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创建密教开始》 001 001 叶槭流睁开眼,发现他坐在落地窗边。 似乎是摩天大厦的某一层,能看见天空中反光的云层,夜幕已经降临,窗外城市灯光成海,车流如同流萤。 身后的房间没开灯,隐约的城市光给家具镀上一层冷光,即使这样,也能够看出房间本身的富丽堂皇。 玻璃上倒映着一张少年的面孔,看起来十三四岁,一头金发垂过腰际,苍白瘦弱,脸上浮着病态的潮红,淡蓝色的瞳孔映着城市夜景,仿佛流冰遍浮的海湾。 这怎么看都不是自己的身体,叶槭流满心困惑地捏一把,依旧是没感觉,但也没有别的变化,很正常的人类身体。 他抬起手一看,顿时被看到的景象惊到了。 他衣袖撩起来,能看到遍布手臂的累累伤痕,掀起衣摆,腰上也全是淤青,估计到胸口全是,摸摸后背,隔着衬衣都能摸到纵横交错的伤疤,脖子上被拴了一枚金属项圈,项圈下还能看到手印的痕迹,仿佛被什么人用力扼紧过。 叶槭流:“……”就特么离谱。 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小朋友是被什么变态监/禁在这里S&M,估计还有段时间了。 正常人看到这一身伤必然坐不住,叶槭流也一样,他当即站起来,踩着霓虹灯光往门口走,准备找找逃出去的办法。 刚一起身,他的视野蓦地被墨绿色席卷,等洪流散去,眼前只剩下了一张墨绿色桌面。 这是什么?叶槭流越发疑惑。 桌面上空空荡荡,散落着几张卡牌,还有三两个方块按钮,按钮中间是不同的颜色和图案,他面前还有个半透明的窗口,窗口里有几行字,下方是一个空卡槽。 【建立你的密教……】 【给予你的同行者容身之所,传播你的信仰,躲开猎犬和密探的追踪。】 不……先不说别的,密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叶槭流一眼扫过,一时语塞,有种自己被盯上的不祥预感,要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关闭这个视野,他肯定当场退出。 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视野很像是什么游戏的系统,但怎么看,这个游戏系统都太过简陋了。别说新手教程,他连任务列表都没看到。 没有任务的游戏叫什么?走路模拟器吗? 等回过神,桌面已经从眼前消失了。叶槭流沉吟一声,干脆不去想,起身打算探索探索四周。 谁知没走两步,叶槭流眼前忽地一黑,四肢也骤然脱力,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倒去,要不是他及时扶住床,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几秒后,叶槭流才找回流失的力气,他滑坐到地上,背靠床尾喘了两口气,感受着充斥全身的虚弱感,很是难以置信。 很好,他现在的角色是个体质个位数的菜鸡,浑身是伤,而他要拖着这样一具身体去创建一个密教……虽然比他自己的身体正常,但怎么想都觉得前途无亮好吗? 正不住腹诽,叶槭流忽然听到房门外响了一声。 房门无声开启,有人走了进来,皮鞋碾过地毯,在叶槭流面前停下。 叶槭流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年纪,长了张偏执狂的脸,正低头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他看了叶槭流几秒,忽然单膝跪下,向着叶槭流伸出手。 几乎同时,一个单词在叶槭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像是水面上微微荡开的涟漪。 “……父亲。” 父亲?叶槭流若有所思。 然而没等他思点什么,他的喉咙猛地一紧,气管被迫收紧,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男人毫无征兆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巨大的手掌仿佛铁钳,一点点加大力道,像是要把掌心纤细的脖颈折断。 哪怕没感觉痛,窒息依旧让人难以忍受,叶槭流艰难喘气,摸索着去掰男人的手指,用脚踹对方的心口,可惜这具身体力气太小,踹了几下对方依旧巍然不动。 他勉强抬起头,眼前那张面孔不知何时已经扭曲了,诡异的兴奋和贪婪占据了每一根线条,无数破碎狂乱的情绪在眼底晃动,嘴角更是弯出了一个如若痉挛的笑容。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几秒后,男人缓缓松开手,让叶槭流摔在地毯上。 狰狞的神情一点点褪去,肌肉线条舒展开,浸满了病态的餍足,男人像是拍小狗一样,满意地拍了拍不住呛咳的叶槭流,用赞许的口吻说:“你做得很好,奥格。” 叶槭流:“……”神经病吗?没事忽然跑过来把自己儿子掐个半死? 他跪在地上咳嗽,男人在他身边又站了会,转身往门口走,听着是打算离开。 这种事还能忍,叶槭流果断爬起来,从一旁桌上抄起一只玻璃杯,尾随在男人身后,打算等走到门口,就在门框上敲碎玻璃杯,跳起来对着男人后脑来一下,不让他缝十几针都对不起自己脖子上的伤上加伤。 他黑着脸跟男人走到门口,正打算给男人开瓢,忽然看见门外一左一右站了四个彪形大汉,腰间鼓鼓囊囊,看着像是塞了枪。 见到男人走出来,四个壮汉立刻低下头,公事公办地跟在男人身后,呈现出保护的姿态,别说开瓢了,想靠近都不可能。 叶槭流:“……” 带四个保镖来掐儿子,算你狠……叶槭流看到这一幕,只好站住,悻悻地把玻璃杯藏在身后。 门重新关上,送走了神经病,叶槭流在房间里转圈,琢磨着怎么逃出去。 现在的情况是,他——那个叫奥格的少年明显是被关在了这个房间里,他爹高兴了来S&M他一下,不高兴了也来S&M他一下,而且从刚才来看,他爹明显是兴奋中掺杂着杀意,可见他还能更变态一点,说不定下一次就会直接把奥格杀死。 叶槭流边想边摸了摸脖子,他怀疑他脖子上的项圈也有问题,感觉像是电击器,幸好刚刚没用上这个,否则他现在应该趴在地毯上抽搐,想跑的话得把这个也卸了才行。 为什么开局就是极限逃生?叶槭流反思。 正在反思,一道淡淡的涟漪般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是什么?” 声音突如其来,叶槭流皱了下眉,但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念头的身份。 ——如果说,刚才是这个念头发出了“父亲”的念头,那么他应该就是“奥格”。 看上去,奥格的意识依旧存在在这里,只是因为叶槭流,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估计在他看来,更像是某个更高维度的意识掌控了他的身体。 但叶槭流没有从奥格的思维里感觉到惊慌或者畏惧,哪怕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事,也没有让他有多少情绪波动,没有好奇,更没有期待。 既然当事人还在,叶槭流也就给自己留了点周寰余地,回答得很模糊。 “你可以保留你的理解,就把我当成……一个旁观者吧。” 没有代入情境的话,玩家对游戏角色来说的确是旁观者,叶槭流觉得这个定位很符合他现在的情况。 听到他的回应,奥格的情绪有了个很小的起伏。 “那您是来拯救我的吗?”他犹豫了下,问。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毕竟逃出去也是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也太消极了,少年人还是积极一点好。 叶槭流鼓励奥格:“不,我想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你。” 奥格:“我自己?” 听他这么说,叶槭流顿时想起了奥格的一身伤,以及刚才自己还趴在地上咳:“……”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好在奥格似乎也没想过能得到肯定答案,他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不管怎么说,能够和您说话,我觉得我已经非常幸运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叶槭流问。 “因为上一次能够和其他人聊天,还是五年前的事,之后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话。”奥格没什么防备,乖乖回答。 也就是说,奥格被关在这里最少已经五年了。 叶槭流唏嘘地在心里做了个记号,对奥格的表现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就说说你自己吧,说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刚才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个话题让奥格有些踌躇,对于他的父亲,他明显怀抱着深深的畏惧,但最终还是倾诉的欲望占了上风,停顿了会,迟疑着开口。 “他是我的父亲,是这座城市里的大人物……他把我关在房间里,告诉所有人我是个疯子,他说我很危险,偏激,自我意识过剩,无法控制情绪,迷恋血肉……所有人都相信他。” 他又一次停下来,停了更长时间,才终于继续说下去。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会剥夺我。他夺走我拥有的东西,所有东西。最开始是空气……然后是别的,食物,阳光,自由……很多东西。他从我的身上夺走这些。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享受这个过程,我也知道,如果这些不再能满足他……他会渴求更多。” 奥格的话语越来越混乱,似乎逐渐陷入了自我意识里,讲述也变成了略显神经质的喃喃。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我的身体,他说他想要知道心脏被剥夺的人能活多久……他想要我的眼睛,他想要看到……当我的生命被夺走时,我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 随着他的话语,一些破碎的画面在叶槭流的脑海里浮现。 少年跌跌撞撞地逃向走廊的尽头,而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在他身后,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眼睛被浓浓的欲望染成赤红——控制,施虐,施暴,他注视着奥格的背影,就仿佛看到了梦寐以求的藏品。 他如同老练的猎人,有条不紊地为手中的双管猎/枪填弹,枪口转移,瞄准少年的膝盖。 “砰!” …… 奥格的记忆逐渐消失,叶槭流的意识重归寂静。 他注视着眼前的黑暗,过了会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思考起眼下的处境。 背景故事已经了解完了,首要目标当然是逃出去,不管怎么说,起码先试试看。问题在于他现在的手牌太差,以奥格现在的身体,不说别的,光是逃出去都显得困难,要是遇上那四个壮汉,估计跑两步就会被逮住。 另外,逃脱过程中肯定要和敌人起冲突,必要时可能还要伤人……但从短暂的接触来看,无论外表还是性格,奥格都像是故事里天真纯洁的小王子,哪怕经受了这么漫长的折磨也没有走向崩溃,看起来还挺乖巧听话的……叶槭流挺怀疑他能不能办到毫不犹豫动手。 除非能获得超能力,否则正面突破是别想了,那就只能考虑一下别的办法…… 这个想法刚刚落下,叶槭流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图标。 这是一枚黄色的方形钮块,环绕着一圈圆,图标正中央几笔勾出一架小小的天平,点开后是窗口,以及一段简短的文字。 【一道门,或者一条道路。追随者可以投入所有物来换取力量。交易总是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 这行字的下方有个卡槽,看起来似乎能放进去一张卡牌。 很明显,文字描述提及的“追随者”是指奥格,理解了这点,叶槭流也就大概明白了这个卡槽的用法。 这个天平图标对应的是奥格,只要他投入所有物,就可以为他自己换取力量,当然,见证这一切的是叶槭流,控制这场交易的是他,有点像是为游戏角色点技能,整个过程和奥格没什么关系。 不过和今晚的经历相比,这甚至都不算奇怪了,叶槭流挺简单地接受了这个新设定,权当新的游戏功能。 只要交易结果不是太坑,总能增加一些逃脱行动的成功率,唯一的问题是用来交易的所有物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叶槭流四处一扫,发现桌面和刚才相比已经截然不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张各色各样的卡牌,整齐排列在他的眼前。 在看清卡面时,叶槭流有些意外。 这…… 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很久的事,沉吟片刻,叶槭流就做出了决定。 他说:“那么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个交易。” 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奥格缓缓抽回思绪,问:“什么交易?” “一个能够让你拯救自己的交易,”叶槭流耐心解释,“不过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代价吗?” 叶槭流:“有,你可以用自己的所有物来换取。” 奥格:“我的所有物?” 叶槭流的目光落在一张张绘制了各种各样图案的卡牌上。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放低:“你的身体……你的器官。” 耳朵,眼睛,舌头,心脏……那些卡牌所代表的是奥格的身体器官,他能够放进卡槽来消耗的也只有这些。 他话音落下,奥格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叶槭流并不奇怪,毕竟这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出的决定。但叶槭流觉得,如果是他,他的回答很简单。 他问:“杀死他,或者被他的欲望吞噬,你选哪个?” …… “你的身体……”脑海中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祂所提及的只是天气,平淡而轻柔地说,“你的器官。” 涉及血肉的献祭仪式早在上个世纪被从所有现代宗教的教典中删除,现如今还要求这样野蛮而血腥的仪式的,只可能是三大教派口中的邪神。 但那又怎么样?奥格想。 日复一日,他在黑暗中忍受煎熬,日复一日,他祈求主能看见他的痛苦……日复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灵魂并没有得救。 如果说主能救他于凶恶,那么到底谁才是他所信仰的主? 沉默许久,奥格终于开口。 “如果你是神灵,那么也应该是邪神吧?” 听到奥格这么说,叶槭流愣了下,快速回想自己都说了什么:“……” 想想看他刚才的说辞,怎么听都不像好人,再想想他的目标……“邪神”这个头衔真是好贴切,他自己都找不到说辞来辩解。 “……”想到这,叶槭流眼前一黑,张了张嘴,只得下意识干笑了声。 奥格没给他嘀咕的工夫,轻声说了下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怯怯的:“但如果你不是,那么,无名的先生,我把今天的思想、言语、行为和一切灵魂肉身的困苦全献给你,为悦乐你的圣心,为补赎我的罪过,但救我于凶恶——” 年幼的信徒向着不知为何出现在他的心中的至高存在全身心祈祷。 “——求你赐我安息在你的指引中。” 细碎的声音从他的左耳中远去,但奥格心中一片平静。他甚至有了放声大笑的冲动,为他曲折的命运、为他所经受的一切苦难、为他所信仰的主接受了他的献身。 没有人来拯救他。就和祂所说的一样,他的救主只有他自己,而只有祂能够赐他自救的力量。 在狂热的笃定中,他听到了那在无尽狂乱低语和细碎呢喃中响起的声音。 “如你所愿。” ※※※※※※※※※※※※※※※※※※※※ 祷告词是百度搜的,找不到出处了,这里说一下,不是原创。 · 开新坑了!一如既往十分紧张rz 本文男主无cp,主角在美国留学,出于大家都懂的原因,不涉及中国【】 当原创看没有问题,分类衍生主要是因为涉及游戏神话等,标注衍生更合适。 背景是游戏《密教模拟器》,不过对很多部分进行了魔改,包含大量个人解读,希望游戏玩家不要骂我! 灵感来源有很多,比如诡秘之主、小世界其乐无穷、克苏鲁神话及一些相关、游戏、电影、电视剧、民间传说……总之尽可能进行了规避,能想到的参考都会标出来源,请友善看文,谢谢啦啾啾! · 食用指南 ※原创剧情,背景化用游戏神话所以分类为衍生 ※克苏鲁风世界,现代架空背景,请勿代入现实 ※主角阵营全员恶人,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无cp不掉马,别的想到再说 002 002 绘制着左耳的卡牌从桌面飞到卡槽之中,随即如同灰烬般消散,一张新的卡牌出现在了卡槽里,金色的背景上,少年寥寥几笔勾出的面孔显得格外苍白,下方则写着卡牌的名字——“信徒奥格”。 信徒……算了,听奥格刚刚说的祷告词也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神,而且估计还是还是邪神。 猝不及防经历了身份转变,新鲜出炉的邪神盯着卡牌,一时哑然,半晌才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视线落在奥格的卡牌上,相应的描述便出现在视野的右上角。 【信徒奥格】 【描述:奥格深知万事万物皆有其价值,于是他将自己的一切放上了天平。】 【身份:你的学生、祭品、护卫、拥护者……也是你的所有物。】 叶槭流:“……” 不是他说,这明显就是邪神吧……这都直白地打上“祭品”和“所有物”的标签了啊! 他越看越觉得心虚,赶紧略过这个往下看,终于看到了奥格所换取的力量。 【特性:我的躯体开始融化,之后,我成为了流动的赤红。】 光看字面意思实在搞不懂这是什么,叶槭流琢磨片刻果断放弃,打算等会再说,反正不管这是什么他们都是要行动的。 他放开了对奥格身体的控制,果不其然,奥格很快重新掌握了身体,不过叶槭流感觉只要自己想,他随时能够再度接管奥格的身体。 用游戏来比喻的话,就是奥格自己行动时叶槭流是在挂机,他控制奥格行动时是从挂机状态转为游戏状态。 “感觉怎么样?”他问。 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奥格怔了怔,手指慢慢摸上脖子,摸到手印后,他停下动作,微微低头,喃喃道:“我感觉身体……好轻。” “试试看。”叶槭流也不清楚情况,于是继续鼓励。 奥格很听叶槭流的话,闻言握住床腿,只听见“吱呀”一声响,沉重的大床轻易被他拽离了原地。 他飞快眨了眨眼,带着点不敢相信:“我的力气……?” 嗯,看起来身体素质获得了加强,比正常成年人强许多……也不错,之前他还想着怎么智取,现在省事多了。叶槭流心下一安,将目光重新转向了他的新发现。 刚才的桌面被他关闭,但和最开始相比,他的视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房间里的所有事物上方都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折线,折线指向物品的名称,目光落上去就能看到描述,就连奥格的身上也有折线,只不过【信徒奥格】这几个词是黄色,估计是用颜色来区分活人和死物。 似乎只要他投下视线,就能够知晓世间的一切隐秘。 简直像是有了信徒于是变强了…… 叶槭流收回视线:“你试过离开房间吗?” 奥格从惊讶和迷茫中回过神,闻言乖乖回答:“是的,我有试过。” 伴随着他的话,一段段记忆出现在叶槭流眼前:少年慢慢推开门,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他看了看左右,走出房间;他在走廊上行走,忽然听到脚步声;他向着电梯拼命奔跑,电梯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走出电梯,大手毫不犹豫地伸向他…… 小小的悬浮窗出现在叶槭流视野右上角,奥格一次次试图逃脱的记忆转化成了大厦的地图,只是因为他的逃跑过程总是很短暂,地图残缺得厉害,大部分区域都是灰色,需要叶槭流自行探索。 从奥格记忆来看,这间房间并没有上锁,他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叶槭流看来,这点就很奇怪,他代入了一下奥格他爹的思路,很快就有了个猜测。 对于猎人来说,狩猎死气沉沉的猎物没有乐趣可言,所以他要给猎物希望,让他觉得自己可能看到光……然后再剥夺他的希望,用猎物的惨叫为狩猎画上完美的句号。 这座大厦就是他为奥格准备的猎场,所有安保人员都是心知肚明的猎犬,他有信心,无论如何,他的猎物都不可能逃出生天。 哇,好一个变态。叶槭流简直想鼓掌。 不过换句话说,在最开始,他会放任奥格逃跑,那些安保人员也不会追得很紧,这就给了叶槭流可操作的空间。 “先离开房间。”他对奥格说。 奥格听话地站起来,打开房间门,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左右看看,正打算向左。 “向右走。” 听他这么说,奥格收回迈出的步子,毫无迟疑地转向右侧,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他似乎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求你赐我安息在你的指引中”这句话的,叶槭流说一句他照做一句,一戳一蹦跶,比人工智能还听话,操作手感极佳。 意识到这点,叶槭流干脆也省下解释的时间,直接指示奥格的行动。 走廊右侧尽头有一扇隐藏的门,折线标着【工作间】,拉开门,密密麻麻的物品名称扑面而来,叶槭流点了几个让奥格拿上,装进工具箱,放在折叠梯上一起推走。 推到离电梯间不远的地方,叶槭流停下,抬头看看四周,很快在天花板上找到了监控探头,他让奥格踩着梯/子爬上去,用胶带封住监控,一边计算安保人员赶来需要的时间。 监控被封住,意味着接下来电梯前发生的一切对敌人来说都是未知的,叶槭流没有浪费时间,他在电梯门前的地毯上均匀撒了一桶有机溶剂清洁剂,确保浸透地毯,接着抬头分辨视野里的名称,很快他撬下一块天花板,隐藏在天花板上的结构随之暴露出来,空间足够把折叠梯拉上去。 准备工作完成,叶槭流让奥格带着工具箱爬上去,重新安上撬下的天花板,安排好等下的行动,便隔着金属,静静注视下方的名称。 渐渐地,叶槭流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节奏变了。 胸腔随着心脏的擂击震动,他感觉自己在发热,虽然奥格还不理解会发生什么,但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先一步兴奋了起来。 呼吸带来的热气氤氲了他的视野。他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 片刻后,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堆黄色名字从走廊一端涌来,在电梯前停下。 发现目标消失后,为首的敌人没有迟疑,很快对着内线下达了命令。 “注意,目标在33层不见了。”他说完,嗅了嗅空气,“怎么会有香蕉的气味……” 话音未落,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撤退!” 几乎同时,奥格点燃了打火机,将打火机从金属板缝隙丢了下去。 明亮的火苗在空气中翻滚,坠入武装人员惊惧的视线,陡然爆燃开汹涌的火海! ——天那水,一种广泛使用的有机溶剂清洁剂,具有香蕉气味,经常用于溶解油漆,但其蒸气接触明火后,会直接发生燃烧爆炸。 警报声在楼层中拉响,喷水器开始工作,喷洒的水流仿佛滂沱暴雨,暴雨中,熊熊火海沿着走廊迅速蔓延,烈焰如同潮水般奔涌。 火海霎时肆虐开,血液在血管里涌动的声音充斥了叶槭流的耳朵,他感觉奥格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别的。 叶槭流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他看了眼大火,打算就此离开。天那水燃烧后会生成一氧化碳,再加上短时间不会熄灭的大火,就算水雾能够减少蒸发,这里也不适合久待,趁着骚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收回视线,无意一瞥,猛地看到奥格满手血红,仿佛浸没在了血中。 一氧化碳中毒?不对…… 叶槭流定了定神,再度看去,果然看出了端倪,虽然看起来很惨烈,但那些血并没有流下去,而是覆盖在奥格的手背上,血液表面微微震动,就仿佛在高热中融化的蜡油—— 叶槭流忽然想起了有关奥格特性的描述。 看起来就像是……在奥格受到伤害时,他的身体就会融化成血,从而获得伤害豁免。 这样的话…… 之前的逃跑计划从叶槭流脑海中划去,他现在发现了更简单的通关方式。 一道被火焰包裹的人形在火海中翻滚,滚到了叶槭流下方,叶槭流观察了下,位置正好。 “看到他了吗?”他说,“结束他的痛苦,怎么样?” 他准备的理由全没用上。听到他的声音,奥格不假思索地松手,让自己摔向火海。 火舌吞噬了他的衣服,他的身形迅速融化拉长,赤红奔涌,将翻滚的人形彻底吞没。 火海中,巨大的血影翻涌片刻,重新聚合成形。 瘦弱的少年缓缓直起身,他穿上了武装人员的衣服,手中握着对方的枪,长发被烧得只到耳际,脚下的骨骸被烈焰染红。 奥格没有去看脚下的骨骸,他低下头,用一种奇异而迷茫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见到自己。 他听到脑海中的低语:“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我随时可以离开。”奥格无意识重复。 脑海中缥缈的声音似乎染了笑意:“但这就是你想做的吗?” 这就是他想做的吗? 在被关在这里之前,他被关在庄园的房间里,他从窗帘的缝隙往下望,看见他的父亲站在花园里,医生站在他的旁边,眯着眼睛听他说话,忽然两个人转头望向他的方向,医生的眼神糅杂了怜悯和惋惜,而他的父亲看着他,嘴角含笑。 他终于找到时机从窗口逃出庄园,却在公路上被警察抓住,送回了庄园,他的父亲送走好事的警察,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他,手中抓着电击项圈。 鸟停在自己的窗台上,他在饥饿带来的眩晕里,不由自主地想,撕扯下羽毛后的血肉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杀死他,或者被他的欲望吞噬,选哪个? “往哪走?”他听见主温和地问。 奥格闭上眼睛,虔诚地低声说:“追随您的指引。” 他踏过火海,走向走廊的尽头。 ——在上方,在某一层,他的猎物在那里,等待他加入这场狩猎。 ※※※※※※※※※※※※※※※※※※※※ 梯/子为什么会被和谐,救命 003 003 停歇了片刻,枪声再度响起。 子弹疯狂倾泻,弹壳坠地的声音密集如同暴雨,机/枪的扫射声震耳欲聋,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枪口在同时喷射,楼层在枪声中隐隐震颤,一组组武装人员不断赶向交火地点,内线充斥着或者愤怒或者惊恐的喊声,混乱得仿佛在和一整支特战队伍交战。 杰拉德坐在办公桌后,盯着面前屏幕上显示的监控画面,脸色阴晴不定。 监控无法准确重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但在他看来,一切似乎是从他的儿子又一次试图逃跑开始的。 他走出门时,杰拉德就收到了消息,和以往一样,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连眼角都没抽一下。 他的孩子,只是他精心挑选的羔羊。他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血、骨、肉,无一例外。等到他准备好,他会吞吃他的全部价值,细细地咀嚼消化,将他的一切吞吃干净。 在此之前,他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个小小的乐子。 这些念头气泡一样转瞬即逝,杰拉德继续在宴会上谈笑风生,漫不经心地等着宴会结束,等那时再去享受自己的狩猎。 但随着时间推移,事态的发展逐渐不对劲起来,似乎上一秒他才刚知道他的儿子不见了踪影,下一秒充斥耳边的就只有爆炸声,随着通讯器在火中损毁,忽然间所有声音都从他耳中消失,只余寂静。 杰拉德隐隐感觉事情似乎脱离了控制,他和宾客告别,放下酒杯,大步走出宴会厅,再度接通小队的通讯,不等开口,激烈的枪声在耳畔炸响。 “发生了什么事?”他耐着性子问。 对面一时间没回答,队长正在大声下令,让队员不要停止火力压制,斥责的声音几乎压过枪声,如果不是杰拉德就在内线的这一端,恐怕听不出他声音里隐藏的惊颤。 如果是往常,杰拉德会皱眉,但现在他无暇关注这点小事——不知为何,在杂乱的枪声里,有一道枪声让他格外分心。 在队长的命令下,所有枪口都对准了同一个方向扫射,按理说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集火下幸存,然而那个方向,时不时会响起一声枪响。与武装队员相比,那道枪声显得突兀而凌乱,像是初学者在笨拙地尝试,但每一次那声枪声响起,这一侧就会传来一声倒地的闷响,队长的吼声似乎也越发失态。 “B3小队B4小队!催眠瓦斯!” “火箭/筒搬过来!” “不要让他接近……躲开!躲开!” 任谁都能听出局势有多混乱,这样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了杰拉德的预料,他加快脚步闯入自己的办公室,监控视频很快出现在屏幕上,一连串黑屏中,有一处交战的画面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画面放大,一端是且战且退的武装小队,一具具人体不断倒下,大理石地面上歪歪斜斜涂抹了一地血浆,另一端却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歪歪扭扭端着枪,踏过血泊一步步走来。 子弹不断在他身上制造出可怖的伤口,但短短几秒钟,这些伤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了一切,他的身体不断被撕裂又不断愈合,来不及愈合的血肉仅仅靠着脉络支缀,看上去就像是支离破碎的血影。 这样实力对比极度不平衡的交战并没有持续多久,武装小队就选择了撤退,画面里只剩下了血泊中交叠的尸体。 血泊的另一头,人影拖着枪走过来,走到监控的下方时,像是察觉到了杰拉德的视线,突然抬头。 他们对视一秒,那满是鲜血的脸上慢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抢,枪口对准监控探头,一枪点爆! 碎裂的镜头仿佛刺痛了杰拉德的眼球,他低吼一声,像是被击中一般猛地向后摔去,撞在椅背上,浑身冷汗直冒,瞬间浸透了衣服。 他认出了那双眼睛。 不等他去思考,屏幕上的画面一个接一个黑下去,杰拉德慌忙看去,却来得及看见黑影掠过一幅幅画面,监控探头依次爆开。 毫无疑问,不管那到底是什么,那东西——正冲着他来。 恐惧无法控制地在心里炸开,杰拉德手忙脚乱地按下按键,联络自己的安保团队,迫不及待地吼道:“全部到我的办公室外,现在!” 无人回答,对面响起一声轻笑。 笑声犹如一捧冰水,沿着他的头皮浇下去,寒意渗入脊髓,刹那间,杰拉德全身的血都冷却了下来,遍体生寒。 他听见门外远远地传来惨叫声和枪声,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屏幕上的每一处画面,最后的画面是他的办公室门口,血红从画面下方攀爬上来,向着办公室的门蔓延,杰拉德死死盯着血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出现在画面边缘。 “砰!” 门外响起枪声,屏幕上画面倏地黑了下去,杰拉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握紧手中的枪,一把拍下桌上的按钮,金属门从上下升起,“喀嚓”一声,锁死了办公室的入口。 漫长得让人难以呼吸的死寂。 有人轻轻叩门,三声。 …… 作为一直被关在家里的小朋友,奥格当然是不会用枪的,很巧,叶槭流也不会。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紧急对着奥格捡到的枪研究了一下,靠着新出现的视野摸清了用法,把操作要点告诉了奥格,接下来就是练枪时间了。 “我……可能会失手……”奥格对叶槭流很有信心,对自己就成了信心的反义词。 “没关系,你可以尽情尝试。”叶槭流倒是淡定。 以奥格现在的状态,就算中枪也只是身体融化成血,呼吸间就能够复原,后坐力更是不成问题,手断了也就是一秒钟修复的事,相比起他的敌人,基本算是开了无伤模式,唯一的问题就是准头不行,不过距离这么近,倒也不至于打空。 而在叶槭流插手后,这也不再是问题,瞄准的瞬间,他的视野里自然浮现出准星,只要把视野共享给奥格,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 校准,扣动扳机—— “干得不错,换个目标,再试试。” 看到奥格命中,叶槭流也很有成就感,当即满口不绝夸奖小朋友。 奥格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叶槭流能感觉到他心里扑通跳跃的兴奋,很有想要表现给叶槭流看看的跃跃欲试劲头。 他每分每秒似乎都在蜕变,原本被封闭在心里的什么东西逐渐萌芽,向着不可知的方向竭力成长。 敌人接二连三倒下,叶槭流自己试了几次,教会奥格如何开枪,就继续挂机研究路线去了。刚睁眼就被神经病一通S&M,他可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对方。 他自带数据视野和地图,和奥格的沟通又是在意识里完成的,不存在延迟,而奥格俨然是个优秀的挂机脚本,把叶槭流的命令执行得分毫不差,这两项加起来,在敌人眼中,他就仿佛开了挂一样。 目标在这一层横扫,他们紧急赶来,找一圈也没找到目标,内线忽然枪声一片,目标不知何时转移,在楼梯那边从天而降,哒哒哒一通扫射,楼梯那边顿时血流成河。 他们把目标堵在走廊里,目标就干脆不闪不避,子弹用完了换匕首,走两步又捡到了弹匣,倒下的敌人全部成了他的武器库,他们只能搬来火箭/筒,刚架好,忽然对面滚过来一枚手榴弹…… 打爆监控探头,切断敌人的视野,在叶槭流的操控下,他们一路杀上了奥格他爹所在的楼层,路上的敌人被杀得人仰马翻,等到了办公室门前,已经看不到任何武装人员,不过叶槭流知道,bss的身边不可能不留人,起码还有一场激斗。 隔着厚重的金属门,黄色的人名依旧清晰可见,叶槭流确认完敌人的位置,敲了敲门,接着让奥格身形融化,血从缝隙渗透进门里,轻而易举穿越了堪比银行金库的防护层。 血无声浸透了地毯,在血腥气弥漫开之前,叶槭流潜到一个武装人员身后,重新变回人形,轻易扼断了他的脖子。 他夺下对方的枪,趁着房间里的所有人猝不及防,抢先向着四周扫射,霎时间枪声大作,碎屑横飞。 等枪声停歇,房间里只剩下了浓重的血腥气息,叶槭流呼出一口气,看向办公桌后握紧枪的男人。 他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迷惑和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明明你……” 这个眼神看得叶槭流一阵神清气爽,就差吹口哨。 对面的男人明显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他的面孔陡然狰狞起来,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儿子,连连开枪。 大口径子弹直接洞穿了肢体,把对面的少年打得向后趔趄,血浆飞溅,染红了天花板和吊灯,杰拉德一边开枪,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你怎么敢!你这个愚蠢的劣等品!”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全部的追奉和信仰,他渴求了那么那么久……他以为他才是手持猎/枪的猎人,然而他的猎物,他的羔羊,居然敢于反抗,甚至拥有了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他形似疯狂地一次次扣动扳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枪声戛然而止,他的左手软软地垂了下去,血从肩上的血洞向后喷溅,洒在玻璃上。 坍塌的血红不断蠕动,再度聚合成人形,少年看着捂住肩膀痛呼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 他慢慢移动枪口,对准杰拉德,再度扣下扳机! 什么也没有发生。 ——刚才的扫射消耗掉了弹匣里的子弹,刚刚的子弹就是最后的一枚。 新的武装小队正在赶来,杰拉德也注意到奥格的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他喘着气笑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疯狂。 “你以为你赢了吗?不,我才是猎人!我会杀死你,吃掉你的全部价值,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叶槭流的确没注意到续航问题,不过现在局势大好,他也不怎么担心,直接把枪当烧火棍一棍给神经病开个瓢都能解决他。 他正要上前,忽然听到了奥格突兀的笑声。 “不,的确是我赢了。” 看啊。奥格愉悦地想。 这场狩猎的赢家只会是他。主的手牵着他的手,是祂掌控着这场狩猎,也充当着他的导师,为他展现更多的可能,也指导他如何拯救自己,而一切……如此简单。 被死亡阴影压制的情绪在奥格的心底飞速滋长,但这一次,他没有控制,只是放任它在心中肆意蔓延。 他爆发出一阵大笑,面对眼前颤抖的男人,声音满是扭曲残虐的快意: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眼睛吗?” 随着他的话,墨绿色的桌面重新出现在叶槭流眼前,一张鲜红的卡牌从桌面上飞向天平的一端,卡面是一枚眼睛。 ——奥格将他的左眼放上了天平。 卡牌烧尽,奥格的左眼随之灰暗了下去,只剩下深蓝的右眼,明亮如同燃烧着幽幽火焰。 一枚子弹在枪口里浮现,叶槭流回过神,猛地扣下扳机! “砰!”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男人眼底的神情最终定格在了错愕和恐惧上。 血洞出现在男人的眉心,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直直向后倒去,摔向后方的玻璃幕墙,鲜血溅满玻璃,宛如盛放的花。 这一枪仿佛带走了奥格的精神,奥格的意识陡然沉寂,似乎直接昏了过去,叶槭流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重新接管了奥格的身体。 叶槭流:“……” 他迅速看了眼奥格刚才换取了什么,描述依旧看不懂,不过从效果来看,大概是能够将血变成武器,比如刚才的那枚子弹,也就是说,只要还有血,就不用担心枪里没子弹。 这是什么氪命枪法……叶槭流越看越觉得奥格这是一路往着自残的方向发展了。 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想办法离开,不过叶槭流没打算原路返回,他很清楚出了门又是满满的敌人,就算他能杀进杀出最后也逃不了多远。 他捡起奥格他爹手中的枪,对着玻璃幕墙开枪,几声枪响后,玻璃幕墙上绽开蛛网般的裂纹,子弹撞上去,“哗啦”一声,碎成了千万片玻璃碎片,边缘折射出微弱的闪光,倏地被狂风卷走。 几乎同时,厚重的金属门重新打开,成群的武装分子冲进办公室,将房间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看到这些人,正准备逃跑的叶槭流停了下来。 叶槭流认出了几个在奥格的记忆里见过的人。面对遍体鳞伤的少年,他们和所有人一样选择了无视,就算有人不忍,也会被同伴拦住,告诉他们这个孩子精神不正常,这些伤口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奥格是什么样的?叶槭流回想。 一连串记忆流过他的脑海,古怪,偏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经常伤害自己,令人毛骨悚然……让他们继续保持这个印象似乎也不错。 他举起手中的枪,指向对面的人群。 这一举动仿佛激起了连锁反应,一瞬间,所有枪口都对准了他。 狂风灌进房间,少年被血染红的衣摆随风猎猎翻飞,冰冷的光在枪管上流转,忽然从人群上移开,毫无征兆地指向了自己。 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嘴里发出枪声:“Bangbangbang!” 子弹飞旋着洞穿他的太阳穴,单薄瘦弱的身影凭空爆开,巨大的血花肆意飞扬,随着风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余下那个肆意疯狂的笑容,久久停留在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中。 ……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叶槭流也察觉到了一丝疲倦,在重新闭上眼睛之前,他勉强想了一下后续发展。 不出意外奥格是能够逃掉的,最多是重新聚合成人形需要点时间,想从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出一滩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按照正常的逻辑,惹出这么大的事,之后他将会面临大规模的追捕,最好能够找个地方躲起来。 如果这是游戏,不知道自己能拿多高的评分…… 他刚有个想法,眼前再度出现了之前的墨绿桌面,窗口里依旧是“创建你的密教”。 【信徒奥格】的卡牌自动飞进卡槽,没几秒,几张全新的卡牌出现在窗口里,其中一张,卡面画着涂抹成绿色的神庙废墟,下面写着【教派总部】。 另一张就不怎么美妙了,漆黑的剪影下方写着【邪名】。 【作为一颗在神秘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你获得了同行的关注,但或许会引来追踪者。】 叶槭流:“……”算了,他都在搞密教了,名声没有就没有吧。 他重新看向窗口,里面的文字也发生了变化。 【你创建了你的密教。】 【你呼唤生者,你悲悼死者,你击碎雷霆。你可以发现隐藏于重重历史中的奥秘,成为奥秘本身。】 【世界终将坠落,但在那之前,你将不断向上攀升。】 ※※※※※※※※※※※※※※※※※※※※ 我呼唤生者,我悲悼死者,我击碎雷霆。——瑞士夏夫豪森市大教堂大钟铭文。 · 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问问,现在这个文案,它,尴尬吗【】 写它的时候我怕不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面爆笑出声一面脚趾抠圆明园!然而各方反馈都是一面哈哈哈一面说好!我震惊困惑不敢相信! 004 004 叶槭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周前,由哈佛大学、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的教育学院、社会学系、人类学系和美国人类学学会所共用举办的人类学研讨会在纽约召开,此次联合会议由文化人类学学者康斯坦丁主持,与会学者及学生多达百人,是自斯坦福大会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研讨会。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人类学专业算是王牌专业之一,作为雷普利教授最近几年唯一带的学生,叶槭流很幸运地跟着他的导师一起来了纽约。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很好,结果昨天下午,会议刚结束,一群教授脱下西装,立刻开始呼朋唤友,拉着雷普利去了派对,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为了防止导师横着回来,叶槭流只好跟上,试图凭借单薄的小身板救下导师。 ……这就是为什么叶槭流现在躺在酒店的床上,被宿醉带来的头疼压得爬不起来。 按照美国法律,他还不到法定饮酒年龄,但嗨起来的人可顾不上这个,周围又都是学术大拿,叶槭流也不好拒绝,一晚上各种酒混着灌下去,中途他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衡量着该不该吐一场,接着有人冲出来,给他塞了一杯酒…… 记忆到此为止,之后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灯光,以及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叶槭流不记得自己吐没吐,又去了哪里,甚至连自己怎么回酒店的都不知道。 他忍着头疼,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肌肉都在惨叫,呼唤着他重新躺下,叶槭流用了点自制力,才强迫自己没有重新闭上眼睛,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手机里有一条教授发来的消息,告诉叶槭流他们明天回学校,今天是他们在纽约的最后一天,叶槭流可以自己逛逛,他和几个朋友去喝一杯。 叶槭流:“……”那他昨晚的酒喝得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话是这么说,前提是他的口袋里还有钱…… 他倒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单纯的没有钱,光是学费就掏空了他的积蓄,作为大一新生,奖学金自然也拿不到,不过因为被导师看中带在身边,平时经常可以去雷普利教授那里蹭吃蹭喝,倒也没有吃不上饭,甚至伙食还挺不错,只是在不久前买了辆二手车后,全部家当就只剩下几张零钞了。 他最多能去中/央公园喂喂鸽子,想逛大都会博物馆都要掂量掂量,堪称游客之耻。 叶槭流看看时间,眼看快到中午,立刻加快了穿衣服速度——导师去喝一杯了,他只能自己解决午饭,现在去还能蹭一顿酒店的午餐,晚上就看导师怎么安排了。 他来到酒店的餐厅,选好自己的午餐,找了个位置坐下。 餐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每日新闻,叶槭流坐下时,新闻正在说最近在纽约出没的杀人魔。 两个月以来,已经有五六个人可以确认被这个凶手杀害,这几个人全部是在半年到一年前失踪,最近才发现了尸体,因此最近纽约人心惶惶,纽约警署似乎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派遣了不少人手,大力整治了一番纽约的治安,可惜依旧不能阻止死者的出现——在叶槭流他们昨晚派对地点两个街区外,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警方初步判断和之前的死亡事件有关。 来参加会议之前,叶槭流就听过相关消息,当时雷普利教授还有些忧虑,和他说会议可能会改期,有这个前提,他难免多看了几眼新闻。 不过在找到犯人之前,警方一般不会和媒体透露多少消息,因此新闻提醒了一下附近居民后,就转到了下一条。 “下一条是引发整座纽约市热议的重大事件,”女主持人神情严肃,“就在昨晚,艾尔利克大厦遭遇了一次袭击,艾尔利克集团的董事长兼CEO杰拉德·艾尔利克先生不幸遇害……” 一张冷漠的面孔出现在主持人右侧的照片上,接着是对杰拉德·艾尔利克的介绍,艾尔利克集团创立于六十年前,经过六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跨领域的大财团,业务范围囊括了医药、娱乐、电子、食品等领域,杰拉德本人也是纽约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之一。 叶槭流看着那张眼熟的脸,手里的叉子忘了放下去:“……” 餐厅里也有人窃窃私语,叶槭流隐约听见了几句。 “这座城市越来越危险了,等事情结束我就去南部度假……” “所有事都在变,今年真是最糟糕的一年……” “杰拉德死了,谁会接手艾尔利克集团?” 梦中的面孔和照片上的面孔重叠,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忽然间清晰起来。 叶槭流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从新闻里,他很快得知了杰拉德从未露面过的独子在袭击中失踪,目前艾尔利克大厦已经封锁,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参与袭击的恐怖/分子,而艾尔利克集团也对于主谋开出了天价悬赏,光是提供线索就能够获得高达10万美元的奖金。 看着这个数额,叶槭流一瞬间萌生出了强烈的举报自己的冲动……好在他及时冷静了下来,咬着叉子,大脑飞速运转,紧张地思考起了现状。 很显然,酒精让他的大脑产生了不少错觉,导致他以为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不是梦,当然也不是游戏,虽然不知道原理,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叶槭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扶着额头,过了会,才平复了起伏的心绪,重新睁开眼睛。 他看向电视,刚才的新闻已经结束了,女主持人正在说其他的事。但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倒不如说才刚刚开始,至少对叶槭流来说是这样。 毫无疑问,这场袭击的幕后黑手就是他。而他昨晚使用的是奥格的身体,是他在操控奥格行动,他把奥格带了出来,那么他不可能放着奥格不管。 但问题是,奥格被他一枪扬了,还不知道有没有落地。 想到这个,叶槭流顿时:“……” 叶槭流昨晚没多想,现在想想,奥格被关了那么多年,对外界应该是一无所知的,如果他现在恢复了人形,恐怕还在某个角落里一个人游荡,没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 更何况当时办公室里的人都是目击证人,不可能没有人在搜查奥格,如果他不尽快找到奥格,他唯一的信徒恐怕就该被抓起来关进某些神秘机构了。 想了一圈,叶槭流很快做出了决定,三两口干掉午餐,起身回到房间。 这个季节的纽约已经有些冷了,叶槭流简单收拾了一下,穿上风衣,围好围巾,准备出门。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柔和的女声:“请问有人在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叶槭流一个激灵,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顿时提高了警惕。 他谨慎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站着笑容明媚的客房经理,她的身边是两个身穿警服的纽约警察。 看到警察站在自己门外,叶槭流有些疑惑。 他之前就想了一圈,确认自己不会被警方找上,结果没半小时,警察就站在了他门口,这并不符合逻辑。 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客房经理主动解释:“这两位警察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你。” 为首的警察言简意赅地问:“别在意,孩子。我们是负责调查最近纽约的连环杀人案的警察,我简单问一下,今天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哪里?” 叶槭流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断片的时间……不管怎么样,年龄不到还饮酒这事是瞒不住了。 他只能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抱歉,先生,我很想帮助你们,但我的确没什么印象……昨晚我和我的导师参加了一场派对,我恐怕那时候我并不清醒。” 听到他的回答,警察皱了下眉,给他展示了手机上的地址:“地点是在这里吗?” 叶槭流有所预感,看了下地址:“是的。” 警察盯着叶槭流看了会,抬了抬手,他的同伴上前一步,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镜头对准了一条漆黑的小巷,过了会,一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摇摇晃晃从小巷里走出来,虽然有些模糊,但叶槭流看得出来这是自己。 “那么你就需要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了。”警察说,“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昨晚我们发现了一位受害者的尸体,这是事发地点的监控视频。”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叶槭流的反应,才说:“这次有一点不一样——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就在昨晚。” “……”叶槭流总算想起了有什么事被他遗忘了。 昨晚的最后,他创建了自己的密教,收获了【教派总部】的同时,还收获了一份【邪名】。 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很显然,这代表着他恶名远扬。 【作为一颗在神秘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你获得了同行的关注,但或许会引来追踪者。】 ……密教还是个空壳子,唯一的信徒生死不知,他这个邪神兼密教首脑穷困潦倒……这邪名来得也太快了点吧! 005 005 叶槭流的确不记得昨晚喝断片之后自己去了哪里,对方手里又有监控视频,很难想象视频是因为他背了【邪名】所以凭空出现的。 从之前的描述来看,【邪名】并不是凭空给他捏造罪名,只是让他更容易被警方注意到,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 叶槭流暂时摸不清楚事态,于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他是一周前才来纽约的,跟纽约杀人魔扯不上关系,警方也更倾向于叶槭流只是途径了犯罪现场,更有甚者,他可能目击了犯罪发生的经过。 “在找到解释之前,我们希望你暂时不要离开纽约,”警察按下停止录音的按键,“如果你能想起什么,请尽快联系我们,要是有新发现,我们可能需要询问你一些事情。” 叶槭流配合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在这里的。” 一番问询之后,两位警察和叶槭流告别。 等酒店房门在面前关上,叶槭流扬起的嘴角一点点落了下去。 他瞥了眼镜中的自己,不怎么意外地看到自己神情冷淡。 他的长相和性格不怎么贴,虽然是百里挑一的好皮相,但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总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淡,就算带着笑,也会流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疏离,简直是把生人勿近写在了脸上。 叶槭流并不担心自己身上的嫌疑,暂时不能离开纽约的确让他稍微困扰了一下,不过这些都可以等导师回来再说,无论是目击证明还是别的,从导师那边下手都要方便一些。 如果换成普通人,他们只需要待在房间里,等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清,或许还有一些问询和调查,之后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 唯一的问题在于,叶槭流经不起调查。 他打开手掌,掌心的日影忽明忽暗,手指修长苍白,在光下显得透明无垢,每一寸都毫无瑕疵,不存在薄茧或是伤痕。 而在叶槭流的记忆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叶槭流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对。 正常人总会磕磕碰碰,细看之下身上总会有点小小的瑕疵缺陷……但他不会受伤。 就算他拿刀往自己身上划口子,也没留下过痕迹。 就好像他的身体是一个整体,不会被任何事物破坏,也不会存在裂口。 简而言之,怎么看都不太像人。 这就是为什么叶槭流对于在奥格身上发生的变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和他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怪事。 想想看,万一他被带走审讯,不小心被发现这点,事情就尴尬了。 他总不能解释自己练了什么天下绝学导致刀枪不入吧? 理所当然,就算不想变得像人,叶槭流也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在此之前,他找不到什么解开疑问的头绪,但昨晚他所经历的一切,带给了他一个微小的希望。 他的遭遇并不是个例。既然在奥格身上发生的所有都是真实的,那么就意味着,在普通人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充满了奥秘与神秘的世界。 按照窗口所说的,探寻奥秘,成为奥秘本身,不断向上攀升……或许有一天,他能找到恢复的办法。 但眼下来看,不能出门的直接影响就是叶槭流没办法去找奥格了。 他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警方监视,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当他找到奥格的那一刻,小朋友绝对会落进比现在糟糕得多的境地里去。 常规的办法是走不通了。 叶槭流收回手,深吸一口气,望向眼前的空气。 不出所料,他的眼前,一张墨绿色桌面缓缓浮现。 …… 布鲁克林区。 中午的快餐店总是格外热闹,汉堡薯条的香气在店里飘扬,食客也大多行色匆匆,就算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也总带着一丝抹不去的急切色彩,只来得及大口大口吞咽嚼碎的肉末,浓重的肉汁顺着下巴滑落。 没多少人注意到,快餐店玻璃外,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 他穿得像个流浪汉,连鞋都没有,光着脚,皮肤苍白得像是没见过光。金发半长不短,末梢残留着烧焦的痕迹,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却仿佛浮冰遍布的海湾,清透至极的一泓冰蓝,倒映在玻璃上的脸晕着异样的潮红,像是象征了某种病态的生命力,美得惊心动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食物图片,似乎在渴望图片上的美味。 他在玻璃外站了太久,玻璃内的食客有些不满地抬头,然而一眼过去,似乎是意外于少年过于好看的脸,对方迟疑了下,敲敲玻璃,吸引了奥格的注意力。 奥格看着女人从店里走出来,弯腰问道:“你盯着我也太久了,想来个汉堡?” 奥格想了想,点点头。 女人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零钞递给奥格:“跟我来。” 她带着奥格来到点餐柜台前:“选个你喜欢的。” 这的确是奥格第一次经历的事,选好想要的口味后,他新奇地等待自己的汉堡,身后的女人却咳了一声。 “你该付钱了,孩子。” 奥格眨眨眼。 “意思是你需要付钱来买你的汉堡。”收银员看到了他手里的钱,“刚才的汉堡3.99美元,找零1.01美元。” 奥格完全愣住了:“……买?” 他攥紧了手里的纸钞,困难地思考。 她们要求他把他的钱交出去,只还给他一部分……她们要他的钱……她们要夺走他的东西…… 在奥格的认知里,“买”是个不存在的概念。他的父亲在衣食住行上并不亏待他,他的日常所需都是准备好的,仿佛本来就在那里,于是在奥格心里,这些东西都是随手可得的,只有他的父亲会在给了他什么之后再夺走。 虽然奥格并不太清楚“钱”是什么,但这已经是他的东西了,没人可以夺走。 他抿着唇不说话,指间却渐渐凝聚了一缕血红,似乎要沿着指尖滴落。 在即将融化成赤红的刹那,奥格脑海中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要告诉主。 他抓住了这个念头,微微低下头,在脑海中无声地念出祈祷的话语。 同一时间,酒店里。 叶槭流的眼前浮现出了熟悉的墨绿桌面。 这次明显不是梦,他向桌面上看去,和昨天相比,桌面上多出了几个方块按钮,依次看下来是一些行动指令,“交谈”“研究”“探索”等等,奥格的卡牌躺在其中“交谈”的方块边,卡面微微闪烁。 ……这是什么意思?你有新消息? 叶槭流试着把卡牌拖进“交谈”的窗口,几乎是瞬间,他的一点意识从他的身体里转移,跨越了不可知的空间,落入了另一处黑暗。 等眼前重新亮起,他看到了汉堡店陈旧的菜单。 这下叶槭流就熟了,很显然他和昨晚一样又一次进入了奥格的身体,看起来奥格现在还不错。 叶槭流松了口气。他就怕找到奥格时他已经在监狱里了,他现在还没做好劫狱的心理准备……现在只要问问奥格在哪然后去找他就好。 他定了定神,问:“你在呼唤我?” 话音未落,叶槭流就一阵心酸。 一喊就来,随叫随到,还有哪家邪神比自己更朴实的…… 好在奥格没有这种想法,依旧是叶槭流单纯忠诚的信徒,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主……尊敬的无名的先生,”他磕绊了一下,迅速修改了自己的称呼,“在我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前,我想祈求您的关注。” 哦,也就是小朋友想做什么,做之前给自己直播一下,约等于不用领导要求就把报告先打上来了。 多好的孩子啊!叶槭流很是感慨。 这么想昨晚估计也是情绪波动太大,才会做出一枪崩了他爹的事,本质上还是个乖巧无害的好孩子嘛! 他这样想着,就听奥格用警惕的语气说:“……这两个女人想要夺走我的所有物。” 叶槭流:“……” 叶槭流给奥格解释:“不,你理解错了,这是一种正常的交易行为。如果你想要做你想做的事,首先你需要学习这些规则。” 听他这么说,奥格沉默了一会,乖乖点头:“原来是这样。” “……”叶槭流觉得自己听出了很多的委屈。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奥格的优点是听话,于是哪怕很不愿意,他还是乖乖地付了钱,带着自己的汉堡和零钱离开。 “先生,您对我有什么安排吗?”奥格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我该去哪里寻找能够敬拜您的圣所呢?” 才相处没多久,叶槭流就已经感觉到了心累,听奥格这么说,他打起精神,准备回答。 在开口前,他蓦地停顿了一下。 “有件事的确需要你来做。” 监控显示,昨天晚上,他的确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只是路过……但断片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叶槭流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而在他不能亲自去的情况下,奥格恰好是个完美的人选。 奥格屏住呼吸:“是什么?” “不用害怕,”叶槭流察觉到他的紧张,放缓了语气,“我希望你能去某个地方,不需要做别的事,你只需要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仔细去看,我会看到你看到的一切。” 奥格忽然颤抖了一下,迅速抬起完好的眼睛,又下意识垂下去,苍白的脸颊迅速涌上了潮红。 ……他献上了自己作为祭品,使得主得以注视,得以聆听,今后甚至可能……以他的血肉重生。 光是有这个想法,就让奥格感到一阵幸福的眩晕。 “我……”他调整呼吸,让声音保持稳定,“我会的。我会尽全力去完成您的要求……无论您想要怎么使用我。” 叶槭流的本意是安抚一下奥格,谁知道一句话,奥格不知道想了什么,先是脸红,接着眼睛发亮,和刚才相比简直容光焕发,让人不敢多看。 叶槭流:“……”不是,你都想了些什么啊! ※※※※※※※※※※※※※※※※※※※※ 奥格:日常试图献身。 76:日常被迫邪神。 · 奥格小朋友的脸红是身体不好的表现,和他本人没啥关系。 006 006 巷口拉开了明黄色的警戒带,清晰无误地将这城市一隅切割出了平静的日常。 或许是调查取证工作已经结束,而媒体也心满意足地带着一手消息离开,案发现场显得格外寂静空荡,从巷口看不到人影。 一滩血静静藏在阴影里。 在两种状态之间切换对奥格来说不算难事,在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出现在监控中后,奥格自觉地融化成了赤红,一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叶槭流昨晚经过的地方。 彻底融化成赤红后,奥格是没有感知能力的,叶槭流一路眼前漆黑地过来,听到奥格说到地方了,随即视野才逐渐重新亮起。 两侧居民楼挤压出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消防梯锈迹斑斑,两侧堆着垃圾桶,就算是白天也是光线昏暗,能见度极低。 成千上万的词语如归巢飞燕般迅速归位,视野里的事物一一显示出名称,叶槭流扫了一圈,没看到监控,也没看到人,便没有阻止奥格的行动。 他环顾四周,没能从记忆里找到多少既视感,看样子昨晚的记忆丢得一干二净。 往里走,走到小巷差不多中间的位置,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不知道和周围的什么混在了一起,混杂成了更加复杂浓烈的气味,视野里也跳出了新的名称,白色胶带贴出的人形轮廓被标出,而在【血迹】和【人形轮廓】周围,还混着一些小小的文字。 【内脏碎末】,【血肉碎末】,【碎骨】。 在这几个词面前,叶槭流陡然停了下来。 昨晚他以为自己在玩游戏,没考虑过奥格年纪不大,能不能直面这种限制级场景…… “感觉怎么样?” 听到叶槭流的问题,奥格稍稍一愣,低头看了眼阴影中的地面,疑惑地回答:“没有什么感觉。怎么了吗?” 叶槭流:“……你看到了什么?” 奥格一无所觉,眯起仅剩的眼睛,努力辨认:“一些血肉。和我不一样,已经不是红色了。” 叶槭流:“……”很好,看起来是不用担心了。 叶槭流相信警方收殓时应该捡得很干净,不过或许是碎得太彻底,难免会有些许无法捡起的残留。看起来除非是杀人狂随身携带绞肉机当毁尸工具,要么就是一些其他的因素造成了这样的现场。 可能存在的证据都被警方带走,但叶槭流来得还算快,现场并没有经过进一步的清理打扫,所以会残留下这些痕迹。 “更近一点。” 奥格走近了一点,血肉碎末也清晰地呈现在了叶槭流的视野内,这次哪怕没有文字标识,叶槭流也能发现这些碎末更准确的名称应该是【腐烂的血肉碎末】——碎末明显处于腐烂过程中,恶心的青白色和血肉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反胃的腥臭。 那两个警察说受害者死亡时间是昨晚……姑且先认为这是初步尸检的结果,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血肉腐烂得简直不合常理。叶槭流飞快思考。 除非在死亡之前,受害者就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折磨,以至于不成人形,肢体已经开始腐烂……但在被丢进小巷时,他还是活着的。 也就是说,在昨晚的某个时间,凶手把受害者丢在了这里,让受害者等死。 得出结论,叶槭流总算能确定自己的确只是无辜卷入,至于他身上的嫌疑能不能洗清,就只能看看警方的办事效率。 而从自己喝的晕晕乎乎还能安然无恙离开来看,要么是自己路过小巷时,凶手应该早已离开了,要么是凶手对他动手,但他安然无恙……后者就比较让人头疼了,很可能凶手拿他没办法,于是记下了他的脸,打算下次解决他。 如果是这样…… 叶槭流思索片刻,注意力再度放在了奥格身上。 “你能感觉到这些血肉来自哪里吗?” 叶槭流只是试着问问,奥格刚刚提到这些血肉和自己不一样,听起来像是很自然地把自己和血肉划分成了同类,或许问问他能够有些意想不到的发现——现在这里更接近神秘的人明显是奥格,而不是他。 奥格给出了他想要的回答。 “是的,”他闭上眼睛,“我能看到……它经过的轨迹,在出现在这里之前……” 说话间,他的身形重新融化成了猩红,在黑暗中,叶槭流听着四周液体流动的粘稠声响,知道奥格正在追踪受害者的来处。 遍布纽约的地下管道网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没过多久,叶槭流看到了垃圾处理公司,接着是一辆停放在角落里的卡车。 奥格在车牌前止步。 “这辆车没有血经过的痕迹,但是车牌有……还有车门……” 他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叶槭流也有些疑惑——中途换牌是常见的躲避追踪手段,但按理说应该是用来搬运受害者的车上残留痕迹,而不是车牌。 但不管怎么说,这辆车存在问题是肯定的。 这年头嫌疑人也辛苦,还得亲自查案,看看这是什么事吧。叶槭流在心里吐槽。 垃圾处理公司此时一片安静,能看到工作人员在远处的房屋里走动,并没有人关注这个角落。 叶槭流收回视线,看向眼前安静的卡车:“去车上看看。” …… 纽约警署。 由于最近的多起案件,警局笼罩在一层忙碌而紧张的阴霾里,昨晚发现的受害者更是加重了这层阴霾,桌上的咖啡已经一点热气都没有了,也没几个人有闲心喝上一两口。 负责纽约杀人魔案件的小组成员正在办公室里,几个人站在墙上的线索板前轻声讨论,更多警员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指停在鼠标上,目光一寸寸扫过屏幕上的资料。 办公室门被推开,两个警察匆匆走进来,把录音笔丢到桌上:“没问出什么东西,那个学生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其中一个警察无奈一笑:“他说他参加了派对,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喝到断片有多正常,我听不出他在说谎,不过谁知道呢。” 他的同事也叹了口气:“没关系,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那才是个今年刚入学的大一学生吧?调查说他是一周前才来纽约的,跟之前的案件……” 他话音未落,一旁盯着电脑的警员突然扬声:“有发现了!” 这一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顿时几个警员围过来,听着同事语速飞快地解说着,一边望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这是今天凌晨2:13的监控,这个学生从案发现场的小巷这头走出来,这段拍到了他的正脸,所以让我们有了目标,”负责看监控的警员鼠标一移,“这是昨晚18:37巷口的监控,这个是入夜前最后穿过这条小巷的人,根据证词,那时候他还没有发现受害者。” “我已经全部看过了,18:37到2:13之间,没有任何人进入这条小巷。” 画面再度切回了凌晨两点的监控,定格在巷口扶着墙摇摇晃晃走出的青年身上。 警员盯着这张脸,语气凝重中不乏疑惑:“所以,他是怎么进去的?” …… 车上很干净。 并不是说卡车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叶槭流的视野里,所有物品的名字都是它们该是的名字,并没有再冒出来【血迹残痕】之类的东西,干净得就像是一辆普通的卡车。 但奥格很确定轨迹中止在这辆卡车的车牌前,叶槭流相信他的判断。 现在车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车牌,可如果是中途换牌,奥格也能感知到换牌之后的车去了哪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确定轨迹消失在了车门之后。 车门……叶槭流有了个想法,“先下车,检查一下车门。” 血钻出门缝,滴落在地上,重新聚合成金发少年的模样,奥格伸出手,按在了车门上。 叶槭流打量着眼前平平无奇的车门,某种模糊的直觉在他心中逐渐强烈。 ……不是这扇门。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奥格全无抗拒,顺从地交出了自己的身体,叶槭流能感觉到,他再度接管了这具身体。 他抬起手,伸向眼前的车门,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车门的刹那,车门忽然模糊起来,仿佛信号不佳的影像,闪烁了几下,忽然出现了一道重影,能看出也是一道门。 重影和车门就像是叠在一起的两张牌,叶槭流手指一滑,叠在下方的牌被移到了上面,原先的车门瞬间隐没在重影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的铁门,随着叶槭流伸手,门滑开了一道缝隙,阴冷的风从门缝里呼啸着钻出。 叶槭流收回手,放开了对奥格的操控。 这道门原先被隐藏在车门之后,直到被他打开,就连奥格也没办法发现它的存在。 唯一的问题是,叶槭流并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办到这点的……好像只是他本能地伸手一推,一扇门就在他面前开启。 门后的景象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一条石凿的阶梯向下延伸,两边墙壁上油灯火焰晃动,点亮了幽深漫长的地道,看不清地道尽头有什么东西。 “需要我下去吗?”奥格明显不理解眼前这幕意味着什么,他想得很简单,主借助他的手打开了一扇门,那么他当然要问要不要他下去。 叶槭流反而犹豫起来:“……暂时不。” 这扇门后明显是另一个空间了,能把这样一个入口隐藏在一辆卡车里,怎么看都涉及了神秘和超凡的领域,而一天之前奥格还是个被囚禁的小朋友,直接放他下去,叶槭流并不是很放心。 但追查到这一步,确认了最近的谋杀案件和这个充满奥秘的世界有关,叶槭流也不觉得纽约警方能够找出凶手。 就在这时,叶槭流听到了敲门声。 不是眼前的门在响,而是叶槭流身体所在的酒店房门被敲响了,敲门声听起来有点急。 酒店那边有事,叶槭流也来不及慢慢斟酌,当机立断,对奥格说:“就到这里吧,我已经获得我想要的信息了,你做得很好。尽快离开这里,藏好自己。” 他刚要切断联系,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回来打补丁:“记得适当使用金钱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以奥格那个花钱仿佛割肉的委屈劲,叶槭流真的怕小朋友宁愿饿着也不买东西吃。 奥格眨眨眼:“我知道了。” 叶槭流:“……”只是知道吗,你会做吗。 来不及监督了,叶槭流只能暂且不想,正欲回去,又想起了最后一件事,叮嘱道:“离开这里之后再吃刚才买的食物。” 刚刚路上没时间吃汉堡,这样一算奥格也有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还饿着肚子,就听自己指挥满大街的跑,哎。 这次总算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叶槭流不是很放心地回去,打算等会再来看看。 他匆匆打开门,一抬头,看到早上的两个警察站在门外。 “又见面了。” 叶槭流不露痕迹地皱眉:“有什么新发现吗?” “的确有一些新发现,”其中一个警察面无表情,“不过这次,我们恐怕需要你去警局接受一些审讯了。” 他伸出手,手中是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 …… 脑海中的声音忽然远去,无与伦比的安心感也从奥格的身上缓缓消散。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像是虚脱一样陡然瘫坐下去。 残留着伤痕的手指捏紧了装汉堡的牛皮纸袋,奥格目光没有焦距,漫无目的地在地面上游移,细碎的磨牙声渐渐从他嘴里传出,混合着一样细碎的古怪笑声。 虽然他并没有被要求进去,但奥格看得出来,他们今天寻找的东西,就藏在这扇门后。 既然这是主需要的,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少年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眼前未曾消失的铁门,在地道里涌出的寒风里,咧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风扬起他灿烂的金发,露出额发下的左眼,那眼窝里只剩下一个黑黝黝的洞。 ※※※※※※※※※※※※※※※※※※※※ 有关杯的象征意义来自密教模拟器,以后类似内容也一样。 007 007 纽约警局。 进局子喝茶套餐简直是开了极速配送模式,半小时前叶槭流还在尽心尽力帮忙破案,半小时后他就坐在了审讯室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从良民的角度,叶槭流大约很有资格谴责一番纽约警方的办事效率——抓凶手磨磨蹭蹭,抓良民倒是迅疾如风——但如果从抓昨晚炸大楼幕后黑手的角度,他还真不能说警方抓错了人。 不应该啊!区区一个邪名威力这么大的吗!还带跨案件执法的吗! 狭小的审讯室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叶槭流双手被带链子的手铐固定在桌上,除了和自己玩双手互博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单手支着脑袋,痛心疾首地自我检讨。 这么看的话,他明显是低估了邪名的威力……这种事下次绝对不能再发生了。幸好他没有自己出门,而是指挥奥格追查线索,否则警察找上门发现他人没了,那等着他的就不只是冷冰冰的审讯室了。 之前没来得及实验那张墨绿色桌面是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因此哪怕叶槭流现在已经做了检讨,下定决心要多了解一点自己的手牌,他暂时也不能尝试在警局里打开桌面,只能在这边等人来问话,从而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他没有等很久,不一会,两人打开门,走到他面前坐下。 叶槭流稍稍坐直,等待他们开口。 录音笔和纸笔准备好,确认身份的流程也过完,其中一人翻了翻手里的文件:“那么,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了,我有个建议,如果你能够好好配合我们,对你也会更有利一点……” “我能联系我的导师吗?”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放下文件,直视叶槭流:“我们说开了吧,如果你和这起案子没关系,那么不需要你联系什么人,你也可以安然无事地走出去。但如果和你有关,那么不管你联系谁都是没有用的。明白了吗?” 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证据吧,态度和中午差得也太多了……不过估计不是确凿证据,不然也就没有自己还能离开的说法了。叶槭流垂下眼睫,快速整理了一下目前的发现。 他配合地点头:“我明白。” “很好。你说你昨晚在派对上,派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晚上七点吧……我没注意时间。”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人能证明吗?” “抱歉,我不记得。我没有一点昨晚的记忆。或许有人见到过我……应该有吧?” “也就是说,你也不记得你是怎么返回酒店的?” “我很遗憾,不过的确是这样。” “……” 询问还在继续,而一墙之隔,几个人站在单面镜外,透过玻璃,旁观房间里正在进行的问答。 “这样不行。如果他坚持说自己不知道,我们也没办法挖出什么进展。”有人看了会,摇摇头,“你们觉得他说得是真话吗?” 另一个人抱着双手:“目前我们已经能够确定这几宗谋杀案件是团伙作案,他的嫌疑其实并不重。但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他也没办法解释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就像我们没有发现凶手是怎么抛下受害者的一样。如果能从他这里有所突破,那么破解作案手法也不是不可能。” 他盯着房间里的年轻人,忍不住皱眉:“但是……” “这小子看上去可不像是能轻易搞定的。”另一个人接上话,“我不喜欢他现在的表情。”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员,见过的嫌疑人数都数不过来,绝大部分普通人被带回警局审讯时,情绪上总会有比较明显的波动,紧张、防备、易怒、消沉等等都是正常的表现,从容自若乃至故意挑衅的基本上是少数,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他们不会喜欢的棘手角色。 里面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后者。他并不焦虑,也挺配合,有问必答,抛开那张看起来有点冷淡的脸,态度可以说是真诚得不行——只有一点,他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这绝对是警察最讨厌的那一类嫌疑人,特别是在抓不到对方犯罪的确凿证据的时候。 “我说,我们有必要这么温和吗?”说话的人有些心浮气躁地冷笑一声,“这种人我见多了,我看得给这家伙施加点压力,否则他一个字都不会吐出来的。按现有的证据来看,他是共犯的可能性更大,否则没办法解释他的行动轨迹,有必要对他们态度这么好?” “但是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权这么做,如果被抓到……” “那你们就想看着受害者一天天增加,而我们对着眼前的突破口束手无策吗?!他更可能是个罪犯!就算不是,你以为他是怎么办到进入那条巷子的?除了联邦裁决局追逐的——” “够了。”一直没出声的男人突然出声。 他话音落下,说话的人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脸霎时没了血色,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死寂笼罩了走廊,所有人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厌恶和恐惧。 沉默一会,他们的头儿终于点了头:“给他点压力,不要太过火。” 说话的人松了口气:“那换我……” “砰!” 这边话音未落,走廊的门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匆匆走进来,一眼看到单向镜前的上司,赶紧上前,低声耳语了什么。 只是听了几句,上司的脸色就骤然一变,迅速看了眼单向镜后的年轻人,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挥了下手。 “不用审了,放他出来吧,有人接手了。” 他的下属愣了愣:“谁从我们手里抢人?他可是这起大案的重要线索……” 上司咬了下脸颊内侧,扯起嘴角:“你刚才已经说了。” 他在一阵吸气声中,轻声说: “——联邦裁决局,那群鬣狗咬上他了。” …… 加长轿车无声发动,叶槭流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纽约警署。 “很意外?”他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姿态一派温文尔雅,“我想我忘记了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施怀雅,联邦裁决局的一员。” 审问结束得毫无征兆,叶槭流还在想怎么能套出警方确信他存在严重嫌疑的理由——连嫌犯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信心何在,这事情未免太离谱了点——转眼对面的警员就被叫了出去。 再过一会,他就在一群脸色难看的警员的簇拥下,从正门离开了警局,一出门,就看到一辆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的加长轿车在门口等着他。 等在车里的就是他面前的男人。 “愿意再多介绍一点吗?”叶槭流问。 墨绿色桌面暂时没有开启,但数据视野并没有消失,只不过在警局里没什么用武之地。 而现在,他的视野被大大小小的名称填满了,丰富得堪比超级英雄电影里的英雄座驾,叶槭流随便一扫,就捕捉到了“高速涡轮引擎”“自毁程序装置”“反坦克破甲弹发射器”“全方位雷达”之类的东西,而这些只能说是这辆车上并不起眼的组成部件之几。 跨机构直接从警方接手嫌犯可不是什么经常发生的事,能做到这点的,在叶槭流印象里,大概也只有FBI、CIA之类大众耳熟能详的机构。 但“联邦裁决局”这个机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更别提他们现在搞出的排场——没有程序交接,没有抗议争论,资料移交的过程安静无声,叶槭流走进警局大厅时,甚至看到了警监陪在施怀雅的身边,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的姿态更像是下属。 除了耀武扬威,叶槭流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形容词。而从施怀雅的态度来看,这种程度的傲慢似乎只是联邦裁决局的常态。 “啊,这是我的疏忽,”施怀雅倒是很好脾气,“你之前应该没有听说过联邦裁决局,不过不用这么戒备,只是又一个不为大众所知的情报机构罢了,要说区别,大概是我们的职责并不是收集情报或者反间谍。” “在这之前,我想给你看看一点东西。” 他话音落下,空气中浮现出透明的全息投影屏幕,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叶槭流一眼看到了画面中的自己。 “这是我离开派对之后的监控视频?” 施怀雅颔首认可:“而这段视频里,有一点很有趣。” 他说:“他们没找到你进入那条小巷的片段。” 叶槭流反应过来:“这就是为什么警方觉得我有重大嫌疑?” “对他们来说,是这样的。”施怀雅点头,“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个解释并不是唯一的答案。” 在他开口之前,叶槭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想知道答案的前提,是你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未知与奥秘。”施怀雅说,“你的答案呢?” 叶槭流:“我恐怕我没什么选择。” 施怀雅笑了笑。 “知识会带来力量,当你不断探寻奥秘,选择你的道路,研习无形之术,祈求获得神灵的眷顾,你就会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甚至在你认识到它们之前,你的天赋就会将你引上一条道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就是那份天赋。 “那天晚上,你打开了一扇不存在的门,在打开之前,你也不知道它会通往哪里。而因为醉意,你没有察觉到这点,于是误入了这扇门,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叶槭流轻轻吐了口气。 施怀雅的话让他确定了很多事,比如他在货车后门打开那扇门并不是因为奥格,而是因为他的某种天赋,以及…… 他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只是失神的呢喃:“道路……?” 叶槭流还记得在他在为奥格提供交易时所看到的描述——一道门,或者一条道路。而施怀雅刚才也提及了道路。 虽然更可能只是一种修辞,但他并不打算放过这种可能,怎么也要试探试探。 “是的,道路。如果你选择探寻奥秘,首先,你需要从八条道路中选择其一,这决定了你追奉的神灵,今后你将用你的行动去取悦祂们。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在他们意识到他们可以探寻奥秘之前,他们已经选择好了道路。”施怀雅好整以暇地说,“而这种无意识,通常而言会导致力量暴走。” 叶槭流跟上他的话题:“所以我会打开不存在的门,就是因为无意识选择道路之后的力量暴走?” “是这样。对于无知者来说,踏上道路是很危险的,你会轻易被诱惑和欲望吞噬,如果不加以控制约束,最终你会危害这个世界……而那时候,你就是我们需要裁决的罪人了。” 车内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危机四伏,仿佛有暗流无声无息地在阴影之中流动。 就在这时,施怀雅笑了。 “但你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他说,“作为保护这个世界的猎犬,联邦裁决局对于约束力量暴走有着丰富的心得经验。我想以你的头脑,你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对吧?” 叶槭流微微低头,像是在踌躇。 过了会,他有些犹豫地说:“我没有察觉到我有什么危险的天赋,就算你这么说,没有亲眼看到……” “你现在看到了。”施怀雅说。 叶槭流抬起头,周围已经变了血色的世界。 无尽的赤红潮水般翻涌,吞没了轿车里的全部空间,赤红之潮沿着车窗漫溢,犹如鲜血的浪花,施怀雅垂首端坐在赤红的中央,头顶玫瑰的冠冕,面孔却已经消失在涌动的红里。 “我所选择的道路是‘杯’,和血杯教会一样,我信仰的也是那位象征着诱惑与苦痛的神灵赤杯。” 赤红重新融入施怀雅的身体,他恢复了西装革履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我想现在,你已经看到你想要的证明了吧?” 叶槭流:“嗯……” 从施怀雅目前表现出的矜傲来看,叶槭流不难猜测他在联邦裁决局里职位不低,阅历丰富,而且足够危险,甚至在探寻奥秘的道路上也达到了比较高的层次,过来拉拢一个大学生大概称得上是礼贤下士…… ……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不是和奥格的力量差不多吗。 不久前通过一个交易赋予了信徒同等力量的假冒邪神一时间无语凝噎。 叶槭流原本觉得面对未知的事物,无论多谨慎从心都不算多,所以他很努力地表演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想看看能不能试探出更多消息……试探倒是试探出来了,比如奥格小朋友的道路大概也是“杯”,象征诱惑与苦痛,现在他处于力量暴走中,需要想办法控制,还有他信仰的明显不是赤杯而是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而眼前的这一幕,叶槭流就算要惊叹昨晚也惊叹完了,现在他真的要依靠演技才能表演出震惊畏惧不敢相信来。 至于施怀雅的暗示,叶槭流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从纽约警方的态度大概能看出来,联邦裁决局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别看施怀雅表现得这么绅士,话里话外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威逼利诱,怎么看都是对自己别有用心。 叶槭流的确已经尽力表现了,但他的震撼在施怀雅看来仍然显得平淡。 虽然表情不变,但施怀雅心里已经有些淡淡的不快。 不同于密大那些纯粹进行学术研究的学生教授,在教会和联邦裁决局里,探寻奥秘的道路被划分成七个等阶,达到第一等阶就是普通人眼中的超人,达到第三等阶则已经足以在教会里担任主教的职位,也是各个机构的主要力量。 一般而言,想要达到这一等阶,需要耗费十年以上时间,而仅仅六年就抵达了第三等阶的施怀雅,就算在联邦裁决局,也是下一任裁决局局长的有力候选人,如果他选择叛变,完全能够造成震撼世界的恶劣影响。 不快只是一闪而逝,施怀雅的涵养并不允许这种情绪存在太久,他打算给这个年轻人多一点时间来反刍,相信他会明白什么样的决定是最有利的。而以他展现出的天赋,很快就能成为一只优秀的鬣狗,跟随自己的脚步,将那些阴影中的密教一个个揪出来。 就在这时,车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震动声。 施怀雅看到对面的学生像是回过了神,举着手机问:“不介意的话……?” 施怀雅做了个手势:“请。” 年轻人点点头,接通电话:“雷普利导师?对,我现在……嗯?嗯……我明白了。” 他放下手机,向施怀雅递了过来:“我的导师想和你说几句话。” 施怀雅挑了下眉,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下一秒,一道耳熟的声音阴恻恻地问:“施怀雅家的小子,听说你们联邦裁决局想抢我最好的学生?” 008 008 听到熟悉的声音,施怀雅嘴角的笑容瞬间坍塌了一点,他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思考对方和眼前的学生之间的关联。 他的确调查过这个学生,知道他两个月前刚进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面向普通人的那所。正常来说,仅仅如此的话,他不应该和神秘世界有所牵扯,而无论他的导师是谁,也不过是无需关注的凡人。 但如果他的导师是这位……不,应该说怎么会是这位……调查资料上…… 施怀雅的嗓音稍显滞涩:“没想到您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完全正确。你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想要找个醉心于学术研究且合你的胃口的学生不容易,有这个前提的话,你就不能让你的视野太过局限。” 通话那头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所以我就在想,既然表里密大都有我的职位,那我为什么不能兼任一下两边的教授呢?事实证明我的运气不错,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学生。”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在“最好的”上刻意落了重音。 施怀雅几乎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 不能否认,这句话的威胁意味浓得都快滴出水来了,施怀雅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再说,有资格对他说这种话的人也不多——然而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他咬了下舌尖,温和地说:“我明白了。如果是您的学生,那么我相信他在奥秘领域一定能够取得辉煌的成就。” “我毫不怀疑。”通话那头说,“听着,小子,我不记得你们裁决局有什么职位空缺,而我知道在你们心里,密大有的只是痴迷于研习无形之术的学者……” 听他这么说,施怀雅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终还是继续听了下去。 “……但这不代表你就能把我的学生骗去给你当狗。我衷心希望这样的消息我只会听到这一次。” 施怀雅吸了口气:“我明白了,格里尔斯教授,我会把您的学生送回去的,随后我也会让您见证我的歉意。” 对面又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施怀雅拿着挂断的手机,沉默片刻,把它递还给了叶槭流。 “我为你受到的草率对待表示歉意,”他只字不提刚才的电话,泰然自若地说,“你的导师在等你,请允许我暂且担任护送你的职责。” 对面这么说了,叶槭流当然也表现得云淡风轻,两个人一起轻飘飘掠过之前的话题,假装无事发生。 施怀雅很快把他送到了目的地,叶槭流站在哈德逊河边,目送着那辆超级英雄座驾远去,才终于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通电话结束时,最懵逼的完全是叶槭流。 叶槭流其实对自己挺有数的,入学两个月,他已经是各个任课教授心中最好的学生,尤其是他的导师雷普利教授,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被带来纽约参加学术研讨会了。 但在一夜之间打开神秘世界大门,又忽然发现自己的导师明显在另一个世界声名赫赫之后,叶槭流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望向眼前的哈德逊河,夕阳下,河水倒影着灿烂的金光,波纹泛起重重叠叠的阴影,交叠成织金的丝绸,河岸边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背影,望着河面上来往的船舶。 听到叶槭流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抱歉,孩子,我不久前才接到消息,还好没来晚。” 比起大学教授,他的导师更像是什么野外探险队的队员,一身精练的肌肉,面孔轮廓坚硬分明,年近五十依旧保持着健身的习惯,看起来一拳能打十个叶槭流……导致叶槭流一度怀疑自己的导师是不是有什么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的记录。 叶槭流很快调整好了模式,笑着说:“没关系,雷普利教授,正好我也没想好这一天这一天该去哪里度过。顺便一说,纽约警署一日游还算个不错的观景路线。” “我猜你下一句是‘联邦裁决局的车也很好坐’?好了,这件事会有个处理结果的。”雷普利教授先是笑了声,接着有些迟疑。 他最终开口:“我想……我还需要和你道个歉。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雷普利只是我的中间名,我的全名是马弗·格里尔斯,密大的人类学教授……以及另一个密大的人类历史学教授。” 入学两个月,叶槭流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稍稍一愣:“另一个密大?” “我恐怕你已经无法继续在原来的密大继续上学了,但这不意味着你会被退学,另一所密大会为你敞开校门的。具体的情况等你回去时会知道的,不过我猜,你现在还有别的问题想要问我?”雷普利——格里尔斯教授说。 叶槭流心里当然有很多疑问,不过听到导师这么说,他还是按捺下了迫切的心情。 当务之急是了解自己的遭遇到底是不是一场算计。 他想了想,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您看中我,是因为您从我身上看到了天赋吗?” 出乎意料,格里尔斯教授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不,当然不是。我们和那些野心家不一样,知识只是探寻奥秘的阶梯,而在学术研究的领域,是否有成为奥秘的天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决心和耐心。我的同事大多数和我一样,只是对奥秘了解更深一点的凡人。至于你的疑问,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在决定让你成为我的学生时,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凡人。” 他直视叶槭流的眼睛,真诚地说:“我的确想过,或许以后你会加入无形之术的研究,但在那时候,吸引我的是你本身。而就算是现在,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你一直是最好的学生。” 即使不止一次听到了,这种程度的直白夸奖还是让叶槭流有点不好意思:“那么现在您应该感到开心——您当初看中的是我本人,而现在我又踏上了探寻奥秘的道路,这可是买一赠一的大礼包。” 格里尔斯也笑了笑,眼神温和:“我的确很开心,但我也为你担忧。” “如果可以选择,我更希望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这份天赋或许并不会带给你你渴望的,而是会成为你的负累。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清楚,即使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负累……叶槭流稍微怔了下。 从叶槭流接触到神秘世界,到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也才过去了一天。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叶槭流的确没有空暇去整理分析利弊得失。 如果说和奥格同行让他感觉到的新奇和兴奋,和施怀雅的接触让他初步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并产生了好奇和向往,那么来自导师的劝诫,就像是一盆劈头浇下的冷水,让叶槭流真正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说?” 格里尔斯望着河面,他的眼眸被阴影笼罩,像是泛起波澜的黑海。 “当你走上你所选择的道路,你就再也无法停下了。每一次得到都会是一次失去,每当你得到了什么,你都会失去更多,而你所得到的那些会永久地改变你,将你塑造成你的欲望的形态。” 叶槭流安静地倾听,听到这里时,他的内心突地震动了一下。 听起来……很像是交易。想要获得什么,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我有很多老朋友,他们都没有抵挡住欲望的诱惑,而现在,就算我再见到他们,也绝对无法从他们现在的模样认出他们是谁。你知道密大每年的毕业率只有七成吗?我说的可不包括成绩不达标的那些。” 叶槭流回过神,意识到了什么:“那么那些学生呢?” “运气好点只会精神失常,剩下的是失踪和死亡。”格里尔斯平静地说,“总有些学生走得太远。有时候他们甚至无法留下完整的尸骨,通知他们的父母来带走他们总是最难过的。相比之下,精神失常算是不错的结局,至少我还能再看到他们。”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这个回答还是让叶槭流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格里尔斯也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在神秘世界,导师的身份代表着更加重要的意义,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是你的导师,也会一直尽我所能引导你在探寻奥秘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您对我总是这么有信心。”叶槭流无奈地微笑。 格里尔斯拍着他的肩膀笑起来:“谁让你是最好的学生?说不定以后你还会成为比我更好的导师呢?” 他话音落下,叶槭流再度想起了奥格。 抛开邪神和信徒的关系……他和奥格应该更像是导师和学生,虽然选择是奥格做出的,但大体上,可以算是他为奥格开启了道路吧? 格里尔斯教授很快带着叶槭流回到了酒店。 一进房间,叶槭流确认了一遍门窗全部锁上,数据视野里也找不到什么【监听器】之类的名称,才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视野陷入黑暗后没几秒,墨绿色的桌面浮现在意识之中,和叶槭流猜想的一样。 他略略扫了一遍桌面,正准备把奥格的卡牌拖过来,突然桌面上的天平按钮亮起,窗口打开,一张卡牌飞进空槽,瞬间化为灰烬。 刹那间,叶槭流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奥格……他把自己的右耳也放上了天平……! 他毫不犹豫地将奥格的卡牌拖进“交谈”,让意识飞向另一具身体。 …… 视野和意识一样开始模糊了。奥格想。 但他并不害怕,甚至感觉愉快。他想要放声大笑,这一刻他有多痛苦他就有多愉悦,愉悦到必须大笑。 在进入那扇门之前,奥格就已经想过自己会遇到什么,他会遇到敌人,或许会是难以战胜的敌人,他们守护着主想要的东西,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所有接近的人。 他遇到了他想象的一切,地牢的门口守着一个气息锋利的人,他对着奥格开枪,子弹轻而易举地伤到奥格融化成的赤红,让他感受到了仿佛被焚烧的痛苦。 他大概会死,毕竟他只知道如何开枪,或者说杀人,这是主握着他的手教给他的,他绝对不会忘记。 然而他们之间存在那么那么多的经验差距,奥格每一次开枪,对方都能够轻易躲开,他却无法躲避对方的子弹,只能一次次被击中,继而因为痛苦发出惨叫。 又是一枪,奥格踉跄着跌倒,跪在血泊里大口喘气,浑身伤口不断往下流血。他已经无法再维之前的形态。 坚硬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守卫的声音冰冷如同刀刃。 “很疼?你不该闯进来的,死后好好后悔吧。” 奥格疼得想要尖叫,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牙齿磨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断断续续地笑着,最终笑声越来越大。 他陡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窝直直对着眼前的守卫。 是很疼,疼得他想要打滚,想要哭泣,想要放声尖叫,但这种程度的痛苦……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啊! 哪怕再疼一点也没关系啊?这根本算不上极限吧?更何况这一切是如此的简单啊? 微弱的声音倏地从他的世界中消失,奥格听不见守卫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的尖叫或者大笑,他只觉得仿佛有火烧尽了他的血管和内脏,让他快意到想要大笑出声。 他很清楚自己用自己的右耳换来了什么,他失去了听觉,但他的其他感官此刻是如此敏锐和强大,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影响笼罩了他,守卫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落在他的眼中,都像是放慢了无数倍,他的身体反应变得更快,躲开子弹也变得轻而易举。 子弹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奥格的手却已经插进了守卫的胸腔,用力一攥,一把捏碎了他的心脏! 守卫的眼中还残留着惊诧,他死死瞪着奥格,眼睛里倒映出少年肆意愉快的笑。 地牢的风停滞了,片刻之后,那双眼睛终于彻底灰暗下去。 奥格等了片刻,从守卫胸腔里抽出手,喷涌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抹了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鼻血,心脏因为前所未有的兴奋咚咚跳动,清晰地震动着他的胸腔。 沉寂的食欲似乎悄悄抬头。 站在快餐店外时,奥格就发现自己似乎不会饿,也不想要吃那些对他人来说或许很美味的食物。 主让他满足自己的需求。而他现在感觉很饿,他想要进食,想要去填满自己的干渴和饥饿。 剧烈的饥饿让奥格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想要一场宴饮。宴饮,那场丰盛的宴饮在哪里?他茫然地四处搜寻找,宴饮—— 啊,宴饮就在这里。 ……面容纯美的少年捧起尸体的头颅,撕咬下尸体的右耳,神情无比欢愉。 血流到他的唇上,他的唇赤红如血。 …… 叶槭流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卡牌从灰烬重新变回完整,卡面上,绘制着一只右耳。 ※※※※※※※※※※※※※※※※※※※※ 想不到吧,你以为是好孩子,实际上真的有病呢。 76:。我开门的方式不对,重来一遍。 009 009 绘制右耳的卡牌回归原位,【信徒奥格】卡牌上新出现的特性也随之消失,变回了之前的描述。 这条信息是自动流入叶槭流意识的,然而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个。 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绝对需要打马赛克的一幕,除了欲言又止还是欲言又止。 ……他真的不是进错了意识吗,能不能退回去重新开一次门。叶槭流恍惚地想。 他再度看向眼前的景象,血红……算了,不看了,头好疼。 如叶槭流所愿,他的眼前很快黑了下来,但咀嚼声似乎更清晰了…… 叶槭流:“……” 他无语凝噎,只能赶紧让自己想点别的,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当然可以阻止奥格,而叶槭流也知道奥格绝对会遵从他的话,哪怕这会让他失去最后的听觉——从卡牌的变化能看出来,奥格刚才把自己的右耳放上了天平,原本他会像失去左眼和左耳一样永远失去右耳,但当他摄食他的敌人时,他的右耳听觉失而复得,就像是他可以用敌人的右耳代替自己的进行交易。 用现代理论来解释的话,就是奥格抵押了自己的器官,从叶槭流这里贷款了新的能力,到期他就需要及时还器官,才能拿回自己的抵押物。而从他的左眼和左耳并没有回来这点来看,叶槭流这边的还款期还挺短暂。 这边叶槭流还在梳理思绪,奥格已经从宴饮中抬起了头。 他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叶槭流的存在,稍稍一怔,立刻急切而惊喜地问:“是您吗?先生?” 叶槭流知道自己不出声也不行了。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轻笑一声:“你似乎又付出了什么。” 面对叶槭流时,奥格又恢复成了羞怯乖巧的模样——前提是忽略他唇上的血。 “是的,您……感到厌烦了吗?”他惴惴不安地问,“还是我打扰到了您?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向您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不,我只是想起我忘记提醒你一件事。”叶槭流轻柔地打断他。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神灵总是高深莫测的,但叶槭流寻思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扮演什么正统神灵,和善可亲一点还有助于发展业务,更有欺骗性……啊呸,是更容易让人相信。 脑海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舒缓,似乎他的任何举动都不会让祂困扰,然而奥格丝毫没有怠慢的念头。 虽然他付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换取了力量,但奥格其实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直到面对刚才的敌人时,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然而这样的敌人,最终却倒在了他的手下。 一切——一切只因为主赐予了他他所渴望的力量。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奥格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无法形容的恐惧和兴奋让他浑身战栗不止,他下意识谦卑地低下头,等待主的回复。 “不要太依赖我们之间的交易,毕竟每一次得到都是一次失去。”他听到主说,“每当你得到什么时,你总会失去更多,而你所得到的那些会永久地改变你,将你塑造成你的欲望的形态。” 得到……失去…… 奥格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他不太擅长思考,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句话听上去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直白。 他苦思冥想片刻,忽然身体一震,仿佛破解了一个谜题一般,颤抖着嗓音问: “您的意思是……我的欲望决定了我是谁,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而只要我不断剥离作为人的部分,我就能不断获得我所渴望的力量,是吗?” 叶槭流:“……” 嗯??? 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奥格警惕借贷陷阱,不要随便贷款,正好格里尔斯教授说过的话很符合眼下的场景,他就随口套用了一下,反正怎么看导师都挺深入神秘世界的,在这方面懂得肯定比他要多。 然而奥格这个解读方向完全就是相反的吧!虽然他也不知道正确的解读,但这个解读怎么看都不怎么和谐友爱,反而充满了诡异阴郁的感觉吧? 还没到需要不做人的地步吧!不要这么轻易地突破人类的极限啊! 感受着奥格充满热切和渴望的态度,叶槭流觉得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越发头疼起来。 他发现,自己似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施怀雅提及过无法控制会导致力量暴走,叶槭流觉得奥格的所作所为大概也是受到了这种影响,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 现在想想奥格的记忆里那些场景,再想想他在那些安保人员心中的印象,什么古怪,偏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经常伤害自己,令人毛骨悚然……这些印象估计都是真实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那么奥格大概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神病患者,跟什么乖巧天真一点都不沾边。 这样的话,就算他现在否定奥格的解读也无济于事。叶槭流不可能无时无刻不注视奥格,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以奥格的思维方式,他总会将自己引向类似的方向。 况且在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他又能怎么引导奥格?除非他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永远领先一步,才能永远……作为领路人和灯塔,指引后来者前进的方向。 正常情况下,叶槭流很难办到这一点,但眼下……有个机会正好摆在他的面前。 ——导师提及过的,另一个密大。 思路理清之后,叶槭流拉回飘远的思绪,无声地叹一口气。 格里尔斯教授把他想得太好了,他希望叶槭流能够考虑清楚再作出决定,但导师并不知道,诱惑和欲望一直存在于他的心中。无论是他自身的异样,还是诱导他创建密教的梦,都在将他推向探寻奥秘的道路,区别只是他是否愿意自己迈出第一步。 现在逃避已经太迟了,联邦裁决局明显盯上了他,力量暴走也是悬在头顶的引爆倒计时,会诱惑他迷失的欲望更是不会消失,既然他已经没有了选择,那么剩下的要做的就只有……不断向上攀升。 想到这里,叶槭流再度看向奥格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纠结和头疼,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我现在不能回答你,但答案存在于你的选择中。” 奥格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感谢您的指导,先生,我相信这对我来说这非常有用。虽然我太过愚笨,不能完全理解您的意思,不过我会……” 他斟酌了一下:“……很慎重地进行下一次选择的。” 说完,奥格的目光转向地牢的深处:“先生,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深处,您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检查吗?” 尽管过程比较曲折,不过叶槭流的初衷也算达到了,短时间内,奥格应该不会随意借贷了,他也可以去考虑把他牵扯进来的这一连串糟心事的起因了。 从施怀雅的态度来看,联邦裁决局似乎没有接手纽约杀人魔案件的意思,这起案件应该还是由纽约警方经办。这原本不算多稀奇,可现在叶槭流已经发现了这些连环谋杀案背后超凡力量的影子,如果说联邦裁决局一无所知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他们的冷处理就处处都是疑点,让人不得不怀疑。 至此,这些事和叶槭流其实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走到了这一步,守卫都被奥格啃了只耳朵,就这样当做不知道匆匆离开,叶槭流怎么想都觉得没什么意义。 他这样想着,默许了奥格的请求。 伴随着粘稠的液体涌动声,奥格慢慢进入了地道深处,他点亮蜡烛,一间间地牢逐渐被蜡烛的光晕照亮。 叶槭流扫过去,视野里不断跳出一个个名词,和他在小巷里看到的相差无几。 【血肉碎末】【带血的指甲】【头皮碎片】……曾经关在这里的囚犯无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大部分血迹都已经干涸发黑,追溯时间甚至能追溯到几十年前,看样子,这座隐藏的地牢已经暗中运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纽约这种人口千万的大都市来说,数十人的失踪就仿佛从大海中捞起一滴水,如果时间间隔足够长,根本不会引起大众的注意。 地牢很长,但不是没有尽头,很快,奥格就停在了地牢尽头的墙壁前。 “没有路了,先生。” 眼下地牢里没有囚犯,叶槭流找不到更多信息,但这些囚犯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在地牢里的,总会有一扇供他们通过的门…… 叶槭流略一沉吟,再度接手了奥格的身体,仰头打量面前的墙壁。 施怀雅和格里尔斯教授都证实了他打开过“不存在的门”,叶槭流之前也打开了通往这座地牢的门,但作为一个初学者,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更是很难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办到。 他伸出手,在意识中不断想象自己推开一扇门。 虽然目前他看不到,但只要那扇门存在,他就能够推开…… 眼前的空间开始闪烁,重影不断晃动,随着叶槭流的手指越来越近,门的虚影也逐渐清晰。 叶槭流松了口气,心情也平静下来。 下一刻,门的虚影亮起了刺眼的光,紧接着在狭小的地牢里骤然爆炸! 剧烈的爆炸摧毁了地牢的稳定性,整条地道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砖石哗啦崩塌,眨眼间将一间间牢房掩埋在了废墟中。 眼看坍塌越来越近,叶槭流呼吸一滞,毫不犹豫转身冲向地牢入口。 就算地牢坍塌,奥格也不会受伤,但爆炸来得太恰巧了,就仿佛有谁一直在关注着这里,在对方彻底暴露之前,叶槭流不打算赌奥格能不能一个人解决敌人。 身后的通道被砖石洪流吞没,烟尘充斥空气,赤潮疯狂涌向地牢出口,眼看还有一段距离,叶槭流就看见地牢的门变回了闪烁的虚影,虚影越来越亮。 叶槭流抓紧最后的机会,一鼓作气冲向即将爆炸的门,抢在光芒爆发之前,他一手从血潮中伸出,按在门上,闪烁的虚影瞬间清晰,门后映出了垃圾处理厂的景象。 他纵身一跃,扑出了地牢的门,几乎同时,门爆发出纯白的光芒,卡车和附近的一切物体全部被冲击波撞飞出去,重重摔落,门连同门后的地牢全部彻底消失。 最后一刻堪堪逃生,叶槭流顾不上长出一口气,保持液体的状态,迅速涌入最近的下水道,仿佛一滩流动的浓汤,很快消失在下水道里。 垃圾处理厂很快恢复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阴影无声笼罩了卡车残骸。 黑影在地面上缓缓流动,尔后凝聚成模糊的形状。 “它”端详了眼前的狼藉一会,也没见有什么举动,光线渐渐从四面八方折射而来,汇聚在垃圾中央,形成了一面发光的镜子。 镜面先是模糊,接着浮现出了隐隐约约的红。 ※※※※※※※※※※※※※※※※※※※※ 76这个善恶流动秩序混沌摇摆的作风吧,一般我们称之为绝对中立【bushi】 · 以后奥格小朋友身上零件估计还会少几个……对不起,我的xp好怪,合十 010 010 眼看镜中的画面即将变得清晰,镜面忽然停止了变化。 阴影拉长了身体,如同触手一般扬起,又低垂下去,几乎贴到镜面上,似乎在疑惑眼下的情况。 霍然之间,镜面裂开了一道缝隙,不等阴影反应,裂缝迅速蛛网般蔓延了整个镜面,每一道裂缝都流淌出璀璨的光,忽然破碎开来! 镜子碎片四处迸溅,有几片溅射进了阴影之中,阴影毫无防备之下,顿时被碎片射伤,一片片血色碎片跌落在地上,仿佛活着一样蠕动,随后在宛如叹息的轻响中僵硬,倏地散成灰烬。 碎裂的镜子彻底消失了,阴影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反而保持着扭曲的姿势,陷入了静默之中,如同在思考。 许久之后,阴影伏回地面,像是一条粗大的黑蛇,游入了黑暗。 …… 墨绿色桌面从眼前消失,叶槭流猛地往后一仰,脱力地倒在床上。 他大口大口喘气,浑身是汗,被汗水打湿的额发黏在脸上,衬得他脸色格外苍白。 好半晌,叶槭流才动了动手指,勉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这次接管奥格身体的时间格外长,再加上他两度尝试开启“门”,他的精神和身体似乎都被一耗而空,叶槭流现在疲倦得随时都能睡死过去。 在回来之前,他把奥格带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只是来不及确认他能不能自己在纽约生存下去,但那时候叶槭流也没有太多精力继续,只能不放心地把这个问题留给了奥格自己。 这次调查可以说是无功而返,只知道这起连环案件背后隐藏着更多的东西,但以现在的叶槭流也没办法调查清楚,只能暂时放置。 眼下叶槭流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摆在他面前最后的待办事项就只剩下回学校。 格里尔斯教授说等回学校再解释其他事,可问题是,他没说另一个密大在哪里啊……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叶槭流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飞机在波士顿机场降落,叶槭流跟着格里尔斯教授领完行李,坐上他的车,踏上了回校的路。 一路上的风景依旧是叶槭流熟悉的,只是这次返回阿卡姆镇,他的心情已经和离开时完全不同。 “你看起来有些忐忑,这不像你。” 听到格里尔斯教授的声音,叶槭流回过神,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哪里。” “哦,原来你在期待那种花哨的东西吗?”马弗也笑了,“我倒是希望我有什么能向你介绍的,怎么说,会不会有助于增强归属感和荣誉感?不过很可惜,这里只有我,你,和一辆快变成老古董的奔驰车。” 他们已经开出了阿卡姆镇,越过葱郁葳蕤的森林,依稀能看见密大的影子。 马弗在山坡上停下车,打开车窗,探出脑袋,对着一旁的森林打了个响指:“嗨詹姆斯!帮我和我的学生开下门!” 无人回应。 马弗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转头对叶槭流说话:“好了,看看你的新学校吧。让你失望了,我们没有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没有黑湖,当然也没有夜骐拉的马车——” 随着他话音落下,眼前的空间渐渐开始动荡,彩虹色的光晕在空气里一圈圈扩散,一道半透明的巨大门扉从天空中浮现,伫立在他们面前,厚重的门扉无声开启,为叶槭流彻底敞开道路。 ——门后的景象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 夜空中悬挂着绯红的弦月,红芒笼罩着下方冷峻巍峨的哥特式建筑群落,群鸦从建筑间簌簌飞起,环绕着建筑群落的河水冷光辚辚,砖石铺就的长桥一直延伸到铁门前,长桥两侧矗立着一尊尊高大的雕像,冷漠地注视着每一个到访者。 “——不过你会爱上它的。”马弗说完转回头,拉下墨镜看了眼开启的大门,“喔,看来新生还有点欢迎仪式?以前这扇门门可以不会打开得这么彻底。” “……”叶槭流收回目光,“您所说的密大,其实一直表面上的密大重叠在一起?” “我以为这足够明显了,我们甚至用‘表密大’和‘里密大’来称呼它们不是吗?只不过进入这扇门,你就不能干涉普通世界了。你可以把它们当成彼此的兄弟学校,我们偶尔也会去表密大看看有没有优秀的学生,你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马弗重新启动车,载着叶槭流驶向密大的大门。 随着距离密大越来越近,之前看不清的细节也一一清晰起来。如林的尖塔箭矢般直指天空,石像鬼坐落在塔楼的角落,塔楼漏出的灯光为栩栩如生的浮雕打上阴影,钟楼与尖塔之间,玫瑰玻璃花窗折射出迷幻的彩光。 “转学相关手续已经办妥了,你的宿舍也已经分配好,去和你的新舍友打个招呼,以及——” 马弗把车停下,看向叶槭流,嘴角噙着笑意。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了,欢迎你,我的孩子。” 这也意味着又一次大学生活即将开始了。 叶槭流深吸一口气,问:“那么我是明天开始上课吗?” 马弗敲了敲方向盘,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哈,事实上,呃,你还记得吗?这学期早就开始了,你入学表密大两个月,意味着你缺了两个月的课。” 叶槭流:“……” 叶槭流:“???” 眼看自己的学生木成了雕塑,马弗赶紧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别气馁,孩子!不就是两个月的课!补一补就行!我相信你的能力!” 叶槭流:“……”导师你在说什么傻话,这是补一补的事吗??? 首先课程肯定不一样吧?他这个对神秘世界约等于一无所知的新生必然是从零开始补啊!而且大学教授讲课基本不看课本,最擅长即兴发挥,课本能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吧?就算导师能帮自己,没听过课想补回来也难上加难啊! 大学生活开始于补作业,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还有一点,”马弗仿佛怕打击不够大,继续说,“正常来说,密大新生入学时需要接受一个测试,虽然你已经确定转学来密大,测试也不能省略。” 叶槭流:“我要一个人考一场试?” “原本是打算那样的,不过正好,明天是一年级的期中考试,方便起见,你会和他们一起考试。” 叶槭流:“………………”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晚上准备时间,就要去闯荡一场自己一无所知的考试? 教授你真的不是在玩我吗??? 接下来的时间,叶槭流全程处于恍惚状态,直到马弗突然驻足。 “好了,这就是你的宿舍,来见见你的舍友。加西亚?” 听到这句话,叶槭流抬头向宿舍内望去。 里密大的宿舍和表密大区别似乎并不大,别看外表是哥特式的塔楼,里面装潢还是现代化的。宿舍被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侧空空荡荡,估计是留给叶槭流的,另一侧整洁得简直让人震撼,窗前的桌前坐了个正戴着耳机画素描的拉丁裔少年。 他留着稍长的黑发,在脑后简单扎成小辫子,发梢染了些许金色,与他冷淡的金色眼眸交相辉映。混血的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俊美清晰的五官还是异国风情的深色皮肤,都为他增添了一层引人探究的神秘感。 新舍友看上去年龄不大,五官轮廓还不够硬朗,叶槭流估摸着比自己要小一点,但不妨碍他是个酷哥。 眼下酷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听到马弗的声音,他摘下耳机,扫了眼叶槭流,略一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加西亚·略萨。” “叶槭流。” 两个人交换了名字,马弗揽着叶槭流的肩膀宽慰了两句,就离开了宿舍,把叶槭流留给了他的新舍友。 “如果有什么疑问,加西亚会为你解答的,他是个热情的小伙子,你们会成为朋友的!” ——离开前,马弗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 叶槭流看看加西亚脸上冷淡的神情:“……” 他和导师对热情的定义肯定不一样。 他放下行李,正打算和加西亚搭话,就看见加西亚结束了对他的打量,合上素描本,走到他的面前。 叶槭流停下动作,打算看看自己的新舍友是什么态度。 他看到加西亚沉吟片刻,说:“格里尔斯教授没有告诉我你的具体情况,只是说会有个转校生成为我的舍友。据我所知,密大几乎不接收转校生,今年的大一新生里只有你一个是转校的,也只有你是在开学两个月后才入学——” 叶槭流:“所以?” 加西亚淡淡地说:“所以你应该特别优秀,优秀到密大愿意为你破例。” 叶槭流有点摸不清楚他的思路,也很难说这到底算是敌意还是善意。 加西亚拉过椅子,示意叶槭流坐:“那么首先,你要为明天的测试做准备。你应该已经知道每个入学新生都要接受测试了,你的测试似乎被放在了明天,和我们的期中考试一起。不用太担心,测试共分为七项,主要测试你的基础数值,例如力量、体质、智力和意志,分数从0到90分别会被评为F到A,最后是天赋的检测,用来确定你适合哪一条道路。不过这对新生来说只是个过场,绝大部分学生直到毕业都不会真正开启道路。” 他边说走到叶槭流的行李面前:“可以吗?” 叶槭流:“……嗯?可以。” 他眼睁睁看着酷哥一张嘴就没停下过,冷着一张脸滔滔不绝,边说还边把叶槭流的行李全部归位了,因为叶槭流有些凌乱的宿舍再度恢复了整洁,之后加西亚甚至去盥洗室拎出了拖把,一边给叶槭流讲解一边拖地。 ……导师说的居然是真的,他的新舍友确实十分热情。叶槭流难以置信地想。 他很快进入了状态:“最高分只有90吗?” 90分的确是超乎寻常的高分了,不过还在表密大时,叶槭流就一直是奔着绩点4.0去的,90对他来说只是个需要跨越的门槛,拿90以上的分数才是他的常态,因此他不得不问一句。 “是。因为密大只招收人类。无论入学后如何,在入学前,你必须是人类,而普通人的测试成绩是有极限的,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很显然,那时候你就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了。”加西亚淡定地说。 他说得简略,但叶槭流毕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内涵。 密大和联邦裁决局不同,大部分密大教授和学生都只是凡人,不会拥有超出人类的能力,真就一学术研究机构,成绩90就是极限。 但像奥格或者施怀雅这种开启了道路的,基本上就不能算是人了,突破90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到了这个层次,他们也没必要入学密大,只要想到处都有位置。 这个测试的目的大概就是筛出开启道路的存在,防止他们潜入密大之类的吧…… 叶槭流估摸完校方的用意,随口问:“如果超过90呢?” 加西亚:“如果不是因为力量暴走的话,会被当场击毙。” 叶槭流:“……???” “在开启道路之前就超越人类极限的话,只能是非人的存在,也就是异种。”加西亚一派平静,“异种有自己的社会,也有自己的教育方式,会伪装成新生进入密大明显是不怀好意,所以每年新生测试地点都会放在密大图书馆,那里是密大安保措置最严格的地方,一旦发现异常就可以启动3级遗物,当场抹除异常对象。” 草草草草草,这就是说他成绩还不能太好? 按理说叶槭流不用太担心,毕竟他也算是误打误撞开启了道路。但问题是在开启道路之前,他就已经像是什么非人的东西了,万一被测试摸了底,岂不是会当场抹除? “异种是指什么?”叶槭流尽量绕开让他冷汗直冒的那一点。 加西亚洗洗拖拖,很快搞完了他的家务,把拖把归位,擦干了手走出来:“一切非人的神话生物都被视为异种,比如食尸鬼,水马,食人魔,独角兽……他们通常拥有与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对人类无理由的仇恨,以及以人类尸骸为食的习性。再加上异种都能够变化成人形,所以他们一直被视为人类的死敌。许多密大的调查员和探险队员会在探险中殒命,其中大多数都是丧命在异种手下。” 神秘世界都出现了,神话生物真实存在似乎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想到独角兽的食谱居然是人类,叶槭流还是觉得有点梦幻。 叶槭流叹了口气:“谢了,加西亚——可以吗?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不用谢。不管你问谁都能得到一样详细的答案。”加西亚依旧没什么表情。 叶槭流好奇:“意思是所有同学都会这么友善?我以为会有点不好相处的家伙。” “因为你现在才转学,”加西亚说,“不管入学时好不好相处,两个月后的现在,他们都已经被调/教得很好相处了,不用担心。” 叶槭流:“……” 这样才会担心吧!这学校到底是有多可怕,刺头都被调/教得热情友善了啊!还有你用的是调/教这个词吧!隔壁表密大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感谢话痨酷哥舍友,叶槭流现在对他未来的生活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他的成绩不能太好,他的敌人都想吃他,他的同学很好相处,而他将要和他们一起接受密大热情洋溢的四年调/教…… ……他还是看看怎么才能提前毕业好了。叶槭流木然地想。 …… “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加西亚端详了片刻,得出结论。 因为今天是测试,叶槭流起得挺早,而加西亚居然比他更早。鉴于昨晚他们进行了大量的交流——主要指加西亚说,叶槭流听听——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一早起来,就已经哥俩好地去餐厅吃早餐了。 密大的餐厅看上去像是某个传统的高拱礼堂,木结构的顶梁高悬在餐厅顶,二楼的墙体是古朴的砖石结构,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墙面,阳光洒在黑胡桃木的长桌上,长桌上方还悬挂着“穿越地狱”字母卡条幅。 叶槭流环顾四周:“……为什么其他人看起来不是这样。” “穿越地狱”明显是为其他人准备的,放眼望去,所有学生都挂着两个沉沉的黑眼圈,好像刚从什么摇滚酒吧里逃出来,精气神全部被酒吧里的女妖吸走了,在他们的对比下,叶槭流和加西亚堪称容光焕发,仿佛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显眼。 知道了测试内容没什么努力的余地,叶槭流也就不挑灯夜读了,安安稳稳睡了一晚,结果现在一看,他都要怀疑密大是不是在培养吸血鬼了。 “因为他们读了太多书,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呓语,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幻觉,这是知识的副作用。” 加西亚把叶槭流领到图书馆,完成带路的工作就自行离开了,毕竟他也是要考试的人,徒留叶槭流在原地回味他的话。 ……哦,也就是说不能学习太刻苦,否则学多了还可能精神失常。 再想想看导师说过,密大教授和学生大多专注于学术……合着这根本是在用生命搞学术啊!什么是先驱者,这就是先驱者! 期中考试和入学测试的地点虽然都在图书馆,但是流程区别很大,叶槭流很快被领着去进行了一系列测试。 第一项是力量,随后是体质体型敏捷外貌智力和意志。 看到是测试这个,叶槭流顿时充满了自信——他别的都行,就力量不行!很好!不用担心成绩太好! 他雄赳赳气昂昂进去,力量,体质,体型,敏捷,很干脆地拿了四连C-出来。 智力B,意志C……一圈测试下来,叶槭流拿的最高分是外貌的B+。 “最好的学生”拿着成绩单,一时间沉默了。 先不说为什么“外貌”也要测试,他该感谢自己的脸拉高了自己的平均成绩吗? 不过没被发现自己的异常就是好结果,叶槭流如是安慰自己。 最后一项测试就不在图书馆了,而是在图书馆门前的广场上。 广场占据了密大前半部分最核心的位置,纯白大理石环绕出优美的几何图形,一尊尊巨大的雕塑拱卫着道路,两侧草坪上绿草如茵,不少学生在草坪上树下睡觉聊天野餐。 光看这一部分,表里密大似乎没什么区别。 叶槭流早上路过时,还多看了这些雕塑几眼,挺疑惑为什么密大的雕塑都不是人形。当他被领到这些雕塑面前时,他总算理解了它们所代表的意义。 他面前的每一尊雕塑都代表了一条道路,例如代表着诱惑、苦痛、血与渴求的【杯】,或者代表不仁、知识、理性和辉光的【灯】,八座雕塑就是八条道路,虽然一个人可能适合多条道路,但如果要开启道路,就只能从中选择一条。 对于叶槭流这种已经开启了道路的,这项测试完全就是走个过场了。 他仰头观察眼前的雕塑,圣杯,提灯,铸炉,飞蛾,心脏,白鸽,利刃……以及插着钥匙的门。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对应的道路就是那扇门了吧,加西亚昨晚科普过,那是代表伤口、开启、拆解、门与钥匙的【启】……叶槭流默默想。 他不知道的是,在图书馆上方的塔楼里,有两个人正透过窗户,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比起霍格沃茨之类的魔法学校,密大的校长办公室意外地简单朴素,或许和纪伯伦校长信奉“冬”的准则有关。房间里摆设大多数朴实无华,墙壁家具色调用了深深浅浅的灰白,一眼望去像是身处格陵兰岛的纯白雪野,整间房间唯独采光好得出奇,一面墙加半个天花板都是玻璃,阳光洒进来时,就仿佛冬日时洒着金的荒原。 “我不知道你对我观察了两个月的学生有什么看法,不过以防万一,我先说一句,可别和我抢学生。”马弗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满意地收起小刀,插进口袋里。 纪伯伦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不,我很相信你的眼光。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看到一个相当优秀的学者出现。但你想好怎么引领他晋升到第一等阶了吗?你知道‘启’只是一条理论上存在的道路,目前密大还没有启之道路的天命之人,其他任何一条道路都能在图书馆都能找到晋升仪式的资料,但有关‘启’的资料总是残缺不全的,如果无法完成晋升,他最终依旧会被他的欲望撕成碎片。” 他话没说完,马弗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要不是每次发掘出‘启’的文献,三教会都要过来掺和一下,但凡有什么都会被他们要走……但不管怎么说,留在密大总比被联邦裁决局带走好,他们完全是在消耗那些底层员工的天赋和生命,施怀雅家的那小子这一套玩得越来越熟练了。”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无法晋升……你觉得我的学生还能活多久?别拿沉默搪塞我,我知道你的习惯。” 纪伯伦沉默片刻。 “两个月。” 他的话并没有让马弗产生太大的震动,他只是舔了舔牙齿,重复了一遍:“两个月……” 马弗站起身:“过两天我打算去探索哈木萨的陵寝,我的课先让本杰明暂代吧。” “如果是为了你的学生,我建议你不要去。”纪伯伦说,“哈木萨的确深入了启之道路,传说他曾经通过这条小径深入了神灵居住的花园,但这也意味着他的陵寝有着最危险的门,历史上从未有盗墓贼能进入他的陵寝,直到现在三教会也还在让教徒进行无谓的牺牲,你打算也这样牺牲掉你的探险队队员以及你的学生吗?” 马弗的身体停在了那里,房间里如同冬日般寂静。 广场上,考试结束的学生们渐渐走出了图书馆,说话声和笑声渐渐飘到了塔楼上,淡化了房间里的静默。 最终纪伯伦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先看看你的学生吧,最后一项测试要开始了。” 马弗走到窗边,和他一起往下看去,果然,叶槭流已经站在了那扇门的雕塑前。 以往的新生基本都对神秘世界有所了解,测试时,天赋优秀的会直接感知到他们的道路,继而进入力量暴走,引发现实世界的变化,差一点的基本上只会有一瞬的恍惚,而后意识到自己所适合的道路。 但叶槭流的反应不像以往的任何新生,他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端详着面前的门扉雕塑,又看看自己的手,随后试探着抬起手,去触碰面前的空气。 栖息在塔楼间的群鸦突然扑扇翅膀飞向天空,振翅的哗啦啦声响响彻广场,宛如暴风雨降临的前奏,学生们纷纷惊叫着拿背包挡住,成群的黑影在塔楼上空盘旋,漫天鸦羽纷纷扬扬。 涟漪从年轻人的指尖荡开,高峻沉寂的哥特建筑群落开始模糊晃动,无数重叠的虚影如同胶片一般迅速变幻,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于此地展开,折射出不同历史的光影。 电灯的光芒连成地上的星海,万千盏灯光次第点亮,辉煌璀璨如同星辰坠落,只是一瞬间,校园忽然变成了灯火通明的古堡,学生们茫然地置身于陌生的黑暗中,看着虚影再度闪烁,将他们带入另一重历史。 钟楼上的机械钟震声轰鸣,一千块钟表,一千根管道,一千只在金属枝蔓间跳跃的机械鸟,秒针整齐地转过钟面,黄铜漂亮的光泽在灯光里荡漾;不散的灰白大雾弥漫了荒原,犬魔的绿色火焰在浓雾之中跳跃;滔天巨浪轰然拍落,黑沉的汪洋仿佛看不到尽头…… 狂风不知道从何处涌起,四周的空间逐渐坍塌,所有人都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在末日般的景象里,只有触动了时空的年轻人不受丝毫影响。 他的衣摆在风中猎猎翻飞,瞳色也随之变化,薄暮与晚风融化进他蓝紫色的眼眸,泛出微冷的蓝意,鸦羽的影子倒影进去,落下难以捉摸的阴影,让人不敢直视。 传说世界的历史不止一重,时间不断向外延伸,每当一重历史诞生,过去的历史就会被掩藏,唯有神灵才能裁定哪些历史属于过去,哪些历史又属于未来。 传说多重历史的大门,从不会为凡人打开。 塔楼上,纪伯伦和马弗在空间的震荡中艰难地控制身形,狂风让他们必须全神贯注保持平衡,可他们的目光完全无法从窗外移开,哪怕险些被空间撕碎,他们依旧死死盯着重叠的虚影,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学生……”纪伯伦几乎是在喊,“他打开了多重历史的大门!怎么会有凡人能办到这一点!” 马弗畅快地大笑:“我说过了,他可是我最好的学生!” 他咬着牙,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这不是很适合他吗?理论上不存在的道路,理论上不能被打开的门,你不想看看他最后能攀升多高吗?” 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叶槭流的预料,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托起了他的手,为他展开了这个世界瑰丽无比的历史。 几经尝试,他猛然抽回刚才无法动弹的手。 虚影重叠的门扉渐渐消散,狂风也随之停歇,校园终于恢复了原貌。 一根鸦羽轻轻飘落在狼狈的人们之间。 所有的眼睛都望着站在门扉前的叶槭流。 鸦雀无声。 ※※※※※※※※※※※※※※※※※※※※ 槭的读音是qi,方便起见我一直用76来称呼叶槭流来着,以后也会有角色直接喊他76的。 · 顺便一说,普通人的成绩大概在D+到C+之间,能拿到B就属于年级学霸那种水平了【大概】 · 这章是正常更新+评论一千的加更,不知道为什么这本评论意外的少……先谢谢大家,亲亲! 下次加更大概是营养液或者收藏,看看哪个先到好了。 011 011 就算没有这么多人盯着他,叶槭流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大概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加西亚没怎么介绍最后一项测试,叶槭流也就粗略知道这项测试只要走一圈就行,如果存在开启某条道路的可能,测试者自然会有所感应,也会表现出异样,顺便得知了每条道路都代表什么……后面的内容是加西亚免费附赠。 所以等测试开始,叶槭流也没怎么多想,把雕像和道路对上号,就去象征【启】的门扉雕塑前站桩了。 他并不太确定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测试通过,不过之前开过两次门,叶槭流对这条道路的特殊能力也有所体会了,心想估计是展示一下自己能打开门,于是就自然而然地伸手,开门。 开启——这个动作实在太简单了,很适合叶槭流这种除了脸啥啥都不行的弱鸡,他手一伸就拉开了,啪一下,很快啊。 结果这一伸手,拉开的根本不是什么雕塑的门,而是直接拉开了整个时空。 末日般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广场上没有一点声音,叶槭流沐浴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吐槽。 密大的风水是不是有点问题?他随手一开而已,开不开门就算了,为什么会直接拉开时空这么离谱? 虽然并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但周围的时空变换叶槭流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打开的门……不,那到底算不算是门都难说,他的举动似乎直接带着整个密大穿越了好几个时代,要不是他及时收手,很难说现在密大会出现在哪里。 不过这些都可以先放放,问题在于昨天叶槭流只是开着奥格跑路,下线后都虚成死狗,这次直接…… 仿佛在印证他的念头,叶槭流身形骤然踉跄了一下,视野模糊了一瞬,虚弱无力感侵袭了他的四肢,让他身不由己地向前跌去。 在最后一刻,一只手握住了叶槭流的肩膀,扶着他站稳了,为他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放松点。”加西亚说。 他身后不远处是丢在地上的单肩包,看上去他是从图书馆刚出来,目睹了全程后看到叶槭流要摔倒,一个箭步窜过来扶住了他,背包嫌累赘直接丢在了路上。 叶槭流勉强对他笑了下,额头布满了冷汗:“谢了。” 他被加西亚搀扶着在图书馆门口的阶梯上坐下来,周围才终于像是被重新上了发条一样,正常流畅地运作起来。 刚才的震动没有摧毁密大,但也造成了一部分损失,也有学生受了轻伤。周围很快热闹了起来,校工们带着工具匆匆赶来,医生和护士在广场上搭起了简易医疗点,学生们有序地排队接受治疗。在电钻和焊机的背景音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其乐融融而又秩序井然,怎么看都意味着所有人对于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习以为常。 叶槭流没精力去分辨周围人都在说什么,是不是在窃窃私语他的恐怖,他看到加西亚去捡起单肩包,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水。 “看起来你的测试通过了。” “这是个冷笑话吗?”叶槭流接过水,拧开喝了点,总算感觉好些了,“我感觉我快变成索伦一样的bss角色了,告诉我他们没有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顺便,现在是不是有什么镭射枪对准了我?我应该够得上被击毙的标准了吧?” 加西亚冷淡的嗓音里多了点笑意:“那么看起来你还不够格——我还没看到有安保人员冲我打手势让我离你远点。” “虽然据我所知,这种事似乎没有先例,不过既然还没拉响疏散警报,那么应该没事。如果等会警报响起来,我绝对会边喊救命边头也不回地逃跑的。” 说是这么说,但叶槭流没从加西亚的语气里听出多少恐惧,看起来自己的舍友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很大,现在还能淡定从容地和自己开玩笑。 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学生的确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不过叶槭流觉得这好像不是恐惧的眼神,反而……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然看到图书馆塔楼顶的一扇窗户后冒出了马弗教授,他正从房间窗户里冲叶槭流挥手,旁边还站了个一身长礼服的身影。 “喔,我的好学生看起来还不错。”看到叶槭流也伸手挥了挥,马弗把脑袋收回来,“你不打算下去慰问一下学生吗?” 他旁边,一贯风度翩翩的纪伯伦正拿冰袋捂着脑袋,刚才的震动里他的额头撞上了桌角,现在肿得像只刚长出角的独角兽。 不过校长端的是好修养,随着震惊情绪平复,他又恢复了心平气和。 “他的天赋的确强大到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媲美,”他说,“但我们对异种和三教会知之甚少,更别说被隐藏的历史。或许在启之道路还没有消失时,并不是没有凡人能够做到这点,在他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重现启之道路的可能。” 他们并没有讨论叶槭流不是人类的可能——如果连这种基本信息都无法确认,那密大早就被异种侵占毁灭了。在这个前提下,叶槭流的表现也只是让人有点震惊…… “真的?”马弗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我真该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刚才的表情。” 他看着叶槭流离开的背影,笑容越来越大:“不管怎么说,他可能不止会是我的‘最好的学生’了,所有密大人都会很喜欢他!” …… “我有种感觉,他们都在用看一块上好的熟成眼肉的目光看我。”叶槭流目不斜视,只动了动嘴唇。 “你的感觉很准确。”加西亚同样目不斜视地表示肯定。 他们俩一张脸比一张脸更冷淡,浑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硬是没能从人群里分出一条半米以上的路来,可见他们两个确实比分开红海的摩西还差了点。 学生们拥堵在他们经过的每一条走廊上,目光发亮地盯着叶槭流看,窃窃私语追随在他们身后,但是内容和叶槭流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觉得他会选什么课”“他看起来需要保护”“怎么把他骗进我们的社团”“就是他吗”“看他美丽的紫眼睛”“天啊我要爱上他了”“明晚派对结束后我就要睡他谁都别和我抢”…… 还没走出多远,话题就越来越离谱,叶槭流听得冷汗直冒,沉甸甸的危机感让他如芒在背,如果他是只猫,现在肯定弓起脊背炸毛了。 他脚步越来越快,就差一路小跑,加西亚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个人堪称狼狈地落荒而逃,终于在叶槭流被吃干抹净之前逃进了教室。 在座位落座,叶槭流忍不住扶额,沉痛地问:“麻烦再告诉我一遍,为什么我会这么受欢迎?” 加西亚在他旁边落座,熟练地背诵解释。 “很显然,因为启之道路的学生一贯是密大的明星,而你又是目前为止最有天赋的学生,所以密大所有的门都会为你敞开,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的。开心点,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待遇。” 密大的课程是按照道路分的,不同道路的学生课程表不一样,虽然支持选修,但大部分学生的精力不可能兼顾如此之多的课程。只有人类历史这种公共课,不同道路的学生才可能聚在同一间教室里。 让叶槭流稍感安慰的是,密大并不是没有其他启之道路的学生,起码上课时不是一对一辅导,唯一可惜的是,加西亚的道路是代表铭记、消逝与终末的【冬】,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不能一起。 缺了两个月的课对叶槭流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记下每堂课的每句话,等回宿舍再听加西亚给他恶补,还要琢磨着去选点“杯”的选修课,好以后给奥格做私人辅导。 于是转学第二天,叶槭流的日程表就已经肉眼可见地被挤满了。 在加西亚的帮助下,叶槭流已经知道了一些常识,比如已知的道路一共有八条,但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开启道路,这也意味着他们和普通人别无两样,只是稍微有天赋一点。 但更有天赋的一些人——比如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无形之术的。 就拿【启】举例,在力量暴走的阶段,他可以轻而易举开启上锁的门,但如果他成功通过仪式晋升到第一等阶,力量不再失控,他可能就无法再打开门了,而是必须研习“启”的相关密传,才能使用无形之术。 就像施怀雅说的那样,知识本身就会带来力量,只要完全理解了所学的知识,就能够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超凡之力。 “每一个锁匠都擅长开门,高明的锁匠甚至不需要钥匙也能开门,而无论是发掘古籍还是探寻秘宝,无法开启的门都是最大的难关之一,”课堂上,教授是这么说的,“就算没有开启道路,你们也会发现你们在开锁上格外有天赋,无论什么样的门都有几率能被你们打开,因此任何调查团和探险队里都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说完,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叶槭流一眼:“当然,我知道对某些学生来说,这个几率是百分之百。” 叶槭流:“……” 试问谁不希望自己的队伍里有个逢锁必开的开锁高手?叶槭流的大受欢迎就是源于这点了。 对于他能开启时空之门这件事,密大学生们的态度居然不是疏远恐惧提防戒备,而是“学弟好棒学弟好牛逼学弟我为你打call”!!! 这真的合理吗! 现在叶槭流已然成为了密大最为瞩目的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探头看他,在食堂坐下立刻会有人凑上来和他握手,接着开始熟练推销自己的调查团队自己的社团乃至自己的未来规划,然后握着叶槭流的手眼含热泪,畅想叶槭流加入他的未来规划之后他的人生会如何被叶槭流点亮。 叶槭流每每面对这些热泪盈眶的彪形大汉,都觉得自己仿佛被傻逼求婚的无辜少女。 最恐怖的是他去上厕所,都会立刻有人直接尾随进去…… 生活使人吃软饭,叶槭流原本也想独立行走,有了两三次这样的经历,他已经恨不得贴着加西亚走,同时警惕经过的任何拐角。 起码他的舍友对他没有任何想法,路过的柱子后面却总是可能窜出一个觊觎他身体的肌肉壮汉,叶槭流已经看透了。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两个人又像做贼一样一路摸回了宿舍。 正要开门,身后忽然响起了清爽明快的嗓音。 “抱歉打扰了,邻居,我们好像忘记带钥匙了,能帮我们开下门吗?” 叶槭流回过头,对门宿舍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看上去还有些稚气未脱的那个帅得出奇,正半点不尴尬地笑着对叶槭流挥手,旁边个头小小的棕发少年很有礼貌地询问: “如果没有造成极端不便的话,能请您为我们打开宿舍门吗?” ※※※※※※※※※※※※※※※※※※※※ 奥格:就是你们胆敢让主开锁? 快乐的哈利波特桥段!且让76享受一下魔法石里哈利的待遇! · 发现有评论说看不太懂,震惊,精髓不就是似懂非懂吗!懂太多就该发疯了!【?】 其实没接触过这类也挺好的!举个例子,我呢,会接触跑团就是吃了安利去看,才了解到相关概念,于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所以我也希望能让更多人通过我写的故事了解一些以前没接触过的新事物,说不定大家就能发现新的喜好了呢?我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向新世界进行哪怕非常微小的探索,再将安利投喂给更多人【?】 · 看了看后台,发现如果算上深水加更我已经欠了三更了……瑟瑟发抖了起来。 012 012 叶槭流有些迟疑。 在密大,启的学生可能会拒绝很多要求,但他们谁都不会拒绝开门的请求,他们很乐于在一扇扇门上试验自己的天赋,就如同其他道路的学生也不会拒绝学以致用的机会一样。 但在新生测试那天之后,叶槭流就没尝试过开门了。 一来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又一次无意打开奇奇怪怪的门,二来是导师事后来找过他,建议他在控制住力量暴走之前,不要太过频繁地挥霍天赋。 “我们总说获取知识就会面临诱惑,而诱惑会演变成欲望,无法控制的欲望最终会撕碎你的理性,让你与疯狂共舞。”马弗说,“你可能已经听过这句话了,但是印象不深,所以我要提醒你,这句话所说的‘诱惑’和‘欲望’并不是虚指,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 叶槭流不太明白,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解:“我恐怕不太理解?” 马弗摊开手,指了指自己:“如果你没有真正开启道路,那么你可以当个纯粹的学者,仅仅去探索和研习那些隐秘,以凡人的身份——就像我一样。 “但你已经无法再当普通人了,一旦道路开启,你就只能继续深入——确定你的欲望,获取知识,再通过晋升仪式提升等阶,将知识转化成力量。 “在这个过程里,驱动你的是你的欲望,它决定了你能够攀升多高,也会不断向你索取代价。最简单的交易就是,提升欲望的同时,疯狂和恐惧也会积累。别小看这一点一滴的疯狂,一个不小心,你就可能变成又一个需要我去精神病院探望的学生了。 “在成功通过晋升仪式提升之前,你最好不要太过纵容你的欲望。” 导师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虽然叶槭流心里嘀咕连他自己都没确定的欲望该怎么纵容……不过根据加西亚的介绍,之所以密大毕业率只有七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总有学生乃至教授会发疯。 获取知识,直面不可知之物,探索遗迹被诅咒,在某地待太久……发疯的原因可以说是多种多样,完全证实了叶槭流之前的想法。 ——这就是在用生命搞学术啊。 既然如此,叶槭流当然不打算把自己搞进精神病院。但只是开个门…… 他迟疑了几秒,点点头:“没关系。” 两个年轻人很上道地让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叶槭流,加西亚则把单肩包一丢,迅速摆好鼓掌的架势。 他顶着一张酷哥脸做这种事,放在叶槭流眼里,真是要多损有多损。 “……去你的吧。” 叶槭流骂了句,把手伸向眼前的宿舍门,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 克制,要克制,千万不要拉开不该拉的门…… 他的手触碰到门板,叶槭流停了停,看到没什么变化,才拉开了门。 啪一下,宿舍门应声而开,门后,床上躺着两个正在看书的穿睡衣的姑娘。 叶槭流:“……” “噗嗤。”身后突兀地响起一声喷笑声。 叶槭流回头一看,加西亚别过了脸,棕发帅哥捂着脸忍笑,矮个子少年急急忙忙比划,看口型是“不不不不是这间你开错门了”。 叶槭流:“………………” 千钧一发之际,叶槭流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没有惊动房间里的两个姑娘。 好!这次的确很克制!这不是空间都还好好的!不就是打开了通往女生宿舍的门吗! “……”叶槭流镇定自若,“我再开一次。” 又一开门,门后水声哗啦啦,一哥们正闭着眼洗澡,边洗边陶醉地扭动身体,对着花洒引吭高歌,唱得还是阿黛尔的高音。 “哈哈哈哈!” 棕发帅哥开始在他身后哈哈哈地笑。 叶槭流:“……” 他一把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拉开,这次是一群正在派对房间抽水烟的家伙,居然还都是裸着的,房间里气氛十分糜烂。 “……” 他身后的棕发帅哥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还在拍着加西亚的肩膀断断续续笑。 叶槭流木着脸,一次次开门,关门,开门,关门,门后的场景也跟情景喜剧一样不断变换。 纪伯伦校长在校长室里吹笛子;不久前还在课上见过的启院长正在和女友激情一刻;某个意大利同学撅着屁股学鸽子叫;两个人高马大的铸之道路学生在看小马宝莉…… 随着一扇扇错误的门打开,形形色色的画面涌入叶槭流的眼中,充分带他见识了一番当代大学生的生活是如何鸡飞狗跳的。 而且第一次的好运气没再延续,后面他一开门,对面的人基本都会惊诧地看过来,不断有枕头和杯子伴随着尖叫声飞出来,叶槭流一边躲一边道歉,而他背后的三个围观群众已经笑得让人想报警了。 ……你这该死的手!你为什么不能争气点!你就这么想看乐子吗!叶槭流绝望地在心里怒骂。 或许是他的怒骂起了作用,终于,当他再度打开门时,门后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宿舍,一侧墙上贴着话剧海报,一侧床角胡乱竖着滑板。 “这是你们的宿舍吧?”叶槭流对自己胡来的手充满了怀疑。 “哈哈哈哈……没错……哈哈哈……我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棕发帅哥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笑着向叶槭流表达感谢,“谢谢。你是叶槭流,对吧?看起来你比传言里更有意思。你可以叫我阿维兰,他是艾福,以后我们可以课上见。” 艾福——那个小个子的少年补充道:“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图书馆!你绝对要去密大的图书馆看看,我选择密大一半是为了这里的图书馆,当然,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叶槭流勉强微笑:“完全没问题。看起来起码我还娱乐到了你们,别的……见鬼,希望教授不要记住我。” 话虽如此,叶槭流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绩点化为流水的未来…… 他走向自己的宿舍,加西亚已经打开了门,叶槭流才想起来,最近加西亚似乎都是先一步开门的,估计就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进门之前,叶槭流想起忘记的事,回头问:“你们是什么道路的?” 在密大,道路可以等价于学院,每条道路都会有各自的学院和院长,各个学生的专业则是另一件事。 “当然,这很简单。”艾福停下来,很高兴地介绍,“我是蛾,阿维兰是心,我们在公开课上见过你。你知道,密大的制度是把不同道路的学生混编起来,毕竟要是同一道路的学生住在一起,其中一个发疯的话,很容易影响舍友一起发疯。” 叶槭流:“……”明白了,在密大还得防火防盗防舍友。 叶槭流对多认识几个朋友没有意见,他和艾福阿维兰约好了周五图书馆见,不过在那之前,等待他的是一整周陌生的课程。 语言是所有道路的必修课,拉丁语希腊语梵语属于三大基础,人人都要学。按照加西亚的说法,等到大二会开设其他的小语种,研究生开始就要面对一些冷门到都找不到专业对口职业的语言了,比如什么奇奇库鲁语,据说是一种两河流域的祭祀语言,叶槭流听都没听过,可以想象除了翻译文献估计毫无用武之地。 除此之外还有高等宗教史,这门课、人类历史和神秘学其实是联动的,高等宗教史一大半在讲的是这个世界的七位神灵——每位神灵都是世界法则的化身,祂们所代表的就是奥秘和未知,一举一动都和人类历史息息相关——学起来更是让人痛苦不堪。 “既然七位正统神灵分别代表了启以外的七条道路,就说明每条道路都象征着一类世界法则吧?那么启是哪来的?” 教高等宗教史的傅里叶教授同时也是启院长,这位年近五十的女士几乎是端庄优雅的代名词,她头顶的一连串煊赫头衔更是为她打上了一层威严的滤镜。 和几乎所有教授一样,她对叶槭流也满心关怀和喜爱,这让叶槭流有些心虚和尴尬。他不确定到底是她涵养足够好,还是当时和她年轻娇小的女友太过于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叶槭流开了门……总之目前看来,他的绩点应该没那么危险。 对于叶槭流的问题,她赞许地点头:“好问题,这也是神秘界几大悬而未决的疑问之一。如果不是有发掘出的文献和史籍佐证,在现代,启一直被认为是理论上不存在的道路。目前我们暂时认为这条道路是孤立的,不过有趣的是,三大教都更青睐开启这条道路的天命之人。” 虽然有七位正统神灵,但只有其中代表了【灯】【杯】【铸】三条道路的神灵有属于祂们的教会,除却三教及其分支教派,其他的密教都被视为邪/教,属于联邦裁决局的追捕目标,而目前看来,剩余的四位神灵对此也没有异议。 对于这三教,普通人都不会陌生,别的叶槭流就是第一次听说了,听得他不禁掩面长叹,心说果然有邪神就有邪/教,就是不知道他这种教徒数量为一的密教够不够格上联邦裁决局的黑名单。 但这些课程都还处于叶槭流擅长的领域之中,就算缺了两个月的课,他也从没怀疑过自己会补不上,顶多得多去图书馆修仙。 真正让他感到头疼的是体育——或者说战斗。 013 013 正常大学的体育课程都有什么?橄榄球?足球?篮球? “如果你更喜欢那些运动,没问题,选修课列表会满足你的,前提是——”负责教授自由搏击的邓肯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彪形大汉,“——你们所有人都要在我这里拿到及格分!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在我这里没有人可以不流汗到缺少盐分!” 叶槭流对于这位前海豹突击队队长肃然起敬:“他看起来和格里尔斯教授战斗力不相上下。” “……”加西亚若有所思,“你不觉得这么比较的话,明显你的导师更加恐怖一点吗?” 叶槭流理直气壮为他的导师辩解:“这是因为他经常需要带领探险队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探索遗迹,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战斗力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队员的,这很正常。” 加西亚:“没错,很有道理。所以来吧,英雄,这是你的舞台——让我们看看你怎么撂倒邓肯。” 叶槭流想想自己成绩单上的四个C-:“……” 更加不幸的是,在这种课程上,缺的两个月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每年的寒暑假,密大学生都要完成一篇相关道路的论文,其中必须包含实地调查部分。放在普通学校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密大学生研究的是无形之术,探寻的是世界法则和奥秘,因此在调查的过程中,他们必然会面对多种多样的危险,更可能遭遇残忍无情的异种,那时候,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所以在密大,搏斗是必修课,每个学生都要接受严格的训练,而考虑到这些训练都是为了日后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没有人会在这种课程上懈怠。 自由练习时间结束后,每个学生都要挨个和邓肯拆练,邓肯会一一指出他们的错误之处。 “我们是在练习什么按摩手法吗?”叶槭流和加西亚缓慢地互推。 再看看周围,其他人基本上都在互相拆招,拳脚相接,风声飒飒。 叶槭流其实也有点尴尬——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和战斗相关的梦,什么拳拳到肉刀刀见血,一个后仰就能躲开全部子弹,叶槭流当然也不例外。他也想干脆利落地撂倒对手,激起周围同学的惊叹,而不是在这里当混子。 “你眼光很准,但是基础太差,”加西亚突然俯身,双手按地腿一个横扫,叶槭流瞬间被他撂倒,摔在地上,“下盘不稳。” “是,是,我知道。”叶槭流叹着气,从地上爬起来,“谢谢你提醒。没关系,要是真的被揍我会当场开门逃跑的。” “我倒是觉得你不会这么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到。”加西亚说。 叶槭流抬头看去,他们不远处是艾福和阿维兰,艾福看起来比叶槭流还惨不忍睹一点,他几乎是刚爬起来就会被阿维兰一把掀翻按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的,正在唉声叹气。 如果说灯对应的是普通大学院校的理学院,蛾对应的是艺术学院,心对应的就是体育学院,让一个立志成为戏剧家的艺术生和一个体育生比搏斗,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叶槭流对艾福投以感同身受的目光,他觉得等会自己也会这么倒在邓肯的脚下。 “注意阿维兰打击的部位,观察他施力的方式,学习如何取最短的距离打击目标。”加西亚说,“其实你学得很快,只是受限于基础,而这部分可以用武器来补足。” 叶槭流观察得很专注。加西亚说的其实就是他一直在注意的,他的数据视野无法自行关闭,但因为这点,他也能够随时随地精确地掌握人体的弱点,分析对方的动作轨迹,捕捉对方未曾察觉的漏洞,从而确定最佳的格挡时机和攻击方式。 就连叶槭流自己也没有察觉,他在以一种惊人的方式汲取知识,如饥似渴地将它们化为己用,大步追赶自己的同行者……最终将所有人一一超越。 目前,他还在为自己动作跟不上思维而懊恼。 很快自由练习时间结束,邓肯等待他们去和他练习。 艾福上去得比较早,下来得也很早,邓肯掀翻他都没用两只手。 “感觉如何?”叶槭流问。 虽然三秒都没撑过,艾福倒是很乐观,摆摆手:“没关系,我只要这门课成绩及格就行。我提前问过了,缺少实地调查部分,教授不会给我的论文太高的分数,这就是最坏的影响。” 【蛾】是象征变化、非理性、混沌与自然的道路,适合蛾之道路的学生大多数艺术细胞丰富,比如艾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剧作家,叶槭流经常能看到他随身带着录音笔和平板电脑,用来记录自己层出不穷的灵感。 所以对于他在格斗上的苍白表现,大家都表示理解。 下一个轮到阿维兰,三个人将目光投过去,看到阿维兰正在调整呼吸,活动身体,一边拉伸手指,一边目不转睛盯着邓肯,蔚蓝的眼眸里闪过跃跃欲试的亮光。 叶槭流看看阿维兰的八块腹肌,再低头看看自己,顿时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 就像天赋是启的学生善于开锁一样,天赋是心的学生会比普通人更加精力充沛,就如同永不停息的鼓点。哪怕刚才和艾福练习了那么久,阿维兰看上去仍然活力十足。 他们看着阿维兰站在邓肯面前,摆开架势,两人对视一眼,阿维兰率先挥拳,他拳风尚未临身,邓肯便一闪身躲过,大手抓向他的肩膀。 在他抓住阿维兰之前,青年突兀地中止攻势,横过手臂挡住邓肯的手掌,邓肯顺势变招,五指勾成爪,死死攥住阿维兰的手臂。 他们拆招速度极快,短短几秒就交换了好几次,眼看邓肯抓住了阿维兰的手臂,即将把他制服,但为了抓住阿维兰,邓肯的节奏也有了一瞬的停滞。 四目相对,阿维兰忽然笑了,蓝眼睛明亮而锐利,仿佛被激起凶性的狼。 邓肯眉峰一挑,旋身就要绕到阿维兰背后,意图用双臂锁住他的咽喉和手臂,然而阿维兰比他更快!他弓步出拳,拳头走了最短的直线,强劲有力地钻向邓肯的小腹,邓肯脊背微微一弓,膝盖也稍稍弯曲,阿维兰趁机踩着他的膝盖跳起来,借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他在半空中逆旋身体,绕到邓肯背后,从他的盲区袭击,如同鹰隼般凌空坠下,一脚踹向他的脊背。 谁知邓肯被这一脚结结实实踹中,只是向前迈出一步,就稳稳地站住了身形,反手抓住阿维兰的小腿,一把把他从空中扯下来,掼在地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阿维兰重重摔在地上,吸着冷气,却开心地笑了出来。 一直不苟言笑的邓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年轻人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刚刚如果不是他卸了力气,阿维兰是不可能抽出手的,反倒是有可能扭断自己的手臂。但从阿维兰那一刻的反应来看,如果是真正的战斗,他也绝对不会因为可能折断手臂而迟疑。 “谁让我不想输呢?”阿维兰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不过下次我会找到更好的机会的。” 他说完,扭头看到自己的朋友,顿时笑着挥了挥手。 叶槭流看着阿维兰灿烂的笑容,深沉地说:“人和人的战斗力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他记得阿维兰分明是历史专业的……再想想马弗教授还是人类学起家的,这群搞学术研究的为何如此能打,这事情真的合理吗。 “人和人的战斗力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加西亚同样深沉,“到我了。” 他走上去,碰上刚下来的阿维兰,两个人击了下掌,接着擦肩而过。 等加西亚站到了面前,邓肯眯起眼睛:“哦,我记得你。” 两个人开始搏斗,不同于阿维兰,加西亚的动作轻快而精准,每一次攻击都取最短路径,给人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错觉,仿佛眼睛跟不上他的速度,攻击角度更是刁钻得让人浑身冷汗直冒,虽然他每次都只是有些怪异地用掌根拍击邓肯,但没多久,邓肯的脸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油光。 心脏,咽喉,后颈,手腕,膝盖……就像加西亚和叶槭流说的那样,他用最省力的方式刺穿邓肯的防御,准确命中人体的薄弱之处,只不过似乎是受限于力量,他的攻击并不算卓有成效,甚至还经常需要临时格挡邓肯的拳头,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看起来比阿维兰还要弱势一点。 他在邓肯手下坚持的时间比阿维兰还短,很快就被邓肯撂倒在地,虽然在那之前他的手掌按上了邓肯的脸,但对于这种格斗专家来说,短暂失去视野并不影响他击倒敌人。 邓肯擦了擦汗,呼出一口气:“多练练力量,这门课你能拿A的。” 加西亚一如既往的酷哥,点点头就下去了。 叶槭流看他轻松的模样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虽然邓肯说加西亚力量不够,但刚刚练习的时候,他就没有哪次能挣脱加西亚的,再看看他打了一场架下来汗都没出多少,足以看得出他们的体力差距了。 加西亚下来时和叶槭流击了个掌:“试试看。” 叶槭流凝重地点点头。 最后就是叶槭流了。 “听着,新生,”邓肯说,“我知道你缺了两个月的课,但我不会因此放水,毕竟你的敌人也不会,你明白吧?” 叶槭流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他看向邓肯,他和邓肯的差距肉眼可见,体型,力量,速度,敏捷……就像是狐狸和巨熊搏斗,看不到任何胜算。 最简单的理论,当敌人的力量和体格都远超于你时,技巧的重要性也会被无限压低,更别提叶槭流和邓肯在经验上也存在差距。 叶槭流有点走神,忽然视野里什么东西模糊的一闪,只是一瞬,邓肯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前,拳风掠起叶槭流的发丝。 风,闪避,臂骨,身高……一连串纷乱的文字从他视野里飞逝而过,叶槭流下意识拉开弓步,举起手臂交叠,格挡邓肯的拳头。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巨大的反冲力将叶槭流的手臂弹了回去,他被这一拳的力量打得滑了出去,鞋底在地面上擦出一道痕迹,手臂无意识打开,露出了全无防备的胸口和面门。 邓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步追上,大手抓住叶槭流的肩膀,把他控制住,提起膝盖顶向他的小腹。 在膝盖即将撞上之前,叶槭流险之又险用手臂挡住,力量从受力的一点向四周扩散,他直接被邓肯撞飞,身体腾空而起,在学生的吸气声中摔了出去。 邓肯走过去,伸出手想把叶槭流拉起来:“就到这里吧,你……” “不用。” 邓肯顿了下,看到眼前的年轻人拒绝了他的手,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站稳,闭了闭眼又睁开,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没问题。叶槭流想。 就和他想的一样,刚刚的攻击没有丝毫痛感,也并不能破坏他,也就是说,完全可以忽略。他的反应和经验的确跟不上邓肯,如果看到他攻击再应对只会失败,既然这样,在他攻击之前就做出应对不就好了。 他不是阿维兰,也不是加西亚,他们的战斗方式他不会用,那么……就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 在叶槭流的视野中,文字如同玫瑰般旋转,随着一阵模糊,接二连三转变成数字,一个个数据迅速拼接,仿佛拼图块不断嵌入拼图,一副崭新的全景图在他眼前建立起来,他拥有了全部的视角,掌握了所有的信息,知晓了可能的变化……乃至于一切隐秘。 看他坚持,邓肯皱皱眉,重新做好准备:“如果我觉得你不行了,我会停下来的。” 他沉下一口气,大腿肌肉悄然绷紧,打算抬脚凌空横扫。之前他和学生们对拆时都只是出拳,这一下完全称得上出其不意,他不觉得对面的新生能躲过。 然而人的身体受大脑控制,除非本能反应,大脑发出指令和神经反应之间总是存在一个微小的时间差。 在邓肯决定抬腿到他的身体反应之间的刹那,他看到新生身形一矮,很不要形象地就地一滚,把随之而来的攻击躲了个彻底,直接滚到了邓肯的身后。 怎么会…… 邓肯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地旋身冲拳,如果新生滚到他身后立刻站起,他绝对躲不过这一拳。 他脑海中刚有这个念头,刚刚抬起的腿还没来得及收回,脚腕突然涌来一股巨力,毫无征兆地打破了他身体的平衡,挥出的拳瞬间偏离了方向,他只能顺势落下没收回的腿,稳住摇晃的身形。 下一秒,邓肯眼前一花,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撞上他的鼻梁,力量沿着鼻梁传递到颅骨,干扰了他的感知能力,他眼前一黑,鼻子里火辣辣的刺痛冲上脑门,只能凭借直觉张开双臂,用力合拢,试图箍住窜起来头槌自己的人! 他的双臂落了空,小腹被踹了一脚,力道不重,甚至不能让他后退,但这估计是那个新生能找到的最好机会了。他表现得很好,只是还不够。 这个念头在邓肯脑海里一闪而逝,只是一刹那,他的视野重新恢复,接下来只要他抓住新生的肩膀,一切就能结束了。 然后,邓肯看到一只手臂迎面而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脖颈肌肉在一瞬间奋力贲张,血液奔涌的血管在皮肤上凸显,邓肯用尽全力抵抗,却只感觉脖颈被磐石死死挤压,他的喉咙在压迫中艰难收紧,无法呼吸到任何空气。 叶槭流半跪在地,手臂横过邓肯的脖子,曲肘收紧手臂,另一只手辅助固定,他知道这个动作能够有效压迫对手的颈部主动脉,甚至知道还需要几秒能让一个彪形大汉昏厥。 不需要几秒,邓肯就开始挣扎着拍打他的手臂,示意认输。 叶槭流顺势松开手臂的钳制,刚想要站起来,膝盖却一软,让他跌了回去,只能跪在地上微微喘气。 而邓肯一被他松开,立刻深吸一口气,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半晌,他捂着脖颈,惊叹地打量叶槭流。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摇摇头,“你是第一个让我认输的学生。” 叶槭流其实已经脱力了,他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手脚也在发软。刚才搏斗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种程度的剧烈运动依旧让他的体力消耗一空,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听邓肯这么说,他勉强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掌声。 “啪啪啪……” 他回过头,看到阿维兰正在缓缓鼓掌,加西亚和艾福也紧随其后,接着是其他学生。 掌声雷动,震得休憩的乌鸦纷纷振翅起飞,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欢呼声甚至惊动了远处路过的学生,不少正在上课的学生和教授纷纷从教室里探出头来看。 “太棒了!Brav!”“令人惊叹!太厉害了!”“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第一堂搏击课吧?第一堂课撂倒邓肯!草,谁能办到?!” 喝彩和赞叹几乎把叶槭流包围了,他几乎听不到任何除此之外的声音。 ……他好像有点太出风头了。叶槭流后知后觉地想。 但不能不承认,这种感觉真的—— 他看看四周高声喝彩的学生,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超爽。 ※※※※※※※※※※※※※※※※※※※※ 好耶!又到了我喜欢的帅哥打架时间!我真的好喜欢打架啊。 · 加西亚的入学测试成绩单 力量C+ 体质B 体型C 敏捷A- 外貌B+ 智力C- 意志A · 明天加更! 014 014 如果说入学这么久以来,有什么是让叶槭流觉得头疼的,绝对不是走在校园里时总会有学生盯着他看——当然,这也算是烦恼之一,但称不上最大的——而是有关杯之道路的一切。 对普通人来说,之所以会更适合某条道路,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和喜好贴近这条道路。比如越高明的锁匠越容易开启【启】之道路,越出色的舞者越容易发觉自己在渴望无休无止地跳动,或是不断追求和贴近完美——而这会为他们开启【心】或是【蛾】的道路。 这些是傅里叶教授在课堂上的说法,但私下里,她用一个相反的答案回答了叶槭流。 “事实上,我更倾向于……”她露出了深思的神情,“每个人的天赋会一定程度上决定他们的喜好,影响他们的性格,而接触奥秘后,这种萌发于自身的影响会变得强烈,越是深入道路,晋升到更高的等阶,越是会贴近自身的道路。”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垂下眼睛,望着光斑在她微皱的皮肤上跳跃:“所以我觉得太早选择道路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你失去了更多的可能,而很久之后,你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叶槭流刚听到这个解释时还不算很理解,只是习惯性地记住了。 ……等他开始选修杯的课程时,他忽然就对傅里叶教授的话有了非常——非常深刻的认识。 教“杯之道路概论”这门课的罗兰教授是个爱慕者众多的金发美女,她穿着一身飘逸白裙走进教室时,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仿佛老电影里的性感女星。 她站在讲台上,一手优雅地按着桌面,风情万种地环顾四周,随后红唇微启:“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接下来的所有课时,你们都要和一位隔壁人类学专业的同学一起上,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克制一点,不要吓到新同学。” “比如我不希望再在我的课堂上看到有谁和恋人窃窃私语到情难自禁,双双弯着腰举手表示你们要去厕所,然后一消失就是一节课。这种实践请留到课后时间,我非常欢迎,到时候你们甚至可能在你们的派对上见到我,但在课堂上,请你们尽量克制——虽然我知道这很难。” 她话音未落,叶槭流手中的笔掉到了桌上:“……” 等会,这,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事实证明罗兰教授说的就是叶槭流想的那个意思,叶槭流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教授,不过其他学生们显然已经很熟悉她了,因此丝毫没有对她的发言感到惊诧,不少人还低头笑出了声,满教室只有叶槭流一个人满心惊恐。 惊恐之下,叶槭流赶紧把课本翻到前面,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有关【杯】的描述。 道路可以约等于某一类法则,这意味着每条道路都包含了许多种特性。 【杯】是象征血、苦痛与诱惑的道路,开启它的人会情不自禁去渴求感官的愉悦,或者他们渴求的本来就是这些。痛苦会让他们愉悦,血会让他们兴奋,他们无时无刻不处于饥渴之中,想要平复无休止的饥渴,就只能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最显而易见也是最基础的欲望就是……食欲和性/欲。 叶槭流:“……”他好像知道密大那些奇奇怪怪的绯红色派对邮件都是谁群发的了!!! 自从他开通了校内邮箱,各个社团的群发邮件都开始出现在未读列表里,在这些邮件之中,叶槭流每周都会收到一到三封邮件,背景堆满了各种能够制造暧昧氛围的元素,语焉不详地邀请收件人享受多重多样的愉悦。 什么“开启真理之门?不如来试试打开感官世界的大门”“一个或许够了,但更多其实更好”“感受极致的美妙和柔软”…… 合着这都是乱X派对的邀请函吗!你们一周三场还不够吗!不至于不满足到甚至要搞到课堂上来吧! 而且,叶槭流会选修杯的课程完全是为了奥格。现在奥格小朋友已经开启了杯的道路,和自己一样急需晋升,否则以他本来就很危险的精神状态,没两天大概就该进DC漫画里的那种阿卡姆精神病院了。 但是这么一想,一旦晋升,奥格就会真正深入杯之道路,也就是说他以后大概也会…… 想到这里,叶槭流心态大崩。 这个发现导致一整晚叶槭流都十分焦虑,复习一会就开始走神,很担心奥格在什么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忽然就无师自通了,或者误入什么红灯区接着走不动路。 艰难熬到了午夜,加西亚已经作息规律地躺下睡了,叶槭流合上电脑,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墨绿色桌面。 叶槭流拿艾福试验过——主要是艾福不是那种擅长掩饰自己想法的人,换成加西亚,叶槭流实在看不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内心是不是正在击掌欢呼——确认了除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看见这张桌面,这让他的许多行动都自由了起来。 桌面上,属于奥格的卡牌静静叠作一堆,最上面是那张【信徒奥格】。 叶槭流点数一遍,确认奥格的身体器官都在,顿时倍感欣慰。 嗯,不错不错,今天也没有成功放贷……不对啊他一个邪神为什么放贷失败还这么欣慰啊! 他的意识分出一点,跳入奥格的意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进入观众模式。 片刻黑暗后,眼前出现了纽约的小巷,鳞次栉比的高楼仿佛漫画中的剪影,铺展在小巷外的夜空下,巷子里回荡着男人趿拉着鞋的脚步声,阴影越过高高低低的墙面。 嗯?为什么奥格在尾随流浪汉……叶槭流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一看,看到奥格手里提着一把破旧的消防斧,刃口看起来钝了有些年头了,不知道奥格从哪里翻出来的。 叶槭流抬头看看流浪汉,再看看奥格的消防斧,感受了一下他现在全神贯注的精神状态,不禁陷入了深思:“……” 几天不见为什么你在尾随流浪汉意图夜袭??? 叶槭流发现,在面对奥格的时候,他不得不出声的情况总是会变多。 “你在进行什么活动吗?” 今天的邪神也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听得奥格提着消防斧的手稍稍一颤。 下一刻,叶槭流听到了他欣喜的想法在意识中冒泡: “啊,先生,我没想过会被您看到这一幕,这是因为……我只是想起,您之前说过您的信徒还没有建起向您朝拜的圣所,所以我想,虽然您无意向凡人散播您的光辉,但或许我可以为您建起一座圣所,而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将它作为我的寄身之处……” 他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目前我能够为您做到的事很少,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我有能力做到的事。” 叶槭流:“……” 创建密教的时候,叶槭流收获了好几张卡牌,除了现在已经消失的【邪名】,其中一张就是【教派总部】,不过叶槭流后来研究过,发现这张卡牌放不进任何空槽,也没有写明这个总部到底在哪里,简直跟房地产广告一样虚假,除了一张图啥都没有。 于是当调查告一段落,奥格再度提出想要知道朝拜叶槭流的圣所在哪里时,叶槭流只好亲切地告诉他我们不看重那些外物,兄弟姐妹不求多,最重要的是彼此要相亲相爱……听听看,这教义多么和睦友爱啊! 为了防止奥格把未来可能的其他教徒吃掉,叶槭流真的很努力了。 结果看起来奥格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圣所也要建,建完自己住……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奥格,毕竟叶槭流自己也穷困潦倒,没办法帮教徒找个容身之处,导致最近奥格还在纽约街头流浪来流浪去,再流浪几天就能在哈德逊河桥洞里搭棚屋了。 但话是这么说…… 叶槭流很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迷惑之情满溢出来:“我想我有兴趣听听你的计划。” 提到这个,奥格反而平静了下来:“这很简单。” 他的语调是漫不经心的,说不上是纯真还是恶意:“还是您对我的教导启发了我,您说过,如果我想要做我想做的事,首先需要学习规则……交易的规则。” 金发少年张开双臂,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霓虹灯光模糊了他面孔上天真狂气的愉悦,他的半张面孔没入城市的阴影,身后投下的影子如同天使的羽翼。 “您教给我用所有物换取渴望的事物,所以我想,如果我帮助人们摆脱累赘,满足欲求,那么他们也会给我我需要的东西吧?” “和您给予我的新生相比,金钱毫无意义。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向所有人播散您的光辉……但我想,先从力所能及的小事做起也好。如果不努力,就只会永远是失败者——我听到电视里的人这么说过,我觉得他们说的似乎挺对的。” 说完自己的想法,奥格的情绪渐渐平复,发现主久久没有回音,开始不安起来。 他小心地问:“不过这是……我今天刚刚萌生的想法,我还没有取得成果,原本我打算等我有了收获再请求您关注我,没想到您……您觉得呢?” 叶槭流没说话。 他目瞪口呆。 不,你好好想想,我根本不是这样教你的。 你到底喝了什么鸡汤,鸡汤的本质被你曲解成这样,煮鸡汤的人都要哭了好吗。 所以你尾随流浪汉是打算砍掉一条胳膊再问他要钱吗?这和拦路抢劫有什么区别??不要拿着励志鸡汤当犯罪指南啊??? 叶槭流艰难地组织语言,开口道:“我想我并不欣赏这种做法。” 哪怕叶槭流已经尽可能舒缓了语气,他的话依旧让奥格大受打击。 少年的脸瞬间苍白得毫无血色,连病态的潮红也消散了,他蠕动嘴唇,眼球飞快颤动,似乎在进行困难的思考:“您……是觉得效率太低下了吗?其实我也想过……只是我……不,我不能太依赖您的帮助……” 流浪汉早就走得看不见了,但奥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开始无意识地磨牙,把牙齿咬得喀嚓作响。 “……”叶槭流好绝望。 虽然他已经对奥格的神经病本质有了理解,但他现在感觉自己的理解又深刻了一点。 更关键的是,奥格其实比他想得更偏执。 叶槭流已经发现了,因为没上过学,也没有刻意锻炼过,奥格的思考能力其实很差劲,但在钻空子上,他简直是无师自通。 不管明面上是怎么乖顺,他的思维方式都是和普通人大相径庭的。放他自己思考,他的脑子就很容易自行出走,最后带着曲解过的解读开开心心回来,还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接着一心一意照做—— 要不是他今天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岂不是“纽约杀人魔”还没抓住,“纽约开膛手”就要堂堂出道了。 眼下只能先找个什么事转移一下奥格的注意力……总之别继续发疯了。叶槭流头疼地想。 他让奥格找了个地方,接着开始给他讲课,把自己在选修课程里学到的知识教给奥格——幸好奥格是从零开始,就算叶槭流也是从零开始,也还能当奥格的老师,再说教奥格一遍还有助于他巩固知识……虽然叶槭流目前也没搞懂自己学这么多杯的知识有什么用。 等今天的课上完,叶槭流开始做总结:“目前阶段,你需要做的是尽快谋求晋升,等到晋升后,你就能够控制住你现在的力量暴走了。” 至于如何晋升……等他回去泡泡图书馆好了,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按照导师的说法,除了启之道路,别的道路的晋升仪式密大图书馆都有。话说回来,他也该头疼一下自己如何晋升了,如果只有三大教才有的话,难道他要发展一个三大教的二五仔、他是说信徒吗……这个难度是不是有点高啊…… 带着深深的忧愁,叶槭流结束了和奥格的连接,在密大的月光下渐渐睡去。 第二天是周五。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仪式召唤”,也是叶槭流最没信心的一门课。 这门课是那种需要大量练习堆起来的课程,在疯狂补课的时候,叶槭流就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绝对是全班水平最烂的一个。 “绝大多数未经证实的仪式都是极端危险的,绝对不能轻易尝试,就算是经过证实的仪式,也绝对不能有任何一处错误,在确认仪式过程完全正确之前,绝对不能开始进行召唤。” “在仪式失败可能造成的结果里,发疯只是最轻微的那种。” “仪式召唤”的不友好之处在这三个“绝对”里显露无遗,叶槭流记录的笔下都意识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台上的教授。 “最后,”教授用指节叩击讲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绝对,绝对不能尝试并非指向七神的仪式。” 据说每次上课前,这位教授都会重复一遍这番话,所以叶槭流才有幸在两个月之后听到告诫。 很显然,自己提供的交易绝对不属于经过证实的仪式……叶槭流想起了自己的放贷行为。 他压低声音问加西亚:“指向七神?” 加西亚单手撑着侧脸,一支笔在他手指间飞旋,银光晃眼,闻言想了想: “现有的经过证实的仪式只有八个,其中七个分别指向七神,进行仪式的人向七神献祭,以期达成愿望和诉求,七神会见证仪式,但并不参与其中。不过如果仪式过程出错,就等同于对神灵的怠慢,出点什么问题也不奇怪。” 见证仪式……这不就是自己做的吗?这么看的话和正统仪式其实没什么大的区别,除了那个仪式不是指向七神,而是指向自己。话说回来,虽然他们这个仪式过程可以说是极简流程,但奥格也没出什么事……呃,要是失去了眼睛和耳朵不算什么事的话……叶槭流习惯性地想。 “那还有一个呢?”他问。 加西亚示意叶槭流看投影屏:“最后一个仪式是对应启之道路的,不过启没有相应的神灵,出点差错也不用担心会倒霉,所以初学者经常拿这个仪式当做练习作业,反正成功了也最多召唤出来一些很弱小的东西。” 仪式一向是神秘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熟练的学者知晓如何通过不同的仪式来达成不同的效果,最常见的仪式是召唤仆从。 叶槭流:“……别告诉我是现在。” 说这句话时,他听到了教授的声音,让他们自行练习启之仪式。 他话音落下,学生们整齐地拿起摆放在桌角的紫色颜料,开始在纸上绘制仪式法阵。 一片安静的沙沙声中,叶槭流看看四周,迟疑地拿起颜料,开始模仿加西亚绘制的法阵。 之前自行补课时,叶槭流的确把这一段都背过了,不过画法阵还是第一次,难免磕磕绊绊的,效率不高。 他边看边描,手指下的线条也时断时续,但凭借记忆力和数据视野,大体描得和加西亚没什么区别。 半小时后,叶槭流总算快画完,忽然听到一众嗡嗡的低语声从教室里升起。 他转头一看,发现绝大部分学生已经绘制结束,他们将颜料摆放在法阵上,对着法阵诵念起了咒文。 叶槭流听着其他人的嗡嗡声,看看自己还没绘制完的法阵,硬着头皮继续画,好不容易画完,他松了口气,刚要背诵咒文,教室里接二连三响起碎裂声,他再看去,其他学生绘制的法阵全部从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活着的乌鸦。 不同于常年盘旋在密大上空的那些耀武扬威的乌鸦,被召唤出的乌鸦和学生们面面相觑,仿佛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随着召唤者们开始和它们低声交流,乌鸦们展现出了惊人的聪慧和服从性,一时间,教室里到处都是飞舞的乌鸦。 加西亚也召唤出了一只完美的乌鸦,正停在他的手指上。 叶槭流看看其他人进度,赶紧低声诵念,念完后,他感觉到法阵上掀起了一股微风,接着是碎裂声—— 颜料绘制的法阵在闪光中消失,一根乌鸦羽毛静静躺在桌面上。 叶槭流:“……” 开始了,又开始丢人了。 他灰溜溜收起羽毛,一旁加西亚突然伸手过来,捏住羽毛,沉吟:“我觉得我的衣服还差一根羽毛。” 坐在他们后面的是阿维兰,他把这句话听了个一字不差,当场噗嗤笑了声。 他把桌上的颜料拿给叶槭流,跃跃欲试地问:“有道理,给我也来一根怎么样,朋友?” 叶槭流:“……”这都什么缺德朋友。 艾福刚刚放飞了自己的乌鸦,也把颜料递给叶槭流,很热心地分享自己的经验:“别着急,你只是需要多多练习,仪式运用得越熟练,召唤成功率才能更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叶槭流谢过艾福,面无表情把羽毛怼到两个幼稚鬼脸上:“自己分,快滚快滚。” 接下来的半节课,叶槭流都在记笔记,假装不记得练习时发生的事,同时屏蔽一旁既弱智又洗脑的噪音——加西亚和阿维兰在那边很起劲地抢羽毛,“给我”“给我”之声不绝于耳,搞得叶槭流真恨不得一巴掌把他们都打扁。 启之仪式所需的材料很简单:有关启的初级知识,具有启的特性的材料,进行仪式者本身,以及绘制出召唤物形象的法阵。 那种紫色颜料就是一种具有启特性的材料,价格还不便宜,一瓶就要二百美元左右,快赶上叶槭流一个月伙食费了,每个学生也只发一瓶。 “这门课的要诀就是练习,你们课后可以自行多练习几次,越熟练成功率越高。”教授下课前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前提是买得起颜料……加西亚他们给的颜料大概还能练习十几次,之后就要他自己想办法了。不知道去给导师打下手能不能蹭材料,总不能表密大可以里密大就不行吧……叶槭流苦中作乐地想。 下课后,叶槭流带着他的作业,收拾收拾一路奔去了图书馆。 在表密大缺两个月课,可能熬熬夜花几周就能补回来了,但在里密大缺两个月课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除了陌生繁多的课程,更多的是意味着缺了两个月泡图书馆的时间。 叶槭流一开始以为自己缺两个月课会瞬间被同学比成差生,毕竟密大的课程涉及了无形之术和神秘世界,这都是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的,而据他的观察,像他这样的学生在密大并不算多——马弗在表密大当了两个月教授,最后转学的也只有他。 叶槭流觉得,既然多数学生的家庭背景就与神秘世界息息相关,但凡有一个七年制的霍格沃茨,进密大的都该是能独当一面的调查员。 结果上了几堂课,交了几次作业,除开仪式召唤,他就没有哪次成绩差过。 看着自己被打了高分的作业,叶槭流恍然大悟。 原来大家都一样菜啊! 原因其实也不难理解。有关奥秘的知识会逐步蚕食拥有者的理智,成年人都容易精神失常,遑论孩童了。所以大部分学生和他一样,也是入学密大后才开始探寻奥秘,最多也就是比他稍微多懂一些知识。 这就是为什么密大的图书馆有时间的上限,并且禁止将藏书带离图书馆—— “根据统计,一半以上在宿舍发疯的学生是因为看书看得停不下来,于是想方设法把图书馆的书带回宿舍挑灯夜读,结果读着读着半夜疯掉,万一舍友睡得比较死,还可能在睡梦中被失控的舍友杀死。”在路上,艾福给叶槭流科普。 叶槭流听艾福讲完:“……” 不是,要说什么外出调查结果被异种杀死,他可能还没什么实感,毕竟这玩意儿感觉上离他好远。但一说被学习压力太大于是发疯的舍友杀死,这个代入感太强了点吧!哪怕加西亚不是这种人他都开始害怕了! 总之,缺两个月课就意味着少了两个月图书馆额度,而这个额度以后也补不回来了。这个制度也搞得叶槭流特别紧张,一下课腿就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他直奔图书馆。 很快,叶槭流和其他三个人站在了图书馆门口。 望着眼前冷峻复古的图书馆,叶槭流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潮澎湃,心里只剩下了面前的建筑物。想到无穷无尽的知识正在门后等着他,他情不自禁地迈出一步,伸出手,想要推开门。 “先等等,还没到时候。”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阿维兰按着肩膀拉了回来。 叶槭流回过神,想起来了:“哦,对。所以你们是想干什么?” 之前他和阿维兰艾福约了周五图书馆见,接下来几天,叶槭流了解到他们似乎是想拉自己一起去做什么事,而因为叶槭流,加西亚也进了他们的邀请名单。 但是阿维兰一直语焉不详,导致叶槭流一直没搞清楚他们想做什么。 “哈哈哈,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阿维兰开心地笑着,“我们打算偷狗。” 叶槭流:“……?” “是图书馆管理员养的狗,”艾福解释,“当然,这么说不准确,它其实是密大那件3级遗物的一部分,可以侦测遗物影响范围内的异常,这意味着只要它在,就没人能够从图书馆里带走任何一本藏书。”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偷走狗,就可以趁机从图书馆里搬出我们想看的书。”谈及这件事,阿维兰蓝眼睛发亮,求知若渴的眼神简直闪瞎了叶槭流。 他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想加入这个计划吗?” 叶槭流:“……” 叶槭流扭头就走:“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生日,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努力。” 他一转身,三个损友立刻飞身扑来,一把把叶槭流扑倒在地,四个人滚成一团。 即使身上压了三个人的重量,叶槭流依旧顽强万分地从人堆下伸出一只手,靠着单手的力量痛苦地在地上爬。 “朋友,懈怠是求知的大忌,那么多的知识就在那里等待你,如果白白放任时间流逝,简直是一种犯罪。”阿维兰语重心长。 “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个计划有点问题,我试着劝过阿维兰了,但是他说服了我,现在我觉得这是个好想法,我已经列好了一年的清单!”艾福乐观地表示。 “嗯,我觉得会很有意思。”加西亚。 叶槭流:“……”不信,他一点都不信。 明明来时路上你们还在说读书发疯害死舍友,现在一个个都忘了吗! 做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们要作死……振作一点啊我的手,不要停下来啊! ※※※※※※※※※※※※※※※※※※※※ 入学第一天 76:人间疾苦,同学放飞自我。 入学第五天 76:人间疾苦,教徒日常发疯。 入学—— 76:……朋友都是傻逼!!! · 虽然但是,奥格小朋友智商其实真的不太高,思考困难也是真的困难,而且还是个文盲【】 此处“虽然”指的是“虽然他有精神疾病”,不是所有精神病患者都是高功能反社会的,这点很重要! 惨,76惨。 话说看到有读者叫加西亚“+c”!瞬间灵性了起来。 · 明天依旧加更,亲亲! 015 015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叶槭流冷漠地想。 经过一番无谓的挣扎,他还是被挟进了图书馆,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围在一张长桌边。 叶槭流内心痛苦,表面平淡,面前摊了一本胡乱抽出来的书,听着其他三个人在一旁兴致勃勃地交流他们的作死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阿维兰压低声音介绍,“首先,我们能够直接借阅的都只是普通的书籍,那些能够解读出密传或是记载了无形之术的珍贵藏书全部都储藏在特殊库房里。 “通常情况下,只有你无意开启了道路,不得不尽快晋升,才能够向院长递交借阅申请,等院长通过申请,你就可以来特殊库房领取需要的书籍了。我们的目标就是特殊库房里的藏书。” “认真地说,我很欣赏这一整套流程,能够最大限度保护知识,又能及时挽救有需要的学生,我已经预先填好了我的申请表——只是以防万一,毕竟这种情况还是有一定的概率会发生的。你们要不要也填一份?加起来一共不到十页,我存了pdf,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们……”艾福说了一半,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呃,当然,我可以帮你们填写大部分内容。” 阿维兰转了转笔,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好,如果真有需要,我会很感谢你的。” 他话锋一转:“闭馆后,图书馆管理员会带着狗从图书馆塔楼里下来,我建议你们不要想着对他动手。整晚他都会待在图书馆里,负责维护检查遗物监控系统,一般而言他不会被引走,除非特殊库房那边有异常。” 叶槭流叹气:“但是如果只是编个幌子,管理员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吧?” “所以我们要先去制造一下异常,然后告诉管理员我们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入口前转悠。”加西亚从容补充。 ……好,不愧是密大人,自己举报自己也是老传统了。叶槭流服气极了。 阿维兰点了点笔记本上画出来的草图:“特殊库房的入口在这里,制造一点有人进去过的痕迹就能够把图书馆管理员引过去,他会把狗留在门口,我们可以就趁机偷走狗了。这时候动静可以大一点,等图书馆管理员被动静吸引追出去,最后的人就可以潜入特殊库房寻找藏书了。” “……”叶槭流,“也就是说,你们需要我给你们开门。” 他点点头,推开椅子站起身:“我明白了,好的朋友们,我现在就去开门,后面我就不参与了,祝你们好运。” 艾福一脸惊讶:“等等!你甚至没问现在开门会不会触发警报——” 他反应过来:“哦……你在开玩笑是吗?你是说你愿意帮我们,但是……” 叶槭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知道怎么杀死一个笑话吗?” “你的意思是还有具体的办法吗?太好了,我非常有兴趣听一听。”艾福立刻高兴地打开了他的录音笔,俨然要把叶槭流的话记录下来,“请说吧。” 旁边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笑。 叶槭流:“……快别逼我解释笑话了,求你。” 被艾福打了个岔,叶槭流明白自己是不能划水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重新拉开椅子坐下,拉过笔记本,随手在空白位置写下序号:“好,那么我们就来确认一下。怎么制造痕迹?如果不真的打开门,管理员恐怕不会相信有人下去了,但留下太明显的痕迹,我想这又有点太看轻他。” 说到这里,叶槭流思酌了几秒:“监控和警报……我可以试着解决。闭馆前提醒管理员特殊库房异常的话,应该确保他第一时间去检查。接下来是偷狗,谁负责偷狗?这个人和管理员周旋的时候才可以去库房找书,我记得图书馆闭馆后是屏蔽信号的,所以最少要两个人,其中一个留下望风,另一个负责找书……”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考虑到管理员离开时会关门,我猜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我。另一个是谁?” 其他人:“……” 坐下的那一刻起,叶槭流就像是换了个人,态度从不情不愿瞬间切换成了全身心投入,列出要点,统筹任务,丝毫不逃避自己的部分,也不会偏颇,思路清晰得仿佛整个计划都在他的大脑里运转了一遍,不明白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才是这个计划的发起者。 “那么我负责偷狗好了,引诱管理员绕几圈我还是能办到的。”阿维兰很快进入状态,笑着说。 叶槭流谨慎确认:“你打得过狗吗?” 阿维兰笑得毫无阴霾:“哈哈哈,好问题。不过总要试一试,打不过我还可以跳河。” 叶槭流:“……”这是很坦然地就承认自己可能打不过狗了啊! 他看向艾福:“那么你负责提醒管理员?” 叶槭流记得在密大学生之间,蛾道路的学生风评总是很差,原因是他们大都是善变又反复无常,心情和行为都极端不稳定,大部分毕业生要么走上了探寻艺术的道路,要么就是直接进了精神病院——虽然考虑到大多数艺术家都会出现心理问题,前者和后者之间的距离也不算遥远。 而这种神秘混沌的特质会延伸出一个普遍现象:他们会很擅长说谎,并且很容易让人们相信。 叶槭流就不止一次看到过蛾道路的学生在体育场附近热情地摆摊推销什么健身饮料,一通花言巧语把顾客说昏了头,不知怎么就莫名买了一堆饮料走了,顾客还都觉得自己赚了——哪怕不远处就是自动贩卖机,并且售价远比这边便宜。 叶槭流每次看到这种场景:“……”你们蛾当代购业绩一定很好吧。 他原本以为艾福会点头,没想到他犹豫起来:“这个……我可以试试,但我恐怕我没办法取信于管理员。事实上,我还没有说过哪怕一次谎,也就是说,嗯……我的业务还不够熟练。” “我可以证明,艾福说的是真的。”阿维兰补充,“他的确不擅长说谎——除了在剧本里虚构和诡叙,那个他倒是用得很熟练,不过我想这不能算是说谎吧?” ……不会说谎的蛾,好吧,刻板印象要不得。 叶槭流只能认了:“那就交给加西亚。到时候我望风……艾福去找书好了,毕竟你列了清单。” 他刚写上自己和艾福的名字,阿维兰突然伸笔过来拦下了他:“不,严格来说,是你去找书。” 叶槭流狐疑地停笔,用眼神示意阿维兰解释。 “因为神秘世界普遍认为你们比较擅长偷窃。”加西亚适时回答,“每个启都擅长开锁,同样擅长从被打开的门后拿走东西。抛开这点的话,万一管理员提前回来了,你还可以直接开门离开,这点我们没人能做到。” 叶槭流:“……”看来大家都是刻板印象的受害者。 加西亚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问题是,他打开门之后会去哪里就不一定了……这就是赌狗时间吗,可以,爱了。 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个圈:“那么就这样定了。” …… 九点的钟声在学校上空回荡,周围的学生们自发收拾起随身物品,准备离开即将闭馆的图书馆。 叶槭流混在离开的学生里,图书馆管理员已经牵着狗从塔楼上下来了,站在图书馆门口。他看上去身高超过一米九,体格和邓肯有得一比,旁边牵着的狗有半个人那么高,一身油光水滑的纯黑短毛,四肢粗壮有力,肌肉和管理员一样紧实分明,一看就是一条英俊潇洒的好狗。 叶槭流看到加西亚从人流中走向管理员,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管理员点点头,他也冷淡地一点头,拎着背包目不斜视地离开,背对着叶槭流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计划成功。 按照计划,在闭馆前,叶槭流摸去了特殊库房的入口。入口处监控铺得密密麻麻,叶槭流看着视野里的名称和数据,找了半天才找到落脚地,门锁上还附加了警示机关,如果是用无形之术开门,即使立即关上机关也无法恢复,防的就是那些启学生。 不过知道监控位置就好办了,趁着没人关注的时候,叶槭流踩着加西亚的肩膀上去贴了张没沾指纹的黑胶布,成功开出了一个死角,简简单单开门关门,两个人立刻做贼一样溜走,毫不留恋。 等到图书馆的学生走空,四个人蹲在了图书馆外的灌木丛里,看着管理员把狗拴在门口,自己拿着手电筒进了图书馆,去验证加西亚“有人在特殊库房前面鬼鬼祟祟”的说法。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引开狗。”叶槭流探头观察了一下,感觉栓狗的绳子扣得实在不怎么牢,“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觉得这条狗能打两个我。” 艾福自告奋勇:“我可以试试去勾引一下,蛾和动物一向处得来,或许我能把他引走。” ……不要啊,你要去魅惑一条狗吗! 叶槭流大惊,赶紧阻止艾福,就听见阿维兰笑了声:“不用,有你的录音笔就行。” 他举着艾福的录音笔,兴致勃勃地说:“我往里面录了比格骂街的音频,没有狗在听了这个之后还能够不为所动。” 叶槭流:“???”救命,他已经能想象出阿维兰被狗撵着狂奔的景象了。 他怜悯地目送阿维兰带着录音笔站到狗的面前,开始播放。 几声狗叫之后,管理员的狗肉眼可见地面目狰狞起来,一口獠牙暴突在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气氛一触即发。 下一秒,黑狗猛地扑向阿维兰,绳索被它挣断,它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追了上去,阿维兰当机立断,转身冲向广场,如叶槭流所想的那样一路狂奔,很快就带着狗一起消失在了建筑物后。 “……好吧,我想我们可以进去了。” 三个人沉默片刻,叶槭流从灌木丛里站出来,三两下打开了图书馆的门,关上后带着加西亚悄悄潜入图书馆,各自找角落藏好,艾福留在原地待机,顺便望风。 他们等了一阵,一声门响,图书馆响起了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在书架之间来回扫荡。 很快,管理员回到门口,等他打开门,叶槭流立刻听到了一声低骂,接着是锁门和追出去的声音,听起来管理员成功被引了出去。 叶槭流心里叫了一声好,先过去把图书馆的门从里面锁上,接着抓紧时间跑到特殊库房入口处,扫一眼胶带还在,开门带着加西亚溜进了特殊库房。 门口是通往地下的楼梯,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这对叶槭流没什么影响,他抓紧时间检查了一下有无监控,正要招呼加西亚,却发现他已经自觉地拉上外套兜帽,藏起自己的身形,默不作声跟在叶槭流身后。 有这样一个队友着实让人省心,两个人成功进了特殊库房,叶槭流关上门,四处看看,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照明:“好了,没问题,让我看看艾福的书单……”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到通知里有一条艾福发来的信息。 艾福:我觉得管理员跑得比狗还快。 叶槭流:“……” …… 当艾福心惊胆战地敲出这条信息时,阿维兰已经引着狗,在不少学生惊讶的视线里,一路狂奔出了密大校门。 密大校门外是一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长桥,冰冷的河水在桥下奔涌,如同荆棘般绕着学校,通常校门晚上十二点才关,和绝大多数大学一样不禁止夜不归宿,正值周五,不少学生正准备离校去附近的阿卡姆镇娱乐一番。 学生们正有说有笑地往校门外走,突然一道身影风一般从他们之间穿过,有几个学生还在疑惑,突然听到身后恐怖的狂吠声,顿时惊叫着往一旁闪去,就看见图书馆管理员养的那条出名的凶犬嗖地飞驰过人群,如光似电,追向前方逃跑的身影。 两道影子开始围着密大沿着河畔狂奔,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学生们面面相觑,刚想问问彼此刚才跑过去的是谁,忽然感受到一股严寒的气场迅速路过他们,顿时打了个哆嗦,一个个噤若寒蝉。 随着图书馆管理员如同猎豹般敏捷地追出校门,门口的空气也沉默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到底是谁那么有勇气去偷图书馆的狗? 同一时间,阿维兰已经带着狗跑到了没有学生的角落。 注意到周围没有了别人,阿维兰调整呼吸,眼看前方掠过一根树枝,他跳起来抓住树枝,树枝瞬间被他压得弯到地上,他立即松手继续跑,整个过程没有耽误他哪怕一秒。 身后的狗紧追不舍,张开遍布利齿的嘴,纵身扑向阿维兰的后背,它从被压低的树枝上跃过,几乎同时,失去压力的树枝迅猛地回弹,如同长鞭般凌厉地劈向黑狗的小腹,把它直接抽飞了出去。 黑狗在半空中灵活翻身,四爪落地,一个旋身刹车,爪子在划出几道深深的沟壑。 阿维兰也一步急刹,回身对上他的敌人,压低重心,蓄势待发。 没有时间让他思考,他思维放空,注意力全部放在对面的狗身上,将身体完全交给本能。 心脏似乎在胸膛里沸腾,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热爱的极限运动,跑酷、速降滑雪、高空滑板……能用来思考的时间那么短,恐惧和死亡又是那么近,绝大多数时候,他所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和他的本能,将一切交给他的心来决定。 对峙一瞬,狗咆哮一声,不甘示弱地重新扑向阿维兰。 它矫健的身影刚刚跃至半空,阿维兰没有思考,一把扣住它的前腿,不假思索地向一旁抡了出去! 他的力量在一瞬间压倒了狗,狗子猝不及防,直接被抡飞出去,“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溅起一簇水花,一瞬间被湍急的河流卷走了,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看到这一幕,阿维兰从刚才的状态里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呃……” 远处正在追来的管理员正好看到狗子落水,整个人猛地定在原地。 沉默一瞬,管理员转身冲向校门。 阿维兰:“……” 他迟疑了片刻,摸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阿维兰:好消息,狗没了,坏消息,管理员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 为了不浪费阿维兰牺牲自己换来的时间,叶槭流尽可能加快了速度。 特殊库房占据了整个图书馆的地下,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一排排书柜接着天花板,不依靠梯/子根本无法触及上层的书,宛如书籍构成的树篱迷宫。 所有书籍的名字全部堆叠在叶槭流的视野里,他举着手电筒一排排书架扫过去,一目十行地分辨书籍的名字,加西亚站在滑动梯的顶端,叶槭流指哪一本,他就迅速滑过去取书,两个人分工明确,很快找到了十余本书。 问题是,艾福书单上的每一本书都是足以充当板砖的大部头,叶槭流觉得他搬上几本就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一响,是阿维兰的消息。 叶槭流看了一眼,不禁沉默:“……”为什么他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时间紧迫他还是知道的,赶紧招呼加西亚:“差不多了,我们得赶紧跑。” “我觉得还不至于。”加西亚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混着书库的回声,显得有些陌生,“你可以直接开门,把书搬回我们的宿舍,我记得你能办到。” 能倒是能……但万一开门开去了别的地方…… 不给叶槭流犹豫的机会,手机又响了一声,艾福发来消息,告诉他们管理员已经湿漉漉地进图书馆了,没看见狗。 只能多开几次了。叶槭流很快下定决心,将手伸向面前的黑暗。 一根根线条渐渐亮起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门的轮廓,叶槭流一把拉开门,门后洒出一片暖黄的光晕,穿着睡衣的马弗教授正躺在床上看电脑,一抬头看见叶槭流,神情古怪了一瞬:“呃,晚上好?” ……叶槭流平静地和导师打招呼,关门,开门。 好,食堂,化学实验室,体育场…… 脚步声忽然在特殊库房门外的走廊上响起,叶槭流一紧张,险些没打开门,他顾不上开门,赶紧转头找加西亚,却看见加西亚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叶槭流先走,他找个地方藏一下。 叶槭流没有选择,只能相信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开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管下一次打开的是什么门,他都必须进去了—— 叶槭流拉开门,面前出现了一间男厕所,里面已经有了几个相隔一个位置的男性。 几乎同时,书库门口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 叶槭流镇定自若地走进去,在最后一刻关上门,走上去加入其他人,开始放水。 他流畅地演完,转身出门,一出门立刻开始狂奔,一路跑回图书馆门口,正巧撞上从图书馆后方跑来的阿维兰。 “管理员没追我,所以我从后门翻/墙进来了。”阿维兰一句话总结完他的冒险,问,“他回来了吗?” 叶槭流摇摇头,转头想问问艾福,一扭头,就看到图书馆的门被擂成了碎片,躺在地上。 “是图书馆管理员干的,因为你们把门反锁了,他似乎赶时间,直接一拳把门擂破进去了。”艾福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心有余悸地解释,“我好像没看到加西亚,他没和你一起吗?” 叶槭流:“……他还在里面。”一拳擂碎图书馆大门,这个管理员根本不是人类了吧。 他们小心翼翼地摸进图书馆,一楼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管理员是直奔特殊库房去抓贼了。 三个人又一路赶向书库,叶槭流打开门,不做声地潜行进去,刚进去,就听见一声重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书架上,伴随着一声陌生的闷哼。 叶槭流向黑暗望去,数据视野瞬间变化,书架之间出现了两个人的轮廓,一个撞在书架上,正在踉踉跄跄,一个站着,看名字是加西亚。 没等他们过去,加西亚箭步上前,一拳砸在管理员脸上,管理员还没站稳,迎面就是一拳,立刻摔在了书架下。 草,趁着黑灯瞎火不会被发现你就对管理员下黑手了吗!大哥这么猛干脆你一个人解决就好了啊!叶槭流大惊。 他打开手机,迅速打字描述他看到的情形,递给阿维兰和艾福看。 看情况是加西亚被管理员发现,两人激情肉搏,而加西亚不知怎么借助周围环境占据了上风,正在乘谁也看不见补刀。 那边,管理员的行动似乎受到了头晕的影响,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找回了方向,捂着头抢出一拳,加西亚却仿佛能看到他的动作一样,轻快地闪身让过,抓住管理员的肩膀,一脚踹向他的小腿,趁着他失去平衡,一瞬间把他放倒在地。 管理员被摔在地上,仰面倒地,仍然顽强地一脚踹向加西亚,一边翻身要弹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写着“阿维兰”的轮廓杀入战斗,和加西亚一起,沉默地和管理员打成一团。 ……叶槭流看不下去了,无视那边三个人,带着艾福找了个角落,开门。 或许是运气终于眷顾了他们一次,他这次终于打开了通往他们宿舍的门,叶槭流赶紧和艾福一起搬书,那边阿维兰和加西亚成功把管理员打晕,擦擦拳头也来加入搬书小队了。 四个人紧张地忙忙碌碌,总算把书全部搬回了宿舍,准备逃离犯罪现场。 忽然间,他们的身体停住了。 这一刻,密大的所有人感觉到了无法形容的心悸,似乎什么事正在发生,他们心惊胆战地打开窗,望向图书馆的方向。 很少有人知道密大拥有的3级遗物到底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因此感到畏惧——传说所有的4级遗物都来自神灵,人类所能掌握的最强大的遗物就是3级遗物,它们在历史中的寥寥几次出现都证实它们拥有的力量,在这个时代,每一件3级遗物都是远比核/弹更有威慑力的武器。 一股让人战栗的恐怖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苏醒,无形的冰冷气场迅速从图书馆上方向下蔓延,瞬间包裹住整座图书馆,接着蔓延到密大的每个角落,将它笼罩在内。 叶槭流看到门后的景象开始闪烁,仿佛接触不良的电视,似乎下一刻就会碎裂,他当机立断关上门,不去管消失的门,转身就往库房外跑:“快跑!” 不用他提醒,其他人也意识到大事不好,一个个飞快冲出图书馆。 他们刚刚冲出门,忽然脊背上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恐惧如同结霜的荆棘,死死锁住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动弹不得。 四个人缓缓回头,猩红的弦月下,超过十米的黑犬站在图书馆的上方,俯瞰着被笼罩在它的影子中的人,四足踏着飘忽的幽绿鬼火,眼睛宛如熊熊燃烧的血月。 ※※※※※※※※※※※※※※※※※※※※ 明天入V,鞠躬,谢谢大家支持~ 这章是正常更新加上收藏1w的加更,要开始日六还债了,深水加更还欠四更,含泪挥别跑团…… · 虽然最近看似是学校日常,实际上邪神工作和信徒已经安排上啦,有些事情现在不好解释太清楚,剧情到了就知道了,总之快乐埋伏笔! · 惯例推一推预收,虽然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改设定以及到底什么时候开,总之欢迎先收藏一下~ ※猫猫侦探社 一天前,埃德温是伦敦小有名气的侦探,按照惯例,他有一个医生助手,一个警长好友,和一个终极宿敌; 一天后,他莫名变成了一只蓝眼睛黑猫。 房租还要交,猫粮也要买,不得已,埃德温只能以猫猫的身体顽强地继续自己的侦探事业。 人不能去的地方,猫可以去,人探查不到的消息,猫可以探查,罪犯会警惕路人,却不会警惕墙头路过的黑猫—— 埃德温:猫猫行事.gif 于是渐渐的,他在出名的同时,也发现了他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更多的秘密…… · 委托人请求捉奸,埃德温一路跟踪情妇回家。 结果一到家,女人撩起长裙,露出了塞壬的鱼尾。 猫猫:? 困惑之余,埃德温转头去办公室找奸夫。 结果一到办公室,男人拉开领带,变成了梦魇。 猫猫:?? 不得已,埃德温回去找委托人。 结果一到别墅,委托人正吸着兔子血,唇边两颗明晃晃的獠牙。 塞壬,梦魇,吸血鬼——全部都有魅惑能力。 猫猫:这波,是三倍仙人跳? 食用指南 ※蒸汽奇幻克苏鲁背景,维多利亚时期伦敦 ※主线猫猫调查员日常,感情线我努力一下 ※考据不严格,基本按各种作品里的印象来 ※很多私设,部分捏他福尔摩斯,总之玩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