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漂亮小福妻》 1、出了大事 六月酷暑，正午的太阳毒辣的要命，鼓噪的知了声一阵比一阵的欢，田地里的人们挥汗如雨，纷纷收起了家伙什，准备到树下乘凉，也等着自家媳妇儿过来送饭。 男人们聚在一起，话题总是逃不过一些艳事，榕树下的几个男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笑，看向麦田里还在挥汗如雨的成正业，笑着喊了一句：“成四！歇一歇再干！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那个叫成四的男人手中动作只微微停了一瞬，转身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回应。 有男人嘁了一声：“还是那么个犟脾气。” “你管他干啥，你不知道他最近摊上好事了。” “你说的是隔壁村林家闺女的事？那是真的么，我听我家婆娘说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真的，那婚事黄了，魏家老爷还上门讨要聘礼嘞！林家那两口子，这两天正在哭天喊地！说是要把林巧儿嫁到成家去，啧啧啧，也不知道成四答不答应，那落在山匪手里头的女子谁敢要！” 有男人略有深意地笑了声：“你这话说的，林巧儿那模样，你要是没娶婆娘，怕是跑的比成四还快！搁老子老子也愿意，成四傻，他能不愿意？！” “这可不一定，成家啥情况你不知道，三个嫂嫂一个老娘都够他喝一壶的，娶这么个娇娇女回去，日子不好过哟……” “我愿意，我要！”另一个男人此时笑着道。 两个男人同时啐他：“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几个人笑着闲聊时，成正业已经走到了树下，只是没靠近他们，蹲在树荫下就开始啃馒头。 有人想上前搭话：“成四，咋不带份饭，光吃馒头能咋能吃饱。” 树下的男人沉默着咬着馒头，麦色的脸颊鼓动着，汗珠从结实的胳膊上滚下。 “能行。” 他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却带着很明显的疏离语气，上前的男人自找没趣，讪讪回去了。 成四漆黑的眼珠盯着不远处的一株草，也不知在想些啥。 也不止桃庵村，这桩事情在枇杷村的那些妇人口中也传的是沸沸扬扬，林家的大门已经关了三日，地里的活也没人去干了。 林秀才整日坐在屋里愁眉苦脸，而邱氏则是长吁短叹，两口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都泛着愁，可这愁也不敢在宝贝女儿面前显示出来，邱氏擦了擦眼，道：“当家的，你赶快给拿个主意，现在这样到底怎么办嘛？这两天我实在都不敢出门了。” 林秀才叹气：“实在不行，我跑一趟成家，看看他们怎么说，成四要不愿，咱们就带着巧儿搬家！” 邱氏：“巧儿嫁到成家……那也是个火坑啊，我……”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邱氏闻言哭的更凶。 “她爹，那都是男方上门提亲，你去的话，成家那边不是更看不起咱们巧儿了？” 林秀才也愁的就是这个事，成四要是有这心思的，早就该上门了，这都过去三四天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愁的林秀才都准备自己上门了。 “面子没有巧儿的事情重要，咱们试一次，要他们不愿，咱们就搬走，眼不见心不烦！就凭咱巧儿那模样，还愁不能找个好人家？！” 邱氏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要不是那杀千刀的几个，我巧儿这么漂亮，还有成家的什么事？他家一共四房没分家，多的是麻缠事，我还不愿意我巧儿嫁过去受罪！” 林秀才：“是这个理……” 老两口在外面小声商议，东屋的大门忽然开了，林巧儿探出半面脸，已是少女初成，粉面桃腮。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 邱氏连忙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道：“巧儿起来了，娘和你爹在说地里的事呢，饿了吧，娘马上做饭去。” 林巧儿看了眼林秀才：“爹，您都好几天没下地了，是不是地里的庄稼不好？” 林秀才笑了两声：“巧儿，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啊，在家好生休息，外面的太阳毒，少出门啊。” 林巧儿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爹娘在说什么，这几日，爹娘背着她时无非只说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婚事。 魏家已经上门把聘礼要回去了，她被山匪劫走的事情全村都知道了，她也不指望这辈子能嫁出去，能陪着爹娘就是最好的，只可惜爹娘却不这么想。出了事，林巧儿也伤心，但是伤心不能当饭吃，还得认命，现在林巧儿认命了，只可惜爹娘不认。 林家的家境不算很差，否则林巧儿也不会被养的这么娇。和她一样大的同龄女儿，早早的就已经结婚嫁人了，背着孩子一面种田一面做饭，唯独她，被邱氏养到十六岁才筹办婚事，这么些年，就没让林巧儿吃过半分苦。一双白嫩的手指如葱段儿，一看便知是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小脸儿一年四季都是白生生的，像这样的酷暑天，林秀才从没让她下过地。 村里人都说，林巧儿被养的太娇了，将来没几个男人敢要。 但看见林巧儿那张脸之后，这些人又默默的把话给咽回去了。 难怪，长成这个模样，要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婆娘，那也是不愿意让她劳累半分的。 后面村里人都不说话了，一些喜欢林巧儿的单身小伙也不敢上门提亲，只因他们自己也知道，林家把女儿养成这样，怕是不愿意嫁给农民汉的，与其上门自取其辱，不如早早的歇了这心思。 邱氏也的确给女儿相了一门好亲事，县城的魏员外，大户人家，他家小儿子见过林巧儿一面之后日思夜寐，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并且不是要纳妾，而是给正妻之位。这一下，可谓是在枇杷村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别说魏家本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这个魏员外的儿子魏俊才，来年就要去做斜封官了。 所谓斜封官，就是花钱买的官，可甭管是咋来的吧，林巧儿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况且是正妻之位啊！ 一时间去林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可谁想到，世事无常，或许也是林巧儿美名在外，这出嫁的当天，竟然让隔壁山头的几个山匪给盯上了。 抢花轿，还是光天化日。 消息传来，邱氏当场就晕过去了。 前脚才高高兴兴的送女儿出嫁呢，这后脚，就从天上掉入泥地了。 官府的人来的太晚，最后救下林巧儿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山打猎的成四，等邱氏和林秀才疯了一样的赶过去时，自家闺女刚被成四救下来，衣衫不整，小脸苍白。 这一幕被不少枇杷村的人都看见了，众人缄默不语只用眼神交流，林秀才和邱氏不管不顾的跑了上去抱住女儿哭，过了好一会儿，官府的人才赶了过来，成四也没走，将事情的完整经过都说了一遍。 原来那几个山匪中了成四捉野猪的陷阱，现在还挂在树上呢。 事后，林秀才向成四表示了感激，不过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没说什么就走了，而第二天一早，魏家的人就上门讨回了聘礼，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在村子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从发生至今，一直都是枇杷村和桃庵村津津乐道的话题。爱嚼舌头的人早就将那天成四抱着林巧儿下山的模样绘声绘色的说了，说什么林巧儿衣襟全乱，像一头小鹿，瑟瑟发抖，埋在成四怀里头也不抬。说的是唾沫横飞，越发添油加醋。 邱氏听到之后，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朝这几个长舌妇脸上啐了一口，随后回家狠狠的关上了大门，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来过了。 林秀才虽说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但心里也是发愁的。这样的流言他们听到了，成家自然也听到了，要是有心有担当，成四应该上门提亲才对。但林秀才自己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毕竟要是没出嫁之前发生了这事倒也罢了，偏偏是个出嫁的路上，那说出去，即便没有拜天地过门，也是出阁的女儿了。 成家那老两口，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这成家，其实也不算良配，因为一大家子人，关系过于的复杂。成家老两口，成老汉是屠户出身，屠户和秀才，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而成婆子年轻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裁缝看，为人泼辣，如今还掌着成家的大小事情。 膝下一共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成正才，名字带才不成才，早早年纪不学好，将老两口的家产输了个大半，还进牢里蹲过半年，名声极差。 二儿子成正旺倒是稍微好一些，如今在县城里经营着一家酒馆，好歹算是成家立业。 三儿子成正礼是个读书人，只是运道不好，秀才考了两年还考不上。 再来就是老小成正业，算是最老实最本分的一个，继承了半个家业，开了一个养殖场。 如果只是这四个儿子倒也罢了，偏偏这头三个全都成了家，而成家就是因为这三个妯娌，隔三差五就能闹出一点儿事情来。桃庵村和枇杷村是邻村，林家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更何况，成家还有个老姑娘，因为小时候发烧烧坏了，成了个聋子哑巴，这已经十八九岁了，也没说下好的婆家来。 总的来看，林秀才若是选亲家，成家着实不算一个好选择，分家了就罢了，没分家，这破落事就是一堆。 但为了女儿，林秀才还是决定拉下老脸去搏一搏，于是在次日天不亮，林秀才没让老伴告诉女儿，自己一个人出了门，看了眼方向，就朝着西边的桃庵村走去了。 林秀才为了女儿，已经决定豁出这张老脸，走在路上，他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成四若不是个眼瞎的，见过自己女儿那模样，不动心才怪，要是他也有这个心思，这个事就好办…… 林秀才刚刚走过玉米地，拐过老槐树，忽然脚步一顿。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时辰还没什么人出来，对方也一眼就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彼此显然都愣了愣。对面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成四成正业，他穿了一身新衣，左右手都提了好些东西，见到林秀才也是脚步一顿，喊了声。 “叔。” 2、四郎上门 林秀才看着眼前的成正业有些吃惊，成四脚步不停，提着东西就走到了他面前：“这么早，林叔你要出门？” “成四，你……” 林秀才隐隐猜到了成四的意图，但他没开口问，这会儿天还没大亮，看不清成正业的表情，只听见他道：“林叔，去你家再谈吧。” 林秀才点头道好，带着成正业转身朝自家走。邱氏这会儿刚刚起床，就看见自家相公带着成四过来了。 她瞪大眼，第一件事不是迎了出去，而是转身回去进了自家女儿屋里：“巧儿，巧儿！快起来！” 林巧儿一向不会起这么早，忽然被娘这么一摇，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娘……咋了？” “你爹，带着成四来咱家了！快起来收拾收拾，别睡懒觉了！” 成四…… 林巧儿一开始还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等想起是谁之后，林巧儿也一下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一张娇憨的面色有些慌乱：“娘，他咋来了……” 邱氏手忙脚乱的开始拾掇：“不知道，你先起来，娘去烧水做饭。” 邱氏出门忙去了，林巧儿坐起来开始穿衣洗漱，很快，她就听到院门开了，林秀才和邱氏热情的招呼着成正业进来坐，成正业进院后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一点儿山货，叔和婶子别嫌弃，收下吧。” 邱氏赶忙笑道：“四郎，你也真是太客气！你是我家巧儿的救命恩人，哪有你来送东西的道理！” 林秀才：“就是！快，倒茶去！” “水烧着呢！四郎你留下吃早饭呐！”邱氏热情极了，脚步飞快就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壶热水和一个茶缸，林秀才拉着成正业进了堂屋，在大木桌子前坐下了。 林巧儿此时已经穿好衣裳梳好了头发，但她没有开门出去，只是走到门边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家厨房，邱氏心里火热热的，原本打算早饭喝点儿稀饭了事，但来了客人，她二话不说就准备烙饼了。 舀一勺面粉加水和面，再去鸡窝里面掏上三个鸡蛋，在面粉糊糊里面搅拌均匀，早上吃鸡蛋摊饼，已经算是招待客人的高礼节了。 林秀才和成正业面对面坐着，成正业没先开口，林秀才便也没问，成正业喝了几口水，将茶缸一放，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林叔，您是村里的夫子了，我们都敬重您。最近几天呢，地里忙，我本来打算早些过来的，谁知耽误了，您别介意。” 林秀才一听这话，心里不仅不介意，还对面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多了几分欣赏。 说话懂进退，还知道礼节，林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地里都忙，我们家那几亩地啊，我也忙得都没工夫去照看了！” 成正业闻言立马道：“那改天我来帮您！” 林秀才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不必！你家的地更多更忙，又离得远，心意我先领了。” 成正业没再坚持，邱氏这会儿已经端着稀饭进来了：“四郎，在屋里用早饭吧，稀饭是早就熬上的，起了浆刚好喝！我在烙饼，就点儿咸菜，咱们将就一顿？” 成正业忙道：“不用烙饼！咸菜稀饭就行！” “你是客人，哪能这么简陋哟，等着啊，很快就好了！” 邱氏热情的去了厨房，林秀才也道：“没事让她忙去，你大老远过来吃顿早饭应该的，就是不知道……你过来是……” 成正业犹豫片刻，道：“我过来，是为了林姑娘的婚事。” 林巧儿此时就站在门边，她修长的手指转了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听见这话动作也是一顿。 “我想娶林姑娘，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 成正业停顿了片刻才说出这句话，林秀才和屋内的林巧儿都是一愣，或许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么直接，林秀才倒吸了一口气，出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林巧儿的态度，而是：“你们家……你娘和你爹……” 成正业：“这个事叔您就别操心了，我既然今天上门说出这个话，剩下的就都交给我，如果林姑娘也愿意，不出半个月，就会有媒人上门提亲。” 林秀才彻底没话说了，他看向东边厢房，成正业的眼神也跟着飘了过去，只一眼，他便知道这门后是谁的屋子。 邱氏此时也端着刚烙出的馅饼走了进来，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朵根：“吃饭吃饭，刚烙的饼子，捞了点咸菜和泡菜，四郎别嫌弃啊！” 成正业赶忙接过：“我来端。” 饭菜上了桌，邱氏给自家男人使眼色，询问要不要叫闺女出来吃饭，林秀才咳嗽了一声，道：“刚才四郎和我表了态，说有意和巧儿成亲，就不喊巧儿出来了吧。” 邱氏瞪大了眼，对丈夫的话反应了半晌，回过神来才猛猛点头：“好好好！那咱们吃咱们先吃！四郎动筷子！” 成正业拿起了筷子，邱氏一下子就给他卷了一张大饼，成正业道谢接过，也不矫情，一口饼一口稀饭，就着咸菜吃的津津有味。 邱氏在一边看着，心里也默默的在盘算。 就成四这个身板，能吃能干，将来也是能把日子过好的人。 她笑着招待客人，林秀才给她使了个眼色：“巧儿在屋里，你送些给巧儿过去吧。” 邱氏听懂了丈夫的话，笑着起身：“瞧我，都忘了，我这就去。” 林巧儿此时才从门边坐回了炕上，等她娘进来时，林巧儿看见娘这几日的愁绪一扫而空，满脸堆笑。 母女两面对面坐在炕桌上，邱氏也给自己闺女卷了个饼子，压低了声音道：“听见了吧？” 林巧儿小口小口的喝着稀饭，动作文静又秀气：“听见了。” “巧儿咋想？” 邱氏这个问题让林巧儿一顿，她咋想……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不嫁人的准备了，但爹和娘的意思她也懂了，于是林巧儿听话的说了句：“我听娘的。” 邱氏便乐了。 她一股脑的说起了成家的好处来，包括成正业本人，成家四郎，在乡里乡亲之间口碑也算不差，就是人闷了些。邱氏说着说着自己都满意的不行，只是末了说到成家的一大家子，她话又顿了顿。 “哎……要是成家现在分了家，这婚事也算是良配了！可惜现在成屠户和成婆子身体康健，这分家怕是一时半会都不大可能了。”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规矩，林巧儿摇头：“我要是嫁过去，是和他过日子的，也不是和他们一家过日子的。” 邱氏看了她一眼：“巧儿说的对，这两口子门一关，都是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娘的巧儿这次受了苦难，说不定是老天爷在给巧儿指明路，你爹还在外面和他说话，娘出去看看。” 邱氏从林巧儿房里出来，脸色依然是笑眯眯的。 成正业看见，心里也有底了。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成正业也没有多留：“家里活还多，叔、婶儿，不送了。” “好好好，那你路上慢些。” 林秀才和邱氏一起把人送了出去，等回屋后，林巧儿终于从东厢房走了出来。林秀才看见自己如花骨朵一样的闺女，长舒一口气。自己这么美的女儿，算他成四眼不瞎，这还没等他上门，就先过来表明了态度，这让林秀才对这个后生也十分的满意。 成正礼考学两三年也考不中秀才，林秀才不介意两家结亲之后他好好帮一帮这个成老三。 林巧儿是个安静秀气的性子，爹娘高兴，她却淡淡的开始收拾起桌子来。邱氏赶忙上去拉住她宝贝女儿的手：“巧儿别忙，回屋歇着去，你呀，什么都不用干，安心待嫁就行。” 林巧儿眨了眨眼，两三个月之前娘也是这么说的……但她一个字都没说，点头应了一声，回房去了。 林秀才和邱氏今天高兴，可成家那边，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成婆子一大早，就知道了自己小儿子提着东西去了林家，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成正才的媳妇儿赵氏也是一早就冲到了婆婆的房里，扯着嗓子就开始念叨四郎提着什么什么东西去了林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全家人都知道这个事了。 三个媳妇儿都在成婆子的屋子，大媳妇赵氏给二媳妇儿伍氏拼命的使眼色，道：“这四郎也不知吃了什么秤砣铁了心，非要去，娘，你说老四该不会真的是动了那个心思，想把人娶回来吧？” 伍氏接着道：“娘，这可使不得，这林巧儿没出嫁前就是出了名的娇气，之前他们家眼光高把女儿许给了魏家，出嫁路上出了拐，名声本就坏了，现在老四救了人，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成婆子坐在椅子上一眼不发，半晌后默默抬头看了眼李氏：“三媳妇，你咋想。” 三房媳妇李氏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论起出生，和林巧儿差不多。也有一个秀才爹，也还算知书达理，只不过她爹走的早，李氏也是早早出来嫁了人，平时农活做饭，也一样没有落下。 李氏看了眼另外两个妯娌，道：“娘，我觉得这个事情咱们说没有用，关键要看四弟。” 赵氏一听就炸了：“看老四？！他都拿着东西去林家了？！啥意思还不清楚吗，由着他，以后可就不得了了！” 赵氏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成正业的声音。 “大嫂，以后咋不得了了？” 3、非她不可 听见成正业的声音，赵氏脸色忽然一下变了。 说实话，她挺怵她这个四弟，老四看着平时不爱说话，但这家里谁也做不了他的主，包括娘和爹。 其他两个妯娌显然也是这样的，当成四进来之后都不说话了。 成婆子看了眼自己这个小儿子，板着脸问：“去哪了？” 成正业也没打算隐瞒：“您不是都知道了？” 成婆子一噎。 “真去了？你还真的想把那个林巧儿娶回来不成？” 成正业坐下后嗯了一声，桌上有个苹果，他拿起来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下一瞬，就被成婆子伸手拍掉了。 “犟种！你爹前两天咋给你说的！都忘记了是不是！那林巧儿现在名声成啥了！你娶回来，那就是个烫手山芋！” “啥叫烫手山芋？”成正业毫不在意，将那个掉落在地上的苹果捡了起来。 “人家是黄花大闺女，不是山芋。” “你！”成婆子被气的不轻。赵氏眨了眨眼，忍不住道：“四弟啊……我们也是为你好，你是咱们家的老疙瘩，那嫂嫂们也希望你能找个好媳妇儿不是。那林巧儿在十里八乡就是出了名的娇气，听说连饭也不会做，娶回来，咋照顾你？” 成正业头也不抬：“自己照顾，我这么大个男人，现在没媳妇不是也一样过的挺好？” 赵氏被一噎，看向伍氏，伍氏比起赵氏更怵成正业，想说什么犹豫了半天，赵氏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伍氏才慢吞吞道：“可……之前林巧儿定过亲的事不是都传遍了么，四弟啊，你也不介意？” 成正业忽然抬头，锐利的眼神像一头鹰，看向伍氏，伍氏被他的眼神看的脖子一缩，当即就和小鸡崽一样不说话了，赵氏翻了个白眼，暗骂她没出息。 成婆子看出来几个媳妇的态度，干脆让几个人先出去。三个妯娌一走，屋里清净了不少，成正业才放下苹果，端坐着看向成婆子。 “看来你是铁了心，准备和我摊牌了？”成婆子问。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在这个事上自己做一回主。” 成婆子哼了一声：“你自己做主的事情还少了？年前那养牛场，多少人劝你你都不听，非要搞什么乳牛。” “现在不是赚了？” 成婆子又是一噎，干脆转移话题：“但这个事不行，你二嫂的话你也听见了，娘不求你娶个什么貌美如花的天仙，只求你也能找个安稳过日子的。” “那事没成，再说那天她是被我抱下山的，乡亲们都看见了，于情于理，我不能坐视不管。” 成婆子气的敲了下桌子：“什么于情于理！你救了她，反倒还欠她的了？！这林家也是，还是个秀才呢，这些天也没见登门来道个谢，一点儿礼数没有！” 成正业蹙起眉头：“林夫子本来今天想来的，被我遇上了。况且，自家闺女出了事，这几日林家的地都没有空打理了，娘，将心比心，也是情有可原。” 成婆子被自己儿子义正严词的说法气的够呛，她彻底没了话，母子两大眼瞪小眼。 “总归，你是下定决心了是吧？” “是。” “非她不可了？” “非她不可。” 成婆子声音陡然提高：“那我要死活不答应呢！那你还想分家搬出去住不成？！” 成正业皱起眉头，成婆子的话也把在外面偷偷听墙角的赵氏吓了一大跳，而这时，成正才也刚好从外面走过来，看见自家婆娘，皱起眉头：“干啥呢。” 赵氏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但还是被里屋的人听见了。 成正业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周身的气息有些沉。成婆子梗着脖子道：“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再来说！” 成正才此时进了门：“考虑什么？娘怎么生这么大气。” 成正业忽然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力气大的吓人，凳子都发出了哐嘡一声，出门的时候成正才都没拉住，他也没和自家大哥打招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成婆子气的发抖，成正才赶忙上前安慰：“娘……出啥事了，何苦生这么大气哟……” 四个儿子里，成婆子其实最心疼这个小的，因为老四最务实。老大油嘴滑舌容易出事，老二一心想把家产往城里做，老三只想读书考取功名，只有家里的老疙瘩，成婆子是想留在身边的。所以对老四的婚事也格外上心，成婆子甩开了大儿子的手：“你别管！” 成正才刚想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成婆子气的回屋上了炕，没多会儿，成家人都知道了这个事。 成老汉从杀猪场回来，一身的血污进了屋后，就看见自己婆娘躺在炕上带着头巾，一副气惨了的模样，他想让人开口打水，想了想，还是自己去了。 “不至于吧，老四很少会开口要什么。他昨天和我去说过这事儿，我想着他要是真喜欢那个林家女，娶了就娶了。” 成婆子一听这话，蹭的一下从炕上蹦跶了起来：“老四昨天和你说了？！那你咋不和我说！！” 成老汉吹胡子瞪眼：“你糊涂了你，我昨晚忙着没回来！老四在养猪场跟我说的！” 成婆子哼了一声：“这林家女还没过门就把老四迷得晕头转向，过了门还得了。我反正是不同意。” “你啊，这个人就是太追求完美了。三个媳妇儿，就没有一个是你满意的。你喜欢的老大媳妇，过门后被你说的最多，反倒是你最不待见的老三媳妇，现在是最贴心的一个。还有老二媳妇……哎，不说了不说了。” 成婆子皱起眉，说起三个媳妇，她最不待见的其实是这个伍氏。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林家女好歹还是被拐的，她当初可是自己撞上来的……想到这事，我就……” 成老汉看眼外头，赶忙摆手示意她别说了，成婆子不情愿的把话咽了回去。 “所以我才担心，再招进来一个，我的日子也别过得了！” 成老汉：“不至于，那林家女我见过，人是娇了点儿，不过是个文静秀气的。否则老四能喜欢？你摆摆架子得了，别做太过分。” 成婆子哼了一声：“老四喜欢？我话还就要说这么绝，我看看他到底是有多喜欢。” 成老汉知道自己这个老伴儿的脾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管了。 - 林家不知道成家的事，但自打成正业那天来过之后，邱氏的心情明显好多了，又开始张罗林巧儿的陪嫁了。 “虽然还没有下聘，但是娘要提前给巧儿准备些陪嫁。” 邱氏没说，上桩婚事女儿算是高嫁，邱氏为了让女儿不被低看，绞尽脑汁的准备了半个月，但现在要去成家了，好些东西几乎用不上了。 比如在农家，没有哪个女子穿寝鞋，所谓的寝鞋，也就是一双薄底的绣花鞋，根本没法走很长时间的路，那都是在闺房里穿的。但成家哪里有这样的条件，邱氏看着那一双双的薄底软鞋，只觉得可惜。 “巧儿，要不你现在穿了算了，放着也是可惜。” 邱氏把那绣鞋递到林巧儿面前，林巧儿原本正坐在炕上刺绣，看见娘递过来的绣鞋，犹豫了一下。 “还是带着吧，我现在不穿。” 邱氏叹气：“巧儿啊，你是不知道成家那三个妯娌，还有你那个婆婆，你要是嫁过去，日子肯定没这么好，哪会有机会穿哟。” “那不一定。”林巧儿继续低头刺绣，她恬静的将针线慢慢穿过针头，道：“还是那句话，我嫁的是成正业，不是他家。” 邱氏琢磨了一下：“也是，我听说，四郎去年在后山买了一片地，要养什么乳牛，可把成婆子和成老汉气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叫他成了！现在城里那些娇小姐不都喜欢喝什么牛乳嘛，现在可赚了！要娘看，这四郎不是个简单的脑子，以后肯定能赚大钱！” 林巧儿声音软软的：“他赚不赚钱都行。” 邱氏笑了，忽然靠近打量了一下女儿。 “娘怎么觉得，你好像对他印象不错？” 林巧儿抿唇，抬头看她娘。 “他救了我。” “就是这个原因，你之前没见过他？” 林巧儿细想了想，似乎不大确定，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邱氏也没多问，管他成四郎之前见过自己女儿没有呢，她的巧儿长得这么美，见一眼也都是会喜欢的！ 林秀才心情明显也好了许多，但两人还是没有出门。 夫妻两都想等着成家人正式上门提亲之后再应付那些乡亲们，在没有定下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变数。 - 自那天后，成婆子一心想磋磨自己小儿子，连饭都不去堂屋吃了。可谁知道，她在家摆一副怄气的态度，她那个宝贝儿子倒好，一眨眼的功夫直接睡到了养殖场，跟那群牛做伴去了！ 成婆子知道这事之后差点儿气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可一转念又听到老二说，老四在养殖场风餐露宿好几天，人都饿瘦了。 她本身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一听这话，气势立马就软了一大截。 “赶紧让他给我滚回来！再不回来，他娶林巧儿的事，就真的没得谈了！” 4、三个条件 成正业听到消息时，正在养殖场照看他的这些乳牛。 这里的伙计都知道，他们的少东家把这些个黑白花色的牛当成宝贝。一开始，他们也没什么信心赚钱，但少东家做什么事情都极为认真，甚至可以说痴迷，后来乳牛们真的产了牛乳，一下就在城里卖火了，大家伙儿都赚了不少钱。 他们于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成正业干，每日热火朝天，累到浑身是汗。 成小兰到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正挽着袖子露出胳膊亲自喂养这些牛，她抿唇笑笑，脚步加快的走了过去。 她不会说话，听力也不是很好，在成家，她就是爹娘的一块心病。 三个哥哥嫂嫂都不怎么爱和她交流，觉得麻烦，只有四弟，会手语，面对她时也从没有过不耐。成小兰走过去咿咿呀呀的，成正业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她。 “娘让你来的？” 成小兰比划两句，目露焦急，大意是，娘很生气很记挂你，你和我回去。 成正业漆黑的眉梢向上挑了挑：“娘答应没，不答应我就不回去。” 他说这话时，随便扯了一把旁边的叶子，这是山上的一种草药，有时候扯了嚼一嚼还能强身健体。成正业漫不经心的动作显得他有几分痞意，但下一瞬，大姐的一巴掌就把他打回原形了。 她比划着—— 你再这么顽固不化，娘真的不会同意！和我回去！好好和娘求情！ 成正业眉眼闪过一丝倔强，刚要说话，成小兰便把成婆子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表达了一下，成正业一愣，自然明白了老娘这话里的意思。 他要回去，还有得商量。 成正业不是只会闹脾气的二愣子，他能屈能伸，立刻收拾东西就往山下走，成小兰跟在他身后还有些吃力，气喘吁吁的。 追上去，成正业自然又挨了她大姐的一巴掌。 成小兰：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就这么急？ 成正业：“你刚才不是比我还急吗？” 成小兰：“……” 我急是因为担心娘，你急是因为娶媳妇儿！没出息的！ 成正业大概从她的视线中读懂了自己这个姐姐的意思，他咳嗽一声别过头。 “反正我打定了主意，谁说也没用。” 成小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忽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成小兰摇头。 她这个弟弟，就是又犟又硬的一颗石头，和一颗石头硬碰硬从来讨不了什么好，但再硬的东西也怕软，她有预感，她未来的这个弟媳，说不定就能治得了这颗臭石头。 你、就这么喜欢她？ 成小兰又开始比划。 成正业一愣，然后不自然的别开了头。 喜不喜欢啥的他不懂，总归他是个粗人，让他说这些酸唧唧的话也说不出口。 总归他想要她，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嘛，没啥不好意思承认的。 成小兰当然看懂了弟弟的心思，她抿唇笑了笑——也好，找个人管管你！ 成正业不置可否，也扯开唇笑了笑，姐弟两很快下山，在快回成家之前，成正业在村子口卖了两包糖栗子。 一包递给了成小兰，另一包他准备带回去给老娘。 成小兰笑问——不给她、带一包？ 这个“她”指的是谁姐弟两都清楚，成正业扬了扬唇：“娘都没松口，况且现在去也来不及！” 成小兰笑着摇头，两人很快回到了家中。 成婆子坐在炕上生闷气，见小儿子回来，立马把脸一别，哼了一声：“你回来做什么？不是牛气的很？” 成小兰识趣的走出去关好了门，成正业也不说话，只是将糖栗子往他娘面前放下，就开始一言不发的剥。 成婆子：“你少来讨巧。” “没讨巧。”成正业剥一个就给他娘嘴里赛一个，成婆子猝不及防的，就被小儿子喂了一个栗子，甜丝丝儿的，怪好吃。 成家不是光景一直好的，条件差的时候，一家人也是挨过饿的。成婆子喜欢吃这些小甜食，但从不舍得给自己买，四个儿子里只有小儿子记得她的喜好，经常给她买回来剥着吃。 成婆子嘴还硬着，心里却是软了大半截。 两人绝口不提林巧儿的事，成婆子看了眼他，“饿了几顿？” “四顿。” “哼，差不多，瘦了几斤。” 成正业咧开嘴笑，成婆子也终于不摆个臭脸。母子两这就算是和好了。 糖栗子吃完了，成婆子心也彻底软了。 “行，你非要娶，我答应，但是有三个条件。” 成正业立刻放下最后一个剥了一半的栗子，坐直：“您说。” “第一，他们林家之前怎么养女儿我不管，但进了我成家，就要按照成家的规矩来。我听说……她现在连饭都不会做，这也太不像话了，即便是你三嫂，出身和她差不多，也没有这样金贵的。所以，她过门之后就要像个儿媳妇的样子，该干活的时候就要干活。” 成正业点头：“我记住了。” “第二，她之前的事乡亲们都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们成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过门之后，要踏踏实实的，最好是少出门，少招摇，她长成那个模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成正业毫不犹豫：“我管着她，跟她说。” 成婆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三点嘛——我见过她，人长得是好，就是太瘦了，那小胳膊细腰的，好像一掐就断。你三个哥哥里两个都已经有后了，她过门后，要尽早给我们成家延续香火，知道了不？” 成正业：“……” “我努力！”他咬着牙说，仿佛还有些为难。 成婆子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后，忽然抄起炕桌上做了一半的鞋垫子抽了过去：“臭小子！你还做出什么惺惺姿态来！别以为你老娘我不知道你！” 她这个小儿子，之前也不是没给他张罗过婚事，见到谁都是一副臭石头的倔强样，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把好几个姑娘气得够呛。 怎么现在就变了模样？！ 成婆子又气又笑，下手也是真的抽，成正业灵巧的躲过去，一个转眼，就下了炕跑了出去。 “我饿了娘！先去吃东西！” “……” - 林秀才和邱氏等了三四日也没等到信，他们还能等，但家里的地却是等不了了。 林秀才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是下地干活的，他作为一家之主肯定不能不管收成，于是扛着锄头下了地，好几日没去了，地里的杂草都不知道长成了啥样。 因为天热，大部分农家都选择早起干活，等到中午，那毒辣的太阳没几个人能受得住的。 但林秀才去得晚，他懒得和村里人打照面，这会儿太阳已经有些毒了，他擦了擦汗，也有些热。 他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歇了歇，他站起身准备继续干活，谁知刚刚挥舞下来的锄头，忽然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林秀才有些惊讶的抬头，就看见板正的成正业站在了他面前。 “叔，我来，你歇着去。” 大热天的，成正业上半身的褂子布料被汗水完全浸湿了，眉眼间也是汗意。 “四郎啊……你是才赶过来的？” “嗯。”成正业毫不在乎，接过他手中的锄头就开始除草，林秀才还有些懵。 “你过来干啥？” 成正业头也不抬，有力的胳膊一下又一下的凿着土地，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就像是一只永不知疲倦的猎豹。 “以后这个点儿，我都来帮你家干活。” 林秀才站在一边，隐隐约约也懂了，他摸了摸胡子，露出个笑：“你爹娘点头了？” 成正业动作一顿，抬头道：“前几天不是我不来，养殖场那边走不开，我娘今天去请媒人了，可能明后天就来。” 林秀才笑了。 不管成正业前几日是不是真的走不开，这不重要，有了他这句话，林秀才才终于放心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没再继续阻止他帮忙，快到中午，烈日炎炎，成正业却一声苦和累也没有喊。而且他的动作麻利的多，不到一个时辰，林家这几亩地里的杂草，已经快要被他除完了。 而此时，林巧儿也带上了斗笠挎上了篮子准备给自己爹送饭。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邱氏去的。 可惜邱氏今日一大早便扭了腰，林巧儿说啥也不让她出门了。林秀才干活辛苦不能不吃午饭，没了法子，只能让林巧儿去这一回。 出门前，邱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理村里人，尤其是一些干活的二流子，还将斗笠给女儿带的严严实实的，压住了那双实在勾人的眼睛。林巧儿无奈的应了好几遍，这才垮着小篮子出了门。 的确如她娘担心的那样，林巧儿刚刚出现在田埂上时，地里那些原本还在大放厥词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看向那抹倩影。 有人话说一半，有人动作停在半空，有的人瞪大了眼。 林巧儿能感觉到几十双眼睛黏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适，她抿了抿唇加快了脚步。 只可惜她的确没干过什么粗活重活，提着一个装满饭的篮子又走了很长的路，这对她来说都有些费力，一只手提着有些酸了便换成两只手，这样一来，她的遮阳小斗笠慢悠悠的滑到了一边，也没空扶，就这么歪着头。 林巧儿像一只走在田地间的娇贵猫儿。 滑稽，又不失可爱。 田地里隐隐约约传来倒吸气的声音，而当她终于快到林家的田地里，林秀才和成正业笑着拉家常，视线忽然一转，也看见了自家的宝贝女儿。 林秀才惊讶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猛地站起身一喊：“巧儿！你咋来了！” 原本正在干活的成正业动作猛地一顿，也站起身朝后一看。 视线一窒。 5、送饭 成正业一回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人。 林巧儿双手废力地提着一个小篮子，斗笠歪在一边，原本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红晕，额头冒出汗珠，鬓边的发被打湿，一缕缕地紧紧贴着脸颊。 若是别人这幅模样，定是狼狈至极，可林巧儿生的美，汗津津又红彤彤的小脸让人挪不开眼，歪在一边的斗笠也衬得她可爱极了，活像一只被毛发被打湿了、委委屈屈的猫儿。 林秀才已经先一步伸手接过了篮子：“巧儿你咋来了呢，你娘呢？” 林巧儿空出了手，这才有空去扶自己的斗笠：“娘闪了腰，在家歇——” 她话音未落，因为遮住眼睛的斗笠被扶正，她也骤然看到了面前的男人，林巧儿猛地一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成正业早就愣住了。 刚才还孔武有力的男人此时像个愣头青一样，拿着锄头傻兮兮的，也不知道放下。 林秀才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未来女婿，眼尾染上一丝笑意。 “那个……既然来了，就歇歇吧，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林巧儿终于回过神来，猛地转过身去。 她脸颊发烫，咬住了下唇，而成正业也回过神来，尴尬的别开眼睛，低咳一声。 林秀才难得褪去了一些古板，他抚着胡子走到了一边，树下有一截树桩正好可以吃饭，林秀才也赶紧跟着她爹走了过去，父女两在树下坐着，林巧儿低下了头，斗笠又将她的大半张脸遮住。 “爹……他怎么在这儿……” 林秀才开始慢悠悠的吃饭：“人家四郎是过来给咱们帮忙干活的，人家说了，以后经常来，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来送饭，这不是碰上了嘛。” 林巧儿不说话了，成正业给她家干活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她抿抿唇，不太好意思往那边看。 地里的太阳越来越大，林秀才朝成正业喊了一声：“四郎啊，过来歇歇吧，不急，一会儿再干。” 林巧儿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地里的男人也朝过看了一眼，四目相对，他动作又是一怔。 鬼使神差的，成正业还当真过去了。 树桩子旁边有一个石头，成正业就坐在那上面。 “四郎，今天不知道你要来，我家那口子也没准备你的饭，咱两把馒头分了，别介意。” 成正业摇摇头：“我吃过了叔，我就在这乘乘凉就行。” 林巧儿和成正业中间隔了个林秀才，她听见成正业的话，犹豫了一下，把身边的一个竹筒递给了她爹。林秀才一下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笑呵呵的当了这个中间人。 “给，四郎，喝口水。” 成正业看了一眼林巧儿，接了过来。 手中的竹筒小巧精致，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打开盖子，好像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桃花香，成正业本来不渴，这会儿却有些口干舌燥了。 出于礼节，他最后自然是没挨着那竹筒，悬空倒了几口，他胃口大，这竹筒里的水几口就没了，成正业看了眼不远处：“我去小溪边洗把脸。” 林秀才笑着应好，林巧儿还是乖巧的坐在她爹边上没说话。 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衫，坐在枯木上就像开出一朵俏桃花，成正业临走前看了她一眼，莫名就想到了那日。 他蹲守那个山头好几天，几乎已经确定那里面有好几头野猪，野猪膘肥体壮，拉到城里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不眠不休在山上布了陷阱，就等着野猪自投罗网，谁知道那一天，没等到野猪，倒是等来了几个不知好歹的蠢猪。 林巧儿其实当时也中招了，只是拉着他的山匪先被成正业吊了起来，她则是被一张坠落的网给网住了，小姑娘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又哭又喊，直接将在树丛里埋伏的成正业吓得跳了起来。 他当时参了个盹儿，脑子不清醒，还以为是自己的猎物上钩了，可再一听这哭喊声，他沉了脸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林巧儿一身大红的嫁衣，看见成正业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吓得连连后退，又因为身上结实粗壮的麻绳网不得动弹，成正业看眼她的衣裳又看了眼吊在半空中的人，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 空中的山匪骂骂咧咧的，成正业没理他们，他的野猪扣连几百斤的野猪都不一定能挣脱，凭这几个弱鸡，挣扎一天也是白费力气。 他给地上的女人解网扣，谁知道她还没反应过来，不停地挣扎乱动，好几次，成正业的手都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他沉默，恨不得把这女人敲晕，但再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后，成正业默默的收回了手。 他认得她。 也知道她的名字。 甚至不只一次的见过她。 沉默片刻，成正业低喝出她的名字：“林巧儿！别乱动了！” 林巧儿听见这话，一双泪汪汪的眼才看向他，显然，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下一瞬，她身上一松，那张粗绳网被男人一把扯开，林巧儿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来帮她的。 心里蓦然一松，她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是谁……” 成正业却没回答她，他沉默着，一动不动。 他的陷阱都是下了功夫的，对林巧儿来说显然十分的难受，更要命的是，她方才在挣扎的时候，身上的嫁衣被麻绳扯来扯去，早就松松散散的不像话，脖颈下的系带被扯开，露出里面一件藕粉色的小衣。 小衣紧紧包裹着山峦，因为是出嫁，上面还绣着两朵并蒂莲花，林巧儿惊惧交加呼吸急促，那原本没什么生机的莲花起起伏伏，简直像要开放在山峦上一样…… 成正业呆在原地，还不等他反应。 啪的一声，就见面前的女人扬起手掌给了他一巴掌。 “你你你、你混蛋！” 成正业：“……” 他自知失礼没与她计较，只是尴尬的别开了眼。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给女人解了陷阱。他站起身问：“自己能走吗？” 林巧儿还沉浸在刚才的丢脸中，强撑着就要自己起来，可谁知下一瞬，她的左脚传来一阵剧痛，没站稳，又倒了下去。 这回没倒在地上，因为有人接住了她，林巧儿美眸怒瞪，却毫无还手之力，成正业脸色铁青朝她左脚看了一眼。 “破了，走不了路了，将就一下，我背你回去吧。” 林巧儿咬着唇想哭，她看了眼树上的山匪，心中也知这个男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活命要紧，她哭着点了点头。 林巧儿趴在他的背上，成正业一路都在低骂，这该死的夏天，该死的燥热，该死的薄褂子。 后背的柔软不容忽视，他眸色越来越沉，而脚步也越来越快，林巧儿被颠的有些难受，不得不抱住了他的脖子。 算了……她认命了……这次回去，名声反正也没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成正业几乎一愣，就看见她白白嫩嫩的手腕耷拉在他眼前，上面还因为麻绳勒出两道红痕，触目惊心的，他猝然别开了眼，继续加快脚步，一直快到了山脚，才停了下来。 ………… 后来的事，就是林家夫妇寻了过来。 回忆戛然而止，成正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小溪边上了，这是玉米地不远的一处泉眼和小溪，小溪清澈凉爽，他忽然一下跳入溪水当中，蹲下，猛地朝脸上浇了几捧凉水，这才感觉堪堪好受了些。 他冷静下来，洗了脸和身上，又走到泉眼边，她一看就娇气的要命，怕是断不肯喝被搅浑的溪水，这泉水清甜，她总挑不出毛病的。 成正业面不改色的将竹筒灌满上了岸，临走时，余光又瞥到了小溪边上的一颗樱桃树。 那颗树长得高，上面一些樱桃果正是鲜红欲滴，他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 - 林家父女还在树下说话，林秀才看着自己花一样的女儿，叹道：“巧儿总归是要嫁人的，爹这几天看，老四这孩子还是不错的，我和你娘之前是希望你能享福，但嫁给老四，他要是个疼人的，你也能过好，巧儿咋想？” 林巧儿没想到她爹也会主动和自己说这事，有些不大自然。 “我没什么想法，我听爹娘的就是……” “咋能没啥想法呢，咋想的咋说就是了，虽然说父母包办婚事，但你有啥心里话，还不能给爹说了？” 林秀才从小对自己的女儿百般疼爱，林巧儿对自己的父亲自然也是敬爱。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本性不坏……” 那天他救了自己，虽然中途发生了些小误会，但是在下山的时候一直是规规矩矩的，一眼没多看自己。其实要不是后面被爹娘和村民撞见，或许还没他什么事…… “本性自然是不坏的，就是太莽了，爹是个读书人，就害怕他粗心大意，没法照顾好你。” 林巧儿听了这话，眼前也浮现出成正业方才挥舞锄头的样子，男人五大三粗的，的确有些吓人…… 林巧儿想到婚后，忽然脸色一白，还真的打起了一丝退堂鼓时，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成正业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他朝她伸出了手，紧紧抿着唇。 林巧儿视线慢慢移到他的大掌上，男人的手心放着一片桑叶，叶子中间是一捧晶莹剔透，鲜艳粉红的樱桃。 6、摘樱桃 林巧儿看着眼前的樱桃，半晌没反应过来。 樱桃卖得贵，而且买来半天就要吃完，邱氏心疼女儿，入夏的时候买过一次，后来见她不是很喜欢，就没买了。 其实也不是她不喜欢，只是初夏的樱桃还有些酸，加上林巧儿想让娘也尝尝，就谎称自己不喜。可面前这些鲜红欲滴的果子一看就很甜，是外面买不到的。 成正业见她半天没接，又往前递了递，他不擅表达，只好从喉咙挤出一个：“给。” 林秀才见女儿不好意思接，自己赶忙伸手接过。 “四郎有心了，这樱桃看着甜！” 成正业又看一眼她，林巧儿抿着唇小声道了句：“谢谢。” 成正业一板一眼：“小事。” 林父饭已经吃完了，林巧儿站起了身，将小篮子一挎就准备走。林父赶紧将那捧樱桃给她装上，一面装还一面眨了眨眼。林巧儿垂着眸小声道：“爹，我先走了。” “好，慢些啊，路上小心。” 林巧儿应了声刚准备走，成正业忽然开口：“等一下！” 林巧儿不解的回头看他，林秀才也楞在了一边。 成正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蹙了蹙眉像是不太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只犹豫了一瞬间，他走上前，将林巧儿的斗笠取下来了。 “你……？”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看见成正业一双手在斗笠的边缘摆弄了几下，很快，他就又把斗笠还给了自己。 “试试。” 林巧儿不解的接过重新戴上，这才发现原本有些大的斗笠这下完全不大了，带着刚刚好，也不会朝一边滑。 林巧儿没想到他还会注意这些细节，有些惊讶，出于礼貌，她很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谢谢。” 成正业就发现，她这句谢谢，比刚才那句要真心实意的多。 “没事。” 林巧儿戴着自己的新斗笠走了，这一回，没有碍事的斗笠遮她的眼睛，但走在田地间，她却依然是目视前方，没搭理耳边那些不怀好意的口哨声。 林秀才也笑着道：“四郎细心啊，我都没发现。” 成正业没说什么，抄起锄头重新回到了地里。他要快些干完，回去养殖场还有不少事情。 - 林巧儿回到家中，邱氏担心坏了。 “巧儿咋现在才回来？” 林巧儿一边摘斗笠一边放篮子：“歇了会，陪爹说了几句话。” 邱氏闻言放心了：“没遇到什么二流子吧？” 林巧儿摇头，邱氏去收拾篮子，打开后咦了一声：“哪来的樱桃？” 林巧儿走过去洗手，这才将刚才的事说了，邱氏大惊：“四郎在地里？！你俩还遇上了？！” 林巧儿嗯了一声，邱氏连忙走到女儿身边：“你和他说话了？说啥了？” 林巧儿：“……娘，我有些累，想回屋歇着了。” “好好好，那你歇着去吧，这樱桃看着不错，成四还帮你洗了！” 林巧儿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细节，她又想到了刚才男人帮她调斗笠的事情，没想到他看着粗，实则粗中有细。林巧儿将那些樱桃在井边又洗了洗，给邱氏喂了一个，又放入自己嘴里一个。 新鲜的樱桃皮薄汁甜，比外面卖的好吃地多，林巧儿唇舌泛开一丝甜意，令她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唇角。 - 成正业回到成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成婆子不知他去了哪，还以为他是在养殖场忙活了大半日，心疼的不行。 “饿坏了吧，快吃饭。” 成正业的确饿，来回奔波两个村子，中午还没吃上几口，不饿才怪！ 他在饭桌上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吃，成婆子就忍不住在一边念叨：“早就说了……那养牛场不行就请个人嘛，你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能不累？不就放养个牛，那有什么难的？！” 成正业头也不抬：“不一样。” 成婆子气呼呼的给他夹菜：“是是是，是不一样，别家的牛吃糠，你的牛吃草，还得是嫩草！” “娘又胡说了，吃糠的是猪，牛都吃草。” 成婆子：“……” 成正业满不在乎，一碗饭下了肚还感觉不到半点儿饱意，他看向老娘：“还有没？” 成婆子气哼哼的：“饭没了，有包子，吃不？” “吃！”热腾腾的大包子啊，谁不爱。成婆子刚从厨房端来几个大包子，就被成正业拿了两个，塞进嘴巴里了。 他吃饭时，成家孙子辈的两个小崽子跑进来了。 “四叔四叔！你回来了！” “四叔，明天你有时间没，能带我们去看牛儿吗！” 两个小家伙，一个是大哥的儿子成孝山，一个是二哥的儿子成孝海。二房膝下还有一个姑娘叫成梅梅，小姑娘才一两岁。 成正业对侄子们一向疼爱，他擦了擦手，一手一个就把两个大侄子抱起来了。 “明天不行，后天吧，后天带你们去玩一天！” 成婆子问：“明天你要干啥？” 成正业：“……” 其实也不干啥，只是林家的地还有些活没干完。 他不想说实话，就随口扯了个理由，成婆子倒也没怀疑。 “对了，你三嫂今天说想吃樱桃，你要是在山上看见了，给她摘一点。” 成正业正在喝汤，听见这话之后忽然猛地咳嗽了起来，成婆子赶忙给他拍背：“慢点儿啊！呛着活该！” 李氏三月多刚刚诊出怀孕，这会儿还在害喜。 成正业缓了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好，没问题。” 他本来没想起她，只是娘一提到樱桃，他不受控制的就想起了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听说樱桃果美容养颜，女子多吃了气色好，成正业觉得浑身都有了劲儿，他明天继续去摘！ - 成家人多，院子是前年才刚刚修整过的，四方四的大院子，东西南北各是已经成家的三房和主屋，主屋修在靠北，最大，两边还各有一间偏房，住的就是还没成家的成正业和成小兰。 厨房在主屋跟前，家里做饭洗碗是成小兰和李氏的事情，只是现在李氏怀了孕，踏实善良的小姑子就把这些事都包了。 成正业收碗去吃放的时候，见到自己大姐一个人洗全家的碗，他皱起眉头：“没人帮你？” 成小兰见到弟弟也很开心，笑着摇了摇头，简单的比划了一下——没事、她怀孩子。 “我不是说三嫂，大嫂呢？” 成正业很清楚，三个嫂子，家里的分工很明确，三嫂在厨房忙活，二嫂是要跟着下地的，大嫂则负责喂鸡喂猪还有洗衣裳的事情。只是成婆子也闲不下来，这得了空就会去吧喂鸡喂猪的活都干了，现在这三房里，数赵氏最清闲。 成小兰漫不经心的说赵氏去河边了，成正业就知道，洗衣裳去河边，能洗一天。 他一个大男人，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情上计较，于是干净利索的将自己的碗筷刷了，还帮他大姐劈了柴，成小兰看着自己弟弟笑眯眯的，趁着娘不在，她问——你今天、是不是去找她了？ 成正业一愣，压低了声音：“你咋知道的？” 成小兰：福贵说你今天没在养殖场，我猜的。 成正业咳嗽一声：“别告诉娘。” 成小兰笑着戳了戳他的头：姐知道的！ 夜幕降临。 成家在外干活务农的男人们都回来了，成老汉又是一身的汗，褂子上都是一片片的白。 成婆子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道：“这个天干活太磨人了，马上就是三伏了，还是要歇一歇的。” 成老汉接过茶缸一饮而尽：“不歇了，给这批猪配完种明年还有个好收成，老四马上也要成家了，多攒一些，有好处！” 说起这个事，成婆子坐正了。 “我正要和你商量呢。老四那边，我打算过两天就请媒婆上门了，你说说看，这聘礼的事怎么办？” 成老汉：“什么怎么办，按照规矩给就是了。” 成婆子拍了拍腿：“你装糊涂是不是！那林巧儿我到底怎么算嘛，那他们家毕竟是走过一回的，花轿都坐了！” 成老汉明白了她的意思：“咋，你想按照二婚规矩来，这不妥。” 成婆子一噎：“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啊，那她嫁进来也是我成家的儿媳妇，二婚？传出去多难听。” 成老汉：“那不就结了，你当没那回事不就行了，你都娶了三房儿媳妇了，这点事还要问我？” 成婆子忽然睁大了眼，站起身来扯了扯他耳朵：“三个儿子的情况那都不一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成老汉细细琢磨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大郎成亲的时候，家底没多少，赵氏是商户女出身，是成婆子亲自给大郎挑的儿媳妇，即便赵家坐地起价，在聘礼上多要了小一半，成婆子念着这是他们老成家第一个儿媳妇，忍痛掏了。 到了二媳妇这边，伍家的光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差！家里好几个哥哥都是好吃懒做，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弟，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她怎么也不会和伍家做亲家！所以当时的聘礼她不愿给多，即便成家那时候光景好，也只将将好是普通农户的规矩，因为这事，老二媳妇至今还有些多心的。 三媳妇这边，更是一言难尽，李氏那个秀才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家中破落，连累妻女，当时老三一心只要这一个，求了好几天，成家花了大价钱把这个事办了，成婆子肉疼了好几天。 两口子盘点完，聘礼的事情没商量出来，倒是发现了一个共同之处—— 别说！他们老成家的男人，还都是情种！ 成老汉笑嘿嘿的得出来这个结论，成婆子瞪他：“我没觉得有啥骄傲的。” 她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 “娘，睡没？” 是小儿子的声音，成婆子下炕去给他开门。 成正业急吼吼的，一面走一面问：“爹回来了吧？我过来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啥时候去林家提亲啊？” 成婆子：“……” 7、大包子 夏日清晨，卯时刚过，天边便露出鱼肚白。院子里的栀子花一丛一丛的开，洁白的花瓣上坠着晶莹的露珠，要坠不坠。 一到夏日，林巧儿的房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一捧新鲜的栀子，屋内传出幽香，她慢慢睁眼，便听见邱氏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 林巧儿虽娇气，但也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起了身，修长如葱的手指在发间灵活的穿梭，没一会儿便梳洗整齐，来到了院外。 “娘。”林巧儿走到厨房，邱氏正在准备早饭。 “巧儿起来了。” 林巧儿往锅里看了一眼，早上还是稀饭和包子，她作势要去帮邱氏捞些泡菜，被邱氏立刻制止了。 “巧儿歇着，娘来。” 农家泡酸坛子的都是粗陶缸，又重又沉，邱氏生怕自己女儿的一双手变粗，这些活，向来都是不让她沾手的。 林巧儿有些无奈：“娘……我马上就要嫁到成家去了，如果过去什么也不做，婆婆会说我的，他们家还有三个嫂嫂……” 女儿的话戳中了邱氏的心事，她切泡菜的动作都慢了：“说起这事……巧儿，我和你爹商量了，你看这样行不，咱家出钱，买个丫鬟过去，就帮你干活。他们老成家四房还没分家，添个丫鬟也不算什么，就算你的陪嫁，咋样？” 林巧儿听完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太好。” “为啥？” 林巧儿抿唇：“成家即便是有四房家底殷实，但总归也是农家，就没听说农家有请丫鬟的。” 邱氏也犯愁：“是，话是这么说……但我心疼女儿有啥错，要是丫鬟不行，就请个婆子！上了年纪的，也不招摇。” 林巧儿哭笑不得：“算了娘，您就别担心了，我也不是什么活都不会，只要您别拦着我，我也能干些的。再说了，她们家所有人都没有丫鬟婆子，我有了，便和她们融不到一块儿去了。” 邱氏知道自己女儿看着娇弱，其实是个有主意的，她想来想去，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叹口气：“算了！桥到船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 林巧儿笑了：“是，我来帮您揉面。” 林巧儿会做饭，只是邱氏就没让她沾过几次阳春水，但女儿总归是要出嫁的，即便自己男人心疼，那在婆婆和妯娌面前要是啥也不干，也会被人说三道四，邱氏默认了女儿的行为，由着她去。 林巧儿人如其名，一双手也是巧，很快就将那柔软的面团发好擀好，剜一勺肉馅，五指灵活的沿着面饼子转了一圈，包出来的包子便是比邱氏包的更圆更漂亮，邱氏看着眼睛一亮：“巧儿真厉害！” 母女两在厨房边忙边笑，没一会儿，林秀才就起来了。 “说啥呢，这么高兴。” 邱氏见到丈夫，习惯性的去给丈夫打水洗脸，“和巧儿包包子呢。” 林秀才看了眼自己的老妻，又看了眼厨房里的女儿，伸手将她动作拦住：“我自己来，你腰不是还没好嘛。” 邱氏嗔怪的瞪他一眼：“小点儿声。” 林秀才笑：“我说的是事实，你蒸包子也好，今天我多带点儿，中午就不用巧儿送饭了。” 这句话林巧儿听见了，她抿了抿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爹，中午我还是给你送饭，吃热的吧。” 林秀才刚说不用，就被邱氏给瞪回去了。 “行了，女儿一片孝心，你就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 林秀才想了想，也是，再有阵子女儿就要出嫁，他就是想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到了中午，林巧儿将饭菜装好，准备出门。 今日邱氏装了满满两大碗，还额外装了好几个大包子。 “娘……你这是……” 邱氏笑道：“昨天四郎来帮咱们家干活了，说不定今天也会来，你拿着，万一人家去了，不好叫人饿肚子的。” 林巧儿没想过他今天还会来，这大夏天的，从桃庵村到枇杷村也要翻半个山头。 但万一来了……他中午肯定赶路不吃饭，林巧儿点头：“我知道了。” 她带好了斗笠准备出门，她前脚刚走没多会儿，院子外又传来了敲门声，邱氏以为她落下什么了，结果一开门，对方是个喜笑颜开的婆子，攥着一方红色的喜帕，见着她就笑：“巧儿她娘，不忙吧？” 邱氏当然认得她，这是附近的媒婆，她心里一紧，没想到成家这么快就来了，她伸头去看自家女儿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不忙不忙，进来吧。” 这喜婆姓刘，邱氏是认识的，早在魏家那门亲事之前，这个姓刘的媒婆就上了好几次门，只是都没谈妥，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是她，这邱氏心里有点尴尬，不过对方倒是依然热情，进门喝了口茶之后就将这次过来的目的说了。 “老嫂嫂，这说来啊，还是你家巧儿命好啊，这成四在咱们枇杷村和桃庵村也算抢手的，多少姑娘家也想嫁来着！这不，人家成婆子就指名道姓了！” 邱氏尴尬的笑了笑：“是吧，你先喝水，喝水。” 这婚事到底是咋回事，刘媒婆还能不知道，不过人家明面上的话说的好听，邱氏倒是还挺感激她的。 刘媒婆看了看这院子里，问：“巧儿呢？” “巧儿中午去给他爹送饭去了，我这不是腰扭了吗，巧儿就替我去了。” 刘媒婆笑道：“姑娘贴心，你以后可要享福的！” 邱氏：“借你吉言了。” 邱氏一面招呼着客人，一面看见了邻居家的铁柱，她上前去给铁柱塞了个糖：“去地里叫你巧儿姐姐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了。” 铁柱今年才八岁，看见糖就挪不动步，立刻撒腿就跑。 邱氏给刘媒婆倒了杯茶：“稍等啊，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刘媒婆笑了笑：“不急。” - 林巧儿完全不知家中的事，她心无旁骛的提着篮子朝地里走。 这一路，她竟然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他今天也会去吗？ 林巧儿觉得不大可能，这大夏天的，他们连亲都没定，成正业凭啥三天两头的就跑来给自家干活，除非他傻。 林巧儿提着一个很重的篮子，很快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了，她气喘吁吁地走到自家地里，刚准备喊她爹过来接她，就看见不远处那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傻子”成正业也扛着锄头过来了，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老远看见她，原本放荡不羁的步子瞬间一顿，站的比旁边的松树还直，嘴里的草也被他一把扯了出来。 林巧儿看见这一幕，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成正业就站在田埂那头，看见她笑，也楞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定在那好半晌。 林秀才先看见了女儿，再看见了对面的人。 林巧儿假装没看见他，只是给自己爹把饭菜放下，林秀才也没想到成正业今天还会来，但来都来了，就笑着招呼人过来：“四郎啊，站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 成正业这才走了过来，两人再次见面，都没看朝对方看。 林秀才眼尖，发现女儿带过来的午饭是两人份，连忙招呼成正业过来吃：“四郎还没吃午饭吧，正好，这是巧儿今早亲自包的包子，你来尝尝！” 林巧儿：“爹……” 倒也不必格外强调是她包的吧。 林秀才笑而不语，成正业本想拒绝，结果听到这句话，鬼使神差的就点头了。他挨着林秀才坐下，看向碗里的包子。 “给。”林秀才递给他。 成正业接过道谢，心里有些复杂，林巧儿余光看见他没吃，抿了抿唇。林秀才也问：“咋不吃？” 成正业回过神来：“……这包子包的真好看，有些舍不得咬。” 林秀才：“……” 林巧儿：“……” 林秀才回过神来乐得哈哈大笑了几声，“四郎啊，你真是……”他乐不可支，林巧儿脸颊也慢悠悠的红了。 成正业也觉得自己犯蠢，拿着包子就咬开了，一口下去，香气四溢的肉香扑鼻而来，他原本在路上吃了两个烧饼，结果瞬间就又觉得自己饿了。 “咋样？”林秀才还在揶揄他：“不仅中看也还中用吧？” “爹……”林巧儿实在受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秀才，谁知成正业极给面子，猛地点头：“好吃！” 他这声好吃底气十足，又将林秀才逗乐，最后林秀才自己只吃了一个，把剩下的四个都给了成正业。 成正业也十分给面子，四个大包子一个没剩，还连带那碗饭，也解决的干干净净。 林巧儿都被这样的食量给吓着了，不过看了看他结实粗壮的胳膊，又理解了。 不远处，铁蛋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林巧儿眼尖，站起身来：“铁柱，你咋来了？” 铁柱嘴里还含着糖，看看她，又看看旁边人，大声道：“巧儿姐，有媒婆上你家来了！你快回去吧！” 林巧儿一愣，林秀才也一愣，父女两齐齐回头去看成正业。 成正业也不知道这件事，但他想到昨晚被老娘满院子追着打的那一幕，忽然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 值！ 至少老娘行动够快，今天就已经让媒人上门了！ 8、下聘 邱氏在院子里招呼刘媒婆，两人一面喝茶一面吃点心。 “好嫂嫂，这点心倒是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刘媒婆拿着一块儿绿豆糕咬了一口，这糕点口感绵软，滋味清甜，她吃了一个还想吃。 邱氏笑：“这不是买的，这是我家巧儿自己做的。” 刘媒婆睁大了眼：“巧儿做的？！” 她看着手中的糕点惊讶极了，说实话，谁不知道这林家的女儿是个娇气大小姐，都以为这娇小姐平时在屋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能想人家还会做点心？ 刘媒婆当然不可能说这个话，而邱氏也懂她的意思。 邱氏笑了笑，道：“我家巧儿是娇了些，但你说，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能不疼？话又说回来了，我的巧儿娇归娇，但说起坏毛病，一个没有！” 刘媒婆立马点头：“是的，那肯定是的。” 两人在院子里拉家常，院门嘎吱一声开了，林巧儿提着一个小篮子走了进来，邱氏立马起身去迎：“巧儿回来了！” 刘媒婆打量着林巧儿，她带着斗笠，看上去和地里干活的女子一个打扮，但当人抬起头来，刘媒婆还是再一次被这张脸给震住了。 看一次惊艳一次。 这老天爷的心，真的是偏的没边了！ “婶子。”林巧儿乖巧喊人。 刘媒婆立马笑道：“回来了？” 邱氏给女儿又是倒水又是拧帕子的：“累不累，热坏了吧？” “还好。”林巧儿将篮子放下走过去擦了擦脸：“娘，你不用管我，你陪婶子说话去。” 刘媒婆回过神来，立马道：“说正事说正事！巧儿啊，这是成家的聘礼，你看一眼，若是中，今天咱就回去递个信儿，这婚事就算定下了！” 林巧儿看了一眼那聘礼，十锭。这是枇杷村大部分人家的规矩，没多也没少，挑不出什么错来。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我听娘的。” 刘媒婆和邱氏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是点头的意思。 刘媒婆也喜欢轻松的差事，又喝了盏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准备起身走了，只是临走时，她忽然眼尖地看见了门口那篮子。 哎哟一声：“这哪来的新鲜樱桃！瞧着真是好！又大又红！” 邱氏一怔，试探性的去看自己女儿，林巧儿捋了捋鬓边的辫子，走了过来。 “成四哥给的，婶子喜欢，就拿一些走吧。” 说着，就准备找袋子给刘媒婆装，刘媒婆一听这声“成四哥”，还有啥不明白的！ 她挥着喜帕笑了笑：“这成四，还真是会讨人欢心咧！我看这十两聘礼，怕是都抵不过这篮子樱桃！” 如今这婚事也算定了，刘媒婆打趣两句也没什么。邱氏笑着看向女儿，林巧儿脸颊有些红扑扑的，倒是没否认刘媒婆的话。 方才成四将这筐樱桃递给她的时候，她的确也挺开心的。 刘媒婆欢天喜地的走了，不仅轻轻松松的拿了这份差事的喜钱，临走还装了一荷包的樱桃，邱氏见她喜欢吃那绿豆糕，也给人塞了两块，可把刘媒婆乐的，嘴都合不拢。 人走后，林巧儿在井边洗樱桃，邱氏把那十两小银宝收回房里了。 末了，她走出来给女儿帮忙，看着女儿不顾银子顾樱桃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打趣：“就这么喜欢？” 这话问的也不知是樱桃还是人，林巧儿没应，只道：“这樱桃容易坏，夏天热，洗出来就要快吃了。” “那倒是，不过话说回来，四郎送了你两次樱桃了，巧儿就没想过给人家回个礼？” 林巧儿：“回什么？” 她又不会摘果子。 邱氏没忍住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子：“你前些天做的那绿豆糕就很好！刚才那媒婆还夸赞呢，不如再做一些，给四郎送去？” 林巧儿漫不经心：“前几天做绿豆糕是因为那是绿豆放久了，咱们家现在也没有新鲜的绿豆。” “这还不简单，让你爹买。” “再说吧。” 林巧儿有些累，怏怏的吃了几个樱桃就回屋歇着去了，邱氏也住了嘴，送礼是小事，女儿要嫌累还是休息着吧。 - 成家。 成正业回去时又是黄昏了，他进屋就钻到厨房找饭吃，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中午吃的虽然多，干了一下午农活也自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不用找了，啥也没有。” 成婆子站在厨房门口冷冷道，成正业手一顿，立刻意识到老娘又生气了。 可他没干啥啊，这气从何来？ 成婆子冷笑：“吃樱桃不就饱了吗，吃啥饭嘞？” 成正业一听就懂了，他将那篮子放下，佯装不懂：“樱桃是给三嫂的，我吃啥。” “哼！”成婆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少装蒜，我都知道了，我说你这两天这么累回来和饿死鬼一样，敢情是给别人家干活去了！咋，你是林家的长工？” “娘说笑了，不过顺路干了些活，咋就成长工了。” 成婆子：“顺路？！老天爷，这半面山的路程也能叫顺路，那我去京城怕也能叫顺路了！” 成正业知道他娘今天给他提亲去了，估计是从媒婆口中知道了什么，也不恼，只道：“林叔年纪大了，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明天就不去了！” 成婆子又哼了一声：“年纪大，他还没你爹年纪大呢，你个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说你图个啥，你不去干这两天活，那林家能不答应这婚事？” “那肯定不至于。” “那不就结了，刘媒婆今天可都跟我说了，你给林巧儿摘樱桃去了吧！就为了看人家一眼？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成正业：“……” 说实话，这可算他老娘冤枉他了，昨个儿他去给林家干活时，可不知道林巧儿会去。 现在说不清，索性认了，成正业继续翻锅翻碗：“娘，您真的没给我留饭？” 成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去给人林家当长工，他们家不管饭吗？” “哪能啊，中午吃老多了，巧儿还包了包子，我都吃撑了！” 包包子？成婆子有些不信。 都说林巧儿是小姐命，一双手细嫩的仿佛没有关节，还会包包子？ 成正业知道他娘在想什么，也不多解释，成婆子也就是嘴上说几句，倒也舍不得儿子真饿，指了指西屋：“在你屋子里！” 成正业咧开嘴笑，转身就朝屋里走。 “咱们家也吃包子，只可惜怕是没巧儿包的好看，包的圆！” 成正业回头看了眼老娘，还仔细想了想白天的包子：“她包的是好看，不过没事，都是要进肚子里的。” 成婆子：“……” - 成老汉今天回来后第一件事便问：“老四的事妥了？” 成婆子坐在炕桌上拨弄算盘：“肯定妥了呀，你儿子巴巴的跑去给人家林家干活去了，还送了樱桃过去，林家再不点头，说不过去了吧？” 成老汉一下就听出自己老婆子嘴里的阴阳怪气，笑了笑：“老四去林家干活了？” 成婆子啪地一下合上了账本：“可不，你说他傻不傻？” 成老汉笑：“这有什么的，反正老四也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愿意去就去，年轻小伙子的，干点儿活又掉不了几斤肉。” 成婆子叹气：“儿子不懂你也不懂，我担心的是干活这小事？” 成老汉顿了顿，懂了：“你是担心老四娶了个厉害的，以后嫁进来，老四被她吃的死死的？” “不然呢？这还没过门，老四就被她迷成这样，以后还得了。” “这你就别担心了，儿子大了，那三个哪个不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你管那么多，不嫌累的慌？” 成婆子叹口气：“是这个理。”只是她现在还完全不了解林巧儿的秉性，也不知道这以后，面子上是不是真的过得去。 - 成家这边在说两人的婚事，林家亦然。 邱氏将那十两银锭整整齐齐的放在炕桌上，林秀才一进来就瞧见了。 “咋不收起来？放这儿作甚？” 邱氏叹口气：“你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林秀才走了过去。 邱氏看着这聘银，道：“之前魏家上门提亲的时候，聘银是三十两，对不？” 林秀才皱起眉：“你提这事做什么？那都是过去了，咋，你觉得成家给少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十两是村里的规矩，挑不出错来，我就是难受……你说咱们巧儿，就算没说给魏家，说给别家，那也应该比十两多些，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情意的问题，你说他们成家，是不是还介意咱巧儿……” 邱氏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原本都觉得那事过去了，现在又被勾起了伤心事。 “我的巧儿命真苦……” 林秀才原本觉得没啥，这会儿心里也有些难受了，不过他没妇人家那么多小心思，只是道：“现在成家没分家，都是成婆子说了算的，这聘礼四郎说不上话，但你看这两天四郎有空就来，还给巧儿摘果子的，这不是看重？要我说，咱们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以后和巧儿过日子的是四郎，你说呢？” 邱氏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的确，若论起女婿，是挑不出什么错的。 “那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把这十两银子，原封不动的当嫁妆给巧儿送过去，一是给成家表个心意咱们不是看重这点聘礼钱，二也是给巧儿添一份底气，你说咋样？” 林巧儿的嫁妆其实不少了，之前去魏家的时候邱氏就花了大心思。她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之前的那些也好些不能要了，我明天就重新给巧儿置办去！免得嫁过去之后，落下什么话柄！” 林秀才想了想：“行，你看着办吧，索性家里钱还有些，咱们过的苦点不算啥，得把这事给办的风风光光了！” 邱氏点头，就这么办！ 9、送牛乳定婚期 下聘只是第一步，再接着上门合八字，定婚期，这后面的一连串事就全要张罗开了。 现下是六月，天气正热，农家结亲也没有富贵人家那么多讲究，准备两个月都算是长的，况且两家都有心快点儿将这事办了，于是请婚期的时候，就定在了八月十六。 中秋之期，也是个团圆和美的好日子。 林家没什么意见，成家这边也觉得差不多，于是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而邱氏自从那天和林秀才商量之后，就一门心思的开始筹备女儿的嫁妆了。 喜被自然是要重做的，让女儿带着之前的喜被去，论谁心里都膈应。邱氏第二天就急匆匆的去了村里的棉花匠那，重新弹了四床崭新的棉花被，秋冬两床春夏两床，也借着这个机会，将这门喜事广而告之，不出半日，村里人都知道了林家和成家的喜事，纷纷议论开来。 男人们，大部分都是羡慕成正业的，而村里的小媳妇儿们，则是有些幸灾乐祸。 所有人都以为林巧儿生的那么美，以后肯定会成个官太太，结果怎么着，现在还不是和她们一样，嫁了个农家汉。 林家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婚期一定，林巧儿就没再出门了，而邱氏和林秀才都忙着，更是没空搭理这些流言蜚语。 邱氏请了木匠，要去成家量尺寸，给女儿做一套洗漱台面和梳妆台，这是女子陪嫁的规矩，因为这个事情，成家这两天也在商量。 成家四方院落，东西南北现在都有人在住。成正业原本跟着爹娘住在北院院子的西厢房，现在要成家了，那势必也要有自己的新房。 成婆子将家里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说了这个事情。 “老四的新房是我和他爹三年前就打算好了的，北院后边的东南院还有一处空地，地基都是现成的，如今老四的婚事提上议程，那盖房子的事也要开始了。咱们家公平公正，虽然你们成亲的时候没盖新房，但是都是按照长幼次序自己选的院子，应该都舒心才是，而且老大的院子前年修缮过一次，所以这次，用公户给老四盖房子，大家应该都没有意见吧？” 老大成正才最先说话：“自然没有，娘和爹做主就行！” 赵氏跟着点头。也的确如成婆子所说，大房前年的时候刚修缮了一次院子，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可到了二房成正旺的时候，伍氏就开始一个劲的给自己男人使眼色了。 三房里面，二房的院子最差最小。伍氏便想着趁着这次机会，也能让娘拨点款修缮修缮自己的院子，可谁知成正旺压根没理会到自己婆娘的意思，见大哥点了头，自己也跟着点头。伍氏脸色一变，狠狠的在背后踢了他一脚。 “你踢我做什么？”成正旺还傻乎乎的回头问，可把伍氏气的脸色铁青。 成婆子看一眼自己这个最头疼的二儿媳，道：“二媳妇，你有话就直说吧。” 伍氏尴尬极了，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娘，也不是我想着自己，主要是大海现在太皮了……梅梅又还小，好几次，大海在院子里玩的时候都把膝盖给磕破了，我就想着把院子的地给整整平。” 成婆子不说话了，她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这个二媳妇怕是对自家的院子不满已久，她看了眼四兄弟：“你们啥意见？” 赵氏自然不想同意，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什么只是整平地，那要是开了工，工人材料都到了，想修哪里还不是修哪里的…… 赵氏盘算着怎么开口，她看眼李氏，李氏还是一副乖巧样，坐在三郎边上一言不发，成正礼是读书人，平时也根本不关注这些小事，自然说不出什么意见来。 赵氏在三房那没了盘算，就去看四郎。她弯着眼笑：“二弟妹这想法也真是时候，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等着四郎盖房子的时候提，四郎的婚期在八月中旬，这只剩两个月了，时间……怕是来不及吧……” 伍氏幽怨地看眼赵氏，道：“大嫂……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这还不是想着四郎总归修房子，顺带的事嘛……也免得到时候开了春重新请人运材料，也贵不是？” 赵氏就是开春之后修院子的，伍氏这话说的也意有所指，赵氏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 最后是成婆子开口说了话：“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了，老二媳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了你。这次盖房子，先紧着四郎这边，如果有空余时间，就整整你和二郎的院子，如果没有，那明年开春，修整你们的，你看咋样？” 既然老娘发话了，伍氏自然也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好，都听娘的。” 目的能达到就行，不管是这次还是开春，反正也该轮到她们家了。 成婆子又看向成正业：“四郎，这盖你的院子，你有啥想法没？” 全屋都看向老四，成正才笑道：“东南边那可是块好地，老四再怎么说也要盖三间大房子！” 成正业笑了笑：“我没啥主意，爹娘看着办就是，只不过我先前在城里干活时认识了些伙计，他们都是盖房子的一把好手，娘要是同意，我就让他们来！” 成婆子：“这是好事啊，有熟人好办事，要不这盖房子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我和你爹还轻松！” 成正业想了想，点头：“行！” - 各回各院后，刚进门，赵氏就不大高兴了。 “我就说老二媳妇是个心眼子多的，你瞅瞅，这回回家里有事她总想着掺和一脚，我是无话可说了！” 成正才：“算了，二弟妹不过也想着修整修整地平，没啥大不了的。” 赵氏冷笑：“你傻啊，只是修整地平吗？前两天我看她在后院转，还不知道她在干啥呢，原来人家早就想好了。你等着吧，她肯定是想把他们后面那片小空地拾掇出来！” 成正才皱起眉头，想了想，懒得管了：“随她去，反正老娘说了算，还是以四郎的事为先。” 赵氏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便也不说话了。 成正业做什么事情都麻利，第二天，成家呼啦一下来了一群人，成家盖新房的事一下子就在街坊四邻传开了，也很快传到了林家。 邱氏听说这件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成家的情况她自然是知道的，原本还担心女儿嫁过去之后挤小房子，没想到成家这事办得挺漂亮，至少女儿嫁过去，住的还是新房。 - 婚期一定，男女双方就见不得面了。 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幸好林巧儿本身也是个文静性子，每日都在家里绣嫁衣。邱氏的腰也好了，这送饭的事自然也落不到她头上。 这日刚过正午，邱氏就满脸喜色的回来了。 “娘，你咋这么高兴？” 林巧儿注意到邱氏提着一个桶，邱氏喜滋滋地说：“前两天我去给你爹送饭没遇到四郎，还以为他不会来了。谁知道今个儿就遇上了，巧儿猜咋的？” 林巧儿有些无奈：“他又送什么了？” 邱氏将那桶宝贝地提了过来：“四郎给你送牛乳来了！牛乳呀！” 林巧儿一愣，这才低头看向那桶里，一大桶白花花的，还真是牛乳。 “娘之前就听说四郎那养牛场的牛不卖肉，只卖乳，娘还觉得稀奇。这牛乳多贵啊，在城里也就是那些娇小姐喝得起，四郎说了，这是他们今年开茬第一桶，先紧着给你尝尝鲜，这不，就赶紧送来了！” 林巧儿也没想到成正业这么用心，这牛乳昂贵，她只在去年的时候喝过一次，那时候她和林秀才上街，林秀才说什么也要给她买一小碗，巴掌大的一碗牛乳就要二十文，抵得上一条肉的价钱。 但是牛乳熬开，加了糖的滋味确实好喝，林巧儿现在都还记得。 邱氏美滋滋的去涮锅了：“四郎说了，这生牛乳要熬开了才能喝，娘来熬，巧儿莫管了。” 林巧儿大概一盘算就知道这么一大桶的牛乳值多少钱，她想到邱氏之前说的话，沉默片刻，走到厨房。 “娘……那成四哥一直给咱们家送这送那的，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么多咱们也喝不完，不如就用一部分牛乳做牛乳糕吧，明天你要是还能遇见他，就替我送过去？” 邱氏一愣，随即大喜。 “好啊，这个注意好啊。娘也还在想呢，送点儿啥回礼好，哎哟，还是巧儿会想，你做的糕点好吃，就做牛乳糕！” 林巧儿开始帮着邱氏在厨房里忙活了，不管是直接喝还是做牛乳糕，生牛乳都要煮开。 做牛乳糕步骤简单，就是费时间，要提前把糯米和大米用水泡发，等牛乳熬开之后和米一起碾碎搅打，拌成米糊。林家厨房有专门做这些的工具，都是林秀才见女儿喜欢琢磨这些，特意买回来的。 邱氏帮着女儿把米糊打好，白白的牛乳已经散发着香甜的滋味儿，在米糊里继续加面粉，白糖搅拌成糊状，这一步林巧儿亲自动手，搅拌到什么地步，都是有讲究的。 邱氏就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等搅拌地差不多了，林巧儿又取了一些自己秋天收集起来的干桂花，洒在牛乳米糊上，在碗底轻轻刷一层薄油，倒进去米糊，便可以开始上锅蒸了。 小火蒸半个时辰，接着取出来晾冷。原本的牛乳米糊就变成了软软糯糯的米糕装，洁白香甜，还有金黄色的桂花点缀，用刀切成小方块儿，这牛乳糕便可以直接吃了。 林巧儿用签子扎一块儿喂给邱氏，邱氏美滋滋的吃了。 “嗯，真好吃啊，原来牛乳是这个滋味儿，又香又甜！” 林巧儿：“娘喜欢就多吃些，还有牛乳，您也喝。” 邱氏笑：“娘就尝尝，这些牛乳糕明天娘拿去送四郎，牛乳巧儿喝！” 林巧儿抿抿唇：“这不是还多嘛，我也喝不完的。” 邱氏看了眼锅里，的确多：“那……娘尝尝？” 林巧儿给她盛了一大碗：“您快喝吧！多喝些！” 邱氏小心翼翼的接过，凑到嘴边满足地喝着，看着自己娘心满意足又高兴的模样，林巧儿心中对那人多了一份真心实意的感激。 前两天娘说让她做绿豆糕她不大想做，现在这份牛乳糕，她倒是真用心了。 - 林巧儿也喝了一碗牛乳，接着就回房歇着了。 她坐在镜子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林巧儿知道牛乳养人，那城里很多娇小姐们每天都喝，要是贵家小姐，有的还会用牛乳泡手呢！ 林巧儿没这么奢侈，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脸，也很满意。她拉开抽屉取出了一盒香膏，这是春天买的茉莉花膏，挖出一小块儿，在掌心捂热，细腻地涂在了每一根手指上。 这是她的习惯，也不是她矫情吧，老天爷赐了她一双这么好看的手，要是不养护着，她自己都觉得心疼。总归她宁愿少吃两顿，也要把钱省下来买香膏。 抹完了手，林巧儿又瞧见了一个粉红色的盒子。 那是…… 她脸忽然染上一抹可疑的红，这是她上回出阁，邱氏神神秘秘递给她的东西，当时娘说这东西是用在那处的。 女子从大姑娘变成妇人，有些地方慢慢就会不一样了，有的女子疏于养护，就没有姑娘家好看，但她若是日日坚持，不仅不会变，甚至还能更好看。 当时林巧儿脸颊发热没顾得上听，这会儿倒是被激起了好奇心，她慢慢打开之后发现和平时的香膏没什么不一样的，凑近闻了闻，是桃花香。 10、牛乳糕 次日，邱氏带着女儿做的牛乳糕喜滋滋的去地里了。 因为要准备午饭，邱氏昨天就问了一句他会不会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邱氏才让林巧儿做了牛乳糕，这会儿提着糕点和中午饭，朝地里去了。 这一路上，田里的妇人都笑着和邱氏打招呼，之前不知道成家和林家的喜事，现在知道了，都是乡亲邻居，甭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都是要道句恭喜的。邱氏也都笑着应了，还邀请大家伙八月来吃喜糖。 到了地里，邱氏将午饭和糕点一起递给了成正业。 “四郎啊，这糕点是昨天巧儿做的，用了你送来的牛乳，巧儿说多谢你啊！” 成正业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不可置信的看了好几眼。 邱氏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巧儿说了，一定要你尝尝，我家巧儿做糕点的手艺可是极好的，你千万别辜负了。” 成正业当然不会辜负，他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就先吃了三块牛乳糕。这种甜丝丝的小糕点都是姑娘家和小孩儿爱吃的，他从前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现在这三块儿下肚，却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气，仿佛旁边的那碗大米饭，都入不了他的眼！ 邱氏和林秀才都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还是先吃饭，吃饭要紧！” 成正业这一下午，感觉神清气爽。 - 成家从五日前开始盖房子，因为地基是提前挖好的，盖起来倒也不费事。成正业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工人们正在吃饺子，厨房里三嫂和大姐忙地热火朝天。 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崽子先跑了过来抱住成正业的腿：“四叔四叔，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家里就没了饺子，你要饿肚子了！” 成正业摸了摸两个侄子的头，笑呵呵的：“没事，四叔是大人了，大人不怕饿肚子。” 两个小孩自然不信，饿肚子多难受啊……他们凑在四叔跟前，忽然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四叔，你这篮子里是什么呀……” 成正业朝着他们嘘了一声，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两块牛乳糕，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然后又给大海多一个：“这个给妹妹，吃了四叔的牛乳糕，要替四叔保守秘密，自己吃完不准告诉别人，知道吗？” 是又香又甜的糕点！ 大海和大山两个小家伙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应好，成正业又揉了揉侄子们的头，回屋去了。 倒不是他小气不肯给家里分，只是一大家子人，全给的话少了，落不着的心里自然不舒服，干脆不给了，省事！ 成正业是个闲不下来的，在屋里换了衣裳就准备去后院帮忙了，来盖房子的都是他兄弟，又是自己的房子，没有他在旁边看着的道理。 大海和大山坐在院子台阶上舔手指，这糕点太好吃了，大山吃了一块儿还想吃，但那块儿是要给妹妹的……两个小孩子看着手中的点心十分不舍，犹豫着犹豫着，糕点没送出去，倒是先把娘给等回来了。 赵氏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在地里劳累大半天也是真的累，她刚一回来，就看见自己儿子坐在门口舔手指，手里还拿了个什么东西。 “哪来的点心？”赵氏走近之后问。 大山看见娘亲，心里一慌，他还记得四叔的话，连忙摇头，还把糕点朝后藏。赵氏是个多疑的性子，见儿子这样，就准备伸手去拿，谁知道大山转身就跑，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赵氏看向一边的大海，又问了一遍，一开始大海也不说，但被赵氏抓着不松手，于是就将点心的事说了，赵氏一听是四弟给的，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儿子吃了不知道从哪来的点心，闹了肚子就麻烦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四弟怎么会买这些东西。 难不成…… 赵氏忽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这两天，谁不知道四弟总是跑到林家去干活，现在还花钱给人买点心，林巧儿还真是好命…… 不过赵氏再小气，也不会在两块糕点上计较，她回了房，很快就忘了这事。 可二房那边，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伍氏比赵氏还多疑，很快也知道了这点心，她的想法是，四弟既然花钱给林巧儿买了，总会记得给家里一份。伍氏也想尝尝这甜丝丝的糕点，于是就坐在家里等，可惜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四弟过来送。 这下，伍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了。前阵子，四弟给李氏送了樱桃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满树的樱桃果咋摘不是摘，四弟也不知道多摘一点给她们尝尝鲜，尽是送到林家去了！ 而大海吃过下午那块糕点后，馋了整整一个下午，是连饭也不肯好好吃，就缠着他娘去给他买。伍氏被缠的烦了，她哪里知道在哪买那点心，她平日生活拮据的要命，一个蜜饯都没吃过的！ 伍氏想要，但她开不了这个口。看着在一边叫唤的儿子，伍氏计上心头，踢了脚丈夫。 “诶，四弟那有点心，你去给咱儿子闺女要点儿来，他们馋得很。” 成正旺蹙起眉头：“不就两块点心，给孩子买不就成了？” 伍氏心里舍不得钱，但不敢在他面前说钱的事，只好道：“我不知道在哪买嘛，那点心看着金贵，你问问。” 成正旺这才下了炕，去了。 一刻钟后，成正旺笑着摇头回了屋子。 “咋样？”伍氏见他两手空空，顿时沉下了脸，心想这四弟也太不上道了，难道就说了铺子的名字，一块儿都没分过来？亏得她还说是他侄子侄女想吃！ 成正旺苦笑：“那牛乳糕是四弟妹给四弟做的，别处买不到，四弟刚把剩下的送去娘屋里了，大海要吃，就去娘房里要去吧。” 伍氏愣住了。 什么？ 是林巧儿给四弟亲手做的？ 她心里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忽然睁大了眼。 “你说那点心叫啥？牛乳糕？！” 好家伙，林家哪来的牛乳，这十里八乡，有牛乳的就只有一个地方，现下伍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这刚产乳的第一波，就送到林家去了！亏得娘提了好几次，要先送回来尝尝鲜呢！ - 成正业怎么也没想到，一块儿小小的点心会在自家引发了一场风波。 伍氏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就一头扎到了赵氏的屋子里，将这事给赵氏说了，赵氏听着，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四弟开牛场，也有一年多了，她们几个都是没喝过牛乳的，也都等着今年乳牛产乳尝尝鲜，没想到四弟先给林家送去了。赵氏心里也不大舒服，可她没有伍氏那么小家子气，为了一口吃的喝的闹到娘那去，她丢不起这个人。 她不愿意去娘跟前说，伍氏就不敢一个人去，她跺了跺脚只得忍了，她现在只盼望着娘能知道这件事，然后记上林巧儿一笔。 伍氏有自己的小算盘，四个兄弟里，别看四弟年纪最小，但赚钱的本事一点儿不差。还没分家，那四弟赚的，就有他们的一份儿，可现在林巧儿还没过门，四弟就对她这样好，娘果然说的对，林巧儿那张脸就不适合嫁进他们家！看看老四被她迷的！ - 伍氏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把这事告诉老娘，于是晚上时，她抱着闺女和儿子去了老娘房里，她都想好了，点心在娘屋里，儿子看见肯定会要，到时候她在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 伍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带着儿女就去了。 可谁知，她刚刚走到老娘门口，就听见了成婆子的声音。 “嗯……没想到这林巧儿的手艺真不错，这牛乳糕的味道刚刚好。” 成正业在一边借机夸赞：“巧儿特意给您做的，自然是用了十足心意。” 伍氏：“……” 她站在外面，忽然就不想进去了。 11、糖人仙女 伍氏灰溜溜的回去了。 大海没讨到点心，有些不高兴的和娘亲闹，伍氏捂住了儿子的嘴，啪的一下打在大海屁股上。 “行了！明天就去给你买，别闹了！” 大海不懂娘为啥要打他，但他皮实，又听说明天就有点心吃，瞬间就咧开嘴笑了。 哄好了儿子，伍氏松口气，只是心里却很复杂。 她才不信那点心是林巧儿专程做给娘的，多半是四弟说来讨巧的话，四弟这么做，不外乎就是为了哄娘开心，也免得老娘记上林巧儿一笔。 四兄弟里，虽然四弟最小最不爱说话，可她清楚，爹娘最心疼这个四弟，就连读书的三弟有时候也比不上他，伍氏也不明白，为甚同样是吃一样奶水长大的几兄弟，就她这个男人就最老实，嘴最笨呢！ 伍氏心里有火气，晚饭也没吃上几口。早知道就不忙活算计了，什么也没讨着，明天还要自己花钱买点心！ 就因为一块儿小小的点心，伍氏难受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眼圈都是青黑的。 吃早膳的时候，成婆子问了一句，伍氏连忙垂下眼睫，像犯了什么错一样摇了摇头，搪塞了几句。成婆子见不得她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同样是自己的儿媳妇，怎么就她看起来像个丫鬟样呢！ 成婆子也懒得问，而众人刚放下碗，外面就传来了全顺的声音。 “四哥！” 成正业立马起了身，走了出去。 全顺是牛场的伙计，大家也都往出看。没过多会儿，成正业和全顺就提着几大桶新鲜的牛乳进来了，赵氏眼一亮：“呀！四弟的牛产奶了？！” 成正业笑了笑：“昨天就产了，只是板车借出去了，我一个人没法运，今天让铁蛋帮忙给运过来了！娘，嫂子，这些你们分了，大家都尝尝！” 赵氏喜不自胜，李氏也笑眯眯的，成婆子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事，只有伍氏，呆愣愣的。 原来四弟昨天没送牛乳是因为没板车…… 那她昨天难受了一下午…… 赵氏和李氏都喜滋滋的分起牛乳来，成正旺见她没动还有些疑惑：“你咋不去？” 伍氏回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的也凑了上去。 赵氏看见这一幕撇了撇嘴，别人不知道咋回事，她还能不知道？ 幸好她昨个儿没因为一块点心和她一起丢人，到底是出身太穷，也太小气了些！ 这一天，成家院子里都飘着牛乳香甜的气息，熬开了的牛乳加一勺糖，能甜到心里去，平日里不怎么舍得吃糖的成婆子都捧着碗舍不得放下，心中感叹：“难怪那些娇小姐们都喜欢喝，我感觉喝完之后，我这张糙脸都变得细腻白皙了一些。” 成老汉在一边笑。 主院这边这样，其他几房也不例外，三房李氏因为有孕，成正业额外给她多送来了一些，成正礼也是疼媳妇的，这会儿把刚熬好的牛乳吹了又吹送到她嘴边：“小心烫。” 李氏心里暖融融的，接过喝了几口，又递给他：“你也尝尝。” 成正礼摇头：“我一个大男人，不喝了。” 李氏不愿：“你尝尝嘛，真的好喝。” 成正礼拗不过自己的娇妻，只好凑到碗边喝了一口。 “好喝吗，你多喝点儿。” 成正礼摇头：“这东西金贵，你怀着孩子，你多喝。四弟虽然给咱们送了，可四弟开牛场也不容易的，牛乳难得，还是省给你。” 李氏：“我知道的，四弟关照咱们，前几天还送了樱桃过来，咱们是不是也要表表心意。” 成正礼点头：“不过四弟估计不会要，不如等过一阵，四弟妹过门之后，你直接给她送，四弟知道了也高兴。” 李氏笑了：“行，那我听你的，就这么办。” 三房甜蜜蜜，赵氏那边，一回去就把昨天的事给成正才说了，大郎听说了这个事之后，也惊讶了半晌。 “二弟妹不至于吧……为了这点芝麻大的小事？” 赵氏哼了一声：“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可太清楚了，这个家，数我和她做妯娌的时间最长，我能不了解她？” 成正礼也不说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伍氏嫁进成家的事情的确不算光彩。伍家的情况几乎算是桃庵村和枇杷村最差的了，要不是那次意外，他们也不会同意让二弟把人娶回来。 - 林家那边，林巧儿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随手做的牛乳糕能在成家生出这么多事。她照旧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绣着嫁衣，而这日子说起来也是过的快，眨眼功夫，六月和七月过完，就到八月份了。 对于小老百姓而言，中秋是大节日，手里有点儿钱的都要割肉，成屠户这段日子生意极好，每天都忙得停不下来。自家生意红火，儿子们也要去帮忙。地里的活一忙完，除了老三，另外三个兄弟都要去猪肉铺。 成正才忙着算账收钱，成正旺忙着称重招呼，成屠户和小儿子就在后院劈猪。 成屠户是杀猪起家的，后来开始养猪，桃庵村不止一家养猪，但成家生意最好，用成婆子的话说就是，自家男人看猪比看见媳妇儿都亲，这养出来的猪品质能差嘛？！ 虽然快到中秋，秋老虎还没走。劈猪是个体力活，没一会儿功夫成正业的褂子都湿透了，他干脆将外面的衣裳一脱，只穿了一个大门襟干活，光着膀子手起刀落，还能利索一些。 成屠户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儿子，如今他已经老了，但儿子却身强体壮，他劈砍一头猪的功夫小儿子能砍两头，他也乐得清闲，在一边歇口气。 “四郎啊，这头劈完就行了，今天差不多了。” 成正业头也不抬，他手起刀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滴落：“外面人还多着，再帮您多砍两头。” 的确，成家猪肉铺现在外面还排着长队，成正旺在前面割肉称重，都忙不过来。 成老汉：“你再有两天就要成亲了，也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让伙计们试试手！” 后面几个小伙计凑了上来：“就是，四哥，马上就要喝你的喜酒了，你早点弄完这几天歇歇！” 成正业原本不打算歇手的，听到这话之后终于动容，总算放下了刀：“也行！” 大家伙都笑了，成老汉又道：“马上中秋节了，你几个大哥都是要陪着你嫂子回娘家的，你也割条肉送到林家去，表表心意，反正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成正业听了这话，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都看好了，就那条后腿肉，一会儿我忙完去送。” 成老汉吹胡子瞪眼：“你个好小子，原来早就盯上最好的了！” 众人哈哈大笑。 男人们笑，忽然，几道娇滴滴的笑声也从后院门口传来，众人动作一顿，就看见两三个妇人不知何时挤到了后院门口，她们多是一些年轻的小寡妇，几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成正业笑，没半点儿不好意思。 “四郎，这么热？” 也不知谁开头调.笑，院子里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成正业长得俊又会赚钱，一身的结实腱子肉不知招了多少小寡妇们馋。前两年有不少长得俏的小寡妇一分钱彩礼不要想跟他，都被成婆子“婉拒”了。 但这不代表别人会死心。 成正业没看她们，只是独自转身去了后院的小房里换衣裳，成老汉也头疼，但也不好直接赶人的，好在赵氏今天也在，看见公爹的神色，立马就上前拉人了。 “你们咋跑到后院来了，快出去出去。” 平日泼辣的赵氏面对这些小寡妇也没了法子，只是挡着她们往出拉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再给她十张脸，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赵氏回到了后院，成正业已经洗完换了身衣裳，他麦色脸颊上倒是没半点儿别的神色。赵氏噗嗤一声笑：“四弟还真是招蜂引蝶。” 其他人都笑，成正业还是没什么反应。 “爹、大嫂，我走了。”他一心只记挂着去林家，仿佛事不关己。 成老汉点头：“去吧，要是林家留你吃饭你也别客气。” “我知道！” 赵氏笑：“我看四弟才不会客气，他求之不得。” 成老汉笑着摇头。 - 从成家猪肉铺到林家差不多半个时辰，成正业提着一吊猪肉脚步飞快。 “团圆饼，新鲜出炉的团圆饼咯！” 中秋将近，大街小巷都在卖团圆饼。他脚步一顿，走上前：“多钱，有啥馅的？” “豆沙、红枣、冰糖还有肉馅的都有！” 成正业想起林巧儿上回做的牛乳糕，估摸她是喜欢吃甜食的。 “甜味的一样来两个。” “得嘞！” 他摸出钱袋子付了钱，提上一大包的团圆饼继续赶路。 谁知刚走到村头，又看见街边卖糖人的。 “新绞出来的糖人啊，自家熬的麦芽糖，又甜又脆！” 成正业又顿住了脚，看了看那扎在草垛上的糖人。 “来一只？一只八文。” 有一只糖人成功的吸引了成正业的眼神，那是天仙配里的仙女，圆脸桃腮，看上去很像一个人。 “我要这个。” 他二话不说就给了钱，那卖糖人的伙计高高兴兴的给他取。 “您眼光真好，这只糖人是最好看的！” 成正业嘿嘿笑了两声。 他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看的。 12、团圆饼 成正业提着东西到林家的时候，林巧儿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今天林家也为中秋节做了团圆饼，林巧儿素来做这些点心的手艺好，在厨房忙了大半日，刚刚结束。 邱氏原本也在院子里喂鸡，成正业刚刚走到院门口，邱氏就乐得哎哟了一声。 “四郎来了？！” 林巧儿原本要回房的脚步一顿，惊讶的回了头。 成正业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林家门口，像个愣头青，邱氏热情地将人迎了进来：“四郎你来就来，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成正业：“过节，来看看林叔和婶子。” 再有两天就是婚期，男女婚前不能见面，可现在，成正业站在林家院门口，从进来的时候两人就对视了一眼，林巧儿现在是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邱氏看了眼自己女儿，心下门儿清，她笑着去拉巧儿，笑道：“哎呀，咱们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规矩，四郎难得来一回，巧儿招呼招呼，我去泡茶！” 林巧儿垂着眸，长睫忽闪。成正业也站的笔直，难得有些无措。 “你进屋坐吧。”半晌，林巧儿小声道。 成正业连忙点头。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像山间树上最俏的那株桂花。进屋后就坐在了桌前，成正业坐在她斜对面，平日粗狂大气的人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 “茶来了，四郎，你喝茶！”邱氏总算来了，缓解了屋内的尴尬。 成正业立马接过：“多谢婶。” 邱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自己羞答答的女儿，问：“四郎，还没吃饭吧，留中午饭啊，婶子今天包了饺子。” 成正业点头：“好，是还没吃。婶儿，马上过节了，我爹娘让我送些东西来，这是自家的猪肉，还有这团圆饼。” 邱氏喜不自胜：“太客气了！这马上都是一家人了，做什么这么客气！” 她一面道谢，一面把这些东西又提到了厨房去。 但凡邱氏一走，屋子里又陷入了新的安静，大概是觉得这样待客不礼貌，林巧儿终于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声音很轻柔，却把成正业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对面的姑娘在问什么，他立马举了起来：“糖人！” “……给你的。” 林巧儿怔了怔。 说来，两个人也不算是很熟。 那件事后，也就是送饭那两天见过两面，只是林巧儿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男人每次都要给她送些什么东西。 第一次见面是樱桃。 第二次又是牛乳。 这下变成了糖人。 林巧儿抿了抿唇，接过，轻声道谢。 成正业觉得自己后背都沁出了汗：“客气。” 林巧儿很少出门，没有看过戏，不认识天仙配里面的仙女，只看着这糖人是个漂亮的小女孩，精致的很，还有些舍不得吃，拿在手上就看了好久，邱氏进来后看见这一幕，自然猜到这糖人是谁给的，抿唇笑道：“巧儿就喜欢这些甜腻腻的小东西，四郎真是有心了。” 林巧儿被她娘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她的确喜欢吃甜食，她别开头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她吃东西秀气极了，还担心糖渣会掉在衣服上，所以用帕子接着，成正业余光无意瞥见，这份安静秀气的气质让他心中又是一震。 “四郎啊，这是我家巧儿自己做的团圆饼，你也尝尝。” 邱氏笑着把点心推给成正业，成正业低头一看，盘子里的点心不知比他买的精致多少倍，每一个团圆饼上还有细腻的花纹。 他有些惊讶，邱氏自然将这份惊讶收入眼底。 “你也带点回去，这是巧儿的心意，上回巧儿做的牛乳糕，你吃着可还好？” 成正业立刻道：“好吃！我娘尝过，也说巧儿的手艺好。” 邱氏乐了：“那就好，那就好，今天你也千万带些回去。” 成正业没有拒绝，在林家吃了团圆饼喝了茶，没多会儿，林秀才就回来了。 见到四郎，林秀才也十分高兴，成正业有人作陪，林巧儿就转身回了房。 邱氏去厨房下饺子，留成正业在家吃了顿午饭，林秀才还搬出一坛子酒来，和成正业对饮了两杯。 两个男人在堂屋喝酒，邱氏给女儿把饭送到屋里去了。 林巧儿面前还放着那个没吃完的糖人，邱氏笑问：“巧儿咋不吃了？” 林巧儿：“下午再吃，一次吃完有点腻。” 邱氏笑：“好，说来这四郎也真的是有心，后天就要大婚了，今天还要过来一趟。” 林巧儿嗯了一声，邱氏拉着她的手，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舍：“明天是巧儿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后天就是别人家的女儿了，娘这心里，真是不舍呀。” 林巧儿抿唇：“娘，我又没有远嫁，况且也会经常回来的。” 邱氏擦了擦眼睛：“是是是，巧儿说的对，快吃饭吧，一会儿饺子要凉了。” “嗯，好。” - 成屠户在外面忙着赚钱，成婆子就在家专心准备儿子的婚事。 小儿子成亲是大事，成家已经忙了一个多月。 院子已经打扫干净，今天就开始张灯结彩挂红绸。宴席定了差不多快三十桌，成小兰和李氏根本忙不过来，成婆子请了镇上的饭馆过来帮忙。 八月十五，成家几乎全家出动，从早忙到晚，连中秋团圆饭都没顾得上吃。 还是靠着林巧儿做的团圆饼垫吧了点。 好在这次林巧儿做的多，成家所有人都吃上了，大海和大山两个小家伙吃了一块儿又一块，最后被他奶打了手还要偷摸着去盘子里拿。 不过的确好吃，得到了成家所有人一致好评。 包括邱氏，吃完之后还回味了半天，心里暗暗惊讶，不是说这个林巧儿好吃懒做娇气的要命吗？竟然还会做点心？ 不过她不以为然，这样的小东西，只要舍得放糖哪有不好吃的，四弟还给他们家送了那么多牛乳去…… 忙活到了大半夜，总算是把新房和院子全都布置好了。 东南边，两间宽敞的小房子早已完工，门上贴着大红的囍字，挂着又大又圆的红灯笼。推门进去，崭新的炕床也才完工不久，上面放着一张秀气的炕桌，屋子中间是一张四方四正的大桌子，旁边还有柜子、架子，和一对硕大的樟木箱子。 这对樟木箱子可馋坏了赵氏和李氏，樟木本来就值钱，这箱子还是四弟亲手打的，又结实又大气，连锁头也十分的精致。四弟一打就是两个，静静的摆在屋子里等着女主人的到来。 再往里，还有一件小小的净房。这净房原本也是没有的，是成正业半个月前去了趟县城，回来就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盖，净房里面是林家请人过来打的洗漱台，光是木盆就有三个，都不知道做什么用。 赵氏和邱氏看了一圈，全都酸溜溜的回去了。 回去之后，邱氏就把自己用了好几年的木盆给扔到一边，非要成正旺去给她做新的，成正旺也不知道自己婆娘发了什么疯，随口敷衍应付了一句。 总之，这新房但凡是谁看了也挑不出错来，八月十五晚，一切都拾掇妥当后，成正业提了两大桶水，准备去好好洗个澡。 “四弟啊。” 夜色里，成家三兄弟神神秘秘的忽然站在了他身后。 成正业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成正才咳嗽了一声，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走上前就往他的腰兜里塞了一本册子。 “四弟，好好学，明天切莫出丑。” 成正旺如法炮制，也给他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加油啊四弟。” 成正礼是最正经的读书人，估计是被强行拉过来的，只笑着摇头。 成正业还没开口问，几兄弟又神神秘秘的走了。 他一头雾水，在净房昏暗的灯光下拿出了兄长给他的东西。 大哥给的是本册子，这个他知道，新婚夜之前都要学，只是成正业在养殖场待了一年多，啥浑话没听过，他大咧咧的扔到了一边，再去看二哥给的—— 这玩意没见过，是个小球？ 挺精致的，他晃了晃，发现还会响。 成正业沉默了，觉得自己不懂的还很多，于是又把大哥的册子拿了起来，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 看完了，也明白了这小球是啥。 然后他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已经是秋天，成正业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燥热，他随手把这两个东西包在衣服里，然后提着水走进里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 13、成亲（上） 这一晚，成正业几乎没怎么睡着。 他翻来覆去的，感觉胸口有一股火，不知爬起来喝了多少碗凉茶才将那火给灭了，后半夜又因为茶喝多了，跑了好几趟茅房。 一想到爹娘就在隔壁，成正业心里有些懊恼。开门关门动作都极轻，但成婆子和成老汉还是被惊醒了。 “四郎这是咋了……咋老去茅房？” 成老汉笑：“甭管他，八成是明天娶媳妇，激动。” 成婆子：“……没出息的。不过现在老四也成家了，我的心病就只剩下小兰了……” 成老汉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女儿是两口子共同的心病。 成老汉沉默片刻，道：“愁有啥用，等把老四的事办完，咱们再清点清点家当，我还不信，我风风光光给二十两银子嫁女，这整个桃庵村，就还没个人娶的？那是眼睛都瞎了！” 成婆子笑了：“是这个理，不过啊我也舍不得小兰，女儿再一嫁，我就只能和儿媳妇相伴了，这儿媳妇哪有女儿好哟……” “你这个人，咋这么多麻烦的？儿媳妇我瞅着也挺好。” 成婆子笑：“好是吧？行，我不说别人，我就说老四媳妇，你等着看，等过门了你还说不说这个话。” 成老汉笑：“不就娇气了一点儿嘛，我还不信了，老四看上的人还有差。” 成婆子也笑：“那咱们等着吧。” - 林家，邱氏也一晚上都没合眼。虽然知道不该，但邱氏还是没忍住，在女儿的房里哭了一通。 “我的巧儿哟……”邱氏泪眼婆娑的握着林巧儿的手，语重心长。 “娘从来没想过会这么把你嫁出去……” 林巧儿明白她娘的意思。 林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在农家，若是别的妇人，定是卯足了劲会再生一个儿子，重男轻女，是家家户户再常见不过的事。 但邱氏和林秀才把唯一的女儿当个宝，从没苛待过她半分。不知多少人劝过邱氏，在背后说林家傻，说她太疼女儿了，养个女儿还不是给别人家的…… 后来林巧儿长大了，村里人见巧儿生的美，这话便渐渐少了。人人都以为巧儿会嫁给大户人家享福一辈子，林秀才和邱氏好歹也能沾点儿光。 谁知道又出了那档子事。 林巧儿虽然没听到，但想也知道村里冷嘲热讽和幸灾乐祸是少不了的。 林巧儿幼时有很多小伙伴，十四五岁早早嫁了人，现在也有人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而她还在家里过着享福的生活。想到自己有这么好的娘，林巧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娘……” 邱氏见自己女儿也哭了，又心疼了，连忙给她抹了抹眼泪，道：“巧儿不哭，明天是巧儿的大喜日子，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巧儿明天要漂漂亮亮的出嫁，嫁到成家，要和四郎好好过日子。娘也想通了，巧儿要是嫁到魏家，娘还见不着你，在成家也好……” 邱氏越说林巧儿越伤心，最后忍不住呜咽出声：“娘，要不我不嫁了，我陪着你……” 邱氏吓了一跳：“胡说……娘是太舍不得巧儿了。虽说成家人多关系杂，但咱们巧儿是有福气的，过去肯定能把日子过好。” 林巧儿抚泪，垂着眸没说话。 林秀才在门外，闻言眼睛也有些红，犹豫了半晌，走进来劝道：“好了，不说了，巧儿嫁的不远，这不是说回来就回来了，明早还有好些事忙，早些睡吧。” 邱氏连应两声，擦了擦泪，又安慰了女儿两句，这才回房歇着了。 林巧儿这一晚，也没怎么睡好。 - 八月十六，巧儿要出嫁了。 卯时开始，梳头婆就上了门，这回，喜婆和梳头婆都是邱氏专程从隔壁荔枝村请的人，免得枇杷村的熟人说三道四的。 拿钱办事，这梳头婆看见新娘子的模样，自然是把林巧儿夸上了天。昨晚巧儿哭肿了眼，早上邱氏给她用鸡蛋滚了滚眼睛，消了肿，这才开始开脸。 梳头婆笑：“姑娘这脸呀不用咋开，白嫩着嘞，要我说，简单的画个唇眉就行，粉都可以省下了！” 林巧儿也不大愿意用那些白面一样的粉，上回将她涂了个惨白，是她自己在花轿里用帕子悄悄给擦掉的。这回她点了点头：“那就不涂。” 梳头婆笑着应好。 梳发髻的时候，梳头婆也是满嘴喜庆话：“瞧咱们姑娘这额高和美人尖，天生的福气命！” “什么是美人尖？”上回那梳头婆是魏家请的人，根本没和她说几句话，林巧儿好奇的问。 “哎哟我的姑娘，您真是美不自知，就是您额头中间这儿，头发这样梳过来像个桃心，这可是好多姑娘求都求不来的，婆子我给您用点儿茉莉花油，这样梳肯定能让新郎官看直了眼！” 林巧儿微微抿唇，这梳头婆的手艺的确好，额间一个心形，寓意也好，邱氏在一边也笑着连连点头。 等梳完头上完妆，邱氏的汤圆也煮好了。 枇杷村的风俗是女儿家出嫁前由娘亲手喂一个大汤圆，寓意十全十美。邱氏一大早就亲手摇了一个，现在一口口喂着林巧儿吃。 那天去魏家的时候，邱氏一大早也摇了一个，还没这个一半大，却不知是不是面没发好的问题，中途给破了。当时邱氏便觉得不吉利，又因为时间紧张，索性就省了这环节，现在看来，那真是老天爷似乎都不看好这门亲事，处处阻拦。 这么想着，邱氏便觉得眼下什么都好，女婿好，婚事好，汤圆也好。 林巧儿看着面前已经添了白发的邱氏又有些想哭，邱氏这会儿却是不伤感了，高高兴兴的喂了女儿一个大汤圆后，院子外，已经能听见喜乐声了。 接亲的来了。 林家这边，虽然巧儿没有兄弟姐妹，但邱氏还有两个姊妹，也就是林巧儿的两个姨母，这会儿正在院门口挥着帕子笑，林秀才在枇杷村也当了许多年的教书夫子，嫁女的时候，还是十分热闹的。 邱氏赶忙给女儿盖上了红盖头，成家的人也走到了院门口。 “新郎官真精神啊！” 成正业穿一身喜服，从上到下都是崭新的，他本就英俊，从前不拾掇，现在换了新衣新靴，更是将这英俊衬的了不得，好些在院门口看热闹的妇人家都直了眼。 邱氏那两姊妹也直了眼，反应过来后赶忙拦在了院门口，成正业知道规矩，也不吝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钱撒了一波。 得了喜钱，就能让进门了，大家伙儿都笑盈盈的，只是走上两步，第二波拦亲的人又了上来，这回有男有女，这是要动真格儿了。 成家三个兄弟都成了家，什么场面没见识过。论起才学，有成三郎，催妆诗张口就来，林秀才还特意出了一个对子为难他，没想到三郎没思虑多久就答了上来。 比起扳手腕斗酒，又是难不倒大郎和二郎两兄弟的。于是看热闹的乡亲们笑着起哄：“新郎官也来一个，来一个啊！”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成正业笑着从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身行头，猛地朝身上一披，乡亲们叫好：“新郎官给大家舞狮了！” 成大郎钻到了后面，两兄弟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威风凛凛的狮子瞬间就活了起来。邱氏从窗户往外看，急忙道：“巧儿快看，四郎在舞狮呢！” 林巧儿掀开红盖头，也从窗子朝外看了一眼。 她倒是没想到成正业还会舞狮，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舞狮呢。不由得一时看痴了，等那边结束，成正业已经从狮子底下钻了出来，林巧儿才回过神，猛地收回眼神，将盖头重新盖好。 院子里一片叫好，乡亲们饱了眼福，就给新郎官让了道，成正业笑着向乡亲们拱手道谢，又让撒了一波喜钱，这才在一片笑声和祝福声里踏入了房门。 新娘乖巧的坐在炕边，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上，只是无意识绞着手指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成正业飞快的扬了扬唇，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林巧儿的确很紧张，上回出嫁，魏家都没人来，是直接上了花轿被送过去的。林秀才很不高兴，觉得这是无礼之举，但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大户人家。 而现在，才让她真的有种出嫁的感觉。 她盖着盖头，只能看见成正业的脚，漆黑的皂靴走出了稳重的步子，一步步的踏在她面前，再然后就听见喜婆笑嘻嘻的声音：“迎亲啦！” 林巧儿抬起了手。 外面响起了炮仗声，在一片吵闹中，林巧儿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并且稳稳当当的带着她从房里走了出去。 跨过门槛时，耳畔还传来了男人低声的一句提醒，不知为何，林巧儿心中的紧张和焦躁瞬间就被抚平了。 邱氏和林秀才眼泪汪汪的送女儿上了花轿，新娘坐进花轿里，成正业也松开了手，柔软的一点儿触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飘散在空中的一丝香。 成正业喉结上下滚了滚，定了定神，转头向丈母娘和岳父说了几句诚挚的誓言。 “吉时已到——” 邱氏和林秀才挽着手送走了女儿，这一回，喜乐声震天，新郎官在最前面，迎亲路上一路顺遂，而成家那边，也张灯结彩，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一对新人。 14、成亲（中） 大海和大山早早就在村口等了，刚听见喜乐声，那两个小家伙就原地蹦了一尺高：“四叔带着四婶回来了！！！” 小孩子单纯，唰地一下跑回家报喜，成家大门口早就预备好了爆竹，乡亲们也站在门口看热闹，一个个看不见争前恐后的还踮起脚。 轿子刚落，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就响了起来。 林巧儿在一片嘈杂中下了轿子，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手中被喜婆塞了一段红绸，再然后，那双熟悉的大脚站在了她身边，林巧儿心才重新安定下来，红绸的那边是她的丈夫，她以后的男人，巧儿踏踏实实地跟着他走。 “新娘子跨火盆咯！” 跨火盆是新娘进门的第一道，跨了火盆就等于过了门，林巧儿稳稳当当的跨过之后，院子里就迸发了一阵更热闹的起哄声。 再然后，就是按照规矩拜堂。 拜天地和拜高堂的时候都没什么特别，夫妻对拜时，不知道是人群中的人喊了一句—— “成四，克制一下！笑要咧到耳朵根子了！” 众人大笑，林巧儿在一片笑声在弯下了腰，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双熟悉的靴子，她也没忍住，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拜了天地，就送入洞房。 东南院的两间新房让不少乡亲们都红了眼，谁也没想到成家那么大的院子还能盖，尤其是这小院子，看着小，其实进深长，宽敞的很！而且成四能干，两间房子修得气派极了，垒墙还用的是青砖，不仅美观而且冬暖夏凉。 林巧儿被喜婆稳稳当当的扶着坐在了炕头，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床上都是红枣花生和桂圆。 喜婆笑着说吉利话：“好彩头好彩头，枣生桂子，早生贵子呀！” 林巧儿有些紧张，接下来……就是掀盖头了…… 在喜婆的催促声中，成正业拿起喜秤杆轻轻一挑，林巧儿只感觉到眼前忽然一阵清风，视线就忽然明亮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看她。 十六岁的少女，乌发雪肤，额间一点儿俏皮的美人尖，明眸皓齿，长睫微垂，遮住了那双水盈盈的眼睛，静静的坐在那，就如同那树梢上最美的一朵花。屋内有一瞬间齐刷刷的吸气声，就连新郎官也楞在了原地。 喜婆回过神来，也为自己的失职懊恼，赶忙找补两句：“这么俏的新娘子，我当了一辈子的喜婆还是第一次见！新郎官别傻愣着，喝合卺酒了！” 成正业咳嗽一声，在炕沿边上坐下了。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这对新人，无不感叹般配二字，林巧儿的美名在外，可没想到成家四郎不知何时也变成了这般俊俏的模样，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赵氏、伍氏、李氏是新人的嫂嫂，自然也在观礼的队伍里，三人见到林巧儿，都有些心照不宣的自卑。这样漂亮的美人儿，以后和她们成了妯娌，能好相处吗？ 合卺酒送了上来，一对儿葫芦对半破开，中间一根红绳，男女双方同时端起，寓意夫妻双方合二为一。林巧儿没喝过酒，但是第一次喝，却觉得这酒有淡淡的果香味，只是还不待她细细品尝，先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 合卺酒中间的红绳极短，新人要同时喝到嘴，必须凑得极近，酒水刚到嘴边，不知是谁恶作剧，在成正业背后推了一把！新郎官一下没坐稳，朝新娘子方向扑了过去！ 好在成正业底盘稳，没撞上林巧儿，只是他微微侧身，唇角到底不可避免擦过了新娘子的耳垂，瞬间，洞房里的起哄声更大：“新郎官！别急啊！天还没黑！！” 林巧儿羞地低下了头，也顾不上品酒了，飞快的将剩下的酒水喝完。 成正业站起身朝推他那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仿佛在说等着瞧。 闹完了看完了，众人也就出了洞房准备吃席去了。 新房里回归了安静，林巧儿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巧娘是吧，快，洗把脸，把衣裳换了吧，我是你三嫂。”李氏笑盈盈的上前。 喜婆也出去了，只留下了三个嫂嫂照顾新娘子。李氏是三人中最先上前和林巧儿说话的，这也导致了林巧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和李氏关系最好。 在十里八村，过了门的新妇名字中都带个“娘”字，意为成了亲的妇人，李氏这么喊她没错。 李氏本名李婉，自然被称为婉娘，赵氏单名一个菊，所以大家也喊她菊娘，唯有伍氏，名字里带了个“花”，而“花娘”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不正经，所以没人这么叫她，都是唤姓氏。为此，伍氏偶尔也会怨恨她那偏心的爹娘。 巧儿点了点头：“多谢三嫂。” 美人儿一开口，嗓音又柔又甜，赵氏一听就乐了：“弟妹，你这声儿可真好听，我只在听戏的时候听过呢！” 伍氏也笑着上前：“弟妹生的美，说话自然也好听。” 林巧儿带着笑，一一认了三个嫂子。 虽然都是妯娌，可赵氏也得看着厨房的活计，伍氏要看着两个小娃，这能在洞房里陪着巧儿的，就只剩李氏。 李氏给巧儿递了帕子，看着她擦了脸又擦了口脂，露出一张本身就极美的小脸，李氏一个女子都有些看着迷了。 “三弟妹……你可真好看……” 李氏是由衷的夸赞，她未出阁前也算是街坊四邻公认的美人了，可真正见到了林巧儿，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林巧儿抿唇笑：“三嫂也美的。” 巧儿说话温柔好听，李氏眉眼弯弯，对新过门的弟妹生出了无限的好感，也把先前听过的那些流言蜚语瞬间抛到了脑后，她要是以后生了一个这么美这么乖的女儿，她怕是恨不得上天给女儿摘星星的！ 养娇点儿算啥！ 李氏笑着和林巧儿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从公爹婆婆开始说，林巧儿也听得很是认真。两人聊着聊着，成小兰进来了，她端了一碗粥和小菜，进门后看到林巧儿之后也怔了怔，李氏连忙介绍：“这是小姑子。” 成小兰的情况林巧儿也是听说过的，她赶忙起身叫了声大姐，成小兰笑着把粥和菜摆在炕桌上，比划两下，林巧儿看向李氏，李氏道：“小姑说你一定饿了，让你吃。” 林巧儿赶忙道谢，并拜托李氏翻译。李氏和成小兰相处的也多，手语会一些，成小兰看懂之后笑着连忙摆手，示意林巧儿不必客气，又催着她坐下，让她吃饭。 林巧儿早上出嫁的那股伤感慢慢褪去，化作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与此同时，外面宴席也已经开始，笑闹声和划拳声从院外传来。李氏笑：“弟妹你肯定累坏了，吃完了就睡一觉吧，放心，这群男人今天不喝到天黑是不会罢休的！” 林巧儿的确有些累了，不再客气，李氏她们也走了，怕她不自在。林巧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又喝了一碗甜丝丝的苞米粥，人就有些犯困。 宽敞的炕一看便知是新的，上面还铺着崭新的褥子和喜被，大红的鸳鸯图案，看的林巧儿有些紧张，不过疲惫涌了上来，她也顾不得想些别的，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睡，当真就睡了一下午。 醒来时，已经黄昏。 院子里的酒席居然还在继续，只是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成婆子摆的是流水席，几乎将村里的人请了个遍，成正业也就第一圈时喝的是真酒，到了后面，酒盅里的早就换成了水。 男人们也心照不宣，春宵一刻值千金，没下狠手去灌他，况且还有三个哥哥替他挡着，虽然酒席摆到了快天黑，成正业人却还是清醒着。 眼瞅着差不多了，宾客四散，只剩成家院子一片狼藉。 成正业拿了扫帚要过来帮忙，被成婆子给拦下了。 成婆子瞪他：“你做什么戏呢？心早就飞到屋里去了吧？赶紧去赶紧去，在这晃悠着我眼烦。” 院子里其他人都笑，成正业咳嗽了一声：“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帮您。” 成婆子翻了个白眼：“行了！这有你哥嫂和我，你啥都不用管，赶紧回屋去！早去早了事！” 成正业一愣，虽然知道娘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但他就是不可避免的想歪了。 有了这心思，成正业也懒得推辞，走到井边打了两桶水，绕去了净房。 他抬手闻了闻，一股酒臭味。又想到之前背林巧儿下山时，她身上一股子香味儿。 成正业想了想，破天荒的从柜子里取了一块皂团，把自己从上到下搓了个干干净净，又喝了两碗醒酒茶，还用薄荷水漱了口，确保自己没有一丝儿怪味之后，才提着一壶茶水回了新房。 已经天黑了，他站在门口，心中火热。 推开门，第一眼便看见躺在炕上，背对着他的林巧儿。 成正业一怔，在睡觉吗？ 林巧儿其实早醒了，只是在他进来之前，因为紧张，又重新躺下了。但她虽然闭着眼，男人所有的动作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转身落锁，然后把茶水在桌上放下，再然后朝她走来…… 林巧儿装不下去了，况且也不能再装，万没有新郎没回来，新娘自己先睡了的道理。她准备假装从睡梦中醒来，谁知刚睁眼，就看见了正准备给她掖被角的男人。 林巧儿：“……” 四目相对，林巧儿有些尴尬，成正业的手也是一顿，瞬间不知放在哪里好。 林巧儿还是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她的发髻早就散了下来，一头乌黑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披在肩头，而嫁衣褪去，她换的普通衣裙也是大红色的，愈发衬的她肤色雪白。 成正业又渴了，明明方才刚喝了两碗茶。 林巧儿垂着眸，下意识的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低声道：“有点儿累，不小心就睡着了……” “没事。”成正业飞快的道，接着又下意识的问：“你吃过了吗，饿不饿？” 林巧儿摇头又点头：“吃过了，不饿。” 成正业唔了一声，两人再度沉默了下来。 “还出去吗？”片刻后，成正业又问。 农家去净房不方便，林巧儿瞬间便听懂了他的意思，而且被他说中…… 她睡了一下午，的确需要去一下…… 见她点头，成正业便起了身：“走吧，我陪你去，天黑了。” 林巧儿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思泛起一丝暖，而当她出去后，林巧儿心里更暖了。 成正业居然在自家小房子后还专程给她修了一间净房，和主院是完全隔开的，她洗澡沐浴都很方便，而且是崭新的，挑不出一丝错来。 天的确很黑，但他在外面等着，林巧儿就不害怕。 结束之后，林巧儿净了手，两人重新回了房。 “这就歇了吧？” 很平常的一句话，林巧儿心跳却瞬间极快，慌乱的点了头，成正业就吹灭了其余的蜡烛，只留那对儿龙凤烛。 林巧儿坐在炕边，紧张的小手都绞在一起，她干脆闭上了眼，不去看也不去想，把一切都交给了男人。 成正业此时的确在看她，眸色也越来越深沉。 林巧儿穿嫁衣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见过那一回，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在梦中也不知重温了几回。 而现在，他终于把人娶了回来，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知道，她今天，也穿的藕粉色肚.兜儿吗？ 15、成亲（下） 事实证明。 林巧儿今天穿的不是藕粉色，而是大红的。 只是她皮肤白，穿什么都格外的好看。 新婚夜龙凤花烛整夜不能熄灭，屋内还笼罩着昏黄色的光。娇美的新娘羞的根本不敢睁眼睛，而头顶上的男人，目光有如实质，一寸寸的，像是灼烧在皮肤上。 林巧儿有些受不住，将身边的喜被扯过来盖上：“别看了……” 成正业才回过神来，别开了眼。不过下一瞬，他把大红的喜被拉到了头顶上，盖住了屋内唯一一点儿亮光。 他的小新娘脸皮太薄，暗一点儿好办事，成正业是这么想的。 只是新娘子喜欢这样，新郎官却觉得更受煎熬了。 什么也看不见，气味和声音就被无限放大。暖融融的一方喜被下，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热，成正业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而她身上的脂粉香也越发馥郁，钻进五脏六腑里，像是要把他的魂都勾走。 没坚持多会儿，成正业还是放弃了这床大红的喜被，掀到一边，探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沉溺在温柔乡里时不时出来恢复清醒的人。 屋内的龙凤烛光线没那么亮了，月光却从窗外映照了进来。 这方结实的炕是成正业刻意修在床边的，如今月亮从云朵钻出，也给这洞房花烛夜增添了一道别有意境的风味。 月色里，林巧儿的肌肤娇嫩的过分，被柔柔的月光一照，泛起瓷器一般的光。黑发铺满在枕头上，黑与白，红与白，视觉的冲击让成正业鼻头一热，他眼中燃起熊熊的火，脑海中也只想着一件事。 全天下新郎官洞房花烛夜都会想的那件事。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只是他俯上去的时候，明显看见林巧儿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两人的差别实在是太大，这件事，成正业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成正业其实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就像他从前在山上等待猎物，可以不吃不喝等上一整天。此时也是如此，借着月光，他仔细的看着身下人。 巧儿的容颜无疑是艳丽的，即便是闭着眼静静躺着，也能让其他的花朵黯然失色。小巧的樱唇上是一粒可爱的唇珠，微微翘着，透露出主人的一丝娇憨，也像那花朵上的花蕊，诱人采撷。 成正业低头含住了唇珠。 身下人明显猛地一颤。 两人均不好受，但男人应该保护自己的媳妇儿。 他将人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拍着她的背，似安慰，也似诱.哄。 渐渐地，怀中的人儿终于停止了发抖，她眉目柔柔，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他胳膊上肌肉贲张，撑在两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猎人将猎物裹缠在怀里，终于要开始享用。 一寸一寸的试探。 林巧儿原本绯红的脸颊忽然变得惨白，她不可遏制的皱起了眉头。 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滚落，前一瞬还气势威武的男人刹那间就变得无措了起来。 “怎、怎么了……？” 林巧儿心中忽然生出无限委屈，他还好意思问？ “疼……” 她本就娇气，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软软的打了成正业一拳，如奶猫挥爪，让男人僵在原地，进退不是。 “你出去。”林巧儿哭音渐重。 还有这样的事？！ 成正业简直想抓头。 他想不管不顾，可她在哭啊…… 几番痛苦的纠结后，成正业到底也没狠下心，重新躺下，然后将人抱在了怀中。 他几乎是无奈的，在林巧儿耳边叹气。 “祖宗啊……” 林巧儿本就疼，听见他像是抱怨的话，瞬间更委屈了。 成正业手忙脚乱的去给她擦泪。 “还疼……？我都走了……” 林巧儿哼唧的更厉害：“你在埋怨。” 成正业：“……” 成正业忽然明白了爹和几个哥哥们都跟自己说过的话，永远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 他心里苦甜交缠，生出一丝郁闷。可抱着怀中的香软，却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气来。 她这么怕疼，他必须得想想办法。 忽然，成正业想到了那个小球。 那册子上说过那小球的用法。 成正业无比庆幸自己把那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里，他一伸手就打开柜门拿了出来。 他拨开林巧儿鬓边汗湿的头发，又亲了一口，嗓音沙哑：“那不然……我们试试别的？” 别的？林巧儿想问什么别的，可方才的经历实在让她太害怕。她下意识的摇头拒绝，这下，成正业是真的急了。 “今天是洞房……你总不能什么都……求你了，乖乖，巧儿，祖宗！” 成正业明显是真急了，看得到碰得到吃不到的感觉也太难受了！ 他抱着人不停地亲，从耳朵亲到额头。 再三保证不会难受的情况下，林巧儿终于点了点头愿意再试试。 成正业又猛地在人脸颊上啵了一口。 这小东西……成正业研究了半天。 只知道里面有水银，会跟着动作滚动，外面附着一根小绳子，至于其他的……他想了想，然后按照那册子的说法，开始尝试。 ……………… 龙凤花烛的灯光随着晚风慢慢摇曳，那炕边的窗户上也不知何时映出了一对身影。 似哭似啼的声音从被窝里溢了出去，婉转多娇。也分不清发出这声音的主人是难受还是快.活，只是这声音一直从子时延绵到了寅时，后面才逐渐变小…… 秋日的农户都起的早，刚过卯时，成正业习惯性的睁开了眼。 他恍惚了仅仅一瞬，就侧头朝枕边看去。 娇气的美人睡得正熟，可爱的樱唇微微嘟起，只是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一看便知受了大委屈的。 成正业怎么看也看不够，平时醒来立马会上起身的他，愣是侧躺着发呆了半晌，最后，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凑上前，又趁着人没注意偷亲了一口。 之后，他神清气爽的起了床。 三两下穿好了衣裳，又重新给林巧儿掖了掖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院子里，几兄弟也早起来了。看见他，几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成正才：“这么早啊四弟！咋不多睡会儿啊？” 成正旺紧接着道：“就是，累坏了吧！今天可是你新婚第一天啊！” 他话音刚落，几人就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成正业走到井边打水，假装没听见这话里的深意。 “哎哟，还正经上了！”成二从背后轻轻踹了一脚成四的屁股，成四回头佯怒，只是到底没崩住，兄弟几个全都笑了。 成正业在井边打了水，又跑去了厨房。 成大喊：“饭没好！” 成四头也不回：“我知道！我打热水！” 两兄弟面面相觑，也瞬间明白了这热水是给谁的，四弟一年四季都只用冷水将就洗漱，这热水嘛，自然是给屋里那位娇小姐的！ 又是一阵哎哟哎哟的声音，成正业听见了就当没听见，提着水就回了自家院子。 虽然他给娇小姐修了个净房，但没厨房，热水都得去外面接，他三下五除二的把几个盆全都灌满了，这才回到了房里去喊人。 林巧儿已经醒了，只是身上酸的厉害，她正坐在床头穿小衣，门忽然一下就开了。她吓了一跳，连忙扯过一边的被子，成正业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 “是我，是我。” 林巧儿脸上还带着红，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你以后进来要敲门的！” 成正业：“这不是咱的屋子嘛，还有谁会进，我敲啥门？” 林巧儿：“不管，只要是我在屋子里，你必须要敲门。” 成正业心情好不计较：“好好好，我敲就是了。” 他在炕边坐下打量着刚起床的小娇妻，说来，两人婚前虽然也见过几面，但说过的话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昨个儿大婚，这才算真正认识了。 认识的还很深入。 成正业又笑了，林巧儿被他看的十分不自在，梳头的动作都顿了顿，别开脸：“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 男人直白的话让巧儿脸颊又是一红，她站起身去洗漱，成正业也没追：“热水打好了！你直接用！” 林巧儿绕到净房去，成正业把炕上的床褥都铺了整齐。 等林巧儿出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来的精致。 成正业看着她，心中舒畅，她起床的时候美，打扮好了也美。 林巧儿抿抿唇：“谢谢你帮我打的热水……” 她昨日没顾得上仔细看，今天白天才发现，无论是洗漱的架子和浴桶，净房里的东西处处都合她的心意。 这还不到辰时，成正业还帮她预备好了热水…… 成正业没答话，只是忽然走近，趁着林巧儿没注意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傻！你是我媳妇儿，说什么谢！走，爹娘估计也起来了，敬茶去。” 16、新妇敬茶 农家没那么多晨昏定省的规矩，但是新妇过门第一天，还是要给公婆敬茶的。 这也是林巧儿一大早惦记的事，洗漱过后，林巧儿换了一件桃粉色的褙子和白色的长裙，站在那里，人比桃花娇。 成家所有人都习惯了早起，即便还不到辰时，厨房的烟囱里已经冒出白烟，成小兰在做早饭了。 哥嫂们已经到了，成婆子和成老汉坐在堂屋正中间，林巧儿和成正业刚走进来的时候，三兄弟还是都稍稍愣了一下。 昨日大婚，没见识到新娘的美，今天瞧见了，多少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感叹一下美丽的风光，便规规矩矩的收回了视线，而林巧儿此时也走到成婆子和成老汉面前。 “爹、娘，儿媳给您二老敬茶。” 林巧儿声音又乖又甜，成老汉连声笑着应好。 成婆子自然是多看了几眼的，无论是从林巧儿的梳妆打扮和言行举止，她全部收入眼底，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她瞬间也理解了自己的小儿子，只是看着身边傻笑的儿子，成婆子心里不禁也叹了口气。 美则美矣，可这一看就不像是在农家过日子的命。 人生还长，她能甘心做一个农家妇吗？ 当然，成婆子是不可能说这些话的，她不动声色的接过新妇茶喝了，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递了过去。 一对小巧的金耳环，和前几个儿媳一样，在小户人家已经算是了不得的见面礼了，虽然不大，但是林巧儿非常喜欢。 “谢谢娘。” 或许是林巧儿的道谢十分真诚，成婆子还是和蔼的笑了笑。 “以后和四郎好生过日子，互相帮扶。” 林巧儿还没开口说话，成正业已经大大咧咧的道：“放心吧娘！” 成婆子又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见过公婆，接下来就是兄嫂。 成正业带着林巧儿一一见过。 “这是大哥大嫂。” 林巧儿笑着和成正业一起喊人，赵氏咧着嘴笑：“都说四弟妹长得标致，我今个儿才是见识到了，简直和话本子里的人一样！” 她这话说的太谄媚，成正才拆台：“你昨天没见四弟妹？” 赵氏一愣，伸出手就在成正才屁.股上掐了一把。 林巧儿倒是笑着没介意，之后就是房。 “二哥二嫂。”她依旧乖巧喊人，伍氏：“四弟妹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 再然后是三房，林巧儿听说过成正礼的事，也敬佩这成家唯一的读书人，恭敬地喊了声三哥三嫂，又对着李氏笑了笑。昨个儿她刚来这个家，李氏是和她说话最多的人，自然有一股亲切感，李氏也笑着回礼点头。 见过大人，小孩子也跟着喊人，梅梅还小不会喊四婶，倒是大山大海睁着大眼睛一直看着林巧儿，大声又洪亮的喊了声：“四婶！” “四婶好漂亮！” 小孩子的夸赞真心实意，林巧儿这回是真笑了。她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两个小侄子，伍氏和赵氏都道：“四弟妹也太客气了。” 林巧儿：“不碍事，只是一些小玩意罢了。” 成婆子：“好了，认识了就行，以后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吃饭吧。” 娘发了话，这敬茶就算结束，一家子坐在了堂屋桌子前，开始吃早饭了。 堂屋是最宽敞的，桌子也够大，林家只有三口人，林巧儿也习惯了和爹娘一起吃饭，忽然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她还有些微微紧张。 成正业看出来了，悄悄在桌子底下攥了下她的手，谁知这个举动更是将林巧儿吓了一跳，她飞快地瞪了一眼身边人，成四神色飞扬，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 早饭是成小兰做的，就是普通的农家包子和稀饭，包子是昨天蒸出来招待客人的，剩了些，却还新鲜，早上便回锅蒸热了。这是成家的常态，从不浪费粮食。 成婆子不动声色的观察自己的新儿媳，道：“本来要现蒸的，但是小兰太忙，先将就一下。” 林巧儿捧着一只包子小口吃着，意识到婆婆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道：“不会，包子很新鲜，很好吃。” 成婆子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小儿子：“四郎夸赞过你，说你包子包的好。” 林巧儿一愣，看了一眼成正业，她当然不会在饭桌上嗔怪他，只是她桃花眸子天生就带着一把小钩子似的，看一眼别人，仿佛都是娇滴滴的。 饭桌上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林巧儿收回眼神继续吃饭，她咬着包子，腮帮轻轻鼓动，吃饭喝粥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看上一眼，都觉得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所有人的动作也不约而同的斯文了起来，包括一向狼吞虎咽的大海和大山，包子也不急着吃了，就盯着四婶看。 成婆子心中叹气，在饭桌下拧了把呼噜喝粥的成老汉，老汉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婆娘又在发疯。 总算是吃完了早饭，男人们要出工，女人们就各回各房了。 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大婚后歇三日的规矩，成正业一会儿也要去养牛场，只是林巧儿毕竟是第一天过门不熟悉，他先陪林巧儿回了房。 “要不我让三嫂来陪陪你？”成正业犹豫了一下道。 林巧儿奇怪的看他一眼：“陪我做什么？” “我一会儿要出门，这家里你不熟悉，害怕你无聊。” 林巧儿：“我不会无聊，我以前在家一整日不出房门也不会无聊。” 这下，奇怪的人变成正业了，他忍不住走近，坐在炕桌另一头：“那你在家做什么？” “读书，写字，能干的事有很多。”林巧儿说到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从随身带过来的小箱子里翻出一个荷包和一本册子，递给了成正业。 “这上面是我带过来的嫁妆明细，还有你当初给的聘银，我娘也给我添在嫁妆里了，你看看，然后收好。” 成正业奇怪：“你的嫁妆就是你的，我看做什么。” 林巧儿抿了抿唇：“我娘说了，你们家暂时没分家，这些东西虽然是我的嫁妆，但是也得你过目心里清楚才行，以后婆婆问起来，你也能做个见证。” 成正业皱起眉头，都是夫妻他难道还会信不过她？但是忽然，他想到了那两个嫂子，沉默了。 这的确是规矩，于是成正业伸手把那册子拿过来，看也不看，直接翻到了最后，签了自己的名字就表示见证了，接着就递回给她：“你收好。” 林巧儿吃惊道：“你都没看。” 成四笑了：“没什么好看的，这是你的嫁妆，你要愿意攒，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你要愿意花了，剩下我给你添！” 他说完就去换干活的衣裳，林巧儿坐在炕桌前愣了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他是说……他以后赚了钱，全都给她保管吗？ 17、新婚 成正业去养牛场了，林巧儿将东西全部收好，她打开刚才婆婆送的那对金耳环，想了想，也一同放进了自己的小箱子里。这些东西都是家当，农家也没哪个妇人成日带个金耳环招摇的。 箱子里面还有几个小木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这是邱氏替她预备的几份礼物，要送给三个嫂子，今天就应该送出去的，只是大嫂和二嫂都出门去忙了，没有时机。 就在林巧儿犹豫要不要主动去三房时，李氏先来找她了。 敲门声响起，李氏问：“弟妹，我能进来吗？” 林巧儿赶忙去开门：“当然能，三嫂。” 李氏如今怀胎快四月还没显怀，但脸颊上已经添了点儿肉，她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门口笑：“给弟妹送点儿见面礼来，弟妹别嫌弃。” 林巧儿惊讶极了。 “三嫂进来说话。”她一面邀请李氏进门，一面接过了李氏的篮子。两人在炕桌前坐下，林巧儿十分不好意思：“三嫂做什么这么客气……本来应该我先去的。” 李氏笑：“我和你投缘，而且都是一家人了，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啥。这是我娘家送来的五十个土鸡蛋，你留着补补身子。” 林巧儿刚要开口说什么，李氏笑道：“弟妹千万别见外，自从我有了身孕后，四弟照顾我不少，你也知道，三郎是个读书人，让他上山爬树给我摘个樱桃怕是不可能的事，前阵子我害喜，是四弟提了一大箩筐的樱桃来的。还有家里的乳牛产了奶，四弟也是送过来了更多的。现在四弟娶了媳妇儿，我这个当嫂嫂的要是不表示一下，怕是要人笑话的。” 李氏话说的真诚，林巧儿懂了，她也不再推辞，将那鸡蛋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这也有一份礼是给三嫂的，是我进门的见面礼，三嫂也别和我客气。” 林巧儿说着，就取出来一个小木盒，递了上去。 李氏惊喜：“这么精致！不会很贵重吧……” 林巧儿笑：“一方帕子罢了，能有多贵重，三嫂别嫌弃就是。” 林巧儿这么说，李氏就打开看了看，盒子里叠着一方整整齐齐的帕子，雪白带着香气，上面还绣着一朵海棠，李氏显然十分喜欢，立刻就将帕子收进了袖子里：“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弟妹。” “三嫂喜欢就好。” 深秋农家忙，男人都出门干活，三郎要去学堂读书也不在家，两个妯娌闲着也是闲着，聚在一起聊天，一上午的时间就快过去了。 中午饭男人们不会回来，家里有多少人，就随便对付和将就一下。 最近这阵子都是成小兰在厨房做饭，给小姑子的见面礼，林巧儿自然也是预备了的。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怎么和成小兰交流，只好再次拜托了李氏，成小兰在厨房忙活着，忽然就看见家里最漂亮的两个人笑着朝她走来，还收到了林巧儿送的一方帕子。 成小兰惊喜极了，比划—— 弟妹太客气，我，都不好意思收。 林巧儿看向李氏，李氏笑着表达了小姑子的谢意。 林巧儿：“大姐千万别客气。” 成小兰最后还是收下了那帕子，她显然也喜欢极了，中午做饭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成婆子今天没出门，很快就知道了这事，看见自己女儿高兴，她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快到下午，成家的男人们都回来了。 成正业的养牛场离家最远，要是搁在平时，他几乎是最晚到家的。可是今天，当大郎二郎刚进院门时，就看见四弟也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成二没忍住，开口打趣他：“四弟平时回来的最晚，今天倒是积极。” 成大也笑，谁知成四根本没理会他们，进了院门就大喊：“娘，我饿了，饭好没？！” 成大成二：“演，你就演！” 成四叫喊着刚走到厨房门口，冷不丁地就遇到了朝外走的林巧儿，看见他，林巧儿抿了抿唇：“还没好，饿了先吃块饼垫垫吧。” 成四瞪大了眼，显然没想到自家媳妇儿会从厨房走出来，一回头，两个哥哥在幸灾乐祸的笑。 晚饭时，全家人再次齐聚。 这顿饭，显然比早上要丰盛的多，成家的男人们忙活了一整日，稀饭肯定不顶饱，成小兰蒸了一大锅米饭，炒了四五个菜，又炖了一锅的猪肉粉条，已经算是相当丰盛了。 林巧儿不习惯白坐着等，就帮忙一起摆碗筷，成小兰感激的朝她笑了笑。 再次见到自家男人，林巧儿悬了一天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她虽不无聊，但陡然换了一个家生活，只有身边的男人能给她安全感。看见成正业明显饿坏了的样子，她破天荒的伸筷子，给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桌上所有人都是一顿，林巧儿收回了筷子，脸颊忽然有些烧。 她后悔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成四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出声，可嘴角都要咧上天，他也给林巧儿夹了一块儿。 “你也多吃，太瘦了。” 当然，这话是成四低声和她说的，可一张桌子上挨着坐，又能小声到哪里去呢。 饭桌上传来了两声尴尬的咳嗽声，赵氏和伍氏都臊的低下了头。 这新婚夫妻腻歪，回房就是，爹娘还在这呢，真是…… 索性成婆子装瞎，成老汉装聋，饭桌上谁也没说什么，假装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收拾桌子的时候，伍氏忍不住了，和赵氏咬耳朵。 “俺的个亲娘，怎么她一过门，我吃饭都浑身不自在了……” 赵氏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只是不敢在院子里说。 “刚过门嘛，很正常，习惯之后就好了。” 林巧儿回了房，刚一进门，就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成正业：“你……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成正业装傻：“什么话？” “你！”林巧儿显然羞的不行，刚才没差点儿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红着脸咬着唇：“爹娘还有兄嫂都会笑话咱们的！” “谁说的。”成正业厚脸皮的笑着走了过去，拉着人在炕上坐下。 “你是没看见他们先前娶媳妇儿时候的样子，比我过分多了，那腻歪劲儿爹都看不下去，还说他们了！你看爹娘今天都没说我，就知道这根本不算啥。” 林巧儿愣住了：“真的？” 成四一本正经：“当然！” “三哥三嫂也这样？” “那肯定的。” 林巧儿不说话了，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文质彬彬的三哥也会说这样的话，但听说哥嫂们都这样，她没那么难为情了。 成正业乘热打铁，握住了自家媳妇的手：“你今天在家干啥了？真不无聊？” 林巧儿一愣，朝边上挪了挪，还将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不无聊……” 成正业此时离她很近，她却忍不住别开了头，她方才就想说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养牛场干了一天的活，成四身上有些难闻，她尽力的表现出没那么嫌弃：“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成四一愣，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 接着抬头看向低着头的娇妻，也不知在想什么，立马冲到了净房去。 洗澡？ 洗澡好啊…… 吃完饭就该立马洗澡，再然后赶紧睡觉！ 18、娇仙女 成正业明显想了许多不正经的，在净房里的时候就感觉一身的火气。 热水还没烧好，他却没那么多讲究，两三桶冷水就把身上冲的一干二净，等回到房时，外面天已经黑了，林巧儿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他走到林巧儿身后，忽然闻到一股茉莉花香味。 “什么这么香？” 林巧儿从铜镜里看他一眼，双手还在按着脸：“没什么。” 成正业笑了笑，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人。 “我知道，是面脂。” 林巧儿被他吓了一跳。 他身躯过于伟岸，每次这样扑过来的时候都像座山，毕竟是刚过门的第二个晚上，林巧儿还是十分不习惯。 不习惯就想躲，但成四力气大，猛地一下就把人抱了起来，林巧儿惊呼一声，肩膀却被牢牢按住，坐在他腿上，根本不得动弹。 黑夜里，成四呼吸似火。 他凑到林巧儿耳后使劲的闻：“真的好香……” 林巧儿被他闹得有些痒，去推人：“你属狗的吗？” 成正业忽然闷闷发笑。 “对，你咋知道的？” 林巧儿：“……” 大手一路向下，林巧儿忽然想起昨晚的经历，她咬住唇。 “我今晚不想。” 成四一听，急了：“咋就不想了？” 林巧儿抿唇：“累……” 屋内忽然安静了一瞬，成四呼吸顿时粗重了不少。 累？！ 他昨晚卖了一晚上力气，而且都没彻底吃到嘴，她累什么？！ 林巧儿大抵明白他的意思，忽然掐了他一把：“就是累嘛！” 他那么重，压着她一晚上，就算没有完全那什么，也很累了！ 而且她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 成四又想抓头了。 他很后悔没好好学学那册子，恍惚间，他忽然想到养牛场那些伙计曾经说过的荤话，一时情急，咬住林巧儿的耳朵，问了句：“你不快活？” 林巧儿瞪大了眼，双脸瞬间爆红！ “嘶——” 等回过神，成四低头借着月色一看，他胳膊内侧唯一的一点儿软肉都快被掐紫了，他频频吸气：“你还会这招？” 娘说的没错，他还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你、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耳边是小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恼又羞，成四也听出她大概羞到了极点，赶忙把人重新抱住：“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 就这样哄了好一会儿，林巧儿才堪堪消了气。 今晚屋里不用点龙凤烛，黑漆漆的，林巧儿有些困了。但偏偏这样的黑夜顺了男人的心意，他抱着怀中的香软，想了想，又故技重施的亲她：“我伺候你，你不动，我们再试试。” 林巧儿嘟囔两声不愿，成四继续哄：“就用那铃铛，等你慢慢适应了我们再动真格儿的，我保证。” 林巧儿不说话了。 虽然才过两天夫妻生活，但成四在探究小妻子的脾气时很有心得，她看着又娇又凶，其实心软的要命，多劝劝多哄哄，只要她不说话，这事就基本成了。 成四嘿嘿一笑，翻身，就将人又圧到身下。 他伸手就去够那个小球，林巧儿记得这个小东西，她也记得这小球昨天进到哪里……她眼神一躲。 “你洗了没？” “那肯定的！”成四想到昨天晚上，这宝贝可真是个好东西，他仔仔细细的洗了好几遍，洗完之后还细细观察，发现这玩意竟然好几层，做工精巧着，而且人家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铃，成四忘了，不过这不重要，好使就行！ 大红的喜被把头一盖，里面什么风景就连月亮也无法窥探一二，只是过了没多久，一件中衣被喜被里扔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件小衣，最后……是条里裤。 …… 次日一大早，成正业又给林巧儿打来了热水。 八月农忙，家家户户都起得早，成正业去厨房的时候刚好遇见了赵氏，见到四弟，赵氏乐了。 “四弟这么早？” “大嫂也早。” 成正业飞快提了桶热水出去，赵氏眼观鼻鼻观心，也明白了这热水是给谁打的，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桶，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怎么人家都是男人出来，她却要自己在这打水呢？！ 家里会用热水洗脸的，原本就她和李氏，伍氏那也是个不讲究的，除了深冬其余都是凉水将就，李氏是现在怀了孩子让三弟来打水，那林巧儿又是为啥？ 赵氏撇了撇嘴，提着热水回去了，见到成正才还和猪一样躺在炕上，她过去就朝着人胳膊拧了一把，男人瞬间蹦跶起来：“你大清早的，有病啊！” 赵氏哼了一声，扭头去了净室。 林巧儿洗脸的时候发现成四没动，就靠在架子边上看着她，她奇怪的问：“你不洗漱吗？” 成四：“你先洗，你洗完我再洗。” 林巧儿没想那么多开始洗脸，只不过别人洗脸都是用毛巾擦，而她则是双手捧起水朝脸上浇，再然后用帕子打湿慢慢按掉脸上的水分，成四不由的看痴了，问：“你从小都这么洗脸？” “不然呢？” 成四咋舌，那话说的真没错，林家养了个娇仙女。 林巧儿洗完之后就去擦脸，她转身的时候一瞥，就看见成四用她洗过的洗脸水呼噜两下，她大惊：“你……” 成四毫不在意：“农家烧热水麻烦，都是这么将就的，你脸那么干净，不碍事！” 林巧儿又被他绕过去了，呆呆的没反驳，甚至还想着是不是就她一个人用热水太麻烦了些，直到她从窗户看见三哥也去厨房打热水时才骤然回过神来。 这个骗子！ 他连洗澡都不用热水，为什么偏偏要用她用过的水洗脸！ - 今天是林巧儿过门第二天，明天要回门，成正业出门的时候问她要买些什么。 林巧儿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安排吧。” 成四点头道好：“那我就自己安排了。” “嗯。” “四弟，走了！”成大成二站在院门口催，脸上还带着调侃的笑，林巧儿低声催他：“你快走吧。” 成四啧了一声，回头看眼他大哥二哥，有些不满。 赵氏和伍氏也准备出门，伍氏是要跟着下地，赵氏则是要去洗衣裳。林巧儿忽然想起她昨天的见面礼还没送完，赶忙喊了声大嫂二嫂，将一样的帕子给两人送了过去。 邱氏预备的这帕子，连同木盒差不多快二十文，体面也不出错，只是上面绣的图案不同，伍氏和赵氏低头一看，赵氏乐道：“多谢四弟妹，那我就不客气了。” 伍氏也道：“这帕子真好看啊，多谢了。” 林巧儿点头微笑，目送两人也出了门。 两妯娌走出门之后互相看了看，赵氏那上面是朵菊花，正应了她的名字，而伍氏那上面则是朵牵牛花，伍氏不懂牵牛花的寓意，只是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这花俗气，不过这帕子看上去倒是好面料，她见赵氏随手往袖子里一藏，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赵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中叹气。 “二弟妹啊，一方帕子罢了，那还不是要用的，别太爱惜了。” 伍氏笑了笑，开什么玩笑，她穿着粗布衣呢，怎么能用这么金贵的东西，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19、包饺子 家里人一走，成家院子里就显得空落落的，林巧儿虽然不觉得无聊，可她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娘说过，成家地多活多家业多，三个妯娌都要负责干家里的活，可她这已经过门两天了，婆婆还没来找过她。 难不成是想让她回门之后再给她说规矩？ 还真叫林巧儿说中了，成婆子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之前她没过门的时候家里就井井有条，现在李氏怀了孕，成小兰把大部分李氏的活包揽了，还真没什么事情让林巧儿做的，不过看见女儿在屋里忙前忙后，成婆子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朝女儿挥了挥手，成小兰便走到了娘跟前。 “这些东西不是昨天才收拾过擦洗过的嘛，别擦了，歇着去。”成婆子道。 成小兰一愣，比划两句——没事、娘，我闲着也是闲着。 成婆子叹气：“你迟早也是要嫁人的，难道去了别人家也这么没命的干活？你看看你几个嫂子，干多少活我心里有数，咱们家都是公正的，最近是你三嫂怀着身子，你弟妹又刚过门，你也是老实的，家里大小活差不多就行了，别累着了。” 成小兰笑着应好，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成婆子看在眼里又叹了口气，接着想到了林巧儿，忽然心生一计：“小兰啊，你去你弟妹房里看看，陪她说说话去。” 成小兰一愣，比划——有什么事情吗？ 成婆子：“没有，她刚过门，不熟悉，你陪她一会儿，顺便学学刺绣，我听说她刺绣挺好的。” 成小兰虽然不明白她娘的深意，但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应了。 成婆子看见女儿的背影，心思发愁，从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她也想把女儿养的娇一些，像林家都能把女儿养成那样，她为啥不行呢。 让女儿和林巧儿多待一会儿，说不定还能改改女儿的脾性。 成小兰来到林巧儿房间里时，林巧儿的确在刺绣，见到大姐，林巧儿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赶紧请人进来坐，林巧儿暂时不会手语，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好在成小兰居然会写字，两人可以用纸笔交流。 林巧儿得知她的来意，二话不说就拿过了绣篮，成小兰从没学过刺绣，看了几眼之后也兴致勃勃，林巧儿便笑着手把手的教她。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成小兰已经学会了基本的穿针走线，等她回过神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居然已经大中午了！她大惊，比划着赶紧要去厨房做饭，林巧儿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手拉过她，笑着摇了摇头，也站起身，两人一起往厨房走。 “我帮你。”她一面比划一面说，声音温温柔柔的，成小兰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像是被仙女拉着，她的手也又软又香，不知不觉和她一起走到厨房，成小兰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你、快出去！ ——我来！ 成小兰下意识的也觉得，她这么好看，就是不应该进厨房干活的。林巧儿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头，说什么也要帮她，成小兰拗不过她，好在今天家里准备吃饺子，林巧儿示意自己可以帮她包饺子，成小兰想了想，包饺子不累不费事，便点头了。 馅儿是一大早就调好了的，现吃现包，下午回来也能吃新鲜的。包饺子难不倒林巧儿，她本身也喜欢做点心，柔软的面团在她的手上乖巧的不像话，她很快就帮成小兰包出来不少。 成小兰瞧见之后，也微微有些惊讶。 再看林巧儿，她白皙的脸上沾了些面粉，成小兰刚想提醒，院门被哐地一下撞开，成正业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都惊讶了一瞬，成婆子正在院子里摘菜，闻言转头道：“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成小兰也出门看，林巧儿想把手上的这点儿饺子皮擀完所以没立刻出去，但听见了他的声音。 “今天山上没啥事了，明天巧儿回门，我去置办了些东西。” 成婆子一听这话，也走过来看，回门礼一般也是有定数的，聘礼和嫁妆都是写在名头上的，这些小东西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谁知成婆子走近一看，心头一疼，自家儿子，这是准备再送一份聘礼过去？！ 她忍不住瞪眼：“这都是什么？！” 成正业一边往出搬一边奇怪的看了老娘一眼：“都是山货还有肉，您不认识？” 不认识？她还能不认识？！土鸡两只，鸭子一只，五花肉打眼一看也是二十斤，再有这些榛果山货，卖出去不至少也有好几两？好家伙，真没看出来，她这个小儿子，还真是够大方的！ 成婆子想开口说什么，林巧儿却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成正业看见她之后一愣，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咋去厨房了？” 成婆子：“……” 咋了，你媳妇儿不能去厨房，沾不了油烟？——这是成婆子想脱口而出的话，但现在才是新媳妇过门第二天，她愣是没好意思张口，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儿子，转身回房去了。 林巧儿抿了抿唇道：“我在给大姐帮忙包饺子。” “饺子好嘛，我也正好想吃饺子。”成四朝她走来，忽然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林巧儿被他看的十分不自在，正准备瞪人，就看见成正业忽然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一面擦还一面笑：“灰头土脸的小猫。” 林巧儿：“……” “你说我灰头土脸？！” 女人的关注点永远都是最敏感的地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灰头土脸四个字就是命门。 而正巧这时，院子里的两只猫儿跑了过来，一只白色的母猫和一只黑色的公猫，那小母猫一看便是十分爱干净的，走到哪里都要梳理梳理自己的毛，而那黑公猫存了讨好的心思，凑上去也要帮它舔，却被小母猫哗的招呼了一爪子，黑公猫委屈巴巴的后退了两步，不过很快，又继续腆着脸上前。 两个人恰好都看见了这一幕，林巧儿沉默，成四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凑近她。 低声：“我就是那只小黑猫，你灰头土脸也不怕，大不了我帮你洗。” 林巧儿：“……” 20、回门礼 林巧儿不想理他，转头就走。成正业猛地拉住了人的胳膊：“别走别走，我开玩笑。” 林巧儿赶忙挣开，确保这一幕没被大姐和婆婆看见，她语气染上几分恼怒：“这是白天……” 成四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你看看这些东西，明天回去够不够？” 林巧儿低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太多了……” “不多啊，秋收山货多一些，马上入冬之后可就少了。” 林巧儿看了眼婆母的房子，虽然方才婆婆什么都没说，可她却隐隐约约觉得婆母生气了，成正业也看懂了她的眼神，揉了揉她的头道：“一点儿小东西罢了，娘不会说什么的。” 这话落在了正准备出门的成婆子耳里，她方才没忍住，正准备出门说上两嘴，谁知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话，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奈，她只好伸着脖子喊了声：“楞在那干啥，还不搬回去？” 一会儿叫那两个看见，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事。 赵氏和伍氏回门的时候，就提了一只鸡一只鸭，外加一两包点心回去。 成正业应了一声，立刻就把这些东西搬回了房。 午饭是白菜猪肉馅饺子，早上的红薯粥还没有喝完，盛出来正好一人一碗，又捞了一盘子的萝卜泡菜，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 成四吃饭吃的快，饺子一口一个，再看林巧儿，一个饺子要吃两三口，还因为怕烫要吹上好半天。成四看了一会儿，忽然把自己面前的饺子夹了过来，帮着她吹，吹完了直接放在林巧儿的碗里，林巧儿一愣，对面的成小兰就低下了头去。 成婆子：“……”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吃完，林巧儿十分不自在的回房了，这回，成婆子再也忍不住了：“你给我站住。” 成四回头看了眼，反应过来娘是在叫自己，走过去：“咋了娘，啥事？” 成婆子：“你还好意思问，你刚才在干啥？她是三岁小孩子嘛？饭都不会吃，要你这么惯着？” 成正业不以为然：“她怕烫，饺子是才煮的嘛。” 成婆子：“……你侄子也怕烫，没见你这样？” “那他们爹娘都不管，我管干啥，我要是有儿子，肯定也这样。” 成婆子彻底无语，不过听见“有儿子”三个字，她气稍微消了些，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期待。但她还是想不过，气道：“你就惯着吧你！你两个嫂子回门的东西还没你一半多，明天早上你们出门，不知道她们要咋想咧！” “这些不用公中给，我自己出。” 成婆子瞪他：“你自己的钱不是钱？！” 说起这事，也不得不提成婆子的掌家能力，每家每个月冲到公中里的钱是固定的，而剩下的，成婆子也给了各家自由支配的富裕。那几房因为娶妻生子花费的自然多些，但是小儿子这几年挣得几乎都攒了下来，从不乱花，所以他花自己的钱，成婆子是无话可说的。 但偏这样，她心里就越不舒服。只好安慰自己，等回门之后就好了，她肯定要好好给林巧儿说说规矩，现在只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天早去早回。” “知道了娘。” 回房之后，成正业刚把门关好，林巧儿就小声问：“娘是不是不高兴了？说真的，我也觉得有点多，要不少带些……” 成正业将人肩膀一按：“安心，娘没那么小气，这些是我买的，不算公中。” 林巧儿一愣：“你买的？” 成正业嗯了一声，他说完之后就顺势在炕上躺下了，闭上了眼。 “已经连续忙了一个多月，从没歇过晌，我睡会儿。” 林巧儿原本还有话想问，见他这么说，便默默咽了回去。 “那你睡吧。”她作势起身要走，结果刚站起来，就被成四一把拉住了胳膊，林巧儿重心不稳，下一瞬就跌到了人怀里。 “你干什么！”她又羞又恼，现在是白天，阳光都能从窗外照射进来，林巧儿急着想起身，却被人牢牢的按在了怀里。 “别动，又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干，陪我躺着歇会儿。” 林巧儿：“……” 男人的力气大的可怕，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不过好在成正业的手的确很规矩，林巧儿过了一会儿就没挣扎了。 刚吃过饭，又是秋日暖洋洋的午后，她还真有些困，躺着躺着就闭上了眼睛，没多会儿，就真的趴在成正业胸膛上睡着了。 而当她彻底睡着后，一直闭着眼的成四才睁开了眼，他垂下眼看着身上软软的小人，扬唇笑了笑，把人又抱紧了几分，这才重新闭上了眼。 …… 次日，林巧儿要回门了。 天蒙蒙亮，成正业就打开了房门。 他的勤劳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凡不出工，也是全家起的最早的一个。鸡窝里的鸡饿的咯咯叫，见成四过来，一窝蜂的都涌了上来，喂完了鸡，添满了水缸，其他几房才陆陆续续打开了门。 成婆子：“不是要回门嘛，她还没起来？” 成四正在刷牙洗漱，回头：“现在还早，让她多睡会儿。” 成婆子嘟囔着走到鸡窝掏鸡蛋，今天的母鸡争气，有一只还下了两个蛋，成婆子眯起眼睛笑了笑，接着走到厨房里，却发现灶台上已经在煮东西了，她回头：“在煮什么？” 成四：“给巧儿蒸个鸡蛋，三嫂那天送来的。” 成婆子：“……” “你就宠着，宠着吧！有你后悔的一天！” 成四不以为意，鸡蛋很快就蒸熟了，他皮糙肉厚不怕烫，两三下就把碗从锅里端了出来。 “今天时间紧，改明儿我给您蒸，您别吃味儿。” 他端着鸡蛋羹就朝屋里走，被他娘从后背打了一巴掌。 林巧儿也已经醒了，正准备去洗漱，成四进来把鸡蛋羹放在桌上，林巧儿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鸡蛋羹。”成四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三嫂不是送来了几十个鸡蛋嘛，我以后每天早上都帮你蒸一个，多吃点儿，养胖些。” 林巧儿：“……” 原本她还有些感动，可男人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昨晚她睡到半夜，又被人像饿狼一样缠了半晚。 末了还掂了掂她那个地方，仿佛有些嫌弃的说了句：“太瘦了。” 林巧儿差点儿没把人赶下床。 21、回门（上） 从桃庵村到枇杷村用不上半个时辰，成四把养牛场的牛车拉了回来，又趁着林巧儿换衣洗漱的功夫把回门礼全都搬上了板车。 伍氏正在院子里给大海洗脸，看见四弟，笑着问：“四弟回门去啊？” 成四点了点头，大海一向粘他的四叔，跑上前就抱住了成正业的腿：“四叔你要去哪！带上我！” 伍氏笑着去拉：“你四叔要去你四婶屋里，你跟着凑啥热闹！” 牛车就停在院门口，伍氏一面拉儿子一面扭过头看了一眼，大约是想看清上面的东西，不过牛车被门口的榕树挡住了一半，她什么也没看见。 成正业宠溺地摸了摸侄子的头：“乖一些，四叔回来给你买糖。” 听说有糖吃，大海这才高兴。 林巧儿也从屋里出来了，今天要出门，她穿了一件杏色的褙子，之前当姑娘时蓄的刘海儿也全都梳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刚一出门，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林巧儿抿了抿唇，只走向了成正业。 “我好了，走吧。”她柔柔道。 成四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好，伍氏也猛地反应过来：“四妹今天真好看，像朵杏花！” 林巧儿朝她笑了笑：“多谢二嫂。” 她低头看了眼大海，大海也仰着头看天仙一样的四婶，林巧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大海早呀。” 大海一个激灵，激动地在院子里跑。 “四婶摸我头了！四婶摸我头了！” 林巧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成四带着她和爹娘也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准备出发了。 方才那一幕，成婆子自然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叹气对成老汉道：“可以的话，我宁愿老四娶个丑点儿的媳妇。” 成老汉笑：“你这个人真是怪，漂亮也是错了。” “过分漂亮就是惹事，你看着吧，太漂亮的咱们家养不住。” 成老汉懒得理她，也出门上工去了。 - 成四在前面赶着牛车，林巧儿就坐在后面的，她看着这整整一车的东西，心里也觉得暖融融的。夫家对婚事重视，才会准备这么多的回门礼。虽然她才嫁过来几天，却也觉得这门婚事是对了。 “冷不冷？” 林巧儿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不冷，你呢？” 成四驾着车没回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我不怕冷，我意思你要是冷，就过来把手放在我兜里，我兜里暖和。” 林巧儿低头看向他兜，腰间左右各一个，她过去把手放进去，那不就像她从后面把人抱住了嘛。林巧儿不说话了，耳尖微微发烫，有些后悔刚才那句心里话。 成四还在催她，林巧儿语气染上了一丝羞恼：“我不冷！” 成四见她反应过来，唇角扬起笑了笑。 已经辰时三刻，家家户户上工的都已经出门，成四这一路，自然遇到了不少同村人。这些人里，有听说过林巧儿大名，但是没见过的，也有见过但是好久没看见了的，他们不约而同的被成四身后那抹倩影吸引了目光，不由得睁大了眼，磕磕绊绊的和成四打招呼。 “成四，回门去啊？” 成正业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心中不悦，侧身挡了挡林巧儿：“嗯，带媳妇儿回门。” 他那大嗓门，没有人听不见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带着媳妇儿的，一时间，村里的男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成四目不斜视，很快，牛车就挺到了林家院门口。 邱氏老早就在院门口等了，看见人，邱氏乐得赶忙喊老伴儿：“来了来了！” 林巧儿刚准备下车，就听见了邱氏的声音，她猛地抬头，心里就有些酸酸的：“娘！” 邱氏迎了上去：“回来了？赶紧进屋，外面冷！” 成四停好车也喊了声娘，邱氏乐得眯起了眼，再一看成四拉过来的一车东西，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咋带了这么多哟！” 成四一面往下搬一面道：“不多，都是一些最近的收成。” 林秀才也出来了，看见这些东西也有些惊讶，帮着成四搭了把手，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 “还没吃早饭吧，娘今天早上扯了面片，先吃一碗？” 成正业和林巧儿出门的着急，只吃了一碗鸡蛋羹，林巧儿点头：“娘扯得面片最好吃了。” 邱氏笑着去了厨房，盛了满满两碗出来，其中一个大海碗，是给成正业的。 “娘懂我。”成四肚子正饿，也不客气，接过碗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林巧儿也脱了鞋坐在炕桌上小口吃。 邱氏的拿手面片是酸辣口的，鸡蛋花和六月柿一起打的汤底，薄薄的面片吸满了汤汁，又暖和又顶饱，成四那碗下去的很快，林巧儿怕烫，吹就要吹半天，吃的极慢。 “我吃不完了，分你些？”成四一碗见了底，林巧儿才吃了三分之一，她害怕成四吃不饱，想分他一些，话说出口，却又有些后悔。 锅里肯定还剩，让他吃自己剩下的，好像不大好…… 她刚准备收回碗，成四却二话不说就把她那一碗拨了一半过来，丝毫没嫌弃，还吃得更香。 林巧儿抿了抿唇低下了头，邱氏一会儿看看女婿一会儿看看女儿，她怎么觉得，两个人看上去还挺甜蜜的呢？！ 吃完了饭，成四恢复了一身的力气，邱氏见他要帮忙收拾，赶忙过去伸手。 “放着放着，你别管了，我一会儿去刷。” 见她坚持，成四也没推辞，只不过他转身就把那些很重的山货搬到了厨房去：“娘，这些是榛果，还有山药。” 邱氏：“好好好，多谢四郎，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你有心了。” 成四：“应该的。” 邱氏：“今天没啥事，在家多待会儿，中午的时候和你爹喝上两盅，他可是为了你把藏了好久的美酒都搬出来了。” “没问题！”成四满口应下。 吃完了早饭，成正业注意到院子里凌乱的一些木头和竹子，问：“爹要修鸡圈？” 林秀才笑着点头：“原先的鸡圈太老旧了，前几天都圈不住这些大家伙了，跑出来了几只，把我和你娘忙活了半天。” 成四二话不说：“我帮您！” 邱氏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女婿和丈夫在院子里忙活开了，她笑眯眯的倒了两大缸子凉茶：“放这了，你们渴了就喝，我去和咱闺女说说话去！” 成四回头应好，邱氏进了堂屋，就看见自家女儿也正从窗户朝外看，她笑着走了过去：“三天没见，我咋觉得我女儿又美了？” 林巧儿收回视线，刚吃完饭，脸颊红扑扑的：“娘惯会说笑。” “咋是说笑。”邱氏上前，摸了摸女儿的手，问出了那个可能全天下女儿回门时都会问的问题：“成婚几天，巧儿觉得咋样，女婿对你还好吧？” 林巧儿点了点头：“还好。” 邱氏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凑近几分，问道：“啥叫还好？是哪里不如意吗？” 邱氏问完之后，余光看见正在外面砍木头的女婿，成四看上去精力无限，她瞬间猜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女儿：“可是房事上不合？四郎不体贴你？巧儿受罪了？” 林巧儿：“……” 22、回门（下） 邱氏原本以为女儿会点头或者是摇头，她万万没想到，会从女儿嘴里听说两个字。 ——没成。 她睁大了眼，“啥？没成！”邱氏着实有点激动，乃至于嗓门也跟着有点大，林巧儿吓了一跳，赶忙去扯她娘的衣裳，邱氏回过神，立马缩了缩脖子，林巧儿紧张的看了眼窗外，确保外面干活的人没有听见。 “咋回事？”邱氏压低了声音问，林巧儿红着脸，实在不想和娘议论这方面的事情，只好含混其辞的说了两句，邱氏闻言，表情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巧儿的意思是……你怕疼，四郎新婚夜就没硬来？” 林巧儿慌里慌张的点了点头，明显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话题，邱氏的眼睛却忽然眯成了一条缝，她低低地笑了好一会儿，把林巧儿笑的莫名其妙：“娘……您别笑了，您笑啥啊……” 邱氏：“哎哟我的傻女儿啊，我的傻姑娘哟……” 邱氏显然很高兴，高兴女婿对女儿的体贴，但有些事，她这个当娘的，还是要好好教教女儿，于是接下来，邱氏和林巧儿说了半个多时辰的悄悄话。直到林秀才和成正业都修好了鸡圈走了进来，邱氏才停了下来。 “你们娘俩，说啥悄悄话呢？” 林秀才走进来喝水，邱氏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嗔他一眼：“要你管。” 成四后脚也走了进来，邱氏立刻露出一个热切的笑：“四郎啊，歇会儿啊，娘去做饭，一会儿喝点！” 成正业明显感觉到丈母娘的热情更上一次楼，他疑惑的看了眼自家媳妇，林巧儿坐在窗边，脸颊红扑扑的，在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扭过了头。 - 下午的时候，邱氏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林秀才也从地窖里搬出了一坛酒来。 林家今天好比过年，邱氏一直张罗着招呼着女婿，林秀才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和成四喝，林巧儿一开始静静地坐在边上，后来见成四脸越来越红，才看不下去地说了一句：“爹，你们少喝点儿……” 桌上其余三人同时一愣，林秀才随即哈哈大笑。邱氏也乐道：“巧儿这是心疼四郎了？” 成正业也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林巧儿咬着唇：“我才没有！我是怕他喝醉，一会儿没法赶车回去了！” 林秀才：“这才啥时辰哟，喝醉了就睡一觉晚上再回去就是了！大不了今晚就在家里住下！” 成四笑了两声：“岳父说的是。”接着他看向自己的小妻子，低声：“没事儿，我喝酒就是容易脸红，还醉不了。” 林巧儿抿了抿唇，懒得管他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林秀才到最后，也已经喝的有些犯迷糊了。 林巧儿和邱氏一起先把她爹扶了回去，林巧儿有些不高兴：“我早说了不让他们喝这么多，娘你也不劝劝！” 邱氏：“哎哟，这辈子就这么一天，你没看你爹多高兴，多喝点就喝点儿了，巧儿啊，你去打盆水，让四郎洗把脸，我看他也有些不行了。” 林巧儿回头，就看见成正业站在桌子前，明明拿碗都有些费劲了，还在那强撑着收拾碗筷，她又气又好笑地走了过去：“娘说我来伺候你，你去歇着吧。” 成四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林巧儿不理他，他就和一堵山一样站在门口，他那么壮，林巧儿绕也绕不过去，几个来回，她忍不住瞪他：“你想干嘛？” “娘说让你帮我洗脸。” 喝醉酒的成四有点赖皮，站在林巧儿面前说什么也不让她过，林巧儿气笑：“你别胡说，娘只是说让我帮你打水，没说让我帮你洗脸。” “一个意思。”成四还是不让。 林巧儿咬了咬唇，眼看着娘就要出来，她气恼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让开。” 见她点头，成四才嘿嘿笑了，给她让了路。邱氏从林秀才屋里走出来，喊道：“四郎啊，去巧儿屋里歇吧，现在时辰还早，睡一觉。” “知道了娘。” 林巧儿帮着邱氏收拾好了厨房，又去打了一盆水，回到卧房时，就看见成正业已经大大咧咧的躺在她的床上了。 林巧儿抿了抿唇，过去将手上的盆放下。 “洗脸了。” 成四躺在炕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林巧儿等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见他还是不动，以为人真的是睡着了，于是她拧了帕子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就认认真真的帮他擦起了脸。 谁知道她刚擦两下，床上的男人就瞬间睁开了眼，猛地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接着就把人朝胸前一拉，林巧儿瞬间羞恼：“你放开！” 上回他就是这样，没羞没臊，还装睡骗他。 到手的猎物成四当然不会松手，大手向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微微一提就把人抱了上来，林巧儿被他搂在怀里，外面天光大亮，她这会儿可不困，娇滴滴地瞪着眼：“大白天的，你能像话点儿吗？” “我很像话。”成四把人按在怀里，替人脱了鞋。 “娘说让我睡会儿的，爹娘都去睡觉了，大中午的，不睡觉干啥？” 林巧儿听不得“睡觉”两个字，脸颊红红的，而成四替她脱了鞋之后还握着她的脚，伸出巴掌比了比，也不知道她的脚是怎么长得，居然和他手掌伸直了差不多长，林巧儿见他半天都没有松手的意思，更羞恼了，成四忽然道：“我上回看你箱子里有几双特别薄的绣鞋，那是干啥的，咋没穿过？” 林巧儿名抿了抿唇：“寝鞋，在炕上穿的，没见过吗？” 成四大咧咧的笑：“我在你之前都没见过几个姑娘家，我咋可能见过。” 林巧儿不说话。 “那我咋没见过你穿？” 林巧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想穿。” 成四琢磨了一下，懂了。 “以后你该穿就穿，既然是在炕上穿的，只有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 “你为啥非要我穿？” 成四握着她脚的手动了动。 “你白嘛，那红色的好看，穿给我看。” 林巧儿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拧了他一把。 23、站规矩 这天一直到快酉时，成正业才从林家架着马车慢悠悠地朝桃庵村走。黄昏时分，村道上人已经不多了，他酒醒的差不多了，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真想问问爹娘，你这个拧人的毛病是和谁学的……我胳膊上都没一块儿好肉了。” 林巧儿坐在后面，脸色红红的哼了一声：“你活该。” 要不是他总在白天不规矩，她也不会这样，况且，不就是掐了几下他胳膊上的软肉嘛，就他那个硬邦邦的肌肉，她拧着还觉得手疼！ 成四是在逗她玩，人不多，他话就多了起来。 “刚才我们走的时候，岳母叫你什么？匪匪……？这是你的乳名吗，怎么起这个名字？你小时候很匪？没看出来。” 林巧儿：“……是腓腓，腓腓是山海经里的一种神兽，能让人免去烦忧，这是我爹起的。” 林秀才毕竟是读书人，起的名字也是寄托了对女儿的美好祝福，林腓腓，其实这本来是她的大名，可惜她出生的时候邱氏的母亲赐名巧，老人家没多久去世了，邱氏伤心不已，为了追思，林秀才就把女儿的大名改成了巧，乳名腓腓。 成四：“神兽？什么兽？” 林巧儿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想知道的话你自己去看，三哥肯定知道。” 成四嘟囔了两句，没说话了。 两人回到家时，屋里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成婆子惊讶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吃过饭没有？” 成四：“喝了些酒，睡了一觉，吃过了。” 听说他喝了酒，成婆子也理解了。 “那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成四应了一声，接着就拉着林巧儿回房了，成婆子原本也准备洗洗睡，结果没多会儿又看见小儿子走出房门。 他原本以为小儿子是去茅房，谁知道他转头去了东边院子。 成婆子：“你干啥？” 成四：“我去找三哥要本书看。” 成婆子：“？？？”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这个小儿子，竟然也会要看书了？！ 成婆子回房后把这稀奇事说给了成老汉听，结果成老汉不以为然：“四郎是个聪明的，小时候读书也不差，是他自己后来没了兴趣罢了，现在想看书有啥稀奇的，你以为那养牛养猪都简单啊，那都是要学很多东西的！” 成婆子棱他一眼：“说你胖你还喘，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说你养猪不容易，那我操持一大家子就容易了？！” 成老汉：“你真是无理取闹！不和你说了。” 成婆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琢磨起小儿子是去看啥书，难不成是起了读书的心思？老四在家最小，现在学，也来得及啊！成婆子本就不想让他做这些和成老汉差不多的营生，一想到老四可能改了脾性想读书了，成婆子这一晚上啊，兴奋都没咋睡着！ 她决定了，明天一大早就过去问问去！ - 可惜，第二天一早，还不等成婆子问，成正业就急着上工去了。 他两天没去养牛场，不知那边是不是有些急事，总之连成婆子都没起来，就已经看不到人了，无奈，早饭过后，成婆子先去叫了林巧儿。 过门第四天，回门也结束了，有些东西，她也得该和新儿媳妇交代交代。 林巧儿过来的时候，成小兰也在屋子里，这两天，两人已经熟络起来了。成小兰看出林巧儿有些紧张，笑着朝她摇了摇头，林巧儿感激的笑了笑，接着就走了进去。 上回婆媳见面，只是敬茶，后来打了几次照面，也没说几句话。成婆子今天才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好一会儿，道：“巧娘啊。” “娘。” “回门也过，就正式算是我成家儿媳了，这来了几天，都还习惯吧？” 林巧儿乖巧答：“挺好的娘。” 成婆子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们成家人多，我也与你说说咱们家的规矩，你听着先大概清楚，后面慢慢处着，很多事情心里也就有个准头了。” 林巧儿点头。成婆子便开始给她絮叨，林巧儿一直乖巧地听着，时不时的回应几句，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婆母说的大道理，她在出嫁之前邱氏就已经完美的预估到了，当时邱氏以为她会嫁到魏家，毕竟是高嫁，就把婆母未来的为难全部都考虑到位，提前给她做好了准备。 所以巧儿现在听见成婆子说的这些，也全部都在意料之中，当成婆子说完之后，她还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娘放心，我全都记住了。” 成婆子说干了嘴正准备喝口茶，见她是这个反应，手微微一顿，明显有些吃惊了。 她看了好几眼，确信林巧儿没有半分不乐意后，才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站着做什么，快坐下！” 林巧儿笑着应好，在她对面坐下了。 其实成婆子所说，也不过就是家里干活、赚钱养家这些事，比起那些讲究的大户人家，根本算不得什么。林巧儿想着婆婆刚才的话，犹豫了一下，道：“娘，三嫂现在是有身孕，大嫂二嫂都要出门去，要不我去厨房给小姑子帮忙吧。” 成婆子更意外了，她还没说这做活的事情呢。其实是她寻摸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让这个儿媳妇做点儿啥，看她那一双雪白细嫩的小手，要是变粗了，估计老四能跟她闹起来。 虽然那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成婆子莫名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她撇了撇嘴：“你会做饭？” 林巧儿一愣：“复杂的不大会……简单的煮个粥、面食和点心，还算拿手吧……” 成婆子想起她之前做的牛乳糕，也知道她是会这个，她叹口气：“算了。现在秋收都快结束了，冬天家里没什么活计，等开春再说吧，你要是想做就去厨房帮帮小兰，不强求。” 林巧儿也有些意外：“多谢娘……” 成婆子看了眼她的肚子，又道：“其实说到底，家里的活男人们会干，女人嘛，嫁人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婆母的话林巧儿自然听懂了，她低头看眼自己的小腹，脸忽然一红。成婆子笑了：“咋还臊上了，你娘没教过你？” “教、教过……” 成婆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站起来我看看。” 林巧儿不明所以，站起身来，现在秋天到了，穿得已经没有夏天那么单薄了，但还是遮盖不住林巧儿纤细的腰肢，再往下，是丰腴的…… 成婆子脸上的笑更加满意。 女儿家，养好一些也有好一些的好处，在这一点上，她忽然就理解邱氏了！ 24、腓腓 这天傍晚，成家一家子人又是一起回来的，除了成正业。 养牛场估计真的有点事，连续三四天早归的成四今天是最晚的一个，林巧儿朝着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李氏看见了，笑道：“弟妹别急，四弟平素就是这么忙，好多时候，我们都是先吃给他留饭的。” 林巧儿抿了抿唇，她还真不知道他会这么辛苦，终于，等成小兰端着菜上桌时，院门才嘎吱一声，成正业回来了。 林巧儿是第一个朝外看的，成四一身粗布衣上全是草，进门后，林巧儿本来正准备开口问，成婆子先说话了：“咋回事，咋弄成这样了？” 成四：“今天有头牛病了，不肯吃草，折腾了半天。” 成婆子：“那请人看了没有，咋回事？” “请了，这边懂的人不多，我可能明天要去城里一趟，我先去换身衣裳，你们先吃。” 成正业先回房去了，林巧儿抿了抿唇，看向婆婆。 “娘，我去看看。” 成婆子嗯了一声：“去吧，不行你把饭端回去，就在屋里吃。” 林巧儿也正有此意，替成正业拨了些菜舀了饭，端着饭菜就回了自己房间，刚打开门，林巧儿就看见赤着胳膊的成四正在换衣裳，她头一低，错开了视线。 成正业回头看见她，还觉得有些奇怪：“你咋过来了，不吃饭？” 林巧儿把饭菜放在桌上：“端回来吃，娘心疼你，让我过来看看。” 成四笑了笑，他很快把脏衣裳换下，正准备穿套干净的，忽然抬手闻了闻，又看了眼林巧儿，道：“我去冲个澡，有点味儿。” 林巧儿一愣，刚想说不用，男人就已经转身去了。她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现在又没热水的，他八成又是用凉水将就。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成四之前肯定不会这么讲究，而婆婆他们，肯定也不会嫌弃他。 成正业很快去而复返，他浑身湿漉漉的，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林巧儿一直在等他，“吃饭吧。”她摆好碗筷，成四坐了下来。 “快吃，一会儿凉了。” 林巧儿给他夹菜，成正业一面吃，一面看了她好几眼。林巧儿一开始还装没看见，最后见人越发肆无忌惮，才终于忍不住道：“吃饭呢，你看着我干嘛，我是菜吗？” 成四笑了：“我知道，娘肯定不会让你来看我，是你自己要来。” 林巧儿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事，她脸一红，不承认：“没有。” “就有。”成四坚持。 “没娶你前，我经常这样，有时候甚至整夜不回来，娘早就习惯了。” 他十分笃定，林巧儿干脆不说话了。 半晌后，她柔柔开口：“是又怎么样，在你眼里，我过来看你不正常吗？我既然嫁给你，那就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你在外面辛苦了一天，我关心一下，难道不行？” 林巧儿咬着唇说完了这一番话，说完后脸颊粉扑扑的，也不看他，就低头吃饭。她半晌都没听见成四的动静，正有些懊悔说这些的时候，抬眸就看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像是在发愣，不过那眼里的翻涌的滚烫就差没把她烧出两个洞来。 林巧儿：“……” 最后这顿饭，成正业是“看着”她吃完的，饭后，林巧儿扭头就去了净室洗漱，成四满面春风的把碗筷送到厨房去了。李氏和成小兰正在厨房忙活，见他美滋滋的模样，对视一眼，都笑了。 成四回去的时候，林巧儿也洗漱完了，正在镜前擦脸，见他进来，巧儿抿了抿唇，刻意不从铜镜里看他。 她原本以为，成正业今晚又要缠她，谁知成正业收拾完之后就脱鞋上了炕，林巧儿估摸着他的确累了，又梳了会儿头发，也吹了灯，爬上了炕。 两人沉默了片刻，林巧儿以为他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成四忽然一翻身，手往上一伸，精准无误的握住了她的珍珠，嗓音带着困意道：“是一种小狐狸，我查过了。” 林巧儿一愣，因为他的话，都忽视了他的动作。 “什么小狐狸？” 成四：“腓腓。” 林巧儿：“……” “不是狐狸……只是有点像。” 成四唔了一声：“但我觉得是。”他一面说，一面手上还用了点劲儿，林巧儿倒吸一口气，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脸色爆红。 成四凑近，亲了亲她的脸蛋，又喊了一声：“腓腓。” 林巧儿闭上眼声音有些颤：“别喊了。” 男人却有些得寸进尺，更凑近了几分，火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等喊够了，成四又道：“你刚才说那些话，我很高兴，那也是咱们第一次单独吃饭，等过一阵我不忙了，我带你进城去逛逛，下馆子去。” 林巧儿抿唇，听见他说进城，忽然想到了正事：“我还没问，你那边……事情很严重吗？真的要进城去吗？” 成四：“牛第一次生病，我没什么经验，得进城去请教一下，以后就有经验了。” 林巧儿不懂这些，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这次进城我就不带你了，你想要啥东西吗，我给你带回来？” “没什么想要的，什么都别带了。” 成四：“等下次吧，一起去，这次估计有点忙，不过你要是想，可以等过两天带你去养牛场转转，想不想去？” 林巧儿想了想，听说乳牛都是养在草原上的，那想必成四的养牛场风景也很是不错，于是她点了点头：“想去。” 成正业笑了两声：“好，那睡吧，我明天要早起。” 林巧儿被他揉的呼吸都不均匀了，结果男人一句早点睡，她反而先愣住了。成正业从背后抱着人，她的臀正好抵着一处坚.硬，林巧儿咬着唇，想到了昨天娘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原本想着，可以再试试看的，夫妻两，总要跨过这道坎。 结果现在看他没这个意思…… 她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那她也不要开口说好了，不然万一要是被拒绝了，算什么事儿啊…… 25、秋雨（看作话） 成正业第二天又是大早就要出门，临走前，成小兰替他准备了一堆路上的干粮，成四苦笑：“大姐，在城里都能吃。” 成小兰坚持比划道——路上吃！ 成四收下了姐姐的关爱，成婆子也站在门口问：“今天能回来不？” 成正业看了眼老娘身后的林巧儿，道：“不一定。” 林巧儿听见这话之后，抿了抿唇。 成婆子叹气：“行吧，自己出门在外，都注意些，别惹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四受不了娘的啰嗦，可半天也没上牛车去，成婆子回头看一眼林巧儿，瞬间明白了什么，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成小兰也跟着走了，院门口就只剩林巧儿和成正业两人。 成四摸出一个荷包递给林巧儿：“拿着，这里面一些碎银，万一这两天我不在，你要花钱就用这里面的。” 林巧儿疑惑：“我又不出门，哪里会花钱，而且就算要花，我也有钱。” 成四不由分说的塞给她：“傻姑娘，哪有花自己钱的道理，你男人会赚钱。” 林巧儿拗不过他，只好把荷包收下了，成四朝院里看了一眼，确认没人看过来，这才伸手捏了把林巧儿的脸蛋儿，然后飞快转身上了牛车。 “进屋去吧。” 林巧儿：“……” 成四走后，偌大的院子又安静了不少。八月底了，秋收已经接近尾声。赵氏和伍氏也闲了下来，地里一些活计，成正才和成正旺两个大男人足够。 难得的，两个妯娌今天也没出门。 女人家齐聚一堂，这话就明显多了起来，赵氏在院子里洗衣裳，伍氏抽空给大海和梅梅洗个澡。小孩儿洗澡怕着凉，要提前生了炭盆烧够热水，伍氏就一趟接着一趟从井里打水朝厨房搬运。 一面是养胎的李氏和没什么事情的林巧儿，一面是不停在院中忙碌的赵氏和伍氏，伍氏跑了几趟之后就忍不住凑到赵氏身边问：“四弟妹也回门好几天了吧，娘到现在都没什么安排吗？” 赵氏闻言，也朝东南边的院子看了一眼：“我咋知道，不过家里最近活计少，估计没啥事吧。” 伍氏撇嘴：“四弟妹命真好，我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正好是秋收，可没把我忙死！” 赵氏笑了笑没说话，的确，伍氏也是秋收前后进门的，可一个是从小就干农活的，一个是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的，难道指望林巧儿过门第三天就扛着锄头下地吗？打死她也想象不出来这个场景。 伍氏却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只是一面挑水烧水一面嘟囔，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几桶水终于烧好，她给儿女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成小兰也把午饭做好了。 伍氏在院子里给女儿擦头发，就看见林巧儿从自己屋里走到了堂屋，伍氏便发现她的每一套衣裳都十分好看，仿佛不出门也不耽误她穿漂亮的裙子。 林巧儿也注意到了她，笑着喊了声二嫂，伍氏连忙应了一声。等林巧儿走后，她才撇了撇嘴。 “俺的亲娘，总觉得这不是俺的妯娌，是俺家的贵客咧。” 赵氏和伍氏飞快吃完中午饭，就要去给成大成二送饭，林巧儿这才意识到她好像从没给成四送过饭，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成婆子道：“老四的养牛场在后山，远着，不用管他。” 林巧儿应了一声，道：“那他在养牛场怎么吃？那边有人做饭吗？” 李氏笑道：“听说是的，养牛场三十多号人呢，中午要开火的。对了，四弟妹还没去看过吧？” 林巧儿摇了摇头：“四郎说过两天回来带我去看看。” 成婆子闻言看了她一眼：“那边的条件可是差的要命，蚊虫也多的很。” 林巧儿一愣，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成婆子便没说什么了。 - 林巧儿原本不应该觉得无聊的，毕竟她当初待嫁闺中，一整日不出门也没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黄昏的时候，大哥二哥都回来之后，院子里传来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她就忽然有点儿想成四了。 一个人在屋里没意思，林巧儿准备去三房找三嫂说说话，可没想到，三哥今天竟然也从书院回来了。 林巧儿刚刚走到那边院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李氏惊喜的声音。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我咋也以为要重阳节了！” 成正礼是三日前才离家的，书院休沐一次不容易，李氏便以为再见丈夫，怎么也要过一阵子。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成正礼又回来了。 “正好有个同村的车顺路，你怀着身子，我担心，这阵子学业不算忙，不碍事的，我明天上午就走。” 成正礼一面说一面给她取出自己带回来的点心，是一包糖炒栗子，被他藏在怀里，李氏看见之后，脸颊红扑扑的，嘴上虽然嗔怪着，但心里明显十分高兴。 林巧儿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转头回去了。 三哥三嫂恩爱，她不想打扰人家。 二哥也在院子里陪这孩子玩，大哥大嫂估计也在自家房里，林巧儿只好回了房，捧起刚才没看完的那本书开始看。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看书也会有些空落落的。林巧儿无奈苦笑，看不进去书，她索性准备睡觉，反正已经吃过饭了，正好早早歇了养足精神。 可没想到的是，天刚刚擦黑，居然开始噼里啪啦下雨了。 秋雨延绵不绝，成家院子里树又多，这哗啦啦的雨滴声打在叶子上原本是助眠的，可惜林巧儿心里有心事，翻来覆去的，反而因为这雨声睡不着了。 但成家院子里，却逐渐的回归了宁静。婆婆那边的灯都灭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林巧儿强迫自己闭上了眼，一个人躺在偌大的炕上还觉得有些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快睡着时，天空忽然一道惊雷，被窝里的林巧儿瞬间就睁开了眼。 她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心脏扑通扑通的，她干脆翻身下炕点了一盏煤油灯，可点起来之后又有些犹豫。要是婆婆看见了问她怎么办，她总不好说是因为四郎不在有些害怕…… 就在林巧儿犹豫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拧门栓的声音，林巧儿惊惧的瞪大了眼，这大半夜的，难不成还有胆大包天的贼？！ 林巧儿吓得手中的煤油灯都没拿稳，外面风雨交加，还有隐隐发作的雷声，门外动作不停反急。 会是四郎吗？可他为什么不说话？林巧儿心中慌得无以复加，差点儿就准备开口喊人时，门被忽然打开了。 啪！ 林巧儿下意识的将煤油灯朝门口一扔，被一个黑影迅猛躲过，那人披着雨披，乌漆嘛黑看不清脸，仿佛是意识到了林巧儿害怕，立刻将头上的雨披帽子一摘。 “巧儿，是我！” 林巧儿愣住，面前的人不是成正业又是谁，他浑身湿透，两三下转身关上门，又脱掉了漆黑的雨披，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三步并做两步朝林巧儿走来。 “别怕别怕，是我！” 林巧儿脸色惨白，反应过来后眼泪一下夺眶而出，接着就朝他肩膀上打了一下：“叫你吓我！” 成正业没想到他冒雨赶回来会把小妻子吓成这样，赶忙将人搂进了怀里，不住的给人擦着眼泪：“我的错，我以为你睡下了就没喊人，直接开了门，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林巧儿总算缓了过来，一面抽泣一面问：“你为啥这个时候回来了？” 成正业刚要答，外面忽然传来了老娘的声音，成婆子似乎披着衣裳撑着伞走了出来：“是老四回来了吗？” 成四连忙回话：“是我，娘！晚上正好有个顺路的牛车，别担心，快睡吧！” 成婆子应了一声回去了，林巧儿估摸着是刚才的动静吵醒了娘，眉眼带着嗔怪：“都怪你。” 成四：“怪我怪我，我先换个衣裳洗一下，你别害怕，我马上回来再和你说。” 成正业一回来，这空荡荡的屋子忽然就有了人气，她把煤油灯重新点亮，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小小的卧房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林巧儿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觉得害怕了，反而还十分安心，乖巧的窝在被窝里等着他回来。 成四也很快去而复返，他三下五除二就吹了灯上了炕，大手将人一揽，林巧儿就感觉自己滚进了一个暖和的胸膛。 方才还浑身冰冷的男人，现在脱了衣裳，又变得像个火炉了。 不过她很喜欢。 有成正业，她感觉冬天都不会再冷了。 成四也的确帮她搓着冰冷的胳膊：“刚才吓坏了吧。” 林巧儿不想回忆刚才，只问：“你到底为啥今晚回来？真的是有顺路回来的车吗？” 成四无声笑：“没有，怕娘担心才那么说的，我自己赶车回来的。” 林巧儿大吃一惊！ 她从他怀里抬头，惊愕道：“你疯了？！这大半夜，还下着雨。” 成四：“我也没想到半路会下雨，只是想着赶回来，我错了，以后不这么冒险。” 林巧儿闷闷的问了一句：“急着回来做什么？” 成四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一声雷声，林巧儿下意识的朝他怀里一钻，成四把人护着，随口道：“前几天回门的时候岳父说过你怕打雷，我走的时候山上就有雷声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林巧儿却是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林巧儿才嗡嗡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成四还以为她会说什么感动的话，没想到等来一句缺心眼，他一愣，低头去看，林巧儿却说什么也不让他看，埋在他怀里不肯起来，成四便懂了，自己的小娇妻脸皮薄，心疼他也不肯承认。 成四无声笑笑，将人搂紧了两分。 “好了睡吧，别害怕。” “你什么时候又走？” “明天吃过中饭再走。” 听说他不会明天一大早走，林巧儿放心了，成正业身上就像个火炉，她原本觉得有些冷的，现在却觉得有些热了。林巧儿准备闭眼睡觉，却不想，她又感觉到身下一处又被什么东西抵着，反应过来的林巧儿忍不住瞪大了眼。 他怎么随时都…… 林巧儿咬唇去推他，却被人抱得更紧，虽然成正业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但抵着她……她怎么睡得好…… 她暗暗的挪动着身子调整，成四闭着眼，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你别蹭了。” 忽然，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还带着一丝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林巧儿愣住。 26 红糖小麻花 （3合1）四五天没见，他…… 成四的确很不好受。 他今天吓着了她, 本想安抚着人赶紧睡觉，谁知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又香又软, 就是想忽视都难。 成四说完那句话之后，林巧儿当真不动了, 夫妻两陷入了一阵沉默的尴尬。 或许是今晚特地回来的成四让林巧儿心中感动, 也或许是那天娘说的那番话, 她咬了咬唇, 破天荒的又朝成四怀里钻了钻。这个微小的动作让男人当场愣住, 他喉结上下滚动, 低头去看怀中人,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于是想询问清楚。 可林巧儿偏偏就是不让他看, 并且一再的躲，脸颊越来越烫, 上头的男人也越来越没了耐心。 他猛地一翻身，就想把人圧住, 林巧儿紧紧地闭着眼, 外面一片漆黑, 屋里也没有灯，成正业看不真切, 只能伸手去摸, 当触碰到她滚烫的脸颊后，成正业凑上去亲了一口, 如火的鼻息扫过她的脖颈，再确定人真的没有半点儿抗拒之后，他猛地一下就扯开了上衣。 “不怕了？” 在最后尝试之前, 他把人抱着又问了一遍。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林巧儿紧紧地攀着他的胳膊，双眸紧闭。 “试、试试吧……” 反正迟早也有这一天的。 成四便忽然笑了，接着，他长臂一伸，驾轻就熟的摸到了炕头那个熟悉的小盒子里。 那里面是什么，林巧儿可太熟悉了。好几个晚上，她忍不住哼唧出声，都是因为这个小东西。 她咬住了唇：“不能直接来吗？” 成四一面打开盒子一面大大咧咧的道：“不行，你受不住。” 林巧儿：“……” 她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头，不去看也不去管，反正男人在这件事上有着十足的天赋和本能，她什么也不用做，她看他也挺开心的。 成四的确十分有耐心。 那缅.铃用过几次，他早已熟悉。在确定她已经动.情并且准备好之后，猎人再一次向猎物发起了进.攻。 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秋雨一下就是一个晚上。成家的院子里还有一株桂花树，八月桂花盛开，满树的桂花在这场秋雨中被砸的七零八落。花蕊东倒西歪，从高高的枝头飘落在地，可院子里却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而成正业的鼻息里除了桂花香，还有一股浓郁的桃花香。 是林巧儿身上散出来的。 这香让人沉醉，让人发疯。 这一刻，她在他身下，他是她的男人。 雨水还在下，屋内几声压抑不住的娇.吟也和这秋雨一样破碎。成四的胳膊上青筋贲张，血液沸腾。 忽然，外面的一颗枯木不知是不是受不住了这风雨的摧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与此同时，林巧儿也瞪大了眼。 她出嫁前，邱氏是教过她的，虽然那册子她没看下去，但隐隐约约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成四在她上面，神色有些复杂。 距离猎人准备开始享用正餐，刚刚过去一盏茶的功夫。 林巧儿隐隐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捱。她乌黑的发丝黏在脸颊边，樱唇被吻的娇艳欲滴，一双杏眼天真又直白的看着上头的男人，满脸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无辜。 成四咬牙，退了出去。 林巧儿等着他来抱，月退上黏黏的有些凉，十分的不舒服。可以往结束后成正业很快就抱着她去净房了，今天却是一动不动。林巧儿有些奇怪，正忍不住准备催他时，刚刚躺下去的成四重新覆了上来，林巧儿睁大了眼。 “再来一次。”成四声音里明显有些不甘心，林巧儿吓了一跳，立刻拒绝：“不要，你下去。” 可男人十分急切，仿佛想极力证明什么，竟然将她的手腕举过了头顶，一只手，就能把林巧儿两只纤细的手腕全部握住，林巧儿如惊弓之鸟，不可思议他的举动，而且她忽然感觉到小肚子一阵疼，当即就白了脸。 娘没说过做这档子事肚子也会痛啊…… 林巧儿忽然有些后悔，可紧接着，身下一暖，这痛意十分熟悉，她意识到了什么，呜咽了一声，在上面的成四仿佛也感受到了，低头一看，梅花绽放在白色的雪地里，瞬间，成正业的脸也白了。 “巧儿？！” 成四有一瞬间，还以为他把她给伤着了，结果再一细看发现不对劲，林巧儿咬着唇，羞愤欲死。 “抱我去净房……我葵水来了……” 成四一愣，接着恍然大悟。 猎人的狩猎被迫中止，他很快把人抱了起来，并且伺候着她洗漱换衣，但整个过程，成四的脸有点儿黑，林巧儿看了他好几眼，还以为他是不满意伺候她这件事…… 回房后，成四把褥子也全部换了。 躺在干净又暖和的被窝里，林巧儿困意很快上涌，成四收拾完净房之后也重新躺了下来，下意识的，就把人朝怀里一拥。 林巧儿都快睡着了，忽然就听到了身旁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乖乖等我回来，今天不算。” 林巧儿脑子转的极慢极慢，什么不算……？她想问来着，可全身酸疼的厉害，还来不及开口呢，就沉沉睡过去了。 …… 八月底秋高气爽。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已经天朗气清。成家院子里的一株桂花树开花之后被雨水打落，落了一地，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成四又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一个，出了门，就径直去了厨房。 厨房里灶很快被点燃，火势渐大，成四取了个小锅，烧水，煮了点儿黑豆红豆，等豆子煮软之后朝锅里磕上两个鸡蛋，放三块红糖，小火慢慢炖着。 成婆子也起来了，走到鸡窝里摸鸡蛋，她侧头朝厨房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四郎，昨夜不是后半夜才回来，早上咋不多睡会儿？” 成四头也不抬：“买了些红糖，给巧儿煮个红糖蛋。” 成婆子撇了撇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对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也彻底没话说。只是走进去看了眼，问：“这红糖几钱，贵不贵？” “不贵！在农户那里收的，比铺子里的便宜！买的多，您也冲一碗喝，一会儿我给三嫂也送点儿去。” 成婆子：“我就不喝了，这都是小姑娘喜欢的，这钱从公中里出，你别老花自己的钱。” 成四笑：“小事情。” 母子两说话的功夫，成四也把红糖蛋炖好了，比起普通的荷包蛋，加了红糖、黑豆、黑芝麻、闻起来都是香香甜甜的。成婆子见他这痴缠的模样，猜到了一些，忍不住问：“她葵水来了？” 成四一愣，点头嗯了一声。 成婆子忍不住小声嘟囔两句，来个葵水而已，至于？ 成四没有听见，端着红糖蛋就回了房里。 林巧儿刚醒，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车轱辘碾压过，动一下就酸疼的要命。门开了，成正业端着红糖蛋进来，见她躺着没动，把碗放下后就弯腰抱人。 “我腰疼，肚子也疼…… ”林巧儿嘶了一声。 成四知道她今天难受，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受，眸中闪过了一丝心疼之色，抱着人坐了起来。 “很疼吗？要不要请个郎中？” 林巧儿吓了一跳，忙道：“不至于……我从小就这样，歇一天就好了。这点儿小事请郎中，传出去还不知让人怎么笑话……” 成四不以为意，见她坚持，只好把红糖蛋端了过来：“那你快喝，今天哪里也别去了，就在家歇着。” 林巧儿低头看了眼，愣了愣：“哪儿来的红糖？” 红糖难得，外面铺子卖的是很贵的。 成四帮她吹凉：“昨天进城收的，本来就打算给你的，没成想还派上了大用处。” 林巧儿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吃着，成四坐在旁边看，她巴掌大的小脸本来就白皙，这会儿失了气色，更是显得可怜兮兮的。成四不懂女人家那点儿事，只是问：“你每回都这样？” 林巧儿嗯了一声。 “没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都这样吗，忍忍就过去了。”林巧儿喝着红糖蛋随口道，农家的土鸡蛋营养丰富，红糖香甜，暖呼呼的，一碗下去，她小肚子明显没那么难受了。 邱氏以前也会给她煮，不过只是煮红糖水，没加鸡蛋，但是成四这样做的红糖蛋，明显更好吃。 “好些了吗？” 林巧儿乖巧点头。 被人这样用心照顾着，林巧儿心思甜丝丝的，她问：“红糖还有吗？” 成四：“有啊，你还想喝？” 林巧儿笑了笑：“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儿小麻花，你路上带着吃吧。” - 许是有了些力气，林巧儿又躺了躺就起了床。只要小肚子不疼就没事，至于下面……虽然还有些不适，却也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成正业原本怕她累着不让去，后来见林巧儿坚持又没什么不舒服后，他便没说什么了。只不过他隔上一会儿就往厨房跑，进去之后就围在灶台边，几个来回，把林巧儿给惹烦了。 “你能不能别进来了，你这么壮实，占很多地方，我都转不开身了！” 成小兰、李氏和林巧儿一起在厨房忙活，闻言都笑出了声，成正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悻悻的转身走了。 他中午就要出门，这次进城是真的要去三四天，所以林巧儿才说要做点儿麻花给他路上带着吃。成婆子听说后没说什么，倒是伍氏，又忍不住和赵氏咬耳朵。 “那红糖小麻花……是什么东西？” 赵氏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妯娌有些无语：“就是麻花，裹一层红糖和芝麻。” 伍氏啧了一声：“这红糖这么金贵还裹上去咧？麻花不是直接吃就行了嘛？再说了，做麻花也够费油的。” 赵氏无语的转身走了，她是真的想不通，二弟现在赚钱也不少了，这伍氏咋就改不了身上的小家子气！ 伍氏嘴上虽说着，可当林巧儿的红糖小麻花做出来之后，她却是脖子伸的最长的一个。刚刚吃完早饭，全家人正坐在堂屋，就看见成小兰最先走出来，端着一盘子东西，笑眯眯的放在了桌子上。 两盘红糖小麻花，比起街上卖的那种小巧的多，一口一个，炸得金黄。这是普通口味儿的，另一盘，小麻花外面还裹了一层红糖糖浆，看上去晶莹剔透，黑芝麻被糖浆粘在麻花表面，因为还没放冷，微微有些粘手。 两个孩子最先忍不住，成婆子也被这精致的小点心吸引了目光，全家人每人都拿了一个放入嘴里。一口轻咬下去嘎嘣脆，口感甘甜酥脆，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成四走进来时，两盘小麻花都快见底了。他脸顿时一沉，走过去准备拿最后一个，谁知成正旺眼疾手快，把最后一个抢了过来，丢进了嘴里。一边嚼还一边笑着看向他，似乎是想看看四弟的反应。 成四冷笑一声，没和他计较，转身出去了，成正旺还有些吃惊，可惜没多会儿，成四去而复返，抱了整整两大罐子，就往随身带的行李里面一塞。 全家人都愣住。 成二实在是忍不住，打趣道：“四弟从小就不爱吃甜，这现在口味都变了啊！” 恰逢林巧儿端着最后一点麻花进来，听见这话，看向成四，耳尖微红。 成四轻笑不说话，成婆子出言打断了这段调侃。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有人陪你吗？” 成四点头：“铁柱和我一起。” “这回把人请过来多学学，下次再遇见这样的情况，就不用跑了。” 成四：“娘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东西都准备妥当，成四要出发了，成正礼昨晚也是搭顺车回来，这会儿也要重新去学堂。兄弟两正好坐一辆牛车，家里人在院门口送了送。成正业上车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巧儿，可惜林巧儿站在成婆子后面没察觉。 昨天她还有些不适应，可经过一夜，她也明白成四在外做生意，多的是往出跑的日子，她应该早点儿适应。 送走了成三成四，成大成二也要下地去了，四个妯娌今天都难得的在家里，齐聚一堂，那就有说不完的话。 赵氏和李氏在院子里忙活，李氏在晾晒衣裳，林巧儿就在一边帮她。 赵氏先是看了眼李氏，道：“三弟妹这阵子养的挺好的，之前掉的肉都长回来了！” 李氏前阵子害喜害得厉害，吃啥吐啥，别说长肉了，比起原先还瘦了些！李氏笑了笑：“是呢大嫂，总算是折腾过去了。” “我怀大山的时候也这样，熬过去就好了！” 说起来，这不一样的妯娌不一样的命，四个人里面三个都怀过孕，赵氏当初害喜也挺严重，养了好几个月。可轮到伍氏时，那就和没事人一样，简直是把全家都惊呆了，怀着孩子还做饭洗衣，样样能行，虽然没遭什么罪，可也没享到什么福呀。 赵氏那阵子不止一次私下嘟囔，说伍氏就没享福的命。 可你要说她没福气吧，成家现在就她一个人生了二胎，儿女双全。赵氏生下大山之后努力了好久都再没怀上，就很气！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成婆子如今哪怕再看不上这个二媳妇，也会选择看在孩子的面上忍了。 梅梅在伍氏怀里，咿呀咿呀的朝林巧儿伸手，林巧儿受宠若惊：“梅梅要抱吗？” 伍氏笑：“俺这闺女，怕就是看她四婶长得美咧！” 梅梅的确是要林巧儿抱，林巧儿第一次抱孩子明显还有些紧张，伍氏一把将女儿递给她：“没事！都快两岁的娃了！随便抱，抱不疼！” 林巧儿这才放心。 怀里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家里的新婶婶，一双眼葡萄似的黑又圆，林巧儿看着心里软软的，笑问：“二嫂，她能吃糖吗？” 伍氏：“咋不能，天天要糖吃！” 林巧儿便从袖子里取了两颗糖，剥了，给梅梅喂到嘴里，小梅梅见漂亮的四婶还会给她糖吃，当即咿咿呀呀的，高兴极了。 李氏在一边看着也心生憧憬，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赵氏也笑道：“四弟妹这么喜欢孩子，还不赶紧生一个！” 忽然被打趣的林巧儿一愣，接着脸一红，赵氏便拍着手乐了：“巧娘还真是经不起打趣啊！” 李氏也笑了：“弟妹还小，才十六，估计四弟舍不得。” 林巧儿睁大了眼，显然没想到最正经的三嫂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几个妯娌全都乐了，在院子里笑成一团。 成老汉这会儿也准备出门了，从屋里的窗户看见这一幕，对成婆子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那巧娘嫁过来之后不是还挺好的，现在和其他几个人相处也不错，你就是瞎操心。” 成婆子正在给他系腰带，闻言，手上猛地使了点儿劲，成老汉疼的哎哟一声：“你要勒死我啊！” 成婆子云淡风轻的拍了拍手，转身不理他了。 - 自从那天之后，即便成四不在，林巧儿也没那么无聊和害怕了。 李氏白天经常找她过来说话，因为三哥离家念书，她有时候也闲的紧，而且还有成小兰，最近一直跟着林巧儿学刺绣，已经有模有样了。 李氏也会女红，于是三人就经常凑在一块儿，不知不觉的，四天竟然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傍晚，林巧儿发现身上干净了，便彻底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她坐在镜前通发，默默算着成正业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没什么事情，林巧儿就慢悠悠的收拾着自己，先是涂了一层面脂，接着又是护手的香膏，最后，还用篦子沾了点儿护发的茉莉花头油，把发尾毛躁的头发细细梳了一遍。当这些都做完之后，她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个装桃花膏的小盒子。 林巧儿咬了咬唇，拿着它上了炕。 这一小盒桃花膏林巧儿之前从来没用过，可现在不一样了。破了身，就得天天坚持用，她用指尖轻轻剜了一小块儿，淡淡的桃花香在鼻尖萦绕，她红着脸，指尖慢慢下移，一双眼微微轻闭，长长的睫毛偶尔扑闪，过了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起身净了手，将那桃花膏放回原处去了。 她显然还不大适应这样做，脸颊上的红还没散去，赶忙吹了灯，钻进了被窝，静悄悄的黑夜让她脸上的红褪去了一些，接着林巧儿闭上眼，准备入睡了。 这一晚没雨，外面清风微动。 林巧儿自认不是一个很喜欢做梦的人，美人都爱睡觉，她经常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这一晚，林巧儿破天荒的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 她梦到了成正业，十分真实的成正业。在梦里，他和铁柱进城之后，按照那天打探到的地址上门请郎中，可谁知却碰了壁，那郎中前一天还答应的好好的，等第二天成正业上门时忽然就反悔了。 理由是家中有急事走不开，怕是不能跟成正业一起去养牛场了。 成正业当场就急了，他能等，可养牛场病着的牛儿却等不起。要知道，养牛场现在一共就二十来头牛，能产奶的更是少之又少，现在病了的就是产奶的一头，他能不着急嘛。 可那郎中比他还急，说什么也不肯跟他走，最后索性关起了门，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成四在那郎中门口等了整整一日，一口饭也没吃，铁柱给他买了几个窝窝头，成正业就着凉水把干巴巴的窝窝头咽了下去。 林巧儿梦到这里，是睡梦中都抑制不住的心酸。她没想到自家男人进城居然过得是这种苦日子，心中怎么都有些止不住的难受。 后来，等了两天，那郎中还没有半点儿松口的意思，成正业没了法子，就开始和铁柱想别的办法。 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家郎中。最后还真的让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里找到了一个会给兽治病的，只是对方是个跛子，要他跟着去牛场，怕是也难。 成四咬牙，说到山上牛车上不去的地方可以亲自背他上去，那跛子郎中看了他好几眼，大约也是被他的诚意感动了，在最后才松了口，只说是去两天，医的好医不好都随缘。成四满口答应。 林巧儿醒来的时候，眼眶还红红的，一看窗外，天还没亮。 她呆呆的，伸手碰了碰眼尾，有一滴泪痕。梦里的成正业和在家里时完全不同，他不过进城几天就不停的碰壁吃苦，林巧儿简直想不到他从前开牛场时，是不是遭遇过更多这样的待遇。 她就是心软，见不得自己男人受苦。 最后那梦里的场景，成四眼底都是赤红的，那是他好几天不合眼的象征。 林巧儿鼻子酸酸的，又有些想哭了。 她安慰自己，只是个梦。梦和现实都是反的，说不定四郎已经顺利接上了那开头的郎中，在回来的路上了，她擦了擦眼泪，再也睡不着了，看着窗外，盼着天快点儿亮。 成婆子对这一切毫无所知，早上还在院子里忙活着，林巧儿索性也睡不着，就穿衣起来了。 “娘。” 成婆子在喂鸡，听见林巧儿的声音后吃惊的回了头：“咋起这么早？” 林巧儿抿了抿唇解释：“想着四郎今天要回来，有些睡不着。” 成婆子听了这话后心里舒服了一些，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估计是要回来了，我去把稀饭熬上。” “我来吧。”林巧儿主动要去做早饭，成婆子这下真惊讶了。 她也看出这个儿媳妇心里有她儿子，于是成婆子脸色更缓了缓，看她也多了几分顺眼。 “娘，早上我包包子吃吧。” 成婆子应了一声：“随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成小兰也起来了，看见林巧儿在厨房忙活，她惊地瞌睡瞬间没了，赶忙洗了把脸也跑过去帮忙。陆陆续续的，成家的人都起了，似乎对林巧儿在做早饭的事情都很吃惊。 成小兰在准备馅料，林巧儿就和面擀面，素馅包子好准备，剁碎的白菜和粉条拌一拌再磕上几个鸡蛋，搅打上劲，成小兰很快将馅料准备好，林巧儿也把面和好了。 做面食她一向都拿手，一面包包子，林巧儿一面不停地朝窗外看。 成小兰都看出了她心思，笑着比划——在等四弟？ 林巧儿现在和她沟通几乎没了什么阻碍，愣了愣，红着脸点头。 ——别着急，肯定快回来了。 她刚收回视线，院门口传来牛车停车的动静，几乎是同时，林巧儿把手上的包子一放，擦了擦手，就快步迎了出去。 成四刚一下车，就看见自己的小娇妻了。 他似乎也愣了愣，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紧接着，成家其余人都涌了上来，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成婆子，成四的视线一下被挡住，只能先和娘说话。 林巧儿细细打量着他，他还是穿着那件衣裳，的确是梦里的模样，只是脸被挡住了，看不清楚。她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到牛车里，接着下车的是铁柱，再接着，铁柱扶了个人下来。 林巧儿大吃一惊！！ 这不是她在梦里看见的那个跛子郎中吗？！ 成四介绍：“娘，这是郑大夫，我请回来去给牛看病的，先在家吃顿饭。” “好好好，快请进。”成婆子不明所以，立刻将那贵客请进屋去了。林巧儿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成四看了她一眼，又想上前和她说句话，可成婆子在那边喊道：“四郎进来招呼客人，楞在那干啥！” 林巧儿也抿了抿唇，将满肚子的疑惑压了下去，继续回去准备早饭了。 热腾腾的包子和稀饭很快端上了桌，郑跛子在成家吃了个好早饭。全家都很热情，成老汉亲自在招待客人。 成四则抽空，钻去了厨房。 四五天没见，他想她得紧。 今早人多，林巧儿包包子就没停下来过。这回，成四站在灶台边，她没撵人了。 “辛苦你了。”成四看着她一大早就在忙活，忍不住道。 林巧儿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一眼，她就看到了成四眼底的红血丝。她不可控制的想起了那个梦。 “累不累？”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成正业，可话到嘴边辗转片刻，只问了这一句。 成四一愣，随手拿了个包子咬起来，“不累，在城里下馆子，吃得好睡得好，累啥。” 林巧儿抿了抿唇，低头不说话了。 “你先进去吧，办正事要紧。” 等他闲了，她再慢慢和他说。 成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过去了。” 林巧儿飞快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只是等人走后，两滴眼泪啪塔一下掉进面粉里，把白白的面粉砸出了两个小窝窝。 吃完早饭，成四要先送郑跛子去养牛场，全家人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成四临走前说今晚会回来，林巧儿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怏怏的。 这一整天，她都没再出门了。 李氏和成小兰以为她白天忙活一上午有些累，也没去打扰。 中午饭大家也是将就了一下，直到下午，太阳落山后，成四再次去而复返。 成小兰正在准备午饭，成四停好车，没去老娘屋里，先回了自家小院子。 他回来的时候，林巧儿正在炕头睡觉。忙活了好几日，成四终于闲下来有时间看看这个小娇娇。他心头火热，飞快提着水去了净房，用帕子一擦温水一冲，身上便半点儿汗味都没有。 末了，他又摸了摸几天没刮的胡子，可也没了耐心。回了房，就钻到被窝里，将人抱起来往胸膛上一放。 他十分喜欢用这个姿势抱林巧儿，就像抱小孩儿一样。 林巧儿在他进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动弹，这会儿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趴在上面低头看他。 “咋回事，累着了？” 她平素不会这个时候睡觉，成正业寻了她的手握着，捏了捏，还以为她是白天做饭累着了。谁知林巧儿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过了好半天，成正业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一双眸像鹰一样探究的看着她：“巧儿，咋了？” 林巧儿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窝进成正业的脖颈里，闷闷道：“我昨晚做梦了，梦见你在城里过的不好，一天就吃两个窝头，晚上也根本没去住客栈……” 林巧儿话音刚落，成四愣住了。 林巧儿在等着他的反应，成四只是怔楞了片刻，之后则低低的笑出了声：“胡说……那梦都是反的……” 他给小娇娇擦了擦眼泪，“我吃的可好了，你不是走之前还给我做了红糖麻花嘛，都吃完了，咋可能一天只吃两个窝头，我身上又不是没钱……” 林巧儿抽泣着，也觉得这话不假，她还给成四准备了麻花呢。可怎么解释她的梦……还这么巧梦到了郑跛子呢…… 林巧儿没把郑跛子的事给成四说，她也拿不准了。成四哄了她好一会儿，又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子。 “真没有的事，那都是梦，假的。我就是的确有点儿累，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他故意加重了睡觉两个字，林巧儿眨了眨眼，对上男人火热的视线，后知后觉，这才发现成四又拿武器抵着她了。 她脸一红，立马就要翻身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林巧儿惊呼一声。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说不定小姑子已经准备炒菜了，羞恼淹没了她的伤感，不住的拍打着身上的男人，可对于饿了好几天的狼，真正解馋的是身下的娇娇人。 成四犹记临走前的那一件事，提起来就有些微微的恼火。 大手往下一探，确定没了月事带的形状，男人的呼吸几乎立刻就重了。 “你疯了？！”林巧儿咬他一口，“马上吃饭了！” 成四也明白这个道理，难耐的看了眼窗外，“让我先缓缓，就一下下。” 林巧儿却说什么都不肯。 每回结束后她脸都是通红的，一会儿要去堂屋，被人看出点什么怎么办，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成四难受地喘着，成婆子的声音果然在此时从门外传了进来。 “还在干啥？不吃饭了？！” 两人动作一顿，林巧儿趁机就从他身下逃了出来，飞快的整理着衣裳和头发，不自然的道：“你、你收拾一下再出来……一会儿让娘看出什么，我和你没完！” 成四愣了愣，这样凶巴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没点儿威慑力，有的只是让人可劲儿欺负她的想法。 他笑了笑，起身整理衣裳。 罢了，左右今晚没什么事情，等吃饱了饭养好了精神，他定是要一雪前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