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似墨》 1. 初相识 傍晚时分,树林里。 西垂的巨幅天幕上,烂漫着夏季落日的余晖。须臾之间,一道白影忽闪而过,紧接着几个八尺大汉追于其后。白影直闪到了一条大河边才停下,竟是一只白狐。 “呵,居然敢停下来,真是自寻死路!”仇鹰望着白狐的身影暗自冷笑道。 白狐注视着川流不息的河面,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纵身一跃,如一支箭般投入河中。仇鹰一伙直追到岸边,刚准备跳下水去,仇鹰却摆摆手道:“此狐不通水性,进了水必死无疑,兄弟们无需再耗费心力。”言罢转身离去。待众人皆离去,树林又恢复了平静。 再说那只白狐,入了水之后,他感觉窒息难忍,便奋力向岸边游去,怎奈水流湍急,根本靠不了岸,正当他几乎放弃之时,忽觉身体腾空而起,恍惚间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便就此失去意识。 第二日,卯时。 楚星瑶一边往林子里走,一边抱怨爹爹总爱管束她,一边沾沾自喜。 “爹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翻墙溜出来吧?”她美美的想,也不禁加快了脚步,像生怕爹爹追上来接他回去似的。楚府后面有一个树林,楚星瑶从小就喜欢在林子里玩。小时候还好,长大后楚麒怕她玩太野嫁不出去,不让她再去到林子里,谁料她竟偷偷翻墙出去。 走了约一柱香时间到了树林。由于来时身上沾了些尘土,某爱干净的小姑娘决定先到水里清洗清洗。刚来到河边,却发现河岸上躺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翻开一看,竟是一只狐狸。 “这狐狸伤的好重啊,不知还活着吗?”伸手探了探狐狸的鼻息,竟还有气流,赶忙将贴身手帕放到水里浸湿,给狐狸清洗伤口。 混沌之中,萧子墨隐约感觉伤口有些疼痛,以为又是有人要害他,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刀枪棍棒,却是一个俊俏少女。 小姑娘长着一张圆脸,鼻子小巧而高挺,薄唇微红,眼睛不很大却也适中,脸蛋白嫩的像剥了壳的荔枝。尽管眼睛不算标准的美人眼,这张脸也好看得让人心悦。 “呀,你可算醒了呀,”一道清新的女音响起,“你这狐狸怎么这么野啊?又是受伤又是溺水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这浪把你打上来,你现在就一命归西了知不知道?” 萧子墨:“…………”有点聒噪。 楚星瑶还在喋喋不休地道:“要不是这周围就有一些草药,碰巧我还会一些救人之术,或者碰巧我没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萧子墨回头看去,自己的伤口上果然附着着一些草泥。他正沉思着,楚星瑶又忽然开口道:“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你以后就跟我混吧!”说完,便伸出手来抱他。 “嗷呜——”肖子墨惊慌地出了一声,可惜他现在是妖身,说不出人话。 楚星瑶将她抱在怀里,怜惜的抚了抚他的毛:“不过也是奇怪,你都伤成这样了,毛发竟还如此洁净,真是只爱干净的好狐狸。” 萧子墨:“……” 不过往好处想,他现在妖力不足无以成人身,若到了她家便可安心修炼,等化成人身后再离开也不迟。 楚星瑶一路蹦蹦跳跳回到楚府,刚踢开门大喊了声“爹”,楚麒便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怒道:“臭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敢翻墙溜出去玩?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噗——”萧子墨低下头,尽量不让人看到狐狸发笑这一诡异画面。 “爹,别总揪小妹耳朵,”楚凌走过来,轻轻的拉开楚父的手救下楚欣瑶的耳朵,又谄笑道:“小妹是女孩子,不能总揪耳朵的。”楚父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惯的,才让她如此肆意妄为!”言罢,便怒气冲冲的踱回了屋里。 “还是哥哥对我好。”楚星瑶揉揉捏痛了的耳朵,轻昵地挽着楚凌的胳膊道。 萧子墨打量起楚林来,少年一袭白衣,头上束着发带,五官温柔俊朗,俨然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注意到萧子墨的目光,楚凌看向星瑶怀里的肉团,惊喜地道:“瑶瑶,你这是拐回了一只雪狐吗?” 萧子墨的嘴角抽了抽,嗯……拐……这哥哥用词可真恰当。 “是啊……”楚星瑶打了个哈欠:“哥哥,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屋补觉了啊。” “好,”楚凌笑道:“你先休息,我过会给你送些吃食来。” 回屋后,楚星瑶搂着萧子墨,兴致缺缺地给他取名:“小白狐,我给你取个名好不好?取个霸气侧漏的名。就叫……就叫小白好不好?小白……”说话间,楚星瑶却困乏起来,没一会儿便耷下眼皮睡着了。肖子墨连忙从他的怀里挣出来。被抱了半天,他只觉手脚都有些酥软了。只不过……好像从来没有人对他这般宠溺过………… 浮想联翩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许是楚凌送吃食来了。他打开门,不见楚凌,却见一个盘子放在地上盛着一些吃食,盘子里有一些燕窝、药材以及一些……红烧肉?这八成是给他的。萧子墨绕过那些肉,直接吃掉了燕窝和药材。不过这楚府的膳食也真是好,用罢以后,他觉得妖力都恢复了些。 趁着楚星瑶未醒,他赶紧坐回房修炼。尽管有了燕窝的滋补,再加上他的妖法高强,但是重化成人还是用了一个时辰。萧子墨看着床上的人儿,总觉得吃了人家的东西就一走了之不太好,正犹豫着该如何补偿之际,楚星瑶却“啊”的一声坐起来。 小姑娘被爹爹禁闭了,正无聊的坐在屋中看着四书五经,门外却响起了扣门声。不等她前去开门,门就从外面推开了,一只轿车般大的白狐赫然站在门口,下一秒白狐便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去—— 她猛的坐起,原是一场噩梦。环顾四周,还好没有什么白狐。刚松了口气,却又突然冷汗涔冒——她的房间里,怎么会站着一个人?! 楚星瑶呆若木鸡的看着萧子墨,耳边只有嗡嗡响。可别说,这人长的也太好看了,一双狐狸眼魅惑从生,五官生得极正。那人头扎高马尾,身着白色毛绒大衣内搭白色男装,十足的少年感中还有一丝丝……媚惑。 唉唉唉,不对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楚星瑶打断了胡思乱想,刚准备大喊救命,谁料萧子墨冲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巴。 完了我这辈子到头了,快准备遗言吧。 “姑娘不必害怕,我便是那只小白狐,昨日我遭人追杀,是姑娘救了我……” 此话如同五雷轰顶,星瑶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子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着溜圆:“所以你是狐妖?没想到我碰着活的了!” 萧原以为她会害怕,谁料她竟兴高采烈地围着他蹦蹦跳跳,还在他身上东看看西摸摸…… 楚星瑶抚抚他身上的毛绒大衣,乐道:“这衣服料子真好啊,和真的狐皮一样……” “咳咳,”萧子墨轻轻拉开她的手,无奈道:“今日姑娘救命之恩萧某感激不尽,不过萧某还有要事如有来日定会相报……” “啊?”星瑶顿了顿,“可是爹已经将大门封了……” “没事,我可以爬墙。” “我家墙很高的……” “无碍,我会轻功。” “……” 萧子墨见她沉吟,以为是不再挽留,抬脚便要往外走。下一秒,楚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瑶瑶,你睡醒了吗?” 星瑶一惊,忙让他怎么变会原形,她则以光速躺回床上,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道:“嗯,哥哥有事吗?” 楚凌推开门,笑道:“是啊,爹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呢,快梳妆一下吧。” “婚事?”星瑶吓得坐起,戏也不演了:“爹爹可有问过我的心思?” “没有,不过男方可是丞相之子呢,人长的也好,你快快……” “不要,”行瑶打断楚凌的话,“我不想成亲,哥哥你都没成的,凭什么让我先?” “妹妹,”楚凌叹了口气,“可爹说你若不来,他便再不理会你了……” “啊这……唉,算了,你先去吧,我速速就来。” 楚凌走后,星瑶一把揪起一旁看戏的小白狐,阴笑道:“你不愁愁该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现在,报恩的时候到了。” “……” 2. 心生悸动 正厅里。 楚麒笑看着仇无卿,道:“令郎文武双全才貌兼备,小女能与令郎结为连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怎会能,犬子仰慕令爱已久,今听说大人正为楚小姐寻找亲事,这才前来商议。”仇无卿回道。 正说着,楚星瑶却出现在大厅门口,行礼过后,便在楚麒身边耳语一几句,楚麒皱眉,向仇无卿道:“大人先在此小坐片刻,在下去去便来。” 原来,楚星瑶早知道楚麒帮她寻找亲事是为了让她收敛脾性,便声称自己已有心上之人。楚父爱女心切,自会让女儿嫁给自己心悦之人,她就不会去会见正厅里的人了。 出了正厅,楚父一个劲儿的追问女儿:“瑶儿,你说自己已有了心上人,可是真的?” “爹,女儿怎会骗你呢?终身大事,我也不敢胡来呀。” 楚麒心想也是,女儿大了,也应让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禁也有些欣慰,一转眼,以前那个黄毛丫头也有了心上人啊。 走到大门口,楚麒便看见中间的萧子墨。微风徐徐,轻轻吹起了他的衣角,整个人在此刻温润如玉,连楚星瑶也有些动容。 “爹爹,有一次瑶儿在树林里玩耍时不小心崴了脚,疼得走不了路,是子墨帮我治好了脚伤,瑶儿也就此对他一见钟情。” 楚凌走后,楚星瑶便商量着让萧子墨来当她的心上人,互相报姓名就有了这场“鸳鸯戏”。 楚麒点点头,对这个“女婿”倒也满意。经过几番交谈,越发欣赏他的满腹才气和温文尔雅。 “既然如此,那公子何时与小女定亲呢?” 萧子墨噎住,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这个就听楚大人的安排吧。” 楚麒一愣,感叹这位小公子真是善解人意,知道他舍不得女儿出嫁,便故意将定。亲之日交与己手。心里对子墨的印象不禁又好了些。 由于正厅里还有客人,楚麒小叙几句就离开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那么说,爹爹真的会让我们成亲的!”楚星瑶满头冷汗,怒气冲冲地质问子墨。 肖子墨见她的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她:“没关系,大不了就多个娘子而已。” “你……” “再说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我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楚星瑶气的想打人:“不要!谁要你以身相许啊!” “那……我走?” “啊别……”星瑶见他转身要走,忙冲上去,住他的胳膊:“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爹爹就知道我骗他了,那样我就会嫁给别人的!” “那怎么办?你就一直赖着我?”一想到自己走后她会变成别人的妻子,萧子墨就浑身不舒服。 “反正……反正谎已经撒了,你得陪我接着撒下去!”楚星瑶干脆厚着脸皮说道。 萧子墨玩味地看着她:“这么说,你是同意和我成亲了?” “大哥,我是让你陪我演戏!”星瑶欲哭无泪,和这个人——不,这只妖沟通怎么这么累呢? 子墨见她好笑的样子,心里不自觉软了一块,此时眼角却撇到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正是仇无卿之子。 “喂,小丫头,好久不见。”仇鹰笑道。 楚星瑶疑惑地看着来人,此人身高八尺,五官俊朗,周身露着一股邪魅的气质。不过这个身形……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仇鹰见她满头问号,又好气又好笑地调侃道:“怎么?才一个月就把我给忘了?” “哦,原来是你啊!”星瑶反应过来,惊讶地道。 一个月前,仇鹰上集市时钱包被一个冲过来的人抢走了。不等他去追,那人在逃跑的过程中就遇到了楚星瑶,她随手抄起一旁的家伙朝逃犯打去,直接将逃犯打倒在地,也拿回了仇鹰的钱包,他就此记下了星瑶。后来,两人在集市上又相遇了几回,逐渐成了朋友。再后来,由于仇鹰有要事在身,两人也便无了交集。再一次相遇时,却到了楚府。 萧子墨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日将他打伤,逼他跳河的就是此人。因为当时他是妖身,所以仇鹰今日并未认出他来。也好,省的他到时候费神去寻他了。 想到这里,子墨将旁边的楚星瑶拉着身后:“”娘子也聊了半天了,不如我们去喝口茶吧。” “你是何人,为何称她为娘子?你可知这是玷污她的声誉?”仇鹰皱眉道。 萧子墨拉着星瑶转身要走:“这是我们的私事,公子无权过问吧?”我不叫,难道让你叫不成? 仇鹰见状,连忙拉住子墨的衣袖,子墨不悦,把手使劲一甩,挣开了仇鹰的束缚。四目相对,空气中不免有些火药味。 今日我与父亲前来就是来商议我们的亲事,你却唤她娘子,到底有何居心?” “亲事?哦,忘了告诉你,我与星瑶早已私定终身,你们的亲事怕是黄了,了。” “私定终身?呵,楚大人可知道?” “当然,今日来到楚府便是为了将此事告知楚大人。” 仇鹰气得说不出话,一旁的星瑶出声了:“好了好了,我们也说了许久了,仇哥哥同我们一起歇会吧。” 仇……哥哥?好,很好,萧子墨脸色一黑。 仇鹰怎么也不相信楚星瑶已和人私定了终身,此人怕是星瑶请来蒙混过关的帮手,不然为什么楚麒出去在回来后就告诉他这门亲事成不了了呢? 这时,楚星瑶递给他一杯茶,笑道:“这是您一下喜爱的龙井茶,仇哥哥快尝一下。” 仇鹰回过神“嗯”了一声,决定先试探一下她:“星瑶,他说你们早已私定终身,那为何一个月前你不告诉我?” “本公子姓萧名子墨,请这位公子尊重一下人。”萧子墨抿了一口茶,十分欠揍地插了一句。 楚星瑶悄悄瞪了他一眼,又一脸抱歉地回道:“真对不起,我以为那是个人的私事,所以才并未提起。” “怎么会是个人的事呢,我们可是朋友啊,这种大事才不是私事呢。”仇鹰故意把“朋友”二字咬的很重。 萧子墨:“……” 三人坐下没一会儿,仇无卿便带走了仇鹰。楚星瑶见外人已走,不禁松了口气,拍拍萧子墨的肩膀道:“今天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以后就失去自由了。” “你爹爹那么宠你,你何不直接告诉他你不想成亲?” “爹虽然疼我,但有些事他是一意孤行的。这门亲事,他问都没问过我,再加上男方很优秀,我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必然是没得商量。”说到这里,楚星瑶顿了顿,继而坚定地道:“我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想浑浑噩噩过一生。” 萧子墨微微有些震惊,他知道凡人到了年纪便要成家,是由不得自己内心的。可眼前这个女子却只愿和喜欢的人相守,她以后会很幸福吧?那自己呢?自己以后能和心悦之人厮守一生吗? 此时楚麒走过来对萧子墨说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公子与我们共用晚膳如何?” 子墨这才注意到现在已是申时,却谢绝了楚麒的好意。楚麒见他有其他事情,便也不再挽留。 临走前,楚星瑶塞给他一包点心:“你记得要来啊,咱们戏还没演完呢。” 子墨满眼含笑:“嗯,等我有空了定会来找你。”说着还伸出手在她的脸上使劲捏了捏。 楚星瑶摸摸脸,望着他的背影怔了怔。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扬起的嘴角…… 深夜子时,了。 萧子墨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地潜入丞相府。他倒要看看,此人追杀他到底有何目的。 丞相府已是夜深人静,唯有西边的一间房还亮着灯。 “前日那买主要你办的事,你可办好了?”一道声音的响起吸引了子墨的注意,他向那间房走近些,静静地听着房里的对话。 “都办妥了,父亲。” “很好,前些日子我去了趟九川,昨日才回来,没想到事情你竟已办好,看来继承我衣钵的非你莫属啊。” “父亲过奖了,只是那人为何非要杀那白狐?他不过是只小生灵而已。” “那人说她有一日遇见了未来,发现自己受一只狐妖迫害,所以才来让我们永绝后患。可惜天下白狐仅此一只,真是……”仇无卿叹息道。 听到这里,萧子墨紧紧地攥住了拳头。那日的追杀竟还有幕后主使,此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宁。正当他想继续听出幕后主使的下落时,仇无卿一声大吼:“什么人?!”他只得匆匆离去。待他再次回去时,府里却站满了守卫。迫不得已,只能先行放弃。 萧子墨想,那人目前以为自己已死,说明他还是暂时安全的,并且尚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他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为妙。萧子墨是个随遇而安的妖,但是如若有人故意找他麻烦,他定会舍命奉陪。 3. 暗流涌动 清晨,楚星瑶罕见地起了个大早而没溜出去玩。原来昨日朝廷下令让楚麒即刻前往江西平复叛乱,楚麒不得不明日一早启程。虽说爹爹有时会逼她做些不愿做的事,但当得知楚麒此去可能要半年才回来时,她还是十分不舍。临走前,楚麒在码头再三嘱咐她和楚凌:“我不在时你俩的学业万万不可荒废,瑶儿,你要和萧公子好好相处,等我回来再为你们主持婚事……” 见老爷还要说出去,柳氏赶忙打断道:“好了老爷,他俩有我照顾呢,你快走吧,可别误了开船时间。” 楚麒叹息一声,依依不舍的走进了船。直到船开走后,三人还久久伫立在码头上,凝望着船只的背影。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哟,这怎么有位小娘子这么俊呀?来陪哥哥玩玩呗。”楚星瑶回过头,来人是臭名远扬的花花公子魏谦。此人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朝廷重员四处拈花惹草,即使成了家也毫不收敛。星瑶满眼厌恶收都收不住,偏偏他还不知羞耻地想伸出手来抱她。星瑶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嫌弃地给了他一耳光,这一打却激怒了魏谦。趁着酒劲,便不管不顾的一把拉住她,甚至像野兽一般撕扯她的衣服。 “啊!”楚星瑶拼命挣扎,楚凌和柳氏吓得急忙拉住魏谦,可醉酒的魏谦如牛一般怎么也拉不动。情急之下,楚凌使出浑身解数一拳头打在魏谦脸上,魏谦愣一下,随后使劲推开楚星瑶,提起拳头朝楚凌打去。楚星瑶被推得踉跄几下,“扑通”一声掉进河里。周围的人见闹事的是魏谦也无人敢来帮忙。 此时又一个身影跳入了河中,他潜下水拉住下沉的欣瑶,将她救上了岸。 萧子墨离开丞相府后,心里便一直空落落的。眼看着天一点点亮了,忽然想起自己和那个人的约定,忽然迫切的想要见到她,想着,不知不觉就往楚府的方向去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她,心情稍好了些,却去看到码头边一群人在拉扯,那位姑娘的身影好熟悉。不等他细看,她就掉进了河里。子墨一惊,顾不上自己不通水性了,也跳入河中。看清了姑娘的面容,他的心也跟着一沉。帮楚星瑶吐出身体内部的水后,萧子墨一脚踹倒还在和楚凌纠缠的魏谦,又狠狠踩住他的脸,满眼狠戾:“你知道你在招惹谁吗?” 魏谦被踩的动弹不得:“你是谁?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如果我断你一根手指,你以后还会再犯吗?”说着便抽出一把匕首。 “公子请住手,”正在查看楚凌伤势的柳氏说道:“此人不是善茬,日后必会报复我们,请公子莫要惹火上身。” 子墨脸色阴冷,只见刀起刀落,魏谦的脸上豁然出现一道口子:,他怕脏似的将带血的匕首扔进水里:“今日饶你一次,别让我才看见你。”魏谦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我。 子墨看着浑身湿透呆呆坐在地上的楚星瑶,心里一阵心疼,柔声道:“冷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星瑶点点头,刚一站起来,脚部的疼痛迫使她又坐了下去。她撩开裙摆一看,原是落水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不等她做出反应,萧子墨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不了的话,就抱着我吧。” 楚星瑶::“……” 回到楚府,楚星瑶第一时间冲去沐浴更衣,萧子墨则在院子里等候。 “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公子身上的衣物已湿,不如去更换一件衣物?”柳氏走来说道。 “不必了。” “敢问公子大名?” “萧子墨。” “原来是萧公子啊,久仰大名……” “楚夫人若无要事的话,可否让我一个人静静?”子墨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关心,跑来和他客套什么? 柳氏不得不尴尬地离开,萧子墨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却见楚星瑶披散着头发站在面前。他的表情立马缓和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道:“洗好了?” 楚星瑶不答,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子墨身体一僵,轻笑道:“怎么还投怀送抱呢?” 楚星瑶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低着头不敢看他:“谢谢你救我,若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知道谢我啊?那你怎么报答我?” “你要什么,只要我有,就一定给你!”小丫头俊俏的脸上满是真诚。 子墨好笑着看她,一步步走近:“那我要你……” 星瑶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脸“腾”的一下发红,偏偏这时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少年眼中温柔如水,让她片刻失了神。她盯着他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再到那张令人春心荡漾的嘴唇…… “算了,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来找你要。”少年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两人距离,空气中的暧昧味道荡然无存。丫头松了口气,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诶小美人,我一大早赶来这都没用过早膳呢,你忍心让你的恩人饿肚子吗?” 小美人一时语塞,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刚和人暧昧还能若无其事的说话,真是脸皮堪比城墙厚。 “油腻。”美人儿别扭的抛下两个字,还是实诚的去厨房拿了一篮吃食来。 子墨打开蓝盖,却见里面尽是油荤,他皱了皱眉:“怎么全是肉啊?这么油腻怎么吃? ” “狐狸不吃肉吃什么?吃草吗?” 他无奈地望着她:“我是狐妖不是狐狸,妖跟你们人吃一样的东西。” 星瑶尴尬地咳了两声:“我……我知道,开玩笑而已。”她提起来盘子往回走,某人却跟上来拿过篮子,还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应该是不小心的)。她的指尖顿时酥麻,偷偷瞄了他一眼,脸上竟是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很寻常的走路一般。她想挥挥手,可指尖柔软温暖的触感实在让她留恋。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一热,又猛地清醒过来,匆匆抽回手,眼神慌乱地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去歇着吧。” “嗯”了一声,子墨盯着她嫩如凝脂的脸,竟生想亲一口的冲动。不行,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边的小美人没注意到某人的内心戏,只在他的目光中慌了,正欲匆匆离去,却脑抽一下左脚绊右脚失去平衡,跌进一个充满松木清香的怀里。一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她预想的不同,萧子墨并未调侃他,而是顺势将手轻轻怀上她的腰,俊美的狐狸眼目光缱绻,作势便要吻上去。我本就对你图谋不轨,既然你亲自送上门来,我岂有放弃的道理? 此时,一只煞风景的小手“啪”的一声抵住某人的脸,小手的主人已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有毛病?” “不是你自己撞到我了嘛?”子墨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一脸委屈。 星瑶抽回手,退步到离他七尺以外的地方,不爽地道:“萧公子!对每一位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姑娘都这样?未免有些轻浮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狐妖最讲究情义,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一生只能与娘子亲热,怎么会轻浮呢?” 星瑶天资聪慧,怎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虽是二话未说扭头便走,但一个心结就此结下。 萧楚一行人离去后,满脸是血的魏谦一肚子憋屈无处撒,遂去到寒阳城最有名的酒楼。刚坐下点了一堆大鱼大肉,却见邻桌有一主一奴两位弱女子。主人头戴面纱,身形纤细,生的倒是美丽,连同一旁的丫鬟也眉清目秀。这让姓魏的看见怎么行?他一脸谄媚地晃到人家桌前,血肉模糊的伤令人作呕:“小娘子如此兰心蕙质,可有雅兴与我共饮一杯?” “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我家小姐……”话音未落,瞥到自家小姐暗中打了手势,冷月又话锋一转,殷勤地斟了杯茶:“我家小姐正好不甘寂寞,公子这般甚好。”说着将一杯茶递到魏谦面前。一杯茶下肚,这张笑靥如花的脸惊人地变得冷若冰霜。 “二位客官,这是您要的菜膳……”小二的声音传来,冷月又恢复阳光灿烂的娇俏模样:“小二哥哥,我们不用了,这是银钱,烦请您好生照顾这位客官。” 穷人家出生的小二头一次见如此之多的银两,立刻点头如啄米:“好好好,客官好走,好走。”送走二位贵人,他刚美滋滋地想伺候坐着的贵人的“朋友”,却见贵人如痴傻般呆坐着,脸上笑容依旧,任何呼唤都激不起半分涟漪。小二试探着触碰此人的身躯,指尖立即传来一阵灼伤感,一股彻骨的寒意传来——这是寒阳城人尽皆知的中了焚心散的症状,在魏谦喝下茶的一瞬间,他的五脏六腑就已经被这种烈性毒焚成灰烬,只剩下一具动作依旧的躯壳了。 不远处的暗巷里,一名女子像揭鸡皮一样将自己的脸皮揭了下来,面具下的脸依然清丽,却是寒似冰窖生人勿近的美。 “姊姊今日怎有闲心同这些个凡人玩?”冷月目光薄凉,语气讥讽地问一旁不知何时更换了衣裳的小姐。 “不过是同情凡人姑娘罢了,她们没有武艺傍身,这等杂碎除一个是一个。”女子摘下面纱,妖艳的红唇似能摄人心魂。 “怜芷,你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罢了,真以为装无辜能瞒得过我?”冷月说着已怒火中烧,抬手便往怜芷脸上扇。 怜芷漫不经心地接住,漆黑如墨的眸中没有一丝光芒:“你我乃主仆关系,莫有越了界限。” 冷月恨恨地收回手。她是苍王派来监视怜芷,但名义上还是丫鬟的身份,对此也无法反驳。 “你万事听我吩咐就好,不要多言。”怜芷走进一步,有无意无意地轻笑:“毕竟那天下第一奇散,我还一次没用过呢。” 萧子墨本来将要离开,柳氏执意挽留他用午膳。看着一旁的小姑娘满脸不爽的表情,他忍着笑“勉强”留下了。 饭桌上楚夫人摆尽了山珍海味,恨不得全让他吃完。这还不够,她还不停吩咐下人准备各种真金白银,大有不掏空就不住手之势。 “敢问身萧公子居何处?妾身好将一点心意送到贵府上。”柳氏身后夸张地放着几个大箱子。 “夫人多礼了,在下净身为轻,这么重的礼恐怕受不住。” 楚星瑶正在偷吃一块莲花酥,听到自家娘亲说的话如此谦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萧公子如此潇洒之人自然是四海为家,娘亲你这般不是唐突嘛。” 柳氏大惊失色,忙呵斥她不得失礼,又面露愧色道:“实在抱歉,妾身不知公子是潇洒不羁之豪客。既然如此,公子何不留宿寒舍,以让我们聊表谢意?” 星瑶一惊,手中的莲花酥“啪嗒”一声摔个粉碎,惨不忍睹。“娘亲,萧公子有如那天边雄鹰,不会困在金丝笼中的,你就别强求人所难了。”她油腻腻的小手亲昵地挽住柳氏的胳膊,满脸堆笑。 “”咳……咳,其实我挺希望有个家的。”他憋着笑,言外之意是我不走,我要在这住,不光在这住,还要长住,还要和你们楚家成为一家人。 柳氏嫌弃地甩开楚星瑶:“甚好,我即刻收拾出一间屋子,还请萧公子多住几日。小女不学无术,她的话莫要放在心上。” “嗯……好,萧公子能留宿寒舍实在甚好。”星瑶尴尬地搓搓手,脸上挂不住笑了,某人在心中被千刀万剐。 夜晚时分,萧子墨住进了柳氏命人清理好的青竹小院里。小院青竹林立、清幽淡雅,如仙人谪居,使前来送夜宵的星瑶未免有些眼红。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毫不客气地拿起一颗杨梅吃起来:“你上辈子可是救过皇上,竟让娘亲如此关照。” “救没救过皇上不知道,但应该救过你。”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两罐桃花酿。 “看看,桃花酿都出来了,真不知谁是她亲儿子。” “非也非也,”他自然递给她一罐:“这是我一位故人亲酿的琼浆,有着‘天下三大花酿’之首的美誉,连我也仅此两罐。”见她站着没接,他又补了句:“放心,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酒不会有问题的。” 楚星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接过手中,却不知无意间刺痛了某人的心。她挨着他在门槛上坐下,他帮她打开桃花酿。一股沁人的清香扑鼻而来,挑逗着两人的心脏。楚星瑶先喝一口细,腻温和的琼浆滑过舌尖,似是七窍之中都开满了桃花。 “狐狸精,我上午说你四海为家是瞎编的,是真的假的啊?” 子墨笑了一下,眸子中含着心酸:“不爱 无碍,你所言非虚。”星瑶眼中划过一丝惊诧,尽管很快掩盖住,他还是发现了:“我幼年时经历了一场……火灾,全家唯我独活。自此也没什么牵挂了,不如云游四海,赏天下花,尝天下酒。” 新瑶抿抿嘴,不禁心疼这个烦人精起来。 “云游四海多好啊,可以见见大唐的大好河山。我还想当个逍遥的女侠客呢,才不想整天窝在这一席之地上。”这番话倒是肺腑之言,因为她活了十四年,从未出过寒阳城。 “你呀,还是太年轻。”他似一名长者看着她笑,“体会不到旅途中孤苦无依的酸楚。” 星瑶小声嘀咕:“说我太年轻,自己不也是未及弱冠。” “未必,按妖龄来算确实是还未成年,不过按人类的年龄来算,我已活了100多年。”他像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朝她靠近:“所以按辈分说,你怕是我的曾孙女吧?” 她看着他笑,眸中的光被尽数揉碎,像有某种引力拉着他靠近。猛地,她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花酿,笑得和天仙一般:“我算是知道了,妖精的没脸没皮可以没有下限的。” “……”好狠的人,居然用美人计。 子墨依着她胡闹,起身拿了一盘杨梅,。知有只白肉肉的小手又伸进来抢走两颗,边吃边含糊地说道那:“你这次什么时候离开寒阳城?” “你什么时候烦我了,我什么时候走。”在他漫漫旅途中不乏年轻女子,可她却是唯一救过他他治愈他的人,所以他产生了一种无赖的心理,要一辈子缠着烦她,缠着她玩,缠着她吃饭睡觉,缠着她成亲。 星瑶反常的没有毒舌,而是又问了一件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身上有好多刀伤,你被谁追杀了啊?” 子墨暗暗感叹她心思细腻,以后成了亲怕是和丫鬟都说不上两句话。 “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毕竟被人追杀是很不光彩的事。” “不,我说。”他轻轻从她手中拿了一罐花酿,“是一个黑暗组织要暗杀我。” “哦。” 她云淡风轻的回答令他意外,“你不怕被他们拐去当小媳妇?” “我怕啥,你在这我又不会出啥事。”明晃晃的侍宠而骄,不过,他很满意。 两人都不说话了,看着月亮。月亮上有两团影子挨在一起,像是一对耳鬓厮磨的夫妻。星瑶喝了一口酒,子墨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事。” 只是笑我喝了你那罐酒,你饮了我的酿笑我们和新婚夫妻一样喝了交杯酒,笑你从此和我绑上关系,再也分不开了。 所有的岁月静好都终止在萧子墨看到夜空中那一掠黑影时。他安顿好星瑶,用轻功飞进一个湿冷的小巷里,了。借着月光,看见一个浑身羽毛似人非人的妖怪。那人转过身清,冷的月光迸进他的眼中,反射出惨白的光芒,活脱脱像一只鹰。 “她来了。”嘶哑的声音响起,让人起鸡皮疙瘩。 “太快了,”子墨喃喃道,“什么时候?” “今日,寒阳楼一人中焚心散暴毙而亡。能如此明目张胆下烈性毒的人,全天下也只有她了。” 天上不知何时涌现了一批厚厚的乌云,黑暗而压抑地遮住了月亮,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寒阳楼 萧子墨歇下后,楚母悄悄来到冰清苑,推开门见到星瑶捧着脸傻笑,自从她送完夜宵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她虽非柳氏亲生,但毕竟知女莫如母,一看便知她已沦陷于情爱之中,了。柳氏叹了口气,走到她身旁,开口道:“瑶瑶,娘亲可否与你稍一小叙?” 星瑶回过神,把嘴角敛了敛,她已猜到柳师的目的。 “上午你说他是四海为家之徒,可是真话?” 果然,这个“他”指谁,不言而喻。“娘亲,他虽放荡不羁,可是血统高贵。” “此话怎讲?” “他非凡人之身,而是血脉珍贵的白狐一族,其地位接近万妖之王。” 柳氏一惊,低头沉吟。当今世上倒不乏人妖联姻的案例,人心险恶,相比起来妖倒纯洁真实一些。 “你爹可知此事?” “不知,爹爹走的太急,没能及时告知。” “瑶瑶,你不可意气用事。”柳氏语重心长地道:“当今天下大乱,江山随时易主,像他这类漂浮不定的人,你跟他怕是会吃苦。” 星瑶冷笑了下,当她感觉到柳氏下午,明显失了些热情时,就料她会说这番话。 “那娘亲的意思是要我嫁与仇家公子?” “这自然是最好。” “你可知那仇鹰偏执过激,控制欲极强,女儿与他就一定幸福?” “我心悦之人并非仇鹰,娘亲这是要乱点鸳鸯谱?” “这门婚事由我爹来主持,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柳氏一下子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话。憋了很久才叹口气,道:“瑶瑶早些休息,娘亲再回去想一想。” 看着柳氏缓缓关上门,星瑶也松了口气。这位母亲平时待她不薄,她也不好太过失礼。不过弄了这么一出,她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屋中还有淡淡的桃花香,像是他的味道,她这才会安稳了些。 次日。 星瑶一早起来就看到楚凌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口,询问才知他要与萧子墨去寒阳楼“吃酒”,她便哭闹着要去,无奈之下,三人只好一同前行。 轿子里,楚凌发现初楚星瑶与往常迥然不同: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蓝极地抹胸束腰长裙,胸前点缀着朵朵蓝花,外搭水蓝纱质对襟褙子,黑亮的青丝一半挽了个元宝髻,一半柔顺地披下来,还别出心裁地戴了枝月下海棠镀银的簪子,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楚凌最清楚,她平日不喜沾染胭脂粉黛,自然也不会去精心打扮。为此,柳氏还时常唠叨:“女孩子家家竟不愿梳妆……”现在事出反常,他不得不怀疑了。正欲开口询问,眼角注意到身旁朴实素雅的美男子,顿时恍然大悟,不禁暗笑:这位小公子真是不同凡响,只几日便让他那木头脑袋的妹子开窍了。 三人一路气氛微妙地到达寒阳楼,往日熙熙攘攘的酒楼今日却格外冷清,立即让心眼子多的星瑶看出端倪,了。三人定了一个雅间落座,顾虑到星瑶还未用早膳便点了一些茶点,子墨楚凌二人借着买酒的理由离开雅间。因为每间包间门口都有小二把手随时上茶,二人也不太担心只留下她一个人。 看着眼前诱人的茶点,星瑶一块也吃不下去。她敏锐地感觉到,将有一件大事发生。走出门口,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在手中颠了颠,装作无意道:“今日这寒阳楼怎如此冷清?可是菜肴的味道有所减退?”小二见她居然拿着银子把玩,顿感身世不凡,毕恭毕敬道:“我们准备翻新,这才门可罗雀。” 星瑶又从荷包中掏出一两银子,随后直接将荷包放到小二手中:“我很感兴趣,希望你所言非虚。” 小二握着沉甸甸的荷包,估摸着可以够他三天的吃食,话匣子一下打开了:“客官您有所不知,这楼里昨日有个人种焚心散惨死,身份还不一般,好像是那个花花公子魏谦吧,死相可难看了……” 星瑶心中格登一下,魏谦上午和她发生冲突,下午就死了?虽然她觉得不是子墨所为,但他毕竟有嫌疑,此行不是自投罗网?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魏谦的死讯?!不管怎样,她必须即刻让他离开这里。 萧子墨很无奈,一大早起来刚要办事,却被楚家兄妹先后赖上,不得已还带着两个累赘。幸好他已把二人支开,可以应付眼前的麻烦了。 柜台上有一名尖嘴猴腮的掌柜,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盘似乎有规律地响着。他走到那人面前,拿出一枚涂了釉的铜板道:“二两烈酒掺雄黄,三斤鸡肉不开膛。” 掌柜拿起铜板仔细看了看,道:“雄黄碎,鸡肉贵,客官何不里边请?”他领着子墨走到二楼一个极隐蔽的包间,警惕地关上门。包间很简陋,一桌二椅,四角的蜡烛都已熄灭。掌柜扣下两块烛泪粘在墙上一个装饰用的小方砖上,方砖连着周围一片墙镜缓缓移开,露出一个近七尺高的洞。二人顺着洞内的台阶往下走,来到一个全是柜子的房间。 “公子,您吩咐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好,下一步该怎么办?不如把她们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子墨面色冷冷,道:“不可,她们姐妹二人身怀绝技,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而且他们身后是苍王和整个狼族,切不可以卵击石。” 殷灭冷笑了声:“我看她们是黔驴技穷了吧!已到了雇人暗杀这等粗陋手段。 子墨皱眉,那日追杀的幕后出使竟正是她。如今的大唐已满目疮痍,各地势力如雨后春笋接连冒出,其中便有以杀人为生的暗阁。这个组织里的杀手训练有素,几乎从未失误,仇鹰也是其中的一员。怜芷大概没有交代清楚,让他们以为只是杀一只生灵而轻敌,这才让子墨逃过一劫。可苍王与暗阁有不共戴天之仇,曾下令任何妖不得与暗阁有任何交集,否则就是与妖族为敌。怜芷的父亲是苍王的心腹,她不敢葬送家族的前途。可殷灭的一番话让他如云雾之中,开始怀疑怜芷起来。 “时刻监视她们二人,一发现她们的眼线立即除掉换自己人,万事皆小心。”交代好他便出去,不然某个心眼多的小姑娘又要猜疑了。 与此同时,京城里的仇鹰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各个名门贵女的画像,脑海中那个冰肌玉骨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看到最后,他干脆把画像都撕了,眸中隐隐有些许戾气。那日提亲的失败和临走前看到小姑娘得意的眼神让他感到很挫败,想强行将她抱回家。 叶青走上来道:“公子身份如此高贵,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大动肝火?如果真是放不下,直接强娶便是。” 仇鹰一个眼刀过去制止,又冷笑道:“我要让她慢慢沦陷,再也离不开我。” 属楚星瑶匆匆地下楼,只见肖子墨慢悠悠和抱着两瓶酒的楚凌谈笑,迅速付了钱拉起二人往外走,直到确认安全了才停下来。她把眉一横,郑重其事地训斥:“你们能不能小心点?若是在话本里活不到第二回!楚凌,爹爹教你慎重行事都忘了吗?”他她到满头问号的楚凌和面不改色的子墨就来气,像俩缺心眼的傻子:“昨天那个魏谦就在那被杀了,刚和我们冲突就被杀了,人怎么想?” 楚凌面露喜色:“太好了,那个窝囊废大老粗终于唔……唔……” 还好星瑶及时捂住他的嘴,要不这蓄意杀人之罪算是坐实了。她后怕的环顾一下,想自挂东南枝——什么猪队友都有! 她松开手,转头问道子墨:“你说实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子墨一头雾水:“我整日待在楚府,怎有闲心杀他?我可不是睚眦必报之人。” 星瑶想想也是,又想到大唐朝□□败,魏公手握政权,他恐怕要当替罪羊了。 “你必须马上离开寒阳城,先别说话,我即刻送你出城……” □□ 话音未落,远处遂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扭头看去,隐约见到几十名士兵骑着马驰来。心一沉,拉着二人躲进一个胡同里,小鹿般的荔枝眼警惕张望着。那对人马并未注意他们,却径直朝楚府的方向去了。 三人紧赶回楚府,见几个士兵围着柳氏上轿子,以为是官府来拿人,上前英勇豪迈地大喝一声:“住手!” 一个骑着青骢马的将士走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使楚家兄妹手心沁出了汗。攸地,他妖娆扭动壮硕的身躯翻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末将刘西拜见青疏公主。” “???” 直到坐上沉香辇,楚星瑶还晕头转向,可周围淡淡的郁金花香提醒她不是幻象。爹爹仅外出一日,怎就成了一国之君?生她养她的大唐,又是何时被刺杀肢解? 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她渐渐理清思路:爹爹是节度使,为了这一天蓄谋已久,。昨日根本不是去平什么叛乱,而是完成他的登基大业。 呵。 一行人风风光光来到皇城,跟眼前的金阶白玉堂比起来,原先的楚府简直是个茅厕。 用民脂民膏砌起来的。 母子三人换了行头去参加仪式,萧子墨则因为未过门门在后花园等候。百无聊赖薅了一下午草,才有一个太监笑颜如花地通知他去御膳房用膳。 大老远便看见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上前甫一行礼,一双粗糙的手扶住了他,楚麒满面红光道:“你算是公主的驸马,不必太过拘谨。”他抬头望向天空,浑浊的眼中竟映着点点微光:“今时不同往日,我已有能力让我儿举行最盛大的婚礼。” “爹,您不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吗?”星瑶双手叉着腰,由于刚参加完加冕仪式的缘故,她还穿着华贵的靛蓝地下裙,直领披肩拖在地上如孔雀开屏,头上的赤金步摇还没有摘,整个人像朵蓝牡丹。 楚父一见到她就笑弯了眼,小心拉过她的玉指摩挲着:“爹不是怕你担心嘛,不过你放心,爹以后啥事都和你说,绝不让小瑶瑶再受一点委屈!” 她的脸色由阴转晴,娇俏地道:“行吧,可您给我取的什么名,一点也不好听。” “瞎说,爹想了一个时辰的,你看啊,洁如青女,傲若疏影,多好的寓意啊!” 她“噗嗤”笑一下,小鸟依人地挽着楚麒的臂弯:“楚爹爹对瑶儿最好啦!” 楚麒呵呵笑道:“别油嘴滑舌了,快去用膳吧。” 宴席上,萧子墨一直皱眉沉思,看着身旁的牡丹仙子似乎难以启齿:“星瑶,你爹他……” “他不是我爹。”星瑶强装镇定,眸中却波涛汹涌。 “你也看出来了?”他有些诧异,凡人怎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她嗯一声,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是“也”:“爹的手指纤长,从不似今日这般粗短,而且他从来教导我要为人谦逊,怎会希望我“傲若疏影”?他一直不太喜欢梅花,认为太过孤僻。” “不错,甫一靠近他,我就感觉到一股妖气。”子墨盯着她粉琢玉砌的脸,慢慢吐出一句话:“还顾虑你接受不了呢,谁曾想以知晓一切,太聪明可不是件好事。” “我起初也不敢确定,直到我挽着他时看到他的脖颈。爹爹是寒阳城鼎鼎有有名的美男子,绝不会有那么狰狞可怖的疤痕。”她彻底没辙了,声音带着哭腔:“爹爹现在生死未卜,我们该怎么办?”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也是妖呢,他的妖力怕还不如我。”言罢,端酒走到“楚麒”面前,笑容不露痕迹:”良辰美景,酒兴之时,圣上可否赏脸与草民共饮一杯?” “好''好!”“楚琪”喝多了,意识开始不清醒,毫无君主形象举起酒杯。在杯与杯碰到的一刹那,子墨的指尖飘出一股白色烟雾,以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溶进液体中。“楚麒”猛一仰脖子,囫囵吞枣喝下美酒。他抬眼发现子墨站着不动,想伸手示意却四肢一软,“咣”一下倒在地上。露出的皮肤慢慢腐烂,显现出原形——一只□□精。在门口守卫的士兵刚想拔剑,目睹“圣上”的真实面孔后又停滞不前。趁此机会,楚星瑶冲上去夺过剑,疾步来到妖精面前抵住他的喉口:“你是谁?我爹哪儿去了?” 楚凌同士兵一样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爹爹……□□……该死的怪物!”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想拿星瑶的剑,无奈她死不松手,便从她头上拔下一只簪子,锋利的簪尾触到了妖怪的太阳穴。 妖精不惧反笑:“爹?哈哈哈哈……小蝌蚪们,你们没爹啦!” 星耀身体摇晃一下,手中的剑对着他的嗓子就要刺下去。那妖精居然伸手抓住剑身顺势就站起来,她被拉的重心不稳。立住脚跟时,刀已经夹在自己脖子上了。 “小丫头,没想到吧?区区缚妖雾对我这个千年□□没有用咯!”他起身时一脚踹中了楚凌的腹部,楚凌旧伤未愈顿时跌倒在地,惨白的手指被他的脚下□□着。 “儿子!!!”柳氏尖叫一声,头上的凤冠险些掉落。 几道银光闪过□□精身体一转,方才对峙的地方插满了银针。子墨趁着空隙迈到他面前,欲一针了结了他。此时,星瑶猛地喷出一口瘀血,溅到地上、衣上,如鲜艳的生命之花。老□□的手掌还放在她背上,咯咯地笑着:“小公子,不如我们比比看,是你的针快,还是我的掌快?” 子墨强压下怒气,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关节泛白:“你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会怎样,只是想要一点这丫头的心头血给我续命罢了。”他那淡青的舌头舔舔嘴唇,满头癞子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事成之后,保证这姑娘完好无损,绝不会缺胳膊少腿。” “你做梦。”一字一顿,掌下透明的力量涌动着,那块空间变得扭曲模糊。 “怎么,想杀我?”妖精欣赏着剑上的寒光,忽然将剑插入星瑶的肩胛,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看你也应是妖中贵族,怎如此奴颜媚骨,甘为人类的走狗。” “甘为人类的走狗。” “人类的走狗。” “奴颜媚骨,走狗。” “低贱的白狐一族,你们只配被狼族踩在脚下。” “你要永远记住,我们是贱的,我们只能生活在阴沟里。” “血洗白狐一族,血洗白狐一族!” …… “呜呜呜……呜呜呜……你醒醒啊呜……” 萧子墨猛地睁开眼,两颗诱人的桃子印入眼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又闭上眼睛。再睁开,阳光被圆形窗上的格栅切成几小块,懒洋洋躺在地上。头顶是鸦黄床帐,暖如绮纨之岁的少女。 “呀,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小丫头肩上缠着绷带,哭唧唧地向她身上靠。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回应她,才发现原本那么灵动的一双眼睛哭肿成两颗桃子。视线下移,白花花的绷带更是刺痛了他的眼。 “脑子有病。”他松开手,慢慢撑坐起来。 脑子有病 “脑子有病。”子墨松开手,慢慢撑坐起来。 楚星瑶被骂蒙了,“腾”一下站起,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这人睡傻了吧?本姑娘伺候你还这么不知好歹?” “你看你肩膀都要废了还这么大动作,岂不是脑子有病?” “自己身体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跑我这来哭鼻子,可不是脑子有病?” 楚星瑶:“……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她转身端来一盘水晶虾饺递给他:“几日没吃东西了,姐赏你的。” 他没理睬她后半句话,接过虾饺又问道:“楚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他被那□□打晕关在浣纱坊,不过比你的情况好的多,前天就醒了。”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衣带:“还好你疯了以后没那么弱鸡,不然就便宜了那个混蛋。” 子墨一阵头疼,记忆涌进脑海。□□精说完那番话后,他的双眸突然变得通红,体内一股力量——与其说力量,不如说兽性如洪水猛兽一般释放出来,伴随着一场阵雨向妖怪落去,却并未忘记给楚星瑶镀一层屏障。因此,尽管要妖怪被戳成筛子化作一滩水,她也毫发无损。 “一个姑娘呀嘴要放乖一点,不然连□□也觊觎你。”他把一个虾饺放进口中,水晶皮软糯弹牙,虾仁爽滑鲜美,给了他回嘴的动力。 “你懂个屁,姐的血可不一般,千金难求呢!”她抢走子墨手中的盘子说道:“怎么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手中的佳肴被夺走,他脸色一黑,琉一般的黑瞳死死盯着她:“你现在脾气怎那么大?”那天的酒白喝了。 她拿起一个尝了尝,含糊道:“别那么小气嘛,改天让爹爹给你做十盘。”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楚麒的声音带着愠气:“楚星瑶,怎可抢病人的吃食?” 她吓一激灵,忙把盘子塞进子墨怀里,转而面对着他,腮帮子鼓囊囊的像一只仓鼠:“爹爹怎么来啦?您没有上朝吗?” “我若上朝,萧公子不得被你饿死?”他上前给了她一个“栗子”,身后的公公将食盒放在桌上。 瞟到楚麒正看向自己,子墨虚弱地靠在床头,装腔作势咳了两声。楚琪心一紧,关切问道:“公子为何不见好转?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是。” “咳咳……谢皇上关心,臣已无大碍,只是食不果咳咳腹,有些难受罢了。” 注意到自家女儿瞪大的眼睛,他心中暗暗发笑:这两小年轻,无时无刻都在打情骂俏。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正色道:“萧公子现在身体羸弱,你不可胡闹,要不然……”他看着她,抚一下胡须又道:“要不然就不给你吃爱吃的贵妃饼,给你吃讨厌的青团!” 不!!! “子墨呀,力道怎么样呀?要不要来一块糕点呀?”星瑶殷勤地给他捏肩,脸都要笑抽筋了。 “星瑶呀,你忙好一会儿了,坐下歇会儿吧?”虽然憋笑快憋出内伤,他还是不忘调侃,精神甚是可贵。 她不客气,“咚”一下坐在石椅上。两人此刻在后花园的挽荷榭中,水榭临水而建,浅粉的莲花在潋滟水波中摇曳,两三朵还是菡萏未开的,也是身姿曼妙,吐出的清香掺进风中,溢满了整片荷池,给这美景增添了以旖旎。本应是一对才人偶偶私语的良辰,却偏偏有两个不知情趣的人。 她给自己沏杯茶,还不忘拿起一块马蹄糕塞进他口中:“要不是为了我的贵妃饼,姐才懒得伺候你。” 子墨未答,自顾自吃着口里的糕点。正陶醉于美食的香甜之中,一只手在背上猛拍了一下,糕粉猝不及防呛进气管,他只觉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臭丫头你谋咳咳咳,谋杀亲夫啊!”身旁人毫无反应,他遂抬眼望去,见拱桥上立着一位高挑的女子,紫衣白发,眼尾略染胭脂,妩媚的姿态迷得星瑶挪不开眼。 “奶奶个孙,这是哪儿来的神仙姐姐!”垂涎三尺。 他如临大敌,这张脸在殷灭给的画像中出现过无数遍,绝不会记错——她就是这些日子害他心神不宁的狼首之女怜芷。 怜芷勾了勾唇,轻莲移步缓缓向前。一个荸荠紫的身影朝她奔来,她戒心顿起,还未拿出左袖中的双月匕,胳膊就被人牢牢挽住动弹不得。 如此快的步伐,如此大的臂力,此人功夫了不得!她拳头握紧不敢大意。 “漂亮姐姐,你我今日都穿紫色襦裙,真是好有缘分啊!”星瑶抱着她笑,声音又软又甜。 有个腿毛缘分啊!臭丫头想给我绝后是不是!子墨内心咆哮,手中、袖中已藏了数十根针:“吾妹不知礼数,请姑娘见谅。星瑶,快快过来!” 无碍,小丫头活泼可爱,我甚是倾心。”怜芷看着他故作镇定的笑容,意识到身旁人的重要性,瞬间计上心头。 “姐姐,你长的好好看啊,可否去寒舍小酌一杯?” 怜芷:“……”第一次见到女子觊觎她的美色。她慢慢抽回左手,右手又揽着星瑶恐她溜走,刚想取袖中之物,忽惊然察觉双月匕消失,顿时怒形于色,涂着丹蔻的右手想伸向星瑶的胳膊。星瑶莞尔一笑,朝怜芷的脸撒一把粉。她吸到一股甜香,条件反射地以为是毒药,捂着口鼻大气不敢出。一秒后反应过来这是马蹄糕粉,星瑶已站在子墨身旁把玩着那对闪着寒光的匕首了。 “是我小看你了。”她迅速掩藏情绪,仍是面不改色。 “没有啦姐姐,我可是有当扒手天赋的,不用太过自责。”星瑶的眼睛扑闪扑闪,给人娇艳婉丽之感。 “这个东西可不能乱玩。”子墨从她手中拿过双月匕,上翘的睫毛倾覆下来,在眼周投下一片阴影:“怜芷,你有话直说,想必你我之间已无任何掩饰。” “这位姑娘是何时怀疑我?” 星瑶抱着手一脸傲娇:”神仙姐姐呀,这里是皇宫,丫鬟可比你寡淡多了。” “哼,倒是聪慧。小丫头,你不是我的目标,把双月匕还我,你仍可安稳当你的公主。” “啊,就这两把破刀叫双月匕啊?”她指指“破刀”,脸上的友善和真诚看不出半分虚假:“你这么漂亮,我可以让我爹煅两柄芙蓉剑配你的,没必要这么寒酸。” 怜芷气得太阳穴发胀,直接动手便是,何必在这饶舌?想罢,又变出一柄长剑直冲萧楚二人。子墨一掌将星摇拍飞到荷池另一头,转身与怜芷酣战。她暮然腾空还喊了一嗓子:“怎么这么多刀啊,神仙姐姐你不讲武德!” 炼境 怜芷一剑向子墨刺去,子墨偏头躲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腾出另一只手蓄力拍向他的心脏处,他伸掌迎上,二人掌心相对,整个世界向往平静的水洼中掷了一块巨石,霎时间狂风大作,强大的气压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吹散了他的高马尾,黑亮的青丝披落下来,显现出狐狸特有的妖媚。子墨无暇顾及于此,他旧伤尚未痊愈,此刻的内力只能勉强与怜芷抗衡。她双脚运力,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顺势向他的胸脯踢去。他后退两步,迅速朝她拨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影贴着她的身旁飞过,愣是未能伤她分毫。怜芷持剑招式迭出、步步紧逼,在又一次使出内力时,一柄双月匕从子墨身上飞出,不偏不倚捅进荷池中一只鲤鱼的身体里。那鲤鱼化作一团强烈的白光,世界立刻变得白茫茫一片,直持续了五分钟。待白光消失后,挽荷榭中打斗的身影却不见了踪迹,似是双双人间蒸发。 怜芷在水榭四周设了结界,楚星瑶被拍出水榭后,并不能看到其中发出的事情,只有气压和白光告诉她战斗的激烈。结界蓦然解除,她本欢喜以为怜芷战败,眼前的一切却让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桌上打翻的茶点和地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束发带,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二人像是遁入了地心,再也不会出现在陆地上。 “子墨?神仙姐姐?”她试探唤道,无人应。 眸中的疼痛再掩饰不住,化作酸涩的泪水扑朔朔地落。弯腰拾起那个朴素的发带,世界和发带一样变成灰色了。她知道,妖和人不同,妖死后,会化作一堆灰,或融成一滩水,不会在这世上留下一缕游丝。现在的情景不难猜出二人最后同归于尽的结局。她仿佛觉得有一地的灰,是二人混在一起的骨灰,风一扬,便随风而去、离她而去了。 “爹……”星瑶小声嘀咕道,眼中划过一丝希望,提起裙摆往大殿狂奔:“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肯定是被掳走了,让爹命人寻他,必须寻到他!” 半年后。 冷月推开典雅的紫檀门,只见一位头绑高马尾的霞少女面无表情地捧着一本书,时时提笔做下批注。冷月扬了扬唇角,上前夺过她的书:“青疏公主可真好学,不想同民女饮一杯清茶?” 少女抬头看向她,黑润的琉璃瞳清澈如故,却少了几分稚嫩,多了稳重和聪慧。“什么风把冷月小姐吹来了?’” “双月匕有了反应,他二人应该是要归来了。” 楚星瑶瞳孔收缩,从她手里拿过书,语气平淡如水“”是吗?那可甚好。” “我不觉得甚好,”她拿起桌上一个贵妃饼毫不客气咬一口:“半年前他不负责任离你而去,把你弄成这副模样,怎还有脸来见你?” “此次离去非他所愿,”星瑶拿起手帕揩去她嘴角的碎屑,盈盈笑道“有你在,我过得挺好的呀!” 半年前,楚麒找遍大楚皆未发现萧子墨的踪迹。与此同时,冷月也在寻找怜芷。她循着线索找到宫中的星瑶,本是在一个晚上怀着满腔怒火打算兴师问罪,可星瑶冷静的面庞给她浇一盆冷水,渐渐镇定下来。两人相处几日后志同道合,竟然结为知己。 冷月无奈地敲敲星瑶的脑袋,颇为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太痴!” 森林里,两团黑影一闪而过,直冲前方的玄蛟。那玄蛟愤怒地将几颗参天老树连根拔起向其砸去,不料二人灵活避开,运用轻功迅速飞上玄蛟七寸处,双双抽出一柄长剑。那长剑肉眼可见地变长变锐,长到足够的长度时,二人毫不犹豫捅向玄蛟。它惨叫一声,恼怒地四处乱窜。二人不敢大意,往剑中注入灵力,使剑插向它的脊髓深处。随着“咔吧”一声巨响,玄蛟凄凄哀嚎一声,遂倒在地上断了命。天空中的雾霾迅速散去,露出久违的阳光。两人身上沾满胶血,同时长舒一口气。 “半年,终于历炼完了。”怜芷深情的望着天空,目光柔和温润。 萧子墨站在她两米开外的地方,似乎在痴痴望着一个人,嘴角呈着笑意:我马上回去,回去娶那个心心念念的她。 怜芷回头看他说道:“半年,你不怕有什么让你失望的事吗?” 他眼眸黯淡下来,对于她的弦外之音心知肚明。 “我们相处了半年,也算共患难的知己,可从不见你因我受伤如此沮丧过,却因为她这么难过?”怜芷攥紧拳头,面不改色道。 “她很重要。”!只淡淡吐出四个字,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此时,天空中响起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恭喜两位炼生完成历炼,即将送出炼境。”话音落下,又是满目刺眼白光。眼睛一闭一睁之际,子墨已站在楚宫的挽荷榭里。他浑身因兴奋而战栗,急步向殿中走去。 楚星瑶在后花园同冷月下棋,正举棋思考时,冷月忽然道:“甚是口渴,待我去沏两杯茶。” 她将棋子落下,对面人早已不见踪影。察觉到身旁的目光,扭头看去顿时怔在原地:少年头发披散下来,宛如天上的谪仙,多情的狐狸眼痴迷望着自己,身上的蛟血早在离开炼境时消失殆尽。轩然霞举,是她梦中之人。 子墨静静欣赏她,心里像被人揪下一块肉:他离开以后,她学着样子扎上了高马尾,用的他的发带,想必是相思成疾,把自己活成他的样子了吧?本以星瑶会奔来抱住他,却是怔怔站在原地,子墨愈发喘不过气。是不敢相信吗?是情断义绝了吗? 他再也等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搂住她,发丝在风中轻轻飘扬。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嗅到淡淡的芙蓉香:“这个发带不适合你。” “我相公喜欢。” 子墨顿时如遭到晴天霹雳,又开始战栗起来:“你……你成亲了?” “没,”星瑶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成亲。” 他反应过来,心脏像被浸泡在桃花蜜里,齁甜无法消化,将怀中的人儿又搂紧了些:“从今以后,我死都不要离开你。” “有病。”她从怀里钻出来,又被他握住手腕:“怎么了?” “半年不告而别,你爹还会不会让你嫁给我?” “估计不会,”她眼底盈着笑意,两颊微微泛红如桃花初绽:“他现在气得想剁了你。” “那怎么办?”他抚上星瑶的脸,调侃道:“我们私奔好不好?” “想得美,”她一掌拍开他的手,扯着他的袖子往外拉:“走,见我爹娘。” 午后的烈阳被掩盖于层层乌云之后,乌云绑架了阳光,在空中种下水汽的种子,浸润了空气,潮湿了心情。 “今年的春天啊,不知怎的这般温暖。”楚麒同楚凌、柳氏坐在听雨亭里,细细品味着碧螺春的醇香,观赏着不远处清雅的杏花,眉眼皆尽舒展开,依稀可见当年的倜傥风流。 “是啊,但愿这婉丽春景长驻,勿过早离去。”柳氏话音未落,一位俏丽少女快步走来,高马尾略有些凌乱,嘴角一丝笑意趁她不注意偷溜出,身后跟着个颀长的身影。 “父皇,子墨回来了。” 三人齐齐转头,脸上的表情复杂多样:有惊讶,有责怪,亦有欣慰…… 子墨忽略这些神情,径直走上去行礼:“臣子萧子墨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免礼。”楚麒面无表情道,顾忌到子墨曾救过自家女儿的性命,他也不好太失礼。 “萧公子可算回来,青疏公主还是牵挂呢。” 他笑着回应柳氏:“多谢娘娘和公主记挂,这些时日的事情臣会一一细说。” “好啊,看你怎么细说。”楚凌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爽。在他看来,此人就是个偷走妹妹的心还和别的女人私奔害得妹妹茶饭不思学他绑个丑不拉几高马尾还有点抑郁的王八蛋负心汉。 楚麒示意二人落座,子墨缓缓道:“想必各位都已清楚在下的身世了吧。那日与我搏斗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家族的仇人狼女。我与她触发了双月匕的机关,被传送到炼境去了。” “敢问炼境是何物?”楚凌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 “是妖族成为长老的考核之地,乃是一只鲤鱼精所创造。我也没想到双月匕竟是炼境的通道,如若此物沾染了鲤鱼血,所持之人便立刻传送进炼境。炼境考核有三道,皆是难度极高。以至于我们历尽千辛还是耗费半年时间。 “我自知有愧于公主,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亭外的地面斑斑点点,是春雨的脚印。它驱散了雨前的闷热,细细密密地织成氤氲春雾,像糕点上的淡奶油,又香又甜。 亭中陷入短暂的幽静,还是楚麒打破寂静:“你及时说明也好,我们也不再误会了。” “皇上,”他幽幽开口:“臣死里逃生只求一件事,请皇上为我与公主赐婚。”像是不放心,又补充一句:“那狼女与我有深仇大恨,请皇上放心。” 楚麒有些纠结,但想起女儿和子墨在一起时的欢喜模样又下定决心:“好,不过要做我大楚的驸马是有条件的。”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需通过文武两关,我便成人之美。几日后开始,你先好好准备。” 春雨 雨珠越来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声音玲玲,似乎能听到其中的清洌。子墨将伞斜向星耀,肩头被滴滴灵泽浸湿。 你会不会撑伞啊?我来我来。”星瑶夺过伞,有些吃力地举过子墨头顶。一和他单独在一起,就变回半年前那个稚嫩的丫头。 “真矮。” 她郁闷转头,撇嘴道:“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欢我?” “当然是。” 她眼底盈着笑意,凑过去在子墨脸上啄了一口:“你这半年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子墨愣神片刻,她吻过的脸颊分外滚烫:“想……想啊。” “想你不亲我?”她面露愠色,眼眸中却无半点怒意:“是不是和漂亮姐姐待久了,看不上我了?” 他有些无奈,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陡然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们的婚事还未定下,我尊重你才克制住自己。不是不想,知道么?还有,我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怜芷。” 他的眸子如春水秋波一般清浅,她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开个玩笑,你较什么真啊?” 他有些委屈:“玩笑不能乱开。” 星瑶笑吟吟道:“好了好了,我亲了萧公子,公子亲回去行吧?” 子墨也不矜持了,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凉唇小心翼翼贴上她的唇,像在品尝一个甘美的糕点,贪恋地吮吸着。 “以后别叫萧公子,叫你给我取的名字。” 她吻得有些迷糊:“什么?” “叫小白,好不好?” 她不回应,便气呼呼地捏了捏她的脸:“好不好?” “好,好。”清醒过来,她的双颊染上红晕。 春雨酥润绵柔,增添了浪漫气氛。然而岁月不总是静好的,一声“啊”将所有气氛打破。 殷灭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压着一双鹰一样的翅膀。狼狈爬起,脸上还涕泗横流:“公子啊,你终于回来了!” 二人保持相拥的姿势,他透过朦胧泪眼看到不免有些恼火。于是挂着鼻涕,指向星瑶斥道:“我们萧公子神圣不可侵犯,你在干什么?” “我侵犯他怎么着?”星瑶抱住子墨的腰一脸欠揍。 子墨内心狂喜,拍拍她的脑袋面若桃花:“没事的阿灭,我由她怎样。”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我一只鹰,冒雨冒着被雷劈的风险来找你,翅膀都快断了,你们就给我看这个……”越说越委屈,不禁潸然泪下。 “诶你一只雄鹰能不能有点出息?你暗恋我家子墨还是咋地?” “是又怎么样?我在他身边服侍十多年,凭什么半年就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抢走了?” 萧子墨被口水呛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等等会儿,阿灭你说啥?” “我也不想瞒着了,萧公子,我一直没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见过很多漂亮姑娘,可你却是我心中最俊最美的,你还这么聪慧,我真的很喜欢你!” 靠,劲爆。 “你敢跟本公主抢?告诉你,小白只能是我的!” 殷灭坐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使他分不清是汗,是雨,还是泪。和他的身份、名字、声音都不匹配的是,他长着一张傅粉何郎的脸,此时在雨中的样子……嗯……楚楚可怜,娇美容弱。好吧,姑且谅他是男生女相。 萧子墨:“我们先去没雨的地方,行不行?”后劲太大了,他得缓一缓。 “不行!公子,我们相处十余年,你心中对我是什么感觉总要有个准信儿吧?” “阿灭,”他简直要哭出来:“别胡闹了行不行?你此行有何要事?” “哦对了,”殷灭站起来抹一把脸,像没事人一样往采琼坊走:“这半年我一直在监视球仇鹰,他的势力有些减弱。” 星瑶又一次被刷进了三观:这个人是会变脸还是脑子有问题?前后差异也太…… 察觉到楚星瑶看妖怪的目光,他笑嘻嘻指着两人道:“他觊觎你很久了,你们俩肯定成不了。” 她的火气倏然被点着:“你咒谁呢你?” 子墨舒一口气,有些难以启齿背腹稿:“阿灭,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我已有心上人,你还是忘记我,找个秀外慧中的姑娘吧。” 他肉眼可见难过起来,白皙的脸上仍有不服气:“公子,我不会轻易放弃的。”身后的鹰翼被打湿,沉重地扇动着,一点点飞上天空,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楚星瑶望着他寂寞的背影,对身旁人嘟嚷:“怎么什么人都喜欢你?” “他易容术甚是厉害,小心哪天变成你的样子把我拐跑了哦。” “嘁,”斜他一眼,瞳中渲染了水汽:“我稀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