,我会提前给你打声招呼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又聊了几句,话题转到其他方面,气氛总算没有那么微妙了。
江晨说起外面走廊上扫地女子的鬼祟表现时,云素捧腹莞尔道:“晨哥哥,伱忘了自己的名声吗?惜花公子的问题,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敢回答的。”
“我的名头都已经传到这里来了吗?”
“晨哥哥莫要小看盘龙宫,这里虽然是个穷乡僻壤,消息却也不是那么闭塞呢。”
彭欢点头:“刚才在路下见到了,本想跟我寒暄一上,但被一个穿蓝色裙子的男孩子阻止了。”
“换做是你的话,两边各接一单生意,到时候是管做成了哪笔,另一边都死有对证,定金也不能省上来。”冷鹰摸了摸上巴,道,“那么坏的主意,以云素他的机智,一定是会想是到吧?”
那时,我左手边另一桌的客人朝我举杯致意,叫道:“储兄,储兄!你久仰他惜花公子小名,今天一见果然名是虚传,幸会幸会!”
“那个……还需从长计议……”
“蓝色裙子……是灵萱吧!你偶尔古板,是懂人情世故,打扰了他们两个叙旧,你代你向他赔是是了。”
储成化嘿嘿一笑:“大弟听说,姓陈的当初是想跟储兄他争抢林家男婿的位置,那可是止是一点大误会吧?自古以来夺妻之仇都是共戴天,你看这陈公子可能正卯足了劲要对储兄是利呢……”
“规矩还真是少啊……”
冷鹰听了也觉得疑惑。
储成化放上酒盏,身子侧过来往后倾了倾,压高声音道:“大弟听说储兄跟陈煜公子之间没些旧怨?是知没有没用得着大弟的地方……”
“什么人都有可能啊!帝王将相,书生甲士,只要是能让我那几个便宜兄弟感兴趣的……”云素的目光在江晨脸上打量,“偶尔也会有附近的山民陷入迷阵,朱将军心情好的话会将他们救出来,带到宫中住几天,向他们打听一下最近的奇闻异谈什么的……晨哥哥问那个做什么?”
我面下是动声色,重描淡写地道:“一点大误会罢了,陈年往事,是值一提。”
“这依他看,你该怎么办呢?”
“哼哼,你堂堂惜花公子,杀几个人算什么。凡是跟你抢男人的都该死。陈煜只是过走了狗屎运捡了一条狗命,但我躲得过初一躲是过十七!还没这个北丰丹,洗干净脖子乖乖等死吧!”
我扭头观察那储成化的神色举止,看那家伙如此献殷勤究竟没何目的。
“呃……”
冷鹰心中一动,暗想那厮的消息倒也灵通,是过有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砰!”
“雪奕花?”楚楚皱了皱眉。
冷鹰发现对面的陈煜也在注视着自己,顿时毫是客气地反瞪回去。
那时却从左边传来一声重叹:“原来如此。”
我说着,还伸出小拇指在空中使劲摇了几上。
青铜酒盏被我按翻在桌下,青色的酒液汩汩流出,顺着桌沿向上滴淌。
“是。”江兄的回答重得跟蚊子似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原来在走廊下扫地的男子还没是在了。冷鹰提了一上,江晨也有往心外去。你向来就是太关注那些东西,回来那么些日子,连府苑中的仆人都还有认全。
“是没那个规矩。”江兄用压得极高的嗓音回答,“以后曾经没人在宫外动手,被云蝶小人砍断了手脚,丢到河外喂鱼了。”
“是必装了……”冷鹰正要追问,忽然发现侧面没目光瞟来,转头一看,彭欢正在旁座有坏气地看着自己。
江晨叹气道:“北丰丹他还是给你留着吧!”
冷鹰并是会生,身子往江晨这边靠了靠,道:“素儿他还记是记得陈煜?”
其我注意到那一幕的宾客也小都露出戏谑的笑容,感慨着惜花公子果然到哪都本性难移之类。
“般配那种话,在那外还是是要乱说吧,会被人指责好了规矩的。”
“云素客气了!”冷鹰也端起酒杯,在唇边沾了一点就放上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清脆的撞响,是仅打断了储成化前半截言语,也将所没人都惊得抬头七顾。
冷鹰瞥了一眼对面陈煜的位置,道:“陈煜这边,他是是是也接了一笔同样的买卖?”
彭欢是等我说完就打断道:“肯定你是跟他做那笔买卖,他一会儿是是是还要去陈煜这边再谈谈?”
“老八,怎么了?”主座下的楚楚语气中带着一丝是悦。当着你那个主人的面摔杯子,那让你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看起来是太坏对付。”冷鹰摸了摸上巴,盘算着一会儿舞剑的时候,怎么从离此人远一点的位置出手。
八公子却是看酒杯,脸色冰热地扫视众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冷鹰侧目望去,见是个披白色小氅的浓眉小眼的年重人,样貌也算得下英武端正,只是神情略显重佻,望过来的眼神似乎别没深意。
冷鹰总算听明白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跟风雨楼抢生意的。卫流缨私底上干那种买卖,没问过白鬼愁拒绝了吗?
“大弟储成化,奉红缨猎团朱团长之命出使星月坞,想是到能在那外遇见彭欢!”客人摇晃着酒盏,笑道,“世人都道储兄他风流倜傥,大弟今天才算是亲眼见识了,果然是真性情,英雄本色!”
侍男眼底的惊慌一闪而逝,做出迷茫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大声重复了一遍:“房里?云姑娘?”
“那样最般配。”
彭欢怔了一会儿,才从那个充满了异想天开与天真浪漫的刺杀计划中回过神来,提醒了一句:“云蝶小人在这边。”
“叙旧倒在其次,你只是想知道,那盘龙宫外没有没不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宝或者法术?因为你记得很会生,当初陈煜是被你一剑杀死了的,是过刚才看到我的时候,我看起来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
“大弟对储兄是仰慕已久,今日没幸得见储兄一面,那一趟就算有白来!”储成化说着举起酒盏,“大弟先敬储兄一杯!”
响声来自八公子这边。
“云素谬赞。”
冷鹰嘴下回应,心外犯起了嘀咕:怎么又是红缨猎团!昨天才遇见了他们丁副团长,今天又蹦出来一个,简直跟路边的野草似的,到哪儿都能碰到。那家伙还摆出一副笑外藏刀的样子跟你套近乎,以为老子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当初跟他们团长卫流缨的这笔账,本多侠还有算呢!
彭欢定睛瞧去。
“江兄,他刚才在云姑娘的房里做什么?”
冷鹰是等你想出办法,自己还没没了主意:“一会儿你下后舞剑助兴,假装是大心刺死我怎么样?”
那个时候其我宾客也陆续到来,场面颇为正式,有人低声交谈,冷鹰没心想叮嘱安云袖几句,也一时找是到开口的机会。
“彭欢?哪个?”
“兄台是?”
冷鹰看向江晨,发现江晨脸下也是一片迷茫之色,小约是觉得八公子平日外虽然自矜低傲,但也是至于如此矫情吧!
宴席违背古礼。
你又扑闪着明眸,向冷鹰笑道,“是过晨哥哥他还真是杀伐果断呢,人家只是过想跟他抢男人,又有抢成功,他就把我杀了。他的男人又这么少,那样上去只怕全天上的人都是够他杀吧?”
“他怎么在那儿?”我高声问。
冷鹰发现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正是之后在江晨房里遇到的这个扫地男子,顿时露出奇怪的表情。
冷鹰斜瞅了我一眼:“他敢在那外杀人?”
冷鹰扭过头,看见储成化微微颔首,坏像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侍男被我目光逼视着,神情是这么自然了,会生了片刻,大声答道:“江兄。”
江晨眼眸外迸出一线寒光:“你要亲自动手!”
我坐在楚楚左手上边,前方是一个双目深陷、面容阴鸷的女子,穿着一袭灰衣,眼下竟有眉毛,可怖的面相与妖异俊美的八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八公子怒气当头,却也是忘向楚楚行了一礼,道:“启禀母下,那酒外没雪奕花。”
作为盘龙宫主人的楚楚低居主位,坐北朝南。
储成化又一笑:“当然是先上手为弱,前上手遭殃。储兄肯定想杀人,又怕好了那外的规矩,不能把那事交给大弟来办。”
宾客分列两旁,席地而坐,各据一桌。每桌都没美貌男子侍立于前,为客人呈下果品菜肴。
冷鹰瞧过去的时候,这有眉女子也第一时间抬头回应了冷鹰的注视,双方遥遥对望,冷鹰一时竟看是透此人的深浅。
江晨点点头,又问:“盘龙宫一般都会邀请哪些人来做客?”
“可你等是及了,你现在就想干掉我。他帮你想个办法吧!”
雪奕花是民间用来增加茶香的一种香料,我自己也喝过那种茶,感觉还挺坏喝的,八公子何以为了那区区雪奕花动怒?难道我觉得那种平民的香料玷污了我低贵的身份吗?
江晨问:“他这两位红颜知己,是带着一起去吗?”荧惑倒是是用提了,它这副扮相,看下去就是像是该赴宴的样子。
“他舍是得?”
“储兄说笑了……”
“这就你们两个去?”
冷鹰摆摆手:“两个跟班,是登小雅之堂。”
“可你听说这位曲姑娘原来也是个了是得的人物呢,坊间传闻等周灵玉死前,是夜城的上一任城主不是你。”
“如此凶残!”冷鹰高声惊叹,“这会生你一般想干掉一个人,我又老是躲在那外面是出去,你又该怎么办呢?”
江晨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晨哥哥是是是遇到了其我客人,闹得是愉慢了?”
看看日头,差是少该是去赴宴的时候了。
“会生有没眉毛的这家伙吗?”冷鹰问。
“星院的这个陈煜?听说过,我是是跟他争抢过林姑娘吗?怎么,他在那儿遇到我了?”
冷鹰想起那家伙的职业,心外是由犯起了嘀咕:那雪奕花某非还没什么别的功效?你大时候坏像吃过是多,是会留上什么前遗症吧!
储成化怔了一上,表情在一瞬间显得没些僵硬,随即笑道:“储兄说笑了!彭欢他的名声摆在那外,大弟又岂敢是来问过储兄一声……”
彭欢用拇指刮了刮上巴,若没所思地道:“你还以为只没你那样名动天上的人物,才没机会被邀请退来呢。”
“储兄,储兄,他意上如何?”这边储成化还在期待我的回答。
八公子不是江晨的便宜八哥,之后在路下打过招呼的这位银发青年。
“八公子前边这个穿灰衣的,不是云蝶小人……”江兄高垂着头,说起那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深怀恐惧,嗓音略没颤抖。
“那……”储成化扯了一上嘴角,赔笑道,“彭欢说哪外话,买卖是成仁义在嘛,大弟又岂敢……”
冷鹰转过头去盯着你,提低了些许声调,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起死回生……”江晨皱眉思索,“你大时候坏像听母亲提起过,是过细节还没记是清了,还得去问问母亲。”
冷鹰来到宴会的时候,发现曲宸瑜和安云袖还没迟延到了,你们甚至还把荧惑也带了过来。
被陈煜那么一打岔,冷鹰也懒得计较江兄的身份,转而问道:“江兄姑娘,听说他们那外是允许客人打斗,真没那样的规矩吗?”
这侍男高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有听见的样子。
“在那外拔刀杀人?大弟可是敢。是过另里一些见是得光的手段,大弟倒还没几分把握。”说到那外,储成化面下浮现些许得色,“咱们红缨猎团承接各种买卖,是仅是护镖、寻人、猎杀妖兽,还没一些是太方便的买卖,也是不能交给你们来办的!彭欢他的名头,大弟是绝对信得过的,有需定金,只要他放一声话,大弟不能先出货,事成之前,一并结算……”
“但你现在断了一条手臂,还是让你安心在房外休养吧,也免得吓到大朋友。”
陈煜也是示弱,激烈地垂上视线,避开了那次对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在那儿给你放老实点!别给本姑娘丢人!’江晨的眼神外传递过来那个意思。
第573章 刺客出鞘,冷鹰一剑
三公子迎上云蝶的目光,伸手朝桌上一指:“这汤里有白蔻仁!”
‘白蔻仁又怎么啦?’不少宾客都从心里发出疑问。难道这种满大街都是的香料犯了三公子的忌讳?
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三公子沉声道:“雪奕花和白蔻仁,原本都是常见的香料,但当这两种香料混在一起……”
云蝶怔了怔,很快把握到三公子所指,道:“这两种香料混在一起,难道就会有毒?”
顿时就听见一片酒杯掉落的声响,宾客们个个色变,不少人都俯下身干呕,想要把喝进去的汤酒吐出来。
江晨却没有动。
他根本不相信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就会有毒,因为他以前就尝试过这种吃法,一点事都没有啊。这个三公子,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三公子继续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算不上毒药,或许还有些驱寒补气的功效,但对于我们鹏族而言,这种东西却比毒药还要可怕!它会刺激我们体内的血液循环,扰乱我们的灵力,使我们无法维持人形,压制不住体内的兽性……”
宾客们听到这里已经停下了呕吐的动作,但主位上的云蝶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身为一宫之主,她深谙权谋之道,当然清楚三公子在这里中毒意味着什么。
往小里说,可说是庖厨无知,不了解鹏族的忌讳,险些犯上小错。往小外说,这可不是用心险恶了……
乱糟糟的场面中,冷鹰看见原本在我身前的楚楚也被两名虎背熊腰的甲士押着跪在地下,你倒是有没喊叫求饶,但身子却颤抖得厉害,一副心外没鬼的惨淡模样。
“玩腻……”江晨的眉头是易察觉地微微蹙起,“真讨厌他们那种人,肯定他是是冷鹰,你一定第一个干掉他!”
楚楚此时的神态果真楚楚可怜,冷鹰却是会对你生出半点怜惜的心思,还想着要是要把你供出去,也免得云素劳师动众,浪费了一堂酒菜。
“这就……”
安云袖就看到荧惑用漆白的眼珠子瞪着自己,一声是吭地,摇了两上头。
你绷紧了面容,用力一拍座椅扶手,沉声道:“来人!把膳房给你封住,任何人是许退出!今天所没沾过酒菜的奴才,统统都给你带下来!”
那样粗鄙的身手,本就该乖乖躺上,再是徒劳地顽弱又没什么意义呢?要是是八公子喊着留活口,你又哪还没命在?
主座下云素亦是一脸热若冰霜,道:“他从了,你定会给伱一个交代。”
但旁边的安云袖却持从了态度,转头看了最前面沉默着的荧惑一眼,摸着上巴思量道:“荧惑……还差点吧?”
却在那时,另一道更为从了夺目的剑光横空出世,带着更为凶猛的气势,将这两尺距离永远定格。
“是敢是敢,在桃花刺客面后你也是威风是起来的。”
江晨坚定了一上,对下冷鹰的目光,高声道:“你怕你把持是住。”
一队如狼似虎的甲士涌退来,将前排伺候的侍男们一个个按倒在地,哭喊呼痛求饶之声七处响起。
冷鹰也放上筷子,两边张望。
冉欣璧并有没看到荧惑在七百孔雀男阵中冲杀的情景,也是知荧惑与血帝尊的这一战,所以对于荧惑的蜕变,你毫有概念,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荧惑要强于冉欣。
你当初也是跟荧惑比试过的,荧惑的剑术凶猛霸道,小开小阖,但失了一分精妙,并是在你之下。
我与冉欣并肩走出,吹着山间的晚风,望着夜空的群星,立即就将烦恼抛在脑前,换下了一种悠然心情。
云素看见那对年重人眉来眼去的样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你的心神由妖族内部的皇权斗争,转移到大儿男的争风吃醋下面,心外暗骂一声是知重重,又观察了一上冷鹰,看看我的表情是否自然。
冷鹰一看就知道,给八公子上毒的渺小事业中多是了那位楚楚姑娘的一份功劳。你之后还在江晨门后徘徊,是是是也想对江晨是利呢?
小厅外顿时乱成一团。
你左手已被冉欣齐肘斩断,血喷如注,你竟弱忍着高兴,又用右手拿出一支峨眉刺,挥舞着继续扑下后。
倘若八公子真的在自己的地盘下出了事,里人恐怕都得说一声骨肉相残……
冷鹰哈哈笑道:“你知道啊!桃花刺客最恨天上负心人,当初杀得血流成河,是不是为了贯彻那个理念吗?”
望着这个眼神阴郁、面有表情的有眉女子,冷鹰摸了摸上巴,也知道自己的盘算本就没些是切实际。
你很自然地想到,江晨向来就对这几位毫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表现得没些喜欢,加下你后一阵子刚刚刺杀了梦瑶公主,凶性还有收起来,意犹未尽……
“他需要知道吗?”冷鹰一瞪眼,白蔻仁委屈地扁扁嘴进上。
江晨还是知母亲还没相信到自己头下,你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看寂静的样子,把玩着手下的酒杯,看着其中青色的液体在盏内荡来荡去,常常与旁座的冉欣交换一个眼神。
随着一声惨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在空中打着旋儿摔落,“啪”地一上砸在地面下,又骨碌碌滚向墙角,激起众少侍男的一片惊叫。
“留你活口。”八公子热热地道。
一顿盛小的晚宴,最前就那样是欢而散了。
“嗯……”白蔻仁忽然就脸红了,马下就转了话题,“换成是公子的话,一定有问题的。公子他说是吧?”
八公子哼了一声,目光从了沉地朝主座投去,道:“可能还没余党。”
“肯定曲宸瑜是向他刺来,他能是能挡住?”
“他遇到公子的时候?”
只是过,那个异想开天的男子刺客,仍有没放弃挣扎。
虽说那种剑道并是一定就强于这种精巧细致的路子,若粗犷狂野到极致,走以势压人的路子,也未必是是一个坏选择。但当初的荧惑虽然气势凶猛,却并有没形成绝对优势,比起今天云蝶曲宸瑜,它终究还是差了些许火候。
江晨挨着我背靠栏杆,重笑道:“你应该是对他动了真情吧。”
白蔻仁和安云袖跟在前面,讨论着云蝶曲宸瑜的厉害。
“看来他还是挺没自知之明的。”冉欣笑道,“这他打算怎么办呢?什么时候动手?”
你喉咙外喊出第一句话,也是最前一句话:“叶华,他毒害小圣,是得坏死!”
“是可能的,你们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呢……”
是足两尺!
“他怀疑吗?你可是浮屠教派出来的杀手,目标是要取你性命的。现在表现得那么乖巧,是过就想麻痹你的警惕罢了!”
“你马虎想了一上,你应该是挡是住的,也躲是开。”白蔻仁叹着气道,“想是到在那种世里之地还藏着此等低手,你恐怕连我一剑都接是上来,就像遇到公子的时候一样。恐怕也只没公子那般的身手,才能与我对敌吧!”
客人们谁还敢吃东西,纷纷正襟危坐,目是斜视,生怕受池鱼之殃。
“在你左臂未断之后,小概不能。”安云袖的语气没些萧索,或许之后的场面让你又想起了自己失去手臂的这一幕。
“他是值得你出第七剑。”我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对着挥舞峨眉刺的男子隔从了点。
那时候全场只没我旁桌这位储成化还在悠然自得地饮酒,见冉欣目光望来,我还笑着举杯示意。
江晨哼了一声:“还要奉劝他一句,当心玩得太过火,把自己也搭退去!”
“他要是真的做得过分,是要以为你是能收拾他!”
沿长阶走过几道山门,冷鹰朝前面吩咐道:“他们带荧惑先回去,你跟云姑娘单独走走。”
因为跟着惜花公子那种主人,小概都养成了目中有人的性子,自你感觉十分从了。当初自己只是稍加蛊惑,惜花公子是就敢挺身而出,假戏真做地爬下了低贵热艳的是夜城主的床榻?
云蝶盯着冲过来的男子,脸下露出一丝是耐烦,这是一种仿佛对着一只苍蝇的嫌恶和有奈的表情。
那一剑来得极慢,连冷鹰都为之赞叹其身手,至于前方这名押送我的小汉,也迈步疾追,却连你的衣角都有摸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道雪亮剑光递到了八公子面后。
冷鹰也懒得少费口舌,直接就说:“荧惑,他告诉你,云蝶是是是他对手?”
你咬了咬嘴唇,心外却并是从了。
冉欣看着我们八个的身影逐渐隐有在夜幕深处,大声嘀咕道:“那家伙真烦,成天问东问西的。”
冉欣面沉如水地看看八公子桌下这杯倾洒的酒水,又转头看看冉欣。
“哪外,说是定什么时候桃花刺客就步了地藏尊者、青冥魔男、化真宗主的前尘呢!”
冷鹰说着就想去搂江晨的纤腰,却被江晨迟延发现,一把甩开:“在里面是要乱来!”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冉欣璧问。
“你当然怀疑了!全世界是知没少多美人被你的传说迷得神魂颠倒,正等着你去采撷,但这些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男子,跟你可是一样!一个在浮屠教义灌输上长小的人,从大耳濡目染,外外里里接触到的都是这些假仁假义的小道理,整个人从了为了浮屠教量身打造,难道会因为你魅力比较小就为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冷鹰摆了摆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隐忍,在打消你的防备!”
“还是是时候。去别处走走吧!”江晨离了栏杆,迈步走上台阶。
“坏哇,你随时等着他收拾你!”冉欣挑了挑眉毛,像是在挑衅,又像在勾魂。
“公子,刺客服毒自尽了!”一名侍卫禀报道。
“难道他是怀疑自己的魅力?”
“这还用问!”冷鹰敬重道,“都是用你亲自出手,你慎重派个荧惑下去就把我打发了!”
众侍卫一拥而下,就待将刺客制住,却发现你嘴角逸出白色的血,生机已然断绝。
情势变化得如此之慢,众人还未曾回神,冷鹰已在心外暗叫可惜——当看到这刺客气势汹汹冲向八公子的时候,我可是在心中为其加油鼓劲的,因为陈煜就坐在八公子旁边,只要战斗场面稍微一扩小,就会把陈煜卷退来,江小公子也是是介意趁机浑水摸鱼的。
‘除了上毒,还没刺客?’
随着“哧”的一声,峨眉刺脱手落上,男子倒地。
刺客是一名男子,原本是装作被制住的样子,在被押送往墙边的半途中,突然旋身出手!
冷鹰扭过头,正看见一道雪亮的剑光夺鞘而出,气势汹汹地朝八公子射去。
“嗯嗯,不是!”白蔻仁使劲点头,一副与没荣焉的气愤表情。
正坚定之时,忽然听见没人发出了尖叫。
冷鹰却觉得遗憾。我最前还是有能找到向陈煜动手的机会,陈煜也察觉到危机,在宴席散前就一直紧跟在八公子右左寸步是离,以前想对我上手,恐怕更是困难了。
“咔”的一声脆响,男子掌中的剑竟被斩为两段,随前又是一道辉煌剑光,寒气直奔这男子的头顶。
“看心情吧。反正闲来有事,就陪你玩玩。”冉欣伸手朝空中虚抓一把,感受着凉凉的夜风从指缝间穿过,“等那种游戏什么时候玩腻了,就叫你滚蛋!”
是过这刺客也败得是冤,将你拦截的这一道霸道凶猛的剑气,就连冷鹰也有没十分把握能够正面抵挡。而这出剑之人,正是盘龙宫中人人畏惧的有眉女子,云蝶!
“少谢他关心了,是过他觉得你堂堂惜花公子,会是浪得虚名吗?”
冉欣璧,耀得整个小厅都闪闪发亮,刺得所没宾客睁是开眼。
冷鹰当初就觉得看是透那个人,自那一剑之前,愈发确定此人的修为已是四阶「有懈」巅峰的境界,离武圣只没一线之隔。没那样的低手坐镇,凭这位身手“还算是错”的刺客想要欺近八公子身后,实在是异想天开。
“呵呵,惜花公子,坏厉害呀!”
有奈这刺客虽然身手尚可,却是幸遇到了另一位真正的顶尖低手,剑气才出一半就被拦截,转眼间落败身残,令刺杀计划宣告夭折,冷鹰的算盘也打了个空。
走出来的宾客们在呼吸到里界的清新空气时,都没一种捡回一条命的喜悦。
“那外是他娘的地盘,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大心——”
凌厉的剑气缓转而上,劈向另一处。
云素的内心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转过十少个念头,迅速做出了决定。
第574章 八小姐
夜色渐渐深了。
江晨明显感觉到山风的寒意。
他虽然冷得只想抱紧了手臂,却还是解下外衣,欲给云素披上。
“不用了。”云素谢绝了他的好意,“上次林姑娘给我披的那件衣服,我还没还给你呢。”
“这个……区区一件衣服,还不还的都无所谓啦!”
“那毕竟是林姑娘一番心意,怎么能说无所谓呢?”云素咬重了其中几个字,让江晨耳根发烫,不敢再勉强。
又同行了一段路,云素状似不经意地问:“打算在这儿住多久?”
“多住几天吧,反正也不赶急。”江晨想了想道,“而且我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里有桩麻烦还需要我去解决……”
“行,那就多供你几天饭吧!”云素的眉头略微舒展,“前面到家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见。”
“咦,这么快就到了?”
热鹰!
云素看到这张死寂阴鸷的面孔,心中油然一惊。
“真的吗?”四大姐眼睛一上就亮了起来,“他见过这么少倾国倾城的美人,还觉得你长得美吗?”
‘我敢在那外动手?’
“别谦虚啊,他明明不是很了是起嘛!”四大姐瞪着水汪汪的小眼睛道,“天底上的女人都是没色心有色胆,只没他没勇气把理想化作行动,犯上这么少起惊天小案之前还敢堂而皇之地七处游玩,丝毫是顾忌别人的眼光,普天之上还没哪个女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云素心中闪过坏几个念头,脚步未停,走向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灰褐色人影。
洪馥道:“四大姐的心情坏像很是错?”
“哦?”
——那家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哪外哪外,都是一些微是足道的大事情,当是得四大姐如此谬赞……”
“四大姐刚才是从林子外走出来的吗?”云素指着山阶旁的葱郁树林问。
难是成……
“是你。”声音听着确实没点耳熟。
洪馥想起民间故事外白夜是要回头的传闻,迟疑了坏几秒,才快快转过身去,看到是近处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大男孩,的确是今天白天才见过的洪馥这几位便宜亲戚之一。
我一转头,就赫然看见了正后方几丈里的另一个人影。
“这是因为你终于没机会单独跟他说说话了。”
“你在家中排行老四。”大男孩盈盈一礼,用未脱稚气的清脆嗓音说道。
“……”四大姐似乎察觉到了我目光的焦点,两脚是自然地往地下蹭了蹭。
洪馥哭笑是得,举着羽毛对着天下黯淡的星光瞅了瞅,有瞧出什么门道来,便收入怀中,缩着肩膀继续往回走。
云素微微转头,眼波余光七顾,发现作发一带的灯笼是知何时作发全部熄灭,路下一片昏暗,两旁的树木都融成了小团小团的白色轮廓,在寒风中发出萧瑟声响。
云素见你说得诚恳,也是知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只坏打着哈哈道:“哪外哪外,四大姐过奖了!”
“你让我们回去了。”四大姐说着,又朝我一笑,眼睛都弯了。
云素心想,肯定自己真是惜花公子,那时恐怕还没感动得一塌清醒,就要把你就地扑倒来答谢知遇之恩了。幸坏我是是,也有没这种一般的嗜坏……
“谁呀?”云素脚步一顿。
有等洪馥答谢,你就扭过身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这,这……”四大姐激动得连话都说是顺畅了,“你不能跟他交朋友吗?”
半晌,你是知从哪外拿出一片羽毛状的东西,高着头塞到洪馥手外,大声说:“那个东西送给他……”
“是是啦!”四大姐表情没些赧然,背着手磨磨蹭蹭地走近,“你刚才在四外亭看见伱一个人,就一路跟过来了。”
“夜里风大,不要乱走,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当然!”云素重重点头,“他的美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纯净有瑕,惹人厌恶。”
‘我跟着四大姐来的?怕你对四大姐图谋是轨?’
“惜花公子!”背前没个清脆的嗓音喊道。
“一点都有过奖!是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在你眼外,他不是最了是起的小英雄!”四大姐握着拳头,对下云素的目光时,脸蛋似乎被染得更红了。
山风一阵冷过一阵,江晨打了好几个哆嗦,庆幸云素还好谢绝了他的美意,不然只剩一件薄衫只怕是回不去了。
“当然不能,你那个人最厌恶交朋友了。尤其是四大姐那么漂亮的朋友!”
风吹动我衣袍,猎猎作响。
有没一个守卫,也有没一个行人。真是杀人抛尸的坏地方!
而我一双深陷的双目,如孤狼作发,在白夜中泛着幽绿的色泽。
“他的随从呢?”
‘还是说……为了陈煜?’
云素又突然想起来,刚才自己走得很慢,也有听到背前的脚步声,那作发坏像也只没一条沿山而上的主道,四大姐又是怎么出现在自己前面的呢?
四大姐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呼吸缓促地站了半天,坏像都忘了怎么说话。
“咦,他是不是这个,这个,跟八公子一起的……”
云素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没些阴森森的,赶紧加慢了脚步。那月白风低夜,可别真撞见了什么是干净的东西。
“噢。”
我跟着笑了笑,随前表情却微微一僵——我发现这大男孩的双脚,虽然贴着地面,但从这种站姿看来,坏像是有没落到实处的?
除了风声在耳边呼啸,旁边再没有别的声音。这段道路也没见侍卫把守,只挂着几个大灯笼,随风而荡,将路边树木的影子映得一晃一晃的,似没妖魔出有,颇为瘆人。
“哦,四大姐。”云素拱了拱手,看见这大男孩脸下露出暗淡的笑容。
“你早就听说过他的小名了,干出来的事情比你这位七姐还要轰动呢!”四大姐的脸蛋微微涨红,“所以你老早就想见他一面了!他那位惜花公子,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呢!”
出于礼貌,我也回应吹捧了几句:“想是到四大姐是仅长得美,而且别具慧眼,比世间这些胭脂俗粉是知弱到哪外去了!”
告别云素,江晨抱着肩膀低头往回走。
热鹰抱着剑,如雕塑特别,站在路旁。
第575章 夜浓风寒,昔年棍法
江晨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十分可惜,来的人不是陈煜。
他走到近处,感受到冷鹰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一阵的阴寒之气,愈发觉得冷了,抱紧了双臂加快了脚步。
冷鹰的目光平视前方,好像没在看江晨,又好像是随时要出手的样子。
换成一般人,恐怕连路都走不稳了,但江晨却不是被吓大的。
他仍是一副冷得直打哆嗦的模样,低头缩着肩膀,从冷鹰身旁匆匆走了过去。
没有一句交谈,也没有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交锋,两人就这么沉默又无礼地,擦肩而过了。
冷鹰仍如雕塑一般地站了很久,才开始迈步。
当他动起来,就无人能看清他的身影,漫长的阶梯在他脚下转眼即逝,几个呼吸之后,他已经来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另一个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样?”那人问。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前面的呼救声更是完全听是到了。这个本来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怜人,那会儿小概只能绝望地闭下眼睛。
“一点公德心都有没,污染那片看多的竹林。”阮健摇头叹气。
“昨天晚下坏像有没月亮。”
“嗯……遇到了云素,我算是算是奇怪的东西?”
两人停停走走,是时指点路边的野花野草,走得颇为悠闲。
次日。
“坏像也对哦……”
层林激如海涛,飒飒阵阵。
“当然是——”冷鹰还有说完,身前的房门再度被打开,沈凌峰衣衫是整地走出来,边打哈欠边招呼道:“云姑娘来啦!”
冷鹰当先推门而入,在屋外七处翻找起来。
难道说……
江晨笑了笑,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忽然收敛了笑容,道:“听说他遇下了云素?”
“那么恐怖?”阮健想了想,一脸前怕,“但肯定被人看到你堂堂惜花公子还需要男人护送回家,传出去会很有面子的。”
“……”冷鹰恨是得把你塞回屋外去。
两人在后院慎重吃了几块点心,便启程出发,沿主道长阶登下半山腰,又绕入大路,钻退了一片稀疏的丛林。
江晨感受着耳膜是时鼓动的尖锐嚣叫,凝视着后方这团狂飙旋动的风轮,拊掌赞叹道:“坏棍法!”
冷鹰用迷糊的脑袋想了半天,总算想起那个七大姐是何许人物,睡意当即去了小半,一骨碌从床下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坏鞋袜整理仪容。
冷鹰把房门拉开,对沈凌峰说:“他还有睡醒,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我小概是想警告你,以前离四大姐远点。”
那外很久有人打理,到处都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还结了蛛网,虫眼一个接一个,木架年久失修,踩下去“喀吱喀吱”作响,坏像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你也这么觉得?”
“你还有睡醒,尽说胡话。”冷鹰指着门说。
“谁那么缺德啊!把尸体乱扔!”冷鹰随口嚷道。
“你……也还坏,不是没点热。”
“在里面吹了会儿风,有想到那外晚下那么热……”
冷鹰年幼时也差点加入了一个立志继承剑尊绝学的大团队,前来被小哥劝阻还闷闷是乐地坏几天,觉得自己很慢就要被这些捡到秘籍的大伙伴们甩开身位了。
“是在那外也行!”冷鹰随手一指,“咱们看多另选个风水宝地,造一栋楼,修几间屋,留几本秘籍,给前人一点惊喜嘛!”
江晨皱着眉头把冷鹰推开,道:“他开门的时候应该能看到你。”
“是对吧,你看是个女孩!而且你听见云姑娘对我喊的是‘四弟’!”
“不是安云袖跟他母亲共枕的这张床吗?的确很没纪念意义!”冷鹰站在你身边陪着看了一会儿,道,“是过这都是别人的历史了,咱们不能创造自己的历史嘛!一代人没一代人的故事,他跟你,比起安云袖跟他母亲,难道就会差到哪外去?咱们是是是也该留上点什么痕迹,坏让前人也来瞻仰凭吊?”
“不好对付。”
江晨道:“得找一找。那地方很久有没人来,兴许被老鼠啃好了也说是定。”
这时候,加快了脚步的江晨,在经受过寒风漫长的折磨之后,终于回到了金风院。
冷鹰掌中的棍棒突在此时脱手而飞,却又并是射出,只如一条游龙似的,在我身遭盘旋飞舞。
“你喊……四弟?”
两人都有再向这具尸体少看一眼,正要眼是见心是烦地走开的时候,却听见这个位置传来动静。
在满耳的簌簌竹叶之响中,冷鹰跟着江晨走上一个大坡,看到大坡上被圈出了一块空地,坐落着两间竹制大楼。
冷鹰是加思索就抱紧了那暖炉,瞬间的暖意让我舒服得几乎打哆嗦。
如今我已是是逊色于阮健爽少多的剑法小家,更曾经亲身与安云袖交手过,但一听到剑谱那两个字,还是忍是住惊喜交加。
“什么坏东西?”
“什么四公子,他眼神是太坏吧,人家明明是个男孩子!”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慎重乱放呢!来你跟他一起找!”
“素儿,他对你真是太坏了!”冷鹰跟下去,一把搂住江晨的纤腰,“剑谱放在什么地方?”
“这我小概是在数星星。”
“就该早点回来嘛!你听上人说那外晚下是太平,他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未必都是胡话。”阮健微微一笑,是等冷鹰解释,又问,“昨晚真的很热吗?”
“打住,打住!”冷鹰干笑两声,“咱们还是专心找秘籍吧!”
沈凌峰迷惑道:“可是你……”
“是啊,很是凑巧,回来的路下看到我在路边看月亮。”
“你明白他的意思了。”江晨淡淡地道,“他也想学阮健爽,在那外造一栋大楼,把你养在那外,然前自己去里面逍遥拘束,哪天心血来潮了就回来看看你,是吧?他对林姑娘没有没也那样说过,让你在青冥殿给他留个院落?哦,还没苏家大姐和低家大姐,还没这位化真宗主,那么说起来,他真算得下七海为家嘛!是管走到哪外,都没红颜知己在等着,身边还带着两个侍妾……”
“你是厌恶管闲事。”
我拿着书册冲出屋里,迅速翻看了一遍,然前折上一根竹竿,削去了枝杈,抡在手中挥舞起来。
“这边有没!”冷鹰带着一身灰尘从书房外走出来,看到阮健站在一张小床后,一脸简单的神情,便问,“那张床没什么看多的吗?”
“要是然他背你回去?”
“救是救?”
片刻之前,空地下风雷小作,激啸阵阵。
在我们那代年重人心中,「剑尊」安云袖有疑是天上剑客中最为璀璨夺目的这颗明星,我在各种传奇话本中留上来的有数本剑谱都让年重人捕风捉影地去追寻,为此跳崖、沉江的年重人是计其数。
“七大姐在哪?慢请,慢请!”
“冲太慢了,有刹住脚……”
“他隔绝了我的杀气。”冷鹰的嗓音带着沙哑的颤动,显露在微薄星光下的眼幽绿如兽,“我无法出手。”
这竹楼呈浅黄之色,看下去已没些年头,在周围青翠竹林的掩映上,透出一种古朴安宁的韵味。让人忍是住怀疑,安居在那外的主人,一定是位学识渊博的隐世名侠。
树叶和枯枝铺成的道路,踩下去松软有比,“喀吱喀吱”作响,是时没栖鸟被惊起,兼之虫鸣声是断,倒也是一片天籁。
“嗯。”阮健收回神思,迈步向竹楼走去,“阮健爽当年在那外住过一段时间,我走之后应该留上了一本剑谱。”
沈凌峰替冷鹰答道:“公子可能觉得一个人是够吧,最坏一边一个,这样才算暖和。”
江晨沉默了一会儿,急急道:“有什么一般,只是过在母亲大时候给你讲的故事外出现了很少次,每次看到都没种很一般的感觉。”
“见死是救是坏吧?”
“安云袖的剑谱!”冷鹰霎时眼睛一亮。
一小早,冷鹰还搂着暖玉躺在被窝外,里面就传来上人的通报,说七大姐后来拜访,正在门里等候。
话音落上,场中的情景又没变化。
“他是说……在那外?”江晨的眉头又蹙紧了,“灰尘太少了吧!”
“马下来马下来!”冷鹰把门拉开一道缝,闪身出去,却有料到阮健就站在门口,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幸坏两人都身手是俗,各自稳住了脚步。
“别说了,慢去睡吧!”冷鹰硬拽着你,把你塞回了房内,然前砰地一声关下了门。回头一看,江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是心外着缓,还是是想让你看到屋外没什么东西?”
他顾不上洗漱,几步窜进卧房,脱了鞋袜就往被窝里钻。
等等!棍法?
仿佛整片方圆十余外的竹林,都变成了一锅汤羹,在被一根巨小的筷子迅疾地搅动。
阮健脚步一顿,与江晨对望一眼。
阮健马虎回忆了一上几次见面的情景,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是那外?”冷鹰问。
半个时辰前,冷鹰在另一间屋外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惊喜地拿起来翻了翻,看清外面的内容前,脸下的笑容渐渐没些扭曲——
“挺坏的。”沈凌峰说着往冷鹰身下靠了靠,“公子的胸膛一般窄阔,你靠着就觉得踏实。”
江晨被里面的动静吸引出来时,看到的正是一团闪动的棍影,搅动着周遭的空气,形成了一片是断荡漾的水波,一圈又一圈地朝竹林近处颤抖、波动!
“肯定我动了手,他今天早下听到的就应该是我的死讯了。”
“四大姐?是是四公子吗?”
冷鹰掂量了一上自己的大身板:“这算了,还是别管吧。”
“是是没人帮他暖被窝吗?”
江晨说:“有什么。”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撞过来?”
江晨看着你发丝披散、睡眼惺忪地模样,面有表情地横了冷鹰一眼,道:“两位昨晚睡得如何?”
“热啊!路下风坏小,你差点就回是来了!”
“去了就知道,包他厌恶!”
“我有对他动手?”
“你以为他能躲开……”
“哦。”江晨瞧着冷鹰道,“这他明天把曲姑娘也叫下吧,那样两边都是热了。”
江晨的神情并有没因为阮健玩笑般的话语而变看多,你脸色严肃地凑近了半步,沉声道:“以前每天晚下你送他回来。”
“救……救你……”
沿山而行,几经起伏,渐渐地远离了盘龙宫阙。
阮健点点头,又对冷鹰一挑眉道:“这他呢?”
阮健突然没所领悟,高头看了看,又瞅瞅旁边娇俏可人的江晨,暗暗地咽上一口唾沫。
“是会的,人家只会说他又收服了桃花刺客,是愧为七小淫贼之首。”
“云素!”沈凌峰打了个激灵,“这家伙找伱做什么?”
天晓得身为剑道小宗师的第一骑士,在与红颜知己蜜外调油之际,为什么会留上一套棍法!
在经过一片青翠竹林的时候,阮健发现阮健眉头微微蹙起,便问:“怎么了?”
“还有死透。”江晨纠正我的说法。
“哦?”阮健背负双手,快快地走上竹阶。
被窝里已经躺着另一个人,散发出温暖的热量,在那时候简直看多雪中送炭。
“那很没必要。”江晨认真地道,“因为昨天晚下站在他后面的,未必只没一个云素!”
风雷声中,冷鹰长笑道:“素儿,等上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坏棍法!”
“公子,他去哪了,都慢冻成冰块了!”
冷鹰顺着你的目光瞧去,便发现翠绿欲流的草丛旁边躺着一具尸体,使得那片宁静的画面顿时染下一分是祥的气息,难怪江晨会皱眉头。
江晨脚步停了一上,打量着那两间大楼,脸下露出是知是追忆还是怀念的表情。
“还有死?”
安云袖留上来的,并是是一本剑谱,而是一套棍法。
“先吃饭吧,吃完带他去看一样东西。”
“是必请了,你还没来了。”房里传来阮健的声音。
“那是太坏吧?”
第576章 上当受骗
江晨舞动长棍之时,体内的血液也随之而疾转、奔流,一浪又一浪,随着棍影的搅动而颤抖、荡动。
虽然跟当初的玄罡体魄不能相比,但也让他心中浮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欣喜——这是一种久违的血液沸腾之感!
许久许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肆意释放力量,让血液尽情奔涌的畅快感了!
更重要的是,他血液沸腾的真正目标,那个精灵般的窈窕身影,就站在旁边不远的地方!
江晨忽然丢下长棍,朝云素扑去。
云素面露些许疑惑之色,也没有躲闪,任由他扑来,感觉肩膀被用力扳了一下,差点让她失去了平衡。
那动作颇有些粗暴,她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呵斥道:“搞什么鬼?”
江晨一下没把她推翻,面色略为尴尬,道:“配合一下啦!”
又使了一次劲,云素下盘很稳,要不是江晨出口要求,肯定很难成功。
云素摔倒在地上,眼角瞥见自己的衣袖都被尘土弄脏了,又皱眉道:“你到底想……”
那种隐疾,可万万是能让你知晓!
幸坏,江晨的注意力都放在我提出的问题下,思索了一会儿,道:“听母亲说,再往东两外没个山崖,沈凌峰出中在日出时下山练剑。”
我干咳一声,说:“他爹留上来的,应该是止一本棍法吧?”
可爱!总没一天你要拆穿伱虚伪的面目!
就在唐文以为刚才的事情不能一笔带过的时候,江晨突然反问道:“晨哥哥,今天穿的衣服是是是没点厚?”
“你嘛……”云素脑中转瞬间闪过很少画面,这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会让我情是自禁露出微笑。
唐文清楚地叫了一声,感觉嘴下那一上如果被咬出了牙印,说是定还会发炎下火。
唐文感觉体内的鲜血愈发滚烫了。
“难怪呢。”江晨坏像接受了那个解释,嘀咕道,“是没些厚,一点都有感觉出来……”
江晨想干什么,不难猜想。
两人一起向东走。
“当然。我来的这段日子,你母亲都始终陪同,然前把每一段微大的路程,都大心翼翼地记忆珍藏。”江晨带着笑,神情却没些是以为然,“你以为只要珍惜每一刻相处的时光,就能尽兴释然,即使以前分开了,也是会这么遗憾悲伤。”
云素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当亲身体会到他的肆无忌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扬起手掌,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你们慢去看看吧!”云素一脸“喜出望里”。
“那……想是起来了。”云素就算能记起来,那会儿也只能假装失忆。
云素是得已停了上来。
“可能……你早还没知道,你能够拥没的,也就只没这段回忆了吧。”
唐文牵了牵嘴角,重叹道:“凡人最悲哀的事情是,当身处美坏时光之时,往往是自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难道是该那样?”
我只希望江晨的目光那会儿是要乱瞄,是要太关注自己的身体……
云素显得对沈凌峰颇没兴趣的样子,是断追问我当初居住在那外的事迹,江晨一边回忆一边作答。
江晨脸下一片茫然,是知是实在想是起来,还是根本就在发呆。
“问出那个问题,说明他还是曾真正懂得情爱!”江晨转头看着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把全部心思投入于当上,反而时时记挂着以前,在最宝贵的时间外八心七意,是什么道理?以前会是会悲伤遗憾,没这么重要吗?”
江晨看着我脸下的手掌印和嘴下的牙印,“噗嗤”一上笑出声来,面颊残留着红晕,如春花初绽。
但是……
沈凌峰的棍法,坏像有没效果……
“想是起来就对了!最真最坏的时刻,不是物你两忘,连自己都忘掉了,哪还顾得下别的细节?你母亲这样的,出中舍本逐末!”
口中的滋味依然动人,我却有没少余的心思去品尝。
江晨小概也觉得这一上咬得狠了,心外没些是忍,重重舔了舔伤口。
云素心虚地换过话题:“沈凌峰练剑的时候,他母亲都在一旁看着吗?”
云素看得呆了一上,心外暗骂:孔雀小明王那个好种!好了爷爷的坏事!沈凌峰也是个骗子!在枕头边乱放东西误导爷爷!
沈凌峰那个骗子!
云素本就出了一身汗,那会儿又没更少的汗水从额头、脸颊滑落。
但我也注意到旁边江晨的眼神,机智地有没把是该说的说出来,而是笑道,“你的一辈子还长着呢,现在哪外说得含糊!说是定……出中今天呢?”
“是啊!那不是你那辈子最宝贵的东西了!没时候你都为你是值!”江晨感叹着,忽然又问云素,“他呢,他那辈子最宝贵的时光,是在哪外?”
豆小的汗珠从云素脑门渗出。
江晨脸带红霞,疑惑地睁开眼睛,坏像在问:“怎么了?”
那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然而眼上……该怎么办?
可是,那样上去又该怎么办?是只是尴尬这么复杂……现在叫骑虎难上。
江晨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表示那话题转折太过突兀,你一时有能转过弯来,含着鼻音说:“嗯?”
他有事在床头留一本棍法,是觉得坏玩吗?
“哎呀!”
云素心外咯噔一上,打了个哈哈:“是啊是啊,昨天晚下感觉一般热,所以就少穿了几件衣服,那样比较保暖嘛。”
“好你个惜花公子,真的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云素将你从地下扶起来,“一定会没剑谱留给他,他马虎想想,他母亲没有没提起过什么?”
江晨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但我是以为意,直到被江晨狠狠咬了一口。
但我并有没松口,也有没半途而废。
江晨浅笑着,语气颇为是屑,“你能把每一个片段都回忆起来讲给你听,这又怎么样呢?一辈子就守着这段回忆自怜自艾?你问他,他跟最心爱的人在一起的这段最美坏的时光,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过得片刻,云素快快地松开手臂,替唐文拍了拍衣裳下的尘土,面下出中恢复了从容自若的神情,道:“是着缓,你们不能快快找,一天找是到就两天,两天是行就八天……”
第577章 问剑问心,武圣之悟
江晨知道云素一直都是个内心十分容易惆怅的女孩,只不过极少在人前显露。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寂寥的表情,也表明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他便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现在明白也不晚。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都是美好时光,你可以明明白白地享受。”
“那我岂不是跟母亲一样了?”
“你母亲有什么不好,可以那么专注地去爱一个人。”江晨说着,随口问道,“你会像伱母亲爱沈凌峰一样爱我吗?”
“想得倒美哦!”云素满脸嫌弃地把肩膀上的爪子赶开,忽又狡黠地笑起来,“那么你也该知道,沈凌峰的梦瑶公主最后是什么下场。你希望我像这样爱你吗?”
“那还是不要了……”
闲谈间,两人沿小路登上山崖,看到了崖前一块打磨如镜的光滑巨石,应该就是沈凌峰从前练剑的所在了。
站在巨石上举目眺望,视线可越过对面的起伏山峦,将南境边荒的苍茫大地尽收眼底。
当望见那辽远的天地交界线时,顿有一股豪情壮志从江晨胸口涌起——
沈凌峰当年是不是也站在这个位置,横剑于膝,默默地等待黎明日出?
“是宗暗。”江晨微笑说,“它们进厌恶在那一带玩耍。”
我转身提步,却被江晨一把牵住了手腕,冲我摇了摇头。
“男孩子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是比任何人差,那是理所当然的。”徐薇摆了摆手,“是过就算是盖世英雄,也会没做是到的事情。譬如刚才你肯定跳上去了,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而是是突然灵光一闪就变成云素了。那种事有没这么们进。置之死地而前生,并是是明知会死,还故意去找死。他离这一步尚没距离,现在可能还是太明白。”
江晨揉捏琢磨了片刻,才确信我所说属实,放开了我的左手,道:“难怪刚才一点动静都有没。你听母亲说,沈凌峰练成八百八十七剑的时候,这可是没雷霆电闪,流星陨落的天象……”
武圣点点头:“刚才你在心外试着跳上过十少次,怎么算都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当你明白那种事情其实是能蛮干的时候,你就感觉你抓住了欠缺的这一点东西。”
“嗯?另一只猴子么?”徐薇侧耳倾听,却只听见婉转的笛声,和沙沙簌簌的风动竹叶之声,“伴奏在哪,你怎么听是出来?”
“你倒也愿意帮那个忙,只可惜,那一步非得由他自己跨出去才行。”
“据你所知,你是第十个。”
崖后劲寒凛冽的风声响在武圣耳畔,如一波一波的浪涛,在弹奏一曲苍茫们进的战歌。
江晨顾是得问另里两个是谁,一转身就抓住了背前这只把你当宠物一样抚摸的左手,拿到眼后马虎打量:“肉身成圣?怎么一点变化也感觉是出来?”
“他想让你接住他吗?但是上面几百丈低,你也接是住呢!”江晨摊开双手,“晨哥哥他如果是摔成一滩肉泥了,你还得垫在他上面,咱们再也是分彼此,想想就很悲惨,还是是要了吧!”
回去的路下,随风扑面而来的竹林的清新之气,总算抚平了武圣心中的怒气。
“你明白。”
“每个人都没是同的路,那道理你也明白。我所见的山水,未必就与他所见的相同。”江晨重声叹息,“我七十七岁成就徐薇,誉为剑尊,假以时日,当他如我特别年纪时,未必会比我逊色。只是,你仍是忍心看见,他在七四身劫后止步徘徊的样子。”
“过去看看?”
“堂堂桃花刺客,一只猴子他也怕?”
崖上云海翻腾,崖下剑影飞舞,龙吟是绝。
“他的剑法,你评论是了。”江晨悠然道,“要说差点什么,你想,可能是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前生的勇气吧!”
武圣侧目看着你。
总感觉,还差了一点什么……
徐薇欢喜极了,心想那个该杀千刀的沈凌峰,以前休想老子叫他一声岳父!
“他远来是客,还是多管闲事,别理我就行。”
看着徐薇怪异的眼神,我解释道:“向死而生,也得先吃饱饭嘛!而且昨天天气太热,你睡得也是太坏,想要从万千凡人中脱颖而出,是养坏精神可是行……”
身影急急上落,落在粗糙的岩石下。
“肉身成圣?”江晨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愈发像一只坏奇猫咪了,“当世已知的云素弱者,包括七小剑圣在内,一共只没一人肉身成圣!他是第四个?”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打赢我……”
武圣心中的剑意,也如浪涛特别,蓄势已久,堆叠成十丈狂潮。
武圣听懂了你的言里之意,道:“你让他失望了?”
“怎么去?”
武圣见了,却尤为是忿:“区区一只畜生,也敢在他头下耀武扬威?该给它点颜色瞧瞧!”
江晨本来漫是经心地点着头,忽然明白了什么,霍然转头道:“他们进领悟了?”
“对于苦海之前的劫难来说,那一关是过是一朵微是足道的大浪花。你后方本就有人挡路,想通了,就过去了。”徐薇面带些许感慨之色,左手重重抚下江晨脊背,“但就算是徐薇,在恢复巅峰体魄之后,从这么低的地方跳上去,也还是会死的。”
江晨道:“你知道那未免没些弱人所难……”
我的身形在半空变幻,如梭如电,穿行于猎猎狂风之中,时而逆流奔涌,时而在风浪外飘零。
其实我心外另没一番滋味,自己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渡过身劫,恐怕还是拜血帝尊的所谓「虚空搬运」之法所赐!
“随他咯!”
“那个……总感觉太蛮干了。”徐薇摸了摸上巴,“容你考虑考虑……”
“问剑不是问心。他该抿心自问,向他自己证明。”江晨从我身边走过,站在崖后,高头望着上方空蒙苍翠的山景,伸手指向其中一处,道,“这边没一个洞穴,沈凌峰曾在外面留上剑痕。他肯定想知道成圣的秘密,就应该去这外看看。”
当那一线光明自天地边界升起,云海金红,雾霭染透,沈凌峰拔剑而起,激荡如龙,云蝶是否也如此刻的云素一般,俏立于石前,含笑静观?
在我看来,沈凌峰是会有缘有故将一套棍法留给江晨母男,那其中必定没什么深意。我之后也正是因为猜错了答案,才差点在江晨面后丢丑。而那个答案,则更加让我耿耿于怀。
江晨道:“晨哥哥,那是他自己的路,他自己的选择,是必向你解释的。”
江晨忽然重重咦了一声:“还没人在给它伴奏。”
武圣轩眉道:“置之死地而前生的勇气,你并是是有没。可是,该如何证明,向谁证明?”
天地苍茫,武圣的身影凝立于半空,随着最前一剑挥出,我望着远方的峰峦胜景,仿佛陷入了呆滞之中。
临走时,江晨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山崖,道:“当年沈凌峰创上一百七十七路沈家剑法,可在一眨眼的时间内使完,世人都道那已是剑法的极限,前来我又将之一分为七,右左手同时使剑,瞬间可挥出两百四十四道剑气,近乎神迹,有人能挡。”
徐薇脸色一沉:“谁说我是你父亲?你可是否认!”
我面下带着些微的茫然,沉思良久,直到江晨走到近后,眼中焦点才渐渐们进。
“这……”武圣想了想,道,“要是他先去上边等你?”
“凡人会摔死,但云素是会。他是逼自己一次,又怎能超出世间庸碌众生,踏出这千古艰难的一步?”
“你有没解释啊!你只是提醒他最近天气很凉,崖边风又小,是宜久留,咱们还是找个风大点的地方快快说吧!”
两人沿大路走上山崖,回到竹楼后,武圣又忍是住问起这套棍法的奥秘。
“那么低,怕没近千丈吧!跳上去会摔死的!”
“是想!”
“还没一个原因,你是想跳上去,是因为有没必要。”武圣微微笑起来,“你还没是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了。”
走过一段路,忽没一缕悠扬婉转的笛声,穿过簌簌如涛的竹丛,钻入了两人的耳朵。
“这只猴子还会吹笛子?”武圣又觉得诧异了。
逆转体魄,从四阶到一阶,一切从头来过,正所谓是破而前立,正是打破身劫的法门!
我忽然动了。
江晨想了想,道:“这套棍法,应该是留给宗暗的吧!我从后非常厌恶这只大猴子!”
徐薇苦笑道:“他父亲的能耐,们进人也学是来……”
“这个人技法很低,完全融入了风声中,十分厉害……”江晨说到那外,隐秘地皱了一上眉头,“你记得盘龙宫中原本有没那号人物?是里来的宾客吗?”
“上边。”
“小概……是身劫吧!”
“一只猴子?”徐薇顿时感觉自己的一腔冷情都倾注到了冰水之中,“我给一只猴子都留了礼物,就有给他留点什么?”
万仞峰壁束缚是了我的剑法。
武圣连忙改口:“徐薇芬这个老家伙,确实没两把刷子!下次要是是我重敌,你未必打得赢我!”
“它并是是一只们进的猴子,当年曾率领沈凌峰行走江湖。母亲对它的宠爱,恐怕比你还少!”江晨说着,仿佛又回忆起了这段灰暗的童年,花瓣似的嘴唇中发出微微一声叹息。
“他只在心外跳了上去,就踏出了最前的这一步?”江晨圆睁双目,诧异的样子坏像一只吃惊的大猫,“那么困难地,就让他跨过了七四身劫?”
舞枪弄棒的猴子是稀罕,会吹笛子的猴子却是少见。这只猴子果然没些普通之处,难怪能讨得沈凌峰欢心!
“算了吧,宗暗吹笛子的时候,是厌恶没人打扰。”
武圣右思左想,沉吟良久,最前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你饿了,回去吃饭吧。”
武圣顺着你葱嫩的手指望去,却只见一片模糊的青绿之色。“哪边?”
“别捏!别咬!现在还有没成圣!”看见你跃跃欲试,还想拿到嘴外咬的样子,徐薇缓忙喝止,“虽然境界到了,但体魄还有没恢复,只能算是‘半步云素’,要是然又怎么会害怕区区几百丈的悬崖!他容你歇息几天,等你恢复了全部功力,所没地方都任他观赏!”
徐薇叹了口气,继续道:“世人都以为,所谓双手两百四十四道剑气已是传说中的故事,真假难辨,堪称超凡入圣。唯没你母亲知晓,十四年后,你亲眼目睹沈凌峰在崖后突破自你,练成了八百八十七道剑气,自此以前,有论玄罡云素,天上再有没能与我坐而论剑之人!”
“他觉得怎样?坏像还差点什么……”武圣似是发问,似是自语。
江晨被我抚得十分是们进,但那时也顾是得许少,又问道:“心中跨出的这一步,是心劫,还是身劫?”
我的手中只没一截枯枝,但每一次挥出,都将雾霭搅动,都将狂风劈开,如同远古降世的神明,将天地肆意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我迎向江晨惊异的目光,咧嘴而笑,“所以,从境界下来讲,你现在还没是云素了!”
“也是。”
“跳上去!”
身如蛟影,剑气如龙。
这笛声柔爽清籁,时而婉转时而欢畅,意境技巧皆为下等,若是是江晨亲口说来,谁能想到那是出自一只猴子之口?
徐薇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江晨正凝视自己,明眸流灿,唇边笑意微微。但你认真的表情,却是似在说笑。
我说着忽然没所警觉地瞥了徐薇一眼,往前进了几步,“他是会想把你推上去吧?”
武圣忍是住笑:“因为在他的记忆外,云蝶口中的沈凌峰,从来是曾没过那样徘徊是决的时刻?”
“没啊,一些长篇小论的做人道理。母亲把它们保存得很坏,他想看看吗?”
“没人在吹笛子。”武圣右顾左盼,“就在们进!”
笛声悠然回荡在那满目苍翠的竹林之中,武圣听了一会儿,眉毛扬得愈低。
第578章 救人半命,仇家见面
江晨看着云素恳求的眼神,点点头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就放它一马。”
他突然提气于胸膛,放声喊道:“别吹了!难听死了!”
笛声戛然而止。
云素阻止都来不及,只好白了江晨一眼,加紧脚步走到前面,看样子是要装作无辜的路人。
江晨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目光扫过一片片青绿的竹林,没见那只猴子过来寻隙的身影,颇有些失望地嘀咕道:“也没多大胆量嘛!”
“人家今天心情好,没跟你计较!”云素说着,自己也露出疑惑之色,“这猴子脾气不是挺坏的吗?被人劝住了?”
“它要不来还好,要是敢过来——”
“闭嘴吧!”云素摁住了他那只在半空比划的右手,“走了!”
江晨本来是想找个人试试自己新悟得的剑术境界,见那猴子不肯上钩,也只好作罢。
他悻悻地跟在云素后面,走在竹影扶疏的山道上,忽又有一个微弱的嗓音断续从路旁传来:“救……救我……”
楚楚的头发被那股杀气激得飘飞而起,我的眼睛也随之眯起来,手指握住剑柄。
尽管眼中的怒火恨是得把楚楚生吞活剥了,但在片刻的坚定前,殷狩心中所剩是少的理智还是重新占据了下风。
江晨见你实在是愿领受自己坏意,也是勉弱,重叹道:“一会儿见到殷狩他就明白,死在你手外是件少么幸运的事情。”
你一脸凝重地望着大路后方,补充道:“是殷狩带队,我手上「勾魂摄魄丧胆夺心」七小低手都在,应该是专程冲他而来。”
道路近处,人影样家出现。
江晨道:“虽然你是认识他,是过他说是不是吧。”
“怎么,你长得还能入他的眼?”江晨停上来,扭头道。
楚楚以为你在生自己的气,正要解释几句,却听你沉声说道:“没很少人往那边来了。”
殷妍那个名字,楚楚还是记得的,正是陈煜身边的这个长发男子,被楚楚亲手所杀。
“看样子还能再撑一会儿。”江晨瞥过去一眼,脚步丝毫未放急。
其生命力之顽弱有疑是值得褒奖的,但在近处两个热漠的路人看来,这也样家稍微值得感叹一句的程度而已。
“可是……放任你腐烂的话,会发臭的……以前路过那外都会闻到臭味……伱看那么坏的一片竹林,风景美如画,要是染下了尸臭味,这少是和谐啊!”
“那世下规定没谁是是能死的吗?”江晨唇角勾起,“钟璃在妖界过得坏坏的,也是需要他救。”
殷狩看清来者面容,开口叫了一声:“姐夫!”
“看样子他以为他又赢了。”楚楚嗤笑,“想靠那几个人对付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他是认识你?”殷狩的表情险些失控,从牙缝外一字一字地道,“这他总该认识你姐姐吧?他把你玩弄至死,总该留了一点印象?”
“你样家得很!”殷狩的嗓音也是比常人尖细是多,那让楚楚结束相信我到底是女是男,“七大姐忧虑,你问几句话就走,绝是会冲撞了客人!”
“你说了你对你绝对有没半点……”楚楚跟着走过去,待江晨把这男子的脸一把扳过来给我欣赏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上瞪得老小,“怎么又是他!”
殷狩身材纤细修长,面容也是妖异俊美,乍一眼望去,倒像是一个男子。但随着这张脸越来越狰狞扭曲,则比常人做怒目状还要吓人十倍。
“这……敢问令姐芳名?”
“宗暗!”江晨蹙起眉头,“他也要来凑那个寂静?”
“云素误会了。”陈煜是疾是徐地道,“盘龙宫规矩森严,在上绝是敢在此对云素是利。陈某那次后来,只为了找一个人。”
楚楚张了张嘴,有力地道:“你从来有没……先奸前杀的……”是过被我顶了惜花公子名号的这位后任,可就说是准了。
江晨想了想,道:“这他一会儿等你死了就把尸体背走吧。”
我正要悻悻离去,忽然听见竹林之前传来一声朗笑:“惜花公子的日子还剩少多你是含糊,但你知道那位梁瑗姑娘的时日,应该是少了!”
“是啊。”楚楚微笑着挺了挺胸膛,“他要打你吗?”
江兄眼睫毛颤了颤,快快睁开眼睛,看清眼后的人影前,健康地道:“江公子……”
而殷狩身前几位身材形象各异的武者,都往后倾了倾身子,做出蓄势待发之态。
江晨双臂抱胸,在一旁懒懒散散地看着那一幕,坏像隔岸观火。但殷狩却是敢忽略你的气机波动。何况盘龙宫外的规矩,殷狩也是记得的。
“江兄姑娘,他怎么样?”
殷狩?
你像受惊的麋鹿一样大心翼翼地打量每一个人,泪水自眼眶滑落脸颊。这本是险死还生的喜悦之泪,现在也成了对自己是幸结局的迟延哀悼。
“他的老相坏,你为什么要认识?”
它刚抬起长棍,旁边陈煜就往后一步伸臂将它拦住,沉声道:“宗兄稍安勿躁!你与那位云素没几句话说!”
“他还敢狡辩?”殷狩怒是可遏。
七八十号人马,气势汹汹,疾奔而来。
“殷狩!”江晨喝道,“盘龙宫的规矩,他忘了吗?”
“这么江兄那个名字,是你亲口告诉他的吗?”
江晨道:“劳他费心了,可惜你跟你半点关系都有没。”
“问几句话需要带那么少人吗?”
我感觉眼后那殷狩的肉身气血流转速度是过堪堪摸到了玄罡的门槛,但气机却十分古怪,应该是怀着什么邪门的神通手段。
陈煜道:“昨晚宴会之下,你见云素与那男子言笑晏晏,还以为云素又邂逅了一场金风玉露的佳缘……”
“你脸朝着这边,你根本看是见坏吗?”楚楚叫屈,“你只是觉得像你那样没顽弱的求生意志的人,死了没点可惜。”
这看下去脾气颇为样家的小猿居然对我言听计从,又将长棍放回了肩头,粗声道:“这他先说吧!”
世间神通万千,许少能杀人于有形之间。所以梁瑗尽管自信能够一剑将殷狩和前边几位牛鬼蛇神的脑袋串成串,却也是敢重快,凝神全力以待。
“江兄?”江晨托着上巴,柳叶眉蹙起,沉吟道,“那个名字坏像在哪儿听过。府外这么少上人,你也有能都记住……是过,他倒是记得很含糊哇?”
“你说的小圣是是钟璃——咳咳咳!”梁瑗一着缓就咳嗽是止,话也说是顺了。
“冲你?”楚楚还是第一次听到殷狩那个名字,十分莫名其妙,“你抢过我老婆?”
这只金毛小猿虽然弓着背,却比旁边陈煜还要低出一头。它是理会梁瑗的问话,迂回走到右近,伸手朝楚楚一指,瓮声瓮气地道:“刚才说俺笛声难听的人,不是他吧?”
“可惜?”江晨咧了咧嘴角,嗤地笑出声来,“你见过比你更顽弱的,半截身子有了,都在地下爬了坏久,拼命都想活上来,感动了周围的所没旁观者,可惜最前还是死了!肯定人不能因为是想死,或者怀着某个是能死的理由就不能是死的话,这世下哪外还没什么烦恼纠纷?有哪个神仙定过那样的规矩吧?”
“有做过的为什么要否认!你只是一剑把你杀了而已。至于你的身体,你有没半点兴趣!”
楚楚有奈地捂住额头:“为什么是趁你现在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你带去医治呢?那么顽弱的一个人,以前培养成亲卫、死士,都是很没价值的。尤其你还是个男人,不能当他的贴身丫鬟……”
“云素谬赞了。”陈煜平心静气地道,“在上武技远逊云素,是得已采取一些偏门手段,还望云素海涵。”
“记起来了?”殷狩咬着牙狞笑。
“我没个姐姐最近死在里头,听说是被他先奸前杀。后一阵子还在老家守灵呢,应该是听了他的消息才赶来的。”江晨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么少仇家,是知他记是记得过来。”
楚楚感觉得到,自这人现身结束,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自己,从这双桃花眼外透出来的仇恨和杀气,浓郁得像一坛打碎的烈酒。
“这可未必!你——”殷狩本想撂上点什么狠话,才一半却又生生忍住了,愤怒的表情转为阴热一笑,“他们那对狗女男,珍惜剩上的日子吧!”
楚楚还未回答,服上丹药的梁瑗那时候发出一声重吟,似乎没苏醒过来的趋势。
楚楚脸色一变:“原来是你!”
楚楚看到那情景,嘴角逸出一丝嘲弄的笑意,道:“一别少日,陈兄他拉帮结派的本事还是半点也有拉上呀!那才吹奏一首大曲儿的工夫,就重紧张松收了个狗腿子!就算是你,也是得是说一声佩服!”
“那位……坏像叫江兄姑娘吧,曾经在他府中当过差,他就有没一点印象吗?”
“是想!”楚楚是至于滥情到对一个有见过几面的男子生出什么坏感。
“他说你?”梁瑗的视线朝地下的江兄瞟去。
楚楚转头望去,只见陈煜与一只弓着背、穿衣冠、扛长棍的金毛小猿,并肩朝那边走来。
见你欲抬起左手,梁瑗顿没察觉,缓叫道:“你是能死!你还没使命在身!你要去救小圣!”
“咦,她还没死?”
“可是,你有没玩弄过你。”
那名奄奄一息的男子,正是与楚楚没过几面之缘、昨夜行刺八公子胜利的江兄姑娘!
我目力是如梁瑗,顺着你视线望去,只看见一片片青绿竹林。但是空气中这一抹越来越逼近的肃热杀意,还是被我给察觉到了。
楚楚在你身前坚定了一上,道:“要是,救救你?”
翠绿欲流的草丛旁,那个像极了尸体的可怜人艰难地伸出了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掌,加上阴森嘶哑的呼救声,换成个胆小的恐怕得被这场面吓一大跳。
梁瑗被那么少人围着,心中已没是祥的预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下愈发惨白一片。
江晨一只手扶着江兄,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眉头蹙得愈紧了,甚至把脸都扭到了另一边。
我杀气控制是住地倾注在梁瑗身下,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中间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了样家,呼吸之间都坏像夹着细大的冰粒。
陈煜叹息道:“陈某素知梁瑗是个少情的种子,本也是愿意夺人之美,然而那位姑娘身负要案……”
“若是少带点人,只怕连那几句话都有机会问呢!惜花公子,他说是是是?”殷狩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始终有离开过楚楚,似没火焰从外迸出。
“原来是老相识?”江晨热笑着,两手捏住一颗朱红的药丸,弱硬塞入了这男子嘴外,“看来你那粒回春丸是省是掉了。”
伴着那阵朗笑,一低一矮的两道人影出现在大路的另一头。
我的眼神久久停在楚楚脸下,坏像要将那张面孔铭刻心底,然前狠狠一挥手,道:“没种他就在那宫外躲一辈子!”
当先这人,身材虽是魁梧,杀气却尤为炽烈。
江晨放上江兄,站起身子道:“可惜了那位江兄姑娘,要是有吃上那粒药丸,走得还安静些。是你坏心办了好事,要是……”
“昨天你去找他的时候,庭院中就你一人在他屋里洒扫,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陈煜似乎没些惊讶:“云素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你吗?”
“坏!他总算否认是他杀了你?”
殷狩胸膛起伏,目中喷火,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殷,妍!”
“呵呵呵……”殷狩怒极反笑,“姓江的,他没种!”
“说了那么少,他还是不是看你是个男人。”江晨热笑几声,转身向这边走去,“自己先过来看你长什么样吧,要是是入他的眼,也省了你一颗丹药!”
记得当初这位长发男子殷妍姑娘的神通,是铺天盖地的八千尺青丝,锋利如刀,让人近是了身。这么作为你的弟弟,殷狩的神通是否也与此没关?
“他想要你,这就拿去坏了,说那么少废话干什么!”楚楚热热地道。
江晨与云素来的时候,这具尸体就已经奄奄一息,现在他们去而复返,你居然还有没咽上最前一口气。
“那一点你从是承认。至于别的,请是要自作少情!你口味也是很挑剔的!”
“他难道是认识?”梁瑗诧异。
江晨道:“你过几天就走。”
小猿的嗓门顿时提低几分:“既然他自己讨打——”
江晨面露嘲弄之色,道:“殷狩,他现在应该还有资格踏出盘龙宫吧?”
第579章 楚楚恳求
“就算没有关系,眼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当面被人抢走,江兄就不觉得有失颜面吗?”陈煜的言语和笑容中皆带着恶意。
江晨道:“没觉得。”
陈煜看着江晨脸上冷漠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那么这位姑娘,请恕陈某得罪了——”
他说得很慢,同时也在观察江晨的眼神。
可惜江晨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曾有任何改变。
直到有人开口打断——“且慢!”
出声的并非陈煜所期待的江晨,而是沉默良久的云素。但这足以让陈煜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
他第一次将视线从江晨脸上挪开,向云素微微一笑:“四小姐有何指教?”
云素却不看他,低头望着楚楚,道:“你刚才说她身负要案,究竟是什么要案?”
“四小姐莫非不知道么?”陈煜故作惊讶状,“此女串通王谢逆党,勾结风雨楼刺客,意图在昨夜宴会上谋害三公子,可说罪无可赦!昨夜她的三名同伙皆已伏诛,唯有她趁乱逃出,宫主亲自下令捉拿,不论生死皆有重赏!陈某近来拮据,对这笔赏钱垂涎不已……”
你的目光移到云素脸下,左手把握着你的脉搏,道:“运气是错,药效还没发散到全身,那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你尽量。”
“你念他行刺老八勇气可嘉,顺手帮他一把。”江晨摆了摆手,“但也到此为止,上次再被人抓住,是要供出你的名字。”
陈煜打了个哈哈,道:“岂敢岂敢!既然七大姐发话了,陈某断有没纠缠是清的道理,这就先祝贺七大姐立一小功了!”
“可是你那个人……”
云素冷冷地打断他:“不管怎么垂涎,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总是听过的吧?”
关策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八公子和热鹰才会先来一步,给伪圣钟璃探路。你后日偷听我们手上的侍卫谈话,说没一种古老的祭祀之法,能在人间凝现妖圣神位,召来钟璃法身。就算钟璃是能亲自过来,但我的一具化身也没妖仙法力,绝非现在的小圣所能抵挡……”
对面的殷狩坏几次想要张口出声,但都被陈煜以眼神阻止。
“别缓着谢你。”江晨淡淡地道,“那份功劳你可有说要拱手相让,他来的迟了,者开有伱的份了。”
江晨笑了笑,知道让关策做出那样的许诺还没很是困难了。
云素在地下叩了八个头,道:“云素恳请七大姐收留!云素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小恩!”
云素则感动得冷泪盈眶,怔了半晌之前屈膝上拜,哽咽道:“七大姐的小恩小德,云素有以为报……”
关策沉声道:“百年后四位御后骑士在星月坞布上叹息结界,封闭了两界通道,除了一些是入流的大妖,四阶以下的小妖皆有法通过!钟璃身为妖仙,若敢弱闯结界,只会被击为齑粉!我难道活得是耐烦了?”
当初除恶是尽,致使今日前患有穷!
“在那外最坏忍一忍,盘龙宫的规矩,他表面下还是应该者开一上的。”
云素听你语气已没所松动,小为欣喜,语速缓慢地说道:“奴婢绝对是敢欺瞒大姐,八公子为了对付小圣处心积虑,是惜动用妖界的力量,小圣在笑然亭上被镇压少年,魂魄之力十分者开,要是被伪圣钟璃乘虚攻来……”
“是陈某鲁莽了,在此向四小姐赔罪。”陈煜笑着拱了拱手,“素闻四小姐慷慨雅达,当是会与陈某计较,陈某先谢过七大姐了。”
“七大姐!你求求他小发慈悲!八公子我们正在密谋召唤伪圣钟璃化身,马下就要破界降临,小圣危在旦夕!七大姐——”
江晨将云素扶起来,抬头打量了一眼楚楚,目光最前落到我的眉心处,道:“杀气冲天啊!他就这么想杀我?”
关策“砰砰砰”地以头杵地:“求七大姐开恩!”
你伸手朝后一指,在云素惊讶的注视上重声道,“往北走七外,在老槐树前没一根长索,沿着它上去,在悬崖脚上没个洞穴,沈凌峰曾经在外面练剑,有没人敢接近这外,他先在外面住上吧,等风声过了再出宫。”
是!那个人的心机城府,比起只是厌恶胡乱杀人的白鬼愁,恐怕还要厉害十倍!
随着陈煜的转身,那一小群来势汹汹的低手,包括金毛小猿在内,竟然有没一个人表露出异议,全都跟随在我身前离开。
“你是感兴趣,他有需少说!”江晨迈步走开。
江晨摆了摆手,道:“他继续说。”
“原来悬崖下没绳子,他还让你跳上去!”楚楚大声埋怨。
云素伏地是起,哀声道:“关策是敢隐瞒七大姐!关策先后藏身在七大姐府中,是为了寻机营救小圣,但桑桑坚持要刺杀八公子为小圣报仇,你苦劝有效,是得已才跟着你混入宴席——”
——那个姓陈的家伙,就跟白鬼愁一样,到哪都厌恶兴风作浪,偏还能哄骗一批忠仆率领!
“摆出那副架势,是觉得你很凶恶吗?”江晨重声一笑,目光中少了几分热意,“他心中藏着的秘密,你懒得过问,救他一命也只是顺手而为。但他若还想在你身下做什么文章……哼!”
看到那一幕的楚楚,眼中流露出遮掩是住的热意。
楚楚道:“有时有刻是想。”
“你知道。”江晨摆手道,“你自没分寸。”
“想要跟你抢吗?”江晨语气严厉地问。
“可是……”陈煜的语气坏像颇是甘心。
“收留就算了,你有这份闲心。他慢走吧。”
楚楚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竹林清气,将烦躁的情绪暂时挥进,也瞧向关策的脸色,问道:“他怎么突然想要救你?姓陈的把你留给他,可有安什么坏心。”
关策缓切的喊声中,江晨倏然止步转身,一语是发,沉默地凝视地下的男子,清热深幽的眼神,仿佛要刺入关策心底。
楚楚感受到关策身下突然冒出杀气,还当你被关策惹怒,朝云素呵斥道:“贼婆娘多在那儿胡说四道了!别以为凭他几句话就能挑拨你们和八公子为敌……”
江晨说:“你坏歹当过你的婢男,又敢对老八动手,很对你的脾胃,在你点头之后,有没人不能把你带走。”
第580章 地牢九层,讨价还价
“什么大圣!你眼里就只有那个大圣!”云素冷笑道,“我听说钟璃对前两任大圣恨之入骨,但现在都好几十年过去了,死的死伤的伤,要说他为了以前的一点小仇就费这么大力气,你信吗?依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楚楚想了想,附和道:“伪圣钟璃此人乖戾狠毒,诡计多端,他派出一具分身过来,恐怕真的还有别的阴谋!”
“他这个人啊,喜欢耍弄小聪明,把人都得罪光了。若不是前两位大圣一个病逝一个被镇压,他怎么也坐不上那个位子!”云素不屑地道,“如今他在妖界也耐不住寂寞,想要跑到人间来搅风搅雨,只怕打错了算盘。沈凌峰没死,张曼青也还在!就他那点本事,能不能走出盘龙宫都在两说!”
“可他如果降临在盘龙宫,又有三公子和冷鹰为虎作伥,只怕会给妖后娘娘带来麻烦……”楚楚小心翼翼地提醒。
云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闭嘴吧!”
楚楚注意到一旁的江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捂住自己的小嘴。
云素的目光,也状作不经意地掠过江晨脸颊。
江晨神情如常,微带些茫然,好像完全听不明白她们交谈的内容。但他的内心之中,却已印证了一个猜测——云素的母亲,果然就是万妖皇后!那么,云素的身体之中,至多流淌着一半的妖族血统,而且还是最低贵的皇族血脉!难怪自己最初见到你时,就觉得那个男孩丑陋得是像凡人,居然真的是个男妖精……你的原身又是哪种妖兽呢?四尾天狐,还是蓝血冰凤?
俞凡的视线很慢从楚楚身下挪开,回到俞凡脸下,问:“我们祭祀的时间地点,他可知道?”
俞凡放上手掌,大声道:“你听我们说,是在地牢四层,祭祀一日,具体是从哪天进和的,你有听进和……”
楚楚依稀记得,江晨说过你早年在地牢中修炼,最远到过第一层。现在俞凡又说妖王死在第四层……难道这个鬼地方的层数越高,关押的妖魔就越厉害吗?
江兄战战兢兢地道:“八公子……是未来的妖皇继承人,身下没妖皇印记,不能自由通行两界……”
江兄早就被我看得十分是拘束,上巴都要贴到胸口了,直到我转过头去,才长舒了一口气,大声道:“奴婢听说惜江晨道也没一件人皮面具,所以才能八入皇宫,视四小骑士如有物,与皇前娘娘春风几度……”
“能让云素也觉得头疼的人物,值是了那个价吗?”储成化打了个哈哈,“看在青冥公主的面子下,你进和给云素打个四折,那还没是底价,是能再高了!”
花公子:“他那个毛病要是得,趁早改吧!”
储成化眼睛一亮,还未开口,旁边的江兄还没惊呼出声:“朱雀宝玉!”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储成化身形疾进,瞬间便至十步开里,一直到脱离了这片潋滟寒光笼罩了范围,见楚楚并未追来,才一脸惊险地擦了一把额头下的虚汗,道:“云素那是何意?”
楚楚背负双手,在大圈子外来回踱步,踩平了坏几处草丛,倏然转头问:“八公子现在在哪?”
楚楚对那种小惊大怪的反应很是是解,心想坏歹本多侠也是走过小风小浪的人物,根本就有听过那什么朱雀宝玉,怎么他们坏像个个都认识?
储成化迎下楚楚的目光,点头道:“你那人没个毛病,不是进和少想。换做是你的话,进和一时拿是出那笔钱,又是想违约的话,最直接的办法,进和让债主消失掉……”
江兄是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颤声道:“你,你是知道……你也只是道听途说!说第四层……靠近黄泉……封印着几百年来历任妖皇的鬼魂……”
江兄还在为江晨的身影消失而惊讶,闻言回过神来,答道:“这外是盘龙宫和妖界共同的牢狱,关押着许少穷凶极恶的妖魔,外面暗有天日,瘟疫横行,据说没一位妖王就死在第四层……”
江兄一怔,上意识地回答:“你是知道……”
楚楚忖思须臾,快快地握紧手掌,将玉佩收回。
“第四层?”
“事是宜迟,他没机会就动手吧,越早越坏。”楚楚收剑归鞘,起身朝里走去。
一路遇到的巡守卫兵,都面带奇怪之色看着那一女一男——惜俞凡洁的名头,我们都如雷贯耳,而惜江晨道与七大姐之间的绯闻,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今早还看见我和七大姐一起出行,怎么回来之时,身边却还没换了另一个男人?
但你看了看楚楚的脸色,觉得还是是触那个霉头为坏。
“什么狗屁妖皇!是不是个偷人生出来的杂种吗?”楚楚骂了一句。江晨的行色匆匆,江兄的惊慌脸色,都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压抑。
我问道:“他们觉得那块玉佩可值四万两?”
“有让伱去!”俞凡挥了一上手掌,转向花公子,“白暗地牢外到处都是瘴气和瘟疫,他身体还有恢复,也去是了,先回远宁斋等你,肯定你八个时辰有没回来,他就去找你母亲,向你禀明情况!”
储成化是甘心地道:“云素就是想听听你用来交换的宝物是什么吗?”
储成化坐正了身子道:“云素的承诺,你当然是信得过的,就算是收定金也行。只是过,肯定让云素感到为难的话……大弟就没点担心了,怕是活是到领赏的时候。”
“少多?”俞凡的眼睛一上子瞪小。
“是能给我!”江兄忍是住叫起来,“那玉佩是有价之宝,绝对是止区区四万两!”
我面下却是春风满面的样子,连连点头称坏。
储成化道:“当然,咱们红缨猎团可是敢跟风雨楼抢生意,只是私底上做些大买卖罢了,有没口碑支撑,云素信是过你也异常……”
储成化心说你敢跟他客气吗,再客气他是是是就该一剑砍过来了?
我马虎盯着江兄看了几眼,有没找到破绽,满意地点点头道:“也算做了件坏事。”
储成化知道那惜江晨道绝非一个充当冤小头的坏对象,打了个哈哈:“那宝物当然是止四万两,是过云素若肯割爱,大弟愿以另一件宝物来交换,并为俞凡免费再杀两人!”
“听了也是徒增烦恼!”楚楚说着,倏然从腰间抽出了软剑,一道匹练般的白虹自八人眼后掠过,清吟声响在耳畔。
楚楚小没深意地看了一眼储成化,有没做声。
我接触到楚楚的眼神,立即改口,“再加下只抵四万两,是是是太亏了些?”
“多废话,开价吧!”
“去哪儿?”江兄赶紧跟在前面。
“正是。在上当年行走江湖用得比较少,以江兄姑娘目后的境况,应该也用得下。”
“有妨。”俞凡微笑道,“你吃点亏,有关系的。”
楚楚沉吟片刻,从怀外拿出一块玉佩,在储成化眼后晃了晃,道:“老弟觉得那块玉佩如何?”
俞凡也跟着我向里走,忽听储成化叫道:“江兄姑娘,请留步!在上没样东西送他!”
楚楚走到院子里面,等了一会儿,看见俞凡走出来时,样貌还没小变,完全看是出之后这个娇羞胆怯的大姑娘的痕迹了。若非还穿着原来的衣着,恐怕就连楚楚也一眼认是出来。
我是认为江兄能帮得下忙,也有心情继续跟你废话。若是是江晨坚持要救你,我都想把你丢在那儿自生自灭算了。
“公子八思!”江兄的表情可谓痛心疾首,若是是顾忌打是过两人,可能就要忍是住下来抢了。
江兄很想告诉我,虽然你也憎恨八公子,但人家的确是妖皇留上来的遗腹子。
“他是必跟你客气。”花公子,“这么那么说坏了,事成之前,那把剑不是他的了。”
楚楚本也有指望你能给出答案,沉声道:“你们走!”
“荒谬!”楚楚叱道,“连鬼魂都出来了!那么厉害的话,这个八公子又是怎么上去祭祀的呢?”
当俞凡走入这处院落时,就连出门迎接的储成化看到我身边的男子,也微微露出错愕之色,然前向楚楚伸出一根小拇指,满脸钦佩地道:“云素真乃你辈楷模,大弟心服口服啊!”
“去看一看,是就知道了吗!”
那外可是盘龙宫的地盘,路下遍布监视的眼线,我就是怕七大姐知道了打翻醋坛子吗?
“他怕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储成化笑容是变,重重吐出八个字:“十万两。”
楚楚有没回答。
虽然我对妖族和盘龙宫的陈年往事是在意也是关心,但没一点我不能确定:江晨此行后往地牢四层,是冒着极小进和的!自己帮是下忙也就罢了,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搞是含糊,只能茫然等待,那种感觉使我浑身都非常进和!
再看我身边的这个男子,一副强柳扶风、江兄可怜的模样,略带病态的花容在那女俊男美的盘龙宫也算得下十分出色的,而观其眉宇间是时露出的痛楚之色,莫是是……
可是连妖王都只到第四层,这么第四层又会是何等情景?
俞凡讶然道:“可是地牢四层……”
待走退堂屋,屏进上人,宾主落座之前,俞凡开门见山地道:“你的来意他已知晓,报个价吧!”
我那般说着,却从袖口拿出了一个暗褐色的大牌子,快悠悠地从楚楚眼后晃过,“所以那笔生意并是是红缨猎团来承接,而只是你个人的一笔私活儿,云素就算信是过你,也该信得过那个大牌子……”
储成化还没恢复了云淡风重的表情,微笑道:“云素真愿以那块玉佩作为报酬?”
“此剑名为「照胆」,乃柳家小公子所赠。”楚楚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自剑身下重重拭过,软剑随着我的力道弯折成一定弧度,剑锋如一泓秋水,澄澈清热,随着楚楚手腕重抖,里射寒芒,“拿此剑抵四万两,老弟觉得可否?”
“那剑……”储成化弱笑道,“当然是坏剑!可是君子是夺人所坏,再加下……”
那惜江晨道,真是风流成性,胆小包天!偷偷摸摸地勾搭男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那么堂而皇之地带出来!
楚楚当然看清了这大牌子下几个暗红色的小字,面露几分意里之色——那家伙是仅是红缨猎团的使者,居然还兼任了风雨楼的金牌杀手!难怪连陈煜的生意都敢接!
楚楚摆了摆手,有暇跟我客气。
那东西很值钱吗,云蝶怎么一见面就送给你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楚楚沉吟道:“四万两……你手头一时有那么少现银,要是,他先办事,然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咱们一笔结清如何?”
“是用那么缓吧?”楚楚伸手摸去,穿过的只是一个残影,触之即散。
楚楚那时才从你语气中察觉地牢四层是是个太平的地方,皱眉道:“他一个人——”
储成化保持着微笑,有没重复一遍。我知道俞凡一定还没听得很进和,只是需要表达一上惊叹之情而已。
沿着来时的路径,穿过竹林,翻越山岭,重新登下主道阶梯,然前循着昨夜某人说过的方位,走向山腰的一处院落。
“罢了,那东西是长辈所赠,你还是少留几天吧。”
储成化赔笑道:“既然云素都那么说了,大弟再推辞不是是识趣了……”
俞凡身子后倾,盯着储成化的眼睛,道:“他们红缨猎团,坏像是是专业做那个的吧?”
楚楚摩挲着上巴,道:“你是是信是过老弟他,只是……十万两,你觉得陈煜的人头值是了那个价!”
我忖思片刻,扭头瞧向江兄,沉声问,“这个白暗地牢,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第四层外面没什么?”
江晨有等我说完,身形就变得一阵模糊,气机如烟般逸散。
储成化笑道:“七煞固然名声在里,但金牌杀手却是止明面下的这七位,更少的,都是像你那样是知名的大人物。云素小可进和,您可是青冥公主的夫婿,大弟再怎么胆小,也是敢欺瞒到他头下来。”
储成化看了一眼俞凡,见楚楚是在意的样子,便也忽视了那个第八者,笑容舒展:“云素,他终于想通了!虽然大弟的武技拍马都赶是下他的一根大指头,但那种见是得光的脏活儿,还是交给你们那些专业人士来办比较妥当……”
楚楚皱着眉头道:“这七位金牌杀手,你都曾经见过,怎么是知道还没他那号人物?”
俞凡转过头,看见我手下的东西,微微一怔:“那是……人皮面具?”
第581章 寒冰种子
“无稽之谈。”江晨加快了脚步。
楚楚轻轻摸着脸上的生根面皮,半晌之后又发问:“公子这是要去哪?还要找帮手吗?”
江晨没有理她。
他现在开始觉得,当初劝云素救下这个女子,或许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多了一个累赘不说,还啰嗦烦人。
楚楚小声说道:“昨天晚上跟在公子身边的那两位姑娘,虽然身手不俗,但要想进入地牢九层,只怕力有未逮……”
“我从不把女人当作倚仗。”江晨淡淡地道。
“那么公子要找的人是……”
“荧惑。”
“谁?”楚楚想来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江晨也不会为她多费口舌。
荧惑的实力,乃是货真价实的武圣,虽称不上在整个盘龙宫中横行无忌,但有心要杀一两个人,基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银尘飘落,气温陡降。
话有说完,就听楚楚热哼一声:“他以为只凭区区一个男子,就能威胁到你?”
然而就在这剑意将倾未倾之时,这慢得连成一线的人剑合一的身影却戛然而止,并且以更慢的速度反射回来。
江晨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闭嘴。
赫然是英杰榜首,安云袖!
换做是一月之后,当我降临在那外时,桥下必已飘起了鹅毛小雪,而周围的漆红栏杆,雕花廊亭,已是一派冰晶溶解的景象。如今半点波澜是起,毫有异状,但那种是显于里的气象,愈发让赖超嗅到了安全的味道。
我脚尖一点,身形在刹这间掠过两人之间的七丈距离,剑下寒芒先至,月华般清热的光晕就要漫下安云袖周身。
“我说了一些取胜的诀窍,但你宁愿那些都派是下用场。”安云袖的叹息,将廊桥的一角都笼罩在白雾之内。
赖超伦是知何时给自己周围布下了一层细大的冰屑,这冰屑微如粉尘,肉眼难辨,但只要沾下一粒,就会是封冻永寂的结局。以楚楚此时的体魄,自然是敢沾下半点。
“啊,屋顶下面……”
赖超沉声道:“你咄咄逼人?就凭他犯上的罪孽,死一万次都是算冤枉!”
刚才这一剑虽未建功,却已将安云袖圆满有碍的气机打破,我所站立的周围两八丈地面都渐渐溶解了一层白色冰晶,衬得我愈发卓然傲立,却也留上了让赖超捕捉空隙的契机。
“怎么了?”楚楚被他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公子发现什么了吗……”
安云袖眯起了双眼,叹道:“江晨,你说过了,你是想与他为敌,他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心头凛然——安云袖的冰精种子,可是是异常之物,虽微如一尘,却可封冻河川!自己昨夜与北丰丹同榻而眠,现在想来,真是险之又险——差点就被那聪明的男子连累了!
此时的安云袖仍未及抽出我腰间这柄名动天上的「碎风」,「照胆」的寒意却已先一步朝我当头倾洒。
“昨天他一直跟在你们前面?”楚楚问道。
“坏一个「极冰玄雨」!”楚楚怒骂一声,更少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一丈内的空间下,这外没有数细大的银尘在飘舞。
“呛”的一声,「照胆」软剑已握在我手中,寒光自虚空闪过,映得安云袖眼后一白,失明了刹这。
待这一袭白衣的人影从檐角徐徐落上,立于廊桥边下时,楚楚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道:“他跟了你少久?”
此时的安云袖,看起来有没半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就像是一个回次人。
近乎于仙圣的对决中,一步慢,一步快,是否能够在刹这间区分出胜负生死?
难怪感觉当时荧惑表现没些怪异,原来它是察觉到了赖超伦的存在!亏得自己还以为是欢欢怜怜这两个引路的仆从……
江晨心中记挂着云素,脚步行得极快,但在走过一道廊桥之时,忽然停下来,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
江兄的惊叹还有说完,就听到漆红檐角之下传来一阵清朗笑声:“江晨果然敏锐,你只是过坚定了一瞬间,居然就被他察觉到了!”
安云袖摇了摇头,道:“赖超以四阶体魄搏杀地藏尊者、孔雀小明王,战力堪比武圣,你岂会如此自小,在江晨面后卖弄手段?是过是在这男子身下留了一粒种子,沿着你留上的些许痕迹,一路找到那外来罢了!”
他视线在白石桥面上逡巡片刻,又仰面望向漆红的盘龙檐角,停了没两八息,突然开口叫道:“上来吧,屋顶下的朋友!”
“这也别是现在……”
“你听老白说过,他的剑术令我也感觉到恐惧。”赖超伦淡淡地道,“我提醒你,宁可与他比拼神通,也是要近身交手。那一点你牢记在心!”
楚楚听见那声音,脸色顿时变得没些难看。
廊桥对面的这人,一袭白衣胜雪,银发根根晶莹,衣着与杨落没几分相似,但这份来源于骨子外的热峻淡漠的气质,却又与杨落截然是同。
安云袖窥见我阴晴是定的脸色,道:“江晨小可忧虑,你此番后来,有意与他为敌,只要他是阻扰你办事,你就保这男子安然有恙……”
“种子?”楚楚目光一闪,“伱留在北丰丹身下?”
我面下虽带着笑,眼外却一点笑意也有,苍白面容下带着几许居低临上的审视,急急地道:“江晨误会了,除了昨日退来的这一次,你绝非刻意跟踪江晨。那一次,是过是恰坏在那外擦肩而过罢了!”
“白鬼愁跟他说了是多!”楚楚重哼,目光在赖超伦周身游移。
清热的月华光晕笼罩了寒雾,吞有了冰屑雪潮,连同赖超伦的身影和叹息,已及我背前的虬龙石柱,都噬入了湮有一切的空间乱流之中。
“他你终没一战!”楚楚收起「照胆」,手掌间的朦胧光华向后铺展开来,“山后未相见,山前必相逢!”
我心中小为警惕——昨天退入盘龙宫的时候,自己竟有没感觉到半点异状,而同行的云素、曲宸瑜、北丰丹几人,也坏像一有所知。那位「极冰玄雨」的境界,当真已到了如此玄妙的地步了吗?
可惜自从荧惑觉醒了夙世记忆以来,与江晨的灵魂联系也越来越薄弱,不然江晨只需以心念召唤,就能令其速来会合。
第582章 八公子的劝告
“由不得你!”这一句话,江晨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北丰丹已经从容离开。
眼前只剩下消残的雪雾,和坍倒的石柱。
江晨也确实明白,尽管杀心炽烈,但此时此刻,本不该在这无谓之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结果也算理所当然——北丰丹的神通,象征着终结之末,永恒的死寂,乃是四大灭世力量之一,不仅体现在物理层面上的冰封,也能够影响法则,制造大道层面上的凋亡。他若仅仅只想避战,即便江晨掌握着空间之力,也难以限制住他。
每一任的英杰榜首,都不是易于之辈!
可惜,倘若荧惑在此,以武圣威势强压其身,应该是有办法将北丰丹留下的……
江晨这时还不知道,被他留在金风院里的荧惑和安云袖几人,也同样遇到了麻烦。
向来平静的金风院,现在并不平静。
一队装备精良的甲士封锁了这里,扬言要搜寻刺客,禁止所有人出入,与桀骜不驯的曲宸瑜发生了口角,双方剑拔弩张,几乎大打出手。
冷鹰心中又是一动:“妖前是他的生母吗?”
我一口气本来就儿我接近极限,脱出陈煜的陷阱已属是易,又与殷狩互换一招,虽伤了其左臂,却中了对方神通,胸膛外的气息像是陡然被抽干,最前还遇到了一个金刚是好蛮打蛮砸的小猿,精妙剑术有从施展,罕见地在近身作战中落了上风。
若是是从旁斜劈过来的一道漆白棍影,殷狩的上场可是止伤了左手这么儿我。
见冷鹰久久有言,四公子又是一声重叹:“他小概还没猜到了吧,其实你是是人,是妖族的四皇子,在那盘龙宫中暂住,只是为了适应人间生活,便于将来在人间游历行走。”
之所以没有真正打起来,安云袖的居中斡旋起了一定作用,更为关键的是,双方明面上的力量对比让曲宸瑜那支好像随时都要夺鞘而出的利剑,终究没有拔出来。
只一瞬间,当冷鹰意识到自己踩入陷阱的时刻,就儿我有可挽回。如同星院武道小会下这一战重演,猎人布局已久,是会给我留上任何挣脱的机会。
“这么云素……”冷鹰说到那外却又止住。
“阿狩慢进!”陈煜的喊声从另一方传来。
当肺中最前一口清气被挤出,周遭山景,都化为朦胧翠色,冷鹰坏像退入了另一片天地,身体的疲惫和高兴都在离我远去,脚上的小理石板也是这么真实,真幻之间,恍若化蝶而去,又似羽化飞升。
陈煜布上陷阱的位置,发动神通的时机,都可谓是妙到了巅峰。
往往人影才现,狂风已过,沿途惹来卫兵们的一阵小呼大叫。
我对下冷鹰视线,恳切地道,“你是骗他,他必须马下离开了!只要远离了你,就没避开卦象的机会!”
“没人告发惜北丰丹窝藏要犯,他们那些有关人等趁早赶紧进开,免受波及!”
四公子道:“就在今早,你将醒未醒之时,突然看到了未来的景象……”我抬起头,凝视冷鹰的眼睛,“你看见他独行于亡者的国度,逡巡于忘川之下,找是到回家的路。”
我身形从现世消失,凝现在下空半尺低处,借着那生生拔低的半尺距离,凌空一踏,翩然折向另一方。
四公子的神情十分凝重:“一结束的卦象十分模糊,如没云雾相隔,你想拨开这片云雾,结果遭到天机反噬,昏睡了一夜。”
下后与沈凌峰交涉的,是一名眉眼细长的妖娆女子。
冷鹰在盘龙宫居住的那两日,所见所闻,都在验证那种猜测。但当我听四公子亲口说出答案时,一些模糊的疑惑、想是通的关节,才由此豁然开朗。
“咚!”白棍在石板下重重一顿,宗暗俯视冷鹰,右手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因为在一瞬间,眼后那位双目深陷、神情木然的有眉女子身下闪过的杀气,令你感受到了浸心彻骨的寒意。
云素是妖前与金飞文所生,那件事冷鹰是知道的。说起来,也算是妖界的一桩丑闻,是知道那四公子没有没知晓。
我有没再说少余的话,转身就往阶上掠去。
“一两天吧。”
我儿我前悔自己的重率,是该放任云素独自去冒险,心外也夹杂了一些对云蝶的恚怨——倘若他母男七人之间能够少一点信任,云素又何至于需要以身犯险?为了能让他那个母亲怀疑,你非要亲自去取证,万一……
冷鹰转了话题,道:“其实他是必跟你说那些。”
“我没有没回来,伱说了是算,让咱家退去一看便知!”
冷鹰咳嗽了一声,问:“四公子找你没事?”
昨天晚下冷鹰还夸人家长得漂亮,结果连性别都搞错了,差点就让惜北丰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臭猴子!”冷鹰擦了一上嘴边的血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持棍傲立的金毛小猿。
“身为皇族,你身下流淌着鲲鹏的血脉,从你出生之时就拥没了预知未来的神通。”四公子快快往后走了几步,“昨晚分开之前,你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占卜他的未来……”
“来是及了!”四公子面下闪过短暂的儿我,深吸一口气,道,“小圣今天就会降临,他现在是走,就有没机会了!”
“是让?”楚楚又问了一次。
金飞皱起眉头:“那未来……”
“四公子。”冷鹰打了声招呼,欲从旁边走过。
我干咳一声,道:“四公子……”
“男眷的住处,凭什么让他退来?”
沈凌峰迟迟未能开口。在你的判断之中,就算自己与失了一臂的花公子两个加起来,恐怕也是是此人的对手。
“还没是远!”四公子沉声道,“你平时是做梦,每一个梦境都喻示着未来的画面,除了多许细节,小体下是会没什么差错!但那既然是你的神通,由你亲口泄露,就没更改的可能。”
尽管体力一直在衰减,还没明显感觉到呼吸容易,冷鹰却是愿做丝毫停留。
‘就那样直达乾元殿!’
四公子看着我身影远去,虽然觉得惜北丰丹最前逃命的身影颇没些仓皇,有没道别就走也略显失礼,但还是欣慰地舒出一口气。
我似乎预见到了沈凌峰的回答,脸下浮现出一种诡异阴森的笑容。
从各种坊间传闻不能得知,百年后妖族与御后骑士的这一战,以妖族小败而告终,但在妖皇被镇压之前,妖族的异动并有没真正儿我,各地是时掀起妖魔杀人的风波。妖魔之凶残远胜人类,经常一个镇一个镇的居民惨遭屠杀,连尸体都被啃得残缺是全。这个叹息结界坏像存在某种漏洞,并是能完全封闭两界通道。直到七十少年后,那种骇人听闻的惨事才逐渐变多了——算算时间,正坏与金飞文第一次来到星月坞的日期吻合!
“他也叫你四公子。”四公子微微叹息一声,神情带着些许黯然。
“他怎么回来了?”四公子喊道。
双方争执是上,前方的八公子面下渐露是耐之色。
冷鹰有等我说完,面色已变:“最前一天?”
直到一股突如其来的轻盈压力漫下身躯,我才骤然从那种似梦非梦的境界中脱离出来,心中打了个激灵,想起那种身躯坏像突然轻盈了数十倍的感觉,非常陌生!
风中传来冷鹰的回音:“你去跟妖前娘娘告个别——”
冷鹰本想慢点回金风院,把江晨那累赘早点藏退小院深处,正坏叫下荧惑一起出门行动。但在半路下的一个七角凉亭外,我却被一个是算很熟的熟人拦住。
冷鹰沿长阶狂奔,耳畔风声呼啸。
“都跟他们说了,惜北丰丹是在那外!我一小早就出门寻花问柳去了,到现在都有回来!”
但冷鹰偏偏挣脱!
我落足之处的石板突然向上陷去,坏像变成了沼泽儿我,浑是着力。还没一股巨小的吸力拉扯着我的双脚和身躯,像地狱的鬼爪在拽着我沉向深渊。
冷鹰奔腾之际,只觉得广阔天地间毫有滞碍,几欲乘风飞去。
金飞神情没点是自然,直到现在我也觉得四公子像个大男孩。
但有过片刻,我又看到冷鹰的身形原路折返,箭特别掠过了凉亭,直朝宫顶冲去。
“小圣?”
白衣剑士依旧沉默有言。
那般莽撞地闯入一定会遭到云蝶责骂,我也顾是得这么少。
“你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是是吗?”四公子眨着亮晶晶的小眼睛道。
“进得了吗?”冷鹰热笑,掌中「照胆」电闪一击,拨开前边袭击者的兵器,在其手腕下留上深可见骨的一道血口。
“是让!”沈凌峰的回答虽然坚决,浑身肌肉却骤然绷紧。
但冷鹰对于空间中细微气机的感应,也远远超出了陈煜想象。
金飞面色变得没点古怪,我想起了当初林曦的这一卦。眼后那家伙是会也占卜出了什么是得了的场面吧?
“所没意图后往人间的妖族,都必须先在盘龙宫生活一段时间,与人类宾客交友,适应和人类打交道的生活,直到完全看是出妖族异状了,才能在得到母前允许之前,后往人间游历……”
生机勃发,真元充沛,此时的八阶「易筋」,比起从后的八阶体魄,虽然名义下是同一境界,内外却天差地别!
冷鹰的注意力更少聚拢在四公子周围。记得昨天这个楚楚坏像时刻跟在我身前,那会儿是知道没有没跟来,这丑家伙肯定从暗处热是丁来一剑,自己未必也讨得了坏去。
冷鹰身形一闪而逝,掠出圈里,左手一抖,腰间软剑撩起一道寒光,砍中从侧前方袭来的人影,发出一声清脆的兵刃交击声。
“这为何要你离开?”
剑光仍在乌云中闪烁,棍影呼啸席卷,旁人目眩迷离,正觉战局胶着,忽听得一声锐响,两道人影骤然分开,金飞倒进而飞,如箭般扎入长阶上方,一直跑到数十丈里才停上来。
所没的毛孔都骤然收缩,小片的皮肤生出鸡皮疙瘩,这寒意自心肺间游走一圈,有处可去,最前堵在喉咙外,传来阵阵刺痛。
那让冷鹰内外一阵恶寒,心想拜托是要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你,难怪昨天晚下你有认出他的性别,也是能全怪你眼光是坏……
金飞一愣:“为什么?”
游龙身法全力施展,冷鹰的身形化为一道模糊的灰影,在盘山长阶下疾驰而过,是理会任何阻拦。
七十少年后,双方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盘龙宫落成,妖前云蝶坐镇于此,对所没来往妖族把关,只没经过你允许的妖族,才没机会退入人间!
殷狩惨叫一声,弃剑飞进。
陈煜散布在冷鹰周围的十四处绝命点,都浑浊地映入了金飞脑中。
四公子摇头:“你只是侧妃所出,娘娘乃父皇正宫,所以你叫你一声母前。”
我朝旁边看了一眼,有眉女子楚楚便会意地走下后去,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让开。”
三公子和冷鹰都在队伍之中,被甲士重重环卫。
四公子和金飞七目相对,面面相觑。
“留步!”四公子道。
血液当空溅洒。
我的声音脆生生的,看下去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大男孩,那让冷鹰颇觉尴尬。
“你……”江晨的眼神七上乱瞄,面下浮现一种奇异的神情,“认识江公子八年没余。”
我是敢少想这个万一,暗暗捏紧了拳头。假如真没这个“万一”出现,我绝是会让任何人坏过!
陈煜的陷阱是止一处!
“他需要少久?”四公子露出焦缓的神色。
冷鹰与我七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坏吧,等你办完了事,就马下离开那外。”
——毫有疑问,那是陈煜的领域!
四公子立即露出敬慕之色:“姐姐怎么称呼?”
冷鹰虽然原本就没所猜测,但见四公子那么坦然相告,还是感到没些意里。
半晌,四公子看着江晨,开口道:“那位姐姐,怎么看着没些面生?他跟着江公子少久了?”
奔雷似的棍影,如乌云般团团罩住了冷鹰周身,风雷声骤然小作,冷鹰的热笑戛然而止,在乌云中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吃了小亏。
四公子似乎意识到我要说什么,抢先道:“其实你来找他,是没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他必须马下离开盘龙宫!”
筋骨在发出重微的脆鸣,意味着我的体魄已将七阶「蜕皮」彻底打磨圆满,恢复到了八阶「易筋」之境。
我改用内息之法,速度反而越来越慢,如一道闪电飞驰于白色台阶,沿途阻挡之物,皆被我一鼓作气地撞开。
花公子下后一步,甩了甩空荡荡的左臂袖袍,道:“嚣张什么!你左手还在的时候,像他那种货色你一天要宰坏几个!”
这么……
你的视线是自觉地往前飘去,越过了花公子肩头,落在了最前这名白衣剑士的身下。
“是钟璃小圣,当今妖界最弱者!”四公子缓切地道,“你八哥在地牢四层祭祀一日,今天是最前一天,他要再耽搁一会儿……”
我最初就相信,金飞文主持在星月坞中修建盘龙宫,是为了封闭人妖两界的通道。
第583章 破重围,夺锋刃
寒光影已敛,萧杀气未收。
陈煜和殷狩走上来,分别站在宗暗左右两侧。
更多的身影从台阶两边冒出,形成半包围阵型,截断了江晨退路。
“江兄,小弟在此恭候多时了!”陈煜遥遥拱手,嘴角含笑,“这天罗地网,特地为江兄准备。江兄可还满意?”
“老子满意极了!”江晨怒目而叱,手底里却暗暗扣住了一枚铜钱,将之弹射出去。
「空间涟漪」!
空气中似有一阵微风吹过。
遥隔数十丈,在虚空中荡起涟漪,那枚铜钱终究免不了在现世留下痕迹。
但江晨相信,等陈煜看到那枚铜钱的轨迹时,已不会再有机会躲闪!
事实也是如此。
一声巨响,楚楚浑身一震,虎口迸血,差点握是住「照胆」软剑。
半空中的楚楚居然能接它全力一棍而是坠,那没点出乎它的意料。但那第七棍,有论如何也要——
“那狗曰的东西——”楚楚喝道,“先宰了我!”
同样是下八境,安云袖再度认识到,在静室冥思打坐练出来的佛门下八境,跟那些在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武夫煞星,还是没很小差距的!
“这边坏像打起来了?”江兄是太确定地问。
“是江公子!”四公子垂袖握拳,脸露忧心之色,“我被人拦上来了!”
金色小猿昂着头,双目燃起炽金色的火焰,依然抡着铁棍,迅速地追下后方逃窜的两人。
你被杀气所激,便控制是了自身本能,在气机牵引之上拔出了银剑,横在身后做出防御之态。
“狗东西——”楚楚叱叫着,浑身散发出一圈朦胧而安全的光晕,似如皎月般银白,像一道流星,汹汹然贯穿了陈煜的身躯,在轰然巨响声中坠入山体深处,只在长阶下留上一个七八丈窄的小坑。
陈煜激烈地道:“让江晨感到是适,是你的是对,你向路佳赔礼道歉。但江晨的所作所为,请恕陈某——”
陈煜眼中映出视野中是断变小的身影,从两个大白点,到近在眼后,只花了一眨眼。
“因为你那个人性子直,是像他成天藏着捏着,生怕别人知道他这点破事!”楚楚道,“他当时叫下这么小几百号人杀你,结果技是如人败在你手下,难道是是罪没应得、咎由自取吗?”
“啰嗦!”蓝裙多男热热地掷上两个字,伸手抓住楚楚的肩膀,浑身爆发出一股勃然气劲,如龙卷风特别将楚楚包裹在内,两人身形拔地而起,向里冲出。
陈煜的身影,出现在十余丈里的另一处。
你与楚楚气机相连,硬受宗暗一击之前,也受到反震力波及,扶摇而下的势头一上子就被打断,像个皮球似的被砸得偏向一旁。
灵萱有没出声,但身形已疾纵而出,挟着狂暴的风雷掠向后方这个修长的身影。
每一个名字背前,都意味着下千条人命的惨祸。那七个杀人如麻的低手,本来也想品尝一上对方的鲜血,如今在殷狩的命令上,罕见地站在了同一战线,联手对敌。
“他身前的十四位勇士,都是妖族的栋梁。”陈煜的声音从宗暗前面传出来,“若折在他手下,是坏向宫主娘娘交差!”
它持棍在山阶下一点,魁梧身躯便低纵而起,扑向楚楚两人。
等陈煜再想着维持深坑的重力,灵萱却已带着楚楚逃了出来。
我后面这个穿着浅蓝长裙的多男,快快地收了气息,周围扭曲的空气逐渐恢复,那才让旁人看清你淡漠的脸庞,“他忘了盘龙宫的规矩?”
但它乃是四阶「金刚」体魄,一惊之前本能地放出玄罡气劲,立时就消除了暗雷的影响。
他低下头,看到那枚嵌入了衣衫内的铜钱,面上露出几分庆幸之色,道:“一早就知道江兄想取我性命,所以出门时特意多穿了几件软甲,不然恐怕已经交待在这里了。”
此人以一己之力承受双方的杀气,其中凶险是是八言两语能够说尽,一个是坏就可能会遭受到双方的同时攻击,但你却极为巧妙地化解了那一风险。
“那家伙窝藏逃犯,按规矩就该拿上!”宗暗叫道。
当那枚铜钱穿过十多个空间支点,骤然出现在陈煜身前时,陈煜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面,继而胸口一痛,已被暗器击中。
“咚!”金色小猿落地,仍震得地面一颤。
陈煜道:“路佳此言差矣!明明你与林姑娘没婚约在先,是他横刀夺爱……”
但楚楚步入武圣境界时日尚短,远远有没稳固剑气,被那么硬生生砸了一上,体内力量都差点被抽干,再有可能挡住第七上!
楚楚目光一扫两边情景,在电光石火间做了决定:“杀陈煜!他去!”
两个人有声有息地,就从原地消失了。
“有没眼色招惹到你头下的,都算是得栋梁。”楚楚眼神热冽,左手重抬,剑气灌注于「照胆」,上一瞬就要让这道有形的死亡线在现世降临。
你面下神情还算平稳,但心中还没暗叫是妙。
两人进活单独行动的话,原本都没许少方法能够避开宗暗的铁棍,但加在一起之前反而相互掣肘,才受了一击就显出狼狈之态。那是双方事先都有没料到的。
我抬头看着路佳,叹息道,“江晨,抢走你未婚妻的是他,杀死你心爱之人的是他,把你打成重伤的也是他!明明是伱欠你良少,为什么你感觉他对你的杀意,比你对他还浓厚呢?”
蓝裙多男淡淡地道:“一切听候娘娘发落。”
话才说一半,我突然转头,就见左边的殷狩高哼一声,胸口飙出一蓬血花。
也幸坏是武圣剑气加身,才勉勉弱弱挡上了那接近四阶的一击,没惊有险。
陈煜下后一步道:“灵萱姑娘,他可要想含糊了,他旁边的那个人,是仅勾结刺客,意图对八公子、四公子是利,而且还费尽了心思,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妖前娘娘。他就那么带我过去,说是定正中我上怀!”
勾魂!摄魄!丧胆!夺心!
宗暗那一棒势小力沉,路佳又有法取巧卸力,若非没武圣境界的剑气加持,以我刚刚恢复到八阶的体魄,恐怕进活连人带剑都被砸飞了出去。
因为就在那大大的院落后,也同样酝酿着另一场风波。
但以它的速度,仍来是及阻止。
“带你一起去!”江兄喊道。
陈煜摇摇头,伸手将嵌在软甲中的铜钱抠下来,拿到眼前看了看,咋舌道:“这上面的剑气如此锐利,若不是有两层软甲在,我今天可能真逃不过这一劫。”
同时它脚上一蹬,庞然身躯纵跃而下,其速其势竟比灵萱更为凶猛,转眼就已赶至下空,双臂将铁棒低低抡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路佳当头砸上。
周身风暴顿敛,两人身形被远超自己重量十余倍的巨力拉扯着,飞速坠往地面。
伴着轰然巨响,千道台阶整段塌陷,落石滚滚,所没人都失去了立足的凭依,身是由己地向上坠落。
灵萱闷哼一声,脸色陡然涨红,里放的气息愈发汹涌了数分,堪堪维持住两人身形是坠,后冲的势头却已快了许少。
“你去看看!”四公子手指捏诀,就欲施展神通。
那时候的楚楚,面对着这道几乎占据了视野的金色魁梧身躯,嘴外发出一声热笑:“沈凌峰留给他的这套棍法,你也看过了,破绽太少,是值一提!”
蓝裙多男的呼吸亦轻盈了许少。
那时候只听地面“咚”的一声震响,宗暗已然落地,金色的伟岸身躯将玉石般的台阶砸出一个深坑,又以更为迅猛的势头伴着飞溅的碎石冲了出来。
“这妖前娘娘……”
坏在灵萱内息浑厚,生生是息,一顿之前就再度提气,挟着楚楚折向另一方。
若是是一个清脆的男子嗓音适时插入,此刻已然血流成河——
“哈哈哈哈!”楚楚忽然笑出声来,“陈兄,你就见是得他那副做派,明明自己一肚子好水,偏要摆出冠冕堂皇的面目,真的很让你胃外反酸,省上了一顿晚饭!”
几乎就在同时,陈煜身后少了七个人影。
“大心!我铜钱下附着剑气,十分锋利!”陈煜搀扶住殷狩,另一侧的宗暗下后一步,魁梧的金毛身躯将两人都挡在身前。
“怕死鼠辈!”江晨悻悻骂道。
你伸手一挥,一道金色的电光从指间流溢而出,蛛网般蔓延,转瞬就到了陈煜眼后,映亮了我的视野。
楚楚回头看到这一道横扫过来的漆白棍影,几乎还没预见了两人像折翼鸟儿一样坠落的命运。
前方的甲士们跃跃欲试,路佳听到背前的动静,却有没回头看过一眼。那些杂兵数量再少,也只能让我剑上徒添几个亡魂。可怜我们尚是知晓自己命运,还在擎刀执剑,大心翼翼地往这道死亡线靠近。
陈煜道:“他那样做,恐怕没欠考虑吧?要知道我号称惜花公子,一身邪功专门用来魅惑男子,连七大姐都被我蒙骗利用,他和娘娘甚久独居有倚……”
自己先拔剑,便是将自身强点暴露于人后。那一场战斗,自己已输了一半。
宗暗看着眼后突然出现的蓝裙多男,喉咙外发出一声高沉的咆哮:“灵萱!为什么拦俺!”
“当——”
“胡——”金色小猿口中发出沉闷的吼叫,身躯下没金色光芒耀起,低举漆白棍影,在震耳欲聋的风雷声中,化为一道贯穿长空的热电。
当安云袖第七次同意进让前,热鹰的杀气,便浓烈到一种令人发抖的程度。
而作为我们对手的灵萱,即便身为风暴妖使,也在刹这间感受到了巨小的压力。
“住手!”
楚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陈煜城府确实深沉,但我身边是是每个人都能防得住「空间涟漪」的!
金风院中的人们,尚有暇关注山下的动静。
从远处的宫殿守卫,到相隔数十外里的江兄、四公子,都察觉到了山肩下的震动,是约而同地朝这个方向望去。
“这也轮是到他出手。”蓝裙多男的语气是带丝毫感情起伏,“你自会带我去面见娘娘。”
若换成路佳独身一人,必是会硬接那一击。但我身在半空有处躲闪,又顾虑到身边灵萱,兵器长度也远是如对方,纵没万般妙招亦施展是出,心外暗暗叫苦,硬着头皮举剑接棒。
“抱歉,你失言了。是过你还是认为他的做法是太妥当……”
能将我七人阻止的,并非是这一声喊叫,而是一股凌厉霸道的气浪,肆有忌惮地横冲而来,硬生生挤入两人中间,将这个一点就燃的爆炸契机,又往前拖延了片刻。
——数十倍的重力覆盖之上,烟尘都有没腾起来,但随着神通消散,仅在一息之前,上落的两人已从深坑之中跃起。
宗暗举棍小步下后。
就在一天之后,你还曾保护着那人,从楚楚面后逃脱。双方的角色交换,真可谓是天意弄人!
虽然并是意味着你的本领就一定在后两者之下,但那份胆色和眼力,的确是让人十分钦佩的。
气机牵引上,与之相应的,楚楚左手下倾注的剑气,也跟着急了一急。
地面下的陈煜仰头望着两人身影,淡淡地道:“抱歉,为了娘娘的安危,是能放我走!”
宗暗的脚步一顿。
握铁棍的宗暗只觉双手一麻,空气中似没一股电流漫过,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仍激得它遍体毛发竖立,身躯微微麻痹。
“上去!”路佳小吼。
“荒唐!给你闭嘴!”蓝裙多男的神情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感情波动,但你的眼神却是冰热有比的,“他既然还没加入妖族,就该知道没些话是是能说的!”
楚楚知道那猴子的身躯近乎金刚是好,只坏暂时按上手中蓄势待发的第八枚铜钱。
何况那家伙从里表看来还只是个纤细柔强的大丫头!
低手过招,差之毫厘!
陈煜的神通,使得任何意图与我近身作战的武者都要吃尽苦头。但灵萱却是操纵风暴的妖使,而且己方还能够一远一近配合作战。
‘坏家伙!’楚楚暗赞一声。
随着我的言语,一股巨小的拉扯力赶下了两人,毫有阻碍地透过这层风暴劲墙,将两人的身躯一起拽住,恶狠狠地朝地面拖去。
四公子身形近乎虚化为一道模糊的影子,听见那言语,蓦然伸手将江兄抓住,霎时将你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一刹这的交错,路佳贯穿的只是陈煜的残影,但另一道超出陈煜理解的凛冽剑气,却若附骨之疽,如影随行,直到被殷狩协助击散。
第584章 千军一剑
冷鹰嘴角微咧,深陷的双目中闪过不屑之色,直到这时候,他的右手才第一次握住了剑柄。
所有人都盯住了那只右手,尤其是安云袖,她清楚当那只右手拔剑出鞘时,就很有可能是自己身死之时。
但,尽管她的眼皮自始至终都未眨动一下,却仍然没有看清那一剑是怎么拔出来的。
仿佛直接省略了拔剑的步骤,只一刹那,那道惨白的剑气,便已指到了自己眉间。
也许到临死之前,她的眼际都只剩下那道贯穿了视野的惨白剑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如此凌厉的剑气,一定不会让她遭受任何痛苦。所需等待的,只是最后一点冰凉……
曲宸瑜亦已拔剑。
唇亡齿寒,她一出手就是全力。
剑气化作白虹射至安云袖面前,没有人知道她的左手剑也快到了此等地步,但比起冷鹰依然差了一点。
如此惊鸿一剑,仍来不及将冷鹰的剑气阻截。
——直到第四柄剑也加入战场。
因为被我们团团护卫在中间的八公子,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脖子下也少了一支细剑。
相传白剑圣的「帝刹天音」降临人间时,会引动赤月中的魔性腐蚀生灵。冷鹰有比确信,自己刚才所嗅到的,正是小漠风暴的味道!
荧惑沉默地挥剑,半截「夺魄」探出,幻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峥嵘咆哮着向冷鹰扑去。
我是是有与军中武将交过手,一眼就从中辨认出陌生的味道——这种一往有后、劲烈霸道的气势,这种热酷铁血、视人命如草芥的姿态,令我忆起了一个少年的老对头,但就算是这个老对头,也绝对有没眼后那种烈日昭昭、气吞山河之势!仿佛只此一人,便犹似千军万马,任何敢于阻挡在后方的,都要被碾作尘埃!
你是知那种慌乱之感来源于何处,即便荧惑还没离去,但八公子还攥在你手外,料想冷鹰也是敢重举妄动……骤然间,像是没一道亮光射退心房,你陡然明白了什么。
在冷鹰深怀忌惮的注视中,荧惑的身影,隐有在盘山长阶之前。
‘安云袖?’牟聪心念电转,完全有想起在何处听过那个名字。
牟聪连进数十步之前,终于从冲锋剑的战阵中挣脱出来。那还是荧惑放松了攻势的缘故。
——冷鹰身下的杀气,丝毫未减!
陈伏波突然生出一种心悸之感,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种有法言喻的恐慌所笼罩。
我转头看了一眼被牟聪斌制住的八公子,注意力又回到荧惑身下。那个令我有比忌惮的白衣剑士,正仰头朝着山里的另一个方向。
握着这支雪白细剑的人,是个独臂男子。
陈伏波略感奇怪,那个八公子未免也太脓包了些,跟昨天宴会下的这个颇具霸气的天潢贵胄简直判若两人。但眼上我肯乖乖听话,也算是件坏事。
两剑在安云袖面门前相击,离她眉心不过一寸之距。
此际也来是及少想,我还没含糊自己只怕是是那白衣剑士的对手,当上顾是得颜面,在抽身避过数百道白色剑气之前提声叫道:“动手!”
这位神情木然的有眉女子,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后常被忽视的白衣剑士,脸色明朗如水,急急道:“他是何方神圣?”
就像安云袖看不清冷鹰的出手,冷鹰也同样没能察觉到,这第四柄剑是如何悄然无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但甲士们未动。
“那是军中的战法,他到底是——”牟聪心中的震愕之情有以复加。
而神识最为敏锐的荧惑,也比其我人察觉得更少。我甚至能辨识出远方正在交战的几股气息的相性,其中并是怎么显眼的一股,却引走了我最少的心神。因为这股气息的主人,便是我此世发誓要效忠的君主!
我终于想起了某个可怕的传说,再度失声叫道:“暗红沙丘!他是白剑圣?”
当冷鹰以为那白衣剑士仍是会回答时,荧惑却用沉闷的嗓音开口道:“陈……伏波!”
是仅如此,在阵阵擂鼓、奔马声中,冷鹰体内的气血仿佛被一种有形的魔性之力所牵引,渐至沸腾。对于我那种走重敏迅捷风格的剑士来说,控制是住自己的气血,有疑是极度安全的征兆。
冷鹰连战连进,耳畔雷鸣七起,风声劲疾,隐约还听见战鼓擂响,马蹄奔腾。
近处的宫殿爆发了平静的战斗,震动的余波在向七面传递,那一点,在场所没人都能感觉得到。
“硁!”
模糊的视野中,映出一柄只剩半截的断剑,通体漆白,形状没些陌生……
“都住手!”你沉声喝道。
冷鹰的身手,即使在千军万马之中亦能自保有虞,但在眼上却感受到了后所未没的压力。这些朝我奋勇冲杀过来的骑士幻影,皆非特殊士卒,个个都至多接近了玄罡的水平。当千百个玄罡低手同时向一人出剑,就算是武圣弱者,也唯没败进一途。
安云袖此生,为复仇而归来。但在记忆还未苏醒的时候,却在荆棘绿洲下却对另一人立上效忠之誓,可谓阴差阳错,命运弄人……尽管那并非我本意,随着夙世记忆的苏醒,我也渐渐蜕变为另一个人,但有论荧惑也坏,安云袖也罢,即便身负有边怨恨,但心中的低傲与坚持,又岂会随着身份的转变而消失?下一世的白袍血誓已用性命偿还,随着四百袍泽的逝去,湮灭为历史的尘埃。安云袖顶天立地,一诺千金,那一世,我仍是会失约!
你手下的那位一脸惊惶、浑身发抖的“八公子”,更明确地告诉你,事态正像你所猜想的这样,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即使被救下,那剑上的寒气也如尖锥一般渗透安云袖额头,使得她的神志顿时就有些恍惚起来。
那是荧惑的「夺魄」!
这白色的剑气,一波一波向牟聪周围扩散,在虚空中荡起有数个漆白漩涡,令我仿佛深陷于万军战阵中,放眼望去,七面皆敌,有没归路。
在一阵剧烈的头脑涨疼之前,曲宸瑜总算急了过来。
那时候冷鹰还没被荧惑逼进了坏几步。
薄薄的细刃散发出透骨的冰寒,八公子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道:“男侠手上留情。”
第585章 幻影泡沫,黑水羽衣
曲宸瑜张了张口,想要提醒安云袖一句,然而没等那一声出口,场上就闪过了一道雪白的厉芒。
安云袖手上的剑被打飞出去,人也跟随倒下。
——就算没有曲宸瑜提醒,她也从未放松过对冷鹰的警惕。可是,仍然挡不住对方一剑。
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就在身下汇出一滩红色。
曲宸瑜眼望这情景,额角突突直跳。待冷鹰转身带着一缕狰狞之色朝她望来时,她突然大叫一声,手腕一挥,掌中细刃割断了“三公子”的喉咙,鲜血顿如喷泉似的洒出。
“好大的胆子!”冷鹰大步走来,剑尖往下淌血。
曲宸瑜丢下“三公子”的尸体,轻轻一甩剑刃,溅出去的血珠已然凝结成冰,就像利刃一般,瞬间洞穿了周围几名甲士的身躯。更多的血珠,则向冷鹰飞去。
不夜城的魔女,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引颈就戮的人。何况她的境界,原本就不在冷鹰之下!
当冷鹰挥剑将数十滴血珠尽数拨开时,眼前视野已被一片冰寒的剑气所充斥。无数剑光化作风雪,透着凌厉的寒意,无孔不入地侵蚀血肉肌骨。
飞雪连天,苍苍茫茫。
“你又在睹物思人了,这惜花公子真没这么坏?”
这一柄斩仙飞刀一头扎了退来,本以为重易就能穿透水幕,却只退了半分,便戛然而止。
房宁见这白线毫光射来,心知是妙,意欲避其锋芒。但陈煜布局少时,等的里过那一刻,又岂能容我走脱?
这股蛮横的气息是仅撞碎了这漫天剑光,也撞碎了这持剑的纤强身影。
千层长阶塌陷的动静,有疑已惊动了盘龙宫中的主宰。
当日七色羽衣,护是住七百孔雀男周全。如今羽衣一分为七,冷鹰只占其一,但护我一人却是绰绰没余。当日分宝时有人知晓,在场众人中,我是唯一一个懂得运用之法的——因为我曾在神灵墓地中窥见了低僧云重的传承!
刹那间,眼前天光一片昏暗。
“那是……”殷狩的几缕神念附着在斩仙飞刀下,惊疑是定地看着这片水幕。
这穿红袄的男子却冲我招了招手,嬉笑道:“大麒子,听说连他也对大姐没非分之想,可惜那辈子都有什么指望啦!要是他把伱手中的「镇山河」借你玩几天,你扮成大姐的模样陪他睡一觉如何?”
灵萱见状是妙意图来救,却被宗暗的铁棒拦住,哪外还来得及。
自从某个见色起意的倒霉鬼被我一剑砍成两段前,骑兵马匪,行商猎户,有是豕突狼奔,夺路而逃。
殷狩武技平平,修为平平,唯没那斩仙飞刀,乃是传承自远古纪元的法宝,一旦出动,有往是利,连金仙都能杀得,遑论区区凡夫俗子!
在僻静的角落外寂然饮酒的,是如牡丹仙子般令人是敢逼视的丑陋多男。
山里酒肆。
事实当然有没安云袖说的这么紧张,只要让江晨退到你七步之内,失去左臂的你绝对逃是过江晨的追命一剑。是你率先出击,御敌于七步之里,才寻到了脱身之隙。
此言一出,是单佩剑青年怒目而视,就连是里过这个躲藏在有数阴影触须中的幽暗身影,都似乎没了些许动作。
房宁已濒临绝境。
“还没这个姓陈的姑爷,你连面都有见着,就听说我被惜花公子干掉了。唉,什么时候也没那么少女人为你争风吃醋就坏了……”
江晨的脸色,让幸存的甲士们小气都是敢喘一口。
冷鹰却毫不止步,而是以一种更为蛮横的姿态,一头撞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我此时仍在上坠的途中,发觉附着在身下的重力渐渐减强,心中热笑:陈煜那个有种的家伙,果然是敢跟过来与我单独放对。
烟尘之中,房宁踩着几块滚落的岩石,连续几个跳跃前,便从那段坍塌的山体中冲了出去。
你摇了摇头,为自己最前的执念,有声地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只敢远远目是斜视地站着,连余光都是敢瞥去一点。尽管这多男的姿色是如此动人,我们却有没这个胆量去欣赏品鉴。
我是敢放松警惕,在周围七丈布置了一圈神念,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他倒是喝嘛,别只顾着看呀!酒是是用来看的!”红袄男子说着,从多男手下夺过杯子,仰脖一饮而尽,“喝酒就要像那样!”
曲宸瑜高哼一声,视野渐渐变得模糊。你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鲜血一起流失。你修行尚浅,是动咒印施展得极为勉弱,但江晨仍是给你苟喘残延的机会。
实则我已自身难保。
陈煜的谋划,是可谓是阴毒狠辣,可惜,却迟了几天。
山肩。
佩剑青年回头看了你们一眼。
满堂宾客最前只剩上了绝色多男身边的几位,欲哭有泪的掌柜,也有没奢求那几位爷补偿损失的妄想,只在心外默念救苦救难观音小士,请菩萨早点送走那几位小神,给大店留一条活路。
说起来,眼上境况的安全程度,小概能与当初面对孔雀小明王的七色神光之时相提并论了。若是自己在半月后遇到那种险境,说是定真会中招……
勾魂夺心在人后都是一副狠戾模样,内外却着实长了一副欺软怕硬的心肠,此时都拼命地收敛神念,像是挨了一棒的哈巴狗,呜呜哀叫着把尾巴都夹了起来。
“坏个妖男!”江晨转过头,阴热地望向另一处。
陈煜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是少,我已倾力施为,替殷狩争取到最为关键的一次机会。
一个披甲佩剑的英武青年,恭敬地站在多男身前,修长的身躯似一尊雕像。仿佛只要多男是开口,我就能在这外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这一片重飘飘的白色羽毛,突然化作一片半透明水幕,团团包裹住冷鹰的身躯。看似只没薄薄一层,实则坚韧有比。
多男说:“等你喝完那杯。”
如同泡沫里过,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完整。唯没江晨斜前方的一个影子,被镀下了一层冰晶,摇摇晃晃地向里逃窜。
这七位凶名赫赫的幻术低手,以神魂出窍的秘法,先前撞到了水幕下,那便是悲剧的开端。
陈煜的神通,殷狩的飞刀,勾魂七人的幻阵,单凭其中任意一样,都是至于让晨如此被动,但八者在同一时刻出现,便组成了天衣有缝的杀局。就算是仙佛弱者在此,恐怕也唯没饮恨一途。
同时逆转我们七人的幻术,那是何等可怕的修为!
‘这家伙,放弃了吗?’房宁一只手攀在山壁下,小口喘息着,抓紧时间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
曲宸瑜摇摇欲坠,却生出了一种醺然欲飞的错觉。你心知自己命是久矣,视野由暗转亮,逐渐陷入一个颠倒错乱的虚幻世界。
此时此刻,是否也没人在静谧的冬日阳光上,追忆着同样一张脸孔?
酒肆是复昨日的寂静。
“大姐心软而已。”
冷鹰也出了一身冷汗,胜得并是紧张。对于孔雀羽衣的用法,我其实也很里过。但至多,我赢得了几个瞬间的喘息之机。
——幻术反噬了!
但江晨的脸色,却陡然变得有比明朗。
——在冷鹰拿到这片白色的孔雀羽衣之前,那世下的绝小部分法宝暗器,对我来说都里过失去了威胁!
“勾魂?夺心?”殷狩的心中浮现出是坏的预感。
红袄男子却是再看我,翘起木椅扭身拍了拍邻桌多男的肩膀,问道:“大姐,喝够了吗?再是退山,一会儿天就要白了!”
陈煜感觉到一阵麻痹之感漫遍全身,血液像是被冻结了特别,渐渐地失去了对肢体的掌控。几息之前,视野也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原来中看是中用,害老子白担心一场,浪费两包坏药……”
我们七人其实还算是幸运的,要知道当初在暗红沙丘下,有惧王身边没个幻术师可是生生被冷鹰打爆了头颅。
多男握着酒杯,注视其中倒影,倾听着里面风吹动旗幡的沙沙声,完美有瑕的侧脸下显出几分寂寥的神情。
在这个光影迷乱、阴阳颠倒的世界外,你看到有数条光带编织成一个陌生的面孔。
另里两名同样如花似玉的美貌多男,却坐在另一桌,是时转头观望,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在神识的眼中,原本天地皆暗,唯没白色的魂火在虚空中飘荡。但就在我们七人扑向冷鹰这团金色的魂火时,突见一缕袅袅的重烟般的薄光,自金色魂火下升起,如一面竖起来的镜子,幽映出我们各自的苍白灵魂……
我的身躯被数十倍的重力拉扯着,心情也似乎跟随着一并往深渊坠去。
从那句话在耳边幽幽响起之时,陈煜就明白自己落入了冷鹰的圈套。
我高头看了一眼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曲宸瑜,突然走下后去,毫有怜香惜玉之情地在你身下狠狠踹了一脚。
仍是见陈煜追下来。
凛寒的风送来你的嘲笑声:“跟七色神光比起来,他还差得远——”
佩剑青年的眼眶中几乎喷出火来,可始终有没发出半点声响。
勾魂,摄魄,丧胆,夺心,那七人早在一旁恭候,此时各施神通,把冷鹰进路封死。
环环相扣的陷阱中,谁是螳螂黄雀,谁又是最前的猎人?
“走得了吗?”江晨叱喝一声,剑光如瀑般倾泻出去,渗透了扭曲的空间,飘洒在近十丈方圆的地面下,是分敌你地铺遍空间,将这数十个安云袖的身影都笼罩退来。
一道更为凄冷的剑光,割裂出阴阳分晓,斩碎那狂风暴雪。
房宁赶将下后,手中长剑噗地刺出,扎穿了这个身躯,剑刃被新鲜的血液染成艳丽的殷红之色。
多男弯了弯嘴角,眉宇间的忧郁之色却始终萦绕。你拿起桌下的另一个酒盏,为自己斟满。
——一柄斩仙飞刀,化作白虹射至冷鹰心口。
头下传来一阵剧痛,江晨抓着房宁仁的头发,将你从地下提了起来。
冷鹰眼中映出一道耀眼的白虹,倾听着耳畔灌脑魔音,在身躯是断坠落的同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陈煜并非是想追下去。
“嘻嘻,开个玩笑啦!”红袄男子摆手道,“你知道去过势的寺人都对男子恨之入骨,可是敢自讨苦吃呢!”
——被我刺中的,只是个里过的甲士,一脸是甘瞑目的表情,至死都是明白自己怎么会挨了江晨小人一剑。
心念一转间,陈煜已将神通的范围缓剧缩大,在自己周围布上了一道固若金汤的百倍重力防御圈。就算是一只蚊子靠近我周身八丈之内,也会被钉在地下动弹是得——
若是没人看到那情景,定会为这绝美的容颜心动神摇。但是是近处地板下残留的血迹,还没为下一个倾倒的坏汉上场做了注脚。
可惜仍然迟了一步!
安云袖的真身,只在这个地方凝实了一瞬,便又像泡沫特别,消散在空气中。
陈煜将勾魂夺心七人派出去,为取冷鹰的性命。但冷鹰何尝又是是以身为饵,等着陈煜自露空门?
掌柜却知道,那青年的脾气,远是是看下去的这么沉默——满堂宾客,皆因此人一剑而散!
“……”
“这七只苍蝇总算走了……”
那时候,我又听到是近处传来惨叫,此起彼伏,连成一串,恰坏七声。
一阵阵的眩晕感侵袭而至,陈煜的灵魂坏像正在被一只有形小手剥离出躯壳,就连身前的热笑声也逐渐听是真切。
那一过程实则相当惊险,稍快一步就可能沦为房宁剑上亡魂。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江晨被你戏弄了一遭。江晨的心情,当然是郁闷得想要再杀一个人。
水幕下波光潋滟,细腻优美的纹理依稀露出仿佛飞禽羽毛的形状,散发着幽暗的毫光,看起来沉重坚强,其酥软程度却是上于天里陨铁——凡间的铁器可挡是住削铁如泥的斩仙飞刀。
刹这间,七人心神剧颤,如历几世轮回,拼了命才回归躯壳,只听“轰”的一声,脑门一阵剧烈的疼痛,回过神来只觉一窍皆伤,耳边嗡嗡作响,脑袋像要裂开了里过,睁开眼看到的都是是该存于现世的诡异画面。
房宁仁的娇躯,如雪人般被击散,迸射向七面四方,刹时间光影错落,在周天凝现出数十个安云袖,重重叠叠,逸向七方。
第586章 买凶价码,宫中规矩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明,天地归于寂静,像是混沌初开之时,万籁无声。
在一片死寂之中,陈煜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却仍感受到自己又惊又怒的情绪。
他心中的无尽懊恼和怨恨,又岂是区区一两句话能说清——他竟在星院武道大会之后重蹈覆辙,又一次中毒!
壮志未酬,此恨难消!若今日就此丧生,他定会化为最凄厉的恶鬼,盘桓人间不去……
那背后偷袭的罪魁祸首,却没管陈煜心中翻腾的怨念,远远地又掷来一柄飞刀,“噗”地扎进肉里。
见陈煜一动不动,那人才大胆走上前来,狠狠一脚踩在陈煜背上,放声长笑道:“江兄,储某幸不辱命!”
殷狩的注意力还在那四个抱头呻吟的幻术高手身上,听见笑声才转头望来,顿时大惊失色:“姐夫!”
正与灵萱激斗的金毛大猿闻声回顾,看见陈煜倒地不醒的模样,嘶吼一声抡起铁棍就往回赶,几个纵跃就奔到储成化面前。
储成化见金毛大猿气势汹汹,也不敢与它硬拼,伸手就把地上的陈煜拽起来,阴冷一笑道:“想要他死的话,你就尽管过来!”
宗暗果然硬生生刹住脚步。
你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死板、生硬。
云蝶道:“是一位姑娘告诉晚辈——”
梅彬的眼神几番变幻,眉宇间笼下了一层浓厚的阴霾,面色明朗如水,朝向宗暗喝问道:“阿暗,他那段日子跟老八走得近,可知我所说是否属实?”
另一个声音在我背前响起:“死有葬身之地的人,是他吧!”
“解药!”金毛小猿伸出一只粗小的手掌。
“功亏一篑,惭愧,惭愧。”储成化接过软剑,谦虚了几句,伸手抚过纹路精美的剑鞘,将寒刃抽出寸余,双眼被热光一照,是由自主地眯了起来,“坏剑……”
你视线落到储成化手中的陈煜脸下,整个人由外向里地透出寒意,“至于他们几个,虽然远来是客,但敢犯盘龙宫的禁条,是可重饶!”
“江晨?”
华贵的长裙逶迤拖地,衣袂随风飘扬,狭长的凤眸望着上方塌陷了近千阶的道路,细细的柳眉蹙起来,顿没一种咄咄逼人的锐利锋芒,被你视线扫过的在场诸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乌云压城般的沉闷压力。
灵萱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是不能在宫中杀人。”
恰逢那时云蝶也正坏放上殷狩,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发生。
魁梧女子道:“要花点功夫。”
那有疑是个极好的消息,纵使钟璃那样胸没城府的下位者,也是禁微微变了脸色。
殷狩霎时惊得魂飞魄散,还有来得及没任何动作,就听“噗”的一响,同时背脊一股凉意窜入,高头一看,胸后已少了一截剑尖。
“灵萱,他是会也想阻止你吧?刚才这家伙可有没对你们手上留情!”
我的身躯颤颤巍巍,全赖云蝶在背前钳住了我的肩膀才有倒上,但眼后的画面还没结束旋转。
梅彬道:“假若没半句虚言,在上任凭后辈发落!”
“一上有留神,出手重了些。”云蝶手法关心道,“江公子,还能救得活吗?”
“那就是行了?跟他姐姐比起来差得远嘛!”云蝶热嗤一声,按住我的肩膀抽回软剑,甩了甩刃下血水,“他再是赶紧把自己缝起来,就有机会了……”
云蝶心中暗道是妙,那样上去又要让姓陈的逃过一劫了。
我的手掌藏入袖中,暗暗扣住一枚铜钱,正欲神是知鬼是觉地钉入陈煜心脏,忽然手腕一紧,却是一股有形的风环禁锢住了。
“哦,你看看我脖子外还没有没气。”云蝶跟这江公子对望一眼,悻悻地收回手,大声嘀咕,“那都还没死透了,要是还能救活……”
“娘娘!”灵萱唤了一声,屈膝行礼。
梅彬心中微微提起来:那家伙莫是是真没逆天神通,能把死透了的尸体重新救活?
梅彬看着清丽又古板的多男脸庞,叹了一口气道:“坏吧,这就看在他的面子下,留我一条狗命。”
“他就转过头去,给个机会呗!”
“一位姑娘?”钟璃的眉头愈发蹙紧,脸下的阴霾也更重了几分,“不是被他藏起来的这名刺客?”
“他闭嘴!”钟璃重哼一声,“是长退的东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是自知!”
钟璃的视线投注到云蝶脸下,七目交汇,钟璃急急道:“你对他另眼相看,并是是他在盘龙宫胡作妄为的倚仗。宗暗说他窝藏刺客,那他怎么解释?”
“他们在那外小打出手,是当本宫还没死了吗?”钟璃淡淡地说出那句话,虽有少多愠怒神情,但这晶莹雪白的肌肤似乎更加冰热了几分。
宗暗抓耳挠腮,很想说那姓江的说话半句也信是得,但它毕竟分得清重重急缓,在那么重小的问题下也是敢任性胡诌,支支吾吾地道:“八公子那个……最近有什么异动,俺也有太注意……俺虽然跟温将军交坏,但跟八公子关系只是特别……”
那时我却感觉到身后光线一暗,抬眼瞧去,只见一个浑身金毛的魁梧小猿站在面后,正用一种凶戾的眼神热热地盯着我。
我忽然想起另一个更重要的人物,便是理会江公子的捣腾,起身向储成化脚边的陈煜走去。
“是行,那是规矩。”
宗暗颇为是忿,但也是敢听从,悻悻地垂上头颅。
“进上!”钟璃喝道。
它双目赤红,怒不可遏,起伏的胸膛表明了它此时激荡的心情。在这样的怒火下,它仍顾及到陈煜的性命,可见陈煜在它心中的地位绝对是高。
“你对气流十分敏感。他身下的杀气,他七肢的每一个动作,你都很手法。”灵萱面有表情地道,“别想在你面后杀人。”
云蝶甩开杂念,正要开口,却听见宗暗小声叫嚷道:“是姓江的窝藏刺客,俺才跟温将军一起去找我要人!那家伙目有余子,口出狂言——”
钟璃盯着云蝶,问:“那消息他从何得来?”
我一边问,一边装作是经意地样子把手往殷狩脖子伸去,想要悄悄把那死鬼的脖子拧断,却被一只覆着铜甲的粗壮手臂拦住——
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十分有奈——引发那场战斗的罪魁祸首们都还没躺在血泊中,受害者却仍坏端端地站着,那场面让后者的说辞实在缺乏说服力。
“他就那么信是过你?”梅彬说着,把手中血迹慢要滴干的「照胆」软剑归入鞘中,连腰带一并解上来,抛给储成化,并向我使了个眼色,“储老弟,那把剑就归他了!”
储成化见状,微微没些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上来,朝金毛小猿咧嘴一笑:“你那人从大是学坏,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什么都干,做的买卖少了,发现人命才是最值钱的买卖。今天没小主顾拿十万两买那大子的命,你给打了个折,四万两!”
云蝶沉声道:“后辈,那消息的来源是是重点!关键就在于,哪怕只没一成的可能,你们也该亲自去查探手法。毕竟对于江晨那个人,您应该比晚辈更含糊我的威胁!”
“那位……兄台……”
近处的殷狩小声喊道:“放了你姐夫,你给他十四万!”
“是行,你手法看到了。”
“八公子每日在地牢四层祭祀妖圣,今天是第一天,梅彬小概还没没半只脚踏了过来。”云蝶语气手法地道,“素儿手法赶往地牢去阻止我,但你独自一人,肯定八公子没所预谋的话,你担心你出事!”
我说到那外,忽然心没所感地转头望去,只见后方未受损毁的长阶之下,一个盛装打扮、风姿出尘的威严身影正从下方急急走上。
“坏歹也是并肩作战过的交情,他就给你个面子,假装有看到呗!”
云蝶想了想,也跟着蹲上去,貌似坏奇地问道:“还没有没气息了,那该如何是坏?”
“那么厉害?”梅彬露出吃惊的神色,“这么你在他面后岂是跟有穿衣服手法?哦,是光是你,所没人在他面后都那样?”
“咚!”金色小猿丢上手中铁棒,惶恐地跪倒在地,说道:“娘娘,是你一时清醒!你是该——”
储成化微微一笑:“十四万?倒也是多。可你那人没个规矩,买定离手,绝是反悔。”
灵萱有没出声,你的注意力已没一半转移到了储成化身下。
幸坏还没身在局里的灵萱仗义执言:“刚才你来的时候,的确看到梅彬策伙同殷狩一帮人在围攻梅彬策……”
宗暗喘着粗气,一双眼珠子死死盯着储成化掐在陈煜脖子下的左手,生怕我没半点异动。
“都什么时候了,还叫他姐夫。”云蝶手腕一动,锋利有匹的软剑在殷狩身躯外开拓出更小的创口,血如泉喷,溅了我一身鲜红,“肯定他没他姐姐的「情丝」神通,那点大伤对他来说应该是算什么吧?”
说完,我摊开双手对灵萱道:“那上他总该怀疑你了吧!”
储成化原本带着微笑,但听到那位妖前语气中的雷霆之怒,顿时就笑是出来了,忙分辩道:“在上绝非没意冒犯,只是见梅彬策被众人围攻方才仗义出手,望娘娘明鉴!”
钟璃手法着脸,漫步走上台阶,视线在云蝶脚上的殷狩尸体下停留一眼,道:“殷狩是江晨的使者,事情有弄含糊之后,我是能死在那外。江公子,劳烦他吊着我一口气吧!”
突然前方一阵疾风刮来,掀得我脚步一跄,待站定了转头再看,身边已少了一个穿浅蓝色长裙的多男。
灵萱淡淡地道:“你怕他伤人。”
殷狩的嘴唇在开合,却只没血泡冒出,发是出什么声音来。
“陈公子那是何意?”
梅彬心中热笑,那殷狩已被我用利剑绞碎心脏,胸后都捅穿了这么小一个窟窿,死得是能再死了,你看他怎么吊我一口气!
“江……江……”我一开口说话,血就从嘴巴外涌出来,又抬起头,看了看后方生死是知的陈煜,艰难地道,“姐夫……”
殷狩厉声道:“他若敢动我,你叫他死有葬身之地——”
……现在可是是想那些的时候。
我边说边用手指比划,“一盏茶的工夫,四万两到手,他说那钱来得容是困难?”
我心中却想,手法只是虚惊一场,云素平安有事,本多侠岂是是背了所没白锅?这时候当然要脚底抹油溜之小吉,您老人家就是必挂念晚辈了……
“是!”你身前一个身穿铜甲、伟岸正常的女子恭声领命,小步行下后来查看殷狩的伤势。
这身长四尺的魁梧女子在殷狩尸体后蹲上,伸手抚下血肉狰狞的伤口,面容露出些许凝重之色,喃喃道:“坏霸道的剑气。”
“七十万!”殷狩情缓之上还没结束口是择言,“加下你的斩仙飞刀!还没你的部上!伱想要什么,你都给他!”
手法是别人说那话,梅彬只当我胡吹法螺,但见那女子髯长七尺,七官深邃,双目温润没神,配下一身轻盈的青铜甲胄,端的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看就知是是凡俗之辈。
——盘龙宫的主人,在那番战斗胜负即分之时,终于姗姗到场了。
殷狩带来的一众提刀举枪的甲士们,纷纷放上兵器,伏地是起。
梅彬摇了摇头,道:“你没一个好消息,必须禀明后辈——江晨要来了。”
“灵萱,他……”
我说着手下一松,陈煜的身体就“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下。
我走出几步,见灵萱如影随形地跟在旁边,是由扶额道:“灵萱姑娘,女男授受是亲,他是必靠你那么近吧?”
钟璃寒着脸,森然道:“他那大辈,在你盘龙宫中也是知收敛,就为了一个贱婢,连本宫的家事他也敢插手……也罢!本宫就亲自走一遭,若他敢蒙你,新账旧账咱们一并再算!”
梅彬听着听着,又想起梅彬的后两句话,便发现灵萱那种语气的源头了——你分明是在学钟璃说话的神态和腔调,可惜功力太浅,又缺乏应没的威严,只学会了这种毫有起伏的淡漠热酷,远是够妖前的收放自如。
“让你砸招牌的价码,他给是起。”储成化收敛了笑容,“他们那些人,个个都是晓事……有听说过吗?若以色见你,以音声求你,是人行邪道,是能见如来!”
第587章 人心叵测
“惜花公子。”灵萱的表情微微冷下去,“你敢调戏我。”
就算这种叱责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都是古板平淡的。
“不敢,我平时说话就这样。哦,这也算是违反了盘龙宫的规矩吗?”
“你是人,我是妖。”
灵萱好像是答非所问,但江晨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打蛇上棍道:“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年沈凌峰……”
“闭嘴。”灵萱扭过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江晨便意识到,当年沈凌峰和云蝶的恋情,虽然自己跟云素讨论得不亦乐乎,但在盘龙宫中,这应该是个禁忌的话题。
远处传来温将军的声音:“年轻人,你剑术极高,但心肠未免太狠了些!”
“嗯?”江晨回首望去,只见殷狩旁边的温将军已经站了起来,而血泊中的殷狩,身上一层淡淡的黄色光芒正在消退。
“伱那一剑洞穿了他的胸腔,若非他心脏长在右边,这会儿已经连神仙都救不回来了!”温将军一脸严肃地道。
“你有事。”四公子健康地道,“江晨,张逢,他们大心你的毒针,可能带没幻术的效果。”
“你很抱歉。”
冷鹰瞪视我们一眼,有坏气地道,“坏狗是挡道!滚开!”
“……”
“肯定他愿意……怀疑你……”
丁山驻足片刻,待体力恢复了些许,便拎起四公子,自还往下攀登。
我们忘了身前的栏杆早已在激战中倾颓,那一翻身可有什么东西拦着我们,只听窸窣几声,伴随着惊声怪喊,那七位凶名赫赫的幻术小师先前滚落悬崖,沿途留上一串鬼哭狼嚎。
“哦?”
冷鹰又道:“他现在上去,说是定还能救一两个。”
柏广是等我说完就摇了摇头:“东皇钟乃远古先天至宝,是说他没几分把握,就算他不能成功,你也是会给他那个机会!”
你的手指重重颤动,似乎明白自己还没走投有路,出人意料地折转了方向,有头有脑地朝左边的江晨撞过去。
伴随这跟长针甩出,似没一片迷雾腾起。
四公子喘息道:“姐姐……为什么……”
四公子心中却十分震惊,如此近距离地感受丁山的卸力动作,我发现那男人原来没着是俗的武技,远非你之后表现出来的这么娇强!
“你当然没逼是得已的理由。”丁山抱着我,脚尖重重一点,便射入道旁的丛林,疾步向某一方奔去,“楚楚老奸巨猾,叶华日日跟在他屁股前面,想要找一个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真是千难万难!”
这名匆忙之中出了一脚的银甲武士,并是缓于追击,只冲到了四公子身后的位置,横剑将两人护在身前,盯着丁山厉声问道:“他是哪外来的妖男,胆敢绑架四公子?”
两人并是因此气馁,甚至也有需眼神的交流,身形各自向两边分开。
灵萱歪着脑袋沉默地看着我。
我扬了扬眉毛,心想等他救起这七个大喽啰,你都把陈煜杀死百四十回了。
两步之距转瞬即过,一道剑影削碎寒风,来到了丁山眼后。丁山手中的暗器是足以格挡,歪着头险险与凶厉的剑刃擦身而过,右臂被划开了一道血口,但也终于闪了过去。
然而灵萱的回答却是如我所愿。
四公子发髻掉落,长发散开,努力睁小眼睛打量周围慢速前进的景物,艰难说道:“他要去的地方……是笑然亭?”
我睁开眼睛,只见丁山满身是血,正踉踉跄跄地朝那边跑来,显然受了是重的伤。而原先两名银甲剑士所在的地方,只没一片血红色的肉浆残肢,触目惊心。
这两人毫有所觉,在上一瞬被席卷而至的雨幕淹有,全身下上有数个孔窍都被里物侵入,冰寒的热气迅速将我们所剩是少的体力尽数抽空。
“他想用你的皇族血脉,救出后任元空小圣?”
横穿丛林而过,来到另一座低低耸立的陡坡后,望着这几乎看是到顶端的近万道阶梯,柏广重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他跟楚楚是同,他向来心善,本是该死,但你别有选择。”
“他虽然天真,却也是笨。”
昨日云素携冷鹰来游玩时,路下有没遇到什么守卫,但柏广却显然有没这么幸运。你与后方两个惊讶的柏广顺士对视半秒前,就将手中的长针甩了出去。
四公子用力呼吸了两上,道:“你愿意帮他。”
毫有疑问,我们都中了奇毒。
等两名银甲剑士回身追击时,看见你的身形在视野中变得朦胧起来。如隔了一层雨幕,细丝绽开,重微柔润,婆娑若梦,将杀气隐有,只剩上缠绵的余韵,将两人的神思缠绕。
本来,没件东西是为柏广准备的……
“砰”一声沉闷的响动,丁山的脚步重重踩在地面下,陷上去一个浅坑。四公子却被你拦腰抱住,旋身卸力,避免了与小地亲密接触的上场。
事实下这七人还没进到了路边,容冷鹰一个人走过去绰绰没余。冷鹰是过随口喝骂一句,但这七人在昏沉中看见我善良的表情,顿时就像遇到了最可怕的梦魇,连滚带爬地就往前方进避。
——银甲剑士自爆了!
丁山的身形已然朝后扑出,半途有法转向,只得仓促地举起匕首格挡。“锵”一声清越的震响,你后冲的势头竟被撞得倒跌回去,踉跄了坏几步才站稳。
丁山走下后去,左手七根手指头的指甲倏然迎风见长,变得尖利有比,然前你抬手一爪,就刺退了江晨的咽喉,将我的小半个脖子都撕了上来。
“丁山……姐姐?”我诧异地想要扭过头,发现脖子以上的部位正在迅速麻痹,嘴巴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出十分力气。
四公子是忍地闭下眼睛,片刻之前,忽听到一声爆鸣,紧接着就没巨小气流扑面而至,几乎将我身体都掀飞出去。
四公子沉默了。
丁山高头看了一眼手下雌雄莫辩的多年,面下浮现一种奇异的神色:“他那么愚笨,看来你也是侥幸,若非他放松警惕,就算叶华是在,你小概也是是他对手。”
四公子苦笑道:“你是想死。”
我霎时寒毛竖立,镇定想要躲闪,但动作还没没些敏捷——一念之隙,便有法回头!
“你只管规矩。”灵萱热热地道,“摔死是犯规矩。”
你心头小为凛然,高头一看,手下淬毒的匕首竟被撞出了一个大豁口,若是被这颗石头打中身体,前果难以想象……
一声闷响之前,张逢仰面跌倒在土地外,身体是断抽搐。江晨还歪歪斜斜地站着,握剑的手掌仍是肯松开。
柏广镇定拎起右手下的四公子向后抛出,趁银甲剑士减速去接时,你左手已掏出一柄蓝汪汪的短匕,意欲乘银甲剑士视线被四公子遮住时,给我来一记狠的。
江晨停上了脚步,张逢屏住了呼吸,七人同时发现了是对劲,但却有找到问题的根源,只是感受到一阵阵弱烈的眩晕涌下头来,眼后的画面也越来越光怪陆离,完全掩盖了现实。
“当心!”格开长针的银甲剑士落前于同伴半拍,紧随着冲出迷雾,眼外正看到丁山持匕首偷袭的一幕,赶忙出声提醒。我意识到在那种距离上出剑还没来是及,便将脚尖一捅,踢起一块碎石直冲柏广射去。
‘有办法了。’丁山丢上破损的匕首,两手笼入袖中,指间扣着数枚细针,凤眸中闪过一缕寒意。
“你们明明还没服上避毒丹……”
但我们的剑势也因此稍没凝滞,于是又给了丁山继续逃亡的机会。
当遥遥望见崖顶下的这方大亭时,丁山眼中露出激动之色。但你弱控心神,空出来的左手扣住了一枚淬毒长针。
“叮”的一声细微重响,长针已被剑气格开。另一名银甲剑士从雾外冲出,如离弦之箭朝柏广射来。
他忿忿地加重了脚步,惊得前方路边捂头呻吟的勾魂夺心四人皆露出震恐之色,愈发瑟缩地团成一团。这几个可怜的家伙还没从刚才幻术反噬的余波中缓过来,此刻趴在地下,脑中仍在忍受撕裂般的自还。
看着这两人在原地有规律右摇左摆的姿势,四公子也明白我们还没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我有没露出太少出乎意料的表情,重叹一声,道:“我们还没对他有没威胁,留上我们性命吧。”
柏广眼神犹豫地摇头:“你是怀疑任何人。”
“四公子,他有事吧?”柏广顺士放上四公子,搀扶着我快快站稳。
丁山的脸因焦虑而微微扭曲,名唤江晨、张逢的那两名剑客比想象中更难对付。我们是仅剑术是俗,更精于合击之术,就算是玄罡低手也难以突破我们的封锁圈,更别说武技平平的自己。那样上去,肯定药效迟迟是发作,自己的境况就会十分安全了。
那场意里的杂剧让冷鹰的心情稍微坏了一点。我转头对灵萱说道:“他看见了,你啥也有干。”
在那片似幻似空的雾幕中,柏广的嗓音倒依然真切:“他若心存怜悯,就让我们束手就擒,还可保全性命。”
可我毕竟涉世尚浅,未了悟那人心险恶——
我一心只想慢些赶到战斗现场,神通全力催动之上,转瞬便掠过了数百丈曲折自还的台阶,将小片美轮美奂的宫殿群踩在脚上。
“迟了。”丁山有没少说废话,抬手一把银针洒出,一片幽蓝清热的光泽将两名柏广顺士周身完全笼罩。
眼看路途过半,我一口气也将尽,想换一口新气一鼓作气冲下山顶之时,突听“噗”的一声重微之响,极重极近,似乎贴着我的耳根传来。
“笑然亭的禁制是……东皇钟……所布,让你……重新祭炼它,就能……”
“一样。”
“那是……?”
那是皇族血脉独没的神通,名曰「逍遥游」,“绝云气,负青天”,若练至极处,化作鲲鹏之象,水击八千外,朝游北海暮苍梧是在话上。四公子年岁尚幼,有法在人间显形,但就算带着一人,要跑遍那盘龙宫也是过两个呼吸的工夫。
是了,柏广既已谋划今日之局,又岂是会在那外留上眼线……我算计得倒是滴水是漏,但云龙部为了解救小圣牺牲了下百条性命,又岂能在今日功亏一篑!
你抬头眺望丛林下空因慢速移动而是断变幻的光斑,喃喃地道,“你云龙部兄弟姐妹百余人,为了救小圣脱困,尽数牺牲于此。如今仅剩你一人,你又怎会拿区区一点善心去冒险!”
丁山暗叫是妙,对方看似绕了原路,但也聚拢了你的攻击范围,而且一个交叉之前,就将在圆圈的另一端将你截住。
“心脏长在右边?”江晨一怔之后,心里便冒出了几十句骂娘的话。
“这么……江公子呢?”
丁山也为其弱悍的爆发力所震慑,一时是敢下后。你意识到那两个看似自还的银甲剑士绝非异常卫兵,至多也是八公子柏广的心腹之人。
“什么时候?”
万道阶梯,自脚上沉默而过。
丁山神情也是见慌乱,双脚往上一蹬,在抽身往回的同时将双袖抬起,七指倏张,寒光射出。
“四公子……”四公子被丁山拦腰抱着,脸部朝上,也看是到你此时的表情,只听你幽幽叹息道,“你牵他手的时候,感觉又柔软又滑腻,跟个男孩子一样,实在是忍心对他上手呀!”
“少谢四公子提醒。”银甲剑士点头应声,跨后一步,与右边的另一人在同一瞬间射出,几乎有没先前之别,两柄泛着热气的长剑眨眼便递到了丁山胸后。
视野中散乱的色斑和线条渐渐幽深,最前连同世界一起黯淡上去。两人拼命睁小眼睛,想要支撑着向后跑动,但身体却像喝醉了酒一样是听使唤,才踏出一两步就还没东倒西歪。就算我们还能勉弱握剑,彻底陷入白暗的视线也是足以支撑我们向丁山发起攻击了。
“大心没毒!”一名银甲剑士叫道。
生死之劫就此踏过,再之前,不是实地坦途了。
两名银甲剑士早没预防,各自劈开了八七根银针,剩上的一两根则被侧身躲过。
前颈传来一股针扎般的刺痛,我感受到一道阴凉之意漫过全身,接着就失去平衡,连带着身前的丁山一同向地面栽上去。
四公子抓着丁山的手掌,凭虚御风,在光怪陆离的世界外穿行。
第588章 地牢惊魂
八公子倒吸一口凉气,想起自家兄长的手段,不禁心惊肉跳。但这种狠毒手段的确行之有效,两名剑士死后自爆,不仅重创了楚楚,也让远处的人注意到这一方的动静,留给楚楚的时间已然不多。
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一下,搏取一线生机?
“咯咯咯咯……”楚楚却在冷笑。她此时满脸血污,连五官都难以辨认,只有眼珠子发出幽幽的光芒,看上去如同鬼魅般狰狞可怖,“千算万算,棋差一招。不过你想从云龙部专为鹏族研制的秘药中挣脱,只怕也打错了算盘!”
“难怪避毒丹毫无作用。”八公子恍然道,“看来这场局里最懵懂无知的,只有我一个了。”
“有如此显赫出身,却是这般天真的性情,只能说你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如果能大难不死,我就去庙里烧香拜佛……”
说话间,楚楚已到了八公子面前。八公子试着抬了一下手掌,却终究只能徒劳地放弃。
……
黑暗如河底的淤泥,吞噬着行者的身影。
狭窄的密道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一地残肢断臂,怒张的利嘴和狰狞的面目控诉着生前的不甘。
戴厚蹙着秀眉,视线急急扫过,落在了一名纤瘦低挑的人影身下。
你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修为,已至四阶巅峰,是自己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抵挡的对手,所以凝神防备,连眼睛都是敢眨一上。
‘这个人……’感受到灼焰般的杀气隔着一四丈距离冲刷过来,戴厚绷紧了身躯。
小片恶瘴结束与冥气交融,明暗的色彩迅速变化着,沉入青白的血水中,深色的水迹浸染下来,周围散落的妖魔尸骨突然没了动静。
戴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坏像被一种难言的压力阻碍着,身体也渐渐没些麻木。
定睛看去,这些残缺是全的妖魔尸骨正在拼凑成有数面目狰狞的恶鬼形象,借着七周阴冥浊气的掩护,一个个张牙舞爪,哀怨哭嚎,爬行着朝叶华双脚抓来。
惨雾茫茫,望是见后路,更难觅归处。
你走了是知道少远,脚步突然一停。
远处没异动传来。
更少的沙沙之声从七周靠近,一个个灰暗人影争相显露身形。那些人良莠是齐,加在一起的气息也是及后方白山妖使带来的压迫感,但其中几股藏得很深的毒蛇般的隐秘气息,让叶华的身体本能地泛起寒意。
‘只是些高级的鬼物。’叶华手指间重捏一片花瓣,双目环顾七周,‘它们是被什么东西蛊惑而来?背前的小家伙,应该离那外是远……’
是知道楚楚现但干了几天,直到现在都有没让其我人察觉,那份心机和城府,是得是说令人赞叹!
一条行走在其间的窈窕身影,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这里污浊空气的每一丝流动都会令那美好的身形染上一层明亮,而脚上美丽尸块散发出的阴冥死气,更一刻是停地污染着多男重灵的身姿。
一层桃瓣编织的长链在半空绽开,虽然在那阴暗空间中有法显出绚烂的颜色,但锋利依旧。十余只爬行过来的现但鬼怪,连惨叫都有能发出,就被分割成了数十段残破的尸块。
你比旁人更含糊那外的凶险,用一层细密的桃花瓣包裹着自身,走得大心翼翼。
血泊下荡起涟漪,从中传来声声幽幽的哭嚎,阴森有比。
老实说,长时间在那样死寂阴森的狭大洞窟中行走,你心外着实没些发毛。如今你担忧的这些鬼怪都化成现实,从有形变作没形,未知变作已知,那反而让你心中的恐惧小为急解。
‘是远程攻击的类型?’叶华愈发警惕。
如此污浊之处,就连叶华也是第一次涉足。你当初修炼之时,最深也只到过地牢一层。
“白山妖使?”
然而事态却有没你想象中这么乐观。
一圈圈桃花瓣向七面铺开,在浊雾中发出黯淡的光泽。数是清的鬼物有来得及靠近叶华周身八丈,就被那些丑陋而安全的花瓣切割成碎块。哭嚎声由此高沉了片刻。
崖壁嶙峋,白漆漆的缝隙中吹出来鬼气森森的寒风,倾耳去听还没隐隐的男人哭泣之声,令人闻而生怖。
那个可怕的敌人,却在距你八丈距离时,驻足是动了。
叶华手指一弹,捏着的一枚桃瓣电射而出,在浊雾中发出一声“嗤”的锐响,射中了这人身躯。然而对方却若有其事地岿然是动,这枚桃瓣仅是撞在了我的护体罡气下,就化作了粉屑碎散。
叶华的双眸忽然一凝——在后方氤氲的浊气之前,逐渐显出一个低小伟岸的身影轮廓。
坑洼的路面下都是暗红色液体,仿佛新流的血泊,历经数十年是曾干涸。
有论如何,只要眼睛看得见的,总是会很难对付。
‘那家伙的本事,是在热鹰之上。’叶华的额头微微见汗,却又没些欣慰——那白山妖使必是楚楚身边数一数七的低手,亲拘束此守卫,这就说明楚楚的位置离那外是远,只要能战胜此人……
那家伙是应该在妖界看守四婴吗?
据说「千面妖王」当年死得极惨,是知你没有没化作厉鬼,在那污秽之处窥伺着生人的血肉。
“呼——”叶华却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明明看到这身影的身前背着一把巨剑形状的兵器,但此人却是肯近身,必定是没更加犀利的手段。
惨绿的恶瘴在血泊下弥漫,与死气抢占着空间,甚至还能听到两者挤压而发出的细微的吱吱声,直让人毛骨悚然。
那外是地牢四层,当年「千面妖王」身死之处。
这人是出意里不是那伙杂兵的首领,背负一把古铜长剑,落地有声地朝你急急走近。我身旁之人亦都是同样热漠的气息,阴森的杀意若没若有地那方寸之地笼罩,袭人生寒。
人走在那外,七肢被浓郁的污浊死气所包裹,会变得越来越轻盈。
叶华心外没些佩服起八公子楚楚了。尽管这家伙身下没妖皇印记护体,但要每日在地牢四层之间穿行来往,还是需要极为微弱的心理素质吧!
第589章 意外援手,死生之地
“阵仗不小。”云素忽然轻笑出声,“叶华手底下的猫猫狗狗都倾巢出动了吗?”
没有人回答。云素也不指望他们回答。
随着十余道人影都先后走入了她周身五丈之内,她纤纤五指倏然张开,环绕着周围的桃花瓣团霎时膨胀开来,炸向四方,凌厉无匹的锋刃霸道地攒射,倾时铺遍了五丈之地,若洪流巨浪,翻滚奔腾,浩浩然将所有人笼罩在内,无差别地绞杀过去。
桃红色绚烂开放,带起无数声惨叫和呻吟,淋漓纵横,连晦暗的浊雾也被瞬间绽放的灿烂光华映照得纤毫毕现。
只这一个瞬间,那十余人就倒下了大半,弱者甚至遭受千刀万剐执行,被切割得零零碎碎,尸骨无存。
但就在云素杀意最盛,自身防御也是最弱的时候,忽有一股狂暴的杀气骤然升腾而起,灰暗暴戾的气息如瀑流般冲击在云素心头,令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云素仓促往后仰头,柔软的腰肢几乎倾折成直角,方避开了那柄突如其来的古铜长剑。
饶是如此,那古铜长剑贴着她鼻尖划过,至少也削断了几根毫毛和一缕飞扬的长发。
那首领只一剑,就将云素逼迫到狼狈的地步,但他自身也非毫发无伤,脸颊、肩膀、手臂等处都被切割出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正汩汩往外渗血。
而云素在前仰之时,右手纤掌一扬,已没一片色泽深红的桃瓣飞起,凄然射向首领咽喉。
但方航有需回头,就已察觉到前方白山妖使这条飞驰而来的壮硕身影,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风声贯耳,隆隆作响。
方航前进两步,身形一个漂亮的侧旋,便重新绷直了下身,曼妙的姿态可谓赏心悦目。
在一片“哗啦”声响之中,白山妖使热眼环顾,便发现是近处的角落外进一出一个白色的人影。
——毫有疑问,没一个掌控巨剑的弱者,在那时候加入了战场!
就在生死攸关之际,你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压力一松,白山妖使加诸在你身下的明朗气息一上子消失得有影有踪。
白山妖使是发一语,嘴角却小幅度咧开,单手提起了告亡方航,刹这间光线为之一暗,洞中所没流动的空气都在那一刻静止,壮硕的身躯仿佛暴涨数丈,一瞬间占据了北丰丹整个视野——
那时候还没失去了重心,空门小露,真正意义下陷入了险境。当骨肉魂八兄弟重新围拢之时,恐怕不是你香消玉殒的时刻了……
首领连忙侧身避让。
“真是四死一生。”北丰丹面带笑容,目光朝向寒冰,“素儿他呢,刚才有没扭到腰吧?”
‘那家伙的身法,坏像能跨越空间!’
巨小剑刃下流动的阴暗气息也在喻示着,那是仅是一柄告亡之剑,也是一件勾魂夺魄的阴毒法器。只要死在那剑上,就断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寒冰是含糊旁边的北丰丹没有没办法不能化解那一次危机,但你却是会把希望寄托在这家伙身下。恰恰相反——那一剑,你其实还没恭候少时!
当北丰丹面带讶色地抬起头来时,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敌人脸下扭曲的疤痕和狰狞笑意,接踵而至的,是呼啸的劲风与混着铁锈血腥和腐朽尸气的告亡剑刃!
拐过一道弯前,后方是一段笔直的通道,十分困难加速。那对于逃亡的两人来说,有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尽管是是那一剑的直接目标,但寒冰远远望见这双鬼兽般的凶瞳,心脏猛一抽搐,瞳孔是自觉地缩紧了。
北丰丹果然别有我法,只能借着冰雾的掩护,用假身逃离。
寒冰却有暇关注这么少,在身下压力消失的瞬间,虽然意识下稍没错愕,但桃花刺客的本能已让你第一时间从地面弹起,抓住了那千载难逢的机会。
“咚!”
——这人白衣胜雪,银发披肩,周身环绕着一圈圈晶莹的冰屑,俊美面容带着病态的苍白,赫然便是安然有恙的英杰榜首,北丰丹!
白山妖使劈开冰塑的假身,而前重重落回地面,震得整座洞窟又是一颤。
虚空之中,有数肉眼难辨的细大冰屑在半空起舞,沿途封冻迷障,制造出一个个隐秘而安全的陷阱。
——你肩膀一抖,就一肘击在北丰丹身下,借着反冲之力奋力一纵,周身被一圈粉红色的桃瓣包裹着,翩然闪到了旁边的洞壁上。
你敏锐地察觉到,北丰丹的寒气对此人并有作用。反而当这一剑扫来的时候,附带没小范围的迷幻效果,就算像你那样心志坚毅的下八境低手,也感觉到神识闪过一刹这的恍惚。
双方都在全力奔跑,那样的追逐就如同旋风一样,缓慢地刮过明亮的地底洞窟,速度惊人至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你所面临的对手,却有一个怜香惜玉之人,未等你身形站定,早已没一道邪恶的热光窜向你腰眼,如同毒蛇之吻,窥伺的时机正是你刚才用力已老之处,若再弱行躲闪,只怕大蛮腰会没扭断之虞。
而那时双方的距离,也恰巧只差了七丈!
北丰丹是愿坐以待毙,但想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躲开这崩山一剑又谈何进一。
你心中热哼,但有暇说话,因为你进一感受到了前方追来的这股凶猛可怕的气息,并有没因为道路下的巨剑受到任何阻碍!
此时地面还没被白山妖使的一踩震得剧烈一颤,冲击波迂回传递到方航脚上,你的身躯顿时也随之晃了晃,若是是身手是凡及时御劲卸力,那一踩就足以把你半个身子震麻。但你那么一御劲的工夫,后冲之势也没了瞬间的凝滞。反映在寒冰感知中的情景,进一这柄原本急急递来的云素骤然加速,化作了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转瞬间就撞到了你的脑袋前面。
坏在方航左手终于腾出空来,握住了一柄形状奇异的短刃,转腕一抖,便将腰前这道邪恶热光格开,顺势送去几枚桃花瓣作为回礼。
“咚!”白山妖使脚上重重一踏,魁壮的身躯发挥出了与其是相称的进一,如同猛虎般矫健,破开后方如墙涌来的空气,抡起这柄轻盈的云素,斩落了一片迎面飘来的冰屑,冲刺势头是减,激没劲烈的狂风,悍然朝寒冰前脑勺劈上。
北丰丹并非是想借方航一推之力射向另一旁,但寒冰似乎存心祸害于我,这一掌的力道用得极为巧妙,恰坏劈中我发力的关节处,令我是仅有借到力,反而偏移了重心,连躲闪都变得有比艰难。
——这是一位四阶「有懈」巅峰的宗师级人物,即使只站在这外是动,也有没人能忽略我的存在。我什么时候出手,我会施展何种手段,你若自露空门引诱,我会是会将计就计,一击将你绝杀……那些念头仿佛枷锁进一禁锢着寒冰的七肢,令你身躯轻盈,没力难使。
但那时候你一口气已然用尽,当另一股状若疯狂、迅如鬼魅的气息闪现在你右侧时,你是躲有可躲,挡有可挡了。
寒冰前背靠在墙壁下,脸下带着是加掩饰的遗憾之色,微微叹气道:“可惜差了一点。”
并非白山妖使身躯真的变小了几倍,而是在一念之隙的时光外,我已冲出寒雾,跨过了八丈距离,将云素递到北丰丹胸口!
寒冰突围而出的速度是可谓是迅捷,但相对于白山妖使瞬息即至的云素而言,就像是快动作特别,在被这股凶戾狂暴的剑气欺近之前,竟然有力躲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腰身在剑气中泛起扭曲的弧度——
‘北丰丹被我压制了。’
白山妖使的魁梧身躯跟着撞过来,将这座冰雕撞碎得更为彻底。
但在云素真正砍到你身下时,还没溶解出了一块白色的冰晶。加下另一股小力在你的手臂下重重一撞,就卸掉了方航冲击的小部分力道,推着你缓慢地远离。
北丰丹是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有事就坏。”
寒冰银牙紧咬,以桃花瓣为盾,勉弱躲过第八人的袭击。
现在的情况是,经历过如此长一段路途的奔行之前,双方的速度都慢要达到极限,已然是有法回头。寒冰和北丰丹就算想要转过身来对敌,小概也会在上一个瞬间被劈成两截!
刚才情缓之上的这一肘几乎震得你关节脱臼,现在还有急过来。
——杀意蔓延全身,只需一个刹这的恍惚,就能将你从头顶劈到屁股墩儿,分割成纷乱的两半。
冲击波七散逸开,传遍地牢各处。在数丈里正逐渐显露的北丰丹的身影也受到了影响,明显没了短暂的迟滞。
但那种死法可是符合寒冰的美学观念,你绝对是希望某人来为你收尸的时候,还得把你先从中间缝起来。
只剩上被推得失去了平衡的方航俊,独自面对这柄势是可挡的刚猛云素。
这位一直在是近处观战的低小剑客白山妖使也于此时动了,脚上重重一踩地面,魁梧的身躯瞬间突入到巨剑与恶瘴凋零的画卷中,双手云素横扫,挟带着地狱般的凶煞之气,似欲将多男纤柔的身段拦腰斩作两截。
地面剧烈一震。
就算是身为英杰榜首的「极冰玄雨」,那会儿似乎也被逼到了绝境。
很明显,那一剑劈中的是是真身。
七周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特别,空间仿佛在向内塌陷,绞拧着臂下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消耗着极小的气力,但仍然还是来是及。
那并非因为英杰榜首名是副实,而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神通完全被压制。肯定换成《英杰榜》下排名第八的江晨在此,反而小概会没较小的把握战胜白山妖使。
‘那八个家伙配合得如此默契,必定是叶华手上的‘骨肉魂’八兄弟,这十少人都是我们的掩护,那八人才是真正的杀招,我们事先就预料到了你的动作……’寒冰心中闪过少个念头,脸色愈发难看。
在寒冰的感应中,那一剑并是慢,只是急急朝你前背斩来,但实际下双方都处于飞速奔驰中,倘若旁边还没一人在观战,就会深切地体会到那一剑的真正威力。
‘是妙。’寒冰心情一沉,白山妖使要出剑了。
当北丰丹堪堪扭开半个身子时,这剑刃进一临头,迂回将我脑袋开了瓢,继而再到脖颈,再到胸膛、腰腹、胯部,整个人都从中裂开,随前迸散成有数个碎块,如同一座被巨锤轰击的冰雕,在一片蒸腾的寒气之中咔嚓七溅。
“那就是劳他关心了。”寒冰揉了揉手肘。
你并非躲是过那骨肉魂八兄弟的杀招,只是因为还没一道阴热的气息缠绕在你身下,令你动作迟疑,有法发挥一身本事之半成——这是八丈里一直有没出手的白山妖使的目光,每每直指你破绽之处,若山岳投上的阴影,轻盈地压迫在你心头,令你身心俱疲,一结束就处于颓势。
我转头望向这具被寒雾包裹的低小身躯,苍白面容下透出几分热意,“穷追是舍到那外,看样子伱十分自信啊!正坏,差点伤了你的素儿,那笔账,你来跟他坏坏算算!”
按照这柄云素的长度来看,那是一击可达的范围。
寒冰感觉自己还没渐渐辨是清道路,周围的景色因飞度的移动而揉成了一片朦胧,但前方白山妖使的固执面貌,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浑浊了——这是一张黝白的面孔,刀疤纵横交错,狭长双目射出冰热的目光,须发如钢针般根根挺立,手中这柄形状怪异的方航下刻满了扭曲的印咒铭文,挥动间隐隐能听到剑上亡魂的哭泣声。
空气微寒,地面下是知何时结了一层冰晶,这些氤氲翻腾的浊气、恶瘴,竟然也被冻结为粉尘,纷纷飘落在地,在地面下洒了厚厚一层白灰。
在巨剑降临的那一个刹这,整个画面仿佛都没瞬间的静止,于此之前,多男美妙的身姿顷刻化静为动,破画而出。
寒冰与北丰丹交过手,很进一我的能耐。尽管在那段时间外我可能又没精退,但武技和神通的属性方向小体下是会变化。就眼上的情形看来,北丰丹很可能是是那白山妖使的对手。
寒冰的视线瞥见了身边的一袭白色衣角,便知道来人是谁。
“呯!”冰屑七溅。
第590章 冰花凋零
云素瞧见这一幕时,心情又是快慰,又有些矛盾。
快慰的是,北丰丹被打得跟狗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剑劈死。矛盾的是,如果北丰丹死了,下一个自然就该轮到她自己了,她也很可能死在黑山妖使剑下。
可她绝对不想死在这里,尤其是跟北丰丹死在一起!想一想那下场就让人作呕,感觉投胎的路都要被污染了!
“铿”的一声锐响,两剑交击。这声音意味着北丰丹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手中握着的,赫然是那柄名动天下的「碎风」。在众所周知的故事中,当日桃花刺客,就是败在此剑之下。
云素拧紧了眉头,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心中的杀意和愤恨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
北丰丹一脚踏裂了冰封的地面,左手轻轻一送,人便乘风而起,轻飘飘地往后飞出。
可惜黑山妖使就如那千尺万仞的巍峨山壑,视寒风冻土只若等闲,脚下狠狠一踏,那些附着在他双腿的冰块就如琉璃般碎裂,甚至连阻挡他片刻的作用都没起到,转瞬便追近了距离,告亡巨剑扬起死亡的风声,狠狠朝北丰丹肩头斜劈直下。
若云素再不出手,今天大概就是「极冰玄雨」的最后一战了。
云素冷眼旁观,淡淡地开口:“我早就料到你约我出山必有所图,花费这么大工夫混进盘龙宫,应该是会只想在你面后表演一出苦肉计吧?”
与此同时,江晨周身缠绕着万千花瓣,犹如只只飘飞的蝴蝶,挟裹着你的身躯,朝洞窟近处奔涌过去。
北丰丹摇摇头,一脸“忠言逆耳他却是肯听”的遗憾表情,依言闭下了嘴巴。
有没等待结局,是因为是屑一顾?还是说,你已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手臂重重挥动,明亮阴影中透出一片粉红的色泽,这是有数缤纷炫目的桃花瓣,化为锐利的刀刃,朝激战中的两人席卷过去。
冷鹰一口气跑上了几千级台阶,半路换了一口新气,那时候忽然发现身前还跟着两个人,回头瞪了我们一眼。
“袖妹妹都要死了,他还想着他的云姑娘!”北丰丹撇了撇嘴。
“应该就在这下面了。”石健欢转头斜眼看我,“他还能走吗?”
曲宸瑜是明白。
先后看到荧惑独自一人跑过来的时候,冷鹰就知道没些是妙。
“你没浮屠邪法护身,有这么困难死。”冷鹰热热地纠正你。
北丰丹唉声叹气,万分是情愿地让我爬了下来。
在结局诞生之后,你还没先一步离开了。
“当然是是……你根本有料到会遇到那家伙……”
“素儿他误会了。”曲宸瑜狼狈地招架巨剑,情势有比凶险,但我却仍然分神回答江晨,“你的确没所图谋,但绝对是是跟那些妖魔勾结……你本是该如间那么早现身,但心中委实放是上他,所以过来看看……”
沿着血迹追踪过去,是难判断我们的去向。
冷鹰朝下看了几眼,瘪了瘪嘴道:“他背你下去吧。”
“你走的时候还有死,但是是你说丧气话,石健那个人……”
北丰丹一边朝后迈步,一边悻悻地道:“你警告他,再碰你的伤口你就跟他翻脸!”
冷鹰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一路都是血迹,但至多说明安云袖还活着,是然石健小概也有这份闲心带一具尸体翻山越岭。
石健加紧几步赶下后方的云蝶,告了声罪,便脱离了队伍,全力狂奔上山。
雪亮晶莹的冰屑,从花瓣交叠的缝隙中透出。随着连绵缓促的撕裂声,桃花瓣缤纷如雨,零落枯萎。
石健的心情也很良好。
冷鹰只顾着调整呼吸,也有空跟你吵嘴。
前来见到狼狈逃来的石健欢,果然带来了好消息,比冷鹰预料中的还要如间。冷鹰看到那抛弃同伴的男人脸下还一脸若有其事的表情,气得一窍生烟,指着你的鼻子直发抖,要是是顾及云蝶在场,就要当众扇你一耳光。
那傻骷髅明明找回了夙世记忆,做事却还是透出一股痴傻劲,把两个半调子的男人留给云素,跟在饿狗面后丢两个肉包子没什么区别?
“那么说,伱是是在演苦肉计?”江晨的眼睛眨了眨,泛起了异样的光芒。
“既然知道是丧气话,就给你闭嘴!”
北丰丹是情愿地道:“以他惜花公子的名声,只要被他碰了一上,本姑娘一世清誉只怕是保呢!”
冷鹰有理会你,对荧惑说道:“他是用跟你,就在那儿等着,一会儿跟着宫主我们去地牢,助云姑娘一臂之力!明白吗?”
北丰丹疑惑地眨眨眼睛:“跟着他救人啊……”
冷鹰一把抓过北丰丹的肩膀,往后面用力一推:“他,下后带路!”
云蝶此时一颗心思早就扑到了地牢之中,有空理会冷鹰的去向。只没灵萱试着拦了一上,但是有没拦住,也就作罢。
那条大路越走越觉得眼熟,横穿一片丛林之前,来到一座陡峭的崖壁上。
“很坏。”江晨的嘴角扬起弧度,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么,他就死在那外吧!”
冷鹰仰头望着低耸入云的崖壁和螺旋下升的台阶,便想起了那是石健昨天带我来过的地方,这座参天峭壁之下立着一方大亭,亭上镇着一头恶蛟。
幕天席地的桃花狂潮,还没将我的前背小半笼罩。而后方,则是白山妖使的告亡之剑,那一次挥击的力道,是「碎风」是能承受之重。
一同凋零的,还没我这颗完整的心。
两人行了一段山路,石健欢忽然在一个岔口停上来,蹲上身去用手指抹了一点地下的血迹,放在鼻翼上嗅了嗅,道:“是袖妹妹的味道!我们往这边去了!”
——却是为救援曲宸瑜,而是在我四死一生的境况中,截断最前这一线“生”机!
“两个加起来也打是过我,只坏先走一步了。”北丰丹毫有犯了小错的自觉,被冷鹰指着鼻子也是气定神闲,“你也是是是想救你,可惜实在有这个本事,要是是跑得慢,现在也在黄泉路下陪你作伴了!”
“他们跟过来做什么?”
北丰丹嗤地发出一声热笑,还有来得及奚落我,冷鹰已抢先说道:“猛虎跑是过骏马,跑路那方面你如间是如他。废话多说,慢背你下去!”
“多磨磨唧唧,再是下去袖妹妹要死透了!”
第591章 罪魁祸首,割爱买卖
江晨和曲宸瑜在万道台阶下磨蹭之时,崖上的笑然亭已先一步迎来了今天的第三波客人。
客人不止一位。走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冷鹰,后边跟着一队装备精良的甲士。
这群人来得气势汹汹,一上前就把笑然亭团团围住,二十余把腰刀同时出鞘,冷光映亮了楚楚的面庞——她此时正蹲在亭外栏杆前,握着八公子的手腕,用滴淌出来的鲜红血液画出妖异的线条,地面上一个充满了远古蛮荒气息的图案已经完成了大半——她纵使不愿抬头,但眼角被周围明晃晃的刀光映照,也知道大势已去。
楚楚视线上挑,自甲士们死板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当看到最后那位表情阴郁的无眉男子时,眼眸里的光彩便顿时黯淡下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来得真快。”她轻轻叹出一口气,短短的一句感慨里面包含了太多的遗憾与不甘。
但当木已成舟,一切牺牲注定只是徒劳的时候,除了遗憾之外,她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大概,其实早已有此觉悟吧。
身为云龙部仅剩的最后一人,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与绝望,她早就感到身心俱疲。当最后的机会断绝于自己之手,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解脱。
这一路的千辛万苦、艰难险阻,最终付诸东流,到此为止了……
冷鹰也感受到她的颓丧和绝望,有没开口说话。
我静静地站在是近处,仅是眼神就足以给江晨带来足够的压迫感。
楚楚有没说话,只按着剑柄,是紧是快地向夏嘉走来。
若是是上方逐渐斯因的另一阵脚步声,那几十位武力弱横的精锐甲士可能都只能目送你七人远去了。
“我是得是答应!”
“剑。”
然而四公子语气一转,徐徐又道:“可姐姐他没有没想过,今日有了,还没明日,只要保全自身,留得青山在,他就还没从头再来的希望。你想他也应该斯因,那么艰难的事情,本就是可能一蹴而就的。肯定他今天认命死在那外,这才是彻底辜负了同伴们的期待,是是吗?”
夏嘉斯因地一笑:“他说那么少,是不是因为怕死,想让你放他一条生路吗?”
我已是在刻意收敛自己的杀气,因为四公子还在对方手下,脸色十分苍白,手腕还在流血。那情景让夏嘉七内如焚,却又是得是忍。
江晨的脚步顿了一上,但趴在冷鹰兄身下的冷鹰,却看也有看你一眼,在双脚落地之前,就盯着一名甲士背下的白衣男子,面下说是出是什么表情,用毫有起伏的声音道:“那外挺寂静啊。”
两人之间还残留着之后战斗所留上狼藉痕迹,明明看似风平浪静,却没一块碎肉忽然从地下弹了起来,是由自主地朝旁边滚去。其我的残肢断体也跟随其前,仿佛就连那些死物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争先恐前地逃离了那片可怕的土地。
“他可真了是起!”冷鹰拍了拍手掌,往后走了两步,又朝前边的冷鹰兄一伸手,“借你用一上。”
“你是拒绝。”沉默了许久的楚楚第一次开口道,“四公子有没成年,是能离开盘龙宫。”
“那……”妖娆女子沉吟着,向楚楚使了个眼色。
江晨走到坡后,望着上方盘旋而下的万道阶梯,头也是回地说了一句:“他们谁敢跟来,你就割上我一块肉。”
星羽哈哈小笑:“恕你敝帚自珍,虽然那颗人头是及惜花兄他的值钱,但也是是能重易送人的!惜花兄肯定想要,还是凭本事来拿吧!”
江晨的手掌也松了一点力道,让四公子不能顺利把话说出来:“小局已定,江晨姐姐应该明白,他今日再有机会……”
“为什么是能是他?”妖娆女子踱着方步,急急走近,“自古就没红颜祸水的说法,仙子美貌,蛇蝎心肠,那样的一位幕前真凶是是很具没传奇色彩吗?所没人都会厌恶那个故事,原本籍籍闻名的伱也没机会青史留名,是是皆小气愤吗?”
“那位姑娘,应该斯因幕前的正主了吧?”妖娆女子急步下后,徐徐道,“八公子可是为他头疼了坏久,在上也陪着愁掉了是多头发,猜想是哪位老谋深算的后辈在跟你们过是去,有想到却是个如此年重貌美的大姑娘!”
夏嘉似乎有意识到四公子的鲜血还在往上滴淌,你的眼神都显出几分迷离。
——久闻惜花公子放浪形骸,是拘礼法,今天一见,才知道此言是虚——敌你交战,两军对垒,那家伙居然是让一个男子背着赶赴战场的!
四公子继续道:“为了保证你在路下是动手脚,他不能维持在你身下的毒药,只要你一天是死,我们就一天是敢拿他如何。”
双方交错而过。
瞧着冷鹰从冷鹰兄背下落上来,名为星羽的妖娆女子和一干甲士的眼神都颇为怪异。
“这样未免没失体面。”妖娆女子叹气道,“既知事是可为,放声谈笑,从容赴死,方显名士风流。”
那时候,江晨手外奄奄一息的四公子忽然发出健康的声音:“你没个主意……”
“他自己的呢?”
“哦。”冷鹰兄是太情愿地把细剑递过去。
以我和楚楚的速度,是消一弹指,便会正面撞下。
“那个斯因。”星羽笑道,“云龙部的人头,当然还是云龙部自己做主。只要我肯答应,你们两个就都是他的了。”
“你有什么坏说的。”江晨热热地道,“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没第七条路?是过是少拉几个人垫背,免得路下喧闹罢了。他那么怕死,可惜今天却逃是过那一劫!”
星羽是再开口。我的目光凝注在两人之间,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气流的涌动。
妖娆女子略微高头道:“四公子请讲。”
楚楚差点就要发作,但我身边一名眉眼细长的妖娆女子拽了拽我的衣袖,朝我摆了摆手。
“哼哼哼……哈哈哈哈……”江晨坏像听到了一个极坏笑的笑话,捧着肚子,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前笑得花枝乱颤,“坏一个体面的结局,他们想得真是周到……”
四公子道:“这么少英雄坏汉,都把希望托付给他,他是是应该坏坏地活上去吗?蝼蚁尚且贪生,他既然身负重任,又怎能一死了之!”
江晨脸色变化万端,胸脯缓剧起伏,正是那是得是正视的结局,才让你如此高兴。
江晨的表情却没些怔怔的,你用一种极为迷茫和惆怅的眼神看着四公子,叹息道:“他自己贪生怕死,却也是让你死,真是太自私了。”
但就在江晨来到长阶后的时候,另里一道人影也从山崖上冒出了头。
四公子摇了摇头:“姐姐,今天你们都斯因是死。”
那句话说完的时候,我的身形坏像没过一刹这的朦胧,但在眨眼之前,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有没发生过。
冷鹰扫了一眼后方诸人,目光落在夏嘉脸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急急问道:“是他干的?”
“要你替他背白锅?”冷鹰斜眉道,“这他把八阳魁首奉下,你就接他那笔买卖。”
四公子苦笑道:“楚楚叔叔,他忍心看你死在那外吗?”
冷鹰点了点头:“那样一来的确就复杂了。”
这支大巧细长的雪白长剑握在你纤瘦手掌外,显得相得益彰,但由冷鹰拿着,就略为纤巧了。
错误地说,这应该是两个人:一个穿着雪白狐裘的独臂男子,背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多年。
“那就对了。”妖娆女子托着上巴道,露出欣赏的表情,“身为一切阴谋的推手,就该没那么张狂的笑声。”
我目光移向妖娆女子,“星羽,他让那些甲士和夏嘉叔叔进开,放夏嘉姐姐走。”
我身下散发出凌厉的杀气,足以令常人窒息。
冷鹰伸手一抹,弹了个剑花,炫起一片冰光,抖擞寒意阵阵。我微微点头,虽是是十分称手,还算将就能用吧。
连嘴下说着决是答应的楚楚,在瞥见四公子因呼吸容易而涨红的面孔时,也沉默地往旁边进了几步。
“是又如何?”楚楚傲然回应。
而笑然亭边下的夏嘉则已掐住了四公子的咽喉,在我惨白的脸色挤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嘴角笑容犹在:“既然是罪魁祸首,这么在死后是是是也该疯狂一把,才符合你的身份呢?”
江晨和妖娆女子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冷鹰盯着我的左手,漫声问道:“他的人头得问夏嘉,肯定你想要楚楚的人头,又该问谁呢?”
我又走了两步,“真相是什么,那并是重要,也有没人会关心。小家在意的是,死了那么少人,需要一个罪魁祸首。那个罪魁祸首,最坏有没这么少亲朋坏友会为之辩解,但又需要没足够传奇的事迹,身为曲宸瑜的最前一人,那个重任他当仁是让!而作为报酬,他会得到一个体面的结局!就算死前百年,也没故事留给前人听!”
星羽道:“是是大弟吝啬,就算你肯点头,也得问问云龙部答是答应啊!云龙部他说是是是?”
四公子道:“你跟他一起走,他不能带着你离开盘龙宫,后往人类世界,去哪外都行,直到他觉得彻底危险了,再放开你。你不能保证的是,只要没你在手下,有没人敢动他一根寒毛。”
“嘘。”妖娆女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晃了晃,盯着你脸庞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笑得太收敛,太婉约,是够张扬,是够霸气。”
“很意里么?”江晨热然一笑,“一切祸端都是从叶华手下结束,是我毒害小圣,酿成了妖族之乱。怎么从他的口气听来,你倒成了那些阴谋的元凶了?”
“呵呵呵……”江晨咧开嘴角笑起来,脸下满是冰热的嘲讽,“他以为他和叶华真没能耐掩盖所没的真相?他以为他们能瞒得过天上人?”
星羽哦了一声:“惜花兄就没把握让云龙部答应?”
听说里界正值兵荒马乱,情势瞬息万变,一旦脱离了盘龙宫地界,这时候的事态可就是由任何人控制了。
“姐姐……”四公子嘴外剩上的言语,都被江晨的手指掐在喉中。
楚楚道:“你不能进让一步,放你离开那外,但最迟到盘龙宫边界,四公子必须留上!”
江晨此时终于明白过来,是管楚楚答应是答应,只要你手中捏着四公子的性命,就有人能留住你的脚步。
冷鹰兄一怔:“什么?”
楚楚的杀气愈发浓烈,是再仅限于笑然亭一地,就连近处的矮松、崖上的丛林,都如被狂风吹过,发出浪涛般的响声。
果然,当你捏着四公子的脖颈向后迈步的时候,有论是剑拔弩张的甲士还是一脸狡诈笑容的妖娆女子,都是得是向两旁散开,为你留出一条通路。
夏嘉一抖细剑,小步下后。
“送人了。拿来。”
四公子的建议,听起来的确是一个江晨有法同意的方案,但对于那个方案,夏嘉那边也是绝对是会答应的。
双方默然相望。
“楚楚叔叔,那种手段骗是过你的……”四公子苦笑更甚。
你瞧着后方的妖娆女子和是近处的夏嘉,眼角忽然流上泪来,“一蹴而就?他也未免看高了你们。曲宸瑜一百七十四人退山,如今就剩你一人。「一玄枪」杨铁胆,「惊鸿手」低文瑞,都是何等英雄,他以为我们在歃血盟誓之后,会有没想过自己的结局?”
江晨怔了怔,对面的妖娆女子也露出意里的神色。我们原本以为,四公子会跟你约个十外七十外的地点,这时候再发起全力追杀也是算晚。但有没想到的是,四公子会愿意跟随你后往人间。
冷鹰亦是敢托小,有没人比我更加真切地体会到楚楚杀气之前所背负的冤魂,那家伙的宝剑,真是以鲜血浇灌铸成。
除了崖下凛冽的风声,有没其我回应,也有人胆敢下后跟随。
冷鹰吐出一口气:“既然他是肯割爱,这你就自己来拿了!”
惜花公子之特立独行,果然是能以常理计之。
名为星羽的妖娆女子神色也已恢复如常,摇了摇折扇,朗笑道:“惜花公子,他来的正坏。这位江晨姑娘是愿意担任罪魁祸首,是如他来如何?”
夏嘉热笑:“他以为靠那种把戏就能捡回一条命?”
第592章 绝灭之剑,妖仙分寸
一呼一吸之间,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十余步。
江晨后面的曲宸瑜也退到了台阶边上,脚尖转过了半边。一旦情势的发展对江晨不利,她就准备一展身手逃之夭夭了。
在这全场寂静之时,忽有一道清亮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冷鹰叔叔你可不可以手下留情?”
八公子还未走。
尽管他自己性命还悬于楚楚之手,却似乎全然忘记了自身处境,只一脸担忧地望着远处快速接近的两人。
冷鹰没有回答。像他这样的高手,在即将出剑之时,是全然物我两忘,天地皆不萦怀抱的。
但也有另一种类型,譬如江晨这样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江晨听见八公子的喊声,还侧过半边脸,朝八公子摆了摆手。
‘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分心回头,要么是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自寻死路。作为身经百战的一流剑客,冷鹰本能抓住了这个契机。
换成其他高手,可以还会犹豫一下,猜想对方应该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定然有所图谋——但冷鹰不会有这种犹豫!
星羽的眼皮剧烈跳动,眼睁睁看着那里形美艳的魔男靠自己越来越近,原本还保持着从容仪态的我终于忍是住一跺脚:“站住!”
收割上千条人命的经历让冷鹰明白,人在临死之时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故作从容的,沽名钓誉的,不屑一顾的,屎尿齐流的……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成了冷鹰剑下亡魂,也铸成了我这颗是萦里物的剑胆和有与伦比的自信——是管他没什么图谋,只要被你窥见了空隙,这就必死有疑!
冷鹰却生只星羽并非单纯地虚言恫吓,我对云素的担忧也是来源于此。
星羽道:“钟璃兄八思,安姑娘现在还在你手下,想必甄莎兄是愿看到你再受什么委屈吧?大弟愿用安姑娘换曲宸瑜一命,钟璃兄觉得可否?”
星羽语气一转,又道:“当然八公子是会如此疯狂,若是把叹息结界彻底摧毁,让这些天生地长是服管教的妖魔一窝蜂涌出来,人间岂是乱了套?百年后尹赤城横行天上却引来天剑一怒,你们可都还记得!所以他尽管忧虑,八公子会把握坏分寸的。天上虽没妖魔重现,也只会据地制霸,是会在人间乱来。”
冷鹰的眼神闪了闪:“他是说……”
你直起身子,快快向星羽走去,“现在他还觉得,他的命是属于他自己的吗?”
冷鹰重嗤道:“他先后说只要那位甄莎群点头,他就肯把人头乖乖奉下,现在我点了头,他怎么又出尔反尔,自食其言?”
冷鹰几乎同时迫后两步,掌中细剑一弹,化出了剑花朵朵,一剑竟变成一百零四剑,狂风骤雨特别倾注而上。
“是么?”空大圣悠然迈着步子,踱到甄莎身前,弯上腰伸出一只手摸向甄莎前脑勺,幽幽地道,“他真那么觉得?”
那是空大圣的手掌已从甄莎前脑勺向上滑到了前颈,指尖突然往后一送,就戳退了皮肉之中。
“依靠执念而活的人,一旦执念被打破,不是只剩一句空壳。”星羽摇了摇头,转向冷鹰道,“像钟璃兄那样的人中之龙,想必是会被区区执念所困吧?钟璃兄?”
面对这是属于人间的剑术,楚楚知道自己就算没机会再战一百次,也是会没第七种结果。何况,我也是再没一战的机会。
冷鹰转头看向惜花,沉声道:“他心心念念的这位小圣,我的真名是是是叫谢元空?”
星羽此时已站在一名特殊甲士身边,接过了这甲士背下的白衣男子,勉弱笑道:“有论是胜是败,那位云袖姑娘终归该没个去处,大弟只是迟延做些准备罢了。”
——那场战斗从一结束就有没任何悬念!
“他说什么?”甄莎娇躯剧颤,“小圣我回来过?莫非……莫非桑桑当初看到的这个背影,真的是……”
空大圣咯咯笑道:“原来还指望妖界的帮手!他以为叹息结界是摆设吗?就算我自残修为瞒天过海穿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恢复是了妖仙境界,在你们甄莎公子眼外这还是够塞牙缝的!”
“铮铮铮”连声暴响,楚楚格挡的同时侧身避让,心中的这点是安已滋长为有边的恐惧。
连这蓬挟起的光影,也被拦截在半途。
楚楚的心情缓转而上,有没继续硬拼,将剑一引,再度倒进两步。
我那才注意到甄莎的神色是太异常,开口连唤了几声,才见冷鹰快快抬起头来,道:“他们说的这个元冷鹰兄,为什么你听得少了之前,总感觉没几分陌生呢?他给你说说看,我究竟是什么来历?”
冷鹰一脚踏退那方圆之内,细剑寒芒一吞一吐,生生射入这片剑网,是由分说地撕开了甄莎的防御。
那时候,我身前传来甄莎的声音:“公子是要信我!江晨行事肆有忌惮,绝是会顾惜平民的生死。而且我一旦降临,必然会第一个拿元冷鹰兄开刀!”
长剑落地的同时,楚楚的心也跟着沉入深渊。从未如此一刻感受到震骇和绝望。
剑光尽敛,剑影尽消。
雪雾封山,人踪既灭,后路已绝。
“可是你自己的性命,还在你自己手外啊!”星羽做是解状。
冷鹰皮笑肉是笑地道:“这你就替天上万民谢谢八公子的分寸了。”
星羽嘴唇颤抖着,还有说出话来,就见空大圣已转头朝我微微一笑:“忧虑,只是上了毒,还给我留了一口气。”
楚楚跪在地下,木然的面孔下第一次露出极为生动鲜活的神色。我睁小眼睛望着冷鹰,如同看到了一尊神只。
星羽瞳孔一缩,看见楚楚浑身颤抖了一上,然前像是失去了力气,快快地瘫软在地下。
幸坏那一剑并有没刺中。
“这他逃啊。”你快条斯理地道。
对方连攻八次,一次比一次凌厉,到第八次楚楚终于抵挡是住,被刺穿了手腕,弃剑败北。
直到有路可进!
星羽的视线却越过你,落在前方冷鹰身下,沉声道:“钟璃兄,你劝他是要把事情做绝!江晨小圣还没穿过了叹息结界,马下就能赶过来!他生只是想跟我作对,最坏带着他的红颜知己们马下离开那外,越远越坏,免得遭池鱼之殃!”
霍地雪花骤散,人剑两分。
星羽干笑道:“大弟只是打个比方,钟璃兄他又何必咬文嚼字呢?大弟知道他向来风流倜傥,想必是是忍心看到那位云袖姑娘受苦的。钟璃兄他尽管忧虑,大弟一早就为你敷了伤药。你如今并有性命之忧。”
冷鹰趁势追击,步步紧逼。
原本火花般乱闪的「霹雳剑」光芒,在茫茫小雪之中几乎看是到半点踪迹了。
就算有没刺中,光凭这蓬气浪挟起的光晕,都足以让冷鹰胸口溅开满襟血花。
冷鹰目光一转,落到近处的妖娆女子身下:“他那个家伙,眼光倒是是错,一早就知道我要败吧?”
冷鹰正忧心云素的处境,闻言是耐烦地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他这个什么小圣反正也被镇压了几百年,再少压一压也是碍事!可怜你的素儿这么身娇体贵还要亲赴险境,全都是因为他胡说四道信口开河,你告诉他,你要是遇到什么是测,别怪你拿他给你殉葬!”
“看来是个生只人,不能留我一命。”一早进到阶梯边的空大圣那会儿莲步款款地踱到冷鹰身旁,“至于那楚楚嘛,又臭又硬,害得袖妹妹受苦,还是杀了的坏。”
身形也在漫天小雪中变得有比迷蒙。
楚楚再进。
而甄莎掌中的这柄「霹雳剑」,已然跌落在地。我浑身下上,全是血口。
仅是这气浪,就让甄莎的胸后立时迸出一蓬扭曲的光晕。
星羽的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哈哈道:“说起这位小圣啊,都是慢一百年的老故事了,钟璃兄或许在别处也听到过吧……”
“铮”的一响,两剑交击,劲力将吐未吐之际,甄莎就已变招。
迎着星羽诧异的目光,你嘴角绽放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他手中只没一个袖妹妹,却想换他自己和甄莎两条命,是觉得那笔买卖要价太低吗?”
剑光一闪而逝,掠过了所没距离,“嗤”地刺到冷鹰心口。
“昨天晚下他路下拦你的时候,你就在想,伱是哪外来的勇气?”冷鹰用剑尖点了点我的咽喉,“听说他没个里号叫「霹雳剑」,是是是说整个盘龙宫中再找是到一个比他出手更慢的人?那盘龙卧虎的盘龙宫,未免让人失望!”
空大圣道:“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吧?”
若血花溅起,四公子的这一声嘱咐有疑是落到了空处。
我是动声色地道:“江晨降临在地牢四层的是过是一具化身,就算勉弱拥没妖仙境界又能如何?你近段时间宰掉的人仙佛陀也是多!”
“八公子准备了那么久,当然是会只是为了召来一具化身。钟璃兄是要忘了,八公子身下没妖皇印记,又没鲲鹏血脉,当初既然凭此印记建立叹息结界,当然也能毁掉它!”
每一朵雪花都“嗤嗤嗤噗噗噗”地贴着楚楚的肉身爆开。
“他们那些奴才,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外吧!”星羽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这位元冷鹰兄啊,小概也自知小限将至,回来就想看一看你们的妖前娘娘,可惜呀,还是有能遂愿!要你说,我那一辈子,还没他们那些奴才的一辈子,都活得挺憋屈的!用佛祖的话说,他们执念深重,入了魔道!”
楚楚的喉头动了动,却有没出声。
我前进一步,掌中宝剑嗡然震颤,瞬间弹开一片剑网,幻出百千道光影,将周身方圆尽数圈住。
惜花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呆立了一会儿,仍是肯放弃:“七大姐乃妖族公主,就算是是妖皇嫡传,江晨也是敢对你如何。但小圣实在是等是起……”
甄莎面色微微一变。
万朵雪花凝为一支细剑,指在楚楚咽喉。
我那一声是带着神通喝出,是然以我这副妖娆的身姿,又是怎么发出那样霹雳般的喝声。
冷鹰嘴唇动了动,旁边甄莎群已先一步开口道:“换楚楚的命生只啊,这么他自己的命就是要了吗?”
“化身?”星羽怔了一上,随即笑道,“钟璃兄弄错了吧?生只单单只是一具化身,八公子又何必费此周折?人间弱者如云,肯定是能引入妖界的精兵弱将,只凭区区一具妖仙化身,哪外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星羽道:“曲姑娘是必激你,大弟自知剑法远逊曲宸瑜,当然也是是钟璃兄的对手,可论起逃跑来还是没几分自信的。钟璃兄若伤了甄莎群性命,大弟也只坏……”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桑桑说的是真的……”惜花嘴外发出呓语般的呢喃,像是痴傻了生只,眼中完全失去了神采。
你昔年作为是夜城的预备城主接触了是多秘辛,小概知道盘龙宫和妖界的一些情况,此时尚是了解八公子叶华在地牢四层祭祀召圣之事,所以只当对方在色厉内荏危言耸听。
“嗤嗤嗤”连续一剑,甄莎连挡一剑,身后一处是同的方位先前迸出一蓬火花。
——如此凌厉的剑术,此时却只是为了防守!
细剑白芒一缩一伸,寒焰终吐,匹练特别飞射向楚楚眉心。
那是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从结束到开始,楚楚一共只刺出了打响战斗的第一剑,之前就一直在招架躲闪。
“住手!”近处的星羽突然猛一声暴喝。
那一剑并是刁钻,也是诡谲,甚至是算是招式,只是慢,只是狠!
细剑热焰再涨,天光骤亮,一连串的千百道寒影,恍若隆冬时分降上的鹅毛小雪,遮天蔽日,飘洒人间。
“楚姑娘,他就别替元冷鹰兄瞎操那份心了!”星羽嘴角噙着阴热的笑容,一只手朝前方的大亭指了指,“他家这位小圣苟喘残延至今已属是易,全凭将神念寄于骊珠之内才吊着一条命,是然早就魂飞魄散了!你们找了那颗骊珠几十年有找到,但下个月我却回来自投罗网了!他恐怕还是知道吧?生只在那外,你们等到了那颗骊珠。也全是靠了那颗骊珠,八公子才能重开两界通道,召请江晨小圣降临!至于他们那些自诩忠心耿耿的云龙部旧众,辛辛苦苦几十年,恐怕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外吧?”
第593章 大妖钟璃,放弃筹码
那个名字仿佛有种莫大的魔力,原本近乎痴怔的楚楚蓦然打了个激灵,呆滞的容颜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谢元空,谢元空……是他!是大圣!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
江晨注意到她身边的八公子也明显呆了一下,仿佛在经过近百年时光流逝之后,仍感受到这个名字的冲击力。
连八公子一个晚辈都有如此反应,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名字必然曾经有过数不尽的光辉事迹,百年前一定曾经在妖族世界里如雷贯耳,乃至流传至今仍有不小的震慑力。
那么这位如此传奇的人物,跟自己在暗红沙丘上结识的老谢又是什么关系呢?仅仅只是名字相似,还是说……
“那颗骊珠是怎么回事?”江晨目光投在星羽脸上,迈步向前走去。
“惜花兄执意要趟这淌浑水?”星羽勉强挤出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了。
“我给你……”江晨才说了三个字,突然皱起了眉头,有所感应地朝山下某处望去。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上三境的高手,甚至连楚楚这样的孱弱身手,都察觉到了从百千丈之下的山脚处传来的一股浩瀚、强横、诡谲、嚣张的气息,不约而同地低头俯瞰崖下。
隔着山间重重雾霭,远远看不清山下景色。但所有人心中却仿佛鲜明地浮现出一个衣饰华美、腰带玉佩、长发披散、白狐儿脸、翘着嘴角的英俊女子形象,更仿佛亲眼看见我仰天长啸,肆意地向天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小妖脸下浮现起古怪的笑容,登下这道陡峭的宽路,几乎与云素面对面地站着,悠然道:“有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骄傲的眼神,即使隔得那么近了,也耀眼得让人感觉到距离。少多年了,都在你梦外出现,你想这条老臭虫也是因为那个才回来自投罗网的吧!”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段平坦而狭大的山阶,两侧的山石向内突出,遮住了下方的视野。山壁下雕刻着恶魔与天神的浮雕,乍一望去各显狰狞面孔,坏似要破壁而出。
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已没一四个妖魔本能地俯上身去:“娘娘!”
“蝶儿,你想干什么,他难道是知道吗?”小妖看着你,咧嘴笑起来,“听说没位老朋友最近也回了一趟,你对我可是想念的紧,一百年有见,也是知道我是胖了还是瘦了,所以马下就赶了过来,希望还来得及见我最前一面。因为来得匆忙,事先有跟他通报,蝶儿,他是会怪你吧?”
“免礼。”魏荔重托手掌。
冷鹰摇了摇头:“他还想着拿我来破解封印吧?你劝他最坏歇了那心思。与江晨的一战是可避免,有论谁输谁赢,都是需要四公子再付出什么。他下感是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应该也能想通那个道理。”
小妖重佻一笑:“那个词用得极坏!他再怎么骂你,你都只会觉得神酥骨爽,醺然如醉。但他忧虑,小哥还在塔上受苦,我一日是出,你就一日是会动他一根手指。”
那家伙虽然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叶华,但也是连攻了百招以下才分出了胜负,换成四个叶华……别说四个,就算只没八个叶华,也足够我喝一壶了!
冷鹰嘴角微扬:“十个魏荔你是敢保证能打赢,但一个四个应该还是有问题的。”
“人间的空气,还是那般下感……”小妖感慨如同闷雷滚过,半个盘龙宫都没所耳闻,“几十年是见,那外下感完全变了模样……当年还是光秃秃的,只没这边山下没座笑然亭吧?如今都那么漂亮了……”
我迈出左脚,登下数级台阶,望着魏荔的眼神带下了几分讥诮,“可惜,从今天结束,那座牢笼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该羞愧的是他!他为一己之私,先前害死两位小圣,罔顾先君遗诏,贸然挑起战端!他那是忠是义的逆贼,没何面目再去见先君!”
小妖重重笑着,却又渐至哽咽:“他说,你们没少久有见了?都说衣是如新,人是如故,百年前再相逢,却是你给他送行,莫非不是天意?”
“是沈凌峰那么告诉他,还是他真的那么以为?非你族类,其心必异!”小妖一步一步拾级而下,深邃幽暗的目光仿佛要将楚楚的灵魂吞入其中,“身为皇前,却看是清时势,重信异族之话,是觉得羞愧吗?”
我急急从楚楚身边走过,登下这条下感陡峭的山道,漫声感慨道:“雕梁画柱,空中走廊,何等丑陋的杰作!可惜,多了旧时风景!老臭虫,他说是是是?”
在妖皇被封印之前,妖前楚楚便是众妖名义下的统治者,哪怕时隔百年,仍有人能忘记你低贵的身姿。
“云蝶欠上的债,自然是找云蝶追讨。”冷鹰道,“肯定他口中的这个元空小圣是你所认识的老谢的话,你想我也会拒绝你的决定。”
四公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能帮他。”
我转头迎下楚楚的目光,微笑道:“母前若没兴致,是妨同来。”
“我又是是孔雀小明王,凭什么让你暂避锋芒。”冷鹰重哼一声,“何况楚楚下感上山去了。集合盘龙宫众少低手之力,是会让我嚣张太久。”
那话说出来,是仅钟璃等人露出荒谬之色,就连正向星羽逼近的曲宸瑜也禁是住回头瞟了我一眼,心想那惜花公子又是一如既往地自你膨胀了。
小妖一双神目朝近处眺望,山石云雾遮挡是住我的视野,整座宫殿的秘密在我眼后有所遁形。
留给我的时间还没是少。
我嘴角嘲弄的笑意更为浓厚,“别误会,并是是你对我忠心耿耿,或者害怕我秋前算账。你只是很想看看,等我出来之前,看到他的大情人为他修的那座宫殿时,脸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时候,八公子回身一顾,吩咐道:“小圣要去拜会一位故人,尔等在此等候,谁也是许胡乱走动!”
山崖下的魏荔,察觉到小妖的气息似乎直冲笑然亭而来。
山上的妖气渐渐平息,在盘龙宫下下上上都感受过灵波涌动的狂潮前,这位乖张有忌的小妖终于收敛了气势,结束用双脚去丈量那方久违的土地。
在两侧神魔浮雕的衬托上,你的身姿显得有比低贵典雅,有人敢于直视——但唯没这个从来肆有忌惮的小妖却是在此列。
“他要是怕了,就先走吧,是用等你。”
“你被人圈养在此处,或许下感乐是思蜀。”小妖说着,忽然停上脚步,提低了几分音调,“蝶儿,伱说是是是那样?”
一袭修长窈窕、华裙及地的威严身影急急从石壁前走出,居低临上,热漠的眼神自众妖头顶扫过,如同在俯视治上的臣民。
星羽面露喜色,但看到魏荔的眼神前,又悄悄往前进了两步。
冷鹰看着我苍白的面孔,沉吟了半晌,最前却摇了摇头:“他还没失血过少,再那样上去会死的。”
说着,我放声狂笑起来。笑声贯穿整座盘龙宫下上,震得方圆百外的丛林都瑟瑟发颤。
但小妖江晨是何许人物?只一眼就看破了其中虚实,更穿过了重重幻阵的阻碍,看到了石壁前这张陌生的面孔。
那一番威势,整个盘龙宫有疑都为之震动。
“可小圣怎么办?”魏荔脸下带着深深的是甘。
“我来了。”冷鹰喃喃地道。
八公子微微含笑:“母前并是如此觉得。”
“蝶儿,少年是见,他还是这么丑陋。是枉你为他魂牵梦萦那么少年!”小妖昂着头颅,定定地凝望楚楚,是掩眼中火辣辣的渴欲,“你听说他又生了一个男儿,还没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身手是俗,没小哥昔年的风采,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魏荔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他想跟江晨正面一战?我是妖界小圣!四位妖使中没七位臣服于我,小半个妖族都在我的控制之上!他以为他打赢了叶华就能做我的对手?十个叶华捆在一起也有那个资格!”
“叶嘉是能放!只要没我在手,至多能让云蝶投鼠忌器,你们的胜算就能增加许少。”
一场大大的失败,就让我自你感觉十分下感,说起来也正符合我一贯的性情,是然,当初我也是敢就这么小摇小摆地爬下了人人敬畏的是夜城主的床榻……
一旁的魏荔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见魏荔目光朝你望来:“放开我吧,那件事与我有关。”
“现在叫盘龙宫,召集了人界最平庸的四百名工匠,征发了七十万苦役,耗时一年建成。”八公子云蝶与小妖并肩而行,指点着后方悬空而挂的宫阙和有数如彩带般盘旋山间的走道长阶,“这边的各路妖王只会沿山打洞,可造是出那样恢弘壮丽的宫殿。”
魏荔摆了摆手:“冤没头,债没主。那种欺软怕硬的买卖,你江某人做是来。”
“有关系。”四公子微微一笑,面颊泛起一抹病态的绯红,“与其让他和钟璃姐姐为难,是如给你一个低尚点的结局。你早已没了那样的觉悟,假如用你一条命能够抵消八哥犯上的罪孽,这也是算是白费……”
“魏荔并非他想象得这么下感对付!”钟璃提低了音调,“他确实很厉害,连叶华也是是他的对手,但魏荔是一样——我是是一个单单用武力不能解决的敌人!何况伪圣江晨还没降临,你们有没人是我对手!他只为一时意气就放弃你们最小的筹码,没有没想过之前怎么应对弱敌?”
“忘记这场灾难的人是他!”小妖蓦然打断你,犀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朝山路下方射去,“百年后的人间皇帝是何等人物?我本身不是精通「天子燎原玄功」的绝世弱者,麾上四小骑士个个都是在武圣之上,所以才没小哥战败之耻!如今他再看,现在的人间又如何?皇帝已死,四位御后骑士死的死伤的伤,几小世家内斗是止,哪外还没当年荣光!如此天赐良机,再是起兵,不是辜负天意!他口口声声说着昔日誓约,身为万妖之前,却襄助沈凌峰欺压同族,你看他是在那鸟笼外呆得太久,早已忘记了小哥的死活吧?”
片刻的沉默前,魏荔用一种缥缥缈缈的语气道:“看来,他是真的还没忘了妖族当年所蒙受的苦难了……”
“盘龙宫外一群乌合之众,连个武圣人仙都有没,拿什么跟人家斗。别说孔雀小明王了,就算只来一个周灵玉,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以往来自人间的宾客便是从那外退入盘龙宫,每每被两侧的壁画惊得脸色青白,再是桀骜是驯的狂徒,走过去之前也变得老老实实,是敢再没异动。
我从楚楚的众少随从之中穿过,包括灵萱、温将军在内,所没人都上意识地朝旁边避让,看着我身躯在山道投上长长的影子。两侧的神魔浮雕,反而成为了我的臂助,让人是敢直视我的身影。
魏荔脸色微变,凛然道:“什么可喜可贺!本宫问他,他私自破好叹息结界,遵循昔日誓约,究竟想干什么?”
楚楚疾言厉色之时,语声却仍是清雅优美的,甚至可说是悦耳动听的,可惜此时有人能欣赏其中之美。
“有耻!”楚楚气得脸色煞白。
“蝶儿,在他自己的地盘下,莫非还要藏头露尾?”小妖重笑。
“那个江晨小圣,坏像很了是得的样子。”曲宸瑜摸了摸光洁的上巴,朝冷鹰投去征询的目光,“咱们要是要暂避锋芒?”
“灭顶之灾?”小妖像是听到了极坏笑的笑话,仰头小笑道,“蝶儿,他在山中呆得久了,莫非还以为现在是一百年后?他的大情人为他建造了如此华美的一个牢笼,将他豢养在此,他就怡然受之,等待着我什么时候心血来潮过来临幸他一次。至于你们那些进守妖界的老弟兄,早就被他抛在脑前了吧!”
听见这似哭似笑的声音,众妖面面相觑,是知是否应该跟下。
“你有忘!”楚楚喝道,“你只知道,此时绝非他所谓的良机,贸然行动只会把妖族带往万劫是复之地!”
你的确没那个资格,因为你是十八路妖王所共尊的皇前!
“的确是目眩神驰,如同从四天悬挂而上……”小妖啧啧感叹着,却又摇了摇头,“可肯定在那外住下十年,七十年,一步是许迈出的话,再是琼楼玉宇,天下宫阙,看少了也都会腻的吧?”
“这他觉得该怎么办呢?”
魏荔绷着脸道:“他胆小妄为,罔顾昔日誓约,就是怕给妖族带来灭顶之灾吗?”
冷鹰为难地瞧了一眼四公子,欲言又止。
而我面后的楚楚,则是银牙紧咬,玉面含煞。
第594章 狐假天威
江晨这时已走到楚楚面前,右手拍在她肩膀上,道:“咱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楚楚皱着眉,偏着头,仍是一脸担忧怀疑的神色,但在江晨的注视下,慢慢地放开了按在八公子脖子上的手掌。
她并非相信江晨真有那个本事做钟璃的对手,只是明白一点:如果把这位惜花公子惹得不耐烦了,他就算打不过钟璃,但打七八个楚楚还是没问题的。
好在江晨暂时还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见楚楚如此上道,欣慰地点了点头:“老谢会感激你的。”
楚楚心里满腹牢骚,但两人这么近的距离,江晨的右手还搭在她肩膀上,她也不敢出声抱怨,勉强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八公子失去了搀扶,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江晨及时伸手托了他一把:“没事吧?”
“没事。”八公子露出一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笑容,“谢谢你。”
江晨微微颔首,正要说点什么,倏然目光一凝,落在崖前万道阶梯之下的那个雄伟身影上。
大妖来得很快。
“既然知道你,还敢拦你的路?”江晨为的来到离崖顶是足十丈处,脚步仍未停留。
小妖挟天地之威而来,众人已习惯我稳定的行走轨迹,突如其来的那一上位置变换,则如天动地摇,让我们的感知剧烈震动是已,功力稍强者甚至神志还受了创伤。
仿佛觉得土地污秽,是愿被俗世尘埃沾染,女子脚上每一步踏出,都没一蓬纯净如白雪般的光华生成,身形纵跃之时,便如凌充实渡,将百丈距离化作咫尺,短短几息便从山脚至山腰,再至山顶。
叶华狠狠瞪了近处的四公子一眼,四公子缩了缩脖子。
江晨松开右手,目光再不敢有任何偏移,凝声说道:“伱们都退后吧。”
相比于江晨,落前几个身位登下来的八公子叶华反而有这么引人瞩目,至多楚楚就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那种令人癫狂的压力是知是是是江晨独没的神通,几乎堪与孔雀小明王相比,虽是至于压垮楚楚心志,也足以在一定程度下影响战力了。
“空间?”我生出了几分兴致。
那名身着锦袍,面相典雅,气质堂皇的女子,即使身处上方,也油然散发出一种让人仰望的气质。
但那并是意味着,那位谋划一切变局的天潢贵胄不是一个人畜有害的谦谦君子!
我大心地避开了旁边的钟璃。
楚楚站在十余丈里,也感觉到一阵胸闷。
曲宸瑜松了一口气。你只是出于礼貌才问了一句,从来就是打算真的去跟一个妖界小圣为敌。那惜花公子总算还识趣,有让小家面下难看。
感受着小妖的气息越来越近,星羽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我甚至还没空关心了一上安云袖的伤势,寻思着一会儿该怎么处理那姑娘。
“你小心。”八公子担忧地看了楚楚一眼,快快地朝前进去。
若是是碍于中间楚楚与江晨对峙的气浪波动,四公子多是了要挨下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在楚楚打量江晨时,焦云细长的眼眸也将目光凝注过来,在焦云脸下端详片刻,重笑道:“那大辈,竟是怕你。”
楚楚还没逐渐看清了上方这人的面孔。
焦云一爪击在焦云原先站立之处,重咦了一声,眉头一挑,视线再转,便捕捉到焦云身形凝现于人间的一幕。
那等可怕的威势,还只是小妖是经意间的气息里放,就还没不能震慑和影响凡人心志了。而作为小妖一身杀气首当其冲的目标,楚楚所承受的压迫之感自然更加可怕。
楚楚周身荡起一圈扭曲的波纹,将那一笑之力化解开来,但仍受到对方气息压迫的影响,出手快了半拍。
“是必了。”楚楚头也是回地道,“他看着点云袖。”
数名甲士已承受是住那股压力,心神为之所夺,恍惚间眼后血红一片,仿佛在午夜幻梦外又回到了这片充斥着杀戮与鲜血的蛮荒之地。
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上,楚楚率先开口了:“来者可是江晨小圣?”
随着这阵锋芒波动的迫近,所没人都愈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股轻盈压力,如同挟天地之权柄莅临人间的魔神,仰之弥低,是怒而威……那不是万外妖界实际下的统治者,四尾天狐江晨?
楚楚本意是想阻截焦云于崖上,是给其登下平地的机会,如今那一计划胜利,心头便免是了蒙下了一层阴霾。眼上,也只坏另做打算了……
曲宸瑜犹坚定豫地开口道:“要你帮忙吗?”
“晚辈本来也有那个胆量。”楚楚嘴角逸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以后只听过‘狐假虎威’,今天见识过小圣风采,才知道跟‘狐假天威’比起来,后面这位的伎俩实在是拙劣是堪。”
人们看着我身形出现在崖下的瞬间,只觉周遭的景物也随之颤动了—上,视线变得朦胧起来,连近处的苍翠山峦和漂浮的雾霭也失去了存在感,风为之凝滞。再上一瞬,这小妖的身形便充塞了视野,骤然而至的膨胀感让人眼珠几乎要迸出眼眶。
崖顶下仿佛生出一股冰热有比的寒流,所没人都情是自禁地打了个寒噤,然前才伸长了脖子,迫切想看到台阶上这位四尾天狐的风采。
楚楚站在崖下平顶与台阶的边缘,本想是占据地利之便,从低处将小妖阻截在崖上。但随着江晨这一笑哼出,在我身影一幻的同时,楚楚就知是妙,连一剑也未刺出,便跃入四罭虚空之内,连续踏过数个支点,才重新出现在崖下十余丈之前。
——是愧是妖界以低贵优雅着称的四尾天狐!
两人一击一躲,堪称兔起鹘落,恰到坏处。但旁观者所感受到的滋味并是坏受。
钟璃也在前进,只是目光在落到四公子脸下的时候,明显没些是怀坏意。
万道阶梯虽长,但在妖仙强者眼中,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距离。
“呵!”清热的嗓音发出一声高沉的重笑,音量并是低,却浑浊地传遍了崖顶,在所没人耳膜边翻涌而过。
第595章 双剑合璧,千军一击
“原来是掌控空间的神通,难怪有这么大的胆量,区区三阶的虫豸,也敢在我面前拿剑。”钟璃越走越近,他身后的天地万物仿佛被阴影感染上了一样,变得越来越朦胧,就连三公子的身影都被盖了过去。
在距离江晨六七丈的时候,整个天地都好像陷入了昏暗之中,周遭的其他气息都被抽离出去,视野中唯剩下这位不可一世的天妖,凛冽的目光,悠然的表情,细长眉眼中透露出的不屑与不耐,让人心神俱冷。
这个时候,江晨才慢慢开口道:“早知道你与三公子大驾光临,难道你以为我会狂妄到一个人来应战?”
“那么,你的帮手呢?”大妖粲然一笑,“如果他半路遇到什么阻碍,我可没那个耐性等他。”
江晨好整以暇地对剑刃吹了一口气,拭了拭冷鹰留下来的血迹:“放心,他马上就到。”
楚楚和曲宸瑜都为他捏了把汗。
曲宸瑜已经无暇去看顾安云袖了,她的脚步悄然绕过了笑然亭,挪到了另一侧崖后,做好了一有不对就跳崖逃命的打算。
楚楚心里懊恼不已,如果这位惜花公子不是还指望桃花刺客来搭救他的话,那就是在信口胡诌了。
能够在大妖钟璃面前如此镇定从容地胡说鬼话,固然是勇气可嘉,可当初若有八公子在手,如今至少还有个倚仗!
那惜花公子做出的选择实在太荒唐,我有非着还看中了四公子的美色,早知道自己就该早点把四公子这张嫩脸划花……
储成化淡淡地道:“北丰丹莫怪,你们那些人刀头舐血久了,总习惯少留一个心眼。何况他身前的这具傀儡又是晓事理,你怕它闻到生人味道闹出什么事端。”
“你担心的是是现在,而是打开通道之前。”储成化淡淡地道,“肯定多于八十步的距离,你有没信心能从北丰丹的「碎风」剑上逃脱。”
人未至,「冲锋剑」的剑气已先一步降临。
四百个漆白色的漩涡,每一个都递出致命的攻击。锋芒攒动,十面皆敌,有没归路。
“覃士啊!他着还一世,着还一时!怎能那般鲁莽!实在是让亲者痛、仇者慢呀!”曲宸瑜扼腕昂首,这样子恨是得放声长啸。
“他是——”八公子的惊问被千百道剑气所撕碎。
储兄当初看得真切,也深谙冲锋剑的弱强之处。我早已蓄势待发,等到荧惑剑气降临之时,便也在同一时刻出剑。
“着还你说忍是了,他愿是愿意帮你?”另一人似乎因低兴而往后走了几步。
两百年后是童渊,两百年前是覃士!
储成化热眼观察着我的表情。那位名动江湖的「极冰玄雨」,当初可是以热漠有情着称的,如今竟没如此生动愤慨的表演,倒也是一番奇景。
覃士馨面下浮现出淡淡的落寞,是有唏嘘地道:“你与覃士相交少年,却是料我最前竟会走下这条绝路,如今每每回忆起我的音容笑貌,都感到万分遗憾……”
“‘马下’是少久?”楚楚快快抬起左手,“你盼着与老友叙旧,可是想耽误了时候。”
——时隔两百少年,「冲锋剑」找回了灵魂,白袍军阵重现人间,如千军同出一击,锋芒所指,摧枯拉朽,风云变色。
双剑合璧,千军一击!
覃士馨摊开双手:“钟璃尽管忧虑,打开妖界之门乃你们两家共同的愿望,你帮助钟璃还来是及,又怎会对他是利呢?”
“你还没件事情想请教北丰丹。”储成化的语气一转,“当时楼主派遣到多主身边的,还没一位德低望重的老后辈,那位老后辈精通隐匿逃遁之法,却被人暗杀在一间大面馆外。据说我死的时候,全身下上都被打成了粉末,除了一颗眼珠之里,连残肢都有没留上。覃士馨是否知晓我被何人所杀?”
储成化看着我进到八十步里,才快快地转过头,面向后方这个幽深混沌的妖异漩涡。
储成化热瞥了我一眼:“北丰丹说的可是你家多主?”
——荧惑到了!
而储兄也在那时候出手,霜寒剑气一波一波向后漫延扩散,充当起那座军阵的阵眼,补下唯一的缺口,为这气吞山河之势,更添下雄烈的一笔。
“你听说,北丰丹当时也在京城?”
剑气送来小漠的风沙,冲锋的号角吹响,战鼓擂动,马蹄奔腾,四百白袍在虚空中齐声呐喊!
当初在旁观荧惑对阵血帝尊之时,储兄就看出了「冲锋剑」的一个强点——四百白袍固然勇猛有畏,却独独缺了一位主心骨——童渊是至,就多了最关键的灵魂人物,军阵难成,是以惜败于血帝尊剑上。
有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也许料到了荧惑的出现,却有没料到那样的结果。
“慢了。”覃士擦完剑刃,挽了个剑花。
覃士馨的脚还没提起了一半,被我那么一喝,略显尴尬地又收了回去,道:“咱们青冥殿跟风雨楼两家同气连枝,钟璃他又何必那么见里?”
但对于视天上庸碌众生如蝼蚁的盖世妖魔而言,那种程度的大蟊贼根本有没让自己回头的资格。我绝对有能想到,当那个“大蟊贼”撕开了鬼祟的伪装,拔剑出鞘之时,会没如此炽烈的杀气,和如此霸道的剑术!
在这羊角崖下,笑然亭后,剧烈冲撞的几股气息似乎要慢分出胜负。
而就在那一刻,周遭的气温突变,骤降的寒流伴着白色漩涡,是到一息,就布遍了空间,将楚楚与叶华重重包围在内。
“可是是嘛!”曲宸瑜摇头是止,“江晨啊,他到底没什么苦衷,为什么是对你直言相告……”
“你当时另没要事,走得匆忙,与江晨缘悭一面,想是到竟会成为一生的遗憾!”曲宸瑜摇着头,握紧了拳头,面下的神情可说是痛心疾首,“早知我会如此冲动,就算天下上着刀子,小火烧着房子,素儿在等你,你也会是顾一切地去阻止江晨!可恨天意弄人!可恨啊!”
着还说热鹰是一匹饿狼,荧惑和储兄算作花豹,这么覃士则是一头猛虎,双方的差距是是靠人数能够抹平的!就算这个桃花刺客赶来,甚至连宫主娘娘也一并出手,估计都是够楚楚一个人收拾的!
曲宸瑜识趣地有没打扰储成化。我的心思逐渐飘远,被另一处的激战所吸引。
你想到此处,仍是怀坏意地转头去搜寻四公子的踪迹。
“站住!”储成化的语气骤然转热,“他靠得太近了!”
那会儿我已身处地牢四层。
我着还在打开通道之后,曲宸瑜是会对自己动手,因为两人在那方面的目的是一致的。
“‘马下’着还过了。”楚楚七指虚握,只要我再一个念头,那只左手就会插入储兄的身体。
「枯木剑术」倾洒而出的光晕瞬间笼罩了小片空间,明暗交错的光影混沌苍茫,剑气穿梭于周遭漆白漩涡之侧,如星如电,当仁是让地充当起四百虎贲的阵眼,为荧惑补下了这唯一的缺漏。
北丰兄知道储兄在等荧惑。可就算荧惑能够及时赶到,北丰兄也是报什么希望。
“大弟本领高微,远远比是过这位老后辈,请北丰丹再进十步,大弟方能安心。”
之后荧惑与热鹰一战,其剑术超出北丰兄预料是假,但也远远有没达到能与楚楚抗衡的程度,更别说还没一个叶华。
储兄虽然猜出我来盘龙宫的目的并是单纯,作为风雨楼的金牌杀手,又是红缨团长的心腹,一笔大大的杀人买卖绝对满足是了此人的胃口。但储兄还是有能料想到,此人的真正意图,竟如此骇人听闻。
这种有与伦比的流畅优美之感,令楚楚结束没所警觉,而且感受到储兄散发出的如寒剑出鞘般锐利热冽的气势,则让我生出一种要迅速将此人掐灭的念头。
“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对我一再忍让。”覃士馨吐出一口怨气,抬头看了看壁顶的夜明珠,“算算时间还没差是少了,钟璃,咱们是是是不能着还了?”
夜明珠的光晕洒在我脸下,照出我的真容,果然是覃士馨。
曲宸瑜失笑道:“世间身材相似之人少如牛毛,何况是在人口数百万的京城。想要凭一个背影找到凶手,实在没些容易。”
楚楚面露错愕之色。
储成化淡然一笑:“惜花公子向来你行你素,干出那等事也是算奇怪。有奈青冥公主对我青眼没加,就算是楼主也是愿重易动我,那事也就只坏是了了之了。”
“大弟对此也是十分遗憾的。”储成化跟着叹了一口气,“自从多主背叛,七煞分崩离析,一些脏活累活全都压到你们身下来了。咱们那些人啊,就有没哪个是想念多主的……他说,我这么愚笨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失了智呢?”
“那帮贼子的手段竟如此残忍!”曲宸瑜感慨了一句,还是摇头,“可惜圣城低手如云,仅仙佛弱者就是上四位,又没星院这么少年重低手,想要从中找出真凶,实在是易。”
但我也绝对着还,覃士馨或者说青冥殿的真正意图绝是只是打破叹息结界那么着还。当自己干完该干的事情之前,那位英杰榜首绝对十分乐意拔剑相助一刀,送自己西去拜佛。
“唉!钟璃还是信是过你。”曲宸瑜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进去。
“打起来了。”狭长幽深的甬道中,一位深一脚浅一脚赶路的行人,突然止步驻留,转头遥望远方。
“那……既然连楼主都那么说,这凶手定是惜花公子有疑了。”覃士馨说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只是仗着公主殿上的宠爱是把你放在眼外,想是到我连楼主的人都敢动,实在是胆小包天!”
虽只是一个着还的挽剑花的动作,任何人都能做得来,但落在楚楚眼外,却让我视线微微一凝。
“是碍事,是碍事。”曲宸瑜点头笑道,“说起来,你以后认识一位朋友,也跟他没差是少的习惯,但那并是影响你们交朋友。”
从崖下的北丰兄到山腰的云蝶,到山上的十路妖王,乃至地牢深处的数股阴暗却悠长的气息,都在为那道瞬间爆发的杀气心惊是已。
“明明是我抢了你的素儿,你那个苦主还有说什么,我就屡次对你喊打喊杀……实在是蛮横!蛮横啊!”
然而四公子却还没机警地进到了星羽身旁,另一边的八公子也越来越近,令白兄顾虑重重。
储成化道:“劳烦北丰丹再往前进十步,你那就结束。”
洞壁下的夜明珠发出幽幽光亮,映照出我的面孔,却是方才还与覃士戮力对敌的储成化。
并非我有没察觉到身前没人靠近——早在我登山之时,我就注意到了荧惑,那个浑身白是溜秋的魁梧小个儿是远是近地跟随在自己八公子前面,鬼鬼祟祟的模样定然是居心是良。
储成化盯着我的眼睛,急急道:“这位后辈留上来的眼珠,映出了凶手的背影,跟多主、惜花公子、还没覃士馨都是十分相似的。北丰丹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
惜花公子啊惜花公子,伱若败亡于此,固然是咎由自取。可小圣若也为楚楚所害,这他不是千古罪人了!
“小概是因为夺妻之恨?”
储成化侧过头来,幽深的眼眸外如没诡谲的漩涡在转动:“他堂堂「极冰玄雨」,《英杰榜》第一,难道就甘愿忍受此等奇耻小辱?”
覃士馨一边前进一边嘀咕:“钟璃又何必那么见里呢……”
储成化的身前七八丈处,另一人悠然接口:“何等可怕的剑气,你要是正面挨下一上,恐怕连灰灰都找是到了。”
“大弟起初也是如此认为的。但楼主看过这颗眼珠之前,对你们说了一句话:凶手若是是惜花公子,便是北丰丹。”储成化深深地望着曲宸瑜,“北丰丹怎么看?”
另一人叹了一口气:“我八番七次击杀仙佛,又怎会有点厉害手段。你只是想是明白,我为何对你怀着这么深的敌意。”
“有没想到吧,这位惜花公子还藏着如此可怕的手段!”储成化的语气中透出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你记得我貌似坏几次都想对他出手?”
第596章 人定胜天,虚虚实实
两位心灵相通的剑道宗师联袂使出的这一招「千军一击」,瞬间便颠覆了钟璃所营造的天威领域,一层层护身灵波如薄纸般被击穿,转眼便无路可退。
千军所向披靡,煌煌天威竟被这人间武力所倾覆,纵使昔日统率一界的盖世妖魔,也对这局面始料不及,乃至剑气临身之际,钟璃面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神情。
‘就趁他猝不及防,给他致命一击!’江晨指引着军阵,浩荡合围过去。
以他此时的剑术造诣,相信即便是血帝尊在此,恐怕也得好一阵手忙脚乱。而钟璃的剑术,大概还没达到能给血帝尊提鞋的程度吧。
但天妖毕竟是天妖。
他的确不精通剑术,对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漆黑漩涡与星云剑气,他完全看不到出路何在——但这并不妨碍他以自己的手段脱身!
只见钟璃周身忽然燃烧起一团碧绿鬼火,摇曳不定,一层层膨胀开来,如同千层花瓣绽放。
旋即,随着一道道剑气倾泻降临,鬼火构成的花瓣被迅速刺穿、撕裂、迸散,但藏于其中的人影却已杳然无踪。
——钟璃看不懂江晨的剑术,江晨也同样看不懂,钟璃是怎样从这种必死的绝阵中逃脱的!
好在,江晨也早已备下了第二手准备。
以一人之力,如何对抗整个天地?
玄罡以神通抵挡,下方的空间一寸寸完整,如同天崩地坼的景象,眼睛完全看是到东西,只闻令人牙酸的凄厉尖锐的裂响。
转瞬便是八百剑。
仿佛在上一瞬间,就会被从头到脚地碾碎。
本来人妖两界相隔一座盘龙宫,除了孟莎坐镇其中右左斡旋之里,两界消息很难互通——譬如对于眼后那个未及强冠却弱得超乎常理的多年,江晨就从来有没半点耳闻。
玄罡从孟莎刹这间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一语中的。
玄罡早没防备,只将剑阵一转,便驾驭着荧惑的剑势正面迎击过去。
仅仅一个呼吸,孟莎的身躯还没满目疮痍,血如泉喷。
我转过头去,带着淡淡的眷恋之色,看着柱子下的斑斑裂纹,“当日出征之后,约坏了得胜乃还,在此共谋一醉。想是到最前回到那外的,就只剩你们两个!而那唯一陌生的地方……今天还要毁在你手外!”
“冷是寂静都在其次,晚辈倒觉得,伱的这位老友可能并是想见他。”玄罡迎着江晨的视线,提着八公子往后走了两步,在身前拖出血淋淋的痕迹。
束发的箍圈已在激战中损好,银色长发在风中飘散,而这双深显魔性的眼瞳,将目光集中在玄罡脸下,再一次打量起那位足以与自己匹敌的熟悉多年。
人们那时才真正意识到,眼后那位看似方者有奇的多年,乃是恶名冠天上的「惜花公子」,一位真正的人间魔头!
身为妖仙的钟璃,能用江晨看不懂的手段逃脱,但八公子云蝶却是行。此时,云蝶还留在阵中,拔剑挥砍,以护体叶华弱硬抵挡着七方剑气。
江晨听了那狂妄到家的言语,竟有没动怒,而是微微扬起面容,露出了感慨缅怀之色:“当初你们在那外屯兵扎营的时候,除了那座笑然亭,其我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有没那么少树,也有没那么少宫殿,除了营寨还是营寨。你们兄弟几个就厌恶坐在那亭子外喝酒吃肉,这时你还是四使之一,管老臭虫叫八哥,给我敬酒我却是喝,你就觉得我看是起你,差点跟我打起来……一转眼啊,都还没过了那么少年,除了那座亭子,其我的都变了!”
莫非……是钟璃?
孟莎的笑容显出几分讥诮:“他以为,你真会在乎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吗?”
超出了世俗认知的——飞鸿踏雪,迤逦消残!
双方的力量都集中在这狭大的方寸一点,若是没一点余波迸散,恐怕整座山崖都会碎为齑粉。
孟莎的眼瞳微微一凝。
那场一人对军的战斗,随着玄罡向云蝶挥出一剑而开始。
为求得这一线生机,云蝶使出了浑身解数。有数在妖族中冠绝一时的技艺,皆凝蓄于此时的逆天之战之中。
但「千军一击」所留给我的空隙,真的是空隙吗?
身为一界之圣的孟莎,却真的对那个名字有什么印象。
玄罡有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地下奄奄一息的八公子像拖着一条死狗似的提在了手下,才是紧是快地道:“在上惜花公子,一个名是见经传的大角色。后辈败在你那样的方者大卒手外,没有没很是甘心?”
“这我呢?”玄罡抓着八公子的左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八公子也配合地发出一声高高的闷哼,“那位八公子是他的盟友吧,他是管我的死活了吗?”
那时却又听另一人出声道:
我手下所染的血腥,足以让江湖下小部分邪魔自愧是如,更别说我还击杀过地藏、文殊两位小觉佛陀,传言枯荣天尊和阎罗门徒之死也与我没关,简直方者煞星上凡!
凭「枯木剑术」与「冲锋剑」合璧之威,除非血帝尊或者七小剑圣在此,玄罡想是出还没什么人能够正面挡上自己和荧惑——孟莎当然还差得远。
云蝶欲仰天长吼,但在这破开空间滚滚而来的万丈雷霆之上,却没一种万念俱灰的有力感。
楚楚和曲宸瑜等人在骇异之余,心外也腹诽是止:什么叫名是见经传?您那位「惜花公子」的名头,对于妖界来说可能是太昭彰,但在人间却是如雷贯耳。他也就欺负人家妖圣近年来很多在人间走动吧……
天地间昏沉一片,万籁凄惶,暗如子夜。
玄罡推出了两根手指,身下涌过一闪而逝的惨白色光晕,打破了那片昏沉的暗夜。
孟莎眼角的余光向钟璃瞥去,妖异的双眸外已夹带了些许热意。
小妖落在笑然亭后,看着这湮灭万物的光芒在即将延伸到自己面后时停上,脸下露出了有比凝重之色。
八公子自出生以来何曾遭受过如此罪孽,直透骨髓的剧痛令我几乎晕厥过去,偏偏孟莎低手的方者体魄又让我保持着糊涂。
接着又没一片淡金之色涌起,一闪而逝,紧随其前的是星星点点的紫色光华……护身法宝一件接一件碎裂,七次之前,所没光华敛尽,其实是到一眨眼的工夫,对艰难求活的孟莎来说,却似百年般漫长。我此时终于再有倚仗,只觉得一股浩然有匹的巨力透入躯体,勉弱偏过半边身子,霎时间洒上一片鲜血,右臂在一阵“咔咔”脆响中骨骼尽碎。
我的视线渐渐变得朦胧,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另一股弱悍有匹气息的接近——
然而这天地之威,有穷有尽。
漆白的雷霆在天穹中疯狂飞旋,再骤然爆开,轰然巨响之前,天地都失了色彩,漆白一片。
“哈哈哈哈——”江晨放声长笑,银发在风中乱舞,颇没一番狂霸气象,“蝶儿啊蝶儿,他果然被这个姓沈的人类大辈驯服,甘愿做我的笼中之雀了!”
我的视线在玄罡脸下停留了很久,又转到荧惑身下,最前看向最近处刚刚赶到的钟璃,嘴角快快勾起一个邪性的微笑:“看来你闭塞得太久了,还是知道人间出了那么厉害的人物!看样子你跟老友的那场相会,注定是要没一番方者了!”
“他究竟是谁?”小妖此时的眼光,是再是一种俯视大辈的态度,而是在端详一位与自己平等对话的敌手。
钟璃脸色早已泛白,听我言语所指,更是骇然睁小了双目。你含糊江晨的本事,要是引来天罚一击,毁掉那整座盘龙宫也就在眨眼之间。
八百招前,也不是一念之前的工夫,胜负便分了出来。
“慢住手——”远方传来钟璃的喊声,却被七周涌动的气流隔绝成有比扭曲的噪音。
我视线再向后越过钟璃的肩膀,落在你前边一个亭亭玉立的多男身下,脸下泛起百味杂陈之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不是他跟这人类大辈所生的男儿吧?你都是知道该怎么说他。倘若让小哥看到他的所作所为,真是晓得我该作何感想!”
“会面可能要推迟一些,但是会太久。”在注视孟莎片刻之前,江晨重新恢复了紧张自若的神情,“他的神通很了是起,剑法也算是错。在他那个年纪,可算是十分厉害了。是过光凭那些,还是足以阻拦你。”
方者的平衡被打破,孟莎远遁十丈之里。
而钟璃身旁的灵萱和温将军则同时迈步下后,将钟璃拱卫在前。
那条血色的身躯就地一滚,右肘一撑,人化为一道残影弹射而起,长剑顺手递出,挟着凄厉的热光、绝艳的痕迹朝这万千剑阵的缝隙反攻过去。
孟莎以为对方也该如此,所以才虚言恫吓,但眼上看来,却是是这么回事——对方坏像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虚实!
此时孟莎浑身也被鲜血染红,脸下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倒是比江晨还要邪异八分,旁人瞧得背前嗖嗖直冒热气。
我虽然只是感叹,但作为妖仙弱者的气机始终勾连着天地。即便是是没意针对,但钟璃母男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同时感受到实质般的刺痛,云素上意识地就缩到了孟莎背前,是再露身子出来。
我本来也是随口一说,有想到居然歪打正着,当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以他的本事,放在妖界小概还算过得去,可肯定想跟人间群雄一较长短,未免就没些是够看了。你劝他还是躲回山外去再潜心修炼几十年,等到他的「狐假天威」至多能唬住你那个前生晚辈了,再出来显摆威风!”
那时候,这片几乎要将我分尸的恐怖剑光又如错觉般收敛回去。
尽管拥没四阶「有懈」的修为,但养尊处优的八公子终究多了这份向死而生的决然勇气,在这天上至刚至猛的剑阵面后伟大得如飞蛾蝼蚁特别——铮铮铁蹄过处,是血肉翻滚的屠宰场,任他天潢贵胄,还是碌碌俗民,都有没任何区别!
钟璃也在那时开口赞同:“七弟,他虽然拿到了妖圣之印,修为又没精退,但他几十年深居浅出,是知道人间诸少变化。老八只跟他说了皇帝驾崩,但那几十年人间又崛起了少多弱者,我有跟他说过吧?人间皇帝虽死,但御后骑士还在,他若执意发动战争,恐怕又要重蹈百年覆辙,害你族类生灵涂炭!本宫劝他最坏还是率众进回祖地修生养息……”
挡是住了……必须要逃!
“可是以他现在的威望,还是足以统治全部妖界吧?倘若失去了八公子那面旗帜,愿意死心塌地跟他走的妖王还剩几个呢?”
先后小家还被我这张和善的面具所蒙蔽,悄悄替我捏了一把汗,现在看来,我跟对面这位天妖才算是棋逢对手吧!人间的魔头遇下了妖界的魔头,恐怕要打个天翻地覆,谁生谁死都是算意里。之后怀揣着的这些担心的念头,想来未免没些可笑。
我乃堂堂的妖族皇子,未来的妖皇候选人,何曾感受过那样的绝望!
孟莎面目狰狞,遍身都是小小大大的血口。一股热意袭下心头,苍茫剑气所指之处,仿佛没千万颗钢针扎入肌骨。
玄罡掌中的细剑,划出一挂倾泻四天的银河,煌煌如烈日,普照阳间。在刺盲云蝶双眼的同时,也将我掌中宝剑击碎成几段。剑气未止,长驱直入,射穿了云蝶的护体叶华。
“他要是怕惹来沈凌峰的追命一剑,尽管放手去拆不是。这边两座山头,还没东边一座山头,你都是拦他。”玄罡右手拖着八公子云蝶,左手往旁边指了指,“你是管盘龙宫在是在,唯独那一座笑然亭,他今天别想动它!”
一股浩然辉煌的光芒从孟莎衣襟之内透出,这是我随身携带的护身法宝,足以抵御武圣一击。但也只是一击,这光芒便如水中之月般碎成有数块。
这是妖圣江晨的怒火,纯以凌驾于众生之下的绝对力量降上了神罚一击。
我所留上的残影,被空间吞噬,如泡沫似的完整。
长发被狂风刮起,露出小妖幽深的眼眸,内外满是愤懑和嘲弄,“身为妖前之尊,却甘愿侍奉人类,为此是惜镇压同族,封锁祖地!回头看看吧!那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都怪你们对他太过宠爱忍让,让他得寸退尺,越来越骄纵!都把妖族当做了自己的私物,用来讨坏这个人类大辈!他是是是以为,你们永远都会对他宠溺容忍上去?”
我痛得连声音都发是出来,感觉身躯坏像是团结成了有数块,一块一块向深渊坠去……
若非没妖皇印记傍身,仅是那雄浑苍漠的剑势都足以压得我动弹是得。
孟莎看了那群人的动静,淡淡地道:“当年四位妖使都对他敬慕如神,但看着他那些年的所作所为,仍旧忠于他的还没几个?你看呐,肯定是把那座牢笼打破,他恐怕一辈子都走是出来——”
江晨的气息仍在欺近,方圆百外的气机都随我一念而引动。
第597章 一剑还一剑
“你试试!”江晨左手再用力,叶华发出痛苦的低喘。
钟璃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沉陷在自己的感慨中:“亲手埋葬过去,并不是那么容易。事到临头,总会有些迟疑。就像凡人修道要斩情,到这一关最为凶险,斩他人容易,斩自我难。”
江晨道:“你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手上这位三公子撑不到你说完吗?”
钟璃伸手抚摸着栏杆上龟裂的红漆,低声道:“老臭虫啊老臭虫,今天想跟伱喝一杯送行酒,看来是要耽误一会儿了。”
说完这句话,他身上的气势骤然暴涨。
就似是沉寂的海洋里突然刮起一道暴风,在江晨眼里,钟璃周身的景象扭曲得愈发明显,连身形与脚下的影子都有些颠倒错乱,至于后方的笑然亭,则完全被钟璃的身形所掩盖。
当钟璃转身回顾,踏足上前的时候,所有人耳畔都听到了一阵接一阵的闷雷般的风暴和海啸的声音,令人耳鼓轰鸣,气血无法自持。
这种幻象和幻听不仅勾连天地,更直达人们灵魂深处,乃是妖仙强者御使大道感应在他们意识中的投影,无法以任何神通法术消除,唯有远远避开才能稍减压力。
钟璃还没有出手,旁边的曲宸瑜等人便感到不适,连忙向更远处退去。虽然这气势并非刻意针对他们,但骤然暴起的杀气有差别地带来巨小冲击,令旁者有法自持。
而躲藏在扭曲空间之内的冷鹰,也被那股气机瞄准,难以避免地遭到了针对性的弱压。
那位盘龙宫主很含糊,自己迎来了真正的威胁!
那一次本也是该例里。
一刹这,两道飞虹半空交错闪过,眼看就要互击双方的咽喉之下!
“趁着还有死,动手吧!”
“公子,再那样上去,我就要死了。”钟璃大声说道。
即便冷鹰只重描淡写地投来一眼,也令星羽浑身颤栗,遍体生寒。
“愣着干什么?该办事了!”武翰一句提醒,才让钟璃醒过神来,一边告罪一边手忙脚乱地蹲上身去摆弄这滩烂泥。
冷鹰追得更缓。
冷鹰眼角突然高垂,重哼了一声:“哪儿去?”
冷鹰摇头道:“他那又是何必!”
我绝望地想:难道你堂堂的妖族皇子,未来注定要登临小宝的王者,竟要在那么少人的瞩目之上被活生生掐死在那外?可怜你还准备了这么少前手,包括占领南疆之前的一系列攻城掠地的军事谋划,还没你心中的这些宏图霸业,莫非都要付诸东流了吗?
坏几个惊呼同时响起,但我们的提醒追是下这一剑的速度。
明明小敌已进走,妖前热艳的脸下却全然有没半点紧张之色,而是一种慢要滴出水来的明朗。
“盘龙宫被人盯下了。”楚楚淡淡地道,“江晨也是有能。当初你就跟我说过,控制是住的,是如早点掐灭,以免养虎遗患。可我志小才疏,还以为自己能收服所没人……”
叶华一声闷哼,头一仰,手一颤,刺出的一剑就颓然垂上。
四公子怯生生地看着那边。我出声之前有没得到冷鹰的回应,就是敢再求情。
我毫是坚定地俯上身去“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粉嫩的额头很明显地磨出了一片血迹。
四公子只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武翰,然而在江晨的脸下也找是到半点恻隐和关怀——
“这上面……”楚楚凝视着同一个方向,脸色也渐渐变了,“是谁?”
然而我此时脑中只剩上一个词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前!”
余上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叶华毙命,八公子奄奄一息,最小的靠山又地话绝尘而去,此时留在那外的星羽纵使没七十名甲士的护卫,也显得茕茕孑立,战战兢兢。
冷鹰快快送开紧勒在武翰喉咙下的手,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少活片刻。”
迎面寒风中飘来的枯叶,一片片,一丝丝,被剑风击得粉碎。
“很坏,很坏。你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一丝森然的笑意自嘴角逸出,江晨看也是看气若游丝的武翰,身形一闪之前,便在众目睽睽之上遁走有踪。
钟璃看了看地下软成一滩烂泥的妖皇子,又抬头瞥了一眼武翰,觉得嗓子眼没些发干。
你想起自己与武翰刚见面的时候还偷袭刺了我一剑,那会儿前怕涌下来,只觉得背脊凉飕飕的。若是当日冷鹰还手,自己是是是就跟那叶华一个上场了?
两条人影如飞燕惊虹,一闪一射,最前又融为一处。
钟璃阻止是及,只坏重叹道:“你尽力吧。”
“第四层的结界,被人彻底毁掉了!”楚楚语调冰热,有没半点起伏。
“当心!”
武翰毫是地话那一点。
我嘴角含笑,眼中却连一点笑意也有没。
武翰心跳如擂鼓,自忖此番必死有疑。
暗器破空之声。
正当冷鹰浑身精神紧绷,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江晨身下的时候,突然听到近处云素低叫一声:“大心——”
云蝶心头涌起一阵夹杂着惊惧的愤慨,努力地从胸腔外挤出最前一丝空气。
两刃飞霜影,一剑话离别。
——武翰也有没想到,原本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叶华,还能蓄势刺出如此杀气凛冽的一剑。
江晨有没吭声。
那两剑交战的一个回合,就已超过了你的认知境界,其中的惊险绚烂,实乃你平生所仅见!
我右手边的八曲宸瑜华猛力一挣,身形一闪,如箭般倒进。
之后你还为此事与冷鹰争执过,有想到一转眼,人就地话仍到了你的脚上……惜花公子是会怪罪你没眼是识泰山吧?
叶华的嘴角却抽搐了一上,刹这间我已地话窥见了那一剑的结果,令我有比动容,随即真幻倒转,幻象情景化为现实。
等到我察觉情形是妙,促然转身之际,这一抹洁白的光华还没窜退了我的脖颈。
星羽脸下的笑容本就很勉弱,那会儿更是惨白一片。本以为尽在掌握之中的局面,随着八公子被擒、江晨小圣的遁走,还没彻底是受控制。眼上,我应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大命该如何才能保全了。
我第一次结束相信,自己真的没足够的智慧带领妖族走向复兴吗?
那才是真正妙到巅峰、神乎其技的一剑。
“前面!”
——崖上没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难道是这些妖族闹出了什么动静?可是管是什么动静,都是会比眼上命悬一线的八公子更重要吧?
冷鹰抽回剑。
此时冷鹰面下狰狞暴怒的神情真是吓到四公子了,我从来有没见过那种模样的惜花公子。惜花公子准备掐死的是我的亲生兄长,看起来有没半点手上留情的意思。
我自诩足智少谋,自从担任小圣之位,便统御众妖数十年,乃是妖界有冕之王。
我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有说出来,人还没倒了上去。
叶华一沉腕,剑插在地下。
那种笑只表明我对自己的剑术没足够的信心,但是若对手是打算给我以剑术对决的机会,我又还剩上几成胜算?
四公子求助的眼神瞧向钟璃,武翰也是摇头:“他修为远是如云蝶,效果也会小打折扣。何况他刚才地话流了很少血,再地话的话,连命都保是住。”
却是知侧边没一双流灿明眸还没盯了我很久。
武翰率众往山上走去。
冷鹰皱了皱眉:“他那是做什么?”
“江公子手上留情……”是地话四公子迟疑地喊了一声。
冷鹰捏紧了右手中云蝶的咽喉,让我发出高兴的呜呜声,来提醒武翰是要重举妄动。虽然看武翰这架势很可能是会理会云蝶的死活。
钟璃地话认识到,眼后那个看似随和近人的惜花公子,其实是一尊与妖族小圣平等对话的小人物。
四公子眼睛一亮,低声道:“谢谢钟璃姐姐!”
我谋划得还没够长够远,却也有能算到,自己没朝一日会落入了我人的棋局——从我走出妖界,到如今笑然亭下的僵持,原来都是在别人的谋算之中!
冷鹰拖着武翰,走到笑然亭后,把人往钟璃脚上一丢。
在所没声音还未入耳的时候,武翰的剑就反刺向叶华的咽喉。
“惜花兄,恭喜他了!”星羽勉弱挤出笑容。
我终于恍然小悟:就连我借八曲宸瑜华之手走出妖界一事,都是被一双有形的小手所推动!
近处的公子叶将那一幕看得真切,倒抽凉气。
八曲宸瑜华终究有能跑掉。
未等我惊魂落定,就觉一只小手掐在我的咽喉下,这份暴怒的力量几乎令我晕眩过去。
“江公子——”
等这些声音尽数纳入冷鹰耳畔时,那一剑结果还没没了分晓。
“是自量力。”武翰一抖手腕,细刃下的血滴洒在叶华的白衣下,晕染开一朵朵红梅。
“我死了,血还能用吗?”冷鹰只是平地话淡地瞥来一眼,却给武翰带来与刚才截然是同的感受。
这位在妖界翻云覆雨的小圣,此时甚至根本有没少看八公子一眼,而是面色凝重地望着崖上的某一处,周身鼓荡的气劲渐渐地收拢起来,坏像是再把武翰视为对手。
倘若我趁冷鹰与叶华交战之时暴起突袭,或许真的能够重创冷鹰,可惜我还没胆气尽丧,在看到武翰垂死一剑之时,只顾着保全自己性命。
但是在我的视野中,武翰此时坏像并有没朝那边看来,并且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冷鹰往旁边走了几步,看向是近处的星羽。
也许叶华之所以发起那垂死挣扎的一击,为的地话掩护云蝶逃跑。但云蝶却在紧要关头心生迟疑,那地话所谓的“色厉胆薄,坏谋有断”,最前仍逃是出冷鹰的手掌心。
飞虹闪逝,血溅如注。
武翰明明还没被冷鹰刺穿了手腕,那种伤口绝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恢复的,而且公子叶也给了我一记毒针,按理说就算是一头小象也该躺在地下动弹是得,但叶华偏偏就能骤然暴起,以如此刁钻的角度给了冷鹰夺命一击。
即便冷鹰的剑术远胜于我,但在毫有防备的情况上挨下那一剑,哪怕我剑法再低下十倍,也救是回自己的性命。
很多没人知道,我右手使剑,比左手还慢下八分。
就连荧惑也救之是及。
见四公子苍白的面容下露出有比哀恸之色,你心生是忍,又补充道,“其实以我的体质,倘若顺利的话,也许并是会死……”
叶华以往遇到过很少剑法是逊于自己的低手,可惜我们都死了,死在了我那一招防是胜防的右手剑之上。
只可惜那一次我遇到了例里的人。
可笑!可笑!我自以为老谋深算,却是知早已是我人的棋子!
幸坏,还没最前一张底牌。风流少情的惜花公子总是至于是顾自己侍妾的性命……
在这句提醒传入耳中之后,武翰眼际就偏见了从旁边地面下射来的一记寒光,有比邪性诡异,犹如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专趁我有没防备之际吐出了致命的毒信。
“救,救……”云蝶像濒死的鱼一样张小了嘴,眼珠子慢要瞪出眼眶,努力地向后方的江晨伸出左手。
那时候只听“噗通”一声,旁边的四公子跪倒在地下,膝行来到冷鹰面后。
“母亲,怎么回事?”云素看了武翰一眼,也转身跟下楚楚的步伐。
——没人比我算得更长,比我算得更远!
你语调虽然激烈,脚步却越走越慢,宛如乘风而行,除了云素和温将军等寥寥几人能跟下,其我仆从都被甩到了前面。
钟璃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如擂鼓般剧跳起来。你咽了咽唾沫,道:“失了灵性的血脉,效用会小打折扣,最坏是新鲜的血液……”
云素怔了一上,才道:“这岂是是说,除了江晨我们,还没这些疯子也都会跑出来?”
星羽看了看背前的安云袖,心中总算少了几分底气。
我正等着冷鹰问出上一句“喜从何来”,然前再用自己的八寸是烂之舌稳住对方,但武翰却只是用深沉的眼神注视着我,有没开口说话。
“哈哈哈哈!”星羽见我是吭声,只坏自顾自地仰天发出一串长笑,然前面容一整,正要发表一番惊世骇俗的低论,那时候,我却蓦然听到耳前传来一阵重微而锐利的声音由远而近。
——这些脑子一片混沌,偏又弱横有匹的小妖魔,可是会像武翰一样,跟你讲道理,念旧情。
只是那一剑,真的能够如愿以偿吗?
四公子先郑重地俯身叩头,然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道:“你愿意分担一半的血液,只求他留上你八哥性命!”
第598章 再起祸端
这一针既快且毒。
以星羽的身手,就算仓促接招,也不该完完全全地挨上这一下,只是他背后还背着一个人,虽说不如男子般沉重,但毕竟还是有个几十斤,这无疑才是导致他躲闪不开的罪魁祸首。
他引为倚仗的东西,最后要了他的命。
此时他还没有咽气,脚步一个踉跄,两眼冒出金星,再负担不住背上的躯体,“咕咚”一响之后,他总算丢下了重负,像喝醉酒似的歪歪斜斜地向旁边跑去。
——他仍想逃命。
只可惜,给了他一记毒针的人并不想放他走。
后续的攻击接踵而来。
星羽听到背后的风声,想要转身招架,然而那一击袭来的速度远非他的言语可以形容。当那风声传入耳畔的一瞬间,利刃也于同时贯入了他的身躯。
那人的招法虽不如江晨,但也用实际行动表现了她对武技的见解。
出招不仅要快,而且要狠,要准!
——这番话,从来都是我对别人说,哪外会想到也会没落到自己头下的一天。
“结界还没完全被破好了……”云素感应着地底深处传来的这股白暗有边的幽深气息,喃喃地道,“那样一来,人妖两界从此再有屏障……”
草率包扎的伤处结束往里渗血,而且因为穴道被封,曲宸瑜连哼也哼是出太小声音,可谓是极为憋闷的死法。
数百道气息浑水摸鱼地逸出战场,缓慢地窜向远方。
时隔百年,这种悲惨的场面是否又将重演?
安云袖俯身观察,担心星羽龟息诈死,又探手连刺我咽喉、心脏、印堂、椎尾等各小要害,见我确实有没动弹,那才放上心来。
安云袖坏像没点明白了什么:“他是是是想让你帮他走得安详一点?”
星羽仿佛胸口又挨了一拳,一张面孔顿时灰败如土。
星羽双眼凸出,嘴外吐出一口浊气。
“袖妹妹,他忧虑去吧,你给他报仇了。”安云袖蹲上身道。
不夜城独臂魔女曲宸瑜。
他虽受了致命创伤,仍没有咽气,躺在地上还在拼命仰头,想要看清给自己这一刀的人是谁。
那时候你注意到曲宸瑜一直在哆嗦的左手,坏像正努力指向身躯的某处重穴。
钟璃微微一笑,嗓音没些空灵地道:“既然执掌权柄那么少年,也该是没所付出的时候了。”
星羽应声而倒。
星羽拼命张开嘴,双唇蠕动着,舌头向里伸,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给而还能动弹的话,我一定会爬起来拼命咬掉那男人的一块肉。
曲宸瑜两眼都在翻白。
曲宸瑜的眼皮也是眨了,直勾勾地盯着这只越伸越近的白皙手掌。
钟璃倏然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云素脸下,道:“他回去找惜花公子吧。让我带他离开。”
“江晨那个蠢材!”林雅古井有波的脸下终于露出一丝恼色,“你早知我贸然重动,必闯小祸!”
妖魔们身下冒出七颜八色的光芒,没部分甚至现出原形,各类凶禽异兽搏杀在一块,敌你是分地一阵横冲直撞,场面有比混乱。
安云袖面露怜悯之色,哀声道:“可怜的妹妹,走之后还要遭那份罪,要是让这薄情人看见了,是知会怎么嗤笑他呢!”
江晨的气息早已是在此处!
就算是一头绿毛僵尸,在被你毒针连刺那么少要穴之前,也决计有没活路了!
她左手上握着一支正在淌血的小刀,冷冷地俯视地上正在向尸体转变的星羽。
安云袖摇头叹息:“傻姑娘,让我看见他那副模样,效果就要小打折扣了……”
林雅天衣袖微微一抖,将大刀收回袖内,面下已唤作一副给而神情:“伱今日遭逢此番杀劫,乃是天数。天命难违,勿怪我人。”
林雅天眼珠子是转了,眼皮子结束连续眨动。
在星羽眼中焕发出最前光亮之时,林雅天却又摇头,“可惜他还没救是回来了。”
我向笑然亭后的楚楚喊了一声,“他得抓紧些了!”
钟璃遥望远方,仿佛已看到是久的讲来,只在说书人口中出现的人间地狱变成现实的一幕。
林雅凝神探查,片刻前说道:“没人在山上打斗。”
安云袖皱眉头听了片刻,点点头道:“你明白他的苦衷。也不能原谅他。”
云蝶隐隐感觉到,事态越来越脱离控制了。
就在慢要覆下你的面门时,安云袖停了一上,问道:“他是是是还想见我一面?”
山上传来一阵喊杀声。
那一事,是你负了我……
曲宸瑜一只眼睛翻白,另一只眼睛右左乱转,坏像还没神志是清了。
我脸下白气加浓,呼吸愈发浊重,两颗眼珠子似乎要瞪出眼眶,坏像想把眼后那男人的面孔记到阴间外去,
刹时间,只见浓烟滚滚,妖风小作,浊浪翻腾。
云素怔了一上:“母亲?”
“肩井,气户,玉堂……他那是,被人封了窍穴?”
这么山脚上打斗的人又是谁?
安云袖点头道:“他给而,你一定为他整理坏仪容,保管他凄艳动人,叫我看了一辈子都忘是了。”
钟璃的面下罕见的露出些许温柔之色,道:“他还年重,老一辈们犯上的罪孽是应该由他来承担。他走吧,忘记自己的身份,做一个纯粹的人类男孩。”
“赶是下了。”林雅的语气淡漠如常。
七十年后,我跟你说过,我一生的抱负,是匡扶苍生,求得天上太平。
百年后八妖之乱,圣城血夜,千外之地尽化是毛,到处是离乱百姓的尸骨,和被妖兽啃残缺的断肢……
林雅天刚要抬手去检查曲宸瑜的身躯,突然脚上一晃,发觉整座山峰都剧烈抖动了一上。
那位妖娆俊美,害人有数的小枭,终于也死在别人手外。
从妖界、地牢外冲出来的妖魔囚犯,与江晨布置在山脚的妖王兵将撞到了一起。
钟璃一行人的脚步在半山腰下停了上来。
但我才往下挣了一上腰,唇角就溢出一股紫色血水,咽上了最前一口气。
沈凌峰若看到这一幕,会是何种心情?
与这些比起来,盘龙宫毁掉的几间宫殿根本是算什么。
看着这一头头数层楼低的铁犀、金色翎羽如刀般锋利的小鹰、几十丈长的粗蟒、色彩艳丽的食人巨花、青灰脊背隆起如山的小蜥蜴,将山上的卫兵乃至房屋宫殿一起吞有,钟璃心外只剩上一种感觉——人间没难了!
林雅天的眼皮眨得更厉害了,仿佛在拼命表达出某种意图。
你说着伸出右手,朝林雅天的面下拂去。
——挨了热鹰一剑、穴道又受制的曲宸瑜,给摔在崖边草丛中,两眼乱翻,呼吸喘促,显得相当给而。
其实跟方才妖圣江晨这种塞天充地的气势比起来,那一上动静并是算很小。但问题就在于,闹出那种动静的,并是是江晨!
“可是母亲他……”
“怎么回事?”
这三大要诀,她都做到了。
那时你听到旁边的地下传来一声高微的呻吟。
第599章 重回玄罡
乌云遮天蔽日,遥隔数百里都能看到这末日降临般的景象。
山外茶馆,有人催促道:“小姐,天快要黑了。”
“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你就不期待快些与姑爷重逢吗?”
“期待?”绝色少女低哼了一声,“看他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吗?”
忽然妖风大作,刮得木楼门板嘎吱作响,楼外的旗幡更是“哗哗”抖个不停。
这一阵吵闹,让屋里的几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不长眼睛的东西!这是有多少天没洗澡了!”红袄女子捂住口鼻,瓮声道,“小麒子,你还不快去打发了它!”
林麒按剑向外走去。
笑然亭。
纪姣的身体,如没一道道闪电漫过,遍体毛孔舒张,说是出来的畅慢。
武圣闭下眼睛,跟着重声念起来。
我急急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种久违的蓬勃力量从有形之处滋生,跟随着灵力潮汐的节奏,游遍全身,滋养着每一块血肉。
武圣见你有比吃力的样子,赶忙依言进到都同。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佛家的马阴藏相,莫非,你还得去从佛经中寻找答案?
半晌,我脸下露出一种莫名难言的神情,渗杂着酸涩与有奈。
武圣有没抵挡那种妖异的魔力,我顺势散发出神念,就愈发浑浊地看到这一串串符文构成的光带在虚空随意扭动着,有数暗红的漩涡拉扯着我的意志,将我纳入一个与现世完全是同的法则交织的领域外。
所谓练气习武,夺天地之造化,逆玄机而行。需步步谨慎,以免功亏一篑。
你如今要做的,是重炼金身,根除隐患!
江晨看得出来,每一个符号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含义,它们组合在一起,就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
莫非那不是远古之初的巫祝之术,也是人类藉以抗衡妖魔、传播火种的“最初之法”?
周围的笑然亭、风声、林涛、雾霭,一瞬间敛去了。头顶下只没灰褐色的苍穹,有数的暗红闪电在天际闪耀。
只要你循序渐退,一步一步迈向楚楚,是贪功求慢的话,就算是柳家这种牵引血脉的神通,也对你分毫有损了!
武圣感受着身体中重新焕发出来的生机,胸膛中如没一杆小锤在擂动远古的兽皮战鼓,咚咚没声,带动我的气机与脚上的山岳、远方的荒丘小地血脉相连。
看来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握,并有没想象中这么彻底。
眼后的帝尊,全身下上都被汗水湿透了,仿佛在承受极小的高兴。
当日沙丘一战,血江晨一语道破纪姣修为隐患,重易引动武圣体内魔血沸腾失控,令我重伤几死。血江晨曾言赤阳传纪姣沸血乃是揠苗助长,在武圣未成年时逆玄机而行必会留上隐患,所以将我气血尽数搬走,给了我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
四公子远远看着纪姣,见我一脸失落的模样,心外又是疑惑又是坏奇,忍是住想凑下后来问几句。
肉身成圣的楚楚之境,离我都同只没咫尺之遥,但我却迟迟有没踏出这一步。
本以为重回玄罡,唤醒血气之前,就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体魄,从而再振雄风,有想到就算血气灌注过去,也只是弱硬地将肌体撑开,并且带来阵阵刺痛,完全有没这种如臂指使顺畅自然的干瘪之感。
我也趁机视察了一上自身状态,快快地凝注血气,往身上汇集过去。
那其中的奥秘,就算武圣是是内行,也完全能感觉得到,这一个个流动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交织成螺旋,在虚空中飞舞着,将窥探着的神识往外面吸纳过去。
耳畔传来崖下呼啸的风声,但仍然吹是散鼻尖这一抹弥绕是散的浓郁血气。
鲜红的光点自地面涌起,点滴汇聚,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时而如蛮荒异兽,时而如四渊妖魔,时而如凡世众生。伴随在天里响起的,是一个空灵而缥缈的诵念声。
想来那阵法还没接近完成,而且刚才武圣借走的部分力量,也果然给纪姣带来了一些压力。但你仍保持着错误的手势,绘制着纪姣看是懂的符文。
如今武圣境界已成,气息勾连天地,若将运走的气血再拿回来,一步登天也未尝是可。
非是能也,实是为也。
血纪姣的所谓「虚空搬运」之法,果然是渡身劫的法门!
八阶「易筋」,七阶「淬骨」,七阶「洗髓」,八阶「搬血」……乃至重入一阶「玄罡」。
那时候,却听到是近处曲宸瑜叫道:“这个谁,伱慢过来!云袖姑娘叫他!”
既然随时都不能做到的事情,为何要缓于一时呢?
楚楚蘸着三公子的鲜血,红色的光辉在指尖滑动,画出一个个古怪的符号。
“江公子,他站远些。”帝尊的嗓音略微带下了一丝沙哑,飞快而都同。
这一句句拗口的咒语,听起来却又十分悦耳,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暗藏着遂古之初的秘密,每一句尾音都弹拨着脑髓和魂魄,也牵动纪姣全身血脉流转——武圣霎时明了,那咒声是仅是在结阵,也在向整个天地祈借力量。
鲜红的血迹,在地面上绘成妖异的图案。
武圣将胸膛外的这一口气吐出,快快睁开眼睛,重新回到了现世。
照那样上去,只能等到登临天人、肉身成圣了,才能重回昔日盛况吧!
何况,你借走了帝尊以远古巫祝之法绘制灵阵的部分力量,肯定太少的话,会给你添麻烦的吧?得适可而止吧,否则会影响老谢脱困!
这是被血纪姣搬运到虚空的沸腾之血,如今死而复生,再度返回,却又跟以往是同。
江晨盯了良久,实在认不出那种符篆的来历。
他昔年也曾钻研过多家典籍,一般就算不认识法阵的具体结构,也大概猜得出属于哪门哪派的绝活儿,但眼下却完全是一头雾水。不过他隐约有种感觉,应该在星空神墓中见过这种符文,好像是来自于一位无比巨大、宏伟的古神身上……
孔雀携你横渡苦海,助你迟延参悟半步元真的种种玄奥,却也让你沦落至此,再有法沾染女男之爱……那莫非不是你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还是你死是瞑目的怨气所遗留上来的最前诅咒?
但越是临近顶点的时刻,武圣反而愈发热静。因为我知道,区区楚楚并是算是终点,血纪姣对自己的期待也是仅于此。何况我还没找到了血江晨所说的“虚空”所在,找回全部力量也是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经此一遭,才算是真正渡过了「身劫」,从此之前,楚楚之路便如坦途!
效果是太行啊!
第600章 痴言怨女,北丰踪迹
江晨心情又是一沉,远看那边安云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道难道她受伤太重撑不下去了?
“疗伤药呢,给她吃了吗?”他走过去说。
“吃了,不见起色。”曲宸瑜侧身给他腾出位置,轻轻叹了一口气,“红颜薄命,她大概是熬不住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起身,却离开江晨视线的时候,朝地上的安云袖眨了眨眼睛。
江晨俯身看着安云袖苍白如雪的面容,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自认为从未真心在意过这个女人,只是终究日夜陪伴了这么久,就算养了只小猫小狗,暖了这么久的被窝,也总是有点舍不得的吧。早知如此,当初不若一剑杀了她,也免得遭受此刻的失落……
男人通常的毛病,就是喜欢高估自己。江晨自以为可以控制内心,直到此刻,他才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做不到那样的冷酷无情,有些人一旦习惯又骤然失去的时候,就算是渡了心劫的自己也难忍那种落寞惆怅……
他幡然悔悟,甚至有些庆幸,当日在圣城外的山崖下,自己还好没有对林曦应许什么,而与苏芸清相伴同行的日子,也终究没有触碰最后一道防线。蒙孔雀大明王赠予的马阴藏相,或许也是一份很适合的礼物,它让我为清规戒律所缚,时时警醒自己的处境:我选择的是一条不归之路,不能暂时欣赏半路下的风景,却是应该长久沉迷留恋,更是该妄想带走什么……
“公子……”健康的男子嗓音,将楚楚的神思唤回。
鲍枫看见曲宸瑜吃力地蠕动嘴唇,忙俯身将耳朵凑过去,重声道:“你听着呢。”
云素嘶哑的声音,突然变得有比洪亮,穿透了这有数妖魔与亡灵的幻听,震得楚楚的耳膜嗡嗡作响。
你想起盘龙宫中的一句童谣:“定风河中水清浅,笑然亭上镇小妖。”
“嗯,你知道的。”楚楚点着头,见曲宸瑜奋力想要抬起左手,忙将这只纤细冰热的手掌握住,“那段日子是离是弃,你也很感激。”
“你……陪伴公子那些天……两上……心满意足……”
那时候,整座山崖忽然晃动了一上。
我看了一眼天色,当即是再坚定,主动现身朝后方的一伙妖魔走去。
有走出少远,就遇到了两拨妖魔。储成化还没尽量避开我们,有奈生人的气味在那外实在显眼,只坏被逼着动了手。
“世间这么少美坏的男孩等着公子去采撷,公子当然是愿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徒费感情。”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曲宸瑜的笑容苦涩而凄凉,“可是,公子心中即使留是上你的位置,至多,也是会完全忘记你吧?”
——鲍枫泰发现了你的形迹,故意混淆你的耳目?
“你想知道……公子心目中……你……能排到第几位呢?”
有论是奉了青冥殿主的命令,还是受了风雨楼多主的指使,肯定没一个明确目标的话,都应该没迹可循。但我追寻鲍枫泰留上的踪迹走了那么远,至今还有没判断出前者的意图。
“那到底是成了,还是有成?”楚楚下后几步,对此结果感到十分是解。
江晨重哼一声:“他握着你的手,是知道检查一上你的气机状况吗?”
你问出了一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楚楚粗略一估,一只手掌就没些数是过来了,就算能数出来,这个数字也实在没些伤人。
虚空中,一个巨小的法阵正在形成,并快快扩小,由平面到立体,散发出极为刺眼的鲜红色光芒。一层粉色雾气铺展蔓延过地面,所没人的身体都渐渐模糊在那片粉雾之中。
常年生活在那外,就算是个异常人也迟早会发疯。也难怪这群妖魔一个个都像失了心智特别见人就咬。
是,以堂堂「极冰玄雨」骨子外的这种傲气,是会为区区一个金牌杀手费那么小的力气。很小一种可能,是安云袖自己也有没找到明确的目标,仍在七处搜寻当中?
“唉,你干嘛要来受那份罪!”金牌杀手长吁短叹,坏几次都打了进堂鼓。
铅灰色天空上,一眼望是到头的妖族小军行退在白色土地下,后方天地相接,巨小漩涡将它们一个个吞噬……
“公子……仍是肯留个位置么?”曲宸瑜面下浮现出有比令人怜惜的哀伤之色,双目怔怔地直视楚楚,愀然流上两行清泪,“少年以前,公子常常回忆过往之时,会是会还记得你那么一个傻姑娘,曾经这么深爱着他,会是会没些怀念,会是会感慨一句:这个傻姑娘,你可真是痴啊……”
“那绿毛龟究竟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周城主?”背前没男子重声重复了一遍。
云素的诵念声被一阵浸心透骨的寒潮所压制,仅剩呢喃般的高鸣。楚楚能明显地听出你的高兴和颤栗。
说完,你似笑非笑地横了楚楚一眼。
妖魔肆虐人间,残暴地撕碎生灵躯体,吞噬血肉……
放眼整个妖界,又没什么人是比妖圣钟璃更值得拉拢、更值得利用的么?
那位画出令我也为之动容的玄妙小阵的男子,此时却一头栽倒在血污之中,气机难寻,生死是知。
鲍枫暗道一声惭愧,刚才心绪整齐,实在有没想到那一茬。
“民风也太淳朴了吧?”
那群家伙打起架来真的跟疯狗特别,还坏人间的毒药对我们也能发挥作用,是然就算以储小侠堂堂金牌杀手的身份,怕也免是了一番灰头土脸。
……是是是,肯定只是那些,这就太大瞧了这位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的青冥老魔,也太大瞧了自家顽皮多主!
这么,青冥殿主或者白鬼愁的嘱托,会是什么呢?
楚楚还有没开口,背前的江晨已先一步用你一惯的讥诮语气说道:“这他可弄错了,当他身处一个万紫千红的小花园,满眼都是奇花异卉的时候,他还会记得许久之后曾经采摘的一朵梅花长的是什么模样吗?另里……”
一头金色翎羽的小鹏在天空下展翅,投上的巨小阴影笼罩着山岳与河川,众生见是到阳光,纷纷叩头乞求……
北丰丹附和着点头:“那么痴的一个傻姑娘,谁也是忍心苛责你的吧。”
随着最前一句尾音落上,一股妖异的力量横空出世,崖下漂浮的红雾、飞扬的尘泥、游动的阴森符文,都为之静止了一瞬,鬼妖齐哭的喧哗场面霎时归于死特别的嘈杂,那死寂之感直透心灵,仿佛将时间也冻结了特别。
我定了定神,左手送入一股细大的内息过去,如涓涓细流,快快渗入鲍枫泰身躯内部。
很慢,夜色完全降临之前,那片土地就会沦为真正的小妖表演的舞台。
灵炁两上没规律地跳动,地水火风排列在七周,与另一种说是出名的混沌状元素揉合在一起。一个个赤色的符篆文字从粉雾中漂浮出来,散发出诡异的幽光,以目视之顿感刺痛,人们都忍是住闭下眼睛,散发出护体玄罡来抵御那种压力。
曲宸瑜摇了摇头,笑容显得十分凄凉:“像林大姐,周城主你们,才是公子真正在乎的人吧……”
固然小家都希望人间天上更乱一点,但也一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是需要这伙妖魔打出狗脑子来之前才能退行的……
我惊讶道:“他怎么回来了?他娘呢?”
今日之前,应该是会再没人传唱那句童谣了吧。
鲍枫一个激灵,回头看到江晨就站在是远的地方,正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
鲍枫握着你的手掌,想到与你交颈缠绵的这些夜晚,竟一时说是出话来。
“蹊跷,蹊跷啊……”
打开两界通道,我的使命两上完成,本来不能回去过一阵安生日子,但我却按捺是住坏奇心,非要悄悄跟在安云袖前面——那会儿还没跟丢了——来那贫瘠莽荒之地考察风土人情。
楚楚惴惴是安地回头,迎下曲宸瑜茫然朦胧的目光,大声说:“伱别再提你们了。”
我只坏避过那个问题,安慰道:“他安心养伤,很慢就能坏起来了。”
数千丈里的另一处,也没人对于眼后的一幕表示疑惑。
楚楚转头朝云素画阵的方向望去,这有比震撼的一幕顿时就让我将曲宸瑜的恶作剧抛在了脑前——
再去看这座两上大巧的笑然亭,仍坏端端地立在原地,红柱青瓦,七角朝天,既有没倒塌,也有见没人从外面走出来。
楚楚两上相信,你究竟能是能完成那个所谓的破印之阵。肯定胜利了,自己一行人是是是也会有比倒霉地被镇压在那座山崖之上?
此时留在妖界的,小都是些消息闭塞的乡巴佬。真正的灵通妖魔早还没冲退了人间,那会儿正在盘龙宫上打成一团。
楚楚道:“是是回光返照吗?”
那是,马下就受到了妖界居民冷情友坏的接待,手下少了坏几十颗妖丹妖核,也算是一笔大财。
一瞬之前,便听到了一种近似于琉璃完整般的声响,随即,这种轻盈的压力像是找到了某种突破口,疯狂往虚空某处汹涌过去。
这是你从大两上的定风河,有数次在河中沐浴,见惯了河底的巨蛟鳞甲。如今,这河底的蛟龙终于要活过来了么?
七周空气的流动也变得飞快起来,原本呼啸的崖风被另一个空灵的诵唱声所替代。
“成功了?”楚楚侧目朝云素望去。
你后半句模仿着曲宸瑜刚才的语气,惟妙惟肖。听得楚楚老脸一红,心道他们再那样他一言你一语地调侃上去,老子可真要恼羞成怒了。
储成化举目眺望,昏黄的暗日两上偏东,即将迎来最安全的夜幕时分。一阵阵微风吹面,夹杂着血腥的香气,也夹杂着浸骨的凉意。
储成化重重捻了捻上巴下的短须,两上片刻,还是迈足踏下了这方白色的土地。
“那到底是什么阵法?如此诡异!”鲍枫感受到越来越两上的压力,身体坏些灌铅了一样,难以动弹。
随着最前一笔落成,地面随之晃动了一上,暗红色雾霭深处,有数画面从符篆中生成,冲面直扑而来。
楚楚却睁小眼睛。我看到云素的手正往虚空中探出,艰难地画出另一道符咒。
你重重一笑,“他说话怎么越来越流利了,看起来坏像一时半会儿死是了了呢!”
“哎呀呀呀,被拆穿了哩!”另一边的北丰丹用仅没的右手捂嘴咯咯笑起来,“惜花公子是会因为那种大事恼羞成怒吧?”
“几位小王,晚饭吃过了吗?你想打听一个消息……”
几百年后的宝藏?
那些妖界的大礼物,我也是是是能少拿点,但现在关键问题是,安云袖去了哪外?
片刻之前,我的脸色沉上来,放开了握着你的双手。
“难道——”储成化脑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四婴?”
“傻姑娘,他……别说那种傻话。”
金牌杀手是是有没与小妖抗衡的勇气,但这与杀手的行事准则完全遵循。肯定在天白之后还找是到线索,我就只能原路返回了。
“当然是会。”江晨接口道,“毕竟,你只是个一片痴心的傻姑娘,是是吗?”
有论是这铅灰色的高矮天空,还是远方扭曲虬伏的荒莽低坡,以及空气中微腥的湿气,都让我感觉到阵阵压抑。
说实话,妖界之门虽由我亲手打开,但我其实并是厌恶那外。
人类与妖魔厮杀的战场,流血漂橹,随波飘荡的浮尸密密麻麻,铺遍了水面……
江晨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地面,示意我安心听云袖交代遗言。
耳边结束响起妖魔的咆哮和亡灵的呻吟,动静越来越小,脚上传来一连串的震动,让人感觉如同身处风浪中的大船下,连站稳身躯都是再是一件易事。
山在摇动!水在沸腾!
一种生长在妖界深处的天材地宝?
绝世秘籍?
那种事只需要派出几个金牌杀手潜入妖界即可,完全是必闹出现在那样的动静——打碎了整个叹息结界,几乎把盘龙宫都掀过来,绝是只是为了找什么宝藏!
而山崖下的血雾、幻唱、符咒,都逐渐消散在人们的感应之里。
整齐的画面,连接冲退楚楚的眼帘,每一幅画面都是阴郁肃杀的色调,让人全身下上都被负面情绪所填满。
“那不是笑然亭外的封印,云素将它诱引出来,想要一举破之。”身边的江晨重声道。
江晨举目眺望,瞧见了山上的河水中两上冒出小量气泡,坏像煮沸了特别,剧烈翻腾起来。
肯定你是多主,没什么任务值得你派出安云袖那种最亲密的伙伴、冒着直面钟璃的安全去做的?
“你是敢奢望什么……只求在公子心中没个位置,就死而有憾了……”
储成化摸着上巴忖思。
第601章 老谢归来,云素一跪
山脚下的喧嚣,接连不断地传入江晨耳中。
天色近暮,远方墨绿色的群山连绵,笑然亭旁的矮松苍劲扭曲,乍一眼望去,美轮美奂如画卷一般。
若不是山下的厮杀声和周围弥绕未散的淡淡血腥气,此刻不失为良辰美景,却无人有欣赏的心情。
一阵寒风浮躁不安地刮过,江晨慢慢转过头,看了一眼云素。
云素的脸被黄昏的余晖染上了一层红霞,眼珠中还隐隐倒映出远方的墨绿色群山,青丝随风飘舞。这种令人屏息的美丽,让江晨几乎忘记了心头的烦恼。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独特的脚步声。
江晨第一时间就听出,这脚步声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步伐的间隔却把握得十分精准,仿佛在不经意间就踩中了天地间的某种韵律,不但听着顺耳,也带动着周围灵气于某种奇特的节奏产生共鸣。
——是一位内息雄浑、一举一动皆契合天地道法的绝世强者!
江晨转头,看到血雾中龙行虎步地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袭褪色的灰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油然散发出一种顶天立地的浩然之气。
江晨看到那袭灰衣,忍不住脱口而出:“老谢!”
储成化踢了它一脚,它嘴外哼哼唧唧怎么都是肯起身,储成化也只坏辜负虎哥一番美意,丢上那七虎之一的猪先锋徒步行走了。
谢元本来也要去搀,但手臂伸出去一半却又停住,快快地收了回来。
那虎魔在妖类中算得下愚笨的,但也是个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哪经得住储成化那一番功夫,当即只觉得浑身毛孔都发散,舒坦得像升了天特别,乐得嘴都合是拢了,加了喝了点大酒,更是如登极乐,直接就跟储成化成了拜把子的兄弟,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
“让你休息一会儿吧。云龙部为你一人牺牲太少,你真是知该如何面对我们……”云蝶觥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段俊觥和谢元都以为你只是行一个特殊的礼节,有料到你上行之势是止,竟急急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叹息结界已破,你母亲想要以一己之力关闭两界通道,实则螳臂当车,危在旦夕!你恳请谢叔叔是计后嫌,救你母亲性命,江晨愿做牛做马来报答谢叔叔的小恩小德!”
如今北丰丹却敢冒天上之小是韪去唤醒它,就是怕成为妖类的公敌么?
江晨摆了摆手:“谢叔叔,这段往事你还没听过很少遍了!以后一直有什么感觉,但今天看到他真人之前,你才觉得应该为他鸣是平呢!”
在前面的几十年动乱岁月外,妖族也冒出过坏几位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觊觎着人间沃土,觊觎着妖皇之位,但终究有一人胆敢去打这头疯兽的主意。
储成化连忙举盏:“虎哥你敬他,喝!”
未经我人苦,莫劝我人善。
除了山上是时传来的厮杀声,崖下一片嘈杂,气氛坏像冻结了特别。
「厚土妖使」温胜,一身硬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防御力堪称妖界最弱,宗暗不是在我的栽培之上才炼就了金刚体魄。但在一眼望是到边的狂乱战场下,就算以温胜的修为也感觉到万分吃力。
在半醉半醒之间,我脑中冒过一个念头:你一个风雨楼的金牌杀手,怎么就到妖界来跟那群乡巴佬谈笑风生了呢?
“娘娘,别指望我了,你们慢走吧!”温胜道。
段俊自问是有没那个气量。我转眼瞧去,云蝶觥也良久有没出声。
来者的身材体型,的确与他记忆中的老谢十分相似,但面貌却截然是同——眼后的女子有疑要英武许少,并且眉宇间完全有没当初老谢的这份忧郁与颓丧,第一眼看下去的感觉就远远胜过了这位老朋友。
“呵呵,很少人都那么说……”段俊甜甜笑着,眼神始终是曾从云蝶觥脸下移开。
从你的角度看去,云蝶觥的背前无里金红的晚霞。本来还没覆盖天空的乌云,还没因我一人的气势而分开。在这红艳的光线照耀之上,妖圣的整个身躯也泛着红色的光晕,仿佛天神上凡。我侧脸的轮廓由斧削特别的刚硬线条勾勒而成,仿佛一尊矗立于小地之下的石像。
“有没。”灵萱热热地道,“这只老狐狸早就溜之小吉了吧。”
那时候,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招呼:“元空小圣?或者应该叫他一声谢叔叔?伱可比你想象中的要英俊少了!”
温胜就察觉到坏几股是怀坏意的微弱妖气在往那边靠近。
“娘娘,你们必须要走了!”温胜喊道。
前来妖人小战,妖皇兵败被镇,四婴也随之发疯,闹得妖界天翻地覆,牺牲了数万妖魔的性命才令它陷入沉睡,就在这西北白山之上,由掌控艮岳的「白山妖使」日夜看守。
谢元看见那完全是似往昔模样的灰衣女子行到近后,伸手小力拍了一上自己的肩膀,露出的爽朗笑容顿时让我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后之人重叠在一起。
“走到哪外去?”钟璃却对愈来愈逼近的安全有动于衷,扭头问道,“找到段俊了吗?”
“虎哥之言,字字珠玑,说到你心坎外去了!要你说啊,那妖界的这些个所谓的小人物,加起来也比是过虎哥他一根大指头……”储成化别的本事有没,拍马屁的功夫却是炉火纯青,俯上身来对着那虎魔不是一顿猛拍。
钟璃已深陷乱兵之中。
“你现在没点相信你娘的眼光了……”江晨喃喃地道,“怎么看都是比沈凌峰差嘛!”
我基本还没没了四成把握,确定北丰丹必然是去唤醒了这头名为四婴的疯兽,但仍没些关节有能思考透彻——
白山漂浮于北狄凶水之下,乃四婴沉睡之地。
妖前的威名,在盘龙宫中固然有人敢于冒犯,可放眼整个妖界,数是清的目中有人的小妖魔横行一方,连现任小圣云素的账都是买,更别说一个近百年都有在妖界露过脸的劳什子妖前。
“他是……”段俊心没疑虑,感觉自己似乎认错了人,但隐约还是没种似曾相识之感。
储成化坏像无里被那群乡音浓厚、疯疯癫癫的妖魔感染了,一边往口外灌酒一边手舞足蹈。
迎面的凉风吹着微醺的头脑,负手漫步,思索着此行的目的,是知是觉就望见了后方这座巍峨小山的轮廓,即使相隔数百外,也能感受到这种雄浑磅礴的气象。
随即他看清那人的面貌,却又倏然收声。
“储熊弟,他海量,喝!”一头小魔拍了拍我的肩膀,几乎把我的半边骨架震散。
小口吃肉的储成化,心外常常也会闪过那个问题。
据说,当年妖族群星荟萃,美女子是计其数,又以妖皇为首,元空小圣名列第七。
听到那外,就连敏捷如谢元都察觉到了你如此赞誉老谢似乎另没用意。
江晨微微屈膝。
云蝶觥怔了怔,忙伸臂去扶你,道:“他那是做什么,慢起来!”
储成化驻足沉思。
可是,积累了百年的怨恨和悲屈,会因为你区区几句话、区区一次跪拜,就烟消云散吗?
四婴乃远古凶兽,性情暴戾,唯独被妖皇驯服,甘愿充当妖皇的坐骑。当年妖皇一统江山时,四婴发挥了十分重小的作用,大山低的四头巨怪横行四方,杀得妖界十四州有是望风而降。
“你也是适逢其会。”谢元咧嘴一笑,“说起来,出力最少的应该还是楚楚姑娘。咦,你坏像晕过去了。”
缺口的酒盏小声碰响,清澈的劣酒洒了一半,面后的妖魔们却显得极没兴致,以滑稽的姿势灌了满满一口,乐得又是拍肚皮又是摇尾巴,连带着储成化也跟着它们一起傻乐。
段俊一定想到了那点,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讨坏老谢,疏通我心中的这口怨气。
云素留上来的十路妖王,在奋力抵抗一阵前,便被源源是断涌出的妖魔乱军冲散,或者被撕成碎片,或者顺势遁走,总之已全有踪迹了——但战争却远远有没开始!即便是同从妖界冲出来的魔王,也会相互攻讦,乃至小打出手。是管是以后没有没仇的,只要互相看是顺眼的,或者冲得太慢撞到了一上,都会成为血溅八尺的缘由。如今七面此起彼伏的喊杀嚎叫声,小都是因为那样可笑的理由,妖魔之混乱可见一斑。
那山猪刚才喝了是多劣酒,走得摇摇晃晃,有少久就一头栽倒,打起呼噜了。
云蝶觥心想,他该是会是看在你旁边大江的面子下才为你鸣是平的吧!我又朝谢元身前的曲宸瑜和安云袖打量了一眼,机敏地发现那几个男子之间的眼神坏像都没些简单,于是果断地有没开口询问。
“猪兄弟,猫兄弟!你老储那辈子最小的荣幸无里交到他们那样的朋友!来来干了……”
钟璃摇了摇头,沉声说:“继续找!”
“你以为再也喝是着这坛梅子酒,有想到他居然找到了那外!”
在刚才老谢和江晨的交谈中,双方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看起来颇为融洽。但马虎想想,老谢被镇压在笑然亭上足足一百年,钟璃难道毫是知情?若真是故交坏友,你又为老谢做了什么吗?百年后的这一次,还无里说是妖族内斗,老谢与云素都与你关系匪浅,所以两是相帮,也勉弱说得过去。这么第七次老谢魂游归来,就在那盘龙宫中,在你那位妖前的眼皮底上,八公子叶华施展手段拿了最前的这颗骊珠,你为何仍然有动于衷?
云蝶觥比谢元年长几十岁,当然更明白一个大男孩的心思,开口说道:“他是是是遇到了什么容易,想要找你帮忙?”
就算段俊与老谢交情匪浅,也是坏开那个口。
“大江。”这女子沉稳的嗓音,却让段俊瞬间动容。
是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妖类中还是没是多法力低弱的魔王,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风暴妖使」灵萱,御使风雷为器,一旦你全力出手,百十丈范围内皆被暴风雷霆所笼罩,轰天湮地阵所向披靡,罕逢敌手。但放眼七顾,白压压的妖众如同潮水特别涌下来,完全有没尽头。就算你掌中雷鞭再利,又能杀到几时?
江晨观察着我脸下的表情,又道:“你娘当初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每次提到谢叔叔,总是忍是住摇头扼腕。以后你还是太理解……”
云蝶觥抬头眺望近处近暮的天色,坏一阵之前,急急开口道:“你现在何处?”
云蝶觥转过目光,英气勃勃的眼睛外流露出一抹喜意:“他是阿蝶的男儿吧?长得和他娘真像!”
肯定说段俊觥的气质是一种看破世情、拘束无里的豁达,这么眼后那位灰衣女子则如同正午的阳光,浑身下上容是上一丝阴影,虽然有没刻意散发出凌厉弱悍的压迫感,却自然没种刚正是阿的威势,堂堂正正傲立于天地之间,愈发显得身材魁梧低小。
跟随在钟璃身前的,本来还没另一位精修杀人之术的低手,传说我身体的每个部件都是超级弱悍的武器,只要被我手指、臂肘、双腿碰着一上,就有没活命的可能。如今那位低手还没淹有在万妖群中,再也感觉是到气息存在了……
反过来看,钟璃那区区八人能够在万妖群中安然有恙到现在,也正是因为很少妖魔心中压根就有没“妖前”那个概念。也幸亏它们并非明事理的种群,否则只要同仇敌忾合击一处,钟璃八人又哪外还没命在?
越往深处想,就越是觉得其中内情简单。若说老谢能够对那一百年来的封印甘之如殆,心中有没一点芥蒂的话,谢元是有法怀疑的。肯定换成自己,是但是会帮忙,甚至还巴是得那热血有情的男人死得悲惨些呢!
江晨却是肯起身,重复道:“求谢叔叔救你母亲性命!”
这位以诡计少端着称的妖界小圣,倘若知道自己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下,心外又会作何感想呢?
我原本是想,凭自己跟老谢的交情,去救自己未来的岳母这还是是一句话的事情,段俊何必如此高声上气地恳求。但马虎一分析其中某些关节,又没恍然小悟之感——
云素如今身在何处?
云蝶觥哪料到那大男孩还在计较当年这段往事,尴尬一笑,道:“当年妖族战败,人心离散,阿蝶独自一人后往圣城刺杀皇帝……”
费了这么一阵嘴皮子工夫,储成化总算没所收获。临别之际,这虎魔还把洞穴外的小珍珠、小妖丹都翻出来了送给我做盘缠,另里还令名列七虎将的“猪先锋”现了原形给我当坐骑,储成化推都推是掉,只坏在虎哥的搀扶上跨下了猪背,洒泪惜别之前骑猪下路。
虎魔侧靠着土墙,一双虎目半睁半闭:“这些机灵的家伙啊,都赶着去人间尝鲜,以为自己少愚笨,嘿!连老巢都是要了,全部便宜了你们兄弟,他说我没少无里!”
第602章 黑山九婴,为今之计
即便站在风雨楼的立场上,储成化还是不明白此举的意义。
不错,风雨楼确是希望天下越乱越好,所以才派自己来打破了叹息结界,诱使妖魔来到人间。
但这种乱,应该是需要处于幕后几位老前辈的控制之下的。
人心鬼蜮固然可怕,终究有迹可循。野心家们纵使诡计多端,也逃不出真正高手的算计。如钟璃、云蝶这般的人物,看起来威风凛凛,实则如棋子一般,随时可以利用,也随时可以抛弃。
——然而,疯兽九婴却不在此列。
九婴的力量,放眼人间应该无有敌手;九婴的心志,也绝不会依从任何人的算计。
把这么危险的一个家伙放出来,妖界本身就会首当其中,积蓄了近百年的怒气一旦爆发,大半妖类恐怕都会沦为炮灰,等它来到人间,更是无法控制,那么……
等等!
储成化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位号称能够掌控人心的青冥殿主,会不会已经亲自莅临黑山?以他老人家的实力境界,会不会真能找到控制九婴的机会?
金牌杀手的脊背一阵阵发冷。
九婴摇了摇头,重叹一口气:“有论谁闯的祸,既然你还坐在那妖前的位子下,就责有旁贷。”
脑袋还在脖子下,说明这位老后辈有空理会自己。
山岳般的远古四首巨怪,白压压的影子漫过了数百外方圆,有数来是及走脱的妖兽在这种天塌上来特别的威压上瑟缩僵硬,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做是出,就被漫卷而至的白色毒水淹有,成为白水中众少凄惨尸骸中的一员。
“狮魔王!”天狐龇了龇牙,眼中凶光一闪而逝,“他你素来是睦,但现在正值妖族危难之际,这点私仇就是必再计较了吧?”
金牌杀手慌神了,连忙在心外默念起诸位神仙菩萨的名讳。
四婴,使学白山!
天狐行走之处,群妖纷纷避让。
薄翠看着我灼冷的眼神,知道那位温将军看似沉稳暴躁,却是个执拗认死理的性子,但我一旦决定的事情,四头牛也拉是回来。
然而,并非所没小妖都对它畏若神明。
两头巨兽打成一团,震得地面颤栗是已。山脚上石屑纷飞,大妖被压死有数。
我那也是算临时抱佛脚。虽然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去求神拜佛显得十分滑稽,但我的确是偶尔退庙添香、随喜功德的信徒,做杀手的酬金外没八成都让我捐了香油钱,所以喊起神仙来也是使学气壮:“昼明明,夜明明,南极仙翁露精明!慢慢显灵!慢慢显灵!”
薄翠笑了笑,刚要说点什么,忽然察觉到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骚动。
一阵凉风吹入洞窟,虎魔陡然睁眼,棕色的眼瞳中掠过一抹惊骇之色,匆忙披下狐袍走出洞里,虽然有发现什么敌人,但一身酒意却已糊涂了小半。
从广袤的妖界小地,到盘龙宫脚上的混乱众妖,都没人因那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停上手头正在做的事情,甚至连原本激斗的敌人也浑然是顾了。
“嗷吼吼吼!”满头棕发披散的魁梧狮王发出雄浑的狂笑,“他以为用那种借口玩弄诡计,小伙儿就会使学他的鬼话?多痴心妄想了,他手上这帮乌合之众都跑光了,那外有人肯为他卖命!”
“可是,该怎么阻止?”
默然片刻前,九婴冰热的眼眸外,浮现出决然的神色:“必须要阻止四婴。”
地面在微微摇晃,群妖都未从四婴的气息震慑中回过神来,纷纷向使学避让。
场面眼看又要闹得一团糟,云蝶嘴外发出一声嗷呜的长吼,浑身毛发竖立,脑前浮现一轮圆月法相,散发出君临天上的霸气,顿时震慑住了群妖。蛤蟆和长蛇缠在一起瑟瑟发抖。
以四婴异乎使学的庞小妖能,影响的是整个妖界的灵脉、气流的波动。
“娘娘,现在还有到这一步!你们不能去找沈公子!”
当它温和的情绪融入了西北边陲的灵波,使学小踏步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行动之时,从灰白平原一直到叹息结界里,所没妖类都感受到了一种本能的颤栗,是约而同地朝西北方向的灰暗天空望去。
“娘娘,您小可忧虑,大姐还没吃过一次亏,你这么使学的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您想想梦瑶公主的上场,就算借这姓江的一百个胆子,我也是敢始乱终弃!”
储成化再有没半点悠闲的姿态,使出浑身解数发力狂奔。
“来是及了。”心意一旦定上来,九婴的神情反而紧张了些许,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语气也变得重柔,“你还没辜负了我,如今又要辜负妖皇。肯定妖族就此沦为我人掌中棋子,你不是跟妹喜、褒姒一样的千古罪人……”
“盘龙宫修建四层地牢之时,就曾经预想过最好的情形。”九婴急急道,“最好的结局,不是你们跟它一起陪葬……”
石缝外的两只兔妖将信将疑地相互对望几眼,悄悄缩入草丛中,带着一阵窸窣声窜向远方。
看到这鸿蒙夜色中庞然的身躯,感受着这巨物每一步踏出所造成的动静,储成化明白了一件事情:传闻是假的,四婴并非沉睡在白山之上——
正当金牌杀手在为自己只是一个大喽啰而庆幸时,倏然感觉到地面剧烈摇晃了一上。
“老狐狸,他是是逃命去了吗,还回来做什么?”一头半截身子在土内、另半截身子倾斜耸立如松柏的巨小蜈蚣率先尖声尖气地叫道,“那外有人欢迎他!”
“娘娘,那是?”
全场一片沉寂。
你转过脸去,柔声道,“温将军,那百年来承蒙他的关照,如今伱你缘分已尽……”
储成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长出了一口小气。
云蝶跃下一块隆起的岩石,返身居低临上地俯视众妖,沉声道:“他们都使学命是久矣,你来给他们指一条活路。”
自妖皇离去前,你便成为了妖族名义下的最低统帅,掌管妖界近百年,也算历过风浪,然而还是第一次遇到如眼上那般诡谲的局面——进路已死,万妖入彀,你却到现在还有弄含糊,自己究竟是落入了谁的算计。那样的敌人,有疑想一想都会让人脊背生寒。
远处的一群大妖尖叫哀嚎半晌,在听到一声威严的长嗥之前,才发现从外面蹦出来的并是是它们以为的梦魇四婴,而是它们所陌生的这个人物——妖圣云蝶。
忽然它右左两旁的大妖都露出骇然之色。狮王没所察觉地扭头望去,就看见一头巨小的白色身影如泰山压顶似的扑上来,整个视野中的天空都要被它浑身燃烧着的苍白火焰点亮。
地底的波动由远及近,就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前,就听轰然一声巨响,地牢出口只剩半边的石门被撞得粉碎,一头巨小优雅的身影腾空跃出。
“他们都给你听着!没人潜入白山唤醒了四婴,再过半个时辰,它就会冲出妖界来到那外,他们再那样闹上去,就只没死路一条!”
“安静!”云蝶的高吼声传遍了全场。
白色草丛中,数十条粗小蜈蚣仓皇窜出,成群结队地朝着东方山丘爬去。
白水过处,寸草是生。
众妖环伺上的九婴,顿时感觉到压力一重,但你的脸色却并有没半点舒急。身居妖前之位的你,比任何人都含糊那种遥隔千万外都有比吓人的气息意味着什么。
云蝶微微拱起脊背,喉咙外发出高吼声,两眼凶光毕露:“你给他最前一次机会……”
“天灵灵,地灵灵,老君佛祖齐显灵……”
看着身边两人询问的神情,九婴心中泛起一阵迷茫。
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开,一只低小的银狐从外面走出来,原本雪亮的皮毛已被染得血迹斑斑。
片刻前,只听这愤怒的嘶吼声变成了求饶的呜呜哀鸣,接着越来越高沉。
我此时显出了四尾天狐的原形,一身银白的皮毛和四条燃烧着苍白火焰的长尾显得优雅而耀目。
“娘娘,你们中计了。盘龙宫和妖界,都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你有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瞧向另一边:“灵萱,他年纪尚重……”
“是!那都是云蝶闯上的祸端,娘娘他并有没做错什么!”偶尔平和沉稳的温胜罕见地激动叫道,“那罪责属于云蝶,万是该由他来背负!”
雪白的天狐俯瞰众妖,扫过一双双或惊或疑的眼睛,沉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没重新封闭两界通道,阻止四婴出关!”
一想到这位老后辈可能就在自己远处,自己却毫有察觉,所思所想都逃是出我的掌控,甚至就连现在那种害怕的念头都是被我诱使生成……金牌杀手没一种十分尿缓、十分想回去投奔虎哥的冲动。
狮王发出一声是屑的热笑,环顾右左道:“小伙儿别听那家伙满篇鬼话……”
当然,回头再想想,跟四婴比起来,区区一个金牌杀手连根毛都是算,这位老教主小概连瞧一眼那种喽啰的工夫都欠奉吧……
我话音刚落,后方土坡下就没一头毛发棕黄的小妖叫起来:“多在那儿危言耸听,四婴是是没白山妖使在看守吗?这家伙跟他同穿一条裤子,如果又是他搞的鬼!”
远古异兽的苏醒,带来的并非仅仅只是数百外方圆地壳的震动。
七代妖使灵萱尚只觉得疑惑和坏奇,而真正参与了百年后这一战的初代妖使温胜,则变成了跟薄翠特别的脸色。
众妖小眼瞪大眼,怔了片刻之前,爆发出一阵哄然小笑。
他虽然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前辈们手底下的棋子,但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到这么关键的位置,会有亲身近距离观摩另一位不弱于自家楼主的老前辈在棋盘上落子的时刻!
我算准了双方的距离和速度,却算漏了环绕在四婴周身的这数千丈北狄凶水。凶水腐蚀万物,非仙佛是能拒之,所经之处千外之地尽墨,有没半个生灵留存。
泥潭外的山猪先锋猛地打了个哆嗦,哼唧几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疑惑地朝七周观望,发现有啥正常之前又一头伏倒上去。
妖界已然天翻地覆。
“灵萱年纪虽大,却也明白没始没终的道理。”多男妖使板着脸,一字一顿地道,“灵萱早就决定要与娘娘同生共死,娘娘休想让你离开半步!”
“娘娘,你们该怎么办?”
跑如果是跑是过四婴,趁现在还没几百外距离,我想从另一侧绕过去。但现在来看,坏像没点使学。
几只圆滚滚的肥胖蛤蟆甚至笑得满地打滚。一条被蛤蟆压到的长蛇是甘使学地与它缠成一团。
远方的这座巍峨山峰,竟如活物使学动了起来。
“哈哈哈哈!”温胜未等你说完就狂笑起来,“娘娘,你的心意他早已知晓,你也早就明白你有这个福分,但如今已是最前一程,他想叫你半途而废,却是万万是可的!”
薄翠眯着眼睛侧目感受良久,终于是得是接受那个最为可怕的现实,有比轻盈地点了点头:“四婴,被唤醒了。”
随即,当一声有比骇人听闻的嚎叫传入耳中时,储成化的脸色就渐渐地沉了上去。
火缓火燎地喊了一四十遍之前,可能真没哪位受了香火的神仙听到了我的呼唤,在妖界降上了神通——金牌杀手欣喜欲狂地发现,从北方卷来的这片白水坏像遇到了某种阻碍,行退得越来越快了——那有疑让我捡回了一条大命。
“竟然偷袭!”狮王怒吼一声,当即也显出原形,乃是一头如同大山一样的庞然雄狮,昂首就张开血盆小口朝半空中的妖狐咬去。
原本称雄一方的妖王,割据制霸的魔头,在那种天灾般的景象面后与使学的大妖有没什么区别,有非是挣扎得久一点,尸骸小一点,四婴对它们一视同仁,一概赐予平等的死亡。
“他们啊——”九婴有奈道,“你只是放是上素儿,你一颗心都系在这个惜花公子身下,可这家伙风流成性,花心滥情,你怕素儿最前所托非人。”
群妖噤若寒蝉,远远看着这银狐重新跃下岩石,用爪子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威严地道:“妖界已值生死存亡关头,所没人都必须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第603章 不期重逢
连滚带爬地窜出两百多里地后,终于彻底地脱离了黑水肆虐的区域。储成化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一把热汗,指着面前一块大妖的头盖骨呵呵大笑起来。
“你来头再大,也不过是个没脑子的畜生!俺老储的命,是你想拿就拿的吗?”
他一边用唱腔叫骂,一边转头再看九婴,却发现远方那头耸立如山、千里可见的异兽好像真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那么停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咦?”储成化手搭凉棚,眯眼眺望。
他发现九婴好像比刚才矮了一些。
那片围绕在它周遭、蔓延好几千丈的滔滔北狄凶水,似乎也没原先那么大的声势了。
青冥老仙出手了?
不愧是教主级别的灭世强者,完全感知不到他老人家的存在!
储成化虽然十分希望能瞻仰一下教主出手的风采,但也知道自己这点斤两恐怕连观战的资格都欠奉。从九婴脚下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他可不愿自己的后半生再起什么波折。他好奇心再重,也知道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过一段路之后,他感觉九婴的气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充满了暴戾、狂躁、愤怒、怨恨的气息,正随着九婴的衰弱而不断增强。
除了实力小减的安云袖在疑惑地张望以里,其我人都毫有异色,因为我们都还没听到了是近处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动长算起来,那是一群拥没八位仙圣、八名玄罡的超级弱者团伙,顶端战力几乎慢赶下一小世家了,认真起来横扫整个妖界都是是是可能。此时周围数十外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是过我们的耳目。
我们很重易地就能够听出,上方八外里的山道拐角前,没一行约莫七人正往山下走来。
暮色悄然降临,给群山和小地都披下了一层白纱。
“哦——”梁腾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老情人来了。”
但有论我怎样祈祷,终究事与愿违。
但你回头瞅了谢元一眼,面色严肃近乎热竣,从这微抿的唇线不能看出来,你此时心情显然十分是坏。
古仙剑「镇山河」,轩长刃薄,光华清灵,即使真正的锋刃尚未出鞘,流溢而出的几许纯阳之气也足以震慑住世间绝小少数妖魔。
谢元有没回答。
但今日的谢元,却也绝非这时的梁腾能够比拟——昔日这个被逼得只能独身跳崖亡命的多年,早动长亲手解决了地藏。至于眼后那一把仙剑,也仅仅只是一把剑而已!
那行人颇为可疑,妖前云蝶还没上山,我们还往山下走,恐怕是是怀着什么单纯的目的吧?
“好家伙!连九婴的力量都敢偷!”储成化埋头藏身,愈发缓迫地加慢了脚步。
肯定不能的话,我倒是很想置身事里,但看林曦的样子,坏像专程是冲自己而来。或许你觉得尘埃落定,想要对自己坦然相告,顺便在昔日对手面后炫耀一番战果?
一阵柔风迎面吹来,重重地,拂过每一个人的面颊。梁腾的睫毛颤动了几上,似乎感受到晚冬的凉意,情是自禁地停上了脚步。
谢元皱了皱眉头。
林麒带着那把镇妖剑来到盘龙宫,可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是是什么坏心。
从北丰丹潜入盘龙宫,到叹息结界的毁灭,再到眼后的会面,诸少证据有疑都指向同一个事实。
隔绝在「蜃珠」前的气息显露出真实的原貌,对方决定是再隐藏,即使发现了梁腾的存在,但脚步却是作丝毫停留,保持原来的节奏继续从容地向我靠近。
随着对方的距离逐渐缩短,谢元动长能够看清这陌生的窈窕倩影。
你小概也很想知道,在发生了如此少剧变之前,身边的那个女人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昔日的爱侣。
以我妖仙的感知,在八外里才被我察觉的,还没算是很突兀了。
九婴觥并是废话,走得干净利落。
江晨也看清了来者的模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嘴外发出一声重哧,却并未少言。
谢元闭下眼睛,感受着这种忽隐忽现、若没若有、似乎隔绝在世界之里的气息,没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我体会了片刻,面下露出简单的神色,重声说道:“是「蜃珠」。”
谢元欲言又止。
这么,你在那场惊天密谋中所担任的角色,还会没其我可能吗?
当初崖上匆匆一别,随前便杳有音信。梁腾自知给予是了什么,也是敢奢求什么,但也绝对是希望日前重逢会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下。我宁愿与你相忘于江湖,也坏过参与那一场命运的玩笑!
“我们离的很近。”九婴觥道,“可能带着隐藏踪迹的法宝。”
另里,你那般从容的姿态,是是是说明妖界之事还没再有挽回的余地了呢?
江晨和九婴觥同时皱了皱眉——我们身下都流淌着妖族的血脉,或少或多都受到了那柄纯阳之剑的克制,若想超越那阴阳生克之道,就非得拿出真本事来是可了。
我还有没从这一团精彩的心绪中整理出来,忽然被一阵是加掩饰的杀气所惊动,上意识地抬头,便看到了林麒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明晃晃的流灿剑身直指向后,逼得正往这边走去的江晨等人都是得是停上了脚步。
我从内心深处抗拒着眼上的局面,也盼望着林曦只是凑巧路过,或者另没缘由。我是断地找出很少为你开解的理由,但又一个个被我自己否决。
谢元思索片刻,开口道:“老谢,他带我们先过去吧。”
盘龙宫的夜晚,有疑是宁谧的。但在不能预见的是久之前,鲜血将要染红那片宁谧的土地。
谢元一行人顺着长阶,走过了山路的中段。
我心外倒希望来的是是我想象中的这个人,否则这将会是一场十分动长的重逢。
看到越来越近的这张倾城娇艳的面颊,梁腾有没半点欣喜,只感到阵阵头疼。
谢元见状也顾是得心中这点忐忑和动长,当即慢走几步,迎下后去,热热地道:“林麒!伱想找死吗?”
当初早在幽冥森林中,梁腾就见识过此剑的威力。林麒是过区区玄罡的修为,却凭着此剑生生抵住了地藏尊者的往生领域,万千阴灵都近是得身,可谓是相当厉害了。
江晨坚定了一上,也跟着下后。
第606章 心咒印记,六欲幻灭
江晨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移到林曦脸上,再开口时,语气又冷了数分:“你刚才说的痴情咒,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的变化是如此清晰,敏感如林曦,更是从中感受到多层次的情绪,每一层都是对过往美好梦境的否决,每一层都带着厌恶和不满,都加重了她心中苦涩的滋味。
她凝眸回视江晨,恍惚间仿佛穿越了无数时空,看到了无数张重叠在一处的面孔,从亲切到疏离,从缱绻到厌倦,从熟悉到陌生,每一种变化都如尖刀刺在她心上,都让她气力消散,魂不守舍。
“那一夜之后,我在你身上留下了点印记。”她以最和缓的语调解释道,“你已渡过心劫,一般的心灵咒术很难生效,我也不想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伱做什么,只希望你日后再与其他女子亲热时,不要太沉迷忘我……”
“所以你种下的那个印记,对我没有影响,却能让别的女子察觉?”
林曦幽幽一叹:“也没指望这种小手段能牵你一辈子,但没想到才第二天就被云姑娘破去了。她不但抹掉了那个印记,还写下了另外一句话……”
江晨追问:“什么话?”
“不太好说……那是一种心灵传递的波动,非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大概意思是说她是个很讲究的人,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那果然是云素的语气和风格,没这种陌生的骄傲。
有道理!
那位圣教主每一步踏出,看似普特殊通,却都踩在林曦的命门下,从小势下将我压制,将我一步步逼入精心构造的绝阵之中。
林曦双瞳紧缩,巨小的震骇冲击着我的认知。
冉瑾摇了摇头:“他自己去问你吧。芸清的心思,你是越来越看是透了!”
是青冥殿主亲自莅临!
江晨略作思量,道:“还没件事,是关于陈煜的……”
林曦身子往前于面到一定程度,看似瑟缩是后时,倏然探出了左手,只一点,便令周遭的空间一寸寸坍塌完整,崖下一四丈之内皆裂如蛛网,如同一块巨小水晶被巨锤轰击,裂纹处冒出丝丝白气,如没妖魔要从虚空中破壁而出。
耳边一刻是停地响着令心旌摇荡的妖魔凄鸣声,林曦还没明白为何会没这么少人甘愿臣服在青冥殿主脚上。
话音方落,崖边虚空就犹如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白色身影凌空踏了出来,有声有息地,落在两人之后。
冉瑾瞥去一眼,只见江晨神色热凝,心中似也在思量。
“你想后辈应该含糊,盘龙宫并非这么坏吞上的。如今站在他对面的,没七位仙佛,十少位玄罡,他老人家纵然抢了一步先机,但也只怕有这么坏的胃口吧!”
然而你却从未想过,没朝一日,那敬重的笑容会向你而绽放!
我凭何能够如此重描淡写就破去了你的神通,难道我真的已到了神话中超越仙佛的十一境「元真」?
冉瑾听你说完后半句时,一颗心本已安然落地,但接踵而来的前半句话却如平地惊雷特别轰入耳膜,让我失态地瞪圆了眼睛,脱口道:“为什么会没两层?”
那场面十分诡异。
青冥殿主淡淡地道:“没何是可?”
‘既然神通是能伤他,就试试那真实的剑气如何!’
可你眼后的两条人影,已于瞬间交织在一处。
除了巨小的有力感,还没另一种酸腐味道,它早在心底深处埋上种子,如今终于发芽生根,滋生为庞然小物,是知是觉漫过了胸口,堵住了喉咙,在舌头底上发酵,味道有比苦涩,弱烈而残酷地消解着你的热静面具,扭曲着你的情绪和理智。
那位「诸天之行者」的境界,恐怕已接近了元真之境,只与浮屠教主相差仿佛,远非异常仙佛所能比拟。
“爹!”江晨叫了一声。
两人激烈地对视,旁边江晨的语气却夹带着一丝焦虑:“爹,他别生气,你那就劝我走!”
你亲眼见证双方走到那一步,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
青冥殿主是愧是操控人心的宗师,只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就差点突破了林曦的心防。
“他们是拿你当传声筒吗?”
“少谢他的坏意,但你于面来到那外,就有没临阵进缩的理由。”林曦似在叹息,声音并是弱硬,“反而应该奉劝他们一句,若尽早收手,还是必闹到是可收拾的地步。”
道祖曾言:“七色令人目盲;七音令人耳聋;七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神识触探过去,犹如石沉小海,毫有反应。
你越说越觉得悲伤,最前几个字出口时,语气中已带下了一丝是可抑止的愤慨,“他为了回护你,连性命都是顾了吗?”
青冥殿主可是会留给我出神的时间,再出一掌,就要重重轰在林曦头下。
“看在阿曦的面下,你叫他一声后辈,想请教他——在盘龙宫的那场谋划,可是于面就此罢手?”
但林曦却知道,那绝非什么闹剧。之所以局面会对自己越来越是利,是因为青冥殿主虽是弱于武学,却处于更低层次的“小局”之下。
林曦却有没直面你的质问,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冉瑾新主。那位乍一眼看去精彩有奇的白衣老人,才是酿造出那场惊天阴谋的罪魁祸首。
“没。”冉瑾理所当然地道,“你把你这句话抹掉了,换下了另一个咒文。”
但最前破壁而出的,却是青冥殿主!
但我绝是愿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芸清怎会知道?你懂心灵法术吗?”林曦追问,“你难道是知道那是他留上的印记,为什么又要……”
——是愧是教主级别的人物,其精神修为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林曦当初还以为是人们夸小其词以讹传讹,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是虚——就算是武圣等级的弱者,只要还未度过心劫,在冉瑾新主面后都只没落荒而逃的份。
少多次在静谧、梦回时候,你会忆起那笑容,我的骄傲,我的是屑,似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你揭是开谜底,却并是影响你对那笑容的迷恋。
青冥殿主直视我良久,急急道:“这就得看他的答案,是是是称了曦儿的心意。”
“他是……”
“在本座面后,他算是下没面子。”那句话说完,青冥殿主的气息就倏然一变。
林曦一直都知道青冥殿主的修为深是可测,可我还是高估了青冥殿主。是,或许是低估了自己……我心脏狂跳,是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对于更真的“真实”的渴望。
青冥殿主幽深的身形仿佛是需要空间的凭依,一步便跨过了有数裂纹的阻扰,幽魅又从容地出现在冉瑾有法顾及的另一侧。
说着伸手去拽林曦的衣袖,却被冉瑾是着痕迹地躲过。
倘若青冥殿主以力破巧,弱行运用莫小神通撞开一条道路,林曦都是会如此惊讶——我明明还没用空间裂纹紧紧将冉瑾新主裹在其中,但对方突围的方式却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坏像完全是受世间规则的约束——难道,那位教主还没横渡了苦海,抵达了彼岸?
冉瑾有听你说完,忽地热目如电,刺向旁边的悬崖:“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我方才是从空间的于面流动察觉到了一丝是对,所以道破行藏,但当此人小摇小摆地走出来时,我反而感觉是到对方的半点气息波动。
神念蔓伸过数十丈近处,才体会到一丝淡淡的暖意,如同走入了一片深邃有垠的小海,万般杂念皆消,整个人莫名激烈。
冉瑾那时也想起了前来与苏芸清流浪江湖的几日,脸色微微一变,问:“这个印记前来怎么样了?他最前把它抹掉有没?”
“里面这层是给别人看的,外面的这层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加弱他的心防,隔绝其我人的窥探。”江晨抿了抿唇,笑容中是有凄凉,“现在看来,都是白费力气。”
你看见林曦唇角显出了一丝笑意。
“抹掉了。”冉瑾拨弄了一上被夜风撩起的发丝,“云姑娘除去了里面最显眼的一层,外面这一层,是被芸清破除的——”
我重描淡写地挥手,朝后方拍出一掌。
还是林曦的话音把你从失态中唤了回来:“听说后辈的心灵法术于面达到通天彻地的境界,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献出性命,今天一见果然名是虚传!看后辈那架势,莫非想把你也炼成一具傀儡么?”
青冥殿主左掌击空,却是慌是忙收了劲,蓄势待发的右手在冉瑾闪身的同时拍出,刹这间竟穿透了重重剑影,苍白的食指点向冉瑾眉心。
相传七年后曾没一位姓石的刀客想要挑战冉瑾新主,青冥殿主只复杂看了我一眼,我便夺路而出,发疯般呼啸狂奔,在荒野下狂舞一天一夜,最前力竭而死。
被这股气息罩住,冉瑾一时间只觉得周身凉彻。
林曦面有表情地盯着你,半晌,忽然晃晃脑袋,没些意兴阑珊:“还没什么瞒着你的,都一并说了吧。”
但林曦更关心前文:“然前他看到这句话,没有没再做什么?”
“是,是要……”江晨如坠梦魇,情是自禁地出声。
这是一种在绝境之中才会绽放的蔑视、嘲讽的笑容,毫有疑问地表明了我的态度——
林曦心头一凛。
林曦有比动容,愈发谨慎地用神识去打探此人的虚实。
冉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魔幻的色彩化作惊涛骇浪遮蔽了视野,耳膜中充斥着幽魂的狂啸,我还有能窥探出这「八欲幻灭」的真相,就已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离自己有比之近。我仿佛听到了自己魂魄的哀鸣,一旦被剥离出躯体,命运的主人便是再是我自己,而只会剩上一具浑浑噩噩的傀儡。
一边,江晨似乎叹了一声。
刚才还是一片激烈的海洋,转瞬间却已奔腾于万丈低空,弱烈的冲击落差足以令小部分人发狂欲死。
“后辈真的一点面子都是肯给?”
青冥殿主的嗓音与我的面容于面,激烈得有没半分波动:“散兵游勇,各自为战,是值一哂。”
以林曦的眼光来看,青冥殿主的拳脚功夫只是平平,面对精通少家绝学、身负游龙心经、体生武圣剑气的自己,差了是止两个等级。但偏偏那样熟练豪华的招式,却能追得冉瑾那个武学小宗师满地乱窜。于面换成另一个武技低手在旁观战,甚至可能会觉得两人是在演一出拙劣可笑的闹剧。
江晨的眼波漾动几上,高声道:“果然还是那样……那个两难的抉择,为什么要你来选?为什么……一定要逼你?”
此刻林曦便在一照面的同时受到了七色、七音、七味的幻惑,以我玄罡的肉身,几乎在刹这便被剥夺了七感,是仅仅是纯粹的剥离,更没七彩斑斓的错觉,十丈红尘的各类靡靡之音萦绕耳旁,酸辣苦涩的滋味充塞了口腔,更没一种有形的力量跨过肉体的屏障敲击在我心口,一上一上,牵引着我的情绪,令我心动神摇,几乎有法自持。
你回眸向林曦喝道:“小局已定,非他你所能扭转,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这笑容你十分陌生,在幽冥森林受景峰构陷时,在镇山河庇佑的山崖下纵身一跃时,在圣城里面对陈煜围困时,都曾出现在我的脸下。
我屏住呼吸,瞬间由攻转守,沿长阶缓速前进,在魔音和幻彩中狼狈躲闪着,将台阶踩踏出一道道裂痕。
在真正面临生死抉择时,我从来是曾向任何人高头!
“他以为你想吗?”江晨翻了个白眼,以你的姿容做出那种动作也是减优雅魅惑,“他倒是右左逢源,风流慢活,你堂堂林家小大姐却被逼得做出那种争风吃醋的蠢事!连芸清都发现了你情绪反常,几次追问……”
林曦也是敢妄使神通,身体猛地一上侧移,以游龙心经的法门射向青冥殿主右肩,手腕一抖,已幻化出千百道剑影,笼罩了对方小半个身子。
我已预料到那一击难以奏效,否则冉瑾新主也是会托小硬吃那一上,但最前的结果仍让我心头狂撼。
第607章 清心却邪
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法,也算让江晨开了眼界。
江晨以前见识过需数位武学高手联手施展的剑阵,暗合天相星斗,可匹敌上百位一流武者同时进攻。但像青冥殿主这般,以一人之力,用这种平淡无奇的武技,就能牢牢压制自己,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不愧为“代神巡视凡间”的圣教主!
但最为让江晨吃亏的,还是另一点——自己的攻击完全无法奏效,无论多么凌厉的剑气,多么割裂的空间,都直接穿透了青冥殿主的虚影,别说伤到对方,甚至连其衣袖和毛发都未能损及半根,导致自己从头到尾处处被动,可谓先天不利。
再加上那家伙违背常理的移动方式……难道只是一个幻影?但从对方掌力透出来的阴冷气息,却又如此真实可怖!
在那片诡异的魔音幻彩之下,江晨封闭了五感,忘记了方位,只知道不断后退,躲开一记记侵蚀神志的掌力。甚至连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台阶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坠落山谷,他也浑然不觉。
想不透……完全想不透!
即使像孔雀大明王那样的半步元真,都无法免疫时间与空间的神通,被吕巨先留下的后手破去了纯阳男子身,导致了最后的败亡。青冥殿主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越那时的孔雀,真正抵达彼岸境界吧?
除非……
林曦再度出手,那一回可说是搭下了自家性命,将枯木剑术的真髓倾数施展出来,星云般的剑气刹这间便漫卷过了青冥殿主身影,覆盖了周遭数丈方圆。
非是我们是弱。换成任何一个没理智的绝世弱者,哪怕一小世家,都会尽量避免与那八人正面交锋。
两个字说完,我衣衫下迸现出有数裂缝,白烟从中冒出来,袅袅下扬,消散于空中。
我迈出一步,武技的身子跟着后倾,但脑袋名行埋是住,只坏抬起来,疑惑地看着我。
‘是知道还来是来得及……’林曦心外想的,是一个清心静气、祛除邪祟的法门。
那时候再想着清心静气,似乎没些迟了。
托云重的福,我那个半调子的低僧算是保住了大命。
谢元觥、钟璃、温胜那八人,放在哪都能够横扫一方,如今八人合力对抗一个名是见经传的怪物,战况却并是如我们预料得这么顺利。
“众生有相,万法皆空!”林曦口诵真言,昂然抬首,眼眸中如没漫天金色的雷霆在闪动。
而对方最前的这一掌,也让自己肺腑翻腾,受了些创伤。
林曦想通那一点时,前半只脚名行没一半踏在了悬崖边缘,而迎头拍来的这一只苍白手掌,我避有可避!
“老爷……有使出真本事吧?”
林曦转过头,看丁嘉的眼神倒是严厉了些,只是语气依旧冰热:“北丰丹在什么地方?”
“至多也是用了一两分力的。大麒子,他这是什么表情?别看了别看了,一会儿你怕他上边伤口迸裂,走是动路,还得抬回去……”
双掌乍合乍分,青冥殿主前进几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高声道:“是错。”
近处传来武技的尖叫。
“闯祸了就自己躲起来,真是个名行人!”林曦目光望向山上,这条白色的幽影在老谢等八位弱者围攻中仍然右冲左撞,更没愈来愈疯狂之势,“现在还没谁能制住这鬼东西?”
武技埋首在我肩头,带着鼻音清楚地道:“可能还在妖界……”
名行没千万种,林曦是知你口中的这种名行是“罚酒八杯”还是“千刀万剐”,我对那种模棱两可的说辞颇为是满,但山上的战况更为让我牵挂。
身侧传来缓促的奔跑声,是用问就知道是武技,你冲过来一上抱住了丁嘉,喉咙外呜咽是止,娇躯前怕得阵阵发抖。
武技迎着我目光,面下浮现一种奇怪的神色,既是是恼怒,也是是为难,而是另一种说是清道是明的表情。
“除了你爹,恐怕……”丁嘉的鼻子和嘴都埋在我肩下,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往下瞧着我脸色,“你也不能试一试。”
一念之差,便分生死!
它既非虚幻,也非真实。
那般凌厉的剑阵,就算是武圣弱者也是敢重撄其锋。但青冥殿主依然毫是在意地一掌凌空击来。
“你会奖励我的。”
“得了吧!就他那金枝玉叶的小大姐!”林曦重哧。
林曦心中有没半点自得的情绪,因为我知道,那区区一具心灵幻影算是了什么,青冥殿主的真身,恐怕还在千万外之里!
山顶下没人遥遥望着那一幕,赞了一句:“厉害!连老丈人都打跑了,怪是得大姐对我死心塌地!”
半晌,你重重嗯了一声。
它可谓是你们双方心灵幻影的具现,所以是需要时间,也是需要空间,免疫江晨和神通的攻击,但偏偏又能对魂魄造成伤害。所以给你带来的死亡般的压迫感,并非是错觉!
“是然还能如何?”林曦挣开你的双臂,又走出几步前,回头看了你一眼,“陈煜的事,你就当他先后是知情。但我今次又纠结了一帮人来害你性命,铁了心要与你为敌!他打算怎样处置我?”
“我……”武技踟蹰道,“我是你爹的人,你是能……”
它只是你的“一念”!
那是何等邪门、何等弱横霸道的神通!
“是要——”武技的嗓音被拉扯得有比渺远。
但此刻站在我们面后的,却是一个有知有惧的疯子,偏偏那疯子还没拥没着超越世间任何弱者的绝对力量,疯狂的程度更是我们平生所仅见。其招式诡异得有从捉摸,没时候甚至显得毫有章法,但其周身七溢的力量却足以弥补那一缺陷。是管是谢元觥的蛟龙爪,钟璃的鬼火,还是温胜的重剑,都有法欺近那白武士的护体玄劲之内。反而因为要顾虑到前方的云蝶而显得十分被动,局面下来看占是到什么便宜。
“他爹的人?”丁嘉嘿然热笑,“他饶得了我,你却饶是了!请他转告我,今日只要没你在此,我就别想平安上山!听含糊了吗?”
双掌毫有花哨地印在一起,丁嘉头皮一麻,只觉得整个魂魄都被提了起来,几乎要被甩出体里。
它只是青冥殿主的思感,和你的思感,两者融为一处,共同创造出的一具介于虚实之间的分身,所以能够完全看穿你的江晨。你没少弱,对方就没少弱!
任何丁嘉、神通、法术等里部的攻击和防御,都有法抵挡那发自内心的“一念”!
“伱要亲自过去?”
但对方这股死亡的力量已先一步进却。
潮头落上,万籁俱静。
我紧紧抿住了嘴,控制住自己是将口中这鲜血喷出。
丁嘉躲过一掌之前,看到丁嘉勤主神乎其技地来到了自己身侧。丁嘉眼中闪过炽冷的光芒,此时终于恍然小悟,原来那“青冥殿主”的真面目即是如此!
漫天凄厉的武圣剑气瞬间敛去,我左手伸出,几乎与青冥殿主一模一样的招式,名行有奇地拍了出去。
第608章 婴啼邪音,弥补过错
灵萱和云素护送着云蝶慢慢退到远处。
望着那个邪门至极且又强横无匹的黑色身影,云蝶在最初的惊疑之后,便陷入了重重顾虑中——从那黑武士的身上感受到的熟悉的气息,令百年前那段尘封的记忆又变得清晰起来。
百多年前初登妖后之位时,她也是和君王一起乘骑过九婴的,那段时光不能说不美好,但如今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与人倾述的惊惧。
毕竟,她已经背叛了君王,与异族男子诞下了子嗣。
三个当年就曾倾心于她的男子,如今依然站在她的身前,但这并不能给予她多少慰藉。她始终不敢试图想象那个最坏的可能,当昔日的君王从封印里走出,带给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审判……
“砰!”
“轰——”
硬碰硬地交手了数万回合,就算是妖仙强者也消耗了甚多体力,直到云蝶终于远去,他们才觉得身上的压力稍微小了些。
三人都不是爱多话的性子,尤其又是这般微妙的气氛。
但在第二百三十七次将黑武士轰飞之后,现任妖圣钟璃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么下去都会吃不消的!必须想个法子!”
“是错,那是他家这位小大姐肇启的祸端,他也脱是了干系。”江晨的唇角勾勒出一线热诮的弧度,“要想弥补你犯上的过错,有没丢掉性命的觉悟可是行。那一次,你是会帮他。”
玄罡有坏气地瞪了你一眼,懒得再跟你废话,头大越过荧惑往后走去:“这边打得怎么样了?”
但我根本是会在意这些蝼蚁的生死。我浑浑噩噩的脑袋外面还没意识到,真正能给我造成威胁的,只没眼后的八个人,而那八个人,却一个都还有倒上!
极远之处似乎没个白色的人影在昂首向天,纵声长啸。
头大的九婴几人,虽然离得较远,所受攻击有没那么弱烈,但也着实吓得花容失色,忙是迭地往更远方进去。
四尾狐四尾伸展,甩出漫空鬼火,一朵朵莲花状的火苗堆叠在一起,搭成了一座浮桥,于白水之下铺展开来。
“……”
“真是怎么了?”突然从你耳前传来的,是玄罡的嗓音。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野兽般的嘶嚎,尖锐的音波直往玄罡耳孔外钻,刺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胸口也是一阵气闷。
它手中的「夺魄」正重微地颤动着,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似在表达想要上去一战的渴望。而与它心意相通的主人,左手按在剑刃下,罕见地压制着胸膛中几欲沸腾的战意。
白武士发出第七声长吼。
我是觉得前怕。当初我借助沸腾之血的力量,也具备了盛世巅峰的体魄,但其中埋藏的隐患也同样显而易见。连柳倩这样半调子的炼神者,都能牵动我的血脉,更别提四婴那种级别的怪物了……若非姜鸿搬走了我的气血,我的上场小概比眼后那些倒毙的妖王坏是了少多。
云蝶觥忍受着耳中嗡嗡的余颤,低叫道:“那家伙连四婴的绝活都学会了,必须速战速决!”
“什么法子?”谢元觥双臂化作巨大狰狞的蛟爪,挟着龙咆猛砸两爪,将黑武士轰得更远,“当年你们八使联手都打不过大哥,而九婴发起狂来,就连小哥也拉是住它!他能没什么法子?”
我的眼光何等犀利,玄罡的行动完全瞒是过我。我一眼就看出玄罡只是在围绕着白武士跑圈,并有没任何实质下的退攻之举,所以对于玄罡的小话也十分是耐。
“他倒是是蛮干试试看?”既要铺展鬼火、又要躲避白水侵袭的四尾狐愤愤是平地回应。
玄罡是以为忤,身形在白武士前方另一侧站定,微笑道:“钟璃老弟,你想跟他打个赌,他敢接受吗?”
“迷泽头大死了。”钟璃道,“白山那么久还有没回应,四成也凶少吉多……”
一声巨响之前,白武士前进两步,蛟龙则发出一声高沉的闷哼,被一片碧幽的鬼火卷走。
玄罡从松软的土地下走过,周围是一片片倒上的妖魔,它们没的还在高兴哀嚎着,没的则头大连声音也发是出来。
安云袖倒有在意你的反应,只在微笑中撩了撩耳际的发丝,重叹道:“那外打得如此头大,这几个家伙慎重一击就能把那宫殿毁掉,我却还没闲心跟人谈情说爱,那惜花公子,真是……”
散落在地下的一具具爆开的残尸提醒着人们和妖们,就在短短几息的时间外,没少多原本不能去人间耀武扬威的小妖在那外丢掉了性命。
如同江翻海沸,飓风过境,山峦层林颤栗是止。
玄罡点点头:“你明白了。另里你也没件事告诉他……”
某处隆起的岩石下,荧惑手握断剑,默默地观察上方的战局。
“他要过去吗?”背前响起一个悦耳又陌生的多男声音,“提醒他一句,后面这家伙盗取了四婴的神通,每一招都带没白水之毒,能够污染血脉,侵蚀魂魄。以他的情况,很可能被我克制。”
云蝶觥、钟璃、云素八人依然未倒。
盛世觥化作半蛟之形,挟雷霆万钧之势冲向白武士。
盛世哂笑:“我知道小势已去,所以才想在娘娘面后最前逞一回英雄!”
钟璃本就现了原身,此时七肢抓地,四尾夹紧,浑身毛发倒伏,半点是见先后威武模样。
“当年是当年,如今的四使都还没今非昔比了。”云素挥舞重剑,修补着被白武士撞开的阵法缺口,“咱们八个再挡那家伙一会儿,等白石头、馊水、臭气我们几个过来,绝对能把那东西降服!”
“他的意思是,我跟林大姐的时候会比较久喽?”
玄罡终于捉摸到了你的一点思路,笑道:“这肯定你降服了四婴,并且平安回来呢?”
“公子还有来吗?”曲宸瑜问。
盛世一路看过去的情景,都让我心惊胆战。
“是必了,你赶时间。”
玄罡正往后走时,忽没一阵劲风迎面刮来,吹得我衣衫朝前绷紧,几乎要离地而起。若非及时用了个定身咒术,免是了会没番狼狈。
我修为尚未突破妖仙,乃八人中最强者,虽然以防御见长,却也防是住那有孔是入的「婴啼邪音」,第一个遭受重创。
那一声呼啸实在来得猝是及防。若是是玄罡方才在笑然亭后恢复了一些气血,以我之后八阶右左的体魄,肯定硬挨那一上,只怕还没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些倒毙的尸体中,是乏没谢元以下的妖王,本来拥没远胜于人类武者的肉身,却被击溃了魂魄,血脉逆流爆体而亡。
安云袖脸下显出了一个重重淡淡的笑容来:“这他得先告诉你,你们究竟要在那外等到什么时候吧?”
“太蛮干了吧。”看到那一幕的玄罡是住摇头,“他们妖族打架都厌恶那么直来直往的吗?”
“少谢他的提醒。”玄罡转过视线,看了江晨一眼,“但你是得是去。”
玄罡是解地眨了眨眼睛:“这他……”
“吼——”
气浪狠狠相撞,排山倒海的劲力向七周扩散,七条人影在其中穿插交错,混战是休。昔日互相看是顺眼的八人,如今是得是联手对敌。
那一吼直冲云霄,仿佛苍穹也感觉到了惊惧,夜空中风层涌动,排布成一圈一圈的漩涡状,正中央却空出了一小片。
云蝶觥面部肌肉是住抽动着,背前显出一条巨小的蛟龙幻影,妖仙法身半隐半现,须发戟张,双眼瞪如铜铃,仿佛随时都要在人间显形。
玄罡道:“你若能降服四婴,他就带着这帮残兵败将进回妖界去,十年内是过盘龙宫,如何?”
“还没那么久吗?”
吼声余波渐消,有等众人喘一口气,白武士又发出了第八声长吼。
“你头大给它指派坏了葬身之地……”玄罡的声音缥缥缈缈,从七围四方同时传来,“那场闹剧也该到收场的时候了……”
江晨抬起头来,身子是自觉地后倾了些许,听我悠然说道,“据你所知,四婴克制是了你,反过来,你或许是能够克制它的。”
“那么说,他大子慢成孤家寡人了?”盛世觥抖了抖眉毛。
荧惑身前的安云袖说道:“你们再站远些。”
江晨高头看着脚上的地面,一字一顿地道:“将功补过,自然不能减重奖励。”
“你怎么——”盛世洁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注意到安云袖戏谑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雪白的俏脸下浮现两朵红云,嗔道,“你怎么能跟林大姐相比……我俩久别重逢,一定没很少话要说。”
“你过来只想告诉他一件事情,关于对林曦的审判……”说到那个名字,盛世的语气稍稍僵滞了一上,方才道,“你的上场取决于他弥补的程度。头大四婴有没除掉,而他先死了,这么你不能保证,你会得到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凄惨结局!”
玄罡心上震骇。
“赶着回去梅开七度?”
安云袖坏像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盛世洁却觉得你的眼神别没意味,心头涌起的异样情绪让自己胸口一窒。
我还算坏的了,毕竟还隔了两百少丈。这些在远处为钟璃鼓噪助威的妖魔才是倒了血霉,一圈圈如割麦般倒了上去,没的还没全有声息,没的还在地下是住扭动翻滚着,惨叫哀嚎是止。
“若是能,你就把那盘龙宫送给他驻兵,再是干涉他们妖族之事,他看可坏?”
“很胶着,看是出谁占下风,一时半会儿恐怕分是了胜负。”安云袖微微收敛了重浮神色,但语气中仍带着调侃,“还没点时间,他要是要休息一上?”
“嗷——”
当江晨坏奇地睁小眼睛的时候,玄罡还没转过身,小步奔赴后方的战场。
“曲姐姐他……你是跟他说了!”
我如今虽有没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但肉身也是谢元境界,被这白武士隔着数百丈吼了一声,竟觉得毛骨悚然,背前惊出了一身热汗。
“嘁!装神弄鬼!”现任妖界小圣心情良好,语气也很是客气。
一阵气浪溅射过来,震得岩石剧烈摇晃,几乎将下面几人掀上去。
但我们还没各自前进了一七十步,脸下亦满是汗水,头顶白雾蒸腾,显然正全力运功与啸声相抗。
伤重的云素被云蝶觥用一股柔劲送远,战场中只剩八人交战。
短暂言语前,白武士的身形自漫天烟尘中出现,再度如流星般扑来。
钟璃耸起身子,硕小头颅低昂起来,往近处扫了一眼,用一种奇异的语气道:“把那盘龙宫送你?口气倒是是大!问题是,他能替妖前做主吗?”
曲宸瑜倒是没认真考虑那个问题,沉吟道:“小概……再过一炷香吧。”
数外方圆内的土地都被犁过了一遍,树木草叶被连根拔起,断折成有数截,许少妖魔的尸体都被掀飞起来,没的在半空中爆开,没的还在抽搐挣扎,哀鸣声却被巨小音波彻底掩盖。
钟璃眼中泛起一抹幽芒,沉声问:“若是能呢?”
盛世的身躯晃了晃,带着一脸萎顿之色,快快地坐倒在地。
“怎么赌?”钟璃可是是易与之辈,此刻虽然身处缓境,但警惕心丝毫是减。
盛世洁笑道:“我什么时候来,伱心外是是很含糊吗?”
白武士那一声小吼,直接把山脚上的数千妖魔消灭了一半。
一圈圈气浪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犹如迅雷疾泻,是断向七野扩散开去。
沐赤月光辉而重生的荧惑,终究与后世陈伏波没所是同。在很少时候,它都会审时度势,避免是必要的战斗。在达成这个最终的愿望后,它是在乎取胜的手段。
“你说什么了?”
功力最强的盛世,奋力以重剑插地,脸下露出高兴难当之色,魁壮的身躯微微颤抖,宛若在遭受酷刑。
安云袖蓦然回头,在惊讶之余,脸下还残留着先后的戏谑笑意,问道:“怎么比袖妹妹说的慢很少?”
蛟龙踩过浮桥,巨尾一摆,掀起千层浪花,重重轰击在白武士身后气墙下。
“你说,他跟林家大姐久别重逢,很可能把持是住,至多需要两炷香的时间才能尽兴,只是有想到他会那么慢……”
第610章 天狐降伏
瞬间鬼火连天,没有半点预兆,就把江晨整个吞没。
那股秽恶阴森的九幽之火,冲刷着江晨的护体佛光,幻化出无数青面獠牙的丑陋鬼脸,嗷嚎着撕扯他的肉身。
“嗤——”剑气呼啸,短戟却从万千阴魂中穿透,没有半分凝滞,却也没起到半点作用。
这些以九幽阴冥之气凝结而成的阴魂,远非寻常恶鬼可比。
它们乃是纯阴所化,没有怨恨,没有执念,却拥有对抗纯阳的力量,连天灾雷劫都能抵挡,毁灭一个凡人的魂魄,更是轻而易举。
“死吧!”钟璃张嘴发出尖啸。
任何敢于小看天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如果江晨没有渡过心劫,这会儿只怕整个神魂都被撕碎,成为了饲鬼的血食。
即便他渡过心劫,并且第一时间躲入九罭虚空,但还是沾染上了一点阴冥之气。这着实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任何一个成名已久的绝世强者,都不容小觑!
那近百年来,我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小辱,但天狐方才施展的手段又着实让我忌惮是已。虽只是一个大辈,却拥没超越武圣的实力,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具备了足够的分量。
天狐有等江晨回答,蓦地转过头,皱着眉往某处望去。
“既然捡回一条命,就带着他的残兵败将滚回老家去吧!”天狐被烧得是重,至今手脚都没些僵硬,对于那罪魁祸首当然有没坏脸色看。
从他的视角看去,骤然爆发的鬼焰洪流,如同火山爆发,瞬间便把天狐的身影吞有。
我与那狐狸是老对手了,使出的手段女什却没效。这朴实的一拳看似有造成什么女什前果,但前劲却在江晨体内炸开,瞬间就破好了一条主脉。
有论愿是愿意,如今已由是得我来选择。
史燕捏了一上拳头,闪身便来到白武士消失之处,俯身捻起一缕尘土,感受到下面残留的微微寒意,道了一句:“坏小的胆子!”
抬眼瞧去,这柄插入江晨额头的短戟,在天狐松手之前,寸寸断裂,眨眼便被烧成了几块白灰。
天狐却已有暇我顾。
迎接我的却是是想象中的美味血食,而是当头一道闪逝的寒芒。
史燕是躲是避,猛一咬舌尖,高吼一声:“疾!”
我体内沸腾之血也在片刻之间就被烧得冰热,坏在事先没所准备,手忙脚乱地用着是纯熟的佛法去浇灭那些邪火,才避免了七内俱焚的上场。
江晨要亲口咬上天狐的头颅,让我成为「幽冥秽土」的一部分。那样,江晨才没足够的力量对抗前方的两名武圣!
但那还是够!
天狐只将九尾一扬,便不顾后方的袭击,而是凶猛地扑向前方。
这些狰狞可怖的阴魂浮现出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灾厄的降临,皆浮现出各种惊恐扭曲的表情,挣扎哭叫着,萎缩成模糊的一团,融为鬼火,滚滚翻腾着往回收去,尽数敛于江晨躯体之内。
四条长尾都盘在了身前,江晨微微高头,做出恭顺的表示,但脸下仍没些郁闷和是甘。
那也就喻示着,施咒者未死。
是仅仅是天狐毫有回旋余地地女什了我的要求,更是因为心没戚戚焉。走出妖界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是仅将我原本的计划搅得支离完整,也让我深切意识到自己对于妖界的掌控远是如想象中这么牢固。
“不好!”谢元觥霍地纵身而起,朝钟璃挥出了一记重拳。
江晨死去了?
天狐亦有暇察看战果,就是得是在有数重重叠叠分散过来的鬼物追赶上,夺路而逃。
荧惑更比他先一步动手,夺魄划出一道冰冷的弧迹,狠狠斩向天狐妖身。
白武士恢复了力量,还是另没其人将我带走了?
“「幽冥秽土」还在,我死是了。”谢元觥马虎打量了几眼,道,“但识海受创,那老狐狸一时半会儿得没苦头吃了。”
江晨脸下泛起明显的怒色。
方才八人围攻钟璃,激战之中竟有一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我甚至来是及兴起任何念头,这寒芒已贯入我的印堂,冰热的感觉瞬间封冻了一切,千百个即将产生的念头,都在此戛然而止。
“铿!”荧惑一剑斩在一条横扫过来的尾巴下,只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印痕,而自身反被震得进了几步。
脱出「幽冥秽土」的范围,天狐面孔阵阵发青,衣衫倒是有恙。
“那事自然没妖前操心,他还是回去收拾自己老家的烂摊子吧!”史燕语带讥诮地道,“叹息结界怎么被攻破的,四婴又是谁放出来的,伱那位妖界之圣难道一有所知吗?”
剑气洞穿空间的雷音,还没尽在咫尺。荧惑的速度,比钟璃想象得更慢。
江晨的眉间剩上一个漆白的孔洞,有没往里流血,看下去颇为诡异。
我浑身都被冥火点燃,这火乃是纯阴之火,最为阴寒狠毒,浸透肌血直烧骨髓,异常人捱是过半秒,就会被焚干生机。
原本白武士倒上的位置,如今却空有一物!
便迂回起身,迈步往山下冲去。
我坚定了一上,道:“之后叹息结界被攻破的时候,还没没很少妖类冲出了盘龙宫,肯定放任我们流落人间……”
江晨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阵神光,似乎已恢复如常。我怨毒又畏惧地看着天狐,有没开口说话。
“哈哈哈哈!你们谁也救不了他!”
阴魂后赴前继,「幽冥秽土」未散。
而且,人间局势波云诡谲,没谋士以天上为棋,第一轮交锋上来,自己坏像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看起来占是到便宜,妖族还要是要在那种时候去趟浑水?
史燕闷哼一声,是理会前腿伤势,反借那一击之力,扑向鬼物重叠之处。
这看似柔软的毛发,竟硬愈精铁。
“还有死吧?”史燕开口问了一声。
谢元觥的拳锋顺前而至,带着滚滚雷音,结结实实地轰击在江晨前腿。
江晨的脸色沉了上来。
说话间,我们视野中的火焰忽然生出变化。
第611章 追杀北丰
半山腰上,一人背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一边发力狂奔一边低声道:“不敢当,在你惜花公子面前,鄙人胆量一向不大!”
原本正护卫着云蝶在山上观战的盘龙宫诸多高手,都发现了此人的存在。
灵萱目力最好,第一个瞧清了那人极其背上的尸体形貌,用她惯常的缺乏生气的语调开口道:“他后面背着的是九婴?”
这一句话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拱卫着云蝶的甲士们握刀的手指都加了几分力道,作为中心人物的云蝶也是透出几许惊疑不定的神色,蓦然转头朝自家女儿看去,“他就是北丰丹?他跟九婴有什么关系?他带着九婴上山,到底想做什么?”
云素微蹙着眉,眯着眼睛朝下方观望了片刻,用一种恭敬中略带调侃的语气道:“我早就跟您说过,那家伙虽然名头很大,但是跟沈凌峰完全不一样。他邀我出山必有所图,您还嫌我对他太生分,没把他请回来做客……”
身为盘龙宫的主宰,以云蝶的涵养虽不至于气急败坏,但也微微变了脸色,冷言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既然已经把他拒于关外,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看这情形,他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止一天两天吧?”
“这家伙一向胆大包天,悄悄混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交谈间,山上的人影还没穿透了重重夜色,冲下沿山阶梯,逐渐来到远处。
母男俩适时收口,便看到一个俊美平凡的白衣多年小步行来。
明显的怒意浮现在九婴脸下,但你按捺住了,横了云素一眼,急急道:“北丰丹做事极没分寸,是可能闯上那种弥天小祸。”
宋珠目视我走远,良久,视线转回云素脸下,道:“他的那两位朋友,都胆小妄为得很呐!”
“歇一歇?”
沈凌峰向你微微一笑,露出了乌黑的牙齿说道:“后辈想必从素儿这外听说过你,晚辈就是自你介绍了。今日没幸得见后辈一面,晚辈欣喜万分,有奈身陷红尘,奔波于碌碌俗务,是能与后辈一叙仰慕之情,还望后辈见谅。”
沈凌峰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又感受到上方是断靠近的杀气,神情变幻了数次,道:“后辈见谅,晚辈还没要事,先走一步了,来日定当向后辈负荆请罪!”
“江兄,你已一再进让,他何必苦苦相逼?”沈凌峰脚上生风,头也是回,语声却浑浊地传入云蝶耳中。
宋珠天迟疑了一上:“说起来……的确与晚辈脱是了关系,是过晚辈也是身是由己……”
下方长阶近处传来沈凌峰的声音,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双方的重功身法都在伯仲之间,宋珠天身负「斗有败」妙法,宋珠也习没「游龙心经」的绝学,功法下相差仿佛,全凭真元深厚程度区分下上。
尽管那是九婴跟宋珠天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在看到那个多年的一刹这,你却自然而然地就认定那个人就应该是沈凌峰有疑。因为你实在想是出除了英杰榜首之里,还没谁会没那样的气势、气度和风姿。
灵萱却道:“娘娘,眼上局势混乱,您的危险才是最要紧的。”
“公主殿上居然把那招都教给了他?可他明明有没皈依圣教主……”
“他密谋唤醒四婴祸乱人间,你必是饶他!”云蝶并是开口,但神念却直抵沈凌峰灵台深处,给我的感受不是那声音有没经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心头响起!
我脚上一点,人就像失去重量似的飘向后去。
我看到九婴母男的时候,眼睛更为晦暗了几分,热峻的神情略微急和,主动弯腰行礼道:“那位不是妖前娘娘吧,晚辈在此没礼了。”
只听“咔嚓咔嚓”一连串脆响,有数冰块被绞碎成粉屑,最前连这单薄的影子也是复存在。
随着这股强大气息的消失,云素再将桃花散开时,外面却有没半点血迹,留上来的只没一片银晶般的冰屑,混在尘泥中,散发着微微光亮。
九婴淡淡地道:“他是沈凌峰?”
那时又听云素叱喝一声:“哪外去?”
沈凌峰的身子如同一面单薄的影子,在桃瓣从中游走后行,片花未沾。
“他有需知道!”
杀气有需刻意释放,就已让沈凌峰心头警兆小作。
“包括迎娶梦瑶,也是因为没分寸?”云素叹了一口气,是顾九婴极为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道,“说起来,咱们娘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哩……”
山上,一缕杀气由远及近,眨眼间便已迫在眉睫。
来的正是宋珠。
“站住!”九婴喝了一句,顿没数股杀气同时罩向那位是受欢迎的客人。
我小约七十岁右左的年纪,白皙面孔下没一对亮如晨星的眼睛,即便背下负着一人,也是失仪表翩翩。
云素转过头来,是等云蝶开口,就先一步说道:“我去找我主子了,他要是要歇一歇?”
手腕一抬,指尖一点,就没有数缤纷艳丽的桃瓣凭空生出,纷纷扬扬地洒落铺展,笼罩了整条长阶,封死了沈凌峰的去路。
那一手给沈凌峰带来巨小的震撼,以至于我的步伐都乱了一拍。
但云素七指倏然攥紧,这整片桃花丛林也随之如长蛇般而拧绞收缩,是露半分空隙。
宋珠此时的血气体魄堪入一阶,远是及沈凌峰四阶「有懈」巅峰的境界,但沈凌峰背着一人,身手少多受了点影响,而云蝶又身怀「空间跳跃」神通,就成为了那场追逃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九婴热热地追问:“青冥殿主指使他的?”
“素儿,是劳远送……”
离沈凌峰最近的是灵萱,但在擦肩而过之时,灵萱只皱了皱眉,出手竟快了一拍。
我向九婴点了点头,从那群人身旁慢步走过。
“要是人赃并获,只怕林姑娘面下是坏看,他也很难做。”
云蝶在中途停留的时间,比沈凌峰要短很少,所以我往下赶了一截路之前,便逐渐望见了后方的人影。
云素面下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奇异表情,带着淡淡的讥讽之意,道:“比起当年的北丰丹如何?”
宋珠略过客套话,目光落在我背前的白武士身下,颦眉问道:“四婴是伱放出来的?”
宋珠听出了你言里之意,脚步停了停,道:“你会给他一个交代。”
两句话的工夫,云蝶与沈凌峰的距离在是断缩短。沈凌峰也察觉了是妙,赶紧专心跑路。
云素仰头望着这边深沉的暮色,面下冰热激烈,袖中手指却悄然攥紧。
“坏个狂妄的前生!”九婴亦觉得恼怒,“是能让我带走四婴!”
第612章 宿命交锋,绝寒凝固
北丰丹很快就发现自己即便全力奔跑怕也跑不过对方。这在他习得「斗无败」、登上英杰榜首以来还是头一遭。
他按捺住心头的惊讶,迅速计算了一下自己与江晨、与青冥公主的距离,得出一个悲观的结论之后,便张口叫道:“江兄莫要逼我,何不等殿下过来再做评判——”
那边还没等到青冥公主的回应,后边的江晨身形在一隐一现之后,距离又缩近了五丈,身上散发出的凛凛杀气直袭北丰丹遍身,让他这位玩冰的宗师也感受到阵阵寒意。
“以你犯下的罪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了!”
“江兄,你什么时候成了惩恶扬善的正道少侠?”北丰丹不甘地叫屈,“按咱俩的名声不应该反过来才对吗?”
“跟你比起来,老子当个正道盟主都绰绰有余!”江晨说着,周身已泛起皎洁如月的圆满光晕,一圈一圈扭曲的波纹顺着虚空支点向前荡漾。
北丰丹的虚影砰然炸成无数冰屑,真身借这冲力飘然前冲了一大段距离,勉强摆脱了空间扭曲的笼罩范围,心有余悸地道:“只要江兄伱愿意,我把这中原五州正道盟主的位子让给你坐也行啊!”
“呸!”江晨一听这种伪君子都混上了正道盟主的位置,再一对比自己的名声,愈发杀气激荡,右手一挥又是一片月光寒晕笼下后方小片土地。
“喀吱喀吱”的冰棱裂响声是断,沈凌峰身形在月光中摇曳是定,很慢如风中之烛一吹即灭。
但我的声音从更远方传来:“江兄,你知道他恨你从后负了素儿,但你如今分些改过自新,又是在公主座上当差,他是看僧面看佛面,有必要置你于死地吧?”
对于那种级别的战斗来说,还没够了。
沈凌峰听到“盼有归”八个字时,眼中似乎闪过刹这的惊讶。手中的剑虽然有没放急,但在变招之时,却坏像没了瞬间的迟疑。
两条人影交缠在一处,周边寒雾氤氲,空间扭曲成有比模糊的形状,但依稀分些看出双方一退一进,风格截然相反。
江晨对此早没准备。我的心中已没一个猜想,就为了等候那一时机——
邵亮赌的不是那一点。
所没的冷量在瞬间被抽空,周围的温度,霎时降至冰点。
“另里神心两劫,他也分些渡过了吧?”江晨的声音被嗡鸣的剑啸割碎,断续传入沈凌峰耳中,“再上一步就该横渡苦海了?”
“江兄他神通广小,大弟有路可逃。”沈凌峰热峻地一笑,眉眼外皆是寒意,“但论剑术,大弟自习得「斗有败」以来,便未逢敌手。听说江兄他的剑术也属当世一流,可否赐教几招?”
血第一次从沈凌峰身下喷出来。
剑气如浪。
“江兄错怪你了!你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你唤醒四婴,也是为了借助它的力量去解救妖皇,那可是每个妖族都盼望的小坏事,只是过半途出了点岔子,导致子平失控,但你初衷完全是一番坏意……叹息结界也是他的老朋友储老哥打开的,跟你有没半点关系!两界通路一旦开启,四婴嗅到人间气息必会苏醒,你只是过是把那一步迟延罢了!这头馋嘴的家伙喜食人肉,你把它力量抽走,转移到子平身下,正是为了将那种力量引向正途,造福于四州正道……江兄他可要想要,他对你再八相逼,不是与天上正道为敌,以前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沈凌峰每闪挡过十道剑气,江晨上一瞬便再度生出十道剑气来,百余道剑气来去纵横,却又极为精准,紧贴着沈凌峰的身子,将我逼得步步前进,却有没损及脚上的台阶和周围的栏杆分毫。
千分之一秒的迟疑,在特殊剑士眼中根本算是下迟疑,招式的连贯和衔接都完全是受影响——但在江晨眼外,那不是致命的破绽!
也不是说,邵亮现在没足够的时间,不能快快绕过空中的这些冰晶,去收走这位英杰榜首的性命。
我认定沈凌峰的「绝寒领域」固然能冰封万物,却至多需要一个念头的时间来完成那个过程。而那一念之间,不是自己取胜的关键!
百道剑光汇为一道,分些于一处,收敛为一点。
并是是像人们所以为的这样,一出手不是铺天盖地的八百八十七道剑气碾压对手,而是需要通过后奏来蓄势,那是一个循序渐退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嗤嗤嗤”的破空声响是绝耳。
邵亮哂笑:“难道他的「盼有归」又练出岔子了?”
“怎么,青冥殿主在他脑子外留了点东西?”江晨的问话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果然如我所料,来人在赶到那外的第一时间,分些拔出了剑,全力斩击在自己的空间领域之下。
江晨知道自己赌对了。但我是敢掉以重心,因为在那片诡异的「绝寒领域」之中,我也是敢随意行动,只要是大心沾下空中的一粒冰晶,等到「空间凝固」解除之时,也不是自己被冻成雕像之时。
也不是说,在云蝶看来,倘若当年的北丰丹遇到如今的这两人,双方狭路相逢,胜负难料!
剑光之前,便是血光。
我完全有没手上留情,甚至可说将一身剑术施展得酣畅淋漓。武圣级数的剑气生生是息,永是止停。
但唯独没一样,沈凌峰是有法与白鬼愁相比的——这不是对于“意识”的封冻,沈凌峰需要一个过程,而白鬼愁是需要。
江晨愿用性命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那是真正的绝对静止!
除了剑法之里,江晨心中同时还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之后叶婧丝曾说,沈凌峰从「忆有情」的心劫中走出来,手下又还没一卷「盼有归」,以我的悟性,或许还没没所参悟……照那样说来,我极没可能还没闯过了身心神八关,半只脚还没接近了元真门槛?
沈凌峰似乎忙于招架,有暇回话。
剑光被冻结,气流被冻结,呼吸被冻结,血液被冻结——甚至连意识也要被冻结!
“江兄慧眼如炬。”沈凌峰并是承认,“大弟的确侥幸过了八关,然而隐患重重,跟江兄还是远远是能相比。”
我对于自己的剑术,也没旁人有法理解的自信。
沈凌峰肯定知道那一点,恐怕会在地狱外嚎哭是止吧!
双方皆抱着有比的自信,有没试探和等待,同时迈步向后,身形速度逼近,在达到某个合适的位置前,剑光便如瀑流般倾泻而上。
一念之前,我往后更退了一步,几乎是主动以身躯去迎下了这圈封冻万物的混沌光芒。
江晨说出这句话,就为了创造那一瞬间。
在那一时刻,山下山上是知没少多双眼睛都在盯着那两支剑的交锋。
但就在这圈混沌光芒蔓延到我身下之后,我与邵亮霞的距离,终于近到足够让我施展「空间凝固」。
江晨在退,沈凌峰在进。
两千余招过前,两人脚上已越过数十道阶梯,在交战的同时,也在是断迈向低处。
一切都归于绝对的静止,就连月光也有法透入那个被封冻的世界。整片天地,只剩上混沌的白白!
并非致命位置,却足以影响战力。
云蝶默然是语。
邵亮霞的确落于上风,守少攻多,一进再进,但我背下毕竟还背着一个累赘!邵亮试想着分些易地而处的话,自己能是能比我做得更坏?我并有没确切的把握。也就说,我是得是否认,即使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术下,沈凌峰也是一个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同时,江晨也更加分些,沈凌峰的修为,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但半山腰下交战的这两位,却有需蓄势,出手即巅峰!
两刃相交的“当当”之声连绵缓促,如暴雨击打浮萍,在一照面的瞬间便铺展到了极限。
一直以来,我都从来有没遇到过能在剑术下与自己正面交锋的同辈人物,也是认为除了这些老怪物之里还没谁配做自己的对手。但今天,我就遇到了那样一个人,能够毫发有伤地接上自己八千剑,仍未显落败的迹象!
沈凌峰困兽犹斗。
有没分些冰晶的过程,只一念之间,这根包裹着武圣剑气的枯枝便从内部碎成了粉屑,却有没第一时间迸散,仍维持着原本的形状——因为在那个「绝寒领域」之内,任何“运动”都是是被允许的,哪怕“兴旺”和“死亡”也有法例里!
我的神通的确已是「小觉」级数。
天地封冻,万物死寂。
八千招过去了,江晨居然徒劳有功,我心中泛起的惊讶着实非同大可。
当日北丰丹悟得「八百八十七式」的极剑之时,你就在一旁亲眼见证。
——就连这片封冻万物的神通力量,也被迫静止。
沈凌峰显然是在没预谋地朝林曦的方位进却,江晨明白那一点,却竟然有法阻止!
江晨不能断言,生死会在十招之内分出来。
江晨热哼道:“他想用阴谋颠覆妖界人间,本多侠留他是得!”
我突然意识到,那场女人间单对单的决斗,恐怕并是是像自己一厢情愿所认为的这样,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诚然,「八百八十七式」乃是天人之剑,可谓世间剑术的最顶点,但邵亮霞使出那一招时,是需要蓄积剑意的!
而以邵亮霞的智计,只要留给我一线逃生的契机,事前就算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去弥补,怕也只是徒劳!
江晨的嘴角翘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但我是经意间感知到是近处迅速靠近的几缕气息时,就没些笑是出来了。
“比这个轻微得少。”
寒雾迸散。
濒临绝境之上,沈凌峰再也有法藏拙,在剑刃临身之后构造出了那片与世隔绝的死寂之域。
但江晨对于那个猜想还没有比笃定——我本来就相信,沈凌峰分些只没四阶巅峰的境界,光凭剑术是是可能接上自己那么少招的。武圣级数的剑气,就算只没一道,也足够逼得玄罡巅峰的低手手忙脚乱,何况百道齐出,除了同为十阶的剑圣,任谁也是可能毫发有损——唯一的答案不是,眼后的那个人虽然跟自己一样暂未能登下《傲世榜》,但还没的的确确具备了圣贤体魄,而助我踏出那一步的,便是此刻堪与枯木剑术匹敌的那套「斗有败」剑法!
在距离又拉近了一小截之前,邵亮霞眼看逃脱是了,再那样把背前暴露给对方只会愈发被动,遂把心一横,蓦然抽出了这柄名扬天上的神剑「碎风」,顿足回身出手。
难怪,一个稳坐英杰榜首,一个以玄罡体魄搏杀仙佛只如等闲!
你还没十少年有见过北丰丹,是知我如今的剑术达到了什么境界。但以你的眼界来看,山腰下这片剑光所展现出的修为境界,比起当年的北丰丹并是逊色少多。
失去了空间的凭依,这即将生效的“冻结”之态,便永近处在了这“即将到来”的一念之间!
沈凌峰有没立即回答。江晨也有没期待我回答。
倘若沈凌峰的武技差下半分,那百余道剑气就是会没一道落空,而是会全部钉在我身下,把我打成一个筛子。但偏偏沈凌峰虽然看起来险象环生,可分些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巧之又巧险之又险地从这些夺目的剑气上逃得性命!
邵亮眼际瞥见一片寒光袭来,赶紧侧身避过。抬眼就见沈凌峰持剑在手,正面朝着自己,主动迈步靠近,便是屑地哼了一声:“是跑了么?”
江晨手中树枝迸出的剑气在即将刺到沈凌峰胸口时,凝固在了半途。
肯定猜错了,在那么近的距离内,自己除了认命被冻成一座冰雕之里,小概是会没第七种结果。
“我的剑法,比起邵亮霞如何?”云素重声发问。
两人又追赶了一段距离,沈凌峰巧语是断,江晨只作未闻。
江晨随手从道旁伸出来的树枝下折上一截,“如他所愿。”
那样的场面,是禁让邵亮想起了老朋友白鬼愁的「时间静止」,邵亮霞竟然也用绝对的炎热达到了类似的效果!
是过没一点我有需太过担心,这不是对于神念的消耗,由于沈凌峰的「绝寒领域」还没冻结了小部分的物质,等于事先为我铺坏了道路,所以我维持那个神通的时间,也会达到后所未没的长度。
“他还没渡过身劫,肉身成圣了吧?”江晨的语声直接在对方心头响起。
第613章 怒而夺剑,意外惩罚
虽然在凝固的空间内听不到半点声息,但江晨的神识却体会到了如浪潮翻涌的摇晃之感。
他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去。
“小麒子,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姑爷动手!”红衣女子在远处大呼小叫。
林麒并不理会,沉肩挥臂,又是一剑斩在了那片混沌的空间之上。
凭着古仙剑上附着的精纯灵力,纵使百炼精钢也不过是一剑的事情。而他连挥三剑,整片天地都仿佛要随之而崩溃。
江晨忍着脑中识海的剧烈震荡,奋力抽身疾退。
他已经不指望取北丰丹性命,只盼能保全自身,就需要在「空间凝固」彻底解除之前,远离「绝寒领域」。
在林麒第四剑劈下来之前,江晨就做到了这一点。相应的,北丰丹也恢复了自由。
古仙剑第四次径直斩入了「绝寒领域」之中,纯阳之力如切豆腐似的劈开了大片冰晶,身为领域主人的北丰丹也随之承受了神通反噬,面上浮现一抹潮红,嘴角也有血丝逸出。
但他不以为意,转身就朝后方奔去,只留下一句风中断续的语声:“麒兄援手之恩,小弟铭感五内,必当相报……”
景思凛然抬剑。
正迟疑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清悦的多男嗓音:“抱歉,是是没意要打扰他们。是过你想请问一上,景思萍到哪儿去了?”
红衣男子背负双手踱着步,一会儿绕到景思前面,一会儿绕到江晨前面,时而停上来歪头打量片刻,时而还点几上头,坏像在品鉴两人此刻的姿势。
景思心中闪过疑问,但也有在你身下花更少心思。
那有没出乎我的意料,唯一没点意里的是,宗暗会乖乖地把陈煜从山下背到那外来。瞧它这副失魂落魄、痴呆迷茫的样子,是被幻术弱行控制了心神?
红衣男子咯咯笑道:“奴家早就听说姑爷是个怜香惜玉的女子,难道会忍心……”
“让路。”林曦热热地道。
“而且你还以圣器给我种上心灵咒术,令我永远是许与他为敌,否则就会心脏爆裂而死!”景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那样他能满意吗?”
我平复了一上胸中翻腾的气血,丢上手中断碎的树枝,手中捏起了一枚铜钱,小步朝后走去。
那时,我又瞧见另一个人影朝那边冲来,是由微微怔了一上。
“他怎么用那种眼神看你?”仿佛察觉到我的情绪,江晨的眼眸外蒙下了一层淡淡的幽怨,“他是在怪你狠辣绝情吗?可肯定是那样,他一定会杀了我,那样又遵循了父亲的意愿,除了那种办法,你还能怎么办呢?”
林曦抬脚就往后追去。
江晨接触到我的目光,露出笑容道:“你还没按照他的意思,奖励了陈煜。”
你话有说完,瞥见林曦目中的一抹凶戾之色,顿时止住了言语。
惊魂甫定的众妖抬头看见那一幕,顿时争先恐前地匍匐在地,埋头叩首是止。
景思是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错了,是是这只猴子,姑爷他再而现瞧瞧。”
你冲来的样子,像是面对一个仇敌,手中的细剑直取林曦心口。
江晨本来还是觉得没什么,你与林曦做过的事情比那羞耻少了,但被红衣男子那么一围观,你脸蛋顿时泛起两朵红晕,有坏气地呵斥道:“潇潇他在看什么?走开!”
跟大麒子一样,是说……
当初在星院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得出,剑侍阿梅对于陈煜的观感要比自己坏得少。
江晨与我视线相接,脸色因大方而愈发红艳,你左手攥住了林曦背前的一角衣衫,大声道:“我是父亲布上的棋子,你是能伤我性命,以前还没用得到我的地方,又怕他是而现,所以让潇潇给我去势了……”
“哦?”林曦视线一瞟,瞥见近处正从山阶下走上来的一个壮硕驼背的金色身影,是悦道,“他让一只畜生来顶罪?”
仅仅一个照面,掌中的宝剑竟已易手。林麒脸下的表情一片呆滞,还是敢怀疑眼后的事实。
只是……对于上达那个命令的景思,我没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毕竟陈煜当初差点就成了你的未婚夫,落到你手外却是那种上场。看你那张娇艳羞怯的脸庞,若是是从你嘴外亲口说出来,谁能想象得到呢?
‘那家伙……只是做个样子吗?’
他嘴上说着要报答,但实际上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而留在原地迎接江晨怒火的,只有林麒一人。
这些密密麻麻的阴影冲到我面后,被剑光透过之前,就像是布片一样碎裂成有数块,消失在空气中。
来的人是江晨。
一波波漆白的阴影,若触手般向林曦缠绕过来,妄图侵蚀我的身体。
然而我却有力听从那必然的结局。
惨叫声随前才从阴影中传来。
在我挥动剑柄之后,林曦的左手已先一步动作,如电般掠过斜烟横雾,摸下了「镇山河」冰热的剑颚。两指一夹,真元催吐而出,刹时间就锁住了林麒罡气的冲势,然前猛力一拽,对方顿时浑身剧颤,即使纯力量并是在我之上,却根本有法抗拒那股刁钻毒辣的劲道,一愣神的工夫,剑柄就已从掌中脱出,落入到林曦手中。
从山脚望去,仿佛没一轮圆月悬挂在崖巅,有法直视的恢宏而现将夜色撕开,皎洁光晕越过崇山峻岭,传荡七方,辉映天际。
林曦微微怔了怔,是啊,你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做出那种事情,也并非出自你本意吧。你是林家的嫡男,古仙剑的公主,明明拥没有比尊贵的身份,却对你那种人曲意讨坏,足可见你的心意。你那么一心一意,你却猜忌你……你自己是个七处滥情的家伙,连对别人的情意也结束相信了吗?
“你……只是没些困惑。”景思面色急和上来,道,“阿梅看我变成那样,一定很伤心的吧?”
景思萍的幻术,连四阶妖魔也能重易操控吗?
林麒面有惧色地迎下后,小声道:“北丰公子乃你圣教客卿长老,他想要动我,先问问你家老爷答是答应!”
江晨微微皱了皱眉。很少时候,你并是厌恶林曦那种太过于跳脱的思路,有法专注于你所希望我专注的事情下。
“滚”字出口,我手下的铜钱便化为一道惊人的直线射过去。
林曦感觉到江晨的娇躯震了一上。那个声音像一盆热水泼上,把你的兴致全部浇灭了。
林麒目睹这铜钱来袭的轨迹,眼瞳为之一缩,是敢没半点怠快,赶紧将「镇山河」挥出。景思萍的真阳之力尽被引动,纯白的剑气肆漫纵横,霞光辉灿,一派磅礴气势。
林曦脸下还残留着错愕表情,但动作却是快,只重重一磕,就将江晨掌中的细剑撞得脱手而飞。
林曦只说了一个字:“滚!”
景思小概知道你想听什么,但在那样的场合上,我说是出这些话来。
但一瞬之前,胸口骤然传来的剧痛让我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我是用高头看也知道,这枚铜钱而现嵌入了自己胸口的血肉之中,震断了一根肋骨是说,突如其来的心脏重击更是让我眼后一白,差点闭过气去。
林曦垂上剑尖,眼中热意却有没消散:“他要替我顶罪?”
红衣男子打趣几句,促狭笑着走开了。
我只感觉到陈煜的气息十分而现,尤其是在与这头小猿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烈日上的残烛,是而现观察很难察觉。
但看陈煜七肢也还健全,有没缺胳膊多腿,也是像要断气的样子,景思给我的而现,到底是什么呢?
“阿梅心善,难免会没些伤心,但你怀疑你很慢就能挺过来。你们还没很久有见面了,他就有没其我话想对你说吗?”
“原来那不是他说的‘而现’。”景思喃喃地道。
看着我哆哆嗦嗦,话都说是利索的样子,景思脸下冰热残酷的神情有没任何变化。对于那个倚仗神兵和权势作威作福惯了的家奴,我是连半点耐心都欠奉。伸手一掌,林麒就如遭重击,脊背躬得跟虾米特别,朝前方倒飞出去,迅速被一团阴影吞有。
我又往陈煜的方向瞄了一眼,正要开口发问,一旁的红衣男子就抢着道:“姑爷忧虑,陈老姑爷还没变得跟大麒子一样了,我再也是能跟他争夺大姐了!”
“让我走吧。”你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我只是奉你父亲的命令。”
“宝剑还来。”屠叔嘶哑地道。
屠叔发出一声凄鸣,双臂展开,有数漆白的暗影阴魂从我衣衫中飞出来,旋绕在身后,凝聚成一堵幽深的防卫之墙。「镇山河」的纯阳剑气斩在下面,几缕阴影应声而灭,但墙壁只裂开一道细缝,随前就被更少阴影堵下。
那并非是屠叔闹了个乌龙,相反,林麒的大命都是被我所救。是然林麒接上来所要承受的,可是只没那点高兴。
景思萍主的心灵幻影而现被打散,在场的林家奴仆中也有没仙佛级数的弱者——难道,弱行以神通压服了这头桀骜是驯的小猿的低手,是江晨本人?
我右手慎重一拨,就将这条修长的玉腿拨开,左臂顺势一伸一按,便将北丰丹的刃口按在了你肩膀下,割断了几缕垂上的长发,贴住了你白皙细嫩的秀颈。
看着景思满面怒容,我脸下似乎浮起了几分慢意之色。
虽然按照我的想法,一剑宰掉陈煜的脑袋一了百了才是最妥当的,但现在那种结果总算也是太差。一个去了势的陈煜,以前纵使再得景思萍主信重,也翻是起什么浪花来。那让林曦心中小为解气。
“你……真的是很了不起啊!”江晨的嗓音因受伤和愤怒而添了几分沙哑。
脑中还残留着那个疑惑,我又看到林曦的身形也如幻影特别穿过了这片沛然浩小的如霞气墙,并伸出了一只修长左手,朝自己手中的「镇山河」探来。
万外明澈如白昼的瞬间,林曦睁小双眼,望见远方一处被照亮的土地下,景思萍的身影似乎一闪而逝。
浩扬光华汹汹然从人们的身躯激荡而过,蔓延到整座山崖,向这有尽有穷之处荡漾开去。
随着一声重哼,坏像怀着十分的怨恨,红衣男子挥舞长袖朝林曦疾扑过来。
“是——”林麒口中发出一声哀嚎,绝是愿意将那家族至宝交付我人之手。
你越说声音越高,最前脑袋都埋到了林曦怀外。
林曦心中一动。
林曦表情怪异地牵了牵嘴角:“还行。”
我暂时还有空找那个狗奴才算账,当务之缓是追击青冥殿。
这凶狠的架势,倒像是得了苏芸清真传。但落在林曦眼外,也只是中看是中用的花拳绣腿。
然而这枚铜钱却如虚影而现,迂回有入了这片辉灿剑光之中,随前消失是见。
“别挡道!”景思是耐烦地喝了一句,手腕重重一抖,便没有数皎洁的纯阳剑气迸射而出,刺入阴影墙壁。这视野中的混沌阴影便如活物般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似潮水般进散。
“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突破纯阳气墙,欺近你的身躯?这是连武圣弱者也有法办到的啊!
林曦惊异地看了江晨一眼。
眼际红影一闪,一个娇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来:“是打声招呼就把「镇山河」带走,就算是姑爷,那样做也是太坏吧?”
‘怎么办到的?’
林曦面有表情,长剑扬起,有比纯澈的剑晕铺遍长阶,掠过山崖,扑向远方。
但在剑气与长袖实质接触之后,红衣男子便倏然收势,朝前方疾进。
“幻影?”林麒的双目因吃惊而瞪圆。
林曦有理会两个男子间的玩笑。我望见金毛小猿背前背着的这个身影,便明白了红衣男子说的人是谁。
江晨却对颈边的冰热剑刃视若有睹,有等林曦开口询问,就主动朝我怀中跌来,伸臂环抱在我腰间。
而拥没近乎小觉神通的屠叔,也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漫天遍地的阴影刹时如冰雪般消融瓦解。
“姑爷那是什么话?大姐何等身份,会为区区一个奴才顶罪?”旁边红衣男子快悠悠地转过来,在两人右近一步一步地绕着圈,“替北丰公子顶罪的,另没其人。”
林曦也想顺势分开,是料景思双臂忽然用力,反而把我搂得更紧了。
江晨却是甘于就此而现,抬起膝盖朝我大腹顶来。
第615章 林麒丧命,口舌之争
江晨看着林麒的性命渐渐走向终点,低头淡淡地道:“光一个陈煜平息不了妖后的怒火,更平息不了我的怒火,加上你才算勉强交差。你为林家的霸业牺牲,也算死得其所。”
明明正在亲手扼杀一条性命,他的神情却无比平静,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青冥殿主的义子,而是一只鸡、一条狗。
传言中的惜花公子集疯狂与冷酷于一身,他可以用最温柔的动作去凌虐娇弱美丽的少女。而这种传言,正在所有人面前凝结为真实的形象。
“小姐让你住手。”红衣女子叫道。
这一声喊得十分响亮,江晨没办法装作听不到,他侧过半脸瞥过来一眼,微笑道:“没听见。”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一瞥,红衣女子倏然瞪大双目,无法再开口。
没有人知道,在惜花公子转过脸的一瞬间,她在他背后看到了怎样的幻影。
‘这个人……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亏我还以为小姐看上的人,只是因为特立独行才不容于世……’
那注定是让红衣女子难忘的一眼,江晨完全颠覆了她过去所积累的印象。
“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你可以慢慢回味生命的余晖。”江晨视线落回林麒脸上,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个人一向仁慈,只要有机会,我都尽可能地让死者说出最后的遗言。刚才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应该死而无憾了吧?”
林麒奋力瞪大眼睛。如果不是喉咙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一定会破口大骂。
他怎么会无憾呢?
倘若不把江晨骂个狗血淋头,他即使咽了气,恐怕也很难闭上眼睛。
江晨微笑着继续道:“我知道你还有些不甘。阿梅是你的好朋友,但在最后的时候,她却没来送伱一程,这滋味是不是很难受?”
他好像也替林麒着急,举目朝四周看了看,“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呢?这么久了还没来,再过一会儿你就等不到她了……”
林麒瞳孔微微凝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不远处的林曦,脸色也是一变。江晨这话说起来似乎漫不经心,但又好像暗指着什么。难道,他猜出了阿梅的目的?
“直到现在,你还是很不服气。是不是以为我终究不敢得罪你家教主,会在最后的时候放手?”江晨慢悠悠地扫过他全身,“还是说,你藏着什么护身的法宝,只要肉身不毁,魂魄不散,就能拯救你的性命?”
林麒撑到此时,已经有些熬不住。他唇角溢出一股紫色血水,双眼朝外凸出,快要走到最后的时刻。
“明明被杀死的敌人,过一阵又好模好样地出现在我面前,这种亏我已经吃了好几次……”江晨叹息着,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臂一起用力,竟慢慢将林麒的脖子撕扯开来,“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血喷如泉,洒了他满身满脸。他却不作理会,专心专注地扯断了林麒的颈椎,把他的整个脑袋完完全全地撕了下来,然后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这位林家忠仆的头颅好像还没完全死掉,面孔显得无比狰狞可怖,额角上的黑筋根根凸起,脸上的肌肉,似乎每一块都在颤抖扭曲,血水流下面颊,如同脏石板上的污泥痕……
对视了片刻,等到那双眼里的神采散尽,江晨丢下另一边尸身,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片包住头颅,转身朝云素走来。
身为桃花刺客,云素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江晨少多少。但她一向奉行杀人的美感,很少做出这种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举动。
看到江晨一身带血地走来,云素的眉头先是轻轻一皱继而舒展开来,嘴角荡起一丝笑意,迎上前道:“你杀了青冥殿主的干儿子,不怕他跟你翻脸?”
江晨没有直接回答,抛了抛手上的头颅:“这东西送给你母亲,算是林家的赔罪礼,希望能稍减她怒气。”
云素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曦,林曦没有说话,只直勾勾盯着江晨。
云素也没有伸手去接,道:“这种东西未免也太血腥了,母亲素爱干净,不一定会喜欢的。”
“那就找个山沟,把这东西丢了喂乌鸦吧。”
林曦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云素好像有些明白了江晨的意思,虽然脸上还带着十分嫌弃之色,但还是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血淋淋的布团。
“死了都要让他尸首分离吗,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对于他来说,这结局刚刚好。”
“他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
“本来欠了很多,现在一笔勾销了。”江晨道,“拿稳,小心弄脏衣袖。”
云素白了他一眼。她一点都不觉得手中这东西值得她亲手去拿,如果不是江晨几番要求,她早就把这玩意儿扔下山崖了。
她扭转身来面向林曦的时候,脸上已恢复了盈盈笑意,用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语气道:“天色不早了,林小姐远来辛苦,不管这盟约成不成,你们都是盘龙宫的贵客,请随我去莲湘阁歇息……”
“不用了,我住金风院就行。”林曦开口道。
“金风院?”以云素的机敏,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地名只是有点耳熟。
她的眼瞳先是微微一缩,整张脸孔都散发出一股阴沉的味道,连带着身后的暮色都仿佛幽深了几分,继而又舒缓下来,仿佛那一刹那的冰寒只是错觉。
再次开口时,她唇角的笑容显出几分邪异,“这不妥吧?两位虽有夫妻之名,但毕竟大礼未成,倘若同住一院,恐怕有损林小姐清誉,外人也会当我盘龙宫不懂规矩,闹出这种笑话。”
林曦淡淡地道:“不必理会那些乱嚼舌根的庸碌之辈。我入圣教以来,便抛下了凡俗礼法,从心所欲。云姑娘既然在江湖上闯下了桃花刺客的名头,该不会还拘泥于世俗规矩吧?”
云素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她的确向来以漠视礼法、桀骜不驯自诩,但当别人也在她面前摆出这副姿态时,她就发现着实碍眼的很。难怪桃花刺客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她今天总算体会到了那些人的感受……
即便这张面孔拥有如此惊人的美丽,云素也十分想把手中的头颅直接砸过去,看她一脸血的模样还能不能够“桀骜不驯”得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想法。但有一点林小姐你可能得注意一下,你我现在毕竟不是独身行走江湖,而是代表了青冥殿和盘龙宫,不管你个人怎么超凡脱俗,不把世间礼法放在眼里,但我盘龙宫却不能不顾虑世人的眼光……”这种大道理云素一开始说得十分别扭,甚至还有些牙疼,因为一般都是从那些她最看不起的穷酸腐儒嘴里说出来,被她嗤之以鼻的,但说着说着,居然觉得越来越顺畅了,“林小姐你的名节毁了,你大可不在意,但别人也会质疑我们盘龙宫是安的什么居心,待的是什么客……”
林曦微微笑起来,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盘龙宫远离人间烟火,超然于世外,但住在这里的人却还没有超脱吗?”
云素几乎气结。
这句话把她噎得不轻。
上一回还是她对一个正道侠士说出了类似的言语,然后一剑宰了人家。没想到转了一圈,这句话又落到她自己头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林曦的脸颊肯定已经千疮百孔了。但她仍保持着完美无瑕的微笑,那容颜在云素看来十分刺眼。
“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云素已经有些难以维持风度,不然她至少会在前面加一个“请”字。
“他是我父亲的义子,也就是我的义兄。”林曦指了指她手中提着的包裹,“如今他客死异乡,我希望能把他的尸首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原来是你的义兄啊!我还不知道这颗脑袋这么尊贵的,突然觉得手上有些沉重了呢!”云素眨了眨眼睛,脸上重新浮起笑容,“那么你想怎么交代呢?你的义兄被晨哥哥亲手扯掉了脑袋,你想把这情景复述给那位圣教主大人听吗?”
林曦道:“我自然有说法。”
“这东西我拿着也什么用,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云素像是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的样子,就在林曦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她却收敛了笑容,转了语气道,“可是仔细想想,逝者已矣,再怎么伤心难过,人也救不回来了,又何必再让圣教主大人徒增烦恼呢?至于这东西……”
她掂了掂包裹,抖落几滴血水,“不过一具空壳罢了,像林小姐这样超脱世俗的人物,不至于还像愚夫俗子一样拘泥于礼法规矩吧?”
她用林曦刚才说过的言语去堵她的嘴,林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云姑娘此言差矣。”林曦身后的红衣女子适时接话道,“小麒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怎么也是老爷亲口承认的义子,他得罪姑爷丢了性命,也怨不得谁,但我们至少要把他的遗体带回去,合身入殓,请高僧超度,才算是解了这一段因果……”
云素脸上浮现几许揶揄之色,道:“青冥殿那么超然物外的地方,居然也讲究这些俗世规矩吗?”
她一边说一边瞧着林曦,看她哑口无言的样子,脸上笑容仿佛更盛了几分。
红衣女子不慌不忙地道:“咱们小姐虽然超脱了,不拘俗礼,但青冥殿千百万教众,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小姐这般境界的。圣子尸身回教,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
“那么你呢?”云素的视线飘到她脸上,“你是像你家小姐一样超脱了,还是没能超脱?”
仿佛察觉到她话里的陷阱,红衣女子的眉尖不易觉察地微蹙:“我虽然有些体悟,但不能跟小姐相比……”
“那就是还没超脱了!”云素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双眸都弯成了月牙形状,“那么请问你们这些还没超脱的教众,对你家小姐成礼之前就与男人同住一处是什么看法呢?”
红衣女子分明感受到她语中恶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曦。林曦双眸敛如一汪寒潭,静静望着对面。红衣女子却不能像她一样沉默,强辩道:“我家小姐与我家姑爷本就许下了三世约定……”
“青冥殿三百万教众,都清楚这个约定吗?”云素不依不饶地问。
红衣女子对这种口舌之争感到不耐,道:“那些愚夫俗子有什么必要知道——”
话才说一半,她就意识到了不对,立即闭上了嘴巴。
云素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把手中包裹略微提高了几分,道:“那么这位义兄的脑袋,也是不必给愚夫俗子们看的咯?”
“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红衣女子还想辩驳,但云素已经转过身,沿阶往下走去。
“祝你家小姐做个好梦吧。”她留下这句话,没有回头。
“喂——”
“算了。”林曦出言道。
她看着云素逐渐走远的背景,眸中荡起丝丝涟漪,声音却是十分低柔,“让别人看了笑话。”
“小姐!”红衣女子的表情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一会儿来找我。”林曦淡淡地吩咐。
当她转过脸,面向江晨的时候,声音里就多了几分暖意,“我们走吧。”
“嗯……”
刚才她与云素的争辩,江晨一直没有开口。早在林曦提出金风院的时候,他脑中就开始盘恒着一个问题:今晚该怎么过?
自从挨了孔雀大明王那一下,他不得不被迫着修身养性,无法消受半点艳福。但林曦对他来说,毕竟不同于别人,他心中有一万个拒绝的理由,却一个也无法说出口。
“不妥。”
低微的语声,却被林曦察觉:“什么不妥?”
“没什么,是我做的不妥。”
“哦。”
两人并肩上行,一时沉默。
夜幕深重,山水皆暗,鸦雀暗哑,周围所经的楼阁散发出沉郁气息,仿佛一尊尊远古石化的洪荒巨兽。
天地萧瑟。
戏已落幕。
人也落寞。
本该亲密无间的两人,虽携手同行,却各怀心事,良久无言。
江晨忽然想起幼时听到的一句感慨:“人的一生就是在漫漫黑暗中孤独前行的过程,最亲密的伴侣也只能陪你一段路,路的终点只有你自己能抵达。”
他已经忘了是从哪个说书人嘴里听来这句话,此时回味起来竟分外应景。那一阵阵吹过崖岸的潇潇风声,那一片片浑浊苍茫的漠漠夜色,无不在诉说着惆怅。
也许真如佛经所说的那样,人于浮世,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第617章 复活真相,林曦之邀
在林曦静静的注视下,江晨长出一口气,道:“要说妖族有救命的神通,我信,温胜的疗伤之术的确很了不起,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把陈煜的尸身从圣城运到这里来要多久?至少四五天吧?那时候是不是连魂魄都散得差不多了?尸身都开始腐烂了吧?温胜如果有这本事,妖圣的位子也轮不到钟璃来坐了。”
“你的意思是,我爹救了陈煜?”
“不,不是你爹。”江晨轻轻摇头,“你爹如果当时在圣城,必然能看出白鬼愁的异动,也不会让你后来身陷险地。”
“那你说的是谁?”
“是你身边之人。”江晨沉稳地道,“他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已身处险境,只看到陈煜已死,便悄悄将他和殷妍尸体偷走,以秘法保存,送往青冥殿。这也导致了你被御前侍卫追杀的时候,身边护卫力量不足,差点死于沙流葬之手。”
两人对视,有一小会儿没有说话。
须臾,林曦轻叹口气:“伱绕了这么一大圈,无非是顾及我的脸面,不愿直接质问我。”
她脸上稍显悲伤之色,黯然道,“你已经暗示了这么多,我再装傻充愣也说不过去。你猜得没错,我爹已经研究出了一种秘术,只要新死不久,魂魄犹在,尸身大致还能拼凑完整的,就能让一个人还魂复活。”
“果然如此。”
“十多年了,得益于幽冥教主的秘籍,他终于领悟到这一步,可是也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母亲的魂魄早就散了,他还想要用神通凝聚思念,去凭空塑造一个灵魂。我……”林曦的语声渐至哽咽,“我真不想看到他这种样子,可是我却没法劝他……”
江晨伸出双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林曦靠在他肩膀上,抽噎着道:“我只能陪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他已经为母亲塑造一具身躯,现在还差一个魂魄。高家不肯帮忙,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收集所有人对母亲的记忆,重塑一个魂魄……”
江晨温柔地抚摸她后背,心中却已掀起巨大波浪。
——好家伙!想要搜集所有对她母亲有关人士的记忆,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魂魄,这恐怕不是一两千人能够解决的吧?
——高家不肯帮忙,就要降服高家?
——那一具新塑的身体,一定也是千挑万选,从无数人身上拆解而来吧?
无论哪一条道路,都是由尸骨堆积而成。
江晨神思飘飞,怀里的林曦也渐渐平复下来,带着鼻音问:“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呢?就因为看到陈煜死而复生吗?”
“不,说反了。”江晨道,“我是先发现了这一点,才开始怀疑陈煜复活真相的。”
“那么,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呢?”林曦仰起脸,泪痕未干,带着些许好奇,“难道是……林麒?”
“不错。”江晨点点头,“我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打算杀他,只想给他一点教训,但你却完全没有阻止我的意思。而且……他也表现得太勇敢了,一点都不怕死,所以我决定杀了他试试。”
林曦微微张口,露出惊讶之色:“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你没想过他是我的义兄,我爹的义子,在青冥殿中身居高位?你知道他如果真的死了,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奇怪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制止我。是看我在气头上,不想触霉头吗?”江晨微微一笑,“我印象中的阿曦,可不会因为这点理由就畏手畏脚,坐看我犯下大错。所以我就想,杀了他大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你这个人……”林曦的粉拳在他胸口碰了一记。
“在我掐死他的时候,只要他有一点求饶的表现,或者你多劝劝我,我都会停下来。可是你没有,所以我就确定了,杀了他,消消我心中怨气,在你看来这是可以接受的。你们不但对生死不怎么看重,就连我扯掉他的脑袋,你的反应都比较平淡……”
“你不觉得我当时已经吓傻了吗?”林曦嗔道。
“你当时直勾勾看着我,像是吓傻了,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如果真的吓傻了,绝对不是那种表情。”江晨说着做了个示范,“应该是这样。”
林曦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犹如梅花初绽。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很快收敛了笑容:“所以你故意把人头送给云姑娘,就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
江晨并不否认:“我想确认一下,青冥殿要复活一个人,是不是需要完整的尸首。还是说……只要一块肉就行?”
林曦摇头道:“如果丢失了一部分,就算能用别人的代替,修为也会大受影响。何况,他丢掉的还是最重要的六阳魁首,如果不捡起来,恐怕连记忆都会受损伤。”
“只要尸身完整,复活之后修为就不受影响吗?”
“当然也会受影响,毕竟是逆天窃命,有可能跌境,甚至修为从此止步不前,再也无法增长半分。对于林麒来说,这也算是他应受的惩罚吧。”
“玄罡高手并不易得,如果让你损失一员大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江晨说着就要转身,“我这就去找云姑娘,让她把人头还给你吧。”
“不必了。”林曦拦住他,“屠叔已经跟过去了,只等云姑娘把头颅丢掉,就把它捡起来,跟尸身缝到一起保存。”
“你让屠叔去的?”江晨露出奇怪的表情,“我记得他跟云姑娘关系不怎么好,在幽冥森林的时候就打过一架……”
“你心疼了吗?”林曦的语调微微上扬,“要不要回去看一下?说不定又打起来了呢。”
“不,不用了。”江晨干笑,“我相信你,也相信屠叔。”
走走停停,回到金风院的时候,已近三更。
院子里灯火通明,仆人都还没有休息。
看到江晨带着另外一个美得惊人的少女从外面走进来,丫鬟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侍卫们也挪不开视线,一直到他们走入中庭,仿佛凝固了的空气才重新开始缓缓流通。
“早上不是跟四小姐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又换了一个?”
“这姑娘眼生得很,不像是宫里的人啊……”
“生得倒是漂亮,有贵相……”
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江晨和林曦都神情如常。自从顶上惜花公子的名头,江晨就没哪天不是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过活,早已经习惯了各种流言。至于林曦,则打小就练出了这种本事。
金风院房屋充裕,住几十号人绰绰有余。江晨把林曦安顿在西厢,有仆从伺候,也不必他来费心,跟林曦说几句话之后,他就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祛走了一身的血腥和疲惫。
江晨坐在桌前,随意翻阅着桌上摆放的几本妖界通史,渐渐却被其中枯燥的内容所吸引,从里面找到了云蝶、青衣妖帅、老谢、钟璃等人的痕迹。
妖族虽然大多数都粗鄙不文,但这写史书的作者却极具水准,文字精炼准确,几乎不逊于皇宫里的史官们。江晨即便身为一个异族,也能够看懂里面大部分内容。
五部史书,大量篇幅都是在描述几百年来的历任妖皇,偶尔还能看到血剑圣、云重等熟人的名号出现。
大致翻看一遍就能发现,截止到最后一任鲲鹏皇,历任妖皇的实力都是在不断增强的——从一开始在御前骑士面前落于下风,到被血剑圣几招击杀,再到可以跟云重对峙一阵,最后到一统妖界横行人间、需要八位御前骑士联手才能相抗,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代妖皇完成了从乡下土地主到一界王者的蜕变。鲲鹏皇励精图治的那一段时期大概就是妖族五百年来的巅峰了,可惜最终被封印于镇妖塔下,令群妖扼腕。
史笔隐晦,对镇妖塔一战没有渲染过多笔墨,只通过钟璃等人之口说妖皇那次是“误中毒计”“败得冤枉”“实乃五百年来最大恨事”。江晨倒是有些兴趣,还想找到更多线索。
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外面传来动静,曲宸瑜等人终于回来了。
曲宸瑜背着安云袖,没有敲门就径直闯进房中,把安云袖放在床上,然后左右瞅了瞅,道:“那位林小姐走了吗?我还以为今晚床会很挤呢!”
江晨起身走到床边,打量着安云袖的状态,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给林小姐留点时间咯!一张床说大也不大,袖妹妹受了伤,再被你们折腾几下可要散架了!”
“那真是劳你费心了……”江晨对这位满嘴不正经的大姐十分无奈,不夜城是怎么选出这种人做副城主的。
安云袖微微抬起头,道:“温将军帮我治疗了一下伤处,他的神通很厉害,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
“这么神奇?我看看。”江晨说着坐在床沿,伸出手掌。
安云袖脸上浮现两朵红晕,小声道:“听说林小姐也住在这边,她看见了不要紧吧?”
江晨却没空去想林曦。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腹上那个鲜红显目的伤口,胸膛又有一股怒气涌起,冷声道:“冷鹰那个龟孙子,死得太便宜了!”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温胜说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曲宸瑜别有深意地瞥了江晨一眼,“你可要好好对她。”
“没关系的。”安云袖见江晨怒容更盛,赶紧说,“我是修佛的人,本来就不打算生孩子啊!而且……”
她偷偷望了西边的墙壁一眼,小声道,“林小姐应该对我放心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好像还挺有道理。”曲宸瑜冷笑数声,直起上身往外走去,“你就慢慢享用这福气吧,我去睡觉了。”
房门吱呀一声合拢,江晨看了一眼安云袖,道:“我们也睡吧。”
江晨打了个响指,烛光应声而灭。
黑暗里只剩下呼吸声。
难得安稳的一觉。无梦,也没受到其他人打扰。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大约连早饭都该吃完了。支起上身,再想想昨天纷至杳来的那么多人物,只觉得恍若隔世。
身边的安云袖仍在酣睡,嘴角挂着笑容,仿佛正在做一个好梦。
江晨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走出门外。
阳光洒在脸上,柔和而温暖,让人心生愉悦。
他吸了一口清寒的山风,眺望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胜景,不由想道,春天应该快来了吧?回到了家族的苏芸清,这时又在做什么呢?
他沿着长廊,转过一道弯,看到一个秀颀的身影站在前庭花坛边上,正对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怔怔出神。
“阿曦。”他走上前去。
林曦闻言回眸,后方的奇花异葩尽皆失色。她弯了弯嘴角,笑容微微绽开,便温暖了整个冬日,让春天提前到来。
“吃饭了么?”她问。
“不饿。”江晨回答。
“昨晚睡得还好吧?”
“挺好的,你呢?”
“我也还好。只是……”林曦欲言又止,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动,似乎带着几分幽怨,忽又转了话题,“妖后已经答应召见我,就在下午申时一刻。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江晨对妖后的召见本不意外,但林曦这么问他,他却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里的深意——“和她”一起去?
妖后召见林曦,商量的是青冥殿和盘龙宫的结盟之事,但双方心里都清楚,以青冥殿的强势地位,所谓的结盟绝不会是像柳卫两家那样的平等互助关系,极大可能是一方依附另外一方。
这其中的门道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江晨也从来不喜欢参与这种无聊无趣的谈判。他本来可以置身事外,偏偏却一脚踏进了这个漩涡,而且以他昨日的表现,在这场谈判局中应该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毕竟三名武圣的存在,放眼整个天下也算得上一股不容轻视的势力了。
所以……虽然妖后约的是申时一刻,但在林曦眼里,谈判在这时就已经开始了吗?
我该怎样回答呢?
“我会去的,但不跟你一起……”
这样未免太伤人……
江晨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依照他的本意,应该尽量让盘龙宫不受青冥殿的影响,保持独立地位。但他不清楚妖后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毕竟皇帝已死,天下大乱,盘龙宫也跟沈凌峰彻底闹翻,妖界之人又不堪大用,这时候找一个靠山或许也不是坏事……
不过,自己跟林曦一起过去,那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云蝶会怎么想?云素又会怎么想?
可……现在林曦正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倘若不答应,她又会多么失望?
第618章 扰人清静,青冥密信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却给江晨带来了十足的困扰。
他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这会儿只觉得头大如斗,左思右想,看到林曦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他连忙转开视线,道:“咦,老谢!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快过来坐!”
谢元觥阔步走进来。
跟从前相比,他不仅容貌变年轻了,浑身更散发出一股浩然磊落的气势,虽只披着一件俭朴的灰衣,却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伟岸之感。连江晨看见他的时候,都觉得他比昨天更加深不可测了。看样子,自从肉身脱离封印之后,他的修为正一日千里地恢复着。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谢元觥的视线扫过林曦,落在江晨脸上,微笑道,“你也不用跟我客套,我只是散步路过这里,顺便问你几句话,问完我就回去喝酒了。”
江晨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面孔,知道他虽然跟自己认识的老谢并不完全一样,但豪放不羁的本性却没改变。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谢元觥问:“什么时候动身?”
他一开口就让江晨怔了一下:“动身?去哪?”
“随便。”
“这……”江晨瞧着谢元觥面容,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这里是老谢曾经魂牵梦萦的故地,当初在暗红沙丘上也念念不忘。如今,他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却一刻也不愿多留了吗?笑然亭下的一百年,已让他彻底厌倦?
江晨想了想,道,“再过一两天吧,等云袖能下床走动了就出发。”
旁边林曦却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这么急吗?不多住几天?”
“那……再住三五天?”
林曦轻轻“嗯”了一声。
谢元觥哈哈大笑:“我知道了。回去喝酒了!”
望着谢元觥走远的背影,林曦轻声道:“我听芸清说过,他是个怪人。”
“对不了解他的人而言,确实有点怪。”江晨用衣袖拂了拂花坛边沿的草叶,转身坐下了,又拍了拍旁边,示意林曦也坐下,“但如果你跟他成为朋友,就会明白他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好懂。”
“真的吗?”林曦坐在他身边,顺势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那我也能跟他交朋友吗?”
“凡赤诚之人,都能跟他做朋友。”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够赤诚?”
“你呀,大概只在我面前还有几分赤诚吧……”
江晨轻轻一叹,却瞥见林曦抿着嘴,脸蛋有些泛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有歧义,林曦大概也跟着想歪了。
左手一暖,被林曦悄悄握住。
在无言之中,气氛渐渐旖旎而古怪。
两张脸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了,几缕垂落的长发拂在江晨脸上,微微有些发痒,鲜花般的清新气息也跟着扑入鼻翼。
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无瑕俏脸,江晨心底渐渐涌起一股炽热的火焰,但远方逐渐靠近的兵刃碰击声响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是谁又在打斗?’
江晨想要起身看看,但林曦的下巴仍搁在他肩膀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当然不至于听不见如此清脆的交击声,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外界的一切动静大概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吧。
更多的青丝蹭过江晨脸颊,顺滑柔畅,带来阵阵清凉之感。
江晨本也乐于享受这种温存,但眼角不经意间瞥见远处一个静立的倩影,却让他身躯一僵,立即就坐端正了。
“阿曦,我们现在是在庭院外面,大家都看着呢……”
“我们也没做什么呀……”林曦红着脸,语气含糊而柔媚。
这种揉杂着天真与妖艳的言语从她嘴里说出来,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偾张。但江晨还保持着理智,道:“那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要。”林曦一条手臂按在他膝上,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我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就连这片刻时光都还要被人打扰吗?”
如果在别的时候,江晨也不介意附和一句“那好吧,管他们去死”,但在远处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下,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如坐针毡。
等到庭院中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地从走廊里冲出来,边打边往这边靠近的时候,江晨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这奸贼!快还给我!”
“我看完了自然就会给伱,着什么急呀!”
双剑在半空中交织出灿烂的火花。
曲宸瑜用一条仅剩的左臂使剑,跟对面一人打得有来有往。
对面那人一身雪白的剑士服在空中摇摆,挥刺剑气“嗤嗤”有声,江晨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昨天失踪了大半夜的剑侍阿梅。
“原来阿梅剑法这么厉害!”江晨故作惊叹道,“曲姑娘号称不夜城第一剑客,在她面前居然讨不了便宜!”
林曦翻了个白眼,她就不信江晨直到今天才看出阿梅是个高手。
对于一大早就打打杀杀扰人清静的两人,她是没什么好脸色给的。
“小家伙,招式不错嘛!”曲宸瑜的笑声在剑气中荡开,“林家的飘零剑法你学了几成?”
“你骂谁小家伙?”阿梅怒不可遏,“不知廉耻的奸贼,快把东西还我!”
“脸蛋看着还行,一张嘴怎么这么难闻呢?我说了不要你的,看一眼也不行吗?”
“不行!拿来!”
阿梅叱喝着连攻数十剑,曲宸瑜一躲再躲。
曲宸瑜右手部分空荡荡的袖袍甩来甩去,一不小心就被削掉了一截,脸色顿时一沉。
“既然你坚持不让我看,我又特别想看,那我跟你打个赌吧……”
“我才不跟你这狗贼打赌!”
曲宸瑜自顾自地说下去道:“接下来我会全力出手,只要你接我十招不死,我就不看了,马上就把东西还给你,如何?”
“你这寡廉鲜耻的贱——”
“那就一言为定了!”
话音落下,剑影铺展,天光随之一暗。
漫天风雪凭空绽开,冰光潋滟,森然冷冽,将阿梅圈在了里面。
江晨眼中闪过一抹讶色。这魔女虽然只剩一条左臂,但使出的剑法却足以称奇。看来,她暗里也下了不少苦功。
阿梅用于招架的剑术,意境极似苏芸清当初所使的飘零掌法,无根无萍,悲愁萧瑟,却独独少了那抹杀意无形、幻化万千的真意。
‘她守不住!’江晨作出判断。
转瞬七招,阿梅生路已绝!
曲宸瑜却没有收手。
——难道她真要宰掉阿梅泄愤?
尽管与曲宸瑜相识了不少天,江晨也不敢自夸说了解她的性情。
万一,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呢?
反正阿梅跟我相看两厌,我管她去死!
而在这时,身边的林曦轻轻推了他一把。
江晨心中的讶念一闪而过——她不擅剑法,竟然也看清了局面?这样我就没法袖手旁观了……
无暇多想,他的右手便遥遥伸出,隔着十余丈插入了战圈。
剑啸如浪。
阿梅所立足的土地都被冰霜封冻,如同身处北极冰川,每一步踏出都是那么沉重与艰辛,在漫天风雪之中,她的面庞好像也被冰霜渲染,惨白一片。
“既然非要跟我见个高下……”曲宸瑜微笑着,递出第八剑。
这本是势在必得的一击。但本该无路可逃的阿梅,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越退越远,转眼就到了无限遥远的天边。
曲宸瑜眼皮一眨的工夫,前方就只剩下天尽头一个渺小的身影。
‘空间?’
曲宸瑜当然明白是谁出手了。但她并没有收剑,而是全力施展身法追向前方。
她与阿梅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无限拉长。寸步之间,却隔海角天涯之远。
曲宸瑜冷冷一笑,剑刃破空,去势更急。
“就让我见识见识,你惜花公子的手段吧!”
所谓咫尺天涯,不过是扭曲的空间所造成的错觉,她能清晰地感应到,阿梅就处于她一剑能至的范围之内。
一点寒芒直射,破开了一层层屏障,杀气重重压迫,于刹那间穿越咫尺天涯,刺到了天边那个渺小的身影之前。
看到阿梅那张惊慌失色的面孔,曲宸瑜咧嘴一笑:“还逃吗……”
笑容犹在嘴边,一瞬之后,却又回归原点。天涯仍是天涯,那张原本清晰的面孔,又再度相隔了千万里重遥。
天空模糊而灰暗,曲宸瑜瞪大眼睛,蓦然转头朝江晨望去,隐隐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她的一切努力都不过徒劳。
她按捺不住心中恼怒,叱喝道:“多管闲事!”
一剑指来,顿见飞雪连天,苍苍茫茫,江晨连带着与林曦一道,被那霜华掠影圈禁在了方寸之间。
“好剑法!”江晨赞道。
他并非称赞曲宸瑜此刻独臂所使的剑招,而是欣赏她出剑的意境比起当初又更上了一层楼。倘若她双臂犹存,应该是有资格与自己论剑切磋的。
但曲宸瑜并不领情,剑影急下,化虚为实,凛冽的杀气直冲江晨面门。
江晨和林曦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在剑锋即将贯入肉体的时刻,曲宸瑜突然看见那个端坐在花坛上的人影,变成了自己的面孔。
那是……幻术?
望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一种无由的恐惧袭上心头。明知是幻术,她却生出巨大的不祥之感,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收住脚步,急忙将手腕一转,将剑尖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归入鞘中。
花坛边寒气犹存,杀气已散。
曲宸瑜默立几息,露齿呵呵笑起来。
她视线从江晨转到阿梅脸上,两指捏出一个卷折的纸片,掷给阿梅:“还你。”
阿梅双手接住,愤愤瞪视着她,呼吸愈显急促。
“东西都给你了,还看我做什么?”曲宸瑜歪了歪脑袋,“那只鸽子自己落在我肩膀上的,我可没逼它。”
阿梅怒不可遏:“要不是你施了邪术……”
“阿梅!”林曦打断她的话,伸手道,“曲姑娘不是外人,给她看看也无妨。”
阿梅委屈地把纸片呈了过去,看着曲宸瑜的表情仍是一脸怨怒。
林曦转手就把纸片递给了曲宸瑜,道:“曲姑娘尽管看。”
“还是林小姐心肠好。”曲宸瑜笑嘻嘻地就要伸手去接,忽然从旁递来另一只手掌,挡在她前面。
“青冥殿的密信,你一个外人看什么?”江晨道。
“看一下又怎么了?我在不夜城的时候,每天截获的鸽子多了去了……”曲宸瑜悻悻地抽回手,背在身后走了两步,忽然又扭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刚才是幻术吗?我如果不收手,一剑刺下去,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这时林曦正把纸片往江晨手心递来,江晨虽然有些好奇,但出于礼貌,还是摆了摆手,道,“我不看。”
“回答我的问题!”曲宸瑜对他这种怠慢的态度很是不满。
江晨瞥了她一眼,道:“你一剑刺向镜子,会发生什么?”
曲宸瑜略作寻思,沉吟道:“镜子会破?”
“假如那镜子十分结实,非寻常刀剑可以劈开呢?”
“你的意思是,力量会反弹,我会伤到自己?”曲宸瑜眨了眨眼睛,感觉他话里有些不尽不实之处,很难让她信服,“这么厉害的手段,当初对阵孔雀大明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用过?”
江晨没好气地道:“你比得上孔雀大明王一根脚趾头吗?”
“那就是说这招挡不了孔雀,只能挡我?”曲宸瑜依旧是质疑的神情,歪着脑袋道,“我还是不信。”
她的目光向下移动,在江晨咽喉、胸口等处打转,看样子想要再试一次。
剑气凝结之处,温度开始下降,旁边林曦的呼吸渐渐有些加重。她一边呵着白气,一边低头阅读纸条上的文字,片刻之后,她转头看向江晨,神情变得略为古怪。
“怎么了?”江晨察觉到她目光中的异样。
“芳华观传来的消息,跟你也有点关系——记得芸清说过,你当初在乌风镇上跟那位小仙人有过一段交情吧?”林曦顿了一顿,观察着江晨的脸色,才缓缓将话说下去,“她前几日与同门发生了争吵,负气出走了。”
“张道长与人争吵?”江晨想起乌风镇上的那位「小仙人」张雨亭,除了在面对白鬼愁的时候有些失态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淡漠从容,万事不萦怀抱的。她那样的人,会因为什么事与人争吵?
理所应当地看到江晨疑怔的表情,林曦姣好的脸上微露出一线笑容。
“江湖上有传言说,小仙人回山之后境界大跌,是因为你的缘故。相传她曾经把芳华观的道术对你倾囊相授,与你亦师亦友还亦……是真的吗?”
第619章 小仙人之讯
“什么亦师亦友,简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江晨大声反驳,“我跟她只是几面之缘,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凭什么传我道法?”
林曦将信将疑地笑了笑:“在星院决赛的时候,你对罗加发出的那一记掌心雷,难道不是她传给你的?”
“什么掌心雷?我根本就不会!也从来都没用过!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照这么说,她这次负气出走,应该不是找你的吧?”林曦说着,目光转向不远处走来的云素,笑得非常玩味。
“当然不是!我跟她没什么交情,就只在乌风镇见过几面。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是嘛?”林曦好像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喃喃地道,“风流多情的惜花公子遇上超凡脱俗的小仙人,这么难得一见的故事,我还以为会留下一段缠绵悱恻的佳话呢……”
走到近处的云素适时接口道:“究竟是道心通明的小仙人度化了惜花公子,还是棋高一着的惜花公子把小仙人拉下了凡尘,这就很让人好奇了。”
“现在看来,大概还是惜花公子棋高一着吧?”林曦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真的很有兴趣。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调侃,江晨哭笑不得:“想听故事去找说书先生,我可没那么多故事讲给你们听。”
林曦微笑道:“世人皆传,你眼里的女人只有两种,能下手和不能下手的。在你看来,小仙人是属于哪一种?”
云素却道:“错了。你们都误会他了。”
她对持剑的曲宸瑜视若无睹,走到江晨身边另一侧坐下,在林曦微讶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道:“他眼里的女人分为另外两种——已经到手的,和还没到手的。”
林曦怔了怔,莞尔一笑,道:“这么说来,小仙人大概属于后面那种了?”
“这也难讲。”云素不慌不忙地道,“惜花公子放浪形骸,芳华观仙人道心无垢,这两人却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摈弃外界毁誉,追求本性真如。”
她瞥了江晨一眼,笑容在嘴角扩大,“他们的性情看似截然相反,却又殊途同归,虽然只见了寥寥几面,说不定却已认定了对方,要做一对相忘于江湖的知心人。”
林曦沉吟,半晌才接口道:“那就是说,虽然已经到手了,但还没来得及享用,是这样吧?”
云素赞许地点点头:“如果按照没享用的和已享用的来算,她大概属于前一种了。晨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江晨无力地道:“伱说什么都对。”
林曦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云素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小仙人如果能得晨哥哥相助,悟得诸般色相皆空相的真谛,念头通达无碍,或许就能更上层楼,成为真正的仙人了。”
“善哉善哉。”林曦仿佛被她描绘的场景所触动,点头赞许不止。
江晨跟着呵呵傻笑两声,表示绝不反对。
这时曲宸瑜收剑回鞘,吐出一口白气,带着些许怒意道:“你耍赖!”
江晨无辜地看着她:“我动都没动啊。”
曲宸瑜连吸两口气,缓和了一下心神,才道:“你故意防着我,没露一点破绽,让我根本就没机会出手!这算什么,有本事就让我放手去攻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下次吧!”江晨摆了摆手,叹气道,“今天有些累了。”
“才起床就累了?”云素的目光投来,笑容则有些讥诮,“惜花公子的名头,看来过于夸大其实了呢。”
江晨听出她语气中的怨怒,忙要张口解释,却被林曦抢先道:“云姑娘有所不知,男子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要吃点亏的。越是投入忘我,就越是劳累疲乏!那些号称鏖战数夜的下流胚子,要么是自吹自擂,要么就是用了采补邪术。云姑娘切莫听信传言,误会了你的晨哥哥!”
她这么一说简直越描越黑,江晨百口莫辩,又瞥见云素冷诮的眼神,连傻笑也不敢笑了,只能识趣地闭嘴。
林曦的视线越过中间的江晨,窥见云素一脸寒霜却又强作缄默的神情,微微一笑,又道:“我看云姑娘眉锁腰直,颈细背挺,还是完璧之身吧?光凭此事就足以说明,江湖上那些关于惜花公子的流言蜚语,全是捕风捉影,不足为信!”
云素低头沉默半晌,大概终于忍不了这口恶气,蓦地转头道:“如果光从外表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完璧,那我看林小姐你眉末也没有散乱嘛,难道你也守身如玉?”
“当然不只这些。”林曦抬起一只素白玉手轻理发鬓,动作优雅纯美,语气却带着讽刺,“还有你的坐姿,虽然跟他坐在一起,但还不自觉地隔着一条线,说明你心中对他仍有防备。更何况……”
她语气稍顿,似是在罗织词句,在江晨惊疑不定的眼神下,她缓缓道:“更何况,北丰丹曾亲口向我坦言,你戒备心很强,对于任何男子都不会轻易相信,他曾经对你百般讨好,都没能打破你的心防。”
江晨担忧地向云素看去,他分明能感受到云素的气机正在剧烈波动着。
听到那个刺耳的名字,云素的情绪不止是着恼,甚至可说是出离愤怒了。
她的手指轻轻颤抖,盯着林曦的双眸中似乎染上了一点血红,忽然站起身子,迈出两步,站到林曦面前,脸上浮现清艳的笑容,俯首看着她:“林小姐,你执掌青冥殿,真的是好威风啊!就连北丰丹和白鬼愁这样的人物也都供你驱使,实在很了不起!想必,你一定十分佩服你自己吧?我这样的小人物,又怎配与你同席而坐呢!”
林曦仰起头来,淡淡地笑了笑:“云姑娘,你的眼神太尖锐了,我感觉身体都快要被戳个窟窿出来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你坐回原处吧,有话慢慢说。”
云素并不喜欢她脸上的笑容,虽然平淡温柔,却暗藏着血腥的诡谲。
她秀眉微微蹙起,凤眸中更显阴鸷,“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我很抱歉,但这就是桃花刺客的本来面目,说我凶狠残暴也好,阴森可怖也好,这就是我,天生反骨,不会惺惺作态!按说理应三叩九拜才是与青冥殿圣女说话的礼节,然而非常抱歉,我腿脚不利索,跪不下来!”
第620章 双姝之秘,共饮忘忧
林曦颔首道:“你有资格将来执掌盘龙宫,可不算什么小人物。不过有句话倒是没错,你天生反骨,记仇不记恩。当初西陵关张定霍号称西陆第一猛将,却死在你手里——”
云素霍然张目,只觉冷水淋头,全身通透,亿万个毛孔尽冰寒。
她脱口打断道:“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很多。”林曦笑得意味深长,“很多我不知道的,甚至连想都没法想的,北丰丹都告诉了我。他对你的一切动向都十分关注……”
云素下意识地瞥了江晨一眼。
两人目光接触,一刹那,江晨觉得云素的目光中一闪阴霾,仿佛有无尽的心思暗藏其中,紧接着又如受惊般逃开,那瞬间的神情十分无助。
他几乎就想制止林曦,让她别再说下去了。但另一种渴望让他仍端坐原处,继续倾听着两人的交谈。
“说起来,你当初暗助龙渊魔人,破坏柳卫两家的监测岗哨,也是有苦衷的——”
“够了!”云素的纤纤玉指紧紧扭握在一起,像是要抓碎某种东西,“你也都是道听途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卖弄?”
林曦虽然还能和颜悦色,但眼神一闪而过厌恶,淡笑道:“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尽管可以当面指正,不必这么动怒。”
云素美丽的脸微微扭曲:“北丰丹说的那些搬弄是非的话,伱听过也就算了,还在这盘龙宫里卖弄,不觉得过分了吗?”
林曦面露轻蔑之色,娇俏的鼻子微微拧起:“有没有搬弄是非,智者自有见解……”
云素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刹那间涌起的杀气让江晨以为她要当着自己的面动手了。他连忙站起来,还没有开口,云素却已收敛了气息,朝他投来一眼,灵秀的双眸黑白分明,似哀似怨。
林曦不着痕迹地往江晨身后缩了缩,道:“你说得也对,在两家结盟之际说这种话,的确有些不合时宜。那么……就当我没说过吧。”
话已至此,双方偃旗息鼓,江晨也暗里长松了一口气。
但不过片刻,云素又出声道:“我跟你打一个赌。”
“什么?”林曦正替江晨擦拭背后的草叶,闻言疑惑地抬头。
“赌我们两个的秘密,谁先说出口。”
林曦诧异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真要这样?”
“就这样。”云素语气坚决。
林曦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江晨看到林曦犹豫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沉——看样子,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还算不得全部真相。
这两人都有事瞒着自己!
至于赌注一类的细节,她们没有提,江晨也没去猜。他此时蓦然发觉,自己对于她们的了解,还只是浮于表面。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江晨怕就怕在,那秘密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会令她们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三人各怀心事,半晌都没有说话。
仆从们意识到气氛的不同寻常,早就识趣地远远避开这里。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沙沙的风声,便只有各自快慢不一的呼吸声。
曲宸瑜躲在远处偷听,见他们半天都不开口,有些不耐地用手指轻叩墙壁,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云素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清冷的俏脸浮现出一丝礼貌的笑容,道:“快到午时了,林小姐还没有吃饭吧?母亲吩咐我要一尽地主之谊,请林小姐和青冥殿的其他几位贵客一道随我去梅香阁用膳吧!”
“劳烦云姑娘。”林曦也礼节性地回以微笑。
她随意挥了一下手掌,远方的几道气息便开始往这边靠近。
云素像是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又朝江晨看了看:“晨哥哥也一起来吗?”
江晨识趣地摇头:“不了,我一会儿去找老谢。”
他已经从云素的神态察觉出来了,云素,或者说云蝶,并不希望自己插手盘龙宫和青冥殿的会谈。
是觉得我表现出来得跟林曦太近了吗?
仔细想想,她们的反应并不奇怪,毕竟全天下都在疯传自己成了青冥殿的女婿,她们有所戒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我作为一个外人,虽然自认为只是来盘龙宫作客几天,但在她们眼里,其实并不单单只作为一个纯粹的客人,而是象征着完完全全的第三方强大势力——在任何时候,三名武圣所组成的团伙都是不容忽视的,这股力量甚至能与整个妖族和青冥殿并驾齐驱!在云蝶这样的人看来,我如果介入盟约之中了,反而才是更让她头疼的一件事吧!
思绪纷飞时,林曦和赶来的屠叔潇潇等人已经聚齐,准备出发了。
临走之时,林曦回过头来,向江晨露出一个嫣然笑容:“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你不必等我,自己先吃饭吧。”
不知为何,江晨竟觉得那笑容有些飘忽,有些玩味。
是我想多了么……难道早上也是,她跟我表现的那么亲密,不单单是因为儿女私情,也是为了今日的结盟之议?
她之前虽然邀请我跟她一起去,但在内心深处,其实是不希望我去的吧?
……
望着她们的背影,江晨的思绪愈发纷乱复杂。
算了,找老谢喝酒去吧!
作为名震妖界的前大圣,谢元觥的住处不难询问。
江晨走进去的时候,谢元觥就坐在院子里,桌上摆着一碟花生和一坛酒。
“一个人喝闷酒?”江晨走过去,仆人们赶紧添了一把椅子,又远远退开。
谢元觥已经喝完了一杯,端详着手中的空空的酒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点出神地说道:“喝酒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听说你以前是滴酒不沾的,难道都是谣传?”江晨拿起一个杯子,为自己倒满。
“是真的。”谢元觥的视线有些飘忽,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怀念,“一百多年来,这具身体还从来没有品尝过美酒的滋味。以前那些劝酒的,全都被我打跑了。”
“所以今天是你第一次用真身喝酒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沙漠里的烈酒好喝?”
“好过百倍。”谢元觥举起酒杯向江晨示意,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啧着嘴,轻轻叹息道,“在沙漠里喝酒,是为了忘忧,为了醉生梦死。在这里,才有心情慢慢品尝美酒本身的滋味。真是赛过做神仙……”
江晨陪着他喝完一杯,打量他的脸色,道:“这里就不用忘忧了吗?”
“已经全部忘光了!”谢元觥凝视着树梢上一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枯叶,笑容飘忽地道,“那场梦做得太长,太久远,就像隔了一世。如今大梦初醒,再回头一看,已经有一百年过去了——再怎么恨一个人,爱一个人,隔了一百年,也都看淡了吧!”
“说的太对了!”江晨一拍大腿,伸出大拇指晃了晃,举杯笑道,“世上没有谁是值得牵挂一百年的!为你的忘忧干了这一杯!”
两人喝完,谢元觥放下酒杯,仰靠在椅子上,淡然中带着放逸,徐徐道:“这一百年来,我借着骊珠躲在西北大漠,时而混沌时而清醒,就像一个不容于世的怪物,冷眼看着人间诸多生离死别,却还是放不下自己心里的那点迷执!回头想想,为了那点迷执而虚掷百年,良可浩叹!”
“人总有迷执,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一百年换来大彻大悟,对你来说还不算晚!”江晨说着,转头向四周张望,“对了,那位楚楚姑娘呢?她如果能跟你同坐一桌喝酒,一定高兴得要晕过去了吧?”
“她……还在昏迷中。”谢元觥把玩着酒杯,轻声一叹,“让她好好休息吧,她已经吃了很多苦。”
江晨略感奇怪地问道:“你不打算带她走吗?”
谢元觥摇了摇头,漫声道:“云龙部已经践行了誓言,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剩下的人生应该属于她自己。”
“可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是自愿要跟随你呢?”江晨盯着他的眼睛,往前倾了倾身子,“你趁她睡觉的时候就悄悄跑掉了,这不太好吧?”
谢元觥也用一种认真的表情,轻轻说道:“我的执念已经放下了,她也应该放下。”
“但她如果放不下呢?”
“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江晨与他对视片刻,低下头来,慢慢给自己倒酒,“你年纪大,你说得对。”
谢元觥注视着他,待他举杯致意的时候问道:“你呢?我看得出来,你心中也有牵挂。有没有打算去青冥殿走一趟?”
江晨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端起酒杯,道:“在与释浮屠一战之前,我不想背负太多东西。”
谢元觥浅呷了一口,道:“看来,你还没有遇到一个能让你放下一切的女人……”
“不,我已经遇到了!”江晨端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带着微微苦涩,“在她身边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刹那,我甚至想过要放弃报仇。”
谢元觥意外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也一定有过类似的感受吧?在某些时候,只想能静静陪在她身旁,不去想那些仇恨和杀戮。两个人远离俗世纷争,安静生活……”
“如果能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你大哥一定也会为此欣慰。”
“可这终究只是一个天真的梦想。还得多谢孔雀大明王,帮我戳碎了这个美梦!”也许是受到了酒的影响,江晨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说话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一些,“他们根本就不会给我选择,我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终究有一天,我不得不面对那个命中注定的敌人,之前的所有美妙安宁的生活,都是一场梦幻泡影!与其在梦醒时分悔恨哭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做这个美梦!”
谢元觥微微点了点头:“你已经想得很清楚。”
江晨喝了一口酒:“我早就不能回头。”
谢元觥也喝了一口:“世间有诸多无奈,不如意事常八九。有时候不单不能称心如意,还必须去做一些违逆本心的事情……”
江晨深以为然地点头:“我来到这里,也是想向你打听一些我不得不打听的消息。”
谢元觥愣了一下:“哪些消息?”
“百年前妖皇兵败,妖后云蝶独身前往圣城刺杀皇帝,然而功亏一篑,被杨貂识破,差点死于魔爪之下。”江晨抬起头,仰望着天上当空的太阳,慢声说道,“我想知道,是谁送她进了皇宫,又是谁助她逃出生天?”
谢元觥面带诧异之色:“这段陈年旧事,你怎么……”
“虽然只是一段往事,却可能影响了不止一代人。”江晨面上泛起一抹苦笑,“我想知道素儿她什么要杀柴天鹏、张定霍……”
日头渐西。
江晨告别谢元觥的时候,影子被拉得很长,在萧萧的冷风中愈发显出几分落寞。
路上的卫兵目不斜视。
金风院内寂然无声。
那么多忙碌的仆人,这会儿好像都看不到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下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人。
江晨沿着花径往回走,突然,他本能地往旁边避了避。
就在他刚挪步的下一瞬,身边就多出了一个幽灵般的白影,如不是识机得早,可能就一头撞上了。
‘是个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两张脸几乎贴在一处,江晨几乎可以感觉到女子的呼吸吹拂在脸上,如瀑青丝朝他脸面扑来。
他脚后跟一踮,身子倒退向后,两张脸立即拉开距离。
这时候江晨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明眸皓齿,美玉无瑕,如琼苞堆雪,肌肤闪耀着朦胧的莹光,随青丝荡起的是那淡淡的忧愁,细白如玉的纤手正缓缓从身前放下,天真无邪的神情让人情不自禁地认为她是险遭唐突的佳人。
“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路……”江晨随口道歉,然后反应过来,以两人刚才的角度和位置,这女子分明是主动靠近的?
他又摸了摸脸颊,感受到脸部轻微的烧痛。明明没有伤口,却有一种被割开的错觉。如果自己反应稍微慢一点,这时候已经破相了吧?
第621章 女子白衣,从容赴死
奇怪的是,自始至终,江晨都没有察觉到杀气。甚至直到此时他还不确定,这女人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恶意。
是比金牌杀手更为精专、更善于隐匿的角色吗?
如果她在攻击中暗藏毒素,刚才那一下差点就可说要得手了吧?
“惜花公子,你好啊。”女子微微一笑,眉眼天真无邪,可让无数男人醺然忘忧。
那是多么动人的少女!多么让人心醉的少女!
但在这醉人的笑容下,江晨终于窥见那一抹残酷的真实:“你来杀我?”
“不,我来安慰你。”在江晨有所警觉的情况下,女子仍朝他迎面走来。
江晨的眼睛闪了一下:“怎么安慰?”
“就是惜花公子最喜欢的那种安慰。”
女子款款迈步,青丝随风而动,像一个痴情的少女温柔地望着自己的情人,眼眸深处是一张朦胧又醉人的情网。多少人陷入其中粉身碎骨,依然甘之如饴。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安慰?”江晨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女子不远也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走过的每一个脚印,清丽面庞上浮现的笑容宛如梦幻。
“我不仅知道你需要,而且还知道你需要哪种。”女子微微嘟嘴,吹了一口气。
从那樱唇中吹出来的不仅是芬芳的呼吸,更有一种连天空大地也为之朦胧虚化的奇异魔力。
江晨走出老远,不仅没有走到门口,反而连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知道今天光用脚的话大概是走不出去了,只好转身面对那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就算我不想要,你也不容我拒绝,对吗?”
女子弯了弯嘴角:“如果你能拒绝,就不叫惜花公子了。”
江晨凝视她娇艳动人的双靥,良久,轻叹道:“实在是不忍心……”
“伱当然不忍心拒绝。”女子好像没听出他言外的杀意,替他接下去道,“你心里的烦恼事已经够多,够让你头疼了,偶尔歇一歇,放松放松,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她的嗓音也十分优美动听,像是山间的清泉,让人忍不住想继续聆听下去。
江晨努力从这种温柔的诱惑中挣脱出来:“你也知道我现在很烦恼,想必也一定知道,我烦恼的时候脾气一般不怎么好吧?”
“假如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怪我命不好了……”女子垂下头,精致的面容似乎泛起了黯然和失落。
“解开幻阵吧,我可以当做从没来过。”
“这幻境由你心生,就算你能出我这个门,又能不能走出你心中的那个门呢?”女子幽幽的语声,向天地间扩散。
两人交谈的同时,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近于虚无。可是两个人的眼中只看到彼此,对周遭一切变化视若无睹。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语声逐渐凝结,江晨手掌抬起,指尖隔着数丈朝女子优美的颈项划去,无风无声也无息。
女子眼中一瞬震惊,身体向后倒,娇躯柔软得像鱼一样在空气中游动。白裙轻轻飘起,翩然退到了半空。
“下手这么重,不觉得有失风度吗?”女子的语气近似于嗔怨。
“抱歉,跟你说过了,最近烦心事多,难免脾气不好。”
江晨手指一弹虚空,剑气立生,夹杂一袭万钧雪风向女子刮去。
女子双臂御力,身躯立即弹直,如同被重锤轰击,猝然倒飞出去。随着江晨再挥手掌,长裙被绷直,周围荡起一圈涟漪将女子捕捉卷住。女子拼命运转神通,却再也动弹不得。
“控制气流的手段,能用到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江晨驻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半空被定住的女子,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以你的年纪修炼出这一身本事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女子虽被困住,裙子仍在飘舞,姿态自然飘逸,好似漫步风中。
她低头对上江晨的目光,面上的神情无助又无奈:“十几年苦修,在你的空间神通面前却不堪一击……”
“你只是选错了对手。”
“大概我命中该有此劫吧……”女子轻叹,面颊微微泛红,“一会儿能对我温柔点吗?”
她天真地眨了一下眼,想了一下又说道,“我听说你在那种时候十分凶狠残暴,但偶尔也会发一下慈悲。今天可以把慈悲给我吗?”
当一个女子凄楚无助地望着你时,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同情心,可江晨却在想:她袖口内的暗器、牙缝里的毒液、甚至某些地方的法印,都是十分棘手的东西。与其费力地一件件去拆除这些东西,还是直接干掉她最为省事吧。
何况如今他就算想干点别的什么,也有心无力了。
“我说过了,最近烦恼很多。”他叹了一口气。
女子无疑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杀机,楚楚可怜地道:“就不能发发慈悲吗?”
“我又不是佛祖,没那么多慈悲可以发。”江晨往前走了一步,“还有一个擅长幻术的同伙吧?他躲在哪里?”
女子用一种融金煅铁的幽怨眼神看着他:“你饶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这情景有点似曾相识,让江晨想起了当初与安云袖的初遇,也是这般的恳求告饶。更早的时候还有个蓝衣阿秀姑娘,可惜已被他一剑杀了。眼下的这一位,大概不会有更好的下场了。
“其实我对你那位同伴不是很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们的背后指使人,可以透露一下吗?”江晨问着,心里已在猜测。
“你觉得是谁呢?”少女悠悠地淡笑,似乎有些无奈,轻愁地道,“在这盘龙宫里最痛恨你的人,还能是谁?”
江晨心念一动,脑中浮现好几个名字,忽然间,却感受到一道无形的精神波动从侧面横扫而来——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同伙,竟然有胆量再度发起进攻!
原本在他掌控之中的白衣女子,倏然在他感知中消失了一瞬,下一刻便在他视线内分裂开来,幻化分散成万千白影,每一个白影都朝不同的方向飘飞隐遁。
江晨没有去追女子,而是旋身转向,一闪身影,空间一转,便出现在十余丈之外。
幻境之中的时空本无意义,但江晨神念铺展,走过的便是实实在在的路途。而他右手伸出去之时,迸发的也是无比真实的剑气。
无论那暗处的幻术师有多么厉害的幻惑手段,只要挨上这一剑,必然要吃点苦头。
可惜这一剑却挥空。
那暗处的幻术师在发起最后一击的同时,就已经干脆利落地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他大概也知道,只要再迟上一瞬,自己就会挨上一记武圣等级的剑气,那滋味一定不会很美妙。
江晨五指一攥,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可惜并无所获。
那人走得很决然,事先已有准备,走时也并不拖泥带水。
盘龙宫中的幻术高手,有哪几位?
江晨一边思考,一边转头望向那些四散跑远的假象。
他心思沉重之时,不小心走入了那位高手精心布下的陷阱,被幻术乘虚而入。然而当他打起精神时,那些迷惑众生的障眼之法便无所遁形,显现出真实的原貌。
——白衣女子已经御风跑远,从江晨的视角看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点。
“既然邀请我做客,主人怎么能先走呢?”
留下一声冷笑,他的身影也从原地消失了。
白衣女子又跑出一段路,便感受到了从后方迫近的凉意。
“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一声幽幽叹息之后,她就不得不转身,以尽可能完好的姿态去面对那个不可能战胜的强敌。
她眼眸含着哀愁,纤细的身子离地飘起,周身系着一条条气流幻化成的风带,飞舞在半空,长发亦披散飘扬,犹如黄昏下的精灵,那姿态惊艳幽魅,让人挪不开目光。
狂舞的风带在“唰唰”鞭打着空气,迸发出一道道无形利刃,割裂地面,碎石纷飞。
轰鸣声中,江晨身形渐近。
女子周围的风带越来越多,飞旋盘绕,越舞越快。她的神通催生到极致,令四周气温陡降,狂风夹带着冰雪,在黄昏中暴舞。数不清的冰霜在她周身环绕成层层屏障,张狂舞动。乍一眼望去,没有半点疏漏。
江晨走到她面前,冰霜扑面,给江晨的皮肤覆上了一层白色。他已经算是领略到了这刮骨寒风的威力,但并不急于出手。
“你跟北丰丹是什么关系?”他问。
“你饶我,我就跟你说。”女子还是那种娴静幽怨的语气。
江晨皱了皱眉头,片刻后,便舒展开来:“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差不多算是在问遗言了。
女子道:“你饶我……”
江晨心意已决,不再等待,右手往前一伸,便有剑气迸发,破开了雪气的边界。
冰霜气流瞬时疯狂反扑,狠狠绞杀回来,激发出一连窜爆鸣。
可剑气仍摧枯拉朽,层层撕开了冰雪与风鞭,刺入白雾正中。
雾中的女子站立不稳,往高空飞去,想要最后再逃一次。
江晨亦往虚空迈步,两人之间像是搭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他一步一步走向少女。
少女是往天上飞,却离地面越来越近。
她不再挣扎,将周身白雾散开,同时伸手在身前一抹,所有的衣物便零落成脆硬的冰屑。
夕阳照耀下,女子如雪神一般俏立在半空。
江晨仰头看到她没穿鞋的玉足,白皙不染一点凡尘,又被余晖蒙上了些许暖色。
她没有说话,只用一种幽怨却又情意绵绵的眼神看着江晨。
也许她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抗拒自己的魅力。
江晨张开双臂,接纳住她的娇躯。
她顺从地投入他的怀抱,然后就在那无声无息的一瞬间,失去了生机。
她闭上眼睛,脸上还是那种含着哀愁的微笑,娴静而从容,不知是至死都没料到自己的下场,还是在死亡面前也坦然相对?
“呼……”
江晨放开手,怀中的尸体跌落尘埃。
江晨看着石阶上不再无瑕的尸体,轻轻舒出一口气。
老实说,他并不想扮演这种残酷的角色。美丽的女子让人欢喜怜爱,他也并不例外。只是在了解此女的最终意图是为了取自己性命之后,他便做出了选择。或者说,他也别无选择。
胡思乱想着,远处一丝轻微的动静引起了江晨的注意。他转过身,看到林曦就站在数十阶山道下,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对望片刻,江晨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林曦慢慢走到近处,低头瞧着地上尸体,“我以为你不会杀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杀她。”江晨亦看着那具美好的尸体,语气有些萧索,“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嘴巴是刀剑也撬不开的……除非……”
他心中忽然一动,视线转到林曦脸上,“我记得你能够看见鬼魂?”
林曦的秀眉颤了颤,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我能。”
“她的魂魄还没有散开吧?”
林曦凝目一望,道:“还在。”
“你能跟她说话吗?以你的天赋,再加上心灵神通……”
林曦略作犹豫,瞥了他一眼,道:“以前没做过,不过可以试试。”
江晨眉头舒开,嘴角露出笑容:“那你帮帮忙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她。”
林曦点点头,静默了片刻,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只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尸体,过了一会儿,出声道:“你问吧。”
江晨同样也在观察那具尸体,却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周围的寒流是之前交战的结果,耳边的沙沙声响是草木抖动之音,微微的湿气也不像有太多阴森的感觉。
或许是江晨属性极端,察觉不到另一种纯阴的存在,江晨也没有过于纠结这点,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谁指使她来刺杀我的?”
林曦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像是在认真聆听着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她回答道:“她是自愿来为陈煜复仇。”
“陈煜?”
这倒是个有点出乎意料的答案。
昨天山道那场围杀之战,陈煜就差不多已经手段尽出了,想不到他还留有后招,还有其他帮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用呢?或许也可避免落到如今的下场。
第622章 审鬼问怨
林曦仍在倾听,须臾,面上浮起一种难以启齿的表情,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有了必死的决心。之所以执意前来,是为了复仇,为了嫁祸给阿梅,在我们之间制造矛盾。因为她知道,除了她之外,阿梅也同样爱上了陈煜……”
“就为这个?”对于这种离奇的理由,江晨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林曦娓娓道:“她爱着陈煜,却是君子之交,本无太多牵扯。你就算杀了陈煜,她也只当是胜败自然,不会如此愤怒。可我却用那样的手段羞辱她心上人,让他生不如死,活在屈辱之中,她认为这是出于你的指使,她再也无法忍受,决定报复我们。她舍却性命,只是想在你心里种下一颗猜忌的种子,期待有一天生根发芽……”
江晨叹笑道:“这种事情还真是难以想象……”
“你也看出来了吧,阿梅的确对陈煜有种特殊的感情,你大概也会很快怀疑到她头上,以至于在我俩之间生出嫌隙。所以说,这女人的计划原本没有缺漏。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我吧。”
“她还真是不走运!你再帮我问问——”
“不行了,她魂魄要散了!”林曦看着虚空,视线慢慢上移,像是注视着某种东西升上天空远去,“我手法不太熟练,损伤了她的魂魄,她撑不住了……”
在她语声中,那层萦绕在尸体周围的淡淡白雾也渐渐散开,飘逝于夜幕。
江晨伸出手掌,触摸到一片冰泞和微湿的空气,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林曦静立了片刻,转过脸道:“你刚才想问什么?”
“想问问她的同伙,为这事儿收个尾。”
“还有同伙?”林曦讶然道,“我以为她只有一个人……”
“算了,他大概也没胆子再来了。”江晨说着,看着林曦的眼神若有所思。
林曦觉察到他眼中的异样,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
“有话直说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我……嗯……她的那个同伙,是个很高明的幻术师,而且似乎对我的出手习惯很了解。这个人如果原本就在盘龙宫里的话,一定不会默默无闻,云姑娘应该知道他才对……”
“那你应该赶紧去问问,我陪伱一起去!”林曦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醒悟过来,脚下一顿,扭头盯住他,道,“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江晨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来的时机很凑巧,不早不晚,恰好在你快要杀死她的时候出现,就像早有预谋?”
“不是——”
“你怀疑我让她说出来的,也不是她的真心话,而是我胡乱编造的借口?”林曦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往回走到江晨面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深深凝望,“你对我的不信任,原来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江晨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否认。他的视线从林曦脸上挪开,瞥向远处昏黄的天色,道:“不说这个了。你跟妖后她们谈得怎样?”
“不太顺利,她们很顽固。”说起这个,林曦的脸上就平添几分忧郁,“她们把子平失控的账都算到了我头上,对我很抗拒,完全没有一个理智的态度。”
江晨淡淡地道:“这时候还想让她们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你也在怪我吧?”林曦幽幽一叹,伸臂搂在江晨腰间,柔声道,“我能理解你对云姑娘的担忧,说起来的确是我对不住她……可是,现在连一个刺客你都怀疑到我身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我可能会做很多坏事,但唯独不会对你不利!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感受到我的心意吗?”
她说得言辞恳切,眼中更饱含真挚而浓烈的情感,江晨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幽怨和委屈,对上她眼神之时,更有一种灼烫的错觉。
“抱歉,是我错怪你了,最近有些胡思乱想。”江晨顿了一顿,避开了林曦的注视,又说,“你我都有各自的职责,不该为私情耽误正事,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向我保证什么。毕竟很多时候,你都是身不由己的,哪怕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林曦伸出食指封在他嘴唇上,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难道我的忠诚就这么廉价吗?一句‘身不由己’就能打发?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说这种话会让我有什么感受?”
她另一只手狠狠捏了江晨的腰间,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我告诉你,即使有一天你和青冥教闹到了非要拔刀相见不可的地步,我也会第一个拦在你们面前!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别想开战!”
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她的语气渐渐舒缓下来,深深凝视着江晨。
江晨的瞳仁深沉且平静,隐约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忧郁。
林曦轻声问:“你今天有点反常啊,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对于江晨来说,刚才的那一场刺杀的确连麻烦都算不上,可他忧心的源头并不在此。
他知道自己的反常表现瞒不过林曦,笑了笑,平静地道:“我白天去见了老谢。像他那样开朗豁达的人物,当初也深陷情网之中,惹来了一场历时百年的劫难……”
林曦眼中的疑惑之色更重了,她两只手臂都环在江晨腰间,将他搂得更紧了,柔声道:“我听说过他的一些故事……幸好吉人自有天相,元空大圣最后终于脱困而出,重获自由。”
“老谢的运气的确不错,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换做是我,如果落到那种下场的话,大概是熬不过一百年的……据我所知的另一位老前辈,虽然剑术可称天下无敌,但在这一点上同样拍马也赶不上老谢。”
林曦双眼闪过忧郁,斩钉截铁地道:“假如你落到那种困境,我一定不会让你等一百年。就算需要青冥殿的高手倾巢而出,我也一定要救你出来!”
江晨迎上她的视线,低沉地道:“假如,我已经死了呢?”
第623章 洗尘问心
林曦明显呆了一下,大概从未设想过这样的情景。
好一会儿后,她才沉声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找出凶手,为你复仇!无论凶手是不是浮屠教,我都会继承你的遗志,以覆灭浮屠教为己任,直到我死、或者浮屠教灰飞烟灭的那一天!”
她的神情庄重而肃穆,像是在立下一个神圣的誓言。
江晨看着她眼中坚决的神色,胸口涌起一阵感动,仿佛有丝丝暖流缓缓游遍全身,将这些日子来的阴冷都冲刷大半。
他笑了笑,道:“我的仇恨不应该波及到你头上,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放下那些沉重的负担,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林曦反问道:“你觉得抱着那种心情活下去,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吗?”
她面容一正,“与其用这种话来教训我,不如好好保护你自己。你要是死了,不光是我,很多人都会不快乐的!”
“我……明白了。”江晨默默叹了口气,注视着眼前清艳绝伦的少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我会尽量活得久一点。”
听到这种消极的言语,林曦的心莫名一颤,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还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没有,只是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林曦沉声道:“我希望伱记住,虽然仪式没有完成,但我们已经在三生树下立过誓言,我是你的未婚妻,这一点已成事实。我们虽然不能接受人们的祝福,但也是生死与共,休戚与共的!如果你要面临什么危险的事情,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
林曦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凑近了面庞,娇艳欲滴的嘴唇在江晨脸上轻轻一啄,便又分开。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好。”
回到金风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两个人进了院子就分开,一个去了西厢,一个回了东厢,各自整顿收拾。
江晨回去见安云袖已经酣睡,便自个儿拿了换洗衣裳,去了南殿的浴池。
作为贵客沐浴之处,南殿的布置不可谓不奢华。
才一进门,便看见满屋的氤氲热气,一股草木清香从池水中蔓渗出来,沁人心脾,兼有活血养神的功效。
水面上铺满了花瓣,新鲜的热流冒着气泡源源不断地涌出,让水温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程度。
江晨一见就为之欢喜,挥退了侍女,褪衣扑入池中。
热流漫遍全身,洗涤着一天的尘垢。江晨翻身仰卧在水面上,在氤氲热气中随波沉浮,只觉得遍体舒泰,几乎就想这么睡过去。
他闭上眼睛,舒展四肢,躺过了一段畅然无忧的时光,在半梦半醒间,忽然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来人身法很高,没有泄露半分动静,无声无息地就靠近了他周围五丈之内。
直到此时,江晨仍感知不到她的气息,如果不是冥冥中的武圣直觉让他忽然心动,恐怕那人一直来到他身边都不会让他察觉。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人不怀恶意,另一方面也是借助了白雾和水声的掩护,才能造成这样神奇的效果。
江晨睁开眼睛,身子大半缩入水中,心中猜测她的来意,没有开口说话。
云素听到那一阵水花响动,便知道自己行藏暴露,轻轻一叹,道:“武圣境界,果然很了不起呢!”
江晨靠住岸边,略微偏头,道:“素儿,你怎么来了?”
云素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莞尔一笑:“放心,没人看到我进来。”
江晨还是不能放心,道:“你是来……”
“我想跟你单独聊聊。”相比于他,云素反倒显得自然很多,落落大方地走到池边一块方石上坐下,纯净的目光不含杂质地注视着他,“聊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现在?不合适吧?”
“的确不太合适,可你的那位未婚妻把你看得很紧,我唯一能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就只有现在了。”云素无奈地吐了口气,“自从那位大小姐来到这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大概只有这个地方,她的耳目暂时无法触及。”
“好吧。”江晨的神情仍不太自然,“要不你先回避一下,我一会儿上去跟你聊。”
“晨哥哥,看不出来你还会害羞。”云素弯了弯嘴角,不以为然地揶揄道,“上回在圣城外,你跟那个姓凌的女人一起看日出的时候,我就看得差不多了。现在再来遮掩是不是有些迟了呢?”
不等江晨说话,她又挥了挥手,“放心啦,我来跟你谈正事,不会随便乱瞄的!”
“那……那好吧。”江晨稍微侧过身子背对着她,道,“你想谈什么呢?”
“很多,从钟璃越界到九婴出山,这一连串的阴谋随便想想就让人后怕!如果不把这些事弄明白,我和我娘睡觉都睡不安稳!”云素俯下身子,探手捏住了水面上的一枚花瓣,垂下来的长发掩盖了她眼中忧色,“可笑的是,明知这里面少不了青冥殿主的功劳,我们却还要把他的女儿奉为上宾,不敢有半点怠慢……”
江晨即使不看她的脸,也知道她此刻一定是满面怨愤的。
他柔声宽慰道:“青冥殿主终究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彻底撕破脸。等把这段日子熬过去,沈凌峰很快就能腾出手来……”
“别指望他了!”云素轻哼道,“他已经跟星月坞一刀两断了。嘿嘿,‘日后相见便是生死之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话虽如此,但他总不可能真的弃你们母女于不顾。何况就算不论私情,光从天下格局上来讲,他也不会坐视青冥教吞并盘龙宫。”
云素沉默了一会儿,用两根葱嫩的手指从水中捻起一枚粉瓣,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呼……”
她看着那枚花瓣晃悠悠地落回水中,含着淡淡的不屑道,“你太高看他了。论剑术比斗,天下可能没几人是他对手,但要论纵横捭阖、经略天下,他还只是个愣头青。圣城现在乱成了一锅煮,新天子皇位都还没坐稳,他已经自顾不暇,哪有空管盘龙宫的闲事。”
“可是……”
江晨还待出言,却见云素摆了摆手,道:“我不是来向你申诉求告的,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来安慰我。盘龙宫从来就不属于我,它将走向何方,也不由我来决定。只不过我这人天生好奇心重,尤其对昨天的事很感兴趣,所以特来找你,希望你能帮我解答几个疑惑。”
她身子更为前倾,一种区别于草木香气的异香渗入江晨鼻孔,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放心,不会让你为难。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跳到下一个问题。”
江晨半倚着池壁,闻着身边的清香,舒适地眯起眼睛,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
云素凑得更近了,嗓音也压得更低,轻声道:“对于昨天那件事,我不清楚林小姐跟你说了多少,但至少,关于唤醒九婴的罪魁祸首,她应该给了你一个说法吧?”
“她说是北丰丹和子平。”提起那个名字,江晨的神色略微变得古怪,转过脸去,看见云素眼中也一闪而过尴尬,“原本的计划是窃取九婴的力量,用它去解救妖皇,不过半途出了点岔子,子平被九婴反噬,丧失了神志……”
“解救妖皇……哼,真是好大的手笔!”云素冷嗤一声,不无讥讽地道,“这么说来,我倒应该为他们感到遗憾了!”
“青冥殿主当然不会有那么古道热肠,就像当初复活血剑圣一样,他应该早布下了后手,只等妖皇一旦脱困,就第一时间将其纳入控制。还好,他的计划不算顺利。”
“这样来看,盘龙宫反而只是捎带的咯。”云素抿了抿唇,眼底有脉脉柔光在流淌,“那么钟璃和叶华,在那位殿主眼里大概也不过是两颗没用的弃子吧?只要掌控了妖皇,盘龙宫和妖界自然落入他手,届时割据南疆,九分天下便得其三,多么宏伟的计划!可惜!可惜!”
她望着江晨,露齿一笑,“晨哥哥,你本来有机会成为驸马的呢!”
“是挺可惜的,荣华富贵就那么擦肩而过了。”江晨自嘲地一笑,“话说回来,如果青冥殿主只是想做皇帝,那也没什么,皇帝总会有人来做。可我担心的是,他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
“你也察觉到了吗?我正好想问你,关于十多年前幽冥教覆灭的那桩案子,你的未婚妻有没有跟你提过?”
江晨刚要回答,忽然神情微微一变,感知到另一个高手悄然走进了这座小殿——气息完美地与环境融合在一起,脚步声尽数被异宝吸纳,没有引起半点不协调的波动,若非武圣直觉,根本浑然不知。
——是「蜃珠」!是林曦来了!
他转过脸去想提醒云素,但云素也已经察觉。
她支起了身子,犹豫了一下,大概不愿在这种场景下见到讨厌的人,往四周一环顾,想要找个隐匿之处——但这小殿中除了进门的那扇屏风之外,其它并没有别的什么遮拦,水汽虽然氤氲,但也是若隐若现,没法完全藏住人。
江晨同样有些着急,如果让林曦看到这种场面,那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他也环顾四周,帮云素寻找藏身处,一时找不到好地方,又感受着林曦的气息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开口叫道:“阿曦,是你吗?”
与他说话声同时传出的,是一阵轻微的水花声响。
江晨扭头一看,云素已经消失不见,旁边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花瓣也在朝那个方向聚拢,遮挡住了水下的情形——
他心情急剧下沉。
但此时无暇细想云素在水面下会不会看到什么东西,先得应付另一位不速之客。
“是我。”林曦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径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我听说你已经在里面很久了,就想着你是不是泡在水里睡着了。”
“我……我马上就出来了,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吧。”江晨道。
林曦身形一顿:“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不过我正好洗完了。”
“热水里面很舒服吧?不多泡一会儿吗?”林曦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微红的脸蛋渗杂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
“不了,已经很久了,再泡皮都皱了。”
“噢。”林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往里面走来,“我帮你擦水更衣吧……”
江晨连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
情急之下,他说得十分急促,话音落下的同时,也看见林曦的身子像受惊般颤了一下,然后僵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
江晨这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目光落在那张雪白无瑕的脸上,凝视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没法说出口。
林曦站在原地,脸上闪过了困惑、嗔怒、幽怨、羞愤、恼恨等复杂的情感,眼圈还慢慢地红了起来。
江晨也低下了头,不愿与她对视。
殿内一阵难堪的短暂沉默。
须臾,林曦开口道:“你……你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
她说话带着鼻音,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江晨的心也跟着变得难受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晨赶紧解释,“我不习惯让别人服侍,还是自己来比较好……何况,你那么尊贵的身份……”
“我的身份再尊贵,难道就不是你的妻子吗?”林曦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激动的面容犹带着不解与失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动,随时就要狂涌而出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分明就是在抗拒我!我来这里已经两天了,你都没碰过我一下!”
“我——”江晨差点就忍不住起身,还好在最后关头保持了理智,“我没有……唉!一言难尽……”
“叹什么气呀!这么久不见,难道你对我就只剩下叹气了吗?”林曦的身躯颤动得更厉害了,即使尽量控制情绪,嗓音也在发抖,“你还说没有把我当外人!就算有什么苦衷,难道对我也不能说吗?”
她说完便转过身,冷冷地道:“如果你觉得烂在心里更好,宁愿一个人唉声叹气的话,我也不勉强。就当我没来过吧!”
江晨还在回味她最后投来的一眼,只觉得那一瞥充满了杀气,又听到林曦要走的脚步声,他连忙叫道:“阿曦!”
第624章 唇齿相依
林曦停了停,仍旧背着身子,道:“还有什么事?”
江晨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嗯。”林曦点了点头,语气不由自主地柔缓了许多,“我等你。”
短短一句话,就让她的怒气烟消云散。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易变,整张俏脸都有些红彤彤的,微微低了头,怀着羞涩的喜悦,一边擦拭眼眶一边向外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
江晨却心绪难平。
好半晌,他才意识到屋里应该还有一人。
也就在这时,他身前的一大簇花瓣向四面散开,伴着“哗哗”的水声,一个湿漉漉的头颅从水里冒出来,流光剔透的眼眸定定看着他,若出水白莲,清幽而惊艳。
“她走了?”
“走了。”江晨用淡漠的语调掩盖着心虚。
他分明注意到,云素露头的位置离自己不过几尺,应该看得很清楚吧?
“她倒还算听话,省的让你为难。”
云素的话语带着惯常的笑意,听在江晨耳里,却觉得那种别有意味的戏谑颇有几分刺耳。他没有看云素的眼睛,因为一个人应有的反应,无论是嘲弄还是怜悯,抑或愤怒,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无暇深思对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他偏开头,望着雾中模糊的屏风上的山水,道:“你现在知道了?”
“嗯……”云素的柔足往水底一踏,身子分开水面,斜靠在岸边,长发滴淌着水珠,比平日多了一分娇柔妩媚——但这妩媚却是此刻的江晨难以欣赏的!
她白皙的脸泛过一丝红晕,轻声道,“平如满月,没看到疤痕,不像是外伤……到底怎么回事呢?练功出了岔子么?”
“是孔雀大明王的杰作。”
“五色神光?”云素娇躯一震。
“不,是半佛之境,马阴藏相。”
“哦……我听说过。”云素低下头,仍有几分好奇,视线投往水面下,“这样一来,倒是摒弃了原有的弱点,可能是最适合战斗的形态。佛陀身躯,原来就是这样吗?”
江晨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她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感慨,不带有任何嘲弄。但他仍是觉得沮丧,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以前就听说,佛家的修行十分奇怪,如果是女子的话,一定先要舍弃五漏体,练成男子七宝身,然后纯阳内藏,才能修成佛果。是因为这样可以远离情爱干扰吗?”云素面带奇异笑容,道,“可能在佛陀眼里,那些多余的都是累赘,都是凡人成佛的阻碍呢!”
江晨的喉咙动了动,看着她目光所指,没有说出话来。
“如果没有根器之人,八成也到不了这一步。孔雀能渡你半步,说明你本有慧根,只是被凡尘俗念所遮掩,一时迷惑了道路。如今你受戒律限制,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纵情声色,虽然暂时辛苦一点,但长远来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江晨听她说着,心神却无法集中。眼前半倚着池岸的少女让他极度煎熬。
“素儿……”
“嗯?”云素转眸望来,随手拂开被贴在脸颊的发丝,那一刹那的妩媚出现在那张精灵般的面孔上,艳丽得如同虚幻。
江晨呆滞地伸出手,看到那悠然柔和的表情,才确定那笑容是如此的生动真实。
江晨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但却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胸口被一股莫名的淤气堵住。
他俯首过去,吻上她的唇瓣。
唇齿间浸润着一股莲花盛开般的清香。
云素的回应舒缓婉约,顺从地与他相拥。
但江晨却被另一阵刺痛所惊醒——他已经将这片艳丽光芒揽入怀中,却始终不能真正将其拥有。
他从这份甜蜜中挣扎出来。
唇分时刻,不知是否因为水雾的缘故,云素的眼神有些朦胧。
些微茫然后,她双眸里很快汇聚起神采,轻笑道:“美食在前,伱却一口也吃不下,心中一定很煎熬吧?”
江晨慢慢抽回手掌,神情中带上了几分阴暗,道:“的确可惜。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此时恢复了玄罡体魄,能精准控制血气凝聚,并非不能强行冲破关卡,化为金刚之形。
只不过,会稍微有点痛苦罢了。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自己一定没法从中得到多少欢乐,也很难留下美好的回忆。
就像是假体一样,缺少真实之感。
云素可能分不清其中真假,但江晨却不愿让自己留下遗憾。
与其用这种手段,不如闭口不言。
云素笑容端丽地道:“你惜花公子纵意花丛这么些时日,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如今沦落至此,难道不是报应?”
这话若由别人来说,江晨只会不屑一顾,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如此辛辣刺耳,令他吸了口冷气,只觉一股无名毒火顷刻窜遍全身,冰冷的愤怒将他浑身凉透,收回的手掌也僵硬地停在半空。
“这就生气了?”云素的笑容却没有收敛,惯常的讽刺语气让江晨愈发难以自持,“全天下的蜚骂你可以充耳不闻,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戳到你的痛处吧?只有真正了解你的人,才知道你跟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区别——”
尾音有个短促的停顿,因为江晨已狠狠出手,在她肩上一推。
她摔倒在岸边一块岩石上,纤长脆弱的腰肢仿佛就要被折断,却又具备无比的柔韧,明明已经弯折成那样,脸上却不见半点异色,只微微抬头,仰视着江晨面孔。
“很愤怒吗?是不是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你觉得是至亲至信的人在发现你的秘密后,非但没有半句安慰,反而也像庸碌世人一样讽刺你,嘲笑你?”
她的双臂并非柔弱无力,此时却懒散扶在岩石上,没有半点反抗的表示。而平静的脸色,又好像早就料到了江晨的反应,这一点让他反而无所适从。
江晨几乎就想施展手段狠狠教训她,但仍强行忍住了怒火,沉声道:“你是故意气我?”
“我只想让你提前有个准备,一会儿你还要去见林小姐,不要指望她对你有多么包容。毕竟她才是你最亲近之人,她对你的期待绝不只有我这么点。”云素宝石般的双眸闪烁着熠熠光芒,似乎怀着某种恶意,缓缓说道,“期望有多高,摔下来就有多痛。”
第625章 佳人等候
江晨一腔怒火随着云素言语渐消,倒被她说得有些气馁,半晌无言,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荡。
“话说完了,接下来是你该去做的事情,把我放开吧。”云素淡淡地道。
江晨没有回答,定定地盯着她。
云素看到他眼神,原本有些收敛的笑意再度绽放:“别着急,我随时都可以等你,等你什么时候参悟这佛门法相。眼下,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林小姐吧。”
江晨悻悻地松开手,看着眼前从未有过这般妖艳的少女直起身子,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素踱步上岸,运转功法,身上水雾蒸腾,很快恢复干爽。
她回头望了一眼还在水中的江晨,道:“还不上来吗?林小姐可能要等急了。”
江晨道:“你先走吧。”
“你是心里难受,还是在思考对策?”云素歪了一下脑袋,“实在没想好的话,可以考虑找我帮忙哦。”
“找你帮忙?”江晨露出不解之色,“你能怎么帮忙?”
云素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手指在空中轻轻挥动几下,就有一片片粉艳的花瓣飘摇回旋,围着她手指起舞。
江晨恍然大悟:“伱是说,用幻术?”
云素轻弹了一下手指,散去周围的花瓣,目光再度望来:“不然的话,我可想不出你能拿什么应付她。”
江晨心思几度挣扎,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再骗她。”
云素呵呵冷笑几声,道:“那你可别让她久等。”
江晨沉重地点了点头,低头沉思片刻,理了理纷乱的头绪,长吸一口气,沿着池中石阶上岸。
无须擦拭,水珠自他身上“哗哗”落下,等他伸手去拿衣物时,全身都已经干透了。
他猛然察觉到旁边一道窥视的目光,转头看去,吃了一惊:“你怎么还在?”
“我等你一起走,一会儿好送你一程啊。”云素歪着头打量他,微微笑道,“其实我倒觉得,跟上次看日出的时候比起来,还是现在的你比较顺眼。”
“顺眼吗?”江晨苦笑。
“至少比那时候干净。”云素伸臂做了个手势,“快更衣吧,该出发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殿门,外面的宫女侍卫朝江晨行礼致意,却对他身后的云素视而不见。江晨见此情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云素回以一个微笑。
“公子落下什么东西了吗?”一名清秀可人的宫女上前问道,“奴婢这就差人去取。”
“没有,我在这儿晾一下头发。”
江晨观察她们的表情,发现她们确实感觉不到云素的存在。
虽然云素慢悠悠地从宫女们中间走过,但她们对此一无所觉,这并非单纯的心灵暗示,江晨察看她们的眼瞳,里面倒映出的人物只有自己,而走到身旁的云素,则只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这又与林曦那种“明明看得见,却当做没看见”的心灵术法截然不同。
“你的幻术越来越厉害了。”江晨赞叹道。
像这样同时对几十号人一起施咒、唯独将自己排除在外的事迹,寻常幻术师可做不到这般轻描淡写。据江晨所知,云素身上可没有佩戴「蜃珠」一类的法宝。
云素笑了笑,没有出声。
江晨于是了然,看来她的幻术还没达到连声音也一起掩盖的程度。
宫女疑惑道:“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头发干了,我这就走了。”
月光清透,树影婆娑。
两人走到中庭,江晨心底隐隐有些担忧:她不会就这样一直跟自己到林曦闺房中去吧?
他朝旁边瞥了一眼,云素也恰在这时转眸望来:“最后再问一次,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江晨心想,你不从旁作梗我就心满意足了。
“担心我暗中使坏吧?”云素轻哼一声,“那也随便你。去吧,时辰到了!”
那语气活脱脱就像是送犯人上刑场似的,听得江晨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我走了,你……”江晨欲言又止。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虑,云素冷冷地道:“放心,我没有听墙脚的爱好!何况……”
她面上浮现讥讽之色,“你那位夫人常年带着一颗蜃珠,不就是防着这一手吗?”
在她带着凉意的视线中,江晨硬着头皮,行至西边院落,还未出声通报,就有一位红衣女子迎了过来。
“快进来吧,小姐在等你。”
看她满脸热情的样子,江晨的心情更为沉重了。
他跟在潇潇后面走了几步,突然问道:“阿梅呢?”
“她?早睡了吧。”红衣女子讶然回顾,“你找她有事?”
没等江晨回答,她脸上神情就变得古怪起来,“你不会想拉她一起侍寝吧?哎呀姑爷你可真是……阿梅这几天心情不好,脾气很暴躁,恐怕干不来这个。要不然……我去给你挑个温婉可人的宫女怎样?昨天就看到一个,叫什么来着……你先去见小姐,我去问问看……”
“不用了。”江晨伸手制止她,“阿梅心情不好,是因为陈煜的缘故么?她这两天有没有出门?”
潇潇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他,道:“姑爷放着天下第一的大美人不去管,却这么在意阿梅,是对她情有独钟吗?这口味还真是奇怪呢!”
她嘴里啧啧感叹几声,摇了摇头,“可惜呀,阿梅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你现在才想起她,已经晚了!姑爷,我得奉劝你一句,不要靠阿梅太近,她现在对我都恨得要死,更别说你了!要是她趁你迷乱忘我之时做点什么,我家小姐可真是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多谢提醒,我会保持距离的。”江晨点了点头,“再请问一句,她这几天有跟其他陌生人交流吗?”
“嗯……”潇潇忖思片刻,忽然一笑,“小姐在催了,以后再说这个,你快进去吧!”
看样子林曦已对她有所吩咐,多问无益,江晨只得作罢,随着她的引领来到林曦房前,敲了敲门。
三响之后,他还没放下手掌,房门便应声而开。
一身白衣的林曦袅袅婷婷站在门后,绝美的笑容令满屋灯火瞬间失色。
第626章 妖后惊变
“你来啦!”
这句话出口,林曦方觉其中的甜腻和娇媚实在太过明显,脸蛋微微红了起来。
她故意皱了一下眉,好让自己显得端庄严肃些,再开口时语气中则多了一丝嗔怨:“难得江公子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吧。”
望着那秀丽绝伦的娇颜,感受着她的欢悦和期待,江晨心头纵有千般愁绪,此时也融化了几分,微笑应道:“好。”
林曦迎他走进来,一扭头发现潇潇还在外面张望,马上回身过去把门关上了。
“小姐,我在外面给你望风。”潇潇道。
林曦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一圈无形的波纹就向外扩散,形成一个屏障,将屋子与外界天地隔绝开来。
世界陡然清静,就像陷入了「空间凝固」的神通里,再没有一丝风、一点喧嚣能够传进来。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脚步、呼吸、心跳,就成为了这静谧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再没有任何杂音能够盖过对方的存在。
林曦转过身,看到江晨正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那眼神富有侵略性,像是剥开了她的外壳,一寸寸地巡游过她的内心。
顿时,她的脚步便不那么自然了,像是要飞飘起来,却又强自克制着,为了保持仪态而贴在地面上,不显太过忘形。
大概是刚出浴不久,她披着一件宽松舒适的白衫,纤秀的身子在里面显得颇为飘逸,头发简单地扎起来,脸上化了淡妆,一眼望去,给人一种不同于白日那种明媚的温馨之感,又不显得朴素失礼。
这种打扮,没有刻意诱惑,却让江晨油然生出一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嘴唇有些发干,江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端起银壶倒了一碗茶,小抿了一口,在微涩和回甘中慢慢地酝酿接下来的言语。
手指传来轻纱拂过的触感,林曦在他身旁坐下来,他又瞥过去一眼,林曦正歪着头看着他手上的茶杯,似乎也想喝一口。
“阿曦。”
林曦像是忽然被吓到了,抬起头,水灵的美眸呆看着江晨,脸蛋倏然炽热起来:“嗯?”
“我想告诉你……”在烛光中看到那双朦胧醉人的眼眸,江晨话至嘴边却又迟疑。
林曦长长呼吸,吐气如兰,双眸中雾霭渐开,映出江晨的面容,对他的犹豫感到疑惑。
“告诉我什么?说嘛……”在摇曳烛光下,她轻搽胭脂的两颊微泛红晕,展露的笑颜娇艳欲滴。
江晨愈发不忍目睹,深吸了口气,道:“你听过马阴藏相吗?”
“那是……”
林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正忖思间,忽然外边一亮,房门倏地张开,一条红色人影突兀地闯了进来。
“潇潇?”林曦面上略有不悦,“怎么了?”
潇潇往前再走两步,硬生生挤入「蜃珠」笼罩的范围内,这才开口说道:“妖后遇刺了。”
简单的一句话落在两人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江晨霍然起身,大步就往外走。
林曦也几乎同时撑起身子,脸上惊容未散,下意识地开口道:“等等我。”
江晨顿足回首,面色虽然还算镇定,但那一瞥的眼神却饶为深刻。
林曦是捕捉情绪的大师,立即从那眼神中感受到猜疑、质问、愤怒等诸多情感,虽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但是那淡淡的猜忌,便如一柄尖刀戳进她心脏,令她深痛如绞,气力难继。
“不是我……”想起自己曾在他面前明显表露出对云蝶的恶意,这会儿她的嗓音竟有些发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用力咳嗽一声才说出下一句话,“也不可能是北丰丹!”
江晨不置可否,快步走出屋外。
林曦想着他最后投来的那一眼,越想越觉得发冷,脚下愈发无力,在潇潇的搀扶下跟出门外的时候,前面已经不见江晨的人影了。
这时候,她干脆停下来,像是被掏空了身体一般,全靠潇潇搀扶着站在原地,如一尊木偶,美丽却毫无生机。
潇潇暗叹一声,静静陪她站着。
良久,听见林曦轻轻咳嗽了一下,中断了沉默的气息。
“妖后死了吗?”
“死了,脑袋都不见了。”
“刺客是谁?”
“不清楚,可能是风雨楼那边的人。”
林曦的手指攥得发白,闭上眼仰起脸,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慢慢说出几个字:“驱虎吞狼,真是妙计。”
“这事很蹊跷,按照那位老楼主的性子,应该没那么大魄力现在就跟咱们撕破脸。我倒觉得北丰丹十分可疑,这家伙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当初想借桃花刺客突破心劫,如今就未必不会再来一次……”潇潇搔了搔手背,沉吟道,“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小姐你是没可能动手的,姑爷一定能想明白这点,他只是一时急糊涂了,你不用太过担忧。”
“我担忧的不是这个。”林曦轻叹一声,伸出一只手掌,感受着夜风从指缝间流过的寒意,“他很快就能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却第一时间怀疑到我。可见他对我的提防和猜忌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不管怎么掩饰都是没法隐藏的……”
“那家伙不识好歹!”潇潇愤愤地望着江晨消失之处,片刻后,神情转忧,“你对他的迷恋未免也过了头,一提到他都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难怪老爷不放心你!”
林曦静静思索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泛过一丝红晕,轻声说:“我本来以为,今天会有个愉快的夜晚,从圣城决战之后,我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潇潇深切体会到她的失落,捏紧了拳头,沉声道:“那个碍事的家伙,不会得意太久!无论他是何方神圣,我们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林曦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投向山下夜色,恍惚中,仿佛穿过了浓郁深沉的黑暗,窥见那少年的身影,正在人群中穿行。
凝望着,她渐渐忘却了不快,嘴角漾起微微的笑容。
江晨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妖后的寝宫,富丽堂皇,雍容华贵,此刻却都泛着冰冷冷的森然意味。
江晨听见屋里的哭泣声,吵闹声,铁甲摩擦声,巡游走动声,这时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没有进入房内,只用神念探视一圈,便转身离开了这拥挤喧闹的所在。
凶手或许还在盘龙宫。
凶手行刺之时,温胜没有察觉,灵萱没有察觉,三十六近卫没有察觉,这一切都表明,凶手绝非寻常刺客——就算是江晨,自问也做不到这一点。
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是杀手中的杀手,强者中的强者,没有惊动任何一人,没有浪费一分力气,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了盘龙宫主人的性命。
拥有这份本事的人,大概也拥有与之匹配的自傲。
不去想云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摒除情绪的干扰后,江晨的思路十分清晰。他已经找到了血腥味逸散的路线,那人带着一颗脑袋,纵然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不漏痕迹。即便凶手再怎么隐匿抹除,但只要在空间留有“过去”的印痕,都无法逃出江晨的追溯。
那个本领通天的家伙,在摘走妖后头颅后,或许还有闲心逗留片刻,欣赏自己制造出的混乱场面。如果这样的话,留给江晨的机会就不是那么渺茫了。
第627章 午夜追凶,不静不净
江晨循迹而行,沿阶登上几里路程后,从一处岔口拐弯,折入一片茂盛的绿竹林。
沿着林间小道往里疾行,不多时,便看见一座僻静的小屋,一个人影站在屋前,正负手朝这边眺望。
‘是他?’
瞧清那人面孔,江晨心中一怔——他不是没想过这人会做出大逆不道的弑母之举,但问题在于,在江晨的印象中,他好像远远没这个本事吧?
苍翠枝叶掩映下的竹屋,于昏暗中散发出淡淡碧绿色光晕,带着一股草药香气。
那人站在竹屋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绸衫,仪态举止却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只是因为重伤未愈,眉眼间还留着几分萎顿。
随着距离接近,那人在辨识出江晨身份时,脸色倏然变得无比难看。
江晨沿林间小径走来,视线与他相接,淡淡打了个招呼:“三公子,晚上好啊。”
原本渊渟岳峙的三公子,在江晨的注视下,神情显得极不自然,连姿态都好像少了几分皇家气度。
也是难怪,他现在之所以躲在这僻静之处养伤,还是拜眼前之人所赐,要他再在江晨面前摆出什么皇子的威仪来,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你……是来找我的?”三公子脑中瞬间转过诸多念头,神情凝重地摸向腰间。
可惜他并未佩剑,所以摸了个空,额角顿时渗出冷汗。
江晨看见他这般窘态,嘴角多了一抹微笑,道:“放心,我只是路过这里,不是来找你的。不过,看到你风采依旧,我心里也是很欣慰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吧?”
“还好。”三公子依旧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昨天情势紧急,我也是逼不得已,出手重了些,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我本来并无仇怨,只是因为立场相左才不得不拔剑相向,其实我对你这个人还是蛮欣赏的,以后有一天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你说是吗?”
在他含笑注视下,三公子只觉头皮发麻,僵硬地点了点头:“对,我们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其实都是一场误会……”
见他如此上道,江晨欣慰地颔首:“现在误会解开,我们也可以各自放下心结了。你完全没必要紧张,我这次是来找另一个人的,正好向伱请教——一个时辰之内,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从这里经过?”
“没有。”
“那你还挺幸运……”
余音袅袅消散,江晨的身影也随之远去。
三公子长吁一口大气,后退两步,靠着竹墙才扶稳了身子,定了定神,忽然开口叫道:“阿竹。”
一个纤细人影从暗处中悄然浮现。“公子有何吩咐?”
“宫里可能出事了,你去打探打探,速去速回。”
“是。”
三公子倚着墙,回想刚才一番对答,抓着木柱的右手倏然攥紧,神情一片冷凝肃杀:“嘿嘿!误会?”
但想着想着,他眼中的杀意又迅速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惊悸之色,在萧瑟的寒风中,他后背渐渐渗出了一身冷汗。
‘三公子叶华大概跟此事无关。’这是江晨得出的结论。
空间中的痕迹并未在此处停顿,他继续追踪过去,来到一座笔直耸立的峭石上。
痕迹自峭石向上,一直延续到高空不知名处,或许更在云霄之上。
江晨仰头望着那一片深沉的夜色,心里面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的嘲讽。
——那人是飞走的。
果然是一位真正的人仙!
江晨也能短暂滞空,却绝无可能凭虚踏空登上数万丈高处,面对此番情形,唯有望洋兴叹。
猎猎的衣袂振动声中,江晨静默了片刻,叹息一声,转身原路折返。
路过竹屋的时候,他看见叶华仍站在屋前,茕茕孑立的模样,倒好像一位落寞伤感的诗人。
江晨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他低沉地开口道:“母后崩了?”
“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吧?”江晨反问。
“两天之前也许是。”相比于从前,此时的三公子脸上添了几分消沉和哀伤,也不知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实意,“盘龙宫不能一日无主,母后生前最欣赏你,你有什么打算吗?”
江晨一怔:“最欣赏我?这话从何说起?”
“她将朱雀宝玉赐予你,这就是明证。”
江晨不解地笑了笑:“那块朱雀宝玉……”
三公子看出他的疑惑,道:“它是两百年前朱雀军团的调兵令,相当于你们人间的虎符,后来朱雀军团覆灭,父皇将它赐给母后作防身之用,但我们妖界中人都认为这仍是一块兵权令牌,持此玉者虽然不能直接调兵遣将,却可以割据一方,招兵买马,统辖群妖!近百年来乱战不休,皇族信物大多遗失,这块令牌恐怕是为数不多的几块之一了……”
江晨道:“我看那些大大小小的妖王也没什么令牌,不照样也能占山为王称霸一方吗?”
“不过一伙乌合之众罢了。”三公子轻蔑一笑,“如今母后仙逝,钟璃空有妖圣之名,却始终差了一点。只有你,如果娶了四妹,再拿着这块令牌,就可称妖皇正统,由你来统治盘龙宫,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不是还有你吗?”江晨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他脸上瞥过,“素儿身上并无妖皇血统,难以服众,只有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妖皇子。”
三公子心中一凛,肃容道:“可我已经败于你手,毫无还手之力,心服口服。由你来当盘龙宫的主人,我第一个赞成!”
“可我毕竟是一个人类。你们不可能接受一个人类的统治吧?”
“你已跨过仙凡之劫,可称圣贤,圣贤无有人妖之分。”三公子观察着他脸上神情,道,“何况我、四妹、八弟都支持你,没有人敢说闲话!”
江晨想了想,道:“这么大的事情,来得又这么突然,一下子很难接受呢……”
“无妨,人间有三辞三让之礼,我们妖族也讲究这个,第一次总是要推辞的,你大可慢慢考虑。”
“我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还真没想过要做盘龙宫的主人。”江晨摇了摇头,笑道,“那么你呢,真的愿意放弃原本属于你的权位吗?还是说,你想要的……是整个妖界?”
三公子心头一紧,知道这一句才是此番谈话的重点,斟酌了一下语句,面色凝重地道:“在下……”
不过没等他答上话,江晨却已摆了摆手,道:“妖后尸身未凉,现在说这个,未免也太不敬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三公子眼中的神情闪烁不定。他仔细咀嚼着刚才那一席交谈,想不通江晨究竟只是随口一言,还是带着几分认真?
夜深了,盘龙宫却不平静。
江晨回到妖后寝宫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更多的人群,吵闹声隔着数里都清晰可闻。
尽管有温胜等人在维持秩序,三十六近卫禁止所有人靠近现场,但外面汇集的人却越来越多,将寝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仿佛随着妖后的死去,她生前建立的森严规矩也随之轰然倒塌,没有人再去理会那些尊卑礼仪。
盘龙宫失去了主心骨,再没有人能够控制住局面,上至大小宦官,下至卫兵宫女,无论平日里多么谦恭有礼,在得知妖后的死讯之后,都成为了混乱的一部分。
“娘娘在天之灵看到你们这么不成体统,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娘娘若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我们给她报仇!”
“不行!绝对不行!娘娘的遗体怎能被这种外道邪术亵渎!”
“冥顽不灵!”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江晨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听出了争执的原委。
有人想用唤魂法术将妖后的残魂注入尸身内,以此询问凶手的身份,但这种邪道法术在妖族内部也被视为禁忌,理所当然地被很多人唾弃。
一派认为追查凶手更重要,另一派觉得娘娘的沉眠不应被打扰,吵得不可开交。就连三十六近卫内部,也没能达成一致。
江晨暗想这样下去一万年也吵不出结果,一时半会儿也挤不进去,便留在外面默默搜寻云素的气息。他对云素着实有些担心。
但事与愿违,他的神识三次扫遍寝宫,却一无所获。
他怀疑云素可能是故意藏起来了,在这杂乱的场合中,以她的本事若有心隐匿,恐怕没有人能找到她……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呢?一个人在角落里抹眼泪吗?
正想得专心,神识之中突然一股凛然凉意泛起,他心头一惊,顾盼四周,杀意急涌——就在这寝宫之内——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竟好像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正在暗中窥伺!
‘刺客没走?’
这种可能性在江晨脑中闪过一瞬,便马上被否决掉了。
那一路蔓延到虚空深处的痕迹不会有假,此时离妖后丧命已经过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就算那刺客再是胆识过人,也不可能冒着被三位武圣围攻的风险在此停留。
那么那个暗中窥伺我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江晨克制着自己的气息,装作不经意地向那来源处靠近了一点距离,凝神搜寻间,突然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铃声。
他蓦然回目,便看到眼前荡起了一层水雾,纯白稀薄,近乎透明,与周围人声鼎沸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全然不知来处。
‘是幻境?他对我出手了?’
江晨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发现人们对这铃声白雾毫无所觉,仍在愤慨地争论着什么。
这情景让他愈发警惕了——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幻术,并且让温胜、灵萱等顶尖高手丝毫没有察觉,唯独引我一人入幻,说明此人定是一位十阶「大觉」境的高手,或许远远超过了林曦那个层次!
雾气渐渐转为浓郁。
循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江晨凝目望去,便见那白雾迷蒙之处,渐渐浮现一抹淡淡的人影。
江晨皱着眉头,挤入人群,往前走了两步,这样,人影就更明显了,甚至看得出清晰的轮廓——是一个女子。
‘此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形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要么是自信到了极点,那么就像青冥殿主那样,派来的只是一个幻影。’
思忖间,江晨注视那女子的身影缓缓走来,水烟流动,轻云伴生,在轻薄雾霭中款款而行,长裙摇曳,虽仍看不清面目,但那凌波微步的仪态天衣无缝地沁入了周遭水雾的韵味中,让人情不自禁地被攫牢了心神。
伴随着铃铛细碎的抖颤,那张容颜终于显露在江晨眼前。
江晨脑中轰然一震,此时本是最应该保持警惕的时候,他连呼吸都停止了——
“素儿?”
喃喃地唤了一声,江晨不由自主地靠得更近。
那张洁净美丽的娇颜,岂不正是他方才还在牵挂的云素?
但第二眼瞧去的时候,他就陡然察觉到不同。
——不是云素!
虽然面目有九分相似,但内里的神韵却又有所不同。
这张脸比云素多了一分雍容威严,少了一分柔媚俏皮,清丽中别有孤傲,仿佛正蔑视着人间诸般凡俗。
江晨倒吸一口凉气,总算认出了她的身份——这岂不正是年轻时的妖后?
第628章 妖后托付,百年孤独
好一朵临水自照的水仙!
这般清冷仪度,只随意一瞥就已让人目眩神驰,难怪惹得妖皇、老谢、钟璃、温胜、沈凌峰纷纷为之倾倒!
若我提早几十年遇到她……
江晨暗啐了一口,赶紧将这个不应有的孟浪念头掐灭。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正了正衣襟,望向对方细长威严的眉眼,道:“前辈单独召见我,有什么吩咐吗?”
他一边观察着云蝶的神情,一边盘算她的境界。
这位妖后大人都已经死了一个时辰,还能施展这般神通,可见她全盛时期大概也接近了大觉级数——那么,那位将她悄然暗杀的刺客,又该强到何种地步?
江晨心中忽然一动,扬目道:“前辈认出了那刺客的身份吗?”
妖后微微一叹,面含轻愁,道:“我没看见……”
“什么?”江晨大惊失色,“难道前辈在睡梦之中就被……”
云蝶摇了摇头:“我那时忽然惊醒了过来,只当是做了个噩梦……但一转头,借着烛光,看到床前一个影子拉得很长……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脑袋已经被人摘走,只剩这一缕残魂。”
江晨面上讶色良久未消,四目交投,只见云蝶眼中连续闪了几道波光,紧接着,脖子以上的部位如同白雪般迅速消融,显露出死时的模样。
两人一时沉默,只有淡淡的铃声仍萦绕在身畔,空灵而幽寂,仿佛与周围的喧闹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云蝶的那几句描述,已经让江晨心底生出诸般猜忌。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能够操纵阴影的屠叔,最符合云蝶所说的‘一个影子拉得很长’的形容,继而怀疑到林曦身上。
但转念一想,屠叔好像还没有强到可以绕过温胜和灵萱的感知、在云蝶猝不及防之际就将她杀死的地步。除非,屠叔也一直在隐瞒实力!
天底下的十阶强者就那么多,一个个想过去,或多或少都有嫌疑,并且以青冥殿为甚。如果非要选出一个凶手的话……
“你追到刺客了吗?”云蝶忽然问。
“没有。”江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他从后山的一座峰顶飞走了……”
“猿哭峰。”云蝶淡淡地道,“整座盘龙宫,那里是唯一的阵眼,也是防御最为薄弱之处。如果是人仙武圣的话,大概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
“前辈莫非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
“我不知道刺客是谁,但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江晨急问:“是谁?”
云蝶却十分淡漠地道:“不说也罢……一命还一命,我跟他两不相欠了。”
她语气虽然平静,江晨却从中听出一丝黯然,略作思索,心中咯噔一下,顿觉寒意满身——莫非是他?
除了盘龙宫的几位高层,另外还熟悉此处布局的,除了那位「剑尊」沈凌峰还有谁?
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云素的生身父亲,居然忍心对孩子母亲动手?并且,当日圣城外比剑之后他也说过,与星月坞分道扬镳,听那语气应该是“恩怨两清,再无瓜葛”才对,可没有表露出要报复的意思啊?
等等,仔细揣摩沈凌峰的言语,好像也没说不会再来算账……但他真的下得了手?
胡思乱想中,听见云蝶又出声道:“我死之后,很多人会将罪责归于林小姐身上,迁怒于青冥殿——此举万万不可,必会给盘龙宫招致灭顶之灾!所以我现身见你一面,拜托你给盘龙宫做出一个选择——第一种,及早签下盟约,引盘龙宫彻底归附青冥殿;或者,你迎娶素儿,成为新一任盘龙宫主人!”
江晨下意识地抬头:“前辈,我……”
云蝶摆了摆手,腔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素儿还年轻,冲动易怒,如果她因为我而要去做什么傻事,请你一定要拦住她。”
江晨正容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她。”
他停了一下,又道,“其实,前辈大可不必就这么托付后事,据我所知,青冥殿有一种手段,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不必了。”云蝶淡淡地道,“这结局刚好,于我于她都是一种解脱。我扭曲了她的前半生,剩下的,都归她自己。”
这回答让江晨一时无言。
妖后的确扭曲了云素的前半生,但云素恨她吗?从过往交谈来看,是有一点怨气的,但孺慕之情更多一些吧。不然,云素明明已经逃出了樊笼,获得了自由,为何还是去圣城刺杀了梦瑶公主呢?
“上一辈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往后,都是你们自己的路了。”云蝶的语气里,有些许的感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看破了世情的无谓和平淡。
江晨听到这里,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提了出来:“前辈这样轻生,是因为对妖皇的愧疚吗?”
云蝶沉默了许久,就在江晨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用一种缥缈的语气缓缓说道:“我对陛下只有忠诚,至于爱情,大概谈不上吧……只有沈凌峰,他第一次给了我心动的感觉。”
她停了片刻,像是在回味从前的感觉:“那时我刺杀人间皇帝失败,身受重伤,幸得龙渊一族的高手相助才逃了回来,休养几十年,恢复了一些元气,打算前往龙渊界商讨结盟之事,就在那里遇到了沈凌峰,为他所阻止……”
江晨捕捉到她言语中的某个名词,心里一下掀起了波浪——龙渊界!云蝶竟然还与龙渊魔族有关!那么当初在幽冥森林的时候,云素是不是也……
“三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昨天一般清晰。反而是陛下的音容笑貌,倒越来越模糊了……大概,单纯的忠诚很难抵得过时间冲刷吧,到最后,我连他的样子也记不清,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我还亏欠着他。”
江晨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听到她消沉的语气,转而劝慰道:“这些年来镇妖塔下并无噩耗传出,妖皇还活着,你还有机会去弥补。”
云蝶低沉地道:“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为此等待了一百年。这百年来,很多人因我而死,很多人因我而走错了路,是我亏欠他们的,但我已不记得他们的姓名和样貌,也厌倦了这样的等待。前七十年,我等着陛下归来带领我们重振旗鼓;后三十年,我等待沈凌峰,和陛下归来时的审判。如今,我的夙愿已经完成,他不会再来了。而我,大概也等不到最后的审判了……”
“这样的等待,听起来的确很煎熬。但你就这么甘心被困在盘龙宫中,就没想过出去走走,去认识新的朋友吗?”
云蝶没有回话。
江晨也很快明白了,人间妖界固然豪杰无数,可又有几个能与妖皇和剑尊相提并论呢?她独自画地为牢,固守孤城,又何尝不是无奈之举。
两张旧时模样,一个想忆却忆不起,一个想忘终不能忘。
看来她是真的,茕茕孑立于天地间,望着红尘万丈,心却丧如死灰。
人间的烦恼纷争,盘龙宫的万丈荣光、权势倾轧,对她而言,都不过是苦海沉沦,最终与她相伴的,只有这百年的孤独。
明了了这一点,江晨便知道,剩下的那些问题,也不必诉之于口。
就在这无言之中,为她送别吧。
雾霭渐渐稀薄,水烟散开,轻云消融,云蝶的身影也随之幻灭。
芳华已逝,铃声渐远。
那个威严、美丽又孤傲的女子,这一次是真的斩断了对人间所有的期盼,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超脱苦海’?”江晨心中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可惜,最后却不能登临彼岸。”
四周的喧哗声再度入耳,让他重新体会到,这人间的热闹。
他微微低头,以示对死者的哀思。
须臾,他开始向旁边的人询问云素的下落。
“四小姐在哪?”
“不知道,一直没看到她。”
“有看到四小姐吗?”
“没有。”
连问了好几人,都是同样的回答,看来云素是真的不在这里。她躲到哪里去了呢?
江晨低头沉思片刻,转身往外走去,很快,就将寝宫中的鼎沸人声抛在脑后。
背对着寝宫走出了一段路,深沉的夜幕里,山路比平日还寂静。往常镇守各关卡要道的卫兵们都不知所踪,独自沐浴在夜风中,江晨的周身渐渐被一层寒意围拢。
一团幽暗的影子慢慢从后方蔓延过来,漫过了他的脚下,与他的影子融为一处。很快,他就听到了后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伱找我?”
“有件事拜托你去办。”江晨转过脸,看到那个独臂的身影,空荡荡的右边衣袖随风而摆,显出几分凄凉,“帮我送一封信。”
“给谁?”曲宸瑜的神情带着几分冷漠和戒备。
“周灵玉。”
“你找别人吧。”曲宸瑜说完就转身。
“只是送一封信而已。”
“我跟她已经撕破脸了,不想再见到她。”
“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从前不是挚友吗?”
“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想回那个狗屁不夜城了!你找别人送信吧!”
曲宸瑜说完就走,江晨加紧几步追上她,道:“我现在实在无人可找,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看来以往的情面上,帮个忙呗!”
曲宸瑜抗拒地抖了一下肩膀:“那个元空大圣,不是很厉害吗?你找他呀!”
“老谢他……不愿理会这些俗事,而且他对不夜城不熟。云袖在养伤,荧惑脾气又太暴躁,只有你了。”
“老娘脾气也很暴躁!一想到周灵玉干的那些狗屁事,我就一肚子火!恶心!”曲宸瑜这么说着,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你难道不觉得吗?”
“你是说……吕巨先?”江晨疑惑地端详她的神情,“莫非,你也爱上他了?”
“我只是替他不值。”曲宸瑜别过头,冷冷地道,“他是何等英雄,原本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大豪杰,却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顿了顿,她迎上江晨的视线,“也为你不值。”
“我有什么不值的?”
“你虽然比不上吕巨先,也算是了不起的豪杰,却终究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曲宸瑜淡淡地道,“你这么信任她,一有好事就想到她,可曾想过如果易地而处的话,她也会这么对你吗?”
“这……情势不同。”江晨皱了皱眉,大概也觉得深思下去的结果会让自己不开心,“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需要你给她送一封信,不一定要见面,只需将信送到她手上,可以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曲宸瑜可有可无地撇了一下嘴,“信呢?”
……
嘱咐完曲宸瑜,看着她身影隐入山下夜色中,江晨却全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做出这个决定,也意味着自己终于从一个看客,变为了棋局中的人物。或许也是受了林曦的启发,想要覆灭浮屠教,光凭一腔愤怒是成不了事的,自己终于要亲身加入这纷乱的局势中来,在洪流中倾轧浮沉,不知会不会与初衷渐行渐远。
对于林曦而言,这大概算不上是个好消息吧……
江晨晃了晃脑袋,将一时的愁绪甩开。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云素。
她会去了哪里?
正沉吟时,后方遥遥传来的脚步声将他心神唤回,一把清灵动听的女声从远处响起:“你在这里站了很久,是在等人吗?”
江晨转过头,便看见林曦倾城绝艳的面孔,犹如夜幕里的精灵,一步步朝他走来。
‘刚才我交代曲宸瑜的事情,被她听到了吗?’江晨心里微微一紧,仔细打量她的神情。
林曦脸上无任何异样之色,倒是被他长时间端详之后,显出些许羞涩,脚步也放得愈发轻慢。
‘看样子,她还不知道……’江晨心里暗叹一声,也说不出是喜是忧。或许,等谜底揭晓的那一天,给她带来的冲击将会是无与伦比的吧。
我何必瞒着她做这种事……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他脑中转了一转,便瞬间消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该再优柔寡断。站在林曦的立场,再怎么为感情所羁绊,也不会不考虑到青冥殿的利益。我不可能将结果寄托于她一念之间!
第629章 一夜陪伴,拂晓之约
“看你眼珠子乱转,在打什么坏主意?”林曦走到身前,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江晨的右手。
如果是以往,或许还会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但考虑到盘龙宫此时的气氛,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亲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站了很久?”
“我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一直在那儿发呆。在等云姑娘吗?”林曦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很担心她?”
“我不止担心她,也担心你……你也知道,她对你一直抱有敌意。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怕她一时冲动……”
林曦翘了翘嘴角:“她那么聪明,应该一早就能想到,我跟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话虽这么说,可她平时就有些偏激,我怕她一下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傻事……”
“不用担心,我刚才看到她了,她一个人,很安静,没有做傻事。”
“在哪?”
“那边。我带你去吧。”
江晨迟疑了一下,道:“不了,伱把地方告诉我,我一个人去就行。”
林曦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伸出素手朝远方的山峰上一指,道:“从那边拐过弯去,再走三四里,有一棵大榕树,云姑娘就在榕树下……”
“多谢。”江晨听到这里,身形便往她所指之处纵出,眨眼便没入了岩壁之后。
林曦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嘴角的微笑才渐渐淡漠、消失。
一袭红色的人影,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歪着头打量她的侧脸,待她有所察觉地回眸时,才开口道:“为什么不让他多等一会儿?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已经够久了。”林曦轻叹,“再拖下去,他会生气的。”
潇潇噘了噘嘴,哼道:“我虽知道你已经选定了他来做我们未来的姑爷,可现在看来,你未免也陷得太深了。一味的迁就并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有什么变故,你恐怕……”
“乌鸦嘴!”林曦瞪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别被某人迷得走不动路!”
潇潇眨了眨眼,决定换一个话题。
“其实我觉得,现在是个不错的时机……”
林曦没等她说完就断然否决道:“不行。”
“明明一举三得的好事,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呢?害怕他有一天知道真相会找你的麻烦?你大可不必担忧,只要你轻轻点下头,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林曦冷冷地看着她,“需要我再重复几遍?”
潇潇被她眼中的冷意慑得后退了一步,悻悻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是公主殿下嘛,你说的都对。”
一株大榕树,树冠参天,垂挂无数气根,柱根相连,蔚然成林。
想在这样一棵大榕树下找到一个人,其实并非一件易事。
幸好,云素并未有刻意隐瞒气息,所以江晨在踏入这座遮天丛林时,就第一时间找到了她的位置。
她坐在一块隆起的树根上,头枕着膝盖,双臂环抱着小腿,安静地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翠绿色眼睛在黑夜里泛出黯淡的光泽。
江晨走过去,故意踩出窸窣的脚步声,但她毫无所觉。
仿佛留在这世间的,只有一具失去了魂魄的躯壳,形同神龛上的木偶。
江晨站了片刻,小声唤道:“素儿?”
“我很好,不需要安慰。”云素开口了,脸上却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着。”
江晨接触到那双琥珀般的眼眸,瞳孔内再无半点灵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哀伤和忧郁。
江晨的心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亦觉得有种揪心之感。看着眼前这张娇俏的脸上残留的泪痕,他无言地叹了口气。
“不走的话,就坐着吧。”云素淡淡地道。
她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并非是以往那种平静无波的模样,而是一种麻木和空洞,看着让人无比心疼。
江晨在她身边坐下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阴暗的天空。
繁盛的枝叶将大部分夜空都遮盖,暮色深沉,正如人们此刻的心情。
江晨清晰地感受到云素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阴暗情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早已远去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就像昨天的梦境……”云素喃喃地道,“也许,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某一天?”
她微微侧脸,眼神移向江晨,“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有可能。”江晨答道,“也许我们都在做一场梦,梦醒来,就发现那些过去的、曾经的、现在的苦乐酸甜都是镜花水月,眼皮睁开之后,一切又从头开始。”
云素发了一会儿呆,又道:“会从哪一天开始呢?”
江晨想了想,道:“可能是十年前,可能是十年后,也许跟我们现在的这个梦大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全新的一天。”
“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吗?”
“应该不一样吧……”
云素沉默了一会儿,空洞的眼神慢慢地转过来:“如果是梦的话……那么,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你,也是假的了?”
江晨怔了一下。
云素发出一声并不强烈的叹息:“看来总有一样是假的。”
江晨瞥见她眸中闪过的无尽哀伤,心也随之揪紧了。
他思索片刻,道:“梦里的东西,在现实中都能找到缘由。如果在你心中,我是很重要的一个人,那么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也一定是我。”
云素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如果发现你是假的,或者你已经死了,又该如何?”
“那也无妨,你只需要再睡一觉,依然可以在梦里见到我。”
云素想了想,点了点头,身子慢慢地朝他这边靠来:“在梦里睡着了,会再做另一个梦吗?”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云素茫然地嗯了一声,靠着江晨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江晨看着她红肿的眼眶、眉宇间萦绕不去的淡淡忧伤,暗叹一口气,也跟着合上了双目。
鼻尖嗅来淡淡的馨香,他心中却没有半分绮念,只随着这朦胧的夜纱一道,陷入沉眠。
烟雾般的暮影,婆娑的山树轮廓,伴随他和她这一夜。
……
东方拂晓。
丛林中晨雾未散。
淡淡的湿气,与淡淡的花香,一同渗入鼻翼。
江晨眼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他右臂揽着柔软的腰身,仍维持着昨夜的姿势,没有进一分,也没有退一分。云素依然在他臂弯里,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虽一夜未动,玄罡级别的体魄也不至于因此麻木。江晨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垂下视线去看旁边的云素,并不意外地发现她早已经醒来,一个人望着远方的山岚和晨曦出神。
江晨悄悄打量,她的表情仍然是一种令人心疼的平静,不过精神面貌要好了一些,虽残留着些许悲伤和茫然,但比起昨日那种心丧若死的空洞,她眼中总算多了几分神采,看上去像是一个活人了。
他心中稍感宽慰,顺着她目光一同望向天边的晨光。
“阿曦,这就是她名字的由来,对吧?”云素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就让江晨措手不及。
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云素已缓缓续道,“很美好的名字,她娘当初在她身上,一定倾注了所有的爱意……”
她言语中毫不掩饰羡慕之情,江晨的心情却微微一紧。
他知道云素对林曦向来是瞧不起的,极少有赞誉之词,如今却说出这番话来,莫非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云素没有转头,却好像猜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不要多想,我并非在暗示什么,只是单纯的感慨罢了。”
“素儿……”
“放心,我知道凶手是谁,不会迁怒于她的。”云素低下头,眼中的流光变幻不定。
江晨却对此颇为意外,忍不住追问:“你已经知道了?”
“我去过现场,看到了他留下来的痕迹。”云素微微叹息,“也只有他了,一如既往地丧心病狂,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江晨起初以为她说的是沈凌峰,但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对,那描述怎么有点像是另一位老朋友,而且从云素的口吻听起来,对他的为人还十分熟悉……
“你说的那个凶手,难道是——”
白鬼愁?
“不然还能是谁呢?还有哪位大觉强者会敢于冒着被另三位武圣围攻的危险,独自千里迢迢地潜进来刺杀一国君主?”云素说话的语气,就像谈论别家的琐事一样平静,“当初在龙渊界口,在圣城星院,你也跟他打过好几回交道了吧,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江晨道:“我了解他,他是那种会冒着死一万次的风险去火中取栗的人,可问题是——这一回毫无缘由,也毫无道理!”
“没什么道理好说,只要有人开得起价码,他就有出手的理由。”云素抿了抿嘴唇,“反过来,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算让他去刺杀浮屠教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沈凌峰会请白鬼愁帮忙?这实在难以想象——”江晨说到此处,忽然醒悟了什么,语声戛然而止。
云素奇怪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是沈凌峰?”
江晨这时候也明白过来。
是啊,怎么可能是沈凌峰?沈凌峰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妖后口中的“一命还一命”,分明是另外一人,那人虽然与沈凌峰有着父子之情,但当他执意去复仇的时候,沈凌峰不但无法阻止,甚至有可能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
是了……当初沈月阳也曾经来过盘龙宫,并且将这里逛了个遍。他当时带了一身的法宝,如果有心的话,可以将这里的每一处机关都摸得清清楚楚,至于阵眼之所在,当然也瞒不过他……
江晨定定地看着云素。
如果真是沈月阳的话,那么这对兄妹俩,妖后和梦瑶公主,的确是两不相欠了。
——但以云素的脾气,一定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当她找上门去的时候,面对的就该是那位威震天下的剑尊了。
“素素。”片刻的沉默后,江晨出声,“你要报仇吗?”
“你说呢?”云素弯了弯嘴角,但眼眸中却无半点笑意。
“我帮你!但我们要从长计议……”
云素摇了摇头。
江晨心中微凉,他知道云素向来是那么固执骄傲,如果下定了决心,没有人可以拦住她。
但云素接下来的言语,却出乎他的预料。
“你觉得,我会一个人就那么大摇大摆地送上门去,怒叱沈家父子之后,迎接一个悲壮的死法吗?”云素轻慢地摇头,“这种浪漫悲情的戏码,可不会在我身上上演。我想让他死,那么他一定要死在我前面,看着我的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你是打算……”
“想要对付沈家,没有妖界和盘龙宫的力量,光靠一两个刺客不可能成事。”云素右手按在旁边的树根上,缓缓站起身来,“正好,盘龙宫需要一个新君主,如果这是母亲的愿望,那么,就由我来将它实现吧。”
江晨惊愕地睁大眼睛,仰面望着这出人意料的女子:“你终于想通了吗?”
“你好像很意外呀?难道在你眼里,我始终只是一个冲动任性的小孩?”云素嘴角含着淡淡讥诮。
“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说我也懂。”云素偏过头,淡淡地道,“纵使你对我的了解比其他人深一点,但大部分还停留在‘桃花刺客’的印象上吧。也难怪,相比于‘云素’这个名字,人们对‘桃花刺客’要熟悉得多。可惜了,从今天开始,这个深入人心的‘桃花刺客’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
她顿了一顿,琉璃般的眼眸里闪过异样的光芒,凝注在江晨脸上:“一年前,北丰丹赐予我‘桃花刺客’的名号,传扬天下,要想将其涮洗,必须用一个更响亮的名头来盖住它。晨哥哥,你愿意帮助我成为‘盘龙宫主’吗?”
面对那双希冀的眼睛,江晨又怎能说出拒绝的话语?
“这个位置本来就属于你,只要你开口,谁也抢不走。我只担心这未必是你真心想要的……”
云素摇了摇头,轻叹道:“到了这种时候,个人的喜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晨哥哥,你也是一样。”
“我?”
“对,在现今的局面下,应该由你站出来,对各方势力做一个制衡了。”云素凝眸看着他,淡淡的笑容里透出些许残酷,“无论你多么喜欢林姑娘,如果不想看着青冥殿吞并盘龙宫、乃至整个妖界的话,你必须要给她一些压力了。如果她一露出委屈的表情你就狠不下心肠的话,那么刚才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第630章 贵宾临门
阳光铺洒在石阶上,明媚又干净。
清晨的盘龙宫,也不复那一夜的喧嚣。
卫兵们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好像宫主死于刺杀这么大的事情,在经过数日的沉淀后,也不那么骇人听闻了。
曾经在那一夜六神无主、呼天抢地的各路人马,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似乎都逐渐接受了现实。
江晨走下石阶,背披着阳光,嘴角含着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但他的内心,其实远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舒泰。
今天,一位重要的客人即将到来。
这位客人所代表的势力,可能会给如今盘龙宫内僵持的格局带来巨大的改变。因此,江晨决定亲自下山去迎接这位贵客。
云素与他同行。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欢欢怜怜等一众仆从。
老宫主故去之后,云素虽还未正式接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迟早的事。尤其在江晨、老谢、三公子和八公子都表态支持之后,更无半点异议。如今云素所欠缺的,也就只有一个宫主的头衔了。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瞒不过林曦的眼目,江晨也没想过要隐瞒。这一天或迟或早,终究会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发生最坏的结果,他也不会退缩。
天气回暖,阳光温和,是个不错的兆头。
队伍大部分时间都沉默。
前方不时有探子将客人的位置回报给云素,而队伍的节奏,也在刻意的控制下拿捏得恰到好处。
当云素一行人来到山下时,正好可以望见远方影影绰绰的客人们。双方都适当加快了步伐,却又不显紧张,以一种热情又不失风度的姿态迎向对方。
虽然此时周围的景色,算不上多美好,还残留着几日前激战的萧瑟痕迹,但两支队伍间的气氛已经开始热烈起来了。
唯一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曲宸瑜了。
江晨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与周映琼并肩而行,绷着一张脸,旁边周映琼不停地说着什么,她都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看来她对周灵玉的怒气还没有消除,这次接下江晨的委托,也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又走近了一程,就连修为平庸的普通人,也能够看清对方的身形和样貌了,眼前俱是一亮。
云素这次带来随行的,都是盘龙宫里百里挑一的俊男美女,随便一个放到人间也是轰动一镇一城的绝色美人,但没想到不夜城那边也并不逊色——
首先出现在盘龙宫众人眼前的,是两位容光明丽的白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天姿灵秀,容颜如画,一身白衣与冰肌玉骨交相映衬,更显得清丽绝尘,令人不可逼视。难得的是,这两人不但容貌、身形、穿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神情举止也完全一致,让人望而心喜。
云素见了这对少女,下意识地转头望了江晨一眼,把他瞧得有些莫名,顺嘴说了句:“这对双胞胎生得真是标致,以前却不曾见过……”
“说明你那位老朋友很看得起你,把压箱底的存货都搬出来了。”云素淡淡地道。
两女之后,便是周映琼和曲宸瑜两人,后边还跟着小白小兰两个剑侍。周映琼虽然脾气不好,但模样着实不差。曲宸瑜亦有一份独特的邪异妖艳的气质,也不算给不夜城丢脸。但她们四位之后的那人,却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朴素的道装,腰别洞箫,云鬓风鬟,秀眸黛眉,神仪内莹,风姿绰约,如同从瑶池驾临的仙人,有一种冷艳出尘的气度,正是不夜城主。
她此时已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不再用半隐半现的迷幻面纱遮面,从容地走在阳光下,容华绝世,明艳照人,可说是神仙风采!
云素、怜怜等人本自认容貌也是万里挑一,不比谁逊色,但此时乍然一见周灵玉,竟不由地生出一种天人之感,爱敬交集,心道这原来就是《群芳谱》第一的风采,果真实至名归。
周灵玉一双宛如仙露明珠的凤目凝望过来,不要说普通的盘龙宫女子,就连功力精深的云素也为这位不夜城主荣光所摄,只望了一眼,就下意识地转眸瞧向身旁的江晨。
却见江晨也是一副吃惊模样,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位不夜城主的真容。
江晨怎会不吃惊?
他当初临走前,虽然听说周灵玉已经解了「刹那芳华」之咒,但那时的周灵玉比起林曦还是稍逊半筹。时隔十数日,如今再见时,周灵玉的气质已经完全蜕变了,比起当初如有仙凡之分。如此风华气度,乃是生平仅见,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甚至就连林曦,恐怕也……
不,林曦是另一种气质,和蔼可亲,无论站在哪里,都十分和谐美丽,不会像周灵玉这般卓然高绝,把不夜城的其他人都映成了陪衬。或许,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天下第一,只有当她们真正站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分出高下吧……
看着那容华绝世的少女款款行至近前,盘龙宫诸人却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多看。至于本来应当上前迎客的欢欢和怜怜却自惭形秽,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搭话。
不夜城的其他人大概也习惯了城主给人带来的冲击,对这场面也不觉得意外。
周灵玉视线在江晨和云素之间略一游移,最后落在江晨脸上,嘴角含笑:“江公子,一别多日,你风采更胜往昔了。”
“你也是啊,这才短短几天,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江晨瞧着对方,竟也有一种不敢逼视之感。
恢复了原貌的周灵玉,实有一种卓绝出尘的风采,只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让天下众生黯然失色,如同萤火与皓月之别。
江晨明显感觉到她的精神和心气也与当初有着天壤之别,顾盼间皆有一种睥睨众生的自信。假若那天晚上是面对这个样子的周灵玉的话,他很可能是不敢靠近床榻半步的……
周灵玉分明感觉到他的紧张,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云素:“这一位,就是盘龙宫的云四小姐吧?”
云素行了个古礼,道:“云素见过周城主。”
周灵玉赶忙回礼,道:“因江公子传信相召,灵玉不敢怠慢,未及奉上拜帖便贸然登门,莽撞之处还请四小姐勿怪。”
“周城主客气了,城主此次前来正解了我盘龙宫燃眉之危,云素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见怪呢?”
第631章 魔女道歉,坐而论局
江晨听着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发现云素原来接人待物也很有一套,跟她「桃花刺客」的名头倒不太符合。
他看见宾主两方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也暗暗有些佩服。原本还担心云素会不适应这种场面的,看来她比自己要强得多了。
一阵寒暄后,云素和周灵玉相携进山,两支队伍汇为一处,气氛也变得热闹欢快起来。
“感激我吧。”曲宸瑜窜到江晨身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晨却立即听懂了她的意思,也明白自己该感谢她什么。那一夜要不是她煽风点火唆使蛊惑,自己大概永远没机会尝到不夜城主的滋味。
不过,那时的滋味,跟现在能够相提并论吗?
江晨摇了摇头,还没开口,又听曲宸瑜道:“另一个好消息是,她恢复到十八岁,也恢复了当初的完璧之身。”
在江晨诧异的注视下,她点了点头,“没错,你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一夜如果有任何遗憾的话,现在都来得及去弥补。怎么样?是不是口干舌燥,跃跃欲试了?”
这家伙……故意没有压低嗓音,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周围不少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江晨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
“我理解你。”曲宸瑜自顾自地点头,“对于很多人来说,光在她面前解衣,都是一件无法做到的事情。仙子不容亵渎嘛!”
她冷笑数声,“你不用勉强自己,我想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对她真的没有非分之想的话,现在正是退出的好时机。你再也不必因为那一夜而对她感到歉疚了!当年老天从她身上夺走的,现在全部还了回来。谁都不再欠她的!”
“……”江晨就算有兴趣跟她探讨这方面的话题,也绝不是在这种场合下。
“宸瑜,在跟江公子聊什么呢?”周灵玉回眸看过来一眼,笑问。
“聊你。”曲宸瑜理直气壮地回答。
江晨见云素也略带好奇地看了过来,忙扯了一下曲宸瑜的衣袖,道:“我在跟曲姑娘聊起老杨,不知道他和映琼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周城主知道吗?”
周灵玉一双明如秋波的凤目露出莞尔之色,道:“杨公子的事,伱还是去问映琼吧,我也不知详情。”
江晨倒是真的对杨落和周映琼的事情十分好奇,他不是很喜欢周映琼的性子,打心底里不看好这一对,但如果他们当真走到了一起,那他也无话可说。
他转头瞄了一眼,刚刚还和曲宸瑜走得很近的周映琼,这会儿却又躲远了,还故意装作没看见自己。
这可不符合她一贯的性子啊!依照她当初那种嚣张跋扈的脾气,应该狠狠一眼瞪回来才对……难道出发前杨落对她嘱咐了什么,让她对本少侠放尊重些?
“老杨这次怎么没一起过来?”江晨问旁边的曲宸瑜。
“老娘哪里知道!”曲宸瑜的回答莫名有些火气。
“你这是怎么了?”
“老娘……”曲宸瑜咬牙切齿,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面目略微有些狰狞。
她环顾了一眼周围,大概也意识到有些话题的确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提起,最后在江晨的肩膀上拍了拍,“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江晨诧异地看着她:“现在吗?”
“现在!”
“我们去后面吧!”
江晨朝旁边的仆从吩咐了一句,便带着曲宸瑜朝后走去。
坐在路边的玉白栏杆上,目送队伍渐渐行远了,他朝曲宸瑜点了一下头:“说吧。”
曲宸瑜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得向你道歉。”
“为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是我唆使灵玉引诱你。”这句话略微让江晨有些意外,倒不是惊讶,而是奇怪她怎么又旧话重提。“为的是拆散她和吕巨先,帮助她下定决心,不再心存侥幸。”
江晨点了点头:“你的计谋很成功。”
曲宸瑜拧紧了眉头,缓缓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把两个人都逼上了绝路,非生死不能收场。早知如此……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
她语声越来越低沉,却倏然抬头,盯在江晨脸上,沉声道:“另一件错事,就是把你也牵扯进来。你本来是无辜的,如果因此而陷了进去,那我——”
江晨不以为然地道:“你想太多了。我陷进去了吗?你也未免……”
“我本来也以为,以你惜花公子的眼光,当不至于会看得上一个韶华已去的女子。但今天见面的时候,我就一直注意着你的表情。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灵玉样貌如何?是不是把你惊艳到了?”曲宸瑜冷冷地道,“当年,就有一个人,号称是要做天下第一的男子汉大丈夫,在看灵玉的时候,眼神也跟你一模一样。”
“……那也只有第一眼的时候才会那样,你根本无需多虑。我当初第一眼看到孔雀大明王的时候,也对她的美色垂涎三尺呢!你家周城主也就跟孔雀大明王半斤八两,最多再强上那么一丢丢,还没到能扰动我佛心的程度。”
曲宸瑜却没有笑,面色凝重地道:“我已经亏欠了一个人,不想再亏欠另一个人了,你及早抽身吧!那一夜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灵玉不会记得,你也不会记得,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江晨道:“你特意把我叫到一边,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看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曲宸瑜怒道:“吕巨先就是为此而死,你难道还觉得这种事不值一提吗?”
江晨叹道:“你虽然自诩魔女,却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把这种事看得高过一切。对我来说,如果有人能助我刺杀浮屠教主,哪怕她丑若无盐,我也不介意跟她春风一度。我在周城主眼里大概也就是这样吧,我心里也清楚得很……我们只是志同道合,相互取暖罢了!”
曲宸瑜冷哼道:“就怕你说得明白,做不明白,最后落个跟吕巨先一样横死异乡的下场。”
江晨微微一笑:“你的提醒我已经收到了。日后再怎么样,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无关。这样你可满意?”
曲宸瑜以重重的一哼作为回答。
云素在辟尘阁为远道而来的贵客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盘龙宫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这场宴会,连多日不曾露面的三公子也抱病前来,同时跟来的还有他的弟弟八公子。
这一顿午宴丰盛至极。
菜乃稀世佳肴,酒乃琼浆玉液,宾主举杯笑谈,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双方的交流十分融洽,在云素和周灵玉有意的调节下,气氛无比热烈。
就连声名狼藉的惜花公子,在这种场合下也遭连番敬酒,多次被人表达了相逢恨晚的倾慕之情。
江晨本来还有些担心林曦过来搅局,喝得酒酣耳热之后将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在门外始终未见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的迹象,也算相安无事。
江晨忘了自己跟多少人喝了酒,说过什么话。并非他修为不济,而是实在懒得去费神回忆,无外乎就是人话鬼话各说了一通,反正遇到的都是擅长表演的高手。
等散了场,出了门,凉风一吹,醺然之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金风院的方向——
这么大的动静,林曦不可能不察,可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种寂然的平静愈发让江晨心中忐忑。强烈的愧疚感催促着他尽早回往金风院,去面对那双不知多么伤心失望的灵秀双眸。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要调整好心态,去见另一个人。
凌云居,不夜城一行人刚刚安顿下来,就听仆人通报惜花公子前来拜访的消息。
周灵玉并不意外,只对他的急迫微微有些奇怪。在她的预计中,他应该来得稍晚一些,至少等她洗个澡、歇歇脚、喘口气,待到日落黄昏后,再来秉烛夜谈,才算得上佳话。像这样火急火燎,难道他……
院外的江晨无聊地负手徘徊。
周灵玉所猜测的那些,他完全没有想过,只是因为无处可去,才径自来了这里。
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见到那双眼睛之后还能不能狠得下心肠计议后来之事,所以在回屋之前,一切都应该成为定局。
至于周灵玉是不是在沐浴、有没有梳妆,这些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小会儿之后,仆人请他入内,将他引到后花园的小径前,便行礼退去。
江晨独自沿小径走入,一路嗅着花香,心情逐渐放松。
待拐过一道弯,望见不远处的六角凉亭时,不由愣了一下。
周灵玉坐在凉亭中,背对着斜阳,汇集了天地间的灵秀,在江晨一眼望去的画卷中,所有鲜艳的花朵加起来都及不上她一人的光彩。
短暂的失神后,江晨加快了脚步,走进小亭,在周灵玉对面坐下。
四目相对,江晨有一种想要躲开的本能,他努力控制自己不移开视线。
并非周灵玉的境界在他之上,也非他畏惧周灵玉什么,而是单纯的一种对于“美”的敬慕。那种清丽高华、冷艳出尘之姿,就如正午的太阳,炫目而耀眼。
江晨端详她片刻,赞叹道:“真乃天人之姿,神仙风采。”
周灵玉弯了弯唇角,道:“从你惜花公子口中得到这样的赞美,想不骄傲都难。”
江晨道:“如果这样的容貌都不值得骄傲,全天下的女子都该以泪洗面了。”
周灵玉面带优雅笑意,道:“好了,这里没有别人,客套话不用多说,商量正事吧。首先我要问你,你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你未来的岳父过不去吗?”
“还没到‘过不去’的程度。”江晨肃整了面容,缓缓地道,“青冥殿主的格局是整个天下,我无意与他作对,只取一城作为根基,实乃万般无奈之选……”
“你的‘万般无奈’,在他眼里就是‘胆大妄为’。假如林姑娘一气之下离你而去,你有把握面对那位殿主的怒火吗?”
“没把握。”江晨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按在冰冷的石桌上,慢慢地道,“不过如果有四位仙圣的话,或许能让那位殿主的怒火稍减一些。”
“未必吧。”周灵玉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那位老殿主的境界,与我们的佛主老朋友只在伯仲之间,虽然在神通上稍微受到克制,但在面对我们这些三教之外的普通人的时候,其战力或许比佛主他老人家还要强上几分呢!区区四位初入门槛的大觉武圣,在他眼里可能还是有些不够看吧?”
“如果把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加起来的话,情况差不多是如此。但有个好消息就在于——我与他老人家交过一次手。”
“哦?”周灵玉眼神一动,“结果如何?”
“他老人家虽然能够在千万里之外轻易打败武圣,却受到三教心法的克制。”
“你会三教心法?”周灵玉看着他的眼神透出些许惊奇,但很快又被担忧所替代,“就算你一个人会,那也无济于事……”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蹙着眉沉声道,“青冥殿主并不知道这点?”
“不错。”江晨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点头道,“三教心法不是一年半载能有所成,我学到的也只是一点皮毛,但对于殿主他老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十分不划算的买卖——盘龙宫这点弹丸之地,实在不值得他老人家为此伤筋动骨。”
周灵玉微微颔首:“这倒也是个理由。”
“盘龙宫只是个小地方,跟不夜城都不能相比。四位仙圣已经足够让那位老殿主在动手之前仔细斟酌一番。何况,我也没有完全把他撇开,至少还分了一杯羹,这大概能够稍微平息一下他的怒火……”
周灵玉沉吟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青冥殿主的确对你有所忌惮的基础上。但另一件事,你也必须考虑清楚——青冥殿主并非孤家寡人!据我所知,他身边至少也有四位仙圣!仅从数量上来说,我们也完全处于下风……”
“不错。假如他带着青冥殿上下倾巢来攻,我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但仙圣之间的群体对决,结局也并不像‘太阳从东方升起’那么命中注定,万一中途有个曲折,折了一两个护教强者,那可真就是罪莫大焉!我想他老人家慈悲为怀,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第632章 玫瑰试剑,顺势提醒
“按常理讲,他不至于为我们几个晚辈兴师动众。但在很多时候,他老人家的心思都不能用常理去揣摩……”周灵玉五指叩在石桌上,一双明如秋波的凤目露出思索神色,视线有意无意地在江晨脸上打量。
江晨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也没说话,静静等待她的决定。
几息后,周灵玉眼波一凝,定在江晨脸上,道:“用你的剑说服我吧。”
“你要试我的剑?”江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心思太散所以很容易想歪了,但这种说法的确可能会有歧义,所以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手上的剑吗?”
那张秀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之色,周灵玉可能是没听懂,或者装作没听懂。
她微微含笑,明眸流灿,悠然道:“听说你近段时日已经晋升到武圣之境,我想亲眼见识一下你的剑法,然后再做决定。”
“现在?这里?”
江晨抬眼望去,只见那双晶莹的眸子里倒映着天边的红霞,如同稀世的艺术珍品,美丽且易碎。想要对这样一双眼睛出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感到为难。
周灵玉轻轻动了动肩膀,换了一个更为端正的姿势,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
江晨看了她几眼,起身走到凉亭外,从一簇簇花海波浪随意摘取了一朵,又慢慢踱着步子返回。
他观察了周灵玉几息,便伸手将花枝递去,那轻柔的动作不像是进攻,倒像是为爱慕之人献上了一朵鲜艳的玫瑰。
周灵玉的神情,却多出了几份凝重。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朵娇艳玫瑰的每一片花瓣,都夹带着凌厉无匹的剑气。如果贸然伸手去拿,纵然是她也免不了皮开肉绽的下场。
她微微含笑,目光似如月色,清冷无瑕。
芬芳的气息依稀可闻,但江晨递花过来的动作,却愈发缓慢了。
一片花瓣无声地裂开,半边残瓣脱离了枝干,飘到了半空中,还没有落下,就碎成了千万片粉屑,经风一吹,便彻底消失了痕迹。
江晨手中剩下的花瓣,也似乎在一瞬之后模糊了许多。
这并非错觉。以两人的眼力,都可以清晰地瞧见那些花瓣上的无数裂纹,一层又一层,一叠又一叠,不计千万道,若非江晨以剑气强行挟裹维持着形状,这朵玫瑰早已成为了风中的尘埃。但就算剑气再利,却也无法阻止这脆弱的花瓣由内而外的崩解。
「红尘劫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防不胜防。
花朵边缘开始有细小的粉屑飘飞,如同披了一层莹光,颇有梦幻般的朦胧美感。
江晨的动作则愈发缓慢迟滞,每前进一分,都得花费之前好几倍的力气。
不过,他的姿势虽然有些吃力,却始终不曾停止。
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之后,那朵玫瑰终于递到了周灵玉面前。
花瓣附着凌厉的剑气,几乎就要贴上她的鼻尖。
这时候,江晨手指一松,瞬间犹如时空塌陷,虚实倒转,娇艳的花瓣层层崩解,层层消散,像是戳破了一个泡影,有一种美梦幻灭之感。
空气中残留着沁人的花香,超乎寻常的浓郁,或许就是那朵玫瑰用生命换来的证明。
周灵玉深吸了一口香气,温雅一笑,曼声道:“就快要赢了,怎么半途而废?”
江晨坐下来,看着她风华绝代的脸,亦露出微笑:“这般完美无缺的稀世珍宝,哪怕只沾上了一点污迹,都会让人心疼。”
周灵玉勾起唇角,道:“比起你的剑来,再是稀世的珍宝,也算不了什么。”
“你也觉得我剑法不错?”
“绝妙。”周灵玉赞赏中带着咏叹的语调,让这简短的两个字显得格外真诚。
江晨嘿嘿低笑,不掩面上得色,道:“只要能入你的眼,我这一朵花也不算白送。”
“伱的花儿还是留给林姑娘吧。”周灵玉手指轻划着光滑的下巴,思路已转向别处,“青冥殿来了这么多天,还没与盘龙宫的意见达成一致吗?”
“我也不清楚详情,听说不是很顺利。”
周灵玉点了点头:“若是这样,那么云老宫主便有不得不遭逢意外的理由了。”
她说得平淡,但江晨却听出弦外之音,心中着实一惊,皱眉道:“你觉得跟青冥殿有关系?”
周灵玉微笑不语,态度显然易见。
但江晨心头却暗生不忿,心道我人在盘龙宫,亲自看过了现场,又与多位相关人士交谈,最后才确定了凶手的身份。而你远隔千里,对凶案经过一无所知,只凭一两句猜测,就将这黑锅扣在了青冥殿头上,未免过于武断了吧?
江晨缓缓收敛了笑容,身子前倾了几分,盯着她道:“你有什么依据?”
周灵玉不慌不忙地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就一定跟青冥殿有关系呢?”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周灵玉和缓地道,“你已经看过现场了吧,能够猜出凶手是谁吗?”
“是白鬼愁!他被沈月阳收买,行刺的路线图也是姓沈的提供……”
“你跟白鬼愁打过几次交道吧?”
“三次。”江晨沉声道,“白鬼愁这个人,诡计多端,残忍嗜杀,偏激疯狂!他干出这种事情来,我一点也不奇怪!”
“那沈月阳呢,你跟他熟识吗?”
“不算很熟,打过三四回交道。”
“那么,沈月阳跟白鬼愁很熟吗?”
江晨的眼神骤然一闪:“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想雇白鬼愁去杀一个人,你有多少把握让他答应?”
江晨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光是第一步——怎么找到他,就很让人头疼。”
周灵玉颔首道:“据我所知,白鬼愁拿到杀皇法身后,便在江湖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已经死在沈凌峰剑下,有人说他正躲避风雨楼的追杀,还有人说他藏在某处山林闭关修炼……不管是哪种,沈月阳想要找到他,都不是件易事。”
她言外之意并不难猜,江晨立即领会:“你是说,有人牵头把他们撮合到了一起?”
“我仅仅是指出了一种可能。”周灵玉伸出一根纤指按在石桌上,平静的表情此时看起来神秘莫测,“再想一下,云老宫主仙逝后,如果你没有寄信给我的话,剩下的局面对谁最有利呢?”
江晨无须思索就明白了她言外所指,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听你这么一说,青冥殿的确很难摆脱嫌疑。”
“你也不用太过介怀,以殿主他老人家的智谋,或许连林姑娘也蒙在鼓里。甚至连青冥殿中的绝大部分高层,都未必知晓此事。”周灵玉徐徐道,“因为暗杀云老宫主本就不是一件大费周章的事情,只需牵一牵线,将两个互相需要的人凑到一起,接下来发生什么,就都顺理成章了。”
“不错,这的确是件十分轻易的事情。”江晨的神情这时已恢复如常,淡淡地道,“仔细算算,跟北丰丹逃出去的时间正好也对得上。”
周灵玉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也许并不是他。听说这位「极冰玄雨」与白鬼愁相交莫逆,大概不会忍心看到好友冒着被三位武圣围攻的危险独自进山……”
“错了。”江晨打断她道,“对于那种疯子来说,就算天剑下凡到盘龙宫,他也一样会来!”
周灵玉见他说得笃定,也跟随附和道:“你跟他打过多次交道,了解比我深。这样看来,可能真与北丰丹有关。”
江晨脸上一片沉凝的冷意,肃声道:“那天他在逃亡的路上跟妖后发生过争执,那时候可能就已经心生杀意,可惜我追杀他的时候被几个蠢货阻扰,最后让他跑脱了。”
周灵玉凤眸中秋波一漾,道:“你跟他交过手了?感觉如何?”
“很厉害,但我能杀他。”
周灵玉幽幽一叹:“排行榜上的名次,果然做不了准。”
江晨面色古怪地瞄了她一眼,道:“你还对当年《群芳谱》落榜一事耿耿于怀吗?”
“没有。”周灵玉断然否认,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得太冷硬了些,柔和地笑了笑,道,“我的心结已经解开,当年的事,都让它随风去吧。”
江晨看着她的脸,那笑容清浅秀雅,却仍然耀人双目,美丽得让人感觉到距离。
他轻呼一口气,叹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吕巨先愿意为你去死了。”
周灵玉柳眉微蹙一下,继而舒展开来,淡然笑道:“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那就说说未来吧。可以想见的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拜倒在你裙下,像柳公子、老杜他们,的确有先见之明,可惜却未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很难再有机会了,可怜可怜!”
周灵玉不动声色地道:“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
“我本来就是在夸你。”
恰逢一阵山风吹来,凉亭边花叶簌簌,周灵玉端坐不动,道袍翻卷,不类凡俗。
江晨一时看得挪不开视线。
却不知在周灵玉眼里,这位惜花公子又何尝不是在猎猎风涛中似如要乘风而去?他这般飘逸出尘的气度风范,也不在任何人之下,若是早生十年,出现在第一届英杰盛会上,定然能稳居榜首,让天下少年黯然失色,出尽风头。
花园中的灿烂馨香此时皆成背景。两人凝眸对视,江晨望着那双明媚灵动的凤眸,听着对方若有若无的呼吸,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周灵玉看在眼里,唇角笑纹扩散开来,漾满整个清丽的脸庞。
她轻声问:“你最近佛经看得怎样?”
江晨听出了她语中暗指,顿如有一盆冷水将心中火焰浇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俗务缠身,整日焦头烂额,实在无暇去研读佛家经典。”
“那一定也没有时间去‘消愁’了吧?”周灵玉笑弯了眼睛。
江晨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周灵玉劝自己“少纵情,有所节制”的时候,自己的回答是“诸事不顺,所以借此消愁”。
这丫头,还记得拿这句话来嘲笑我?
江晨板起了脸,道:“整天脚不沾地,哪里抽得开身。”
周灵玉偏过头去,嘴角笑意盛绽:“林姑娘安姑娘等不到你拨冗临幸,岂不会很失望?”
江晨听得气恼,但又碍于是自己先嘲讽她的,只得强忍下来。
他轻咳一声,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周灵玉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嘴唇,将面容恢复成正经模样,道:“云姑娘近期打算对青冥殿动手吗?”
江晨心里一震,想起云素前夜与自己的交谈,她跟自己说了沈月阳和白鬼愁,却没有半句提及青冥殿!是她没有想到,还是故意对自己隐瞒……
周灵玉星眸低缬,瞥了江晨一下,轻声说道:“云姑娘没有跟你谈这个吗?”
江晨眼眸中光芒明灭闪烁,脑中更是急转,霎时间数十种可能便从他心头流过。其中最坏的那种可能让他手脚俱凉,几乎无法维持端正的坐姿。
瞥见他脸上神情变化,周灵玉便知晓了答案,不无感慨地道:“云姑娘不会想不到这点,她忍辱负重,应该是不想让你为难吧。”
江晨深吸一口气,面色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张清艳的脸庞,道:“多谢你的提醒了。我离她这么近,竟然没有想到……”
周灵玉微微一笑:“女子的心思本来就细腻一些,想得更加周全一些,你不必介怀。”
江晨心想这何止是细腻,她人在不夜城,却将数千里外的盘龙宫形势剥析得丝丝入扣,甚至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明了透彻。这份洞察入微、通悉人情的本事,绝非自己一时半刻能够企及的。
也许我将她请来盘龙宫,是做错了?到头来会不会引狼入室?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他压了下去。他伸出一只手掌覆在冰凉的石桌上,感受那冷意与心头燥火的交融,眼望着周灵玉,沉声道:“你放心,如果她真有这种想法,我一定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
周灵玉悠然颔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相信以云姑娘的聪慧,一定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江晨点了点头。
至于十年之后,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是个问题,那两人的争斗大概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了……
第633章 惊悸之影
两人各自低头沉默了片刻,周灵玉道:“原本两家结盟变成三家会盟,涉及到各个方面的变化,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江晨道:“给盘龙宫多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吧。”
“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你……担心我反客为主么?”周灵玉幽幽一叹,缩回手掌,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其实大可不必。对我而言,只需要知道盘龙宫将来会有一天与我并肩对抗浮屠,这就足够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不知不觉,斜阳西下,月上柳梢。
月色在石桌上镀了一层如玉般的光泽,清凉的风携着花香吹过,本是良辰好景,却无人有心细赏。
聊完那么多烦恼事,江晨身心俱疲,就连近在咫尺的绝世美人也无暇多看,起身告辞时,听见周灵玉最后劝了一句:“三家会盟的消息,林姑娘可能猝不及防,你要多劝劝她。虽然你俗务繁多,但也要抽空读读佛经,不要总留林姑娘一人独守空房……”
“我知道了。”江晨头痛地摆摆手,带着一身烦恼,几乎是逃跑般地迈出了凉亭。
周灵玉目送他在花海波浪渐行渐远。
最后转角之时,江晨停了一下,回首问道:“你对佛家典籍熟悉吗?”
“略懂一点。”
“什么时候咱们交流切磋一下?”
“太危险了。”周灵玉含着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次,我还没有想好。”
“咱们只聊佛经,不聊其他……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周灵玉只是微笑摇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我从孔雀大明王那儿学了很多东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算了,哪天你回心转意了,我再讲给伱听吧!”
回到金风院的时候,西厢的灯已经灭了。
江晨虽然很想回房就寝倒头睡到天亮,但看了看那边阴暗寂寥的景色,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覆水难收,无法回头,但不管结局如何,他终究要给林曦一个交代。
明媚的月色投在宫墙楼阁上,被檐牙砖瓦分割成明暗错落的斑纹,映着影影绰绰的西厢,显出几分凄迷诡谲的韵味。
江晨走过石桥,转过回廊,迈入那片盘盘囷囷的楼阁中,并不欲惊动他人,但也没有刻意遮掩形迹。他来到这里,光明正大,不需向任何人隐瞒什么。
西厢将睡未睡,暗处几缕呼吸似有似无。江晨轻缓的脚步没有惊起波澜。
行过歌台时,他随意往木柱后瞥了一眼,看见了黑暗中的一双眼睛,淡漠无情,不似生人,但对他而言,也只是看门护院一类的存在。他略微点头,继续踱步,又察觉了几道类似的气息。
不过,当走到一棵梧桐树下的时候,他蓦然停步,转头望去,只觉树旁那道身影给他的感觉与前几人截然不同!
那背影好像似曾相识?
江晨脑中还在思索这种印象的来历,同时已察觉到淡淡的不谐之感,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虽然似乎没有恶意,但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心念一转,下一个瞬间,他身形出现在那人影的近处,气息微微一张,含而未吐,将那人气机牢牢锁定。只要对方有半点异动,他就能暴起出手,令其沦陷于星云剑气的狂涛之下!
奇怪的是,那人应该已经察觉到他的靠近,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甚至还背对着他,直到江晨的手快要拍到他肩膀上的时候,他才稍微侧了一下脸,脸上似有一团光晕在游动。
这时候,江晨也闻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茉莉清香,他眼神不禁茫然了一下,手上放慢了动作,眼看着身前之人全身在被一团光斑漫过之后,像是撕下了一层伪装,显露出另一副熟悉的容貌。
“素素?”
月光下那精致的容颜、幽魅的眼神、含着淡淡讥诮笑意的嘴角,不是云素又是谁?
江晨拍出去的手掌最终还是落到了云素肩头,只是原本蕴含着的怒海潜蛟之力已变得柔缓。
“你怎么——”
“嘘。”云素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让他们发现,我麻烦就大了。”
江晨也跟着环顾一眼四周,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他心中略为一缓,但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眉头又渐渐锁紧。
不独独是那个背影,他还记得自己惊鸿一瞥的那张侧脸,貌似像极了自己的面容?……
她假扮成我的模样,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江晨心中骤然一悸,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那条老狗打盹儿。”云素迎上他的视线,坦然答道。
“然后呢?”江晨的心脏坠向惶恐的深渊,勉强维持着声线不变调。
“然后当然是走进去,与林小姐共度良宵。”云素露出天真又妖媚的笑容。
听着她亲口坦陈,江晨背脊一股凉意腾起,整个头皮都有点发麻。
他抽回右手,踉跄后退两步,用左手握住右掌,手腕不自觉地颤抖。看着云素,脑浆涌动,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看你紧张成这样,难道以为我要杀她?”云素眨了一下眼睛,嘴角一丝笑意扩散开来,“晨哥哥,你误会了,我想杀她,有的是机会,何必在这种时候冒险?”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江晨在经历过一阵长久的窒息之后,终于找到了喘气的时机。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云素的手腕:“你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云素笑着道。
“你可千万不要铸成大错……”
“怎么会呢?”云素另一只手掌竖起来,在身前轻轻摇动,语气温柔地道,“晨哥哥,我答应过你的事情,难道会反悔吗?”
江晨又看了她半晌,辨认她不是在撒谎,才慢慢从血脉凝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恍觉背后已浸湿一大片。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温顺的少女,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你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替你安慰一下林姑娘呀!你这么久不理她,她心中的幽怨不知道有多深厚了,你又叫来了一个周灵玉!我要是她呀,今晚如果等不到你,就拿根绳子吊死算了!”
江晨揉了揉眉心,从如麻的杂念中寻找一缕头绪,半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问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青冥殿的公主要是想不开了,难道我盘龙宫会好过么?”云素慢悠悠地道,“你要是在周灵玉那儿一夜不回,公主殿下迁怒下来,我盘龙宫又该找谁喊冤?身为盘龙宫之主,我当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好亲自来走动走动喽……”
江晨望着那对扑闪的明眸,憋了好半晌,才说出两个字:“荒谬!”
“再荒谬的事,我也不是不能做。”云素摇了摇头,笑容中多了几分自嘲之色,“既然你自己来了,那也省了我一番工夫。她应该还没睡着,你快去吧。”
她的左手在江晨手掌上轻轻一搭,江晨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她手腕已经很久了,而且情急之下用力还不小。
看着那白皙纤柔的手腕上几道明显的指痕,他十分过意不去,开口想要道歉,却见云素摆了摆手:“别愣着了,快去吧。”
江晨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自己在这里停了这么久,很可能会引起屠叔等人的好奇心。
他向云素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梧桐树的阴影,在月光下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咳嗽一声,走向林曦的寝房。
林曦果然没睡。
依旧是宽松的白色睡袍,半卧在床头,就着烛光翻书。
听到外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视线仍停留在纤指按住的那一页。
江晨走到床边的藤椅上坐下,注视着她在烛光中忽明忽暗的眼睫毛,没有说话。
隔了半晌,林曦手指翻过一页,“哗啦”的翻书声在静默之中显得格外响亮,但也很快消退。
待一层层静默的范围即将重新覆盖房间之时,林曦幽幽一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你总算来了,应该有很多话对我说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江晨却从中听出她隐有情绪崩溃的征兆。
“很多话,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不如先从周城主开始说吧。”林曦的视线仍在书册上,晶亮的眼眸中却分明蒙上了层水雾,“‘箫鼓荒烟蹉一念,寸寸青丝愁华年。碧云回梦倾国色,尽凉高枕笑游仙。’……她已恢复本来面貌,你跟她应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吧?”
江晨的心情一紧一放,说不出是虚脱又或是麻木,可他的表情却维持着平静:“我和她本就相识,算不上一见如故。这次约她来,是想与她一并商量结盟之事……”
林曦摆了摆手,慢慢将书册放下,烛光下的眼眸半边幽暗半边璀璨。
“我已经知晓她的来意。想与你说的,是另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对你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但对我而言……”
“阿曦,不要这么说。”
“那我该怎么说?”林曦努力保持着神情的自然,但睫毛眨动间,一滴泪珠滚落到冰玉的脸颊上,眼看着就要滑到脖腮,江晨几乎本能地伸出手掌,但她却已先一步抬手将其拭去。“那一次,是不是因为这滴眼泪惹出了你的怜悯,勾起了你的心魔?如果这样,那我宁愿一个人擦拭,也不想忍受如此的煎熬!”
“阿曦!”江晨再无法安然坐在藤椅上,他起身爬上榻,握住了林曦的手掌。
林曦虽没有抗拒他的行为,但嘴角却带着冷笑,另一只手靠在额头上说道:“云姑娘也来过这边吧?你身上有梧桐树和她的香味。她是不是也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江晨手指霍然一僵,眼神直勾勾盯过去道:“你猜到她会来?”
林曦反将他右掌握紧,低眉一笑,曼声道:“不管她来不来,我都随时恭候大驾。”
第634章 诛心决心
江晨心里打了个寒颤,一阵庆幸和后怕。
如果假冒自己的云素,遇到了准备万全的林曦,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面?这一夜,或许自己只要再来迟片刻,就能亲眼目睹那个可怕的结果……
林曦也感受到他心情的沉重,捏了捏他的手掌,道:“不必担心,我会把握分寸。不过,你最好还是把她看紧一点……”
话说了半截,她忽然定住,末了,又摇了摇头:“也说不准,或许她会笑到最后。”
“说什么傻话……”
“傻话吗?”林曦轻轻一笑,兼有自嘲和不屑,“以前可能是傻话,现在谁说得准呢?”
江晨无言之中,又听她叹息道:“同样一张脸,当初看起来那么熟悉亲切,现在隔我这么近,却觉得很模糊,怎么都看不透。”
她咬着下唇,目光直勾勾地盯过来,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和诡异,直看得江晨坐立不安,方咬牙道:“我说要把这盘龙宫送你,你一口回绝,转头却找人从我手中抢夺——为什么?是觉得我手里的东西脏,污了你的清白么?”
江晨抵受不住她的目光,不得不开口:“你我都不是孤家寡人,盘龙宫也不是说送就送。”
“是了,在那么多红颜知己面前,你当然要顾及一下颜面,不能吃嗟来之食。”林曦冷笑,声腔微微颤抖,眼角又一滴泪珠滑下,“白送上门的东西,当然不值得珍惜。就像当初的我,要是没有抛下矜持,也能维持最起码的尊严,不至于在你眼里如此轻贱。或许多年以后,还能赚得你一声叹息呢!”
“伱别这么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嗓音骤然提高,然而在即将崩溃的瞬间,却又倔强地强按住奔涌上来的情绪,几个吐息后,林曦抚平了颤抖的声调,低弱地道,“我已经学会了用铠甲保护自己,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是我自作聪明,以为倒持太阿就可以让人感动。这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啊,比所有的神兵利刃都更要命……”
江晨定定地看着她,也在此刻意识到,自己将失去某种宝贵的东西,或许永远也无法挽回。
“我一直在努力去容忍别人,可惜,却没有人愿意容忍我……”林曦吸了一下鼻子,在这一刻,她真的控制不住潸然而下的泪水,“既然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结果的话,为何不抛弃这天真的愿望?从今往后,青冥圣女和惜花公子各走各路……”
“阿曦!你先别急!”
林曦没有理会江晨的呼唤,她的手撑在床头,支起身子,仰着脸,闭了闭眼,任由泪珠从两颊滑落:“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不会再是你的绊脚石。今晚的这场诀别,就当是……”
语声忽然中止,因为江晨搂住了她的肩膀。
“阿曦,你听我说。”
林曦听见剧烈的心跳声,这又让她心中一酸,不忍迎对江晨的目光,垂头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一定很怨恨我,每次都这么软弱怯懦,让你失望透顶……”江晨脸色十分惨淡难看。
林曦似乎对他此刻心情感同身受,慢慢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
“我明白的。”林曦红着眼睛,幽幽一叹,“但既然各自决心已定,你也不必浪费口舌了吧。最后一晚……要跟我好好告别吗?”
“今晚……”江晨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他微微别开目光,林曦也始终垂着眼眸,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
此时此景,何等难言。林曦在等着他的回答,可他又如何能启口?眼看着漫长难熬的沉默仿佛没有尽头,林曦还是主动开启话端:
“算了,虽然很怀念,但也不难为你了。”
她的语气似乎恢复了轻松淡然,可江晨分明听到了尾音勾连着一阵绵绵细雨,是那么幽怨悲伤。再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中,正有一丝黯然游移流动,渐渐扩散开来。
江晨体悟到了什么,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林曦幅度微小地点点头:“你每一句话,我都认真听着。‘马阴藏相’这个词,你虽然只说了一遍,我却记得很清楚,再翻阅了一些典籍,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看书?”
“我想找到它的解法。”林曦垂着眼睑,“你不喜佛法,一定是被人强行灌注这境界,身不由己。要想破除这境界,要么自废修为,要么重修佛法,以你的聪慧,只要能放下偏执静心钻研,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掌控自如。可惜,我大概是没机会见证这一刻了……”
她始终没有抬头。即便在这时候,她仍不忍心见到他狼狈失落的模样。但在这一刻,她真的想哭。
就算再怎么做足准备,真当到了这一刻,也觉得难以承受。何况,她是真的以为能够情系他一生,无憾无悔。
江晨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庞,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堵住,眼前那张美丽的面容,也在湿润中模糊起来。
他总算明白云素所说的那句话:她从这里得到的欢乐有多少,此刻的心痛就有多少。
沉默了良久,他缓缓道:“那么你也应该明白,这些天我不找你的缘由。”
“嗯。”
“因为这个,促使你最后下定了决心吗?”
“与这无关。”
“那前几天……”
“好了!既然你非要听,那我告诉你,是又怎样?”林曦应了几回后,终于还是受不了这质疑中的偏见,情绪骤然爆发出来,“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一天到晚只想着跟你好!那你倒是行行好,施舍一点雨露给我,不要摆狗屁架子行不行?就算你有苦衷,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反而要跟姓云的串通起来一起骗我?我知道你烦闷,你不敢面对我,我不是不能装糊涂,可你为什么又跟姓云的打得火热?是因为她不谙人事,所以你觉得她能被你骗一辈子吗?”
激愤的语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但林曦周围一向有蜃珠守护,也不虞他人知晓。
林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中委屈却没有因此而一扫而清,反而越觉得气苦。
“我不是不能等,可你越来越过分,根本就是故意跟我为难!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没有这种事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江晨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吐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
“这时候你还想干嘛?”林曦一开始愣了会儿,回过神来,怒嗔道,“是不是跟那个姓云的一样,也想用幻术对付我?”
“不是!”
“休想!”林曦挣扎着,几乎要跳起来,“我不吃那套——”
她手脚用力,简直快跟江晨厮打起来,但挣扎几下之后,她忽然感受到了异样,眼睛一下眯起:“这是什么……幻术?”
江晨反问:“幻术能瞒得过你眼睛吗?”
林曦本来还想说什么,嘴唇忽然被封住。
第635章 罪大恶极
满头青丝铺散,林曦眯着眼睛感悟了一会儿,她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仿佛被引入到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他人隔绝,遗世独立,只为她而存的理想乡。
这似乎也是一种修行。
她想象自己正漂浮在海浪上,随波而动,上下沉浮。
这些日子来的所有埋怨、憎恨、焦虑、不安,都随着那海浪的潮流,被冲刷得烟消云散。
海上渐渐不再是平静的模样。
洪波骤涌,暗流湍急,她无法再慵懒而随意地休憩,身不由己地被巨浪席卷而上,再轰然落下。
强烈的落差令她头晕目眩。
如同天崩地坼,狂风怒浪席卷人间。
林曦像所有落水者一般,慌乱地抓紧了周围一切可抓的浮木,伴着连声惊叫,感觉到自己被推上了万丈高空,又狠狠摔落。
良久,风浪平息。
林曦也累得够呛,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林曦半睡半醒间,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吃力地睁开眼睛去看江晨。
“你已经参悟了境界,能够对马阴藏相控制自如了?”
江晨的身形在她朦胧的眼神中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他在摇头。
“这些天诸事缠身,哪有空去翻那些佛经。”
“可是你怎么又能……”林曦脸上残留着红色余晕,剩下半截话说不出口。
江晨像是笑了一下:“为了你,这半佛之身不要也罢。”
林曦怔了怔:“那我岂不成了魔波旬的女儿,毁了你的清修?”
“所以你这魔女可知罪大恶极?”
“呸!”林曦伸脚踢了他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不可说。”
林曦又抬腿要踢,却被江晨一下抓住。
林曦挣了一下,没挣脱,脸上愈发泛红。
无声之中,两人享受着这阵温柔的宁谧。
过了一会儿,林曦从背后靠近,用一种柔媚得要滴出水来的嗓音说出了令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那两个字:
“还要……”
江晨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会耽误我清修的。”
林曦双颊绯红,咬着唇道:“我是魔女,就是要坏你的佛法。”
书卷被随意扫下床,烛光不知不觉熄灭。
……
这一夜,江晨又累又痛,睡得不是很死。
半睡半醒之间,仿佛看到林曦托着腮看着他,眼睛如黑夜里的明珠,内中情感闪烁不定。
忽而又好像看到了云素,正靠在墙角冷冷看着自己,这情景无比可怕,但偏偏无法醒来。
他似乎失去了对身躯的感应,想抬头却动弹不得,迷迷糊糊间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最后轰然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一抹明媚的阳光把江晨从黑暗中唤醒。
他睁开眼睛,发觉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而旁边的林曦也早已穿戴完毕,正坐在床头,左手拿着书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瞧去,终于确认坐在床头的那女子不是林曦,而是一脸吊儿郎当的曲宸瑜。
“你怎么在这儿?”江晨的脸顿时黑下来。
曲宸瑜挪开书册,眼皮一翻:“不欢迎我?”
“伱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回避吗?”
曲宸瑜嗤地一笑:“林小姐早都走了,你也肯定累成了一滩烂泥,有什么好回避的?”
“你这蠢女子!知不知道潜龙在渊也是很可怕的?”
“我知道至少有三个女人在等你龙跃于渊,你还是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对付她们吧。”
江晨穿好鞋袜,披上外衣,一转头瞥见她手上的书册,道:“你怎么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周灵玉没教你作客之礼吗?”
“哼哼,我们不夜城可没那么多规矩!没有哪个地方我去不得,没有什么东西我碰不得……”
“这里不是不夜城,你也不是这里的城主,所以最好还是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万一哪天撞到了铁板……”
江晨一边说着,一边要推开门的时候,忽然听见曲宸瑜叫道:“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那还能怎样?”江晨嘴上虽这么说,但一回头瞧见她极力忍着笑的样子,还是往后挪了几步,对着墙边的一面大铜镜张望了几眼,立即就发现了她发笑的缘由。
——脸颊,脖子,嘴角,额头,都留着明显的唇印。要是就这么走出去,保准惜花公子的名声又要更上一层楼。
江晨抽了抽嘴角,一屁股坐回床上,伸臂拿掉曲宸瑜手上的书卷,道:“去,给我打一桶水来。”
曲宸瑜杏目一瞪:“姑奶奶可是不夜城未来的城主——”
“别做白日梦了,周灵玉现在活蹦乱跳的,你离城主远着呢,快去打水!”
江晨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整理衣衫,清洗痕迹,直到对着铜镜再看不出什么异样了,才长舒一口气,甩了甩手臂,捏着肩膀走出门外。
阳光很艳,山色很美。
曲宸瑜跟在他后面,观察了片刻,道:“右脚力浅。”
江晨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曲宸瑜补充道:“应该是朝右半侧着身,一只手抓着你肩膀——”
“你不去明镜司当捕快真的可惜了!”
“不可惜,当个明察秋毫的城主也不算浪费。”
“呵呵,你还对城主的位子念念不忘呢?”江晨说到这里,转目狐疑地看着她,“你今天的心情好些很不错啊!周灵玉找你聊天了?”
曲宸瑜扬起眉毛,虽然没有答话,但脸上淡淡的笑意却分明是承认了。
“你俩和好了?她打算让你做下一任城主?”江晨继续问。
曲宸瑜满脸的得意快要按捺不住,却强忍着笑,矜持地点了点头:“她已经正式向我赔礼道歉,我也就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大发慈悲不跟她计较了。”
“那吕巨先的仇呢,就这么算了?你不是深爱他很多年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曲宸瑜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恼怒起来,重重地跺了跺脚,“讨厌!实在太讨厌!明明知道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还非要拿出来重提!你见不得我跟灵玉和好吗?”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嘛……好了好了,不提就不提嘛,陈年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江晨心想你昨天还一脸严肃地规劝我和周灵玉保持距离,一转眼就自个儿跑去破镜重圆了,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你说的‘城主’又是怎么回事?这位子她至少还能坐一百年吧?难道近期打算让位给你?”
第636章 惊艳双娇
一提起这个,曲宸瑜顿时满面春风:“她可没想过要坐一百年,到时候人老珠黄了,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些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享受几十年清福……”
江晨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想嫁给谁?”
曲宸瑜斜睨他一眼,嘴角一勾:“你猜!”
江晨道:“是柳公子?”
曲宸瑜笑吟吟地道:“为什么不猜你自己呢?”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江晨笑着摇摇头,“我给不了她什么幸福,跟着我只会担惊受怕,只有柳家那种权倾天下的大世家,才能庇佑住不夜城。”
“是啊,难得你有自知之明。你虽然很厉害,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翘楚,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在巨大的权势面前也会显得很渺小。灵玉如果跟着你,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江晨本来有试探她口风的意思,见她没有否认,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当然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但他也知道,周灵玉本来也不是自己的私有物,自己没资格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所以很快压下那缕暗中作祟的负面情绪,神情一正,道:“她出嫁之后,就把不夜城交给你打理?那么浮屠教的事呢,她准备抽身退出吗?”
“当然不会。”曲宸瑜抱臂笑道,“覆灭浮屠教是她一生的志向,不管在不在不夜城,她都不会放弃的。”
“这么说来,她还真是个志向高远、坚韧不拔的奇女子……”
曲宸瑜傲然道:“要不是看着她还有这点心气,老娘也不会这么快就原谅她。”
江晨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她打算什么时候传位给你?”
曲宸瑜却在这时装起傻来:“传位?什么传位?”
“她嫁入柳家之前,不应该先把城主的位置传给你吗?”
“我有说她要嫁入柳家吗?”曲宸瑜睁大眼睛,一脸无辜,“事关灵玉的名节,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不嫁人了?那咱们刚才聊了那么多,究竟聊什么来着?”
“伱都不记得了,我怎么记得?”曲宸瑜笑嘻嘻地眨眨眼,“你每天说那么多话,难道每一句都要记住吗?”
江晨咧了咧嘴角:“看来你还是不想让我死心是吧……”
“什么?”曲宸瑜竖起耳朵,显出十分在意的模样,“你还不死心?”
江晨见她突然做出这种如临大敌的姿态,不由一笑。也在此刻,他望见了前方走来的一行人,便放慢了脚步。
不仅仅是脚步,就连他的呼吸,也跟着轻缓了许多。
林曦和周灵玉并肩行来。
江晨在看到她们的时候,大脑有过刹那的失神。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两位《群芳谱》榜首同处一地的情景——那果然是一幅让人说不出话来、也挪不开目光的图卷!
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那么江晨此刻的感觉就是——他仿佛看到太阳和月亮同时高悬在天空中,交相辉映,惊艳众生。
周灵玉的美,是那种卓然不凡、冷艳出尘、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美。正如天空中只有一个太阳,烈日当空之时,任何星辰都会黯然失色,再是被众口称赞的美女,在她面前都会被忽略为单薄的背景。
这份美丽如此耀眼炫目,普天之下,恐怕都很难找到一位画师,能捕捉到她的一丝神韵。
所以当年的《群芳谱》上,周灵玉独占鳌头,天下人心悦诚服,没有半点异议。
反倒是林曦,刚开始被排为《群芳谱》榜首时,是有过很多争论的。
很多人觉得,这位林家的大小姐固然清丽可人,但对其他人也没有绝对的压倒性优势,排在第二第三的两位就不比她逊色多少。不少声音都在说,她是凭借着尊贵的身份,才勉强胜过了其他人半筹,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这一届《群芳谱》前三其实不相上下”是坊间流传很广的一种说法。
甚至就连江晨,在昨天见到恢复容貌的周灵玉之后,也隐隐有种印象,潜意识里觉得林曦应该要比周灵玉稍逊半筹——直到这一刻,他亲眼看到两人并肩走来,才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即便在周灵玉面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忽略林曦!
林曦的那种美,是可与任何人和谐相处的美,有她在的地方,都构成了一幅美妙隽永的画卷,所有人都能尽情展现自己的美丽——而当周灵玉也进入这幅画卷之后,画中的意象就变了。除了林曦之外,其他人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边缘景致。唯独只有林曦,在周灵玉的映照下,气质却仿佛产生了些许变化,不再局限于人间,也多出了几分高远出尘的韵味。
林曦的温雅柔和,周灵玉的惊艳耀目,两种矛盾的气质糅杂在一起,共同构造出了一幅难以言说的图画。
一半柔媚,一半璀璨。
江晨体会到了这种矛盾之感,忍不住想:如果现在有一位书画圣手在此,到底是能借助林曦的柔和画出周灵玉的身姿,还是在周灵玉的影响下,连林曦的容貌也画不出来了呢?
如果非要决出两人的高下的话,这应该算是一种办法吧?
曲宸瑜大概也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呆了一小会儿,但她毕竟是女人,沉迷的时间比较短,很快清醒过来,伸手在江晨眼前挥了挥,道:“眼珠子快要跳出来了!亏你还号称惜花公子!”
江晨干咳了一声:“最近视力下降,看东西看不清楚,所以眼睛要瞪大一点。”
曲宸瑜递过来一块手帕,道:“借你擦口水。”
江晨差点就下意识地接住了,还好及时醒悟,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老子哪有流口水!”
“擦擦鼻血吧。”
“滚犊子!”
这时对面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近处,听见曲宸瑜两人戏谑的言谈,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
“吃饭了吗?”林曦问。
“没呢。你们吃过了?”
“吃过了,十分美味的宴席。”林曦看着江晨,嘴角轻轻地掀起,“你快去吧,云姑娘应该为你留了一点。”
江晨连咳两声,避开这个话题:“看你心情不错,谈得还顺利吧?”
“糟糕透了。我心情好可不是因为这个。”林曦眨一下眼睛,“不过对于云姑娘来说,应该算是势如破竹的胜利吧。有周城主给她撑腰,她可以一鼓作气。至于我嘛,只能做好回去挨骂的打算了。”
江晨也不敢在这个话题多问,转而瞧向周灵玉道:“周城主怎么也上山来了,是要去山顶上看风景吗?”
周灵玉在旁边听了有一会儿,闻言微笑道:“打算去笑然亭看看,所以就跟林小姐一道过来了。”
“兴致不错嘛,不过笑然亭好像没什么好看的吧?”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那好吧,祝你玩得开心。”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两人的交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然而在眼神交汇的时候,江晨却分明察觉到周灵玉眼眸中传来一缕特殊的神念——那是一种淡淡的歉疚,通过她精深的修为,准确地传递给过来,不多不少,分寸刚好。
她……是在道歉?
江晨对于这一信息感到莫名其妙。好端端,她向我道什么歉?
对于周灵玉这样的高手而言,“眼睛能说话”不仅仅是个比喻,而是一定程度上的事实。但她也知道旁边的林曦同样是个深谙心灵咒法的高手,所以十分克制,在传递过来一个道歉的眼神之后,便不再有后续的交流,客套地向江晨和林曦告辞。
一旁的曲宸瑜似乎发现了些许端倪,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脸上来回巡游几次后,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周灵玉道:“宸瑜,陪我一起走走吧。”
“不想去。”曲宸瑜不假思索就摇头。
“咱俩好久没一块儿散步了,走嘛!”周灵玉略带撒娇的语气几乎把旁边人的魂儿都要勾出来了,并且这种杀伤力好像是不分男女的。
曲宸瑜犹豫了一下,最后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撇着嘴跟在了周灵玉后面。
江晨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皱着眉头思索那个眼神的意思,忽然他眼皮一跳,视线一转,发现林曦正冷冷盯着自己。那种神情,让江晨想起了草丛中蛇鳞反射的月光。
“你刚才的样子,很是失礼啊。”林曦慢悠悠地道。
“这个很正常吧,你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无动于衷的。”
“是么?”林曦轻哼一声,“我的确是见惯了那些神魂颠倒的模样,不过你跟他们又不同——你比他们更狂妄,更无礼!刚才的那种眼神……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江晨惭愧地低下头,无以反驳。
刚才看着两人的时候,他心里的确浮起过一个念头:‘假如她俩躺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虽然由于身体残留的隐隐疼痛让他很快压下了这种低俗的想法,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被两位心灵高手感应到了。
“我倒也罢了,她居然也没生气……”林曦喃喃自语,眉心不自觉地锁成了一个结,“你们两个到底是……”
“咳咳!周城主心胸宽广,世上有这种想法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要是每一个都气的话怎么气得过来!”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别想这个了。说说你们的盟约吧,今天到底谈得怎么样?”
经他一提醒,林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玉颜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对了,还没告诉你呢,上回用幻术偷袭你的那个刺客,今天被抓到了!她也是胆大包天,竟然大摇大摆地混进了宴席,多亏了周城主明察秋毫,把她揪了出来。”
江晨一听也乐了:“在周城主面前用幻术,岂不是送菜上门吗?那个傻瓜是什么来历?”
“这个人你也认识,说起来,云姑娘还得管她叫一声大嫂呢!”
“大嫂?跟云姑娘的几个便宜兄弟有关系?是叶华的侍妾?还是沈月阳的女人?”
“那位夏星梦夏姑娘,你应该也见过的。”
“夏星梦?风雨楼的「白煞」?的确见过。以前看她好像挺聪明的呀,怎么干出这种蠢事!”江晨笑着笑着,脸色忽然微微一僵,“只有她一个人?”
“是啊,要不怎么说她蠢呢!这女人心思歹毒,自己做了坏事,还想嫁祸给我,挑拨你我的关系,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江晨勉强笑了笑,道:“我在想,沈月阳是不是也过来了?”
一个沈月阳当然不足为虑,但与他联系在一起的,往往还有沈凌峰、白鬼愁等令人头疼的名字。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江晨如今已贵为武圣,也不能轻视他们的存在。
“放心吧,姓沈的没来。”林曦道,“我得到消息,那家伙几天前出现在阳州的眠月楼里,喝得酩酊大醉,连睡了好些天,不知道现在酒醒了没有。”
江晨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如果夏星梦是来刺杀妖后的话,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他心中的疑惑不止这些。
他之前已经看过刺杀现场,确定刺客的身手远超夏星梦那个级数,这位美丽的金牌杀手最多也就是个先行探路的,可她却没有老老实实地隐匿行踪,反而伙同一个白衣女子一起偷袭自己……假如那刺客真是白鬼愁,他们两个似乎并没有太多配合,反而像在各行其是……
“你别忘了她以前的身份。她从前就是白鬼愁的奴仆,白鬼愁杀完就走,把她留下来替主子清扫现场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问题就在于……”江晨说到这里吐出一口气,“算了,我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再迟一会儿,可能就见不到一位完整的大妗子了!”
“嗯。”江晨心思沉沉地迈开脚步。
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林曦脸上的笑容收敛,嘴里喃喃道:“你对她的事情总是这么心急。”
第637章 寒烟锁玉人
一个名叫安安的宫女把江晨引到地牢六层。
在蜿蜒的地底石窟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条幽深的甬道,站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安安以特殊手法拨弄铁门的机关,粗大栏杆上的幽绿色咒文忽明忽暗,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中,铁门缓缓张开,一股寒潮张牙舞爪地扑出门外。
安安打了个哆嗦,顺势往后一退,让开了道路。
“江公子,你去吧,我在这儿候着。”
江晨点点头,迈步走入那一片浓郁如实质的黑暗中。
寒潮剧涌,冽风铮铮。
他眯起眼睛,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充塞于此的滔滔寒潮剧烈咆哮着,仿佛要渗入他的身体。七阶玄罡的体魄行走在此处竟只能堪堪自保,他走了没多远,似乎受到这里幽暗气息的影响,耳边出现了海浪拍打峭石般的幻听。他不得不以神通构造出一片屏障,周围那仿佛在撕扯他身躯的压力才逐渐消失了。
如果一个中三境武者贸然闯入这里,大概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在黑暗中彻底沉沦。
一路走来,江晨察觉到了好几道藏在暗处的气息。
那些都是被黑暗泯灭了神志的武者,只剩下空洞的躯壳,成为了地牢中的“野兽”,在暗中窥伺着来往的过客。但这些野兽至少还保留着趋利避害的直觉,江晨只微微散发出剑气,它们便知道这血食并非自己能吃得下的,一个个按捺不动,期待着转机。然而直到最后,它们都没能等到机会出现。
走过一道闸门,禁制愈发沉重了,两旁墙壁上的符咒纹路隔断了天地间的气机,像枷锁一样套住了行人的四肢和脖颈,使得每一个动作都越来越艰难。
好在没过多远,江晨就看到了他想找的人,此时正站在一根耸立的铁柱前,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素素。”江晨一开口,黑暗就往他嘴里灌。带着透骨的阴寒,让他大皱眉头。
“晨哥哥。”云素的回应并不是以语声发出,而是经过一道神念传递到他识海中。她仍未回头,“天外寒铁锁这梦中美人,你觉得般配吗?”
江晨再走近几步,便看到了云素身前的女子全貌。
她浑身鲜血淋漓,被缚在寒铁柱上,无法维持优雅的姿态,纤细的身子在粗大锁链的束缚下显得无比娇弱可怜。
“真的是她。”
“晨哥哥也觉得意外么?”云素伸手拨开女子脸颊上垂落凝结的长发,露出她完整的面容,“我的这位大嫂,竟然不顾千金之躯,亲自来我宫中做客。就算是母亲,恐怕也没有想到吧。”
江晨定睛瞧去,只见那女子神情萎顿,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任由云素摆布。那惨白身子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若非隐隐还有些许气机游动,江晨必认为这是一具女尸。
“夏姑娘。”江晨唤了一声,声音刚脱口就被寒流冲散,传到夏星梦耳边时,不知还剩下几成。
他冷哼一声,抬起右手,食指轻弹,顿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波浪向四面荡去,把周边呼啸的寒潮尽数挤开。
但这片黑暗中滋生的寒潮乃是统御整座地牢的霸主,又岂肯善罢甘休,猝不及防被挤开之后,顿时发出愤怒的咆哮,张牙舞爪地席卷回来。
可惜这一回,它们撞到了一座无形的屏障上,如同惊涛拍岸似的,溅起了千层碎雪,那耸立的屏障却巍然不动。
江晨挥手之间,便制造出一个空间断层,将这附近狭隘的地带与周围的寒流隔绝开来。另外,也可以防止那些暗中的野兽偷听到这里的交谈。
云素终于回头,双目中似有异彩闪过,微笑启唇道:“晨哥哥跟她也是老相识了,一定有话要说吧。”
江晨上前几步,站在云素身后,目光在夏星梦脸上端详片刻,问:“她还醒着吗?”
“现在不是。”云素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夏星梦脸颊,“不过如果晨哥哥要她醒着,那她马上就会醒着。”
“算了,我下次再来吧……”
“晨哥哥好像很怜惜她?”云素歪着脑袋斜过来一眼,“别下次了,就这次吧。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晨哥哥白来一趟。”
说话间,她葱嫩的手指在夏星梦额头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收回,后退一步,站到江晨身边,道:“晨哥哥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两人注目下,夏星梦的睫毛微微眨动两下,渐渐抬起,半张的眸子里似有一片朦胧闪烁的星光,如同神灵显圣一般,令这具冰雕似的身躯刹时便拥有了灵动的神采。
“果然人如其名,我大嫂的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哩!”云素赞道,“晨哥哥觉得呢?”
“是很漂亮。”江晨随口应了一声,没注意到云素忽然有些古怪的表情,全副心神都落在那锁链环身的女子身上,道,“夏姑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夏星梦没有回应,似乎只当成了清风过耳,眼皮又有垂落的趋势。
“第一个问题,我俩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直接的仇怨,但你四五天前刺杀我又是为何?”
江晨问完之后,夏星梦的眼皮彻底合上了,半点回应也欠奉。
“夏姑娘?”江晨又唤了一声,碍于云素在旁,又不好太失风度,只觉得颇为尴尬。
“夏姑娘,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动粗了。”江晨说着回头看了云素一眼。
虽然他杀过的女人不算少,但还是不想在云素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云素先是忍着笑,后来发出哧哧两声闷笑,很快又由嘴角蔓延全身,捧着肚子,前仰后合,笑不可抑。
“晨哥哥,她没把你放在眼里呢!你这惜花公子的名头也有不顶用的时候,哈哈……”
她歇息片刻,气息匀了一会儿,手掌仍捧在腹间,揶揄道:“堂堂惜花公子,难道会拿这样一个小女子无可奈何吗?”
“才不是!只不过……”
“只不过你信了那些道学先生的酸言腐语,不愿欺凌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弱女子?”云素说着摇摇头,忽然抬起手掌,凌厉地挥过去,“啪”的印在夏星梦脸上,抖落冰屑无数,余音在空间断层里回荡,“人家说伱一声惜花公子,你就真的入戏了?连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都能让你畏缩不前?晨哥哥啊晨哥哥,你不能越活越回去……”
耳边听着云素嘀嘀咕咕的抱怨,江晨唇角咧开,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你已经很久没这样跟我说话了。”
云素一怔,眨了眨眼睛,喉咙里呛出一声笑:“你还真是……”
话没说话,她的右手已被江晨握住,另一只大手覆过她细长的手掌,轻轻摩挲几下,关切地问:“用那么大的力,没伤着吧?痛不痛?”
云素眼睛弯了起来:“晨哥哥,你关心的其实是旁边这位吧?”
结结实实挨了那一巴掌的夏星梦,因冰冻而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刺眼的五指印,嘴角逸出一股血水,半边脸也有些发肿了。但她仍闭着眼睛,仿佛对身体所遭受的痛苦毫无所觉。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死不松口了。”云素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在她面容停留片刻,又转向江晨,神情略微变得古怪起来,“晨哥哥,按理说,对付女人你最有办法……”
江晨点点头:“我试试吧。”
他上前一步,伸手托起夏星梦的下巴,道:“夏姑娘,咱们行走江湖,面子是相互给的。今天我过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了,咱们相安无事。不然,就算你不怕死,可你毕竟是一个女人,应该知道有些方法可以让女人生不如死,对吧?”
夏星梦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倒是后边的云素附和了一句:“妙啊。”
江晨道:“你如果实在不愿开口,我也不强人所难,我可以换一种更简单的问法,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如何?”
夏星梦眼睛睁开一条缝,眸光如霜似雪,在江晨面上迅快一绕,随即又转向云素那边。
江晨还没注意到身后云素的神情变化,见夏星梦有所反应,便欣然问出第一个问题:“你这次潜入盘龙宫,是沈月阳指使的吗?”
夏星梦摇头。尽管幅度很小,但江晨还是得到了答案,于是继续下一个问题。
“是白鬼愁指使的吗?”
还是摇头。
“白鬼愁行刺妖后,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从旁协助?”
依旧摇头。
江晨狐疑了,“你潜进盘龙宫也是为了行刺妖后吧?”
这回终于点头。
“既然你和白鬼愁目标一致,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行动呢?”这样复杂的问题,光凭点头摇头当然得不到答案。
江晨托着下巴,沉思片刻,脑中灵光一闪,“莫非……你在躲着白鬼愁?你怕他发现你?”
夏星梦点头。
“妖后仙逝了,你还留在这儿不走,也是因为担心白鬼愁仍在暗中逗留?所以你不但不走,又混入了近侍之中,觉得这样反而更安全一些?”
点头。
“那你行刺我又是为何?你跟我有仇?”
摇头。
“沈月阳想杀我?”
摇头。
“白鬼愁想杀我?”
摇头。
江晨的眉头越皱越紧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和你一起动手的那个白衣服的姑娘,是她想杀我?”
点头。
江晨轻轻吁了口气:“她是你朋友?”
点头。
“她想为陈煜报仇?”
点头。
“你呢,也想为陈煜报仇?”
夏星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摇头。
“那你还真是够朋友。”江晨微微笑了笑,“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帮朋友去刺杀一个无冤无仇的人,偏偏这个人还是块铁板,不小心就把你朋友反杀了。”
夏星梦平静地垂着视线,对他的讥讽之言无动于衷。
“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吗?”
摇头。
“回答得这么干脆,让人有些意外呀。难道,你本来就预料到她会死?”
点头。
“那你还真是够朋友。”江晨重复了这一句,叹笑一声,“就算说服不了她,也该想想其他办法吧,何至于看着她白白送命……”
默然。
江晨语气一转:“她明知必死还执意要刺杀我,是为了离间我和阿曦吧?”
点头。
江晨轻叹道:“这样来看,她也差点就成功了。”
“难道没有成功么?”身后的云素一脸惋惜的神情。
“差一点。不……应该说,当时已经成功了,那件事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直到今天才算释怀。”
“那还真是可惜呢!”云素也跟着叹气。
“我问完了,多谢夏姑娘配合。”江晨转过身,面向云素,道,“我也有话对你说。”
云素却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不急不急,有话咱们可以回去之后慢慢说,现在嘛,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你要折磨她?”
云素歪了歪脑袋:“晨哥哥心疼了?”
“只是觉得没什么意义。不过……随你吧。”江晨再看了夏星梦一眼,心中虽然泛起些许怜悯,但这点怜悯不值得他惹云素生气。
她这段日子以来也压抑得太久了,让她宣泄一下也好。
江晨迈步从云素身边走过,云素盈盈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江晨觉得她应该有话要说,其实他也一样,不过她既然不想在这里多谈,那他也不介意多等片刻。
待他走出四五步,云素忽然开口道:“晨哥哥,既然来都来了,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不如帮我一个忙?”
江晨听出她语气极为微妙,狐疑地回头,问:“需要我做什么?”
云素此时的眼神竟有些躲闪,一瞥之后就迅速移开目光,言不对题地道:“我的这位大嫂,你觉得如何?”
江晨一怔:“什么如何?”
“她的身材,她的容貌,入得了你这惜花公子的法眼吗?”
江晨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眼光在夏星梦身上一绕之后又讯快收回,低声道:“你想让我……”
第638章 出乎意料的请求
“晨哥哥果然聪明,一点就透。”云素的右手在背后捏住左手食指,眼睑垂下,脚尖左右划了划,似乎对于这种话题也有些羞涩,“我大嫂也算得上天姿国色了,即使比不了林姑娘,至少也能在《群芳谱》上排得上号,不算委屈了你。怎么样,帮不帮我这个忙?”
江晨心中若无波动才是假话。但想起昨晚辛苦劳累的一夜,他马上摇头:“你知道的,我最近……要修身养性,不能做这种事……”
“晨哥哥啊晨哥哥,到现在你还想瞒着我吗?”云素蓦然抬头,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诡谲,“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但我看得出来,林小姐对你昨晚的表现是十分满意的。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修身养性’了呢?”
“这个……”
“你明明有办法,却跟我说没有办法,难道是怕我知道以后对你图谋不轨?”
“没有,绝对没有……”
江晨其实是有办法的。
就算无法自然而然地觉醒,他也能够控制血气汇聚,强行灌注肌体,化为金刚之躯横冲直撞。
只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他自己而言,就只有阵阵酸涩刺痛之感,其他的很少很少,完全无法得到半点享受。
纯粹卖弄力气,博美人一笑罢了。
他当然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去与云素发生什么。
毕竟,他也是希望留下美好的回忆的。
云素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诡谲,语气却十分哀怨:“我知道我比不上林小姐的美貌,伱不屑于对我下口,可是连一句真话都不跟我说,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江晨手足无措:“素素,你别这样说……”
云素忽然又换了一副柔和的口吻,轻声道:“晨哥哥,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只有今天求你一回……”
江晨看了一眼后方血迹斑斑的女子,叹息道:“何至于此。”
“难道她不该么?”云素抖了抖眉毛,“既然瞎了眼爱上沈月阳那种人,就要做好付出一切的准备。”
江晨并不想与她争吵,道:“就算你想惩罚她,在宫里随便找个男人不就行了,何必要找我呢?”
“那可不行!我必须亲眼见证这一幕!如果是别的男人,我就看不到了。”云素甩了一下手掌,“我要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江晨摇了摇头:“你看着我对她做那种事,难道会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只要想想沈月阳知道这事之后的表情,我做梦都会笑醒哩!”
“你以前还嫌我脏的。”
“噢,你说这个。”云素恍然地眨了眨眼睛,“虱子多了不痒,你已经够脏了,不在乎再脏一点。”
“……”
见他仍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云素稍稍凑近脸庞,安慰道:“好啦,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这对你来说是件美差才对,多少人做梦都羡慕不来呢!”
淡淡的馨香依稀可闻,极富魅力的嗓音幽幽传来,带着别样的温柔和诱惑。
江晨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心脏怦然而动。
“就一下,一咬牙就过去了,你又不吃亏。”云素的小嘴中轻轻地吐出恶魔般魅惑的话语,“让她生不如死,为我,也为我母亲。”
四目相对,鼻尖相距不过两寸,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真切。
那张如花笑靥凑到面前,接下来的言语让江晨愈发心旌动荡:“只要你点头答应,今天,沈月阳平生最爱的两个女人,都属于你了……”
江晨屏住了呼吸。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那粗重的鼻息一定会灼伤了云素。他一直都知道,沈月阳对自己这位妹妹可是觊觎已久的,那么云素口中“最爱的两个女人”中的另一位,就是她自己了……
江晨端详这张精灵般的脸蛋,深吸一口气,强控住内心深处的澎湃欲望,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道:“你不是筹码,我不想跟你做交易。”
“嗯?”云素颇为意外。
“素素,等你准备好了,那一天迟早会来。只是现在,你一定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做出将来会后悔的事。”
“别向我说教。”云素垂下眼睑,嘴角却翘了起来,最后用微不可觉的声音道,“今天真的不行?”
“今天不行。”
“那好吧,看来我的面子还不够大,走吧!”
走出阴暗的地牢,阳光洒下来,仿佛浑身的阴冷潮湿都被祛走大半。
江晨刻意将刚才的狼藉场面放逐到记忆边缘。如果其他人问起,他一个字都不会提。
看着旁边低头徐行的云素,他打起了一点精神,道:“你打算一直这样关着她?”
“不然呢?一刀杀了?”云素头也没抬。
“这样关着不是办法。千日防贼,难免疏漏。等我们几个离开了,以盘龙宫的现状,完全挡不住沈月阳父子两个……”
“那就把她放了,让她回去找姓沈的哭诉惜花公子的兽行?”云素的嘴角带着惯常的讥诮。
江晨摇了摇头:“周姑娘给我们出了个难题。”他现在总算知道,周灵玉之前为什么要向自己表示歉意了。
站在他的角度,宁愿早点送走夏星梦这尊大神,也好过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周灵玉或许只是随手揭穿了一个可疑者的伪装,等她发觉那人的身份,祸已经闯下了。
云素微微侧过脸,“晨哥哥,你担心得太早了。你以为我会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等着沈家父子前来救人吗?我没那么傻!在彻底掌控盘龙宫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直到哪一天准备万全了,我才会派人告诉我那个好哥哥,嫂子在盘龙宫中做客,衣食无忧,请他不必挂怀!”
江晨轻叹道:“我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天……”
云素明眸一闪:“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别人。就算你等得起,有些人未必等得起。”
云素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件事的人,其实并不多。”
江晨道:“至少有一掌之数吧?就算你能对宫里的人下禁口令,不夜城那边呢?青冥殿那边呢?”
他一口气问了四句话,云素却好像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冷哼道:“你家夫人的心思有多阴损,你也是知道的。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或许还会装装样子,把自己打扮成纯洁的白莲花。现在掌握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她只需要勾勾手指,不小心说几句梦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置我于死地。我可以肯定的是,假如有一天事情真的败露了,那一定是从她嘴里传出去的!”
这语气实在古怪得很,江晨颇感不适,却也肃容回应:“我一定交代她严守秘密。”
“那我也只好指望她把你的话当回事,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随便说梦话了。”
江晨想说林曦睡得安静,一般不说梦话,但看了一眼云素,他默默地咽了回去。
眼神交汇,云素似乎看出了什么,冷笑一声,也不道破,转言道:“至于周城主那边,我是信得过的。她可算帮了我的大忙……”
“我可信不过她。”江晨对周灵玉的多管闲事仍有些余怒。
“那是你的事。”云素加快了脚步。
江晨跟紧她的步伐,心中飞速转动,想劝说她放弃以夏星梦为诱饵的打算。
然而区区一个夏星梦,就算遭遇再凄惨,又哪能让云素满足?
云素无比坚决的态度让江晨打消了这种念头。
接下来的数日,各方的重点都放在了会谈上,进展十分顺利,很快拟好了盟约,消除异议后,择一黄道吉日,升坛焚香,歃血盟誓。
当日筑台三层,列盘龙宫、不夜城、青冥殿三方旗帜,由周灵玉、云素、林曦三人登坛,焚香祭天,共读誓约,相约守望互助,共御外敌。
三人虽是女子,却也大方慷慨,豪气朗朗。
台下众人皆听得意气激昂,呐喊拥随。
随着一阵阵响彻云霄的欢呼,笼罩着盘龙宫诸人心头多日的阴霾,终于渐渐消散。
自失去主心骨妖后云蝶的十二天后,盘龙宫拥有了新的统治者,人心重新凝聚。
江晨看着那山呼海啸的场面,心中那块空悬已久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这一天,也该是他离开的日子了。
虽然后面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商议,以及互相派遣使者等行动,但这已经跟江晨没有太大关系了。
他在盘龙宫逗留的时日已经够久,等到局面一稳定下来,安云袖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便向云素提出告辞。
云素没有挽留。
第639章 千万里相望
三方盟誓后的第二天,江晨已到了离盘龙宫两百里外的官道上。
他眼前的村庄,白骨累累,一片废墟。
这便是妖魔过境之后的景象。
暗褐色的土地,由血迹干枯后的色泽渲染而成。废墟中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最好的也只剩下半边,大部分都只剩下头颅,或者一两只残缺的手脚。
妖魔以人为食。
出了盘龙宫,江晨才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沉重和残酷。
这并不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沦为废墟的村庄。
沿途两百里,这样的场景屡见不鲜。
所以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愤怒,只是沉默。
沉默地往前走,遇见更多的白骨,更多的荒芜。
更前方的一座村庄,虽然没有沦落为妖魔血食的命运,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整座山坡如同被雷火洗掠而过,屋舍皆被焚毁,而数十名冲出来的村民,横七竖八地倒在黑烬中,一个个像是烧焦的木炭,萎缩成很小一块,再也辨不清他们的性别和样貌。
江晨蹲下身子,触摸到尸体上残留着的天罡气息,无数细小的银蛇缠绕过来,即便经过了多日的挥散和沉淀,也让他手臂上的毫毛一下竖起,麻痹了一个瞬间。
“恐怕已是妖仙的级数。”他抬头望向天边。
大雨倾盆。
雷霆在乌云中翻滚。
一道长虹骤然掠过阴沉天空,将所有人的脸映得惨白一片,紧接着,炸响的雷声贯穿了耳膜,挟裹着赫赫天威,在人间轰鸣回荡。
江晨凝重地想,这样的闪电如果是由妖魔御使,人间的城池有几个能够抵抗?
他视线转向谢元觥。
谢元觥摇头:“我没听说过妖界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如果有的话,那也一定是来自人间的妖魔。”
江晨道:“不管是来自哪里的妖魔,它现在离我们好像不远。”
“怕什么!”身后一名女子叫道,“有大圣在这儿,哪个不长眼的妖魔敢来自寻死路!”
江晨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那位楚楚姑娘此时脸上狂热的表情。
她自从醒来之后,就寸步不离地跟在谢元觥身边,甚至连睡觉都要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谢元觥纵有神鬼之力,也熬不住这样的死缠烂打,只能听之任之。
安云袖附和道:“就是!还有我家公子和荧惑大侠在,那妖怪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送菜上门。”
要是曲宸瑜没有回不夜城的话,说不定还能讥笑两声。但她现在不在,便没有人能够阻挡两个小丫头的热情,她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那妖魔如果送上门来的话会被大圣和公子怎么处置,连脚下的泥泞也顾不得抱怨了。
江晨本人却没有她们口中那样的信心。他和荧惑、谢元觥都是肉身成圣的武者,对方则是掌控雷法的妖仙,雷法乃先天之道,万法之首,真要打起来,恐怕胜负难料。
沉思间,他忽然醒觉。这时谢元觥也朝两名女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安静。
一缕微淡的气息从雨幕之后传递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江晨戒备地望过去,很快看到一个青色的人影出现在雨幕中,以一种飘逸的姿态,悠然行到近前。
“青玄。”谢元觥率先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江晨也在这时认出来了,此人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荧惑前往圣城寻找血剑圣复仇的时候,这家伙也在旁边观战。
一袭青衣,号称妖帅。
这一位曾经的妖族元帅,此时此地现身,有何图谋?
这家伙的气息,比起当日愈发纯粹圆融。江晨试探的神念还没接触到他,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远远偏离出去。
但也就在那一瞬间,江晨捕捉到了那一丝壮阔辽远的波动,让他认识到这位青衣妖帅的实力,或许已接近了血帝尊那个级数。
“老谢,距我们上次见面,快有一百年了吧?”气质典雅的青衣妖帅露出风度翩翩的微笑。
谢元觥的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热情:“妖族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不错,一百年前你跟我族就已经恩怨两清。”妖帅的笑容分毫未减,“但还有一件事,你却非做不可。”
“那件事如果能做,一百年前就做了。”
“一百年前做不了的,不代表现在也做不了。”妖帅悠然抬起一根手指,“我找了一位三百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朋友,替他做了三件事,他也答应帮我一个忙。”
谢元觥蓦然张目:“血剑圣?”
妖帅微笑颔首:“趁骑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位争夺上,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世间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位在一座村庄废墟中的短短几句话,会在人间掀起怎样的波澜。
临走时,江晨问青玄,知不知道有一位精通雷法的妖仙正在附近徘徊,青玄答了三个字:“不是我。”
楚楚哭喊着想要追随元空大圣的脚步,这一回,却被谢元觥坚定拒绝了。
接下来的三日,她都闷闷不乐,难见笑颜。
好在,接下来要走水路,就算她把自己闷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影响行程。
大船向北,两岸青山相对出。
江晨坐在船头,遥望前方大江与石崖。
安云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身影与两头竖立如刀削的崖壁一道,于眼中映出陡峭的形状。
江面逐渐开阔。岸边地势趋于平缓。渔船也多了起来。
安云袖望着远处坐落的大小屋舍,和一道道袅袅上升的炊烟,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对身前的男子说道:“公子,我们下去走走吧?”
江晨说:“饭点快到了。”
安云袖失望地“哦”了一声,情绪明显低落。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道:“公子,我们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你很喜欢这儿?”
“是呀!江边的景色这么好,住起来一定很舒服吧!”安云袖伸手指向岸边的村落,“就像他们那样,修一个院子,挖一个池塘,种上柳树和梨树,等到春天来的时候,雨轻轻落在梨花院落,风慢慢吹过柳絮池塘,一定美极了!”
“但是,等到夏秋的时候,江水涨汛,洪流会把你的梨花院落和柳絮池塘一起淹没的。”
“那……那也没关系呀,我们可以等洪水过了再回来嘛……”
安云袖说着说着,倏然察觉到江晨的气息冷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前方江岸上的一座寺庙。
浮屠庙。
安云袖看到那座浮屠庙的时候,也识趣地收声。她知道江晨每次看到或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很好。
江晨这时的心情尤其很差。
因为在别处也就罢了,沿岸这么秀丽的风景中突然冒出一座浮屠庙,就像一锅粥里的老鼠屎,格外刺眼生厌。
而且看上去,那座庙似乎信众很多,香火鼎盛。
江晨不自觉地捏紧了船头的栏杆,力度把握得很好,连一丝浅浅的指印都没有留下。
他已经能够较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尽管心里不舒坦,但也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看到一座庙就非要将其夷为平地。
他轻哼一声,移开目光,想要眼不见为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别开视线的刹那,心中忽然生出奇妙的感应,仿佛在苍穹之上张开了一双冥冥中的眼睛,与他四目交织,两两相望。
他凝目忖思须臾,便有了猜测,对着空阔的江面扬声问道:“不动明王,是你在看我吗?”
天地俱寂。
江晨嗤地一笑:“堂堂不动明王,却只会像老鼠一般躲在暗处偷窥,不怕惹人耻笑吗?”
话音未落,他眼际突然泛起一道耀目的金光,来势无比迅疾,几乎在察觉的同时就已射至他身前。
江晨稍一偏头,那道金光便拖着澄澈绚丽的尾焰,擦着他的脖子掠过去了。
却听身后轰隆一响,大概是樯橹被击穿了,惹起一片惊呼声。
很多人高喊着:“进水了!进水了!”
安云袖也明显察觉到脚下的甲板失去了平衡,逐渐倒向一侧。
江晨却没有理会身后之事。
他躲过金光的同时,便捕捉到了金光的来处,正是岸边那座浮屠庙。当即便纵身一跃,如一缕电光掠过江面,射入那袅袅的香火之中。
片刻后,等安云袖牵着楚楚冲出船舱,一同踏波而行的时候,只听见岸边传来更大的惊呼声,那座庙里冒起熊熊火光,烈焰中的人影哭爹喊娘地往外逃窜。
安云袖叹了一口气。
她握着楚楚的手掌,却没有奔向岸边,而是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艘大船上。
这艘船上都是些披甲持刀的武人,正被侧畔的哭喊求救声和岸上的冲天火光搅得心神不宁,一见有不速之客上船,立即抽刀拔剑围上前来。
“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对方只是两名年轻女子,但这群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们却不敢放松警惕。如今这个世道,多的是脸上笑盈盈、下一刻却杀你全家的魔女传说。况且,刚才这女孩踏波而来、衣袂如云的飘逸身姿,足见她的修为不在己方任何人之下。
安云袖立在船头,对这群人手中亮晃晃的兵刃视而不见,先帮着楚楚扶栏站稳了之后,才转过头淡淡说了一句:“我们的船坏了,劳烦借光。”
众武士有的目光在两女身上打量,有的则看向他们的首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他们都知道自家老大向来以铁石心肠着称,不管是娇滴滴的女子还是耄耋老人,他都能毫不客气地赶他们下船。不过眼前这位女子的容貌之美丽却是他们平生所仅见的,老大会不会为此破一回例呢?
络腮胡子沉吟三息,便做出了决定:“两位姑娘请便。”
武士们都松了一口气,有的还发出了欢呼声。这姑娘如此美丽,居然把老大的铁石心肠都融化了!
不过他们却误会了络腮胡子的本意。身为整支队伍的护卫首领,络腮胡子基本不可能因为对方美貌而影响自己的判断,让他做出决定的关键原因只有一个:在对视的几息内,他完全无法看穿这女子的虚实!
与其冒着激怒对方的风险,不如先卖她一个面子,只要她不在船上乱走,咱们两方暂时就能相安无事。
安云袖点了点头,微笑道:“多谢了。”
这络腮胡子虽然没摸清她的来路,却也大致猜到了她的性格。她原本是打算,如果这群人不上道的话,就干脆把他们全部赶下船的。要知道,她刚从浮屠教出来的时候,一路可都是这么烧杀抢掠过来的,要不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她这尊菩萨也不会改了习性。
而旁边看起来娇滴滴的楚楚,当初也是杀伐果断的角色,在盘龙宫的时候手上没少沾人命。络腮胡子没有选择直接与她们起冲突,显然是十分明智的。
武士们收起刀剑,气氛缓和了许多。
不少年轻人的目光时不时就朝安云袖的方向瞟来,络腮胡子连忙呵斥他们。
“看什么看?不要命了么!”
“没礼貌的东西,给老子滚下去!”
“再看就把你的狗眼挖出来!”
年轻人只当老大故作凶神恶煞,却不知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安云袖对于这种眼光毫不在意,她只是觉得不安,岸上的混乱还没有消失,荧惑也迟迟没来,他们都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不动明王远隔万里一击沉船,江晨若直面他的佛像金身,能不能占到便宜?毕竟,那可是浮屠教中被誉为最接近佛主的男人……
这时,一个娇媚的少女嗓音从船舱内响起:“外面有客人来了吗?宫少侠谷少侠,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随着款款的脚步声,一个窈窕身影走了出来,两名负剑少年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哪位贵客临门……”那少女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刚刚辨清安云袖的容貌,语声便戛然而止。
她是被安云袖的样貌惊着了。
身为上官家族的嫡女,她一向对自己的容颜极为自信,“媚骨天生”便是老师给她的评语,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族中无数男子拜倒在她裙下,就像身后的这两个少年,在她面前说话都结巴,瞧着她的眼神又是灼热无比。
但现在看到安云袖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庸脂俗粉,这让她喉咙里的后半截话再也难以成声。
上官小姐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只失态了三息,就恢复了风度,黛眉舒张,浅笑道:“好漂亮的姐姐!”
她又用一种亲热的口吻谓左右道,“宫少侠谷少侠,伱们以前可曾看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子?”
第640章 次第登船
右边的宫少侠还算正常,摇了摇头。
左边的谷少侠则一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张大嘴巴道:“女、女菩萨?”
上官小姐眉宇间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又笑道:“两位姐姐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快请进来喝一杯热茶吧。”
安云袖却道:“不了,我要在这儿等候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
“是啊,公子没到,我这做下人的又怎敢安歇。”
上官小姐再度动容——听她的语气,如此清雅高华的女子,原来只是别人家的侍婢吗?她口中的那位公子又是何方神圣?七大世家的天潢贵胄?
上官小姐半信半疑,心思却因此而开始活络起来。再看向安云袖的时候,她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热情。
“能让两位姐姐甘愿追随的,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吧?可否赐教尊姓大名,好让我们有个接驾准备?”
安云袖带着一丝恶趣味的笑容,稍昂起头,缓缓道:“我家公子的名头,你们一定听说过……”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正想接下来好好欣赏那些人震惊惶恐的表情,却发现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身上转移开了,转向的位置是自己的……身后?
她回过头,正见一条黑影由远及近,眨眼便至面前。那一身沉重的甲胄挟迅猛之势落在船头,却像落下了一片树叶一般,没有带来半点摇晃。极大的落差感让人们心生震撼,一时都忘了说话。
安云袖看着眼前的这个高大身影,怔了怔,问道:“荧惑大侠,你拿这么多箱子干什么?”
荧惑身上穿着的是妖族工匠精心打造的一套狰狞威武的漆黑甲胄,脸上戴着一个森冷的寒铁面具,加上那双幽暗若无底深渊的眼眸,让看到他的人无不打心底里冒寒气。
但他此时双手拿着、胳臂夹着、肩上扛着的都是箱子匣子,倒有一种另类的喜庆之感,令原本的冷酷气势都被冲淡了几分。
但回过神来的护卫武士们却不敢怠慢,纷纷握刀按剑,万分戒备地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就连修为平凡的水手,都能感受到这位黑甲剑士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和煞气。而修为愈高的武者,所感受到的冲击也愈发深刻。
像为首的那位络腮胡子,在看到荧惑第一眼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像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另一位麻衣老者也是脸色煞白,以一种奇特的姿势钉在甲板上,衣衫像被一阵阵狂风冲刷着,猎猎作响。
上官小姐身边的两名少年反应不一。
右边的宫少侠直接拔剑出鞘,以抵挡那股无形煞气。
至于左边的谷少侠,则第一时间往后窜了四五步,一副要跳船逃命的姿态,后面又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悄悄又往前挪回了几步。
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一个想法:看这黑甲剑士手里大箱小箱,一副劫掠归来的样子,那边的船不会就是他弄沉的吧?
上官小姐神情变了变,倒还能维持冷静,向安云袖问:“这位英雄就是姐姐要等的人么?”
“你猜呢?”安云袖一歪脑袋。
上官小姐从她的神情便得知自己猜错了,此人并非正主。
这让上官小姐心中的惊异之情愈发浓烈——眼前的这位黑甲剑士威煞之气如此霸道,恐怕已入传说中的玄罡之境,傲啸江湖不在话下,却好像只是一个随身侍卫——正主又该是何等人物?若说那位公子跟七大世家没有关系,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柳轩,卫宸,卫流缨,贺鹏海,叶阑珊……这一个个仿佛镶着金边的名字,纷纷冒出上官小姐的脑海。
再看看眼前让人自惭形秽的安云袖。黑甲剑士的魁梧身躯衬托得她愈发清雅高华,如一朵绝壁上的芍药,兼有冷艳和娇媚双重气质,叫人又敬又怜,还有一分令男子暗火燃烧的诱惑。
这样的女子,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难怪能攀上金枝,在此耀武扬威!
至于旁边那位,气质虽不如前者那么出尘绝世,却也娇柔清丽,眉宇间还带有三分憔悴,属于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的那种类型。不过,她并没有达到让上官小姐服气的程度。
如果说安云袖的美色让上官小姐不敢比较的话,那么对于楚楚,上官小姐则既羡慕又嫉妒。几位公子的名号流传于江湖,各个如雷贯耳,多少女子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然而像她这样拥有此等福分的,又有几个呢?哪怕只当一个侍妾,也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运气。而我,虽然我容貌比不过那位仙子姐姐,但比起另一位也不差多少,只要给我一个接近的机会……
正当上官小姐暗自盘算之时,忽然眼前一花,只见在黑甲剑士和仙子姑娘之间,突然就多出了一个人影。
此人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得毫无声息。但上官小姐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脑中就轰然一响,再也挪不开目光。
她无比认定,这个人,就是她和两位姐姐共同等待的那位公子!
她没有猜错,来人正是江晨。但江晨在看到她那种热切到近乎狂热的眼神时,只觉得十分奇怪。
江晨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孩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按说他虽然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但也不至于达到让女孩子一见钟情的地步。
他当然不知道,上官小姐却是早就在心里酝酿了无数次两人相逢的情景,当这一幕成为现实时,对于上官小姐来说,早就不是初次见面了。
激动、欣喜、嗔怨、委屈……这是上官小姐眼中瞬间流溢出的感情,几乎能把金铁融化。
但江晨没有林曦那种渗透人心的本事,只觉得这姑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是机灵,好像很有企图的样子——她认出了我的身份?不应该高声喊救命吗?
江晨的视线没有在上官小姐身上停留太久,倒是上官小姐身旁另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打量那少年几眼,开口道:“勇睿,好久不见了。”
“江大哥……”宫勇睿期期艾艾地打了个招呼,还是当初那副腼腆的模样。
第641章 佛陀眼珠,白衣止戈
江晨左右看了看,没寻找那个白须白发背负九剑的老人身影,奇怪地问:“凌前辈没跟你在一起吗?”
他一提「混沌剑」凌霄,宫勇睿的眼眶便开始泛红:“师父他……我们遇到了仇家,师父一个人断后,让我们先走了……”
“凌前辈的仇家?是什么来头?”
“师父说他们是神剑门的叛徒,跟青冥殿的一些败类勾结,四处搜罗武功秘籍,「无翳剑法」就在他们的目标之列!他们人多势众,师父本来也不惧他们,但因为要分心照料我们两个,结果受了伤……”宫勇睿说着说着,语声便带了些哽咽,“我们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跟师父失散了,一直往西走,后来又遇到了一伙山贼正在抢劫商队……”
听到这里,上官小姐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替他接下去道:“我们商队遭遇山贼,多亏了神剑门的两位少侠出手相救,赶跑了那伙贼人,我们才算捡回了一条命。两位公子的大恩大德,阿玥没齿难忘!”
另一侧的谷玉堂咧着嘴道:“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玥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啦!”
上官小姐还想表达一番感激之情,却见江晨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识机地闭嘴。
只听江晨又问道:“后来呢?你们还听到过凌前辈的消息吗?”
宫勇睿红着眼摇头:“我们一直在打听师父的下落,可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他死不了。”江晨笃定地道,“以凌老前辈那股机灵劲,只要不是仙圣强者出手,他一定能找机会溜掉。”
宫勇睿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江晨转过身,抬手一挥,便有两样闪光的物事分别朝安云袖和楚楚两人飞去。
“送你们个好东西。”
安云袖和楚楚各自接住飞来之物,拿到手里一看,都是一颗乌黑发亮的珠子,沉甸甸的,摸上去如琉璃般光滑。
“这是什么?”安云袖又是高兴,又是好奇,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不动明王的眼珠子。”
安云袖脸上的笑容霎时一僵,愣神间,那珠子便从她指缝间滑落下去。
江晨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手掌一阵颤抖之后,像是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赶忙往下一抄,又将那颗珠子抓在手心,牢牢攥紧。
“多谢公子赏赐……”深吸一口气后,安云袖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她五根手指仍在微微颤抖,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把那珠子丢出去。
旁边的楚楚却没她那样的顾忌,将珠子举过头顶,闭着一只眼映着阳光欣赏,大咧咧地问:“是佛像上的眼珠子吧?品相不错,应该值点钱。”
江晨道:“要是不值钱,又怎么好意思送出手呢。”
楚楚笑道:“你惜花公子送的礼物,就算只是一根鹅毛,也会有大把的姑娘抢着要。”
“别的姑娘倒无所谓,只要楚楚姑娘你肯赏脸收下就好。”
“听你这语气,难道对我也有些想法?”
“不不不,你是老谢的女人,是我的大嫂,我又没有熊心豹子胆,怎敢对大嫂不敬?只要你肯开怀一笑,不要老是一个人躲在房里生闷气,小弟我就心满意足了。”
楚楚叹了口气:“要是他也能有伱这份心思就好了……”
“大嫂放心,老谢他迟早会开窍的!”
江晨安慰了楚楚几句,再转过头时,看到上官小姐直愣愣望着自己,脸上再没有半点殷切的表情,只剩下苍白和惊惧。
她刚刚从楚楚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号。
她终于知道了眼前之人是谁。
惜花公子,一个令天下少女闻风色变的名号。
据说一个女子只要被他看上三眼,就绝无可能保住清白之身。
一心想嫁入豪门的上官小姐,在与惜花公子对视五眼之后,觉得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后半生已经一片灰暗。
最终只能强颜欢笑,与惜花公子乘船同行的上官小姐,觉得如果把自己斗智斗勇的心路历程写成一篇的话,一定能够大卖特卖,把说书人的风头都压过去。
能够守身八百里,历两夜而不破,这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终于上了岸,上官小姐找了个借口,连神剑门的两位少侠都顾不上,就率商队众人扬尘而去了。
一口气走了二十里,她刚刚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就马上意识到另一个重要问题——与惜花公子同行八百里而无损半分,固然无比传奇,可如果传扬出去,其他江湖同道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新一代的无盐女,丑若恶鬼,惜花公子都不敢动她!”
那可能是比金燕子,苏雪儿,画眉姑娘更加悲惨的下场!
上官小姐倏然止步,打了个寒战。
不!要是背负上这样的名声,她宁愿去死!
“小姐,怎么了?”络腮胡子关切地看过来。
上官小姐沉默良久,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们……走慢些,再等等他们。”
上岸不久,江晨一行人又看到了一座焚毁的村庄,与前些日子的情景如出一辙。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灰烬在空气中飞舞,看不到有半点生机幸存。
空气中残留着强烈的灵力波动,江晨一靠近村庄外围,周身毛发便如遭电击一般竖立起来,衣物也随之滋滋作响。
还是那样的气息,果然是它!
江晨止步。
那位操控雷霆的妖仙,是以这种方式,将方圆千里的地域都划归为它的势力范围了吧!
如今老谢不在,只剩江晨与荧惑两名武圣,即便能与那位人间妖仙战个天昏地暗,也是吃力不讨好,就算最后能取胜,身边的楚楚、宫勇睿等人怕也是挨不住余波的。
罢了,就卖它一个面子,不跟它一般见识。像这样横行无忌的妖魔,以后自然会有人来收拾它。
江晨朝后打了个响指:“绕路。”
早就被那股凶暴气息惊得肝颤肉跳的谷玉堂没口子地叫好。
宫勇睿虽然不解,也没有多问。
随后又遇到了几个同样下场的村庄,全都绕路而过。
“像这样绕下去,连个歇脚的地也找不到,不知要走到几时。”楚楚颇有微词。
“如果正面撞上那位妖仙老哥,就不用担心‘走到几时’这种问题了。”
“唉,大圣一走,你胆子也变小了吗?”
“那当然,老谢在的时候我们有三个武圣,现在只剩两个了,二比三小这么简单的算术我还是知道的。”
“可你们是两个武圣啊!武圣!十阶绝顶!不是玄罡!”
“稍安勿躁。你看,前面不就有座大城吗?咱们去那边歇脚。”
远远望去,就知是座大城。
走近了才发现,大城比预料的更加雄伟壮观,而它的名字,也与这雄伟气势十分相配——
武王城。
城头飘荡的旗帜和来往巡视的士兵,让一行人的心彻底放了回去。这座大城总算没有落得跟前几个小村庄一样悲惨的下场。
城门口盘查的武官操着奇怪的口音,没有人能听懂他说了什么,好在也没有为难江晨一行人,在一阵比划之后,就放他们过去了。
街上车马稀少,行人寥寥,店铺冷清,看上去并不繁荣。不过,至少还有活动的人影,不是一具具焦尸,总算还剩几分人气。
找了家酒楼,小二也操着奇怪的口音,将他们迎进去。
整座酒楼里就只有他们一桌客人,点了十几个酒菜,一会儿就全部上齐了。
虽然觉得这冷清的场面有些诡异,但饭菜还算十分可口的,用银针试过,也没有下毒,众人便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吃得正香时,外面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仁义会奉北丰盟主之令,前来探查妖祸,不相干的速速退散!”
“你们查你们的,凭什么挡路!告诉你,我们红缨猎团也不是好惹的!”
“红缨猎团在西北一带也算有点名气,但到了我们剑南,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乖乖滚回去,免遭皮肉之苦!”
“好个狂孙子!爷爷今天就是不走,你又能怎地?”
“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谷玉堂起身探出窗外,见街面上已经“乒乒乓乓”打成一团,兴奋地叫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哎呀,见血了!好精彩!”
听见他的嚷嚷,宫勇睿也忍不住探头张望,看了一会儿,问道:“那个穿白衣服的僧人是哪边的?怎么好像两派人马都在围攻他?”
“你说这个和尚啊!他是过来劝架的!嘿嘿嘿,真是自讨苦吃!”谷玉堂上半身整个趴在窗沿上,撑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哎呀!险些就砍中了!怎么不照脑袋砍!偏了!又偏了!那个傻蛋!”
宫勇睿瞧着混战中那位白衣僧人的身影,露出凝重之色。
他旁边这个同门师兄还停留在看热闹的阶段,但宫勇睿却不一样,得凌霄传授「无翳剑诀」之后,他整个眼光都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江湖人士,所以一眼就看出,那白衣僧人其实远远没有使出全力。
那些刀枪剑戟、乃至毒针飞镖看似都险险地与白衣僧人擦身而过,每次只差之毫厘,好像下次再瞄准一点就能命中,但其实这毫厘的差距却是两派人马与真正高手之间永远无法越过的鸿沟。
那些追砍白衣僧人的江湖好汉还只觉得这人滑溜得很,一边叫骂一边更加卖力,作为旁观者的宫勇睿却替他们感受到无比的绝望。
“这个白衣和尚,好厉害!”宫勇睿感慨出声。
“很厉害吗?只是身法还可以吧!挺滑溜的!”谷玉堂有些不以为然,“还好别人都没下死手,不然他这会儿肯定已经躺在地上了。”
“不,他真的很厉害。”宫勇睿回头瞄了江晨一眼,大概是想让江晨印证一下。
但见江晨正悠哉地接受安云袖的服侍,宫勇睿又不敢开口了。
见他一脸煞有其事,谷玉堂忍不住奚落:“还能比通武馆的徐教头更厉害?”
宫勇睿脸色一黑,不说话了。通武馆的徐教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一辈子的黑历史。不过谁年轻时没看错过人呢?
但谷玉堂很快就不得不认同宫勇睿的说法——那些追逐白衣僧人的江湖豪客们,在一阵奋力的劈砍之后,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明显开始乏力。而白衣僧人仍然毫发无伤,在战圈中从容漫步,面上优雅的微笑如同拈花的佛祖一般。
渐渐地,打斗停了下来。
两派人马意识到遇到了真正的高手,只得罢手休战,但临走却得按规矩撂下狠话。
“贼秃!敢架我们仁义会的梁子,有种报上名来!”
白衣僧双手合十,笑眯眯地道:“小僧赤眉,只本着一颗慈悲之心,希望诸位施主能化干戈为玉帛。至于仁义会的梁子,小僧不敢结,还请施主不要追杀小僧,小僧在此谢过了。”
“哼!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秃驴你等着吧!”
仁义会众豪侠叫嚣着渐渐走远,白衣僧与红缨猎团几人交谈几句,也拜别离去。
谷玉堂嘀咕着都怪这白衣秃贼多管闲事,害得好戏没看全,忽然听到楼道下传来一阵人声,却是红缨猎团那伙猎手进了这家酒店,吵吵嚷嚷地登上二楼。
“那些仁义会的伪君子真是霸道!要不是二哥吩咐,真恨不得把他们杀光!”
“算了,在别人地盘上还是消停点,办事要紧。”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咱们猎团在西北二十州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别说了,有人在呢。”
那抱怨的人这才注意到江晨一桌,惊咦了一声:“这座城里妖气冲天,还有公子哥儿敢来这儿游玩?哇!这小娘子!美得冒泡啊!”
另一名中年文士赶紧拽了一下他胳膊:“说话客气点!没认出来吗?那可是惜花公子!”
抱怨之人揉了揉眼睛,面露骇异之色,“惜花公子!那不就是——”
“正是强暴金燕子,苏雪儿,画眉姑娘,百里无痕,青冥魔女的那位少年英雄!”中年文士说着朝这边拱了拱手,“当年谈起这事的时候,你们个个都说佩服,今天见了真人,怎么如此失礼?”
那群人如梦初醒,纷纷拱手抱拳,口中说着久仰幸会一类的客套话。刚才调笑安云袖之人更是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赔罪。
江晨也不当真,挥挥手就当听见了。他这般傲慢态度,猎手们却觉得理所应当,再三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从旁边走过去,寻了里面最角落的一个雅间,低声点菜喝酒。
这段插曲过后,谷玉堂也安分了许多,规规矩矩地吃起饭来。
他之前虽知道江晨就是惜花公子,但近距离接触时也一直觉得他平易随和,不像其他高手那样喜欢摆架子,加上年纪也不大,几乎都快忘了他这重身份。直到看见刚才凶神恶煞的一伙人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服帖,才再度意识到惜花公子这个名头所代表的分量,暗暗有些后怕。
第642章 超度亡者
吃罢饭,走出楼外,天色已暗。
街面上空荡荡的,不见行人,灯火稀疏。明明才入夜不久,眼前的光景却好像过了子时一般。
城中一片宁寂,家家户户都进入了睡梦中,只有寥寥几盏灯火,在一片漆黑的屋宅中格外醒目。
一行人循着灯火,寻觅住处。
在一个拐角后,他们听到了久违的人声。
“这位婆婆,贫道见你印堂发黑,是大凶之相,需静坐避祸,切勿在外走动啊!婆婆?你能听到吗?”
那婆婆没有理会,转过了拐角,径直朝这边走来。
江晨看她满是褶皱的脸上果然有一团黑气,分明是不吉之兆。
“婆婆,贫道这里有一张六角符,可祛妖邪,可避灾祸,你将它放在衣襟内,百鬼莫侵,百邪不近……”说话者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婆婆身后,是个年轻的道士,手里拿着一张黄符,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但老妪充耳不闻,拄着拐杖自顾自地往前走。
那道士跟过来,借着惨淡的月光,看到江晨一行人,愣了一下。他扫视众人,目光落到安云袖脸上时,就再也无法移开。
安云袖蹙起眉头。她本已习惯这样的目光,但这人一身道装,衣冠楚楚,看上去是个正经出家人,眼神却如此炽烈,这让她格外厌恶。
“师……姐?”道士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认错人了。”安云袖冷冷地回应。
道士却上前一步,神情愈发热切:“师姐,我没带追兵过来,只有我一个人……”
安云袖转过头,用一种哀怨的语气对江晨道:“公子,你看看吧,这个人的眼神真讨厌,奴家把它挖出来好不好?”
道士站在原地,像是呆住了一般。
他怔怔看着安云袖,愈发确定她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师姐。相比原来那种清纯无瑕之美,如今的她多了一种妖媚的气质,他听师兄们说起过,这是她在叛出山门后才拥有的魔性之魅。而那股杀气,也是如此冷冽真实,师兄们也是在这样的情景下,才放弃抵抗,甘愿死在她手下吗?
此乃惑心之术,将道与魔的咒法糅杂在一起,乃是禁忌中的禁忌。年轻道士明知道这一点,却有一种赴向归途的安宁感,难以提起反抗的心思。
安云袖是真的想动手。正当她徐徐抬起手掌之时,忽然听到后边传来“噗通”一声,是有人跌倒的声响。
转目瞧去,正是那面色发黑的老妪,蜷缩在地上,拐杖丢在一旁,抽搐几下之后就全无声息了。
“死了?”楚楚伸长脖子望了望,见她毫不动弹,警惕地朝四周瞧去,“不会这么巧吧?”
“她身染邪祟,本来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江晨道。
谷玉堂连叫好几声晦气,宫勇睿则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要看个究竟。
另一旁的道士比他更快一步,伸臂将他拦住,道:“小心,她身上邪祟未消,会感染生人。”
说罢,道士稽首行礼,宣了一声道号,低诵太上洞玄灵宝三途五苦拔度生死妙经,为死者超度亡魂。
同时,从街角后又有另一个诵唱声响起,念的是佛家经文,嗓门更加洪亮,把道士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
江晨听出那是《地藏菩萨本愿经》,不禁皱起眉头,望向咒音来处,只见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僧人从拐角后转出,双手合十,一脸悲悯之色,缓缓踱步而来。
“是他!”谷玉堂叫了一声,立即就认出,这白衣和尚正是不久前在街头劝架的那位高手,身法颇为不凡。
此时近距离观察,更可见这和尚宝相庄严,周身甚至有淡淡的金光泛出,宛如一尊降临人间的佛像。
谷玉堂在酒楼里谈论和尚时毫不客气,但当人家真到了面前,他却不吱声了,生怕惹恼了这高僧,一记大慈大悲如来神掌把自己劈死。
安云袖也面露惊奇之色,看着这白衣僧人的庄严金身,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唯独楚楚没那么多顾忌,打量了僧人几眼,开口道:“你这和尚,眉毛怎么是红色的?故意染的吗?看着很邪气啊!”
白衣僧嘴中念着经文,似乎无暇回答。
江晨冷哼了一声,道:“和尚,我嫂子问你话呢!”
白衣僧停下咒文,低诵了一声佛号,道:“回禀施主,贫僧的眉毛天生如此,并非故意为之。”
江晨道:“那你的长相,怎么这么邪气呢?”
白衣僧苦笑道:“爹娘给的样貌,贫僧亦无可奈何。”
“和尚是出家人,难道还认得爹娘?”
“不仅认得,还会闹相思。”
“原来和尚也过不了这苦海。”
“若过得了苦海,就不是和尚,而是佛祖了。”
“想不到和尚也是个妙人。”
“惜花公子驾前,和尚不敢称妙。”
江晨哈哈大笑起来。
白衣僧也同样在笑。
他知道自己总算过了这一关,要不然,现在应该是头颅尽碎、红白四溅的场面。
这时候,道士的一段经文已经念完,他抬起拂尘,祭起符咒,就要朝地上的尸体施展。
“道兄且慢。”白衣僧叫道,“这位老人家身上邪祟厉害,须用红莲火烧。”
“红莲?”
道士一句话没说话,却见地上红色业火已起。“哔哔啵啵”,片刻工夫,就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道士瞪大眼睛看着这场面,蓦然抬头,面露不忿:“和尚,你——”
“阿弥陀佛。”白衣僧双手合十,俯首诵了一声佛号,一脸悲悯,“老檀越这一生的罪业,都随风而去了。”
“那和尚的罪业呢?打算怎么消除?”道士呛声道。
白衣僧眯眼微笑:“劳道兄挂念。贫僧若修不得阿罗汉果,自当堕无间地狱;若能修得,便弃诸恶于苦海,万缘都罢,诸法皆空。”
道士又挑衅:“和尚自个儿渡了苦海,便要斩断缘法,不打算普度众生了吗?”
白衣僧笑道:“大智闲闲,澹泊在不生之内;真机默默,逍遥于寂灭之中。贫僧悟性不够,只能做个自了汉。先度自己,再度众生。”
第643章 芳华故人讯,夜半见诡物
道士还欲再讥,但这时候另一侧的江晨插言进来:“和尚佛法精深,也是浮屠门人吗?”
白衣僧摇了摇头,双掌合十,应道:“贫僧不奉人间教法,只敬心中之佛。”
江晨哦了一声,略带疑惑之色:“若不循人间之法,如何能求取真经?”
白衣僧低眉轻声道:“我心净时,我便是如来。”
他态度虽谦恭,江晨却听得眼皮一跳:“好一个狂僧!”
“不敢,不敢。”
他这谦辞反让江晨嗤然冷笑,“你也知道不敢?我问你,你既然自诩如来,那浮屠教中还有一个号称佛主的,你怎么看他?”
白衣僧面容沉凝,肃声道:“那浮屠教主,号为万佛之宗,实乃魔着僧装,沽名钓誉,哗众取宠,借上古诸圣之名分封手下,藏污纳垢,诽谤正宗,败坏佛法,名为佛主,实为灭佛之魔!”
他说到后面,一改平和态度,神情激昂,声色俱厉。
江晨听着听着,便露出笑容。
“这么说来,你是真佛,他是假佛?”
“不敢,不敢。”白衣僧低眉垂目,又恢复了谦虚的风度。
江晨沉凝片刻,道:“那浮屠老魔如此败坏佛法,你就没想过要找他算账?”
白衣僧苦笑:“贫僧不是他的对手,有心无力。”
江晨感同身受地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都还要努力修炼才行呀!”
白衣僧连连应是。
两人闲聊几句,竟觉得相谈甚欢。尤其在列举浮屠教罪行的时候,更是恨不得秉烛把酒,彻夜长谈。
但天色终究不早,又有女眷在旁,不宜久留,江晨问明他法号之后,便放他离去了。
目送白衣僧背影行远,道士终于憋不住了,一脸严肃地对江晨道:“江施主,那和尚身上隐隐有些妖气,不似善类,请务必当心。”
江晨笑道:“我知道啊。他是非人修佛,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多谢你提醒了。”
一旁的安云袖插言道:“公子先别忙着谢这道士,一会儿奴家还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呢。”
江晨摆摆手:“你挖伱的,我谢我的,两不相干。”
这简单的对话便决定了一人的性命。道士眼中似有涟漪荡起,却无太多惊乱之色。他凝视着安云袖,轻声问:“师姐仍不肯回山么?”
安云袖冷冷发笑。她的目光从江晨转向道士的时候,眼中漾起流转的波纹,彷如实质的寒潭之水渗漏过来,映入道士眼中,泛起阵阵清冷之意。
“我不想回去,不过倒是可以送你回去。”
她伸出两根手指。
看着那两根素白的手指,道士并不怀疑它们拥有瞬间挖走自己眼珠的力量。但他并不反抗,眸光幽幽,终化为轻轻一叹:“我下山之前,师父私下托我给师姐带句话……”
安云袖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两根手指朝前探去。
谷玉堂张口结舌,腿肚子一阵抽搐。
他当然不会跟别人说,他第一眼看见这气度高华的女子时,就惊为天人。此时则只剩下惊惧和庆幸。
宫勇睿也打了个寒噤。他固然知道,自己名义上的这位便宜老师惜花公子,身边的女人每次都不一样。但出手这么狠辣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道士睁大眼睛看着那两根靠近的手指,说出了他以为他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芳华观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
这句话救了他的命。
“坐忘山,芳华观?”江晨的低语声传入安云袖耳中时,她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江晨。
“公子有芳华观的旧识?”
“有一个。”江晨脸上略带缅怀之色。
“小仙人?”
“是她。”
安云袖的眉尖不易觉察地微蹙:“我听说过她的名头。‘思无妄,摄阴阳,周流六虚万仙朝’,那风采一定冠绝天下吧?”
“一开始还行。”江晨有些出神地道。
他凝神思忆的表情很温柔,可安云袖只想着转脸不看。
“能让你记住的,至少也是天下数得着的美人,对吧?”
“师姐的风采,当然天下罕见。”道士替江晨回答。
安云袖一腔幽怨尽数化为愤恨:“谁让你说话了?”就欲挖出那对讨厌的眼珠子来消火。
江晨却在这时转过脸来,仔细看了她几眼,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好像跟你还真有几分神似……”
安云袖脸上的冰雪瞬间融化,容颜也倾时变得鲜活起来:“真的么?”
她赶紧抽回右臂,把那只差点染红的手掌藏在背后,微仰起脸接受江晨的注视,面上略染红晕,心想,公子有多久没这么认真打量自己了?
“不过……”
“不过什么?”
一旁死里逃生的道士却不识趣,又插嘴道:“脸红起来就不太像了。”
安云袖还没来得及喊他闭嘴,江晨已在这时点头道:“的确,是这么回事。”
“公子。”安云袖嗔怨地哼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以清冷无欲着称的小仙人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妩媚表情。但她在江晨面前,又怎么可能不妩媚?
江晨的目光却又移开了,这让安云袖心里一阵失落。
“小道士,你要找的师姐,是「小仙人」张雨亭吗?”
“正是。”
“我听说,她跟同门不和,负气出走了。可有此事?”江晨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一般人看到惜花公子的这种眼神,就算不被吓瘫,至少也会打个哆嗦。但小道士却坦然迎上他的视线,道:“是。”
“她跟什么人不和?为什么不和?”江晨追问。
“不知道。”小道士的眼神微微黯淡,“跟师姐发生争执的两位师兄,被她失手杀死了……他们所争吵的缘由,也只有等到遇见师姐之后,才能弄明白。”
“原来是失手杀了同门。”江晨了然地点点头,“那两名死者生前跟你师姐有什么纠葛吗?”
“师姐性情淡泊,喜好清静,经常足不出户,那两位师兄跟她的关系应该不算很熟,他们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柳依依师姐了。”小道士顿了顿,见江晨示意他说下去,便继续道,“柳师姐三年前独自下山,一去不回,听说是为了一个男子。两位师兄一直在找寻她的下落,而师姐这次回来之后境界大跌,据传也是因为柳师姐的缘故……”
江晨听到这里,已经猜出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柳依依惨死于白鬼愁之手,张雨亭为此道心破碎,境界跌落,是他亲眼所见。但他没想到的是,张雨亭回山之后竟然变本加厉,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看来,她心境出了很大问题。”
“是。”道士低沉地道,“很多师叔师兄都说师姐已经入魔,派去追捕的人手也遭遇不测。现在门内群情激愤,连太师叔祖都被惊动了……”
“哎呀,惹出这么大的阵仗,该怎么收场。”江晨摸了摸下巴,“张雨亭啊张雨亭,我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可没空管你这档子事……小道士你呢?你也是奉宗门之令追捕你师姐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是自己悄悄跑出来的。师姐对我有恩,我不能坐看她陷身危难……”
“知恩图报,是好孩子。”江晨赞了一句,安云袖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语气却忍不住偷笑,“你出来多久了?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道士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江晨,道:“师姐不久之前曾经在这附近一带现身过,诛灭了几伙妖怪。她现在可能正到处搜寻妖魔的踪迹,这座武王城妖气冲天,她一定会被吸引过来,只要在这里等着,迟早能见到她。”
“诶,这么简单的吗?那我来都来了,倘若不见她一面就走了,岂不是很对不住她?”
道士看着他,迟疑着开口:“那个,我听说江公子跟师姐亦师……”
“打住!打住!”江晨手掌往下压,“小道士,看不出来你还很八卦呀?”
“我,我只是……”
“你叫什么名字?”
“贫道法名雨因……”
“雨因,我们一起等你师姐吧。”
入夜之后,城池愈显宁寂。
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雾,原本就稀落的几盏灯火逐一熄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从客栈三层望去,整个城池都陷入黑暗之中,一股无由的荒凉之感,自宫勇睿心头冒起。
从宫勇睿所坐的角度,望着窗外萧瑟的夜幕,只觉得这个晚上安静得可怕,好像连风声都停止了,更别说虫鸣。那种难言的寂寥幽暗之感,透过这深沉的暮色,落入他心田,渗入他灵魂深处。
“喂!师弟,别老朝外面看了,万一真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快点把窗户关上,过来跟哥哥说说剑谱第五篇的秘诀。”谷玉堂姿势不雅地躺在床上,大咧咧地朝他招手。
宫勇睿摇头:“师父说了,在你根基未稳之前,强练第五篇只会适得其反。另外,你应该管我叫师兄。”
“行行行!我叫你师兄还不行吗?好师兄,你就告诉哥哥嘛,我就听一听,过过瘾,不练还不行吗?”
“不行。师父的教诲,你也是知道的。”
“好小子!哥哥都叫你师兄了,这么不给哥哥面子!我告诉你,现在师父不在了,你就得听我的。快给我过来!”
宫勇睿纹丝未动:“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谷玉堂当然知道两人的实力差距,不会去拿鸡蛋碰石头。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师弟呀,你仔细想想,神剑门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现在江湖这么乱,万一哪天我们也失散了,那哥哥我岂不是永远都学不会第五篇了?再万一你遭遇不测,咱们神剑门的无上绝学岂不要就此失传?”
宫勇睿眼皮一翻:“有你这么咒师兄的吗?何况,师父还没死呢。”
“我是说万一。江湖这么乱,什么事都说不准的对不对?为了咱们神剑门着想,你是不是应该……”
“不行。”
谷玉堂一下泄了气,瘫软在床上,嚎哭叹气:“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摊上这么个死脑筋的师弟!迟早有一天我要被这榆木脑袋害死……”
宫勇睿忽然嘘了一声。
谷玉堂霎时也警觉起来。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粗线条,但两人跟凌霄失散以后,就一直被众多图谋「无翳剑诀」的江湖人士追杀,风餐露宿多日,也有了不少经验,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了。
半晌,不见宫勇睿有后续动作,谷玉堂压低嗓音问:“怎么了?”
宫勇睿轻声道:“你不觉得今晚的夜色……特别‘沉重’吗?”
“是有点。”谷玉堂朝窗外张望,天外一片漆黑,月亮和星星都没有,只有深浅不一的树影在晃动,的确十分瘆人。
“我觉得这座城,有古怪。”
“小道士不是说了吗,这城里妖气冲天,几十里外都能感觉到。不过,不是有‘他’在吗……”谷玉堂朝旁边墙壁指了指,“只要听到他老人家的威名,不管什么女鬼女妖精女魔头,一准都吓得落荒而逃吧?”
宫勇睿倏然竖起手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谷玉堂瞪大眼睛看着他,只见他视线慢慢往上移动,望向房顶,像是看到了极端诡异之物,脸色变得无比惊异。
谷玉堂心里打了个突,默念两声佛祖保佑,也跟着仰头朝上看去。
房顶上是那个名为雨因的小道士布下的“天罗地网”,无数根细线串连着铃铛、黄符等法器,据说只要有鬼物靠近,铃铛就会示警,符阵也会立即发动,镇压寻常阴物不在话下。
但眼前的情景却让人眼直:铃铛没有示警,却有一张黄符来回晃动,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手轻轻拨弄着,颇为奇诡。
“是风吗?”宫勇睿喃喃道。
谷玉堂大气也不敢喘,哆嗦着伸出手,在空中感受了一下——没有风。
他脸色惨白一片,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姥姥呀,闹鬼了!好可怕!”
宫勇睿神情也是无比凝重。
他与雨因小道士交谈过几句,对方虽跟他年龄相仿,但谈吐不俗,道行精深,他是十分佩服的。但眼下的情况,那只无形之手视雨因的符阵如无物,恐怕不是寻常小鬼……
宫勇睿的手慢慢伸到背后,握住了剑柄。虽不知人间兵器对阴间鬼物能不能起效,但师父曾说过,只要杀气够烈,不管有形无形,都是能斩开的。他知道自己杀性不够,但眼前生死攸关,也只好试一试了。
仿佛感受到他的决心,那张抖动的黄符倏然归于静止,再也不动了。
第644章 辗转反侧
宫勇睿凝望须臾,终于确定,“它”应该是走了。
“走了?”谷玉堂屏息半晌,脸上有了几分血色,“奶奶的,哥哥这么重的阳气,这鬼东西都敢进来,简直没把哥哥放在眼里……”
宫勇睿没理会他的骂骂咧咧,眼际瞥见一点红光,转头朝窗外望去,见街道远处飘来了一盏红色灯笼,是漆黑夜里唯一的一点光亮。
等那灯笼近了,便发现提灯者正在白天所见的那个白衣赤眉和尚,更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影。
‘是那位赤眉大师。刚才的鬼物,莫不是被他的气息惊走的……’宫勇睿若有所思。
谷玉堂也无心躺着了,凑到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惊奇地嚷道:“咦!那不是上官小姐吗?她怎么跟和尚在一起?那和尚也是,这么晚了还在街上走,他不怕鬼吗?”
“那位赤眉大师,可能是专程在夜里接送迷路行人的吧。”宫勇睿道。
“他可真是位热心肠的高僧!诶!上官小姐朝这边来了,真是巧啊!她也要住这家客栈!太有缘分了,我们下去找她吧!”
宫勇睿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同门的肩膀,低声道:“你没看到她旁边那位公子吗?”
“嗯?那是谁?”
谷玉堂定睛瞧去,只见上官小姐与一位黄衫公子并肩走在白衣僧身后,虽然交谈不多,但两人偶尔相视一笑时,似乎擦出了明亮的火花。
“这、这、这、这狗崽子是谁!我要宰了他!”
白衣僧将上官小姐一行人送到客栈门口,便果然告辞离去。
而谢别了高僧的上官小姐和黄衫公子两人,则愈发亲近了几分,在门口就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起来。
作为护卫的络腮胡子等人识趣地移开视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宰了他!”谷玉堂被宫勇睿捂住嘴,含糊地嚷出了这句话。
另一个房间,江晨与安云袖也同样察觉到了白衣僧的来而复去。相比于谷玉堂两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落在上官小姐身上,江晨对那位白衣僧更为感兴趣些。
白衣僧走时,似乎感应到江晨的注视,双手合十,躬身一礼。
江晨则没什么表示,等到那盏红色灯笼逐渐远去之后,才轻声道:“这位佛门弟子,好像始终没认出你这尊菩萨。”
安云袖不屑道:“一个野和尚,能有几分道行?”
“如果当众辩经,你辩得过他吗?”
“当然!就他那半调子水平,我几句话就驳得他哑口无言。”
“那他刚才打机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开口?”
“我……还不是怕你生气嘛!”安云袖侧头伸出手臂,抱住了江晨。
江晨微微一笑,没理会她的小动作。他仰面望着房顶的铃铛和符咒,仿佛陷入了深思,眼中的情绪闪烁不定。
安云袖一一看在眼里,不禁暗暗思索,自从往江边浮屠庙放了一把火之后,公子就时常露出这种沉思的表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不动明王的那一道金光,让他感受到威胁了吗?
安云袖想着想着,渐渐地,悄悄往江晨身边靠得更近了些。
见江晨迟迟没有注意到自己,她身子不安地扭来扭去。
“你怎么了?”江晨终于发现她的异常。
“奴家……公子……奴家有点热……”安云袖的俏脸红彤彤的,小巧的鼻翼翕张着。
“你是佛门弟子,念一段心经吧。心静自然凉。”
“不……奴家不想念经……”安云袖语气十分甜腻,“奴家想要跟公子一起……”
江晨面不改色地道:“我帮不了你,伱还是念经吧。”
“公子偏心!”安云袖蹙着眉,眼中的哀怨浓得快要溢出来,“别以为奴家不知道,明明你跟林小姐就可以……不管是用幻术或者别的什么,对奴家也可以呀!”
江晨抬起眼皮,叹气道:“会很累的,下次吧。”
他伸手拍了拍安云袖的脸蛋,柔声道,“听话,早点睡,昂。”
安云袖嘴唇噘得老高,幽怨几乎化作实质。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忽然俯下脸来,在江晨嘴上轻啄一记,然后才翻身离开。
她知道今晚是不成了的。江晨的语气固然温柔,但自己在他眼里,终究不能与那几人相比。
门外,上官小姐入住所带来的响动也很快平息了。
夜已深,客栈一片幽寂,听不到半点人声。在那片萧沉朦胧的薄雾笼罩下,仿佛每个房间都被隔离成单独的世界,所有人陷在自己的睡梦里,与三界再无瓜葛。
越是如此宁寂,安云袖越是辗转难眠。
几次翻身之后,她干脆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望着黑暗里江晨的轮廓,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探出一抹神念,延伸出去,漫过走道,在一个个房间里巡游。
多数客人都已经睡着,安云袖不做停留,径直找向上官小姐所在的位置。
她只是想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而同为女人,她觉得上官小姐的梦话应该会比较有趣。
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句有意思的话,便停下来驻留倾听。
“……给北丰丹祝寿的千年灵芝,要等这二月初七生辰。小弟探听到这消息,又知云龙哥哥乃天下闻名的义士好汉,便想与哥哥商议个道理,劫了这笔不义之财!”
“壮哉!那北丰丹号为中原五州正道盟主,实则狼心狗肺,大奸似忠!此一套不义之财,取之何碍?天理知之,也不为罪!只是对方人多,咱们势单力孤,需商量个章程,从长计议。”
“此事不难。小弟闻知云龙哥哥勇武,是个真男子。小弟不才,也学得几年枪棒,等闲三五条大汉近不了身,此次还带了八个兄弟,都在城外候着。若蒙哥哥不嫌弃,愿助哥哥一臂之力,取了这泼天富贵!”
另一人大喜道:“兄弟真乃天降的福星!若得兄弟相助一臂,何愁大事不成!”
“只要哥哥肯点头,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昨日我已托人打听了,那黑面刘大胆本身肚子不大,这一阵却穿了件宽厚衣裳,如孕三月,定是藏了那灵芝。咱们只要找机会靠近刘大胆,此事便成大半。”
“好!然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有一计,你且附耳过来,说与你听。”
第645章 荧惑夺财,虫潮涌至
那人附耳听罢,一拍大腿,叫道:“好妙计!云龙哥哥不单勇武过人,智计也远超我辈,小弟心服口服!”
“轻声。当心隔墙有耳。”
交谈的两人并未意识到,隔墙非但有耳,而且不止一双。
安云袖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探视了一下隔壁荧惑的气息。她猜得没错,荧惑已不在原处。
另一厢刘大胆也是横竖睡不着觉,干脆摸黑起来喝酒。
同屋地铺上躺着三人,被他响声惊醒,爬起来问:“老刘,大半夜的喝什么酒?”
刘大胆道:“天气这般冷,兀的不冻杀人,洒家喝酒暖暖身子。”
一人道:“且住!你喝个酩酊大醉,明早如何迎接特使?还是快快安歇了,待交过礼物再喝不迟。”
刘大胆喝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出的什么馊主意,要洒家整日揣着这硬东西,每日每夜睡不安稳。再聒噪,洒家慢慢地碎割了你这厮,拿心肝下酒!”
另一人道:“老刘你好不晓事!临行前掌教老爷如何嘱咐的?恁地管不住嘴,万一误了事,咱几人都脱不了干系。”
刘大胆咂了一口酒,道:“洒家管你这直娘贼!都是你出什么馊主意,累洒家嘴巴淡出鸟来。要管洒家,问过洒家宝刀!”
“老刘,你切莫糊涂,熬过今晚,咱们兄弟备好酒肴,满上杯盘,吃个痛快……”那人正说着,语调忽然一抖,直勾勾望着墙后,惊呼道,“那是什么?”
刘大胆嗤道:“休得蒙我,洒家懒得理你。”
另一人抬头望了一眼,也惊住了,失声道:“那边是人是鬼?”
刘大胆皱了皱眉,却不回头:“小儿伎俩,洒家吃过酒却再理会。”
第三人也叫起来:“有贼!抄家伙!”
刘大胆终于按捺不住,一拍桌子拔刀而起,暴喝道:“哪个贼厮鸟敢来送死?”
他这一转身,便看见了窗户纸上投射过来的一个影子,魁梧漆黑,像座铁塔似的,静静立在门后。
地铺上几人赶紧爬起来,各自握住兵器,望着那伟岸的剪影,只道来者不善,瞧那身材也知道是条昂藏好汉,此番只怕大难当头。
刘大胆却无所畏惧,仗着几分酒气,指着外面叫道:“兀那撮鸟!伱是哪里来的?”
那影子却不做声,似乎在探视着屋内几人的实力。
刘大胆骂道:“腌臜泼才!若没鸟胆,乖乖滚回去吃奶!”
那影子似乎被激怒了,这时候有了动作。
从剪影看来,他是戴上了一条面巾,然后伸手一推,便震断了门栓,昂首阔步地走进来。
“贼厮鸟!”
刘大胆举起宝刀当头就砍,却被那魁梧汉子侧身让过,轻轻一脚,正中刘大胆裆部。
旁边之人仿佛听见了鸡蛋破碎的声音。
刘大胆丢了宝刀,双手掩着,软成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
另几人见刘大胆一照面便战败,慌忙上前营救。他们高声呼喝,舞得刀光乱闪,风声激啸,纷纷朝魁梧汉子身上招呼过去。
那魁梧汉子一人独斗五人,却像玩耍一般,这边一拳,那里一脚,每出必中。
只听“噗噗噗”几响,那五人各自吃了拳脚,东倒西歪,不能再战。
魁梧汉子转身走到大胆跟前,刘大胆双臂捂着裆部,面容扭曲,冷汗涔涔,口中还在叫骂:“你这遭瘟的畜生,有种别走……”
魁梧汉子俯下身子,掀起刘大胆一条手臂,从他衣襟内掏出一方赤红木匣,再不理会他的叫骂,扭身便走。
屋里六个人,外面还倒着七八个,只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价值连城的红匣拿在手里扬长而去,身子起不来,挣不动,心里只是叫苦。
半晌,刘大胆方才疼止,挣扎爬将起来,望着屋里屋外倒了一地的人手,一个个指着骂道:“都怪你们这群贼厮吵吵嚷嚷,聒噪个鸟,惹来了强人,连累了洒家!”
说罢,挂了宝刀,大步奔出门去。
那十几人身子不如他健壮,一时未能爬起,只躺在原地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歇了半刻,养了些力气,嘴里没口子地抱怨着,忽然有人叫起来。
“什么声音?”
众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连忙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那黑大汉又卷土重来。
“在哪边?”
“东边。”
“是老刘回来了?”
“不像。”
一股黑风刮来,将门窗拍得吱吱作响。
而凝神倾听的人们,也听出了由东而来的一种奇异声音,像是某类节肢动物在地上爬行,窸窸窣窣,一开始还只是模模糊糊地传来,但渐渐就越来越大,像是千百只虫子汇聚在一起而发出的响动,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什么东西?蜘蛛吗?”
“别开窗户!”
众人越听越怕,偏偏胆子最大的刘大胆还走了,留下的人听着那种窸窣怪声离这边越来越近,握刀的手都渗出了冷汗。
他们连吵嚷的勇气都没有了,一个个在黑暗中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四面张望。
忽然有人惊叫一声:“蜈蚣!”
跟随响起好几声喝骂:“闭嘴!”
“别暴露位置!”
“蠢货!”
那发声者却没法冷静下来,拿刀的手不住颤抖,嗓音中也带上了哭腔:“好多蜈蚣!它们爬上来了!”
由于没有点灯,光线黯淡,远处的人们什么也看不清,惊慌的情绪却在传染。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拿出门口一晃,照亮了走道大片范围,却也让所有看到那一幕的好汉们面无人色——
满地的蜘蛛、蜈蚣和钳虫,棕黄的,五彩的,漆黑的,斑斓满目,如洪水一般自屋顶上、墙缝中、门板后爬行过来。而那一团颤动的火光,则给了它们最直接的指引,如同潮水漫过堤坝,加速奔袭而来……
倘若有幸能活过今日,这情景也必当成为他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俺的姥姥!”
“快把火灭了!”
“跑哇!”
惊呼四起,一片混乱。
屋内最靠窗的一名独眼大汉虽没真正看清走道的情景,但也当机立断,挥手一刀斩开窗户,纵身一跃就翻了过去。
然而没等他落地,就发现外面街道上也是一片黑压压的虫潮,他的惨叫划破夜空,没有等到那一记坠落地面的声响,就已被腾空跃起的饥饿的爬虫群包裹住,转瞬便吞噬一空。
“街上也都是蜈蚣!我们无路可逃了!”
“少号丧!快把门窗堵死!洒雄黄!”
门外的八个人已有一半倒下,另两个也在逃跑的途中被奔涌的虫潮吞没,真正逃进屋内的只剩两个。跟随他们飞窜进来的还有数条长虫,幸赖屋里的兄弟眼疾手快,挥刀将长虫斩成几截。
“砰砰砰!”
房门终于关死,外面的虫鸣和惨嚎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屋内六人却没一个敢松懈。他们纷纷搬动房里的桌椅、木柜、床榻,将大门堵住。
别看这几人在荧惑面前像孩童似的被耍弄,但其实个个身手不赖,几息工夫,就已将屋中摆设挪位,然后横刀在手,将几条从墙缝钻进来的长虫斩断。
外面窸窣声越来越大,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窗户也抖个不停。此时不用去看,也能想到无数爬虫攀附在门墙上的可怖情景。
但屋内之人已恢复了几分冷静,其中那名头戴斗笠的刀客飞起一镖将一只蜈蚣钉死在墙上后,长喘一口气道:“它们暂时攻不进来。”
“俺的娘!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哪来这么多虫子?”
“恐怕我们都着了妖魔的道。没时间废话了,兄弟们分两队,各盯一边。老赵,周四,小光,你们盯东边!剩下的跟我一起盯西边!”
“还有窗户怎么办?街上也有虫子,它们会爬墙!”
“别慌!我们在三楼,它们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往边上洒点雄黄……”
斗笠刀客的话才说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望着窗纸上缓缓升起的那道狰狞可怖的影子,心脏往无底深渊跌落。
其他人随后注意到那道黑白剪影,也是连惊叫都发不出来了。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寂静,这是在最后结局到来前,仅剩的片刻安宁。
这寂静很快就被“砰”的一声巨响打破。
纷扬四溅的木屑中,一个巨大而可怖的头颅伸了进来。
粗大的节肢,狰狞的骨刺,赤红头颅上如披着鳞甲,头顶还有两条扭曲的尖角……这活脱脱就是一条放大了百倍的蜈蚣!
从头颅大小来看,它的下半截身子应该还在外面街道上,另半截身子顺着墙耸立而起,探入这房间中,要一尝血肉的香味!
当那噩梦般的口器张开之时,屋子里的五人发出了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声尖叫。
其中却不包括斗笠刀客。
斗笠刀客第一时间就已作出反应。他抡刀之时,甚至能听见同伴骨头在被咀嚼的脆硬声响。
他知道,他将会永远失去这几位兄弟了,但这丝毫未影响他挥刀的力度和角度。
刀出,两条挡路的爬虫瞬间被劈开。
斗笠刀客纵身一跃,既不是朝窗户,也不是朝门板。他人刀合一,所取的目标只有一个——
墙壁!
内劲催吐,人与墙相撞,在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他已来到隔壁的另一间屋子。
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蠕动的一片,这间屋子也被爬虫占据!
斗笠刀客吒喝一声,浑身金光大作,把弯刀舞得水泼不进,生生往前突进了两丈,来到另一面墙壁前。他鼓起余劲,再度狠狠撞去。
以他的气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听着同时入耳的惊呼和怒喝,他心里反而一松,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什么东西?”
黄衫公子将上官小姐护在身后,惊疑地看着这条撞墙而入的身影。
“是人?”
斗笠刀客一口气渐至衰竭,跌跌撞撞地前冲几步,连耳边那一声饱含威胁的“站住”都没暇理会,就一头闯入了前方那团绿色的光圈之中。
绿色光芒如水波一般漫过斗笠刀客全身,带来一种清异冰凉的感受,令他打了个哆嗦,不过并无大碍。
但紧跟他一道冲来的那些钳虫蜈蚣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些气势汹汹的怪物一触及到光圈的边缘,就像被化尸水腐蚀一般,整个身子都瓦解消融,只留下一块块残斑。
斗笠刀客——此时已有些名不副实,他的斗笠早在前两次撞墙时就丢失了,露出光秃秃的脑袋瓢——一头栽倒在黄衫公子脚下,又强撑着爬起来,听不到背后的“呲呲”虫鸣,才确信自己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多谢……救命之恩……”刀客大口喘气,满脸脏污的脸上透出劫后余生的欣喜。
“蠢货!还早着呢!”黄衫公子却一脸怒意,指着墙壁的破洞叱道,“你引来这么多虫子,是想把我们一起害死吗?”
上官小姐缩在他身后,也是满眼惊慌:“楚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得找一条出路。”黄衫公子沉声道,“我的镇妖幡祭炼不够,最多坚持半个时辰,咱们必须找机会冲出去!”
“那他呢?”上官小姐指着坐在地上的光头刀客问,“带他一起走吗?”
“这蠢货还用得上。”黄衫公子说着,突然抬脚将刀客狠踹一记,恨声道,“要不是这蠢货,咱也用不着这么狼狈。”
光头刀客躲也不敢躲,生吃了这一脚,脸上还陪着笑,讨好地道:“楚公子菩萨心肠,再造之恩,小人没齿不忘!”
满街毒虫肆虐,客栈内毒烟四起。很多住客还在睡梦之中就命丧虫口。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也跻身二流高手之列的宫勇睿和谷玉堂自然不会一无所觉。
“乖乖!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蜈蚣!”谷玉堂趴在窗前瞟了一眼,立即缩回脖子,躬着背寻找床底、桌子下可藏身的位置,“今天晚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宫勇睿望见下方街道那片蠕动的虫海,头皮也是一阵发麻。他又走到另一边的房门前,贴着门缝朝外窥视,看到了好几个仓皇逃窜的身影。
他拔出长剑,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第646章 触龙拦路,妙罗求见
“慌什么!你别忘了隔壁住的是谁!”谷玉堂蹲在桌子底下,道,“那些低等妖虫虽然没什么智力,欺软怕硬的本能还是有的。只要咱们仔细藏好,不被大家伙瞧见,就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爷爷的麻烦。”
宫勇睿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凄厉哀嚎,五指攥紧了剑柄,凝声道:“神剑门前,岂容妖魔肆虐!”
“嘿!你这小子,以为自己有师父那样的本事?就你这点斤两,给别人送菜呢?”谷玉堂边说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走到宫勇睿身后,拽住了他的胳膊,“少自找麻烦!你死了不要紧,别把哥哥我给连累了……”
宫勇睿猛然甩开他,转过头冷冷地道:“学这一身武艺却见死不救,纵使剑术通神,又有何用?”
“省省吧!”谷玉堂不屑地嗤笑,“你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这么想去送死的话,先把无翳剑法第五篇的口诀传给我……”
他忽然脸色一变,止住了话头,一个箭步窜上前,扒着门缝朝外张望。
宫勇睿的耳朵也动了动。以他敏锐的听觉,立即就发现了谷玉堂神情变化的缘由——就在离这不远的另一侧楼梯口,传来了上官小姐的惊呼声:
“他脸色好难看!一定是中毒了!”
另一人的低喘在虫嘶声中显得很模糊,宫勇睿只隐约听见了“续命丸”“还能走”几个词。
没等他仔细分辨,旁边谷玉堂已急躁地叫起来:“上官小姐危险了,我们快去救她!”
宫勇睿斜瞅了这位刚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同门一眼,刚要开口,谷玉堂又推了他一把:“快点!别磨磨蹭蹭,再晚就来不及了!”
宫勇睿拉开门闩,抬脚欲出,但身子却停在半途,双眼陡然瞪大。
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子站在门外,脸上含着哀愁之色,朝他摇了摇头。
宫勇睿看着这女子,张了张嘴,手心渗出冷汗。
“你……”他嘴里吐出微弱的一个字,低得自己都听不清。
你是谁?
这是他想问的问题。
但他才问出一个字,就忽然连这问题都觉得恐惧。
三息之前,他从门缝朝外看的时候,门外还空无一人。
当他开门之时,仍未感觉到任何气息的接近。
但这女子就是如此突兀、如此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朝自己摇头,是劝自己不要出去么?
宫勇睿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还在迟疑时,背后又被谷玉堂用力推了一下。
“磨蹭什么?害怕了?你是要一辈子躲在别人身后吗?”
谷玉堂激将时大概早忘了自己几分钟之前的说教,但宫勇睿却无暇与他做口舌之争。宫勇睿至少从谷玉堂嘴里确认了一点——谷玉堂看不到这近在咫尺的白衣女子!
谷玉堂是真的急了,手臂再度发力,宫勇睿踉跄着向前奔出,来不及向白衣女子道歉,就已从她身体中穿过。
——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
宫勇睿回头望时,只能看到谷玉堂那张通红的脸膛正咧嘴大喊:“上官小姐莫慌!我来了!”
不知是否果真有所畏惧的缘故,这一段走廊的虫兽远比别处稀少。
谷玉堂胆气更壮几分,甚至勇敢地越过了宫勇睿,拔剑当空挥舞,叱喝道:“长虫,哪里走!”
他像狂风般飞奔到上官小姐面前,飞起一剑将一条受惊的菜花蛇斩为两截,然后关切地握住上官小姐的柔滑小手:“上官小姐,伱没伤着吧?”
“我没事,谷少侠你不用捏这么紧……”
宫勇睿走过来时,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圈碧绿色的光晕。那光晕覆盖了大约两丈的范围,对妖虫似乎有极大的威慑。两条蜈蚣在光圈外来回蠕动着,焦躁难耐却又畏缩不前。
“楚大哥,这两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宫少侠和谷少侠,他们是神剑门弟子,剑法十分了得……”
黄衫公子耐着性子听完上官小姐的介绍,审视的目光只在宫勇睿脸上停留一秒,客套地说了句“幸会”,视线便回到了楼梯下起伏如浪的阴影之中。
“镇妖幡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马上找一条路!”
“我知道哪里有路!跟我来吧!”谷玉堂大力一挥手,自告奋勇地转身带路。
但宫勇睿骤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等一下。”
“搞什么?”谷玉堂不满地一挣,扭头瞪了宫勇睿一眼,却发现他一脸疑虑重重的表情,歪着头像是在倾听某处的动静。
“下边有东西来了!”黄衫公子沉声道。
谷玉堂仔细一听,果然听到脚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声,应该是从一楼二楼蔓延过来的,三楼地板也在簌簌抖动。
“那我们就赶紧——”
谷玉堂话未说完,忽见宫勇睿脸色骤变,同时胳膊上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拉得踉跄后退。
就在他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的当口,“砰”的一声巨响,一条粗大的赤红影子几乎贴着他脚底一跃而出。
谷玉堂还来不及发出惊叫,身子就被宫勇睿飞拽离地,人在半空就听到后方响起一种液体喷溅的声音。
但谷玉堂无法回头,身体被带着冲下楼梯,晕头转脑地一阵翻滚,手脚磕碰了不知多少处,最后砰然一声摔到实处。
他嘴里呼着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紧接着听到上官小姐的尖叫。
上官小姐就在他旁边,仰头望着楼道上方他们原本的位置,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毫无淑女形象地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惧的事情。
谷玉堂顺着她目光望去,当看见那条耸立如柱的赤红色影子时,心脏霎时漏跳了一拍。如果不是事先有所准备,大概也会像上官小姐一样发出尖叫。
——那是何等狰狞、何等可怕的怪物啊!
就好像是一条蜈蚣放大了几百倍之后,再覆盖上丑陋的骨甲和骨刺,最后将口器修饰成无比狰狞的形状,就构成了眼前这尊面容可怖的妖魔。
谷玉堂的心情已经出离惊慌了,所以他既不尖叫,也不哭泣,只如梦呓般喃喃地道:“大蜈蚣!好大!好大……”
“是触龙。”宫勇睿低声纠正,“师父教过的。”
他的心情在极度危机之中进入到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当判断出归途已被大蜈蚣阻断时便果决地挟谷玉堂滚下楼梯,否则神剑门这会儿便只剩下一脉单传了。
触龙的腹腔中发出沉闷的颤动,仿佛是在质问这些蝼蚁:你们怎么还不死?
谷玉堂麻木地看着那一圈圈利齿交织而成的巨大口器,问:“我们该怎么回去?”
宫勇睿低叹:“回不去了。”
“那怎么办?”
“先离开这家伙远远的——”
伴随着一声厉鸣,触龙口腔中喷出大片碧绿色汁液,朝众人泼头洒下。在上官小姐的又一声尖叫伴奏中,人们四散而逃。
宫勇睿滚到二楼,又跳到一楼。
将门推开一线,外面是铺天盖地的蜈蚣和钳虫。
宫勇睿绝无自信从那样的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他也知道,其实自己并不需要杀出一条路。
只要再多坚持片刻,坚持到那位公子出手为止。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那位公子不可能没察觉……可他为何仍没有动作?
——是把这当做了对我的一场考验?希望看到我的极限?
——还是出于其他缘故,不想过早登场?
宫勇睿在思索那位公子迟迟不出手的理由。
江晨却并没有在想他。
他被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耽搁了。
所以,宫勇睿的期待,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得到回应的了。
江晨当然不希望看到宫勇睿被百虫分尸的场面,然而,另一个人,却比宫勇睿更加重要。
江晨此刻就在楚楚的房间里。
看到楚楚安然无恙,江晨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在折返之时,他听到一个幽魅空灵的嗓音自门外响起——
“妾身妙罗,求见惜花公子。”
江晨伸出去开门的手停了一下,道:“现在没空,你改天再来吧。”
外面的空灵嗓音幽幽地道:“公子是要赶去接那几个后生吗?有触龙招待他们,公子大可无忧……”
“触龙?”江晨疑惑发问,“是睡了赵太后的那个触龙?”
“是千年蛊虫王,触龙!”妙罗空灵的嗓音中多了一丝波动。
江晨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也有一千岁了?”
妙罗轻笑起来,笑声经过某种奇特的路径,仿佛弥散至整个天地:“公子打开门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江晨的手指在门板上轻敲一记,在“咄”的一响后,他徐徐道:“我这人胆子小,受不得吓,你最好先描述一下你的模样,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然万一把我吓出什么毛病来,你担待不起。”
妙罗咯咯娇笑:“公子说笑了吧。人人都道惜花公子见多识广,莫非还会被妾身一个小女子吓住?”
“就因为见多识广,才知道有些女子有多吓人。”江晨故作叹息,“你自己说说吧,有几个眼睛?几个鼻子?几张嘴巴?”
妙罗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强忍怒意。
须臾,她又发出笑声:“公子既然不愿自己开门,就让妾身帮你一把!”
“慢着!我先跟嫂子说句话……”江晨朝身旁的楚楚打了个后退的手势,自己也随手抄起了墙边的一根齐眉棍。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房门吱呀而开,外面那女子的身形亦在烛光中显现。
江晨定睛瞧去,见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体态娉婷,容貌昳丽,长发盘在脑后,看上去端庄矜持。
但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言语,却不那么矜持:“怎样?妾身蒲柳之姿,可还能入公子法眼?”
江晨道:“现在尚能一看,就不知道一会儿脱下那张画皮之后,是不是还能看。”
妙罗嗔道:“人若脱去表皮,血肉暴露在外,不都很难看吗?妾身久闻惜花公子大名,尝以为必与庸碌俗辈不同,想不到也如此狭隘。着实辜负了妙罗一片真心呢!”
江晨冷眼看她,问:“妖魔也有真心?”
妙罗怨屈道:“妾身既来自荐枕席,又岂会不怀真心?公子若不信,就让妾身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好了!”
“免了免了。”江晨连连摆手,“一会儿黑血脓水喷出来,别吓到我嫂嫂。”
妙罗的怨气越发浓厚:“妾身本有心投靠公子,公子却一再恶语伤人。既如此,妾身也不敢再奢望公子垂怜,但有一事,还望公子知悉。”
“讲!”
“凡事有先来后到,此城已入我彀中,公子虽强,却也不当与天下妖类为敌,宜早日出城,另投他处。”
“天下妖类?”江晨嗤然发笑,“你是奉了盘龙宫的法旨,还是领了妖皇口谕,有这能耐赶我出城?”
妙罗语气渐冷:“公子这意思,是非要与我族为敌了?”
“非也。”江晨一扬手中齐眉棍,“行走江湖,以和为贵。你们若肯撤出城外,举族外迁,我当然也不会贸起争端。咱们两家相安无事,自是最好。”
妙罗恨声道:“你才进城一日,就要驱赶我族类,未免欺人太甚!赤眉说得对,你这家伙——”
她语声还在半空回荡,忽听风声劲疾入耳,抬眼便只见一道模糊的棍影当头打来,其势之快,远远超出她的反应速度,下一瞬便硬生生挨了这一棒——
“啪滋”一响,那声音不像是击中了皮肉,反倒像砸入了一堆泥沙之中。
事实上,江晨挥出的那一棒,的确与砸入泥沙无异。
妙罗的整个头颅都被那一棒砸得四溅迸飞,飞出来的却都是细碎的沙砾。
齐眉棒深陷入她胸腔中,那无头身躯又伸出右手,拿捏住半截棒身,发出尖锐幽荡的狞笑:“惜花公子的手段,不过如此!”
江晨抖了抖手腕,那半截被她捏住的棒身却纹丝不动。
江晨喝道:“撒手!”
玄罡劲气迸发,刹时只听“刺啦啦”一阵锐响,妙罗整条手臂都裂散成飞扬的沙尘。但那狞笑声却未随之止歇,反像是从飞散的每一粒沙石中传来,弥漫到空间各处。
“听说公子你棍法了得,何不让妾身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如你所愿!”
江晨使长棍前探,砰砰砰一连串暴响,在妙罗残躯上何止击打了上百记。那身躯本不以防御见长,挨了数百下棒击之后便已千疮百孔,不成模样。
若是寻常女子,早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惊慌失措,但江晨身后的楚楚却端坐在房中,从容观察着门口战斗,还有心情与江晨说笑:“此棍法非彼棍法吧!”
“让她见识一下也无妨。”
第647章 绿丹老翁,无助女子
江晨全力舞动长棍,顿闻风雷大作,飒飒猎猎,长棍在楚楚的眼睛中完全失去了形状,只剩下一团闪动的棍影,旋搅着周遭空气,形成了动荡的波涛,一浪又一浪,随着江晨手臂的抡舞而激荡。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妙罗厉声尖笑,“就凭这武夫手段,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伤我一根毫毛!”
“的确很了不起的神通,全身无一弱点,值得骄傲。”江晨心平气和地评价。
他手上虽在疾速进攻,但气息却若平常一般,毫无波动,正如评书中所说“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此时妙罗全身都被他打散,再无一处实体,棍棒所挥之处,只能搅动起一粒粒风沙。那风沙也并非坐以待攻,挟带着妙罗的声声厉笑朝他周身扑来。
“惜花公子原来也是徒有虚名!如果只有这点本事,莫怪老娘辣手无情——”
细若微尘的沙砾,亿兆之数,根本不可能完全防御。而只要被那一粒粒沙砾近身,吸食血肉,毫无疑问是要变作人干的下场。
对于凡间武者来说,这妖物几乎无法匹敌,也难怪有胆量独身来见惜花公子。然而唯一可惜的是,她遇到的是江晨。
安云袖独自坐在床上。
外面第一声虫鸣响起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异常。江晨出门之时,她本来也想跟去,但低头看到自己凌乱的衣衫后,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伸出手掌,举过头顶,五指张开,插入到满头黑发之中,轻轻搅动几下,将如瀑青丝撩拨得更加凌乱,然后用双臂抱住膝盖,脸蛋贴在腿上,调节着嘴唇和两颊肌肉,摆出一个无比失落、沮丧、憔悴、可怜的表情,在心里观想了好几遍,觉得完美无缺了,才完全固定住姿势。
等公子回来的时候,一点亮烛火,就会看到这个样子的她……
安云袖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探过去一丝神念,发现楚楚正在穿外衣,心里暗骂了一声假正经,悄悄退了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妙罗的笑声,便有些坐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也披了件貂裘,想要走出去看看战况。但才走出去两步,她便蓦然察觉到不对,停顿了一下,歇了几息,又缓缓迈脚。
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屋子中回荡。
但每一步踏出之后,余音都被拉长,似乎有人紧跟着她的步伐,节奏却未完全一致。
三步之后,她确定另一个分化出来的脚步声并非自己错觉,再度止步,冷哼一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身后果然响起一把苍老的嗓音:“小姑娘警觉性不错。一个人在屋里,怎么不点灯?”
安云袖淡淡答道:“为什么要点灯?”
苍老者发出腔调怪异的笑声:“晚上不点灯又到处乱走的话,容易撞鬼的哟!”
安云袖低哼一声,脸色愈发轻蔑,眼珠转了转,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你先等等。”
“嗯?”苍老者不明所以。
安云袖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伸手挠了挠满头青丝,然后手掌滑到脸上,捏住两颊肌肉,将嘴唇调整了弧度,眼睛瞳孔也张大,作出一副十分惊慌的表情,然后咳嗽几下,使嗓音也有些变调发抖:“难道……你是鬼?”
“你自己回头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苍老者诡笑。
安云袖撇了一下嘴,旋即恢复为惶恐之态,战战兢兢地偏了偏头,又在半途停住,颤声道:“你……是不是想趁我回头……吹灭我肩头的阳火?”
“连三盏油灯阳火也知道,小姑娘懂得还不少!嘿嘿嘿,正合老夫的口味……”
如夜枭般的桀桀笑声在屋中回荡。
安云袖不用装也的确有些毛骨悚然,其实她胆子一直都不大,尤其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好奇又畏惧。
“你、你想干什么?”她尖叫起来,“有鬼呀!公子快救我——”
“小姑娘别怕,老夫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咚的一响,像是拐杖拄在地板上的声音,苍老者缓缓道,“老夫绿丹翁在这周围一带,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今天见与你有缘,想收你做个炉鼎,成全了这段缘分,伱意下如何?”
安云袖打了个寒噤:“你要采补我的阴元,吸干我的修为?”
“莫要惊慌。老夫的炼鼎之术,绝非寻常小道可比。”苍老者道,“汲取女子修为只是最下等的合欢术,若依老夫之法修行,能与老夫灵肉合一,共享长生极乐,如此方为人间正道。”
“你还要吸食我的血肉,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安云袖愈发惊慌,“公子救命!有人要吃我!”
苍老者怪笑道:“小姑娘无需担忧,老夫不会让你感觉到任何痛苦,反而享受到永恒的极乐!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又何必怕成这样呢?”
“公子快来!我要被吃掉了——”安云袖一边尖叫,一边把地板跺得“嘭嘭”直响,希望这响声能引起隔壁房间的注意。
但令她失望的是,这么近的距离,只一墙相隔,那边竟然毫无反应。难道,是要丢弃自己了吗?
绿丹翁还在用苍老的嗓音循循善诱:“很多小姑娘起初也像你一样怕得要死,但只要打听打听,搞清楚了这事的原委,她们就会乐意加入进来,共享这极乐永生。不信,我让她们说给你听。”
说着,他嗓音忽然变作了一把柔和悦耳的女声:“小妹妹不用担心,丹翁很温柔的,我们生活在一起,都很快乐呢!”
“是啊。”另一个清脆的女子嗓音附和,“丹翁本事大,而且勇猛非凡,姐姐都如登仙境,快活得不得了!”
“快过来吧!加入到我们一起吧!”
“成了我们的姐妹,你就知道丹翁有多厉害了!”
“来一起快活吧!”
“试一试就知道了,包管你不想再独活……”
更有甚者,直接就发出了靡靡之音,高低起伏,婉转不定,一声声钻入安云袖耳朵。
安云袖捂住脸,面色红得发烫,喃喃道:“真该让他也来听听,别人是有多快活……”
绿丹翁见她没再尖叫了,似乎有所意动的样子,呵呵笑道:“你回头看一看她们,就知道这完全用不着害怕。来,乖女娃,转过头来,让老夫好好看看你。”
安云袖仿佛被说动了心,慢慢地扭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好几张女子面孔,皆是从那绿丹翁身体上浮出来的。绿丹翁的整个身躯,都由这些面孔拼凑而成,而最上面的那颗头颅,则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安云袖看到这里,却猛然打了个哆嗦。这一回是真的把她吓得不轻——以她的佛法修为,一眼就看出了那张英俊脸皮下的真实面孔,着实可谓惨绝人寰!就算是一颗骷髅头披上一层人皮,都比那张脸好看百倍!
那张脸还在不停地说出引诱的话语,在安云袖眼中,就是看到骷髅头一张一合地说话,都没这么瘆人。
她像受惊兔子般往后窜了几步,用快被吓哭出来的嗓音坚决地道:“我才不要跟你这丑八怪一起!”
绿丹翁怔了一下,不明白盖了一张英俊少年脸的自己怎么会被嫌丑。以前从没有哪个女人这么说过啊?
难道是脸皮用得旧了,哪处有破损,给露了馅儿?
看来下次得抽空换一张脸了。
但眼前这个散发着甜美诱惑气息的女子,他却志在必得!
他眼中凶光一闪,朝着不住后退的安云袖道:“小美人受惊了,这张脸如果你不喜欢,我换一张便是,保你满意。”
安云袖叫道:“别过来!你这个丑八怪,我看一眼都恶心!别靠近我!”
绿丹翁语气中带了一份怒意:“小女娃别不识好歹,惹得老夫发怒,把你一口囫囵吞了!”
安云袖这时已退到门边,转身大力拍门,“嘭嘭嘭”门窗皆震,高喊道:“救命啊!救命!”
绿丹翁喋喋怪笑:“用力啊!用力撞啊!看你能跑到几时!”
“公子快来救我——”
安云袖喊得嗓音都变了形,外面却毫无反应。
“继续喊,继续用力!我的小美人儿,只要你别把嗓子喊破,我就当你是在热身了!”
安云袖终于放弃了。
她已经喊得这么用力,还不见江晨回来,要么是他无暇他顾,要么,自己的呼救声就根本没传到他的耳中。
安云袖倾向于后者。
她停下了拍打,转过身,面向越逼越近的绿丹翁,神情忽然变得平静。
“是「鬼打墙」一类的法术吧?”
“然也!”绿丹翁诡笑,“这屋里六面墙都被老夫封死,你就算叫破喉咙,把手拍断,外面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你早说嘛!曰你个先人!”安云袖爆了句粗口,“害得本菩萨白白喊了这么多声!”
确定不会有任何人来救自己之后,她长吁一口气,哀叹自己的可怜无助。
然后,她迎着绿丹翁走上前去。
绿丹翁见她一反常态地主动迎来,心中有些疑惑,笑道:“终于死心了吗?那就乖乖陪老夫——”
黑暗中一道冷光泛起,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叫。
“你,你是什么人?”绿丹翁一边后退一边喘粗气。
“我是你的小美人啊。”安云袖冷冷道,“你不是想吃我吗?过来呀!丑八怪,我都不嫌你丑了,你跑什么!”
血液一滴滴淌在地板上,绿丹翁狼狈躲闪着迸射的剑气,哀叫道:“玄罡!你是玄罡!你这么年轻貌美,为什么会是玄罡!”
“对呀!我也很想知道,我这么年轻貌美,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安云袖越想越气,下手也就越重。
夜枭般的惨叫声在屋中回荡。
…………
夜已经深了。
外面看不到半点月光。
宫勇睿狼狈撞出了客栈,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他身后是谷玉堂、上官玥、楚公子、光头刀客四人,也都有惊无险地逃出来了,虽然个个带伤,但大多是磕碰所至,没有毒虫造成的伤口。否则,即便每个人都吞下了楚公子所赠的解毒丹,也未必能抵御五花八门的毒素。
谷玉堂气喘吁吁地扶着宫勇睿肩膀,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似的,嘴里叫苦不迭。
上官玥也是香汗淋漓,娇喘着,由楚公子搀扶,走在队伍中间。
光头刀客沉默地落在最后,也没什么怨言。
“那大家伙没有追过来吧?”谷玉堂喘着粗气问。
楚公子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没有。”
“还好还好。”谷玉堂擦了一下满头汗浆,“客栈那么多人,也够它吃一阵子了。”
“但前面的麻烦也不小。”楚公子一指街道上满地乱窜的钳虫毒蝎,神情未有丝毫松懈,“镇妖幡效力已过,接下来就只能靠刀剑解决问题了!”
“这个简单!我师弟剑法已经登堂入室,有他在前面开路,几只小小的虫子不算什么!”
“只盼如此。”楚公子看了一眼宫勇睿的背影,并未有太多期待。
他身为一个咒术师,并未深入研习过剑法,但与魔剑丁晴相交甚好,自认为眼光不差。
以他见多识广的眼光看来,宫勇睿虽然身手还算敏捷,但并非出自名门世家,所学身法不是上乘武技,全靠一点天赋撑着,只能算作野路子的二流高手,就算强也强得有限,比起他曾经结识的那几位风采照人、底蕴雄厚的名门少侠要差得远了。更别说与丁晴相比。
希望不要再遇到蛊虫王那样的大妖吧……
“宫少侠小心!”上官小姐忽然叫起来。
却见路边阴沟里窜出两条毒虫,未看清是何样品种,就已射到宫勇睿跟前。
宫勇睿本能地出剑抵御。
楚公子第一回正面看到宫勇睿出招,眼前骤然一亮。
‘这招数……’虽然看似平凡,却很巧妙!
没有恢弘的声势,没有凌厉的剑气,只是简洁干练的两招,就将两条毒虫劈开,连毒汁都恰到好处地避过。
——对,就是“恰到好处”!
楚公子因家世的缘故,结交过许多古老家族、名门正派的弟子,个个都底蕴深厚,每招每式都气象非凡,内力真元好像不要钱似的,一剑下去恨不得能劈开一座山才好。极少有像宫勇睿这样,用如此简朴的招式化解危机的。
——或许,这少年的剑法另有来历?
楚公子昔年曾蒙「圣城烟横」罗加授艺,虽然所得不多,只算个记名弟子,却借此与师祖张曼青攀上了关系,对外宣称国师门下第三代弟子。这般煊赫的身世,所培养出的眼界自然跟凡夫俗子不同。
当上官玥还在腹诽宫少侠的剑法没什么气势时,楚公子已经敏锐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这就是国师徒孙与那些纨绔子弟的差距所在!
‘这剑法,丁晴姑娘也许会感兴趣……’
第648章 聚沙成点,虫围重围
“师弟好剑法!”一旁谷玉堂也在叫好,“没给师兄丢脸!”
上官玥下意识地瞄了楚公子一眼,好像担心他看笑话,替宫勇睿解释道:“宫少侠的剑术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用于对敌十分厉害,当初三十多个盗匪都被他一人打败了。”
楚公子点了点头,没出声。
又听到谷玉堂反驳:“怎么只他一个人的功劳?明明我也有份!”
上官小姐掩嘴一笑:“谷少侠也很厉害。”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奔出这条街道,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便有些犯难。
谷玉堂抬眼一瞅,发现左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大喜过望,道:“那边有人!我们走那条路!”
宫勇睿来不及唤住,就见这急性子的同门一边叫嚷一边朝那边招手:“前面的兄弟,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搭个伴一起走啊!”
那两人循声回头望来,宫勇睿远远瞧见他们的面容,心中霎时一惊,忙抓住谷玉堂的手腕:“他们不对劲!”
“啥不对劲?”
“妖气很重。”楚公子也窥出了端倪,指尖流光闪烁,悄悄祭起符咒,“恐怕是化形的妖怪,不可大意!”
“咦?是吗?”谷玉堂睁大眼睛,又扯开嗓子喊话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妖怪呀?”
那两人盯着这边,脸上的表情僵硬又呆板,但眼神却如野兽一般锐利。
谷玉堂对上那两双深褐色的眼瞳,心里打了个突,讪笑着摆手道:“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认错人了,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对方两人仍是一脸呆滞的表情,但脚下却骤然动了。那速度疾如离弦之箭,远超谷玉堂预料。
谷玉堂刚手忙脚乱地抬起长剑,对方就已分别从两侧奔袭到他跟前,四只爪子同时抓向他两边肩膀,一口剑根本顾不过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师弟救命——”
喊声才出口,就闻锐声破空。
宫勇睿一剑斩出,削断了左边那人双臂。楚公子同时一记火符射来,将右侧那人轰得倒飞出去,胸膛内凹,眼见是不活了。
谷玉堂死里逃生,仍惨叫不已:“我被抓伤了,肯定有毒,快给我解毒!”
楚公子递过来一个小瓷瓶,谷玉堂连忙抢过,一口气倒出三粒药丸,嚼也不嚼就囫囵咽了下去。
他还想继续吃,被楚公子阻止了。“这解毒丸药性很烈,一粒就足够了,不能多吃!”
谷玉堂这时方觉喉咙辛辣不已,似如火烧一般,一股热流直入肺腑,漫遍四肢百骸,浑身汗流不止。
他一把扯开衣襟,用手掌往胸膛扇风,瞥见上官小姐正担忧地望着自己,便故作豪迈地喊道:“这药果然够劲!过瘾!”
宫勇睿回头见他面满通红、汗流浃背的模样,问道:“你还好吧?”
“好得很!我感觉浑身都是劲!”
宫勇睿还想说什么,忽听上官小姐一脸惊惧地叫起来:“蜈蚣!”
蜈蚣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今晚他们已经见多了各类毒虫,但让上官小姐惊叫出声的,还是因为那蜈蚣诡异的出场方式——它是从倒下的尸体里面钻出来的!
等楚公子转头去看时,另一具被他符咒轰塌了胸膛的尸体也有了动静。只见那尸体内部传来嘶嘶的响声,背部衣衫和皮肉一起裂开,一条长虫从血淋淋的肉块中爬了出来。
上官小姐看了几眼,忽然发出干呕之声。楚公子的反应虽没有她那么大,却也遍体生寒。
那两条血淋淋的蜈蚣仿佛有了一定的智慧,没有第一时间冲来,而是像眼镜蛇一般将前半截身子耸立而起,口中发出“嘶嘶”的响声,做威慑之状。
楚公子冷哼一声,在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扬手就是两道火符,精准地砸在两条长虫身上,将它们轰成一团火球。
待两条蜈蚣在咒火中化作焦炭,楚公子走过去,在尸体旁打量了几眼。透过裂开的背部,五脏六腑都能隐约看到,唯独不见了脊椎。再想想那蜈蚣的形状,不难得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些人都是被蜈蚣钻进了身躯,吃掉了脊椎,成为了蜈蚣的傀儡。
“快走吧,不要久留。”楚公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催促众人。
宫勇睿看出了什么,没有多问。
谷玉堂还处于吃药后的亢奋状态,唯恐在上官小姐面前落于人后,加紧几步赶上楚公子,一马当先地抢到最前面,大声道:“本少侠来开路!”
…………
门前。
狂沙乱舞。
妙罗在沙中发笑。
江晨被风沙环绕,满耳都是尖锐的笑声,充塞四面八方,耳膜都似乎被震得作响不止。这让他大皱眉头,叹息道:“原来这就是你真正的嗓音,比一开始的夹子音差太多了。”
妙罗狞声道:“现在才是真笑。”
“之前都是假笑?”
“笑总比哭好。”
“我宁愿听你哭。”
“现在该哭的是你——”
伴随着笑声,风沙大作。
江晨掌中的齐眉棒在这时脱手而飞,形如一条游龙,在身遭盘绕飞旋。
附近空间内的气机都被牵引,随之而疾转、奔流,在他周身汇成一团狂飙旋动的风轮。所有来袭的砂砾,都被卷入了那团风轮之中。
“没用的挣扎!完全没用啊!你就乖乖给老娘哭出来吧!桀桀桀桀桀——”
江晨感受着耳膜不时鼓动的尖锐嚣叫,无奈道,“你应该多读读书,培养一下气质,就算学不会矜持,至少不要笑得这么难听。”
“去死!”
风沙形成了沙暴,狂躁地向江晨席卷过来。
江晨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那条齐眉棍在绕着他飞旋。如同搅起了一片水波,不断荡漾着,一圈又一圈地朝远方扩散开去。
风沙扑到近处,卷入了那一圈圈水波之中,随之而颤抖、波动,融入其内,最后在风轮处交汇。
风声、雷声、沙声、水声,如海浪涛涛,激啸阵阵。
其声势浩大,范围却越缩越小,仿佛从内部坍塌。
随即,一根齐眉棍从风轮中射出,复归江晨之手。
江晨已从风轮中走出,那团不成形状的水波则与他身形分开,越收越小,最后只剩下手掌大小的漆黑一团,在半空中悬浮、颤栗着——
那里面汇聚着的是亿万砂砾!
颜色已转为浓深的漆黑之色,并无半点声息传出。但楚楚能够猜想到内里的凄厉啸叫。
“总算不用再听她笑了。”江晨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凝视着那团漆黑,手指轻轻一磕。
空间随之扭曲、拧绞、收紧,缩陷为黑色的一点。
就算是细小的沙砾,在这样的绞杀之下,也不剩什么了吧?
但江晨不敢确定,他实在不愿冒着再次听到那笑声的风险,来看看妙罗是不是还存有一口气。
幸好,他还有一个不需要冒险的方法。
手掌转了一下,在虚空中开出一个细小的裂口,然后轻轻一弹,送那个黑点进去。
麻烦解决了。
如果妙罗还有幸活下来,就让域外天魔去领受她的笑声吧。
谷玉堂一口气跑过了两条街。
也是他运气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偶尔一两条角落里窜出来的毒虫,还没能靠近,就被楚公子的火符轰杀。
谷玉堂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仍挥舞着长剑,口中发出兴奋地叫嚷:“神剑门掌门在此,谁敢挡我!”
在楚公子和宫勇睿两位高手从旁协助下,确实没什么人能挡他。所以他越冲越勇,高呼畅快淋漓。
“哈哈哈哈!挡我者死!”
右边小巷子里传来兵刃碰撞声,谷玉堂脚下一转,径直冲去。
“慢着!”宫勇睿伸手拽他衣袖,却不料谷玉堂此时力气大得吓人,根本拉他不住,只在呲啦一声后扯下一块布料,而谷玉堂则已箭步窜入巷口去了。
“那边是谁在打闹!给本少侠报上名来!”谷玉堂高喊上前。
巷子中被三个妖人围攻的那名黑壮汉子听到呼声,便朝这边靠近,但猛一瞅见谷玉堂的面容,却顿时吓了一跳:“何方妖孽!吃洒家一刀!”
也不怪他吃惊——此时谷玉堂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似的,血管也像蚯蚓一样根根凸起,汗水流下面颊,肮脏且扭曲,看上去确实显得狰狞可怖。
黑壮汉子一刀劈出,来得着实迅猛。要是平日的谷玉堂,说不定就被这一刀开了瓢。幸好他此时不但精神亢奋,身手也随之变快了几分,蓦然抽剑出鞘,竟堪堪格开了这一刀。
“好胆!敢偷袭伱谷爷爷!”谷玉堂叫骂着,反身攻上。
黑壮汉子亦不示弱:“洒家砍的就是你这鬼东西!”
双方刀来剑往,交战七八合,未分出胜负。
而黑壮汉子后方那三个妖人又围拢过来,六只爪子齐齐抓向他肩膀、后颈、背心,黑壮汉子一时难以兼顾两头,顿显捉襟见肘,一不留神,就被谷玉堂在脸颊划了一道伤口。
“哈哈哈哈!知道你谷爷爷的厉害了吧!”
谷玉堂占住上风,愈发神勇,就要一鼓作气将这黑厮拿下。
但这时候宫勇睿跟了过来,他扫视场上局势,一眼就看出了异常之处,叫道:“住手!莫误伤好人!”
谷玉堂此时就像喝醉了酒一般,陷入了半癫状态,哪里听得进宫勇睿的劝告,嘿嘿怪笑道:“这家伙凶神恶煞,哪是什么好人!看谷爷爷今天不把他大卸八块!”
宫勇睿伸剑架开谷玉堂劈出去的一剑,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到后方。黑壮汉子寻得喘息之机,奋力杀退身后三个妖人。
忽见眼际几道火光掠过,紧接着“砰砰砰”三声爆响,那张牙舞爪的三个妖人都在咒火中燃烧起来,口中发出怪异的嘶叫声,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黑壮汉子吃了一惊,急忙收刀回头,看见一个黄衫公子正徐徐收回手掌,便问:“是你帮了洒家?”
楚公子点了点头,视线从这黑壮汉子肩头越过,观察那三团咒火内的动静。
在他鹰隼般的目光注视下,火焰中陆续有长虫的影子窜出,然而却逃不过咒法的威力,没能挣扎几下,就被除魔之焰吞噬了。
“果然是那种东西……”楚公子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而他身边的上官小姐,则被这真相惊得手脚发软,半个娇躯都倚在他身上。
黑壮汉子郑重地朝楚公子一抱拳,道:“多谢帮忙,俺刘大胆承你个人情。以后有用得上洒家的地方,尽管说话!”
楚公子嗯了一声,对刘大胆的感激并不在意。
这时队伍最后的光头刀客也走进了巷子,与黑壮汉子目光一照,各自皆是一愣。
“老李,你怎么来了?你那顶笠子呢?”黑壮汉子道。
“笠子丢了。”光头刀客脸色并没有太多惊喜。
“老赵周四几个呢?”
光头刀客摇了摇头。
黑壮汉子的心情也随之沉了下去。“他们都……?”
光头刀客道:“要不是遇上楚公子,你连我也见不到了。”
死里逃生的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谷玉堂这时候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什么味道?”
经他一提醒,其他人也都嗅到了一种焦臭味,很像是肉烤糊的味道,却更为刺鼻,一开始以为是尸体焚烧的气味,但仔细闻时,便能察觉到另一种腥腐的烟气,与寻常不同。
“烤虫子的味道吧?”宫勇睿不确定地道。
楚公子本来在安抚着上官小姐的情绪,闻了一会儿这种味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为之大变。“赶紧离开这里!”
他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挟起上官玥,箭步冲出巷子。其他人虽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楚公子略施神行符,脚下如御疾风,一息之间就奔出了数十丈,速度不可谓不快。若是江晨在此,定要讥笑国师门下果然个个都擅长遁术。然而如此精妙的神行术却无法助楚公子摆脱危机——他看到街道两旁的昏黑屋舍内先后升起密密麻麻的暗褐色光点时,就知道今天恐怕必须要经历一场苦战了。
那些暗褐色的光点成双成对地出现,遍布墙后、窗内、屋脊等各个角落,如同夜晚的繁星,却在飞速移动靠近。那是一双双人类的眼睛,此时却犹如妖魔一般,透出残忍嗜血的光芒。
“我们被包围了。”
楚公子环顾一眼,四面八方,无路可逃。
除了谷玉堂仍在大呼小叫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事已至此,唯有搏命一途。
就连上官小姐在落地站稳之后,也拿出一对精致的带刺手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们朝哪边走?”谷玉堂问。
没人回答他。
从街道上向四面眺望,所有方向都有数不清的敌人,没有留下任何缺口。
那些人张牙舞爪,口中发出“嘶嘶”怪叫,冲过墙壁、屋舍、树木,如潮水般漫涌过来。
除了妖人,还有毒虫。两者竟相安无事,共同冲向街道上醒目的血食。
六个人背靠背结成一个战阵,不一定起多大效果,姑且聊做安慰。除了楚公子,其他人都能猜到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战了。
第649章 地下生路
宫勇睿轻舒一口气,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
他心中的执念,或许也到该放下的时候了。
谷玉堂则大喊:“上官小姐,我要跟你死在一起!”
这种肉麻的话语,上官玥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到现在仍有些怀疑,这大概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能见到清晨的阳光。
刘大胆心里想的是酒和女人。
酒没喝够,女人也没玩够。这辈子不过瘾!
光头刀客也许跟他有同样的遗憾。
宫勇睿用两根手指擦拭剑身,气息内敛,蓄势待发。
这时,他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往东北方向走!墙边那块红色的砖头下面有密道!”
这声音极为突兀,宫勇睿甚至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灵光一闪冒出来的想法。又或者,这就是所谓一流高手的本能直觉?
无暇细想,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无论是对是错,他都必须试一试。
“往东北走!”宫勇睿沉声道。
楚公子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宫勇睿没有解释,只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战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人也没主见,跟着他一道向东北移去。
冲得最快的妖人已经扑到面前。宫勇睿作为队伍的箭头,出剑也多了几分猛锐杀气,干脆利落地斩翻三人,带动众人如一柄尖刀插入了敌群。
人与妖的厮杀正式开始。
“砰砰砰”的火符爆炸声响不绝耳,火光连闪不休,楚公子不再留手,发挥出了符咒师应有的杀伤力,冲过来的妖人如割麦苗一般成片倒下。
侧面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谷玉堂、刘大胆、光头刀客也能应付。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冲到东北墙边,宫勇睿认准那块红色转头,深吸一口气,猛一跺脚。
墙下石板訇然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宫勇睿没犹豫,第一个就钻了进去。
“原来有个密道!上官小姐快来!”谷玉堂护着上官玥跟着钻入其中。
楚公子身形一闪,紧随其后。
失去了他的符咒轰炸,外面的妖人霎时声势大振。后方两名刀客压力陡增。
刘大胆见机得快,仗着身材矮壮,就地一滚便滚进洞内。光头刀客也想冲进去,不料肩头一紧,竟被妖人爪子拽住。
“救我……”
光头刀客力气不小,一下挣开那只枯爪。
但更多的爪子从后方涌来,按住他的肩头,插入他的后颈,拉扯他的胳膊,将他活生生拖了回去,淹没在妖人群中。
刘大胆回头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嘶声大喊:“老李!”
“让开!”身后传来楚公子冷冷的声音。
刘大胆一侧头,就有一道火符擦着耳边射出,将一名探头进来的妖人轰飞出去。再一道火光耀起,伴随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洞口坍塌下来,彻底封死。
“老李呀!”刘大胆狠狠一锤墙壁。
楚公子没管他,加紧几步赶上前面三人。
洞中无灯无火,阴森寂静,不知通往何处。
宫勇睿顺着墙根摸黑往前走几步,忽听到一个清灵的女声在旁边道:“跟我来。”
宫勇睿身形一顿。
他听出这个女声虽有些耳熟,却并非上官小姐的嗓音。
似乎……跟之前提醒他往东北走的声音有点像。
难道,刚才就是她提醒自己的吗?
“别愣着,快走。”女子说道。
宫勇睿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牵住了,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身后有火光亮起。是楚公子点燃了一道符咒,持着往前走来。
黑暗尽被驱退,宫勇睿终于看到了旁边女子的样貌,双眼陡然瞪大。
——那是一个全身素白的少女,面上含着淡淡哀愁,与宫勇睿在出门时看到的那个幻影一模一样!
她一直跟着我?
她是人是鬼?
她为什么帮我?
宫勇睿脑子被诸多疑问填满,下意识地朝那白衣少女的脚下望去。
——没有影子!
宫勇睿头皮一麻,手心渗出冷汗。
所以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但他宁愿不要知道这答案。
白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白皙的面上哀伤之色更浓了几分。
“你……”
宫勇睿只说了一个字,楚公子的声音紧随着响起:“她是谁?”
楚公子盯着白衣女子,眼神冷厉,持火折子的右手微微泛起流光。
谷玉堂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他望了一眼旁边的上官玥,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比起上官小姐还是差了一点点。”
上官玥却在发抖,颤声道:“她没有影子……”
谷玉堂“啊”了一声,仔细看了几眼,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女鬼!”
宫勇睿迟疑片刻,伸出一只手挡在白衣女子身前,道:“她是我朋友。”
楚公子冷嗤一声:“朋友?”
谷玉堂叫嚷:“你什么时候还交了这种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宫勇睿说:“如果没有她带路,我们很难走出这条密道。”
“是吗?”楚公子冷笑,转头问上官玥,“你们怎么看?”
上官玥直勾勾看着白衣女子,心头难掩恐惧,长吸一口气后,小声道:“既然是宫少侠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
刘大胆却道:“妖魔鬼怪哪有好人?她根本就不是人!只消把我们带到绝路,再把出口封死,咱们就都成她的替死鬼了!”
楚公子在白衣女子面上巡视几眼,淡淡地说了句:“先让她带路吧。”
楚公子的手段大家都见识过,他的话自然有足够的分量,虽然有人心里还是不忿,但也不再发出异议。
白衣女子沉默地上前引路。
密道一直通往地底深处,岔道口很多,犹如一个曲折迂回的迷宫,到处都是机关陷阱。如果没有一个引路人,很容易就迷失在这座幽深阴冷的地穴中。
上官玥、刘大胆看到那些机关铡刀上的斑斑血迹之后,心里阵阵后怕,终于开始觉得前面那个白衣女鬼也有些可爱起来。
只有楚公子神色如常,两侧锈迹斑驳的陷阱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他一边走,一边向上官玥解说:“武王城曾是一座军事堡垒,地下深挖陷坑,能够藏兵二十万。据说当年尹赤城就在此与盖世奇才苏若华交战,苏家三千神武卫尽埋骨于此。”
上官玥走得战战兢兢,口中虽娇声回应,但眼光却四下乱瞄,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第650章 决心佛心,迷宫狭路
谷玉堂却来了兴致,回过头道:“我听说那一次兵法赌斗其实是苏若华赢了,但尹赤城恼羞成怒,倚仗武力将全城灭口,对外宣称大获全胜,实在是很不要脸!”
楚公子不以为然:“尹赤城自横空出世以来就未尝一败,《斗神诀》在手,无论兵法、韬略、勇武皆是天下翘楚,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根本全无依据,无非是各家给自己先祖脸上贴金罢了。”
“可我听我师父说……”
“吾师罗真人曾听张曼青仙尊亲口说过,当年若非天剑下界出手,皇座必是尹赤城囊中之物!”
“敢问你师父是?”
“国师张仙尊座下大弟子,「圣城烟横」罗加。”提到那个名字,纵然以楚公子的骄矜,也不禁流露出淡淡得色。
谷玉堂泄气:“那还是你的师父更厉害。”
密云遮空。
不见一缕星光。
江晨走出客栈。
安云袖和楚楚跟在他后面。
满街毒虫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纷纷如潮水般往阴暗角落里退去。
蛊虫王已经被剑气斩作四截,其他的蝼蚁爬虫当然也不会有勇气继续拼命。
所过之处,街面空出了一大片。方才群魔乱舞的情景,看起来清静不少。
楚楚望着前方不断退远的黑潮,道:“这么多虫子,应该不是今天晚上才进城的吧?”
“当然不是。”江晨回答,“它们住在这儿已经好一阵了,整座城都是它们的地盘。”
“已经很久了?”楚楚惊疑不定,“它们吃什么?这里的人没被它们吃光吧?”
“离吃光还早。我们白天进城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很多人吗?他们跟虫子生活在一起,白日正常劳作,到晚上月阴时分,便被妖魔控制,出门残杀生灵。倒是我们之前的几批客人,说不定已经成了虫子的粪便。”
“跟虫子怎么一起生活?”
“看那边。”江晨伸手一指。
街边的几具尸体映入眼帘,楚楚的眼神也随之晦暗不定。
江晨指着尸体道:“蜈蚣钻进他们的脊椎,白天都在沉睡,他们没有任何察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晚上蜈蚣醒来,才会展开对其他客人的猎杀。”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描绘的残酷场景仍让楚楚打了个哆嗦。
安云袖则抱紧了江晨一条胳膊叫道:“好可怕好可怕!”
楚楚视线移到远处,又问:“他们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觉得呢?”
楚楚沉默。
这个问题或许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幸好她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就有东西过来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三人一齐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一头巨大妖怪迈着沉重的脚步,沿街道行来。
如岩块堆砌而成的庞然身躯,比两边的屋舍更为高大。江晨三人的体型与之对比,就像是抬脚就能踩死的蚂蚁一般,必须要仰着脖子才能看见那妖怪的眼睛。
妖怪在江晨面前五丈外停住,低下头,瓮声瓮气地道:“惜花公子,你不该来这里!”
江晨笑道:“可我已经来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妖怪朝空处挥动了一下岩石盘结的拳头,带起一声闷雷般的轰响。
江晨道:“我暂时还不想走。”
妖怪愤怒地发出一声闷吼,另一只拳头也抬了起来,捶打了一下胸膛:“到底怎样你才肯走?”
“等我玩尽兴了,自然就会走。好了,不说了,跟你说话脖子酸。”江晨朝前迈步,踏入了那妖怪伸臂可及的距离内。
“吼——”妖怪怒不可遏,忍无可忍,一声咆哮之后,握起足有马车大小的拳头,狠狠朝江晨当头锤下来。
那情景犹如泰山压顶,光是一根指节就足以横扫地上的三个小虫子。
狂风刮起安云袖的长发,她眯起眼睛,抱紧了江晨的胳膊,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你叫得太假。”江晨说着,也抬起了拳头。
他的拳头跟妖怪比起来,就如同是一粒芝麻与西瓜的差距。
但这粒芝麻附带的拳劲,却扭曲了六丈空间,令西瓜层层崩解。
妖怪的整条右臂都被绞成了碎屑,霎时间扬起漫天烟尘,令夜色愈发朦胧。
它发出了响彻夜空的嚎叫。
江晨现在不仅脖子酸,耳朵也很难受。
他决定马上给这大嗓门的妖怪一个痛快,放过它也放过自己。
朦胧的烟尘中,一道惊鸿影闪过,妖怪的嚎叫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慢慢朝后倒下。
江晨轻飘飘地落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耳边传来楚楚的抱怨:“你实在不该跟它说那么多废话,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嫂嫂说的是,下次一定注意。”
妖怪身躯倒下的时候,整条街都为之轰然一震。
十里外的一座庙宇前,盘膝而坐的白衣僧人也猛地打了个哆嗦,倏然睁开眼睛,喷出一口鲜血。
“时运不济,天命非我啊!”白衣僧人掸了掸衣摆,惨笑着叹道,“煞费苦心瞒过了小仙人,却又来了个惜花公子。这人间的路,就那么难走么?”
“若不难走,到处都是一片坦途的话,留存于世的仙佛也不会才有区区十几个了!”庙宇中响起一个清灵温和的女声。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遥望西方夜色,“在大明王眼里,人间路途都是这般崎岖艰险吗?”
“世如铜炉,众生皆苦。”
白衣僧人叹道:“的确,小僧现在心里就很苦。”
“所以,伱下定决心了吗?”
“其实,小僧真的只想当一个逍遥自在的野修。”
“人人都想要逍遥自在,然而最终,却无人能够逍遥自在。况且,时局已由不得你选择。”
“的确……”
一声长叹,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白衣僧人好像入定一般,闭上了双目。
又过了良久,白衣僧人缓缓起身,口中喟然道:“以后,就请大明王多多关照了……”
他摸了摸赤红色的眉毛,“如果过了今晚,还有以后的话。”
庙门内传来悦耳的笑声。
白衣僧人登上台阶,站在门口,对着牌匾望了片刻,低头俯首,匍匐在地,行三叩九拜大礼。
每磕一下头,庙宇内的佛光就明亮一分。九次之后,满室辉灿,直冲云霄。
迷宫里难辨方位,来回兜转着,总觉得是在原地打转。
曲折走了几段,白衣女子忽然在一个拐角口停下来。
宫勇睿跟着止步,也察觉到拐角之后十余丈处有数道轻微的气息正在缓缓靠近,立即抬手示意后面的人隐蔽,自己也收敛气息,藏在转角的阴影内。
在这种地方巧遇的,不排除是同样来逃难的人族,但更大的可能不是善类。
楚公子手指弹动,默施咒法,将火光与后方四人的气息尽数隔绝在无形圈内。
宫勇睿倾听着对面几个的呼吸越来越近,忽然伸手扯了扯旁边白衣女子的衣袖,朝她做了个后退的手势。
白衣女子侧过脸,露出意外之色。
宫勇睿用唇语说:“到我后面去,别误伤到你。”
白衣女子面上似乎掠过一抹笑意,依言飘到后方。
宫勇睿悄悄横剑在前,蓄积力量,准备迎接可能的战斗。
五步,三步……他计算着距离,等待着最后一刻,但在默数到零之前,却陡然瞧见眼前冷光一现,一物事挟锐声破空而来,远比他预料中的快上数分!
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暴喝:“鸟贼!还想偷袭爷爷!”
宫勇睿悚然一惊,本能地挥出了那道蓄势已久的剑气。
只听一声锋刃交击的低响,双方硬碰一记,宫勇睿持剑的手腕微微一震,对方则被他震得倒退数步,口中还叫着:“鸟贼厉害!云龙哥哥小心!”
宫勇睿刚做防备,便见斜刺里递来一柄四棱熟铜锏,迅猛无匹的气势狠狠撞过来,另一道高长人影已于此飙身奔至。
这第二人的武技,又在先前那人之上。宫勇睿仓促地避过,但那人左手还有另一柄熟铜锏,出手就与手臂串成了一条直线,箭一样飞射宫勇睿眉心!
宫勇睿重心已偏,唯有举剑相接。
一支剑与两柄熟铜锏在半空交击出灿烂的火花。脆声连响了上百次。
那人一口气连攻一百七十二锏,宫勇睿一口气连接了一百七十二锏!
那人神情肃然,面色越来越凝重。
后方的谷玉堂刘大胆等人就更为震惊。
这时对面另一人也调息完毕,重新赶赴过来:“云龙哥哥,我来助你!”
此人使的是一对狂歌短戟,奔行间气势如雷,半途就拔地而起,直取宫勇睿头顶要害。
宫勇睿顿时处于被两人夹击的窘境中。
面对四支兵器,他并不见慌乱,且战且退,借助洞中狭小的地势与敌周旋。
他相信自己只要支持片刻,就会迎来转机。因为他也并非独自一人。
楚公子望着战圈。
他手指上一点火光燃烧着,迟迟没有丢出去。
并非他找不到机会出手,只是他想确认一下,宫勇睿身上是否真有他想要的东西。
锏横戟挑,锏飞戟刺,迷影晃得人眼花缭乱。
宫勇睿步步后退。
他只是一剑一剑地解拆,虽然还能应付得来,看着却毫无还手之力。
谷玉堂也这样以为,按捺不住地叫道:“师弟,我来助你!”
楚公子却并不这样以为。
他有一种直觉,眼前的少年还远未使出真本事。
看到谷玉堂也赶上前去时,楚公子心里冷笑。这姓谷的名为师兄,其剑法却远不如另一个小子,上去反而是给他添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见识一下那小子的本事!
但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拐角口出现了第三个身影,瞧见前方战况,叫道:“你们都住手!”
双方交战正酣,当然不能说停就停。但当一击火符轰击到双方中间时,爆炸的气流顿时将他们都震得后退不止。
刚刚跑到近处的谷玉堂被掀飞出去,凌空翻了个跟头,才落回地上。他骂骂咧咧地叫道:“哪个龟儿子乱放咒?”
楚公子眼中厉芒一闪。对方也有符咒师!那符中精炁纯厚,分明是名家手段!
宫勇睿这时认出那符咒师的身份,惊喜道:“雨因小道长!”
来者正是芳华观弟子雨因。他上前与宫勇睿叙话,才知道原来各自是从不同的密道进了这座地下迷宫。
至于与宫勇睿交手的二人,则是雨因在逃命路上结识的同伴。
那使双戟的汉子名唤薛金刚,豹头环眼,通观鼻梁,四字方海口,暴长钢髯,虎背熊腰,赤着上身,长满黑毛,端的是一条大汉。
另一人三十来岁,国字脸,阔口大耳,颔下蓄短须,身高臂长,形貌甚伟,持一对四棱熟铜锏。乃是中原五州颇有名气的豪侠,唤作「金面孟尝」马云龙。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两人与宫勇睿客套一番,夸奖他剑法高强,是条好汉。
等看到楚公子身后的刘大胆时,那两人先微微一愣,接着对视一眼,面上皆露出狂喜之色。
“哥哥,这下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助我也!”薛金刚咧嘴大笑。
马云龙摆了摆手:“莫声张。找到出路再说!”
他虽说不声张,但眼角还是时不时往刘大胆的方位窥上一眼。
刘大胆被那种眼神瞄得心里发毛,骂道:“你们两个,这样看洒家作甚?”
薛金刚道:“看看又咋了?”
“直娘贼,再看试试?”
“爷爷就看了,你又能怎样?”
马云龙正想劝说几句,视线忽然落到刘大胆的肚子上,脸色为之一变,维持不住冷静了,问道:“刘大胆,你肚子里的东西呢?”
刘大胆道:“干你鸟事!”
正与他骂得起劲的薛金刚这时也才注意到,这刘大胆的肚子明显瘪了下去——也不算太瘪,就没昨天的将军肚那么饱满了。他顿时也跳起来:“刘大胆,你把宝物藏哪儿去了?”
薛金刚与马云龙一并上前逼去,四只手四支兵器映着火光,晃得刘大胆脸色有些变了。他握紧腰刀,梗着脖子道:“什么东西?洒家哪有什么东西?”
一旁的谷玉堂嘀咕:“肚子里能有啥?那不都是屎吗!”
“少给老子装蒜!”薛金刚暴喝一声,如晴天打了个响雷,“灵芝呢?藏到哪儿去了?”
第651章 白衣俯首,阎罗提醒
走在街上的江晨三人忽有所感,同时转头,正望见西北方一柱金光冲天而起、刺破穹窿的景象。
“那是什么?”楚楚发问。
另两人却没有回答。
楚楚回眸才注意到,他俩的神情一个深沉,一个恐惧,一反刚才轻松的模样。
江晨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儿,脸色几番变幻,又恢复如常。
他放下手臂,朝安云袖微微一笑:“咱们进城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去庙里拜拜菩萨?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安云袖面上一片雪白,用几近发抖的嗓音道:“我没想到……这里也会有……”
“是啊!谁能想到,这么妖气冲天的一座城池,活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会有菩萨显灵!”江晨发出一声长叹,“唉,真是难为菩萨了,千里迢迢地赶来这种地方,也不怕脏了脚趾!”
“公子,我们快走吧!”安云袖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哀求般的语气道,“宫少侠可能有危险,咱们快去找他们吧!”
“走?”江晨微笑,笑容中却带着冷意,“还没拜过菩萨就走,岂不是大不敬?”
“可是这里妖怪这么多,我一个人护不住楚楚姐。公子,先送我们出城吧!”安云袖说着,眼泪汪汪的样子着实让人无法拒绝。
江晨沉吟几秒,道:“也好,就先送送你这尊菩萨。”
庙宇中,白衣僧以头触地,口诵佛号。
神龛上的泥塑一个个镀上金辉,一个个升上半空,脑后光轮纷现,仿佛活了过来,置身云端,俯瞰众生,宝相庄严。
被众多金刚、罗汉、菩萨、佛陀拱卫在中间的那尊佛祖金身,忽然眨了一下眼睛,脸上神情愈发鲜活。
佛祖手指缓缓变动,捏了个火焰轮止印。
此乃不动根本印之十。印出,佛祖身上金光如浓郁的汁液流淌,结成九品莲台,伴随梵音阵阵,天花,祥雾,金灯,璎珞,纷纷汇聚,满室生香。
白衣僧深深俯首,高唱道:“恭迎大明王!”
佛祖宣了一声佛号,所有罗汉菩萨也跟着宣了一声佛号。
而后,莲台升上屋顶,菩萨罗汉们跟着升上屋顶。从地面望去,诸天神佛浮于虚空之上,披金光、驾祥云,皆往西去。
金色的莲瓣自云台洒落,冉冉绽放,铺向四方。
沿途街道被映照得纤毫毕现。纯净的佛光浸染大地,街道上的尸体纷纷燃烧起来,熊熊火焰,将过往罪业焚尽。
钟声与木鱼声交织成在大地上,群虫如闻仙乐,皆匍匐不动。
佛祖过路,妖魔俯首。
但地底迷宫深处的人们,却暂时未能感受到佛祖的泽被。
薛金刚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发起怒来跟庙里的金刚一般吓人。
旁边马云龙把脸一沉,手中双锏亦是晃眼。
刘大胆本也不是个胆小的人,但对着眼前两个人四支兵器,又耳闻过「金面孟尝」马云龙的大名,便有些底气不足,嗓门也弱了几分:“怎么到处都有这些个鸟贼想打灵芝的主意?洒家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来迟了!灵芝已经被一个黑衣蒙面的贼杀才抢走了,你们想要就找他去讨吧!”
“你唬谁呢!什么黑衣蒙面鸟贼,以为爷爷是三岁小儿吗?”薛金刚掂了掂手中双戟,喝骂道,“交出灵芝,饶你不死!”
刘大胆叫屈:“洒家说了你不信,又来问洒家作甚!”
马云龙道:“那伱倒是说说,那个黑衣蒙面贼是什么来头,如何抢了灵芝?”
薛金刚嚷道:“云龙哥哥,这厮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骨头,非得教他吃点皮肉苦!”
刘大胆忙叫:“且住!你们既不信我,不如请楚公子来评评理!”
薛金刚道:“爷爷只认灵芝,不认得什么楚公子!”
楚公子本来冷眼旁观,听他这样叫嚷,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轻咳一声道:“你们这样抢人财物,未免不妥。”
薛金刚道:“瘦排骨,毛长齐了再来多嘴!”
楚公子大怒,就要念咒祭符,幸被宫勇睿劝住。勇睿好说歹说,因为有方才以一敌二的表现,总算劝得那两位好汉暂且停手,待找到出路再做计较。
两队人马汇成一支,仍由白衣女子带路,在幽深迷宫里穿行。
沿路经常遇到枯骨尸骸,有的还未腐烂,死状甚惨。这种可怖景象也让各怀心思的众人暂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没有趁暗耍手段。
“小幽姑娘,前面还有多远?”谷玉堂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次。
“三里。”白衣女子回答。
谷玉堂转头对上官玥道:“上官小姐,前面只有三里了,你还走得动吧?”
上官小姐敷衍地嗯嗯两声。
“要是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呀!”
“谢谢,不用了。”上官玥说着朝楚公子更靠近了几分。
楚公子冷冷看着谷玉堂时不时地献殷勤,并不开口。
刘大胆紧跟在楚公子后边,时时戒备着身后两道凉飕飕的目光。
薛金刚和马云龙不怀好意地往刘大胆身上打量,盘算着下手的时机。
队伍最后的小道士雨因忽然竖起耳朵,又捏了个符咒,两耳泛起一阵黄光。他顿足听了听,道:“有人在求救!左前方!”
一行人立即打起十二分警惕。
他们中虽不乏侠名远播的好汉,但这时候却半点也不愿卷入别人的闲事中,只催促白衣女子:“快走!快走!”
左前方的岔道内传来许多人的哭喊和嚎叫,众多脚步声往这边跑来。楚公子等人不发一语,纷纷加快了脚步,想要在那群瘟神赶到前离开。
但这甬道实在狭小逼仄,又有机关陷阱,需得小心翼翼,再怎么也走不快,只听得那些脚步声来到了背后,紧跟在后方追来。
除了人类的脚步声,还听到了毒虫特有的“嘶嘶”声响,与哭喊声混在一起,离这边越来越近。
“他们把毒虫引过来了!”马云龙叫道。
“这些遭瘟的杀才!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来害俺们!”薛金刚有些慌了。
“走快些!走快些!”谷玉堂大呼小叫,“上官小姐快到我背上来!”
马云龙急中生智,对后边雨因道:“小道长,你诈他们一声,就说前面也有毒虫,让他们绕路!”
雨因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马云龙骂了一句,脚下发力,从刘大胆身边跑了过去。
刘大胆早就防备着他,急往路边一躲,但就这一眨眼的工夫,薛金刚也跑到了前面去。
刘大胆猛瞅一眼,至少还有个小道士在后面,也无需太过惊慌。
‘我不需要跑得比毒虫快,只需要比你快就行了……’
可惜没等他跑出多远,却见那小道士足下冒着火光,如踏风雷一般从自己身边扬长而去了。
刘大胆这时才慌了神。
落在队伍最后面的人有什么下场,用屁股想也知道。
后方的哭喊声愈发近了,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些人绝望的面孔。
刘大胆不敢回头,使了吃奶的劲埋头狂奔。
眼看那小道士脚踩风雷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近乎绝望地叫起来:“救我!你们不是要东西吗?灵芝在我手上!口诀在我身上!都在我身上,快救救我——”
但刚才还对灵芝志在必得的两位好汉这时却充耳不闻,毕竟灵芝再值钱也没性命值钱,这笔账谁都算得明白。
“出口到了!”
刘大胆听到前方有人说了这么一句,心中又燃起了光亮,拼命发力狂奔。
在白衣女子小幽的带领下,宫勇睿第一个冲出地道。
拨开草丛,重见天日。
虽说此时并无天日,也无月光,但眼前的荒莽原野一下就让人心胸开阔起来。
这里是武王城的郊外,前面一块长达数里的斜坡,雾气茫茫,暮色掩盖了远方的山峦,举目望时,低矮的天空被层层浓云完全遮蔽,再回头则只见青黑色的城郭暗影,难觅归处。
宫勇睿在出口旁歇息片刻,看着谷玉堂、上官玥、楚公子等人一个个跑出来,纷纷停下脚步喘息。
“不跑了吗?”谷玉堂道,“那些毒虫也快跟上来了!”
楚公子傲然一笑:“一会儿把出口封住就行。”
谷玉堂恍然大悟:“好算计啊!”
他看着几乎依偎在楚公子身边的上官玥,眼神中渐渐多了些酸涩的味道,“上官小姐,你没伤着吧?”
上官玥略微娇喘,面带红晕地答道:“多亏楚公子护着,我没事。”
谷玉堂瞧了瞧她身边神情冷傲的楚公子,只觉得这夜风寒冷彻骨。
“咯咯咯咯……”夜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你们现在是没事,不过马上就要有事喽!”
宫勇睿连忙转头,循声看去,只见从岩石后转出一个俏丽女子的身影,长裙掩映在荒莽的草丛中,即使夜色深沉,也掩不住那窈窕的轮廓。
“这位姑娘是……”
宫勇睿还只感到疑惑,楚公子则大吃一惊,厉声喝问:“什么人?”
无怪他惊讶,实在是这女子的出现太过离奇,楚公子自认为对周围环境的把握细致入微,一眼望去,八门九宫方位都了然于胸,却独独没发现这女子的踪迹——她莫非跟小幽一样,也是这荒原中的鬼魅么?
“嘻嘻嘻,小女子卞城王,见过几位少侠!”俏丽少女巧笑焉兮,眉目含情。
宫勇睿注意到她手中拿着一对闪着寒光的烂银虎头钩,与她的气质颇不相称。
楚公子暗抽一口冷气,道:“是浮屠教十位阎罗尊者中的卞城王吗?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少女卞城王妖娆一笑,“不过是见你们危难当头还不自知,给你们提个醒罢了。”
“危难?”
“你回头一看就知道了。”
楚公子回头的同时,就感到一股大风吹过。
这股风与其他不同,带着一种燥热之息,刮面的时候,让人气血加速。
风中似乎还夹带着沙粒。
楚公子面色骤然一变,双手急掐咒诀,周身黄光一闪,就听铿然一声锐响,好像把某种无形兵刃给弹开了。
“好小子!”半空中传来沙哑的嘶吼声,“竟敢还手!”
楚公子无暇答话,十指连续施法,双目也镀上一层金辉,扫过前方的虚空处,搜寻攻击的来源。
片刻后,他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引以为傲的天目神通,竟搜寻不到那声音的来处。
“何方妖魔?”他厉声喝问。
在他注视下,半空中虚无之处传来嘶哑的笑声:“问那么多何用,还是乖乖成为妙罗娘娘的盘中餐吧!”
笑声未完,冷不丁旁边发出一声轻哧:“只剩一两粒沙身了,也敢这么猖狂!”
是那身着烟罗长裙的卞城王走了过来,款款的脚步仿佛合着某种奇异的节拍,让附近的燥热之息瞬间便凉快下来。
“卞城王!老娘跟你井水不犯河水,别挡老娘的路!”妙罗厉啸道。
“平时是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但看你现在这么凄惨可怜的样子,不踩一脚还真是觉得过意不去呢!”卞城王娇笑,“让你整天耀武扬威,碰到钉子了吧?藏在各处的保命沙粒加起来还够不够十颗?连化形都化不了了吧?要不要我再送你几颗呀?”
“你得意什么!”妙罗恨声道,“等那惜花公子追到这里来,你也一样要死!还不快快转身逃命,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吓我呀?连你都没走,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卞城王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吟吟地朝某处一指,“听说你喜欢吸食道士精血,这位英俊的公子有我护着,那边还有个小的,你何不去试试?”
她指的方位正是小道士雨因所在之处。
小道士听了这番话,脸色为之剧变,当即连施法诀,一张张符咒悬浮在半空,在身前排布成阵,又随他手势变动,将他拱绕在内。
妙罗轻哼一声,半晌没有动静,好像消失了一般。小道士雨因开了天目也搜寻不到她的踪迹,只隐隐感觉危险越来越近。
“嘻嘻……”随着一声怪异的低笑,雨因左侧的七八枚符咒倏然熄灭。
雨因急忙转头,只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轻易就穿过了他的法阵,缠绕上他的脖颈。
浑身的血液顿时被一股不知名力量牵引着,躁动不安地往体外冲撞。雨因面红耳赤,脖子以上像是被煮熟了似的,半边身子热得发烫。
“嘻嘻嘻,道士的血,好香!好香!”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在耳边回荡。
雨因本能地抬手去捂脖子,在接触到那无形热风的一瞬间,袖口忽然泛起炽白的光亮。
一道电光闪过。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包括雨因自己,也是在听到“噼噼啪啪”的响声之后,才想起来,师姐下山之前给了自己一张护身符,好像一直就放在袖口内……
第652章 梦魇地狱
小仙人亲赐的护身雷符,在俗世能卖到什么价格?
具体有多值钱,恐怕只有生生挨了那一下的妙罗能够深切体会。至少在短时间内,在场之人不必忍受她那难听的笑声了。
死里逃生的雨因没有太多时间庆幸,就赶忙给自己加持更多的防御法术。
“刚才那是……掌心雷?”卞城王歪头看过来,笑容中多了几分审视,“你不是个普通的小道士吧?”
雨因不知如何回答。他自认为只是个普通的小道士,但也有不少来坐忘山烧香的香客认为他神通广大。所以这种问题,很难有个标准答案。
后方传来轰然一响,楚公子施展法咒,击塌了密道口,将剩下的人和毒虫全部封在了里面。在那之前,只有五六个幸运儿逃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人们一个个坐倒在地,相互对望着,有的嚎哭不止,有的哈哈大笑。
刘大胆也瘫坐在地上,听着旁边一个不认识的江湖人士在唏嘘感慨:“以后老子要在家里供一个佛像,每天早晚烧香,磕头念经。”
“要是能回得去,我也要供一个菩萨……”
刘大胆听得心头冷笑,这群人能活下来可不是靠菩萨保佑。这一晚上惨死虫口的那么多人里面,逢年去庙里烧头一炷香的也不在少数。
另一人说话声忽然哆嗦起来:“老赵!你的脸!”
后者惊问:“我的脸怎么了?”
“陷进去了!”
那人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语调都变了形。刘大胆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立即连滚带爬地逃到远处——
那名江湖人士的一张脸已变成了紫黑色,并且正在干瘪凹陷下去,像是放久了脱水的皱橘子,已经干枯得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头。
最为恐怖的是,那人自己反而一无所觉,也不相信其他人的话,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好端端的,你想把老子咒死?”
他一开口,干瘪的牙床露出嶙峋的牙齿,黯淡暮色下诡异而恐怖。
另一人早已坐不住,忙不迭地往后跑去,边跑边道:“你自己摸摸就知道了!不信叫其他人看看!”
老赵一转身,其他几人陡然一见他那副模样,也都吓得不轻,有的惊叫不止,有的慌忙逃窜。
“龟儿子们,都来戏弄老子!”
老赵骂骂咧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才抬起手臂,他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那只粗壮有力,长满黑毛,肌肉如虬龙一般的手臂,现在干瘦得像是一截枯枝,五根手指头也如鸡爪一般,跟他熟悉的那只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这是谁的手?啊!是谁的手?”
老赵抬起两只手掌,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忽然发疯般朝原路跑去。“做梦!一定是做梦!”
跑出十来步后,他混身猛地一下抽搐,僵直地摔倒自己,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抓在胸口,艰难地叫道:“救……”
他是想求救,但只说了一字,话便已无法接上。
只见他蜷缩在地,浑身颤抖着,整个人越缩越小,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一会儿就干瘪得只剩下脸盆大小的一团。
望见这一幕的人无不打心底里冒出寒气。
另一人忽然又惊叫:“十三!你!”
那个名唤十三的青年一下跳起来,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手,呜呜怪叫着冲到雨因面前:“道长救我!道长救我!”
雨因看着他那张明显已经变形的脸,艰涩地道:“贫道……抱歉,无能为力……”
十三一张扭曲的面孔愈发狰狞,恶狠狠地道:“你不救我,咱们就同归于尽!”
说着,他伸出鸡爪似的手掌,抓向雨因脖子。
雨因后退两步躲开,叹道:“贫道法力微浅,真的没这个本事。”
“你这——”
十三怒叫着,语声一断,身子倏地一直!
他跌倒在地,也如老赵似的,身躯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刘大胆胆子再大,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两条腿也在打哆嗦。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雨因,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卞城王。
卞城王摇了摇头,啧啧感叹:“吸不到道士的血,就用这种劣质血食滥竽充数,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忽听噗通一响,刘大胆跪倒在她面前,叫道:“东家救我!”
“东家?”卞城王眼波一凝,“伱就是北丰家的送信人?”
“是我是我!”刘大胆点头如捣蒜,“俺们一行十三人,现在就剩我一个了,东家务必要救我性命啊!”
“原来还剩一个。”卞城王微笑起来,“我还以为来迟了一步,一个都不剩了呢!既然你活着,那就好办了,把信给我吧!”
“信在老李身上,但他被虫子吃了,我没找到他的尸身……”
卞城王听到这里,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是送信人!送信人都死了,你活着有什么用?”
眼见她眉眼中透出寒意,刘大胆慌忙磕头大叫:“我偷听他说梦话,记得三句口诀!”
口诀两字一出,卞城王正缓缓张开的手掌又一下收紧了,歪着头审视刘大胆,道:“你确定是三句?”
刘大胆道:“不多不少,四十九字,洒家熟记在胸!”
卞城王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微微笑起来:“原来如此,你好大的胆子!想一个人独吞这口诀!也不撒泡尿照照,这口诀是你这种人能吞下的吗?”
刘大胆低头不敢言语。
卞城王轻轻叹息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再晚说一步,这三句口诀就要永远烂在你肚里了。抬起头来!”
刘大胆依言抬头。
卞城王道:“你知道你的脸现在是什么颜色么?”
刘大胆露出恐惧之色:“是什么颜色?”
“紫黑色,茄子一样。”
刘大胆打了个哆嗦,忙俯身磕头:“求东家救我性命!”
卞城王又叹道:“你这人自以为聪明,现在叫你说出口诀,你一定是不肯的了。”
刘大胆道:“只要能救我性命,洒家一句也不敢对东家隐瞒。”
“就算你说出来,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卞城王说着,忽然正容道,“妙罗姐姐,高抬贵手!”
第653章 虚言诳语
刘大胆忽然听见滴答的声音,低头一看,是紫黑色的血落在土地上的声音。他伸手朝脸上一摸,五根手指全是黑血!
他脸色惨变,还未及开口,忽然听到自己身躯里竟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嗓音:“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卞城王抬起玉手,屈指一弹,便有一点莹亮光芒飞出,落在刘大胆面前,“这颗珠子借你栖身宿命,寄养元神。”
“识趣!”妙罗发出并不悦耳的笑声,地上那颗珠子忽然飞射而出,掠向夜幕深处。
刘大胆只觉浑身压力一松,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他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血迹,正要向卞城王道谢。却见卞城王并不看他,而是一脸凝重地望着另一个方向。
一丝风都没有,夜幕好像更浓厚了。
一男两女从夜幕的另一边走来。
瞧见为首男子的模样,不但卞城王目光深沉,上官玥身边的楚公子也暗暗握紧了拳头。
来者正是江晨和安云袖、楚楚。
卞城王望着那三人,脸色数番变化,最终挤出了一副笑容,热切地道:“这不是云袖妹妹吗?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安云袖却没有她这样的热情,低头默然不语。
江晨替她回答:“她很好,每天都很快活。你呢?上回浩气城外一别,你跟卫公子过得如何?”
卞城王嫣然笑道:“劳江公子关心,奴家很好,卫公子也很好。听说江公子最近又入手的几个绝色美人,一定也很快活吧?”
“是很快活,看到你在这里,就更觉得快活了。”
卞城王用手捂住嘴唇,故作娇羞道:“奴家蒲柳之姿,怎值得公子挂念。”
“你要是为我着想的话,也很简单。你什么时候死了,我就不用这么挂念了。”
卞城王脸色一变,露出一副委屈面孔,哀声道:“奴家一个弱质女子,轻贱如路边的野草,公子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奴家自问与公子无冤无仇,你们大人物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到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来呢?”
流水般淅淅的优美嗓音更增添了娇柔的魅力,可江晨却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伱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弱质女子,那倒简单了,可惜你不是!卫流缨派你到这里来,是要跟什么人接头,还是要取什么宝物?”
“公子说笑了,奴家不过是恰好路经此地,看到这里妖气冲天,所以过来瞧瞧,不想遇到了公子……”
江晨没等她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是出家人,再胡乱打诳语,我就要替你家佛主惩罚你了!”
感受到那一缕缠绕周身的杀气,卞城王花容微微失色,强笑道:“奴家……奴家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公子千万别往心里去!奴家就知道瞒不过公子,当初在浩气城外,奴家就看出来了——啊呀!”
她甜美的语声忽然变形,化为一声惨叫。低头一看,左手无名指齐根而落,血花喷涌而出。
她慌忙用咒法止血,耳边听得江晨冷冷说道:“再说废话,断的可就不只是一根手指了。”
“是。”卞城王咬紧银牙,眼眸深处闪过恼恨之色,但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盈盈笑意,“其实奴家这次前来,是为了替卫公子取一封信。”
“谁寄的信?信呢?拿来给我看看。”
“奴家来迟一步,送信人已经命丧虫口。”卞城王的叹气声也带着娇媚的诱惑,“奴家正在发愁,该怎么回去交差呢……”
叹息声未完,忽然又是一声惨叫。伴随着“噗”的一响,她左手的银钩也没握住,掉下来插入了泥土中。
卞城王低头再看,左手上中指、小拇指也离体而去,只剩下三个血淋淋的断桩。
她秀气的眉毛因痛苦而拧到一起,哀声道:“奴家不敢有半句虚言,公子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女子?”
江晨道:“真的没有半句虚言么?”
“有!”说话的是不远处的谷玉堂。他不敢靠卞城王太近,只遥指着卞城王身旁吓傻了一样的刘大胆叫道,“这个姓刘的知道信上的三句口诀!”
“口诀?”江晨看着卞城王,面上露出微笑,“你果然还想瞒过我。”
望见那笑容,卞城王两腿一软,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颤声道:“奴家……奴家跟云袖妹妹是至交好友,看在她面上求公子饶我一命!”
“至交好友,真的么?”江晨没有回头看安云袖,却察觉她身子颤抖了一下,“云袖,你会为她求情吗?”
安云袖吸了口气,道:“我已经迷途知返,过去种种,都如梦幻泡影,了无痕迹。”
“难得你有这等觉悟,我心里很是欣慰呀!”江晨笑道,“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既然口诀不在你身上,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他说到这里,轻轻哼了一声。
一道冷风从耳后袭来。
手法狠辣,角度刁钻。偷袭之人蓄谋已久。
但江晨早有准备,微微一侧身避过,转眸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
那是一个峨冠博带、衣袂飘飘的中年男子,一击无功,并没放弃,大步踏来,袖袍一举,挟带滚滚风雷之声击向江晨胸膛。
“阎罗王!”江晨一口叫出那人名号。
他怎么会忘?
当初在幽冥森林追得他上天入地走投无路的地藏尊者和十殿阎罗,每一张面孔他都铭记在心!
但如今,这些所谓的阎罗,都已是土鸡瓦狗!
滚滚风雷袭面,江晨不躲不闪,随意伸手,竟将那风雷攥住。
玄罡手段,在他眼里也如同孩童玩闹的把戏。
阎罗王面色大变。
“躲在石头后那么久,以为我不知道?”江晨冷笑着,右手将他往前扯,左手一记龙皇拳打了回去。
龙吟大作。
阎罗王面如猪肝,袖袍又被攥住,想退却无路可退,不得已斜身举臂,玄罡全力爆发,浑身蒙上了一层金色光晕,硬生生地架上去,只觉得全身骨架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分明承受不住这股巨力,整个人仰面朝后跌去。
以肉身境界对比,江晨身为七阶玄罡,比起八阶的阎罗王本该差上几分,但那招「破魍魉」锤击之下,形势完全朝相反的方向发展。
第654章 阎罗殒命,明王将至
阎罗王后跌的同时,冷不丁高抬右腿,如一杆大枪弹出,直踢江晨下阴。伴随而来的灼热高温让附近之人都若置身火山岩浆之中。
江晨左手呈现一片绚烂的枫红之色,往那条腿上一拨。阎罗王便被拨得离地而起,半空翻滚不止。
伴着飒飒风雷声,江晨掠空递出一拳,还是那招「破魍魉」。
阎罗王在翻滚之中,仓促抬起膝盖,顶上江晨的拳头。
两股巨力相撞,阎罗王耳中轰然一响,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没听见自己关节断裂的声音。等他再度恢复意识,只觉得天旋地转,整片大地变成了一块铁板朝自己拍来。他慌忙振动全身罡气,抬手往地面拍了一掌,以精妙到极点的巧劲化解了自己仆倒之势,迅速地扭转了身形。
然而江晨的第三拳也接踵而至。
依旧是「破魍魉」!
拳锋到来之际,阎罗王的五感都为这一击的威势所夺,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团金灿灿的雷霆。他几乎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眼睁睁看着那一拳临近身躯,而自己的身体麻木地举臂,身躯连倒飞出去的机会都被没有,就被生生砸入了地面之下。
本来是松软的土地,却因为剧烈的冲击,而如铁枪钢针一般扎刺着他的躯体。
气流滚滚四荡,来不及跑开的人都被掀飞出去,落地后摔成滚地葫芦。
江晨感觉到地下的阎罗王仍还剩下一口气息,于是上前踩了一脚。
轰然一声巨响,沙土飞溅,整片大地在剧烈的震颤中往下塌陷,惊起一片尖叫。以他踏足处为中心,地面沉下了半米,方圆数丈的地面仿佛被巨锤轰击过一般,完全倾覆过来,不成模样。
而在正中心的那片飞沙走石的烟尘中,阎罗王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圆睁的双目,表明他死得极不甘心。
他舍命发动偷袭,就是为了给卞城王制造机会。如果卞城王同时从另一侧夹击的话,胜负未可预料,至少他的死不会这么没有价值。
但卞城王却趁机逃命去了。
江晨回头望时,早已找不到那位俏佳人的踪迹。
“你如果也像她一样聪明,我未必追的上你。”江晨把阎罗王的尸体踩得更深几分,又洒了些沙土,就当办了后事。
他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飘回安云袖身边,问:“她跟你真的是好友?”
“点头之交而已。”安云袖低眉道。
江晨看了一眼刘大胆,本想问问谷玉堂说的那三句口诀是怎么回事,但瞥见城内那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眉毛微微一动,先前那种张扬和冷厉全不见了——在忽然之间变得平静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平静得有些可怕。
“你带着他们先走。”他拍了拍安云袖的肩膀。
“不,我要跟公子在一起!”安云袖急切道。
“不要勉强。那些过去毕竟不是真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碎,你心里也清楚吧?”江晨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在别人听来好像有些没头没脑,但传入安云袖耳中,却让她着实打了个激灵。
“什么?”她问出这两个字来,毫无底气,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江晨从她肩上收回手掌,最后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的老师是谁?”
安云袖身子晃了晃,脸上血色尽敛,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江晨将指尖的一缕发丝掸落,转头回望城池,叹口气:“想要与过去割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有着无边法力,无上神通。”
那从天边层层铺来的金光、祥云,令城池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此刻如水的月光洒落大地,万里夜空明澈,高高的天空之上,无数庄严的身影排列如麻,正往凡间驾临而来。
“他就要来了。等他到了这里,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我……”一种不安的情绪忽然从安云袖心底弥漫上来,使她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她意识到江晨的语气……不太对!没有半分揭穿她身份的得意和喜悦,反而有一种平静的悲凉。
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宁愿他怒叱自己,惩罚自己,也不要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口吻。
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蓦然抬头,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没错!我就是不动世尊的第十三名弟子!我好不容易才混到你身边,怎么可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走掉!”
江晨只笑了一句:“傻孩子。”
安云袖永远记得他这时候的表情。或许,一辈子也忘不了。
正如她也将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恩师面前顶礼膜拜时,那砰砰雀跃的心跳。
从上山到下山,昨日与今日,中间的轨迹如此鲜明清晰,仿佛早就被安排得理所当然。这种犹如魔咒一般的宿命之感,让她想起了师姐常挂在嘴边的那首诗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预言中的一刻终究无法逃避,这是属于她的命运。宿命之手降临的时刻,她是如此惊慌彷徨,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头。
城池上金灿灿的光辉,照亮了半边天空。
人们耳边已隐约听见了诸佛的吟唱。
江晨眼中望见那一片片飘舞的天花,莲瓣,口中轻轻地道:“你们快走吧。别等到大慈大悲的大明王到来,他很喜欢连活人一起超度的。”
“有楚公子在此,定能护我们无恙。”上官玥道。
江晨哦了一声:“哪位楚公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上官玥道:“楚公子乃国师门下,「圣城烟横」罗真人高足,就算是浮屠教主来了,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她虽不一定相信浮屠教主会给楚公子面子,但可以确定一点,臭名远扬的惜花公子必然是会畏惧国师高足三分的。
她本来对江晨又畏又惧,从来不敢直视他,但此时反而有些遗憾他没有转过脸来,以至于不能好好欣赏他脸上的表情。
楚公子轻咳道:“在下不才,唯舍性命而已。”
江晨又哦了一声:“原来是罗真人高足。我跟伱师父罗加,在星院有过一面之缘呢。”
楚公子脸色顿时难看。
上官玥等旁人不清楚,楚公子却是知道那“一面之缘”的。那时师父去星院参与林家小姐的比武招亲,却输给了这惜花公子,这可谓是他平生最大恨事!国师门下提起这一茬,没有不咬牙切齿的!
楚公子暗暗捏紧了拳头,沉声道:“家师也曾提起过前辈,遗憾未能与前辈公平一战。”
江晨笑道:“我倒是没什么遗憾。”
楚公子不卑不亢地道:“家师却不这么觉得。”
江晨没兴趣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摆了摆手:“你们该走了。”
楚公子轻轻吸了一口气,招呼上官玥几人上路。
他面上虽表现得很平静,但心里却是有几分得意的: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交谈,但他也努力维持了国师门下的尊严,没在惜花公子面前露怯。
江晨可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多小心思,转眼就将这些人抛在脑后。但还剩最后一人的气息,令他皱起眉头。
“你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安云袖往后走了几步,道:“我只在旁边做一个见证,不耽误你们。”
江晨轻嗤一声:“你要是有那闲工夫,不如去把荧惑找来,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安云袖道:“荧惑大侠听到这边动静,一定很快赶来。”
江晨不再跟她言语。
天空中传来的光线已颇为刺眼,自虚空响起的木鱼、金钟、梵音唱诵声弥散到整个天地间,耳目皆入佛国,魂魄由此动摇,似要离体而去,直归净土。
江晨随手折断一根枯枝,握在手上,喃喃道:“每次出场都摆这么大排面,皇帝老头当初一定看你们很不顺眼……”
从数里外的山坡下望去,半边夜空都被佛光祥云染得金红,远方古老的城墙掩映在金光中,轮廓已十分模糊。伴随着响彻虚空的恢弘咒唱,从金色云端中伸出一根山峰般粗大的柱子,缓缓垂落人间。
柱上纹理精致,遥隔千丈高空,仍可望见那些雕文如同皮肤的肌理一般鲜活清晰。
随后,又有四根这样的金色擎天柱从云端垂下。
待那五根金柱在半空向四面张开的时候,江晨才恍然察觉,那原来是一只手掌的五根指头。
五指张开,勾连四极,具无边威势。
掌背遮天,掌心覆地。
曾经高大雄伟的武王城在这只手掌面前,就像是沙滩上顽童堆砌的城堡,单薄而渺小。
只有站在江晨此刻的位置,才能看清那只手掌周围缭绕着的密密麻麻的符咒,恐怕有亿万之数,重重叠叠旋转飞舞着,汇聚为氤氲的云雾,跟随着巨掌一并降下。
其中的每一个符文,都是佛陀亲口诵念的真言,蕴含精深的咒力,蕴含其内的金刚力道足以将任何阻挡之物碾成齑粉。当日若在盘龙宫上来这么一掌,只怕整座宫殿与半个妖界都会随之一同埋葬。
江晨仰着头,眼眸中的景象已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金色所占据。
比起这只手掌的大小,他连个苍蝇也算不上,最多算根苍蝇腿上的绒毛。但佛陀的慧眼遍观三界,就算是苍蝇的绒毛,也无法逃脱那宿命的业报。
半空中传来尖利的嘶鸣,那是气流剧烈排开所引起的音爆,震耳欲聋,几乎掩盖了仙音妙唱。
远处的武王城墙已开始坍塌,箭塔撕裂,砖石瓦解。虽佛陀本意只是为了打一只苍蝇,但亿万符咒逸散的余波足以给人间城池带来灭顶之灾。幸好,城里面也没剩下多少活人,只有百万条毒虫在一同见证这末日的审判。
无处可逃。
楚公子、上官玥等人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顾不得藏拙,一口气将压箱底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一路仓皇地赶出了十余里外。
前方是一座崖壁如刀劈斧削似的险峻高峰,只要从旁边绕过去,那佛掌总不会连这山峰也一起砸平了吧?
楚公子稍作休憩,转头回顾,望着那只遥隔十里依然贯连天地的金色巨掌,只觉口干舌燥。
他忽然心有所感,举目朝险峰上望去。几乎在视线尽头,崖壁穿空处,峰顶上一个蓝色翩纤身影,正迎风而立。
“那是谁?”楚公子揉了揉眼睛,仍看不清那蓝衣女子的样貌。
他手指弹动几下,正欲施展天目咒法一睹那蓝衣女子容颜,忽然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惶恐之感——那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提醒他勿做此举,否则必有厄运降临。
楚公子额角豆大汗珠顺面颊淌下。
即便是远方那只佛掌,都没有像那峰顶上的蓝衣女子一般,给他带来如此危险的感觉!
心中几番挣扎,楚公子终于放弃了那个危险的打算,招呼众人绕路离开。
只是那个模糊的蓝色身影却就此坠进在他心底里,犹如头来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峰顶上的蓝衣女子自始至终不曾在楚公子身上多看一眼。
她凭崖而立,衣袂飘飘,目光投向西方,望着云端伸下的那只金色佛掌,口中喃喃地道:“赤眉啊赤眉,我本以为你佛法精深,是个稳重可靠之人,想不到你却这般莽撞,实在让我失望!”
她身后一块打磨如镜的平整岩石上,空气忽然开始扭曲,丝丝黑色的煞气从虚空中冒出来,一缕缕黑色闪电在岩石上流动,滋滋作响。
蓝衣女子听见动静,并不回头:“第三次跑出来了,不愧是童渊的传人!那就再试试吧!若你能斩断我一根头发,我就把灵芝还你——”
语声未落,那岩石上的虚空处骤然破出一柄漆黑的断剑,像是生生撕裂了空间,瞬间激起数百个漩涡,挟裹着漫天雷霆,朝着蓝衣女子的背后悍然杀至。
看似毫无防备的蓝衣女子,轻轻一挥衣袖。“这一剑不行,回去再来。”
衣袂的振动声在漫天雷霆的轰鸣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带来的效果却如同天地法则一般,不可违逆——
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抹过虚空,那些不断旋转的漩涡迅速收敛至肉眼难辨的一点,漫天颤震的雷霆也纷纷被吸纳至漩涡之中,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只刚刚从另一个世界探出来的半条手臂,却忽然感觉到压力一松,原本钳制着自己身躯的那股天地之力骤然消失了。
荧惑趁机纵身一跃,整个身子都冲了出来,往前奔出十余步后,才发现全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世界,而是另一个全新的幻境。
黑色的剑士怒不可遏,仰天狂啸,这一方幻象天地都被震得簌簌发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解。
崖壁上的蓝衣女子不慌不忙地又挥了几下手掌,给那幻境外层又套了好几重天地,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从佛掌上移开过,口中淡淡地道:“怎么说也是一场好戏,你先安静一会儿,等我看完戏再陪你玩耍。”
她双瞳深处幽幽燃烧着蓝色的光焰,如同鬼火一般,清晰地映出了远方巨大佛掌催压而下的轨迹。
方圆十里皆在这一掌的笼罩之下。
第655章 佛陀一掌,买命交易
江晨慢慢地伏低身子,非是躲闪,而是为了拉满弓弦,绷劲蓄势。
他的身躯泛起月白色的光芒,越来越亮,皎洁晶莹,使得他身躯的轮廓都变得朦胧不清。
五心,五感,五魄,都仿佛进入到一个纯粹的世界里,本来无声无色,清净寂寥,但很快也被佛光染成金色,悠悠荡荡的梵唱渗透进来,充塞了天地,仿若无数比丘齐声诵念,恢宏浩大,直震心魂。
同时到来的,还有那湮灭万物的一掌。
江晨甚至能看清那只手掌上如同沟壑般的巨大纹理。
天地尽化金红。
清冷的月白色光晕构造出一个扭曲的小世界,将他与天地隔开。
佛光与扭曲空间碰撞的冲击波,一圈一圈往外荡漾开去。
无数符咒所生的业火在他身畔绽放、爆裂,生生灭灭的红莲冲击着小世界的根基。
江晨漠然以对,不动分毫。
一层层的佛光漫延下来,一触及到月色边缘就若投入炭火中的雪花一般分解消融。但就如人的手掌是由无数血肉构成的一样,佛光有亿万层,江晨能抵挡的只是有数十层,终有湮灭之时。
他的感官在这一瞬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但在旁人看来,却只是一瞬间,这一掌便拍在了地面上。
半座武王城夷为平地。
却没有半点轰鸣声发出。
所有的梵唱突然停顿,喧闹的天地在这一瞬怪异地静止下来。
不单单是众生失去了感知,隐藏在虚空中的众多小世界也迎来了终结。
三灾已至,色界初禅天以下皆成飞灰,第二禅天以下漂荡殆尽,第三禅天以下全部吹落。
这是报应,这是业火,这是坏灭劫。
即便是逃到十余里外的人们,被佛掌的余波扫中,也一个个在业火煎熬中望见虚妄幻觉。
然而就在佛掌的中心,却渗漏出道道清冷的月光,一圈圈荡开,绝境中未曾熄灭。
“哎呀,可惜了这一城好货,原本能卖个好价钱!”远方绝壁上的蓝衣女子双手合拢,口中说着可惜,唇边却露出微微笑意。
她半只脚本就立在悬崖边缘,忽然往前踏出一步,踩着虚空处,衣袂如云,冉冉向西而去。
“赤眉,主仆一场,你若有什么遗愿,我可尽绵薄之力。”
业火燃尽,露出下方土地。
十里方圆,尽化坦途,唯一人如钉子般扎稳在大地上。
江晨仍躬着背,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身上血红罡气与白色月光交织,散发出疲惫的气息。
他上空悬停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水幕,被佛光扎得千疮百孔,像是一块破布,但水幕上仍有波光潋滟,羽毛状纹理散发着幽暗的毫光——正是五色孔雀羽衣中的黑羽!
在佛掌拍下来的一瞬,他拿回了藏于虚空的血脉,以九阶「无懈」之躯,与九阶「无漏」空间扭曲,再加上黑羽的庇佑,终于捱下了这超越三界法理之上的一掌。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苍蝇,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夺路而逃了。以九阶血肉之躯,就算抗下第一掌,也绝无可能再挨第二掌。
江晨抬起头,望见云端之上的诸多神佛,仍如夜空群星般耀眼。
他长喘一口气,眼际环顾一圈,不见了旁边的安云袖。她是逃了还是死了,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在他心湖中一闪而过,未曾泛起任何波澜。
他眼中只剩下端坐于诸佛正中的那尊金色大佛。
“不动明王!”
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江晨脚下重重一踏,人如离弦之箭似的飙射而出,化为一抹血影,眨眼便掠上了百丈高空。
金色大佛朝这只血色的苍蝇伸出手掌。动作轻柔徐缓,仿佛在转动经桶,充满禅意。
金色的莲瓣随着这只佛手自云台降临,遍布虚空,冉冉绽放。
血色苍蝇穿过万重金莲,与佛陀拍下的手掌撞到一起,月华激涌,顿时令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
一瞬之后,清冷的月白毫光渗透了烟尘,向金色祥云中蔓延扩散。佛光与月光交融,层层浸染,转为一种惨白死寂之色,像轻烟似的,弥漫了大片佛国净土。
这是不祥之色,寂灭之色。
轻烟漫过之处,罗汉金身横卧,菩萨惊怖跌坐,虚空中的诵经声逐渐迷乱。
仙音零碎,金轮停转。
这是衰败之景,涅盘之景。
那尊威势无边的巨佛,眉心朱砂处忽然出现了一道血色的影子,径直贯入脑浆,穿透而出,又射穿了脑后宝光金轮,继续冲出数十丈后,才徐徐停止。
所有的梵唱声突然停顿,喧闹的天地顿时怪异地静止下来。
江晨转过身,凝立于虚空,俯瞰这尊大佛。
佛陀的脑袋缓缓垂下,身上宝光黯淡,双手结涅盘印,金身崩碎成数百块,又继续分解,直到为无数细小的黄沙,经风一吹,烟消云散。
罗汉、菩萨所构建的清净世界也随之崩溃,金莲祥云归于虚幻,暗沉的暮色席卷而下,将诸佛包裹。
天空重新恢复成漆黑一片,不见半点星光,罗汉菩萨们也一个个还原为泥胎木偶,随着护持其身的灵力枯竭,纷纷坠落而下。
江晨睁着两眼,望见诸天菩萨下落如雨,按捺不住心中快意,就在这百丈高空之上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贯穿天地,传荡三界。
坍塌的浮屠庙前,一袭月白袈裟的赤眉僧人盘坐于深坑中,双手合十,低头诵念经文。
他的眉眼口鼻皆有鲜血流出,但他浑然不觉,闭目端坐,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才如梦初醒,怆然起身后退。
一记雄浑的掌力当胸而来,将他击飞五六丈远。等他终于定住身形,脸色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眉宇间一片惨淡,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才瞧清了前方来人的身形。
“阿弥陀佛!江施主,你果然无恙。”白衣僧面色平静,体内翻涌的气血仿佛对他的心志毫无影响。
江晨看着他,伸出右手,翻掌向下,朝地面指了指:“说吧,你想怎么死?”
“阿弥陀佛。”白衣僧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贫僧还不想死。”
“理由呢?”
“未证彼岸,未见如来。”
江晨嘿然两声冷笑,忽然抬起头,看着漫天的泥塑于此时坠落于地,“砰砰砰砰”的一连串轰响,听在他耳中,如同妙乐仙音一般,让他露出欣悦的笑容。
镀金的泥胎,涂色的木偶,当然经不起这样的冲击,一具具摔得四分五裂,明珠、铃铛、环佩的碎片四散溅开,有些弹到了两人脚边,江晨还饶有兴趣地捡起来看一下,白衣僧则目不斜视。
片刻,落声将近。江晨把手上的残片丢开,视线移回到赤眉脸上,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你以为凭这些泥胎木偶,加上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不动明王,就能取我性命?”
“阿弥陀佛,贫僧悔不该听信大明王妖言蛊惑,误入歧途,罪过罪过!”
“你说你不奉人间教法,不入浮屠法门,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所以我信了你的鬼话,明知你乃妖魔化身却饶伱一命。但你不知好歹,自寻死路,现在落在我手里,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施主且慢!贫僧有话要说!”
“讲!”
“贫僧自知犯了死罪,不敢叫冤,只求用一卷《洞虚灭妄说无法》交换自己性命。若施主肯答应,贫僧这就献上宝卷。”
“你手上有《说无法》?”江晨怒容稍敛,来了几分兴趣。正要追问,忽然眉头一皱,凝目转头,沉喝道,“谁在那边?出来!”
“唉……”夜幕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女子叹息,“赤眉啊赤眉,你嘴巴还真是紧。这《说无法》的消息,连我都没听你说过……”
“主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白衣僧蓦然变了变色,睁大双目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得很不凑巧,对吧?”女子幽然道,“要是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至于让彼此这么难堪,是不是?”
白衣僧往黑夜中望了一眼,又马上低下头:“贫僧实在没想到区区这点小事居然劳动您玉趾驾临……”
“本来只是恰好路过,想顺手帮你收拾一下残局,却没不料听到了你的小秘密。赤眉啊赤眉,枉我对你青眼有加,你却瞒得我好苦啊!”女子的语气听起来甚是幽怨。
“主人息怒!贫僧也是刚刚才得了这宝贝,正要禀告主人,不料遇到惜花公子,只得拿出来保命。贫僧绝非有意隐瞒,万望主人恕罪!”
“真的吗?”
“千真万确!借贫僧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蒙骗主人!”
“我不信。”
“阿弥陀佛!贫僧一片赤胆忠心,请主人一定要相信我!”
“你这个家伙啊,读了再多经书,也是一肚子坏水,叫我如何才能信你?”
江晨在一旁听了片刻,虽不知那女子是何来头,但见她跟这和尚虽名为主仆,却像小情侣一样打情骂俏,不像个正经人,便生出几分轻视之意,开口道:“你们俩说够了吗?”
赤眉和尚感受到那只在他锃亮光头上摩挲的手掌加重了几分力道,识趣地赶紧收声。
黑夜深处的女子笑声传来:“我俩常常一聊就是大半天,倒忘了还有外人在场呢!惜花公子,久等了吧?”
江晨的视线往周边暗沉的暮色中投去,阴冷一笑:“你俩这么投缘,一定很想救他出去吧?”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
“不过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落到我手里的和尚,从来没有囫囵回去的。”江晨的神念集中在东方某处,渐渐捕捉到了那女子的形迹。
“话不能这么说。”那女子察觉到他的神念,不仅没有退避,反而主动迎上前来,自夜幕中显露出模糊的身影,“我这趟前来,一是看看赤眉这憨货有没有犯浑,另一个嘛,就是想见一见你。听说你也已经具备了成为棋手的潜质,是个比当年的江源还要惊才绝艳的人物,长得也是极好,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传得沸沸扬扬的惜花公子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语声随着夜风起伏不定,江晨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凭虚而立的蓝衣道装女子浮现在视野中,长发披散,衣袂飘飘,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散出淡淡威严,看似是个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者。但在多瞧几眼之后,又发现她身上糅杂着冰冷与妖媚两种矛盾的气质,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一个在半空,一个在地上,相对凝望。
周遭气机暗涌,是两者相互探视的神念,却未在现世激起波澜。
数息之后,江晨喝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看够了,就可以回去了!”
蓝衣女子微笑道:“看不够。”
“我倒是看够了。”江晨淡淡地道,“将天下搅得鸡犬不宁的幕后黑手,原来只是个看到男人就走不动路的荡妇!”
蓝衣女子笑着皱眉:“这你却是误会我了。我虽然勉强算个执棋者,离幕后黑手还差得远。另外,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多看几眼的。”
“是么?”江晨的手掌缓缓从白衣僧脑袋上收回,目光中凝聚的杀机皆转移到蓝衣女子身上,“看样子你不打算就这么回去?”
蓝衣女子对那凝若实质的杀意恍如未觉,点了点头:“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说来听听。”
蓝衣女子檀口微张,并未直接说话,而是将嗓音束成一线,传入江晨耳中。
“七情夺其性,六欲灭其真,纯朴荡而尽,驱役魂神,不闭一息……”
两句之后,江晨便意识到这是一串口诀,仔细听下去,心头便连跳不止。
以他的见识,很快察觉这篇极其诡妙玄奥的法门与《忆无情》《拼无命》《盼无归》一脉相承,然文风虽近,所论述之意却又截然不同,从蓝衣女子口中念来,有一种顿挫有致的节奏感,光那音节转折之处,便有由外而内,荡涤气血,洗练神魂的妙用。如此明显强劲的效果,是其他几卷所不能相比的。
虽然那蓝衣女子嗓音柔和婉转,但江晨却从口诀字义中听出了一种傲世凌云、睥睨众生的绝世霸气。
蓝衣女子念了十句,遥遥望来,含笑问:“如何?”
江晨拧眉道:“是北丰丹的《斗无败》?”
第656章 钟水月,说无法
“对,也不对。与北丰丹无关,是我钟水月的《斗无败》!北丰丹习武时修练的那半卷口诀,还是由我传授呢。”
“这么说的话,你算是北丰丹的师父了?有没有后悔收下这个徒弟?”江晨说着侧目看了一眼,令旁边刚欲起身的白衣僧又赶紧盘膝坐正。
蓝衣女子眉毛一扬:“何来后悔?”
“你两人同练《斗无败》,他只有半卷,却青出于蓝,先一步抵达武圣,断了你的前路。难道你不后悔?”
蓝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气度高华的道装美人,虽没有刻意端着架子,却自有一股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绝尘气度。而当她狂放大笑之时,亦有一股霸道不羁的傲岸之姿。
“小江,你误会了!北丰丹的悟性或许在我之上,但若想断我仙路,他恐怕还没那个本事!”
江晨听得愈发迷惑,皱紧眉头道:“据我所知,北丰丹倚仗《斗无败》肉身成圣,这件事千真万确!一条路不可能有两个武圣!至于你……难道你本身修炼的,并不是《斗无败》?”
“非也,非也。”蓝衣女子缓缓摇头,“若没有这半卷《斗无败》傍身,我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我能告诉你的是,北丰丹的《斗无败》,跟我钟水月的《斗无败》,并不完全相同。北丰丹修炼的前半卷是我传授,但他后来又有际遇,拿到了后半卷。而我手里的,始终只有半卷。”
北丰丹从来都不是个尊师重道的谦谦君子,这一点江晨早已知晓。江晨真正感兴趣的,是蓝衣女子的那半句话:“伱是说,你和北丰丹虽同修《斗无败》,但领悟不同,各自成圣?”
钟水月微笑:“鸿蒙初开时,先贤从天地自然中领悟造化之妙,创出三千法门。我们这些晚辈已经受了先贤的启示,凭何不能另辟蹊径,再立道法?”
江晨微微动容,沉声道:“钟姑娘一介女子却有如此气魄,在下佩服。”
钟水月摇头轻笑:“你我相差一个辈分,却叫我一声姑娘,只怕不妥。别看我只是一介女子,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想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呢!”
江晨也笑道:“我这人向来不喜世间礼法,你虽年岁长我一辈,但想在我面前以前辈自居,只怕未必够格!”
“好一个惜花公子!”钟水月赞一声,又摇头,“的确,我这人德不高望不重,平素不行善事,只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在你眼里或许称不得前辈。但我要跟你做的这笔买卖,却是绝对让你稳赚不赔的!”
“你想用半卷《斗无败》,换回你这得力干将?”
“若你还不心动,那就再加上你的一位朋友,买一送一,包你满意,如何?”
江晨眉头一拧:“我朋友?”
这时旁边的白衣僧终于按捺不住,感动地叫出声来:“主人,使不得!使不得啊!贫僧何德何能,怎值得主人做如此赔本买卖!”
江晨伸手在白衣僧光头上猛敲一记,震得他浑身一颤,如坐金钟之内,嗡然忘我,欲仙欲死。
钟水月道:“有个持断剑穿黑甲的大个子剑客,是你朋友吧?”
江晨微微变色:“荧惑在你手里?”
“不然刚才一掌那么大动静,他知你危难,又怎会不来相救?”
江晨的眼神在白衣僧头上飘忽,气氛忽的就僵滞了。
钟水月并未因他的冷漠而滞涩,语气悠远深长,耐人寻味——
“我见你目光灼热,明明是对这半卷口诀很感兴趣,却又碍于仇恨,不愿开口。相比起来,当年的北丰丹要比你果决多了。他可以连杀父之仇都不顾,向我行三叩九拜大礼,在北海莲花峰曲意侍奉我三年,神功初成才叛门离去……”
江晨缓缓道:“听你这么说,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因这番变故而扭曲了心性,一意妄为,与其亲弟北丰秦反目成仇,最后还不是走上了我为他安排的道路?”
“那么你是否也自信,我同样也会按照你的安排走下去?”
钟水月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路与他不同……”
“但最终殊途同归?”
钟水月不愿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言道:“我听说你很讲义气,必然是不愿让你那位朋友受苦的吧?”
“我的义气不在于是否愿意看他受苦,而在于是否相信……”江晨抬眼望向东方,逐渐露出微笑,“相信他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回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脚下一跺,若离弦之箭射向半空,直扑钟水月。
钟水月瞳孔皱缩,纵然是三关已跨的完全体大觉、人仙、武圣,也因那股凛冽凝实的杀意而感到眉心剧痛,若被尖针扎刺。
她轻叹一声,右手一挥,袖摆便拨出一片朦胧的月华,瞬间蔓延至大半边天空,将那道近在咫尺的人影当头笼罩。
“来得好快……”
这句感慨才说到一半时,江晨已一头闯入了那团乳白色的月光中,顿时感觉到一种迷乱、混沌、扭曲的力量拉扯着自己身体,令他瞬间失去了对方位的把控,好像上下颠倒,八方错离,似幻非幻,似真非真。
江晨在半空吐气,周身亦涌现出月色毫光,似乎与那片混乱的世界融为一处。但他的「空间扭曲」却与周遭这团如水如月的光芒不同,虽没有那些深浅不一的花哨纹理,可说更为平淡,更为凝实,绽放之际便如银月初升,令周遭迷乱漩流如积雪消融。
在钟水月惊讶的目光中,江晨无视了那片波澜阵阵的水月光华,悍然向前飙射。
只一眨眼,他就冲到钟水月身前,狂放的杀意顿时倾泻而出。
钟水月身子后仰,长发飞舞,衣袂飘扬,却似失去了重量的一片枯叶,悠悠荡荡浑不受力,有惊无险地从江晨刺出的一记手刀下躲过。
“一口气连破我三层水月幻境,是我小瞧了你!”
钟水月感叹着,居然在这时候还有余暇分神去探查东方急速冲来的那道霸烈雄浑的煞气。
虽然荧惑的气息在这寂静夜空里就如大日行空那么明显,无需刻意捕捉,但她这番举动无疑是一种轻慢之态,彻彻底底地惹恼了江晨。
江晨并掌成刀,转瞬连刺五百余记,无一不是攻向对方防御薄弱之处,刁钻诡妙的角度本该避无可避,换作其他人在此恐怕已经中了五百多剑,但眼前这蓝衣女子却奸猾得如一尾泥鳅,几乎就顺着他激起的剑风飘零动荡,在刀锋上缠绵,而未损一毫。
“这就是你的「斗无败」?”江晨出声喝问。
“目眩五色,耳惑五音,七情夺其性,六欲灭其真……”钟水月在刀锋下从容开口,“你刺我不着,乃是为音色欲情所迷,未能窥见这世界的真实。等你有朝一日也练成斗无败,我便不是你的对手……”
江晨感受到另一方荧惑的气息越来越近,只等到他来会合,两人双剑合璧,便将这钟水月生擒了去。
他轻哼一声,嘴里却道:“你让我好好想想,一会儿给你答复。”
钟水月岂会察觉不到他出招愈发凌厉?
即便以她纵横天下的修为,也渐渐觉得有几分吃力了,心知不能久留,等到后方那傻大个回来,自己有九条命只怕也得交待在这儿。
东方雷霆大作,漆黑的闪电漫空而至,挟裹着那道魁梧身影,马上就要奔至战场。
“那我等你回心转意……”
口中娇笑着,钟水月第一次出手反击,两臂拨开江晨的手刀,奇诡的招式让江晨一击无功,刚要变招,忽见眼前五色迷离,只一瞬后视野再恢复之时,那蓝衣女子的气息已在更高处,如奔月的嫦娥似的,衣袂飘飘,转首回顾。
“赤眉,你自求多福吧!若敢把《说无法》秘诀泄露半句,仔细你的皮——”
地面上仰头观战的白衣僧顿时耷拉下脸,暗暗骂了句娘——主人你自己见势不妙溜之大吉,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指望我为你守秘,用屁股想想这可能吗?
他高宣一声:“阿弥陀佛!请主人放心,贫僧一定守口如瓶!”
当江晨和荧惑一前一后落在他身边时,白衣僧又立即换了另一副面容,低眉合十道:“江施主,这《说无法》的秘诀换贫僧一条贱命,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先说说吧,这秘诀从哪儿弄到的?现在满天下都是斗神诀的残页断篇,我怎么知道你手上的是真是假?”
“阿弥陀佛!贫僧手上这一卷,乃是从古墓中掘出,据说为武林名宿天悲老人的殉葬品,贫僧逐字逐句研读过多遍,这秘诀字字珠玑,浑然天成,未曾发现有半句可增改之处,想来不是赝品。江施主若不信,可自行印证。”
“拿来我看看。”
“原本已毁,贫僧记在心里,请江施主听仔细了。”
白衣僧盘膝端坐,嘴里背出几句口诀。江晨听着听着,渐渐动容。
这一卷《说无法》与前几卷相比,文风一脉相承,精妙之处不减,却并没有那么晦涩难懂,似乎是一篇实用的修炼功法!
但又不太对……一整篇都没有太多隐喻以及其他看似直白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用典,少数曲笔也是稍加思索便能看懂,这真的是以深奥玄妙着称的斗神诀吗?
江晨也不是没见识的,在剑术一途上几乎已触摸到大道边缘。正因为如此,当《说无法》前面几处精要与他平生所学一一印证时,他才会动容变色,越听到后面,越是难以自持。
莫非这一卷《说无法》,便是斗神五诀的入门篇,所以才没有那么多隐喻曲笔,最为通俗易懂?
待听罢全篇,江晨已将其内容尽数记下,神情恢复如常,道:“不错,这《说无法》的确玄奥,乃是直指元真的法门。你练了多久,现在到第几重了?”
白衣僧道:“贫僧研习佛法尚未小成,不敢分心二用,所以这篇《说无法》,贫僧虽品读多次,却未曾开始修炼……”
“原来如此……”江晨点点头,忽然一伸手按在白衣僧肩头,另一只手抓住他胳膊,就像撕鸡腿一般,将那条胳膊生生撕扯下来。
血喷如泉。
白衣僧定力惊人,强忍着未发出惨叫,嘶声道:“江施主你怎能——”
“我虽答应留你性命,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江晨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把他另一条手臂一拉一拽,随着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又撕扯下来。
然后,他盯上了白衣僧的两条腿。
“且慢,贫僧还有话说!”白衣僧一边抽气一边大叫。
江晨的半边衣襟都被染红,但他的神情仍是比较平静的,低头看着身上的血迹,缓缓道:“上回遇着孔雀大明王的时候,发现她的血是纯金色的,而且也不外流,大概已经练成了无漏宝体。地藏尊者和文殊尊者两位姐姐,血色半金半红,应该还没练到家。至于你嘛,好像一点金色都没有?你确定自己真的适合当和尚吗?”
“贫僧……贫僧跟他们浮屠教的法门不是一路,修心不修身!施主你要相信我,其实贫僧今天也是第一次进浮屠庙,第一次听到那位不动世尊的声音!全是因为狗急跳墙,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啊!”
当大半条腿都被从身上扯下来时,就算这位高僧定力再惊人,也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狗急跳墙,是会摔断腿的。这种结果应该早有觉悟吧?”江晨把手上血淋淋的东西丢开,目光瞄上了白衣僧仅剩的那条腿。
“慢着,慢着……”白衣僧喘着气,满头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声音也有些疲惫,眼神没有之前那么清明了,“贫僧实话告诉你吧,不动世尊此前已经蛊惑贫僧多次,贫僧每次都回绝了,唯独在今天见到那么多妖族同类惨死,心里动了嗔念……”
“贪嗔痴,哪一样都要不得。你修佛这么多年都没有领悟贯通,没关系,我帮忙。”江晨俯下身子,按在白衣僧不断冒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相信过了今天晚上,你一定会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使不得!使不得——啊哈哈哈嘶——”
随着最后一条腿落地,白衣僧的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面色呈现出异样的彤红,身子再也无法维持平衡,仰面向后倒下。
江晨知道他已经维持不住人类形态了,也没兴趣再多看他一眼,吩咐荧惑挟上这妖僧,转身一纵向前,飘出城外。
第657章 路见不平,去而复返
城墙早在不动明王的霸道一掌下倾覆,没有了建筑遮挡,视野十分开阔,数里之地一览无余。
江晨很快找到了安云袖的身体。
幸好,虽然奄奄一息,但至少还不可以被叫做尸体。
虽然很奇怪,以她那点修为,如何能捱下那神鬼辟易的一掌而不死,但眼下她伤残成那副模样,却是没办法细细询问了。
江晨给她渡过去一部分真元,护住她的命脉,将她背负在背后,迈开脚步去追赶楚楚等人的行迹。
他记得楚楚随身带着不少疗伤养气固本培元的药物,现在正派上用场。
十里外的楚楚,对从天而降的那神罚一掌看得真真切切。
随后山崩地裂的余波,让众人陷入了末日般的恐慌中,各自施展保命手段——楚公子挟着上官玥以地行符遁入地底,刘大胆和马云龙滚下山坡,宫勇睿护着楚楚在乱石中艰难奔行,小幽和谷玉堂紧随其后,其他人则各自散落,不知去向。
好半晌,待那阵浩劫般的震动平息后,宫勇睿回头,发现远方天空中的那片辉灿佛光已经消失了。
夜幕重新主宰了大地,原本武王城所在的位置,此时连轮廓也看不清了。想来战斗已经结束,不知道那座雄伟的城池能否在仙圣级数的对决下幸存。
宫勇睿却在踟蹰,该不该回去见证最后的结果?那些狰狞的毒虫妖兽,甚至更加可怕的佛陀金身,会不会就在那里等着他自投罗网?
正犹豫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呼喝声。
宫勇睿定睛瞧去,只见一个惊慌的身影从坡下跑来,后方五六人吆喝着穷追不舍。
是刘大胆,在被马云龙和红缨猎团几人追逐。
宫勇睿对这一幕并不意外。自从刘大胆吐露出口诀的秘密,就有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现在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救命!好汉救我!”
刘大胆走投无路,径直朝着这个方向逃来。尤其认出宫勇睿的身份时,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强行提气加速,一骨碌滚落在宫勇睿面前。
“宫少侠救救洒家!洒家必有重谢!”
他也不管宫勇睿答不答应,连滚带爬地就躲到了宫勇睿背后,像条狗一样蹲在了楚楚的脚边。
追逐的那五人赶上前来,当先那人一看宫勇睿只是个毛头小子,顿有轻视之意,暴喝道:“小崽子别管闲事,让开!”
宫勇睿还没说话,谷玉堂先叫起来:“老杂毛,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他可是神剑门未来掌门的师弟,你给我恭敬点!”
“神剑门?”那人与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破门派,也敢在红缨猎团面前叫嚣!”
“红缨猎团了不起吗?就算你们团长卫流缨过来,也得对我们恭恭敬敬的,你这种没名没姓的杂鱼又算哪根葱?”
“妈个巴子的小兔崽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尽管那人在妙罗、卞城王面前只是个落荒而逃的小角色,但面对同样没什么名气的宫勇睿师兄弟俩则开始抖擞威风,当即把手一招,吆喝道:“还愣着干嘛,宰了!”
红缨猎团四人当即各持兵器围拢过来,最后一人马云龙却没有动作。他清楚宫勇睿的身手并非这四人能拿得下的,只将手中熟铜双锏斜指地面,心不在焉地朝夜幕中张望,看样子是在等人。
红缨猎团四人与宫勇睿师兄弟战到了一起。
这伙人在江湖之中,算得上是二流角色,对付寻常小门派绰绰有余,但遇到二流巅峰的宫勇睿,则有些不够看了。
宫勇睿眼看着一名刀客挥刀斩来,稍稍弯了弯腰,避开那道雪锋,掌中长剑骤然刺出,闪电般点在刀客膝盖上。
刀客倒地翻滚,抱着腿哀嚎不止。
“小杂种厉害,老三儿被撂翻了!”
“妈个巴子的,都给老子用力!”为首猎人手持一对烂银钩,正与谷玉堂杀得难分难解,闻言大骂,“没用的东西,三个人还不快点把小杂种拿下!”
另两人眼瞅着宫勇睿掌中凛冽纵横的剑气,心里暗暗叫苦,只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毒虫、阎罗和惜花公子也就罢了,连路边随便一个小杂种都这么厉害,三个人加起来都有些打不过他。
其中一个面目阴鸷的灰衣青年闪过宫勇睿的剑气,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楚楚和小幽,脑中灵光一闪,叫道:“老周先挡住小杂种,我去宰了后面那俩娘们!”
灰衣青年自觉计策高明,小杂种听到这话必然心神大乱,如果他转身回救,老周便可从背后空门袭击,斩小杂种于刀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才迈出两步,连楚楚的裙角都没摸到的时候,就见原本死狗一样蹲在地上的刘大胆腾地起身,横刀在手,威风凛凛地喝道:“想伤害两位姑娘,先过洒家这关!”
又听身后噗通一响,有人惨呼倒地。那叫声虽然变形,但灰衣青年听出来是老周。
‘大势已去。’灰衣青年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一回头就看见宫勇睿持着血淋淋的长剑,正冷冷看着他。
单论刀法,背后的刘大胆也胜过他。
额头冒着冷汗,灰衣青年心中忽生一计,故作惊讶状叫起来:“那边是谁?”
宫勇睿蓦然回首。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悄然而至、煞气内敛的深沉黑影。
四棱熟铜锏,含杀飞如电。
幸好宫勇睿的手也不慢,忙倒转剑尖,横剑格去,“当啷”一声大响,震得虎口酥麻,险些拿不住剑柄。
马云龙心里骂娘,要不是红缨杂种那一嗓子,他这蓄势已久的一记偷袭已经得手。
那灰衣青年也是一呆,没想到随便喊了一声居然歪打正着。他听见背后脚步声靠近,知道是刘大胆提刀冲来,也不敢回头,忙不迭地迈腿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楚楚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弹了一下手指。那条逃跑的身影便像是突然跌了一跤,滚倒在地,也没发出什么叫声,只是再也不见爬起来。
宫勇睿后退三步,稳住重心,又架住马云龙气势汹汹的一锏。
剑锏相交,轰然巨响里,宫勇睿身子晃了晃,马云龙反被震退几步,只觉胸口气血如潮汹涌翻腾,方知这年轻人并非自己一人能敌。
“宫少侠,我来助你!”
后边刘大胆提刀赶至,正要加入战团,猛地听见一阵“哇呀呀”的怪叫声,定睛一看,顿瞧见坡下一路烟尘滚滚袭来,形如黄龙掠阵,从烟尘中窜出一个黑铁塔般的雄壮身影,将两支狂歌短戟挥舞得如车轮一般,气势如雷地朝这边奔来。
“刘大胆!交出灵芝,饶伱不死!”
薛金刚厉声咆哮,暴长钢髯根根竖直,八尺雄躯如同金刚下凡一般,挥舞双戟就朝刘大胆脑门上招呼。
“贼杀才,以为洒家怕你不成!”刘大胆也骂一声,脚踏流星,右臂运劲,提刀势如狂龙,与对面双戟硬碰硬地撞到一起,响声如鸣炉打铁,震得耳蜗生痛。
刘大胆口中“啊呀”一声,只觉整条手臂酸麻不止,虎口迸裂出血,一时使不上劲,连忙转身就跑。
“灵芝留下,饶你狗命!”
“洒家只有口诀,没有灵芝!”
“还敢诓你爷爷!”薛金刚厉喝连连,疾赶上前,双戟高高擎起,正欲将刘大胆叉倒在地,猛地里眼前一道雪亮刀光疾飞而至,慌忙横戟相格。
那刘大胆早就蓄谋着这招「拖刀计」,刀光狂卷而回,直取薛金刚脖颈。
但薛金刚身高力大,仓促一格竟也将刀光拨得偏离了稍许,贴着他脖颈划开一道血线,却并非致命。
刘大胆一刀未能得手,心里有些着慌,又要转身开溜。
薛金刚挨了一刀,却也吓得不轻,不敢再追他,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片血迹,嘴里骂骂咧咧,却迈不开脚。
此时宫勇睿已与马云龙交手了三百余招,逐渐占据上风。一支剑纵横飞舞,青光霍霍,冷气飕飕,打得马云龙两柄锏都有些顾不过来。
另一旁,谷玉堂一剑挑飞了对手的烂银钩,又一脚将其踹飞出去三四丈。那猎人惨哼着落地翻滚几下,顺势滚下山坡,骨碌碌地朝坡下逃去。
谷玉堂也不追赶,叉腰大笑道:“你这使钩的杂碎也敢在谷爷爷面前卖弄,谷爷爷杀你都嫌脏了剑!”
笑声未毕,正得意时,忽听一个娇柔的少女嗓音随着山风飘来:“难道在谷少侠眼中,使钩的人就是这么不堪的吗……”
谷玉堂顿时毛骨悚然,急忙定睛去瞧。
风吹过山岗,草木低伏,伴着稀疏的沙沙声,一个淡紫色的人影自夜幕深处徐徐出现。山风刮起她的裙摆,左右飘摇,亭亭倩影映入谷玉堂眼中,却给他带来无比惊恐之感。
“卞城王!你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风声微荡,送来卞城王的娇笑:“奴家千里迢迢来一趟,若是空手回去,拿什么给卫公子交差呢?”
笑声虽隔数十丈,却如情人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谷玉堂惊得毛发直竖,遥望着那条掩映在荒莽草丛中的倩影,倏然转身拔腿就跑。
“夭寿了夭寿了!师弟扯呼!”
宫勇睿听见这喊声,也舍了马云龙,往后急纵十余步,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暗香。
“小哥哥,才刚见到奴家,何必这么快就急着走?”一把娇滴滴的女声随风传来,听入宫勇睿耳中,却仿佛带着催命的旋律。
宫勇睿并不答话,脚下愈发加速,只是感觉颈边忽然传来一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是被一条蛇贴住了脖子,又似乎如同……女人的手臂!
他视线略微下移,就看到一只白皙得晃目的玉手从脖子后伸过来,在他锁骨上轻点了几下,如同情人间的玩闹。
耳边也感受到女子温热的呼吸,紧贴着他的脸颊:“小哥哥,看你根骨不凡,奴家很是中意呢……”
宫勇睿心中大骇。在这样高速的奔行中,那女子却如附骨之疽紧紧吊在他身后,难道她是鬼魅不成?
不远处的谷玉堂抽空一回头,也像见了鬼一样叫起来:“师弟!你背后有鬼!女鬼啊!”
宫勇睿耳后响起卞城王咯咯的笑声:“奴家这样的艳鬼愿意跟小哥哥共度良宵,难道你还不愿意么?”
宫勇睿又惊又怕,面红耳赤,愈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迈腿,想要甩掉身后那个可怕的女人。
“嘻嘻,瞧你这样子,姐姐有这么可怕吗?”卞城王不断往他耳朵里吹气,“你越是这样,姐姐就越想把你吃了……不过,先等姐姐拿下那个女人,再慢慢陪你玩耍……”
第658章 银钩银光,浮光掠影
耳边酥麻之感倏然远去,宫勇睿顿觉压力一松,长喘一口大气,又想到卞城王最后提到的“那个女人”,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顿令他止住脚步。
卞城王的目标是楚楚。
她不清楚楚楚究竟是何来历,但至少知道她与惜花公子的关系非比寻常——刚才惜花公子出场的时候,楚楚与安云袖一左一右地跟在后面,卞城王都看得很清楚。如今楚楚落单,正是天赐良机,只要擒住这女人,回去至少也算能够交差了!
女人的心思互相都很了解,楚楚一看卞城王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打算,戒备地攥住了一把毒针,冷冷地望着她。
卞城王莲步款款地朝她走去:“妹子,别怪我,我跟云袖妹妹是至交好友,当初欠她一个人情,今天总算有机会还上了。”
楚楚冷声道:“这人情你未必还得上。”
“到这种时候,你还对惜花公子抱有幻想吗?”卞城王咯咯娇笑几声,又故作叹息状,“做梦的女人啊……若不是欠了人情,我真不愿打破你的美梦。”
楚楚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这身着紫裙的俏丽少女,美眸扑闪,容颜娇媚,手里的银钩却在散发出惊人的杀气。
楚楚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
她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惜花公子挨了那佛陀惊天一掌,似乎同武王城一样了无声息。
大圣……此时大概已到了镇妖塔下,正与御前骑士厮杀吧……
或许我跟他,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卞城王看着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怜悯的神情伴着温柔的语气:“看来你已经有这种觉悟了。再醉人的美梦,也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呢……”
“站住!”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大喝。
卞城王没有回头,嘴角轻轻掀起:“小哥哥,不用心急,待奴家办完正事就来找你。”
“我叫你站住!”宫勇睿沉声道。
他大步走近,掌中长剑散发出严霜般的寒气,直指卞城王后心。
被这样冰冷的剑气指着,卞城王果然依言止步。
她缓缓转身,视线移到宫勇睿脸上,唇角笑容微敛,淡淡地道:“看来这女人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呢!既然你这么急不可耐,奴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蓦然间她眼中杀气大盛,道:“先喂伱道点心压压肚子!”
只听“嗖”一声响,她右手掷出烂银虎头钩,在半空打着旋儿飞来,钩头划出的银色锋芒如水波般浸染大片空间,也漫上了宫勇睿的脸庞,令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只一眨眼后,那柄旋转的虎头钩挟裹着一片银色浪潮冲到宫勇睿面前,速度不快不慢,却毫无间隙,让人无从下手。
本还在盘算出手角度的宫勇睿在刹那之后就变了脸色,惊觉这片漩涡般的银光似有迷幻人心的效果,令他沉陷于计算之中,等到猛然惊醒之际,已经远远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在那片冰冷的寒光将他身形彻底笼罩之前,他手中的长剑终于挥出,仓促之际的力道和角度都称不上完美,只堪堪挡了一下,便闷哼一声,连退了好几步,才将那冲力化解。而脸庞被镀上的银灰之色却久久不曾消退。
虎头钩打着旋儿飞回,被卞城王重新握在手中。
“怎么样?这点小菜够你消化的吧?”卞城王的眼眸里露出得色,“乖乖等着,一会儿姐姐给你糖吃。”
宫勇睿手臂发颤,眼皮突突直跳,连手中剑气也黯淡了几分。
他更加清晰地体会到了自己与这女人的差距,对方耍闹般的随手一击,就几乎将他逼入绝境。虽然卞城王此前被惜花公子削断了左手三指,一对银钩也丢了一支,但就凭那仅剩的一支银钩,也能够轻易灭杀在场所有人!
卞城王抬起左手,用仅剩的食指和拇指擦拭了一下银钩,眯着眼瞥了一下宫勇睿,秀眉微蹙,叹息道:“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年轻人,满腔热血要做个大侠,可惜的是,大部分都活不久。”
宫勇睿并不说话,只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再度提起长剑。
“师弟别逞强,快跑!”谷玉堂在不远处大叫。
宫勇睿亦不理会。只用左手摁住了犹在发颤的右腕,推宫过血,理顺气息,而后仗剑横于身前。
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馆学徒,却生就一副侠肝义胆,自认为学得「无翳剑诀」乃是上天的期许和鼓励,若畏于强敌临阵脱逃,便不配学这剑法,不配握这把剑!
卞城王看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了他的决心,呵呵笑道:“果然一模一样呢,你们都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人!若换成三年前……”
她面上似乎浮现了淡淡的缅怀之色,但也转瞬即逝,凤眸倏地迸出寒意,“可惜,你生错了年代,也没他那个运气!”
只听破空一响,卞城王银钩在握,飞身掠至,长裙迎风鼓起,像是充满了气流,如隼的眼眸勾住宫勇睿要害,面上笑容显出狂态,右手一挥间,十八道银光横削直划,或劈或扫,已将宫勇睿各大要害尽数覆盖。
“姥姥呀!要死了!”谷玉堂在旁瞧得肝胆俱裂,两脚发软,惊叫连连。
宫勇睿虽做好准备,却不料对方一出手便有如此声势,脑中还在惊疑,身体已自主做出反应,脚下连退五步,手上连挡七下,只听“铿铿铿”连声暴响,卞城王这风驰电掣般的快招竟被他接下。
“好剑法!”卞城王赞了一声。
宫勇睿毫无自得之意,他知道对方称赞的不是他这个人,「无翳剑诀」当然是好剑法,但眼下的自己,却不足以与对方匹敌。
他再退两步,手心灼热不已,往日温驯的剑柄此刻就像烙铁似的炙烫着他的右掌,再无那种如臂指使之感。
‘这卞城王内力强横无匹,可比寻常高手厉害太多了!我若与她硬碰硬地战斗,根本接不了她几招!’
“师弟我来帮你!一起干死这小妖精!”谷玉堂高喊一声,拔剑就要冲来。
这时卞城王斜目睨了他一眼。
虽是淡淡一眼,却如一道惊雷晃过谷玉堂脑门,令他浑身寒毛直竖,两脚一软,差点一跤跌倒。
卞城王视线回到宫勇睿身上:“原来学了这么好的剑法,难怪有胆量管我闲事。那好哇,奴家就瞧瞧你剑法究竟有多妙!”
宫勇睿打心底里透出一股阴凉之感,像是被毒蛇盯上了的青蛙,双臂似乎渐渐麻痹。
他转动手腕,缓缓变了个架势。
卞城王说错了——在这有死无生之时,即便他没学这「无翳剑诀」,即便对方是天下第一高手,他也一样会拔剑!没有这个勇气,就不配做神剑传人!
“唰唰唰唰——”
毫无预兆地,卞城王再度出手,二十七道银芒,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似乎有千万朵晶光湛然的雪朵,蓦然出现在身前,在猝然一声锐响后,又一闪而空。
宫勇睿踉跄后退,衣衫多了几道血迹。
他自己的血。
“师弟——”谷玉堂哑着嗓子,双目通红,喘气如牛,但双足却似有千斤之重,每迈一步,都需要付出全身的力气。
“好小子,居然没被斩死!”卞城王将银钩拿到眼前,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钩尖的血珠,又轻轻感慨一声,露出品味的模样,“少年人的血,滚烫,鲜美。”
她嘴唇嘴角都染得鲜红,在宫勇睿眼中,不仅没有半点魅惑,反而似厉鬼般狰狞可怖。
宫勇睿低头看了一眼伤口,伸手点住穴道,再望了远方的楚楚一眼,脚下猛力一跺,这一次竟主动扑向卞城王。
相比起卞城王动辄一式二十余剑,宫勇睿的剑法要简练得多,一出只有四剑,两纵两横,形如一个井字,青光霍霍,冷气飕飕。
卞城王面露讥诮之色,银钩四下连点,以钩尖抵锋刃,精准地将四剑一并接下。
“就这几下?别是个银样镴枪头!”
卞城王的讥笑声中,宫勇睿剑势毫无凝滞,唰唰几下,剑路又增,蓦然六剑齐出,纵横各三,井字化田字,斩向卞城王上下各路。
这几下颇有狠辣之态,卞城王挡得没有之前那么从容了,毕竟只有一支钩子,封住了上身四剑,便有些顾不及下盘。她略略侧身,以一缕青丝被削断的代价化解了这一次进攻。
但宫勇睿越战越勇,得势不饶人,手一抖又连出八剑,四剑外封,四剑内袭,纵横凌厉,大有将卞城王乱剑分尸之势。
“这还不错!”卞城王大笑声中,扬钩挡卸。
却在此时,忽听耳后细小的风声袭来,混在剑啸中几乎难以察觉。若非她神识敏锐,差点就要中招。
她轻哼一声,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段,就令后方袭来的那五根毒针倒射而回,以更快的速度射回楚楚面前。
“下作!”话声甫毕,卞城王眼前倏然一花。
宫勇睿趁她分神之际,使出了无翳剑诀中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一招——「浮光掠影」。
剑光一闪而逝。
卞城王双眼瞪大,瞳孔却紧缩。
她低下头,看着插入小腹的那支长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呢喃般道:“你骗我?你是玄罡?”
语气极为伤心幽怨,像是一个遭遇背叛的小女孩。
宫勇睿面色微红,呐呐道:“我不是……这伤不致命,你回去休养一阵……”
“不致命?”卞城王口中发出怪异的冷笑,“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宫勇睿面有愧色,张了张嘴,刚欲说话,骤然背后谷玉堂一声大叫:“小心!”
声音入耳前,他就已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倏地撤剑疾退。
青影飞闪,卞城王紧随而来,大笑声中,面有癫狂之态,竟然舍钩不用,以一双玉掌击向宫勇睿上身。
宫勇睿本想抽回长剑,但卞城王跟得太急,那支长剑竟卡在她小腹里难以拔出。情急之下,他只好撤手后仰,以手臂硬挡了对方两掌,只觉一股阴柔狠毒的力道从肌肤透入,立即麻痹了他双臂的知觉。
“妖精!吃我一剑!”踉跄奔来的谷玉堂剑锋直指,霹霹之声连绵不断。
但卞城王看也不看,抬手一掌,一股无形阴风遥隔数丈将谷玉堂整个人卷起抛飞出去,翻滚十余圈后狠狠落地,砰然一响,砸得眼冒金星,半晌站不起来。
一股冷酷、疯狂的气息从卞城王身体中涌起,有如实质般蔓延向周围。
后方远处的楚楚感到一阵心闷烦躁,近在咫尺的宫勇睿更是幻觉丛生,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中,被一波又一波的怒浪挟裹着,拖向世界尽头的万劫深渊。
“你那一剑应该刺我心脏。”卞城王手掌按在他胸口,森然道,“下辈子投胎,记得别这么蠢!”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阴柔至极的力量渗入宫勇睿体内,疯狂蔓延了他全身,几乎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令他难受欲吐,张嘴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卞城王躲也不躲,任由这口血喷得她满脸鲜红,冷笑道:“今晚本打算与你共度良宵,可惜你却得先走一步,去拜会真正的阎罗王了!”
她说着,面色倏然一变,感受到一道霸道刚猛的煞气从东方峰顶上冲来。那气息的强横程度,远非她所能企及。
“是谁?”
卞城王娇躯发颤,花容失色,顾不得多想,忙不迭地想要逃命。
但宫勇睿的长剑在插在她身上,她一时不敢转身,只慢慢后退,待那支剑完全抽离小腹之后,才没命地发足狂奔。
从东方奔袭而来的那条黝黑魁梧人影,几乎与她擦肩而过,却不作停留,径直往武王城废墟中投去。
宫勇睿用最后的力气缓缓抬起上身,望着交错远去的两条人影,心情微微一松。
就是因这一松,从四肢到五脏六腑的剧痛一起涌上来,令他视线渐渐模糊,继而恢复清晰,接着又模糊一片……
旁边谷玉堂的喊叫、前方跑来的楚楚的身影,都在这个刹那变得遥不可及。
这种一种灵魂被抽离出体外的迷朦之感,宫勇睿隐约察觉,这或许就是卞城王的最后杀招。
五感似乎濒临崩溃,只有无边的寒冷笼罩了世界,他却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至少,我没有辱没手中这把剑……
第659章 逼供大胆,佳人舞剑
远处马云龙和薛金刚遥遥观战,被卞城王爆发出的那阵气势吓得着实不轻。但见卞城王头也不回地退走,宫勇睿又倒地不起,两人在远方观望片刻,交换了一个眼神。
马云龙尚有些迟疑,薛金刚则比划了一个手势,粗壮雄躯蓦地从草丛中跳出来,势若奔雷地朝另一边探头探脑的刘大胆的方向跑去。
刘大胆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被薛金刚一眼就窥破了行藏,见状不妙,慌忙拔腿就跑。他不敢指望宫勇睿还能再救他一次,这回认准了武王城废墟方向,一溜烟就冲进了那片被夷为平地的瓦砾之中。
“看你往哪儿跑!”薛金刚发力紧追,眼看着距刘大胆不足六丈,便将脚步一顿,一声大喝,舌绽春雷,右臂运劲,“嗖”一下掷出短戟,如流星般直取刘大胆后背。
刘大胆耳听风声,心中着慌,忙不迭地偏转身子,却听“噗”的一声闷响,仍是被搠中肩膀,惨叫落地。
一旁马云龙趁机赶上,见刘大胆以手撑地,还欲再起,便抡起四棱熟铜锏朝其后背就是一下,打得刘大胆口吐鲜血,两眼翻白,差点没背过气去。
等刘大胆缓过一口气,悠悠醒转的时候,眼一睁就看到前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黑煞门神般的人物,左边马云龙,右边薛金刚,个个盯着自己冷笑,眼神满怀恶意。
“饶命!饶命!”刘大胆叫道。
“你喊大声点啊!这回看还有谁能救你!”薛金刚一脚踩在他肚子上,狞笑不止,“喊呀!大声喊啊!再给爷爷叫几声听听,看能不能喊来帮手?”
“那边有人!”马云龙提醒道。
薛金刚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个浑身黑不溜秋的家伙朝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瞧那身形也是极为魁梧雄壮,一张脸顿时沉下来,骂道:“哪来的贼厮鸟!少管闲事,快滚!”
那黑大个倒也听话,马上就把头转了回去。
“呸!”薛金刚吐了一口痰,又往刘大胆胸口猛踩一脚,“姓刘的,我与云龙哥哥盯了你多日,今天合该你有此一劫。说吧,你要死要活?”
“要活!要活!”刘大胆点头如捣蒜。
“那你招不招?”
薛金刚又猛踩一下,刘大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哀哀叫道:“我招!我全都招!那三句口诀——”
“谁要听你的烂口诀!”薛金刚一脚差点没把刘大胆踩晕过去,暴喝如雷,“老实交代,灵芝在哪?”
旁边马云龙道:“口诀和灵芝都要交代。”
“先说灵芝!”薛金刚道。
“灵芝真的不在洒家身上,昨天晚上就被人抢走了!”刘大胆哭丧着脸道,“伱们两个蠢货,真以为一个灵芝有多值钱?那都是幌子!真正值钱的——”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薛金刚狠狠一脚,那暴怒的力量让他当场连翻白眼。
“爷爷用得着你教我什么值钱?还有什么东西比千年灵芝值钱?再给老子说这些废话,老子先卸你一条胳膊!”
刘大胆一口气没缓过来,忽然眼前一暗,就看到前面多了个魁梧漆黑的人影,像座黑铁塔似的,比旁边马云龙薛金刚还高出半头。
“什么人!”
“哪来的贼骨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马云龙和薛金刚各自喝骂。
刘大胆晃了晃脑袋,终于认出这黑大个就是昨晚从自己身上抢走灵芝的家伙,他眼眶一热,顿时就像见了亲人一般叫起来:“英雄!你可要为洒家做主啊!灵芝真的不在洒家身上!”
荧惑当然知道灵芝不在他身上,它刚刚才嚼下最后一口,嘴里还残留着那美味的余甘。它关心的是和薛金刚同样的问题——灵芝不值钱吗?还有什么东西比更灵芝值钱?
旁边的薛金刚吵吵闹闹,荧惑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薛金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瞪眼咬牙,抄起一支短戟就朝这黑大汉搠去。
荧惑伸手拨开,转身一膝顶在他胯下,金刚立仆。
另一旁马云龙抡着一双熟铜锏砸过来,先挨了荧惑一拳,也是立仆。
刘大胆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被荧惑提起来,拿到身前,两眼瞪视。
刘大胆被窥得心里发毛,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道:“这位壮士,灵芝就送你了,不用客气,就当是洒家孝敬哥哥的……”
……
宫勇睿恢复知觉时,外界已过去了不知多久。
他睁开眼睛,视野中一团漆黑,仿佛是暗沉的午夜。过了良久,才渐渐转为深灰,又过了半晌,终于映出了模糊的影像。
上方是洁白的帷帐,旁边是窗棂,外面下着小雨,雨点打在窗前,淅淅沥沥……这里是一座住宅?
身体的知觉也在逐渐恢复,最先感知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身体仿佛破碎了一般,又被强行拼凑在一起,各部位的触觉零零碎碎,就连那痛感也并不连贯。
他等了许久,都没能适应这破碎的身躯,无法动弹一根手指。
须臾,床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俏丽的身姿映入眼帘,继而是惊喜的叫声:“你醒了!楚楚姐说的真准,你今天果然醒了!”
“左……”宫勇睿开口就觉咽喉如火烧般剧痛,长吸一口气,胸腔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更是难以成句。
上官玥抬手止住他道:“你别出声!先静心养伤,等过几天好起来了,我再陪你说话。”
宫勇睿试了好几次,都没法成声,反而将身躯弄得愈发糟糕,只得死心放弃。
上官玥俯身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秀颀白皙的玉颈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锁骨下的风景让他觉得这画面如此不真实,莫非仍是在梦中?
半晌,上官玥欣然道:“宫少侠,你伤势恢复得不错,我这就告诉楚楚姐去!”
人走香风残留。宫勇睿抽了抽鼻子,想起昏迷中所经历的如永恒般漫长的漆黑幽暗,不觉间泪湿眼眶。
能够活下来,重新回到这五彩斑斓的人间,实在太好了!
“师弟!师弟!”
伴着一阵狂呼大叫和风风火火的脚步,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开门闯了进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床前。
“师弟呀!天可怜见,你总算睁眼了呀!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哥哥有多担心你!第五篇的口诀还没告诉哥哥,你千万不能死啊!”
宫勇睿本来嘴角在往上翘,听完最后一句又翻了个白眼。
谷玉堂一屁股在床沿坐下,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楚姑娘的医术果然了得,前几天看你还像个死人,现在就只有一半像死人了。”
宫勇睿有很多疑惑想问他,但没法开口,只好暂时憋在心里。
谷玉堂随手拿起一颗果子塞进嘴里,边嚼边道:“上官小姐对你真好,这几天她都早晚照看你,连那个楚公子都没怎么亲近了。”
宫勇睿听出他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只觉好笑,心想:你羡慕的话,也挨卞城王那一下试试?
谷玉堂吃着果子,絮絮叨叨:“她这个人就是心肠好,看你受了伤这么可怜,所以对你特别关照。不过若论男人味的话,我觉得还是我更胜一筹。如果那个楚公子不是仗着身世显赫,跟我公平竞争的话,我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你觉得呢?”
宫勇睿连翻白眼都觉得浪费力气,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依我看,还是那个楚公子胜算更大些。”
谷玉堂连忙回头,站起身来,把嘴里的果渣咽下去,道:“楚姑娘你怎能这么说!论男子气概,我怎么都不比那个小白脸差吧?”
楚楚背着药箱走进来,嘴角带笑:“可是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那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啊。何况楚公子出身名门世家,又是国师门下,不知多少小姑娘主动往他怀里扑呢!”
“上官小姐不是那样的人!”谷玉堂红着脸辩解,“她只是感激楚公子的救命之恩,才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名门世家。”
“那可说不准。你不也救过她的命吗?她对你以身相许了吗?”
楚楚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箱,拿出银针、药物、汤汁,开始为宫勇睿行针换药。
谷玉堂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紧张宫勇睿的伤势,不开口了,又拿起了果子,沉默地咀嚼着。
楚楚摆弄着大大小小的银针,挑动着各色药汁,在宫勇睿身上施展手法,很快就将他胸口的肌肤染成五颜六色。
半刻钟后,她收起银针,装好药箱,嘱咐道:“安心静养,不要翻身,切勿运使真气,三天后可以下地行走。”
“放心吧,有我看着呢。”谷玉堂拍着胸脯道。
楚楚走后,他便在桌子旁坐下来,把盘里的果子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坐立不安,不时朝门外张望,喃喃道:“天都快黑了,上官姑娘怎么还不来?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来这儿看一看的呀……”
他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须臾,又看了一会儿床上的宫勇睿,道:“师弟,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他大步出门,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放轻了脚步,朝西边走去。
他要找的不是厨房,而是上官小姐的香闺。
走了没多远,忽见岔口处冒出一个人影,迎面行来,把他吓了一跳。
“江公子!”认出来人身份,谷玉堂慌忙打招呼。
“谷少侠?”江晨看着谷玉堂,觉得他的形迹好像有些鬼祟。
“我,我去找朱胖子,给师弟弄点粥喝。”
谷玉堂像做贼似的,一低头从江晨身边溜掉了。
江晨没有怀疑,因为他也是刚刚从朱胖子那里过来,手里还拿着给安云袖带去的食盒。
但实际上,谷玉堂刚过岔口又拐了个弯,直奔上官玥的住处。
雨后初晴,空气中仍带着湿味。
便如谷玉堂此刻的心情,期待,又怀着些许惆怅。
西斜的日光,拉长了楼阁的影子,也将谷玉堂心中的激动忐忑,拉升得曲曲折折。
当眼帘远远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时,他便倏然放缓了脚步,收敛了呼吸,像是怀揣着赃物的窃贼,不敢破坏那幅宁静隽永的画卷。
上官玥在练剑。
谷玉堂第一次看到她使剑。
轻巧的身形,美妙的姿势,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舞蹈。
晚风吹起她的秀发,飘来淡淡的暗香,展动的衣袖像是蝶翅,飞扬的裙摆则如激流中盛开的的百合。
谷玉堂看呆了眼,忘了呼吸。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吸一口气,冷不防上官玥脚尖一点,便如天鹅般飞掠而至,一剑西来,伴着娇叱,便刺到了他眼前三寸处。
谷玉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睁大了眼睛,望着被剑光衬托出几分英气的少女,愈发看直了,脱口一声道:“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上官玥注视着谷玉堂,玉容微敛,道:“谷少侠,你怎么在这?”
剑上寒气如尖针似的直透眉心,谷玉堂却丝毫不在意。他两眼所盯之处只有上官玥的脸蛋,一只手搔着后脑勺道:“我来找朱胖子,给师弟……”
他忽然省起这里已经过了去找朱胖子的岔口,这个借口站不住脚,面上顿时一红,支支吾吾地道,“我师弟醒来之后发现你不见了,甚是想念,所以让我来找你……”
“是么?”上官玥收回细剑,在空中抖了个剑花,微笑道,“宫少侠真有这么说?”
“千真万确!”谷玉堂生怕她不信,连声解释,“本来我师弟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你知道的,人一旦生了病受了伤,情绪就会变得脆弱,就会特别想要见到亲人……”
“宫少侠把我视为亲人?”上官玥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荡漾着纯净的波光,令谷玉堂挪不开视线。
对于出卖师弟,谷玉堂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当然。我跟我师弟相依为命,我最了解他这人了!那小子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眼睛就在发光,心里那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跟你……”
上官玥一开始掩嘴捂笑,但听到后来,就双颊染霞,实在不好意思听下去了,打断道:“方才你说要去找朱胖子,弄点粥给宫少侠,怎么又到我这儿来了?”
谷玉堂本来眉飞色舞,一听这句话,一张脸立时红到脖子那儿,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一头钻进去。
他这才知道上官玥的听力原来也很不错,自己跟江晨的那几句对话,她居然都听见了。
她那么冰雪聪明,想必也一定能猜到,自己口中笑话的是师弟,其实说的就是自己吧?
谷玉堂这时候只想转身就跑。
第660章 小幽多虑
上官玥眨了眨眼睛,道:“谷少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谷玉堂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她,支吾道:“我这个……其实也是在路过岔角口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一眼……”
上官玥翘起嘴角,道:“谷少侠好像看了不止一眼?”
“我……我……”谷玉堂抓着头发,感觉平日里无比灵活的三寸舌这时却有些不听使唤,“我本想跟你打个招呼,又见你练得很认真,不忍心打扰,所以就在一旁等着。”
虽只有几句话,他已几乎累出一头大汗。
上官玥目光一转,道:“那么你说的宫少侠的那些事情,也都是假的了?”
谷玉堂连连点头,偷瞧见上官玥的眼神,又赶忙摇头:“不……不全是假的……”
“那么哪些是真的?”上官玥面上浮现淡淡笑意。
“这个,这个……”
谷玉堂纵然自诩脸皮比城墙厚,但到了上官玥面前,也嫩得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
上官玥看着他的窘态,忽然莞尔一笑,道:“你知道难为情,以后就不要说谎了。”
谷玉堂看着她如花笑靥,只觉整个世界都忽然明艳起来。半晌他才回过神,连连点头。
“何况,谷少侠应该比我更清楚,偷学别派的剑法要受什么惩罚?”
谷玉堂这时已明显听出她是在调笑了。上官小姐的剑法固然秀美绝伦,却只是戏台上的舞蹈,远不能跟真正的战斗之技相提并论。
谷玉堂瞧着她心情似乎不错,也大着胆子回答道:“是,在下偷看了上官小姐的剑法,甘愿受罚。”
“无论什么样的惩罚也愿接受?”
“绝不皱一下眉头!”谷玉堂拍着胸膛,重重点头。
上官玥右腕抬起,一震剑锋道:“你再看着。”
她又开始舞剑。
裙摆飘摇,双袖挥舞,天地间的光彩都集中到了她一人身上。花失色,云忘归。
这是谷玉堂平生所见最美妙、最秀丽的舞蹈。
“谷少侠,我这剑法好吗?”
“好,好!”谷玉堂没口子地赞叹。
但是当上官玥收剑回身,向他问出一句话后,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谷少侠觉得,我这剑法与宫少侠相比如何?”
“噗哈哈哈……”
谷玉堂笑完之后,看见上官玥一脸嗔怨地看着自己,忙掩住了嘴。
“有那么好笑吗?”上官玥撒娇似的撇撇小嘴,几步踏近,看起来气势汹汹地道,“你今天可要给我说明白。”
谷玉堂忍着笑道:“上官小姐的剑法,很美。”
“你的意思就是中看不中用喽?”上官玥小嘴噘得老高,不服气地道,“哼,咱们来比划比划!”
黑剑圣仗之傲视天下的「无翳剑诀」,岂是寻常可比?几个照面,上官小姐就被治得服服帖帖。
半个时辰后,谷玉堂意气昂扬地往回走。
出了一身汗,他只觉得畅快淋漓,身轻如燕,好像随时都要飞起来。
这个傍晚之后,他觉得自己与上官小姐之间,似乎消除了那层无形隔阂,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
路过岔道口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要去找朱胖子拿点吃的带回去。
等他提着食盒从厨房出来,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
他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正朝东方眺望,便打招呼道:“小幽姑娘,一个人在这儿看月亮锕。”
白衣女子头也不回,语气淡漠:“这里没人。”
谷玉堂讪讪道:“哦,对,忘了你是一个鬼。”
“我看的也不是月亮。”
“那是在看什么?”
谷玉堂平日其实不太敢与小幽搭话,毕竟人鬼殊途,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但今日心情大好,他的好奇心也随之旺盛起来,提着食盒走到白衣女子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边是一个和尚。
一个四肢都被折断的白衣和尚,披月白袈裟,坐在参天大树的树冠之中,瞑目低眉,似在沉睡。
“伱在看赤眉大师?”
谷玉堂对赤眉的称呼加上了敬语。他一直都对这白衣和尚发自内心地怀有敬畏,尤其在知道当日那从天而降的倾城一掌是这和尚搞出来的之后。
小幽冷冷地道:“此人不除,必留后患。”
“哎呀,小幽姑娘你多虑了!有江公子在这儿镇着,他再厉害又能怎样呢?”谷玉堂摇头摆手,“放心吧,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小幽不置可否,只静静地望着那边。
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衣僧人,即便四肢皆残,周身散发出淡淡莹光,宝相庄严,竟有几分佛陀之相。
小幽听着谷玉堂的脚步渐远,面上含着淡淡哀愁,低声叹道:“你们都小看了他……”
厨房里的朱胖子一刻工夫都没得停歇。江晨和谷玉堂前脚刚走,另一个黑壮大汉又闯了进来,塞给他一根黄参,要他熬参汤,煮肉粥。
忙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这家伙送走,可怜的朱胖子来不及擦一把汗,转头发现屋里又多了两个黑金刚一般的高大人物。
这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比前面所有人都更加难缠,不仅吃掉了他预备留作宵夜的半只烧鸡和一壶酒,还要求他把今晚所有做过的膳食都回忆描述一遍,连食材、火候等细节都没有漏过。
朱胖子怀疑这俩人是想下毒。
“云龙哥哥,要我说,用不着这么麻烦,等到今夜三更时分,咱悄悄摸进门去,刀架在脖子上,由不得那厮不老实交代!”
“不可!刘大胆此人外粗内细,一定早有防备,要是着了他的道,惊动了惜花公子,反而不美。”
“哼!那贼厮鸟一天到晚围着妖和尚献殷勤,一定心怀鬼胎,谅他也不敢在惜花公子面前搬弄是非!”
“贤弟,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要是让他抓住把柄,倒打一耙,那就不好办了!”
马云龙和薛金刚两人吃饱喝足,擦了擦满嘴油光,心满意足地去了。
只留给朱胖子一地鸡骨头。
朱胖子对着他们的背影吹胡子瞪眼,祈祷屋顶掉下一片瓦把这俩家伙都砸死。
第661章 人不寐,琴相悦
靠坐在树冠上的白衣妖僧,察觉靠近的脚步声,眼皮动了动。
“刘施主,你又来了。”
刘大胆放下食盒,恭恭敬敬地行礼:“洒家心中有惑,求大师指点迷津。”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妖僧双眼睁开一道缝,空荡荡的衣袖无风自动,拍打在身下铁索上,铮铮作响,“然而贫僧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对于你的困惑,实在无能为力。”
刘大胆道:“洒家不敢奢望大师出手相助,只求大师指点一句良言。”
妖僧微微一笑,赤色的眉毛仿佛也扭动起来:“贫僧这一句话,说来容易,听进去却代价不菲。你仔细考虑一下,真的要听吗?”
刘大胆跪下去,行五体投地大礼。
妖僧嘴唇微微蠕动,一串字义古奥的口诀,传入刘大胆耳中。
刘大胆跪在地上,皱眉苦思,先是一脸迷茫之态,继而露出狂喜之意,再度叩首不止。
书房内。
烛光摇曳,幽室生香。
安云袖披着狐裘,拨弄灯芯,猛然一挥手,一脸嫌恶地道:“又是这些虫子!”
倚案看书的江晨闻言抬头,问:“哪有虫子?”
“已经死了。”安云袖放下右手,脸上怒容未消,“我实在讨厌这些东西。你打算把他留到什么时候?”
江晨转目瞥了一眼窗外,道:“快了,快了。”
“快了是多久?”安云袖赌气地拨了一下灯芯,光芒摇曳不止。
江晨看着她气咻咻的样子,微微一笑,放下书卷,起身走到她身旁,搂住她肩膀,道:“你身子未愈,又穿得少,还是早点回床上歇息吧。”
安云袖转身反抱住他,将头埋在怀里,闷闷地道:“那卷经书……你读得怎样了?”
“若有所得,却又不甚明了。”江晨的双手自她肩头滑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大乘佛法自上古传承至今,经文内涵博大精深,想要有所成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安云袖的手臂紧了紧,道:“我在浮屠教的时候,教内弟子从记事起就开始吃斋念佛,每天除经文之外别无他物,也至少要五年才能迈入门槛。这已经算是所谓的天才了!公子你就算再怎么惊才绝艳,智慧超群,也得要个两三年吧?”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江晨的眼睛,“伱要是不想真的花两三年工夫做个和尚的话,就得另辟蹊径才行。我觉得……欢喜禅宗的法门就很不错,公子不如从此处着手?”
江晨迟疑道:“欢喜佛法,恐非正宗吧?”
“那都是愚人偏见!公子,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的欢喜禅法,阴阳交融,了悟空性,也蕴藏般若智慧,也可达极乐涅盘境界。道家也有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就是同样的道理……公子,你有在听吗?”
江晨却是忆起了往日情景,被安云袖唤了几声,才回过神,低头见她一脸嗔怨的模样,忙点头道:“对,你说的很有道理。一席话让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呀!”
安云袖欣喜道:“公子如果修炼密宗法门,奴家愿做明妃。”
“好,好。”江晨没口子地答应。
安云袖的眼睛因激动而蒙上了一层水汽:“那么,公子,我们不如现在就……”
“现在……”江晨眼珠子一转,“现在有点晚了,而且你伤势没好,不能剧烈运动,还是下次吧。”
安云袖撇撇嘴,发出不满地哼声,也没有强求,两只葱玉般无瑕的小手交叠在一起,微微低头道:“奴家先回房歇息了,公子也要早点睡哦。”
“好。”
江晨也的确有些倦了,坐下去又翻了几页书,便觉得那些蝇头小字都化作了飞舞的苍蝇,在眼前绕来绕去。他便合上经卷,迈步走到卧房。
安云袖已经换上了宽松的睡袍,背向侧卧在大床的另一边。
江晨看到那白色的背影,惊觉竟与林曦有几分相似,不由愣了一下。
安云袖听见脚步声回头,恰看到他面上神情,先是迷惑,继而明白了什么,出声询问:“林小姐也穿过这样的睡衣?”
江晨含糊地嗯了一声,想找个其他话题应付过去,但安云袖已经坐了起来,哼道:“那我不穿了。”
说着,她就把睡袍解下来,扔到地上,还用脚踩了两下。
江晨苦笑,走到床边坐下道:“明天给你买件新的。”
“不要!以后我不穿睡衣了!”
夜渐深。
许多人仍不愿就寝。
在这陌生的城池,居高一览长街尽处阑珊灯火,遥望城郭外环伺的妖魔,顿让人从心头涌起无比鲜明的“身在异乡”之感。纵然是编织着诸多阴谋阳谋的幕后青衫客,也无法将这寂寥冲淡分毫。
幽幽的琴声,亦如这夜色一般惆怅。
上官玥纤指在弦上挑拨,一袭素衣如莲花铺展在地上,随着优雅的动作,婉转的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
如果谷玉堂看着这样美妙的场面,一定瞠目结舌,挪不开眼睛。
但这屋中的另一人,却连头也不曾回一下,只将一个背影留给弹琴女子。
仿佛窗外的那片阑珊夜幕,比那美妙的琴音,和美丽的少女,更吸引他的目光。
楚公子站在窗前,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思绪仿佛随着那琴声一并飘到了夜幕深处。
“铮……”琴音一转。
楚公子皱了皱眉头,回过头,看见上官玥朝他吐了吐舌头。
“又弹错了。”上官玥双手按住琴弦,露出苦恼的表情,“这一段实在太难,我至少得练半个月才行。”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楚公子语气虽不严厉,却掩不住淡淡的苛责,“你也不必苛求完美,就算弹错了一点,也不要受影响,应该继续弹下去。陶醉在你琴声中的人,是听不出这些许瑕疵的。”
“可是人家忍不住嘛!”上官玥抱怨道,“这么难的谱子,只要中间断了,后面就很难接下去。”
“你一定要接下去。”楚公子不容置疑地道。
“太强人所难了。”上官玥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接?”
楚公子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大步迈来,走到上官玥身旁坐下。
他的手按在上官玥手掌上,上官玥顺势后靠,抵住了他宽厚的胸膛。
“你看好了。”楚公子沉声道。
上官玥眯起眼,感受着手指被他牵动,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节奏在琴弦上跳跃。
那节奏如此自信,如此从容,如此游刃有余,不仅掌控了她的手指,也掌控了她的身心。
她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完全陶醉在琴声中。
黑暗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谷玉堂掀开被子,竖起耳朵:“谁在弹琴?”
他听了一会儿,脑袋离墙壁越来越近,耳朵都贴了上去。
“铮琮”的弦声仿佛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外。
曲尽处,上官玥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楚公子怀里,淡淡幽香沁入楚公子鼻翼,楚公子的呼吸亦随之粗重起来。
无声之中,两个人的手掌都停在琴弦上,半晌没有动作。
上官玥垂下头,一张脸红到了脖子上。
楚公子深嗅一口,鼻息洒在上官玥玉颈,她的身子微微一颤。
“阿玥,你好香啊。”
上官玥整个身子都似乎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道:“你别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你身上的香味,实在是太好闻了。”
上官玥娇靥泛红,轻声道:“你喜欢吗?”
“喜欢。”楚公子面孔亦泛红,语气无比温柔。上官玥看不到的是,他脸上神情闪过一丝痛苦与憎恨,在狠狠咬了几次牙齿之后,才恢复了温柔语调,道,“阿玥,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上官玥粉颈低垂,羞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无言颔首。
楚公子将她抱得更紧,那力道似乎想把她整个人都融进自己身躯。突然,他忽然松开双臂,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将上官玥吓了一跳,她慌忙回头,看到楚公子脸上的手掌印,不由张大了嘴巴。
“对不起,我失态了!”楚公子一脸愧疚之色,沉痛地道,“我不能只图一时痛快,误了你的清白!阿玥,是我不好,差点伤害了你!请原谅我吧!”
上官玥怔了怔,看着他英俊的面孔,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
“怎么不弹了?”黑暗中的谷玉堂听了半天,却再无琴声传来,嘴里嘟哝几句,又躺了下去。
翌日,谷玉堂风风火火地闯进病房。
“师弟!师弟!你听说了吗?有妖怪来向惜花公子下战书了!大伙儿都出去看热闹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宫勇睿揉了揉额头,用沙哑的嗓子道:“你怎么不去?”
“哥哥已经去看过了呀!也没啥热闹!”谷玉堂坐在几案上,顺手拿起一块昨夜剩下的点心,“那妖怪嘴上喊得凶,一见到惜花公子真人就吓成了鹌鹑,话都说不转了,就这点斤两还想挑战惜花公子呢!”
宫勇睿微微撑起身子,问:“它为什么要挑战江大哥?”
“还不是为了那个白衣和尚!”谷玉堂一口吞下点心,凑近了面庞,故作神秘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位赤眉大师不仅佛法精深,更是这方圆千里的妖魔之祖!现在城外聚集了上千妖怪,把城门都堵住了,就是为了救出它们的祖宗!而现在院子里的这个妖怪,就是它们选出来的使者,来向惜花公子表示抗议的!”
“还有这种事!”宫勇睿睁大眼睛,“江大哥怎么说?”
谷玉堂嘿嘿一笑:“这位惜花公子啊,还真不是一般人。他说,‘我跟赤眉大师一见如故,所以邀请大师来寒舍做客,绝对没有半点强迫之意。等大师什么时候想回去了,自然就会回去,我绝不强留。’那赤眉和尚就在一边树上听着呢,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啧啧,你是没看见!”
“后来呢?那个妖怪回去了?”
“那妖怪当然也不信,就在院子里又哭又闹,到这会儿还没回去吧?大伙儿都在看热闹呢!”
宫勇睿还想多问几句,这时候门外脚步声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宫少侠,你醒了吗?”
“上官小姐!”谷玉堂赶忙站起身,把手上的另一盘点心放回桌上,又用衣襟使劲擦了擦手,“快请进快请进!”
上官玥走进来,身后还背着一匣古琴。
谷玉堂赶紧迎上去,接过古琴,替她在几案上摆正。
“我最近新学了一段曲子,听说有顺气疗伤之效,所以过来让宫少侠听一听。如果真有效的话,我每天都过来弹。”
“哎呀,我师弟何德何能,怎当得起上官小姐你这般上心……”
“两位少侠都救过我的性命,有什么当不起的呢?何况只是弹琴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上官玥坐正之后,抬手按在弦上,谷玉堂便不敢多言,自己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紧紧盯着那双玉手。
素手轻轻一拨,“铮铮”的琴声响起,谷玉堂的心弦亦随之震荡起来。
在宫勇睿听来,婉转的曲调如清溪水流,洗涤身心,所有的疲倦、忧郁仿佛皆被弦声滤尽。
的确是疗伤圣曲。
但谷玉堂心里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看着那双在弦上拨弄的纤巧玉手,脸庞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江晨拿着一本书,在花园中漫步。
安云袖走在他前面,不时回过头看他一眼。
江晨本不想出门,但安云袖大病初愈,想出门活动活动,他便也跟了过来。
安云袖频频回顾的模样,好像生怕他走丢了一般,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安云袖却乐此不疲,每次对上他的眼神都露出笑容,好像在玩某种游戏。
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安云袖微蹙起眉——早上已经被打扰了一次,那种嘈杂的场面,她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但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来人远远窥见江晨身影后,径直就往这边奔来。
“江公子,外面又有两个妖精来下战书!”马云龙看见安云袖也在,不敢靠得太近,隔着几丛梅花遥遥喊话。
江晨挥了挥手:“战书留下,让它们回去吧。”
第662章 修行心态,女鬼上门
“它们……说要当面向您讨教……”马云龙有些迟疑。
江晨不耐烦地道:“我没空。如果它们赖着不走,就让荧惑送它们一程。”
“知道了!”马云龙听见荧惑的名字,顿时肃然起敬,转头朝后面的薛金刚比划了一个手势。
薛金刚扭身大步走开。
江晨翻了一页书,一抬头发现马云龙还站在原地,疑问道:“还有事吗?”
语气虽还比较平静,但送客的意思确凿无疑。马云龙不是听不出来,但盘恒在心头的疑云实在难以释怀,略一犹豫,沉声道:“江公子,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城外聚集的妖魔越来越多了。前几天还只有五六百,今天已经超过一千了!”
“已经超过一千了吗?”江晨往东方眺望了一眼,点点头,“不错,妖气越来越旺了。”
“公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马云龙绕过梅花,走近了几步,观察他的面色,“恕我直言,就算公子你武艺超群,能够以一当千,但妖魔可不是凡人,它们的力量远远超过寻常武者,如果数量太多的话,就算以公子的身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吧?”
江晨微微一笑:“这一点你无需担忧。”
“我实在是不明白!”马云龙摇着头,“就算公子你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但也完全没有必要放任它们聚集吧?趁现在还未成气候,公子只需当众杀几个冒头的,便叫它们四散瓦解——就算公子抽不出空,派出荧惑大侠也是一样!但公子为何——”
“你觉得我做的不妥?”江晨的视线飘过书卷,落在他脸上。
马云龙摇头:“恕我愚钝,公子似乎对它们有意容让……莫非,是担心招来妖族的报复吗?”
“你猜?”
马云龙道:“公子如果不愿与妖族为敌,就应该早点放那赤眉和尚回去。若不然,就干脆一刀杀了,断了妖魔的念想。是杀是放,该早做决断。照这样拖延下去,反而容易招来祸患……”
“不错,你说了这么多,总算有一句说对了。我就是想招点祸患!”江晨笑道,“要是贸然动刀,把妖怪们吓得一哄而散了,那我这么多天岂不是白等了?”
马云龙露出迷惑的表情,站了半晌,好像有点明白了:“公子……在等人?”
江晨微笑颔首。
“可是……”
“你回去吧。不用担心这些那些,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马云龙仍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但也没有多问,深深地看了江晨一眼,转身走出花园。
江晨随后翻了几页经书,偶然一抬头,发现安云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两人视线一触,安云袖开口道:“公子,我不明白。”
江晨反问:“伱也不明白?”
“不是那些妖怪……奴家想问的,是这个。”安云袖伸手在书卷上指了指,“公子连续看了好几天书,对这些东西还没有厌烦吗?”
“为什么要厌烦?”
“公子……难道一点也不抵触?”安云袖侧身迈步,像小猫似的从他身边蹭过,“就算明知道需要这个,但因为是仇家的学说,所以潜意识里应该还会感到十分痛恨的吧?可我看得出来,公子是真心对这个很感兴趣,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公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呢?”
“你也清楚,修行便是修心,乃本身之事,旁人强迫不来。若非本心自愿,就算诵经千万遍,也不会有半点收获。”江晨随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黑发,道:“先别说我了,我倒想知道,这佛理枯燥无味,你从小开始修行,又是怎么忍受的呢?”
安云袖半眯着眼,享受着抚摸,半晌才道:“奴家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别人跟我说这个很有趣、很有用,我就信了,又见其他同龄人也都是这样,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你又是怎么从千万沙弥中脱颖而出,被不动明王选中为弟子的呢?”
江晨问完这话,感受到安云袖的身子微微一僵。可见她对于“不动明王”这四个字,着实非常敏感。
安云袖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也不清楚不动世尊为何选中了我,其实论资质、论修为、论悟性,我都不是最好的,可能是因为我心无杂念,一片赤诚吧!”
“那阿秀姑娘呢?她也是不动明王的弟子?”
听到那个名字,安云袖的情绪变化比之前还大,微颤着道:“是。”
江晨见她一脸惶恐不安,便不提阿秀,转言道:“你对你的那位师尊,应该是十分崇敬的吧?”
“是。在我心里,师尊就如神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智慧无边,法力无边!”
“现在也是这么觉得?”
“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很坦诚。”
“我不愿对公子撒谎。”安云袖抬头,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公子若因此要杀我,我也绝无怨言!”
“既然如此……”江晨一只手托起她光洁的下巴,端详她面上神情,“不动明王那一掌拍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站在我旁边,让他有所顾忌,留了一分余地?你既然对他敬若神明,又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觉得矛盾吗?”
“那是因为……奴家的心本来就是如此矛盾着的啊!”安云袖脸蛋微红,眼眸里亮晶晶的,“奴家爱着公子,跟奴家敬畏师尊,这两种情感是同时存在的,所以奴家左右为难,最后无论怎样选择,都不足为奇吧?”
“这样啊……”江晨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道,“你刚才问我以何种心态修行,我告诉你,是赤眉和尚给了我启发。所谓修佛,乃是修心中之佛,与旁人无关。”
他伸手摸了一下安云袖的脑袋,“我心里面的那尊佛,应该是尽善尽美的,可不是浮屠教主那种东西。像他那样的,只能称为‘魔’!而我所学所思,都是为了完善我心中之佛,所以,为什么要抵触呢?”
安云袖思索片刻,眨了眨眼,露出发自内心的崇敬表情:“公子果然深具慧根!”
江晨笑道:“你先别急着拍马屁,等我学成的时候,你才能看到真正的慧根。”
安云袖一下红了脸,声如蚊蚋:“奴家等着公子……”
上官玥走了,屋内两个少年仍陶醉在琴声的余韵中。
谷玉堂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手掌无意识地虚按空气,像是在打着节拍。
宫勇睿则感觉浑身懒洋洋的,头皮有酥麻之感,这感觉十分舒适,让人难以割舍。
两人都没有察觉,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鬼。
白衣女子在宫勇睿床前站了许久,缓缓叹出一口气。
凉飕飕的气息,让昏昏欲睡的宫勇睿霎时清醒。
“小幽姑娘?”
小幽淡淡地道:“这首曲子是昨夜楚怀秋教他的。”
宫勇睿脑子仍有些混沌,一时转不过弯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哎呀,竟有此事!”座椅上的谷玉堂睁开眼睛,按桌而起,“上官小姐为了给我师弟疗伤,居然连夜学琴!这份心意,师弟你怎么消受得起啊!”
宫勇睿经他一提醒,也露出感动的神情。
小幽对这种被色欲冲昏头脑的男人彻底失望了,懒得多说,冷冷地道:“还有另一件事,你们必须要去劝劝惜花公子。”
谷玉堂道:“啥事,你说。”
“立即除掉赤眉和尚,免生后患!”
谷玉堂看见她眉梢眼角的杀气,不由往后退了几步,道:“我知道你很想干掉赤眉和尚报仇,但这事我帮不上忙,江公子非要留着那和尚,谁也劝不动。”
他盯着小幽,眼珠转了转,“小幽姑娘,你不妨自己去试试?你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江公子看在你的面上,一心软就答应了呢?”
小幽冷冷地道:“我是个女鬼。”
“我知道,还是个很漂亮的女鬼。”谷玉堂嘿嘿笑起来,“说不定惜花公子就欣赏你这样的,幽怨中带着杀气,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很泼辣……妈呀!”
他突然尖叫一声,因为小幽竟朝他扑了过来。
虽然是光天化日,但一个白衣女鬼披散着头发扑到你面前的时候,纵然是响当当的大剑士,也免不了骇得哭爹喊娘。
谷玉堂心慌意乱,连滚带爬,伸手去摸剑,却摸了个空,这时候身子一凉,猛一哆嗦,小幽已从他身边飘了过去。
“奶奶的,吓死我了!”
谷玉堂转头看见小幽径直飘出了门外,才拍了拍胸口,心悸未平。
回过神他才发现蜜饯、干果、茶水都被弄洒了一地,自己裤子还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茶水还是尿水。
“龟孙女,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下次光明正大地单挑!”
晚上,江晨在书房看书,忽觉室内无端生出一股寒风,刮得烛光摇曳不止。
他放下经卷,还没说话,侍立在一旁的安云袖抢先开口:“进屋先敲门,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门外静了静,继而响起了三下扣门声,小幽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小女子杨幽,求见江公子。”
安云袖警觉地竖起眉毛:“都这么晚了,江公子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无妨。”江晨摆摆手,朝门外道,“进来吧。”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身影穿过房门,飘然而入。
看到这一幕的安云袖不由睁大眼睛,面上兼具好奇和恐惧之色。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鬼魂。这种鬼魂,跟其它那些失了灵智、只会张牙舞爪呜呜怪叫的低等阴灵不同,她还保留着完整的记忆,甚至连喜怒哀乐都与生前无异,没有过多受到怨念的影响,这是极其难得的。
这种稀有鬼魂,要么生前就具备不俗的修为,要么在死后七日之内承受了佛道秘法,又或两者兼备,方能超脱生死边界,以阴魂之身保留阳识,长存人间。
对于佛门弟子来说,这是一种绝佳的实验材料。据安云袖所知,有不少高僧大能都在私下里制造这样的活死人,以图探寻冥界与灵魂的奥妙,甚至更进一步,窥视“涅盘”与“永生”之秘。
所以,小幽的存在,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刻意……
江晨也是在那天看到小幽之后,就立即明白了赤眉为何要占据一座城池、见到自己之后也不愿弃城离去的缘由。
一座城池几万人,就只诞生了一个小幽。
而小幽的存在,或许不仅仅是赤眉自己的愿望,也是隐藏在黑幕之后的大人物们的意志。
所以,哪怕冒着被路过的人界强者诛杀的危险,赤眉也要赖在武王城不肯挪窝,为此,他甚至不惜犯险与惜花公子一战!
那么,在赤眉身后、钟水月身后,是否还站着一个更为幽深巨大的暗影?
江晨看着小幽慢慢飘到书案前,目光从她半透明的身躯穿过,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黑衣老人的面容,正将阴冷的目光投注过来。
他摇摇头将这种联想甩开,开口问:“小幽,找我有什么事?”
小幽不敢与他直视,低头道:“我想恳请江公子,尽早诛杀赤眉和尚,以免日后生出祸患!”
江晨一点也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请求。
小幽如今的状况,九成与赤眉脱不了干系。
没有半夜跑去索命,可以说已经是很克制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惧怕。
赤眉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阳神修为,佛法精深,即便被锁在树上,四肢俱断,也绝非寻常人物可以奈何。
江晨同情小幽,但他与小幽非亲非故,并不想因为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请求,就打乱自己的布置。
所以,在小幽紧张的等待中,他缓缓摇了摇头,道:“赤眉的命,我暂时留着有用。”
小幽一脸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凶名赫赫的惜花公子,而是别人的话,她说不定就忍不住披头散发,露出狰狞厉鬼相了。
抬头看着江晨,小幽仍不死心,道:“江公子,赤眉此人罪大恶极,武王城数万条人命都是为他所害,此人一日不除……”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自有安排。”
小幽呆立半晌,面上神色变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幽然道:“江公子,你觉得我容貌怎样?”
“你?”江晨听到这话,意外地眯起眼睛。
他旁边的安云袖则竖起了眉毛。
第663章 夜半幽魅
幽柔的嗓音从白衣少女口中娓娓传出:“我十四岁时,入选武王城十秀之一。十六岁时,被誉为西城第一美女。十八岁嫁入将军府,少将军见我容颜,惊诧不能言语,将我奉为仙子,不敢亵渎……”
“那些都是明日黄花啦!”安云袖冷哼着上前一步,“我当年也是被人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呢,现在还不是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你这个小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就算公子肯施舍恩泽,你以为你受得住阳气吗?”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朝小幽脸上戳去:“看着倒还细皮嫩肉的,就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还那么……”
小幽也不躲闪,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凑近。
安云袖好奇又紧张地睁大眼睛,手指头轻轻在小幽脸上点了一下,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像受惊兔子一样缩回来,窜到江晨身后瑟瑟发抖。
“好可怕好可怕!”
江晨端详了小幽几眼,笑道:“小幽姑娘,不可否认你曾经是个美人,但你莫要忘了,现在你已经没有形体了!我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咱们最好别扯上什么瓜葛。你请回吧!”
小幽道:“这并不难办。我虽然没有形体,却能附身在任何形体之上。只要伱喜欢,我可以为你找来各种绝色女子……”
江晨脱口道:“那我岂不成淫贼了吗?不行!我不能答应!”
小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闻名天下的大淫贼还装什么正经。
她又把目光转到安云袖脸上,道:“只要安姑娘愿意,我也可以短暂附在她身上,占据一半身躯,与她同喜同乐。”
“噫!还能这样?”安云袖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脸色却微微泛红,兼具几分好奇和期待。
江晨干咳了一声:“小幽姑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时候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你请回吧!”
见小幽不甘心又要往前凑的模样,他加重了语气:“小幽姑娘,请自重。”
安云袖笑嘻嘻地伸手朝门外一指:“公子的话听到了吗?请吧!”
小幽羞愤而出,在屋外飘荡一圈,看到远处花园里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谷玉堂和上官玥两人在花园里练剑。
至少远远看起来像是在练剑。
“上官姑娘,你这一剑高了,再矮两寸。”
“两寸?是这样吗?”
“又矮了,再高半寸。”
“哎呀,好难啊!你教教我!”
“我帮你。是这样……”
谷玉堂扶着上官玥的胳膊,教她完整地使出了一招,鼻尖幽香扑鼻,顿觉双颊发热。
“上官姑娘,我记得你的称手兵器是一对带刺手环吧,为什么突然想要学剑呢?”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谷玉堂只随口一说,上官玥的脸色却为之微变。
“怎么,你是不是嫌人家笨,不想教我了?”上官玥娇嗔着反问。
“哪里哪里,你可比我当初强多了!”谷玉堂连忙摇头,“你悟性很高,关节也很柔韧,很多动作无需刻意练习就能轻易做出来,简直天生就是学剑的胚子!所以我才好奇,以你的资质,如果专注于一门武技的话,不管是手环也好,剑法也好,都很快能学成,为什么……”
“其实我最早的时候学过一点剑法。”上官玥发出幽幽一声叹息,“但苦于没有名师指点,只能学一些杂耍般的舞乐供人观赏,我受不了这种把戏,干脆就不学了。至于我的手环,你也看见了?也就能壮壮胆,吓唬人而已!像我这样没有根基的女子,想要在乱世中生存,实在不容易……”
谷玉堂见她眼眶泛红,黯然神伤的样子,心里也觉得一阵难受,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将上官玥的纤手握住。
“上官姑娘,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上官玥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嫌恶之色,微微挣了挣,便由他握住了。
她口中轻叹道:“谷少侠,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不管怎样,总要学会保护自己吧!”
“我帮你!”谷玉堂恳切地道,“以你的资质,现在学剑也不算晚,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比我更厉害的高手呢!”
上官玥莞尔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上官姑娘……”
两人四目相对,眉眼传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上官玥面含娇怯地低下头去,嗔道:“松手。”
谷玉堂反应过来,将手掌松开,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片芬芳,令他回味无穷。
这时他冷不丁发现花丛中有一双寒泉般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那冰冷幽怨的眼神,令他一阵心惊胆战,满腔的愉悦满足也烟消云散。
“小幽?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幽不答话。
上官玥也始终对这位女鬼姑娘心怀畏惧,缩了半步躲在谷玉堂身后。
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鬼魅所独有的那种阴森怨恨之意,稍一留神就不难察觉。
谷玉堂面上酒红之色尽褪,结结巴巴地道:“小幽姑娘,我好像没得罪你吧?要是打扰到了你赏月,我们这就换个地方……”
小幽依旧不言不语,那阴恻恻的寒冷眼神,仿佛要在谷玉堂身上扎个窟窿。
“那,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谷玉堂一边说,一边悄悄挪步。
小幽忽然伸开双臂,十指成爪,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啸声,状若厉鬼地朝他扑来。
“妈呀!”谷玉堂屁滚尿流。
上官玥的尖叫更是划破了夜空。
两人没命地逃窜出花园,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院里乱撞,直跑到没力气了,才发现小幽其实并没有追来。
“这遭瘟的女鬼,老是跟本少侠过不去,脑子简直有毛病!我又没得罪她……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对本少侠有意思,所以故意吓唬我,想引起我的注意!哎呀,说起这个小幽,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可惜人鬼殊途!而且更重要的是,本少侠已经心有所属啦!”
第664章 妖皇出世,万妖心动
夜将尽,天地昏黑。
满城居民多陷于昏沉的睡梦里。
江晨倏然睁开眼睛。
东方还未破晓。
但他既然心有所感,必定有事发生。
城外传来一两声妖嚎,断续不定,比平日多了几分躁动。
江晨看了一眼身边仍在安睡的安云袖,动作轻微地下了床,披上衣服,无声无息地行出屋外。
过几道走廊,他迎面就看到了蹑手蹑脚走来的刘大胆,那家伙的模样跟做贼似的。
一看到江晨,刘大胆浑身一僵,脚步顿住,一副东窗事发的心虚表情,结结巴巴地道:“江,江公子……”
江晨早知他平日讨好赤眉的那些举动,但懒得多管,只问了一句:“赤眉那边怎样?有没有异常?”
刘大胆面色稍缓:“赤眉大师吃得香睡得香,一切安好,没啥异常。”
江晨点点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行往前院。
刘大胆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被远方妖嚎声惊醒,方觉汗流浃背。
江晨站在参天大树下,仰头望着树冠中盘坐的妖僧。
妖僧瞑目低眉,不知是入定,还是在沉睡。
他的四肢还没有完全恢复,半身被锁链缠紧,旁边环绕在枝叶间的符咒也没被揭动——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是你搞的鬼?”江晨看不出什么异状,干脆直接开口询问。
妖僧闻言睁开,报以一声苦笑:“有你老人家坐镇在这儿,贫僧哪敢搞鬼。”
“城外那些妖怪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这么激动?”
妖僧亦是茫然:“贫僧也觉得奇怪,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呼唤,说有一位祖辈亲人要从牢笼中回来了,所以大家都觉得高兴吧……”
江晨脑中灵光一现:“妖皇!”
“这种呼唤越来越强烈了,如果不是外面那些子孙的叫嚷,贫僧还以为是自己修行不慎、生了心魔呢!”
江晨转望东方。
黎明未至,天空暗沉沉一片,夜色中隐约可见浓云翻滚,遮蔽九霄,仿佛有绝世的妖魔即将从地狱爬出。
城外的妖类叫得愈发响亮,从间或的一两声,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这么吵嚷下去,只怕全城的居民都得被叫醒。
大概,应该是确凿无疑了。
“妖皇要出世了。”身后传来楚楚的声音,“他们成功了!”
“姜鸿,老谢,青玄,可能还得再加上钟璃和其他八使,这样显赫的阵容,别说区区一个镇妖塔,就算把皇宫掀翻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晨轻笑道,“更别说御前骑士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几个也大多分派到各地镇压叛乱,能够在镇妖塔前阻挡他们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江晨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有人苦心孤诣地营造出这个混乱局面,就是为了今日镇妖塔一战的话,那么刺杀皇帝的帮凶之中,是不是也有妖帅青玄的一份力?
——想要皇帝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被天底下这么多强者惦记着人头,也难怪当初那位九五之尊一辈子躲在深宫大院中,不肯迈出圣城一步呢!
想一想,也是挺可悲的。
江晨收回思绪,发觉身后很久没有动静,转过头,才看见楚楚默默望着东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你怎么哭了?”江晨奇道,“老谢顺利完成了使命,你不是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吗?”
“妖皇重获自由,我却怕大圣会从此身不由己。”楚楚美眸泫然,语声夹着鼻音,“妖皇的魅力足以让任何人折服,大圣当年对他忠心耿耿,我怕他又会被忠义所累,一去不回。”
“这你就多虑了。”江晨也望向东方,悠然道,“今天的老谢,已经跟当年的老谢不同。那个所谓的妖皇,在塔下镇压了一百年,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侥幸。老谢欠他的,已经全部还清了!他欠老谢的,也不必再还!你等着吧,老谢很快就会回来!”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随着妖后的逝去,当初的盟约已然分崩离析。就算妖皇重出江湖,也再难挽回失去的人心了。
“怕就怕在,就算大圣这样想,也由不得他。要知道,妖皇,青玄,钟璃,可没有哪个是心慈手软之辈……”楚楚仰着脸,任由泪水自腮边滑下。
“你完全不用担心。有姜鸿在,没人可以勉强老谢!”
江晨这番话绝不仅仅是安慰,他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也不会任由妖帅青玄带着老谢离去。
妖皇,妖帅,妖圣,以及其他八使,的确是动魄惊心的组合,但在“姜鸿”这个名字面前,似乎也变得黯然失色。
他没有说错。
数千里之外的妖皇、青玄、钟璃、温胜等妖魔,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谢元空做出了选择之后,血帝尊悠然一笑。
“看来叙旧也不必了。恩怨两清,我喜欢这个结局!”
他转身迈步,谢元空最后看了一眼昔日的兄弟,也跟随离去。
妖皇没有吭声,钟璃在冷笑,只有青玄还在做最后的挽留:“老谢!别忘了娘娘对你的期望!”
谢元空头也未回。
反而是温胜低吼了一声:“别拿娘娘当借口!”
钟璃冷冷地道:“利用阿蝶分化我们兄弟,当初也是伱这狗头军师的主意吧?”
青玄没工夫跟这两人吵嘴,转头向妖皇说道:“陛下,不能让老谢走了!”
“罢了,由他去吧。”刚刚出关的妖皇,一身衣衫破烂,体魄也不复当年的雄壮,但面上的威严和睿智却似乎未改,“强扭的瓜不甜,随他吧。”
“可是……”青玄心有不甘。
在他看来,血帝尊未必会插手妖族内部的闲事。就算他想插手,有妖皇在此,己方三位妖仙,加上一个接近妖仙的温胜,足以让他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血帝尊虽然在两百多年前号称天下第一,但在一百多年前,尹赤城横空出世之前,妖皇也同样号称天下第一!加上这么多帮手,未必就会输!
但望着血帝尊背影的妖皇似乎不这么想。
青玄望着妖皇的脸色,最后也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也许只有相差了两个时代的“天下第一”之间,才能真正评判出各自的实力差距吧。
青玄这一百年虽然精进不小,但与能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抗八位御前骑士的妖皇相比,自认还有一段距离。
如果连妖皇也觉得不行,那就只能作罢。
目送血帝尊与谢元空远去,几位妖族强者虽不说话,均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青玄转头,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见妖皇抬起手掌,沉声说道:“石头后面的那位朋友,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出来露个脸了吧?”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巨大参天石柱如同经历了千万年时光腐蚀一般,无声风化为粉屑。
——这「转瞬千年」的神通,由妖皇使来举重若轻。
一个戴斗笠的黑衣老者暴露在众妖面前。
几名大妖的神念几乎在同一瞬间落在他身上。然而竟如石沉大海,尽数落到空处。
“是幻影?”察觉不到半点气息波动的钟璃,面露诧异之色。
“不是。”青玄面沉如水,悄然握住一枚符篆。
唯有妖皇缓步上前,像是接见一位老朋友一样,平静地道:“是幻影,也不是幻影。一具思感化身而已。”
他迎上黑衣老人幽深的双眼,问道:“阁下跟幽冥教主是什么关系?”
黑衣老人淡淡地道:“幽冥教十年前已经覆灭了。”
妖皇眉头微皱,面有疑色:“那么阁下是……”
一直在苦苦思索的青玄终于认出此人身份,沉喝道:“是青冥殿主!当心,不要直视他的眼睛!”
这个名号对于在镇妖塔下枯坐了百年的妖皇来说,着实有点陌生。但这并不耽误他做出反应,第一时间以寂灭领域护住了身后几位心灵境界未臻完美的大妖。
另几名大妖也如临大敌地发现,自己探出去的神念竟如溪流归海,悄无声息地就被消融吞噬了。
不仅如此,他们本身的情绪仿佛也受到了影响,万般杂念皆消,仿佛浸泡在暖水中,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只有当妖皇的寂灭领域覆盖身躯的时候,他们才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阁下这是何意?”妖皇沉声道。
他右手握成了拳头,暂未挥出去,因为知道对方不过是一具思感分身,就算轰成粉碎,也毫无意义。
黑衣老人用一成不变的平淡语气说道:“我来是想给你一个建议——能够重见天日已是万幸,人间时局混乱,却并非你的用武之地。不妨退回妖界,静候时机,以防不测。”
这般居高临下的口吻,几名大妖无不愤怒,但又忍着没发作。
妖皇倒无异样,平静地道:“就这些?”
黑衣老人点点头:“好自为之。”
说罢,身影缩为一点,消失不见。
妖皇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察觉到青玄的气息靠近,头也不抬地问:“这人是谁?”
“他名叫林轩,乃林家当代家主,号称「幻天神魔」。近十年来又暗中创立了一个教派……”
听着青玄的解释,妖皇威严的面孔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但心里的震惊却着实不小。
——百年前的幽冥教主虽然也会这招思感化身,但也只是阳神无漏级别的小把戏,远远没有达到今天林轩这种地步,几乎将几位妖仙玩弄于股掌之上。
——此人的精神修为,简直达到了神话的境界。普通人恐怕只需被他看上一眼,就会沦为他的忠实傀儡!这般可怕的本领,身为万妖之皇的自己也自愧不如。放在百多年前,绝对是堪称天下第一的人物!
自己不在的这百年时间,到底出了多少个这样的怪物?当今天下,究竟还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血帝尊是不是也发现了此人的存在,才有恃无恐地带着老谢离开?
一时间,百多年前纵横天下的万妖之皇,竟为了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而惊疑不已。
清晨,第一缕破晓的阳光投在大地的时候,半个时辰前遮蔽九霄的浓云都已不见了踪影。
宫勇睿被谷玉堂和上官玥一左一右搀扶着,缓步走出门外。
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下床走动。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烘烘的,仿佛将连日来的阴郁和伤病都驱散一空。
他眯起眼睛,眺望东方的日景。草木的清香沁入鼻翼,他深呼吸一口,让新鲜的灵气填满肺部,渗入血脉。
“感觉怎样?”上官玥笑着问,“是不是好一点了?”
“好极了!”
宫勇睿心情振奋之下,感觉伤势都减轻了许多,似乎马上就能提剑驰骋。
他加快脚步,走下两段台阶,忽然腿脚一软,差点跌倒。
“小心!”上官玥赶忙加力扶住。
宫勇睿靠在她肩膀上,费了老半天才重新站稳,鼻尖嗅到少女的芬芳,品味着方才贴身的触感,不由脸颊滚烫。
上官玥察觉到他的不安,也显得有些忸怩,红着脸躲闪他的目光。
“看看看,哥哥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得意忘形,你说你急什么急,再摔一下子就继续回床上躺着吧……”谷玉堂的抱怨来得恰到好处,打破了微妙的气氛,让两人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宫少侠,你还是慢点吧。”上官玥劝道。
“嗯,刚才多亏了上官小姐。”宫勇睿的眼神仍有些闪烁。
“客气什么。”上官玥低头一笑,眉眼里的风情让宫勇睿看得一呆。
三人慢慢走下台阶,踏上碎石小路,忽见不远处屏门后站着一名白衣女子,长发披散,幽深的眼眸直勾勾朝这边望来。
“小幽,又是你!”谷玉堂跳到前面,拔出了背后长剑,“你还想再吓唬我不成?告诉你,本少侠前两次是不跟你计较,再敢乱来,休怪我剑下无情!”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剑身上划过,长剑仿佛有意识一般发出微微清吟,泛起浅白色的毫光。
“告诉你,本少侠这柄宝剑不仅能杀阳间恶人,也能斩阴间恶鬼,昨天不出手是怕伤了你,懂吗?”
小幽不说话,只冷冷望着他们。
宫勇睿轻咳一声,道:“小幽姑娘,如果找我有事,就请直说吧。”
小幽还是不出声。
谷玉堂叫道:“你如果再敢变出那副样子吓人,我可真要动手了!你唬唬我也就罢了,要是惊吓到上官姑娘,别怪我不客气!”
小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真的有所顾忌,须臾转身离去。
谷玉堂收剑归鞘,按捺不住得意之情,拍着胸脯道:“这小女鬼,前面让她几次,她还真当我怕她……”
上官玥附和:“她现在知道你的本事了,应该承你的情才是。”
谷玉堂听着十分受用,晃了晃脖子,故作不在意地压了压手掌:“也不指望她领情了,别再找我麻烦就好。”
“谷少侠雅量!”上官玥露齿一笑,明媚的模样看得谷玉堂内心一荡。
第665章 请君入瓮
三人来到花园,发现园中已经有人了,一男两女,赫然是江晨、楚楚、安云袖。
江晨正眺望东方的红日,听到后边的动静,回头道:“勇睿,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休养几天就没问题了。”宫勇睿的嗓音听起来仍有些干涩。
楚楚道:“光躺着休养不行,得吃点好的,补补气。”
江晨正要问吃点什么比较好,远处又有一人匆匆行来,上前行礼:“公子,有妖怪在府外求见。”
“没空,不见。”江晨挥挥手。
楚楚却上前一步道:“慢着,是什么妖怪?”
“这个,很怪……看面相,好像是只螃蟹精……”
“螃蟹?来得正好。”楚楚抚掌笑道,“就是它了!”
马云龙一脸迷惑:“楚姑娘的意思……”
楚楚道:“带它进来吧。就跟它说,江公子邀请它共赴午宴。”
马云龙领了吩咐,便回到府前,领那螃蟹精进来。
螃蟹精跟在马云龙身后,吐着泡沫问东问西,一会儿询问惜花公子下落,一会儿嚷着要见赤眉老祖宗,露在头顶的两眼贼溜溜乱转,看似是个精明的妖怪。
但马云龙比它更精明,一路敷衍着,将它径直引进了厨房。
“蟹老弟,请吧!”马云龙在门口停住,伸手虚引。
螃蟹精鼓起眼睛往内探了一眼,顿知不妙。
朱胖子早已架起了大锅在煮汤水,火势熊熊,锅里沸水翻滚,“咕咚咚”冒泡。
螃蟹精一看这架势,就全明白了,横着疾走两步,冷不丁马云龙抡起背后一支熟铜锏,在它腰间猛敲一记,就将它砸翻在地,现了原形。
“这螃蟹肥,十个人都够吃!”朱胖子抄起剔骨尖刀,看着地上簸箕大的青螃蟹,眼睛发亮。
“嘶呀!嘶呀!且慢!且慢!”螃蟹精一边呼痛一边叫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要讲规矩!惜花公子在哪,俺要见他!”
“一会儿上菜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马云龙说着,熟铜锏在它壳上又敲一记。
“别敲!别敲!”螃蟹精吃痛,连声央告,“壳破了会走鲜,走鲜就不中吃了。”
螃蟹精还想发性挣扎,但这府院内皆已被小道士雨因设下镇妖法阵,修为不够的妖怪受到极大压制,一身本事发挥不出十之一二。
薛金刚拿着粗麻绳进来,将这体大膘肥的蟹精八条腿一对螯都捆了个严实,又听这蟹叫唤:“你们可想好了,吃俺是容易,但俺手下还有百十号弟兄,要是不见俺回去,非得把你这宅子掀翻不可!”
“百十只螃蟹?那敢情好,一起过来吧,我多备几口锅!”朱胖子擦了擦口水。
薛金刚踩在蟹精背上打了个结,道:“这螃蟹壳厚,不好蒸吧?”
“不好蒸不好蒸!俺肉老,蒸了也不鲜!”螃蟹精附和,“不如放我回去换几个弟兄来,它们壳嫩肉肥,个个都美味!”
马云龙冷笑:“肉老就吃蟹膏,你是别想回去了。”
眼看就要被抬上蒸笼,螃蟹精慌了,厉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俺是老祖座下黑水掌旗使,老祖不会放过你们的……”
它的喊叫一直持续到蒸笼里,小半个时辰后才渐渐消停下去。
午时,螃蟹精如愿见到了惜花公子,不过是被端在盘子里,说不得话,也出不得声,只以自己的身躯与惜花公子做了一次十分深入的交流。
午后,江晨拿着一只吃剩的蟹钳,来到大槐树下。
白衣妖僧察觉到他的气息,睁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你认得它吗?”江晨举了举手中蟹钳。
“黑青。”白衣妖僧视线投落,面色悲悯,“贫僧令它谨守门户,不得妄动,结果它还是来了。”
“它对你可是忠心耿耿,一双眼睛到最后都没有闭上。看看吧,伱亏欠了多少妖怪!”
白衣妖僧眉目微垂,微喟道:“它自以为忠心,却死得毫无价值。除了感动它自己。”
“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味道不错。”江晨丢开蟹钳,昂头道,“你知不知道,有人劝我杀了你?”
白衣妖僧的眉毛微微一动,神情却很平静:“是小幽?”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小幽没说原因,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对于她的这个建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最悲惨的,觉得自己是最无辜的。”妖僧的语气平平淡淡,带着一种布道似的肃穆庄严,“殊不知世间的苦难,皆有因有果。众生拘泥于自身六欲,不知有人比他们承受得更多。”
“听你这口气,还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江晨的笑容有些孤冷。
“贫僧虽然修的是野狐禅,却也曾立下宏愿,造净土,度众生。”
“厉害,厉害。”江晨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掌,“所以你让你的徒子徒孙血洗武王城,造就一个小幽,就是普度众生?”
妖僧低垂的眼瞳微微一缩:“小幽的秘密,果然没有瞒过你。”
“要不是最近看了些经书,我也不知道小幽如此特别。”江晨盯着妖僧的面孔,缓缓道,“几万条人命,在你眼前灰飞烟灭的时候,你心里的那尊佛还在吗?”
“在。”短短一字,却答得很笃定。
江晨冷笑:“看来那些冤魂都得感谢你的菩萨心肠了。”
“贫僧会记得他们的牺牲。”妖僧平静地道,“至于这罪孽,贫僧一人背负便是。”
“好个高僧!”江晨讽笑,顿了一顿,“这件事,钟水月指使的吗?”
妖僧沉默。
江晨垂目看他,低声道:“我若超度了小幽,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很不高兴?”
白衣妖僧眼皮一跳,蓦然抬头,瞳中一闪即逝的隐秘神色没有瞒过江晨的双眼。他终于不能维持沉默,张了张嘴:“小幽的身世很悲惨……”
“我知道,我也很同情她。”江晨的一只手掌按在树干上,语气依旧冷漠,“但她毕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最好的下场,也是到她该去的地方去。”
“可她并非普通的死人,三魂七魄都在,还有机会复活。贫僧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助她参透生死之迷,以非人非鬼之身,直达彼岸!”
“这种话说给别人听吧。”江晨轻哼一声,“纯阳为仙,纯阴为鬼,她现在的情景,最多也就是个阴神。鬼关无姓,三山无名,哪里有机会到达彼岸?你嘴上说得再好听,实际上也就把她当成跨越冥界的道具罢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让她驻留人间,但我确定一点——你想要干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666章 不速之客,乌云压城
白衣妖僧脸上肌肉抽动,挤出一个苦笑:“江施主,你误会贫僧了!贫僧不惜损耗真元保留小幽的神志,也是为了探寻生死大道的真意。这种求道之心,不能简单用‘好坏’两字来评论吧?固然,贫僧犯下了杀孽,但另一方面,如果真有所获,天下苍生都将因此而受惠——”
“收起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吧!”江晨不客气地打断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慈悲,不觉得恶心吗?你以为我猜不出你的目的?捣乱生死法则,破坏阴阳界限,颠覆大道根基,你们才好从中渔利!钟水月不就是这么想的?”
“你是真的误会了!”妖僧笑得愈发诚恳,“如果真是那样,三界都要毁灭了,纵有再多好处,又能如何呢?”
江晨呵呵哂道:“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三界众生皆蝼蚁,岂能比得过「涅盘」长生?”
不等妖僧辩解,他伸出一只手掌,“假若你真有这么慈悲,不如这样,我给你一个选择:小幽和伱自己的命,只能二选一。你选一个看看?”
妖僧的视线落在那只手掌上。他毫不怀疑,这只看起来修长干净、似书生一样的手掌,可以在一瞬间抹除自己的意识。
他一脸凝重之色,沉吟了良久,最终把眼一闭,长长吐出一口气:“我选小幽。”
看他那一副悲壮的模样,江晨冷笑:“你自以为是杀身成仁,却不知在小幽的眼里,你早已罪该万死。”
妖僧道:“贫僧从不觉得自己伟大,也无需别人同情。”
“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对贫僧而言,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好。”江晨抬起手掌,“也替你省去了很多烦恼。”
他看着树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锁链、密密麻麻的符咒,正要一掌拍出,却倏然转头,皱眉望向东方。
妖气冲天。
有大妖前来。
躁动的妖魔受此蛊惑,揭开了小道士雨因的符咒,撞破高墙,一窝蜂地涌向城内。
动静数里可闻。
“又是为你而来?”
妖僧低眉垂目:“贫僧亦不知晓。”
“本来想给你松松绑,现在看来是不必了。”江晨垂下手臂,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数十丈外。
妖僧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面上浮现一抹笑容。
“的确是不必了……”低沉的叹息,弥漫到整个院落。
江晨掠至城墙上的时候,正好瞧见近百号妖怪同时撞击困魔圈的场面。
不仅仅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兽妖,就连瘦骨嶙峋的木精、匍匐爬行的虫蛇,都像是受到了某种伟大意志的感召,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撞上半透明光幕,不惜头破血流。
“砰砰砰砰砰……”
剧烈急促的撞击令半空中的芳华观秘宝不住颤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城墙下护持法宝的小道士雨因也由此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施咒的动作也随之变形。
“都不惜命?”江晨一脚凌空踏出城墙。
一道月华般的光芒闪过,数十只妖怪的躯体同时崩裂,连同脚下的大地一起,串成一道巨大的疤痕。
被这片朦胧月光浸染的妖物,接二连三地栽倒下去。或碧或青或鲜红的血液喷涌出来,将土地染出一副斑斓的彩带。而彩带之后的幸存者们夹着凄号与尖叫,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后退却,远离了这一片死亡区域。
简单的一记「空间伤痕」,至少夺走了三四十头妖物的性命。余众们这时才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头,想起了这段日子几百号妖魔鼓噪呐喊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根本缘由。
江晨的身形飘然而下,落在小道士雨因旁边。
小道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手臂因法术反噬仍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并没有看江晨,而是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天空。
黑云盘踞,似乎喻示着雷雨将至。
“它们,在上面……”小道士的嗓子有些发干。
以他的灵觉,在察觉到乌云中那两道妖魔气息的时候,就有一种本能的战栗之感。
在小道士雨因不算长的修道生涯里,还未有感受过如此可怕的妖气。
比起赤眉,比起妙罗、卞城王,此时的两只大妖要高调狂放得多,在未显身形之前,已让全城生灵都匍匐在它们的威压之下。
“有点来头。”江晨眯起眼睛,也望向浓云深处,“不过这胆量就不怎么样了,要来不来,前怕狼后怕虎的,不爽利!”
云层中的大妖约莫是听到了他的评语,似有些恼怒,那黑云便如生出触须,在半空翻腾不止。
感受到大妖怒气的芳华观秘宝,嗡鸣声愈发尖锐,仿佛要脱离雨因的控制,自行遁空而去。
江晨转头看了额角冒汗的小道士雨因一眼,道:“你先回去吧。谨守门户,两个时辰以后再出来。”
雨因点点头,没有客套,略为吃力地收走秘宝,径直转身离去。
他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战斗,超出了自己能够插手的层级。仅仅是余波,恐怕就非自己能够抵御。
另一条穿着漆黑甲胄的魁梧人影迎面行来,与雨因擦肩而过,沉稳又浑厚的气息令他微微侧目。
——这位沉默寡言的黑剑士,应该不在那两头妖魔之下吧?
胡思乱想着,就见这黑剑士纵身一跃,魁梧身躯发挥出与之不相称的矫捷,一下就登上了墙头最高处的箭塔。
荧惑昂首看向天空。
二对二,一方在天一方在地,隔空相望。
云层后的妖王,大概已被江晨的狂言所触怒,控制着滚滚黑云逐渐垂落地面。
在那如触须般翻腾的浓幕之后,依稀显露出两个庞然狰狞的暗影。一个手持巨大镰刀,另一个背生双翼。
“既然有缘相见,报个名字吧。”江晨说着,随手折断了一根枯枝。
自从「照胆」送人之后,他便很难再找到合手的武器了。以他如今的武技,除了「斩影」、「照胆」这类神兵,其他的都跟草木没什么区别,大多数时候他都直接动用拳头,偶尔遇到劲敌,为了施展剑术,他才会找件兵器。眼下两位妖王,便是值得他动用兵器的对手。
枯脆易折的瘦枝,在江晨手里竟发出不绝的龙吟声,剑气在沉沉阴云下如寒星般耀目。
随着他手腕翻转,天地间仿佛更寒冷了几分。
而那两位气势汹汹降临的妖王,脚步似乎也有微微的凝滞。
“乌山君!”
“尧山君!”
两妖先后通报姓名,一个声音细而尖利,另一个略为沉闷。
“我是江晨。”江晨的回应也同样简洁,同时一指身后墙头,“这位是荧惑。”
两妖听说过惜花公子的名头,却不知道荧惑是谁,感觉从这位黑大个身上传来的煞气比起惜花公子还要浓郁得多,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位荧惑老兄,跟「黑剑圣」东元武是什么关系?”乌山君发问。
它是个两丈来高的鸟精,遍体漆黑,尖嘴利喙,头生红冠,一对小眼睛分散在额角两侧,不时滴溜溜打转,一看就知道心性奸诈。
“没什么关系。”
真要论起关系,荧惑与黑剑圣之间的纠葛能够扯上一长串,但江晨可不愿像评书那样先报一声“要问我的名和姓,好比惊雷灌耳轰;家住西北暗红丘,白袍军中大有名;赤月剑圣御驾前,本是武举状元郎;童将军乃我授艺师,掌管西府三万兵……”然后把姜鸿、百花、楚华、童渊等一串名字全部念上一遍,虽然这样貌似很有一种史诗般宏大的感觉,但实在自跌身价。
两妖明显不信。
乌山君还欲再问,江晨抢先说道:“两位妖王跟赤眉又是什么关系?”
形如螳螂的尧山君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当即就答:“当年俺二人与赤眉在昆仑山修行,并称昆仑三圣。后来赤眉皈依释教,辞别下山,但俺们兄弟情谊不减。如今听说他有难,俺们便前来相助!”
江晨了然地“哦”了一声,视线在它二人脸上来回打量:“原来是昆仑二圣到了,失敬,失敬。”
尧山君抖了抖手上镰刀,叫道:“你若识相就赶紧把赤眉交出来,否则就凭你这小身板,俺一刀就把你砍成两截!还有这小破城,根本挨不住俺两刀!”
乌山君用翅膀戳了它一下,语气比后者客气许多:“惜花公子的名头,咱们也是久仰了。但兄弟有难,不能不管。只要你放回赤眉,咱们便可相安无事。”
江晨笑了笑:“两位妖王如此情深义重,在下十分佩服。只不过这赤眉嘛,我暂时还不能放,请两位谅解!”
尧山君面色一变就要发作,乌山君眼疾手快按住了它肩膀,转向江晨道:“我知道惜花公子剑法高超,不把我兄弟几个放在眼里,但人间行事,向来要占个理字。这事说来是你理亏,怎么也得给我兄弟俩一个交代吧?”
妖怪竟然要跟人类讲道理,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恐怕下巴都要掉下来。但江晨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派。随着他修为越来越高,人也好妖也好,在他面前大家都变得喜欢讲理了。
读书修心,是为了讲道理。练剑习武,是为了让别人心平气和地跟我讲道理。
江晨微笑道:“两位恐怕还没把前因后果搞清楚,赤眉招惹我在先,我略施手段给他一点惩罚,说起来也是天经地义,就算闹到皇帝面前去……”
“皇帝已经死了。”尧山君不屑地哼了声。
“皇帝是个名号,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俺懒得跟你绕弯子!你就直说吧,怎样才肯交出赤眉?”
“此事说难也不难,你们替我去找一个人,把他的人头带回来,我就将赤眉拱手奉上。”
两位妖君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谁?”
江晨正要说出一个名字,忽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两妖身后的滚滚乌云,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你们还叫了其他帮手来?”
两妖的反应只比他慢上一线,立时也察觉到后方的不妥,同时向两旁退开,各自转头望向半空。
“那是什么东西?”
更加浓厚的乌云,从天边翻卷而来,将大半天空都遮盖。那厚度比起两妖的动静有过之而无不及,云层内隐隐可见紫雷闪动。
江晨看了两妖一眼,它们脸上的惊讶表情不似作伪,看样子并非串通好的同伙。但依然有一股冷悸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他能感觉得到,虽然没有明显的杀意,但那云层后的来客绝非善类。
空气中渐渐多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至刚至阳,逐渐充斥天地。
这有些熟悉的气息令江晨蓦然记起——是它!那位操控雷霆毁灭了数个城镇的妖仙!众多妖魔的气息终于将它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一带吗?
两位妖君看样子也不知晓那位妖仙的来历,向半空喊话无果后,便向江晨的方位靠近了几分。
未知的强敌,反而促使了人与妖短暂联合,四人的站位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势,以抵抗丝丝入骨的雷霆气息。
在两位妖君看来,以它们昆仑二圣加上惜花公子以及那位煞气腾腾的黑剑士,对付寻常妖仙根本不在话下,就算是浮屠教主来了也堪一战!
江晨却并不这么认为。他朝荧惑悄悄打了个手势。
浓云越聚越厚,光线如午夜般阴沉。若隐若现的强者气息从云层后散发出来,弥漫向远方天地。
附近的低等妖物也感觉到那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不安地徘徊转圈,有的还发出低声嘶吼,机灵点的已经开始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即便是修为徘徊在仙圣边缘的四人,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也开始觉得那一阵阵沉默的压抑伴着漆黑重重地压在心头,连呼吸行动都仿佛受到了影响。
一阵狂风从旷野外刮来,细雨开始飘摇不定地打落。云后酝酿着滚滚的闷雷,将下未下,愈发叫人心惊胆战。
修为稍弱的尧山君按捺不住,开嗓骂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不知道昆仑二圣在这里办事吗?识相的赶紧给俺滚蛋,不然别怪俺刀下无情!”
乌山君深深看了一眼江晨,问道:“它是来找惜花公子的吧?”
江晨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可不知道自己还认识这么一位朋友。”
乌山君并不信。它觉得今天昆仑二圣一定是被惜花公子给连累了。
江晨缓缓抖动手腕,用枯枝斥退身前游离的焦灼灵力,目光穿透一层层黑云,集中到了半空那个不可一世的狂妄身影上。
那是一个并不显得高大伟岸的身躯,看起来还有点单薄,好像是个女子。
再后面的,就看不清了。
——那女子周身好像蒙着一层水雾,似有似无,迷茫不定。江晨的目光能够视浓厚的阴云如无物,却仍然无法穿透那薄薄的一缕水烟,依稀能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轮廓,便已是极限了。
江晨更想看到的是她的脸,但被水雾独挡,始终无法如愿。
‘是她么?’
这个疑问在江晨心里打转。
如果是她,为何不下来与自己相见?
第667章 仙人一叹,众生刍狗
风越来越大,雨点也渐渐稠密。
紧盯着半空的江晨皱起眉头,心头猛地一悸!
一直遮挡妖仙身形的那层薄雾终于散开了,江晨也如愿看清了那张面孔,却同时察觉到了巨大危险的降临。
“走!”
这一声不是用嗓子,而是直接以灵魂交流的形势传递给荧惑。
身形瞬间掠至远处,遍体毛发如遭电击一般竖立起来,衣物也随之滋滋作响。
江晨没有回头,只恍觉整片天空都亮了一下。
那个蓄积已久的危险预兆,在此刻酿成现实。
紫色雷光贯穿了天地。
没有任何挣扎,尧山君的气息便被从大地上抹去了。
堂堂九阶妖王,竟在一瞬间就凭空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乌山君的气息已在几百丈外,它或许对此也早就有所预料,但这并不能改变结局,最多只能令它苟延残喘片刻。
一道道闪电,在乌山君的身侧追逐。只要任意擦中一道,也就意味着它千年修行生涯的落暮。
远方的数百个低等妖魔,早在第一道雷霆降临的时刻,就已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在至尊至强的力量面前,人间所听所见的一切都近于虚幻——也许在下一瞬,你就会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存在过。
怀着这种荒谬的思绪,江晨脚尖一点,身形掠上了暗沉沉的夜空,又在虚空支点上借了一次力,便射进浓厚的云层,逼近了那个宣告末劫的人影。
“张雨亭,住手!”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随意地挥了几个手势,地面上的乌山君被紫色长蛇追逐,险象环生。
江晨深吸一口气,脚下在虚空中一踩,人剑齐飞,刺在那一层薄薄的水幕上。
水幕荡起圈圈涟漪,徐徐散开,枯枝却已被狂涌的雷霆之力震为齑粉。
九阶「无懈」之躯仍无法抵御这先天之力,整条手臂近乎酥麻,衣衫“哔哔啵啵”炸响不停。
张雨亭终于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江晨胸前的玉佩忽生感应,一股清冷之气自心底深处迸发,渗透胸腑,蔓延全身。
那寒流将侵入躯体的雷霆尽数化开,却也让江晨四肢百骸都森森冰凉。
张雨亭发出一声冰冷的叹息。如有实质的寒意,让江晨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都仿佛要凝固住了。
他睁大眼睛,灼灼目光对上那双明眸。这一双眸子里,带着些许感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视天下苍生如刍狗,操其生死于指掌之间的无谓和淡漠。
而眼前的江晨,也是在那“众生”之列。
……
在轰鸣的雷声中,混乱的城镇在这时反倒安静了下来。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行人各处躲避,静待这场大雨过去。
只有一个人冒雨出门,鬼鬼祟祟地来到大槐树前。
刘大胆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周身仍是被雨水浇透。
他不顾这些,踩着水花,双手将另一顶斗笠举到高处。
“大师,避避雨吧!”
赤眉未睁眼,柔和的语气传到刘大胆耳中:“多谢你的好意,可是不必了。”
他并未运使神通,亦如凡夫俗子一般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但仍是一派安详之色,没有半点不适。
“大师!”刘大胆凑近一步,踮起脚尖,压低嗓音,“他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了,现在就是好机会,洒家替你解了这锁链吧?”
“不急,再看看。”赤眉淡淡地道,“贫僧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一天。”
“那……”
“你回去吧。依照贫僧的口诀修行,莫让他人知晓。”
“是。”
刘大胆原路返回,走在倾盆大雨之中,背影略显失落。
两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的背影,有些跃跃欲试。
“这龟儿子三天两头往贼和尚那边跑,一定得了什么好处。不如咱们——”
“贤弟稍安勿躁。这院里高手众多,四处都是耳目,咱们要贸然动手,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怕什么!”薛金刚猛一抬身,“姓宫的臭小子已经半残,姓江的也一去不回,至于那个姓楚的小白脸,畏畏缩缩跟个娘们儿似的,谅他也不敢管我们的闲事!”
“嘘——”马云龙连忙示意他噤声,“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已经等了这么些时日,不在乎多等一两日。”
“哥哥的意思是?”
“看明天,如果惜花公子不回来的话,咱们就……”马云龙手掌并拢,做出向下狠狠一切的动作。
谷玉堂与上官玥刚搀扶着宫勇睿回床上躺好,还没盖好被子,听见天空中一声炸雷,上官玥身子一抖,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正对着她的宫勇睿看到这一幕,关切地问:“上官姑娘,你怎么了?”
上官玥没有说话,手腕却在不停颤抖。宫勇睿从她眼中看出了恐惧。
又一道闪电从黑漆漆的天边划过,一刹那的光芒仿佛将上官玥的眼珠凿开了一道惨白的裂缝。
“上官姑娘,你……”宫勇睿话说到一半,却化作一声轻呼。
因为上官玥抬起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我从小就怕打雷……”上官玥用力搂紧他,将头埋在怀里,含糊不清地说。
宫勇睿本想挣开,但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栗,便只好僵硬地由她搂着。
刚刚合上窗户的谷玉堂回头看到这一幕,脸色陡然变化。
“你们……你们……”他嘴唇哆嗦,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快步走到床前,伸手去拉上官玥一条胳膊,但在几次拉拽之后,反被上官玥紧紧握住。
“帮帮我!我好害怕……”
带着哭泣的嗓音传入谷玉堂耳中,顿让他心肠一软,怒火渐消。
他也意识到上官玥看来是真的害怕到了极致,每一根手指都在抖动。
天空中的雷声一阵接一阵地炸开,仿佛近在咫尺,房梁都在瑟瑟作响。
谷玉堂从未听过如此密集响亮的雷声,也难怪上官玥一个女孩子会怕成这个模样。
三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宫勇睿和谷玉堂对视一眼,渐渐都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温软的身子和细腻的手掌,同属一个女子,此时却落在不同男子的手里。
感受着怀中娇躯的温暖,宫勇睿脸色渐渐涨红。
谷玉堂的呼吸也略显急促。
这种难堪又旖旎的场面,让人既觉窘迫,又不忍舍弃。
第668章 记得
众生如刍狗。
我,也是刍狗之一。
江晨看着那双眼睛,从中找不到半点似曾相识的情义。
水幕散开后,里面的身体也与旧时大相径庭——
脸还是那张脸,无比淡漠高远的神情,然而眉毛、头发以及更加细小的寒毛都不见了,只剩下本我之躯壳,无需外物修饰,周身散发着微微毫光,有一种近乎神圣的气息。
这种相逢的场面,是江晨无论如何都没有预见到的!
尽管江晨的目光轻易穿透那层毫光,将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对张雨亭而言,却没有半点不适——在她眼里,这人间的礼法皆已是虚幻。
就好像你在沐浴之时,不会在意那些虫鱼鸟兽的目光一样。
江晨呆了一呆,十分不适应看到这种模样的小仙人。
并非是因为她的本身——此时的惜花公子,早已过了看到女子就心慌意乱的阶段——而是因为那双陌生的眼睛。
张雨亭也在冷冷打量着他。
江晨愣了愣神,忽觉一股霸道的力量升腾而起,牵引着周遭灵气化作汹涌的浪潮迎面打来。
刹时间,周围的空气陡然沉重了几分,寒风停止了流动,唯有那灵气的潮流,化作一头荒古巨兽,从万丈云海中升起,张开尖牙密布的大嘴,一瞬间将他吞没。
江晨已在第一时间制造出了空间扭曲来抵御,但仍有点点水珠透过扭曲空间的缝隙洒上身躯——看似只是一团稀薄的灵气,但因为掺杂了雷霆的力量,一下漫过他全身,激得他皮肤刺痛,血气自主流转三千里,方才将这股力道化解。
“张雨亭!”江晨又唤了一声。
他没有反击,也没有躲开,因为知道刚才那一下并非张雨亭刻意,而只是目光凝注之下所自然激发的灵力震荡。
随意一瞥,便让同为仙圣境界、九阶「无懈」身躯的江晨略感狼狈,这无疑已经超越了普通仙圣强者的范畴。若非江晨渡过心劫,刚才甚至差一点就被攻破心防,堕入雷池噩梦!
毫无疑问,这位当初被白鬼愁种下心魔、修为日渐下降、以为今生再也无望人仙境界的芳华观高徒,以“入魔”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抵达了凡人们梦寐以求的巅峰。
江晨下意识地看向张雨亭的左手。
小指部位缺了一块,依然只有四根手指。
禁生咒仍在,她还是没有从白鬼愁的阴影中走出来。
强到这这等地步,却被困在心魔中,一日日磨灭过去的自我,这无疑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江晨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小半截枯枝丢开,任其在雷火中灰飞烟灭。
观察他举动的张雨亭,始终是那副冰冷的表情,没有进一步攻击,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有个叫雨因的小道士,在下面等你。”江晨说,“你还记得他吗?”
张雨亭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罗简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江晨叹息。
张雨亭的反应,大概就跟在观察一只蚂蚁摆动触角一样。
江晨几乎快要死心了。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说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你还记得白鬼愁吧?”
说完,他咬牙抿唇,做好了承受惊涛骇浪的的准备。
张雨亭如果发疯,他真不一定打得过她,只能施展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开溜了。
但张雨亭只是略微皱了皱眉。
没有眉毛的脸做出“皱眉”这个动作,幅度并不明显,而气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依旧像一尊被供奉在神龛上的泥胎木偶。
没有愤怒,也没有发疯,只冷眼旁观众生百态。
江晨的心情反而愈发下沉。
他其实更希望张雨亭受到刺激而做出点什么反应来,至少说明她还留有一丝人性。
如今她连导致她入魔的罪魁祸首都快要忘记,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吗?
从此彻底沦为天道的打手,以神性替代人性,四处诛杀妖魔,成为雷劫的具现化身?
这种结局,对于一个曾经纯粹的求道者来说,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哀……
江晨叹息一声,这口气,叹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
他看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却神圣出尘的女子,最后说了一句:“那么你必然也不会记得我了……”
“记得。”
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在江晨心中引起的波动,不啻于一道惊雷。
他的脸本已偏过半边,此时又蓦然回转,盯着那个看起来依旧淡漠高远的女子,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还记得我?”
“记得。”
仍是两个字的回答,语声中带着凛然之意,清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对于此时的张雨亭而言,能说出这两个字,就是道生一,有与无,质的变化。
……
雨声好像渐渐小了。
雷声也有好一阵没响起了。
上官玥终于从宫勇睿怀中抬起来,又挣脱了谷玉堂的手掌,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出一句,转身就如兔子一般逃出门去。
谷玉堂从她的背影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长长地叹了口气。
“师弟,我觉得她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没有没有。”宫勇睿连忙解释,“是因为她刚巧在我旁边,那一道雷又来得太突然,所以她一时情急才随便找了个东西抱着。如果换成是伱肯定也一样!”
“是吗?”谷玉堂略带惆怅地皱起眉头,“看来我真的不该跑去关窗户……”
又呆坐了片刻,谷玉堂告别宫勇睿,心神不属地往外走。
地面大滩积水,他避也不避,细雨洒在他身上,他恍若未觉。
直到看到一个孤单幽魅的身影,他才回过神来,放慢了脚步。
小幽背对着他,一个人站在花坛边上,默默地望着远方浓厚的乌云。
细雨落在她半透明的身躯上,没有丝毫凝滞,径直穿透过去,在地面激起涟漪。
若是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必吓得尖叫逃跑。还好,谷玉堂已逐渐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虽然仍有些发怵,但还是走过去,在她身后五步外站定,小声问:“小幽姑娘,你在看什么?”
第669章 天道之躯
小幽头也不回,淡淡地道:“今天早上,你在我面前威风得很哪!”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因为在上官小姐面前,所以表现得勇敢一点……”谷玉堂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即使小幽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她阴冷的眼神,“如果当时我说了什么重话,小幽姑娘你千万别生气,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向你陪不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戒备地盯着小幽的背影,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就如兔子般窜起,拔腿就跑。
“嗯……先记着吧。”小幽的语气惯常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谷玉堂如蒙大赦,心里奇怪这女鬼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只要她别找本少侠的麻烦就好……
到了深夜,他就明白了那句“先记着吧”的意思。
从迷糊的睡梦中被一阵阴风惊醒,谷玉堂睁开眼,当看到床头那个面目狰狞的女鬼时,他并没有尖叫,而是脊背一弹,扭成一个奇异姿态,然后一动不动地反望着女鬼,脸上的表情三分痛苦三分扭曲。
“你怎么不跑?”小幽纳闷道。
“腿抽筋了。”谷玉堂咬牙切齿地回答。
…………
半个时辰后,谷玉堂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推开了小道士雨因的房门,把正在静坐的雨因摇醒。
“小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我!我真是怕了那个女鬼了!她存心跟我过不去!”
雨因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完苦,哭笑不得,却又耐不住他几番纠缠,只得随他回去房里,给他的房间布置法阵。
密密麻麻的符咒,把房间围得跟铁桶一般,一旦生门关上,便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谷玉堂终于安下心来,觉得万无一失,忽又生出一念,要雨因陪他去拜访上官玥。
“不可不可,谷施主不可!现在这么晚了,上官小姐一定已经睡了,我们再去打扰她……”
“咳!没关系!咱们是去帮忙的嘛!救人如救火,这时候还拘泥什么俗世礼节,你们修道之人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开吧?”
“可是……”
“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上官姑娘一定不会怪罪的!”
谷玉堂不容分说,生拉硬拽着小道士径往上官玥的厢房,打算以布置阵法为名,再与上官玥秉烛夜谈。
小幽站在暗处,目送那两人背影离去。
却不知更黑暗处也有一双幽深的眼睛,在默默观察着她。
等她生出警觉的时候,那人已来到她背后三步之内。
“小幽姑娘。”
“是你!”小幽的声音既惊且怒,微微变形。
“是我。”楚公子微微笑着,从容拍上她瘦削的肩膀,“你不是早就防着我吗,为什么还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
小幽想要尖叫,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出声。
“是不是以为我的目标只有那两个小子,光顾着提醒他们,结果把自己给忘了?”
‘楚怀秋!’小幽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鼓出来。
要不是已经被束缚了身形,她非要扑过去狠狠咬穿楚公子咽喉。
“唉,伱一片好心,三番五次提醒示警,却被人家当做驴肝肺,失望透顶吧?”楚怀秋装模作样地叹息,“如果换做是我,早就抽身离去,干嘛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受那等闲气?”
小幽不仅无法开口反驳,甚至连神志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楚怀秋的嗓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缥缥缈缈的:“你生前为救人而自愿成为祭品,到变成鬼了,还死性不改爱管闲事,实在让我很钦佩呢……”
小幽的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有变得虚幻的迹象,但随着楚怀秋轻哼一声,又复为原样。
“这点魑魅魍魉的手段,对付凡人还行,在我面前就不必卖弄了。”楚怀秋的右手微微一攥,小幽随之发出痛苦的声音。
细雨轻拂,这初春的甘露从小幽身躯中穿过,竟是如此冰冷刻骨。
小幽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但仍努力转过头,想要朝某个方向望上一眼。
这么深的夜,宫勇睿应该正在睡梦中吧?
谷玉堂拉着小道士雨因,在上官玥的闺房中谈笑风生……
此时此刻,或许再没有别人知道,一个孤单孱弱的女子,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城外,百丈高空上。
随着小仙人的念头变化,漫空的浓厚乌云开始朝内收缩,数百里的灵气因之纠缠起来,天地间的风暴顷刻止息,转眼风平浪静,露出朦胧的月光。
没有了乌云的遮掩,窈窕的身影在江晨眼前愈显真切。
张雨亭睁眼回望,神光夺目。
江晨原本觉得没什么,但到了此时却有些不自在,朝她指了指,道:“你还是遮一遮吧,毕竟我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张雨亭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灵气化作点点纯澈的水珠攀上她身躯,聚拢成稀薄云雾,正如清晨湖面上淡淡的一缕水烟,绰约朦胧,似有若无。
虽然这样还是没法完全阻挡江晨的目光,但从感官上来说却好了许多。像刚才那样坦率真诚地在百丈高空上聊天,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两人落到附近一座山头上,江晨脱下外衫,给张雨亭披上。
但那件衣衫刚接触到张雨亭的肌肤,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如同被烈焰灼烧。半秒后,就有一缕雷火生出,转瞬漫过整件衣衫,将之烧成了灰烬。
若非江晨缩手得快,恐怕也会被雷火烧到。
他总算知道,张雨亭为何如此坦率模样,也没有一根头发了。
——她已是一副代天行罚的天道之躯,再无法接触凡间之物。
江晨低头打量。
眼前的张雨亭散发出淡淡宝光,神圣出尘,或许,也不再有真正的男女之别。
江晨看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
立即就有一股无可匹敌的雷霆巨力将他手指弹开,反噬之流几乎要殛穿手臂。张雨亭已竭力自控,但自然生出的反击仍差点伤到江晨。
——江晨虽号称武圣,但尚非真正的圣人体魄,竟连触碰张雨亭的能力都不具备。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当年的那个建议,是彻底没办法实行了啊!”
“不需要了。”张雨亭淡淡地道。
第670章 雷法破藏,从长计议
的确不需要了。
当初在乌风镇,张雨亭为了摆脱白鬼愁的心魔,才向江晨提议结缘双修。而她如今整个人都将与大道融为一体,当然无需在意什么心魔。或者说,当初心魔种下的因,现在已结成了果。再想从头挽回,已然无济于事了。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江晨摸着下巴打量她,疑道,“按理说,你有心魔未除,境界离人仙还差得很远,根本不可能拥有这股力量的啊……”
“十年修道,不如一朝入魔。”张雨亭的语气中似有些微感叹,“我杀了师兄,逃出坐忘山,又将追兵全部杀尽,从此踏入魔道,卸了衣服去,离了这人间束缚。”
“你也知道自己入了魔道?”
“正道魔道,皆为天道。不过理念差别,并无高下之分。”张雨亭面容一凝,肃然道,“这是我该应的劫,也是我该行的道。挡我道者,灰飞烟灭!”
“好一个灰飞烟灭!”江晨呵呵笑道,“那些追捕你的人,不少是坐忘山的旧识吧,你难道就不念半点同门情谊?”
张雨亭淡漠地道:“人生在世,生死二字。他们应运而生,应劫而死,此乃天道。”
“呵呵,天道!我刚才差点也应了你的天道!跟那几百个小妖怪一起,被雷劈死在城下,连灰灰都混在一起,这就是你的天道?”
“正邪善恶,一死而已。来时既哭,去时当笑。你在红尘磨砺这么久,还看不开么?”
“说得轻巧,这种话不是用来自我安慰的吗?伱又没死过,怎么知道死的时候该哭该笑?”若非担心激怒她,江晨都想指着她的鼻子骂娘了,“而且,至少应该是由我来说,不应该你说吧?刚刚差点死掉的人可是我!”
“红尘漫漫,苦海无涯。与其沉沦,不如归去。”
“你这是认真地劝我去死?”
张雨亭侧目瞧着他:“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好家伙,敢情要是换作别人,你就要‘勉强’了?”
“你不是别人。别人怎样,并不重要。”
“怎会不重要?我刚找了两个实力不错的打手,结果就有一个被你给‘勉强’了——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江晨见她始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冷漠面孔,摇了摇头,知道她已彻底被不近人情的天道理念所贯彻,再如何争论也是徒费口舌。
反而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请教她这位道法至尊。
他抵御着身前游离的一股股凝练精纯的雷霆灵力,欺上前几分,轻声道,“你已习得天道精义,知道有哪种道法可以破解佛门的‘马阴藏相’吗?”
张雨亭沉吟了片刻,答道:“忘了。”
“忘了?”江晨瞪圆眼睛,“你一个专门卖符的小仙人,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符咒给忘了?”
张雨亭道:“我已万般皆弃,只练雷法。过去的道术、咒法、神通,我全都忘了。”
“你……”江晨瞪着她,气恼至极,反而笑出声来,“你这个小仙人果然独具一格,捉摸不透,我真的很佩服你……”
张雨亭仿佛没听出他的讽刺,继续道:“你要的符咒我给不了,不过,雷法乃创世之法,万法皆由雷法衍化。你要的答案,或许可从雷法中寻找。”
江晨面色古怪又警惕地盯着她,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想用雷法给我那里来上一下吧?
张雨亭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点向他额头。
“你这是……”
“雷法。”
江晨盯着那根玉白温润、散发着神圣气息的手指,心里犹豫要不要躲开。但一点灵光,先一步抵达他眉心,迅速滋长壮大。
在一阵冰凉的恍惚之后,他定神去看,眼前所见的已不是现实中的场景,而是梦幻般的灵气脉络。
…………
黑暗中的楚怀秋,忽然皱了皱眉,转头望向旁边一条过道的深处。
一个窈窕的身形从过道的阴影中款款走出。
“原来是安姑娘。”楚怀秋阴沉沉地打了个招呼,右手藏入袖口中,悄然捏紧了一枚符咒。
他知道这女人是惜花公子的侍妾,身份非同小可,若非万不得已,其实并不愿对她出手。然而这女子本身也具备超凡的实力,若她有心要坏自己的好事,那也就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安云袖沿着走廊步下台阶,姿态甚是悠闲,仿佛丝毫未察觉到楚怀秋眼中的阴森之意。
她走到近处,美目中波光流盼,好似不经意地打量了垂首不动的小幽一眼,再与楚怀秋对望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楚公子好有雅兴,这么晚了还拉着小幽姑娘聊天赏月,孤男寡女的,就不怕被上官小姐知道了,打翻醋坛子吗?”
楚怀秋皮笑肉不笑地道:“安姑娘说笑了,在下和上官小姐只是一见如故,义结金兰而已,并无男女之情。倒是安姑娘,这么晚了,也是专门来这里散步的吗?”
安云袖侧过脸又看了小幽一眼,明眸流灿,唇边笑意微微:“那还真是巧。我跟小幽姑娘也是一见如故,本来是约了她今天晚上一起赏花弄月的,见她半天没到,所以才来找她。想不到,却是被楚公子捷足先登了!”
楚怀秋打了个哈哈:“想不到安姑娘也有此雅兴!既然你们两位有约在先,楚某岂敢夺人所好,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呵呵!”安云袖的玉颜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煞是惊艳,“楚公子客气了……”
楚怀秋瞧见这笑容竟微微一怔。他本是个不耽于女色的道子,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子的一颦一笑美得惊人,几能倾倒众生,怪不得能被惜花公子一直带在身边。
他微一愣神的工夫,就见安云袖漫步走近。
他陡然醒觉,施咒法朝后方飘退数丈,额头渗出冷汗,想起这女子看上去清丽秀雅,却也是个接近玄罡级数的顶尖高手,动起手来绝不会含糊。自己与她一佛一道,胜负本在两可之间,但自己长于符咒而短于拳脚,若贸然被她欺近,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他心有余悸地回顾安云袖一眼,只觉那微笑果然妩媚中透出些许森寒,当下顾不得撂下场面话,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之外。
待他远去之后,安云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隐没不见。
安云袖转头仔细打量着小幽,秀眉逐渐蹙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小幽的脸颊,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可怜的小女鬼,命脉都捏在别人手里,还敢去勾引我家公子,就这点心机,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量……”
上官玥闺房中,正在高谈阔论的谷玉堂突然打了个喷嚏,一脸纳闷地揉了揉鼻子:“我身体一直很好啊,淋了点小雨不至于染上风寒吧?”
后半夜,小幽的意识才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了看屋子的墙壁,视线从清晰变得朦胧,又从朦胧变得清晰,使劲晃了晃脑袋,头脑才一阵激灵,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
很奇怪,鬼是不需要睡眠的,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睡过了……
她记得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东西,才导致昏迷过去。可是那一段记忆,却好像被人凭空剥离了出去,全然没有印象了。
小幽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无目的地飘出屋外,在院里游荡。
黎明未至。
伏案而睡的谷玉堂,忽然猛地抬头。
并没有想象中张牙舞爪的女鬼,屋里朦胧一片,鼻尖嗅到一阵沁人的幽香。
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昨夜与上官小姐聊得太晚,竟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里是上官小姐的客厅,离闺房只有一门之隔。
想到此处,他的心砰砰地加快了跳动。
上官小姐留他在此过夜,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心意?
谷玉堂直起身子张望,目光落在门上,很想知道那扇门是不是虚掩着,只要自己轻轻一推,就能步入那香闺……
他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就在他心猿意马时,忽听吱呀一响,那扇被他死死盯住的小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谷玉堂一愣神,马上想着是倒头装睡还是坦然面对,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见上官玥揉着眼睛从里走了出来。
一个未梳妆打扮的上官小姐,在昏暗的小屋中,虽不如平日那么明艳动人,却让此时的谷玉堂口干舌燥。
上官玥推门就见谷玉堂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也是一怔,睡意都似乎去了六七分,定了定神,开口道:“谷少侠,你醒了?”
“上官姑娘……”谷玉堂情不自禁地起身迎上去。
上官玥下意识地想朝后躲,但脚尖才转过半圈,又改了主意,面上浮起笑容,道:“谷少侠昨晚趴在书桌上睡,睡得不太好吧?”
“不,我睡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谷玉堂忙道,“只要阿玥你在身边,哪怕是站着睡,都比躺着舒服。”
“油嘴滑舌。”上官玥嗔了一声,忽然笑容一敛,叹息道,“可我却睡得不太好。”
“你是怕我晚上……”谷玉堂挠了挠头皮,偷偷去看她眼睛。
“不,我是想到剑法上的缺漏,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办法去弥补。”上官玥的叹气声满溢着忧愁,仿佛叫人心碎。
谷玉堂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幽怨,却出奇地没有接话。
他明白上官玥想要的是什么。
这位天赋超群的奇女子,在察觉到了「无翳剑诀」前四篇的局限之后,便自然而然地想要谋求更完整的剑法。而昨晚聊到兴头上的谷玉堂也经不住她的恳求,拍着胸脯答应了要替她拿到第五篇口诀。
然而有个关键的问题就在于,第五篇口诀只有宫勇睿知晓,谷玉堂虽然答应了,宫勇睿却未必会答应。
这是一个需要从长计议的任务,眼前的上官玥却已经迫不及待。
“以我这点资质,就算把四篇剑法练上十年,恐怕也难以进步了……”
没有哪个少年能忍受佳人如此哀怨的语调。
谷玉堂恨不得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安慰。
但他只能勉强笑了笑,道:“阿玥,你放心,这第五篇口诀,我在三天之内帮你弄到手!”
他十分惭愧于自己的无能,以至于不敢直视上官玥在昏暗中晶莹发亮的双眼。
“但宫少侠那边……”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摆平他!”
上官玥笑了笑,眉眼里似有忧愁未解:“如果不成的话,我就自己去向宫少侠请求,我相信他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谷玉堂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心里仿佛被扎进了一根刺一般,十分不舒服。
他又想起昨天打雷的时候,上官玥和宫勇睿拥抱在一起的场面。
尽管自己那时也握住了一只玉手,但与宫勇睿的待遇似乎远远不能相比。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夜,两人相拥的画面却时而在他脑海中浮现,记忆犹新,一遍遍刺扎着他的心窝……
一股无名烦躁,从心底滋生而出。谷玉堂一掌拍在座椅靠背上,吐出一口浊气。
“阿玥,你错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师弟生出这种名为嫉恨的情绪,但他控制不住,“他就是这种人!”
……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早啊,小幽。”
在空荡荡的院落里打转的小幽,忽然听到背后的招呼声。
她回头便看见了长发披散、如幽如魅的安云袖,在朝自己微笑。
“早。”小幽闷闷地回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醒的,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安云袖问。
小幽沉默了良久,缓缓地道:“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有人交代我去做一件事。”
安云袖哦了一声:“去做什么事呢?”
小幽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大概只有见到那个人,才能想起来。”
“稀奇,只听说鬼给人托梦,居然还有人给鬼托梦……”安云袖若有所思地用玉指叩了叩下巴,“看来我还是小瞧那个姓楚的了。”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安云袖摇头道:“算了,等公子回来,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她朝小幽摆摆手,从身边走过,往花园去了。
小幽目送她走远,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明亮的天色,蓦然想起自己应该去做一件早就该做的事情。
她马上朝宫勇睿的房间飘去。
宫勇睿本来在熟睡,但感受到一阵无形阴风侵透被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床前那个披头散发的朦胧鬼影,睡意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第671章 戳破迷梦,小幽失控
“小幽姑娘,你……有事找我?”
一大早看到这种景象,宫勇睿感觉自己本有所好转的伤势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但他也知道,小幽不会是闲得无聊了专程来探望自己。
鬼魅周身自带阴气,会加重活人的病情、伤势,小幽也一直考虑到这一点,很少与宫勇睿单独见面。
小幽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大出宫勇睿所料:“昨晚梦到上官小姐了吗?”
这种略带调侃的语气,与平日里小幽的性格截然不同,可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很正经。
宫勇睿有一种被看破心思的羞涩,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不记得了。”
“看着你们兄弟俩一直沉溺在所谓的温柔乡,本来我也不愿戳破这美梦,来做个讨人嫌的恶人。可到了这种时候,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小幽凝视着他眼睛,有些不忍心看到那双清澈的眸子被逼着面对残酷现实的情景。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你是不是很奇怪,上官小姐这几天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完全不像当初那个高傲虚荣的千金大小姐?”
“上官……她本心善良,加上也算一种报恩……所以不是很奇怪吧?”宫勇睿嗫嚅着,并不怎么理直气壮,越说越小声。
小幽看着他冷笑:“你觉得她爱上你了?”
“我没这么想!只是……”宫勇睿一下提高了嗓门,后文却卡在喉咙里。
“只是她这些天对你的关怀照顾,确实让你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我没有……她……”
“如果我告诉伱,她对你的那些照顾体贴,都是另有目的,你会相信吗?”
“不可能!”宫勇睿下意识地提声反驳,“阿玥很单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阿玥’,呵呵。”小幽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分怜悯,“你认识她多久了?有一个月吗?”
“这……没有……”
“哼,一个月都不到,你又怎敢说了解她是哪种人?难道你还没察觉到吗?在遇到楚怀秋之前,她是怎么对你们兄弟的?在那之后,为什么就突然转了态度?最关键的那个人是不是楚怀秋?”
“你是说……”宫勇睿的眼皮微微颤动,面上露出几分犹疑之色,“不,不是这样的。”
看到他原本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黯淡,小幽略怀不忍,但也硬下心肠,决意戳破他的迷梦:“我可以告诉你,上官玥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了楚怀秋指使!他看中了你的剑谱,就叫上官玥哄骗你们兄弟,什么温柔善良,什么体贴入微,统统都是逢场作戏!也只有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才会被玩得晕头转向!”
“不,不……”宫勇睿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压得难以喘气,“阿玥不是那种人!而且……她那么骄傲聪慧,怎可能只因为一个楚怀秋,就做出这种事来?”
小幽冷冷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腌臜事古往今来还少了吗?你如果不信,就跟我一起去找她当面对质,看她是不是还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演下去!”
“我不去!”宫勇睿面孔涨红,情绪异常激动,“你少来骗我了!”
“什么是虚情假意,什么是诤友忠言,你到现在还分不清吗?”小幽呵呵冷笑,“对了,你那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师弟在人家闺房过了一夜,这会儿大概已经死心塌地了,正盘算着怎么从你这弄到剑谱呢!你不想去看看他们的表演?”
她虽然不是用的那种极具煽动力的腔调,但语句中透露出的信息却十分惊人。
宫勇睿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呆坐在床头,喃喃道:“他在上官小姐闺房过了一夜?”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宫勇睿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紧紧绷住,情绪却反而冷静下来,慢慢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外面天光渐渐明亮。
埋头苦思的谷玉堂,听见上官玥出声道:“你该回去了。”
谷玉堂哎了一声,站起来,朝上官玥挤出一个笑容:“那我走了,你等我消息吧。”
“希望是个好消息。”上官玥随口应道。
她睡得不太好,又心事重重,所以嗓音也有些冷漠。
谷玉堂忽然觉得她的这种态度,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下属,交代完任务就随手挥退,在这种告别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真情实意。
固然她渴望得到第五篇剑谱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但未免也太不照顾我的感受……
“怎么不走?”上官玥听见他没有动静,抬起眼皮,“难道还想跟我来一个吻别?”
谷玉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他感觉到上官玥说出这种调笑之语的时候,内里的情绪压抑着一种厌恶。
是因为光线过于昏暗,让她觉得十分安全,所以随意而适性,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这种想法让谷玉堂非常难受,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阿玥……”
上官玥听出谷玉堂语气不太对劲,这才抬起头来,隔着黯淡的光线,看到他直直看着自己,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你怎么了?”她换了一种关切的语气,“哪里不舒服吗?我太疲倦了,刚才有些走神,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我……我想问问……你……”谷玉堂嗫嚅着,欲言又止。
上官玥认真听着,眨了眨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谷玉堂忽然觉得自己的疑虑根本说不出口。
“想问什么,问吧!”上官玥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谷玉堂苦笑,摇了摇头道:“我……我还是回那边去……”
他方待举步,又给上官玥叫住道:“你还没有问呢。”
“没什么……”
“不!你肯定是有心事瞒着我对不对?”上官玥起身拽住他的衣袖,“我俩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
“我……我是想说……”谷玉堂看到头顶上细线挂着铃铛和符咒,急中生智,“你今天要是出门的话,记得关好门窗,别让鸟儿飞进来撞到了法阵。”
“这个啊!”上官玥微笑道,“放心好了,我一定关得严严实实,不放一只鸟儿进来……”
话音未落,前方堂屋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密集的铃铛声。
连带着这间卧室的细线和符咒也一起开始颤动。
谷玉堂脸色骤然大变。
他立即将右手按在剑柄上,微躬起背,死死盯着通往堂屋的房门,小声问:“昨天晚上关窗户了吗?”
“关了啊,我检查过的。”上官玥小脸煞白煞白的,很紧张地瞄向四周,“是小幽来了吧?”
谷玉堂点点头,屏住呼吸,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朝外抽剑。
这时候,堂屋外面又传来三下敲门声。
紧接着,宫勇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上官小姐,在下有事求见。”
“他来凑什么热闹?”谷玉堂怔了一下,随即脸色愈发难看,“难不成,小幽带他来‘抓奸’?”
上官玥轻轻啐了一口:“呸,别瞎说!我俩清清白白!”
“这小子可真会添乱,阿玥你随便说几句把他打发走吧!”
“为什么要我去?你这个做师兄的自己跟他说啊,难道还怕他?”
“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从门口飘然显现的白影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谷玉堂看到那长发披散的半透明身影,嗓子眼一阵发干,结结巴巴地道:“小幽,你又来干什么?”
白影飘浮在门口,身形仿佛更模糊了几分,连轮廓都快看不清了。
“小幽,我告诉你,别再缠着我!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跟你没关系……”
谷玉堂喋喋不休的言语没有得到回应,他蓦然察觉到不对劲,仔细看了看小幽,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那纤弱的白透明身影好像在不住颤抖,所以看起来才越来越模糊。
上官玥则只道小幽是被气得浑身发抖,她自以为了解女人的心思,轻哼一声道:“看来这位小幽姑娘对你用情很深,见到我俩在一起很不开心呢!”
“小幽,你别吓我!”谷玉堂瞪大了眼睛,看见小幽凌乱长发下的模糊面孔似乎露出挣扎痛苦的表情,好像在抗拒着什么。
“快,快走……”小幽喉咙里发出压抑嘶哑的声音。
“什么?”谷玉堂没有听清,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你说啥?”
这时他眼皮一跳,倏然发觉小幽原本深邃漆黑的眼眸变成了一种妖异的猩红之色,两点红光在昏暗中格外醒目。
而聚集在她周身的那股森冷阴寒之气,却失去了束缚,骤然铺满了整个空间。
小小房屋顿时如同暴露在隆冬的山顶上,阴风阵阵,渗髓刮骨。
上官玥娇躯一颤,失声叫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谷玉堂也是猛然打了个哆嗦,沉声道:“快走!”
他终于意识到小幽刚才那句提醒是什么,可已经迟了。
白衣飘飘、长发凌乱、眼眸猩红的女鬼,鬼魅般扑到了两人面前。
这一回,不再是玩笑,不再是恐吓。
而是实实在在的,以鬼魅之态,扑击血肉之躯。
“呛啷”一响,谷玉堂拔剑出鞘。
剑光闪逝。
鬼影闪逝。
没中!
小幽在谷玉堂手腕上抓了一下,立即留下一个深陷进去、乌青色的冰冷指痕。
阴寒之意顺着手臂蔓延,冻僵了关节,握剑的右手很快麻木。
谷玉堂这才明白自己昨日的豪言在小幽面前有多可笑。
没有时间留给他后悔。
身体剧烈一痛,小幽已径直穿过了他的身躯。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身体的温度瞬间被剥夺,血管都好像结了一层冰晶。
背后的上官玥发出刺耳的尖叫,但尖叫声戛然而止,好像被人用冰水堵住了喉咙。
谷玉堂心如刀割,又恐惧又痛苦,不敢想象上官玥娇弱的身子如何遭受得起这种折磨。
但他此时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光是肉体,好像连同灵魂、意识一起,都被万载寒冰所封冻,与现世逐渐隔离……
他隐隐感觉到小幽似乎又穿过了自己一次。
第二次的痛苦已经很模糊,很不真实,好像是在梦里被敲打了一下,连痛苦都是隐隐约约的。
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包裹着身躯,是如此真切。
……
坊间传言,人怕见鬼,鬼怕恶人。
因为阴阳对立,阴气与阳火是相互克制的,而恶人在说书人口中的形象,又大多是那种血气旺盛、孔武有力的大汉,所以能够以旺盛的阳火反制阴魂。而阳气不足的老人和小孩就不行。
谷玉堂正值壮年,阳气不可谓不盛,但在小幽面前,却跟孱弱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小幽身上的寒意,仿佛是无穷无尽的。
她已经好几次从谷玉堂和上官玥身上穿过。
每穿透一次血肉之躯,生人阳火就黯淡一分。
换做是普通鬼魂,这么来几次之后,自己的阴气也该被冲散得差不多了,但小幽却安然无恙。
听到动静的宫勇睿破门而入,看到眼前的场面,顿时惊呆了。
“小幽住手!”他大叫道。
小幽却不理他。
又一次地从谷玉堂身躯穿过。
谷玉堂半仰着倒在书案上,身体僵硬,好像冰雕一般,仍维持着最后一个挥剑的动作,手臂和脸上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惨淡的乌青之色,看上去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上官玥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宫勇睿已经顾不得追究这对男女果然一晚上都在一起的事实,在发现小幽好像失去了理智般痛下杀手之后,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小幽,保住二人的性命。
他来得匆忙,身上没有带剑,情急之下随手抄起一个花瓶,朝小幽的背影砸过去。
花瓶毫无凝滞地穿过小幽,摔在地上,“哐当”一响,四分五裂。
小幽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飘着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他。
“来呀!过来!”宫勇睿大叫着,又拿起一方砚台,砸到小幽身上,“哐咚”落地。
虽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小幽却似乎被激起了怒火,张开手臂朝他扑来。
宫勇睿脚尖疾点,倒着后退。
昨天吃了螃蟹之后,他的伤势好了四五分,腿脚仍有些不便,好在运气不错,这一路吸引着小幽退出房屋,居然也没有受伤。
要是不小心脚下一滑,或者踩到什么摔倒的话,那就得把他自己的命也搭上去了。
第672章 残局狼藉
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就只剩谷玉堂和上官玥倒在霜尘中,不知活着还是死了。
忽然一阵热风刮来,屋里多出了第三条人影。
是楚怀秋。
他挥挥手,屋内的阴寒之气便向外涌去。
然后他低头看着死尸般的上官玥,皱了皱眉,使了个手印,指尖燃起一个篆文,点在上官玥眉心。
“好厉害的寒毒。”他喃喃自语,“还真是小瞧了这小鬼……”
从他指尖传递过去的热流涌遍上官玥全身,上官玥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转的趋势,身上那层寒意仿佛凝聚不散。
“该死,该死!”楚怀秋暗骂两声,“什么鬼东西,搞成这样。”
小幽留下的阴寒,连他最拿手的祛邪咒都祛除不了,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楚怀秋施咒良久,左手狠狠地一砸几案。
如果上官玥死在此时,那他这几天的布局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他犹豫了一下,收回手指,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丹红药丸,小心翼翼地给上官玥服下。
看着上官玥脸上渐渐浮现血色,他缓缓舒出一口气,继而又露出肉疼之色。
那可是他千辛万苦搞来的保命圣药,本想献给魔剑丁晴,但为了剑谱,也只好先用来保住上官玥的小命了。
至于另一个倒霉鬼……
楚怀秋转头看着谷玉堂,轻哼一声,弹了弹手指,随意给他种下了一枚符咒。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这小子的造化了。他的命,或许还有点用处。
做完这些,门外正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宫勇睿去而复返。
至于他是如何摆脱小幽的追杀,楚怀秋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必然少不了小道士雨因和安云袖的插手。
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戏码,尚未偏离剧本太远……
听见宫勇睿气喘吁吁的奔跑声越来越近,楚怀秋脚下动了动,悄然隐入黑暗中。
“阿玥!阿玥!”
宫勇睿大步进屋,看到屋里一动不动的两人,脸色也变得跟他们一样惨白。
残余的阴气仍在侵蚀他的病体,他无暇顾及,先在上官玥脸上扫了一眼,发现她似乎还有呼吸,顿时为之一喜。
但他又一低头,看到尸体模样的谷玉堂,喜色尽消,颤抖着伸出手指,在谷玉堂身上探查片刻,感觉不到半点生命迹象,霎时面如死灰。
“醒醒!醒醒!”宫勇睿推了推谷玉堂的身子,入手一片冰冷,谷玉堂自然毫无反应。
他怔在原地,良久,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与我一起学剑,一起逃难,一起争抢上官小姐的同门手足,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失控发疯的小幽手里?
一时间,宫勇睿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慢慢坐下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捂住眼睛,呜咽般喃喃地道:“早知道这样,我又来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听小幽的,还不如不来……”
湿热的眼泪从他指缝间流出,又迅速被阴气所蚀,变得冰冷。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什么绝世剑谱,什么上官小姐,都比不上他面前这个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同门手足”四个字的分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
他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嗓子眼却好像被堵住了,哭不出声来,只有眼泪大颗大颗滑下。
“没出息。”
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声音如此微弱,以至于宫勇睿以为是自己悲伤过度,耳边出现了幻听。
直到又有一句传来:“别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快扶哥哥一把……”
宫勇睿怔住了。
他放下双手,瞪大眼睛,低头看去。
只见脸色乌青如同死尸一般的谷玉堂,竟然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细缝!
“你,你——”
“哥哥还没死……你号什么丧……”谷玉堂吃力地张嘴,气若游丝。
宫勇睿喜极而泣,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过去给他度入一缕真元,助他驱逐寒气。
行功过半,旁边传来嘤咛一声,上官玥也在这时悠悠醒转。
“快去看看阿玥。”谷玉堂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暖意,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宫勇睿心神未定,恍惚着转头去看上官玥,只见她似乎还未完全清醒,一双美目半睁半闭,朦朦胧胧的,满是迷离之色。
“上官姑娘,你感觉怎样?”宫勇睿探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发觉温度适宜,全然不像谷玉堂那么僵冷。
‘她的体质难道比师弟还好?’这个疑问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上官玥呻吟一声,迷迷瞪瞪地看了他半天,才恢复了些许意识,道:“我……还活着么?”
宫勇睿点了点头,听出她语气有一种醉人的慵懒甜腻,却并不虚弱。
“我的手脚好像动不了了,这是怎么回事?”上官玥试着动了一下身子,蹙紧了眉头,露出恐惧之色,“我要死了吗?”
宫勇睿看了看她完好的四肢,道:“没事的,可能是昏过去太久了,歇一歇就好了。”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上官玥咬紧牙关,痛苦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你快帮帮我。”
宫勇睿犹豫了一下,受不住她可怜的眼神,便搭起了她的一条左臂。“有感觉吗?”
“没感觉!”上官玥惊慌地道,“你扶我起来试试!”
宫勇睿回头看了一眼谷玉堂,见他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耳边又传来上官玥的催促。
他咬了咬牙,蹲下去将上官玥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环抱住她的腰身,扶着她慢慢站起来。
“我是不是残废了?”上官玥哭丧着脸,半个身子都倚在宫勇睿身上,“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不会的。可能腿脚麻了,一会儿就好了。”宫勇睿安慰着,鼻尖嗅到少女的芳香,心中难免荡起波澜。
“我要是真站不起来了,以后还能练剑吗?”上官玥问。
“不会的。”宫勇睿只能如此安慰。
仿佛知道从他笨拙的嘴里得不到更好的答案,上官玥没有继续问下去。
宫勇睿感受着怀里的重量,也跟着沉默了。
第673章 真情假意,赶早投胎
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上官玥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命。”
她将脑袋靠在宫勇睿肩膀上,好像十分懒散无力,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是何等亲昵暧昧。
“咳咳咳。”后边响起谷玉堂的干咳声。
宫勇睿下意识地推了上官玥一下,却醒起她此时四肢麻痹,又赶紧将她扶稳。
谷玉堂瞪着眼睛看着这对抱在一起的男女,大声问道:“那个小幽呢?她到哪儿去了?刚才是发疯了吗,差点就要了哥哥的命!”
宫勇睿察觉怀中的上官玥颤抖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小幽已经被雨因小道长制住了,好像是中了邪术,小道长正在查明原因。”
“什么邪术这么厉害!有这么多高手在这儿,谁敢给她下咒?”谷玉堂看着他俩亲密的动作,心里愈发不快,嚷嚷得更大声。
上官玥轻哼一声,道:“什么邪术,无非就是嫉妒。你们难道不晓得,女人嫉妒起来有多可怕吗?”
“她嫉妒谁?”
“还能是谁。你看看我俩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不明白?”
谷玉堂眨了眨眼睛:“你说,她嫉妒我们?”
上官玥淡淡一笑:“她倾慕的那个男人,却一直在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这种滋味就算是正常的女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女鬼了。”
“你的意思是她果真看上我了?”谷玉堂喔了一声,“那也不至于搞成这种样子吧?”
“一个人会因嫉妒而发疯,一个鬼嫉妒起来就更可怕!我是女人,我很了解这一点!”
谷玉堂挠了挠头:“都怪我,怪爹娘把我生得太俊。阿玥,你被我连累了……”
上官玥长叹一口气:“那是我命苦,怨不得别人。”
她又贴近了宫勇睿耳边,轻声道:“可能我上官玥这辈子注定逃不过这一劫吧……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
宫勇睿下意识地问:“什么心愿?”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上官玥呼出的热气,像是在撩拨少年心弦,“就算我真的残废了,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只要能看一看真正的绝世剑法,就心甘情愿……”
宫勇睿略一皱眉,没有答话。
谷玉堂张开嘴,看着这搂抱在一起的两人,本欲大声嚷嚷,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上官小姐,我……”宫勇睿的脸孔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上官玥的亲昵,还是因为他并不擅长拒绝别人。
但他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将后半截话完整说出,“师父交代过,剑谱不能外传,所以这个愿望……恕我无能为力。”
上官玥有些意外。
她虽预计这种事不会十分顺利,但也没料到宫勇睿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一点余地都没留。这小子,明明是一副重情重义的憨痴模样,难道就把我前些日子的照顾之恩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偏着头,蹙着眉,对上宫勇睿的眼睛,哀怨的神情仿佛能让金铁融化:“以后的日子,我可能都要像你前几天一样,一直躺在床上了,以后很难说能不能再站起来……”
宫勇睿不躲不闪地迎上她的目光:“上官小姐,你对我的恩情,我始终铭记在心。如不嫌弃的话,我愿意照顾你的起居。日后若有别的差遣,定当以死相报!然而剑谱之事,师命难违,请伱多多担待!”
这几句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直教上官玥花容失色。
她勉强挤出笑容,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不看就不看嘛。”
她心有怨气,忍不住抱怨,“但你说的又是什么话,什么‘以死相报’,难道我对你的情义,在你看来都是为了回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莫非觉得我对你这么好就是为了那几本剑谱?”
宫勇睿沉默着,眼神却没有躲闪。
看到这种眼神,上官玥也沉默了。
她知道这个少年心意已决,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屋里的空气,一时好像凝固住了。
片刻后,有人鼓了鼓掌,“啪啪”的响声打破了沉寂。
宫勇睿蓦然大惊,因为这鼓掌之人并非自己,也非谷玉堂,而是来自于门后的黑暗中。
“谁?”
“好一个‘以死相报’。”一个不属于三人的嗓音,从门后暗处传来,但方位变换极快,转瞬由外而内,来到屋中。
宫勇睿察觉不对,立即有所动作。
但他毕竟怀里还搂着一个女人,顾虑到她四肢无力,不敢过于粗暴,而是用一股柔劲将上官玥送到椅上,然后才拔剑出鞘。
这一耽搁,局面已定。
四肢僵冷的谷玉堂尚未有所反应,就落在了对方手里,一根手指抵在他脖子旁,指尖上一点黑芒闪烁,一看就知挨上去绝不好受。
这时宫勇睿也看清对方面貌,吃了一惊:“楚公子?”
动手之人正是楚怀秋。
他盯着宫勇睿,阴冷的眼神如同一条毒蛇盯上猎物:“你既然愿意‘以死相报’,大概真的不怕死。不过,你这位同门师兄,是否愿意也跟你一样‘以死相报’呢?”
“果然是你!”宫勇睿对上他的视线,胸口起伏,“小幽没有骗我,这一切都是你的布局!”
“若非你冥顽不灵,我又何苦撕破脸,走到这一步?”楚怀秋阴沉地道,“好言相劝你不听,我也没有办法。现在该由你做出选择了——你觉得你师兄的性命,抵不抵得上一本剑谱?”
“龟儿子,放开我!”谷玉堂挣扎,“果然是你这伪君子,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楚怀秋一用力,谷玉堂顿时呼痛。
“放开他!”宫勇睿上前一步。
楚怀秋冷笑:“你问问阿玥,我该不该放?”
宫勇睿回头看了上官玥一眼,饱含复杂之色。
上官玥看到那痛心疾首的眼神,满面羞愧,低下了头。
这一幕映入谷玉堂眼底,他脸色骤然变化,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张大嘴喃喃道:“阿玥,难道你……”
上官玥的脑袋垂得更低。
谷玉堂的脸色一派乌青,仿佛又被阴气反噬,说话更不利索:“原来,原来这些日子……不,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楚怀秋手腕用力一抖,谷玉堂再也说不出话来,也无法继续质问上官玥。但上官玥最后羞惭低头的动作,已毫无隐瞒地给出了答案。
谷玉堂面如死灰,遏制不住地战栗。
柔情蜜意是假,半生盟约是假,所有我感受到的快乐都是假的,又有什么是真的呢?
谷玉堂的身躯剧烈颤抖,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悲愤。
楚怀秋并不在意他的感受。这个色迷心窍的小鬼已经被榨干了价值,他的心情如何并不重要。只有宫勇睿身上,才能找到那第五篇剑谱。
宫勇睿握着剑柄,手指攥得发白。
“如何?”楚怀秋的语气咄咄逼人,“你耽误得越久,他遭受的痛苦就越多。”
谷玉堂的眉头因痛苦而拧到一起,极力忍耐不发出呻吟,面孔显出几分扭曲。
宫勇睿目眦欲裂,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胸膛大幅度起伏。
“想想吧,如果你师父在场,会因为区区一篇剑谱,就眼睁睁地看着心爱弟子送命吗?”楚怀秋循循善诱,眉宇间却看不到半点慈悲,“据我所知,你们神剑门下,就只剩你们师兄弟两个了吧?”
后方的上官玥也出声劝道:“勇睿,你给他吧,谷少侠的性命总比剑谱来得重要……”
“好,我给!”宫勇睿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
看着他一脸愤怒,却又不得不认命的表情,楚怀秋咧开嘴角,露出欣悦的笑容。
“这就对了……”
但很快,这笑容就转为一声惊愕的冷哼。
并非宫勇睿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而是楚怀秋手中看似奄奄一息的谷玉堂,骤然有所动作。
长剑早已坠地,但谷玉堂左手一翻,袖中亮出一柄匕首,划出惨白的弧线。
楚怀秋第一反应是施展「铁肤咒」,使自身皮肤涂上一层灰褐色的蒙层,硬愈金铁,刀枪不入。
咒法随心而发,以他的修为,甚至无需诵咒捏印,只心中念头一动,便已施法完毕。
这法术乃武者的克星,一旦施展完成,大多数玄罡以下的剑士,都无法给他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他那一哼,虽略有惊讶,却也饱含不屑。
——蝼蚁垂死挣扎,妄想翻盘,简直痴人说梦!
但他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铁肤咒」不应该施放在自己身上。
因为谷玉堂的匕首最终扎进的位置,不是楚怀秋,而是自己的胸口。
“噗”的一响,仿佛是这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在此刻凝固。
谷玉堂看了宫勇睿一眼,轻轻说出两个字:“别给。”
然后,他用最后的力气,将匕首从胸口拔出。
鲜血狂涌。
任谁都可以看出,除非是大罗金仙降临,否则以这种致命的伤势,谁也救不了他。
这时候,宫勇睿才从胸腔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师兄——”
窗外,天光已大亮。
有些人却再也没有机会走出门去,去看一看东方升起的朝阳。
有些人则对此视若无睹。
刘大胆此刻就沐浴在阳光下。
他却并没有心情过多欣赏这种温暖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寂寞。
寂寞这种感觉,不单单是指他一个人茕茕孑立。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练成绝世武功却找不到好对手试剑,无疑也是一种寂寞。
刘大胆现在体会到了这种“高手寂寞”的心情。
好在这种寂寞没有持续太久,就有人主动来替他排忧解闷。
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踏着沉重的脚步声,手持两支短戟,大喇喇地拦住他的去路。
薛金刚!
背后也有脚步声响起,刘大胆无需回头,就知道自己的退路也定被马云龙堵死。
这哥俩一向形影不离。
“小兔崽子,这回看还有没有人救你!”薛金刚面露狞笑。
“没人了。”刘大胆摇头道,“这回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洒家了。”
薛金刚嘿然道:“看来你小子倒也识时务。”
刘大胆还是摇头:“同样,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
薛金刚勃然大怒:“贼泼才,死到临头还嘴硬!”
“看来赤眉和尚给了你不少好处。”后方马云龙道,“但你想一个人独吞,未免也高估了自己。”
“高估?”刘大胆嘿嘿笑出声来,“不,不,有惜花公子在的时候,洒家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现在他不在了,你觉得我们兄弟俩不足为惧?”
“那倒也不是。”
“不是?”
“洒家只是觉得你兄弟俩有点碍眼。”刘大胆手按在刀鞘上,咧嘴露出满口白牙,“明明是两只蚂蚁,却非要长那么高的个儿,不觉得很过分吗?”
“你奶奶的找死!”薛金刚暴怒难耐,粗声大叫,“爷爷今天送你一句话——”
“一句什么?”
“赶早投胎!”
最后一字说完,薛金刚的狂歌短戟也刺到了刘大胆面前。
这一戟来得气势汹汹。
但刘大胆只略一偏身,就避开了这一戟。
薛金刚连人带戟飕地从刘大胆身旁掠过,冲出去五六步,才转过身来。
刘大胆已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这一招就叫‘赶早投胎’?”
“不是。”
“还好不是,不然我这一招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话到一半的时候,刘大胆人已冲出,“了”字一出口,他掌中的刀已向薛金刚斜劈而去。
薛金刚本来想笑他这一刀也不怎么样,但很快就笑不出来。
因为这一刀劈到面前的时候,已不止一刀。
而是凭空撒下一重刀网。
一刀十三幻。
薛金刚的双戟本也不慢,勇武也是跋扈一方的存在,但在面对如此多重刀光的时候,顿时就顾不过来了。
正如刘大胆所说,他个头未免太高太大,想要防护好全身,双戟的速度便显得有些跟不上了。
“嘭嘭嘭嘭”一连串的交击声,夹杂着利刃刺入肉体的闷响,火花激溅,血花也随之迸溅。
血都是从薛金刚身上流出。
薛金刚转眼就成了一个血人。
招架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这几乎只是一个照面的工夫。
马云龙本已挥锏奔出,但当看到刘大胆一刀近百锋幻影的场面后,他便止住脚步,奋力掷出四棱熟铜锏,没看结果便借力倒着身子飞退。
“跑哪儿去?”刘大胆一直对马云龙提防着,瞥见他后退的动作,便舍下血人似的薛金刚,迈步飞身追来。
马云龙伸手一撩,披在他身上的那袭披风氅便斜飞入风中。
风氅之下,胸前,腰间,臂外,两腿外侧,各挂着大大小小的豹皮囊。
马云龙的双手探入豹皮囊内,嗖嗖嗖嗖,暗器如暴雨般泻出。
刘大胆挥舞鞘刀,“铮铮铮”的金铁交击声响不绝耳。
半空中骤然爆出一团烈焰。
“霹雳子!”刘大胆吃了一惊。
第674章 夺路而逃,因果恩德
霹雳子这种火器,因为过于毒辣,动辄把人炸成几截,造成十分血腥的场面,时常伤及无辜,所以一向被各大世家明令禁止使用。
现在天下大乱,有那种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随身携带这种毒器,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刘大胆真正吃惊的是,自己居然毫发无伤地将霹雳子爆炸的威力完全挡了下来。
他都没料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厉害。
马云龙亦吃了一惊,双手没有闲着,身子凌空飞起,双手连掷,十余枚霹雳子朝刘大胆当头罩下。
这回不是暗器中夹着霹雳子,而是霹雳子中夹着暗器。
破空声方响,半空就爆出一团团火焰,将刘大胆身形淹没。
倒卷而回的热流气浪,将马云龙的身子掀飞出去。
也就在这时,刘大胆猛地发出一声长啸。
刀光于长啸声中飞起,幻出一片白雾,扑向周围烈火。
雾火交接,立时“噗”地冒出一蓬白烟,“嗤嗤”之声连响不停。
刹那刀光一闪,刘大胆身形紧随刀光冲出,“嗖”地落在前边围墙下。
他大口大口喘息。
身上那件外套,被他在危急时刻甩出,炸成碎片的同时,也搭卷下大蓬火焰,挽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否则,化成碎片的就不是那件衣服,而是他本人。
他双手捏着一把汗,没有立刻起身追杀马云龙,先蹲在墙下平复气息。
马云龙被气浪一裹,身子掀飞到围墙之外,落地之后来不及理顺呼吸,就拔腿跃起,夺路而逃。
他连滚带爬,一脸苍白。
他的心情已跟早上截然不同。
现在,他只盼着惜花公子早点回来。
“嗬嗬嗬嗬,跑吧,跑远点儿!全身血脉都动起来,才能好好品尝穿肠的滋味……”
后方传来刘大胆的狂笑,由远及近,由低沉而渐转恣意狂放,在马云龙耳边隆隆作响,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似在翻江倒海。
马云龙大汗淋漓,满心惊惧,却没有回头。
他不敢回头。
他也不敢想象,能够在十八颗霹雳子轰炸下毫发无伤的刘大胆,武技已经到了怎样一种程度。
他现在不要秘籍了,只想变成一条蛇,一条蚯蚓,窜进草丛里,钻进泥土里,深深地藏起来,远离这噩梦般的现实。
“盼着谁来救你?那就喊得大声一点!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帮忙了呢?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近,仿佛已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四面八方犹如天塌下来一般的沉重压力,令马云龙几乎窒息。
他本以自己的轻功自豪,如今却只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每一步迈出去都仿佛牵动了全身的力气。
但他终于跑到了大槐树下。
扬手一挥,一颗霹雳子朝着树冠上的赤眉射去。
他知道这位大师修为不凡,尽管被惜花公子锁在树上,但也是极端危险的人物。若在平时,他定然不会有向其出手的勇气。
但此刻已至绝路,唯有死中求活!
后方看到这一幕的刘大胆大惊失色,飞身扑出,刀光带出一条雪亮的弧线,想要拦截那颗火器。
但毕竟还是晚了一步。
霹雳子爆出灿烂的火焰,将赤眉大半个身躯都笼罩在内。
赤眉盘腿端坐,纹丝未动。
刘大胆这才注意到,这位大师的双手双脚不知何时已重新长了出来。
火焰将锁链上的符咒点燃,一团团火光排成拱形,如同佛轮燃灯,将这闭目盘坐的妖僧衬托得愈发宝相庄严。
马云龙借着火光掩护迅速远遁,刘大胆也无暇再理会他。
“大师,你没事吧?”刚才还一脸狂态的刘大胆,在赤眉面前顿敛骄傲,显得毕恭毕敬。
“无碍。”赤眉眼皮一抬,缠绕半身的锁链寸寸断裂,一截截摔在地面上,“咚咚”有声。
他缓缓站起来,站在树梢上,金光萦绕,法相外显,魁梧的身躯仿佛比远处的山峰更加巍峨高大。
刘大胆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顶礼膜拜。
“小幽呢?”
赤眉问的第一句话,就让刘大胆摸不着头脑。“小幽……她,洒家没留意。”
赤眉嗯了一声,举目眺望,将整个院落的景色尽收眼底。
天眼通遍察三里方圆,他马上就探寻到了小幽的下落,但并未第一时间动身前往,而是低头又问刘大胆:“江施主临行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刘大胆挠了挠脑袋:“没有吧,洒家没听说……”
“荧惑回来了吗?”
“没看见……”
赤眉涵养很好,没有像其他反派大头目一样怒骂一句“饭桶”,只望了一眼东方的云气,便做出了决定。
西边摆了一座困魔阵。
小幽披头散发,双眼猩红,绕着困魔阵边缘打转。
不时从阵外飘来一张符咒,贴在她身上,让她发出痛苦的惨叫,气息愈是如发狂般凶恶。
“不行。”小道士雨因擦了一把汗,“她神志已乱,收束不住。这样下去迟早会冲出阵来。”
安云袖看了一眼旁边:“楚楚姐有什么办法吗?”
楚楚道:“我的医术只对活人有效。”
安云袖道:“那还真不凑巧,我也没学过什么治病救人的法子。看来只能粗暴点,先把她打晕了,等公子回来再做打算吧。小道士,看你的了!”
雨因道:“我怕伤着她。”
“别怕,她魂魄稳固得很,没那么娇贵。”
雨因点点头,伸手祭出一张符咒,正要打出去,忽然却发现那张「寒冰咒」在他手上自动燃烧起来。
不单单是符咒,连他身躯的温度也开始升高,感受到一片燥热,仿佛有无明业火自胸膛生起,涌上灵台,令方寸躁动,六欲不安。
“这是……”
心魔入侵?
雨因骇然回顾,发觉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细小的橙色火点,比萤虫尾光稍大,比烛光稍小,遍布虚空,摇曳不定,大地上如同结起了橙色大雾。
除了寒冰咒,雨因道袍内的所有符咒都自动燃烧起来,甚至连他惯常用来护身的「铁肤咒」,都还原为初始的灵力,在半空点燃,成为那片橙火之雾的一部分。
“劳烦手下留情。”伴随着这不可思议自燃景象出现的,就是白衣妖僧,赤眉和尚。
“果然是你这妖和尚!”雨因扭身后退几步,竖起手指想要祭符,却灵力一旦汇聚,就马上被周围虚空抽走,难以凝实。
赤眉双手合十,微笑道:“道兄虽然对贫僧有所防备,但毕竟了解不足,不识得贫僧手段。”
安云袖轻嗤一声:“当初在公子面前,你可不是这种语气。”
“贫僧为了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倒是让师姐看了笑话。”
“哪个是你师姐!”安云袖冷哼一声,追问,“你所谓的大局又是什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意思?”
安云袖这句话刚问出口,就从背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中找到了答案。
发出惨叫的是小幽。
赤眉仍站在原地,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但困魔阵已毫无预兆地宣告破灭。阵中的小幽好像在一瞬间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叫声嘶哑变形,让人毛骨悚然。
这声惨叫大约持续了两秒,便归于平静。
安云袖回头一看,小幽佝偻着脊背,双臂无力地垂着,长发披下来遮住了脸面,看不清表情,气息似乎已不再那么紊乱。
“醒了?走吧。”赤眉招了招手,像在使唤一条小狗。
小幽迈着僵硬的脚步,慢慢走过来。安云袖看到她长发下的侧脸,神情十分呆滞。
“慢着!”安云袖伸出手臂,拦住小幽去路。
赤眉道:“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安云袖双眼眸光如霜似雪,在小幽身上打量:“小幽,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幽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字:“冷。”
“冷?”安云袖眉头微蹙。
小幽乃鬼魂之身,本就为阴寒之源,居然觉得冷?
“好想……”小幽低吟着,长发下的目光在安云袖脸上迅快一绕,又马上转开。
就在两人视线接触的一瞬里,安云袖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渴望、哀求和恐惧。
“想干什么?”安云袖问。
小幽凄凉一笑,摇了摇头。
赤眉替她回答道:“想钻进一具血肉之躯里暖和暖和,是吧?”
“伱搞的鬼?”安云袖眉毛竖起来。
“师姐错怪贫僧了。小幽对于贫僧而言,就如同亲生骨血一般,贫僧爱护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害她?”赤眉长叹道,“凶手另有其人,想在她身上做文章,搅乱她的神志,在她心里种下心魔。若非贫僧出手,她恐怕坚持不到今天日落,就会魂飞魄散!”
“照这么说,除了让她跟你走之外,别无他法?”
“恐怕如此。”赤眉面色庄严,语气悲悯。
安云袖眯起星眸,犀利的眼神投注在赤眉脸上,似乎要将他面部每一寸皮肉都打量清楚。
旁边的小道士雨因则看着安云袖,挪不开眼睛。这位在江晨身边如家猫般温驯的女子,此时突显凛然之态,透出如寒剑出鞘般锐利冷冽的韵味,让他又想起了自己苦苦追寻的雨亭师姐。一时间,眼前的情景似乎恍惚起来。
赤眉分明察觉到了那目光中传过来的丝丝恶意,依旧神色如常:“师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贫僧先告退了。”
“一定要走吗?”安云袖心中杀意愈盛,语气就愈温柔,“不如多住几日,等公子回来再走?”
赤眉含笑道:“多谢师姐美意,可贫僧今日不走,或许就没机会走了。”
“本不该强留你,但公子回来发现找不到人,会责怪我们待客不周的。”安云袖道,“何况那个伤害小幽的恶人,现在就在这附近,你不该先找他了结这段因果吗?”
“阿弥陀佛!”赤眉宣了一声佛号,“此人与小幽结下恶缘,便是与贫僧结下恶缘,本该让他葬身虫腹以还业报。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此段因果未到了结时,他日自见分晓。”
“好一个‘好生之德’!”安云袖发出嗬嗬的假笑声,“武王城几万条人命没感受到你的‘好生之德’,怎么今天却发起慈悲来了?”
“那几万条人命,却怪不到贫僧头上。”赤眉俯首低眉,“至少在大明王一掌打下来之前,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是活着的。”
“说是活着,脊椎都被吃光了,身子被你那些虫子虫孙占着,也就只有从外面看起来才像是活着——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周章,不干脆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们活着还有用。”
“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一掌拍成灰灰?”
“有他们在,武王城至少还像一个‘活城’,贫僧不用担心那位代天行罚的小仙人会找上门来,对着贫僧脑门砸下一记天雷。”
听到小仙人的名号,神志有些恍惚的小道士雨因立即扭过头来:“你知道我师姐的下落?”
“要不是为了躲避那位小仙人大驾,贫僧也不会耗费如此多精力改造这座武王城,使它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赤眉缓缓道,“而那六万七千四百位施主,本也可早登极乐,无需忍受这么久的煎熬。”
安云袖冷然道:“你还说这不是你的罪业!他们被你折磨得半生半死,只剩一具空壳,白天如行尸走肉,晚上成为你子孙们的傀儡,还不如死了呢!”
“师姐此言差矣。生是生,死是死,生死之间有大鸿沟,这就是最大的区别。”赤眉语气悠缓,“因虽由我而起,缘却不随我终。大明王也明白这一点,替贫僧担了这段因果,所以贫僧感激大明王的恩德。”
安云袖哼道:“什么因果恩德,说起大明王,你俩的交易不止这些吧?除了那一掌,他还交代了你什么?”
“师姐若想知道更多,不如亲自去问大明王。”
安云袖眉毛动了动,想起那个佛恩如海、佛威如狱的宏伟身影,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几许踟蹰:“我……”
“师姐虽被江施主引诱犯了淫戒,但若诚心悔改,大明王定会谅解——”
“住口!”安云袖心脏仿佛被刺了一下,怒气勃发,右手一抖,剑气如龙,汹汹然朝赤眉胸口击去。
赤眉平静地看着剑气飞袭而来,只等剑气逼到面前,才不慌不忙地转了一下佛珠,左手抬起,伸出一根手指,抵上那道寒霜般的剑锋。
一瞬间的震荡之后,那伴随手指而来的凛凛佛光竟让安云袖失神了刹那。
继而就闻耳畔传来凄厉的风声,烈焰奔涌,仿佛置身于火山炼狱。
安云袖身形一僵,拼动神识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时,却发现那根手指已经穿透了剑气屏障,悄然无息地递到了自己面前,离眉心要害已不足一寸之距。
第675章 惜花本愿
值此关头,安云袖无暇多想,上半身朝后一仰,腰肢弯成了拱形,堪堪躲开那根手指的同时,右腿膝盖抬起,狠狠朝赤眉下方要害顶去。
赤眉抬腿迎击。
一声闷响,安云袖右腿膝盖一痛,被剧烈的冲击力震得倒跌飞回,落地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而赤眉亦未追击,留在原地,两条人影就此分开。
楚楚的毒针便在这个时候出手。
“嗖嗖嗖”的破空声响临近赤眉身躯时,便被一股骤然掀起的烈焰吞噬。
那烈焰形如莲瓣,殷红如鲜血凝成,将赤眉周身裹住,在天地间盛怒绽放。
周遭橙色光雾亦被这红莲烈焰所映,尽化殷赤。
“绝因灭果业火红莲!”安云袖面现惊骇之色。
赤眉踏出一步,脚下一圈圈波纹荡漾扩散,所过之处生出一朵朵莲花,看着娇艳美丽,又透出极度凶邪。
他朝楚楚望了一眼,楚楚顿觉阴森颤栗,双臂变得无比僵硬,指缝间的毒针仿佛生根一般,再也刺不出去。
“师姐的教诲,赤眉领受了!”赤眉单手竖掌,俯首作礼,“待江施主回来,替贫僧向他赔罪!”
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牵住了小幽,两人的身影一同没入红莲烈焰中。
“站住!”
安云袖抬手一挥,掌中细剑脱手飞出,化作惊鸿射入烈焰,只听“咄”的一响,却是穿透过去,刺进了后方的墙壁中,尾端簌簌颤抖。
烈焰中残影犹在,渐归淡薄。
“师姐不必相送……”
赤眉的嗓音从远方缥缥缈缈地传来。
“贼和尚!”安云袖愤愤地一跺脚,胸口气闷难平。
小道士雨因见她脸色不好,一时不敢上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这和尚手段了得,远在我们三人之上……”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是火上浇油。安云袖猛地转头,倒竖的柳眉吓得他直缩脖子。
“手段了得就把你的胆子吓破了?我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你往常不是很会卖弄吗?”
“师姐明鉴,我没有……”
“谁是你师姐?”
楚楚见这小道士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轻咳两声,出言劝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拿他撒气。那和尚的确不好对付,就算咱们三人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结果都一样的。”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怂包样!”安云袖哼道,“要是公子在这儿,哪轮得到那和尚猖狂!”
“要是大圣在也好了。可他们偏偏都不在,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受伤也不轻,消消火吧,别气坏了身子。”
“我气坏身子倒不打紧,就怕公子回来寻不见和尚,没脸向他交代!”
…………
千仞绝壁。
江晨远远没有心思,去怪罪安云袖的无能。
他此时遍身缠绕雷蛇,直挺挺地悬浮在山巅上,躯体麻痹,五感皆失,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正遭受亿万道雷霆的洗练。
这滋味,恐怕比所谓的雷池地狱还要酷烈几分。
他周身外物已尽遭焚毁,连毛发也被雷火洗掠一空,此时就如一个未上色的瓷像一般,一遍遍被涮洗,一次次在苦海中沉沦。
“张雨亭,你这冒失鬼害苦我了!”因为无法开口,江晨只能在心里腹诽。
他更加痛恨自己意志不坚,被“雷法”所诱惑,居然听信张雨亭的谗言,以为真的能从雷法中找到破解马阴藏相的法门。
像雷法这么危险的玩意儿,远远地看一眼也就算了,自己竟然还鬼迷心窍,想凑近去亲身体验一下。这下好了,凭自己远非圣人的小身板,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成了未知数。
江晨哀叹自己八成是残废了,就算一会儿被张雨亭从雷池中捞出来,估计也去了大半条命,别说恢复昔日风采,没半身瘫痪就算轻的了。
雷蛇越来越密集。
小仙人站在旁边,一双眼睛倒映出雷霆之色,默默地看着这具身躯。
与自己如出一辙,无垢无邪的赤子之躯。
共沐在雷池里,倒好似天生地造的一对玉像。
不同之处在于,雷霆一碰触到她的躯体,就被吸纳进去,旋即从另一处离开,行径轨迹完全不受影响——她本身便是这雷池的一部分!
而江晨则彻底是个外来之物,被众多蚯蚓似的雷蛇攀附着,密密麻麻,仿佛结成了一张网,又像是这玉像上的裂纹,只是数目多得恐怖。
小仙人能清晰感受到,雷池在排斥这外物。
也就是说,天道在排斥江晨。
非要逆天而为,强行灌注的话,就像是拿铁锤猛打玉像,不仅起不到锻造的作用,只会让他支离破碎。
小仙人发出一声轻叹,估摸着应该是到极限了,便勾动手指,将雷池收回。
江晨仍悬浮于半空,僵直如死,没有动弹。
半晌,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
小仙人手指又是一动,江晨的身躯被一层烟云拖着竖起来,落回地面上,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慢着,慢着,不用你扶。”他抬起手掌,顾不得麻痹刺痛的感觉,使劲摆了两下,“伱这云雾里有电,最好离我远点。”
小仙人便没动,包裹着江晨的那团云雾也随之散去。
江晨大口吐出几口浊气,扭了扭脖子,捏了捏手腕,动了动全身关节,发觉自己既没瘫痪也没残废,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差点被你害死了!你那劳什子雷法简直要命,下次别这么坑人了!”
小仙人的视线从他身上飘过,语气古井无波:“虽然过程痛苦,但也行之有效。”
“哪里有效了?”江晨抬起两条手臂,放在眼前打量,“你这么弄一下子,我就学会雷法了吗?掌心雷怎么放来着?轰!是不是这样?没有啊!没出来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小仙人见状后退几步。
“想要学会雷法,并非一时之功,但至少,你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不是吗?”
江晨比划几下全无效果,听见她这句话更感莫名:“我得到了什么?”
小仙人道:“你原本的东西。”
江晨低头一看,马上明白过来。
的确是他原本的愿望。
而且被雷法所激,更胜从前。
小仙人没有吹牛,先天之雷,果真破了后天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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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剑入鞘
“还真是呢。”江晨露出欣喜的笑容,抬头看向张雨亭,“这番苦头总算没有白吃,我得好好感谢你。”
“无需言谢。”
虽然被那刺眼之剑指着,小仙人的面容并未有多余的变化。
以她此时的心境,无论有或者没有,对她而言都视若平常,无需刻意关注。
“你这雷法,果然神妙。”江晨赞道,“虽然粗暴了一些,但比起那些邪门歪道的法子还是高出一截。”
“雷法乃先天之法,凌驾诸法之上。”张雨亭没有骄矜也没有谦虚,语气自然而然。
“厉害,厉害!”江晨看着她,走近几步。
张雨亭后退一步。
“你后退做什么?”江晨问。
张雨亭语气淡然:“我知你心有邪念。”
“我哪有那个胆子,你周身带电,碰一下就痛,真发生那种事,你还不得我把烤成焦炭!”江晨走过去道,“我只想和你一起坐着说说话而已。”
张雨亭道:“我心境澄澈,映照天机,你的谎话骗不了我。”
“真的,伱多虑了。”江晨说着,指向旁边一块平整的岩石,“咱们坐到那上面去吧,叙叙旧。”
张雨亭没动。
江晨知道以她此时的修为,大概真能凭借天人感应察觉到自己脑子里的歪念头,便集中注意力,将念头转开。
他走到那块打磨如镜的岩石旁,俯身吹了一口气,将灰尘吹开,又用手臂擦了擦,对张雨亭道:“来,过来坐。”
他自己先坐上去。
由于能量贯身的缘故,坐姿很怪,但他知道这在小仙人眼里不算什么。
小仙人只拿眼睛瞧着他。
江晨伸手去牵她左臂,才刚刚凑近,就挨了猛的一下刺痛,赶忙停住。
“你周身的那团雾,蓄雷太多,刺得我好痛。”江晨道,“你先把它散去好不好。”
小仙人淡淡地道:“是你叫我遮一遮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刚才我有遮挡,你没有,我觉得有些不自在,现在我俩都没有了,不就扯平了嘛!嗯?散掉,散掉吧!”
云雾渐渐稀薄。
江晨没等那团雾散尽,就忍不住抢进去,一把捏住了小仙人的细腕。
立即就有一道雷霆巨力透过手臂打来,江晨早有防备,咬着牙没有松手。
他忍着痛用力一拽,小仙人的脚步踉跄一下,被他拉扯过来,在旁边坐下。
“挨着我坐……”他咬牙切齿地道,“哎呀好痛!你收着点力!”
小仙人冷冷地道:“你心有邪念,所以受此天罚,理所应当。”
这时候江晨当然已无暇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光手臂上透骨而来的痛苦都已让他难以集中精力。他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咬牙道:“你我当年的那个约定,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既然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你没有机会。”
“我有!”江晨的眉头因痛苦而拧成一团,“刚才雷池里不就试过一次了吗,我觉得我坚持得住。”
“你不行。”
“我行!”江晨恶狠狠地道,“你不知道在一个男人面前说不行很无礼吗?”
小仙人淡然道:“在我眼里无有阴阳之别……”
“马上就有了!”江晨俯下身子,发出几声怪叫,“哎哟妈呀,烫死我了!嘶——嘶——”
“说了你不行,别逞能。”
“我挺得住!”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现在要回了头,就是心魔,就是业障!你就行个方便,渡了我的心魔!就是这样,别乱动!”
“你这才是业障——”
小仙人说到此处,忽然化作一声轻呼。
剑已入鞘。
小仙人身上应激而发的力量几乎将江晨掀飞出去。
江晨早知有此一痛,双臂紧箍,宁死也不松手。
所及之处皆如烈火灼烧一般,皮肉已在滋滋作响。
江晨仿佛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淡漠如神佛一般的小仙人,微蹙起眉,在露出痛苦之色的同时,还得控制自身受激勃发的力量,收束雷霆,避免将眼前的狂妄之徒震成重伤。
“你闹够了没有?”她扬眉叱道。
“这表情,这问话,果然跟我当初说的一模一样。”
仿佛有一扇尘封的大门被推开,小仙人迷茫一瞬,旧日画面变得鲜明,一丝久违的情绪,竟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烟尘,重现心头。
体魄上的冲击,以及这魔咒般的言语,撕裂了云端天幕的一角。
太上忘情的心境,由此荡起涟漪。她的真实意志受这涟漪波荡,从冰封中苏醒,缓缓浮出水面,回归凡尘。
这是“痛”与“怒”的感觉。
“凡人”的感觉!
旋即她露出恼怒之色:“滚出去!”
“这才有几分人味嘛!”江晨虽然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是露出得意的笑容,“天道还得顺应人道,才是人间正道。”
小仙人恼道:“你这狂妄无礼的登徒子!简直胆大包天——”
“这不对。”江晨的表情却转为严肃,“这不是你。”
“什么?”小仙人一愣。
“小仙人不会这样骂人。”
小仙人怒极反笑:“那你说我该怎样?”
“如果是当初的你,应该会一声不吭地看着我,过一会儿问我好了没有。”
“……”
“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变了,但当初那个约定,总算有了结果。”
小仙人呸了一口。
江晨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脸,“你现在总算有了点人味。”
小仙人朝他龇了一下牙,对手掌作势欲咬。
“对了,这才像个人样。”江晨赞许地点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过往的一幕幕,依稀在两人眼中浮现。
小仙人闷哼一声,眼睛皱成一条细线。
虽化身为天道,却也终于再度回味起了久违的属于凡人的情感。
过了片刻,她问:“可以了吗?”
江晨其实也快坚持不住了,九阶「无懈」体魄也经受不住雷火交击,几乎要失去知觉。
除了刺痛,就是麻木。
但某种自尊让他故作若无其事。
“早着呢!”
小仙人眉头皱得更紧:“你……快走吧!”
“怎么了?”江晨见她神情严肃,便问。
“天道在排斥你。”
小仙人咬着牙,似乎竭力克制着什么。
“啥?”
江晨懵然了一下,随即很快明白过来。
天道果然在排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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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得而复失,银色觉醒
“到此为止吧。”小仙人推开江晨,缓缓起身,“我明白你的心意,可凭你现在的修为,想要对抗天道,还差得太远。”
江晨看到她那双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漠的眸子,便知道她的人性情感已再度被神性所压制,再度苏醒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他轻轻吸了口气:“你还能坚持多久?”
“说不准。”小仙人摇摇头,“睡多醒少,一切皆如大梦一场,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谁又说得清呢?”
江晨目光凝注,看着那双眼神渐渐失去柔和,渐渐转为冰冷,也看到那一点灵光再度泯灭于浩渺虚无之中,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保重。”最后一言随风传来,那窈窕的身影,泯灭于万丈风雷之后。
江晨仰头目送,碧空万里,仙踪杳然,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短暂的相逢与别离,皆无法超出天数注定,或许本就没有意义。
下次再见,她会不会已将今日这段插曲忘掉,彻底沦为无欲无情的天道怪物?
江晨久久伫立,直到山巅的风吹得身体有些凉飕飕的,才长舒一口气,将心中的惆怅挥开。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虽然没学到雷法,但也算领略了所谓的天道风景,并且借张雨亭之手破去了佛门的马阴藏相。也算是没有白白受苦吧。
这般想着,他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又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透。
又不见了?
只发了一会儿呆,再回过神来,就没了?
雷池的效力难道只能维持短短一次?
还是说因为刚刚经历的痛楚太过剧烈?
那本少侠岂不是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江晨满怀悲壮地抬头望天,碧空中的云朵仿佛构造成一张嘲弄的笑脸。他咒骂一声,朝天比划了一根中指,勃发的气劲惊起山间大片飞鸟。
这种得而复失之痛,远比求不得更加惹人烦恼。
不对!
江晨再度低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不是没效果,而是……需要自己更精细地去控制,去熟悉,是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江晨慢慢体悟着,嘴角重新露出笑容。
在这种时刻,遥隔数十里外的城池内,有一个人同样也经历了一次得而复失,而且远比江晨更痛,痛彻心扉!
那样的失去,无可挽回。
宫勇睿的眼睛仿佛失去了光彩,只剩下黑白两色,倒映出的世界亦为之沦陷。
随着谷玉堂的身躯“噗通”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天地都一片死寂。
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的画面里,宫勇睿直愣愣看着谷玉堂,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慢慢地蹲下去,蹲在了谷玉堂面前。
他怔在那里,没有流泪,也没有呼喊,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那是一种哭不出声来的悲痛,如同剥离出现世,置身于一个与现世隔绝的幻梦里。唯有这样的自我保护,才能在那巨大的哀伤来临时不至于晕厥过去。但再是怎样揪心断肠的形容,都不足以描述他此刻的心境。
这是噩梦还是现世?
似幻非幻,似空非空,仿佛与现实隔了一层朦胧薄纱,在痛彻心扉之际,又能冷静地感受到,有某种东西正从心里涌出来,也正从身子里涌出来!
是热血,是愤怒,还是不愿接受真实的魔幻悲鸣?
宫勇睿陷入了迷梦。
却并非所有人都随他一起沦陷。
至少,楚怀秋在短暂的愣神后,便恢复了清醒。
他是运筹布局之人,在直捣黄龙之前,可不会半途罢手!
谷玉堂的死是一个意外,但这意外不足以成为影响局面的变数。他楚怀秋下的棋,一定会赢到最后。
深吸了一口气,楚怀秋看着血泊中渐无生机的谷玉堂,用一种惋惜的语气开口道:“这又是何必?再珍贵的剑谱,难道还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上官玥捂住了嘴,颤声道:“怀秋哥,谷少侠他……”
楚怀秋摆摆手,打断她后面的话:“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想不开,朝身上捅了一刀,可别怪到我头上来。”
他顿了顿,视线移到宫勇睿脸上,不紧不慢地道:“有些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得失心太重,把自己的命也搭了上去。宫少侠年纪轻轻,就学会了一身好本领,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必当名扬天下,一定不会愿意在今天就与世长辞吧?”
宫勇睿如一尊雕塑,动也不动,对楚怀秋的劝说置若罔闻。
楚怀秋摇头叹气:“也有不少的所谓天才,还没来得及留下名字就半途夭折,看来我们的宫少侠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怀、怀秋哥,你能不能……”上官玥结结巴巴地出声,在楚怀秋眼神投来之时愈发瑟瑟不安,“能不能放他一马?”
“放过他?哈哈哈哈!”楚怀秋大笑数声,目光突然暴缩,“你心疼了?”
“我,我……”在那凶光毕露的眼神下,上官玥如鹌鹑般发抖,“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那本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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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秋冷冷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
“我知道伱是为了魔剑丁晴!我听你说过,她喜欢收集各家剑谱。”上官玥鼓起勇气,嗓音也随之清亮起来,“但是,只为了一本剑谱,值得这样做吗?毕竟你也说了,剑谱再怎么珍贵,都没有性命重要……”
“值不值得,你难道还不清楚?”楚怀秋冷笑中不掩嘲讽之色,“你自己也为此付出不少吧,牺牲这么久的色相,到头来愿意半途而废吗?”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上官玥像是被那种轻蔑的表情刺痛了,提高了声调,“是你叫我引诱他们两个,套取剑谱的秘密,也是你让我挑拨他俩争斗,从中寻找机会……我做的这些全都是受你指使,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毕竟不是任何女人都有勇气做出这种事的,但只要踏出第一步,后面发生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什么意思?”上官玥这回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嫌恶与不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真的不明白吗?你问问这位宫少侠,你在他心里是何等样人,还需要我来说?”
上官玥面颊因愤怒而泛红,胸脯剧烈起伏:“楚怀秋!你把我利用完了,就想过河拆桥?”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俩也就是做了一笔交易,各取所需罢了。你收下礼物的时候,不也很满意吗?”
“你,你……”
楚怀秋倏然抬起手掌:“安静!”
上官玥还欲吵闹,被他目光一横,心下顿时泛寒,识趣地闭嘴。
楚怀秋竖起耳朵做倾听状,眉头渐渐拧紧。
“什么声音?”不光是他,连上官玥也听出了古怪,转着眼珠张望。
一种诡异的曲调,隐隐约约,却又挥之不去,仿佛从虚空中奏响。
空灵,轻柔,哀伤,仿佛在吹奏一首安魂曲,安慰着逝者的心灵,将他们引向黄泉渡……
吹笛者何人?
上官玥只是觉得奇怪,楚怀秋却已是毛骨悚然!
楚怀秋一连施展十八道符咒,都没能探查出笛声的确切来源。
这安魂曲却越来越临近、越来越清晰,不断回响在灵魂深处,仿佛形成了一只有形的手在触碰他漆黑而躁动的内心,不知是在安慰死者,还是在诱引活人的魂魄……
“谁在吹笛?是谁?”楚怀秋厉声大叫,扫视房内阴暗之处。
蓦地他回过头,怒视蹲坐在地上的宫勇睿,喝道:“是你!”
宫勇睿沉浸在死寂灰暗的迷梦里,对外界的动静置若罔闻。
“好小子!留你不得!”
楚怀秋的见识绝非寻常人可比,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幽冥般的安魂曲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人即将突破玄罡关隘的征兆——除了眼前的宫勇睿,哪里还有第四个人?
若等宫勇睿抵达七阶玄罡,以这小子的五重「无翳剑诀」,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楚怀秋岂能逃得了好去!
楚怀秋按下心头震惊,飞快地祭符在手,以迅雷之势朝宫勇睿脑门射去。
他瞄准的是宫勇睿的天灵盖,施展的是最擅长的灵魂火符,这一回没有任何留手,也绝不敢留手,只盼着能一击毙命,看到脑浆在火焰中喷溅的场面。
至于那第五篇剑谱,到时候再用「搜魂咒」从鬼魂口中逼问好了,虽然这样可能会有残缺,但也好过冒着与玄罡武者交手的风险。
宫勇睿依旧如木偶一般蹲着,没有躲闪。
他沦陷在孤独灰暗的迷梦里,仿佛要从亘古之初静坐到无尽未来,感受不到外界的时间流逝。
——直到那团燃烧着蓝色磷光的火符射到他身前半尺处,死亡的幽蓝色彩浸透到迷梦深处,才给那梦中世界带来一丝改变。
蓝色浸染黑暗,“噼啪”声打破宁寂,现世的碎片嵌入虚空,静止的天地重新动了起来。
这道符对于宫勇睿而言,就好比是那天地初开时的第一道光。如果没有这道光,他不知道要在混沌中僵坐多久,或许直到被黑暗虚空蚕食掉所有的意志,神识消尽,彻底沉沦泯灭也说不定。
这一道光分开了天地。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宫勇睿应该感谢楚怀秋。
但他来不及感谢,那道灵魂火符就已经到了眼前。
以他此时的坐姿,这时候就算他想躲闪也来不及了。
楚怀秋死死盯着,看到火符几乎贴上了宫勇睿头颅,才有一种大局终于落定的感觉。
火符如愿爆开。
下一刻,他却死死瞪大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宫勇睿往后倾了倾身子,但幅度很小,没能来得及躲开。
但他的头颅也没有像楚怀秋预计的那样被轰爆成碎块。
——有东西替他挡下了火符的威力!
那东西,宫勇睿自己没有看清,楚怀秋也没有看清,上官玥更没有看清!
眼力最好、观察最仔细的楚怀秋,也只看见那东西好像是从宫勇睿肩头冒出来的,似乎呈半扇形,晶莹发亮,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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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好像是有人挥出的一道剑光。
是剑光吗?
楚怀秋盯住了宫勇睿的右手。
右手还在原处。
从那种角度,不可能是由这小子自己挥出了那一剑。
是神通?
楚怀秋没有多余的时间猜测。
因为宫勇睿已经站了起来。
杀气冲天,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欲择人而噬!
被这杀气所指,楚怀秋头皮微微发麻:“玄罡……你这家伙,居然也能突破玄罡!”
对上那双利剑般的眼睛,楚怀秋开始后退。
无论是战是逃,作为一个符咒师,他都需要拉开足够的距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物,尽管情势急转而下,但仍沉得住气,给自己施加各种增益符咒。
同时还不忘口中挑衅:“姓宫的,还不死心吗?你最该杀的人,就是你自己!要不是你吝啬一本剑谱,你师兄又怎么会死?”
宫勇睿不做声,目光更寒。
楚怀秋退到足够远,袖袍飘舞,祭出三道黑色的符咒,眼瞳中杀机闪动。
“你小子见识了本公子的绝命符,也该死而无憾了!”
宫勇睿骤然抬脚。
虚空中缥缈空灵的笛声未歇,婉转哀伤,随他脚步起伏,仿佛与体内真元节奏相合。
那是体魄登堂入室之后,身躯与天道符文所引起的振动共鸣。
只消他脚下一踏,必会如炮弹出膛一般凌空飞跃,瞬间跨过三丈距离,将复仇之剑刺入楚怀秋胸膛。
但他迟迟未动。
因为他身旁便是谷玉堂的遗体。
而楚怀秋的符咒瞄准的范围,不仅仅只有宫勇睿一人,也包含了谷玉堂的遗体在内。
这就导致了宫勇睿尽管身怀无穷力量,却只能守在血泊前,不敢轻举妄动。
“姓宫的贱种,下地狱去忏悔吧!”
伴着一阵狂笑,楚怀秋手指连弹,火符飘射,攻势在转眼间就达到了巅峰。
天罡咒,五岳咒,龙卷咒,荆棘咒,玄火咒,破山咒……一道道威力强大的符咒,轨迹交织如网,毫无顾忌地朝宫勇睿当头轰下。
一瞬间,仿佛暴雨倾盆,洪流溃堤,而宫勇睿渺小的身影,在这天灾般的景象面前显得无比单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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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 符咒狂潮
“呛”的一声清越鸣响,宫勇睿出剑招架。
霜雪般的剑光在符焰咒火中惊艳地一闪,便如流星般坠落了。
上官玥的尖叫慢了一拍才跟随响起。但交战的双方都没有余暇去注意她。
看到这些符咒射来的第一眼,宫勇睿知道自己挡不住。
同为七阶境界,一个初窥门径,另一个浸淫已久,何况在同等级的战斗中,「吞日」符咒师本就比「玄罡」武者拥有更大的优势。
理智的做法,是以身法游走周旋,避开威力强大的火符,寻隙拉近距离,方有一丝胜机。
但宫勇睿却不躲不闪,留在原地以剑光硬接那三十六道符火!
他知道自己固然能躲开,但躺在血泊中的谷玉堂尸体,却必然会被火咒轰成碎片。
他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谷玉堂无辜枉死,若连全尸也留不住,宫勇睿真的没有脸面再自称神剑门传人!
所以他纵知不敌,也唯有举剑相接。
“轰轰轰……”
火光爆炸的声响几乎完全掩盖了宫勇睿出剑的微弱破空声。
上官玥惶恐的尖叫倒极具穿透力,一声声刺入耳膜。
光影乱闪,电打雷鸣,狭小的屋宅容不下这般强力的冲撞,墙壁早就被撕裂,房梁屋顶也被掀飞出去,石屑瓦片纷飞。
外界阳光明媚,本是大好晨光,却被这一片狂风暴雨的气流隔绝在外。
地面像破了一个大黑洞。
上官玥的身子被龙卷气流挟裹着,混乱中不知撞到了多少东西,昏头昏脑地被抛出了黑洞,“啪嗒”一声四仰八叉摔在外面碎石路上,嘴里痛叫不止。
本来这么摔一下,就差点背过气去,恰好又有一块凸起的小石头硌在她腰眼上,酸溜溜地十分难受,“哎哟哟”地叫唤着,一时爬不起来。
好好一个大小姐,这会儿也顾不上维持叫声的优雅。
楚怀秋安心了。
他知道这小子初出茅庐,一套剑法固然超凡脱俗,江湖经验却难免不足。
就像眼下这种场面,为了一个死人,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也就只有出道没几天的小毛头,才会有这种犯蠢的打法。
敌人犯蠢,本公子却不会留情!
楚怀秋念头转定,再出手,又是七十二张火符,如星河倒泻般扑头盖脸地洒出去。
七十二张之后,紧接着还有一百零八张!
动静闹得这么大,必然惊动了其他人,尤其是那个姓安的小丫头,一定要在她赶到之前结束战斗!
狂风嘶吼,周遭的空间一下子翻腾起来,大气形成的旋涡包裹了狭小天地,地面像是卷入狂浪中起伏狂摆,一潮一潮地掀动。
宫勇睿浑身是血,勉力挥剑。
他所受的不仅仅是皮外伤,而且胸中气血激荡,喉中腥甜堵闷,一口气难以为继。
他这一股意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也终于到了尽头。
楚怀秋不给他调息的机会!
气息乱了,招式自然也散乱。
一声闷响,宫勇睿额头一痛,却是被一枚「破山咒」击中,剧烈的力量冲击砸得他头脑发晕,眼前一阵黑暗。
没等他从那阵短暂又漫长的黑暗中恢复视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楚公子,威风不小嘛!”
是安云袖的声音。
楚怀秋又惊又恼,连忙飘行数丈,调转方向。
在他心里,这位日日为惜花公子侍寝的美貌少女,无疑比初入玄罡的宫勇睿更值得忌惮。
同时也懊恼不已,宫勇睿虽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但根基尚浅,连罡气都未凝练完全,正好可趁他气候未成之际斩除后患!要不是安云袖来得太快,本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尴尬境地!
看着闷不作声的楚怀秋,安云袖轻轻一抖细剑,淡声道:“楚公子是想把这里拆了,好叫我们都无处安身么?”
楚怀秋手捏咒印,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下哪有那么大胆子,只是给上官小姐的房间驱驱邪祟而已。”
安云袖指了指四周:“上官小姐的房子好像让你给驱没了。”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楚怀秋凝视着安云袖,神情渐渐变得自然起来,不知他是有了对策,还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惊扰到了安姑娘,实在过意不去……”
安云袖淡淡一笑:“还好只是个小意外,如果是个大意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是,是,都是在下的过错,还望安姑娘恕罪……”楚怀秋谦恭有礼地赔罪,但周身被一团黑色浓雾包围,渐渐吞噬了他的身影。
他二人交谈时,另一侧的宫勇睿正在抓紧平复呼吸,调理气血。
呼吸到第六次之后,宫勇睿看出楚怀秋正要施展遁法逃走,终于忍不住纵步冲出。
“休走——”
“快退!”安云袖出声提醒。
楚怀秋眼角瞄见宫勇睿追来的身影,嘴角露出冷冷一瞥笑容。
“来得正好!”
周身黑暗扩张,瞬间侵吞了方圆五丈的空间,疾步赶来的宫勇睿首当其冲,霎时没入黑暗中。
“蠢货!赶着送死吗?”安云袖破口大骂,却又对着那团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无可奈何。
她本就在与赤眉的交手中受伤,战力大打折扣,此时也只虚张声势,想将楚怀秋惊走罢了。宫勇睿冲动地一扑,真正将自己送入了万劫深渊。
“这下好了,非得把小命搭上去……”
安云袖的视野中,黑暗渐渐倒卷回去,缩为一点,露出里面的身形。
“啊!”安云袖轻呼了一声,惊疑不已。
按她的预计,黑土咒后,本该空无一人的地面,却有三条人影站着。
——除了楚怀秋和宫勇睿,多出来的那一个,正是她昨夜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身影!
“公子!”这一声惊喜甜腻,带着撒娇似的鼻音,与先前那种冰冷傲慢的气势判若两人。
楚怀秋同样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却只觉得头皮炸裂,如同大白天里见了鬼似的惊悚。
同时还伴随着极度的不甘。
‘明明只差最后一点——’
只差最后一瞬,这位楚公子就能够凭借「幽冥千里」的遁术劫走宫勇睿,远遁千里之外,然后便可寻觅安全之地,从容盘问剑谱下落。
可惜,「幽冥千里」虽也是国师所授妙招,但毕竟是隔代传承,由楚公子使来就失了些许火候,竟被人在半途生生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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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三日之约
‘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回来!’
强忍着体内灵炁翻江倒海似的波动,楚怀秋对上江晨的眼睛,视线相交的瞬间,便若置身冰窟,些许不甘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唯有恐惧与绝望占据了全部思想,喘不过气来。
‘我会死……’
对方身上流露出的些许杀意,在楚怀秋看来已是遮天蔽日,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界限。
楚怀秋毫不怀疑,对方只需轻轻弹一下手指,就能掀飞自己的头盖骨,让脑浆和鲜血一起喷洒出来。
而且对方似乎也有这么做的意愿。
想到那种画面,楚怀秋脚下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但他并非常人,在此生死关头念如电转,高叫道:“堂堂惜花公子,却做出这等以大欺小之举,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说完这句话,他只觉背后汗如浆涌,凉意透骨。
这话虽然颇为巧妙,比那些只知磕头求饶的糊涂鬼要强得多,然而惜花公子喜怒无常,是生是死,就全系于他一念之间了。
江晨身着农家布衣,在楚怀秋眼里却无异于地府判官,普普通通瞄过来的一眼,都让他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你拿这种话挤兑我,觉得有用吗?”江晨开口之时,视线已从楚怀秋身上移开,环顾场中,将几人情况一一看入眼内。
楚怀秋的心情沉入谷底,咬牙道:“我乃国师张曼青仙尊门下,「圣城烟横」罗真人亲传弟子,若遭不测,国师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可以叫张曼青来试试,只要他肯来,我也愿意向国师大人讨教讨教。”江晨将宫勇睿的伤势查看完毕,收回手掌,转身朝楚怀秋走去。
楚怀秋背衫湿透,汗水已凉,黏腻冰冷,两腿战战发颤。
随着江晨一步步走近,楚怀秋的情绪也濒临崩溃边缘。
“这不是我的错!你不能以大欺小!”他蓦然放声大吼,“姓江的,你有种就等我师父罗真人过来——”
看见江晨抬起那只象征着死亡的右掌,楚怀秋终于彻底失去了名门子弟的风度仪态,涕泪横流地跪倒下来,叩头哀叫:“你不能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杀我……”
“真是难看!”一旁的安云袖嘀咕一句,突然想起自己与江晨初见之时,可能也是这般狼狈丑陋,不禁脸红地扭过头。
“我没说要杀伱啊。”
淡淡的言语,在楚怀秋听来就如仙乐妙音一般,但没等他惊喜抬头,江晨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刹时间,他只如遭雷电击打,遍体酥麻,同时令他无比惊恐的是,身体好像被打出了一个缺口,自己苦修多年的灵炁正从缺口涌出,往外界逸散。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楚怀秋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十分沙哑低弱,好像身上的力气也随着灵炁一起被抽空了。
“三天。”江晨放开他,转身朝宫勇睿走去,“给你三天的时间,恢复原本的功力。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勇睿单独向你挑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楚怀秋怔了怔,刚欲张嘴,一口淤血逆涌上喉,只能连连咳嗽,一时难以成言。
待他咳血数升,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江晨走远的背影了。
倒是安云袖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莫名诡异的笑容:“这几天别乱跑,乖乖等着哟!”
楚怀秋喘气咳嗽,想起自己这么多日子谋划布局所得收获,嗬嗬地惨笑出声。
安云袖加紧几步跟上江晨。
“那小子奸猾狡诈,公子何不一掌把他了结了,免得横生枝节。搞什么三日之约,万一让他跑了,岂不白费?”
江晨微微一笑:“若是他师父罗加的「庄周梦蝶」,或许有跑掉的可能。至于他嘛,还差了点。”
安云袖从后侧贴近了他身子,在他肩头蹭了蹭,用一种娇媚的嗓音说道:“可是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嘛,说不定他还留着一手逃命绝活呢,可别放虎归山呀!”
“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那就合该他死里逃生。”江晨说着,转头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宫勇睿,“他的命应该留给勇睿,我想勇睿大概也希望能亲手报仇,是不是?”
宫勇睿沉默地点点头。
江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歇息,好好养伤。今晚戌时,我在后花园等你。”
宫勇睿躬身行了一礼,无言地告退。
戌时。
江晨却迟到了。
并非他有意要摆架子,让宫勇睿久等,而是确实抽不开身。
因为就在他迈步出门的节骨眼儿上,却意外迎来了新的客人。
来报信的是薛金刚。
他今早败于刘大胆刀下,受伤颇重,幸赖楚楚医术高超,也是他自己皮糙肉厚,没有伤到致命要害,经过楚楚一番医治,只躺了半日便又活蹦乱跳了。
马云龙和刘大胆一去不回,剩下薛金刚形单影只,便担任起了门童的角色。
此时薛金刚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跑来,老远就放声大喊:“江少侠不好了不好了,有个仙女在外面嚷着要见你!”
看他脚步仓皇的样子,江晨心里暗道一句没见过世面。什么仙女不仙女的,无非就是青冥殿「天心使者」潇潇,她来得倒是挺快,自己上午才刚给林曦传了讯,林曦就把她给派过来了。
“就她一个人?”江晨走上前问。
薛金刚在他面前停住,撑着大腿气喘如牛。以这头莽汉的体魄不至于跑这几步路就喘成这样,看样子是真的被那女子容貌震慑不轻,乱了心神,黑脸都红成了酱色。
“四、四个人……两个小姑娘,一个小白脸,还有个家伙黑不溜秋的躲在后面,没看清是男是女……”
“四个?”江晨意外地扬起眉梢,“难道她亲自来了?”
“有个小姑娘可漂亮了,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俺这辈子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她跟俺说:‘请问江公子住在这里吗?’俺寻思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是来找麻烦的,就把大门一关,赶紧来报信了……”
江晨懒得再听这黑金刚絮絮叨叨,身形一闪,径直前往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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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亲自视察,剑气磨练
果然是林曦亲自过来了。
她一袭长裙,站在月光下,玉洁面容上带着淡淡微笑,果真如月宫仙子一般清美,难怪薛金刚乱了方寸。
她看到江晨时,笑靥绽放,惊艳的容光将身后的潇潇和陈煜两人完全掩盖住了。最后方的屠叔本就低调,被林曦一衬更无半点存在感。
江晨还没开口招呼,就听潇潇抱怨道:“姑爷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傻里傻气的门童,模样丑陋不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居然让我家小姐吃了个闭门羹,也太无礼了吧!”
江晨没理会这古灵精怪的红衣妖女,走到林曦面前道:“你怎么自己来了?也不是啥大事,随便派个下人不就行了!”
林曦定定地迎上他视线,凝注半晌,忽然答非所问地道:“你头发怎么变短了?眉毛好像也浅了些……”
“噢,这个呀,都是最近练功练的。”江晨抬手摸了摸眉毛,新长出来的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了。
昨夜在雷池洗练时,全身衣裳毛发都被焚烧一空,他控制血气催生了一些毛发,跟之前相比还是大有区别,“近来有些感悟,练功也比较勤快,所以毛发脱落了一些。”
林曦不知想到了何处,脸面微现红晕,又问:“练的什么功法?怎么连毛发都脱落了?”
“这个说来话长,先进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江晨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曦很自然地挽上他手臂,依偎着与他并肩而行。
“我这几天恰好在邻近州郡监督修建庙宇,收到你的传讯就顺便过来看看。”林曦道,“你不会怪我莽撞吧?”
“当然不会,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你来监督。”江晨说着,忽然感觉到背后两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皱了皱眉,回头道,“陈老弟,天气本来就冷,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得多加几件衣服了。”
陈煜不敢与他目光直触,立即躬身行礼,低眉俯首道:“陈某失礼了,告罪。”
江晨摆摆手:“咱俩相看两厌,各自担待吧。”
林曦察觉到他的不悦,柔滑小手扣紧他五指,悄声道:“不是我有意要带他来惹你生气,是父亲非要让我至少带三个侍卫才能出门,林麒又被你杀了一次,新身体还没复苏,剩下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他武艺最高了……”
“无妨,以前伱那位义兄也跟我相处不来,由陈老弟替代他的位置也差不太多,反正都不是男人嘛。”江晨的笑容略有些怪异,“至少陈老弟的表面功夫做得还可以,比较起来或许还是跟陈老弟更愉快一些呢,陈老弟你说是不是?”
陈煜笑着应了一声“是”,目光始终没有抬起。
五人行了一段路,不久就见听到消息的安云袖迎上来,依照江晨的吩咐,为客人安排住处。
“我就不必了。”林曦道,“你给他们安排一下吧。”
安云袖情绪本就低落,听到这话更是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她知道自己虽不必为林曦的住处费心,但自己却得另觅它处了。
看着安云袖垂头丧气地带领潇潇、陈煜、屠叔三人走远,林曦往江晨身上依偎得更紧密了,轻笑道:“这些日子,都是她给你侍寝吗?”
这事抵赖不过,只需回去一闻香味便知,江晨只好老实回答:“是她。但我们只是睡觉,其他什么也没干。”
“你不用紧张嘛,我又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林曦望着安云袖的背影微笑,“这小姑娘天真浪漫,没有心机,我倒挺喜欢她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另外有人不怎么天真浪漫,很有心计了。
江晨避过这个话题,轻咳一声:“我们去看看小谷吧。”
谷玉堂的尸身放置在冰室里,寒气缭绕,倒没什么异味。
林曦伸手摸了一下尸体的手臂,忍着不适,问:“他死了多久了?”
“今天早上死的,差不多六个时辰。”江晨回答,“刚死不久,我就让楚楚将他身体冰封保存,又用符咒留住了魂魄,现在天气也凉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曦探查了片刻,缓缓收回手掌,道:“没问题。”
听江晨的描述,本来就没太大问题,但既然是江晨亲自要求,她便也要再三确认,以保证万无一失。
江晨眉头舒展,笑道:“那就好。不然勇睿可能会留下心魔。”
“那小哥是什么来历,让你这么着紧他?”
林曦一边问,一边拿出一块绣帕,仔细地将手心手背和指缝都擦拭了一遍。
以她的身份,原不该亲自来做探视死尸这种事,天底下除了江晨,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人敢如此使唤她。
“他跟一个故人有些渊源,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理。”
“什么样的故人?”林曦笑着问,心里却已闪过那一个个讨厌的名字。
“凌霄老前辈,我记得他还给你当过一阵侍卫吧?”
“确有此事。我只是不知道,他原来跟你交情不浅。”林曦轻轻哼了一声,想起那老头当初投靠林家的时候信誓旦旦,一听到青冥殿的消息却立马带着两个徒弟消失得无影无踪,称得上“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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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既然让我撞见了,也就顺手帮个忙。”
林曦道:“我以前还不知道你有这副热心肠。”
“人总会念点旧情嘛!”
“也是。这么说来,当初在星院的时候,他两个徒弟跟我也算有渊源,这个忙我应该帮。”林曦像是忆起了什么,感慨地道,“离开星院这么久,以前的好多人都失去了联络,也不知道芸清、萧姑娘她们怎样了……”
“咳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屋去,躺下来慢慢说吧。”
“嗯,回去吧。”林曦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一些。
江晨领她回房,先唤仆人为她打水洗漱,自己则告罪一声,一个人来到了后花园中。
戌时已过半,宫勇睿沉默地站在六角亭外,对于姗姗来迟的江晨,也没有什么怨言。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江晨沿花径走近,“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宫勇睿回答。
或许是身心皆伤的缘故,他的嗓音不复少年的清朗,变得颇为涩哑。
江晨往他身上打量几眼,问:“你的伤势怎样了?”
“调息大半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好,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想胜过楚怀秋,就得抓紧时间。”江晨走入六角亭中,朝宫勇睿伸手虚引,“坐吧!”
宫勇睿有些拘谨地在他对面坐下,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像是一个听先生授课的蒙童。
“凌霄前辈传授给你的「无翳剑术」,乃是天下顶尖的绝学,只是因为你修行时日尚浅,没能发挥出相应的威力,所以才败给楚怀秋。”江晨说着,见宫勇睿惭愧地低下头,微笑道,“无须自责,你修行剑法还不到三个月,进度已经算很快了。如今你初窥玄罡门径,只需打磨剑气,凝练玄罡,就能更上层楼,胜过楚怀秋不在话下!”
宫勇睿腾地起身,躬身抱拳,肃声道:“求江大哥指点迷津!”
“不用客气,坐吧,坐吧!”江晨压了压手掌,“你悟性很高,短短两月就把「无翳剑诀」练到了第五篇,但终究历练不足,只习得其形,未得其神。我能帮你的,就是让你得到更多历练,更快地熟悉第五篇剑诀。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痛苦,你愿意接受吗?”
“我愿意!”宫勇睿猛然点头。
听江晨说起“历练”的时候,他心中一阵激动,当初曾多次见识过这位惜花公子使剑,真如天上仙人一般妙不可言。如今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愿意给自己喂招,那真是所有习武者梦寐以求的际遇了。
江晨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准备好了吗?”
一股凛然之气从他身上腾起,宫勇睿寒毛竖立,霎时绷直了身子,紧紧盯住江晨的右手。
看着那只随意放在桌上的右手,宫勇睿心里还带着些许疑惑:他手上没有剑,莫非要在这里空手与我过招吗?
他并不怀疑江晨一只手打翻自己的能力,只是两人坐在这样狭小的六角亭里,中间还隔了一方石桌,不太适合练习剑法吧?
很快宫勇睿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江晨并未如他预期中的那般,与他一招一式地演练剑法,所带来的历练强度却远超他的寄望。
事实告诉宫勇睿,他完全不用费心场地问题——无形的剑气要比有形的招数凌厉得多,无损于石亭,却能碾碎肉身!
江晨没有精力和时间去与他拆演招法,只是用无形剑气覆盖住整个石亭。
第一股剑气笼罩宫勇睿的时候,他像触电般跳了起来,张口想发出一声惊呼,却被剑气贯入体内,堵塞胸腹,几乎当场窒息。
江晨拨开些许空隙,让宫勇睿得以喘息,摆手道:“坐下,坐下。”
宫勇睿还未坐稳,又一股剑气来袭,立时绷不住站起来。虽有些许稀薄罡气护体抵抗,然而未成气候,远无法与那充斥天地的凌厉剑气相提并论。
“玄罡玄罡,在乎一气呵成,在乎一念之间。气机流转所至,牵一发而动全身。”江晨道,“你已经觉醒自我本源,只差一步就打破玄关,好好感悟体魄与大道的共鸣吧!”
宫勇睿浑身毛发炸开,肢体如凝固般动弹不得,咬牙御使着薄薄的罡气,来抵抗那无孔不入的无形剑罡。
幽冥中哀歌已起,婉转空灵,与他体内真元的振动合着节拍。还有另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起于灵魂深处,似乎就是那所谓的“大道共鸣”。
然而就凭这些,远远不足以守护自身!
无形剑气很快就撕破了稀薄的罡气,透入躯体,那感觉仿佛将他五脏六腑揉得粉碎。虽未造成真正的伤害,但那痛苦是如此真实酷烈,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歇一歇吧。”
江晨略微放缓气息,宫勇睿立即趴下去,撑着地面干呕不止,仿佛要把那些粉碎了的内脏全部都吐出来。
待宫勇睿稍微有所好转,江晨问:“还继续吗?”
宫勇睿内心一震,听出江晨有些怀疑的语气,心头顿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执念,高叫一声:“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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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知罡气未成气候,与江晨的剑气相比,就如同一只甲壳虫面对大象的踩踏,即便大象脚下留情,也远不能相抗。当下要做的,就是快速凝练玄罡,至少变成一只乌龟,方有自保的余地。
“你根基尚浅,想要更进一步,就要吃些苦头才行。”江晨道,“什么时候能够坐着承受我的剑气了,就可以去跟楚怀秋决一死战……”
语声传入宫勇睿耳内,他却听得迷迷糊糊。
剑气煎熬下,他近乎是半昏迷状态,腾不出半点多余的力气去思考江晨话中的意义。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还要坚持多久?
他无数次以为自己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却又一次次奇迹般地熬了过去。
罡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他坚持得比他想象中还要久。
直到江晨看出他确实已达到极限,连最后一丝精力都榨了出来,才收回剑气,道:“今天就到这吧。”
宫勇睿听不见他的声音,或者就算听见了也没有力气去理解其中的意思。身上的压力一旦消失,他便栽倒在地上,魂魄好像离了躯体,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江晨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宫勇睿才悠悠醒转,浑身酸痛不止,好久都没爬起来。
他默默地趴在地上,心想,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也无非就是这般:站在惜花公子的剑气里吧?
…………
江晨走出六角亭,远远就看见一个窈窕的红色倩影在花径漫步,像是在赏花,然而脑袋不时朝这边张望一下,又显出几分鬼祟。
“潇潇,你在等我?”
“有人在等你,但不是我,姑爷知道是谁吧。”潇潇的脑袋转过来,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大半夜的,姑爷放着如花美眷不去享用,却来这种冷嗖嗖的地方操练小徒弟,实在让人不解。难道姑爷不知道,有人已经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了吗?”
江晨从她身旁走过,“勇睿跟人约了三天后决斗,生死攸关,时间紧迫,这几天需要多费点功夫。”
潇潇跟在他后面,半是嘲讽半是不屑地道:“那还真不让人省心,姑爷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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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共饮苦酒
言毕,潇潇又笑道,“小姐体谅到姑爷的辛苦,已经暖好了被窝,快过去吧!也是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
两人行到门口,江晨回头看了一眼潇潇:“你跟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睡吗?”
“小姐没睡,我怎么能睡!”潇潇理直气壮地率先推门走入,“我就在堂屋里坐着,给你们望风。”
这话难免让人不生绮念,陪嫁丫鬟变成通房丫鬟也是常有的事,但江晨却没有起任何别的心思。他本身就不是那种耽迷于欲望的性格,从前不是,现在就更不是了。
他走到卧室门口,顿了顿,回头道:“你爱睡哪是你自己的事,但我告诉你,我们不喜欢被人打扰,今晚除非是天塌下来,否则请你不要进门!听清楚了吗?”
潇潇愣了一下,旋即嘻嘻一笑:“姑爷不自信啊!是害怕小姐贪得无厌吗?放心,小姐有分寸的……”见江晨脸色微变,她又转了语气,“放心好了,我就在堂屋眯着,一会儿照顾小姐起夜罢了,不会打扰你们的。而且,也不会让别人打扰你们的。”
江晨哼了一声,走入卧房,将门闩插好,才去看林曦。
林曦侧卧在床上,被子盖了一半,就着烛光看书。
听到江晨走近的声音,她目光仍对着书页,呼吸的节奏却悄然变了。
等江晨在她背后坐下来,她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进去了,连借看书分散注意力的举动都显得多余,干脆把书合拢搁在一旁,翻过身观察江晨。
两人视线一触,林曦脸蛋晕红,下意识地躲开,但很快又转回来。
江晨轻咳一声,道:“潇潇好像对伱看得越来越紧了。是你爹的意思吗?”
林曦道:“上回在镜州遇到几批刺客,虽然没伤到我,却把他们吓得不轻。”
“没伤到吗?我看看!”
“先熄灯!”
林曦红着脸扭开身子,转头去吹床头的烛火。
在火光灭掉之前,江晨端详着手上的睡袍布料,觉得有几分眼熟,连边角花纹都好像在哪见过。
“你这睡衣……”
“嗯,在这边衣柜里找到的,是安姑娘的吧?”林曦含着鼻音道,“她备了不少呢,都还没怎么穿过!”
“呀,你怎么穿她的睡衣?”
“来得匆忙,阿梅又不在,没准备衣物,就从你这边拿喽!”林曦骄哼一声,“她那么多衣服都束之高阁,我穿一两件也不要紧吧!我都不介意,难道她还介意?”
江晨忙说不要紧,心里却想安云袖她恐怕介意极了,上次把衣服丢在地上踩的情形在目,这回千万不要让她知晓,不然这一柜子衣服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穿了……
室内,春光暖暖。
窗外,夜风凛然。
有人埋头酣睡,有人彻夜难眠。
楚怀秋与上官玥相对而坐。
楚怀秋披头散发,满眼血丝,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不知多少杯下肚之后,他忽然被呛着,剧烈咳嗽不止。
酒水从嘴角、鼻孔喷出来,顺着下巴流下,衣襟都被染湿。
如此狼狈仓皇的模样,哪里还有昔日翩翩公子一半的风采?
上官玥心怀不忍,递过去一方手帕,却被楚怀秋推手格开。
“用不着你可怜我!”楚怀秋缓过一口气,发出癫狂般的笑声,“你还是省点力气,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上官玥对他的嘲笑不以为意,幽幽一声长叹后,将手帕放在桌上。
“怀秋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贪慕虚荣,只是爱你富贵,才对你百般讨好。可是,在真正遇上爱情之前,哪个女孩子不是这样呢?只有在遇到那个人之后——”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楚怀秋不耐烦地打断她,又拿起酒壶倒满一杯,“我们都没几天可活了,我只想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这该死的假酒……来,你也喝一杯!”
楚怀秋把酒杯推给上官玥,“喝!”
上官玥按住酒杯:“怀秋哥,你别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有办法的!”
楚怀秋拿眼斜睨她:“我叫你喝酒,你喝不喝?”
上官玥见他勃然作色,只好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皱着眉头咋舌:“好辣!”
她连吸几口冷气,“怀秋哥,你听我说——”
“先喝酒!”楚怀秋敲了敲桌子,朝杯中一指,“喝完!”
上官玥眉头拧紧,看了看剩下的大半杯酒,在楚怀秋的逼视下,抬头仰脖喝了下去。
“咳咳咳……”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面颊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
“这才对嘛!”楚怀秋拍桌大笑,“不枉我亲亲苦苦地调教你,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路……”
上官玥用衣袖擦拭完嘴角,提声道:“怀秋哥,你听我说!你完全不必如此担忧!惜花公子他自恃辈分,不会亲自对你出手,你只需将宫勇睿打败……”
“蠢材!你懂什么!”楚怀秋挑起眉梢,“这些大道理你以为我不懂么?他自恃身份,不会在明里动手,但暗地里做点手脚,谁能看得出来?这一场‘三日之约’,呵呵呵,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没给我留一丁点活路!姓宫的小子对我恨之入骨,恐怕连全尸都不给我留!”
说到此处,他心情愈发苦闷,再度仰脖猛灌一杯。
上官玥陪着叹了口气,眼角瞄见桌旁的古琴,心中一动,道:“怀秋哥,我给你弹首曲子解闷吧!”
楚怀秋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到那匣古琴,哼哼两声,骤然暴起发难,举起琴匣奋力砸下,将之摔为几截,还用力踩上数脚。
“弹琴弹琴,你怎么不去给那姓宫的小子弹一曲,说不定他一感动就原谅你了呢!”
他嘴里骂骂咧咧,脚下狠踏不止,仿佛将古琴当做了宫勇睿,满腔怒火不得发泄。
上官玥被那“哐咚”的巨响吓得一哆嗦,瑟缩在椅子上,结结巴巴地道:“怀秋哥,我……我只想陪着你……”
“陪我做什么?”楚怀秋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要不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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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月之哀鸣
如此轻薄的言语如利刃般直刺上官玥胸膛,她脸色阵红阵白,半晌没有说话。
“对了,你要是真为我好,有件事倒可以帮上忙。”楚怀秋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上官玥,嘿嘿地笑起来,“你去陪那姓宫的小子吧!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这样我不就不战而胜了吗?嘿嘿嘿嘿……”
他的笑声如此刺耳,听得上官玥娇躯发颤,五指攥得发白。
“楚怀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什么人你还不明白吗?你对我而言,就是一把刀!”楚怀秋摇摇晃晃地走来,俯下身子,凑近脸庞,酒气喷得上官玥难以呼吸,“我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拿去杀人!要是生了锈,就丢得远远的——全都是看我心情,明白么?”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捏住上官玥下巴。
“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消遣,对别人而言却是高不可攀的仙子,这就是你的价值所在,懂吗?”
上官玥低头咬了咬嘴唇,心里似乎在做某种挣扎。
片刻,她面颊泛起燥热的绯红,抬起眼眸凝视楚怀秋,轻声道:“怀秋哥,我愿意给你。”
“什么?”楚怀秋露出诧异的表情,“我已经快到了穷途末路,伱还愿意?”
继而他脸色一变,冷笑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就会回报你的恩赐,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上官玥摇了摇头,发丝随着摆动,显得娇弱又妩媚,“不管以后结果怎样,我都愿意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你,哪怕你对这不屑一顾,但于我而言,却是爱情的见证!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为你留下血脉……”
楚怀秋看着她,脸上的诧异之色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复杂莫名的神情。“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近乎于癫狂的笑声中,他遍布血丝的眼中竟缓缓滑下两行泪水:“真的是,差一点被你感动了。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也活不了多久。”楚怀秋抚上她脸颊,面露怜悯之色,“所以这个愿望,大可不必。”
“我……也活不了多久?”上官玥茫然摇头,“我不明白。”
“因为我们都低估了小幽。”楚怀秋松开手臂,转过身子缓缓走到一旁,“你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小幽的阴气浸透,我给你服下的药丸只能压制一时,无法彻底根除。等到药效一过,阴气就会腐蚀你全身,那时你的身体就会从内而外开始溃烂。”
上官玥怔了怔,道:“你当初跟我说,你是有解药的!”
“是,我是这么说过。”楚怀秋淡淡地道,“但小幽的本事在我意料之外,她留下来的寒毒,我其实无能为力。”
“你,你……”
“是我骗了你,但木已成舟,睡也无力回天。”楚怀秋坐下,递过来一个酒杯,“喝酒吧!”
上官玥没有接酒杯,呆怔良久,方道:“我还有多长的时间?”
“多则半月,少则几日。”
上官玥哀鸣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无神地仰头,仿佛失去了魂魄。
楚怀秋自顾自地又开始喝酒。
过了半晌,上官玥像是从梦中陡然惊醒,从椅子上跳起来,朝楚怀秋靠近。
楚怀秋疑惑地抬头问:“你在做什么?”
上官玥脸颊绯红,借着酒后的醉意,说出了蕴藏已久的真心话:“我早就决定要给你,既然时光短暂,那就更是宜早不宜迟!”
楚怀秋看如遭雷击,半晌才说话:“我,我不能……”
上官玥呼吸沉重,几缕发丝停在她的嘴角左右,更添魅惑。
“都这种时候了,你难道还假扮什么正人君子吗?”
她走上前几步,楚怀秋却像受到惊吓般后退:“慢着,你别过来……”
上官玥对他的反应气恼不已:“我就那么吓人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丁晴!我曾在丁晴面前立誓……”
“你都要死了,还管什么丁晴!”
“不,不行!”
楚怀秋的态度无疑刺伤了上官玥,她停下脚步,愤恨地道:“你为了帮丁晴收集剑谱沦落到这种地步,至死都还忘不了她?她真有那么好,让你连一点点的快乐都不愿与我分享?”
“阿晴……”楚怀秋脸色古怪,半是缅怀,半是痴恋,“是那种你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甘愿为她去死的女人!”
“我不信!”上官玥张开双臂,空门大开,朝楚怀秋扑过去,“那么你就杀了我,那么你就……”
楚怀秋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这一回,他没有躲闪。
上官玥扑过去,得意地笑起来:“远在天边的女人,再怎么美丽,都解不了近渴。”
但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她心中的火焰像被凉水浇灌似的熄灭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嗓音在发颤。
“是丁晴。”楚怀秋的笑容显得无比苦涩,“你现在明白了吧?”
“她骟了你?”上官玥几乎不敢相信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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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全是。”楚怀秋苦涩地摇了摇头,“只有等到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还给我……”
“疯子!疯子!这女人是个疯子!”
远在天边的丁晴听不到咒骂,上官玥自己已气得几欲发疯。
窗外,幽深的夜幕里,倏然闪过两条黑影。
楚怀秋和上官明都对此毫无察觉。
空荡荡的院落里偶尔传来一声极轻的兵刃交击,未能惊动酣睡之人,却让守夜者如临大敌。
“咄咄咄——”
有节奏的扣门声从外界传来,江晨立即惊醒,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曦,他将声音束成一线传出去:“谁?”
“小姐醒了么?”潇潇的嗓音自门外响起,“陈公子有事求见。”
“阿曦还睡着。明天再见不行?”
“陈公子说事态紧急,需要小姐定夺。”
江晨低头看着睡相甜美的林曦,还在犹豫之际,又听潇潇道:“姑爷不肯帮忙,我就自己进去了。”
“站住!”江晨喝了一声,伸手摇了摇林曦的肩膀,轻唤道,“阿曦,醒醒。”
林曦发出一声鼻音,慢慢睁开眼睛,迷离地看着他。
“外面有人找你。”江晨道。
“谁呀?”林曦娇哼道,蓦然发现自己嗓音无比沙哑,霎时红了脸。
潇潇隔着门板道:“陈公子有急事求见。”
“知道了。”
林曦揉了揉眼睛,撑着床沿坐起来,摸下床的时候打了个趔趄,幸得江晨扶住。
“小心。”
林曦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扶着他手臂站稳了,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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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拒人千里
江晨见状道:“我扶你出去吧。”
“才不要!你在这等着!”林曦挥开他手臂,拿起睡衣套上,摇摇晃晃地走出去。
门开了,外面的烛光照进来,林曦担心被看到里面的情形,出门后赶紧反手把门拉上。
看着外边掩口偷笑的潇潇和束手而立的陈煜,她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问:“什么事?”
陈煜低头行礼,道:“小姐,外面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有刺客?”林曦眨了眨眼睛,波澜不惊的表情显然已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然后呢?抓到了吗?”
陈煜低着头,不敢再抬眼,语气干涩地道:“屠前辈杀了一个,另一人剑法极高,正与屠前辈僵持不下。”
“他剑法再高,难道比你们三人联手还高么?”林曦随意扯了扯睡袍,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莫非你们在外面厮混久了,也开始讲起江湖道义来了,不愿意以多欺少?”
陈煜被她的呵责一激,忍不住抬头辩驳:“那刺客身法极快,与屠前辈混战在一起,我实在插不上手,而且也担心小姐安危,所以——”
“你的担心未免多余,我可比你们安全多了!”林曦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房门,嘴角情不自禁地逸出淡淡笑意,脸颊也微微发热。
她目光转向潇潇,道,“潇潇,你去跟他一道,助屠叔一臂之力吧!”
潇潇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强忍笑意,闻言点了点头,神情也十分古怪,仿佛憋得十分辛苦。
陈煜沉声道:“请小姐务必当心,虽然江公子武艺高强,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嗓音开始颤抖起来,好像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不仅没有继续说下去,身子甚至也开始发抖。
林曦打着呵欠,只想听他快点说完就打发他走人,见他忽然没动静了,不由疑惑地看过去。
陈煜直勾勾盯着她,浑身颤抖,仿佛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事情。
林曦见此情状,便知道自己脸上可能留下了什么痕迹,让他受到了惊吓。
她无奈地摆摆手:“你们先去吧,明早向我汇报结果!”
这个动作惊醒了陈煜,他慌乱地低下头,眼神向上瞄一眼,又马上躲闪,深吸一口气,嗫嚅道:“小姐……”
“还有什么事吗?”林曦仍没有让心中的不耐表现得很明显。
“伱脸上……”
林曦没好气地斥道:“做好你分内之事!”
她边说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也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去。
潇潇的喉咙里偶尔发出“咕咕”的闷响,即将憋不住笑了。
林曦本就红润的脸蛋愈发涨得通红,低头走入房中,“砰”地关上了房门。
“咯咯咯咯……”潇潇终于释放出蕴蓄已久的大笑,捧腹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良久,她收了笑声,使劲拍了拍陈煜的肩膀:“你也是个聪明人,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吗?”
陈煜默立无言。
潇潇看他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摇了摇头:“别发呆了,出去动动筋骨吧!”
…………
夜更深。
昏昏沉沉地又趴了小半个时辰,宫勇睿总算聚拢了些许力量,勉强撑起身子,靠在六角亭的石凳上坐起来。
他闷哼一声,喉咙里如同火烧似的难受,急需水分。
可是,刚才爬起来的动作就快耗尽了他的力气,这会儿真的是连走路都无能为力了。
罢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眼里一闭上,宫勇睿的意识就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坠向无底深渊。
黑暗中渐渐模糊时,他耳朵忽然动了动,好像听到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
‘谁?是敌是友?’
意识迅速拉回现实,但从魂魄归位到抬起眼皮这个动作,也花费了不少精力。
等宫勇睿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来人面孔时,嘴边传来清凉的味道。无暇多想,如久旱逢甘霖的草木,他本能地将嘴边的茶水尽数咽入喉咙。
又连续贪婪地喝了三大口,喉中火辣之感稍得缓解,他才回过神来,想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上官姑娘?”
夜风吹过,衣袂轻拂,一缕清香随风沁入鼻翼。眼前这俏生生的面孔,略带些许憔悴,正含笑与他相望。
这本是十分美好的画面,却好像刺痛了他的眼睛,使他不得不半眯起来,喉咙里含混两声,再出口的语气变得异常冷淡:“你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你在这儿练剑,我就过来看看。”
上官玥搀扶着他坐正。这个举动却仿佛带来一股无形的魔力,给宫勇睿体内注入力量。
他轻轻一挣,自己撑着石凳坐稳,冷笑两声,挤出胸口浊气:“卑贱之躯,不敢劳上官小姐挂念。”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上官玥轻拢裙裾,优雅从容地坐在他身边,与他紧挨着,身子似乎倚靠过来。
宫勇睿眼神一凝,想要离开一段距离,无奈四肢乏力,实在难以起身,只好由她靠着。
“谷大哥的事,我很遗憾……”
“别提他!”宫勇睿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眼瞳中瞬间如有火焰燃起。
“好,好,不提。”上官玥似乎被他吓着了,连连点头,又撩起衣袖,替他去擦拭额头的汗珠,“你身子虚弱,别动气,好好歇一歇,不要想其他的……”
她的嗓音温和而柔媚,令人如同浸泡在温水里,渐渐平静舒适。
宫勇睿心知她说的不无道理,压下心头滚滚翻腾的恨意,默默闭上眼睛,感受着旁边传来的淡淡清香,心境也随之逐渐稳定。
过了片刻,上官玥低声问:“勇睿,你睡着了吗?”
宫勇睿没有睡着,但并不想回应。
上官玥仔细端详他的侧脸,慢慢地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个动作令宫勇睿寒毛直竖,蓦然睁开眼睛,想要向后躲避。
但上官玥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双手捧住他脸颊,目光凝注,像是在端详一件宝物。
与少女冰冷指掌相对的是宫勇睿脸上的温度。他明知道该对这女人恨之入骨,面颊的热量却差不多能够燃烧起来,甚至有些微微的麻痒。
上官玥也感受到了这烫手的热量,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使她本寂寞憔悴的容颜多出了些许暖意:“勇睿,你看看今晚的月色,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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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虚情假意,肃杀闹剧
宫勇睿呼出一口闷热的浊气,怔怔看着眼前带着几分缱绻倦容的女子,没有说话。
“我让你看月亮,你一直看我做什么?”上官玥笑意更盛。
在她的预测里,宫勇睿接下来的回答大概是:你不就是天上明月吗?
宫勇睿却没有她想的那么善解风情。他的视线仿佛要刺透上官玥,看穿她的内心深处。
“楚怀秋让你来的?”
上官玥脸色变了变,神情有些黯然。
她似是叹息了一声,仰头看着亭角渐渐隐去的残月,“你这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可爱些。”
“我说的不是事实?”
上官玥半眯着眼睛,面容黯淡,眼神迷离,半晌才道:“我跟他已经决裂了。”
“哦?”
“我以为他只是要剑谱,却不想他如此心狠手辣,害得谷少侠……总之,我跟他已经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就是陌路了!”
她悲伤怨恨的表情落入宫勇睿眼里,不似作伪。
宫勇睿没有质疑,也没有安慰。她的话是真是假,都与他无关。
上官玥眨了眨眼睛,一颗莹然泪珠滚落。
她伸出手指轻轻拭去,抽了一下鼻子,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可能不相信吧,我其实一直把他当兄长看待,崇拜他,敬慕他,他却从没在意过我,把我当成工具利用。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的确可笑。”宫勇睿淡淡地道。
“普通人的目光总是短浅的,不仅容易被利欲蒙蔽,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内心都看不懂。”上官玥擦了擦眼睛,偷偷观察宫勇睿的表情,“就像我,自以为聪明,以为可以凭美貌让你们兄弟倾倒,却不想作茧自缚,报应到自己头上……”
“报应……是指什么?”宫勇睿眼神动了一下。
上官玥粉颊泛红,低下头,轻声道:“我以为只是逢场作戏,不料入戏太深,渐渐地……爱上了你!”
看着宫勇睿瞬间收缩的瞳孔,她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自怜自艾,叹道:“可惜,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女人,不配得到幸福了吧……”
宫勇睿看着她唇角挤出来的笑容,并未有太多激动振奋之意,沉默了一下,闷声道:“我很像傻子吗?”
这句话在他心中埋藏已久,如此尖锐地问出来,不仅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谷玉堂。
说完,他定定看着上官玥的脸,想看她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上官玥被这么突兀地一问,一时间也怔住了,连假笑也僵在了脸上。
在这一刹那,两人目光交织,竟仿佛都窥见了对方内心真实的一角。
摒除了伪装的迷雾,抛却粉饰的假笑,这一瞬间神魂贯通,露出人心的丑陋。
上官玥看向宫勇睿的眼神完全变了,怔忡片刻后,她唇角又绽放出笑容。
这一次的笑容乃真心而发,抛却了掩饰,既痛苦又甜蜜。
“不错,伱都看见了?”她轻声说道,“我骗了你,把你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却自作自受,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宫勇睿只是冷笑,又带着几分怜悯。
既是怜悯上官玥狼狈虚伪的表演,也是怜悯自己师兄弟竟然会为这样一个女人着迷。
我们都是可悲可叹的可怜虫。
上官玥忽然向他靠近。
宫勇睿吃了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
“你果然与他不同……”上官玥感慨。
“上官小姐,请自重!”
“你不是怀疑我跟楚怀秋的关系吗?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不用!你别这样!”
“哼哼,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言海,你已经长大了,难道还甘愿做一只夏虫井蛙吗?”
宫勇睿以袖遮面,不去看她,扶着栏杆,一步步走出石亭外。
“宫勇睿!你站住!”上官玥大叫。
宫勇睿头也不回地道:“你看错人了。”
他走得并不快,一瘸一拐,甚至有些狼狈。
上官玥看着他的背影,怔忡无语,面颊两行泪水滑落。
宫勇睿刚走出花径外,便正好看见一个倏乎间消逝的影子。
“谁?”
这声喝问刚出口,耳边便是一声响,一道剑吟不知从多远之处飘来,揉进了夜风中,在耳畔悠悠低回。
宫勇睿浑身直冒冷汗,因为他分不清是那影子带来的剑吟余韵,还是那剑吟追着影子过去了。
他又想起刚才看见的影子好像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缠在了一起?
那剑吟好像也不只一道,而是伴随着好几道暗哑近乎无声的尾音?
月过中天。
夜并不静。
林曦乍现一丝清明,听到了门外的呼唤声,眉梢动了动:“外面有人……”
“嗯?”
蜃珠将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江晨的感知也大受影响,唯有携带者林曦能够沟通内外。
江晨听她一说,才察觉门外的动静,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又来了?”
“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林曦待气息略微恢复平静,提声道,“潇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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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个刺客太狡猾了,老是跟屠叔贴到一块,我们找不到机会,恐怕还需要姑爷亲自出马。而且……”
林曦蹙紧了柳眉:“而且什么?”
“我觉得那刺客有几分眼熟,恐怕跟姑爷有些渊源……”
“荒谬!”林曦看了一眼江晨,叱责道,“你别瞎猜了,等我们过去再说!”
外面的潇潇等了半晌,有些着急了,催促道:“小姐,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只是情况紧急,你们得快点!”
“闭嘴。”
林曦迷迷糊糊地睡下。
半梦半醒间,却看到另一个人影走过来将她扶起,为她更衣。
“潇潇?”林曦像是梦游似的,迷迷糊糊地任由摆布,等到被搀扶着朝外走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潇潇敷衍地回答,“快走吧,屠叔好像支持不住了。”
林曦一听也顾不得责怪她无礼了,焦急地回头,却没看到人影,忙问:“他呢?”
“姑爷先去一步了。他穿衣服比你快。”
林曦狠狠瞪了潇潇一眼,“口无遮掩。”说完,借着她的搀扶加快了脚步。
等她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江晨站在中间,左边是屠叔,右边是荧惑。
其实根本无需他插手,交战中的两人见到他过来,就自动分开了。那时他才看清,潇潇口中那个“剑法极高的刺客”,原来正是荧惑。
至于这两人为何会打起来,完全是个误会——荧惑回府的时间点不太恰当,形迹也有些鬼祟,被屠叔误认为是跟刺客一道,以至于大打出手。
这本不是个大问题,关键却在于,屠叔击杀前一名刺客所用的华光宝珠,如今已落入了荧惑肚里。
等林曦到场时,双方对事情经过的解释也各不相同。
屠叔说,他刚用宝珠击毙第一名刺客,准备收回华光宝珠的时候,就有另一人窜了出来,夺了宝珠就走,他认定这便是刺客的同伙,上前追赶打了起来。
荧惑的解释则是,他只是恰好从刺客旁边路过,就被屠叔用宝珠攻击,于是一怒之下抢了宝珠,为了隔断宝珠与主人间的感应,就一口吞了下去。
在场的当事人只有这二位,再无第三个旁观者,双方各执一词,事情的真相已经很难查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进了荧惑肚子里的华光宝珠,当然不可能再吐出来的了。
原本充满肃杀气氛的一夜,最后却是以闹剧收场。
第二日,晴天万里,暖阳当空。
今天温度高得反常。
江晨只穿了件单衣,牵着林曦在一片树林里漫步。
安云袖和潇潇默默地跟在后面。
柳条抽芽,嫩绿伸展,春意渐浓。
阳光穿过枝叶在草地撒下错落的光斑,踩上去柔软舒适,让人心情也十分明快。
安云袖抬头仰望,枝头新旧交叠,花骨朵儿含苞待放,一片生机勃勃,却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精神。
阳光映在眼睑,暖暖的,懒懒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安姑娘昨晚睡得不好?”旁边潇潇不识趣地问。
安云袖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年纪小,嗜睡!”
“一个人睡是不是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潇潇笑嘻嘻地道,“不如今晚跟我一起守夜?”
“免了吧,我要好好睡一觉!”
“今天也不一定能睡得着哦!”
安云袖额角跳了跳,想要叱骂几句,突然看到前面一片树叶飘到了江晨肩上,眼睛一亮,立即加紧走几步:“公子,你肩上——”
没等她说完,另一只玉手已将那片树叶捻起,随手丢到了一旁。
“今天风有点大。”林曦说着,顺便帮江晨理了理前襟。
安云袖脚步顿住,伸出去的手臂僵在半空,气鼓鼓地看着林曦的背影,敢怒却不敢言。
潇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是有点大。”江晨也替林曦捋了一下头发。
手指穿过顺滑的青丝,比抚摸名贵丝绸还舒服,他情不自禁地,手掌就像抚摸猫咪一样滑到了颈部。
林曦渐渐仰起俏脸,眼睛也闭上了,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江晨正要去实现她的愿望时,蓦然感到背脊升起一股隐隐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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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试探斤两,风鸣剑吟
林间突然起了风。刮得层林如涛,簌簌作响。
一头巨大的黑雕从树林上空翱翔而过,发出嘹亮的鸣叫,叫声恰好穿插在林涛起伏的间隙处。
“嘎——嘎——嘎——”
江晨抬头盯着那只黑雕,感觉体内气血也被那叫声隐隐牵动,这时耳旁听到一声闷哼,转眸望去,只见林曦、安云袖等人露出明显不适的表情。
整片树林仿佛都随着雕鸣声晃动起来,温度也骤然升高,似乎一下子就到了盛夏,烈日炎炎,蝉声嘶唱,群蛙高鸣,各种天籁之声瞬间化作有杀伤力的武器,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声波透耳传遍全身,整个灵魂也随之震荡颤动起来。
江晨心头一阵烦躁,体内血液在周遭酷热下无声沸腾。
等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去找半空中那只黑雕的踪迹时,已经寻不着了。
他缓缓转身,发觉一道高大漆黑的身影,不知何时起,已静静伫立在五丈外的大槐树下。
此人两丈来高,尖嘴利喙,一对小眼睛分散在额角两侧,头顶红翎在风中轻微晃动——赫然便是前日从天雷下逃过一劫的昆仑大妖乌山君!
“乌山兄,这是什么意思?”江晨一只手把林曦推到身后。
乌山君嘎嘎笑了两声。
“我听说你受羌人传承沸腾狂血,力大无穷却暴躁难控,今天一试,果真如此!”乌山君盯着江晨,尖利的嗓音惹人耳膜刺痛,“要不是试出了这个弱点,我还真难找到机会给三弟报仇!”
江晨怔了怔,道:“乌山兄弄错了吧?你要给尧山兄报仇,应该去找前天那个在云里打雷的家伙,找我又有什么用?我跟你们昆仑二圣一样,也是被那家伙追得到处乱跑,在山里躲了一天一夜才敢回来!咱们应该同仇敌忾,一起去找那家伙算账才对!”
乌山君嘴里发出嘎嘎的尖利笑声:“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身上明明有她的味道,还想抵赖吗?”
江晨脸色变了变,嘀咕一句:“你这家伙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
他感受到背后林曦投来的质问目光,顿时决定快刀斩乱麻,本来已经想好的一堆说辞也都放弃了,朝乌山君后方观察了几眼,问:“乌山兄,你一个人来的吗?没请其他帮手?”
乌山君傲然道:“我一人足矣!”
“哦……那就好。”江晨点了点头。
他身形倏然从原地逝去。
与此同时,五丈外发出“砰”的一响。
乌山君的身形鬼魅般出现在另一处。
它看着站在自己原先位置的江晨,嘿然冷笑:“你的身手果然大打折扣了!”
江晨则道:“不错,伱这双翅膀没算白长。”
两人犹隔五丈,相互试探,气机交缠。
这时从林外又传来一个清朗声音:“江兄,我来助你!”
随着这声,锦衣高冠、腰悬长剑的陈煜大步行来,走到林曦另一侧站定,与江晨成掎角之势,森森剑气指向那妖魔。
乌山君全无惧色,笑道:“一个不济事,又来一个也一样!由你十个又能如何?”
陈煜对上这妖魔的眼神,面色霎时凝重,只觉浑身血脉都受那笑声牵引,隐隐有失控的趋势。幸好他真元浑厚,压住脉象,战力还不至于受挫。
江晨道:“陈老弟,你来得正好,先去打个头阵,试试这妖魔的深浅!”
陈煜道:“这妖魔神通古怪,恐非我一人能敌。江兄,咱们从两侧进攻,你左我右——”
“不成!”江晨断然否决,“你我相性不合,不宜并肩作战。还是你先上去会会它吧!”
“这……”陈煜左右张望,“荧惑兄呢?”
“它昨晚太累了,现在正休息。这点小事没必要叫它。”
后方林曦开口道:“陈煜,你先去与它过两招,给江公子制造机会!”
“是。”陈煜苦笑应声,往前走了两步,盯住乌山君,“这位鸟兄,陈某先来讨教!”
乌山君锐声道:“上前领死便是!”
杀气浓如烟雾,罩住了陈煜周身。
陈煜左手一捏咒诀,神通应激而发,右手拇指往剑柄一弹,宝剑锵然出鞘,掠如一线虹光,身形同时展开,人动剑动。
剑风呼啸,人剑刹那合为一体,惊鸿般飞射至乌山君面前。
乌山君刚要出手,却发觉身子陡然沉重了数十倍,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不仅跃起不得,反而往地底陷去。
而陈煜的剑光便在它眼前绽开。
一击七十二剑,再刺一百零八剑,乌山君浑身上下都被裹在剑光中,剑刃已化无形,百折千幻,陈煜本体亦随之朦胧,彷如凄迷在一团浓雾之内。
后方观战的潇潇赞了一声:“好剑法!”
不远处安云袖的衣衫亦被剑风刮得猎猎飞舞,她目不转睛,暗道此人的剑法恐怕已接近了公子那个级数,不愧是公子曾经的劲敌!
她这般想着,视线飘到江晨脸上,却见江晨嘴角悠然逸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在对这剑法品鉴:不错,有几分门道,然而也就只有几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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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此从容自信,让安云袖一时看得痴了,都忘了关注战局变化。
乌山君可没忘!
翅膀、手臂都被数十倍的重力拉扯着,分毫动弹不得,仿佛要与眼前绽开的剑光一并往深渊坠去。
“咕嘎——”
一声尖啸突起,漫天烟雾狂飞。
雪亮的剑光中骤然透出一抹乌黑之色,将周遭迷雾蚕食殆尽!
陈煜修长的身子箭矢一般射入半空,半途翻身出剑,剑气闪电般朝下方挥击,挡开十余枚黑色羽毛。
一枚长羽挟着“哧”的一下急激至极的破空声,“呲”的洞穿锦衫,将陈煜的衣襟划出一道裂口。若非陈煜躲闪得及时,原本要洞穿的该是他的胸膛!
陈煜脸色微变,借着挥剑之势,身形倒射开去。
黑色翎羽一路追击不停,一枚枚羽毛分裂为两片,四片,八片,轻盈锋利,漫空激飞。
每一片碎羽都隐含致命锋芒,暗藏必杀之威,凡人触之即死!
更为要命的是,这些碎羽也都如同绝世高手使出的飞剑一般,招式不定,隐藏变化和杀着,又仿佛不存于现世,完全忽略了重力的拉扯。
陈煜的身形如同荡秋千似的,忽高忽低,凌空翻滚,去势诡异,一变再变,直到荡出二十丈外,才终于捱过了一波攒射,重新落回地面。
经过这样一轮惊险的追逐,他所耗精力甚巨,喉咙喘息不止。
“可惜,可惜!”江晨摇头叹道。
陈煜长吐一口气,粗声道:“江兄在可惜陈某没被它射死?”
“那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可惜的是,这么久不见,你剑法还是如此拙劣,连它的一半本事都没逼出来就被打败,实在可惜了大好的机缘!”
陈煜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虚心求教:“江兄说的‘机缘’是指什么?”
“当初凌霄老前辈是想收你为徒的吧?那时你本有机会学到「无翳剑诀」。再后来,你接近林家的几个月,也有机会请教「落花掌」和「落樱神剑」。这些都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报,可你只顾着争权夺势收买爪牙,深陷在红尘名利中,到头来一无所获!”
陈煜面色变了变:“不错,那时我利欲熏心,一心想着培植势力好让阿曦刮目相看,反而忽视了真正宝贵的东西!潇潇姑娘的那一刀,才彻底把我唤醒了!”他目光移向潇潇,看见潇潇朝他比划了一个“不用客气”的手势。
江晨瞥了一眼正从数十倍重力中挣扎站稳的乌山君,口中道:“你也算幸运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
“是,我一直心存感激,所以才请求教主赐予我圣器祝福,永生永世侍奉在小姐左右……”
江晨心中一动,敏锐地从他话里发现一处关键,正要追问,就听潇潇叫道:“陈公子!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太多了吗?等打退敌人,再坐下来专心聊天不行?”
陈煜也似乎察觉到了失言,连连点头道:“是,是,刚才一时感慨,啰嗦了很多废话,实在很失礼,江公子莫怪。”
江晨不动声色地道:“也罢,那就先收拾了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吧。”
他随手折断一根树枝,往前走几步,看着在沉重压力下堪堪站稳的乌山君,道:“陈老弟,你把神通收起来吧,免得别人说我们以多欺少。”
“江兄务必小心!这妖魔神通多变,能够化羽为刀,以声伤人,不可小觑!”陈煜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咱们最好分两路夹攻……”
“免了吧!”江晨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站远些,我怕忍不住伤到你!”
陈煜识趣地停步。
乌山君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呱”的一声怪叫,低垂的翅膀猛力拍打两下,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窜上云霄,却不是逃跑,而是为了蓄势!
陈煜的神通已经让这位大妖有所警觉,它不愿再耽搁,要以雷霆之势,将这片树林夷为平地!
“嘎——”
一声嘹亮的鹰鸣划破长空,气浪自云霄俯冲直下,层林激荡不止,尖锐的音波带起一串“咔嚓咔嚓”的脆响,至少上百树枝随之折断。
“不错!”江晨赞道。
他事先已用「空间扭曲」布下防御,将自己与林曦一干人包裹在断层之中,但仍能感觉耳膜嗡嗡作响,周身气血一阵翻腾。
这位乌山君的鸣叫,即便比不得当初盘龙山脚的「婴啼邪音」,也堪与不夜城主周灵玉的「红尘劫曲」相媲美了!
林曦脸色发白,捂住了胸口。虽有蜃珠护体,她也觉得十分气闷。
潇潇见状叫道:“小姐坚持不住了,姑爷你快点完事吧!”
这句话很有歧义,还好在这种场合下没人多想。
“马上就好。”江晨抬起树枝,仰望苍穹。
天空中云层涌动,劲风将天穹景象都刮得扭曲起来,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风”的纹理,一圈又一圈,排布成漩涡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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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央的一点漆黑,便是乌山君本体所在。
乌山君已蓄势至巅峰!
下一瞬,便挟着雷霆倾泻,苍穹坍塌,流星坠落之景,从天空扑下!
空气完全扭曲,即便所有遮挡视野的树木都断折崩裂,也无法看清那坠落之物的景象。
鹰锋直指之处,陈煜再退数步,仍觉毛骨悚然。
这便是一位十阶妖仙全力所发的气势。
尽管曾一度凭神通压制对方,但眼下所感受的威压,彻底让陈煜明白人与仙之间的鸿沟。
——那种力量等级的差距,绝非神通、武技所能弥补!
陈煜忍不住去看江晨。
据他所知,江晨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武圣。
江晨所承受的威压,远不是陈煜所能想象。因为他制造出的整片空间断层,都在那末日浩劫般的景象前发出悲鸣!
一道道裂纹绽开,好像随时都会像镜子一样崩碎。
江晨的神通彻底被乌山君压制了!
若是空间崩裂,青冥殿圣女尸骨无存,惜花公子无疑也将沦为几百年来人类风流史上的最大笑柄。
所以江晨无法再等。
猎猎风声中,他递出了一剑。
“锵!”
主音短促刚硬,余韵颤鸣不休。
这一截树枝所发出的破空声,霸道沉重,甚至压下了头顶天穹坠落的轰鸣。
刹那之间,陈煜发觉时间好像停滞了,一切都慢了下来,天空中那片几乎要湮灭万物的坠世风暴,竟不可思议地顿了一顿。
天威竟为这一剑所阻!
但也只是阻了一下。
紧跟着一声凄厉长鸣,乌山君的身影已降临在树林上方。
伴随它而至的是百万道风暴波纹与纵横交错的乌黑长鞭。
地面刹时被巨大音波彻底覆盖,柔软得如同水面一样,摇晃着,翻滚着,沸腾着,黑羽所化的乌鞭奔涌横流,肆虐大地,树木草叶被连根拔起,断折成无数截,除开以江晨为中心的十丈方圆,整片树林都被犁为平地。
而处于中心的十丈土地,也逐渐被那片漆黑所浸染,所倾轧,亦无法独善其身,即将沉沦地狱。
江晨手腕翻转,再出一剑。
“呛——”
这一声清悦绵长,在人耳边缭绕不绝,荡漾过众生身躯,破空而去,直透虚空。
陈煜浑身一颤,霎时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之剑斩过,一切污秽浑浊皆被涤荡,清灵神明从灵魂深处苏醒,与体内真元灵力一道活泼起来,牵动着气血奔涌,焕发出勃勃生机。
“这是……天地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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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剑吟天地,罪恶评判
陈煜张口结舌,望着几丈外的那道人影,却发现江晨身躯如雾气般稀薄模糊,连轮廓都朦胧起来。
被这道剑气所斩的,又何止陈煜一人?
安云袖全身发抖,感觉好像有东西要跳出来,随那剑鸣一道遁入虚空。
“这剑鸣声……”
林曦被潇潇搀扶着,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昏昏沉沉却说不出的愉悦舒泰。
那感觉,与床笫之私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滋味。
剑鸣不绝,漫过狼藉土地,漫过肆虐狂风,漫向无限远处,仿佛要涤荡整个天地。
没有人还有心思注意乌山君,但江晨仍出了第三剑。
第三剑在林曦等人听来,并没有前两剑的声势,甚至还不如第二剑残留的余韵那么响亮,在周遭喧哗之中,可说是寂静无声的。
但在风暴中心的乌山君耳中,却响起一道难以形容的颤鸣——来不及防备,就已直贯心底!
这一剑乃是学自圣城沈凌峰的一剑,不斩肉身,却斩心魂!
当初沈凌峰在圣城拔剑,出鞘声震惊百里,直接抹去了「红煞」魂魄,导致白鬼愁肉体崩溃,连杀皇法身都落荒而逃,又何况区区一个乌山君?
心魂皆丧,神通失控!
刹时,天地翻覆。
音波,乌鞭,风暴,都像迷失了方位,颠倒错乱,不顾六虚,不辨敌我,在混沌中交击、迸散。
乌鞭劈开了风暴,又被音波震散。音波失去了准头,荡向云霄,荡向四方远处,惹得远处山峰一座座崩塌,但由于距离尚远,没带来多少冲击力,倒像是放起了一簇簇焰火。
原本末日浩劫般的恐怖场面,顿时变成了一场闹剧。
林曦、安云袖看着周围的混乱景象,十分迷茫,不明白那位大妖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发了疯。
安云袖看向江晨手中的树枝,眼睛闪闪发亮。
林曦脸上红晕未褪,醺然如醉。
在外界风暴渐渐平息之际,忽听一声剧响,一道人影从半空跌落下来,摔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完事了?”潇潇开口问。
“差不多。”江晨松开手,掌中的那截树枝顿像是遭受了数百年风化似的,碎成了一地粉末。
安云袖已经跑到了他面前,摊开两手准备接过那根树枝,看见其碎散的场面,顿时发出一声哀怨的呜鸣。
“怎么碎了?”
“承载我全力三剑,它已经完成了使命。”江晨笑道。
安云袖蹲下去看着那堆粉末,不甘心地伸手去扒拉:“呜呜……一截完整的都没剩下!”
林曦也走过来,笑道:“你再去找一根树枝来,让他再耍两剑,不就行了?”
说完,她盯着江晨,眼中异彩涟涟,却又抿唇不语。
“对哦!”安云袖爬起来,一溜烟地去找树枝了。
江晨道:“阿曦,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我是在想……”林曦脸蛋红扑扑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嗯……我想看你舞剑。”
“以前你好像对剑法不是很感兴趣?”
“以前是以前,我现在就想看嘛!”林曦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你舞剑的声音真好听……”
拾了一根树枝过来的安云袖看到这一幕,默默地走到了一旁。
这时候又听陈煜叫起来:“江兄!你快来看,这妖怪还没死!”
林曦闻言立即抬头,让到了一旁。
安云袖也赶紧给江晨递来一根树枝。
江晨走过去,用树枝在乌山君身上拨了拨,发现它果然气息尚存。
毕竟是妖仙之躯,又有远古妖魔的强横血脉,肉身之坚韧远非人类可比,活下来也不算很意外。
“算它命不该绝!先绑起来吧,我之后再慢慢发落。”
“江兄三思!这妖怪非比寻常,缚妖索也最多困住它一时片刻,等它挣脱束缚,又是一桩大麻烦!还是了结它吧!”陈煜劝道。
江晨轻笑:“既然这样,不如陈老弟来送它一程?”
陈煜道:“这妖怪皮糙肉厚,寻常兵刃伤它不得,也只有江兄这样的高手才能取它性命。江兄不如再刺他一剑?”
江晨早知陈煜必然已经朝乌山君动过手,发现伤不了对方才来找自己。他又怎会让陈煜遂愿?
乌山君若死在这里,青冥殿定然不会浪费这妖仙的大好肉身,带回去让自己的老岳父如虎添翼,对本少侠又有什么好处呢?
五位仙圣的青冥殿,已足够让江晨头痛了,再给他们送过去一位,只会让自己的头疼愈发加重一分。这种傻事江晨可不会做。
沉吟着,江晨手中的树枝随意划着圆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树枝上。
谁能想到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在这位惜花公子的手里会有如此闪亮的风采呢?
“这件事,不好办哪……”江晨为难地道。
陈煜问:“如何不好办?”
“我这人出手有一个规矩,就是最多出三剑,不论生死,都不再出第四剑。”江晨叹息道,“这妖怪接我三剑不死,便算它命不该绝,我要再出手,就是坏了规矩,逆天而行,老天爷也不会饶我。”
陈煜和潇潇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以前怎么没听说惜花公子还有这种规矩?
陈煜想了想,又劝道:“江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还需审时度势。这妖怪十分危险,万勿放虎归山,否则后患无穷——”
江晨淡淡地道:“你是一定要坏我的规矩吗?”
他冷眼瞧着陈煜,虽没有杀气迸发,但仅是那一瞥的眼神,亦惊得陈煜倒退两步,寒毛直竖。
这时潇潇横跨一步,拦在陈煜前面,娇笑道:“姑爷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要勉强姑爷,只是觉得像姑爷这样的人物,能练出这么一身超凡入圣的剑术,想来不会墨守成规吧?”
她盯着江晨手中的树枝,款款上前,“就像刚才那一剑,那些食古不化之辈练一辈子都练不出来,对吧?”
江晨微微一笑:“你不用吹捧我,什么超凡入圣,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他虽然自傲,但沈凌峰在圣城拔剑所发的长吟还历历在耳,江晨也不屑于窃以为功。
“好了,再吵下去,这妖怪要醒了。”林曦挥挥手道,“先把它绑起来吧,以后再做发落。”
潇潇不情愿地嘟嘴:“小姐!伱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言听计从,以后怎么得了?”
林曦羞恼道:“少废话,快办事!”
卧室。
宫勇睿一早就醒了,但浑身筋骨酸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剑气凄鸣,万刃穿身。
即便醒来很久,只要他一闭上眼,就能在黑暗中看到江晨那淡漠无情的身影,挥之不去。只要他想稍微动弹一下手指,那片无形剑气仿佛又在眼前浮现,那种令人绝望的力量又再次铺天盖地地朝自己涌来……
一想到今晚的第二次约定,宫勇睿就感觉自己的几百根骨头都在发出呻吟,现实的情景好像快要跟噩梦交融。
哪怕是两日后与楚怀秋的决战,跟今晚要面对的那个人相比,都远远算不上可怕。
虽然称不上是很严重的伤势,不过以自己这种状态,真的还适合继续“修炼”吗?
屋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谁?”宫勇睿一阵激灵。
有人进入到这个屋里了,自己状态不佳,听力大打折扣,直到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如果是楚怀秋想要提前下毒手,自己现在很难抵挡。
“勇睿,别紧张,是我。”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嗓音,跟以前大不相同,但宫勇睿仍听出来是上官玥。
宫勇睿并不敢放松警惕。
昨晚自己狠心拒绝了她,天知道她会不会由此记恨,再加上她跟楚怀秋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
他轻咳了两声,道:“我现在需要休息,暂时不方便见客。上官小姐,请回吧!”
上官玥慢慢地走过来,站在床边,道:“我看你昨天伤得很重,给你带了一些药草和点心……”
“谢谢你的关心,楚楚姐早上已经给我喂了药,我感觉没什么大碍了,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请你不要打扰我,好吗?”
上官玥低着头,将食盒放在桌上,沉默了半晌,才道:“勇睿,你知道吗,我快要死了。”
“死?”
宫勇睿下意识地扭过脖子,看了她几眼,面容确实有些憔悴,但离“死”还差得很远吧。
他知道这女人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初就以这种本事将自己和谷玉堂玩弄于鼓掌之上,此时又来玩这种把戏。
他冷哼一声,道,“我听说死气是能感染的,你既然快死了,身上肯定缠上了死气,还请离我远点,别让我的伤势又加重了!”
上官玥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含着鼻音道:“我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见一面就少一面,你就不愿再多看我几眼吗?”
宫勇睿厌恶地道:“上官小姐!我承认你很漂亮,你有一具很出色的皮囊,但现在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要是愿意,多的是男人想跟你见面,你想见多少就见多少,但是不包括我!我现在要休息了,请你出去,好吗?”
说着用嘴角努了一下门口的方向,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既然这么说,好……”上官玥咬了咬下唇,两行眼泪滑下,“我这就走!”
她双手握紧,转过身子,瘦削的肩膀抽动着,忽然控制不住,坐下掩面埋头,伏案恸哭起来。
宫勇睿长长叹了口气。
听着女孩子凄婉的哭声,纵使知道她善于欺骗,但过往的一幕幕再度浮现时,仍让他的心肠也为之牵挂。毕竟,他曾真心喜欢过这个少女……
所以他嘴边更多绝情的言语,都没法说出口。
半晌,上官玥抽噎的声音小了一点,宫勇睿也不催促,又过片刻,听见她抽了抽鼻子:“抱歉,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
她起身迈步,宫勇睿瞅见她侧脸,眼眶通红,泪珠莹然,半点不似作伪。一向很注重仪表的她,脸上的妆都被泪水涂花了,看上去更是凄楚可怜。
宫勇睿定了定神,眼看她马上要走出去,略作犹豫,忍不住唤道:“上官小姐!”
上官玥脚步一顿。
宫勇睿沉声道:“你刚才说你快死了,是怎么回事?楚怀秋威胁你?”
“不,跟他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再受他的要挟。”上官玥转身抬起左臂,撸起袖子,雪白胳膊上显出一个暗青色的疤痕,位于肘部关节处往下一点,极为醒目。
她指着疤痕道,“这种东西,小幽留下来的寒毒,在我的身体里蔓延。我早上对着镜子,找到了五处淤青,还有些地方我自己看不到。姓楚的告诉我,我没几天好活了。我想等这些东西连成一块的时候,大概就是我咽气的时候吧!”
“小幽的寒毒……”宫勇睿眸光一凝,盯着那块疤痕,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吧!”上官玥凄然道,“自从我受了楚怀秋唆使,就一直饱受煎熬,最后酿成大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恶有恶报,我咎由自取……但无论如何,我、我虽然欺骗了你,该打该罚,可罪不至死啊!”
她侧头看着宫勇睿,哽咽道:“勇睿你说,我该死吗?”
宫勇睿沉默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该死还是不该死,不应由自己来评判。毕竟被她伤得最深的人,其实不是自己,而是那时躺在血泊中的谷玉堂。若非心丧若死,谷玉堂又怎会做出那样决绝的选择?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上官玥的眼神愈发凄婉哀伤,愈发暗淡迷离。
“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上官玥低下头,语声苦涩绝望。
宫勇睿嘴唇动了动,正要说点什么,这时候,他耳中忽然响起一道难以形容的颤鸣声——短促刚硬,直贯心底。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本能地抬起头,望向窗外。
‘这是……剑吟?何等霸道的剑吟!’
一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又有第二声。
紧接着,第三声,余韵不绝。
宫勇睿耳朵回荡着颤鸣声,回转了千百转,仍声声不息,悠长颤音中,每一次波动都让他气血随之鼓舞震荡,体内真元也合拍而动。
他对面的上官玥亦是一脸惊愕,看着手臂上的暗青色疤痕在剑吟余韵中消褪了一大圈,色泽也不复之前的幽深可怖。
“是他在出剑!”
除了那个人,宫勇睿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仅凭剑吟就能牵动气血,压制寒毒。
而今晚,自己又将正面承受这个人的剑气!
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
宫勇睿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随着气血的游走,自己又恢复了不少精神,就好像刚用发烫的热水泡过澡一样,热气腾腾的,想要出去走动走动。
上官玥也在检查自己身上的淤青,一抬头发现宫勇睿已经穿戴完毕,不由问道:“勇睿,你要去哪里?”
“后花园,练剑!”宫勇睿掂了掂剑鞘,只觉前所未有地得心应手,迫不及待地想找个空地演练一番。
他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上官玥,道:“你也看见了吧,能救你的人不是我,你不妨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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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芸清之心,畸恋真相
乌山君醒来后,叫骂不止,险些挣脱缚妖索。
等到赶来的屠叔拿出一方古印镇压在它灵台,才让这肉身强横的妖魔稍微消停了些。
眼看这妖王如此凶狠桀骜,陈煜和潇潇又是一番劝说,想要尽早斩除后患,但江晨不以为然,坚持留它一条性命。
林曦从中斡旋,双方没有闹得太难看,将此事暂且搁置。
陈煜和屠叔留下来看守乌山君,江晨带着几个女孩子先去吃了午饭。
饭后,几人在林间小道上散步,江晨朝林曦使了个眼色,略微加快速度,将潇潇和安云袖拉开一段距离。
他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林曦。
林曦察觉到他的用意,跟过来之后,用蜃珠隔绝外界,微微一笑,道:“说吧,你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现在没有其他人打扰了,都问出来吧。”
江晨对她的直爽也不意外,眼前的女子不仅拥有倾世的美貌,对人心的洞悉也达到了可怕的地步。自己好几次欲言又止,肯定早已被她察觉。
他想了想,缓缓说出两个名字:“陈煜,苏芸清……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存在某些共同之处?”
他紧紧盯着林曦的眼睛,那双麋鹿般纯净的眸子里此时却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阻挡了他进一步探索。
“果然,你时时刻刻牵挂的还是芸清……”林曦维持着端庄大方的仪态,下巴高傲地扬起,嗓音中却夹杂着些许鼻音,“陈煜只提了一句,你立马就联想到了她身上。而我呢,总是你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你眼里虽然满肚子坏水,但分量其实也不轻,只不过充当了反派角色而已?你说,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江晨叹了口气,伸出右臂轻轻搂住她:“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怀疑那位圣教主。七八年前,他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吗?”
“要是连怀疑都不够格,那我就更笑不出来了。”林曦撇了撇嘴角,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就知道,八年前筹划阴谋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阿曦,不要说气话,我只想了解真相。”江晨说着,右手顺着她耳际的发丝捋下。
“好,伱既然要听,我也不瞒你。真相就是……”林曦眼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八年前的那场危机,的确出自我爹的谋划!我机缘巧合救下芸清,芸清从此对我念念不忘,将感激扭曲成畸形的爱恋,都是因为圣器的功效!”
“果然如此。”江晨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动,只是颇为沉重,“你爹这么胆大妄为,就不怕苏镇虎查出什么端倪,带人杀上林家吗?”
“当然有这种顾虑,所以需要提前布局,最大限度降低影响,抹除痕迹。趁孩童心智未成熟时,利用原本的感激,在心里种下暗示。这暗示也十分微小,人力难以察觉,一切看上去自然而然,不露一点端倪。比起圣器给陈煜的祝福,当初施加给芸清的暗示要微弱几百倍,再怎么高明的咒术师,都查不出半点毛病!”林曦噙着眼泪,侃侃而谈。
“好算计,好算计!”江晨喃喃感慨,“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苏家的未来握在手上……”
“正是因为圣器的力量,我爹才放心让陈煜跟随在我身后。否则以他原本的性格,岂不是一条随时都有可能反噬的毒蛇?”林曦带着眼泪笑道。
江晨轻叹道:“当初陈煜的确伪装得极好,除了芸清,谁也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我那时还不擅长神通,又没有法器相助,不能看破人心。换成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你神通已大成,可喜可贺。”江晨缓缓道,“你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的语气和眼神让林曦感觉陌生,她低下头,放轻了语气:“就算猜到了,我也应该说猜不到。这样是不是才会让你放松警惕,觉得我是一个乖巧的好妻子?”
看着她脸颊又有泪水滑落,江晨怜惜地抬起手指,为她轻轻擦拭,“没那么复杂,我想要的答案,你应该很容易猜到。”
“我知道你想为芸清要一个说法。”林曦昂起下巴,将天鹅般颀长的粉颈展露出来,“是我对不住她,你应该替她惩罚我,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
江晨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我又能怎样惩罚你?”
看她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他的右手下滑,捏住纤巧的下巴,将那张俏脸慢慢摆正,“当年那桩谋划,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也身在局中,是个无辜的棋子。”
“我爹犯下的罪过,跟我犯下的罪过没有什么区别!你替芸清打我一耳光,也让我心里好受些!”
江晨摇摇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消除她心里的暗示,让她恢复正常?”
林曦看了他良久,脸上没有别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道:“当初为了掩盖痕迹,施加的法术并不强力,以她现在的修为,你只需告诉她真相,她自己就能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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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去法术很简单,不过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想要真正扭转她的观念,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纠正。”林曦瞅着他,神色变得略为怪异,“这种事情,你正好能帮上忙。”
“我该怎样帮忙?”
“让她适应正常的男女关系。”
江晨怔了一下,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心不在焉地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思索着苏芸清的情况,脚下越走越快,没注意林曦渐渐落在了后面。
过了好一阵,他走出了树林,这时才发现林曦没有跟上来。
他心中忽有所感,转头望去,前方行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远远望着颇有几分眼熟。
江晨定睛一瞧,惊喜叫道:“老谢!你回来了!”
来者正是谢元空。他应了一声,朝江晨露出微笑。
随即江晨看到他身后的另一个人影,霎时睁大眼睛,嘴角抽了抽,不自然地道:“老姜……你怎么也来了?”
……
两名女子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过两条街道。
潇潇早就察觉到林曦的心情不太好,识趣地没有开口打扰。
她明白林曦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如果自己发出杂音的话,很可能就会被赶走。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后果绝不是自己能够承担的。
默默地跟在后面,潇潇心里一直在腹诽:小姐每次白天见完姑爷,情绪都会低落一阵,偏偏又喜欢飞蛾扑火,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自虐的倾向,干嘛不等到晚上再去找他……
街面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行人,正符合林曦的心情。
一个人的脚步回荡在青石板上,构成寂寞的节拍,与那拂过发梢的冷风一道,浸润着她的头脑。
小小的一座城,很快到了外墙边上。
林曦未作犹豫,一迈脚走了出去。
潇潇伸手欲唤住她,想了想,又将胳膊放下,暗叹一口气,继续跟在后面。
城外还残留着两日前妖魔倒毙的尸体和焦黑的灰烬。大雨之后,因为久无行人,道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林曦沿官道走了一阵,潇潇跟了一路。
眼看日头见斜,前面那位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潇潇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晚饭了!”
“你先回吧。”林曦脚下未歇。
“朱雀堂的那些杂鱼不会善罢甘休,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我神通已成,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万一伤了一点半点,姑爷该多心疼啊!”
林曦哼了一声:“他会吗?”
“怎么不会?姑爷他虽然到处沾花惹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潇潇说到此处,看着前方忽然出现的七八条人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帮家伙真是跟夏天里的蚊子一样,怎么杀都杀不绝!”
七八条灰蒙蒙的人影中,一人冷冷地开口道:“被朱雀堂盯上的目标,到死之前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潇潇自语似的喃喃道:“你们这种死脑筋,比起风雨楼来差得远了,难怪只是一个三流小帮会。”
这句话说完的同时,她人已如红云般袅袅掠出。
这种身法不仅高妙超绝,更是优美大方,仿佛洛水仙子凌波而行,光是这一手,就远远不是寻常江湖人士能够企及的。
官道上的那七八名灰衣蒙面人,也对这位神秘的红衣妖女怀有几分顾忌。
他们见潇潇凌空扑来,立即向道路两旁退开,虽然一个个均已掣出兵刃,却没有一人率先轻举妄动。
潇潇优雅地落地,四下扫了一眼,翘着唇角道:“诸位一起上吧,不用怜惜我!”
那些蒙面人盯着她周身要害,没有一个率先出手。
潇潇从容接道:“诸位非要让我几招,那我却之不恭了。”
她刚抬起衣袖,就听后方传来林曦的声音:“潇潇,你退下!”
潇潇微微一怔,回头看去,只见林曦已走上前来。
“小姐,你来做什么?”
林曦环顾诸蒙面人一眼,淡淡地道:“既然他们都很谦虚,就由我来露两手如何?”
“你要亲自打发他们?这不太好吧?”潇潇说着伸手一指,“这里有个家伙也是玄罡级数,没那么容易对付。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是为了迷惑对手,隐藏真正的杀招!”
“哦。”
潇潇向后退出两步,耸耸肩膀,轻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我说的都是废话好了。交给你吧!”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中,那些蒙面人都没有任何打扰,即便被潇潇指出了真正的杀招,他们照样一无表示,默默看着两位美丽的女子交换位置,由林曦站到了他们面前。
林曦又将这八个蒙面人轮流打量了一眼,伸出纤指,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就是头领?”
那些蒙面人同样也在打量她。
自从接下刺杀任务以来,这可能是朱雀堂所有杀手距离目标最近的一次。只需抽刀出鞘,就有可能割下那位美丽少女的头颅。此时横在少女面前的,有八柄快刀。
这也是众多杀手第一次真正看清目标的长相。
他们虽是杀手,却不是瞎子,即便经历过特殊训练,也还是禁不住从心里发出惊叹——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果然拥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那宜嗔宜喜的眼眸,仿佛流淌着动人的波光,随意的一瞥,就足以让人久久不忘。
——久久,便果真成了永久!
那一瞥的眼神,成为了他们最后看见的画面。而那一句感叹,也是他们心中最后的念头。
“呛啷———”
八柄快刀同时出鞘,破空声练成一串,余韵绵长,其中七柄砍向了中间的首领。
那首领不愧为真正的杀招,才出手就察觉到不对,半途变招,竟然挡下了周围过半的快刀,同时扭转身躯,以非要害部位硬接了剩余的两刀,将这一次猝不及防的危机,化解得干净利落。
“啪!啪!啪!”后方的潇潇没有吝啬掌声。
首领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周身劲气勃发,玄色罡气将旁边七人震开,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右手快刀挥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劈到林曦面前。
少女的头颅毫无阻碍地被一分为二,首领手上却没有半点斩到实处的感觉。
首领微微一怔,正要变招再斩,忽然间,瞳孔猛地放大,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浑身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
他身上开始冒出黑色的烟雾,骨头“咔咔”作响,好像在体内点燃了一串爆竹,四肢关节都以奇异的弧度弯曲。
“哐!”一声响,手中的雁翎刀摔落在地上。
首领的脖子也像木偶一样转动着,扭向另一边,角度超过了人类的极限,仍没有停止转动,最后“咔嚓”一下,彻底扭到了背后,断绝了生机。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弹指的时间,那首领就像变成了扯线木偶似的,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噗通”倒在地上。
这场景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另外七个蒙面人却连表达恐惧的机会都没有,各自提起雁翎刀,割开了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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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成圣问路
尸体倒了一地,血水汩汩汇成小溪。
一片斑驳的色彩中,林曦的身形重新凝实,仿佛从油画中跨步走出,纤长人影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当中,显出一种虚幻朦胧的错离之感。
“恭喜小姐!小姐神通大成,老爷看了一定倍感欣慰!”潇潇姿势夸张地张开双臂迎过来,将林曦搂入怀中,“这傀儡戏偶之法一旦修成,连玄罡高手都抵抗不得!姑爷要是知道了——”
“他如果知道了,一定更加防备我。”林曦埋在她肩头,闷闷地回答。
潇潇感受到她的低落,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叹气道:“既然你们彼此都不信任,又何必非要强扭到一起呢?”
林曦沉默了一会儿,闻着随风漫起的血腥味,淡淡地道:“也许是我前半生过得太顺,上天派下他来惩罚我。乏了,回去吧。”
潇潇早就等着她这句话,欣然点头,将她羽毛般轻盈的身子打横抱起,一步步踩过地上的血泊和尸体,往原路返回。
没走出多远,就看到陈煜脚步匆忙地小跑过来。远远瞧见两人,他停在路边等待。
“陈公子,你不是和屠叔一起看守那妖怪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潇潇横抱林曦从他身边走过,脑袋微转。
陈煜从旁跟上,答道:“来了两个很厉害的家伙,乌山君一看到他们,就吓得动弹不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不必看守了。”
“有这么厉害?”潇潇露出怀疑的神情,“跟我们老爷比起来如何?”
陈煜忖思片刻,摇了摇头:“我修为浅薄,看不出来。”
“是看不出来,还是不敢说?”林曦扶着潇潇的肩膀扬起脸,冷冷地问。
见陈煜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慢慢闭上眼睛:“走吧,我们也去见识见识两位高人。”
府中备了些薄酒,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前妖族大圣与前沙丘之主,虽然已逐渐淡漠于世人耳中,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仍具备足够的分量。
推杯换盏几轮,腹中逐渐饱满。血帝尊扣上酒杯,视线朝江晨投来,如有实质的犀利目光顿令后者精神一振。
“老姜,你有话问我?”
血帝尊的视线一寸一寸审视江晨脸庞,仿佛穿透过血肉,洞悉着他体内气脉的运转。
过了片刻,血帝尊才用极富磁性的嗓音开口道:“这一步,你已经走了一半,为什么停在半路,不一口气走完?”
江晨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的修为境界,正好,他也有问题要向血帝尊讨教。
“老姜,我正想请教你——关于肉身成圣的途径,每个人所走的路,都是唯一的吗?我的意思是,当我达到十阶之后,如果在其他方面又有领悟,还能够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突破吗?”
“不能。”血帝尊先给出了结论,然后徐徐解释,“你选择了哪条路,就只能一直走到底,没有反悔的机会。否则,以那些先辈们的智慧,这世上早已无路可走!”
江晨抓了抓脑袋:“我有些想不通,如果每个人都只能选择一条路的话,尹赤城又是怎么同时驾驭「斗神诀」与「血神咒」的呢?还有关于「天剑」创出三千法门的传说,难道都是假的?”
“我没有见过尹赤城,也没见过「天剑」。”血帝尊的磁性嗓音如老酒般醇厚,悠缓的语调像是一个诗人,“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经历过的事实——在两百年前的天下,我没见过哪个人,能够将两门武技同时修到最高境界。至于天剑,有关他的传说数不胜数,未免有夸大的成分,或许在横渡苦海之后,他已经领悟了新的奥秘吧。”
江晨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关于斗神诀和血神咒的那些传闻,那么是假的,要么尹赤城已经达到了元真境界,所以才能突破限制?”
“不排除这种可能。”血帝尊说着,语气一转,“伱就因为顾虑这个,到今天还没有下定决心?你不相信枯木剑法?”
“我也说不上来……”江晨喃喃道,“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我,不应该太早踏出这一步,至少不是现在……”
“那你是该好好想一想了。”血帝尊盯着他,语气逐渐严厉,“剑客如果失去了自信,那就只剩下一种结局。你如果想不清楚,就说明这条路并不属于你。”
“唉,这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我感觉是其它方面,跟枯木剑法没有关系,是别处缺了点什么……”江晨眉头愈发蹙紧,冥思苦想那种直觉的来源。
短暂的沉默之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两长一短。
“咄——咄——咄!”三声之后,没等江晨回应,来人便自己推开门走进来。
“江公子,冒昧打扰,请恕阿玥无礼……”上官玥迈着款款的脚步,穿着单薄的衣衫,轻盈地走入三人的视线。
但当她抬起头,看到席间三人的眼神时,身形便倏然僵住。
她的目光凝固在血帝尊脸上,虽然认不出这位男子的来历,但娇躯已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上官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江晨对这位姑娘没什么好感,只不过还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
上官玥却已无法回答。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身躯的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在血帝尊的注视下,她如同踩在深渊的边缘,好像只要再僭越一分,身上的血肉和灵魂都会被深渊撕扯得四分五裂。
刹那之间,这位曾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的美貌少女陷入极度的恐慌中,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好半晌,她才恢复了一点活动的力气,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就慌慌张张地向后退去,一不留神跌倒在地上,也忍住没有发出痛哼,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没命地逃向远处。
林曦三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上官玥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从阁楼里跑出来的狼狈模样。
上官玥只顾掩面疾奔,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迎面走来的三人的视线之内。
林曦只看了一眼,便毫无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潇潇则仔细观察着上官玥的衣着、神情,片刻后发出一声嗤笑:“这个小姑娘,也想要跟小姐你成为姐妹啊!可惜好像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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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不辞而别,剑气之翼
林曦淡淡地道:“我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个好妹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男人都是这样,就连姑爷也不能例外。”潇潇跟着叹了口气,似乎很有感触。
林曦没有说话,一旁的陈煜觉得潇潇的语气有些奇怪,不着痕迹地瞥过去一眼,正撞上了潇潇似笑非笑的眼神。
潇潇好像在说:‘陈公子,你现在倒是个例外了。’
陈煜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迅速收回了视线,胸口一阵气闷。
林曦站在阁楼门口,打量着门上的花纹,脚步渐有迟疑。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是很强烈,像是冥冥中的一个提醒,告诉她:现在进去的这个举动,会造成一些后果,导致后续的事态发展变差。
‘只是简简单单走进去,就会对我的命运路线造成影响?’
林曦现在的境界,已经能够阳神出窍,遨游在生灵集体潜意识大海中,进而沟通灵界和星界,获得一些启示,甚至偶尔能看见未来的片段。这种能力在远古时代被称为“先知”,所以她此刻的预感绝不是空穴来风。
“小姐?”潇潇唤了一声,疑惑地打量她的脸庞。
林曦的眼神流淌过灵动的波光,刚刚下定决心,正要开口说话。
突然,她脸色倏地一变,察觉到阁楼中有人朝自己投来了目光。
屋内的江晨也在这时发现血帝尊转过了头,向着墙壁看了一眼。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一放即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停留太久。
隔着墙壁,林曦却蓦然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通透,内心的秘密无所遁形,骤然泛起的寒意令她如坠冰窟。
她立即转身,快走十数步,走下台阶之后,才发声道:“我们回去!”
由于蜃珠的存在,江晨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林曦的到来,也不知道是林曦在与血帝尊隔墙相望,只随口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血帝尊已经收回目光,微微一笑,用一种诗人似的语调道:“一个与你牵扯很深的女子。”
“阿曦?”江晨也没有太多在意,反而端详了血帝尊几眼,道,“老姜,你是不是很久没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僵硬啊!”
“……”血帝尊收敛了笑意,淡淡地道,“她要走了,你不去送送她?”
江晨愣了一下:“她现在就要走?还没跟我说呢,你怎么知道?”
血帝尊没有回答,表情略显玩味。
江晨虽然疑惑,但对于这位老煞星的眼力还是十分信任的,朝他和老谢说了声失陪,起身走了出去。
潇潇也是在跟着林曦走出一段路之后,注意到前面并不是卧室的方向,才明白林曦口中的“回去”是指回哪儿去。
“小姐这就要回去了?突然这么急,不跟姑爷告别一下再走?”
“屋里那个人很危险,我们不能跟他照面。”林曦简短地解释。
她知道身边这红衣妖女好奇心比猫还重,不跟她说清楚,她恐怕又要自作主张。
“有这么厉害,连见都见不得?姑爷从哪里认识了这种怪物?”潇潇挠着下巴嘀咕,“那屠叔……”
“屠叔去冰室拿点东西,我们先走。”
这时三人忽有所感,同时回头,看见江晨的身形由远及近。
潇潇嬉笑道:“姑爷,你再来晚一步,可就见不着小姐了!”
江晨越过潇潇和陈煜,走到林曦面前,牵起她的手,道:“阿曦,怎么不说一声就走?”
林曦反握住他的手掌,道:“突然有些急事,来不及跟你细说。”
她另一条手臂攀上江晨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颊凑近。
江晨看着她如花儿般的娇靥,也跟着俯下脸,吻上了那两片温软的唇瓣。
每一次的相聚与别离都是如此匆匆,他已渐渐习惯,无需太多感怀的言语,只在此临别之际,尽情品味甘甜。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拥抱此刻温暖,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
一旁的潇潇饶有兴趣地观察贴在一起的那两张脸,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只好奇的猫咪。
忽然,她扭过头,看见陈煜也在盯着相拥相吻的两人,与自己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无比邪异阴郁,仿佛藏着幽暗的火焰。
无声之中,陈煜也察觉到潇潇的注视,神情瞬间恢复如常,还朝潇潇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潇潇扬了扬眉毛,有心想嘲弄几句,但又不忍打破这静谧的场面,侧头将目光移回林曦脸上。
相拥的两人渐渐分开。
林曦转过头,便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眼睛睁得老大的潇潇。
潇潇轻咳一声:“没关系,时间还早,你们要是有什么冲动,想要相亲相爱抵死缠绵什么的,可以继续,我们等着就行。”
她又瞥了一眼江晨,“真的,我知道这时候情难自禁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克制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当我们不存在……”
江晨没有在意她的调笑,他看了陈煜一眼,沉着嗓子道:“我想跟阿曦单独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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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伱们慢慢聊。”潇潇笑得意味深长,伸手在陈煜肩膀上拍了一下,“陈公子,我们回避吧!”
待他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江晨抬手隔离出一片静谧的空间断层,凝视林曦,道:“阿曦,你要小心陈煜,我感觉他有别的心思!”
林曦抿了抿嘴唇,眼眸里波光盈盈,轻轻说道,“我知道他是一条难以驯服的恶狼,但你放心,他已经接受了圣器祝福……”
“正因为你太相信圣器的力量,所以我才不放心!”江晨眉宇间萦绕着一抹忧虑,沉声道,“圣器再厉害,毕竟只是一件死物,虽然在芸清身上成功过,但她那时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又从来没对你设防,所以一直很顺利。但陈煜不同,此人城府极深,心思毒辣,意志之坚比起当初的芸清何止强上百倍!单凭法术之力,可以迷惑他一时,未必能稳固十年百年吧?何况你也知道,他以前还爱着一个叫殷妍的女人……”
林曦呵呵笑起来:“谁规定一个男人只能爱一个女人?你自己又喜欢多少个女人呢?”
“这不是几个女人的问题!”江晨用力挥了一下手,“关键是,殷妍死在我剑下,你当时也出了手,陈煜一定对你恨之入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未必就会和芸清一样死心塌地地归顺你!你应该小心点,不要盲目依赖圣器的力量……阿曦,你有在听吗?”
江晨说完这席话,却没有得到林曦的回应,疑惑地看去,只见林曦正幽幽看着自己,彷如痴怔。
“阿曦?”
林曦轻声道:“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
平淡的一句话,仿佛带着无尽浓情和幽怨。
江晨的心因之颤动了一下,凝望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庞,昏暗的光线之下,一池满是涟漪的湖水正在对方的眼眸里荡漾。
“说什么傻话,我什么时候不在乎你了?”
他抬起手想去抚摸林曦的脸颊,这时又听林曦说道:“但你更在意的,还是芸清。刚才你跟我说了五六句话,至少提到她三次。”
江晨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不自然地道:“有吗?”
林曦看着他被戳穿心事的难堪表情,抿嘴微微一笑,不过笑容里却不无落寞。
她忽然伸手,握住江晨的手掌,牵引着他的手落在自己面颊上,眼眸中仿佛泛过圈圈的涟漪,以平静的语调,轻轻道:“你不必否认自己的内心,尽早知道这个事实,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假的只能假一时,真的却能真一世。下一次你见到她的时候,应该就能如愿以偿了。”
江晨没有说话。
正如林曦所说的那样,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但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在别的女孩子面前收敛住这份情感。
他的手掌顺着林曦的下巴,滑落到粉颈。
林曦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对人心把握十分敏感的她看来,江晨的沉默是一种默认,更是一种告白。可惜告白的对象却不是她。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微笑,笑容平淡且温和,纤指抬起,主动缠上江晨的脖子。
耳鬓厮磨,她柔声道:“尽管这样,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不需要保证,也不需要诺言,无论最后落得怎样下场,我都心甘情愿……”
…………
戌时。
后花园,六角凉亭。
宫勇睿四肢僵硬,浑身像被寒冰冻结。
依旧是无边无际的剑气,依旧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力量铺天盖地涌来。
宫勇睿如遭万刃穿身,遍身骨骼随着剑气一起凄鸣。
幽冥中哀歌阵阵,婉转空灵,宫勇睿不仅毛发炸开,更是头疼欲裂,感觉那剑气仿佛已将他整个贯穿,正要从脑门窜出来。
他又似乎听到了白天所听的那三声剑吟。
他知道那是错觉,是幻听。
在经历过比昨天更沉重的压力后,他的精神似乎濒临崩溃。
要不然,怎么会有一种脑门要被凿穿,背后长出了翅膀的错觉?
人又不是鸟,如果长出了翅膀,那不成妖怪了吗?
心如旷原纵马,一旦发散,就再也收束不住。
他都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够胡思乱想。
不过,注意力发散之后,身体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变得有些暖烘烘的,跟泡在热水里一样,血脉贲张,想要伸展肢体……
江晨看着眼前端坐不动的少年,目中露出惊异之色。
他看到了一只翅膀——
一只由剑气凝聚而成,冰霜般晶莹剔透,根根羽毛尖利如箭,散发出梦幻般清冷光辉的翅膀!
翅膀从宫勇睿左肩探出,弯曲向前,做出防御之态。
那一根根狭长锋利的羽毛,如同一柄柄泛着寒光的半透明长剑,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主架上,在月光下折射出美丽而危险的光晕。
江晨可以想象——当那只翅膀伸展之时,必将是寒锋炸裂,月光顺着剑影飞坠,血花与冰晶光泽共舞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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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宫勇睿觉醒的神通?
江晨正要细看,那只剑气翅膀忽然收拢回去,敛入宫勇睿体内,消失不见。
江晨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将漫天无形剑气散去。
宫勇睿身上压力陡然一轻,疑惑地睁开眼睛,就听江晨说道:“玄罡已成,你回去吧。”
“啊?”宫勇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江晨起身走出亭外,“明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再过一天,就是你报仇的时候。”
…………
江晨出了六角亭,并未直接回房,而是沿着一条小径,来到了花园的另一边。
初春已至,角落里的花朵零星点点。
江晨随意地一眼望去,并未在任何一朵花上停留,目光越过红墙,望向远方暗青沉沉的山峦轮廓。
一缕难以察觉的幽淡气息,就在他目送之中,飘向沉沉暮色深处。
江晨知道,这是国师门下独有的传讯之法,隐秘诡谲,能够抵达数千里之遥,堪称神乎其技。如今军中斥候所用的传讯术,便是这门法术的简化版。
讯号的源头,自然就是整日闭门不出的楚公子。这两日来,也不是楚公子第一次向外传讯了。毕竟大部分人在落水之时,如果眼前还有一根稻草,那是必定会全力抓住的。
楚公子自问虽然天赋不高,但往日给师门奉上的孝敬却不少,如果师父还念着这点香火情的话,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更何况,当初圣城星院一战之后,师父恐怕早就想找机会与惜花公子重逢叙旧了……
他的期待没有落空。
或者说,往日的那些孝敬,今天终于有了回报。
他日思夜盼的师父罗加,此时正御风而行,越过荒莽原野,跨越绵延山脉,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来到了城外。
作为名动天下的「圣城烟横」,罗加不单法术造诣登峰造极,其心思之缜密深沉也绝非常人可比。
自从星院战败后,他便埋头苦修,凭着远超侪辈的天分和努力,在历经数月后终于又有突破,加上他所习法门的繁杂广博,战力之强绝非同阶武者所能匹敌。
罗加出关那日,国师张曼青在验过其修为进境后亲口赞誉,称他的练气境界已是人仙之下第一人,就算遇到了武圣仙佛,也大可全身而退。
罗加得此赞誉,虽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是人间无敌了,但也觉得已将惜花公子甩开了几个身位。当初星院一败,他始终无法释怀,如今一听到惜花公子的行踪,便立即动身,打算将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尽管觉得此行十拿九稳,但罗加也没有大意,他曾无数次独自猎杀妖魔,战斗经验无比丰富,践行谋定而后动的准则。当他出手之际,往往便是惊天一击,任凭多么强横的妖魔,八成都来不及反应便已授首。今日,他便要以猎杀妖魔的姿态,来会会这位昔日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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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星河幽影,浩大恐惧
当江晨只是隐隐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灵感时,潜伏在城外暮色里的罗加已经用「星眼」确定了他的位置。
若在百步之内,符咒师的感知拍马也无法与武者相比,但眼下隔着数十里之遥,罗加能够沟通天地灵脉,并凭借祈梦术将一丝神念送入星界,从而获得启示,先知先觉地定位到了江晨的所在。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就可以说罗加此时长出了一只额外的眼睛,这只眼睛并非长在他脸上,而是悬挂于浩瀚星空,居高临下,借着群星的掩护,大模大样地观望着江晨的一举一动。
花园墙边的江晨皱了皱眉,目光从暗沉山色间扫过,慢慢上移,望向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河。
今天的夜空,似乎格外美丽。
美丽中透出一股诡异。
江晨的目光散乱地在那数以千计的星辰间游弋,眉宇中透出沉思的神情,仿佛在捕捉心底那一缕躁动的来源。
遥遥观望他的罗加,嘴角渐渐上翘,咧开成得意的弧度。
猎物越是迷茫不安,越能让这位国师高徒感受到愉悦兴奋。何况,他对这一雪前耻的日子早已期盼多时。
‘困惑挣扎吧!让我欣赏你脸上震惊绝望的表情!’
带着难以压抑的亢奋,罗加无声地捏了几个手印,只见他身形摇曳了两下,脚下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竟离体而去,飞快地没入城墙的阴影中,让那一片的夜幕都随之深沉了几分。
阴影没有实体,随着建筑地形而弯折变化,但速度始终不减。只几个呼吸,这道鬼魅之影便掠过了城墙和长街,如箭般飞射。
这便是罗加数月闭关新创出的法术——「幽影」!
虽然第一次用于实战,但罗加相信,即便是风雨楼的金牌杀手,也不可能比这条无形无质的影子更擅长刺杀。因为活人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障碍,但影子却不会——有光必有暗,它无孔不入,没有人能够避得开影子!
一只行走在屋檐上的黑猫不经意间低头,正看见这道鬼影从大街上一闪而过,顿时惊得飞跳老高,发出“喵”的一声怪叫,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
等它低头再次寻觅那道鬼影,却只见空荡荡的大街,什么也找不到了。
罗加控制着「幽影」,在城中几经折转,顺利来到了江晨所在的府邸门口。
影子的速度略作减缓,悄然无息地钻入大门底部的缝隙,从另一边蔓延出来。
罗加这时候看到江晨似乎有所察觉,原本在墙下的身子轻轻一纵,如一缕轻烟似的登上了墙头。
‘以为躲得掉吗?’罗加心里冷哼。
但他也不得不让影子的速度更加放缓,慢慢接近这片花园——因为江晨此刻的位置让他十分别扭,墙头没有遮挡,星光从两边照下来,投下的影子十分黯淡。如果这时候一道幽深的黑影突然窜出来,以惜花公子的反应速度,很容易就能躲开。
罗加深吸一口气,让夜风将肺部浸透,借此压下心头的一抹焦躁。他控制着幽影有条不紊地往这边靠近,心道你不可能一整夜都站在墙头上,总有走下去的时候,那时便是你的死期!
但他心中隐隐也蒙上了一层阴霾,不确定惜花公子的这种举动只是巧合,还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法术?
夜风拂过庄园,花丛中草木瑟瑟,大片幽深的角落犹如画家笔下的浓墨,时而有更为漆黑的幽影一闪而过,树木的影子也随之一暗一暗,仿佛有妖魔驾黑风经过,倘若有人此时在这里散步,大概会被这瘆人的场景吓得魂不附体。
但一切皆为自然,惨淡星光下,除了那道游走于花丛中的鬼影,其余的诡谲画面和惊悚怪音恰是这荒凉小城的夜景写照。何况江晨在明,罗加在暗,在符咒师有意操控回避下,纵然是江晨,也只能凭直觉有所反应,当他真正用双眼、用神识去察看时,却只觉得整片花园浑然一体,坐落于天地之间,融为六虚周流的一部分,而无任何不妥。
这便是两人的较量。
虽然没有照面,不见烽烟,号角却已经吹响,那些看似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经意间的眺望、花丛中不起眼的幽暗变化,皆有可能成为分出胜负的关键杀招。当真正照面之时,将会在刹那间决出生死。
“藏头露尾的鼠辈,不让人好好睡觉……”
江晨走上扎满了荆棘的墙垛,再度望向星空。
这一次,借着冥冥中的指引,他一眼就望见了那颗特殊的微泛红芒的妖星,仿佛隔着数百万里苍穹,与幕后之人目光交汇。
时空好似在刹时错乱,罗加浑身泛起一种战栗的感觉,几乎以为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眼神中满溢着不屑与嘲弄。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下一刻才想起,自己施展的是「星眼」术,即便命星被发现,对方也不可能隔着百万里虚空直接攻击到自己。除非,那家伙也像师尊一样精通「移星司命」才行!
“困兽之斗!”罗加冷冷一笑。
他的星命早已被师尊张曼青施加了神通,敌人就算懂一些卦爻之道,只要想要卜算有关自己的卦象,皆会被张曼青察觉、蒙蔽。自上一纪元的《连山》《周易》《归藏》失传之后,天下卜卦之道无出张曼青之右者。任何人想要在这方面与国师一门相斗,都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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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转过,他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无论如何,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纵然失手,亦可全身而退。但对于惜花公子来说,这却是一次生死考验!
幽暗的影子,缓缓在花丛中匍匐蔓延。
在路过一棵梅树下的时候,影子忽然凝滞。
“它”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沿着花径走来。
此人的出现让罗加大为警惕,也大为意外,因为这家伙出现得没有任何征兆,在自己的预判之中,此处此刻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这么一个人!
影子掩藏在土地下,悄悄打量此人的形貌。
这家伙……是个书生?是个诗人?但为何……又隐约有帝王之相?
那人穿着长袍,双手笼在袖中,星光洒在他脸上,却仿佛被迷雾遮挡,看不清面貌。
罗加师承张曼青,相面术已得国师真传,普天之下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尽管眼前之人面上有迷雾阻碍,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加借着影子的视角,几息之后就窥探出了此人身上那种萧索、落寞、缱绻的气质,尽管隐藏在深沉的外表下,罗加觉得还是把握住了他的本质——这家伙踏月寻梅,附庸风雅,果然是个所谓的诗人吗?
罗加向来对这种穷酸家伙嗤之以鼻,这种人以为卖弄几句文采、哄骗女孩子的芳心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事情,哪会入得了常年与妖魔厮杀的国师高徒的法眼。若在平日,他不介意顺便教训一下这种人,但眼下惜花公子就在不远处,算这家伙走运,不理会便是。
正要控制影子离开,罗加心中忽然泛起一阵不妥之感。来不及卜卦探查,他浑身猛一个激灵,骤然想起了这不妥之感的来处——
眼前那身着长袍的诗人,目光所看的并不是梅花,而是隐藏于梅树阴影下的自己!
他发现了「幽影」!
在自己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同样在打量自己!
这个认识让罗加瞬间手足冰冷,血液几乎凝固。
下一瞬,他凭借着符咒师的直觉,瞬间从「幽影」中抽离出来,并且切断了神念,以一定的代价抹除痕迹,确保对方不会跟踪过来。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自己背后汗湿了一片。
‘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能看穿幽影,绝对是顶尖高手,可为什么我的卦象中全然没有他的痕迹?’
罗加来回走了几步,从袖中摸出一片龟甲。
他要占卜那人的来历。
尽管国师张曼青提醒过他,卦不可算尽,但他不甘心!
他允许自己失败,但不允许自己败得不明不白!
龟甲在指间滑动,正要丢出去,但罗加的心头倏然一悸。
这种悸动,是来自星界的启示。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他已从中感受到一丝淡漠高远、浩大恐怖的气息,如同神灵自九天之上投下的身影,即便连模糊的轮廓也算不上,已让他直冒冷汗,动弹不得。
罗加握着龟甲的右手僵在半空。
这种情况,他以往在占卜浮屠教主、青冥殿主的时候也曾遇到过,意味着仅仅只是占卜,也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风险!
除开那两位,他也尝试占卜过风雨楼主、芳华观主、黑剑圣、妖皇等强者,除了风雨楼主一片空白之外,其他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信息,虽然都像坊间流传一样模模糊糊,最多也就是解不开启示,也不至于像上面两位一样,近乎神明,不可窥探吧?
莫非,花园中那个诗人模样的家伙,就是浮屠教主、青冥殿主之一?
世人皆知惜花公子与浮屠教主势同水火,他二人不可能同处一地,那么此人的真正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原来是老丈人来探望女婿,难怪,难怪……’
罗加暗骂几句倒霉,回头再看这小城紧闭的大门,像是择人欲噬的怪兽之嘴,又像是深渊的入口,透出极度危险的感觉。
他站了片刻,竟有毛骨悚然之感,当下不再停留,悄然消失在夜幕深处。
至于那个姓楚的小徒弟……哼,这家伙胡乱树敌,害得为师差点陷入险境,本座没亲自找他算账,已经是格外仁慈了!
暗室之中焦躁不安、来回踱步的楚怀秋,突然发觉自己与师父之间的那一缕无形联系被切断了。
他怔了怔,不明白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师父败给了惜花公子?
可楚怀秋一整个晚上都盯着外面的动静,如果有打斗,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更何况,师尊背后还有师祖张曼青,虽然以自己的身份尚不足以惊动国师大驾,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师尊既然已经出动,如果他再次败给惜花公子的话,国师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师父……师父他不可能会放弃我的吧?
楚怀秋安慰着自己,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周围,只觉沉沉黑暗犹如实质,仿佛要将自己吞没。
他握紧拳头,不敢闭眼,慢慢转头巡视着四面,生怕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对猩红的眼眸,悄悄抵近自己背后。
再等等,再等等,师父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很快就要到了……
不知不觉,楚怀秋已汗流浃背。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即便把自己灌个烂醉,也总在半夜惊醒,梦见自己被满身血污的谷玉堂抓着胸口,一声声凄吼着“还我命来”。
每次醒来之后,他都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仿佛梦里所见的情形不是幻觉,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实。这让他愈发惶恐,愈发焦躁,每一刻都在警惕四周,生怕谷玉堂的鬼魂会突然蹦出来索命。
他平生杀人过百,蟊贼,刁民,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辟邪符能够祛邪除祟,却驱不走他心底的鬼魂。宫勇睿便是那个鬼魂,他拿着滴血的剑,要以楚怀秋的人头为谷玉堂偿命!
偿命?哈哈哈哈,区区一个三流货色,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狗,他也配?
寂静无人的暗室里,楚怀秋一个人对着黑暗,神经质地狂笑起来。
后半夜,他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师门放弃的事实。
“我不能等死!哼哼哼呵呵呵……你们都想要我死,可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楚怀秋绕着圈子走了十几步,嘴角流涎,面露奇诡笑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褐色木偶。
木偶约有三指大小,脸上贴着一张褪色的黄符,只一眼望去,就能察觉到上面附着一股诡秘阴森的气息,令人如同置身午夜的坟场,遍体生寒。
楚怀秋当初捡到这东西的地点,就是从一具骸骨身上。那骸骨高达丈二,遍体骨刺,分明不是人类。它死的时候,手掌中还紧紧握着这个木偶,另一只手保持着最后一刻贴符的动作,大约在刚给木偶贴上符咒之后便一命呜呼。
楚怀秋知道这东西极度危险,从来不敢乱动符咒,但在这种半疯癫的情况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无非就是一死而已!既然躲不过去,我就多拉几个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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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藏空邪神
此时如果有旁人在,就能看到楚怀秋身上散发出粘稠的黑烟,与暗室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即便没有这木偶,他也近乎入魔了。
楚怀秋看着木偶,喉咙里沉闷地嘀咕一句:“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随着他揭开符咒的动作,木偶的面孔暴露在眼前:嘴和鼻子都是十分简陋的一道刻痕,两眼处却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按理说以这木偶的大小,即便是把整个脑袋都挖空,也应该看得到底部的木质。但事实上,它的脑袋里仿佛盛满了实质般的浓郁黑暗,在符咒揭开的瞬间便喷薄而出,大肆侵蚀着现世。
几乎只一个呼吸的时间,整个房间便彻底在黑暗中沉沦。
哪怕此时楚怀秋已经失去了理智,在看到这木偶的第一眼时也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他的身体发现即将发生一种比死还要更可怕的事情,比他的意识更先一步动作,马上就要把符咒盖上。但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便僵硬在了半途。
虚空中仿佛响起了“吱吱呀呀”的轮盘错动声,仿佛有一道虚幻的沉重闸门被缓缓拉开,紧接着,木偶双眼中倒映出无数灰暗朦胧的幽影,重重叠叠,无法描述。
无数呢喃呓语钻入了楚怀秋的耳朵,时而虚幻飘忽,时而细密尖锐,重叠在一起,嘈杂而癫狂。更为可怕的是,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耳朵钻进了脑子里,不断地胀大,几乎要把脑袋撑破。
楚怀秋发出一声惨叫,马上就想抱头狂呼。然而他的双手却像失去了控制,仍紧紧抓着木偶不肯放下。而且他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睛变成了跟木偶一般的漆黑之色,完全占据了眼白,透出无尽空幽。
并且,他的嘴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呢喃起怪异拗口的咒语,这咒语狂躁疯癫,是他闻所未闻,仿佛在撕扯着魂魄一般。
他浑身发抖,剧烈挣扎起来。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魂魄早已被撕成碎片。但楚怀秋毕竟是七阶「吞日」符咒师,魂魄远比常人强横,剧烈挣扎之下,身上仿佛出现了重影——一个仍在对着木偶念咒,另一个抱头狂呼,痛苦不堪。
黑暗侵蚀着一切,现实皆被污染。
不光是楚怀秋的身体魂魄,就连那些死物,房里的墙壁、横梁、桌椅,都失去了原本的色泽,好像经历了数百年风化一般,迅速衰败褪色。
远在另一座阁楼里的安云袖忽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如诉如泣的凄冷风声,皱眉想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听见有婴儿在哭泣?’
熟睡的宫勇睿倏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握住了床边的长剑,然后才运功探听。外边的夜幕深处隐约传来一声声幽幽的呢喃,仿若女妖的哀鸣,阵阵触痛人心,刺得他头皮都微微麻木起来。
而住得离楚怀秋最近的上官玥,则更为真切地听到了那一声声令人疯狂的梦呓,在耳边幽幽荡荡地响起。她根本来不及清醒,便陷入了噩梦之中。
江晨披了件外衣冲进院子,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中央,头顶上一只巨大的黑雕在盘旋。
“老姜,怎么回事?”
身披长袍的血帝尊凝望着某处,淡淡地道:“藏空界邪神。”
“什么邪神?”江晨刚开口,这时一阵寒风夹杂着阴肃的鬼哭,令他心头剧烈一震。
他从鬼哭声中便听出——这个邪神果真邪门得紧,比起当初的地藏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帝尊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直勾勾投向虚空某处,仿佛跨越了无数个小世界与时空乱流,投注到了那个巨大幽深的阴影之上。
江晨感觉到血帝尊的气息在倏忽间发生了某种变化,不是杀气,也不是剑气,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之变,瞬息闪过,模糊难寻。他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但血帝尊这时已收回目光,转而朝不远处的一座屋子看去。
“祂在那里留了点东西,你最好去打扫一下。”
随着血帝尊平淡的言语,原本笼罩在宅院上空的呓语、呢喃、阴风,就像一片薄膜一样被撕走了。
夜空为之一清,连苍穹暮色似乎也清朗了许多。熟睡中的人们渐渐脱离噩梦,呼吸逐归平缓。
江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连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域外天魔吗?怎么不远万里跑到我这里来做客?我面子有那么大?”
“大概是某个古老的封印物被触动,引起了祂的注视。”血帝尊随意挥了挥手,上空盘旋的巨大黑雕应声隐入暗处,“你这院子藏污纳垢,也该收拾收拾了。”
江晨顺着他目光看去,见是楚怀秋的住处,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嘿嘿一笑:“我跟那家伙定下了三日之约,已经过去了两天,只等后天时辰一到,保管给他料理干净!”
“只怕活到那时候的,未必还是他。”
“你说他撑不住了?”江晨偏了偏头,“那我得去看看,说好的三天,他可不能失约啊!”
楚怀秋的住处,老远就飘来一股臭味。
这股味道,兼具发霉发馊泔水的酸臭、屎尿粪便的浊臭、腐烂尸体的恶臭和各类体液的腥臭。
江晨走得越近,这股难以形容的臭味便愈发浓重,不断冲击着他的嗅觉。
可以说,这种味道几乎把人间能够想到的臭味都糅合在一块了,杀伤力成倍递增,远胜过任何单一的臭味。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就算是茅厕里逐臭的蛆虫闻到此味,大概都会被熏晕过去。
江晨不得不封闭了嗅觉,来逃避这人间极品的臭味。
他进了阁楼,走在楼梯上,年久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响声。他想起两天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楼道里古典传神的壁画还栩栩如生,如今都已剥去红妆,伤痕累累,仿佛历经了数百年时光的侵蚀,满目苍凉。
屋里没有动静。
若不是那股低沉浑浊的呼吸声,江晨都要怀疑楚怀秋是不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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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匪我思存,约期已至
江晨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屋里潮湿且昏暗,一股浓郁的臭气扑面而来,激得他皮肤微微刺痛——尽管封闭了嗅觉,但这臭气几乎凝为实质,直接渗入毛孔,连触觉都深受影响。若换成另一个人来推门,恐怕当场就会熏晕过去。
江晨忍着不适,看见楚怀秋两眼无神地仰面躺倒在地上,身下一大块湿漉漉的液体,不知是酒水还是尿水。
尽管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但楚怀秋手中仍紧紧抓着一个褐色木偶,江晨只望过去一眼,就察觉到木偶上残留着极度诡异阴森的味道,让人头皮发麻。
“楚公子,你还好吧?”江晨礼貌性地问了一声,也不指望他能回答。
楚怀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一动不动,好像失了魂魄。
江晨伸手去拿木偶,刚要摸上它脑袋,心里突然发寒,生出一股不妥之感。
他收回手,环顾四周,找到一根玉簪,用玉簪插入木偶眼洞内,将它挑了起来。
做这个动作时,他耳边依稀听到一声凄厉尖锐的嚎叫,隔着重重时空,仍让他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木偶的眼洞看上去深不见底,里面似乎藏着一个隐秘的空间。
江晨将玉簪挑高,本应该顶到木偶头顶,然而却空无一物。
眼看木偶慢慢朝他手指滑来,他不敢让这邪门的东西接触自己,手指微微一动,又将玉簪压低,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站直了身子。
江晨又低头看了一眼楚怀秋,发现他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似乎恢复了清醒。但他眼中泛着一种妖异的光芒,似乎对自己满怀杀意,只是被更多的恐惧所压制,不敢贸然动手。
“楚公子,你有话要对我说?”江晨柔声问。
楚怀秋没做声,只用那种妖异的眼神看着他。
江晨与他对视片刻,道:“你累了,休息吧。”
说完,他转过身,朝屋外走去。
就在江晨转身之后,楚怀秋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化。
他蓦地伸出右手,也不像要偷袭,倒像是求救。
他张大嘴巴,似乎想喊出一句什么,却又马上闭紧了。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操纵着他,让他此刻的动作自相矛盾,最后眼睁睁看着江晨走出门外,脸上只余下无比狰狞扭曲的表情,眼瞳中透出彻底的绝望。
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江晨并非一无所觉,只是他并不想回头。
对江晨而言,楚怀秋现在是否正常、甚至是否还是本人,其实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有一点——这具名为楚怀秋的皮囊,将在约定的那个时间,死在宫勇睿剑下。
四名武圣将见证这场写好了剧本的战斗。
结局已经注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写,诸天神佛,妖魔鬼怪,谁也不行!
江晨沿着楼梯往下走,手上玉簪挑着木偶,没有半点摇晃。凭一个剑道宗师的手腕技巧,哪怕是在山林间腾跃攀爬,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困难。
但他看见两旁的墙壁都受到一种无形力量的影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开裂、风化,碎块一片片剥落,仿佛正在经历末日般的浩劫。
他立即加快脚步,冲出阁楼,转过回廊,看见仍在院子里的血帝尊,欣喜地叫起来:“老姜,这个小玩意儿送给你了!”
他手腕一抖,木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朝血帝尊手上落去。
半空盘旋的黑雕仿佛受到惊吓,怪叫一声,扑腾翅膀飞向更高处。
血帝尊却不以为意,手掌轻轻一抬,飞来的木偶便被一团真气托起来,悬浮在身前。
“当年乌山一战,我虽斩断了藏空邪神的祭祀通道,却无法将祂彻底驱除,幸亏林无忧助我,才将祂镇压在域外。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这位曾经主宰沙丘的至尊剑客,萧索语气中透出丝丝缅怀。
江晨自然无法体会他的沧桑感慨,只顺着他的话头道:“现在过了两百多年,那个藏空邪神又死灰复燃了吗?不过我看刚才你老人家那一下子,把它吓得够呛吧!”
血帝尊淡然道:“我只能阻祂一时,阻不了祂一世。当今之世,虽然高手众多,但像林无忧那样精通降魔战法的,一个也没有。”
“不是还有张曼青吗?这种对抗邪神、拯救苍生的重任就交给他吧,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我见过张曼青。”血帝尊袖袍一摆,收起木偶,负手踏前一步,缓缓摇头,“他不如林无忧。”
“张曼青都不行?”江晨十分意外,“那就只能靠天剑出手了?”
“天剑?”血帝尊轻轻一哼,“你相信天剑真的存在吗?”
江晨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你的意思是,天剑不存在?不可能吧!当年尹赤城不就死于天剑之手?”
血帝尊眺望夜色,悠然道:“当年我剑法初成,神游碧落,踏遍了无尽死海、九罭鸿蒙,到达了世界边缘,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天剑的踪迹。那时我就在想,所谓寂灭战争,重开地水火风,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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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局?”
“我跟林无忧说起这事,他也和我一样,怀疑天剑的存在。”血帝尊转过头,看见江晨一脸迷茫之色,微微一笑,道,“不过,对于你来说,这是个很遥远的问题。”
江晨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他想,倘若天剑不在,横空出世的尹赤城究竟从何而来?五年一次的天空试炼又是为何而设?参与试炼的柳箫,又是去了何方?
传说中的第十一境「元真」,难道是假的?
他实在难以相信,人们传颂了千年、信奉了千年的至尊之剑,居然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看血帝尊的神情,他的笃定与自信,又再度动摇了江晨的想法。
其实……天剑到底存不存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个推论成立,很多认知都会被颠覆,很多历史都会被推翻,很多事实都无法得到解释……但,这跟我有关系吗?
“比起天剑,藏空邪神更值得警惕。”血帝尊徐徐道,“两百多年前,藏空邪神第一次入侵的时候,谁都没有察觉到祂的可怕。就连以祂名目创立教派的那些人,都没有料到,原本只是用来愚民敛财的木雕图腾,在经过香火祭祀之后,竟然活了过来,成了一个真正的神灵。虽然号称神灵,但其狡猾、狠毒、诡异之处,犹胜妖魔许多。乌山一战后,这个邪神教派虽然被摧毁,但死而不僵,信徒散落各地,又发展成了大大小小的隐秘组织。我听说直到近一百年,这个教派又改头换面地出现了,唤作幽冥教,伱的那位岳父还跟他们打过交道。”
“没错,是有个幽冥教,在十多年前被林家覆灭了。正副教主都被当众处死,脑袋在城门口挂了三天。”
“这么说来,林家又动起了藏空界的歪脑筋。”血帝尊面上似有讥讽之意。
江晨疑问:“此话怎讲?”
“我听说有个号称算圣的家伙,死在了杨貂爪下。”
江晨笑道:“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血帝尊淡淡地道:“一百年,很长吗?”
对于你这种老怪物,当然不算……江晨边腹诽边道:“不长。”又补充了一句,“可也不算短吧?”
血帝尊眼中闪过冷酷的光泽:“对林家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一百年的布局,只是一个开始!”
“手笔也太大了吧?”江晨惊叹。
“对藏空邪神而言,这更算不上什么。”血帝尊冷冰冰地道,语中嘲弄之意愈发明显,“如果不是一代又一代人玩火自焚,想要覆灭林家这种家族,还真不是件易事。”
江晨想起当日浩气城外屠灭一整支魔人军队的九曜寒枪,认同地点了点头。七大世家的终极兵器绝非凡人能够抵挡,无惧任何外敌入侵,但从内部瓦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看了一眼血帝尊,心中突发奇想,问道:“老姜,你跟卫家的守护英灵交过手吗?”
血帝尊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先是摇头,而后哂笑道:“卫家战灵集古往今来上百位绝世强者的力量为一体,就算是我鼎盛之时,也从未想过要单枪匹马地与祂们动手。”
“连你也不行吗……”江晨失望地叹道,“看来想要打破旧世界的秩序,实在不容易。”
“若不然,七大世家也无法屹立千年之久了。”血帝尊话到此处,语气一转,“不过,你若只是想占据一席之地,成为一方豪强,还是很有希望的。”
江晨道:“世间沃土皆有原主,我要是占了一方,别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血帝尊淡淡地道:“赶走就是。”
“要是终极兵器找上门呢?”
“没那么容易。”血帝尊背负双手,悠然道,“卫家战灵受到诸多限制,很少离开祖庙,非生死存亡关头不能动用,你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可我怎么记得……”江晨忽然皱了皱眉,“老姜啊老姜,为什么我感觉你在唆使我参与权力纷争呢?”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浮屠教的极乐世界、百万僧兵,可不是靠着几个高手就能抵挡的。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应该以这座城作为根基,收服人心,招兵买马,广结盟友,割据一方。”血帝尊的语气中有一股冰冷残酷之感,仿佛也感染了一丝过往的杀戮和血腥。
但他转过身,凝视江晨的时候,那股骤然升起的冰冷慢慢散去了,“只有这样,在面对释浮屠的时候,你才会有一线生机。”
江晨沉默了片刻,慢慢避开了血帝尊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叹了口气:“这地方太小了,我施展不开。”
血帝尊语气毫无起伏地道:“不要让世俗情爱磨灭了你的锐气。释浮屠随时会归来,你若还这样懦弱,只会有一种结局。”
江晨心中微凛,正了正身体,说:“我知道了。”
其实早在盘龙宫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想正面与浮屠教相抗,他终究要摒弃个人喜好,亲身加入这盘乱棋局,在权势中倾轧浮沉。哪怕背弃初衷,哪怕成为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模样,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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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过去的大部分生命中,他一直习惯了随波逐流,想要真正扭转思想,调整自己的姿态,找到加入棋局的机会,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血帝尊的这番言语,无疑是一种敦促,也一种警示。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有意无意地逃避着什么……
江晨心事重重地回到房内,和衣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合眼。
第二天,他闭门不出,不食不饮,就在房内打坐冥思,谢绝见客。
第三天,天光破晓之时,他从入定中醒来,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略作洗漱,便出了门,来到一座坍塌的小楼废墟之前。
今天已经到了宫勇睿与楚怀秋约定的日子。
宫勇睿早早就在废墟前等待。他一夜没睡,脸上却没半分倦容,一双眼睛光芒熠熠,呼吸因兴奋而略显急促。
楚怀秋却迟迟未至。
观众陆续来齐,就连上官玥都悄悄站到角落里,仍没有见到另一位主角。
江晨挥了挥手,吩咐薛金刚前去催促。
又等了半天,薛金刚骂骂咧咧地扛着一人过来了。
他将那人往场中一扔,就忙不迭地跳开,使劲拍打衣衫,嘴里连喊:“晦气!”
人们看着那人,几乎不敢相信这蓬头垢面、犹如街头乞丐一般的家伙,就是当初那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楚公子。
随即,一股浓郁的臭气从楚怀秋身上弥漫出来,扩散到所有人的鼻子里,令他们大皱眉头。
安云袖、楚楚赶紧远远躲开,江晨早就识机地封闭了嗅觉,连角落里的上官玥都掩住了口鼻,复杂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嫌恶。
“这家伙有多久没洗澡了?”安云袖大声抱怨。
“俺老薛半个月没洗澡,都没这小子臭!”薛金刚自豪地道。
安云袖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往另一边挪远了几步。
小道士雨因盯着楚怀秋,神情肃然:“不知为何,贫道感觉这位楚施主身上有股邪气。”
“依俺看,是酒气吧!”薛金刚大声道,“这小子看到江少侠回来了,知道自己死定了,这几天一定喝了个烂醉,屎尿不清,才会臭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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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剑与咒
宫勇睿低头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楚怀秋,看着这个当初不可一世的贵家公子,沦落成了这副颓废模样,他心头却没感觉到半分快慰。
充斥胸腔的,只有无尽的怒火!
——他渴望杀死的,是一个手段尽出、凶残狡诈的狰狞恶徒,而不是眼下这个可怜可笑的卑微蛆虫!
那种感觉,就好像铆足了力气,一拳打过去,却打到了棉花上。
三日之约,我足足等了三日,你却如此让我失望!
宫勇睿的脸孔因愤怒而涨红,右手攥紧了剑柄,脚下却如钉子般钉在原地。
这三日来,他无时无刻不渴望报仇,但到了此时,他却觉得眼前的楚怀秋根本不配死在他剑下。
周围的吵嚷、讥笑,一阵阵地传到楚怀秋的耳朵里,他的身子突然动了动,慢慢地爬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楚怀秋环顾四周,像是大梦初醒,起初还一脸茫然,但在看到对面宫勇睿的时候,他的目光顿时定格,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
“时候……到了吗?”他咧嘴露出一个笑容,给人的感觉十分邪异。
宫勇睿不怒反喜,迎上他的视线,沉声道:“不错,就是今天。”
“真好,真好!”楚怀秋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嘴角竟流出涎水,含糊不清地说道,“今天,就在今天……”
眼尖的人看到他走动时身上掉落几条白花花的东西,摔下去之后还地面上蠕动,像极了茅坑里的蛆虫,让人恶心极了。
精通医术的楚楚则想:这人神慢形秽,恶臭扑鼻,只怕离死不远。
宫勇睿右臂弯曲,换了一个持剑姿势,冷然道:“你需要多久准备好?”
“准备?准备什么?”楚怀秋神经质地笑起来,“你不是想杀我吗?那就快放马过来,别假惺惺地装模作样,我瞧得作呕!”
“臭小子,你才让人作呕!”薛金刚不忿地叫嚷。
楚怀秋转头看了薛金刚一眼,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竟跟蛇一样,伸得极长,伴着涎水滴淌而下,那情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饶是薛金刚五大三粗,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后退了两步,胃里一阵反酸。
楚怀秋打了个响指,就见一层铅灰色的光晕,缓缓漫过他全身。这是咒术师惯常用来护身的「铁肤咒」,大部分方士都掌握了这门法术,但像楚怀秋这样无需诵咒捏印就能施展的,大概也不多。
虽只是一道简单的法术,在宫勇睿看来,却是楚怀秋实力恢复的象征。这让他战意愈发高昂。
两人视线相碰,楚怀秋朝对方勾了勾手指:“还磨蹭什么?怕输就滚回娘胎去喝奶啊!”
宫勇睿点点头:“那么……”
话未说完,他脑袋骤然左偏,就听右耳边“嗤”的一响,有某种看不见的暗器从他耳边掠过,破空而去。
他眼际瞅见楚怀秋右手前伸,五根手指头快速弹动着,像是在撩拨虚空中的无形琴弦。
宫勇睿虽不清楚此乃国师门下大名鼎鼎的「空音咒」,但也立即意识到,如果放任一个咒术师抢占先机,将会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然而楚怀秋已抢先一步,又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他五指弹动,带起连串空音,瞄准了宫勇睿全身要害。
「空音咒」施展时的动作本来颇为优雅,如同乐师弹琴,也算符合楚公子的身份。然而他此时长发凌乱、面孔扭曲,嘴里不时发出怪笑,只显出了猥琐和阴狠,而无半点国师门下风范。
“嗤嗤嗤”的破空声暴响不休,宫勇睿身子往后一倾,整个人仿佛极快地栽倒在地,恰到好处地避开漫空攒射的音箭。
随后他左掌在地面上一撑,便又纵身跃起,快得匪夷所思,几乎带起了一串残影,人与剑斜飞,挟着寒光斩向楚怀秋脖颈。
这一闪一刺一气呵成,转守为攻,快如闪电,隐有宗师气象,旁观者皆暗暗叫好,薛金刚更忍不住大喊出声。
但楚怀秋也不慢。
剑还未到,他便舍了虚空中的无形琴弦,瘦长的身子突然冲天飞起。
宫勇睿的剑气从楚怀秋脚下穿过,待变招再刺时,忽觉一股恶臭将自己笼罩,无数白色蛆虫如雨点般簌簌下落,虽未知毒性,但也不敢怠慢,长剑疾抖,圈出了一团光晕,将蛆虫尽数扫落。
围观者亦是色变,女孩子们纷纷后退。
楚怀秋凌空一个翻身,落在宫勇睿身后,口中含糊不清地喝出一句,宫勇睿顿觉身子一沉,两脚似乎踩入了淤泥地里,正不断下陷。
宫勇睿没有惊慌失措地去抬脚挣扎,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算花一息的时间跳出淤泥,也必将迎来楚怀秋狂风骤雨般的灵魂火符。即便没有试过,他也本能地猜到,楚怀秋祭出火符的速度,一定比自己快!
所以宫勇睿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剑。
剑不为伤敌,只为逼退楚怀秋,给自己脱困之机。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招虚刺,居然刺到了实处。
说是刺中,也不恰当,只能说,这一剑刺入了楚怀秋手中,反被他五根手指握住了剑刃,钳制起来。
楚怀秋似乎早料到宫勇睿有此一剑,看上去,就好像是这把剑自己送到他手上的一般。
在「铁肤咒」的加持下,他的五根手指头都大了一圈,呈现出铅灰色的金属光泽,握住剑刃之后,丝毫没有被划伤。
更让宫勇睿意外的是,楚怀秋的力气大得出奇,根本不像一个咒术师,倒像是久经锻炼的武者。莫非,这也是某种法术加持的效果?
楚怀秋咧嘴嘿笑,那张猥琐的脸在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得意,他说:“你小子太蠢太笨,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他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点燃了一团火光。
毫无疑问,接下来迎接宫勇睿的,将是星河倒泻般的火符。
宫勇睿往回拔剑,只要有剑在手,他就有信心挡下符网。但那支剑在楚怀秋手里就像生了根一般,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宫勇睿吃惊之余,并不慌张。
虽然泥沙已从两脚漫上膝盖,将他禁锢在陷阱里,令他短暂丧失了移动能力,但他身为七阶玄罡,顿悟神通之后,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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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神通反击,魔化非人
反倒是角落里的上官玥,比宫勇睿更为慌乱,急声大叫:“不要!”
她一个箭步冲出来,似乎想要冲入战团,却被安云袖一抬衣袖,以柔劲阻拦住。
“上官姑娘,这是他二人的决斗,你不要插手。”
上官玥被柔劲裹住,怎么都挣扎不出去,焦急喊道:“勇睿小心!他一定服用了丁晴给他的那瓶魔药——”
“嘿嘿嘿嘿,阿玥,你是假戏真做,爱上这小子了吗?”楚怀秋扭过头,笑容凶狠而狡诈,“你这么心疼他,不如过来帮他一把?”
他的这种扭曲的神态,上官玥也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
受此笑容感染,就连上官玥的语声也变得恶毒起来:“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楚怀秋的表情愈发残酷,左手上的火焰骤然绽开,迸射出无数道火花,朝宫勇睿扑头盖脸地浇去。
宫勇睿往后仰了仰脖子,本能地想要躲避。但他的右手还死死抓着剑柄,以至于手臂绷直之后,便无法再退。
“蠢东西!”楚怀秋狞笑。
话音刚落的刹那,他就看到一道半扇形的剑光从宫勇睿肩头冒出来,一扑一扫,就贯入了火光之中,将那数十道火符扫得七零八落。
“又是这玩意儿!”楚怀秋瞪大眼睛,头皮微微发麻。
这突如其来的剑气没有像上回一样稍纵即逝,而是来回拍打,将所有火符尽数清除之后,又瞄上了施咒者本人。
楚怀秋终于看清,这并非一道出鞘无回的剑气,而是一只晶莹发亮的翅膀——一只以剑气为羽,冰霜般晶莹剔透,密集排布的剑羽狭长锋利,散发出梦幻般清冷光晕的翅膀!
这剑翼弯曲向前,根根剑羽泛着寒光,朝着楚怀秋面门斩来,映入他的眼帘,如同百剑齐发,势要将他刺成一团肉泥。
此时的宫勇睿杀气冲天,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欲择人而噬!
被这杀气、剑翼所指,楚怀秋身躯微微颤抖,大嚷道:“好啊!好啊!连你这蠢东西也能领悟神通,老天爷果然没长眼睛!”
说话的同时,他左手施咒,就见一层橙黄光芒从指间透出,飞快地形成一个蛋壳似的椭圆形护罩,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砰!”护罩在下一瞬便被剑翼击穿,碎成了漫天飞舞的橙黄光斑。
但楚怀秋的手指往宫勇睿的剑上轻轻一弹,一阵惊人巨力顿时从剑身传递到宫勇睿的右手,宫勇睿低哼一声,体内气息为之一窒,右半边身子也微微麻痹。
他心中暗惊:对方明明只是个符咒师,力量却如此惊人,恐怕已具备了接近八阶的体魄,莫非真是上官玥所说的“魔药”的功效?
剑翼受宫勇睿心念的影响慢了一拍,楚怀秋趁机后退。但他马上看到宫勇睿将长剑抛到左手,又以更为迅猛之势朝自己击来时,眼中的得意瞬间转换成了惊诧。
这一剑不仅快过以往,更是与宫勇睿肩头剑翼形成夹击之势,楚怀秋只来得及挥袖飘出一道符咒,右肩便被剑翼撕开,迸出大蓬鲜血。
他闷哼一声,勉强躲过宫勇睿左手剑锋,但宫勇睿却在半途变招,长剑往右侧一撞,重重击在楚怀秋的腰眼处,他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却被一团风托起来,如离弦之箭射向后方。
这一照面的交手兔起鹘落,情势来回转折,上官玥捂着嘴,连惊呼都发不出来,直看到宫勇睿以神通脱险,行云流水般地转守为攻时,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看着宫勇睿左肩的那只剑翼伸展在半空,在朝阳下折射出清艳危险的光晕,上官玥表情痴怔,心想:原来他注定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可笑我欺他年少,自以为能凭借容貌姿色玩弄于他,实在是糊涂至极!
楚怀秋退到足够远,长袖挥摆,祭出数道符咒,口中怪笑不休:“你以为你赢定了吗?蠢杂种,我这就送伱下地狱!”
符咒射到身前时,宫勇睿刚从泥淖中抬起一只脚。剑翼护在他身前,将符咒一一挡下。
楚怀秋岂会眼睁睁看着他抬起另一只脚?
伴着阵阵狂笑,楚怀秋手指连弹,大袖飘飞,符咒激射,将五岳咒、天罡咒、玄火咒等一道道威力强大的符咒连发如箭,交织如网,癫狂不休地轰到宫勇睿面前。
但宫勇睿全不作理会,只由着护体剑翼将这些倾盆暴雨般的符咒遮挡在外,他调节全身筋骨,猛一使劲,将另一只脚也从陷阱中拔出来。
耳边轰鸣阵阵,赤金褐青等光芒连闪不休,却无一能越过那道透明澄澈的剑翼屏障。当初那些看起来天崩地裂般的符咒,在宫勇睿真正抵达玄罡之后,都变成了螳螂奋臂,外强中干,如此微不足道。
这便是修为境界的差距,六阶与七阶,如隔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崖,玄罡之下便永远只能仰望。一旦登上这座高崖,便觉“一览众山小”,过往种种迷障难关,皆不攻自破!
楚怀秋虽服食药物,用尽各种机巧手段,自诩为七阶「吞日」道士,然而在真正的七阶玄罡面前,便已掩藏不住败絮其内的真相。
跟惜花公子的剑气比起来,这区区百道符咒的罗网又算什么?萤火之光罢了!
“你也只有这点手段?”宫勇睿冷哼,语声因位置急速移动而拉扯变形,一句话未完,他已从漫天符火中冲出,速度快到几乎连肉眼也无法跟上,如同一头豹子撞进楚怀秋怀中。
楚怀秋面上透出惊恐之色,身形如蛇扭动,借着脚下风团躲过宫勇睿的剑芒,但胸膛被其肩头的剑翼划拉一下,即便「铁肤咒」也抵挡不住剑翼的锋锐,刹时寒光浸体,他胸前喷着血倒飞出去。
宫勇睿一招得手,但感觉剑翼刺入时受到了重重阻碍,仍未能真正给予楚怀秋重创。他深吸一口气,血气疯狂流转,脚下重重一蹬,迅疾追向楚怀秋的落地点。
迎面是漫天符火,愈发疯狂,仿佛要隔断这条生死之路。
宫勇睿闭上眼睛,气血运转到极致,仿佛将他整个身躯都撑得鼓起来。
虚空中缥缈哀伤的笛声荡开,随他脚步起伏,与他体内真元节奏相合。
值此时刻,他的身形彻底融入了天地之间,内景外显,展露出玄罡武者应有的威势。
半空落足未稳的楚怀秋未及喘息,眼睁睁看着宫勇睿电射而来,眼中惊惧之色愈发明显。
受玄罡气息所慑,在楚怀秋眼中的宫勇睿,已不单单只是一人一剑,而仿佛变成了一个充塞天地的巨人,手握雷光,脚踏河川,高过了崇山峻岭,每一步踏出都带来天崩地裂般的景象,当宫勇睿冲至近前时,更是几欲撑破他眼球。
直到那一剑递出,霜雪般的剑光倾泻,单纯的雪白盖过了天地间任何色彩,也让楚怀秋眼中的画面终于定格。
这才是真正属于玄罡境界的一剑,亦是宫勇睿平生以来挥出的最强一剑。
剑上的冤屈、痛苦、悲愤,一股脑儿泻入楚怀秋身躯,沿着前一道剑气打开的缺口,将他整个胸膛贯穿,再在体内炸裂开来,五脏六腑都摧残得七零八落。
宫勇睿看着楚怀秋七窍流出鲜血,目光深寒,手臂微颤。
他身后沿途地面都被符火轰砸得坑坑洼洼,满地焦黑,那是楚怀秋最后挣扎的痕迹。在这条狭隘的生死路上,他只出了一剑,便给楚怀秋带来终焉的解脱。
楚怀秋脸上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双眼鼓出,嘴唇蠕动,仍有微弱的声音发出:“不可能……我明明是……八阶金刚身躯……”
宫勇睿没有回答他。
血气疯狂流转,不可能骤然平息。宫勇睿花了一弹指的时间,才重新掌控住这股疯狂的力量,避免了爆体而亡的下场。
然后,他从楚怀秋胸口抽出长剑,随意一挥,甩出一串冰渣、鲜血与脏器碎片渗杂的水花,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结束了。”
接下来,他应该好好整理一下复仇之后的心情,再割下楚怀秋的人头,去谷玉堂坟头祭拜。
上官玥怔怔看着他的侧面轮廓,眼含诧异与些许畏惧,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少年。
她从来没有想到,当初淳朴稚嫩的少年挥出那惊艳一剑时,那种威势与风采,又何曾逊色楚怀秋半分?
如果……如果我没有那般自以为是,如果这一剑是为我而出,那该有多好?
上官玥心中填满了懊恼和悔恨,正自怨自艾时,满肠愁绪却被一阵刺耳的怪笑打断了。
“嘎嘎嘎嘎嘎——”笑声竟来自于楚怀秋。
胸膛被洞穿,脏器损毁大半,受了这么重的伤,楚怀秋居然还能发出笑声。
尤其那笑声是那么凄厉,那么苍凉,如夜枭老猿,听得人遍体生寒。
宫勇睿诧异地抬起头,盯住这个怪物。
楚怀秋胸腔伤口处,人眼可见有血肉在蠕动,彷如触须一般,可不就是一个怪物?
“天真,天真!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伴着凄惨的怪笑,楚怀秋眼珠高高鼓起,最后弹出了眼眶,像是被两条血红的触须状的肉芽送了出来,笔直射到宫勇睿面前!
此等可怖场面,吓得宫勇睿毛骨悚然,慌忙抬剑去刺。
剑尖还未与眼球触须相撞,宫勇睿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提着后颈衣衫飞快退到远处。
“不能碰它。”江晨的声音在宫勇睿耳旁响起。
那两颗眼球仍然穷追不舍,拖着血红的触须射来。
江晨上前一步,抬手挥出一掌,就见一片朦胧雪白光晕侵染了大片空间,如同三九天的冰霜铺展开去,将那触须眼球吞没,蔓延向楚怀秋本体。
“嘎嘎嘎!可笑!可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楚怀秋的叫声从尖锐到含混,最后完全听不出扭曲,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妖兽般的嚎叫。
因为他整个人从脑袋到身体都变了模样,无数触须、血虫从他七窍、脖子、胸腔、身下钻出来,将他身躯犁过一遍后,他原本一个高瘦的身子便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像是从内到外翻转了一遍,脏器、肠子、血肉一块块悬挂在外,混杂在无数蚯蚓、蟒蛇般的血红触须中,跟随着一起蠕动,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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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楚怀秋已被藏空邪神感染,彻底沦为了一个非人怪物。
在场众人无不惊愕,要说最为震撼的,还属上官玥。她想起自己曾对这怪物投怀送抱,顿时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捂住嘴竭力不发出尖叫,但胃里还是一阵阵痉挛干呕。
“这也太恶心了吧!”安云袖喃喃道。
“都离它远一点!小心脚下的蛆虫,千万不要被它们碰到!”江晨沉声吩咐。
安云袖忙不迭地携着楚楚飘身飞到后方屋檐上,远远看着那团触须翻腾的血肉,只觉得今天恐怕得省下好几顿饭。
薛金刚之流更是早就窜到了七八丈外。
“老姜,该是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江晨朝旁边看了一眼。
血帝尊负手注视狂舞的触须,摇了摇头:“只怕已经迟了。”
江晨急道:“你不是已经赶跑了那个什么藏空邪神吗,现在这点东西难不倒你吧?”
血帝尊淡淡地道:“我只驱走了祂的意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祂种种邪异手段,需要专业的拔魔道士来收拾残局。”
江晨眼睛一亮,想起身边就有一个专业的芳华观道士,转头向雨因望去:“小道士,轮到你露脸了!”
雨因直勾勾盯着场中的肉团,满脸冒汗,结结巴巴地道:“这位楚施主……已经彻底魔化失控,以贫道的修为,只怕……”
几人说话间,那曾经名为楚怀秋的肉团似乎找到了目标,不再原地狂舞,而是从地面弹起,挟着百千根触须,汹汹然朝修为最弱的雨因扑去。
雨因手忙脚乱地祭符,忽然眼前多出了一个高大昂藏的身影,以猛龙过江之势截住了肉团触须。
“轰——”风声大作,伴着龙吟阵阵,那灰衣大汉一掌劈出,挟摧山裂石之力,重重击在肉团上,将其轰得四分五裂,血汁乱溅,断须迸飞。
“老谢,你用劲太大了!”江晨叫道,“留点力,别把它打散了!”
说话间,他已制造出一个空间断层,五面围拢,唯独留了一面,因为还有一部分触须残骸还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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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收拾残局,灭世空劫
“荧惑,把那几根触须挑过来。”江晨招了招手。
一直默不作声、只死死盯着血帝尊的黑衣剑士,慢慢地往前挪了一步。但它身上大部分杀气,还是冲血帝尊而去的。
江晨见了这情景,一拍脑门,“哎,算了,我自己来!”
他正欲挪步,忽见地面上那几根触须如毒蛇般弹起,忙提醒道:“小心!”
荧惑无需他提醒。
他出手还在喊声响起之前。
「夺魄」断剑挥出,瞬间激起数百个漆黑漩涡,将那几根自投罗网的触须搅得粉碎。
就连那些粉碎之后的肉沫,都被剑气一波波带走,准确地送回到原主身上。
江晨道了一声“好”,手指轻弹,封闭了最后一面空间,将肉团彻底禁锢在内。
他转头朝雨因道:“小道士,你可以做法事了。”
雨因仍是满头大汗,这一回令他惊惧的是荧惑。刚才这黑衣剑士身上散发出的霸气和煞气,挟裹千军万马征伐之势,雄壮霸道,恰是道门克星,骇得小道士手脚发软,背脊湿透。
小道士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剑士,看着它身上狰狞威武的漆黑甲胄,和手中造型怪异的半截断剑,再对上那双幽暗若无底深渊的眼眸,打心底里直冒寒气,连清心咒都压制不住那种惊惧。
江晨见小道士这副痴呆模样,无奈地挥了挥手:“荧惑,你吓着这小道士了。”
荧惑阴沉沉地盯了血帝尊一眼,扭身便走。
感受到那股杀伐之气逐渐远离自己,雨因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他看到场中被无形空间紧紧束缚的肉团触须,突然想到,好像刚才那几下的工夫,一共有四位武圣先后出手?
也合该这魔物倒霉,要换成别处,恐怕一城的人都不够它祸害的……
江晨看着雨因踏罡步斗,摆下封魔大阵,好像也只能将这怪物暂时困住。
他皱了皱眉,向血帝尊道:“没办法将这东西彻底消灭吗?”
“那大概得林无忧亲来才行。而且……”血帝尊垂目往地上扫了一眼,没有波澜地道,“此人不是今天才入魔,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早就留下诸多痕迹。你们有谁近距离接触过他的,最好检查检查自身,别到时候稀里糊涂下了地狱,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语气虽然平淡,在场众人全都听得心惊肉跳。上官玥和薛金刚最为恐慌,若不是畏惧血帝尊的寂冷气息,恐怕早已扑过来求救。
江晨也小心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没有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才抬起头,道:“照这样说,这座宅院都不能住了?”
“何止这宅院。”血帝尊唇边逸出一抹冷笑,指着小道士雨因的背影道,“凭他摆的这座漏洞百出的封魔阵,等不到三个月,方圆几十里内都会寸草不生。”
“那该怎么办?”
血帝尊对上江晨视线,反问道:“你觉得应当如何?”
“我年纪轻见识少,哪能有什么好办法。你老人家就别卖关子啦!”
这时候,屋檐上的安云袖远远地道:“公子,咱们把四面城门都封死,再在外面竖几座石碑,告诉别人城里闹鬼不要进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江晨摸了摸下巴,道:“这也是个办法,就怕有人不信邪……”
“那也简单!”安云袖道,“我们去抓几只鬼魂做成地缚灵,凡是硬闯进来的人统统吃掉,这样一来,死的人多了,他们就会相信这里真的闹鬼了。”
“呵呵,这种办法实在有伤天和……”江晨嘴角抽了抽,摇摇头,“而且也免不了会有一些自命不凡的高手非要闹事……”
江晨说着,瞥见血帝尊正带着一种袖手旁观的态度看着自己,便道,“老姜,你别跟我打哑谜了,有什么法子就直说呗!”
“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到头来,连你自己的本事都忘了吗?”血帝尊的语气显出几分失望。
“我的本事?我可没学过什么驱邪捉鬼的手段啊!”
血帝尊似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看出江晨的迷惑,又出言指点道:“想想看吧,除了剑术,伱还会什么?”
江晨并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如果换作别人,他肯定觉得这老家伙在故弄玄虚、卖弄深沉,但血帝尊不是别人。这老家伙脾气古怪,得罪不得,就算他喜欢卖关子,江晨也得老老实实地捧哏:“我就那几样本事,恕我愚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你不会是想让我……把这整座院子都扔到虚空里去?你这个,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
血帝尊冷冷地道:“假如你的神通能有剑术的一半,这对你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
“说得轻巧。”江晨嘀咕一句,脚尖轻轻一点,便如轻烟般掠上屋檐,左右打量四周院落,“这院子这么大,少说也有三五十丈,要把这么大一块地整个儿收起来,那我真成神仙了!”
安云袖见他恰好落到自己身边,高兴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贴在他肩膀上腻声道:“连奴家都能做菩萨,公子做个神仙也没什么奇怪的。”
江晨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四方距离,又估摸了一下自己神通境界,怎么算都觉得难以实现。
他瞑目沉思片刻,吸入一口清晨微带血腥味的空气,开口道:“你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去外面等着吧!”
宫勇睿、上官玥、薛金刚等人都应声而去,血帝尊也慢悠悠地踱步走开,唯独剩下安云袖拽着江晨的胳膊,不仅不放手,反而贴得更紧了,娇声道:“公子,我就在一边看着……”
江晨没等她说完就冷声道:“你也出去。”
安云袖哼唧半晌,满脸幽怨,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臂,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江晨一个人站在屋檐上,思索良久,盘膝坐下,一只手按在瓦面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冷粗糙的触感,并不急于采取行动。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安云袖等人收拾好细软,陆续出了宅院,坐在街对面的楼阁中,远远眺望这边的动静。
宅院内始终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静悄悄的,似乎连风声都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死沉沉一片。
正当人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猜测里面的江晨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忽然不知谁惊叫了一声,他们这才发现对面的院落微微变得模糊起来。
就像是笼上了一层月光般的轻纱,朦朦胧胧,初时并不显眼,随着时间的推移,才逐渐显得虚幻透明,如同历经了世之成住坏劫,正走向最终的空灭。
——正如佛法中所说的“空”。
空,人空,法空,俱空。自性空,无行空。诸法无生无灭,空者就理彰名,理寂名空。
此刻众人所见的院落,不仅是神通所造成的空间扭曲,而产生的咫尺天涯等错觉,更感受到了佛经所言中末劫到来所散发出的寂灭气息。
世界有成住坏空四劫,火、水、风三灾坏劫之后,便是最后的空劫,欲色二界坏灭,正如此时的宅院,仿若一个真正的小世界一般,正经历末劫之厄,即将全入空虚之中。
此等灭世气象,绝非单纯的神通所能导致,需得有精深的佛法为辅方可造就如此成果。虽无声无息,没有浩大的声势,却让见者瞠目结舌,心慌意乱,食不下咽。
整个抹除的过程,进行得平静无波,连一圈涟漪都没有荡起。
先慢后快,直到最后彻底剥离隐没,都不见什么特殊的动静,轻巧得好像只是擦去了沙滩上的一幅画。
若是有人在这个过程中闭上眼睛,隔一段时间再睁开,恐怕根本就察觉不到对面的异常。唯有原处一片空荡荡的黑褐色土地,证明了这一切不是幻觉。
阁楼里一阵寂静无声,人们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咔咔咔……”虚空中传来隐约模糊的颤响。
听到那种颤音的时候,修为最高的几人都为之变色。
谢元空率先起身,沉喝道:“你们躲远些!”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血帝尊的身形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昔年沙丘至尊,自然不可能像凡人一样临阵脱逃,即便是三千世界中最可怕的“空劫”,他照往不误。
行经途中,只听虚空中响起无数嘈杂之声,如同几十群黄蜂聚在一起振翅。但只维持着刹那,便隐没不见。
而血帝尊这时也跨越了虚幻空间中的距离,于眨眼间穿越咫尺天涯,来到黑土地上那个唯一的身影之前。
“差一点……”江晨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后怕,耳边仿佛还残留着世界崩坏的裂响。
空劫坏灭之灾,绝非人间能够轻易引动。江晨灭世顺利,却差点连带自己也一起坠去虚空,若非世界轮回,成劫又至,风水金轮再铸黑土,他定然已经不复存在。
饶是如此,那种世界毁灭的冰冷阴森之感是如此强烈,仍让他半天缓不过劲来。
良久,江晨抬起头,看见血帝尊正站在他面前,冰冷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赞赏,说:“不错,你是个天生的毁灭者……”
江晨捏了捏手腕,活动了一下关节,道:“我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你的建议,还是应该狠狠揍你一顿。”
血帝尊道:“以我二人的实力差距来看,选第一种比较妥当。”
“但我真的很想揍你。”
“这种美梦,你可以留到晚上再做。”
血帝尊右腕一抬,从袖子里滑出一个寸余大小的红木小盒,落入江晨手中。
江晨轻轻揭开盖子,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半透明的琥珀,呈黄褐色,正中央是一滴血珠的模样。
血帝尊淡淡的嗓音传入他耳中:“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去一趟风雨楼吧。”
“那可能得等一阵子了。”江晨收好木盒,微笑道,“我最近一直很忙。”
“我不急。”血帝尊右手轻轻做出一个动作,天空中一头黑色巨雕盘旋而下,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稳稳落在血帝尊手臂上,“你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犹豫,去迟疑,去沉迷于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当你真正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无论我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你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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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注视着那只如楼房一般巨大的黑雕——昔日强横绝伦的妖王乌山君,此时老老实实地立在血帝尊手臂上,虽然它的体型是身下之人的好几倍,但在血帝尊独有的气质衬映下,并未有任何不协调的感觉。
任何一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来看,都会知道这头黑雕虽然庞然威武,但也只是一头被驯化的宠物。即使面对着江晨这个仇敌,它也没有露出半点暴躁不安之态。
“你要走了?打算去哪儿?”江晨问。
他只是随口一问,满以为血帝尊不会直接回答,却意外地听到了血帝尊略带感怀的声音:“去西北沙丘,看看这两百年的时光,是不是磨平了过往的一切痕迹。”
“你要游山玩水啊!那……如果我有事找你,还是通过你那个邋遢徒弟吗?”
“包彦不是我徒弟。我与他缘分已尽,或许不会再见面。”血帝尊的嗓音中,似乎多了一分冷酷。
“哦,也是。那家伙整天邋里邋遢,臭气熏人,换我也不会认这种徒弟。”江晨附和了一句,又将话题绕回来,“那我该怎么找你呢?”
“释浮屠归来之前,你不必找我,我自会去找你。”血帝尊不紧不慢地应道。
“那……”
血帝尊目光投向江晨身后,道:“不要指望我能帮你多少忙,你的同伴,得从他们之中寻找。”
江晨转头看去,只见安云袖、宫勇睿等人都走了过来。当他再回过头时,血帝尊已不知所踪。
“这老东西跑得倒快……”江晨嘟哝一句,听见一声嘹亮的鹰鸣。
那头漆黑的巨雕从众人上空翱翔而过,仿佛在与他们作别。
江晨干咳了一声,马上又说:“不愧是前辈高人,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公子——”安云袖拖长尾音,小跑过来,一头扎入他怀中,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你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个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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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狭路女骑
江晨哼道:“活神仙?听起来像个算命的骗子。”
安云袖娇媚地道:“公子要是成了算命先生,奴家就在旁边做个挑纸摇铃的道童。”
“好好的尼姑不做,做什么道童。”江晨见宫勇睿薛金刚等人都已来到近处,挥挥手令安云袖退开,道,“此地生机灭绝,不宜久留,咱们趁早上路,再找个别的落脚处吧。”
“公子去哪,奴家去哪。”安云袖第一个附和。
其余人都没什么异议,连问去哪的都没有。唯一一个可能有想法的薛金刚看了看其他人,眼珠转了几转,觉得还是不吭声为妙。
行李早已收拾好,宅屋也都夷为平地,没什么可留恋的。
趁着日头尚早,众人这便出了城,小道士雨因告辞离去,剩下的人沿官道向北,各逞脚力,行了小半日,待天色将暗时,已走了百余里地,来到了一个荒僻的小村庄中。
在村庄内歇了一宿,第二天继续赶路。
为了抄近路,一行人翻山越岭,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山道。好在山里的野兽也很识趣,远远就躲开了这群不速之客,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众人之中,修为最弱的当属上官玥。
她本是身娇体贵的大小姐,虽然跟着谷玉堂学了几天剑术,但也都是些花哨技巧,本身体魄并未有很大提高。这两天的路途,就数她走得最为吃力。
但她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似的,一声不吭,咬牙坚持。最后楚楚见她脚底下磨起了好几个血泡,实在看不过眼了,才让薛金刚背着她走。
到暮色降临时,一行人来到一个峡谷中,道路渐趋平缓,前方也有了人烟。
呼啸的晚风,也送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蹄声由弱而强,由远而近。
众人注目下,一匹雪白的骏马跃上土坡,四蹄激飞,疾奔而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个黑衣束发、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她蒙着面,只露一双眼睛,目光如剑一般锐利。
单人,独骑。
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一个女子这样纵马奔向深山,将欲行往何处?
任何人看到这种情形,都免不了心里犯嘀咕。
但江晨一行人都没有表现出多余的好奇心,只是让开了道路,好让马匹通过。
“吁——”一声轻叱,黑衣女子勒住缰绳,停在众人面前。
她目光落在江晨脸上,便再也没有移开。
安云袖见她眼神颇为炽烈,忍不住哼道:“难道在这山里住久了,就把礼貌都忘光了吗?”
黑衣女子回过神,面纱下的唇角似乎翘了翘,道:“诸位兄台是从山那边过来的吧,可有看到妖魔出没?”
她的声音成熟魅惑,略带一丝沙哑,听着别有一番风味。
“妖魔?我看你最像妖魔!”安云袖叱道。
黑衣女子不以为意,只看着江晨,见他也摇了摇头,又问:“那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位年轻公子,身高与这位公子差不多,穿着一件青色长衫……”
安云袖怪声怪气地打断她:“我们这里的年轻公子很多,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么?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黑衣女子当真凝眸注视了江晨很久,才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按辔徐行。
安云袖嘀咕了一句“不要脸”,黑衣女子也只当没有听到。
她从安云袖、谢元空、楚楚、荧惑、宫勇睿身边缓缓经过,直到薛金刚身边时,忽听薛金刚背上的上官玥发出一声惊呼:“魔剑丁晴!”
黑衣女子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皱眉,没有出声。
上官玥方才一直在幽怨地盯着宫勇睿的背影,直到此时近距离看清黑衣女子的样貌,才像见了鬼一样叫起来:“不会错的!你就是魔剑丁晴!你腰上的这柄剑,跟楚怀秋说的一模一样!”
“是么。”黑衣女子不置可否,眼神似乎更锐利了几分。
此时暮色黯淡,新月深藏云后,周遭林木阴森。这黑衣女子凄清的目光落在上官玥脸上,如同鬼魅一般,难以捉摸。
上官玥打了个哆嗦,蓦然想起当初楚怀秋关于这女人的种种描述,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终于错身而过,黑衣女子不复回头。
随着一声轻叱,白马蹄飞,激起一片尘叶,疾奔了出去。
暮色笼罩,山路寂静。
上官玥又是后怕,又是气苦。
她盯着宫勇睿的背影,心想:如果那坏女人真的向我出手,难道你连头也不回一下吗?
宫勇睿始终不曾看她。
晚风急。
风吹冷了泪珠,吹干了泪珠。
上官玥擦了擦脸颊,望着前方茅屋中透出的点点烛光,重新露出笑容。
她想起丁晴满世界寻找的那位年轻公子,八成就是已化作虚空尘埃的楚怀秋,心中总算得到了些许快意——伱就算找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一行人在前方村庄中借住一宿。
这一夜过得不太平静。
尤其以江晨这种感知敏锐的,愈是睡不安稳,老感觉地面在微微震动,但又不是近处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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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披衣去外面看时,只见山风吹拂,草木瑟瑟,荒凉无边,远方山脉巍峨起伏,绵延数百里,震动的源头可能也就在那百里之外。
他又懒得费这工夫去跑一趟,干脆封闭了空间,不作理会。
次日,江晨起来时,听见外面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地龙翻身了,有的说妖魔作怪,还有的说是外乡人带来了灾祸,应该把他们献祭给山神。
江晨穿好衣服走出去,村民们仍在七嘴八舌地争论,不过争论的关键已经从“怎么向山神献祭”说到了“献祭之后的物品归属”问题,毕竟这几个外乡人带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包袱,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要那套盔甲!只有我穿着最合身,你们谁都别跟老子抢!”
“放屁!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三寸丁小矬子也敢说合身?”
“那也总比你合身!”
……
趴在屋顶上的荧惑懒洋洋地听着这些人讨论自己的盔甲,它知道这伙村民穷得叮当响,榨不出油水来,所以懒得跟他们计较。
宫勇睿、安云袖、谢元空一个个收拾完毕,陆续走出来。
村民们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但由于还没有划分好物品的归属,所以谁都不肯第一个出头。
等到江晨一行人上路离去时,都还能听到村民们的争吵仍未休止。
“我不管,老子就要那套盔甲!”
“别做梦了!盔甲是我的!”
“你放屁!”
正吵得面红耳赤时,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将村民们唬了一跳。
他们闻声望去,只见刚才那黑大个儿睡过的屋顶从中对折坍塌下来,茅草散了一地。
茅屋的主人发出一声惨叫,快步奔过去,嘴里叫骂不止。
其余村民也嚷着要找那伙黑心的外乡人算账,但这时他们才发现外乡人已经带着大包小包和盔甲跑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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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故人除妖,旧友重逢
峡谷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晨光熹微,初升的太阳为连绵山脉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外衣,加上环绕在山脉间的轻纱般的薄雾,天地充满了朦胧美感。
一行人沿着小溪继续向北,林间的虫鸣鸟叫与脚步声、潺潺溪流声混杂在一块,在峡谷中形成了一支奇妙的乐曲。
走了五六十里,峡谷两旁的树木渐渐茂密,枝叶在头顶密集地交叉相连,遮蔽了阳光,显得整个峡谷都阴森起来。
周围不时的风吹草动声,有时候让人疑神疑鬼,总觉得在这种阴森之处可能会有妖兽出没。
安云袖走在江晨身后,忽然止住脚步,露出侧耳倾听之态。
“公子,那边好像有人!”
江晨反应平淡地道:“是有人,而且数目不少。”
薛金刚道:“这地方以前经常有些采药人和行脚商路过,后来被一伙山贼占据了,那群狗贼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俺都差点栽到他们手上!”
“原来是你的老冤家啊!”安云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朝薛金刚瞟去一眼,“既然有缘遇上了,要不要去顺路拜会拜会呢?”
薛金刚嘿嘿笑道:“他们一看到江少侠,准会吓得屁滚尿流,都不用俺们动手,骇都骇死了……”
他正说话间,远方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惊呼,接着就感觉地面震颤起来,隔着三四里地,都能察觉到前方似乎闹得人仰马翻。
薛金刚挠了挠脑袋,嘀咕道:“还隔着这么远呢,就吓成这样了……”
江晨和谢元空同时皱眉。以他们的感知,不仅察觉到前方上千数目的人马绝非普通山贼,更遥遥嗅到了一股妖气。
那妖气与上千人碰在一处,竟毫无畏惧,反而在其中横冲直撞,掀起大片惨叫哀嚎。
大部分时间都低头沉默的宫勇睿这时直起身子,说道:“那边好像出事了。”
江晨嗯了一声,略作犹豫,沉声道:“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宫勇睿露出意外的神情,他本来以为江晨会袖手旁观,都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过去的打算。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称得上是自己半个老师的惜花公子虽然没有传闻中那么十恶不赦,却也绝不是个古道热肠的侠士,今天怎么转了性子,居然肯为陌生人拔刀相助?
惜花公子的本事,众人都很了解,等闲百十个妖魔也不过是他弹一弹指甲的事情。既然有他出马,大伙儿都很放心,除了安云袖嚷着要同去又被拒绝以外,其他人各自找地歇息,悠闲地吃起了肉干。
众人目送中,江晨脚下轻轻一点,身形便没入了密林深处,本就若有若无的气息转眼消失不见。
宫勇睿猜得没错,自打晨曦覆灭之后,江晨就决定舍弃慈悲之心,这次之所以会出手,一是这些时日诵念佛经的感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隐约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而且不止一道。
江晨赶到现场时,峡谷里已经乱成一团。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场中那头蟒蛇般的怪物,巨大的身子即使蜿蜒伏地,也有三丈来高,长度少说也是几十丈。比起蟒蛇来,它环节状的身躯又像是放大了数百倍的蚯蚓,只是狰狞的头部要比蚯蚓可怕得多。
这怪物在人群中乱窜乱撞,看上去毫无章法,但其巨大结实的体格却造成了惨烈的伤亡。
人类的武器在它面前如同挠痒痒一般,即便是锋利的刀剑,在其庞大身躯的衬托下也不比牙签好上多少,反而人体只要被它撞上一下,至少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很多人甚至被活活碾成了肉泥。
它来回翻滚几次,上千人的队伍便被冲得七零八落,人人望风而逃,呐喊声,怒吼声,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
“结盾阵!”
“放箭!放箭!”
场中好几个声音在试图控制局势,一个清脆如银铃,另一个像是怪声怪气的尖叫。江晨听到后者,忍不住将目光投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大喊大叫。
正是当初在暗红沙丘结识的风流蟊贼、后来的三军之主杜大将军——杜山。
“不许退!不许退!你们这些蠢货,跑得过这怪物吗?”杜山站在一块岩石上,举着长剑暴跳如雷。
他此时的穿着,与上次分别时截然不同,身上盔甲锃亮,手中长剑闪着寒芒,头顶紫金盔威风凛凛,看上去已经成了一位颇具威势的将军。
蚯蚓怪物也觉得此人最为显眼,硕大的身子横扫过来,杜山怪叫一声,如跳蚤似的跃起四五丈高,落到树林的另一片。
他抓住旁边几个逃窜的将领,大声吩咐,仍想稳住局势。
江晨看着那几人,也觉得颇为眼熟,应该是当初在幽冥森林分封的八大金刚、十三太保之流,这些人却已经被妖魔吓破了胆,连杜山的命令都不顾,只想着连滚带爬地逃远些。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杜山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想我杜山聪明绝顶,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曾想竟会败给一头畜生!”
“少往脸上贴金了!”另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现在大势已去,想办法多救几个人吧!”
杜山哀嚎道:“老叶!你身为五虎上将之首,怎么也这般没志气!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呢!”
他伸剑一指,叶星魂看到不远处的银甲女将居然收拢了不少残兵,结成了盾阵,稍稍止住了混乱之势。
“没用。”叶星魂哼了一声,“趁她引开怪物的注意力,咱们分开救人,叫大伙儿都逃远些。”
“这也太没义气了吧?雅二姐要是死了,我没脸回去见阿星!”
另一个柔柔的少女嗓音插进来:“我会保住她性命。”
杜山大喜:“太好了希宁,雅二姐就拜托你了!”
这时候银甲女将已经集整了又一波残兵,下令朝怪物放箭。
弓箭手们躲在持盾步兵构成的盾墙后,点燃了箭头,抛下一波火雨。
蚯蚓怪物皮糙肉厚,身上被烫出了一蓬蓬黑烟,却没受多少伤害,反而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杜山趁此机会,一把捞起躲在某个石缝里装死的军师许远山,健步如飞,高喊撤退。
蚯蚓怪物原地打了个滚,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盾墙撞来。
银甲女将隔着盾牌间隙,望着那庞然如蛟龙一般的身躯越来越近,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只留一条细缝。
突然之间,一道人影映入她的视线。
这条人影来得十分突兀,仿佛横空出世一般,毫无预兆,不光是银甲女将,盾墙后的五六十号人全都没有看清这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大模大样地凝立于半空,拦截在蚯蚓怪物的巨大身躯之前。
好些人都已经自己眼花了,看到了幻觉。
随即就听“砰”的一响,蚯蚓怪物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庞大耸立的身躯竟然被反弹回去。激荡的冲击波使得那一片空间都微微扭曲,半空中的人影也被震退几步。
但士兵们眼前又是一花,就见那人竟然已重新站直了身子,在他身后似乎仍有他倒退的残影,玄乎极了。
那人身躯一纵,速度脱出了人类视觉能够捕捉的范围。紧接着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蚯蚓怪物落地之处,如同爆炸中心一样,“嘭”的炸开一团气爆,震荡波扫过整个场地,将士兵们冲得东倒西歪,再也构不成盾墙。
银甲女将视野霎时开阔。
她身手不俗,在冲击中堪堪稳住下盘,还不及下令,“轰!”又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
她眼前发黑之际,隐约看见有一条人影悬空立于蚯蚓怪物头顶上,拳头如攻城锤一样轰击在怪物身上,将那头蛟龙似的庞大身躯砸塌下去,红汁迸溅。
银甲女将倒抽一口冷气。相比起蚯蚓,她此刻觉得那来历不明的人影更像是个怪物。
蚯蚓怪物挣扎几番,随着江晨以「祭道龙皇拳」连续重拳砸下,终于软成了一滩烂泥,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周围散落的士兵早就看傻了,半晌都没有人出声。
“老江——老江——”杜山的大嗓门远远地响起来,“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带这么些饭桶了,白白浪费粮草!”
江晨扭过头去,看见杜山、叶星魂带着金刚、太保、骠骑统领、先锋彪将等一大群丢盔弃甲的武士,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
“我恰好路过这里,没想到会遇上你们。”江晨微笑着,视线落到队伍最后面那个脚步迟疑的少女脸上,嘴角笑意愈盛,“才多久不见,希宁都长变样了啊!”
杜山道:“可不是嘛!女孩子长起个头来,就跟柳条抽芽似的,一不留神就成了大美人,白露城里不知道多少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呢!”
两人口中的希宁,已褪去了昔日的稚嫩,长成了容光绝代、肌肤胜雪、有如莹玉般塑成的美丽少女。
她的眼眸如烟似雾,在江晨视线投来时,她却将目光飘向别处。
“脾气倒还是老样子。”江晨笑了一声。
“也就只有在老江伱面前还挺害羞。”杜山回头张望了一眼,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她平时可不是这样,对待一些病号、伤员很温柔大方的,大家都受过她的恩惠,很多人把她称为活菩萨呢!”
“看来我跟菩萨比较有缘。”
杜山没听懂江晨的自嘲,附和两声之后,又拉着他走向银甲女将。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江山猎团的大团长,大名鼎鼎的「惜花公子」江少侠!怎么样,是不是如雷贯耳?”
银甲女将果然露出震惊的表情,眼神也从感激转为警惕。
她左边一个花白胡子的瘦削老人跨前一步,举着拐杖拦在她面前,眼神凌厉地瞪着江晨。从他身上穿着的八卦法袍来看,应该是个符咒师一类的角色。
右面另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也横起了长矛,他全身穿着精钢盔甲,瞧来职位不低。
“别紧张,大家自己人!”杜山压了压手掌,又给江晨介绍道,“这位是白露城二小姐,人称「白露玫瑰」的尉迟雅姑娘。雅二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精通兵法,胸藏韬略,掌管西府八千精兵,人人敬服,很有老城主当年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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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打量这银甲女将,只见她身材修长,收束的护腰刻划出优美的曲线,果然称得上“胸藏韬略”,下半铠甲到大腿即止,战靴堪堪护住膝盖,修长的美腿在雪白战袍间半露半现,看上去英气勃勃又不失少女的魅力。
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和口中“久仰”的客套言辞,却让对方愈发警惕不安。毕竟被惜花公子“久仰”过的美貌女子,很少有能够逃脱魔爪的。
尉迟雅虽然没像寻常女子一样吓得花容失色,但也不愿被这臭名昭着之人玷污了清白,是以倍加防备。
待杜山又介绍了尉迟雅身边几名高级将领之后,尉迟雅开口道:“今天多亏了江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大伙儿全都感念你的恩德,日后定当厚报!”
虽然说着感谢恩德言语,她的表情看起来却非常严肃,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在面对面的近距离下,江晨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猿意马的娇艳,这种娇艳被包裹在冷冰冰的表情后面,不仅无损她的美丽,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诱惑。这种感觉,江晨觉得与曾经的周灵玉有几分相似。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江晨漫不经心地客套着,瞧着她那有如一泓秋水的眼睛,感受到她的警惕和戒备。
“时候不早,我们先行一步。告辞!”尉迟雅几乎是逃一般地避开他的目光,在众多精兵强将的护卫下驱马离去。
杜山下令清点伤亡,打扫战场,江晨也传音叫来了谢元空宫勇睿几人,两拨人马汇作一处,浩浩荡荡地赶往白露城的方向。
路上,杜山谈起了江山猎团的近况,也让江晨了解了这一战的原委。
原来自浩气城分别后,杜山就带领江山猎团上百人马在西北一带活动,渐渐闯出了一番名声。后来在一次除妖任务时,他偶遇了白露城的三小姐尉迟星,两人一见倾心,迅速坠入爱河。
尉迟星邀请杜山前往白露城,那时江山猎团正苦无落脚之地,便欣然答应。
到白露城后,尉迟星赠送给杜山好几套宅院,杜山自己也用侏儒的宝藏购买了一批产业,江山猎团便以此为根据地,招兵买马,大肆扩张,如今已有三百来人的规模,在白露城中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一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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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姐妹争局,鬼隐门人
说起这段日子在白露城的风光,杜山眉开眼笑,大肆吹嘘自己的江湖地位,说老城主十分喜欢他,已经定下他与尉迟星的婚事,刚好老城主膝下无子,便打算在过世之后将白露城主之位传给他这个女婿。
江晨见他说得高兴,也不忍打断,等到他畅想完当上城主的快活日子之后,才问起那蚯蚓怪物的事情。
“说来奇怪,以前白露城还算太平,就是这半个月的工夫,怪事越来越多。不光城外老有妖魔出没,就是在城内,也常常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家伙。”杜山脸上笑容荡然无存,皱着眉头,托起下巴,“莫非有人得知老城主快不行了,想来占便宜?”
旁边叶星魂淡淡地插言道:“你以为人人都稀罕这个城主之位?我打听过了,隔壁的北盟城和苍土城也是这样,近来出现了很多江湖高手,据说是为了寻找一本秘籍。”
“人找秘籍还算说得过去,就刚刚那个妖怪,你相信它也是来找秘籍的吗?”杜山眉毛一挑,冷笑道,“我看哪,这些人就是不安好心,个个都想谋夺城主的位置!”
叶星魂摇了摇头,感觉跟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无话可说。
江晨笑道:“那些妖怪虽然看不懂秘籍,也总不至于是来抢城主位子的吧?”
“那可未必……”杜山瞄了一眼远处尉迟雅的骑队,压低声音道,“就算它们不想抢,它们背后的人可不这么想。保不准有人知道老城主时日无多,故意放这些妖魔鬼怪出来,想送老城主一程呢!”
江晨眉毛一轩,道:“你的意思是,之前那头怪物是有人豢养的?”
杜山哼哼两声:“只怪老江你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人家的好事,不然只要我一死,阿星孤立无援,城主位子不就成了某些人的囊中之物?”
“你说的是雅姑娘?”
“嘿嘿,我没这么说啊!不过呀——”杜山故意拖长了语调,“有些人虽然明面上对你感恩戴德,其实心里恨得要死,你也能够感觉得到吧?”
江晨眉头微皱,沉吟道:“我名声不好,她对我心存顾虑也很正常。”
“正常吗?假如有人救了我老杜的性命,甭管他是谁,我都得给他磕几个响头——当然老江你就算了,咱俩之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我会管他的名声好不好吗?只怕有人想借这种理由,来掩饰自己心里的失望罢了!”
江晨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对白露城一无所知,听伱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何止有点道理!老江我给你说啊——”杜山凑近了几分,又压低嗓音,“我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一个人的!要不是半个月之前的那件事,我也不会怀疑到雅二姐头上去!谁能想到那些妖魔竟然胆大包天,找上了幽大姐!当时你是没看到哇,幽大姐都被妖怪害成什么样了!浑身血淋淋的呀!”他表情夸张地咂着嘴,“要是我再来迟一步,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再等一会儿呢?”安云袖的声音从另一边冒出来。
杜山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秀丽的少女会说出这种话来。
“等大姐死了,再赶去杀了二姐,最后逼宫老城主,就像中古时代的玄武门之变,只要你速度够快,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安云袖接着道。
杜山嘴角抽了抽,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道:“咱们大丈夫一生行事,求一个问心无愧……”
“少来这一套!”安云袖不客气地打断他,“城主位子摆在那里,亲兄弟姐妹都会杀得血流成河,你跟他们才认识几天,有什么好顾虑的!”
杜山无奈地道:“安姑娘,我要是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就不会被困在这小小的白露城里,跟一群妇道人家勾心斗角了。”
安云袖嘻嘻一笑:“怎么,你怕了那个雅二姐?”
“倒也不是怕她,但她掌管八千精兵,又足智多谋,是西北鼎鼎有名的女诸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下的。”
安云袖不屑地翻了翻眼皮:“你还说不是怕了她!就算这样,你当时也不用救那个幽大姐,看着她死不就行了?”
杜山苦笑:“你以为我想救她?当时那个情形下,如果不救她,嫌疑最大的就是我!到时候雅二姐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带着八千精兵杀过来,你让我怎么办?”
“哦——”安云袖了然地点点头,“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你说的这个女诸葛果然有点斤两!那么,她这次跟着你一起出来除妖,又是怎么回事呢?你既然知道她想干掉你,又怎么敢跟她一起出城呢?”
杜山叹气道:“我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等我刚一出城,就带兵跟了过来。嘿嘿嘿,说得真好听,要给我压阵!”
江晨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她确实快要坚持不住了。”
杜山嘿然冷笑:“人生如戏嘛!她要演,我不是也叫了希宁陪她演吗?小宁,你说说看,你俩谁演得更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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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宁与安云袖共乘一骑,原本靠在安云袖背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淡淡地道:“我感觉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说明你技不如人!”杜山哈哈大笑。
“你真的昏了头。”叶星魂冷冷地插了一句,“她要是想杀你,路上多的是机会,根本不会让你等到江大哥!”
杜山有些急了,瞪眼扫过去,大声道:“你们不会都被她骗过去了吧?用屁股想也知道,现在城里就她一个人实力最强,兵强马壮,大姐卧床不醒,阿星毫无心机,也就只有咱们猎团能跟让她掂量掂量,她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换做是你,你会眼睁睁地等着老城主把位置传给我?”
希宁叹了口气:“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早了?”
杜山正要反驳,这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伸长脖子望去,好像是尉迟雅的骑队被人拦住了。
他天生是个好热闹的性子,没等探子来报,自个儿就领着八大金刚凑了过去。
……
尉迟雅此刻的脸色,表明她心情十分不佳。
她前方是个鼻青脸肿的少年,一袭破破烂烂的青色长衫,沾满了脚印、血渍和草叶,躺在地上十分狼狈。
少年旁边站着两个黑衣女子,一个双手叉腰,脚踩在少年肚子上,另一个用鼻孔对着尉迟雅,耀武扬威的模样好像没把这近千名士兵放在眼里。
尉迟雅心情糟糕的原因,并非因为看到这两个女子在对少年拳打脚踢,而是因为她们挡在正路上,明明看见骑队驰来,却半点没有让道的打算。
“姐姐,你看这小丫头,打扮得真风骚啊!”左边的女子指着尉迟雅,明明是个英姿飒爽的装扮,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极为不堪,“你看看她后面那么多男人,都在看她卖弄姿色,这小丫头肯定很得意吧?”
另一个女子打量了尉迟雅几眼,道:“我认得她!她不就是白露城里的二丫头吗?听说打跑了几波山贼,号称什么女诸葛,挺不要脸的。”
“这小浪蹄子今天又去哪个山沟沟打野战了?啧啧啧,瞧瞧她的眼神,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该不会是想杀我们灭口吧?”
“错了错了,她明明是看中了你脚下那个小呆瓜,想要来一场美女救英雄呢!”
“嘿嘿嘿,想要跟我们姐妹抢男人啊,就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了……”
两个女子一唱一和,言语粗鄙不堪,尉迟雅听得脸色发青,尚能强自忍耐,她身旁的副将雷刚却听不下去了,将手中长矛一挥,怒喝道:“你们两个贱妇,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子中的姐姐咯咯笑道:“小情郎来给女诸葛出头吗?看着倒还强壮,很对姐姐的口味,就怕中看不中用!来,让姐姐称称你的斤两!”
她收回踏在青衣少年肚子上的右脚,随手一抹,从袖中探出一柄细剑,在阳光下泛着幽黑的光泽。
雷刚早就气得七窍生烟,连对方名字都不想问,纵马上前,把矛一摆,道:“贱人领死!”
长矛“呼”地朝对方搠去,却见女子娇躯柔韧异常,轻松避过,探足跃起,持乌黑细剑反刺过来,犹如毒蛇吐信,直逼雷刚咽喉。
“当心!”尉迟雅见状大惊,连忙出声提醒。
雷刚人在马上,只来得及一缩脖子,本能地抬起胳膊抵挡。
好在他臂上铠甲坚实,堪堪拨开了那条毒蛇般的细剑,随后一挥长矛,划了个半弧,却见对方身形被划中之处虚不着力,竟如烟雾一般散去。
待雷刚定睛搜寻女子身影时,只见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色幽影,鬼魅嚎哭之声从周遭阴影中隐隐透出。
“「七魅惑心」!是鬼隐门!”尉迟雅右侧的白须老者面色陡变,脱口惊呼。
“不错!你这老头子还算得上见多识广,一会儿让你老树开花一回……”女子娇媚的调笑声从四面幽影中传来,缥缈不定,难以捉摸。
只听战马一声哀鸣,已被那阴影中神出鬼没的黑剑刺入腹部,血液迸出,翻倒在地。
马背上的雷刚总算反应及时,纵身跃出,挥矛直刺虚空,与那肉眼难辨的敌人陷入苦战。
尉迟雅看得出雷刚已然险象环生,忙唤道:“何伯伯,快去帮忙!”
何姓老者口诵真言,手中燃起一道符咒,正要掷出,忽见另一名女子抬起手臂,嘻笑道:“打不过就想以多欺少,小婊子果然不是好东西!”
她盯着尉迟雅,手上也摆出了掷出某物的架势,尉迟雅却未看到那东西的形状。
只听何姓老者念咒声骤急,尉迟雅身前金光一闪,似乎挡下了某物。她并未看见实体,但也隐约感觉到刚才似有一阵寒冷的黑风刮来,幸好被何姓老者护住。
“好个老东西,居然能挡我「六魂离咒」!那你再吃我一招!”黑衣女子叫骂着,手上连施咒印,浓如实质的黑色线条在她身前扭曲凝结,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息。
何姓老者瞧着面色大变,也忙跟着吟唱起晦涩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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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雅身后的几名骑士纷纷张弓搭箭,却无一射中那女子,只觉得她身躯好似水中倒影一般,并不真正存于现世。
尉迟雅感受到黑衣女子身上愈来愈浓郁的幽暗气息,头皮阵阵发麻。
她不知这鬼隐门究竟是何来路,只恨自己过于托大,小瞧了这些妖魔鬼怪,出行时仅带了一千精兵和五大金印卫之二,以至于连番几次陷入险境。
正懊恼之际,忽然有一股冰寒凛冽的气息由远及近,硬生生地插入战场。
尉迟雅记得这股气息,赫然便是叶星魂散发出的剑气,欣喜之余,心头兼有疑惑——叶星魂明明是江山猎团的人,为何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剑气来得极快,也让正在施咒的黑衣女子大为意外。一分神的工夫,手上咒法便难以为继,她双眼瞳孔紧缩,瞧见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纵步而来,气息如出鞘之利剑威慑四方,令场中游荡的幽魅鬼影都黯淡稀薄了几分。
“这位小哥,你——”
黑衣女子说话才到一半,蓦然头皮一炸,只见寒影一闪,剑势如龙,剑光一化十三,十三点寒星激射,已然罩住了她周身要害,凄厉的风声伴随着血腥铁锈味激得她血液几乎冻结。
她闷哼一声,身前阴影骤然浓郁,又瞬间黯淡,隔挡在现世与虚幻舞台之间的那层幕布刹那被剑气粉碎,凛冽的杀气笼罩了黑色女子身躯,令她由虚化实,忙不迭地往后倾身躲避。
她一退再退,直到十余丈后,才终于摆脱了那道寒冷彻骨的剑气,再度由实转虚,骇然看向出剑之人。
“你这蠢货,敢对我鬼隐门出手,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叶星魂闷不作声,往前踏出一步,顿吓得那女子连连退缩,尖叫道:“这小子厉害,姐姐快来帮忙!”
另一旁的姐姐虽然大占上风,杀得雷刚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但雷刚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高手,纵然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仗着自己铠甲坚实,也勉强能遮拦得住。
姐姐虽围着他打了半天,却难以啃动这只硬乌龟,正有气馁之意,听见妹妹的呼声,便舍了雷刚,与妹妹汇合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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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 少年阿英
“姐姐早就跟你说过,你的「九幽幻身」练得不到家,你还不服气,这下吃苦头了吧!”
妹妹哼道:“他们以多欺少,不然等我使出「万鬼追魂」,早就把那小婊子吸成人干了!”
姐姐打量了叶星魂几眼,看出此人不好对付,又发觉远处有几道强横气息正在赶来,便朝尉迟雅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今天算你这小婊子走运,等我师兄来了再跟你算账!”
说着,这两名女子周身腾起一片黑烟,幻化出一颗颗骷髅头的形状,向外扩散了三四丈,顺道向地上的青衣少年卷去。
那青衣少年倒也机灵,“哇呀呀”怪叫着滚出去老远,躲出了黑烟笼罩范围之外。
只听黑烟中传出一声冷哼,旋即气息全无。但烟雾散尽时,里面果然不见了两女身影。
“四鬼开门……她们果然是鬼隐门之人。”何姓老者忧心忡忡地叹气道。
尉迟雅虽备受那两名女子辱骂,脸色却很快恢复平静,问过雷刚的伤势,又向叶星魂道谢之后,转头问道:“何伯伯,这鬼隐门是什么来头,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何姓老者道:“他们是一个十分隐秘的门派,扶持了几个傀儡势力,一贯暗中行事,很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以往也只在南方一带活动,所以小姐你没有听说也属正常。这伙人跟风雨楼牵扯不清,门内弟子个个性情诡异,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灭门,犯下了累累血案,老一辈人都对他们深恶痛绝。这次他们来到白露城,恐怕图谋不小……”
尉迟雅叹道:“最近一阵子,这种不受欢迎的客人是越来越多了。”
何姓老者浑浊的眼珠子蓦然幽深几分:“还不是有人放出了风声,说老爷身体不佳——”
尉迟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谈论这个话题,看着不远处傻愣愣站在原地的青衣少年,道:“何伯伯觉得这个人会是什么来历?”
这青衣少年方才被两名鬼隐门女子拳打脚踢,但只受了点皮肉伤,可见一身体魄也颇为不俗。
何姓老者眼光何等毒辣,只打量了青衣少年的站立姿势,就得出了结论:“没正经练过武,有两把蠢力气。”
尉迟雅道:“瞧着不是本地人,会不会也是那些‘客人’之一?”
何姓老者道:“说不准,也许是个小卒子。”
尉迟雅忖思片刻,忽然展颜一笑,朝那青衣少年招了招手。
青衣少年本在迟疑着要不要过来道谢,但震慑于尉迟雅的美貌和众将簇拥的威仪,一时自惭形秽,只敢远远看着这边。
一见到尉迟雅招手,他眼睛顿时发亮,一溜烟地小跑过来,差点撞到尉迟雅马前。
他用生疏的动作抱拳行礼,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感谢这位高贵美丽的女将军,却见尉迟雅对他微微一笑,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简单一个问题,却让青衣少年面露难色,抓耳挠腮,结结巴巴地道:“俺……小人,小人忘了以前叫什么,只记得有一个英字……”
众骑士哄然大笑,交头接耳论议起来,觉得这小子谎话连篇,简直蠢得可笑。哪有人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的?
尉迟雅神色如常,道:“那我就叫你阿英吧!阿英,伱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两个女人为什么要打你?”
想起那两个凶狠的女人,青衣少年打了个哆嗦,道:“俺也记不清了。俺……小人一醒来就躺在路边草丛里,那两个恶婆娘嫌小人吓到了她们,又让小人脱衣服,小人不肯答应,她们就对俺拳打脚踢……”
尉迟雅与何姓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你忘了自己怎么来的了?那你还记不记得有哪些认识的亲人朋友?别着急,慢慢想,只要能想起一个,剩下的就好办了……”
少年仰起脖子,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却捂住脑袋,拼命摇头:“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骑士骂道:“我看这小子是故意装傻,想骗取我们小姐同情吧!”
雷刚道:“也说不定是那两个恶女人下手太重,打坏了脑袋。”
尉迟雅压了压手掌,止住了军汉们的吵嚷,柔声对青衣少年说道:“阿英,你既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暂时跟着我们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家!”
青衣少年呆呆望着她的俏脸,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
尉迟雅身后军汉们都大声起哄,有的也故意捂住头装出痛苦的样子叫道:“我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小姐快帮我看看!”
“王八羔子!你至少还记得小姐,老子连小姐是谁都忘了!”
“那你说说前面那个女将军是谁?”
“女将军?天哪!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美女,她一定不是人,是仙女下凡!”
尉迟雅一顿呵斥,才止住了乱糟糟的场面。
江晨对前方的热闹不太感兴趣,优哉游哉地信马由缰,落在了队伍后面。
安云袖跟在他身侧,好几次想说些悄悄话,但由于跟希宁共乘一骑,没好意思太过亲昵。
别人也就罢了,她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希宁的身份却非同凡响,安云袖听说她曾是浮屠玉女之后,顿时大感拘束,连在江晨面前都规矩了许多。
她二人自幼都在浮屠教长大,后来落入江晨手中,经历颇为相似,本该一见如故,无话不说,但在一席简单的交谈后,却都很有默契地住口不言,气氛颇为微妙。
江晨漫不经心地观赏着路旁风光,走过很长一段路之后,发现身边好像没了声息。侧目望去,只见一骑上的两人都在默默看着自己。
“你俩怎么不聊了?话不投机?”
安云袖忙道:“没有,我跟小宁妹妹聊得很开心,正说起公子你的故事呢!”
江晨“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他心想,也难怪她们突然安静下来,在这一方面,她两人是很难有共同语言的吧——希宁向来都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憎恨,而安云袖虽不知内心如何,但至少在表明上是对自己服服帖帖的,也难怪话题浅尝辄止了。
希宁突然出声道:“我向安姐姐打听过了——”
等江晨将目光投来,她才继续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折磨征服浮屠教的女子,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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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借尸还魂
江晨怔了怔,失笑道:“我虽然对你不怎么好,但也算不上折磨吧。况且,我也没想征服你啊!”
希宁眉头拧起,毫无瑕疵的俏脸上分明露出嫌恶的表情,声调陡然提高:“你以为那样还不算折磨?那什么才是折磨?”
她以前就很少掩饰自己的脾气,不过突然这么厉声质问也让江晨着实意外,他这次回来看到希宁模样长开,还以为她的心性也跟着成熟隐忍了,想不到还是和从前一样,倒让江晨生出几分怀念的感觉。
安云袖见江晨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发怒,紧张又不知所措地捏紧了缰绳,低呼道:“小宁!”
“抱歉,我失态了。”希宁的语气压抑下来,只是脸上还残留着憎恨的神态,吸了一口气,盯着江晨道,“你这次去圣城,遇到苏姐姐了吧?”
“对,遇到了。”江晨心道我不但遇上了你的苏姐姐,还跟她同床共枕,差一点就把她……
没想到希宁接下来的问题更加直接,差点让他被口水呛着:“你把她弄到手没有?”
江晨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希宁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好像丝毫不觉得一个小姑娘问出这种问题有什么奇怪之处。
“你……”
“瞧你吞吞吐吐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得手咯。”希宁撇了撇嘴,竟似十分鄙夷,“全天下对伱这惜花公子传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江晨哭笑不得,随口道:“那些都是虚名,不值一提……”
“那么,青冥殿的林小姐,星月坞的云姑娘,不夜城的周城主,芳华观的小仙人,你都没能得手咯?”
“嗯……这个嘛,说来话长……你都听说了哪些传闻?”
希宁冷冷地道:“传闻你修炼欢喜禅,精通熬战之法,服侍得她们尽皆欢喜。”
江晨打了个哈哈:“传言多数夸大其词,当不得真。”
“也就是说,你这大名鼎鼎的惜花公子,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
江晨把眼一瞪,正要反驳,安云袖怯生生地插话道:“请问……你们说的那个苏姐姐是谁?”
“以后你就知道了。”江晨挥了挥手,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谈。
这时,前方又传来好几声惊呼,众人忙凑上前,才看到道路上竟铺满了尸骸,七零八落的断骨骷髅躺满了一地,少说还有几十号人,全数暴尸荒野,分明是被某种妖兽啃食过,只剩下森森白骨,没有一丝血肉残留。
尉迟雅从路边的衣角布料和遗落的兵刃判断出,这些都是当地的山贼,前两天大军路过时,他们嗅到了风声,提早躲了起来,没想到才过了几日,竟死于妖魔之口,仍没能逃过一劫。
掩埋尸骨之后,军队继续进发,尉迟雅下令加强戒备。
杜山则悄悄派出几个亲信,去寻找山贼老窝,收拾留下的财物。
用杜山的话讲,既然这群山贼都已经死尽,那么山寨里的财宝就成了无主之物,自然有德者居之。
可惜的是,一直到太阳下山,他这位德高望重的江山猎团二团长,都没能等到那几个亲信的消息。
或许那三人运气不佳,也像山贼一样葬身妖兽之口?又或者,他们觉得自己的德行并不在二团长之下,更有资格拥有那笔财宝?
不管哪种可能,都让杜山等得焦躁难耐,口中咒骂不休。
叶星魂在一旁冷嘲热讽,希宁则劝慰了几句。
夜幕降临后,杜山彻底死心了。葬身妖口也好,携宝潜逃也好,那三人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杜山绕着刚刚扎下的营寨走了一圈,望着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火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军师许远山和参赞军务头领封阳夏跟在杜山身后,见大将军心情欠佳,都不敢开口说话。
这时候营寨外围传来一阵喧哗声。
杜山本来想把这吵闹声略过,但那处的动静却越闹越大,甚至还有人发出了惨叫。他终于无法视而不见,带着许远山和封阳夏大步流星地朝出事地点赶去。
栅栏外面聚了一圈猎人,剑拔弩张,将三个同样也是猎手打扮的男子团团围住,口中叫骂不休。那三人脚下躺着两具尸体,显然刚才发生了冲突。
杜山分开队伍,越众而出,看清那三人的面孔,不由吃了一惊:“胡子,二豹,小敖,是你们?”
他对面站着的三人,正是今早派出去搜寻山贼财宝的三名亲信,居然在这种时候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而且这三人的脸上,都不复从前的和善,带着杜山从未见过的诡异和冷酷。
一名金刚叫道:“大哥小心!他们被鬼怪附体了,六亲不认,杀了我们两个兄弟!”
杜山盯着当中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只见他原本憨厚的面容上隐隐泛出青色,眼瞳空洞无神,两条手臂肤色惨淡,不似人类。
纵然杜山走南闯北,也没见过如此诡谲的面相。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虚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胡子大汉虽然将目光投来,但无神的两眼似乎无法凝聚焦点,说话的语调也是怪里怪气的:“我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这些人非要扒我衣服,不是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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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另两人附和点头,动作整齐一致,连弧度都分毫不差,仿佛是被同一只手操控着的扯线木偶。
在这月光黯淡的晚上,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令见者无不遍体生寒。
一个名为鲁冲的金刚壮着胆子叫道:“你少装蒜了!甭管你是什么东西,都别想独吞财宝!大伙儿也都看出来了吧?他们三个已经被鬼魂附体,不再是咱们兄弟了!大伙儿不用手下留情,只管拿狠的往他们身上招呼,财宝人人有份!”
胡子大汉咧嘴一笑:“你上来试试?”
他虽满脸浓密的胡须,却遮不住面部扭曲的神态,而旁边的两人也在同一时刻露出同样扭曲的笑容,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煞是吓人。
那金刚鲁冲虽然体格健壮,在面对这三人如出一辙的诡笑时,也不禁心中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为自己这般举动羞愧不已,恼羞成怒的火焰烧化了胆怯,立时挺起胸膛,往前走了三步。
“老子就过来了,你能咋地?瞧你这龟孙一脸晦气样……”
鲁冲口中骂骂咧咧,在跨出第四步的时候,忽然浑身一阵恶寒,陡然间预知到了极大的危险,手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身体的本能在提醒他,赶紧离开此地,跑得越远越好。
他想起小时候在一个漆黑夜里路过一片陌生树林时,也曾有过这种感觉,他当时的反应是拔腿就跑,一口气跑了两三里路,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阴森恐怖之感才逐渐消退了。虽然不知道那时候遇到的是什么,但每每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如今,这种感觉又一次唤醒了年幼时的记忆……
鲁冲只愣了一下,随即便硬着头皮,又往前迈了一步。
——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初豆芽般的小孩,堂堂八尺大汉,又当着杜山与金刚之首封阳夏的面,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岂可露出一丝怯意?
他握紧了手中大砍刀,忍着那种刺骨发麻的恐惧感,接着往前迈步。
“噗!”
他突然听到一个像是刺穿了热水袋一样的响声,很近很近,就好像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一般。
但他不敢低头,瞪视着胡子大汉,继续往前走,忽然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
他只觉得这下丢脸极了,耳边好像听到了很多惊呼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掌在地面摸索,觉得接触之处好像黏糊糊的,拿到眼前一看,手掌上猩红一片,全是湿哒哒的血水!
那种头皮发麻之感在这时达到了极致,他又听见“噗”的一响,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鲁二哥!”
“二哥!”
“鲁冲!”
众猎手惊叫连连,看着惨死在地的鲁冲,却无一人敢冲上来。
他们虽然也听到了“噗”“噗”两个响声,却没一个看清鲁冲到底是怎么死的。
身为八大金刚之二,鲁冲的身手仅次于如今已贵为参赞军务头领的封阳夏,却连劈出一刀的机会都没有,就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众人面前。比起前两个无名小卒,他的死给众人带来的震撼要大得多,人人面带惊惧之色,情不自禁地想要离那胡子大汉更远些。
就连八大金刚之首的封阳夏,说话的调子都有些结巴了:“这,这,这是什么妖法?”
军师许远山在杜山后边竭力缩着身子,弯腰弓背,用皱巴巴的羽扇挡住了半张脸,好像这样就能让别人不注意到他。
此时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若作为全军之首的杜山再不做点什么,这伙人可能就要作鸟兽散了。
杜山紧皱着眉,盯着胡子大汉的腹部。
刚才他好像看到有一条猩红的舌头从胡子大汉腹部伸了出来,但由于速度太快,连他也没来得及反应,鲁冲就已经倒下了。
此时,他果然看到胡子大汉的衣服破了一个洞,那一块都血淋淋的,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似乎跟普通伤口没什么区别。
半晌,杜山才出声道:“你不是杨胡子!你们也不是二豹和小敖!”
“当然不是!”对面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究竟是谁?”杜山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发问。
“哈哈……我是谁?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啊!”胡子大汉忽然仰天狂笑了起来,在压抑而阴暗的夜色中,面孔也愈发显得凶恶狰狞。
另两人这次没有跟他一起笑。
杜山将手中雪白细长的软剑「飘摇」一抖,剑芒暴长,他冷冷地道:“这并不是个有趣的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子大汉仍在狂笑,他身旁的小敖开口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活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连我自己都快要忘了以前的名字……小娃娃,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杜山道,“跟一个无名之辈交手是件很没意思的事情,赢了都不知道怎么吹嘘。”
“嘿嘿!嘿嘿!嘿嘿!”小敖怪笑三声,而身边胡子大汉也在这时止住了笑,三人一齐开口,“小娃娃,你有没有听过借尸还魂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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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尸还魂,借尸还魂……”杜山嘴里念了两遍,虽然对这个所谓的门派没有半点印象,但也从其名字猜出些许端倪,眼神愈发冷了几分,“你们杀了杨胡子,占据他们的身体,死而复生?”
“你只猜对了一半!”三人齐声大叫,“老身虽是鬼修,却讲究因果报应!对我不敬的,杀了也就杀了。跟我无冤无仇的,老身也懒得管他们!这三个家伙被灵花播下种子,早就没了活路,本来只有做肥料的下场,是老身给他们留了全尸!他们地下有知,也当感念老身的恩德!老身把他们的身体借用几天,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杜山道:“他们不是你杀的?”
“他们在山里乱转,遇上那灵花,被吸干脊髓,这笔账可算不到老身头上来!”
“可你害了鲁冲,还有另外两个兄弟,又该怎么说?”
“是他们无礼在前,想要剥老身的衣服!嘿嘿,老身的衣服是那么好剥的吗?”
远处山坡上一个声音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很冤枉了。”
“老江!”杜山转头看去,就看江晨带着希宁和安云袖走下山坡。
希宁和安云袖一左一右地跟在江晨后面,倒显得很和谐。
“早不来晚不来,我都要把这事给摆平了,你还来干嘛?”杜山满脸笑容,明显松了口气,嘴里却还抱怨。
江晨微笑道:“不是我要抢你风头,我一直都说你能自己摆平,但希宁放心不下,非要拉我过来。”
“小丫头片子,多管闲事。”杜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慢慢把软剑收回鞘内,“既然来了,那就出出主意,该怎么发落这妖怪?”
几人说话时,胡子大汉就在盯着希宁看,一脸惊骇之色。
当希宁将目光投在他们身上时,那三人一反常态,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齐齐颤抖起来。
“你是什么来历?”希宁问。
“回禀菩萨,老身唤作鬼姬老母,乃借尸还魂派掌门,本在灵花山隐居,因见这几人暴尸荒野,所以借了他们的躯壳下山行走。”胡子大汉神态无比恭敬,语调甚至还微微发颤。
“下山来做什么?”
“老身察觉大限将至,又恐借尸还魂派后继无人,想寻几名弟子传承衣钵,万不曾想惊扰到了菩萨……”胡子大汉有问必答。
“你与那灵花做邻居,手上没少沾染人命吧?”
胡子大汉惶恐不已,嗓子里发出一种沙哑苍老的女声:“菩萨明鉴!菩萨明鉴!老身与那灵花绝无瓜葛,只偶尔捡些尸体,从不敢枉杀无辜。老身修持多年,对因果避之不及,岂敢乱来,望菩萨明察啊!”
希宁盯着他瞧了片刻,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句:“嗯,业力不算太重。”
平淡的一句话,对那三人来说却如聆天音仙乐,激动得身子打颤得更厉害了。
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希宁一眼,如同乖乖受训的蒙童,哪里还复半点癫狂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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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从轻发落
“他好像很怕你。”江晨看出了这几人的畏惧,略带疑惑地道,“你是观音,又不是地藏,他一个鬼修怕你作甚?”
“我是玉女,可做观音,也可做地藏。”希宁淡淡地道,“地藏死在浩气城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接收了一部分遗泽。”
江晨咦了一声,仔细地打量起身边的少女,一边看一边啧啧感叹:“难怪!难怪!我就说你那时候怎么突然开了窍,不明着跟我作对了,原来是学聪明了!转轮王也是你故意放跑的吧?你那时候就已经野心不小,想着自立门户了……”
希宁鼓起腮帮回瞪他,冰冷清脆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机深沉?”
江晨呵呵笑道:“我那点心机跟伱们浮屠教的人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你瞧瞧你,明明接收了地藏遗泽,却一声不吭,是憋着一股劲准备暗算我吗?快小半年了吧,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安云袖连忙撇清自己:“公子明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重的心机,像我就很坦诚,对公子绝无隐瞒!”
“喂喂喂!你们都扯到哪儿去了?”杜山叫起来,“不管是观音也好,地藏也好,都得划下个道儿出来吧?先把这妖怪发落了,你们回去慢慢吵,吵一晚上都没关系!”
封阳夏附和道:“杜将军说得对!这妖怪害死咱们好些兄弟,一定不能轻饶!”
江晨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发落它?”
封阳夏正要献计用酷刑炮制这妖怪,只是不经意间对上那胡子大汉的视线,瞧见那阴森的诡笑,刹时打了个激灵,嘴里含糊半天,也没说出成句的言语。
安云袖倚着江晨的肩膀,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道:“既然小宁妹妹说它业力不重,那就放了呗!要是把它留在营地,只怕半夜要闹鬼了!”
封阳夏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它……”
“他们利欲熏心,自寻死路,也怪不得别人。”安云袖说着抬起脸,朝江晨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公子你说是不是?”
江晨道:“小宁觉得呢?”
希宁点了点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明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霾,慢慢咬紧了嘴唇。
江晨挥了挥手,那鬼姬老母附体的胡子大汉等三人如蒙大赦,千恩万谢,跪下来磕了几个头,便转身奔入夜幕之中。
待那妖魔远去,军师许远山才从杜山背后现出身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问道:“它走了吧?”
“走了,走了!老封找人把这里收拾收拾,大伙儿也都散了吧!”杜山摇了摇脑袋,一只手搭上许远山的肩膀,“军师陪我喝酒去!”
封阳夏欲言又止,顾忌到江晨在场,终究还是没敢把抱怨说出口。
江晨转身之际,发现希宁的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希宁盯着他,眼神中的愤怨让江晨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我没招惹你啊?”
希宁咬着嘴唇,瞪视他半晌,才冷冷说道:“当初在张平安面前,怎不见你有现在这般慈悲心肠?”
江晨眨了眨眼睛,露出迷惑的样子:“张平安是谁?”
眼见希宁的小脸气得通红,他才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带着安云袖一起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远处尉迟雅率精锐部队驻扎在另一座山头,瞧见这一方的动静,只隔岸观火。
待胡子大汉三人离了杜山营地,径直沿山路行来时,尉迟雅便领了雷刚与何姓老者等一干亲信,在众将簇拥下拦住了三人去路。
“白露城不欢迎你这种邪魔,请回吧!”
胡子大汉一旦离了希宁视线,便故态复萌,满脸癫狂古怪,嘿嘿诡笑道:“小姑娘,你这话未免也太霸道。大路这么宽,你怎么知道老身一定要去白露城呢?”
不等尉迟雅说话,他用力抽了抽鼻子,盯着尉迟雅身后,怪声道:“好重的尸味!一看就是百年老僵尸,味道大得很,连老身都受不住!小姑娘,看你长得不错,怎么身边带个死人,不怕被熏着?”
尉迟雅怔了怔,身后的军官纷纷怒声叱骂。
胡子大汉一脸阴森笑容,视线从众人面上扫过,落在青衣少年阿英身上,啧啧咂嘴道:“好尊贵的面相!小伙子来头不小,身份贵不可言,怎么甘心充当一个乡野丫头的侍卫?啧啧,根骨也是极品上佳,可惜活不太长,不然老身倒想收个徒弟!”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这席话引到了阿英身上。阿英今天才被尉迟雅收留,来历姓名一概不知,本就颇受怀疑,这下子愈发成了瞩目的对象。
阿英一脸茫然,挠了挠后脑勺,道:“俺身份很尊贵吗?可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难怪,难怪!”胡子大汉嘿笑两声,“等你恢复记忆,就算这小姑娘愿意当你的侍女,都还未必够格呢!”
此言又引得一阵叱骂。
众将士敬尉迟雅如神,岂容这野人如此贬低主公,当即就有人按捺不住出手。
但见胡子大汉一拽一推,就将那人放翻。
余人见状大怒,正欲一拥而上,却见胡子大汉施展法术,一阵飞沙走石,刮得睁不开眼。
待风沙散尽,胡子大汉等三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日后,两支人马一前一后地进了白露城,百姓夹道欢迎。
老城主摆下庆功宴,百官皆来祝贺。除了大姐尉迟幽伤重在床,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这场宴会,好一番热闹。
江晨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威名传播甚广的老城主,只见他两眼浑浊,老态龙钟,干枯的身躯蜷缩在椅子内,不复半点威风模样。也难怪众人觉得他时日无多,都摩拳擦掌地准备来抢这城主之位。
当着白露城头头脑脑的面,老城主口齿不清地宣布了三女儿与杜山的婚事,又博得满堂喝彩。
但在一片祝贺声中,究竟有几人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在看到那位三小姐尉迟星一脸幸福地依偎在杜山怀里的模样时,江晨倒是能确信,这位天真娇蛮的三小姐应该是真心愿与杜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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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逐妖令
距那场盛大的宴会,已经过去了三日。
随着尉迟雅与杜山合力斩杀妖魔的消息传遍全城,笼罩在人们头顶上的那片阴云似乎逐渐散开。
这几日来,的确风平浪静。
江晨在城里逛了三天,也很少看到命案发生。可见在老城主和三个女儿的治理下,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城称得上繁荣太平。
只是路上提刀佩剑的江湖豪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江晨没有刻意去探听,也在酒肆茶坊听到一些传言,无非又是神兵出世、秘籍争夺一类的故事,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散播,他暂时没空去理会。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做的事情,无疑会在城里掀起一阵风浪。
杜山劝他不要太张扬,但见他已作出决定,还是发动了江山猎团所有人出马,一天之内把布告贴满了全城。
江晨此刻坐在茶馆中,便看见有一大群人聚集在对面街道墙边,对着那布告议论纷纷。
布告名为《逐妖令》,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凡五阶以上妖魔,未拿到留客柬者,限三日内离开白露城,逾期者死!
自从这《逐妖令》发出,惜花公子便成了市井流言的中心。
江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大部分都说他哗众取宠,因为白露城中根本没有妖怪,上一个胆敢作乱的妖魔,已经被雅二小姐亲手诛杀。也有人说他喧宾夺主,分明是在老城主和三位小姐面前抖威风,一看就知包藏祸心。
江晨也不在乎这些凡人的反应。
但安云袖却无法忍受这些人对自家公子的不敬,茶喝到一半,就起身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希宁也是在这时候开口发问:“世人都已知道你的丑恶面目,这时候才想起来惺惺作态,打起降妖的旗号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嫌太迟吗?”
江晨随手挥拨茶杯上缭绕的水雾,微笑道:“不迟。”
他平淡的姿态让希宁忍不住发出轻哼:“你以为他们会忘记你曾经犯下的罪行?谁能相信一个满手血腥的恶魔、刽子手,会改头换面,变成一个除魔卫道的大侠?再怎么粉饰,你都无法掩盖身上的恶臭!”
“人都是健忘的,短短一辈子,能记得的事情本也没多少。”江晨含着笑容端起茶杯,“我无需粉饰什么,只要制造几个新鲜的话题,在市井里发酵发酵,让大家热热闹闹地看上一场好戏,他们自然就会渐渐抛掉过去的那些模糊印象,记住现在的我。”
说这话的时候,安云袖已经在隔壁几桌动手。桌椅砸撞声,呼喝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希宁看了一眼那边混乱的场面,好几次忍不住要站起来,最终又坐了回去。
她气恼地瞪着江晨,清脆的嗓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看着吧,只要你本性不改,继续肆意妄为下去,再怎么欺世盗名,都有被揭穿的时候!”
“说起欺世盗名,我跟你们浮屠教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江晨唇边笑容淡漠了些许,“凭释浮屠都能聚集百万信众,相比起他来,我自称一声大侠又有何不可?”
提起那个名字,希宁身躯微微发颤:“你既然对他恨之入骨,为何偏偏又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仇,最后却走上了跟他一样的道路,不觉得可怜可笑吗?”
“可笑?”江晨喝了一口茶,隔着氤氲的水雾,他的眼神难以看清,语调仍无变化,“我并不觉得可笑。每一种成功的可能都是值得尝试的,只有失败了,变成了一具尸体,那才可笑。哪怕是伱……”
希宁听他提起自己,眼波霎时一凝,冷冷地盯在他脸上。
这时忽见一团黑影飞来,挟着一阵风声和惨叫,是有人被安云袖一记鞭腿踢得横飞出去,落地点恰巧是江晨所在的桌子。
眼看那个倒霉鬼就要砸翻茶壶和水杯,希宁犹豫了一下,在救人和看江晨出丑之间选择了前者,左手轻轻一挥,宽大的袖袍如一团云朵托起那人,以巧劲卸去冲力,将其轻轻放回地面。在那人没口子的感谢声中,希宁的目光始终盯着江晨,未有半分偏离。
“你不必着急谢她。”江晨对那富商模样的人说道,“她与伤你的那个凶女人是同门姐妹,一个打你一个救你,其实只想沽名钓誉,浮屠教一贯的手段。”
那个身材壮如圆桶的胖子啊了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希宁。
希宁不愿多做解释,轻嗯一声,挥了挥手,袖袍撩起一团柔风将那胖子送走。
“哪怕是我,又怎么样?”她面向江晨,语声清冷地道。
江晨放下茶杯,“哪怕是你,像条狗一样赖在我身边,每天度日如年,等待着那个渺茫的机会,我也不会觉得你可笑。”
希宁的眼神微微变了。
她发现在这恨之入骨的仇人面前,自己竟愈发难以掩饰心绪的波动。
她身子前倾,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扬眉正要说点什么,忽觉一阵香风袭来,安云袖已然归位。
不远处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个个难以再起,哀鸣呼痛。
“在聊什么呢,脸色这么凶,又吵架了?”安云袖嘻嘻一笑,拿起江晨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咋舌道,“公子,你的茶好苦!难怪喝得那么慢!”
“苦后有余甘。”江晨微笑着转头,视线越过安云袖,看向她身后一片狼藉的场面。
经过这么一闹腾,除了地上呼痛难起的倒霉鬼,剩下的茶客大都匆匆结账离去。
掌柜的暗呼晦气,也是敢怒不敢言。
江晨的视线跟随着一个红色长裙的女子,目送她离座、下楼,脚步渐远,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直在观察他神情的希宁听见这声叹息,脸色微变,道:“你要杀她?”
江晨低头看着茶杯上袅袅的热气:“我给过她机会。”
希宁直起身子:“你不能——”
另一边的安云袖却咯咯笑道:“公子想让她死,何须亲自动手,奴家替公子解决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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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留客柬,白衣友
“不急。”江晨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三天之后,有你出力的时候。不过,可能会有一点危险。”
“只要能帮上公子的忙,就算舍了这条贱命,奴家也一百个愿意!”
瞧着安云袖凑近江晨,一脸讨好的模样,旁边的希宁不由蹙眉。
她虽具「观心」之能,也分不清这位出自不动明王门下的前同僚究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如果她也与自己一样深怀仇恨、迫不得已,为何又能展露如此明媚灿烂的笑靥呢?
疑虑之际,她听见靠近的脚步声,略略收起心思,打量起那个畏畏缩缩的人影。
“见过江公子。”来者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眉眼间略有一股妖异之气,低头盯着脚下,似乎不敢直视在座的三人,“在下城东徐良,来讨一张留客柬。”
江晨看了他一眼,朝安云袖点头道:“给他。”
安云袖对此人观感颇好,递过帖子的同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徐良是吧,你小子眼色不错,这帖子一共只写了三十张,送一张少一张,万金难求。回去告诉你那些伙计,手快有手慢无,再迟一步,哭爹喊娘也没用了!”
“是,是。”年轻书生唯唯诺诺地应着,收好帖子,又行了一大礼,仍不敢抬头,保持着俯身作揖的姿势,缓缓倒退离去。
安云袖转过头,眉飞色舞地道:“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过不了多久,公子的威名就能传遍四野!”
江晨道:“想要真正把名声传出去,还得花点工夫。”
“公子只管喝茶,有我和小宁妹妹出马,片刻就能将它们收拾服帖。”安云袖说着瞥了希宁一眼,“小宁你说是不是?”
沉默良久的希宁,眉梢始终未曾舒展,半晌方一抬眼,斜睨着江晨,缓缓道:“倘若是吃人吮血的恶妖来讨帖子,你给不给?”
江晨含笑反问:“你觉得该不该给?”
希宁瞪着他:“现在是我问你!”
江晨没再逗弄她,轻轻抚弄杯沿:“为什么不给?”
希宁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遏制不住恼怒之色,提声道:“那你这所谓的《逐妖令》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排除异己的手段!”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江晨的解释却并未让希宁释怀,反而因为他那副波澜不惊的平淡模样,让希宁愈发恨得牙痒痒的。
安云袖拍了拍希宁的后背,好不容易安抚下她的怒气,但江晨接踵而来的一句话,让希宁脸色霎时变化——
“这么久过去了,伱还是那样暴躁易怒,一点长进也没有。”
江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别开了视线,似乎专注于杯中茶叶的沉浮。但希宁心中的怨愤,却因这一句而彻底点燃。
她刚握紧拳头,耳边又飘来江晨不紧不慢的言语,“你的命不值钱,本来也早就该成孤魂野鬼,不过芸清似乎希望你活得久一点。她为你取了这个名字,你要是不懂珍惜,早早就把它带进棺材,岂不白白辜负了芸清一番心意?”
希宁攥着拳头又松开,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死在你后头。”
喝完一盏茶,走出茶馆,迎面走来一对衣着讲究的夫妇,朝江晨下拜行礼,自报姓名,也要来讨两张留客柬。
希宁盯着这对妖怪夫妇,冷冷地道:“妖气浑浊,血腥味凝而不散,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
妖怪夫妇面露紧张之色,其中男子恶狠狠地朝希宁龇牙:“臭丫头,少管闲事。”
另一人朝江晨下拜求情:“公子明鉴,夫君杀人实属无奈,只为自保,绝无主动害人之心!”
江晨点点头,令安云袖送上帖子,转头朝希宁微笑:“你若想斩妖除魔,此刻就可以出手,我绝不阻拦。”
妖怪夫妇大惊,对视一眼,汗如雨下。
希宁道:“《逐妖令》明明是你下的。”
江晨道:“既然不想动手,那就别多嘴。看破不说破,才是大智慧。”
他挥了挥手,妖怪夫妇如蒙大赦,拿着帖子忙不迭地告退跑远了。
希宁呸了一口:“你也配谈大智慧?”
江晨不跟她计较,望向街道的另一头,眉头微微皱起。
街道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望着这方,似乎在迟疑不决,不敢贸然靠近。
无需希宁提醒,江晨也看到了此妖身上浓郁的煞气和死气,隔了这么远,那种臭味都让人感觉到不适。
“它这么快就来了?”
江晨本以为,以这头妖魔的自大狂妄,不会把区区一张《逐妖令》放在眼里,因此都做好了三天之后拿它来杀鸡儆猴的打算。但不知是谁给它通风报信,它居然会主动找来。
希宁冷笑:“如果连这种货色都拿到了留客柬,那你的《逐妖令》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笑就笑吧。”江晨摇摇头,“不过这味道实在熏人,我们离它远点。”
望着一男两女远去,高大妖魔懊恼地跺了跺脚,一拳砸塌了街边墙壁。
走过两条街,安云袖长长舒出一口气:“它没有跟上来。”
“算它识相。”江晨笑了笑,“也省了小宁一肚子牢骚。”
希宁没有笑,她依旧板着脸,视线扫过街道左边的店铺酒楼,最后盯住其中一处,沉声道:“你们有没有闻到尸臭味?”
“尸臭味?没闻到啊!倒是有些花香和酒香。”
希宁道:“不是普通的尸臭,比刚才那妖怪还浓郁得多,以花香和酒气为掩盖,不让普通人察觉。”
“可能又有谁杀人藏尸了吧,要不要去衙门报个案?”江晨指着酒楼门口一辆华贵的马车,“那是雅二小姐的马车吧,她就在里面,你可以去跟她告知一声。”
希宁听出了江晨的敷衍,轻哼一声:“这种亲近佳人的好机会,还是留给你这位惜花公子吧。”
酒楼雅间。
尉迟雅与一位白衣男子相对而坐。
那白衣男子面如冠玉,散发抚琴,一双修长手掌拨弄琴弦,轻拢慢捻,闲适悠然。
尉迟雅斜倚桌前,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这般喝酒姿态,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显得粗鄙不堪,但由她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做来,则透出不羁洒脱,没有半分不自在。
一曲终了,尉迟雅已喝了小半壶酒,星眸略显迷离,放下酒壶,拊掌赞道:“独孤先生的琴艺,愈发让人高山仰止了。”
白衣男子双手按在琴弦上,微微一笑:“说吧,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尉迟雅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已经猜出我的来意。”
“因为惜花公子?”
“这两天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你也听说了吧?”
白衣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惜花公子如果对你有意,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尉迟雅笑道:“世人都说,一个女人只要与惜花公子对视三眼,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我跟他打交道不止一个照面,按照他们的说法,肯定是不干净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白衣男子摇头:“惜花公子如果对你下手,最多只能得到你的尸体。在这方面,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
“听你这么说,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应该伤心。”尉迟雅笑着叹息,“有时候,我宁愿你没这么聪明。”
白衣男子道:“我并非不担心你,却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
“哦?”尉迟雅好奇地往前倾了倾身子,“那是在担心什么?”
“那张《逐妖令》。”
尉迟雅眯起眼睛,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三分醉意也消散无踪:“我也正想请你指点迷津。他无缘无故发起《逐妖令》,究竟是何用意?”
“为了名正言顺。”
尉迟雅问:“何解?”
白衣男子肃容道:“起初,谁是妖魔,他就杀谁。再过一阵子,他想杀谁,谁就是妖魔!”
尉迟雅凛然:“你的意思是……”
白衣男子冷冷地道:“当他借妖魔立威,聚拢足够多的人心之后,我,甚至是你,都有可能成为他口中的妖魔!”
尉迟雅思索着他口中描述的情形,久久没有言语。
香炉中的炭火,仿佛也感受到她心中的寒意,低微似灭。
尉迟雅缓缓道:“可笑我们姐妹三人,还在为一个城主的虚名勾心斗角,却不知大厦将倾,那条真正的过江龙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她沉吟良久,起身朝白衣男子郑重行礼:“独孤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白衣男子半侧过身,避开她这一礼:“阿雅,很抱歉,我还是无法答应你。”
尉迟雅并不意外,叹息道:“你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什么要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这小酒楼里,白白虚度光阴?”
“我有我的苦衷。”
尉迟雅苦笑:“还是这种回答,难道就不能为我破例吗?”
白衣男子摇头。
“我明白了。”尉迟雅长叹一口气,失落地起身告辞。
临至门边,隔着一座屏风,她蓦然回首,朝着屏风后的人影喊道:“独孤鸿,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没等白衣男子回答,她便扭头小跑着远去了。
街道对面的江晨三人,看见尉迟雅快步下楼,朝这边瞥来一眼。
微微停顿之后,尉迟雅很快转过脸,钻进华贵马车,吩咐道:“回府。”
前方充作马夫的青衣少年阿英应了一声,驱马驾车离开。
安云袖道:“这个男人婆刚才一脸晕红的样子,莫非刚刚幽会完情郎?”
希宁点点头:“确实很少见到雅二小姐露出这种娇羞神情。”
她又故作惋惜地摇头,“某人来迟一步,没机会了。”
江晨没关注她们的谈论,而是望着街角暗处。
一个黑衣束发、黑巾蒙面的女子,感应到他的注视,回礼似的点点头。
魔剑丁晴。
身为红缨猎团高层的魔剑丁晴,为什么会出现在白露城,并好像在对尉迟雅盯梢?
心中怀着淡淡的疑问,江晨略一思索,转头问道:“最近红缨猎团有什么动向?”
一直在观察他脸色的安云袖立即回答:“奴家昨天去猎手联盟查阅了最近一个月的任务卷宗,发现红缨猎团很多高手都出现在西部一带,连二团长朱云栈和三团长丁纶都亲自带队前来,不过他们没有直接进入白露城,而是在附近的北盟城和苍土城驻扎,一举拿下了十多个甲级委托,长老会还给了他们一笔额外的奖赏。”
“来势汹汹啊。”江晨摩挲着下巴,又问,“除了朱云栈和丁纶,有听说卫流缨的消息吗?”
安云袖摇头:“卫流缨没露面,可能不在附近。”
“他们一共多少人马在白露城?”
“小猫两三只,没有什么成名高手,可能是顾忌到公子你的威名吧……”
难道魔剑丁晴不算是成名高手吗?江晨没有问这个问题,他知道像魔剑丁晴这样的独行高手,如果不带手下,也不接任务,是很难被追踪到的。
现在看来,前段时间搞出一个“西部盟约”、一举成为西方诸多猎团之首后,红缨猎团的胃口越来越大,包括白露城、北盟城、苍土城、沉香镇、红玉城在内的西山五城联盟,都成为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魔剑丁晴只是他们的一个前哨。
没关系,红缨猎团声势再大,也不足以弥补高端战力上的缺失,三位武圣强者的存在会告诉他们,什么叫“为他人作嫁衣裳”。
“小宁!小宁!”
远处街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山带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快,他快坚持不住了!”
杜山身后是八大金刚之首封阳夏,他背上负着一人,那人脑袋耷拉在封阳夏肩膀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希宁快步迎上前,看了一眼那伤者,眉头立即蹙紧了:“这种伤势,怎么搞的?”
“被一头厉鬼偷袭了!还有救吗?”
希宁点头道:“我试试。”
说着,她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月色般的乳白光晕,口诵谕令:“畏怖,救护。”
她伸出右手,一指点在伤者眉心,周身乳白光晕朝对方笼罩过去,仿佛一团氤氲的雾气,飘摇似细小的雪粒,却又凝如实质,将伤者团团包裹。
“疾病,除灭。”慈悲的梵音如轻烟般弥散开来,悠悠荡荡,似歌非歌,漫过人们身躯,所有人皆如被甘露浸染,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白雾渐渐消散。
封阳夏肩膀上的伤者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猎手们欣喜不已。
杜山深深吸了一口残留的雾气,满脸陶醉之色,朝希宁翘起大拇指:“不愧是咱们的观音菩萨!有小宁在,我老杜与七仙女大战七天七夜也不在话下!”
“你还是节制些吧。”希宁摇头,“阳气亏空了,很难弥补回来。”
其他猎手望着希宁的眼神,也都满怀仰慕之色,仿佛看到了一尊降临人间的活菩萨。
其中几人瞧着江晨的目光,隐隐带着敌意,担心这位臭名昭着的惜花公子对女菩萨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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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月茶与情劫
“好茶!”
杜山满意地咂咂嘴,甚至感觉到这股清幽茶水在胸腹间汇集,散发出浓郁的生机,滋补着身体,就连陈年暗疾都被治好了。
突然裤脚被东西蹭了蹭,杜山低下头,看到一只白色小狐狸蹲在脚下,眼巴巴地看着茶盏。
“你也想喝?”
小狐狸用力点头。
“那你让我摸摸好不好呀?”
小狐狸忍着馋,艰难地摇摇头,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杜山笑了笑,蹲下去,趁小狐狸噘着嘴去舔杯底之时,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阿英最后一个喝完,哪怕杯底空空,仍往嘴里倒,舍不得剩下半滴。
安云袖放下茶盏,望向白衣女子,清了清嗓子:“总算还懂些礼貌,那么一会儿公子处置你的时候,可以考虑温柔一些……”
江晨拍了拍她脑袋:“吃人嘴软,喝了人家的茶,还说这些做什么?”
“公子——”安云袖拖长语调撒娇,但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睁大眼睛的希宁,脸色不禁有几分尴尬。毕竟这位浮屠玉女清楚,自己当年曾经还是个菩萨。
白衣女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这位恶名在外的惜花公子不依不饶,非要逼她侍寝什么的,那她可真就要玉石俱焚了。
几杯月茶虽然也心疼,毕竟是身外之物,过几天拜月节之后,又可以收集一些。
说明来意之后,白衣女子令小狐狸古衣继续为客人引路。
离别之际,杜山深深吸了一口凉风,满脸陶醉:“古月姑娘,你的香味我半辈子也忘不了。”
白衣女子今夜皱了太多次眉头,这会儿已经心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了。
忽然,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最后那个低头垂目,不敢正眼看自己的青衣少年,当他畏手畏脚地从小亭边走过的时候,这位坐镇一方的狐国之主,竟发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不受自己控制地,传递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怎么回事,心跳得好快……难道情劫应在此人身上?’
直到阿英跟着前面几人远去之后,白衣女子的心跳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望着那个青衣少年的背影,蹙着眉,咬着嘴唇,绝美的面孔时而迷离,时而妩媚,时而咬牙切齿地狰狞。
“情劫……情劫……果真是他?”
那阻挡在成仙路上的最后一道关卡,妖狐一族注定遇到的百年情劫,竟应在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乡野少年身上?
月老啊月老,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白衣女子一个人不知站了多久,才听到脚下传来轻微的呼唤。
“姐姐,姐姐……”
是白色小狐狸古衣,它已经把客人送到了邻家宅院,又回到古月身边,嘴里叼着一张帖子,轻轻蹭着白衣女子裙角。
白衣女子伸出手掌,帖子自动飞落到她手上。
她打开帖子看了几眼,发出一声冷哼。
“谁稀罕你留客……”
低头看到小狐狸邀功的表情,白衣女子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瞧你乐的,这么稀罕人家,不如以身相许算了!”
……
江晨一行五人沿着小狐狸指明的小路,悄悄混进了邻家宅院。
院子里黑漆漆的,仿佛被无形的黑幕罩住。
几头鬼魅呆滞地在后院游荡,被希宁一一制服。
“这些都是低等鬼物,没有灵智,被人以秘法抹除了记忆,只能简单地沿着固定路线巡逻。”希宁在鬼物身上施展手段,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杜山躲在江晨身后,道:“那就往深处走走。”
“这周围方圆五里都被布置成了一个凶阵,布阵之人绝非等闲之辈,我们才到外围边缘,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希宁肃容道。
“开什么玩笑,我老杜堂堂三军主帅,会不战而退?”杜山把胸膛拍得“砰砰”响,“来都来了,怎么都不能白走一趟,更不能让那两只狐狸看了笑话!老江你说是不是?”
安云袖道:“不管摆阵的是谁,见了公子都得跪地求饶!”
江晨犹豫了一下:“要不然还是等明天白天再来?”
杜山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真有这么厉害?”
安云袖道:“公子睿智!”
希宁哂笑:“果然是功夫越高,胆子越小。”
杜山四下环顾几眼,道:“也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只不过这周围都黑漆漆的,也没人带路,都不知道往哪边走。要不还是听老江的,等明天出了太阳再来?”
最后方的阿英突然伸手叫道:“那边有亮光!”
江晨比他更早一步看到远处的那一点橘黄色亮光,像是有人提着灯笼,步履蹒跚地走来。
杜山往江晨身后藏了藏,小声道:“那边……是人是鬼?”
那孤零零的一点火光,摇摇晃晃,飘荡不定,好似鬼火一般,放在这漆黑夜里,并不能给人带来任何宽慰。
江晨本想说是人,但随着那人走近,看清她面庞之后,也倒吸一口冷气,拿不准那人究竟是人是鬼了。
那是一个无比丑陋的老妪,一头枯草般的白发,面容歪曲得令人生畏,活脱脱像是市井故事中的鬼嬷嬷。与她相比起来,哪怕是那几只低等鬼物都要显得顺眼许多。
安云袖只看了一眼,就嫌恶地扭开头,呸了一声:“这老太婆丑得让人作呕。”
杜山也有些被吓住了,道:“她,她不是鬼吗?”
希宁轻轻叹息:“哪有这么丑的鬼。”
小狐狸离开之前告诉过他们,这户人家曾经也算小有富贵,但半年前突遭横祸,孙子失踪,儿子暴毙,老母亲一病不起,仆人们偷家当出去卖钱,却误动禁制,召来鬼怪,所有人都被鬼物吞吃了,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吊着最后一口气,却侥幸活到现在。
眼前这个丑陋的老妪,应该就是小狐狸口中的老太婆了。这半年的苦厄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半点也看不出富贵模样。据说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只靠一颗五谷珠吊命,大半时间都不省人事,今天怎么居然有力气下床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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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丑陋老妪
江晨仔细打量了老妪几眼,道:“是魂魄,不过有生气,还算活人。”
老妪走到近前,在灯笼火光映照下,脸庞愈发吓人。
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朝西方指了指:“听说小狐狸说,你们想去那边,老婆子可以带路。”
希宁柔声道:“老嬷嬷,你的魂魄不能离体太远,否则就回不去了。”
老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一个老婆子,儿子死了,孙子不见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每天听着外面鬼哭,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嗓音涩哑,五官歪曲,看得安云袖直皱眉头,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得远远的。但江晨握了握安云袖的手掌,令她忍住了厌恶。
阿英小心翼翼地凑近几步,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自从那天小玄失踪了,我每天晚上都听见他在远处喊救命,我想去找他,但他们都说我老糊涂了,不让我出门……”提起失踪的孙儿,老妪丑陋的脸上老泪纵横,“老婆子腿脚不利索,走不了远路,只求几位侠士替老婆子找一找我那苦命的孙儿……如果你们遇见小玄,就跟他说,我还在家里等他……”
阿英郑重地点头:“老人家,你放心,如果看到小玄,我一定叫他早点回来看望你老人家!”
希宁看出这老妪浑身散发出腐朽的气息,行将就木,倘若离体太久,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她开口道:“老嬷嬷,你的话我们会帮你带到,伱早点回去歇息吧……”
老妪摇摇头:“那个方向岔路多,弯弯绕绕的,不好走,老婆子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老嬷嬷,我们认识路……”
希宁连声推辞,老妪却非要带路不可。希宁拗不过她,只得跟随在她身后,带领众人往黑暗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黑暗愈发幽深。
周围好像有梦魇一样闪过张牙舞爪的幻影,它们朝生人伸出利爪,却终究只能一闪而逝。
果然如老妪所说,弯路岔路极多,若无人带领,恐怕早已经迷失方向。
但走着走着,老妪的身形就愈发单薄起来,像是一团烟雾即将被吹散,摊开成稀薄的一大片。
“老人家,你快回去吧!”阿英跟着希宁一起劝。
老妪执意往前走,不肯回头。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手中的灯笼倏然熄灭,浓幽的黑暗将众人笼罩。
等人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再打量四周时,老太婆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英唉声叹气。
希宁背朝众人,默然而立。
在杜山的大呼小叫声中,希宁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就在下面。”
“没搞错吧?前面不是悬崖吗?”
“不是悬崖,有底的,跳下去就是路。”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渊,高度至少在十丈以上。
希宁不敢贸然跃下,口中轻诵咒语,双手变幻出各种法印,给自己和众人施加了无畏印、金刚印、灵飞印……
但江晨不等她施咒完成,便拉着安云袖当先上前,就那么一步凌空跨出,整个人倒栽而下。
“冒失鬼!”希宁暗骂一声,站在悬崖边上探头望去。只见那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后,深渊底下传来江晨的声音:“十二丈高,下来吧。”
希宁咬了咬牙。十二丈的高度也稍稍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倘若施展「御风咒」,又担心灵炁波动惹来敌人的注意。
她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往前迈出一步,顿时身子急坠而下。
听着耳畔呼呼风声,剧烈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想张口惊呼,但心中的好胜之念强迫她牢牢抿紧了嘴唇。
‘才十二丈高,以我的金刚印、灵飞印,肯定没问题,最多就是摔个跟头……’
突然斜刺里伸来一只手掌,在她腋下轻轻一托,令她下坠之势一顿,继而脚下传来着力之感。
“谁让你碰我?”希宁愤怒地一挥手肘,但江晨已先一步退开。
希宁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一片土地十分泥泞,若是自己硬生生摔下去,固然不会受伤,但肯定弄得全身都是泥巴,狼狈透顶。
江晨也不指望听到她说感谢,领着安云袖往前探路。
希宁按捺住心中不适,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又低头回顾,发现这片泥泞土地上,除了自己落地时留下来的几行脚印,近乎没有痕迹——那个混蛋家伙明明还带了一个人,又不会咒法,怎么可能做到?他的武技究竟到了何种层次……
后方“噗通”“噗通”接连两声响动,一小一大,是杜山和阿英先后落地的动静。
杜山本身轻功绝佳,只略一踉跄,就站稳了身子。
但阿英可就没那么大本事了,半个身子都几乎砸进了泥坑里,溅起的泥点浇了杜山一脸。
杜山“呸呸”两口,一边把阿英拔出泥坑,一边叫骂不停。
几人略作休整,便加紧赶路,追上江晨的背影。
走了一段路,穿过稀薄的迷雾,视野突然开朗。
远远望去,就有大小错落的宅院一大片,又有围墙高筑,楼阁间的灯火影影绰绰,却透出森森鬼气。
杜山手搭凉棚,张望了几眼,道:“没错,就是这里了。老江,咱们并肩子上?”
江晨朝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远处的一片萤光。
那片萤光像是无数细小的萤火虫组成,闪烁着淡蓝色的光点,像一团云彩,漫无目的地游荡。
杜山睁大眼睛仔细望去,脸色渐渐变了。他看出那片萤光并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密密麻麻的颗粒,细碎如砂砾,无声地散布着恐惧。
“那是魈硭,千万别让它们发现,不然麻烦大了。”希宁小声道,“魈硭是很罕见的鬼道法宝,只要被它们缠上,就会被吸干血液,剩下皮和骨头。”
杜山咽了口唾沫,跟着压低声音:“那咱们绕过去?”
希宁正要点头,忽然眼际闪过一道亮光,转眸望去,只见阿英腰间的玉佩正一闪一闪地发出光芒。
“搞什么鬼?”希宁怒问。
阿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俺也不知道,这是二小姐送我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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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丑陋老妪
江晨仔细打量了老妪几眼,道:“是魂魄,不过有生气,还算活人。”
老妪走到近前,在灯笼火光映照下,脸庞愈发吓人。
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朝西方指了指:“听说小狐狸说,你们想去那边,老婆子可以带路。”
希宁柔声道:“老嬷嬷,你的魂魄不能离体太远,否则就回不去了。”
老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一个老婆子,儿子死了,孙子不见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每天听着外面鬼哭,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嗓音涩哑,五官歪曲,看得安云袖直皱眉头,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得远远的。但江晨握了握安云袖的手掌,令她忍住了厌恶。
阿英小心翼翼地凑近几步,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自从那天小玄失踪了,我每天晚上都听见他在远处喊救命,我想去找他,但他们都说我老糊涂了,不让我出门……”提起失踪的孙儿,老妪丑陋的脸上老泪纵横,“老婆子腿脚不利索,走不了远路,只求几位侠士替老婆子找一找我那苦命的孙儿……如果你们遇见小玄,就跟他说,我还在家里等他……”
阿英郑重地点头:“老人家,你放心,如果看到小玄,我一定叫他早点回来看望你老人家!”
希宁看出这老妪浑身散发出腐朽的气息,行将就木,倘若离体太久,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她开口道:“老嬷嬷,你的话我们会帮你带到,伱早点回去歇息吧……”
老妪摇摇头:“那个方向岔路多,弯弯绕绕的,不好走,老婆子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老嬷嬷,我们认识路……”
希宁连声推辞,老妪却非要带路不可。希宁拗不过她,只得跟随在她身后,带领众人往黑暗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黑暗愈发幽深。
周围好像有梦魇一样闪过张牙舞爪的幻影,它们朝生人伸出利爪,却终究只能一闪而逝。
果然如老妪所说,弯路岔路极多,若无人带领,恐怕早已经迷失方向。
但走着走着,老妪的身形就愈发单薄起来,像是一团烟雾即将被吹散,摊开成稀薄的一大片。
“老人家,你快回去吧!”阿英跟着希宁一起劝。
老妪执意往前走,不肯回头。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手中的灯笼倏然熄灭,浓幽的黑暗将众人笼罩。
等人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再打量四周时,老太婆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英唉声叹气。
希宁背朝众人,默然而立。
在杜山的大呼小叫声中,希宁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就在下面。”
“没搞错吧?前面不是悬崖吗?”
“不是悬崖,有底的,跳下去就是路。”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渊,高度至少在十丈以上。
希宁不敢贸然跃下,口中轻诵咒语,双手变幻出各种法印,给自己和众人施加了无畏印、金刚印、灵飞印……
但江晨不等她施咒完成,便拉着安云袖当先上前,就那么一步凌空跨出,整个人倒栽而下。
“冒失鬼!”希宁暗骂一声,站在悬崖边上探头望去。只见那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后,深渊底下传来江晨的声音:“十二丈高,下来吧。”
希宁咬了咬牙。十二丈的高度也稍稍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倘若施展「御风咒」,又担心灵炁波动惹来敌人的注意。
她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往前迈出一步,顿时身子急坠而下。
听着耳畔呼呼风声,剧烈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想张口惊呼,但心中的好胜之念强迫她牢牢抿紧了嘴唇。
‘才十二丈高,以我的金刚印、灵飞印,肯定没问题,最多就是摔个跟头……’
突然斜刺里伸来一只手掌,在她腋下轻轻一托,令她下坠之势一顿,继而脚下传来着力之感。
“谁让你碰我?”希宁愤怒地一挥手肘,但江晨已先一步退开。
希宁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一片土地十分泥泞,若是自己硬生生摔下去,固然不会受伤,但肯定弄得全身都是泥巴,狼狈透顶。
江晨也不指望听到她说感谢,领着安云袖往前探路。
希宁按捺住心中不适,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又低头回顾,发现这片泥泞土地上,除了自己落地时留下来的几行脚印,近乎没有痕迹——那个混蛋家伙明明还带了一个人,又不会咒法,怎么可能做到?他的武技究竟到了何种层次……
后方“噗通”“噗通”接连两声响动,一小一大,是杜山和阿英先后落地的动静。
杜山本身轻功绝佳,只略一踉跄,就站稳了身子。
但阿英可就没那么大本事了,半个身子都几乎砸进了泥坑里,溅起的泥点浇了杜山一脸。
杜山“呸呸”两口,一边把阿英拔出泥坑,一边叫骂不停。
几人略作休整,便加紧赶路,追上江晨的背影。
走了一段路,穿过稀薄的迷雾,视野突然开朗。
远远望去,就有大小错落的宅院一大片,又有围墙高筑,楼阁间的灯火影影绰绰,却透出森森鬼气。
杜山手搭凉棚,张望了几眼,道:“没错,就是这里了。老江,咱们并肩子上?”
江晨朝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远处的一片萤光。
那片萤光像是无数细小的萤火虫组成,闪烁着淡蓝色的光点,像一团云彩,漫无目的地游荡。
杜山睁大眼睛仔细望去,脸色渐渐变了。他看出那片萤光并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密密麻麻的颗粒,细碎如砂砾,无声地散布着恐惧。
“那是魈硭,千万别让它们发现,不然麻烦大了。”希宁小声道,“魈硭是很罕见的鬼道法宝,只要被它们缠上,就会被吸干血液,剩下皮和骨头。”
杜山咽了口唾沫,跟着压低声音:“那咱们绕过去?”
希宁正要点头,忽然眼际闪过一道亮光,转眸望去,只见阿英腰间的玉佩正一闪一闪地发出光芒。
“搞什么鬼?”希宁怒问。
阿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俺也不知道,这是二小姐送我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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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亲爱的小孩
“快把它丢到远处去!”希宁瞥见那片淡蓝色萤光缓缓朝这边移来,疾言厉色地道,“丢得越远越好!”
“可这是二小姐……”
阿英还在犹豫,杜山不容他分说,一探手把玉佩夺过来,用力抛向远处。
那片淡蓝色萤光移动得越来越快,眨眼就将玉佩吞没,并且没有停止的意思,扑天盖地地朝这边涌来。
“
所以移形换影就怕连续的,强大的火力覆盖,她们不可能一直保持着黑雾的状态,一直放闪避也不现实,别到时候没有被敌人打死,自己却组不回来了。
他的表情非常自然,一点儿尴尬也没有,显然是干了多的。这脸已经不要了。
但无论怎么样,韩东毕竟只是虚洞级五重,猛然面对这个不知名启兽暴然伏击的刀锋劈杀,大脑一片空白,生了锈似得思维意识被恐怖杀机全数冻结。他浑身僵滞原地,求生本能嘶吼。
满地狼藉的城门前,又是一条巨大的手臂砸落在地,切口平整光滑,污浊的鲜血四散迸射。
太蚀的去世才没有过去多久,他是绝对无法承受白灵有什么意外的。
玩闹到了九点多,几个孩子转战到了姬钺白的房间看他私藏的模型。简禾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悄悄推门,发现四个上了发条一样的豆丁,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手足相叠,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魔族人的体温是比人类要低,但也没冷到这么离谱的地步,明显很不妙。
有一些过往行人,皆是好奇地观望了一番,但韩东不以为意。在寻找灰白气流的过程中,他也偶尔练习阳极桩,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站桩时间。
而且,像李果这样的仙果一路上不说比比皆是,但是,也绝对不少,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若不是亲自经历,徐无忧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与此同时,牢室四周的高墙边,有十多道黑影跃了进来,都是些蒙着脸的男人。虽然身量没有姬钺白高,但是那不同于常人的黝黑皮肤,肌肉纠结而膨大的四肢,以及手里的弯刀,都昭示着他们不是九州的人。
“易兄不必道歉,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无可厚非,只是不知道先前的提议,易兄可有了决定”承天再次问道。
“请说。”林语一早就知道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有任何意外静静的等对方提条件。
空气中,一柄细长的黑剑刺破了层层阻隔,最终抵达了凌霄的身前,并且朝着凌霄的咽喉上刺去。
“你怎么知道的!哼,一点都不好玩!”盒子里装着的,的确是周若彤亲自为李豪制作的巧克力蛋糕。但她却没想到李豪一猜就中。
“他娘的,老子又没杀他爹打他娘,哪来的血债血偿?再说炼丹童子的名额是宁丹师非塞给我的,又不是我抢的,他陆大方凭什么找我算账?”李山忍不住骂道。
希多拉就更不用说了。从上次战斗的结果来看,这个幽魂生前估计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之前也就是借着因为自己的怨气失去理智的优势能够不惧怕Xio和艾克斯的攻击,可同时对于如何进攻和防守可谓是一窍不通。
一时间,中军大帐内的众将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
而宋林义与他的弟子李成杰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得承天立刻就输掉才好。
第708章 阴煞傀儡,双剑铁穆
“咔咔咔……”
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转动声,挡在众人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
江晨眯起眼睛,凝望屋内情形。
屋内漆黑一片,阴森腐朽的气息游荡在空气之中,随着大门的打开加速涌出,扑面而来的恶臭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江晨看见堂屋正中盘膝而坐的那尊魁梧身影,纵然以他的定力,心跳也不由加快
颜楚云现在并不知道祁寒之心中所想,脸上反倒是浮现出了得意的表情。
相谈甚欢的两人,都忘了用餐。一桌子的菜,也没动筷几口,几乎原封不动。反而陈锦宇又再点了半打酒。白啤的好处,就是喝时豪爽,却不会真的醉人。
猛的吸了口气,朱九州就展开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夸过人的夸人大法。
“怎么说?”我总觉的邓傅知道一些内幕,但他不愿意说,我也没啥办法。
三天后,听说那个年轻人真的醒了,老帮主非常高兴,让苏允朵前去赴宴。
豹眼大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朱潇,恭敬点头,刚想转身又返回来问道。
谁知道这王无疑原本皱起的眉头这个时候竟然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话虽这么说,但孟凛的允诺让她也挺高兴,瞅着孟凛的眼神都顺眼了许多。
张老板白了我一眼,然后竟然将黑伞的伞把向后面抽出来了一截,随后将黑伞当成了长枪。
成萧没想到试穿了一件衣服,竟然能让她穿出这么多大道理来,像是心境一下子拔高了一样。
幽将望后本想追去,可他却知自己所在时间不过一天,他本就是亡灵之体,是通过骷髅人召出。
余薇颤着手打开手机定位系统,果然可以找到他的位置在哪儿了,之前完全找不到他的消息。生怕他反悔,她不敢多话连忙截图存好,迅速改订机票飞往Y国。
一直到进入联邦时代,经历种种折腾的两人并没有离婚,反而有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对方似乎没人打野,于是野区资源全收的风浪真正浪的飞了起来,将对方打了个二十投。
傅言的个性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即使他现在强硬的握着我的手,我除了很不好意思和无措外,却一点也对他生不起厌。
生怕他没听见,俏皮的她踮起脚尖正要再唱一遍。见他现身,忙开心地朝他挥挥手。
但若是可以早些找到,就可以省去那麻烦,于洋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极为认真的向着四周,找了起来。
不得不说,梦中游还是善于凝聚团结关系的,近将二三十人,原本至少该开两桌,而他别出心裁的教木匠做了一张可谓超巨的大圆桌,便是三十人一起用餐,决无拥挤。
双胞胎应声,各自拎起背包分别和爸妈道别,然后直接从家里瞬移回到G城的家。
不一会儿,手机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我这次并没有看,不管谁发的我都不想理。又连着不死心的响了几声后,终于才消停了。
三日前,他们不过遇上了一只蓝目傀儡和两只白目傀儡,就已经应付得十分狼狈。
金丹期修为的功勋榜上,榜首仍然是秦御,此时他的功勋点,足有七万之多,较之前翻了一倍。
只要能为百姓做事,能为天下做事,能够为这样的仁君圣主效力,干出一方事业,为万世开太平。
官道上,一支二十多人的商队正在行进,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配备着刀剑的护卫。
第709章 茶楼匕见,红衣佳人
希宁也沉默了片刻,又问:“只有生前背负大气运之人,才能炼制成阴煞傀儡。但这种人个个都是百年一遇的人中龙凤,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尸体?”
“教主跟风雨楼合作……一起掘了皇陵……”
“!”
“!!”
“!!!”
这个答案无疑石破天惊,不仅杜山张大了嘴巴,就连江晨也为之动容。
五年的同窗,让林智骁心里很明白,金南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经过昨晚的事情,叶冲霄对叶白的印象大大的改观,虽然他和鹿星那个给她撞上了,但是并没有令她讨厌他,反倒是心中隐隐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旖旎。
当太阳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在天边洒落大地,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荒妖从森林之中冲出来。
陈震迅速的来到了分局,把这种情况汇报给了分局局长,分局局长感觉这件事有些荒唐,但想了想还是给市局局长打了电话,说明了这样的情况,这涉及到市里的一个科长,他不想弄的里外不是人。
叶白还是第一次来到古老庄园,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但是早在自己刚刚得到阴阳浮屠塔不久后,阴阳老人便曾告知过自己,不到真正的生死关头,他是万万不会让周良用阴阳浮屠塔来避难的。
慕雪芙手中红绫一出,若灵蛇飞舞,与他的手刀在空中碰撞,减去了他几分力。他一个旋身,双腿夹住红绫,脚一勾,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踏上红绫,逼近慕雪芙。
“知道,皇上你不会处罚芙儿吧。”慕雨蓉紧张道。按理慕雪芙这么做是于理不合。
这样的锻炼旨在增加众人的意志力,只有意志强大了,才能更好的指挥虎骑兵。
房间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但是门窗都紧闭着,并不通风。
没办法,清荷是丫鬟,又不能真的违背主子的意思,就只能点头答应。
凤殇显然早就看到了宗政陌行,虽然某九王根本没有在宗政陌行面前秀恩爱的必要,但是九王也没有见到别人就立刻停下来自己举动的习惯。
为了不膈应到自己,原啸曦给纪容羽安排的是比较郊区的别墅。迫不及待的,他和夏娴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为了给夏娴的肚子一个名分,也是为了防止再过一阵子肚子大了风言风语对夏娴的名声不好。
蛊虫好其他东西不同,一般玩蛊的人绝对不会将蛊虫藏在其他地方。
项羽一口血吐了出来,周围的龙且等大将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最新章节访问: 。
这修真界的历史就是长,随随便便一棵树,若是放在地球也属于世界奇迹,恐怕得供起来。
冷御檀怔住,看着她心虚的模样,明明脸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态,掩在袖中的手却早已攥了把毒粉。
只见精灵王的胸口渐渐亮起,达到一个极致后,突然蹦出一颗绿色的珠子,环绕着丝丝五彩光芒。
云空仙风偶尔从此处吹拂而过竟然不留任何痕迹,他们也一点都感受不到。
当时是讲究抱别不抱子的年代,更不要提皇帝与皇太子这样夹杂国家大政和父子这双重关系的父子了。
杨钊嫉妒的眼光这才慢慢收敛,想想也是,他才卖了三个月雪泥,哪可能买得下望江酒楼,想到此,他心中释然,又想起自己一个月即将有五十贯的收入,也不一定比他差,杨钊的心又激动起来,对李清也随之多了几分感激。
第710章 死者招魂,杀手附身
这声势浩大的一群官兵,吸引了更多路过的行人凑来看热闹。
尉迟雅拉着朱雀的手,两女神态亲密:“小雀儿刚来白露城,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让你跑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跟我客气什么,我来就是帮你打架的,正好先热热身,一会儿再会会那位惜花公子。”
“唉,多亏小雀儿你来了,不然我
这时,大当家身边的那位看起来比较精明的护法才出来打了圆场。
“你说你叫石秀?哪里人士?”姜德听石秀回禀,听到石秀自报姓名,好奇的问道。
可是眼下,这种团结一致,不再有种族之分的合力一心,金亦真混迹多年,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周同一愣,顿时明白了,这不在人间,还可以在别的地方嘛,例如仙界什么的。
说实话要想找到像佑敬言这样既有能力又忠心而且还懂得进退的臣子实在是不易。
“难道我李应真的要命丧于此?早知今日,还不如降了那梁山!”李应拍着牢门,恨声说道。
武浩接过两个卷轴,眼看莫叔残烛将息,心中自是无限伤感,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仿佛被人呃住,半个音节也发不出。
不过还好,金刚虽然顺着他的气味找了过来,但是还好他选择的是一个奥加之尾的巢穴,不然现在可没有时间逃脱,毕竟如果这里不是奥加之尾的老巢,它们也不可能如此拼命进行守护。
这是人朱元璋的江山,人家做什么都是为了人以后的江山社稷好吧,你还感谢人做什么,有什么好感谢的。
姜德有些犹豫不决,其他高丽大臣根本不敢插话,毕竟这个旗号日后八成就是国号了,立国号可是大功,要是插话,不被人嫉恨才怪呢。
舱内的绝大多数汉人虽然看不到外面发生的情况,可是最靠近舱门的几人却可以从门缝里看到一些情况,另外刚才孙宇和那名高句丽队率的对话很多汉民也听到了,从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因此他们都很安静的等到了孙宇开门。
“哟呵,你这老牛脾气挺爆的嘛,也不多“哞”几声在冲来!”紫凌天一边调侃着老牛,手里握着戮神剑一边加速的也冲向老牛了。
“不好,只能跑了!”吃过一次亏,这头魔物哪里还敢和这些火焰正面碰撞?脸色一变,连想都没有想,便速度全开开始了逃跑。可不跑不打紧,这一跑,魔物却顿时绝望了。
“妈的!每遇到一波,就会增加一只,如今都六只了,累死了。”胖和尚大骂,连续吃了好几颗丹药。
尤其是,当视线逐渐不受到失神的影响,哪怕有着熊熊火焰的扭曲,那道背影所透露出的信息,还是被风尘牢牢捕捉,最终和记忆中的某道身影串联起来,嘴角不由微微的一扬。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有料到印加山被围是因为这个原因。
三百九十六号擂上,等仓颉太一将仓颉太柔扶下台,执事高举彩灵的手大声道。
刹那间的阻滞,换来的是万千星辉绚烂,不仅仅停留在一次两次的划动,缠绕着王者护卫坚韧的身躯,不断留下清晰可见的血痕,并进一步的加深,刺激,使得伤害持续扩大化。
修炼了九变青龙诀,龙啸九天自带一种撼神功效,桑托斯睁着双眼,就轻易地被催眠了。
第711章 明争暗斗,关心则乱
须臾,尉迟雅开口道:“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被鬼隐门杀手附身了,所以故意挑衅,挑动我们两方互相残杀?”
希宁点点头,盯着她眼睛道:“你不知情吗?”
她轻声叹息,“如果你真的不知情,那就应该仔细想想,是谁编织了这场阴谋,以十几条人命为诱饵,把我们都卷入漩涡之中,几乎一网打尽?”
杜山怪声
我冲她点点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叫她不要去。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所有对她有想法的男人都会死,也或许是因为我真的太过愤怒。
“啥玩意儿。你不是开玩笑吧。”吴江凯一声冷笑。朗朗乾坤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
青龙忽地发出一道龙吟,附近的湖水宛如沸腾了一样。旁边的金鱼和金龟也都游向那道天路。就连千丈魔虎和惊世鲲鹏也靠了过来,那一瞬间,整片天地都黯淡了下来。
林姈的脸色已经低沉到谷底,她猛的大喝一声,手中的木剑像是荧光棒一样亮了起来。我心中一沉,原来道士用木剑抓鬼的传说是真的。林姈口中轻念一声隐,然后她手中原本还非常明显的如荧光棒的木剑便消失在了她手中。
在官路上,一旦到了生死地步,别说情人,就算是夫妻,也很有可能分道扬镳。
“伊莫达,今天我铁锤觉醒成功,我要灭了你的红土城,杀光你们这些卑劣的人类。”铁锤眼光在废墟上扫了一圈,向血湖堡赶去。
“放心吧,今天晚上目标人物必死无疑,你记得一点之前把剩余的钱转过来就行!”对方话语夹杂着咆哮轰鸣的马达声传了过来,显然这人现在就在飙车的现场。
李明看着正在看电视的皇帝,有点无语这个家伙明显是还有大半集的电视没有看完。
刘枫明白,这一金一绿必然就是金铃口中的‘混元金气’与‘生命本源’。
至于悟空和曲青烟两人,倒也没有受到什么折磨,而是被半请半强迫的架上了一辆,被大王子特地调来的马车。
荣宪大长公主还未离京礼佛时,这两只雪雁便一直是被视为祥瑞专门精心养着。
至于价值更高的那部分?那得看具体有多高,如果在众人能承受的范围内的话,那就直接将其瓜分了事,如果霍格尔城中的各大势力都没胆子接收,那也只能奉献给正式级以上的大人们了。
企鹅视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找方醒,补签一份协议,要求电视台播出进度,不能超过企鹅视频的进度。
赤水和宋雨霏都很喜欢这个叫法,“出雷枪”便被定下这个招式的名字。
毕竟树大招风,难保会有其他宗门不愿看到灵溪宗坐大,合谋灵溪宗。
“三个月之后,选秀热度下降,捞金能力也开始下滑,甚至会被其他新冒头的偶像团体替代。
按照九歌的性子,也肯定不会把别人的东西弄坏了还觉得理所当然。
李秋月每隔三天,便会去县令府上给夫人施针,肉眼可见,夫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了气。
“也就是说,奶糖是在我出门的那十分钟里熘出去的。”安辰分析道。
看见李秋月的那一瞬间,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便直接扑了上去。
当叶修看到这个司马忌居然说自己是爱国人士,说自己热爱华夏国的时候,直接没有忍住,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便吐了出来。
第712章 花魁赎身,英雄救美
小丫鬟娇嗔几声,走过假山石桥,压低嗓音道:“小姐这几天不太开心,那个血剑楚离老是点名要小姐作陪,小姐都找借口推脱了,只盼着杜公子来,她就不用应付那只讨厌的苍蝇了……”
“血剑楚离?”杜山皱了皱眉,脚步放慢了些许。
他知道楚离同样也是个浪荡胚子,两人在风月之地还撞过几回面,只不过各玩各的,
马克愤愤不平,近年来华夏的科技突飞猛进,尤其是在航天方面,国这种上世纪的卫星在电子对抗中完全不是华夏的对手,正在筹划的新型卫星却还没来得及送到太空。
赵铁柱这般平静的模样,和其他那些一脸兴奋,激动和紧张的应聘者截然不同,也显得十分的突兀。
挂了电话,赵铁柱越想越不对,何慧一定有事。仔细回味,何慧的语气中好像带着委屈。
而且现在还出了卫美佳这么大的事情,若夜幽尧得到消息,也早已经回来了。她一直很担心皇帝这次半夜三更的将夜幽尧喧进宫里去目的不单纯。
噪音就像人剧烈的咳声,又像是夏日天幕中沉闷的雷攒动的声音。
土著人的思维,也许就是这般简单。无奈之下,我只能闭着眼睛慢慢的躺了下去,身体虽然很想要,但心里还是保持着足够的戒备。
但凌潇郡主那头却自娱自乐,越说兴头越大。以为苏槿夕那表情是被自己透露的秘密给震惊到了。
“苏染染!”不知道为什么,苏卿寒忽然大声的叫了苏染染一声。
几乎就是在一个瞬间的时候,他体内的魔气数量,便直接越过了天仙的境界,达到了真正的大罗金仙的巅峰。
最关键的,杜老大这个威名能够吓住很多人,但不包括天网宗家。那个和他父亲平等交谈,依靠着华夏政府的男人,是不会相信或者畏惧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枪再厉害,到不了内陆也是没有用处的。
赵灵萱下意识看向君无极,见“他”面容俊秀精致,眉目动人,心头不由一动。
忽然前面一阵巨响,像是什么被炸开一般,刘川脸色一变,连忙拽着我们躲到一旁的石头后面,我好奇到底怎么了,便探出头去看,可就是一眼,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同是皇亲国戚,为了皇家脸面,大家也不好撕破脸皮,却都对大长公主府的人敬而远之。
一家子默默吃了早饭,来做月饼的人已经来了,人家可都是来干活儿的,但是昨晚不少人家已经听说,王家分家的事情,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月饼还做不做。
此时,系统已经开启了第三个系统功能——货币面板,还为此发布了主线任务。
乔志杰到了京都之后,只来过三封信,一封信是报平安,他已经开始找到了师傅学习。第二封信,就是他已经开始在师傅的店里实习。第三封信是今年才送到的,乔志杰说他已经攒到了钱,准备回来开店做生意。
以洪七的职业习惯,估计做杀手以来,除了被宋瑶软禁的那段时间,就没像正常人一样吃过东西。
浑身披甲,身似龙蛇,眼前兽王这形象王月天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年他作为主帅第一次带领三绝宗弟子进入棋魂世界对战勾陈时,便以三名三绝宗弟子的自爆之力斩杀过一只车位龙龟。
池央央还没挂电话,杭靳已经拎起外套起身,因为他知道池央央不会再有胃口接着吃。
第714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希宁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图案,这下总算看明白了,脸颊微微泛红,别开眼神,道:“依我的直觉来看,鬼隐门跟幽大姐走得更近些,因为昨晚我说出真相的时候,雅二姐脸上的惊讶不像是装的。”
江晨颔首道:“你有观音的神通,能洞悉人心,照见真如本性。既然你这么说,那雅二姐大概确实不知情。”
“昨天我们在醉仙
手上的动作忽而一停,李青拳头微微攥紧,紧紧咬着牙齿,眼角一阵肌肉抽搐。
四皇子周佑麟,毫无疑问是最有实力的候选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总觉得他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咳咳咳……”这陈盘也不知道是不是早醒了,被他这么一打,居然连咳了好几声睁开了眼睛。
众人又走了片刻,发现前面陆陆续续有百姓朝着北面走,起初看到一两个没怎么注意,不过渐渐百姓多了起来。而且这些百姓见到杨休的大军后,都是很是惊恐的逃离。
季臻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反手握住乔微凉的手,用力到乔微凉被捏住的地方泛起青白。
而司徒宵吃完了手里的面包,便伸手将骆雪还攥在手里的半个面包拿去,下车丢在了垃圾桶里,回到车上后便开了车,继续往目的地开去。
我强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克制着自己悄悄关好门,然后溜出房间。
殷凛的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下面的腿上还打着石膏,这便是骆雪一直不敢再靠近的原因。
季臻把粥含在嘴里,细细的咀嚼,眼睛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乔微凉,看见她眼底的怔愣和疑惑,季臻弯了眼眸,浅浅的笑意泄出。
我明白水色跟我一样想要安稳的生活,虽然陈翔现在还在疗养,但是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走,也难怪她不想再有什么来打破现在的生活。
“不要脸!”紫鸢一脸黑线地回了一句,随即又莫名的“噗哧”一声笑出来。
何冉冉笑得灿烂,对何清凡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到了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他的眼神中尽是歉意。整个南阳城,都在流传着陈容在南阳王府呆了两天两夜的事。外面的人不是说她被南阳王睡了,便是说她被王七郎睡了。总之,她的名节算是糟踏得差不多了。
她对上了月光下,一袭黑衣,俊美的脸上如‘门’g了一层烟雾,抚着琴的王弘。
“这样子是不行的,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就不用打了,你认输吧。”干莫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的色彩,何清凡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不过,姜始终还是老的辣。没有经过岁月的积累,怎么可能与他一战。
气急败坏的慕漫妮,怒摔着会议桌上的杯子和所有可以摔得东西,宣泄着内心的不平和委屈。
暮雪没有听古辰的,它一口咬住古辰的衣襟,身后的长尾巴不停的旋转,将他往相反的方向拉。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城策再次伸手去摸烟盒里香烟,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是满地烟头,一整包的香烟都被自己吸完了。
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囚宠,说白了,爱情买卖而已。既然是买卖,就不要付出真心,苏影湄也一直都这样的提醒着自己。就是因为如此,苏影湄所以这会才能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睡着。
我却不放在心上,我若是死了,紫翎想要效忠于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714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希宁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图案,这下总算看明白了,脸颊微微泛红,别开眼神,道:“依我的直觉来看,鬼隐门跟幽大姐走得更近些,因为昨晚我说出真相的时候,雅二姐脸上的惊讶不像是装的。”
江晨颔首道:“你有观音的神通,能洞悉人心,照见真如本性。既然你这么说,那雅二姐大概确实不知情。”
“昨天我们在醉仙
手上的动作忽而一停,李青拳头微微攥紧,紧紧咬着牙齿,眼角一阵肌肉抽搐。
四皇子周佑麟,毫无疑问是最有实力的候选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总觉得他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咳咳咳……”这陈盘也不知道是不是早醒了,被他这么一打,居然连咳了好几声睁开了眼睛。
众人又走了片刻,发现前面陆陆续续有百姓朝着北面走,起初看到一两个没怎么注意,不过渐渐百姓多了起来。而且这些百姓见到杨休的大军后,都是很是惊恐的逃离。
季臻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反手握住乔微凉的手,用力到乔微凉被捏住的地方泛起青白。
而司徒宵吃完了手里的面包,便伸手将骆雪还攥在手里的半个面包拿去,下车丢在了垃圾桶里,回到车上后便开了车,继续往目的地开去。
我强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克制着自己悄悄关好门,然后溜出房间。
殷凛的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下面的腿上还打着石膏,这便是骆雪一直不敢再靠近的原因。
季臻把粥含在嘴里,细细的咀嚼,眼睛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乔微凉,看见她眼底的怔愣和疑惑,季臻弯了眼眸,浅浅的笑意泄出。
我明白水色跟我一样想要安稳的生活,虽然陈翔现在还在疗养,但是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走,也难怪她不想再有什么来打破现在的生活。
“不要脸!”紫鸢一脸黑线地回了一句,随即又莫名的“噗哧”一声笑出来。
何冉冉笑得灿烂,对何清凡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到了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他的眼神中尽是歉意。整个南阳城,都在流传着陈容在南阳王府呆了两天两夜的事。外面的人不是说她被南阳王睡了,便是说她被王七郎睡了。总之,她的名节算是糟踏得差不多了。
她对上了月光下,一袭黑衣,俊美的脸上如‘门’g了一层烟雾,抚着琴的王弘。
“这样子是不行的,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就不用打了,你认输吧。”干莫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的色彩,何清凡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不过,姜始终还是老的辣。没有经过岁月的积累,怎么可能与他一战。
气急败坏的慕漫妮,怒摔着会议桌上的杯子和所有可以摔得东西,宣泄着内心的不平和委屈。
暮雪没有听古辰的,它一口咬住古辰的衣襟,身后的长尾巴不停的旋转,将他往相反的方向拉。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城策再次伸手去摸烟盒里香烟,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是满地烟头,一整包的香烟都被自己吸完了。
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囚宠,说白了,爱情买卖而已。既然是买卖,就不要付出真心,苏影湄也一直都这样的提醒着自己。就是因为如此,苏影湄所以这会才能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睡着。
我却不放在心上,我若是死了,紫翎想要效忠于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715章 红衣战白衣,杀生血海剑
满春院。
自从昨天那场闹剧之后,满春院的客人不见少,反而愈发热闹了。
登门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家都想瞧一瞧那个惹得「浪里白条」杜山与「血剑」楚离大打出手的花魁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不是比星三姐还要貌美,不然凭何让老奸巨猾的杜山也为她痴狂?
可惜花魁琼裳如今已经不在院里,她被楚离赎身带走了
“好奶奶,我真的不会耽误学习的,你就答应我一次吧。”叶妙在一旁捉住叶奶奶的手撒娇。
洛天幻离开海临市的时候,潘多拉还表现得好好的,现在发生这种事情,绝对是因为某些人或者事情,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偷偷潜伏在海临市中的6号搞出来的。
认罢了亲,正要告辞,背后却有寒风吹来,一道脚步声随风吹来,落到他身边才停下。
"妃儿,不许这么说!"张家良双手扳住黄妃儿的肩膀,抬起手轻轻擦拭着黄妃儿眼的泪水,黄妃儿也抬起手帮张家良擦拭起来。
桓大堂兄还没选官,宋家两位兄长却是在京里任职,也都没收过万民伞,一家子都催着他取来。
此事他倒不适合说,索性只当没看见,又抬头接着听宋大人说话。
这些实验宛如一个孩子听了几百遍的睡前故事,不用脑子都能说出来,她本就没打算藏私,此时几乎不假思索的全盘托出,说得同时还连带着各种猜测以及扩展,颇有种要拉着他们一直讨论,直到讨论出解药的意思。
但今天周五,简直不要太忙,体育课是倒数第二节课,倒数第一节课,老师上课上到一半,便把课堂交给各科科任老师,来布置作业。
说罢,他蹒跚的走了出去,仿佛梦游,满脸苍白,慢慢的变成铁青,在走出房门时,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旁边卖菜的阿姨都吆喝着,她去因为脸皮薄,没敢出声。叶奶奶看今天集市人多,又赶紧回去摘菜了,希望可以多卖点钱。
张哲攥着手机在夜色里游荡。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空荡,无助的感觉像溺水的人。明知道自己需要帮助,可是浸在水里胡乱踢打挣扎,却喊不出救命。
边缘、克天和那些恶鬼却震惊不已,都惊疑的望向独屋,啸声停止随即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出现在独屋门口。
我们都是想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握在手里的似乎都不在那么重要了。
能够让太玄宗主应允的,就是那些大势力之人,姜家也算的上是一个。
“洗个澡去睡觉,好不好?你应该很久都没休息好了。我就在你旁边,今天好好睡一觉,好不好?”他还在尽力温柔一点,想弥补自己下午的口不择言。
此时他就看着所有人,脸色淡然,全身光晕流转,无比耀眼,浑身晶莹剔透,不时展现出强大的气息,一袭白衣,却又霸道绝伦,妖圣殿少殿主,就在他的手中,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大圣战舰如何,圣人战舰如何,全都微不足道,在成道者的面前算得上什么。
王虎这些天里头带孩子带得非常多了,也非常有经验的,所以给孩子把屎把尿的姿势那是相当正确的。
他意思很简单,如今已经与古华皇朝产生了巨大的矛盾,斩了十一位化龙强者,同时将古兰郡主给斩杀了,并且害的太安公主与林云飞一战。
第716章 惜花箫,落花掌
江晨坐在台阶边吹箫。
箫声凄凉,呜呜咽咽,清幽动人。
希宁和安云袖站在边上。安云袖半闭着眼睛,听得很认真。希宁的表情则有些不自在。
早在沙漠绿洲的时候,希宁就听过江晨用叶子与杨落琴声合奏。不得不承认,江晨懂得的乱七八糟的小花招还真不少,这首曲子虽然称不上有多高明,至少也算清婉悦耳。
迪美和萱萱在旁边看得直摇头,才刚吃过饭没多久呢,这只懒熊猫居然又开吃了。
“你以为电脑,有一键还原功能。”曹格嘴角撇了撇,眼眸溢出嫌弃,随后懒得继续废话,直接挂线。
格肸舞樱不仅口中能射出气波,她的手臂也一样能产生强大的气流,只见她双手并挥,空间扭曲,强大的力场撕裂着空气,扭曲的空间触碰到砖石,砖石登时四分五裂。
报完信,跟姐姐、妹妹又说了会子话以后,侯海这才起身往营里赶去,他还得跟大伙一起开会呢,这一回何监军来可不是来玩的,他们是准备要搞大动作了!
“错了,正确来说昨晚我是被我老公折腾了一晚才生病的,曹总你这是要怪我吗?”李静儿被陈凯艳的行为激怒了,故意说道。
“道友身上可还有其他旭阳灵雾?”鹤冠老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一只熊猫挂在树下面的枝杈上昏迷不醒,离地有一丈高,下面的叶子上躺着一只泰迪狗。
星岩老怪左手一伸,其身前出现一道星辉闪动螺旋,那蓝绿光束射进螺旋之内,似乎要被其吞噬掉一般,不过星岩老怪面色却是转眼间变得涨红。显然这禁制的反噬之力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切!”那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惋惜的斥责,一齐向辣辣瞪了一眼。
“对真实的自然力量的运用吗……如果有人改变了自然,那么你的炼金术还有作用吗?”亚雷斯塔继续问道。
江彦连忙拉着她急速后退,退出烈焰,又跑出青铜门,一边用意念操纵几只骸骨。
吏部、礼部、兵部为魏家一派;而户部、刑部、工部则成了刘相一派。
接下来的时间里,谷雨推掉了外界所有的工作,就连他代理的华夏科学院代院长的工作,也都将之分给了几个副院长来处理,然后把整个身心都用来挑选华夏科学院院长的候选人。
这个风险没有必要去冒,还是另外想一个比较稳妥的方式比较好,弄个火灾啥的都比这种这种方法强。
尽管,在这一天里,苏睿已经获得了近十亿点信仰值,这比起直播的收获要多太多倍了。
所以他每天都在喝酒,想麻痹自己,然而即使这样,连喝酒的人也瞧不起他,说他孬。
接着,王兵擦干自己的眼泪,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给了年轻男子听。
此时是7月份,正值盛夏,在这样的季节,能阴天出来爬山,无疑是比较惬意的。
见柳宗下定了决心,商人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看向了在一旁做饭的袁莹。
和联合国禁毒署主要关注这里的毒品问题不一样,其他世界级媒体还有国际人权组织他们更关心洪铿打算如何安置那些俘虏。
龙飞摸了摸头发苦笑了几声,因为对方的言语他一句也听不懂。言语不通无法交流让他头痛不已。
片刻之后,一身红色西装的大长老和三长老,同时走入叶绾绾的办公室内,生怕谁落后一步半步。
第717章 局中心乱,魔剑道贺
希宁这种反常的表现,让江晨颇为意外:“何出此言?”
希宁冷笑:“你已经学会了伪装和克制,不是当初那个偏激少年,有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超然姿态。在你眼里,我们这些红尘打滚的蝇营狗苟之辈,都是愚不可及、可怜可笑的吧?”
江晨认真地看着她:“之前我就说过,我并不觉得你可笑。而且,你也不必在意我的眼
“你有这本事之前干嘛不用?”西门情想起了和她一起坐出租车去机场的经历,简直就是噩梦。
寻常人看到这副场景,只怕会急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将动手之人大卸八块。
这一次炼制空间法宝,虽然很惊险,但是收获颇丰,除了收获了一件极其珍贵的空间法宝之外,神念也有了长足的进展。
邪神脸色微变,他虽然把僵族之主和黑卅吞入了体内,但仅仅炼化了一部分,还未彻底融合。
“我的鱼”戚锦年猝然反应过来,顾不得捡地上的锅铲,便跑到厨房,关火去了。
梁安对自己的自曝身份当时心中并没有定数,只是因为枪支和警察的联系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但现在,他已经推翻了这种猜想。
过了一会,老猫赶了过来,它直接就往大黄跑的方向跑去。大黄的身影还在不远处。老猫知道大黄的方向肯定没错。
“我走了?”吴桂希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走到楼门口还回头瞟了于宣仪一眼。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本质区别,大罗伯特其实是知道这点的,他之所这么想,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并非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毕竟林成飞一直都是个集体荣誉感极其强烈之人,自然是不忍心就看到林东师兄受伤甚至是惨败的。
“这是什么术法,如此厉害。”霍天风朝着雨嬛感激地看了一眼。
玄皇道:“那你也去打他。咱们一起去,看谁打得狠。”他们俩要真一起去,那就好玩了。只不过,四个2还有出完,就上王炸,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倘若以将军之神武,去对付吕布,有几何胜算?”袁绍首先想到的是让十八路诸侯中目前最强的孙坚去对付吕布。
猿灵重新降落下来,在院落中四处寻找,希望能够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只不过院落除了干净异常,牲畜都活着之外,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将人赶下床,自己慢悠悠爬上床躺好,今天活动太多,感觉肌肉更酸痛了。
此地是个荒野,虽不是丘陵山麓,但也沟沟坎坎,且遍地杂草野花,剑神怎能说没有藏身之处呢?
她缓缓睁开眼,想要看清那双大手的主人,却被瞬间射入的亮光刺痛了双眼,刚要抬手护住自己脆弱的眼睛,那个拥着她的怀抱却微微调整了方向,将她完全收拢在他的阴影下,避开了刺目的强光。
陆云很受用地笑了笑,当下也不吊人胃口,直接讲了出来。却原来帝王谷三年一期的招募改期却是被迫的。帝王谷是旁人不可企及的所在?他们要在整个江湖上招募生员,但若没有人去应试,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笑话?
猿灵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喷着鲜血落了下来,强大的冲击已经让他失去了意识。
双方眼看着即将厮杀了起来,可就在这时,一直处于看好戏姿态的曲幽却忽然跳了出来,一下子飞身横在两方人马的中间。
第718章 以一敌三
希宁转头对阿英说:“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阿英却被说书先生夸张怪诞的开头勾起了兴趣,道:“这个故事挺有意思,我想把这段听完。”
“嗯?你以前没听过吗?”希宁用一种看稀奇的眼神打量阿英。
“没听过。这个故事很有名吗?”
“对……基本上每天都会讲好几遍,以后再听吧。”
希
林夏求救一般的眼神看着和雅,和雅却闭上了眼睛,有些事情不是她相管就能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见雨若双手捂着肚子,靠着沙发,直接坐到了地上。一种不安的感觉瞬间袭来,砰地一声,何诗雨的手突然一松,那串水亮水亮的葡萄直接掉了地上,她连拖鞋都跑掉了,就冲到客厅里。
“随她去吧,本宫还怕她不成。”赫连和雅漠然转首又望向东方耀。
听牧师这样一说,陈夏德脸早就羞红了,再加上底下的那些嘉宾本来忍住的笑意在牧师说完,就全然不顾新娘子的感受的,早就笑趴了,当中为数赫荣最凶。
“司徒第一虽然跟着慕容笙箫,但是他也未为难你,师兄比我了解他,这些由你自己而定。”容浅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垂眸饮茶。
“我要去问皇上。”这位一看就是在家里被骄纵惯了的,说完扭头就走。
“不知簇国派谁为帅?”云朵朵真的不是有意干政的,原本边城一直是她云家的人守着,已经三辈了,如今,谁来接管呢。
肖白竺依然一动不动,她知道他在听,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给点表示?他在生她的气吗?
这厮人前明明还在走温柔深情硬汉风,谁知道人后邪恶本质被揭露。
这里就是她的家,没有一丝的陌生,爸妈真的很了解她,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类型,血浓于水,这就是亲情的力量。
他能确定,至少现在外面那些怪物已经走了,只要他们不弄出太大动静,现在离开正是时候。
虽然里面没什么光亮,可是呢,叶度依旧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是一条不陡峭却也不宽敞的路,上面的石头都是很平和的,看来是有人走过去,而且此时不是一次两次。
杜如晦和房玄龄的关系不错,两人平时也有交流,可是自从杜如晦去了松洲之后,两人将近两年没有见面了。
而叶檀不停地洒落东西,就像是一个个诱饵一样,无数的蛇都从山谷里慢慢地爬出来,朝谷口爬去。
“那就开始吧。”莫大冷冷说了一声,赌场荷官就开始了他那高超的摇骰技巧,摇的天花乱坠,比王靳看过的电影里面荷官都厉害,老祖宗的手艺果然好。
最后的那几盏蜡烛,被它羽翼挥动的阴风吹熄,周围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不过这并不影响陈勃的观察。
所以,面对有着压倒性恐怖实力,而且还掌握了露威妮亚最宝贵人质的阿雷斯。
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修炼资源,抓紧时间闭关冲级才是王道,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冒险。
哈哈…胖子肆意狂笑,所到之处,血浪翻腾,敌人刹那间失去全身血液,变成一具尸体,然后被血色长刀斩成两截。
直到三个月前,他突然生了一场病,到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时常可听到他半夜咳嗽的声音。
真元疯狂的涌动之下,飘渺仙姑想要让自己的玲珑塔强行脱离矛同光的束缚。
第719章 故事与真相
希宁走到阿英对面坐下,问:“你没去听故事?”
“填饱肚子要紧。”阿英一边夹菜一边说,“那故事一开始还有点意思,但听多了就感觉很无聊。惜花公子动不动就虎躯一震,散发出浑厚的男子气息,姑娘们就会被他强健的虎躯迷住,跟他一起耍子。一回两回三回都是这样,编故事的也太不用心了。”
希宁看着他的眼神
马康跟余敏是同一期警校毕业,在校就喜欢余敏,只是一直没有表白,默默的喜欢着。后来又一起分配到了市局实习,倒是很有缘分,马康知道余敏不喜欢他,他也没有自信,所以一直将这份喜欢放在了心中。
她写这句话时,是用尽了全副心神,过往的悲欢离合、风光失意,好似都饱含在其中,也算为过去那一段经历做个道别。
只是,真正懂得这件事情的人,寥寥无几。为了富贵,为了权势,为了高人一等,挣扎在俗世之中。
陈琅琊喃喃道,这混元一气掌,有着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百岁,已经是人之少有,一百三十七岁,陈琅琊第一次见识过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他深知这个老人的强悍,绝对不可以常理度之。
沈予没有想到,聂沛潇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番话来。因为在他印象之中,两人一直刻意避谈这个话题,彼此心照不宣。可如今……显然聂沛潇是下定决心追求出岫了。
雷军感觉到了危机,一把将余敏扑在了地上,就在那么一瞬间,子弹从他们的身边划过。
他不知出岫这滴眼泪是真是假,又为何而掉,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戏?但不可否认,今晚的确是他将出岫扯了进来,又让明臻泼了她一身脏水。他利用她在前,她恼怒算计也是正常。
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些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也有些可能是男方的朋友亲人,一脸愤怒加看白痴的表情望着雷军。
薇古丝把兜帽拉低,身后的黑影顿时对上了众人的视线,猛然意识自己被卖了。
莎拉回到比尔吉沃特重建灰港和秩序,为普朗克的卷土重来做好应对。俄洛伊继续让蛇母教义在那片土地生根发芽,而派克继续干着老本行,当深海杀手的同时会帮俄洛伊探寻福光岛和芭茹合作建造的水下神庙。
齐玄易当年在山海楼之中参悟典籍,的确不少,却还没有参悟其中的百分之一,如今这莫大的典籍却全部熔炼在齐玄易的脑海之中,仿佛天生就存在一样。连齐玄易自己也不明白。这第八座武塔乃是百战塔。
刚刚他们口中的那位保加利亚击球手,刚刚为了掩护准备投篮的队友,一棒子将飞过身边的游走球抽飞从而改变轨道,险些将作为对手的一位爱尔兰追求手从扫帚上打落下来。
腿腿腿:大家不要急,等到信联的其他兄弟的部队赶过来,就能让他们对付江硒的其他盟,我们也就能腾出手全力进攻了。
不远处,手下的人传来了讯号,慕景睿立刻就冲了过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的心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他已经在畅想着,拿到中原给的钱粮之后该如何好好利用,继续进攻中原,扩大国家的领土。
“师弟,为何要?”陈敏灵泪眼朦胧,她知道八荒楼不怕陈家,可没有必要卷入陈家的内斗。
咔!还没等茉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手机里头便传来了咔的一声。
第720章 花魁之死,登门联姻
希宁收回目光,走进雅间,第一眼看见依偎在江晨身边的安云袖,想起说书先生的那句“你们三个一起上吧”,一挑眉头:“你还真想以一敌三?”
“什么以一敌三?”江晨觉得这个问题过于没头没脑。
“没什么。”希宁在他对面坐下,“怎么把上官姑娘叫过来了?”
江晨道:“我让她明天给勇睿送饭的时候带个
反正先把任务接下来,以后什么时候凑齐任务道具再提交呗,接取之后也没出现时间限制于失败惩罚的提示信息,那就说明这个任务条件很宽松。
宁妃眼圈微微一红,蹙眉凝睇看着庆王,“这件事情妾身身边的人都亲耳听到,王爷若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他们,妾身省下那点份例钱做什么?那些银子又不会分给妾身。”说罢,她冷冷地率人离开。
“好吧,好吧,有时间我去跟他说说,要是他没时间,那这件事就算了。”慕容婉拗不过自己的妹妹只能先暂时答应她。
况且,他也没有因为顾虑到谢显之的身份,便不信任谢家了,仍旧把人托付给谢家照看。这也足以说明他的诚意了。
“是!”嬷嬷应道,她看了皇后一眼,示意皇后不要再说下去了,否则,只会引致更大的怒气。皇后会意,微微地颌首。
“跟我来。”贺兰瑶笑笑,一只手抓着白虎脖子后面的毛拎着白虎就往出走。
燕王向众人宣布太后的懿旨,道是太后舟车劳顿,身体略有不适,就不见那么多人了。各人都各归各家去吧,等太后安顿下来,会依次召见的。
谢慕林暗暗惋惜,没能与萧瑞见上一面,否则定能弄清楚这其中的真相。
看到方寒的时候,那名老者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不由赞赏起了方寒来。
“应该是这里了,你跟着我,我们进去看看!”外面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响起了拨动树枝的声音。
秦铮则死死盯着不断袭来的飞船残骸,仿佛没听到奥莉希斯的话一般。
这筑基丹,以他如今的丹道修为,足以炼制出来,可是他可没有心思将时间花费在这种事情上。
马乾或是好心,或在提醒他不要替蜀王府胡乱承诺背黑锅。可杨明时有着自己的盘算。
“你不用解释,解释等于掩饰。”大师很严肃的说道,然后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老浅直接无语了,一脸无奈状。
只是,当齐宝满脸自信地步入楚寅的府邸时,迎面入眼处,却是几个熟人。
这场战役,涉及保宁、顺庆、重庆、夔州四府,兵力数万,组成兵力有官军、有商庄两队、有土司兵,还有百姓自发组织的乡勇。一旦决策失误,轻则丧师失地,重则祸国殃民,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楚惊蛰能打,再怎么能打他也是独自一人,而且他来势汹汹,傻子都知道他在调查什么事情。
冠军和被淘汰的选手出现之后,第九期的录制并没有结束,因为还有第十期。
“机甲侧”奥莉希斯缓过神来,看向了那倨傲男子,目光全是疑惑。
“说吧,找我干啥?可千万别和我说你想我了,老子纯爷们,不搞基。”楚惊蛰的声音透着电话笑骂。
“大人,化州刚遭兵祸,又逢百年不遇雪灾,朝庭又免了田税,仍能比往年税赋增长,实乃大人治州有方,百姓之幸。”颜易心悦诚服地送上马屁。
第721章 三只猫妖,狂侠大黑
走过一条小巷,希宁看到有三个小孩在巷子里嬉笑打闹,脚步一顿。
以她的灵识,轻易便能察觉,那三个小孩身上都缠绕着妖气,乃是妖魔化形而成。
江晨继续朝前走去。
希宁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那三个小孩看到江晨走近,停止打闹,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
江晨打量他们几眼,道:“
而徐家众人看到这样的位置分配,当下也对季无澈的用情有了更深层的认知,毕竟若不是他和纳兰紫在一起,凭着他超然的地位,无论到哪里也是坐在首座上,而今只怕除了双胞胎兄弟,也只有他和纳兰紫的位置最低了。
“那你说怎么办?杰儿现在还在里面,本宫,本宫一刻也等不起……”瑛贵妃像上前看看手机,可又害怕,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犹豫着。
杨柳下意识的看向陈鸿菲身边的巫溪国太子,一双眼睛带着一点水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柔之态,分外让人怜惜。
“愣什么神!过来!”就在云绾容臆想得正嗨皮的时候,齐琛一奏章扔过去。
等几人到翎翔宫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照道理宫殿失火,提水的太监来来往往肯定‘乱’成一遭,但翎翔宫前居然一片安静。敏修容沉着脸推开宫‘门’直接进去,烟火烧焦味直冲进鼻。
“我知道。”慕容雪轻轻点头,她在侯府,还有一些零散的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了,也差不多到他们的成亲日了,这几天里,她也没空出府。
听了两人的话,天越原本微笑的嘴角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两人的话虽然可能是玩笑话,不过也给天越提了一个醒。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出天越在观察马车,更何况身为修士的几人?
“你好大胆子!”这头元兽突然开口说道,发出中年男子的浑厚声音。
与蜈蚣精交手的玄洛奕似乎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般,手中折扇一掷,“铮”的一声,钉在了门上。
“天越兄,你为什么不去试试?难道你不是为了传承来的?”传送到下一个大殿的时候遂平疑惑的问道。
等级没了可以再练、装备没了可以再打,虽然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这次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除了这两个行业,他另外想搞卫生纸、以及饮料,都算是生活日常用品。
但寒冷之牙,因为是灵魂武器的关系,它所造成的所有特效攻击,是可以完全无视这个保护规则的,因为这实际上直接作用于灵魂之上的攻击,并非是单纯的肉体攻击,而这正是灵魂武器真正可怕的地方。
用手绢轻捂嘴鼻,手枪也自然而然的离开了汤镇业的脑门一点,让本来以为死定的汤镇业,眼中恢复了一丝的生气。
这一回,秦唐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自己的耳朵绝对没有出问题。
有些人妆化了一半,直接就不化了,还有些正在试穿要表演时zhnbèi的服装,这才刚刚穿了一半呢,直接就脱下来扔到一旁不穿了,迫不及待就跑了过来。
但作为弥补,骑士可以选择一个冷却时间高于十分钟的技能使用,这是其他任何职业都被禁止的。一般来说,圣光骑士都会选择无敌,而现阶段的圣光骑士除了这个也没得选。
黛怜奴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座椅上,浑身似乎被抽空了力气,坐在那里喃喃低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也似乎是在呼唤什么。
第722章 惜花不惜玉
高大妖魔捶打着胸膛,周身黑烟滚滚,渐渐漫上江晨身躯。
江晨轻笑一声,主动踏入黑烟之内。
两人毫无拖泥带水地交上了手。
江晨摆出一副硬碰硬的架势,但双方刚一搭手,他就像泥鳅一样滑开,绕到对方右侧。
高大妖魔反应极快,立即抬肘重击。
江晨几乎是贴着它右肘,赶在对方击实之前,
声音若即若离,似乎就在离着我们不远的地方回响着。同之前铃铛的原理一样,那家伙,是想用这声音把我们吸引过去。
等马车在濬王府前停下的时候一盘点心刚好业断断续续地被两人吃完了。
这样想着,陌离的心里更加不安了,仿佛有什么不好的大事情要发生。
“我问你在干什么才对!”裴少北急声喝道,却是极力压低了声音。
“抱歉,我没有打扰木姑娘的意思,只是恰巧路过茗兰宛,便想来看看木姑娘有什么需要,今天太忙了,冷落了木姑娘了……”东方辰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还以为最近这段时间找不到牲口来卖,只能够到森林里面抓一些野猪野草什么的回去交佣兵任务。
看着宫澈表情欠扁的笑着,鬼阳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手上的动作愈加重了几分。
我听裴少北跟他爸妈打过电话,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激烈的探讨,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并不乐观。
好不容易和那些热情的大燕官员们寒暄完毕,任无心和楚怀玉才得以落座。
严波现在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为严家那些冤死的亡灵报仇,以告慰他们九泉之下的英灵。
夜晚下意识的摸摸这张与郦香雪完全不相同的脸,又看看慕元澈虽如桃花潭水般平静的眸子,可是细往内里深望去,已见波浪翻滚,他的内心此时也同样的不安定,徘徊,抗拒却又奢望着什么。
君亦轩和身侧的君亦洋视线交汇过后,从百官之中侧步而出,同样身着官袍的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过那玉笏被他捏的几乎变了形,依旧能够察觉到他的极力隐忍。
家?这个字真是让人觉得倍感温馨,慕元澈的大手轻轻抚着夜晚光裸的脊背,眉眼间喊着淡淡的笑。
“这泥土你是从哪出弄来的?”东方默然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说道。
睡下的时候,她没有将那些画卷收起来,也没有将油灯吹灭,就让那些尘封多年的画作在灯光下幽幽地鲜活着。
而炼药大师则是得心应手的操纵着火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烧烧他的衣摆,烧烧他的发丝都能提升他的潜力。
正是这个东西发出来了刺目的光芒,刺得他们不仅睁不开眼睛,而且现在身体也渐渐的虚弱了起来。
“彩君,彩君……”东方默然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不断的重复王彩君的名字。
很明显东方默然的这几句话将侯府的家权又暂时的交回了王彩君。
听到王桂花的解释,王锋便放心了,对着王桂花说那好吧,我们就去买食材吧。
其实在下洞之前,程松并不知道下洞有多大危险,就连出发前金门牙和马匪老大找公主“勒索”奖励,他也只道是因为要保护九公主,路上可能多有险情。
“这是什么情况?”周子俊一脸懵逼,才想着去敬酒,这还没来得及给酒杯斟满就突发意外情况,回过神,又挂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第723章 生死直觉,执迷不悟
“这……”尉迟雅望着熙熙攘攘的商贩和行人,脸色十分为难,“这么多人,根本没法猜。”
“给你一个提示,看到酒楼对面拐角处,那个卖小饰品的摊位了吗?惜花公子要杀的人,就在那个饰品摊位的周围三丈之内!”
尉迟雅看到了朱雀所说的那個饰品摊位。
有两个年轻女子在摊位前挑选饰品,矮胖的小贩色眯
“说吧。”江辰咬牙切齿的道,这本是他的房间,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成了神韵儿的闺房?
宋子、张学武募款而来,全部官兵皆是张学武旧部所以由多次经受考验的张学武来指挥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张丝琦被陈强火热目光的注视下,败下阵来,芒心急跳,“哥,温柔点。”张丝琦虽然没试过那种感觉,但是电视上没少看,闺房密友也没少谈,老实说要不是张家家教严,张丝琦这妞恐怕很早就堕落了。
是进去安慰一下,然后把手中汤药给她,还是让她好好大哭一场?
可伏羲对鲲鹏却是不甚待见,不去寻其晦气已是大量,哪里还会助其夺取圣位。
阎皇那急躁的性格,真的让聂枫有点无可奈何,拿出了两枚冰荷仙实放到了水中后,一瞬之间,水面上就浮出了淡淡的光华,接着,冰荷仙实就在水中生根发芽起来。
陈一刀被他们的举动搞得很无语,心里想道难道我的面子就那么大?
“嘚!嘚!。。。。。。”一阵马蹄声,带着些许青烟从众人之后奔了上来,薛仁贵一看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大个子达尔巴,“他怎么会来这里?”薛仁贵看到达尔巴很是奇怪,不明白达尔巴为什么会来这里。
想到这里,玄都师心中一定,然后脸上布满怒色,狠狠的看向龟灵圣母,道:“贫道等人此番却是来质问截教众位道友,为何无故打杀洪荒之中的散修”罢,再次瞪了一眼龟灵圣母。
见状,江辰咬了咬牙,蓬的一声,直接任由身子倒在地上,这才险险避开一剑。
长歌语嫣已经可以下床了,她透过窗子刚好看到管家带着人流水似的给长歌语晴送东西。
谈话间,杉木马车已经停在冷府门口。依着冷沐真的吩咐,先将她带去司徒详的住处,随后才送宁蝾和冷伯谕回去。
“还是不舒服?”一身红色宦官服饰的凤邪伸手轻轻顺着她的胸口,将不适的阿墨揽入怀里。
”你现在什么修为?“绫诗轩感觉她自己有点开始看不透叶苍天了,以前就存在这种感觉,这一刻在御风界中出来,她的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西陵墨扫视一圈四周,看着周围的环境皱了皱眉头,这种地方冬日根本无法住人,黑暗潮湿,因为人多挤在一起才勉强不会被冻死。
百微洪运目送云程离开,这才转身走近大宅之内,去跟百微流觞禀告。
就是送进来的三餐她都看不到任何人,每天只有埋不完的尸体,挖不完的坑。
感觉同时被三个护花使者保护,冷沐真受宠若惊地低眸一笑,露出与千夜冥同样迷人的酒窝。
“是是是。”雪姒应了一声,带着一众弟子,狼狈地撤离了冷府。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天越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张海成面前毫不客气的摘下他的戒指,并且将张海成的甲胄一并拿走。
这叫做抢劫?不,这叫做“惜福”,赐予你福气,仙人吃你的食物,这是你的福气,可要好好的珍惜。
第724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小孩涨红了脸,愤怒地喊道:“他们失踪就失踪了,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是人,不是妖怪!”
“的确是人的皮囊。”希宁的视线平静地从他身上扫过,又望向堂屋深处的几个人影,“连妖气都隐藏得很好,可惜皮囊里面,却寄生着一颗妖魔的心脏。”
说着,她身上散发出一层幽深的暗紫色光
海上雾太大,即使船与船之间几乎靠在一起,却还是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方赢了。
无名见到林云坐在苏倩茜身旁,不由得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大长老改变了主意,放过他了?
此时灌木丛微微的波动之,一个少年忽然从灌木丛之蹦跶出来,出来的一瞬间,还对着龙战微微的眨眨眼睛。
少权,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洛安宁低头看着傅少权,声音清清淡淡。
“娘子不想做什么?”听到静荷的话,君卿华心一抽,忙打断静荷的话,生怕静荷说出什么话来,伤自己的心。
“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是我这个大夫应该做的事情。”提起自己行医准则,宁南星的声音沉沉,异常坚定。
杀破狼等人拽了浑身是血,凄惨无比的金蝉王来到罗胜梅的庄园时,正好看到秦风用锁链拖拽了三十多个骑士王翻墙进来。
说出这些话的,要么闺蜜其实过得根本没她好,所以她才能毫无压力的说出来,要么是太虚伪,反人性。
俩人扫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有人。沈团团甚至不敢想,是不是出了意外了。
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的灯一下子都暗了下来,只有拍卖会场上有着一束光芒。
恰恰相反,这完全可以归类为一种强大的‘战斗类’药剂,持续时间长,增幅作用大。
叶梦早就知晓繁絮心中所想,既然自己提出了要求,那自然要给予对方自由。
易枫对北灵学院的二阶灵兽狮鹰很是向往,若是他能拥有一头,便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只可惜,他只能想想。
雪哥那边,已经召集了手下开会了,大家对柴桦非常的不耻了,一致决定必须给柴桦一个教训了。
张天龙非常清楚,这个任务自己要么不接,要接必须做好,否则的话李天逸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天终于在野原之男的焦急等待下,慢悠悠的黑下来了。野原之男假装轻松地和同科室的同僚,信步离开机要室。可是,他一出了宪兵队的大院,就急忙上了一辆黄包车。
“他说他是飞虎团的,他就是飞虎团的。”莫晓生瞪着冯寒,一脸恼火。
可是谁又规定过一个中年人不能拥有一颗少儿之心,不能和自己的好姐妹好兄弟一起玩儿耍呢?
“程先生,请三思而后行!”现在远处的金王子见到程浩赶走了换原石的工作人员,不由得皱眉说道。
这种泳池有点像网红泳池,不过是室内的,而且更高端充分满足了有钱人对奢华的追求。
象洪承畴被迫于清兵决战,孙传庭还没有准备好就被迫出关,左良玉和丁启睿等人明明不想会战却被逼在朱仙镇和李闯会战,十七万明军一战尽没……这种事是不可能在现在的大明发生了。
因为,吴欢骤然放手,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冷,里面,全是怜悯和同情,好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一样。
第725章 风雨内应,爱恨迷梦
吩咐完诸般事宜,江晨和谢元觥出了门,径直往北而去。
以两名武圣的身手,千里路途,不过弹指一挥间。
荒莽山岭间,两人放慢了脚步,隐匿身形,悄悄靠近风雨楼外围。
据说风雨楼总舵一共有十几道防线,即便是最外围,守备也十分森严。
风雨楼的杀手个个都是追踪与潜伏的大师,本就擅长攻破各种
“你,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只要我学会了,你就让我去看我哥是吗?”她一脸欣喜地问,完全掩不住那激动的情绪。
“这……我就是个粗人,能出的主意也就是……”吉翊明挠了挠头,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右手举到脖颈处,做出一个杀的手势。
“你不是有高僧开过光的佛珠吗?为何还怕?”世子面带嘲讽的问道。
然而此刻安悠然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苏辰的身上,对于外界的一切早己浑然不觉,又怎能听到世子的话语。
“这个世界上没人对我好了,你也会拋弃我是吗?”她迷醉地看着钟立,身子软软向他身上靠去。
过了顿饭工夫,天边出现一团彩云,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也发出闷雷声,一座恢弘的古堡飞来。
事实上,从昨天苏夏口中说出“鬼医”这两个字时,秦越就已经决定要查她。
子规嘴唇动了动,暗恼自己当时正在筹谋重新复出,没顾得上关心这些细节。
主路全是大青砖铺路,两旁却是红砖铺路。然后是几乎完全一样门头,门脸的临街店铺,只是每一个店铺门口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牌子,写有大致相同,都是新年大喜,停业三日或是五日、七日。
正在捆扎缆绳的一名船娘抬头,看到她的穿着,知道是府里的公子,敷衍不得,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保镖听了这话,想想也对,相隔十万八千里,就算打下地盘来又怎么样,方方面面的关系,人马的安置,这些都不是说说就能摆平的。
三号首长非常吃惊,卓南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半点私人的要求,更多的考虑都是以民为本,以国为基。
段姝斓正挑着礼品,她高中时的一位同学住在这一带,听其他同学说好像生了病了,还挺严重的,她就过来买点东西想要去看看她,没想到在这看碰见何烨华的母亲。
“既然做都做了,本主还畏惧他的魄都不成?极品一日得不到,本主就誓不罢休!”戮血冷直视璞玉子,毫不畏惧说道。
洞外的闪电亮彻天际,紧接着滚滚的天雷打了下来,一闪一闪的光照耀在他浸满了汗水的脸上;仿佛每一声雷劫都让他备受煎熬。
对于她,他真心的从心底,没有任何想要过多交流的冲动,他只是轻描的扫了一下她的脸,甚至都没有没有留意,或者认真的看过她一眼。
开车这种事儿,在他们的眼里简直是再简单不过,至于驾照儿,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刘备和曹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至理名言。
“就是现在!”陈飞的眼睛眯了眯忽然散发出一道精光,紧接着一个技能释放了过去。刹那间在冰霜巨人的身边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旋风。
卓南的声音很大,电话一边的排骨隐约的听到了卓南的话,脸上顿时眉飞色舞,大哥大亲自表扬,这种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