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密室逃脱[无限]》 1. 金子小姐的家 【已识别到玩家,开始加载剧情。】 毫无感情的女声扩散在每一个角落,似有似无的余音透出难言的诡异之感。 这里是一间布置奇特的卧室,绛红的窗帘,朱红的化妆桌,到处都散落着有明显使用痕迹的蜡烛。 可容下半身的化妆镜被嵌在棕褐色的檀木框中,其中映出的是它正对着的双人床,照出了大片的猩红和一个男人。 他背靠床头坐着,头是微低的,额发遮盖了面容,一丝不苟的穿着通体修身的黑西装,在这房间里就像是一只误入秋日枫林的黑猫。 唐寻就是在这时睁开眼睛的。 他有些不适地皱了下眉,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正前方的化妆镜。 在跟镜中自己对视的那个瞬间,一张人脸突然取代了镜中的画面,那人脸上全是猩红的鲜血,眼珠的血丝清晰可辨,仿佛下一秒就要凸出眼眶,嘴巴张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在唐寻面前上演起了真实且惊悚版本的名画《呐喊》。 就像是在影院看恐怖片时荧幕上突然跳出的鬼似的,那张人脸越来越大,他狰狞地看着唐寻,似乎下一秒就要从镜中脱离出来,连带着镜身乃至化妆桌都战栗的颤抖起来。 “砰!” 镜子不堪重负的炸裂开来,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叮叮咣咣砸在桌子与地上。 唐寻并未流露出什么过激情绪,那双鸢色的瞳仁由于长睫微阖的遮掩显得暗了些,他肤色很白,浑身上下都往外散着不易靠近的冷气。 这在眼下的景象里是无疑是违和的。 他完全没被刚刚那诡异的一幕吓到,仿佛只是看了场粗制滥造的劣质鬼片。 冰凉的触感让唐寻短暂将视线移离了镜子碎片,他抬起右手,在手腕上看见了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黑色手环。 那手环紧紧贴合着唐寻的肌肤,上面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特殊的地方。 唐寻转动了下手腕,左手食指轻轻在这手环上摩挲了下,他感到那个手环轻微震动了下,一个透明的面板就悬浮在了眼前。 刚刚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剧情加载完毕——】 【欢迎玩家进入密室-金子小姐的家】 话音刚落,面板上就渐渐浮现出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样,唐寻仍没表现出半分好奇或是惊惧的神情,他只是皱了皱眉,在下意识摸了下脖颈后就抬眼看向面板上的内容。 【密室01-金子小姐的家】 【背景介绍:金子小姐住在装修特殊的山间别墅里,前不久这里下了一场大雨,她的丈夫、女儿、儿子因此失踪,你们作为城里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接受了金子小姐焦急寻找家人的委托。】 【单线任务:听说在金子小姐的房间照镜子会看见不可思议的东西,你出于好奇来到这里想一看究竟,却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请根据已知线索回答问题找到离开的钥匙,在15分钟内去往楼下与你的同伴汇合。】 【注意:你们向金子小姐保证会在72小时内给出结果!】 这些被唐寻浏览过的字样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红色倒计时与一个问题。 【14:57】 【在询问金子小姐失踪家人的特征时,你曾特意留意了关于“女儿”部分的描述,请问金子小姐女儿的脸上有几颗痣___________】 【注意:本问题的回答次数为1次,请玩家谨慎作答!】 唐寻的目光没在那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而是停留在了面板右上角,那里有着两个蓝色图标,根据形状来看,一个是背包,一个是人物剪影。 人物剪影上还闪烁着细小的红色感叹号。 倒计时还在稳定减少,唐寻却并不急,他像是不在意如未在规定时间内离开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而是依照着提示点开了人物剪影的图标。 一个身份卡牌以虚影浮现在他面前,上面是唐寻自己的信息。 姓名:唐寻 性别:男 年龄:26岁 身份:暂无 通关进度:暂无 生肖卡牌:暂无 道具卡牌:暂无 收藏卡牌:暂无 隐藏信息:暂无 一连串的暂无简直没什么可看性,可唐寻却扬了下眉,指尖擦过身份那一行。 “暂无?”唐寻的声音清润,低音时带着蛊人的苏劲,“我现在明明是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 他利落下床,朝镜子碎片走去。 —— 事情的开始,还要从下班的这个傍晚说起。 唐寻是京市一所高中的历史老师,今天是跟着学校几个资格比较老的领导代表学校参加了市里的教育研究会。 研究会结束的时候,有个其他学校的女老师红着脸来跟唐寻搭讪。 女老师举着自己的手机,将碎发拢在脑后,“唐老师,我是十七中的老师,跟你一样教的是历史,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一下联系方式,有教学上的问题我们也可以互相探讨一下。” 唐寻身边的高三组年级长是个慈祥的小老头,他颇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位女老师,无声叹了口气后就转过了脸,不忍心看似的。 不怪人家姑娘上前来搭讪,唐寻毕竟长了副好皮囊,个子高,腿又长,更重要的是长得帅,往那一站就招人注视。 就是这性格...... 由于身高差的缘故,唐寻是自上而下看着那女老师,他面部线条稍有些瘦削,这么看人时便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唐寻淡淡问:“你没有同事吗?” 女老师顿时尴尬起来。 唐寻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轻微颔首:“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 说完他就绕过这个女老师走出了会议室。 高三组年级长“哎呀”一声,抬手拍了拍女老师的肩膀,见怪不怪地劝慰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日里笑也不笑,冷得很,学生们都怕他。” 唐寻像今天这样拒绝人已不是一次,天生的情感淡漠让他对任何事都起不了太大的感觉。 当别人在看家庭片感动到落泪时,唐寻面无表情。 当别人在密室被吓到满地乱爬时,唐寻毫无反应。 当别人做过山车刺激到喊妈妈时,唐寻发起了呆。 周围不少人都觉得唐寻这样是一种极大的缺陷,但他本人并并不觉得如此,也不想辩驳。 起码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然而此时,唐寻心里难得出现了对于未知事件的困惑。 他站在回家必经的十字路口,面前的红灯刚刚变绿,数字倒计时稳定地减少,两边的路人与车辆有序而紧凑的从他身边路过。 一张黑色的卡牌像是被谁施了悬浮的魔法,正正停留在唐寻面前四十厘米的地方。 这卡牌倾斜出了一个角度,如同八音盒一般旋转起来,上面并没有花纹,质地看起来有些特殊,因为实在是过于漆黑,唐寻盯着这张卡牌,觉得它像是一个小型的黑洞。 绿灯变红,唐寻身边又站满了新的过路人,大家看手机的、愣神的、跟身边同伴说话的,并没有人看这张神奇漂浮在空中的黑色卡牌。 它激起了唐寻从未有过的猎奇心——或者说它真的存在魔法,才使唐寻不受控地抬手触摸了上去。 当指尖触及卡牌的那刻,卡牌就如同被激活一般泛起亮光,紧接着就幻化成了一条动起来的细线,快到在空中带出了流星尾,围绕唐寻转了几圈后,缠绕上了他的手腕,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手环。 【玩家身份绑定成功——】 周围所有事物都静止在那里,只有一个语调平平的女声响彻在唐寻脑海深处。 【你即将被送往密室世界,在那里,死亡与背叛是最常见的事情,诡异与惊悚是最贴切的形容词。】 【无数的密室,逃脱可活,失败即死。】 【你需集齐十二间密室的生肖卡牌,才能离开密室世界。】 【完成01间密室后,你将有资格获得新手密逃守则,现在进行载入倒计时。】 极致的头晕目眩席卷而来,唐寻下意识抚上额头,在意识濒临溃散前,在倒计时中隐约听见了两道同时发声,却截然不同的内容。 【十】 【九】 【你的目的,是活着离开这里(你的结局,是永驻黄泉之下)!】 【二】 【一】 【载入完成,预祝你玩得愉快!】 —— 唐寻站在化妆桌前,捏起了一块镜子碎片。 性格的原因,他是最能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从接触到那张卡牌之后经历的都无法用现实来解释,他不想浪费精力思索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既然逃脱密室是活下去的方法,那就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密室本身即可。 毕竟十五分钟的倒计时,的确已迫在眉睫。 面板上【单线任务】那一栏说根据已知线索回答问题,而在文字信息里,可在这里被称之为线索的就只有金子小姐房间里可照出不可思议东西的镜子。 唐寻随手将那块镜子丢在碎片堆里,无数个唐寻在碎镜中同自己凝视。 关于“可照出不可思议东西”这点,他刚才已亲身见证过了。 那个人脸恐怖归恐怖,虽然面目狰狞且染满鲜血,但却是个男人,而不是问题里提到的女儿。 唐寻转头看向床上,那里悬挂着一张偌大的全家福,金子小姐的一家四口就在其中。 四人穿着绛红色的衣袍,根据位置来看,是父亲母亲坐在椅子上,女儿和儿子站在身后,单看上去与寻常家庭的全家福并没有什么出入。 唐寻将双臂环抱在胸前,目光游移到了全家福中的其中一人身上。 在这张全家福上,有三个人的五官都是空的,照片上是模糊的肉色,只有父亲拥有五官。 照片上的父亲一手同身旁的妻子——也就是金子小姐十指相扣,一手亲昵地搭在自己的肩头,因为女儿的手正扶在那里。 他坐姿挺拔,脸上笑得十分“开心”,眼尾与眼角都是向下的,眼珠却是朝上,嘴角也夸张的咧到了耳根,面颊和太阳穴的位置因此挤压出了几道深深的褶子。 此先镜中的那个满是鲜血的人脸就是这个父亲。 与其说唐寻睁眼时看向的是镜中的自己,倒不如是这个同样被映在了镜中的父亲。 唐寻抬手腕打开了面板。 【13:29】 化妆镜在照映出那张人脸后就破碎了,这大概率说明它已无法再照出“不可思议的东西”,也就是失去了使用的价值,毕竟唐寻在这里站了一分钟,每一块碎片自始至终照映出的都是正常的。 唐寻流露出思索的神情,自言自语的复述面板上的那句话,“在金子小姐的房间照镜子会看见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放着面板上的倒计时没管,迈过地上的镜子碎片走向不远处屋门紧闭的卫生间。 摁下扶手往里推,新的空间便出现在眼前。 以及一块新的镜子。 2. 金子小姐的家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唐寻拧了下眉头,抬脚踩上了卫生间的瓷砖。 他抬起眼,镜子就在门的正对面。 这里的装修风格与外面大相径庭,如果说外面入眼皆是晃眼的红,卫生间就是阴冷的蓝。 镜子所在的洗漱台是一个弧面,上面横七竖八或倒或立着几根白烛,水龙头的开关拧到了左边,正在往下缓慢低着水珠。 由于角度的原因,被嵌在最里面的镜子基本上可以映照出厕所的一切。 唐寻左手边的马桶,以及右手边拉上了帘子的一个小平台。 那帘子留有空隙,可以看见其中的浴缸与花洒。 唐寻在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看。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确切地说是镜中的“唐寻 ”。 宛如瘦长鬼影似的身体从门外绕到“唐寻”身侧,这身影活像是一张被人为拉长的皮,身上到处都是凹陷,变形的面部轮廓透着满满的恶意,肿胀溃烂的双眼充斥着怨毒。 “你是来我家做客的吗? ” 唐寻默不作声,看见镜中的自己惊慌地扭头,下一瞬就被张开畸形大口的鬼影整个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镜子又恢复如常,不过这次完全没有要突然破碎的迹象。 唐寻在这种时刻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刚才的鬼影不是全家福中的“父亲”,又将这里称作我家,身份显而易见。 他心念一动,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卧室抬头去看那幅全家福。只见上面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脸突然出现了五官。 跟“父亲”一样,这儿子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诡异。 再转头时,镜中就变了画面。 这次不是人,是京剧行头中的女蟒,也就是旦角所穿的宫装。 这是最典型的凤冠霞帔,以绛红明黄为主,往下还能看见层层精致丝穗,画着妆面的面谱悬在头饰前,一双空洞看向唐寻,里面漆漆幽幽,宛如最深的黑夜。 镜中是一副空壳戏子,唐寻朝这边走,卫生间这样封闭的空间陡然起了一阵风,洗漱台旁,镜子两角对着的地方因着这风各亮了一根白烛,搭配这惊悚注视唐寻的空壳,活像是一副遗像。 咿咿呀呀的唱腔响起,那空壳戏子僵硬的抬起一只空的阔袖,微微摇晃了几下。 “红烛燃,梦起时,忆往昔。” “会佳人,何辜负,泪如珠。” 一唱三叹落了音,充斥整个镜面的空壳戏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镜子仍没有要碎的迹象,唐寻在原地转了足尖,看出外面的全家福并没有新添什么人上去。 就好像唐寻转头是镜子刷新画面的开关,当唐寻将视线移回来时,镜中出现了新的东西。 这次没有诡异的空壳戏子,也不是恐怖的鬼影,镜中浴室所在位置的白色帘子缓缓拉开,将其中的情形展露在外。 唐寻瞳孔一缩,沉稳至今的冷淡面容总算有了人气,他并不忌讳,几乎在看见的那刻起就看向了浴缸真实所在的方向。 帘子不知在何时被撩开了,胶白的浴缸里塞了个青年,整个上半身都浸在了水里,所幸呼吸的口鼻露在外面。 他看上去很年轻,面容惊惧,额上还贴着一张卡牌。 唐寻的理智与情感在这一刻有了南辕北辙的趋势。 浴缸里被塞的是他弟弟张清非。 唐寻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那张卡牌写着“封窍”两个大字,张清非嘴巴微张着,头发与身体都湿透了,活像是动漫里没被点上高光的傀儡娃娃,眼睛漆黑无神。 卡牌在揭下的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光斑,张清非脸上有了血色,表情终于鲜活起来,眼睛也画龙点睛似的亮起来,他猛地从浴缸里坐起身,带动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张清非惊恐地看着唐寻,喉咙里发出小狗□□般的声音,唇角往下一撇,嗷嗷哭起来。 张清非被吓惨了,说话格外的颠三倒四,“啊啊啊啊啊哥,哥!哥!有鬼,有鬼!教室里有卡,我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有个声音给我说话呜呜呜,它说要死啊!”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衣服与发梢不间断往下淌着水,双目赤红,连说带比划的跟唐寻倾诉,甩了他哥一身水。 嚷了好半天,张清非才小声抽泣着安静了点。 唐寻大致从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捋清了逻辑。 张清非今年二十一,刚大三,在上网课的时候遇到了跟唐寻一样的状况,在不受控伸手触摸了一张纯黑的卡牌后就到了这里。 “你先缓一缓。”唐寻视线在张清非脖颈上停留了一瞬,那里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悬挂着一颗形状奇特的黄色石头,看样子有些像钛晶。 他拉起张清非的右手,果不其然在手腕处看见了黑色的手环。 唐寻的语气十分冷静,而这给了张清非极大的安抚,他从惊惧的浑噩里抽离出来,清醒了大半。 张清非自小就依赖这个哥哥,唐寻是他最大的镇定剂。 “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科学这年头也能塌房吗?”张清非顺着唐寻的视线这么一看,下意识就想把那不属于自己的手环去掉,“这是什么东西。” 同样的透明面板弹了出来,把张清非一屁股吓回了浴缸里。 水珠四溅,唐寻无奈擦掉脸侧的水珠,同张清非一起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背景介绍与注意事项是一样的。 唐寻快速浏览上面的文字。 【单线任务:同伴似乎对金子小姐房间的镜子很感兴趣,你是个调皮的家伙,偷偷赶在他前面藏进了卫生间,打算在他进来照镜子时吓他一跳,自己却不慎在浴缸里滑倒,丧失了意识。浴缸外的帘子被你自己拉的严严实实,同伴是否能发现你的存在并将你叫醒?请在同伴的帮助下,在15分钟内去往楼下与你的同伴汇合。】 【10:47】 张清非的单线任务极其被动,相当于是要等同伴搭救,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 张清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吐槽道:“这是个什么倒霉孩子。” 唐寻目光微冷,简单把这里的情况给张清非介绍了一遍,并没有带什么修饰词。张清非在听到能在镜子里看见脏东西的时候,面色惨白起来,颤抖地抬起手指,一副又要哭的样子。 张清非还没起身就又在浴缸里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呜呜咽咽地指着唐寻侧后方的镜子,“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唐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侧身挡住了张清非的视线:“别下蛋。” 张清非:“......” 真不愧是他哥,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讲谐音梗。 唐寻用手掩口,轻咳了几声:“清非,在这种地方,害怕是最具隐患的催命符。” 唐寻是最不擅长宽慰人的,生死游戏无法等人成长,他不确保后面会遇见什么,张清非必须快速适应这里的状况。 紧绷的弦无法松懈,张清非双手把着浴缸的边缘做了几个深呼吸,在这荒诞的场景里完成了自己的心理建设。 刚一站起身,镜中的画面就全然出现在他眼前—— 亭亭玉立的身影背对他们,身上穿着绣有金线的喜服,漆黑如墨的长发如绸缎散在背后,葱根一般的手指握着把木头梳子,正慢条斯理的从头顺到尾。 夜半梳头的既视感...... 张清非喉结上下滚动,“嘤”了一声,他东张西顾地望了望,跨出浴缸贴在唐寻身边。 清丽的女声炸响在两人耳边,就好像是有人亲昵贴着他们耳廓说的话,语气含着笑。 “你们想看看我的脸吗?” 这句话像是在对唐寻单线任务里的问题给予暗示。 唐寻任由张清非抱住自己的一条手臂哆嗦,他拖着张清非站在镜子前,跟镜子里的女人对话:“这取决于你是否愿意转过来。” 女人咯咯笑起来,梳头的动作没停,“你要喊对了我的名字,我才好转过来。” 唐寻没有吭声。 他离开厕所,张清非紧紧贴在他身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 唐寻打开面板,任由倒计时悬浮在自己的身侧。 【09:29】 他和张清非用最快的速度将卧室和卫生间都翻着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是带有名字的。 这个单线任务颇为紧迫,只给玩家提供了15分钟,可以探寻的空间有限,镜中女人问题的答案不应该那么难找。 张清非抿着唇,他完全是被他哥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给影响了,这会儿真就冷静下来。 他用胳膊肘捅捅唐寻,小声说:“哥,要不我们再去问问她?” 【05:58】 迫在眉睫的倒计时逐渐令唐寻心生烦躁。 唐寻面无表情说:“你好,我叫张清非,请问你叫什么?” 他瞥了张清非一眼,“你以为她的目的是让我们跟她搭讪?” 张清非抓抓后脑勺,“那是不能够。” 唐寻心下有了个猜测,他盯着有了两张脸的全家福,上床将那副全家福摘了下来。 张清非帮着把那块全家福反扣在地上,“咦”了一声。 只见全家福背面的木板上,整整齐齐用排列了几竖黑色文字。 从上往下依次念,就是这样的: 慈母崔金子、长女魏依然 慈父魏佩仁、长子魏家成 还有几行疑似是被水泡花了的年份时间。 张清非半蹲在那里,面色变了变,下意识抬头看向唐寻。唐寻站起身,去到镜子前对着那梳头的女人低声说道:“魏依然。” 镜中的女人——魏依然笑得肩膀都在抖,她说:“你想看我的脸。” 张清非被笑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唐寻盯着魏依然:“你现在可以转过来了吗?” 问题已经回答,总该给出答案了。 可魏依然的语调轻佻,带着难言的媚。 她说:“可是我一人在这镜中,好冷呀。” 3. 金子小姐的家 张清非想掐自己人中。 他烫脚似的几下蹦到唐寻身边,“这鬼......这人怎么还带出尔反尔的。” 唐寻还没说什么,镜中的魏依然就嘻嘻一笑,“我听见喽。” 张清非:“......哥我不说话了。” 唐寻的面板没有关掉,红色的倒计时紧迫压在两人心头。 【04:46】 “但是......”张清非被这倒计时搅的心慌,他不停地问唐寻,“但是她话的重点应该在哪一句呢?是镜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她冷?” 唐寻正在寻找某样东西,“是她冷。” “那我们可以点蜡——”张清非没往后说,因为记起这镜子下方的两个角已经燃起了两根蜡烛,也就是之前唐寻看见空壳戏子时的那两根。 唐寻忽然看向张清非,鸢色的瞳仁干净清澈。 他问:“你觉得怎么样才能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卫生间里很暖和?” 张清非一脸懵圈:“啊?” 唐寻没解释,上前打开了洗手台的水龙头。 他先前进到卫生间时就有留意过这里,因为水龙头正在往下淌水,除了极轻的水珠声外,仔细看还能瞥见一丝十分细微的白烟,那白烟飘不过水龙头就会散去,短暂的像是幻觉。 唐寻讲水龙头开到了最大,汹涌的热水一下子涌出来砸在水池,又旋转着流入下水道。 没过一会儿,氤氲蒸腾的热气就覆满了整个镜面。 几个掌印逐渐清晰的显现在镜面上,魏依然的双肩颤了两下,慢慢地转了身。 【03:17】 唐寻瞥了眼倒计时,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起伏。 张清非捂住双眼,只从堪堪留出的一点指间的缝隙往镜子那里看。 唐寻注意到他的动作,“你这是要看,还是不要看。” “哥。”张清非叫了一声,虚不拉几地说,“我怕她长了一张……额。” 想起魏依然能听见他们说话,张清非又不太敢把话直接说出来,“就是好脸嘛。” 都怪那些鬼片! 不过这次的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魏依然转过身面对他们,即便透过因热气而糊的看不清的镜面,也依旧能辨认出这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唐寻离镜子很近,他抬手擦去了魏依然脸前的水雾,仔细看起了她的面容。 魏依然的肤色很白,浓墨一半的发丝被一丝不苟的梳到了脑后。 她的眉弯而细,唇瓣是樱粉色,脸上未施粉黛,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配着身上大红的喜服,再联想起刚刚的语调,不免令人觉得有些违和。 魏依然的脸干干净净,一颗痣都没有。 这问题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就像是密室对他们的戏耍。 张清非不敢像他哥一样离镜子那么近,就算魏依然是个颇为无害的漂亮姑娘,他也还是有些怕这人下一秒就裂开血盆大口咬掉自个的脑袋。 总而言之就是没法抑制胡思乱想。 镜子上的水雾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融进了镜子里面,魏依然的身形也渐渐透明。 魏依然问:“我好久没看过自己的脸了,已经忘了脸上有几颗痣。” 唐寻说:“你的脸上没有痣。” 面板上问题那一栏在二人对话结束时,同步出了新的变化—— 【在询问金子小姐失踪家人的特征时,你曾特意留意了关于“女儿”部分的描述,请问金子小姐女儿的脸上有几颗痣__0__】 【已识别到正确答案】 魏依然抚上自己的脸颊,“这样么,真的已经过了太久了,我记不清了,只觉得应该是有的。”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魏依然歪起脑袋看着唐寻笑。 “小哥哥,你要记住。我的母亲呀,她有时会说谎。” 轻飘飘话音一落,镜子“砰!”地破碎,把张清非吓得蹦了三尺高。 一枚银色的钥匙顺着镜片掉落在地上,唐寻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01:23】 当务之急不是思考魏依然所说话的含义,而是立刻离开。 唐寻跟张清非走到了卧室门口,将钥匙插入锁眼,旋转了几圈,在【00:59】时离开了金子小姐的房间。 走出门的那一刻,张清非扭头瞟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这也就是在密室,不然谁家是在里面用钥匙开门......” 面板上极具压迫感的红色倒计时终于消失不见,两人踏在木地板上,一时间没有动作。 房门外是一条走廊,金子小姐的房间是这走廊的尽头,地上铺着灰色的地毯,上面歪倒着几根蜡烛,依稀能看见一些烧焦的地方和凝固的烛泪。 又是蜡烛。 唐寻收起面板,“先下楼。” 顺着往前走,左右两边就出现了相对着的房门,唐寻上去试探的往下摁了摁把手,发现是锁的。 手扶的栏杆进入视线,紧接着就是旋转楼梯。 墙壁上有不少风格特异的油画,有风景有人物,大多栩栩如生。唐寻一一看过,在其中一副油画下停了脚。 这幅是迎亲图,看背景应该是民国时期。 画中的喜轿停在巷中,周遭的阁楼与两边围了不少振臂高呼的人,他们正在往轿子上扔东西。而那大红的轿帘被掀开一角,一个老妇探身进去,手里还拿着一块盖头。 那穿着喜服的新娘坐在其中,正神色哀戚的留着眼泪。 走在前面的张清非感觉到唐寻停了下来,也看过来,“诶?怎么了哥?” “你来看——”唐寻眯了眯眼睛,抬手指向喜轿里的新娘,朝张清非摆摆手。 他余光窥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骤然看向张清非,面色古怪起来。 “清非。”唐寻的语气难得温柔,像在哄人,“你不要乱动。” 张清非从他哥这不同寻常的语气里感知到了什么,脸色唰的惨白起来。 现实里是夏季,他们穿得都不是很厚,去上晚课的时候,张清非的T恤外就套了件衬衣,还因为刚刚在浴缸里泡了太长时间所以随手就丢在了那个房间。 身上的T恤还湿漉漉贴在身上,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张清非的肩头,刺激他当即就白着脸抖了个激灵。 温和的女声从张清非耳边响起来,“你们在这里呀,我找了好久,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 唐寻与张清非间隔了一米不到的距离,他看着弟弟打起哆嗦,平静道:“我们只是在这里看画。” “这样啊。”说话的女人似乎没有怀疑,“这里的画都是我丈夫置办的,他比较喜欢这些。”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不过......你们的同伴似乎正在担心,还是先跟我下楼吧。” 张清非肩膀一轻,身后传来脚踏楼梯的声音,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唐寻眼神的示意下僵硬地转过了身。 唐寻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故事背景里的金子小姐。” 金子小姐穿着藕粉色的针织衫,烫过的头发挽在脑后,看着十分温婉,恍惚间甚至令人觉得,这里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密室,而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妈啦。”张清非小声说,“吓死我了。” 金子小姐手扶在栏杆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可能跟我丈夫的失踪有关,等下说给你们大家听。” 旋转楼梯走到头,路过一个檀木餐桌往右看,才到了客厅。 这栋别墅的厨房、餐厅与客厅都是开放式,因此空间看上去不仅大,一眼也能看得过来。 松软舒适的白皮沙发上坐了五个人,两女三男,神色各异。 其中有两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神经质,他们如同一碰就要炸毛的猫,跟刚恢复意识的张清非有些像。 有两人的面色平淡,完全看不出他们在害怕。 唐寻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起来二十来岁,独自坐了一边,两臂随意搭在沙发的靠枕上,头微微向后仰着,姿态很是散漫。 机车款的黑色皮夹克穿在上身,一头微长的头发半垂着,发尾被染成了海王红,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种张扬的招摇。 他似乎感知到了唐寻的注视,侧目看了过来。 两人短暂对视,那人直起身,冲唐寻露出一个惹眼的笑容。 这人...... 这人怎么这么怪? 唐寻敛起目光,随着金子小姐走到客厅,在她的安排下坐在了沙发一角。 金子小姐站在茶几前,她两手交叉在身前,手指互相摩挲,像是有些紧张。 “他们失踪的那天本来是晴天,我丈夫在外面不远处的树林,女儿和儿子出去找他。结果突然下了雨,他们外出时没有伞也没穿雨衣,这一路又没什么可供遮挡的东西,回来时就被淋成了落汤鸡。”金子小姐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目光变得悠远,“不过奇怪的是,我的丈夫浑身都没有被淋到,甚至鞋底也没有水渍。” “而且我们的女儿和儿子看起来很累,我怕他们着凉,就让他们快去卫生间洗热水澡,然后就去了厨房,想给他们煮碗姜汤。” “把姜汤煮好之后,我就去叫他们,结果就发现他们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倒是发现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蜡烛。” 金子小姐双手掩面,忽然哭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哦,那是不幸的蜡烛。” 4. 金子小姐的家 说是在哭,可金子小姐一滴眼泪也没掉,她用手背象征性地擦了擦眼角,撂下一句“我有些累”就转身上楼了。 几个名义上的“同伴”面面相觑,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据我所知,这是一个九人密室,既然NPC已经公布了更详细的信息,那么我想,现在应该就剩下我们七个人了。”唐寻对面的男人带着安抚性的笑容,“我知道你们大部分都是新来的玩家,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男人看上去很是斯文,他露出自己的手环,打开了一个面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吴恪。” 他在自己的面板上调试了几下,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张身份卡牌。 姓名:吴恪 性别:男 年龄:31岁 身份:【萌新玩家的主心骨(曾在密室01中帮助过十一名新玩家逃脱成功)】、【卡牌收集的战士(拥有二十张以上的道具卡牌)】、【密室01的征伐者(成功从密室01逃脱超过十次)】 通关进度:密室06 生肖卡牌:鼠、牛、虎、兔、龙、蛇 道具卡牌:玩家已开启隐藏功能 收藏卡牌:玩家已开启隐藏功能 隐藏信息:玩家已开启隐藏功能 这些信息一览无余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身份的解释昭示着他是一名经验老道的玩家,使紧绷心弦的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毫无不犹豫的选择信赖他。 他旁边坐着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有些怯弱地举起手,“那个......那个,你会帮助我们......逃脱吗?” 吴恪点点头,亲和地说道:“当然。身为同伴,我无比的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只是——” 他略作停顿,“在我毫无保留的帮助大家逃脱之后,我需要大家给予我一点回馈。” 张清非有在认真听他说话,“可我们都是新手玩家,没什么能给你的。” “不,你们有,而且对我非常有用。”吴恪看向张清非,两手朝外摊开,“逃脱密室的时候,每一个玩家都会获得抽卡机会。你们玩过抽卡游戏吗?一键十连那种,逃脱时的抽卡就跟游戏很像,一次会分发十张卡牌给你,其中必出一张生肖卡,剩下的九张则是概率获得道具卡牌、收藏卡牌和无效卡牌。” 吴恪说:“我需要的回馈就是,大家自愿将抽到的卡牌给我。当然,生肖卡除外。”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略微有些魁梧的中年男人皱眉询问:“如果我们不给你,你还会帮我们吗?” 吴恪稍带歉意地笑了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毕竟帮助你们不是我的义务。如果没有令我心动的回馈,那么我就只能保证自己会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我愿意给你!”先前问话的女孩突然说,她语调大了点,“只要你让我活下来,我愿意把抽到的卡牌给你!” 吴恪颇为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满意,他示意女孩打开自己的面板,然后让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那女孩毫不犹豫地说了,有关【密室01】的界面浮现出一行红色的小字。 【注意!你已与同场密室的玩家吴恪结成契约,逃脱成功后,你结算的卡牌(除掉生肖卡牌)将转移至玩家吴恪的背包】 “你接下来只要跟着我就好。”吴恪说,“我怎么称呼你?” 女孩的焦虑稍稍得到了缓解,“张芳雨,我叫张芳雨,你叫我小雨就好了。” 吴恪“嗯”了一声,俨然已经将自己当作了领导者,“你们其他人呢?毕竟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要一起呆在这里,甚至是过夜,我觉得还是互相认识一下比较好。” 魁梧男人明显还在思考要不要接受吴恪这需要回馈的帮助,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岳大春。” 吴恪另一边坐着的少女语气淡淡:“叫我二两二就行。” 众人的座位有些像一个圈,张清非见有几束目光到了自己身上,就“哦”了一声,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我叫张清非,清是清澈的清,非是非常的非。” “噗嗤——” 不以为然的笑声响起,先前唐寻觉得奇怪的男人往前倾了一点,戏谑地看着吴恪,“以你的能力,显然不需要我们这些新手玩家的帮助,互相认识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是在死神来临前报你的名字就能多活几分钟吧。” 吴恪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呛他,脸色变了变,笑容有些凝固,“可以相互交流自己发现的线索,这也是提高自我生存率的一种合作手段,不是吗?” 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却是冷的,“我们五个人一开始就在这个客厅,干坐了十五分钟后才下来了两个人,你说这个密室是九人密室,那他们应该就是去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所谓密室逃脱的单线任务吧。” 吴恪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减少,像是被人用拳头打碎了原本温和良善的假面。 男人双臂环抱在胸前,“既然你说相互认识是要交流线索,怎么不问问他们在楼上的时候曾经历过什么,毕竟他们可是跟着金子小姐一起下来的。” 唐寻略带探究地看向这个男人。 他对吴恪的观感不太好,刚刚也没打算让张清非自报姓名,奈何那小子嘴快。 吴恪很显然知道在这场密室中,谁是新手玩家,而且是一开始就知道,不然不会等自己下来了才发表之前那番“帮助”的言论。 唐寻不知道这些老玩家知道什么,但吴恪显然对待新玩家的目的是不纯的,他一开始就直白的展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名片,这看似诚意的举措一方面能让在场的新手玩家将他视为救命稻草,一方面也能大幅度降低人本能的警惕心。 如果一个人身处完全不知根知底的,且说不定什么就会死的地方,会将自己的真实姓名、身份全盘托出吗? 【在这里,死亡与背叛是最常见的事情】 这样一种地方,能将后背交托给陌生人吗? 张芳雨没明白过来,觉得这个好看的男人只是在呛吴恪,她有讨好的心里,就大着胆子说,“可......可吴恪也把名字告诉我们了啊,而且他是最先开始说的那个。” 张清非先前也是因为吴恪的这个举动才对他心生好感,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他想起在介绍名字前,唐寻曾用膝盖碰了自己几下。 那是在阻止自己说出姓名。 男人像是在学张芳雨的腔调:“可......可我们跟吴恪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啊,你知道他那些道具卡都是做什么用的吗?” 他看向吴恪,“我只是个新手,总要多留个心眼,毕竟我不大想将逃脱密室后得到的所有卡牌都交给你。” 吴恪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唐寻眼露赞同。 吴恪的目的之一是新手玩家逃脱成功后得到的卡牌,在他的庇护下还好,如若没有寻求庇护,他们在吴恪这种可以活着逃脱的老玩家眼中岂非就是毫无作用的......可以当成试错棋子的可怜虫。 吴恪没再维持最开始那亲和斯文的样子,他站起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新人,你们都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别人要害你们,可那些人最后面对死亡的威胁,还是只能痛哭流涕的求我救他们。” 他阴冷一笑,“希望你活得下来。走吧,小雨,看来我已经成了另有企图之人,就不留在这里任由这位小哥在我身上下些莫名其妙的定义了。” 张芳雨连忙站起身,跟着吴恪上楼去了。 岳大春神色纠结,双手出的汗已经染湿了他腿上穿得那双灰色裤子。 他在现实里是做生意的,脑子转得不慢,他认可别人对吴恪的顾虑。 但这个鬼地方很明显不同,他是个中年人,不知道密室逃脱的游戏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明白这里是真的会死。 所以迟疑再三,他还是站起身,朝吴恪追了过去。 客厅还剩下四个人。 那位自称二两二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寻,突然开口道:“你要跟我合作吗?我是老玩家,虽然没有吴恪那么厉害,但活下来的筹码还是有的。” 唐寻知道她是老玩家。 在吴恪向所有人投放自己的身份卡牌时,只有二两二的视线一直懒洋洋地停留在茶几上的苹果上,她对吴恪的身份并不关心,也没有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这是唐寻对二两二身份的初步判定。 而在吴恪询问大家姓名,这位少女却给了这个奇特的昵称后,两相结合,唐寻基本上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可以。”唐寻下颌微收,同二两二对视,“不过我这边还有个人要一起。” 另一边的男人挑了挑眉。 唐寻身边的张清非小心抬了抬手,“就是我。” 二两二似乎有些讶异,“你们是认识的?” 唐寻没有多说什么,“嗯。” “可以。”二两二点点头,又看向那个男人,“你要一起合作吗?” 那个男人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毫不犹豫的就应下来,“当然。” 他对张清非不辨喜怒地笑了一下,“真是好巧,看起来是熟人局。” “我在这里也有认识的人。”他的视线略往左移,无声向张清非身边那人做了个口型。 唐寻心口莫名一紧,像是被谁握了下。 那人说:“好久不见,唐寻。” 5. 金子小姐的家 这种无端而来的感觉对于唐寻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唐寻眯了眯眼,却没有要开口询问的意思。 二两二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口型,却极会察言观色,她的目光在这三人间来回游移,最后停留在了唐寻身上。 她没摸清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贸然地问。实话说,这还是她是第一次在密室里遇见这种状况,遇见熟人什么的,她曾以为在这里是不会发生的。 可现在不仅发生了,还疑似是被这个人联系起来的...... 二两二托腮看着唐寻,眼底多了点探究。 她来找唐寻合作是同样抱有自己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只跟唐寻一个人有关。 “我曾经用过道具卡牌,知道你们的真实姓名。”二两二打开面板,从一片空白中掏出了一张晶蓝色的卡牌。 “唐寻——”二两二转向另一人,“应准,对吧。” 唐寻掀起睫羽,眼里被客厅的吊灯揉入了细碎的光。 原来那个人叫应准...... 二两二并没有要他们回答的意思,仿佛只是证明自己的确知道,“我没什么耐心,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所以丑话说在前面——”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要一直问我关于【密室之外】的问题。那对你密室01的逃脱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只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获得的新手手册基本能解决你们所有的疑问。” “第二,不要试探我。既然我在知道了你们身份的前提下,仍然选择了跟你们不求回报的合作,那么你们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是不会违背合作的。” “第三,有话直说。我非常、非常讨厌那些弯弯绕绕,兜兜转转才说重点的人。” 二两二像是在跟他们约法三章,语气中尽是不容置喙。 张清非瞠目结舌地看着二两二。 原先二两二沉默的时候,张清非只觉得她是个模样蛮乖的少女,顶多就是神色有些孤僻,没想到还挺强势。 不过他觉得他哥一定跟二两二颇为合拍—— 因为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唐寻已经开始跟二两二聊起线索了!甚至已经将完成单线任务的过程言简意赅且有所保留地说完了!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唐寻现实中的变态,但......他哥真的是怪物吧!为什么能适应的这么快啊喂! 哦,还有那个叫应准的,他也加入了线索讨论组。 不是,等等—— 张清非今天在这受了太多次惊吓,虽然现在已经在唐寻的影响下渐渐习惯,但脑回路仍旧慢的像拉磨的驴。 张清非突然看向应准,声音不算小,而且带着濒临破音的惊讶,“你认识我哥?” 二两二正在解释她实质化出的卡牌,“这是【勾画重点】卡,可以在面板给出的信息中,将可以提供、隐藏线索的内容标出来。对了,像NPC提供的玩家所必要知道的内容,也会被面板录入在信息之中,接下来我们就可以——” 冷不丁被张清非打断,二两二眼皮跳了跳,左手紧握成拳,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张清非:“这很重要吗?” 她冷着脸扬起手捏碎那张卡牌,无数萤萤微光如同冷调的细小焰火,从她拳下四散而逝。 结果应准笑眯眯地接了张清非的话。 应准扫过张清非脖颈上的项链,“原来你是唐寻的弟弟,应该不是亲弟弟吧?” 张清非笃定道:“是亲弟弟。” 应准像在思索:“原来如此。” 二两二:“?” 不是,她刚刚的话是放屁吗?这两人是有什么毛病吗?这真的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吗? 另一边的唐寻目光微沉。 这次不是口型,而是被应准字正腔圆的说了出来。 自己的名字。 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唐寻想。 这就像是一个人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突然碰见始终没勇气去结识的暗恋对象,自己不敢上前,结果那人突然转头温柔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唐寻讶异自己会做出这种联想,因为这实在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完全不符他的性格。 异样的感觉被唐寻压下,他抚了抚额,无奈对张清非与应准说:“你们闲聊的时机是真对啊。” 应准笑了下,却没再说话,而是看向二两二,像是在认真的等她发言。 而张清非乖乖地坐直,整个一认真听讲的学生模样。 二两二:“?” 这三人究竟是个什么构造?勾画线索加分析是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们究竟有没有“72小时”很紧迫的觉悟? 往常遇见的新手玩家都战战兢兢,好像一吓就要灵魂出窍,这仨......其实主要是唐寻和应准,这俩人倒好,好像完全不怕。 “不是,我有问题。”二两二边调面板边问,视线不住的往唐寻和应准身上瞟,“你俩现实中是道士吗?”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可能有点蠢,但的确是好奇。 二两二补充道:“你俩懂玄学吗?” 唐寻神色平常:“我是人民教师,不懂玄学。” “唔......我在殡仪馆工作。”应准露齿笑,“玄学吗?反正在我工作期间,没见过起死回生的。” 这么出挑的男人,竟然是在殡仪馆工作,这有点出乎二两二的预料,但她转念一想,原来是常年跟死者打交道的,怪不得心理素质这么强大。 唐寻问:“这很重要吗?” 二两二:“......” 如果不是因为唐寻的语气毫无戏谑,她就会觉得这是在讽刺自己之前这么问张清非了。 【道具卡牌(勾画重点)已绑定玩家面板,使用时效为本场密室】 二两二摆摆手,示意他们来看,“吴恪也有这种卡,我想他们现在就是在楼上某个地方研究线索。” 她过来人一般的解释了一句,“我们会从提炼出的信息中快速找到接下来寻找线索的方向。” 唐寻给予肯定:“不错的卡牌。” 应准抱臂点头:“嗯,可以提高效率。” 面板上的字样有如学生的教材参考书,被仔细圈出了重点。 唐寻飞速浏览起来。 【我丈夫在不远处的树林】 【不过奇怪的是,我的丈夫浑身都没有被淋到,甚至鞋底也没有水渍】 【而且我的女儿和儿子看起来很累】 【倒是发现房间里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蜡烛】 【那是不幸的蜡烛】 张清非仰着脸想了半天,凑到了唐寻身边,“好像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不然我们先去研究研究蜡烛?” “前三项都跟失踪的人有关,这个等下可以上楼去他们的房间看看。”二两二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我同意你的想法,先去找蜡烛吧。” 说完话,她就站起了身,“我听说过吴恪,他在带新人时不会先急着找线索,而是会做一些我觉得很没用的密室介绍。所以我觉得,我们大概率会在他们之前获得线索。” 张清非没动,因为他在等他哥动。 他哥没有动,且看向了同样没有动的应准。 唐寻眼露思索,下意识的去问了应准,“你觉得呢?” 二两二张口欲言,各种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无语。 这是她带过最难的一届新手。 应准冲唐寻眨了眨眼睛,上身往前倾了一些,“我觉得这卡牌好用是好用,但好像会让一些使用的人产生依赖,从而丧失一些观察与思考的能力呢。” 二两二登时就恼了,“难道你能从前三条看出来我们该往哪找线索?” 前三条全是金子小姐失踪家人的状态,什么去了树林、没淋到雨和看起来很累,这谁他妈能一眼看出来在哪找线索? 与其在这种大概率耗费时间的信息上花费精力,为什么不先去找已在明面上的线索? 这些话机关枪一样突突冒到二两二心头,就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唐寻忽然说:“抱歉。” 二两二面对唐寻那张清新俊逸的脸,心头的气焰忽然就消了。 唐寻说:“我同样觉得可以去找蜡烛。” 二两二沉默片刻,“那你想问应准什么?” 唐寻平静地说:“卡牌勾画出的前三条信息指向的是同一个线索,我认为应准同样看出了这一点。” “哦。”二两二下意识应了,又突然睁大眼睛,“嗯?” 张清非怪叫一声,猛地摇晃了几下唐寻的大腿,“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寻锢住张清非的手腕,“我之所以觉得可以去找蜡烛,是因为前三条提供的线索已显而易见。” 像是知道张清非与二两二要发出诧异的询问,唐寻从茶几透明的玻璃板下拿出一份报纸放在明面上,“你们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里。” 这份报纸上被折了几道,展露在外的信息有限。 【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因此风俗习惯比较传统,如若有人去世,大多还是采用土葬,唯一的棺材铺就在深林里,而下葬地却在另一面的湖泊旁,值得一提的是,当地富绅魏佩仁的小洋房就在两地之间。】 这份报纸在玻璃板下的位置其实比较居中,不近视仔细看就能看个差不离,近视的注意到也大可以直接拿出来。 吴恪流连于多个密室01,自信于老玩家的身份,有多个功能卡牌傍身,加之其首要目的在于同新手玩家“签订契约”,没有留意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那两个新手玩家因为太过于害怕,神经一直处于脆弱状态,恐怕也无心去在意周围究竟有些什么。 二两二心头忽然有些复杂,因为她方才为之恼怒的、应准所说的话是对的,她的确太过于依赖卡牌了,毕竟【勾画重点】的功能像是在迷宫里给她指引了方向。 只是作为一个老玩家,连近在咫尺的线索都没看到,实在是不应该。 “我好像懂了。”张清非挠挠头,指着报纸上的信息,“第一句那个【我丈夫在不远处的树林】,就是说魏佩仁去了棺材铺嘛。” 应准乐得一笑,“我觉得你好像没懂。” 张清非愣了一下,看向唐寻,结果唐寻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透出的目光又凉又狠,好像是在说,“你懂个屁。” 嘤。 他哥用眼神骂他。 二两二微张的嘴又默默地合上了,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张清非一定会问,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有损她老玩家的尊严。 不过唐寻没等张清非问,他直接开了口:“你知道土葬的意思吗?” 张清非点头:“就是把去世的人装进棺材,然后埋进土里。” “魏佩仁不是去了棺材铺,”唐寻说,“他已经死了。” “女儿和儿子气喘吁吁,是因为在抬棺材。魏佩仁之所以没有被淋湿,是因为在棺材里。” 6. 金子小姐的家 张清非露出文科生听物理课的表情,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二两二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唐寻站起身,抚平了身上因坐而皱起的地方,“我建议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去找蜡烛,一组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略作停顿后,他继续说,“我认为这可以提高效率。” 二两二觉得唐寻才是极具经验的老玩家,不过她也松了口气。 她刚刚其实说了谎话,密逃世界的确存在查探对方玩家名片的卡牌,可她用的不是,或者说是不仅仅是。 卡牌提供的信息是惊人的,甚至让她一度觉得不可能。 不过现在的唐寻所表现出的能力,已完全打消了她的疑虑。 二两二接受了唐寻的建议,“那我和应准上楼。” 就她目前的观察,唐寻和应准都是靠谱人士。 应准依旧是那副颇为散漫的样子,他站起身,抻了抻脊背,“为什么不能是我跟唐寻呢?” 唐寻冷淡道:“我们很熟吗?” “认识难道不算熟吗?”应准凑到唐寻跟前,笑得像在蛊人,“虽然这是我单方面的认识。” 唐寻没有回答。 应准将额发拢到脑后,双手揣在衣兜里,“我跟你是一个高中的,你在7班,坐在最后一排,选了文科之后就被分到了1班,不过还是最后一排,喜欢去食堂二楼吃饭,放学常走南门,对吧?” 这话像是在证明他的确认识唐寻。 “卧槽!”张清非把唐寻往后拽了几步,“你是我哥私生饭吗?” “你哥可是高中时代的风云人物,应该很难不关注吧。”应准耸了耸肩膀,“不过我可没有对你哥造成什么困扰,你看他都不认识我。” 一边的二两二完全插不上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关于这三人总莫名其妙聊起跟密室没关系的话题。 最后的最后,应准还是跟着二两二一起上楼了。 他走在二两二身后,皱着眉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上唇。 一抹猩红出现在被舔过的地方,应准的眼神冷了几分,刚才面对唐寻的笑意尽都消逝,他抬起手,用指腹将那痕迹擦去了。 -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张清非用肩膀撞了撞唐寻的,轻声问道:“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不是真傻子,见唐寻要分队把那两人支走,就明白过来。 唐寻留了个心眼,张清非是知道的。 像是刚刚同二两二与应准讲单线任务的经历,唐寻有讲家中四人的名字,却没提他们曾出现在镜子里,有讲在镜中看到鬼影,却没具体形容鬼那是具空壳戏子,有讲看到了魏依然,却没说跟她的对话,以及魏依然的穿着。 “楼梯上的那副油画,你还记得吗?” 张清非想起自己被金子小姐吓的那一下,心中仍有余悸,“记得。” 唐寻说:“画上新娘的脸,跟魏依然一模一样。” “画的背景是民国,密室却在现代,镜子里出现过空壳戏子,眼下却毫无与此相关的元素。”唐寻瞥了眼茶几上的报纸,“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密室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张清非木了脸:“啊?哦。” 这密室看上去……简单? 两人在一楼翻翻找找,张清非拿起一个古董摆件,“对了哥,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个应准?” 唐寻的动作顿了一下,头却没抬,“他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 唐寻却不再回答,而是想起什么似的朝张清非伸出了一只手,“把你脖子上的项链给我。” 张清非一怔,摸了摸脖颈间那条款式普通但做工精良的链子,下意识就要问:“为什——” 可看着他哥淡然的表情,最后一个字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这项链还是唐寻送给他的,就在上个星期。 张清非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乖乖将项链取下,然后轻放进了他哥的手心。 “回头送你一个更好的。”唐寻将项链装进口袋,“我现在有一些猜测,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张清非眨巴眨巴他那双清澈的双眼,“什么猜测?” 唐寻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一把拉开,无数的树木展现在他眼前,那墨绿色的叶与深褐的枝干裹在浓浓的白雾里,其中一棵的长枝下吊着宽大的秋千。 叶子无风静止,秋千一摇一晃,像是有调皮的小孩在上面玩耍。 这情形看上去诡秘而蹊跷,像是电影里借助后期合成的景象。 “啊———”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唐寻皱了皱眉,言简意赅的快速说道:“面板上说【在金子小姐的房间照镜子会看见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句话的重点是‘在金子小姐的房间照镜子’,而不是‘照金子小姐房间的镜子’。” “多留意一下能便携带在身上的镜子。”唐寻侧身看向楼梯,“先上去看看。” 唐寻径自略过楼梯旁的那些油画,又回到了一开始下来的地方。 金子小姐家的楼梯是旋上去的,一楼与二楼之间隔了好几层的镂空。 抵达楼梯口的时候,应准和二两二就站在旁边,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金子小姐的卧室在右侧的尽头,左右两边有着对称的两间房门。 其中一间房门已经被打开了,张芳雨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捂着嘴巴,一双眼瞳因为恐惧而震颤。 以她的姿势来看,似乎是从房间里爬出来的。 岳大春站在张芳雨身边,面色没好多少,腿脚隐隐在打颤。 唐寻大致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因为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张芳雨侧过身,近乎崩溃地干呕起来。 二两二摸了几下鼻尖,目光平静,见怪不怪地问:“吴恪打开的门,他现在就在里面,我们也进去看看?” 唐寻的视线略过吓得不清的两人,点了点头。 四人越过张芳雨,走进了这间房门。 与金子小姐的卧室不同,这个房间的装修显得正常多了,白色的墙,浅粉的窗帘与床单,极具少女心的装饰似乎将这房间的主人无声昭示了出来。 这是魏依然的卧室。 唐寻听见身后的张清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拽了一下唐寻的衣角,眼里的害怕之下是担忧。 “没事。”唐寻的视线扫过正在查看什么的吴恪,停留在房间内的书桌上。 应准“啧”了声,像在惋惜,做了个总结,“死状凄惨。” 自始至终没露过面的剩下两位新手玩家就在这里,是两个男人。 魏依然房间的书桌蛮长,上面还有书架,其中一个男人坐在说桌前的的米白色转椅上,双手垂落在身侧,周围是一大片乱七八糟的书与纸张。 他的头自座椅上软软的仰了过来,嘴巴大张着,死不瞑目地瞪着一个方向,地上流有大滩大滩已然干涸的暗红血迹。 书桌的对面是一个梳妆台,另一个男人脚尖虚点在凳子上,整个上半身都在镜子里,像是被谁拖了进去。 他两个膝盖紧挨在一起,小腿却是分开的,身上的背脊与两条臂膀都折出了不可思议的弧度,看上去像是一尊僵硬无比的雕像,镜子周围开裂出了无数细纹,每一块分割开来的镜面都倒映着他们这些外来者——以及那个死不瞑目的玩家。 吴恪并没有流露出不友好的表情,他的目光在二两二身上停留了一阵,笑着合上了手里的本子,“这是金子小姐女儿的日记,里面记录了一些有意思的内容,我想你们也可以看看。” 说完,他就将日记递了过来。 二两二狐疑地看着吴恪,“不求回报?” 吴恪的笑凝滞了一瞬,“一些信息而已。” 他见没有人要来接,撇了撇嘴,将日记随手搁在了书桌上,同唐寻擦肩而过,走出房间开始蹲在地上宽慰仍然没有恍过神的张芳雨。 应准将日记拿了过来,在手里晃了晃,询问道:“我来念?” 唐寻盯着日记的红书皮,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应准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语调平缓地念道: “2月8日雪 年关将至,我仍被关在自己的房间。半夜被闹声搅得睡不着,仔细一听,是父亲在外喝醉了酒,又在房内打了母亲。我听见家成去拦,结果被父亲骂了几句,或许还被甩了耳光。 母亲一直在哭。 我好恨,为何这样的人会是我的父亲。” “2月11日晴 我服了软,父亲终于将我放了出来,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却在威胁母亲,要让母亲登台唱戏给那群人听。我气得哭了,他怎配做人? 母亲没有办法,她只能答应,过后还来安慰我,伸手来擦我的眼泪时,我清楚看见了她手上的淤青与血痕。 我恨我的父亲。” “2月15日晴 母亲的脸颊上多了颗小痣,我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她当时是在为我绣衣服,父亲来了,又在骂她。母亲辩驳了几句,他就夺过那正在绣的衣服,劈头盖脸地砸在了母亲的脸上。 那衣服上有针,扎在了母亲的脸上,好过之后,就留了痣。 不,那是疤,不是痣。 我恨他。” “2月16日阴 他又去同女人厮混,母亲因故去找他的时候,竟然还由着那群女人羞辱自己的妻子。 我好恨他。” “2月20日晴 我又被关了起来,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家成半夜偷偷来看我,还给我塞了一盘饺子。对了,今天是除夕夜的。狼吞虎咽地吃饺子时,母亲也来了,她带了钥匙,说是要让我跑。 傻母亲,我如果跑了,你怎么办?我跑不掉的,我也不能跑。 母亲是我的好母亲,家成是我的好弟弟。 我做了一个决定。” “2月21日晴 我没有父亲了。” 应准咬字清晰,节奏恰到好处,在念完最后一句时抬起了眼。 7. 金子小姐的家 应准捧着日记的手指修长如玉竹,唐寻的视线不由自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已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应准将日记合起,食指在红书皮上轻轻敲击着,“看来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呢。” 吴恪还在门外安慰张芳雨,唐寻没跟应准聊跟日记相关的事情,而是上前伸手,合上了转椅上尸体的眼睛。 他不忌讳什么,仔细查看起这具尸体的状况。 应准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视线放肆的在唐寻身上游移,“他身上被捅了六刀,其中两刀都在要害处。” 现实里是夏天,这人穿了件浅色的长袖,哪里有伤口一目了然。 唐寻抬起尸体的右手,将袖子拉开,露出空无一物的手腕。 二两二注意到唐寻的动作,意识到什么,解释道:“死了就没了。” 见唐寻朝自己看过来,二两二难得多说了些,“这是密逃守则的第四条,每位玩家的集卡腕带都是独属于自己的,如果死亡,他的集卡腕带就会破碎。” 唐寻原本是想看看这人的单线任务,听到二两二这么说,若有所思地将尸体的手搭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唐寻摸过尸体的指腹互相摩挲了几下,“逃脱的最终条件是什么,是要我们还原出密室所体现的完整故事?还是要回答问题?” “一般都是回答问题。”二两二说,“只是就像现实中的大部分密室一样,我们需要循循渐进的来,在将前面所有的问题或任务都完成之后,才会进入最终可以逃脱的关卡。” 唐寻垂下眼睫思考起来,“这样。” 他随意抬手指了指门口,“清非去把门关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这是丝毫不在意还在门口的吴恪。 吴恪:“?” 唐寻本人就是这样,张清非十分了解他哥,颠颠跑到门口,迎着吴恪阴沉的面色挥了挥手,“拜拜~” 然后“砰”地将门关紧了。 吴恪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对着紧闭的房门骂了句“草”。 他以往进到密室01时,只要亮明身份,那些新手玩家基本上就没有不捧他的,因为都怕被自己抛弃。这间密室倒好,一个讥讽他,一个将他关在门外。 吴恪看了眼还在小声啜泣的张芳雨,心里更是烦躁的不行,他不耐烦地站起身,“哭吧,哭就能活下去了,我要去主卧看了,不怕就自己呆在这吧,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突然蹿出来什么。” 他已经哄着这两个新手玩家成功跟他签订了契约,因此也不需要再端出一副斯文谦和的样子。 这里不比现实,极端情形下的人性禁不住试探,善良是恶意牟利的肥沃土壤,道德束缚的自我会逐渐崩溃,就算变成魔鬼也无所谓,因为没有人可以审判他们。 作恶没有成本,利己至上。 - 房内。 唐寻半倚在窗边,架势像是在给学生上课,“我曾在镜子里看见过魏依然,她那时穿的是一件大红的喜服。” 他将之前隐去的信息公开,“这栋别墅的一切都很现代,各种家电、家装甚至于金子小姐的穿着都与我们没什么两样,这是很奇怪的一点,因为无论是魏依然穿的喜服还是她的日记,都透出一种颇具年代感的违和。” 顿了顿,唐寻说:“不过这对目前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唐寻突然往前,应准如同知道他心中所想,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了唐寻。 唐寻微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在上面写画起来。 是此前他与张清非在全家福背后看见的内容,依旧是从上往下的排列—— 慈母崔金子、长女魏依然 慈父魏佩仁、长子魏家成 以及一行特意被他模糊掉的时间。 几颗脑袋凑在一起看,二两二变了脸色,“墓碑上一般就是这么写的吧?” 成年人大多就已经历生离死别,只要去过陵园扫墓,多半会在心里留下印象。 “所以金子小姐也死了?”二两二想到了什么,“不过照你说的,魏依然在日记里提到的什么‘服软’,‘被关起来’和‘最后一天’,指代的应该都是跟穿喜服有关事情吧,大概是被迫嫁人了。” 二两二从思考中抽离出来,“那我想尝试着还原一下这个密室的背景故事。” 对于老玩家来说,密室01的难度系数并不算高,他们经常会进行密室故事的还原,以做后续任务的指引,大幅减少通关的时间。 二两二慢慢说道:“魏佩仁家暴妻子,强迫女儿出嫁,所以魏依然十分恨他,除夕夜的时候,可能是魏佩仁发现崔金子偷了他的钥匙,知道她想让魏依然逃走,所以在愤怒之下失手杀死了崔金子。” “第二天,由于要嫁人,无法被关着的魏依然发现了这事,于是悲愤的杀了魏佩仁,和弟弟送到了深林的棺材铺。崔金子的鬼魂不散,或许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死了,所以只是觉得魏佩仁出去了。” “至于她说的蜡烛,我盲猜是魏依然发现了母亲的鬼魂,不愿她被禁锢在这里,所以点了蜡烛,希望能借此超度或者净化崔金子的魂魄,但没想到不仅没有超度成,崔金子也看不见自己的儿女了。” 二两二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所以是崔金子对家人的执念,建造出了这个密室。” 张清非觉得二两二说的特别有道理,当下就有些敬佩,不由自主的为她鼓了鼓掌。 应准凑到唐寻身旁,两人肩膀贴着肩膀,以同样的姿势看向二两二。 二两二被他们盯的发毛。 总觉得这两人的目光里夹杂了说不出的怜爱是怎么回事。 应准比唐寻高了半个头,两人离得太近,微低下头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就尽数散在了唐寻的耳廓上,带着说不出的暧昧与亲昵。 他说:“小姑娘多可爱呀。” 唐寻后脊一僵,眉头皱起,不动声色地离远了几公分。 二两二:“......” 应准这怕不是在骂她吧。 “你说的挺好的。”应准轻松自如的半靠在身后的窗台上,伸展的左臂搭在了唐寻的肩上,“不过现在还原背景故事还有些早,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去其他的地方探寻一下吧,我看对面的房间就不错,那应该是魏家成的房间。” 这话出乎了二两二的意料,她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要反驳我。” 应准做出比她更惊讶的表情:“你想我反驳你?” 唐寻面无表情地拿掉了应准的胳膊,“我有几点,希望大家找线索的时候留意一下。” “可以随身携带的镜子。” “跟戏剧有关的元素。” “那副被儿子女儿气喘吁吁抬回来的、装着魏佩仁的棺材。” 唐寻将手中的纸笔随手搁在了一边,语调没什么起伏,像在阐述一件小事,“我有一个猜测——” “这一家人,应该都已经死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唐寻他们没打开魏家成的房门,但找到了几块女孩子补妆用的镜子。 各路信息的探寻都陷入了停滞,蜡烛无论是点燃还是切割都没有反应,除了楼下的公共区域与这两间打开过的卧室,剩下的房间都是未解锁状态。 一靠近房门要打开,锁芯的位置就会浮现出一张晶莹剔透的卡牌,所有未解锁房间的卡牌内容都是一样的。 【注意:5小时后方可探索本区域】 二两二说这在密室里是常见的事情,因为有些公共信息就是需要玩家呆到那个时间才会放出,幸存玩家接收过后,才能去完成未知区域的揭秘。 唐寻本想去到崔金子的房间试试镜子,奈何吴恪就像在那安了巢,于是只得作罢。 张清非和二两二还在到处翻找,唐寻坐在客厅看报纸的时候,应准甚至悠闲的在开放式厨房泡了两杯咖啡。 他将其中一杯递进了唐寻手里,自己则坐在了一旁。 于是当苦苦翻找电视机柜的张清非回头时,就看见他哥一手报纸,一手往上冒白烟的咖啡。 旁边的应准看着唐寻,眼中带笑。 张清非觉得这两人是在过日子,甚至让他恍惚间都产生了——啊?这里会死人吗?的感觉。 二两二蹬蹬跑下楼梯,见着这祥和美好的画面,刚刚还凝重的面色直接被问号取代。 二两二内心复杂:“你俩在恐怖游戏里演偶像剧?” 唐寻从报纸上方抬了抬头,淡淡看了二两二一眼。 二两二坐了下来:“你们看面板了吗?” 没等他们回答,她就急匆匆说道:“如果有新信息要传递给玩家,我们的集卡手环就会震动一下。” 二两二目露困惑:“你们难道没感受到吗?” 应准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咖啡机会震动,我可能混淆了。” 张清非呆着一张脸:“搬东西的时候手压麻了,没知觉。” 唐寻:“我睡着了,刚醒。” 二两二:“......6。” 唐寻将两手的东西放下,打开面板,快速浏览起新的信息。 【请在倒计时为65:00:00时,前往一楼客厅】 【当前倒计时为65:01:59】 唐寻放着面板没收,吴恪那三人也下了楼,他们没坐沙发,而是站在了不远处。 等到了要求的时间,金子小姐——崔金子从客厅尽头的右手处走了出来,她手上血呼啦差,笑得很和善,“你们为了帮我找家人,累了一天,忙前忙后的,天都黑了。” 崔金子指了指身后,“我给你们现杀了只鸡,正在炖汤呢,等好了你们大家就都喝点,然后就早点洗洗休息。三楼有三间客房,我已经收拾过了,很干净的,你们看看怎么分配着住一下,晚上如果怕黑可以开灯,但是千万不要点蜡烛。” 8. 金子小姐的家 最后一句话带了警告的意味,像在提醒他们这就是夜间的求生法则。 崔金子转过身隐入拐角的阴影中,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三个房间就够了,不能把所有房间都借给别人,反正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 客厅安静无比,这句话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大家顿时神色各异。 沉默中,二两二打破僵局,冲张芳雨扬了扬下巴,“我们一个房间?” “啊?”张芳雨双臂交叠在身前,这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她满目的憔悴,有些怕地看了眼吴恪,连忙摆了摆手,“不、不用了,我在吴哥房间打个地铺就行。” 二两二撇嘴耸了耸肩膀,没有再劝,“好吧,那我自己一间房。” 剩下两间房甚至不需商量,如何分配大家心照不宣。 吴恪皮笑肉不笑地问二两二,“要不要互相分享一下我们得到的信息?” 二两二不大想跟吴恪分享,有些犹豫,于是用眼神询问唐寻,将选择与否的权利抛给了他。 唐寻的长睫在眼睑晕了浅薄的影,他没看吴恪,淡淡道:“不用了。” 吴恪没想到二两二作为老玩家居然听从于新人,唐寻的拒绝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除了刚开始那段艰难的新手期,吴恪已经很久没有在密室里得到这样的待遇。 “我说兄弟,你是不是有些自信过头了?”吴恪的话夹枪带棒,“密室逃脱是团队游戏,大家怎么说也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多点信息就能多点线索,你未必不需要我知道的东西。” 唐寻睁开半阖的眼睛,眼皮由于视线的位置而形成两道宽长,灯下清浅的瞳仁倒映出他所看到的。 他的目光微冷,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什么需要?” 性格使然,唐寻说话基本不会考虑对方的心情,他并不是在呛吴恪,而是真这么觉得。 目前开放的空间就是这里,崔金子与魏依然的卧室,二两二说密逃守则里有明文规定,玩家不允许蓄意隐藏、破坏解锁区域的信息,因此可得到的信息不仅有限,更是公开透明。 对于唐寻来说,唯一已不可知的就只有两个死掉玩家的任务,以及他们经历了什么。 作为从单线任务中活下来的人,吴恪才是更需要唐寻信息的那一方,所谓信息交换,不过是吴恪为自己查漏补缺的借口。 吴恪心思沉,如若交流过程中再伴随些模棱两可、更甚是谎话的言辞,那就是给自己平添困扰。 况且唐寻有自己的猜测,而证实时间要在五小时后,也就是深夜。 张清非用胳膊肘怼了怼唐寻,他倒是没觉得吴恪有多烦人,只是他哥就是这样,天王老子来在他哥眼里也就只是个会喘气的,没什么大不了。 但这里毕竟是密室世界,谋害人命不担刑责,他不想唐寻惹上什么人。 吴恪被这句反问气得发疯,含混不清骂了几句,咬牙切齿的冷笑,“你记住自己现在的态度,最好祈祷将来没有需要求我的时候。” - 半个小时后,系着红围裙的崔金子再次出现,手里捧了两碗冒着滚滚热气的汤。 她是鹅蛋脸,眉眼弯弯时显得很温柔,“你们谁先喝?剩下的我再去端。” 大家多有些怵她,没人接腔。 唐寻刚举起手,身边的应准就扬了个语调,“闻起来好香,先给我一碗吧。” 崔金子很开心的样子,把碗递到他们手里后还叮嘱了句,“小心烫。” 趁着崔金子去端第二趟的功夫,张清非小声问唐寻:“哥,她都死了,鬼煮的汤人能喝吗?” 鸡汤煮的发白,上面漂浮起两三粒枸杞和油星,闻起来就与寻常的鸡汤没什么分别。 唐寻双手托着碗底,“能吧,不然你指望谁给你饭吃,我吗?” 张清非改口:“嗐!咱都到这境地了,管她是死是活呢,这一天又被吓又忙活的,给咱煮饭都很够意思了。” 二两二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刚刚还是鬼,现在就成了密室版的田螺姑娘。” 这边唐寻跟应准开头“试了毒”,崔金子再来时,剩下的人也就没再抗拒。 张清非接过时与崔金子的手指擦过,被那冰凉的触感刺激的打了个激灵,抬头看见崔金子向自己笑得灿然更是后背一僵,默默端着鸡汤坐到了他哥身边。 崔金子双手在围裙上正反抿了抿,“喝过鸡汤,你们就快去楼上休息吧。” 她视线移至壁橱顶端的钟表,“明天早上八点的时候,我会去叫你们起来吃早饭的。” “我有点困,就先上去了。你们喝完不用管,把碗放在那里可以。”崔金子捂嘴打了个哈欠,又叹气道:“我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能把他们找回来的。” 如同承担推动剧情任务的NPC,崔金子完成后就转身朝楼梯走去,在上楼前,还与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的唐寻对上了眼。 崔金子莞尔一笑,唇角慢慢勾出弧度。 大家食不知味的喝完鸡汤,开始陆续上楼,张清非走在唐寻他们的身后,被吴恪拍了肩膀。 张清非疑惑地看他:“你有什么事情吗?” 吴恪双手背在身后,“看你肩膀上沾了灰。” 张清非费力扭头,真在自己肩颈的位置看见了不少脏灰,他刚才窝在各种杂乱的地方找信息,沾上也不奇怪。 张清非是个礼貌的好小孩:“谢谢奥。” 吴恪露出亲切的笑容,“不客气。” 他背在身后的手捏碎了一张红色的卡牌,零星的碎光流失于指缝,湮灭在地上。 - 三楼区域在崔金子说完那些话后就成了解锁区域,不过到处空空,毫无探索价值,每间客房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仿佛宾馆。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所有客房的地上都胡乱摆放着蜡烛。 在跟二两二分别后—— “我是巴甫洛夫的狗,”张清非舒服的把自己砸在大床上,他提心吊胆了半天,松懈下来疲惫就压满全身,“看见床就困得不行。” 应准关上房门,悠然自得地倚在边上,抬手揽了揽不远处唐寻的肩膀,“这床睡不下三个人吧。” 张清非翻了个面,瓮声瓮气道:“挤一挤咯。” 客房的空间不算很大,摆放的是最普通的双人床,毛茸茸的毯子铺在地上,墙角立着一块穿衣镜。 这人的手好像要长在自己身上。 唐寻第七次拿掉应准的胳膊,觉得自己颇为困扰,“你们睡床,我打地铺。” 他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两床被子,迅速铺在地上,期间应准还来帮了忙。 应准:“张清非,你要让你哥睡地上?” 张清非动也不动:“不要,那你睡地上吧应准哥,我给你磕一个。” 他动弹起一只手,绻起两根指头,勉强算是给应准磕了。 应准将身上的夹克脱掉,他里面穿的是件黑色背心,肌肉线条极具美感。 唐寻盯着应准的肩膀,突然停了手里的动作。 应准左臂上有橙色的纹身,面积很小,像是火焰。 “好看吗?”应准问。 唐寻嘴里难得说了中听的话:“好看的。” 他在用眼神描摹那火焰的每一笔走势,“怎么会想绣这个?” “唔。”应准沉默片刻,才开口说,“说来话长,我男朋友想在我身上打个烙印,这是他纹的。” 自今日认识以来,应准便都是散漫不羁的,唐寻以为这人就如难驯的狼,没想到能在他的脸上看见温柔怀恋的神情。 张清非滚坐起来,惊讶道:“你有男朋友?” 应准的温柔顷刻而逝,又成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俯身将地上的被子拉平,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去上个厕所。” 三楼的卫生间在走廊另一头。 唐寻说:“回来的时候把二两二喊过来。” 应准脚步顿了下,“好。” 门外的走廊空空荡荡,应准径直去了卫生间,捂嘴猛烈咳嗽起来。 鲜血自指缝蜿蜒淌下,他终于止住了咳,拧开水龙头,漠然地看着一缕缕鲜血尽数被冲掉,仔仔细细地洗起手来。 应准擦过唇角,将额发捋到脑后,仰头同镜中的自己对视。他的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白,这会嘴唇殷红,眼神狠戾而阴沉,像是深居古堡的吸血鬼。 一滴水珠滑过下巴,最后没入胸膛。 应准双手掩面,喃喃自语道:“真是严苛。” - 应准是跟二两二一起进到房间的,唐寻没让张清非继续八卦应准,示意二两二打开自己的面板。 【勾画重点】仍在运作,新增的重点信息已经被勾勒了出来。 【晚上如果怕黑可以开灯,但是千万不要点蜡烛】 【反正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 晚间崔金子说的话拢共只有两点信息。 唐寻说:“我有一个猜测。” 这句话已经成了唐寻的口头禅。 “崔金子的那句话并不是警告,而是陷阱。”唐寻解释道,“魏佩仁已经死了,无论是谁杀的,我想崔金子都不希望我们找出真相,因为一定会牵扯到她想保护的人。【反正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便是佐证,如果我们照她所说的做了,大概率就都会死在这里。” 张清非以为唐寻会告诉他们,镜中的魏依然曾经笑嘻嘻地说过—— “小哥哥,你要记住,我的母亲呀,她有时会说谎。” 他刚开始觉得唐寻是仍没有完全信任应准与二两二,可他后面反应过来一件事,又觉得他哥的想法可能不单如此。 魏依然也是密室里的NPC,她说崔金子有时会说谎,可她这话本身就未必不是谎言。 更何况她这话的范围实在太大,崔金子的“有时”是“何时”? 愣了一会儿的神,唐寻已经说到了最后。 唐寻瞥了眼地上的蜡烛:“十二点的时候我会独自下到客厅,然后将蜡烛点燃,如果我十五分钟内没回来,那么我的猜测就是错的。” 张清非登时就急了,“不行,你这不就是在拿自己试错?万一不对,你就会——” 应准冷冰冰的接过他的话,微沉的目光落在唐寻平静的面庞上,“你就会死。” 9. 金子小姐的家 - 【60:00:17】 面板上的倒计时稳定减少,四人站在同一间客房里,手里都准备好了一根蜡烛。 半个小时前—— 在应准不辨喜怒地说完后,唐寻拧了拧眉,又瞬间舒展,“我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很好。”应准又上手揽住唐寻,“那我相信你,我跟你一起去。” 张清非忙说:“哥我也是,我也去!” 刚想答应的二两二沉默须臾,拐了个话音,“那我也一起吧。” 唐寻张口欲言,最终说:“那就不用去了,就在这里做吧。” 于是现在—— 张清非原地蹦了几下,嘴里还发出不断呼气的声音,像在给自己打气。 二两二也无端有些紧张。 唐寻站在灯光开关的位置,一手抚在了开关上,卡着倒计时叮嘱:“清非,如果等下我们被迫分离,你一定要保持冷静,我会努力找到你。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张清非愣了下,点点头,“知道了,哥。” 【60:00:00】 客厅传来零点的钟声 “啪!” “咔!” 关灯与摁下打火机的声音混在其中,几束暖黄摇曳的火苗燃起,唐寻站在门口,应准朝他靠近,将自己的蜡烛微微倾倒。 燃烧的即刻包裹未燃的,火光攀附而上,唐寻的手上也亮起来。 四人的面色在蜡烛的映照下变得略微有些阴森,张清非在裤子上抿掉手心的冷汗,舒了口气,“什么也没发生。” 唐寻面色微变,“不,墙角的镜子动了。” 墙角立着的穿衣镜活过来似的,开始均匀地向外延长、拉宽,如同湖水。 “轰隆!” 接连不断的巨响震的人耳发疼,镜子在瞬间包裹住了整个房间,四面八方皆是映照出的分身,燃烧的蜡烛点亮了这片区域,昏暗但已足以清晰看到周围的事物。 木地板开始分崩离析的旋转,房内的床、柜子,所有东西都变了构造,像是被回炉重造的一团元素。 手中的蜡烛脱手飘在空中,唐寻等人无法在不停旋转的空间里站稳腿脚,如同被丢入了镜体的滚筒中。 二两二大概是磕到了哪,发出一声痛呼。 唐寻大声喊道:“护住自己的头!尽量把自己绻起来!” 蜡烛的火苗静止不动,仿佛是高于他们所处空间的另一道图层,镜面折射下的光线越发的刺目。 这个房间——或许称作镜体空间更合适,因为周遭已面目全非。 它旋转出了一个新的角度,唐寻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能任由自己往侧面滚去。 那有客房里挂在墙壁上的一对牛角,唐寻无法借力,滚动的速度又过快,眼看自己即将撞上,就干脆弓起后背,希望借此降低自己受到的伤害。 在最后时刻,唐寻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闷哼响在他耳边,唐寻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腰上一勒,镜面忽然化作浓稠的银色液体,将他整个人拉了出去。 唐寻听见张清非在喊自己,也听见二两二在不断痛呼。 他被拉入空中,想说话,银色的液体如手似的捂住他的口,然后将他包裹在了镜子之中。 失重感袭来,唐寻短暂丧失了意识,唯有耳中阵阵嘶声嗡鸣。 - 不知过了多久,唐寻眼前才重新浮现出光亮。 他长睫微颤着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缓了片刻,周遭的环境才逐渐清晰。 意识回笼,唐寻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自己像最开始在密室里醒过来一般,正坐在床上。 只是这次环境截然不同,到处都是紫红色的檀木的家具,各种装饰都带着厚重的年代感,几个盏台被放在了桌上,蜡烛的光不算暗。 依照环境来看,像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而且面前也没有镜子。 所处房间一览无余,房门紧闭。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唐寻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面板。 【恭喜玩家成功解锁新空间-金子小姐的家(真实版)】 【单线任务:原来在你们踏入金子小姐家的那刻,就进入了镜子世界,你聪明的看穿了金子小姐的心思,成功逃离,进入到了真实。请根据房内的线索回答问题,在1个小时内离开房间。】 【判断题:请问,魏家成是杀害魏佩仁的真凶吗?】 【注意:本问题的回答次数为1次,请玩家谨慎作答!】 唐寻利落下床,这屋里有一处书桌,他打开初式的台灯,在桌面上翻翻找找,见到了一本日记。 跟魏依然的相同,也是本红皮子日记。 唐寻翻开日记,快速阅览起来。 [1月21日-雨 我觉得父亲是疯了!他怎么敢让阿姐嫁给那群败类! 母亲去劝,被打得扑摔在地上,我气极,上去理论,反被甩了一记耳朵。 钱!钱!钱!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怎么就不懂得这个道理?] [1月27日-晴 他竟敢把那群人带到家里来,我听母亲说了此事,扮鬼吓了他们好大一跳。 哈哈哈,真是爽快!哪怕被他骂也爽快,被他打也爽快!] 唐寻此前在镜中看到的鬼影,现下似乎有了由来。 [1月31日-晴 我今日没去学堂,偷了钥匙去了阿姐的房间,她两只眼睛肿得厉害,见到我又哭了。我见她难过,心里也痛。 她担心我被他责骂,让我快些将钥匙放回去,我当时没敢跟她说,现在只能偷偷写在这里。 母亲今日答应了翠姨,回到了梨园唱戏,我偷着去看了,结果台下坐的竟然是他! 他竟然!他竟然逼迫母亲给他和他那群窑姐儿唱戏! 我要杀了他!我会杀了他!] 这是魏家成最开始展露的杀机。 唐寻折了个角,翻过一页。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堂前忽来了一阵风,拂的红烛火光摇曳。 几十个盏台整整齐齐地码在各处架子上,明亮了整个晚间戏台子。三五张檀木圆桌错落其间,桌上搁着可口点心,几位身着各样旗袍的聘婷妇人坐在其中,姿态各异地望着台上今日的戏,看不大清神情。 从装扮上来看,台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对子戏的,是一名小生和花旦。 “红烛燃,梦起时,忆往昔。” “会佳人,何辜负,泪如珠。” 唱词婉转凄然,声声动人。 正对戏台圆桌独坐着的,是一名青年。 他穿着与这里完全不搭嘎的T恤和牛仔裤,身上带着清冽的少年感,面容上噙着如同在角度尺衡量下才勾出的弧度,整个人的身上散发着遮掩不去的怪异。 就像是漫画当中没有在眼中点上高光,他的眼睛漆黑无神,像是一个大型的傀儡娃娃。 这是张清非,他在被镜子化作的液体包裹后就丧失了意识,等好容易缓过来,却没了自主的行动力。 他仿佛成了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在不知谁的掌控之中。 就如此刻—— 他听着唱词,手指跟着摆起来,甚至连穿着运动鞋的足见都在轻微晃着,像是根本注意不到这里的诡异。 但实际上他已经被吓得在脑海里屁滚尿流了。 台上的两位“角儿”唱到了激烈冲突时,齐齐看向了位列中央的他。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张清非的表情终于鲜活了起来,眼睛也画龙点睛似的亮了起来,不再是那副雕刻出的木板模样。 他神情惊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眉毛拧在了一处,满眼惧色地看向戏台上做念白的“角儿”。 那两个玩意,根本就是只是空壳,里面根本没有人! 草了日了麻了无了...... 他哥说的空壳戏子好恐怖! 画着妆面的面谱悬在头饰签,两双空洞望着张清非,里面幽深漆漆宛如最深的黑夜。 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空壳戏子换了个站位,“花旦”的空壳面谱下传来了凄厉哀恸的念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这哀怨的唱词回荡在密闭的戏园里,寒意已到了顶点。 张清非心如擂鼓,纵使努力到额角青筋跳起也无法拥有自己身体的使用权,只能坐在这如一个陶醉客似的用手指和腿脚打着拍子,接受着两句空壳的惊悚注视。 而这只是开始的象征。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蓝光闪过,从门到窗均紧闭的室内陡然生出了一阵风,顷刻间就吹散了所有的烛台。 红烛落在石板地上,滚了几滚,熄作了袅袅白眼,飘散在了升腾着的半空中。 戏园里顿时暗了下来,一切颜色都如画布褪色般沉了下来。 戏台上的两具空壳陡然熄了劲儿似的,并肩站在一处,像是玻璃橱窗的两个摆件,再没动弹过,只余下两对儿空洞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青年。 其余桌上坐着的几个旗袍妇人方才还姿态各异,这会儿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缓慢地朝着张清非转了身。 张清非面庞虽然动不了,眼珠却还能转动。 他目眦欲裂,只能心道“哥哥救我!!!!!” 这些袅袅婷婷的妇人也并不比台上那两句空壳“戏子”好到哪去,她们的面庞全是纸糊的,五官由于是用红墨水画出来的,都浸了进去,笑着的表情血盆大口般,均朝张清非看了过来。 被这样十几个不是人的东西如此注视,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心头一耸吧! “魏郎,为何辜负我?伤害我?折辱我?” 它们同时开口,语调哀戚的窃窃私语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细细密密的吟唱。 “旗袍妇人”白如石灰的爪子里均正握着一把匕首,脸上纸糊五官的墨水越发多了起来,淅淅沥沥的留下了几条鲜红的“血线”。 她们围在一起,高举匕首,朝着张清非步步紧逼。 方才那句话被不断重复,像是它们的行动口号,每一步都踩在了一个节点上,每一步都踩在张清非的心尖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张清非能目及的仅存光芒也就被阴影所替代掉了。 他觉得自己要尿了。 脸侧忽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上了,张清非胸膛剧烈起伏,瞳孔随着冷意骤然一缩。 毫无防备间,他被捧着脑袋被迫往后仰了一个弧度,与一个身着白旗袍的女人来了个贴脸杀——所幸她有脸。 那女人目光哀戚,面容皎洁,并不骇人。 是崔金子! 张清非在心里嗷嗷喊哥。 细长手指顺着他的脸侧抚了下去,引得人一阵颤栗。 崔金子与此前判若两人,她与那群逐渐靠近的“旗袍妇人”同时开了口,内容一个赛一个的恐怖。 “没事的,”她抚摸着青年的手极具温柔,两眼含泪,语气虽轻,却是狠绝的,“痛苦的死去吧。” 阴影越来越近,张清非不再和崔金子对视,紧紧闭上了双眼。 “旗袍妇人”停了下来,乌泱泱围在青年身边,身上滴下来的红墨水透着一股子腥气,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千钧一发间,张清非突然听见了一阵歌声,猛然睁开了双眼。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这声音并不是他幻听,而是实打实的响彻在了整座戏园中。 张清非听出了音色,这是二两二唱的! “旗袍妇人”都停了下来,没有实质表情的他们她们四处摇着头,像是在凭借着纸糊的五官探查的声音的由来。 张清非额角滴下了一滴汗水,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喜色。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崔金子见状,方才的凄婉都化成了疯魔,她的表情顿时狰狞起来,劈手夺过其中一个“旗袍妇人”手中的匕首,以雷厉风行的姿态朝着张清非捅了过来。 同一时间,二两二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容置喙的语调。 他手腕上乍现出了一个黑色腕带,而那条腕带陡然投射出了一个面板,随着二两二的声音,浮现出了她话语当中的字句: 【张清非,回魂】 女人一刀撞在面板上,瞬间破碎成了无数个小光斑,迸裂到了半空当中。 她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与愤恨,仰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 整个场景凝滞了下来,连带崔金子与张清非,原本戏园的模样一点点黑白,又一节节破碎成裂块。 张清非尚未来得及反应便两眼一黑,脚下一轻,脑海中传来了足以令耳蜗感到刺痛的嗡鸣声。 下一瞬间,他重新落回到了实地当中,也重新拥有了正常的五感和自主身体的使用权。 他站在一个空旷的屋内,手中拿着一根已经燃了三分之一的蜡烛。 红烛的柱体上挂满了烛泪,烛火微微摇曳着,又从顶端颤抖着滴下了一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火烫般的疼痛瞬间惊醒了尚未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的张清非,他腿脚一软,刚欲往旁边倒去,就一把被推开了。 二两二语气不大好,“滚边去,让老子唱了半天的《好运来》也就算了,还他妈废了老子一张【回魂】卡!” 10. 金子小姐的家 张清非脚腕酸软,被二两二这么推了一把,就直接栽坐在了地上。 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使人清醒,他呆呆眨了眨眼,机械地环顾起四周来。 跟刚刚陷入的困境很像,这里是一个空间很足的厅堂,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戏台上方的牌匾被盖块红布,背景板画着几张有些骇人的脸谱,不远处是几排盏台,上面积起厚厚一层灰,还结了蜘蛛网。 身后的大门紧闭,身边只有二两二这一个活人。 张清非的手有些发麻,他胡乱甩了甩,下意识就抬头问:“我哥呢?” 二两二颇为烦躁地回答:“我跟你被镜子裹到了这里,你中邪一样举着蜡烛傻站在那,怎么叫都不应,我光在你身上下功夫了,上哪知道你哥在哪儿?多半也在哪儿做任务呢。” 她用眼神示意,“你自己打开面板看,有新的信息。” 张清非依言照做。 【恭喜玩家成功解锁新空间-金子小姐的家(真实版)】 【单线任务:这里是梨园的厅堂,金子小姐曾经是这里最好的角儿,可谓是名动靖水城。魏依然与魏家成小的时候,会偷偷跑进来看金子小姐唱戏,就坐在他们的老地方。请你扮演成当年的魏家成,根据厅堂之中的线索,与扮演魏依然的同伴找到“老地方”并在上面坐够15秒。】 【注意:“老地方”的选择有且仅有1次机会,请谨慎选择。】 在他看的过程中,二两二抱臂站在边上,皱着眉问:“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清非心有余悸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在讲到突然响起的好运来歌声时,他顿了顿,真诚地看向二两二:“谢谢。” 二两二正听的表情凝重,冷不丁听见张清非道谢,神色有些僵硬,别扭地转过头,又是满脸的不耐烦:“这任务没了你我也做不成,不然谁要救你?【回魂】卡非常有用,你记得还我。” 没等张清非回话,二两二又问:“你有没有跟吴恪接触过?” “接触?”张清非愣了愣,想起什么,“之前上楼的时候,他拍了我的肩膀。” 二两二眼神流露出果不其然,“草,我就知道!” 她解释道:“有一张卡牌叫【去火招魂】,喏,给你看看。” 张清非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二两二身边,看她打开自己面板里的背包图标,在点开一本册子后飞速划拉到了一个地方。 【去火招魂:人身有三火,其肩占二,使用此卡拍在所害之人肩头,则其丢一火,密室中的NPC见其如见此生最恨之人。此卡为邪卡之一,被害人多会死于幻境,状似梦魇猝亡。】 张清非气得快要冒烟,“有病吧他!我怎么着他了就要致我于死地?” 二两二若有所思:“你知道什么是邪卡吗?密室世界里,有一些玩家担心自己无法活着逃脱所有密室,就跟邪神签订了契约。” 她的目光转冷,像是想起什么不愿回想的事情,“而这就是邪神给予他们的奖励。他们将灵魂卖给邪神,每害死一个玩家,就会获得相应的积分。” “积分在密逃世界有如货币,是可以去购买道具卡牌,从而有效提高自己在密室之中的存活率的。”二两二小声骂了句什么,“总之,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然后去跟唐寻与应准会和。” “唐寻”这两个字让张清非冷静下来,他的视线扫过厅堂所有角落,轻声说:“我好像知道他们的老地方在哪里。” - 唐寻半坐在桌上,他借着烛台的光,仍在翻阅魏家成的日记。 他向来一丝不苟,脱下的西装外套叠了两折,搭在了椅背上。略显修身的衬衣被松了两颗扣子,露出薄薄皮肉包裹的锁骨。 哪怕是在这种地方,他的身姿依然没有疲态。 不知不觉间,日记已经到了最后一页。 [2月18日-晴 我陪母亲上街买东西,街上有不少小孩在卖热乎乎的炒栗子,闻起来很香。 母亲见我望着他们,以为是我想吃,就去称了些,塞在我手里。 我也不知怎的,突然就问母亲恨不恨他。 母亲脸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我盯着看了半天。 母亲说不恨。] [2月20日-晴 除夕夜,阿姐仍被关在房里,她明日要出嫁,他怕她跑。 我觉得真可笑,他怎么不怕阿姐求死?说白了,阿姐就只是他的一桩生意。 他往日都会去厮混,今夜不知抽了什么疯,竟一直呆在家里。阿姐一日都没吃东西,他盯着,我也不好拿着吃的偷偷回屋,只能等到半夜才悄悄热了盘饺子,给了憔悴的阿姐。 晚上帮母亲剁馅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就在想,如果剁下的是他的脖颈就好了。 真想现在就杀了他,可这不是最好的时机,还需忍。 过了今晚就好了。] 至此,魏家成对父亲的杀机尽数展露。 唐寻将日记合上随手放在桌子上,开始在四周的墙壁与书架上观察起来。 魏家成房内的墙壁上贴了许多已然泛黄的旧报纸,唐寻挨着扫视过来,落在了其中一张上。 那张折了个角,与其他的相比,中间像是进了许多空气,隆起了几道褶。 唐寻抬手捏住那角,轻易就揭了下来,露出一块平稳嵌在墙中的木板。 这块木板不是很大,儿童尚可,少年大概就无法再挤过去。 唐寻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是空的,唐寻想,刚准备将木板往里推,木板就掉落在地上,晃了两晃,压在了唐寻的脚尖上。 应准半俯在那里,冲他挥了挥手,笑得很是招摇,“嗨~” 唐寻默不作声地捡过那木板,又给填塞了进去。 “喂。”应准的声音有些空,大约是隔了什么的缘故,“你恐男啊?不让揽就算了,怎么打个招呼也不行。” 唐寻皱了皱眉,拿下木板,淡淡问道:“你那边是不是魏依然的房间?” 两人在墙间对视,应准笑眯眯地答:“是。” 魏家成曾在日记里几次提到过见到“阿姐”,分别是“偷了钥匙去到阿姐的房间”与“见了阿姐”。 他想给魏依然送吃的,却说的是不能偷偷拿到自己的房间。 明明已经给魏依然送了饺子,崔金子却偷了钥匙给到魏依然,说要魏依然逃跑。 唐寻只是猜测,认为两人的房间大概有什么地方能互通。 但这个想法要推翻此前“镜子空间”里的房间构造,所以他只是巡着墙壁找了找,没想到就找见了应准。 唐寻想起什么,“你的任务是什么?” 应准“哦”了一声,“不是什么要命的任务,就是让我观察魏依然房内的线索,然后回答——金子小姐是否真正痛恨自己的丈夫。” 他得视线在唐寻裸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停留,“有且仅有一次回答机会。” 这目光太过于明目张胆,唐寻侧过身,抬手将扣子系了个严实,“魏家成的日记里提过,他曾问过崔金子这个问题。” 应准挑了挑眉,“嗯?” “崔金子对他说不恨。”唐寻问应准,“你的背怎么样?” 应准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他冲唐寻眨了眨眼,语调蛊人,“关心我啊。” 这话不像单纯在问这个,更像是在说,“喜欢我啊,这么关心我。” 明明是因为那一下是应准替他挨的,唐寻才会这么问。 唐寻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这人的莫名其妙,更认为自己联想的更是莫名其妙。 多半是因为应准的语气太不正经。 唐寻很少受不了什么,也很少去联想。 自己古怪的根源,仍旧出于应准。 “你不是有男朋友,能稍微有点分寸吗?”唐寻离开那个小“窗口”,从魏家成的书桌上拿了那本日记,丢给了应准。 应准接在手中,随意翻了翻,压根就没去看,“这就算没有分寸了?” 唐寻感到有些荒唐,问:“你男朋友是怎么忍受你的。” 应准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他才不会介意。” 唐寻懂了,冷冷地说:“六。” 估计还是因为应准这张脸。 人是视觉动物,对好看的人或事物有所好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应准这性格多半是个花花公子,男朋友既然不介意,那要么就是他也是一样,要么就是舍不得这张脸。 唐寻眼皮跳了跳,为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分析别人的感情而扶额。 他沉了口气,淡道:“我在找魏佩仁的死因,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眼下的倒计时为【39:56】,唐寻不可避免的操心张清非。 应准没跟唐寻打岔,而是从不知道哪里抱出个箱子,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张黑白相片。 应准说:“有张照片,你看一下。” 唐寻接过,映着不远处的烛光仔细看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仰面躺在座椅上的男人,由于相片是黑白的,满面的血迹就成了一片黑影。 他颈部右侧,紧挨耳垂的位置有个豁口,一直延伸到了左侧的下颌。 这是最典型的割喉伤,皮开肉绽,已然得见骨头,相片所展露出的许多地方都因大动脉被切割而溅了血影 这死者是魏佩仁。 应准问:“看出什么来了?” 唐寻捏着照片,目光在魏家成的床与书桌上来回审视。 11. 金子小姐的家 魏家成的书桌上有不少东西,落满灰的茶杯与几只发锈的钢笔静静躺在桌子的右边。 这是最老式的那种木桌,下面有着一排抽屉,最右边的有银色的拉手,唐寻之前查看过,那里面都是最常用的东西,大概因为使用频繁,银色拉手上掉的漆比其他要明显得多。 唐寻将照片递还给应准,“割喉意味着凶手是在魏佩仁身后突发而起的袭击,这种手法具有天生的手性习惯,也就是起手时的位置会高于结束时的位置。” “这说明凶手是个左撇子。”唐寻微抬下颌,是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给应准看。 烛光陡然摇了几摇,在唐寻垂下的眼瞳里揉入细碎粼光,有些摄人心魄。 他用的是左手,挨着自己右侧的耳垂下侧,越过喉结,最后堪堪停在了距离下颌骨还差两三厘米的地方。 唐寻脖颈的线条流畅,这么微仰着有种在主动展露自己要害的错觉,暖黄的烛光中和了他身上的疏离与冷,使人难以从那截柔软莹润的肌肤上移开视线,又同脖颈下紧系的衣扣形成矛盾的反差。 这不像是在用实践示范,更像是无意识、不自觉的在引诱,在钓,在说:“你想解开那枚扣子,再往下看吗?” 唐寻的动作随着最后不容置喙的结论终止,他示意应准去看那张黑白相片,“你看魏佩仁的伤口,是很明显的,毕竟人在使用惯用手时全凭主观——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应准忽然有些羡慕唐寻的学生,起码那样他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开了那个箱子后我就看了,知道他的伤口是什么样子。” 他将手肘压在那个墙洞里,半撑着自己的脸,轻笑着问唐寻:“看样子你的任务的答案已经水落石出了。” 唐寻想了想,“谢谢。” “客气了。”应准后退了一步,舒缓地伸了个懒腰,肩上薄薄的肌肉绷紧一瞬又松弛。 唐寻急着去找张清非,“我先离开这个房间,等找到他们两个再回来帮你。” 他打开自己的面板,看着上面的问题一字一句地回答:“魏家成的惯用手是右手,他并不是杀死魏佩仁的真凶。” 笔与水杯放在书桌的右上角,放着常用物品也是最右边的抽屉。 虽然放在现实里,这是否能作为一个人惯用手的依据还有待考证,但在密室之中,给予答案提示的关键性线索必然不会模棱两可,唐寻基本可以确定。 密室01既然作为新手玩家的首次密室,所有的问题也都不会很难。 更何况,在应准那看到的照片只是一个佐证——并不仅仅是魏家成不是凶手的佐证,而且还是凶手是左撇子的佐证。 在“镜中世界”里,他与张清非曾在镜中看见过魏依然穿着嫁衣梳头,她背对他们,梳子捏在右手中,慢条斯理顺着如绸缎的黑发。 当时的在意点不同,也的确是自己迟钝,直到刚刚看到魏佩仁死亡的黑白相片,唐寻才想起镜中的事物与现实均呈镜像反转。 魏依然看上去是在用右手,实则却是左手。 凶手既为左撇子,那魏依然暂时就脱不开干系。 应准房内的线索给他提供了便捷,起码节约了时间。 【已识别到正确答案】 【恭喜,当前区域已解锁】 倒计时停留在【34:17】。 应准想说些什么,但见唐寻的动作利落,就沉默地将那张骇人的黑白相片丢进了盒子里。 应准脸上惹眼的笑顷刻就消失了个干净,他不含情绪的阖上眼,背靠着墙壁,面前是魏依然房间之中的构造。 魏依然房里的是民国时期的架子床,床的四角都有栏杆,在顶端用铜杆连着,夏日可挂蚊帐防虫。 床头的栏杆上拴着一条铁链子,锁链子的尽头是个锁扣,早已锈迹斑斑。 大约是只锁着门,那还有窗。魏佩仁给魏依然定的亲事不知究竟是多么的不堪,才会让他这么担心魏依然要跑,要如此关上一遭又一遭。 手里的盒子不止有魏佩仁的死亡相片,还有一打泛黄的老照片,和几封印有私章的来往信件。 应准刚刚想给唐寻提,但对方明显在记挂张清非,他就决定缓缓再说。 等到唐寻回来找他。 - 唐寻推开房门往外走,这里到处都是木制的家具摆件,他绕过一条长廊,迅速下了楼,站在了一处院子里。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接触到“外面”。 天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黑天,而是泛着亮的墨蓝,期间星罗棋布,格外的耀眼。 只是太像假象,好像人工投放的全息影像,下一秒就会变成没了信号的雪花电视。 院子里毫无生机,几棵光秃秃的树看上去已枯死多时。 偏偏到处都挂着嫁娶时的红绸缎,那些东西垂落在各个地方,颜色已近黑,望着已经酥了。 照理说出了院子就该是小巷或者街道,可这院子紧闭的门后却是另外一栋建筑,看样子是民国的戏楼。 小洋房与戏楼中夹杂着一个小院子,这是绝无可能的格局,唐寻站在中间打量四周,觉得这不符合常理的一幕,就只有空间拼凑来解释。 这词是他在心里胡诌的,就像是现实中的密室游戏,会定上一个专门的场景,诸如XX学校,密室的空间有限,总不可能真的开办在一间真实的学校里,于是就通过设计房间内的装饰来让玩家确认,哪里是教室,哪里是宿舍。 眼前大概也是这种状况。 唐寻走到那门前试着推了把,门吱吱呀呀响了几声,基本上纹丝不动。 二两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点含糊:“谁?” 唐寻站在门前没动:“唐寻。” 里面的声音顿时高了几个调,“哥!” 门突然开了,暖亮的戏楼厅堂浮现在唐寻眼前,张清非猛然扑上来,跟黏人的大狗似的贴到唐寻身上,“你没事就好。” 唐寻强忍着将张清非推开的想法,眼皮跳了跳,觉得这话应该由自己来说。 二两二的脚没从戏楼里迈出来,她警惕地看了看院子里,看样子跟唐寻想的一样,“你担心你哥?你跟你哥凑一块活像没头脑和不高兴,你个没头脑的都没出事,你哥怎么可能有事?” 张清非一点不跟二两二计较“没头脑”的问题,他深知他哥能跟人亲密接触的临界值,迅速就退开了。 他说:“我刚超棒,我直接就完成了我跟二两二的任务,然后就解锁了戏楼的厅堂,我——” 二两二有点受不了,她觉得张清非缺心眼,“你嘚瑟什么,密室01的东西都不难,找到答案就是时间问题,你怎么不先跟你哥说你差点死的事?要不是我跟你一起被传到这里,你必死无疑的好吗?” 唐寻拧眉:“怎么回事?” 二两二“哼”里一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回魂】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将来要是有了,就得替你弟还给我。” 她眼里透出一点思量,“而且,怎么说我也做了救了你弟一命,让你欠我三个人情,不过分吧?” 张清非睁大了眼睛,刚想说话—— 唐寻毫不犹豫:“可以。” 二两二深感满意,见张清非似乎对此颇有意见,瞪了回去,“怎么?你觉得你的命不值你哥欠我三个人情?” “我!”张清非无话反驳,毕竟是二两二救他在先。 虽然是因为没了张清非她自己也得完蛋。 唐寻微低着头,眼睫半遮,完全无法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什么。 他不是个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喜怒哀乐都看不出来,更或者说是没有。 说没有并不夸张,张清非小时候为此打了不少的架。 只是张清非依然觉得他哥是有温度的,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温度。 他哥自己什么都没兴趣,但还是会陪张清非去游乐园,会跟他一起看鬼片,还会跟他一起玩4399双人小游戏。 思绪骤然回笼,张清非摇了摇脑袋。 其实他之所以会想这么多,是因为他刚才想看,想看唐寻在知道吴恪差点将自己害死究竟会不会流露出生气的神色。 不过纠结这个也没意义。 张清非又跟唐寻讲了一遍他在幻境中的遭遇,临到结束的时候,他喋喋不休的开始衔接任务的经过:“这个任务让我们坐在魏家姐弟俩当年老爱坐的地方,这也算托了吴恪那傻逼的福吧,我在幻境里虽然非常害怕,但还是记住了一点细节。” “幻境里的构造跟这个厅堂就是一模一样,那些旗袍妇人很粗糙,戏台上的空壳没什么好说的,只有角落的那一排凳子上,有其中两个被放了瓷娃娃。” “哥你不知道,那瓷娃娃跟那些纸壳子妇人比有多精致,真挺好看的,一男一女,模样差不多,我还是根据服装和头发辨别出的男女。” “被二两二救了之后,看到那个任务,我就想起了那对瓷娃娃,我琢磨着在崔金子的幻境里能如此精致,多半也就是她的两个小孩吧,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就对了。” 张清非说得挺开心,“我还算是个靠谱的成年人啦。” 这话刚说完,唐寻身后、小洋楼的第三层不知在何时开了窗,一个身影“砰!”地落了地。 张清非“卧槽”了声,这次倒没再吓个半死,幻境那一遭已经让他得到了飞快的成长。 唐寻刚回头,小洋楼的门就被推开,吴恪狼狈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已经有些疯癫的张芳雨,不知道是撞见了什么。 摔下来的是岳大春,他已经成了一滩烂肉,浑身上下看上去已经没有一块好骨头,不知道在楼上经历了什么,面色是青的,嘴角有大量的白沫。 也是死不瞑目。 吴恪被自己绊了个踉跄,一抬头就看见了活得好好的张清非,他面色不好,嘴里念叨了几句听不清的话。 张清非气不打一出来,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他。 结果唐寻比他动作快,张清非就见他哥几步走到吴恪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记漂亮的后旋踢。 力度之大不必说,这可比挨拳头要劲儿足,吴恪被踢到脸上,直接面部变形唾沫与鼻血齐飞,摔出半米外,有了货真价实的“痛苦面具”。 他哥真的,还是为自己生气了。 张清非哭死。 “卧槽真不愧是你啊哥!”张清非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唐寻的裤子,“穿着西装裤都能踢那么高,你不卡——” 对上他哥隐有冷光的眼,张清非又把嘴闭上了。 吴恪眼泪被踢的乱流,他脸迅速肿起,鼻梁疑似断了,正捂着嘴含混不清地骂:“老子要杀了你!” 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红色的卡牌,旋着飞到唐寻面前。 吴恪怒吼:“【囚徒困境】!” 12. 金子小姐的家 唐寻居高临下地俯视吴恪,目光如同在看渣滓。 红色卡牌在距离他尚有一寸时破碎,将他笼罩在了一片虚无的黑暗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刚还呲着大牙乐的张清非眼看他哥被不明的空间包裹,想起自己之前那孤立无援的幻境,登时就急了。 二两二错愕地看着满眼怨毒的吴恪,“你疯了吧?” 张清非扑上去揪住吴恪的衣领,狠劲的一拳一拳往吴恪脸上揍,“把我哥放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二两二上来捞他,奈何力量有悬殊,她无法制住张清非,只能喊道:“你也疯了吧草,停手!张清非,你停手!密室里是不能直接人把弄死的!” 吴恪艰难用手臂挡在脸上,他全然没了之前的斯文,看上去像是泥沟里爬出的恶鬼,喉咙里发出古怪又发哑的笑声。 “你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你哥也放不出来,他活该死!” 张清非狼崽子一样呲牙,整个人骑在吴恪身上,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下吴恪终于安静了,他涨红了脸,眼珠几乎要因这急迫的缺氧瞪出眼眶。 “我真服了!”二两二能理解张清非是担心唐寻,但当务之急还是得让他恢复理智。 她顾不上那么多,勾住张清非的脖子,借着自己的重量往后拽,“我向你保证行不行,你哥绝对没事,你哥要有事我把头给你踢!” 张清非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 吴恪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右手又凭空出现了一张蓝色卡牌。 “咳,【闪回】,咳咳。” 张清非身下一空,吴恪竟然就这么原地消失了! 二两二使了吃奶的劲儿,累得喘气,“你不用去追,他这是用了逃生的功能卡牌,直接回到了上个完成任务的房间。” “我说你不能这么冲动,”二两二瘫坐在地上,“你什么都不了解就要上去杀人,这不是胡闹吗?” 张清非情绪稍稍稳定了点,他转身看二两二,语气有些焦急:“你还有【回魂】吗?我求你再用一下,等我有了我还你三张都行。” “你当这是糖豆呢,一抓一大把?”二两二说,“我倒想让你还我三张,但真可惜,我就那一个,还用在你身上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唐寻所在的地方。 那里像被撕出了一道裂缝,有如深渊。 二两二叹了口气,“【囚徒困境】是把人困在一个空间,逼他们去经历自己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事情,比如所爱之人的死亡,又或者是遭受什么欺凌。” “听上去好像很容易渡过,但并不是这样,这个空间制造的幻境会催化人的情绪,让你暂时忘记密室的一切,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幻境本身,一切的感官都会被放大,像是有无数个人在你的脑子里说话。” “愤怒、悲伤、无助,这些人基本会有的情绪会无边的放大至泛滥,直至击溃你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然后幻境会化作一把刀、一颗特效药或者其他什么的,引诱你去杀死伤害你的人或者拯救爱的人。而一旦做了选择,你就会逐渐被幻境蚕食,直到榨干最后的灵魂。” “在里面人基本上无法拥有理智,因为我们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过密室这么久,就只听说过几个人从这张卡牌下活过来。其中有一个人你出去之后也会在密室大楼见到——不过不是真人,是积分排行榜,那个大佬是榜上第一,据说他被困了不到五分钟,就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之前带过我的.......一个老玩家提过,大佬曾经说过,他说破解这张卡牌,就像是在超度自己。越无喜无悲、无忧无惧,越容易活下来。” 二两二啰里八嗦地讲了一堆,姑且算作安慰,她拍了拍张清非的肩膀,“你哥就挺像这种人吧,他看上去什么也不怕。” 她见张清非沉默不语,语气又笃定了些,“反正你信我就行了,你哥绝对能活着出来。” 张清非站起身,有些趔趄地朝缩在一脚哆哆嗦嗦的张芳雨走去。 二两二纳闷:“你干嘛?” “等我哥出来。”张清非好像在心里憋了很多事,眼有点红,冷着一张脸,跟之前比简直判若两人,“顺便先找些密室的线索。” - 唐寻的确暂时忘记了密室的一切。 他身体成了四岁时的形态,穿着牛仔背带裤,脸蛋粉扑扑,面无表情抱着唐妈妈总爱塞给他的兔子玩具,还算乖巧地站在客厅,眼睛盯着窗户外叽叽喳喳的麻雀。 这里有一堆娃娃,小男孩小女孩爱玩的都有,是唐妈妈想让唐寻活泼一些买的。 “小寻!”唐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妈妈给你做番茄牛肉肉吃好不好?做烂一点,不塞牙的。”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唐爸爸换了条腿跷,“小孩子不好消化。” 唐寻骤然回神似的,瞳孔猛地一颤。 他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知道眼前这幕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 甚至哪一刻。 “笃笃笃!” 门被敲响,唐爸爸站起身,路过唐寻的时候还在儿子头上呼噜了把。 唐寻下意识皱起眉,想说别开那门。 唐爸爸在猫眼上看了看,“诶”了一声,拉开了门,“你怎、呃——” 玄关与客厅相连,唐寻清晰地再次目睹,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刀捅近了唐爸爸的胸膛,一直把他一路推到了墙边抵着。 那刀挨在心口,唐爸爸张了张口,被中年男人猛地抽了刀,满口鲜血地从墙边滑坐在地上,头软软垂下来。 “谁呀?”唐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当即就被眼前这幕吓得面色惨白,冲到客厅一把抱起盯着唐爸爸看的唐寻。 中年男人挡在门口,看见唐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就朝他们逼近过来,手里还拎着那把往下淌血的刀。 唐妈妈把客厅的窗户锁扣开了,麻雀立即就被吓走了。 他们家在一楼,外面就是老旧小区的院子,这会儿是傍晚,院子里有几个婆婆奶奶辈的在聊天,还有别家炝锅传出的香味。 “来人!救命!”唐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叫,把唐寻放在窗架上,自己还没来得及跨上来,就被中年男人抓住了头发,一把拽了过去。 唐寻伸出手,却连妈妈的指尖都没摸到。 中年男人是个光头,是面善的长相。他略有些怔愣的同眼前的四岁小孩看了看,突然哈哈一笑,勒住唐妈妈的脖子割了喉咙。 皮肉狰狞的分离,唐妈妈的眼睛肉眼可见的黯了。鲜血崩溅在唐寻脸上,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好几声惊呼。 有人嚷着报警,有人在尖叫。 唐寻腰间一紧,有谁把他抱离了窗架,手里的兔子玩偶脱手留在了架子上,上面还有溅射状的血迹。 下一秒,唐寻又站在了客厅。 他手里抱着兔子玩偶,唐爸爸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唐妈妈在厨房做饭。 然后就是敲门声响起,唐爸爸利落地从沙发上起身,大手呼噜了把儿子的脑袋。 时间定格在这里—— 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响在唐寻耳边,“只需你心念一动,做出选择,我就为你避免这场人祸,他们就能够活下来。” 仿佛痛苦溺亡的人回到了刚跌入水中的那一刻,有人伸出长长的稻草,蛊惑地问是否需要救命。 唐寻内心有无数叫嚣着蔓延出去的情绪,密密麻麻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重复。 它们说:“当然要救。” 然而唐寻选择重新沉入水底。 他没有密室中的记忆,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自己。 他开口,是四岁的稚声,“人死不能复生。” 那低沉声音叹气:“你这就是在拒绝我了。” 眼前的画面不再定格。 唐寻头顶那只暖烘烘的大手离开,唐爸爸在看过猫眼后开了门。 然后横死在唐寻面前。 然后是唐妈妈。 鲜血再次迸溅,几乎染红了唐寻的眼,他看着唐妈妈完全丧失生机,又再一次回到了客厅。 这次脑海里的声音不止是在叫嚣了,还发胀的疼。 唐爸爸的手再次落在了唐寻的脑袋上。 低沉声音问:“救了之后,你们在现实里便能得享平安。你的决定,关乎到你的真实。” 唐寻摇了摇头。 于是唐寻周而复始的目睹父母的死亡,他心中的情绪翻涌,脑海里嘶声炸裂,甚至在隐约中听见了父母的诘问。 “为什么要让我们痛苦?” “为什么不救我们?” “你没有心吗?唐寻?” 无法自控的情绪如雨后疯长的杂草,它同脑海里不停的声海折磨唐寻的心智,像在一点点啃噬他的灵魂,将他拖入十八层地狱。 唐寻额头上开始往外渗汗,他眉头紧皱,闭上了眼。 唐爸爸的手不知第几次落在了唐寻的头上。 那声音也响起来,如同伊甸园里引诱夏娃吃下苹果的蛇,“我知道你很痛苦,唐寻。你该服从于自己的情绪,听从脑海里的声音。来,你知道的,只有做出救他们的选择,才能结束他们的痛苦,才能结束你自己的痛苦。” 唐寻陡然睁开眼,面上丝毫未流露出他内里感受到的痛苦。 这种略显隐忍的神情出现在四岁孩童的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怪诞。 “生与死是人生的两端,昨日之日不可追。”唐寻勉强维持自己的平静,“你说到底就是我生出的梦魇,在梦境中,你反复在我面前重现他们的死亡,折磨的不是已经死去的他们,而是活着的我。” 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席卷心头,这种侵蚀令唐寻发出一声闷哼。 唐寻咬着牙缓了缓,才继续说:“你要逼疯我,可我不会如你的意。” 他觉得自己像是下了三恶道的厉鬼,剧烈的痛苦如烈焰焚烧他的意识与□□。 在这极致痛苦下,他始终残存一点理智,以使自己不沉沦于深渊泥沼。 这像是在自我超度。 渡己悲。 13. 金子小姐的家 - 密室里。 张芳雨缩在墙角,满眼惊恐地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张清非,她头发凌乱,眼珠上的血丝清晰可见,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不住打着哆嗦。 二两二找了块破布盖在了岳大春的身上,她拍了拍手,歪着脑袋问:“她都这样了,你能问出什么来?” “被吓到精神失常的人言语虽然没有逻辑,但不一定就全是在胡言乱语,更大可能是对所恐惧事物的潜意识夸大,所以只要她肯开口,我们还是能得到信息。”张清非望了一眼没任何动静的空间裂缝,做了个深呼吸,同张芳雨对视,“张芳雨,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不会有事的。告诉我,你在楼上看到了什么?” 张芳雨在听到了自己名字后,颤抖得更为猛烈,她的视线在不远处被盖在麻布下的岳大春身上停留了一瞬,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开始尖叫。 她撕心裂肺的叫了几声,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皮,喃喃道:“有鬼,有鬼,是鬼新娘.......鬼新娘!” 在这种环境下简直度日如年,张芳雨本就是个胆小的姑娘,在接二连三的见过不寻常事件发生之后精神已经越过了崩溃的阈值。 她没完全疯,但所差不远。 精神失常后她仍然记得自己是谁,甚至知道这里是哪,记得认识的人,不过这并不能让她保持自己的理智,因为强迫式的回忆不断侵袭她的脑海,一幅幅恐惧的画面不受控的展现在她眼前。 张芳雨突然抓住张清非的手,力度是不自觉的大,做了美甲的长指甲几乎要陷入张清非手背的肉中。 “救我,救救我!吴恪出错了,然后大春哥就被鬼新娘抓住了!”张芳雨嘴唇干涸到出了血,五官惊恐到变形,“鬼有好长好长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回答不出来!” 回答? 张清非被张芳雨指甲掐的疼到咧嘴,他捕捉到一个字眼,任由着张芳雨用力,“要你回答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芳雨松了手,又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不断小声地重复这句话。 张清非无奈,扭头看向好整以暇站在不远处的二两二,“我能拿着她的手,打开她的手环吗?” “你以为这是指纹解锁啊。”二两二撇了撇嘴角,不大想解释,“当然不行,密逃守则有关于这方面的描述,等出去了自己看。” 张清非别无他法,所幸张芳雨并不是真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还能听得进去话。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张清非的优势在于他长了一张清润的面庞,五官放松柔和下来就是个温柔的少年郎,仿佛天生具有安抚性。 他在张芳雨背后拍拍,轻声宽慰:“吴恪不是好东西,我是。” 二两二噗嗤笑出了声。 她见过许多道貌岸然的人,长相亲和背地里恶毒的多了去了,像张清非这样长得柔和实际上缺心眼的倒是头一回见,挺稀罕的。 张清非眼神澄净,语气像在劝说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我会把你带出去的,跟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就好比是萨摩耶长了个哈士奇的脑子,正经话说不出几句就得露馅。 二两二摇了摇头,刚想进戏楼的厅堂坐着,就听见张芳雨还真安静了一点,人也没那么抖了,就是说话还是不利索,断断续续又没逻辑。 “窗台.......死在窗台.......”张芳雨抱住自己,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自言自语似的,“鬼新娘出嫁,谁死在窗台,鬼新娘出嫁,谁死在窗台.......” 二两二掉了头,抬脚在张清非鞋边轻踢了一下,“哟,你还真挺靠谱啊,我以为你只会躲在你哥屁股后面呢。” 她双手揣兜站在一边,啧啧道:“果然还是得离开保护伞才能成长。” 张清非内心其实有些焦虑,他站起身,打了个喷嚏——昨天在“镜中世界”湿的衣服是被硬生生捂干的,还是受了点凉。 他揉了揉眼睛,视线不住往空间裂缝的位置瞄,“成长个屁,问话又不是多牛逼的事。” 张清非琢磨了起来,“张芳雨说的话依照逻辑,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被关在了一个空间,问题是关于魏依然出嫁当日,谁死在了窗台的位置。” 这间密室当中的新娘只有被迫出嫁的魏依然,她作为NPC被称作是鬼也无可厚非。 二两二明白他的意思,接道:“他们三人的问题是一样的,吴恪十有八九为了试错怂恿了岳大春回答,结果还真错了,于是岳大春就死在了窗台,摔落下来。” 张清非点点头,抬头往封闭小洋楼独开的那扇窗看去。 “卧槽!”二两二拽拽张清非的胳膊。 张清非:“?” 他见身边的二两二目瞪口呆,心里一动,朝着空间裂缝看了过去。 那深不见底有如深渊的空间中迈出了一条腿,然后是整个身子。 唐寻衬衫的领口开到了第三颗,□□在外的肌肤略显苍白,他出了层薄汗,额发有些湿,衣服贴在身上,将劲瘦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明显。 二两二左手握着从兜里掏出的怀表,心说不愧如此。 唐寻拧着眉,瞳色由于光线而暗了些,透了点不近人情的凉薄出来。 他看上去并不痛苦,只是有些喘,仿佛刚才不是去了什么要命的地方,而是去操场上跑了几圈。 “堪堪五分钟。”二两二收回怀表,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看唐寻的目光像大腿,“这他妈跟积分榜第一的记录差不多了——” 她用胳膊肘捅捅张清非,“你们家有没有幼年走失的妹妹,你哥这养成了活脱脱就是第二个积分榜大佬啊!” 唐寻小口小口地喘了会儿,他看了眼院子,问道:“吴恪呢?” 张清非慢慢挪到唐寻跟前,仔细看了一遍他哥,确认没有任何伤痕后才舒了口气,“挨了我几拳就跑了。” “你弟急的像热锅上蹦跶的蚂蚁。”二两二双臂环抱,“不过,你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还是会为弟弟冲动出头嘛。” 唐寻在幻境里说完那番话后,【囚徒困境】制造出的幻象就尽数黑白破碎,剥离在外的记忆回归本体,唐寻站在一片虚无之上,面前是那道可以离开的空间裂缝。 只是身体与心灵上的不适仍未得到太大的缓解,他现在还有些头痛。 张清非把张芳雨说的那些,用他和二两二猜测的逻辑给唐寻讲了一遍。 唐寻微扬下颌,眯着眼看了看岳大春掉落的窗台,“谁死在窗台?” 张清非点点头。 魏依然出嫁当日,魏佩仁是死了,不过依照应准分享的相片,他是死在戏楼的座椅上,而非窗台。 这间密室能叫上名号的就只有这一家四口,除非困住他们的房间还有其他的信息,否则张芳雨他们的问题实质上就是选择题。 已知线索有限,唐寻略过二两二朝屋里走去,惊的缩在台阶旁的张芳雨又打了个哆嗦。 张清非眨了眨眼,“哥,你是要去他们那个房间吗?” 吴恪用了【闪回】卡,此时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张清非倒不怕吴恪再用邪卡,在冲动揍人结果吴恪狼狈用了张道具卡逃离之后,他就明白,那类卡牌要么是在密室中有使用的限制,要么就是吴恪已经没有了。 所以如果唐寻现在是要上去,也无需担心会撞上吴恪,反而是势单力薄的吴恪要更担心这个问题。 唐寻语气淡然,“我去找应准。” - 三人来到小洋楼二层,进到了魏家成的房间。 唐寻径自走向墙壁上人为凿出的小口,脚步声传过去,就听见应准在那边开了口。 “我好像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呐。” 这语气没有埋怨,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张清非观察过四周就冲到了小口那,他抻着头往里张望起来,用了个熟络的称呼,“准哥,你的问题是什么?” “金子小姐是否真正痛恨自己的丈夫。” 唐寻与应准异口同声。 刚说完应准就笑了,他重新出现在小口那里,目光落在唐寻身上,意有所指说,“挺有默契的。” 张清非愣了一下,“这算什么问题,她当然恨啊,她都被家暴了。” 应准的面板是开的,【19:07】的红色倒计时十分刺目。 但他本人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也没有就自己的问题讨论,“那个盒子里不止一张相片,还有些来往的信件。” 应准将盒子递了出来,张清非顺手就要去接——然后应准又把手缩了回去。 张清非:“?” 应准唇角勾着笑,眼里的情绪很深,“让你哥来拿。” 二两二瞥瞥这个,瞥瞥那个,没有说话。 唐寻神情不变,上前朝应准伸出了手。 应准轻声笑了一下,把盒子稳稳当当放在了他的手上。 “唔,这里面的信息挺惊人的,算是......完善了密室的故事背景吧。”应准凝视着唐寻,“说不准你看了,就知道崔金子是否痛恨魏佩仁的答案了。” 14. 金子小姐的家 这话说的隐有歧义,唐寻望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看出这人在想什么。 他觉得应准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对方任由倒计时流淌不做回答,他也就不提。 盒子本身就有份量,不算太轻。 唐寻转身,走到魏家成的书桌前将盒子放下,张清非与二连二凑过来,同唐寻一起看起里面的内容。 先是十来张黑白相片。 背景应该是戏楼的大门前,卸掉唱戏所用凤冠与珠钗的崔金子带着妆面,同一名看起来颇有书生气的青年站在一起,两人的神情都很柔和,看样子关系不浅。 民国时期的照相机与现在相差甚大,相片没有那么清晰,但还是能看出来那时的崔金子要比他们见到的那个年轻了不少。 唐寻把照片翻过来,不均匀泛着黄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这屋里的光线过于暖柔,二两二眯了眯眼,念道:“崔金子与黎年,合影于1921年5月17日。” 张清非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看了几秒,“怎么突然就多出来个新人物。” 后面的相片多为崔金子在戏台上演出的景象,凤冠霞披,风姿绰约,还因黑白的色调参入了历史的厚重感。 也有几张偏生活的写真,大概是去影楼专门拍的。 拍照的年份从1921年往后,最后一张是1939年。 整整十八年。 唐寻若有所思,把照片重新整好,暂时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是厚厚一沓的信件。 这些信件都出自一个人,收信人写的是崔金子,落款是黎明珍,最早的一封写于1937年。 唐寻抽出那封信,见二两二和张清非脑袋几乎要搁在自己肩头,他往后退了半步,“我可以念给你们听。” 张清非与二两二自然没有意见。 唐寻微低起头,语调平平。 “金子,别来无恙。我刚辗转至西井城,这里没被战火波及,还算平安,你毋需担忧。唉!真是人祸! 本想回来见你,可多有不便,大概要缓上一缓,你身子如何?家成与依然可还好?我听闻魏佩仁已是靖水城有头有脸的商人,他对你怎么样?这些年与你断断续续的通信,总不见你提。” 唐寻拧了拧眉,大致往下看了看,没再念,“剩下的就是些友人间分享的琐事,第一封信件只是告诉我们这位‘黎明珍’是崔金子的好友。” 二两二觉得唐寻人虽然冷,但声音是真挺好听,她正听的认真,冷不丁被总结完了剩下的部分,怔了怔,默默抽出第二封塞进了唐寻手里。 唐寻奇怪地看她一眼,但还是拿起来快速浏览了一遍,直接将较为有用的信息念了出来。 “......他竟如此对你,如若我哥地下得知,该有多伤心,可叹我哥身弱命薄,你二人才落得这般结局......你哪里都好,就是太善了些,他算是凭着你才有了今日,如何就要肆无忌惮到你的头上。” 一封念完又接着一封。 “我知你自幼吃苦长大,不在意这些皮肉之苦,但还是忍不住要落泪,这男人娶你前好话与誓言说了那么多,往日的温和亲善竟然都是装出来的!所幸家成与依然已经大了,应该是能帮衬不少的。只是这男人对你尚且如此,这两个孩儿又会是怎样的待遇?你若愿意,我便托人悄悄给你送几张船票,可以乘着到我这里来,近日你们那边似乎也不太平起来,恐怕往后出城要变难事,你要快快考虑。” “尹兴安现在是人人皆喊杀的汉奸狗贼!魏佩仁这畜生怎么敢把依然嫁到这种渣滓的身边!我哥若在天有灵,岂不要生啖他血肉、啃他的骨头!你怎么还要留在他身边,念着那点昔日助你的旧情?金子,你帮他的还不够多么,醒醒罢!你听我的,除夕时可悄悄给他下点昏药,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去到南汀码头找王师傅,我已经将船票托给他,他会避开宵禁,一早就带你们来西井城的,届时我去接你们。” 唐寻语速渐快,精炼地念完了所有信件。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课堂,在从历史课本中勾勒重点,朝看向自己的张清非与二两二说道:“黎明珍是崔金子的好友,是黎年的妹妹。” “崔金子与黎年曾为情侣,魏依然与魏家成是他们的孩子。” “崔金子除夕那晚本来是能母子三人一同离开,但她当时应该没有具体跟两个孩子提过,只说让他们走。” “最后就是——”唐寻的视线转向墙壁上的小口,敛了些思衬在眼底,他并不犹豫,语气是肯定的,“崔金子.......并不恨魏佩仁。” 前面的二两二都能理解,唯有这句让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她觉得自己应该能说出最有力的反驳理由,可话到喉头,又突然卡了壳,有种突然忘记某件事的痛苦感,憋了半天才说,“魏依然的日记里说了,崔金子有天被家暴过后一直在房间里哭。” 张清非抓了抓滑落在额头的碎发,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唐寻手指在书桌上那本红皮本子上叩了几下,“这是魏家成的日记,他跟他的姐姐一样,都在日记里表达了对魏佩仁的痛恨,并且展露出了杀机。” 略作停顿后,他继续说,“在镜中空间时,我也曾去过崔金子的主卧,很遗憾,我并没有发现她痛恨魏佩仁的证据。” 唐寻看向二两二,“她是这个密室里,唯一一个,在线索当中没有正面展露过对魏佩仁态度的人。” 就连黎明珍都在信中骂魏佩仁是畜生。 “密室中的线索都是直观的,这里既然是新手密室,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在给出证明的条件后,又在求解时告诉我们这是假命题。”唐寻的目光在烛焰的映衬下柔了些,“崔金子既然将家暴这事都告诉了黎明珍,而黎明珍又给了这样的回复,这说明她的去信用词多半平和。” 二两二神色微凝,沉默不语。 是的,黎明珍是崔金子连家暴都能全盘托出的好友,她不需要将自己的恨意藏着掖着。 对于她来说,恨绝非难以启齿之事。 15. 金子小姐的家 房内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张清非跟二两二各站一边,都在想事情。 唐寻解释完就把信件与相片放进盒子,回到了墙壁的小口前。 应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小铜锁,“这是盒子上的锁,我在房间里找了找,没见到钥匙,最后是用别的办法打开的。” 找钥匙与密室本身的背景故事无关,唐寻略显敷衍地“嗯”了一声,把盒子递给了应准。 “是个挺实用的小技巧。”应准将铜锁穿插过盒子的闭口处,咔哒锁了个严实,朝唐寻晃了两晃,“要不要见识一下?” 莫名其妙。 纵观一生,唐寻觉得只有在张清非忘带家门钥匙时,才需要见识开锁。 应准面板上的倒计时稳定减少,已彻底迈入【09:59】。 明明刚才已经说出答案,他也没有反驳,唐寻不明白这人为何还不作答。 唐寻义正言辞的拒绝还没出口,应准已经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最为常见的黑色发卡,对着锁芯捣鼓了几下,铜锁就啪嗒落在了地上。 然后唐寻就见应准又朝自己看了过来,眼里隐约泛着光,像回答对问题期待他表扬的学生。 唐寻:“......”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见识这个。 见应准仍然不吭声地盯着自己看—— 唐寻:“你在等我夸你吗。” 应准:“当然,这难道不厉害吗?” “厉害,真是叹为观止。你如果对我刚刚提出的思路没有异议,那就可以回答问题了。”唐寻随口一夸,已经习惯了应准的不正经,“然后我们去楼上看看,刚刚清非从张芳雨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应准从善如流:“好的。” 他终于舍得将视线移到面板,在回答完后,见到了意料之中的新字样。 【已识别到正确答案】 【恭喜,当前区域已解锁】 二两二急冲过来,“还真对了?” 她倒没觉得唐寻方才说的有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信息遗漏了没说出来,所以一直在想,想到感觉脑壳都要炸了也没个结果。 结果应准回答得这么突然,而且面板也给予了肯定。 那遗漏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二两二在心中宽慰自己,总算缓解了想不起来某件事的折磨感。 张清非倒是难得有些沉默,他跟在唐寻身后,先跟应准碰了头,几个人在二楼又找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期间也没遇见吴恪。 中途张清非还下了趟楼,把张芳雨暂且安置在了一个打开过的房间。 去到三楼的时候,应准快了几步跟唐寻并排,两人肩擦着肩,应准低头问:“要我教你开锁吗?不收学费,别总对我板着脸就行了。” 唐寻再往上迈的时候往里靠了些,“不需要。” “多个手艺多个方法嘛。”应准又贴上来,“难道你怕自己学不会?那你就是多虑了,这是我男朋友教我的,很容易上手的。” 二两二惊了:“男朋友?”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唐寻忽然发觉自己对他的不正经还是认识的不够彻底。 唐寻骤然停下,他左手握成了拳,眼皮跳了跳,“你到底是真心要问,还是要借这个机会秀恩爱?” 应准离他太近,发尾那点红色有些晃眼。 应准说:“交代一下前因而已,当然是要真心教你。”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怪。 唐寻重新往上走,几个人又动了起来。 而二两二还在惊讶:“你喜欢男的?” 张清非小声给她科普,“是的,而且准哥肩膀上的那个纹身也是他男朋友纹的,据说占有欲挺强。” 二两二八卦了一回:“龟龟,这男朋友什么人啊,又会开锁又会纹身,有点东西啊。” 应准回头冲她笑笑,“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唐寻侧头遮口打了个喷嚏,再次拒绝了应准非要教他开锁的“真心”,“不需要,谢谢。” “好吧。”应准倒没流露出遗憾的神色,反而跟二两二聊了起来。 二两二:“你是殡仪馆工作的,那你男朋友是什么工作啊,不会是法医吧?” 应准笑道:“他是人民教师。” 张清非“诶”了一声,“这么巧,我哥也是啊。” 唐寻回头看了他一眼。 应准眼底浮现出一点难以察觉的深意,“我知道。” 他用自己的肩头轻轻去抵了一下唐寻的,“你哥之前说过。” 二两二有点好奇:“这工作完全就不是一个性质啊,那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应准略微斟酌,“我们是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的,见面之后发现比较投缘,所以就约着一起出门。” 几人过了个拐角,三楼的景象就见着了大半。 这与楼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装饰多奢靡,角落里的几棵枯死的发财橘上还缠绕着已经发黑的喜绣球,看样子多半是第三个场景,也就是魏依然所嫁的尹兴安的地方。 到了该正经的时候,关于应准那神秘男朋友的话题戛然而止,唐寻凭着岳大春摔落的窗台依据方位,走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的时间像是回溯到了魏依然出嫁的那天,到处都是红色的帷幔,桌上有几样干果和小菜,绘有繁琐花纹的茶杯往上升腾着袅袅白烟,一盏精致的酒壶与两只小杯放在一旁。 床上是绛红的被褥,上面绣有金线,看不大清花纹,因为有个女人坐在上面。 她穿着亮眼的红喜服,身上有已经干涸的稍暗些的红血迹,惨白的双手交叠在膝上,及臀的长发垂在床上,头上戴着盖头。 唐寻等人停在原地。 他们左手边的不远处就是那扇使岳大春落下的窗,突然一阵风剧烈涌过,两扇窗门便“砰!”地一声,重重合上。 这风不止关了窗,还短暂掀了盖头的一个角,露出涂着胭脂的红唇。 唐寻看得分明,她在笑。 这大概就是张芳雨嘴里的鬼新娘,吴恪闪回到了这里,现在却不知所踪。 “来。”她的坐姿很端正,抬起了一只手轻轻朝他们所在的地方招了招,语气带着瘆人的笑意,“你们谁能来帮我揭开这红盖头,它太闷,我要喘不上气了。” 16. 金子小姐的家 几个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这可是鬼,哪还需要呼吸。 张芳雨在惊吓中曾说过,岳大春在回答错误之后就被鬼新娘抓住,然后就死了。 在没法确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在瞬间做出选择。 唐寻的目光自红嫁衣上的血迹,渐渐移到了盖头上。 如果说之前还担心鬼新娘另有其人,方才所说话的音色与腔调就完全证实了她的身份。 她是魏依然,这并不意外。 察觉到几人没有举动,魏依然歪了脑袋,盖头稍稍倾斜,幽幽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为什么没人来呢?” 她再次抬起手,指尖在四人中来回游移,仿佛能隔着盖头看见谁是谁似的,“那我就来选一个。” 就如选择困难症常用方法,魏依然像在小公鸡点到谁她就选谁。 指尖缓慢移动,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做过凝滞的短暂停留。 每次停留到二两二这,她都在被指到的脑门那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咬了咬牙,觉得魏依然这不是在拿指尖点人,而是握了把杀人的枪,笑嘻嘻地说着“先崩死你们谁好呢。” 偏偏唐寻和应准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俩肩并肩往那一站,魏依然的指尖就好像不是指尖,而是摄影机。 这俩人站这拍画报呢? 跟二两二和张清非的紧张不同,唐寻跟应准的视线都没有任何闪躲。 “就你了。”魏依然古怪一笑,指尖陡然停留在了最右边。 那本来是张清非的位置,不过—— 唐寻在魏依然选择的瞬间站在了张清非身前,神色自若,平静点头,“可以。” 张清非也没反应过来,他有点愣,看着唐寻稳步朝魏依然走去,不大像是要给魏依然掀盖头,反而有种去掀她头盖骨的感觉。 只是这原本就该是自己承担,他绝没有理由躲在他哥身后,张清非刚往前跨了一步想去拦他哥,胳膊就先被其他人拉住了。 张清非回头看,就见着应准的神情不似此前那么玩世不恭,垂下的长睫与眼睑遮住了半个眼瞳,凉薄的目光像是常年上位者对微不足道者投出的淡淡一瞥,带着警告的意味。 张清非后脊发寒,不自觉地就站回了原地,他低着头眨了眨眼,心想这人在楼梯上跟我哥说话的时候不还挺友善的么? 那头唐寻已经走到了床前,他就站在魏依然的侧前方。 唐寻的手刚伸出去,还没触碰到盖头,魏依然就突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唐寻面不改色:“有事吗?” 身后不远处的二两二:“?” 他以为他在跟谁说话? 魏依然松开手,声音有些娇媚,“以前来这的人都很怕我,你为什么不怕?” 她似乎只是想单纯以鬼的身份吓唬他——毕竟鬼突然吓人,怎么想都该是一吓一个准才对。 唐寻没有回答,他并没有就着盖头的边沿掀开盖头,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了魏依然的头顶,略一用力就将整块盖头提了起来。 魏依然:“。” 盖头的料子是偏毛绒的,冷不丁这么一提,魏依然头顶的碎发就被摩擦的起了静电,横七竖八的立在空中。 刚才的惊悚感顷刻间不知所踪。 二两二已经在密室呆惯了,所以没那么怕见到鬼的真面貌。张清非跟唐寻在镜子里同魏依然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长什么样,所以也不是很怕。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唐寻会这样“掀盖头”,在为唐寻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带着看魏依然那张惨白秀丽的面庞都......莫名可爱了点。 毕竟炸了毛。 应准甚至轻笑出了声。 唐寻没觉得自己的方式有什么问题,他把提下来的盖头随手放在了床上,目光落在了魏依然交叠在膝头的双手上。 魏依然哀怨地看他一眼,不知从哪摸出了把梳子,用左手握着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你弄乱了我的头发。” 唐寻一点也不报歉:“不好意思。” 魏依然梳着头,阴森地朝唐寻笑出一口尖尖的白牙,“你真有趣,我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见过许多人,你是很独特的一个。” 她眼珠转向窗户的位置,语气重了起来,“既然这么合我眼缘,那我就来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对了,我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但如果你回答错了——”魏依然微低着头,视线却瞥着唐寻不含情绪的眼睛,吃吃笑起来,“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唐寻猜出她要问什么,“可以。” 魏依然闭上双眼,“在我嫁给尹兴安的那天,谁死在了窗台。” 话音刚落,四个人的手腕同时震动了一下。 应准调出面板,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唐寻的侧脸上。 【玩家已刷新附加题】 【请问,在魏依然出嫁当日,是谁死在了窗台?】 【注意!本题仅有1次回答机会,且玩家唐寻享有回答权。根据密室NPC意愿,如若该玩家回答错误,将对你们作出腕带破碎的处理,请确保该玩家谨慎作答。】 【注意!密室01-[金子小姐的家]首次出现附加题情况,恭喜各位玩家荣获(我与NPC有个约定)的成就。】 【注意!根据问题以及线索探索的难度,将给予玩家唐寻30分钟的作答时间。】 【29:59】 倒计时开始均匀减少。 17. 金子小姐的家 魏依然没再睁开眼睛,她将被唐寻弄乱的头发重新梳得顺直,大笑着往后重重地一躺,霎时就消失不见,徒留她身上那件嫁衣。 愉悦的大笑声也渐渐消散。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回到了正轨,房内的角落出现了大量的蜘蛛网,明亮晃眼的大红装饰通通变得垂软发黑,桌上的茶杯干涸了枯死的藓,吃食也成了无法辨识的样子。 唐寻定定看着魏依然那已经不再鲜艳的嫁衣,直到身后二两二“卧槽”一声才转过头。 二两二看唐寻跟看怪物一样,“我只在密室04及以上才听过跟NPC整出附加题这种操作,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奇葩的新手。” 这种一个答错,全队去死的附加题,唐寻竟然从二两二口中听出了点酸酸的羡慕。 倒计时不断流逝,唐寻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二两二,就将目光移到了其他地方。 “你挺高兴的?”应准挑了挑眉,“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你就已经很认可唐寻的能力了。” 二两二跟约法三章时判若两人,喜滋滋地说:“密逃守则有规定,凡是触发附加题并且成功答对的玩家——包括同样收到通知的我们,都会即时随机获取一张道具卡牌,很有价值的好嘛。” 至于应准后面说的,二两二脸上的笑意顿了顿,“这跟时间无关,唐寻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嘛。” 她忘了应准也是个挺奇葩的新手,下意识就觉得应准那话不像是随口一说,更像是在暗示自己的认可另有根源。 可稍缓了缓,二两二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毕竟应准只是个新人,他连密逃守则都还没获得。 “可是这为什么算附加题?”张清非已经蹲在一个柜子旁开始翻找,他有些纳闷的岔了个话题,“吴恪他们不就是这个问题?如果遇见玩家同仇敌忾,直接将答案告知的情况怎么办?” 二两二也动了起来,“按理来说,附加题的确不应该跟已出现过的问题一样,不过密室01以往都没触发过附加题,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唐寻重新将两扇窗推开,仔细观察起窗台来,“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还没人回答对。” 二两二和张清非回想起吴恪仓皇失措跑出来那幕,顿觉可能性十分大。 应准走到唐寻身边,他透过窗台看见了楼下被盖住的岳大春的尸体,皱了皱眉,手指摩擦过窗台上的某道痕迹,“你们见到吴恪了?” 唐寻没有多说,“嗯。” 倒是二两二,她一边到处翻找,一边把张清非被吴恪暗算,以及在挨了唐寻一脚后恼羞成怒又用了一张邪卡的事完整说了一遍。 “唐寻绝对有成为大佬的潜质。”二两二状似无意的同应准对视,“这种能力很难不让人认可。” 应准没接这句,他面色微沉,淡淡道:“我知道了。” 唐寻奇怪地看他一眼。 总觉得这话不紧紧是这个意思,更像“我会找他算账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唐寻颇为头疼的扶了扶额。 从进入密逃世界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已经发生了多次,且都跟应准有关。 “发什么愣。”应准点了点窗台上的痕迹,“这像是什么东西擦了过去。” 唐寻即刻从莫名其妙的想法中抽离,他放下手,转身回到床边,在魏依然已然空了的绣鞋旁捡起来三个小玩意。 他摊在手心给应准看,“这是子弹射出后掉落的弹壳。” 应准单手托着下巴,“唔”了一声,“所以是被枪杀,死在了窗台么。” 唐寻:“也许是。” “我之前跟他们说这道题更像是选择题,魏佩仁死于割喉,相片的背景是在戏楼厅堂,他很显然已经排除在外。”唐寻略作思索,“所以当时我认为,剩下选项的就只有能叫的出名字的魏依然,魏家成以及崔金子。” 应准安静的听,那双黑如墨的眼瞳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唐寻。 唐寻半低着头,“所以就大意的忽略了,就算不知道尹兴安的名字,‘魏依然出嫁的丈夫’也是他的代名身份,一样可以算在选项里。” 这间房间里几乎一览无余,各种柜子里连张纸都看不见,到处都是蜘蛛网。 张清非和二两二很快就翻了个遍,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张清非抻了抻长时间弯着的腰,“我要不去找张芳雨再问一下,看看岳大春当时回答的什么,总能排除一个。” 二两二怕他遇见吴恪再冲动失手把人打死,“那我跟你一起去。” 唐寻没拒绝,手掌朝外拨了拨。 房内只剩下他与应准。 应准的绻着的指关节轻轻叩击桌面,“你觉得他们当时说了谁?” 唐寻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而去说了另外一件事,“盒子里的相片,最早的是1921年,也就是崔金子与黎年的合照。” “黎明珍最后一封信写在1939年,也就是魏依然被迫出嫁这年。1921年往后的照片都是金子小姐的单人照,其中空缺了1922年。” “我倾向于那张1921年的照片不仅是告诉我们有黎年这个人,更是结合着黎明珍的信,告诉我们黎年在1921年之后就已经死了。” “魏依然在日记里提过‘为何这样的人会是我的父亲’,这意味着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魏佩仁亲生。崔金子是靖水城出了名的青衣,如若魏依然不知这点,那就说明从来没人说过有关这方面的闲话,靖水城的人多半不知道崔金子与黎年的事情,所以真觉得魏佩仁就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应准懂了唐寻的意思,自然接过了唐寻的话尾,“我明白了,你想说,在黎年死后崔金子就嫁给了魏佩仁,所以魏依然与魏家成只能是同一胎。” 唐寻点头,“他们是龙凤胎。” 应准倏尔一笑,“如若是长得近乎相同的龙凤胎,你说会有替嫁杀夫的可能吗?” 18. 金子小姐的家 应准往唐寻那边挨近了一点,轻声问:“我记得你在崔金子的卧室见过他们的全家福。” 的确。 在卫生间镜子里见过那瘦长鬼影后,全家福上就出现了魏家成的脸,不过面上的五官都被“恶意”拉长变形,哪里算是正儿八经的原貌。 唐寻沉默须臾:“他在全家福上的脸像是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短视频特效,我无法辨认他跟魏依然长得是否相似。” 应准有些讶异,但不多,“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刷短视频的。” “清非一天能给我分享八十条。”唐寻微拧眉心,难得多讲了点,“我天生没什么情绪,家里人总担心我是有心结,所以会拉我做一些他们觉得会令我开心的事情。” 唐寻朝左侧方的大木衣柜走去,不再谈论与密室无关的话题,“关于魏依然与魏家成是龙凤胎这点,是结合魏依然房内的线索才有的结论,如果照你所说,魏家成是替嫁魏依然,那这个房间一定会有信息体现这点。” 毕竟密室给出的问题,答案怎么着都得存在于封闭空间中,否则玩个鬼。 张清非和二两二将目光所及之处都翻找了个便,却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地就这么大个地,能藏匿信息的空间有限。 唐寻停驻在衣柜旁,视线缓慢扫视,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房间的另一头。 那里另外摆放着两个空空如也的衣柜,衣柜间相隔了不断的距离,地上摆放着一排空余泥土的小花盆。 唐寻收回目光,手扶在衣柜的侧面,这里面前不久才被二两二翻找过,其中只有几个衣架,可以说毫无信息。 唐寻以目光丈量衣柜的高度,指尖擦过落满灰尘的柜壁,停留在与墙间隔的缝隙,这衣柜与墙面的间隔大约只有仅仅几毫米。 这处衣柜摆放的位置正好与岳大春摔落的窗台相对,应准走向窗台,瞥见张清非与二两二走进了对面的戏楼。 他拿着刚刚从床上顺的魏依然刚刚让唐寻掀的红盖头,手绢似的抛了抛,随手就悠闲的当起抹布擦起了留有子弹擦痕的窗台。 厚厚的积灰被拭去,完整的痕迹清晰浮现在眼前,这窗台也是木头做的,应准用视线描摹,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子弹真正射出的轨迹为何。 他骤然回头,撞入了一双矜冷的眼瞳。 唐寻站在衣柜前,正用右手比枪对准应准。 他穿的正式,身形又出挑,顶着这样一种疏离禁欲的脸,如若举的是把真枪大约会极具压迫感。 可惜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唐寻举的是个八。 “唐寻.......”应准被逗乐了,笑得眉眼弯弯,神情柔和了不少,“你怎么这么一本正经。” 唐寻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奇怪,他收回了自个的“□□”,拉开衣柜的门,“窗台上那道子弹痕迹的由来,应该是这里才对。” 应准朝他走来,站在了另一扇衣柜的门旁,将额发拢在脑后,笑容又变得格外招摇,“那我猜,你并不觉得是有人藏在衣柜里朝那儿开枪。” 唐寻拽住柜门上的拉手,他瞥了眼应准红色的发尾,唇角短暂的勾了一瞬,“你似乎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笑有如恍人心神的昙花一现,应准瞳孔微颤,顷刻间就错开了视线,胡乱“嗯”了一声。 两人没由来的默契,把着衣柜的门用了巧劲侧身往下狠狠一拽,随着沉重的咣当巨响,整个衣柜就趴在了地上。 唐寻扇了扇面前荡起的灰,他跨上衣柜,向前直视的眼睛囊尽了眼前的景象。 他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果然。” 衣柜后遮挡的,是另一扇窗户。 唐寻此前看遍全屋,唯有衣柜的摆放让他感觉格外违和。 按寻常人家的格局来说,衣柜就算不摆放成一排,也要放在一处,怎么会突兀的将其中一个放置在这里,又在另外两个中间放上几个小花盆。 除非这个衣柜原本就放在那里,只是为了用作遮挡才被移开,空出的间隔也就放了别的东西。 窗台上的子弹痕迹的确能成为线索,但床下绣鞋旁显而易见的子弹壳则就又是线索,又是误导。 床边被人开过枪,可是往哪里开的枪? 魏依然出嫁那日,谁死在窗台? 死在哪个窗台? 如果没有推倒这个衣柜,所有人就会将有子弹擦痕的窗台同开过枪的床边划等号,从而精力全然浪费在那扇窗户上,最后就只能落得个盲猜的赌命下场。 应准敛起脸上的笑意,“看来这道附加题已经有了答案。” 眼前的景象,大约只要看了,就能看出曾经发生过什么。 窗台之上,大红的嫁衣被叠了几折,旁边还有双明显是用红漆染红的布鞋。 两摊燃尽的烛泪间,有着无数的斑驳血迹,它们顺着窗沿流淌下来,即便早已干涸也依旧触目惊心。 一把破旧生锈的左轮□□卡在凹槽里,板机处卡着染血的纸块。 唐寻将红嫁衣抖开,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精致花纹映入眼帘。 这与魏依然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说是嫁衣,恐怕血衣更为贴切,毕竟好几处地方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腹部、肩胛、左胸膛。 三个弹壳,三个弹孔,全都有了对应,答案的确昭然若揭。 应准踩在不断嘎吱作响的衣柜上,他拿过那把左轮□□,夹出了那张纸块,试探性地在唐寻面前晃了晃,“一起看看?” 唐寻从血嫁衣上回神,“好。” 两人走下岌岌可危的衣柜,展开那张染了褐色血迹的纸张。 是一篇唐寻眼熟字迹的日记。 [2月21日-晴 已过了子时,所以不再是除夕,而是新年了。我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便想得更多了些。 上个月,学堂里的李老师被尹兴安那狗汉奸的人枪杀在了左南小巷,我见到了,那把枪也是在那个时候捡到的。我当时跑得飞快,致使一回家就吐了个厉害,母亲担忧的不行,要带我去药房,又被魏佩仁骂了。 写偏了,我这时爬起不是为了写这个的。 这把枪的子弹不多,我不能去杀魏佩仁,杀他无用,狗汉奸看上阿姐,即便他死,阿姐仍是要嫁,这是无用之功。 唯有除掉狗汉奸。 可他也知自己是过街老鼠,出门时恨不得带上整个排去护卫,就连明日接亲也不打算来,而是让轿子直接送去他府。 阿姐整日哭,我瞧着心疼,绝无法看她落得这样的境地,也着实痛恨狗汉奸,就想出了个主意。 我与她长得一样,化了浓妆还分什么男女,穿上嫁衣带了盖头谁也不知道。 我替她嫁,然后杀了尹兴安这个狗汉奸。 之前阿姐笑我矮的时候,母亲还说是因为男孩长得慢,现在看来也并非不是好事,起码我同阿姐身量相同,穿上她的嫁衣,谁也看不出来。 就是脚大了点,她的绣鞋我实在塞不进去,没办法,只能拿了双布鞋丢进红漆里泡了半日,总之外观上说得过去就行了。 其实我也是怕的。狗汉奸府门森严,我觉得我大概是出不来了。 我会像李老师那样死去,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听人说李老师是战士,是真正的英雄。 好,我不怕了,我也要做战士,要成为英雄。] 19. 金子小姐的家 日记到了尾声,唐寻与应准的浏览速度大差不差,几乎是同时移开的目光。 应准将纸张搁在桌上,“线索已经有了,只差印证最后一件事了。” 嫁衣在唐寻手里抓着,应准的指尖擦过唐寻的手背,一触即离,捞出了半只袖子。 两人因着嫁衣挨的很近,面对面时几乎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唐寻不习惯这样,刚要把嫁衣全塞进应准怀里,应准就“诶”了一声。 应准指着袖子上的某处痕迹,又往唐寻身边凑,两人的发丝因过近的距离而短暂交缠。 应准摩挲过袖头的位置,“你看。” “我看得到。”唐寻往旁边挪了点,交缠的发丝被牵扯开,又瞬间分离,“你不需要离我这么近。” 袖头贴合手腕的部分,有少许形同烟灰的脏渍。 应准没大在意唐寻对自己退避三舍的态度,“这大概率是硝烟反应所遗留的痕迹,在开枪时,子弹会和弹壳中的火药发生摩擦,人手上的皮肤和袖口就会沾染上。” 唐寻了然,“嗯,我在柯南里看到过。” 应准印证的最后一件事,其实就是这嫁衣的主人是否真为魏家成。 结合之前得到的线索,他们知道魏家成之所以不是杀害魏佩仁的凶手,源于他的惯用手是右手。 在镜中以及刚刚梳头的魏依然,都证实了她确为左撇子。 硝烟反应的袖口是右手,替嫁一事到此就已板上钉钉。 不过—— 唐寻还未将魏依然是左撇子的事情告诉应准,依照应准此刻验证惯用手的态度,他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事。 唐寻与应准同时开口。 唐寻:“你很敏锐,也很谨慎。” 应准:“你可以回答问题了。” 应准放下手里捏着的袖子,眼底带了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想的是——这人谨慎得有些过了,房内的线索都直观到了这种地步,大家的线索又不共通,去看惯用手其实是多此一举。” 唐寻古怪地看他一眼,把手中的嫁衣折好,跟魏依然刚才留下的那件放在一起,“你话怎么这么多。” 应准小臂交叠在胸前,故意露出受伤的神情,唇角勾起的弧度却不减分毫,“我见你冷如冰霜,又想跟你亲近,只能找机会跟你多说些话啊。” 亲近这个词本身是交好的意思,但从应准口中说出,就无端揉杂了暧昧之感,像在撩拨。 唐寻打开自己的面板,倒计时刚过【15:59】。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装进口袋的那条项链,长睫抬了些,“应准,你听过一句话吗?” 应准挑眉:“什么?” 唐寻面如止水:“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他侧目给予应准短暂的目光,“作为一个有男朋友的男人,你应当跟我保持距离。” 应准失笑,“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看上去还挺开心,“我问你,你是同性恋吗?” 唐寻沉默两秒,“不是。” “我是。”应准毫不意外唐寻的回答,他两手摊开,“所以同性恋和异性恋交朋友也并非要往暧昧的方向想,毕竟我们的求偶标准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唐寻:“......” 好没有道理的道理。 他难得纠结,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应准的话。 唐寻不想再聊这个,干脆就把附加题给答了,“魏依然出嫁当日,死在窗台的是魏家成。” 面板上的信息即时刷新。 【已识别到正确答案】 【恭喜,您已获得道具卡牌-[同行],现已存入背包当中】 “哥!”张清非跟二两二蹬蹬蹬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人还没进,话先到了,“他们回答的是魏依然出嫁的丈夫!” 房内陡增阴风,刮的绸缎簌簌作响,将应准刚才擦拭窗台的盖头吹落在地。 在这风中,魏依然咯咯地笑,声音忽大忽小,跟立体音响似的环绕在唐寻耳边。 二两二的声音由到近,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门,“不是啊卧槽你们怎么就答对了,你俩真是怪——” 眼前的画面展现在她眼前,“物吧.......” 张清非从她背后挤进门,“你堵门干什么,卧槽这什.......” 两人目瞪口呆。 在二两二和张清非的视角里,一个木头衣柜倒在地上,旁边多了扇窗户,窗户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娘魏依然。 两个魏依然头戴凤冠发钗,两捋黑发垂在胸前,脸上都化了精致的妆,唇瓣鲜红如血液,眉眼弯弯,两截半悬在空中的小腿轻轻摇晃,脚跟砸着墙壁。 她们从头饰、嫁衣到脚上踩着的绣鞋,尽数相同。 两个魏依然对他们视若无睹,笑嘻嘻地看着面对她们的唐寻与应准。 “阿姐说你们是她见过最有趣的人。”两个魏依然异口同声,语调娇娇,“我也想来见一见。” “我答应他们了,如若答对我出的题,就给他们讲故事听。” 两个魏依然每句话都是同时开口,都是相同的语调,却是自己跟自己对话的口吻,显然其中一个是弟弟魏家成变出来的。 “可是现在我也在这里,他们要听故事,就得先把你认出来才可以。” 两个魏依然向里歪了脑袋,脸上挂着妩媚的笑,视线从应准滑过,移到了唐寻平淡的面容上。 “阿姐很喜欢你,我也要跟你玩。” 张清非:“......” 他哥这是什么体质,招人就算了,怎么鬼也好往他这凑。 这姐弟俩找他哥接龙呢在这。 上次在镜子里让魏依然转头也是这样,从她这得到信息总要一遭接着一遭。 唐寻不太意外,“可以。” 两个魏依然很是开心。 左边的说:“等下你可以在我们当中选择,然后随便问什么都可以,但是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右边的说:“我们一个会说真话,一个则是假话。” 她们如同镜像出的对称画面,朝唐寻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说:“你要依据你提出的问题,判断出谁才是真的‘魏依然’,否则你就输了,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们。” 应准视线微抬,眼睑在眉骨下形成一道深痕,这让他的注视显得锐利而压迫。 他问:“如果你输了呢?” “魏依然”们对视一眼,“我们会带你们去找母亲。” 20. 金子小姐的家 这对话的形式太过于眼熟,二两二与张清非动作一致,几乎是下意识查看自己的面板。 果不其然。 密密麻麻的字样爬满了整个半透明屏幕。 【玩家已刷新附加题】 【请问,你们面前的两个新娘中,谁才是真正的魏依然?】 【注意!本题仅有1次回答机会,且玩家唐寻享有回答权。根据密室NPC意愿,如若该玩家回答错误,将对你们作出腕带破碎的处理,请确保该玩家谨慎作答。】 【注意!根据问题的难度,将给予玩家唐寻15分钟的作答时间!】 二两二心中五味杂陈,错愕的目光像是要把面板看穿。 她小声跟边上的张清非念叨,“闻所未闻。” 这个词语概括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密室01往常就没见过谁触发附加题,她们这些老人总来这里,无非就是因为这是密逃世界最容易存活的副本,虽然奖励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慢慢积攒总能有点,更何况还有吴恪这种“帮助”新人通关索取回报的。 她打包票,纵观所有老玩家的内心,绝对没人指望能触发密室01的附加题。 唐寻这种双黄蛋附加题的操作,就是放在更高难度的密室04、05,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而且二两二还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触发的。 要不是每间密室01所容纳的老玩家名额有限且公开,二两二真要怀疑这都是来休闲娱乐,找找感觉的大佬——除了张清非。 “我的妈。”张清非两眼一眨不眨,像是要在两个魏依然身上找不同,“这答了姐姐又来弟弟,等会儿回答完弟弟去找妈妈,不会再来第三道吧?” 他声音不大,但奈何房内太过于安静,只要有心,基本上就能听个一清二楚。 两个魏依然复制粘贴似的同时转头看他,脸上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直让人心里发怵。 唐寻揭开了衬衣袖口的扣子,半挽在肘处,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 他正在思索,听见张清非这话,颇有些无奈,“那就不是逃脱密室,而是一站到底了。” 大概是之前在幻境里面临过惊心动魄的生死时刻,张清非基本上适应了这件密室的调调,即便凑近了去观察大型娃娃似的魏依然们,也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张清非聚精会神去看两个魏依然的喉咙。 应准好整以暇,“你不会是在看喉结吧。” 张清非身形一僵,“怎么会。” 还真是。 他就是想以防万一,看看能不能讨巧看看,毕竟男孩女孩还是有着性征上的差异。 不过既然会有能提问这项,性征上的差异十有八九也被“玄学”抹除了。 张清非觉得自己犯蠢,不好意思承认,就凑到唐寻身旁,生硬地岔了个话题,“这是道逻辑题吧哥。” 唐寻“嗯”了一声。 二两二没懂,“这不是判断题吗?” “那就当作是逻辑判断题吧。”唐寻向二两二投以淡淡一瞥,鸢色的清浅瞳仁毫无情绪,“你有什么想法吗?” 二两二没想到唐寻竟然会询问自己,她有种突然被老师点名提问的紧张感,脸蹭的开始发烫,“我......额,不是只能问一个问题吗,那就问一道我们知道对错的,就比如......” 她卡了半天的壳,才吞吞吐吐地说:“问应准房间的那个问题?” 唐寻轻点下颌,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二两二头皮发麻,语气中充满了不自信,“问他们崔妈妈是否痛恨爸爸,说是的就是假的魏依然,那另一个不就是真的吗?” “唐.......”二两二差点顺口喊老师,干脆自暴自弃起来,“唐哥,我没上过几年学,你别问我了。” 张清非听见二两二这么说,眼睛睁圆了,深沉地在她肩头拍了拍。 二两二:“.......” 她觉得这小子的意思是:你有故事,哥都懂。 “这跟上学没有关系,你的脑筋转得很快,这是好事。”唐寻侧身而立,微抬的手掌并拢了指尖,他在空中点了点,“你只是漏了问题的条件。” 条件? 二两二疑惑地看着唐寻。 唐寻向她解释,语调虽平,但胜在音色好听,“她们是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而不是说真话的就是魏依然,你先入为主了。” 二两二耳尖泛红,“哦”了声。 应准的视线在唐寻修长如竹节的手指上停留,眼神暗了暗,“看起来,唐老师平常应该就是这么给学生上课的吧。” 张清非点点头:“我高中要会考的时候就是我哥来教的我们。” 他浑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那个时候我哥也刚开始工作,毫不夸张,他在我们学校的表白墙上挂了好久,有不少学生爬在我们班窗户看呢。” 应准挑了下眉,“是吗?” “是啊。”张清非挪到应准身边,一副要拉家常的样子,“当时还有——” 唐寻冷不丁问:“还有什么?” “还有隔壁老.......”张清非对上他哥的眼睛,语气顿时弱了下来,连忙低头查看起自己的面板,“还有就是这个.......只剩11分钟了,我们得步入正题。”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怎么就去接了应准的话呢。 张清非从小到大最怕被唐寻一声不吭地盯着看,连忙将话题回归正轨,“这个真话假话,的确应该是求解所需要的一环。” 唐寻:“然后呢?” 怎么还有然后? 张清非抓了抓脖子,“然后.......” 然后他感觉自己也莫名其妙成了学生的角色。 “然后这说明,一定有问题是能从真假话中反推出真假魏依然的。”张清非觉得自己是硬着头皮说废话,他垂落在衣裤边的手小心翼翼抬起,指了指旁边的应准,“哥,你也可以问问应准哥的想法嘛。” 唐寻的注视微冷,“他是会的,我问他做什么?” 张清非问号脸:“啊?” 不是,应准自有了附加题后说的话屈指可数,还都跟题没有关系,是在八卦唐寻教学的事情,怎么就会了? 不是,他哥怎么就知道应准会啊? 张清非木着脸看向应准,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下睨了过来,应准不笑的时候,漆黑的眼瞳有如深渊,让人一下就觉得危险,可又从中窥探不到分毫,仿佛刚刚的压迫感只是错觉。 张清非干咽了下,心想,难道是他和二两二的眼神过于清澈愚......懵懂? 应准默认了唐寻的话,懒洋洋的移回了目光,“你哥是想锻炼你们。” 正在苦思冥想问什么的二两二陡然挺直腰板。 她已经不会为“唐寻一开始就知道求解方法”这样的信息惊讶了,大概是习惯了。 就是一个老手被新玩家锻炼,多出息呐。 偏偏此后唐寻就没再开过口,倒计时进入【4:59】,二两二在心里模拟了好几个问题都无法得到答案,急的快上火了。 张清非紧紧拧着眉头,手关节撑住脸颊,整个人犹如思考者的雕塑。 窗台上坐着的两个魏依然十分安静,就是表情有些麻木,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唐寻发给“学生”的练习题。 倒计时变为【02:36】时,张清非一拍大腿,自信满满地看向唐寻,“我懂了哥!” 二两二愁眉苦脸,“我真不行。” 时间有限,唐寻点到为止,站在两个魏依然身前,看向了左边那个。 他问:“如果我问另一个魏依然,她是不是真的魏依然,她会怎么回答我?” 二两二捋了捋才明白,心想这问题怎么这么绕呢。 被唐寻问的“魏依然”愣了愣,“她会告诉你,她是假的魏依然。” 唐寻微微颔首,“明白了。” 他抬手虚虚触碰右边那个,“你是真的魏依然。” 21. 金子小姐的家 被指认的魏依然笑嘻嘻地从窗台跳下来,她个子不算矮,差不多到唐寻肩头。 她仰起头,苍白的肌肤像是脆弱易碎的瓷器,头上的流苏摇晃出了叮当响,“你为什么不犯错呢,犯错我就可以把你留下来了。” 这话也印证了唐寻回答的准确性。 奈何场合实在不对,二两二把“虚心请教”的想法压了压。 清脆的少年音自魏依然身后响起,大概是被拆穿的缘故,魏家成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他半靠在窗沿,死时年纪还小令他的面部线条仍然柔和,一头凌乱的短发贴在额上,新娘的妆容不在,与魏依然相比,虽然外貌相似,但更稚气些。 他身上的嫁衣成了死去时那件,几个血洞豁着,小腿曲在窗台上,直勾勾地盯着唐寻看,漆黑的瞳孔扩散出了无机质的冰冷感。 魏家成叹了口气,“之前在镜子里,我也没有把你吓到。” 他耸耸肩,“我不懂阿姐为什么觉得你有趣,你明明这么无聊,连笑都不笑一下。” 唐寻自然不在意NPC对他的评价,应准语调轻松的“哎呀”了一声,对魏依然说道:“小姑娘,该讲故事了吧。” 魏依然点点头,“要讲,但可以再等一下吗?” 张清非看着魏依然站在唐寻与应准中间,脑海里无端跑出一个念头。 嘿,这俊男靓女,一高冷一雅痞的,配上一只......漂亮的鬼,在这拍民国穿越大戏呢。 而且魏依然如果不渗人的话,倒也挺乖的。 就是怎么这么磨蹭呢。 唐寻问:“还要回答问题?” 魏依然莞尔一笑,视线落了下去,停驻在唐寻的下身。 张清非:“?” 魏依然伸出手,刚要接触到唐寻西装裤的布料时,手腕就被应准抓住了。 应准似笑非笑,眼底泛着凉,“做什么?” 唐寻刚刚在魏依然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天然的向往,他想起什么,从裤子口袋里勾出一条项链,挂在食指上轻幅度的摇摆。 这是之前向张清非要回来的那条,质地特殊的黄宝石项链。 唐寻将项链悬在魏依然眼前,“你是想要这个?” 魏依然慢慢点头,眼中有细微的迷茫渴望,就像是乳汁天生对婴儿有吸引力一般。 她不自觉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去触碰,项链就被唐寻反手抓在手心。 “不可以。”唐寻不近鬼情,“如果不需要回答问题,麻烦你尽快履行诺言,我们赶时间。” 上一秒二两二还在为NPC居然向玩家索要东西而目瞪口呆,下一秒唐寻就拒绝并且催促了NPC。 日哦。 她已经在纠结要不要在逃脱这间密室后跟唐寻坦白,然后死皮赖脸抱个大腿了。 毕竟跟在唐寻身边,总能体会到,什么叫他喵的惊喜。 张清非跟她的想法不一样,他见他哥拒绝NPC,生怕魏依然立刻暴起黑化啃掉他哥的头。 他觉得他回到现实之后,还是少看恐怖片比较好。 魏家成突然问:“阿姐,你是要给他们讲我的事吗?” 魏依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她脸上的笑意尽都褪去,转身走到窗旁,抬手抚过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我要讲我们的事,阿成。”魏依然回眸看向唐寻,仿佛不再在意那条项链,“但我觉得你大概也猜的差不多了吧。”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深长,眷恋的神情中夹杂着恨与哀戚。 魏依然说:“魏佩仁为我定亲,是在靖水城沦陷后。尹兴安做了汉奸,彻底成为恶劣残暴的地头蛇,码头与城中租税都到了他手里,魏佩仁觉得可以用我去换他发财的好时候。” “我自小就被旁人夸长得俊,尹兴安是好色之徒,因此欣然应允,我就成了他未过门的第五房老婆。这事藏不住,周围人都骂我们是汉奸走狗,我当时几乎要疯,甚至想过要去上吊,但魏佩仁威胁说,如果我不嫁,他就随便塞给母亲一个罪名让她被去死,反正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我答应要嫁,他却仍然将我锁在屋中,阿成才在我们房间的墙壁上偷偷凿了洞,整日讲笑话哄我开心,母亲还会给我送吃的。” “他锁我其实是没必要的,被标上汉奸走狗的名号,我哪里还有脸往外跑。” “大年初一本该阖家团圆,我却被迫出嫁,那日早上我拒绝了喜婆来为我梳妆打扮,接亲的队伍在门外吵的人心烦。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只有了无边际的愤恨。” “要换喜服的时候,阿成忽然端着茶点进来要我吃些垫垫,他说他与母亲不被允许进到尹府,就只能为我做这些了。” “这里你应该就知道了。”魏依然惨淡笑笑,“阿成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迷药,我吃过就昏睡过去,等醒来时已经到了码头,船上的王师傅跟我说,他是受人之托,要将我藏在货中,送去西井城,还说母亲原本是要跟我一同走的,但是途中出了变故,她走不得了。” “我不是傻子,见阿成也不在船里,我就知道他做了什么。当时已是傍晚,我心中无比惊惧惶恐,因为我怕阿成已经死了,那时船临近要开,我一面知道母亲和阿成为了我付出甚多,一面又很害怕,我怕他们都不在,只留我一人,我就没有家了。” “我开始后悔,如果我心甘情愿嫁给尹兴安,将不满的话藏在心里,阿成就不会为了我去冒险。” “你知道坐不住的感觉吗,呆在船上的每分每秒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就胡乱套了件男人的粗布衣裳。” “我都忘了我是怎么跑回的城里,只记得躲在尹家周围时,听见几人唏嘘。他们说,没想到魏家小儿子居然藏了枪在袖中替姐姐出嫁,还真的开枪打了尹兴安。” 魏家成曲起的小腿垂落下来,双手撑在大腿两侧,他笑眯眯地说,“阿姐好啰嗦,终于讲到我了。” 他活泼地摇晃着自己的腿,“哎呀哎呀,这点我自己讲好了。” 魏家成接了魏依然的话,“我太笨了,只见过别人开枪就觉得自己也行。虽然知道什么是保险栓,却不懂左轮手/枪如果没有装满子弹就会出现空弹的情况。” “我成功扮作阿姐进了尹家的门,他老婆娶了好几个,早就没了拜堂的讲究,一早就到了这间卧房。我站在窗边,故意捂嘴咳嗽,他觉得我在欲拒还休,就说去给我倒茶水。” “我毕竟是个男儿,一直不开口就要暴露,是绝对等不到之后动手的。他倒茶水时正好是背对我的,我就当机立断朝他开枪,结果也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我对准的明明是他的后胸口,结果子弹却擦着他的肩膀射出了窗台。” “一枪不中,那狗汉奸发现之后就骂骂咧咧的跑,那把枪里有三颗子弹,我就朝他开,大概是运气不好吧,就出现了空弹的情况——不过凭我的水平,我想就算不空弹,我也射不中吧。” 魏家成摇晃的腿渐渐停了,“你也看到了,这房间就这么大,他几步就跑到了床边,我刚转身想跳窗逃跑,就觉得后背又凉又辣,我这才知道他怕死怕到枕头下面都要放枪。” “然后我就死了。” 魏家成冲唐寻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到这为止,基本上跟唐寻分析的差不多,不过二两二和张清非在第一道附加题时不在这里,在听了魏依然和魏家成说的话后,才知道替嫁这回事。 唐寻攥着的那条项链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他背手在身后,短暂地皱了下眉,直截了当的同魏依然说,“你离开尹家附近之后,又去了戏楼,想找母亲。” 魏依然怔了怔,“是的。” “然后你见到了什么?”唐寻问,“是你杀了魏佩仁吗?” 他的语速不快,减弱了连续发问的催促感。 “我见到,他让母亲给我从未在靖水城见过的人唱戏。”魏依然冷了神情,两手紧握起来。 她抬起头,注视着倒映在唐寻眼瞳中的自己,一字一顿说,“是我杀了他。” 22. 金子小姐的家 魏依然目光阴冷,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锋利的发钗,“我对他怨恨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绝然不会成为这个样子。戏楼是我打小就去的地方,哪里都轻车熟路,我洗净了脸上的妆,换了小厮的衣裳,轻而易举就借着换茶水的空荡绕到了他的身后。” 她用握匕首的姿势挥了挥手里的发钗,“我就是用这个割了他的喉。” 唐寻问:“魏家成刺杀尹兴安的事情也传到戏楼去了吧。” 魏依然咬着牙点了头,“是的,我的母亲就是因此而死的。” 应准指间飞快转玩着一根筷子,在唐寻身后突然开了腔,“怎么死的?” 魏依然大概是没想到会被问这个,愣了愣才说,“她在后台上吊了。” “这样。”应准轻笑一声,停了手里的动作,“你又是怎么死的?” 太直白了啊喂,你们面前这个是已经成鬼的NPC啊! 二两二提心吊胆到后脊发凉,她插不上嘴,那两位爷又根本不往她这看,使的眼色就全成了眼皮抽筋。 不能随意去问NPC话、不要随意在“已故”的NPC面前主动提到他们的死法,这是老玩家在无数个生死边缘里总结出的血泪经验。 因为一旦触雷,后面的环节多半会被NPC针对。 二两二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心里除了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所幸魏依然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预警,她很平静地回答了应准的问题。 她说:“几乎是杀死魏佩仁的瞬间,我就被他身边的人开枪打死了。” 魏依然转过身,“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魏家成利落地从窗台跳下,拍了拍手,“到我履行诺言了,走吧,带你们去找母亲。” 他如日记中所写的那样,身形跟魏依然相仿,两人并肩走在一处,就像剪纸中的金童玉女。 唐寻等人跟在他俩身后,顺着楼梯往下走。 在场毕竟有两个NPC,大家只顾闷头走,没人开口说话。 唐寻走在最后,他趁着下楼梯的空荡,打开了自己的面板,浏览起第二道附加题给予的奖励。 【恭喜,您已获得道具卡牌-[心口不一],现已存入背包当中】 【恭喜,由于您表现的过于出色,您已获得收藏卡牌-[双子的游戏],现已存入背包当中,将为您系统播报】 系统播报? 伴随着唐寻的目光,整栋大楼就跟到处装了音响似的,从四面八方传来清脆的“叮咚”声。 听上去就好像要开始英语听力了。 还在备考四六级的张清非下意识摸了下耳朵。 【恭喜玩家唐寻获得本场密室唯一的收藏卡牌-[双子的游戏]】 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将这条播报念了整整三遍。 几个脑袋同时扭头看向唐寻。 唐寻面无表情地收了面板。 这种指名点姓的播报与其说是恭喜,不如说是唯恐天下不乱,好使他落得个怀璧其罪的境地。 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几人跟着姐弟俩东走西走,路过了岳大春的尸体,回到了戏楼的厅堂。 魏依然径自绕过戏台上绘有黑白脸谱的屏风,推开了之前还是紧闭的后台的门。 这就算是解锁了新的区域。 她和魏家成站在门边,迎宾门童似的让唐寻等人进了,然后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后台有一道暗门,直通往母亲当年学戏时的房间,她现在应该就在那里,你们可以直接过去。” 话音刚落,后台的屋门就“砰!”地一声巨响,魏依然与魏家成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骤然黑了个彻底,伸手不见五指。 看不见时人要比看得见时更容易心慌,张清非嗷嗷喊哥,生怕有隐藏在暗地里的鬼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二两二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因为这后台的房间里在衣架上挂了好几个厚重的戏服,冷飕飕往墙根一杵,乍一看真人似的,更别提还有刀枪棍棒。 桌椅被踢碰的声音不断响起,唐寻应不完张清非喊的哥,他摸到了梳妆用的桌沿,在一团漆黑里皱了皱眉,“你们先不要动。” 所有动静瞬间停了下来。 唐寻在桌子上摸索,“进来时我看到这里有灯,你们不要慌。” 就在这时,茶杯碎裂的声音自尽头处接二连三的响起,声响越来越近,就像是有人在过道中穿梭时一把扫下了桌上的茶杯。 二两二有点害怕,她没敢开面板,一是因为她没有能发光的道具卡牌,二是害怕面板那点微不足道的光亮吸引脏东西。 茶杯碎裂声戛然而止,张清非开始小声嘤嘤。 他打了个冷颤,舌根有些麻,“有.......有人抓我的脚腕。” 唐寻触碰到了台灯的开关,他正想拉下,手背忽然被一阵温热包裹。 有人用他的手覆在了唐寻的手上,指尖擦着指尖,就着这个缱绻暧昧的姿势拉下了开关。 灯亮的瞬间,唐寻就将手抽了回来。 应准若无其事的将手揣进自己皮夹克的口袋,喉结上下滚动,“我是不是碰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唐寻没理他,用另一只手搓了搓被触碰到的手背。 张清非壁虎似的贴在墙边,所说的被抓的脚腕空空如也。 地上也没有见到任何茶杯的碎片。 二两二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双手抱膝,“卧槽,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手环一震,唐寻抚了下眉心,打开了面板。 大家又解锁了新的问题。 【恭喜玩家成功解锁新空间-戏楼的后台】 【请找到暗门,根据房内的线索回答问题,在2个小时离开房间。】 【选择题:请问金子小姐为何不跟魏依然一起离开靖水城? A.她要在大年初一登台唱戏 B.她舍不得离开靖水城 C.魏佩仁派人跟踪,她怕牵累女儿,无法离开 D.她要去尹家救自己的儿子】 【注意:本问题的回答次数为1次,请玩家谨慎作答!】 23. 金子小姐的家 唐寻单手半揣在兜里,长睫半敛着,他平常没有表情惯了,嘴唇平直成了一条线。 选择题给的时间非常充足,这使得大家都没有那么急迫的去翻找线索。 二两二小声嘟囔:“这间密室怎么这么喜欢文字题。” 张清非拍了拍自己的小腿,仍对刚才那冰凉的触感心有余悸,“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之前过的密室大多都是实践行动题,所以小声哔哔一下。”二两二身边立着个武生的厚重戏服,她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往旁边挪了点,“魏依然的已经将这间密室的背景故事补全了,按理来说,我们离逃脱就应该应该只差临门一脚了。” 应准动作自然地坐在了梳妆桌上,眼中闪过一抹戏谑,指尖擦了下自己的唇,“是么,那依你之见,这道题应该选择什么?” 张清非想起什么,“哎”了一声,“你的那个什么,就那个【勾画重点】呢,魏依然说了那么多,瞅瞅哪些是关键信息呗。” 二两二正在思考问题给出的选项,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之前都说过了,那个卡只能用在‘NPC提供的玩家所必要知道的内容’,魏依然讲的算是附加题的奖励,完全就不在这个范畴好吗?” 她盯着那四个选项看,冗长的“嗯”出了鼻腔共鸣,“我选......我选C!魏依然不是说了,她母亲本来是要跟她一起走的,是途中出了变故才被迫留下,后来又在戏楼见到她母亲登台唱戏。” 二两二越分析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这既有前因又有后果,你们不觉得C选项完全符合这个语境吗?” “唔,好有道理。”应准微微往后仰了脑袋,染红的发尾擦过肩头,语调慵懒,“只是照你这么说,A选项岂不更正确,毕竟魏依然没有点名‘变故’是什么,却明确说了见到崔金子唱戏。” 还真是。 二两二想起这茬,突然就有点不确定了,“那......难道这题是多选题?” 毕竟面板上并未点名这题是多选还是单选。 张清非抠了抠脑壳,“简直是梦回高中时代啊,这种选择题最会给人挖坑了。” 他扳着指头在那数,“什么A不符合题意,B原文中没有提及,C虽然是对的但D更为全面。” 他看向经常在黑板上讲解此类情况的历史教师,“哥,你觉得这题选什么?” 唐寻掀起眼睫,他背对着梳妆台上的灯光,清浅的瞳仁因此暗了不少。 感受到二两二和张清非期待的目光,他淡淡道:“我不知道。” “哦。”张清非下意识点头,又反应过来,“哦?” 他哥居然不知道? 张清非脖子往后一缩,惊讶的表情都能直接拿去做表情包。 唐寻凝视张清非,“我不能不知道?” 张清非连忙摆手,“不不不。” 唐寻单手解开了一颗衬衣的扣子,冷白的肌肤裸露出小片,左侧锁骨下方约三厘米的位置有一粒不起眼的黑色小痣。 他姿势随意地靠在放有戏服的墙边,眼中是明显深思熟虑过的沉稳,“我认为密室的背景故事并没有补全,魏依然的故事存在几个问题。” 应准莞尔:“我的看法与你相同。” 唐寻没应他的话,“魏依然说她被迷昏后是在货船上醒来的,魏家成早已替她出嫁,能送她去的只有因故无法一同离开的崔金子。” 二两二没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她既然要送女儿离开,自然就知道儿子要为姐姐替嫁的事。”应准身后是一扇梳妆镜,他指尖轻点在镜面,挑了挑眉,“魏依然虽是被迫出嫁,但至少性命无虞,魏家成替嫁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届时尹兴安得不到已经离开靖水城的魏依然,你觉得魏家成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应准收回手,他在镜子里看向不远处的唐寻,话却是同二两二说,“你如果是崔金子,会任由儿子替嫁找死吗?” 二两二真没想到这茬,不禁愣了愣。 唐寻机敏的察觉到了什么,骤然抬头向前,跟镜中的应准对视,他藏在裤兜里的手指绻了下,指尖蹭到那条项链。 他神色不变,平淡地转到了二两二身上,“在魏依然的故事中,这个是疑点,后面的则是漏洞。” 二两二拉出一张板凳安稳坐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认真看向唐寻。 唐寻双臂环抱,视线朝下,“你觉得崔金子死在魏佩仁前面还是后面?” 这话相当于在问,崔金子死在魏依然动手前还是动手后。 二两二仔细回忆魏依然当时的话,不大确定道:“死在魏佩仁前面。” 唐寻:“魏依然说她在去到戏楼时见到了崔金子登台唱戏,又知道母亲是死于上吊,如若论杀死魏佩仁的动机,显然这件事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在我询问魏佩仁是否死于她手时,她却说‘我对他怨恨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绝然不会成为这个样子’。她前面的事情连细节都讲了个明白,怎么到这里就只字不提母亲的死。” 二两二觉得自己脑干要烧起来了,“那就是死在魏佩仁后面?” 唐寻摇头,“应准问魏依然是怎么死的时候,她说是死在杀死魏佩仁的瞬间。” 二两二终于跟上了唐寻的思路,她潜意识举手想说话,张清非就“哦~”了一声。 张清非有点兴奋:“这个事情的动静绝不比尹兴安被刺杀的事情小,尤其当事者还是崔金子的丈夫与女儿。但那时准哥问崔金子因何而死时,魏依然却说她是因为魏家成的死而上吊,完全没提到自己。” 二两二来来回回想了想,“草,那这魏依然讲的故事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啊,区区密室01,搞这么复杂的背景故事干嘛?” 张清非试图分析,“我们多假设几种可能,说不定真能推理出崔金子究竟死在什么时候——” 他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为自己补充,“是在魏依然杀死魏佩仁前,还是在之后。” 轻笑自应准喉间溢出,他转过身,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表情莫名显出愉悦的感觉。 应准慢条斯理道:“既然魏依然说的话已经在前后矛盾了,你又为什么要坚定的认为,真的是她杀死了魏佩仁呢?” 唐寻静默不语。 对于他来说,魏依然所说的一切,就是将虚假的谎言揉杂进不全面的真相,从而形成了支离破碎的故事。 “对了,我补充一点。”应准说,“在魏依然的故事里,崔金子就是在后台上吊身亡的。” 也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 24. 金子小姐的家 二两二胳膊上又起了层鸡皮疙瘩,后台的天花板空无一物,这里没什么高到足以吊死的东西,她环顾四周,莫名发寒,悄悄往张清非身边凑了点。 唐寻并没有纠结上吊的问题,他略作思索,“这间密室的名字是[金子小姐的家],这意味着崔金子才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个NPC,毕竟一开始在‘虚假的世界’时,我们还在为她寻找失踪的丈夫和儿女。” 顿了顿,他继续道:“可是进到这里后,崔金子不仅再没出现过,我们所接触到的所有信息也都是围绕魏依然被迫出嫁的。” 应准长腿伸直了,从倚坐的梳妆桌起身,“这大概是这间密室的诱导陷阱吧。” 他不打算打哑谜,很直白的向显然没明白的二两二与张清非解释,“人们非常容易受到自身视角影响,从而变成沉浸式思维。因为在解密过程中,我们在辗转间不断了解到的全是跟魏依然出嫁相关的事情,因此很容易就会在潜意识里将剩下的谜题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举个例子。”应准打了个响指,“数学老师在教给你们一个公式模版后,紧接着就在随堂练习里布置了十道练习题。” 他眼里带了点笑意,“那么,就一定有同学会默认用新学会的公式模版做题。” 应准毫不遮掩地展示自己的面板,上面是那道待解的选择题,“于是要么就会掉入陷阱做出错误的选择,要么就会出现做不出答案的情况。” 他朝正对面的唐寻扬扬下巴,眼中的笑意深了些,“你说呢,唐老师?” 唐寻因这称呼细微拧了下眉,他眼里揉进了灯的光,映的清浅不少,却透着凉薄。 他将视线扫去其他地方,“嗯。” 唐寻的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这愈发显得西装裤下的两腿修长而直。 “应准的意思就是——”唐寻做了些许补充,“崔金子留下来的原因大概率涉及我们还不知情的事件,不要通过魏依然讲的事来回答这个问题。” 二两二明白了,其实唐寻和应准完全没有说必要那么多,他们将分析的思路说给自己和张清非听,其实也是在教他们——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都是坑啊! 这后台不知为何冷如冰窖,二两二打了个哆嗦,在心里不断反省自己。 她下过的密室01不少,大部分都在5-7个小时内独立完成通关了,这还是第一次哪哪都捋不清,居然还得靠新人带。 不对,这俩哪是什么新人,简直就是魔鬼中的变态。 二两二想起自己最开始在“虚假的世界里”,拿着魏依然日记对密室的背景故事好一通还原的口吻,突然就觉得无比羞耻。 她叹了口气,在心里宽慰自己,“二两二啊二两二,你记住,不是你菜,是这密室他祖宗的难度超标,弯弯绕绕的心思太多了,这是要玩死谁?” 张清非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傻乎乎地问应准:“那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二两二刚才的答案先排除了?” 张清非每次跟应准对视,都觉得有种难言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问完这句话后,他却觉得应准的眼神怜爱了许多。 唐寻抬脚走到张清非身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准笑的晃眼:“你真当这是数学题啊。” “找线索吧。”唐寻解开袖扣,往上折了两道,“看看崔金子身上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几人分了区域开始翻找,期间只提了一嘴之前的茶杯碎裂声与张清非被抓的脚腕。 毕竟针对这种没影的事,再多的分析都只是猜测,不如找线索来的直观。 鉴于上个房间的经验,张清非还特意吃力移开了衣柜,他到处翻找,就连地板都敲了敲,在确认是实心后才爬起来,蹭上了两膝盖的灰。 二两二则是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包了圆,她连口红盖子都没放过,仍然一无所获。 唐寻倒是一开始就在抽屉里找到了本名为《泥潭》的杂记,厚厚一本,里面没夹带什么,也没留下笔记。 他随意翻了翻,拿在了手里。 最后还是应准在一件花旦戏衣的内衬里抖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大概是被水湿过,黑墨行楷晕了些,不过不影响观看。 收件人写的正是金子小姐。 应准拆开信封,展开纸张,“我来念?” 张清非与二两二一个点头,一个“嗯”。 应准抬眼看向唐寻,像是执着于寻求唐寻的意见,他重复道:“我来念?” 张清非以及二两二:“?” 唐寻:“......” 他真的看不懂应准,“嗯”了一声。 应准心情愉悦,先大致浏览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地念道: “新年好。 风寒露重的时节,不少人受凉染病,来我这抓药的人都多了不少,你与两个孩子也要保重身体。 你既然说割舍不下靖水城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我便不再提让你来西井的事了,只望魏佩仁能像个真男人一样好好待你。 谭姨你记得吗,就是原先在戏楼后住着,后来病重,被孩子带着到处求医那个,前几日我在西井见着她了,状态好了不少,倒是一件喜事。新年新气象,希望我们来年都能平安顺遂。 ——武茗” 应准念完了,视线却还停留在信纸上。 虽然心中明确提到“割舍不下靖水城”,但张清非和二两二谁都不敢说选B,总觉得这么明显就被看出来,大概率是坑。 唐寻在听到“谭姨”的时候掀了掀睫羽,这会儿念完,他就朝应准伸出了手,“我看看这封信。” 应准将信纸给了他,自己拿着信封去了梳妆台,桌子上放着一只茶杯,里面不余下几口水,刚刚二两二和张清非还在纳闷这水为何没干。 唐寻只在信的内容上看了一眼就随手把纸张递给了张清非。 “嗯?”张清非以为唐寻是让他看,迅速浏览了一遍,皱着眉说,“这怎么又跑出来一个新的人物,武茗怎么也在西井,我记得那个......那个崔金子的闺蜜也是西井的吧。” 他这边说着,那头应准已经将茶杯里的水尽数泼在了信封上。 “大佬。”二两二注意到应准的举动,“发现了什么?” 信封是牛皮纸,浸足水后,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色笔迹。 应准朝唐寻点了下头,开始读上面出现的内容。 “234,11,5” “158,8,4” “97,16,17” ....... 张清非与二两二还没明白过来,唐寻就已经翻起了手上那本《泥潭》。 他语速不快,每念过一组,会等着唐寻轻轻“嗯”过再进行下一组。 二两二一头雾水,用胳膊肘捅张清非,“他俩是把咱俩屏蔽了吗?” 张清非看看应准,看看唐寻,又看看信纸,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嗐,他们在秘密通话。” 为您提供大神 千八百万 的《非常规密室逃脱[无限]》最快更新 24. 金子小姐的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金子小姐的家 二两二满脸问号,张清非低头凑近了,“信的内容分了段落,念的时候听不出来。” 他把信纸抻到二两二面前,“喏,你把每段第一个字连起来。” 张清非的手腕有点抖,二两二视线无法定格,“啧”了一声,抬手稳住了他的手腕。 信封上的字迹晕花了,信纸上的字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二两二聚精会神,用口型默念段落首字,“新、风、你、谭。” 她恍然大悟地松开手,“原来是信封《泥潭》,我说这信慰问的好好的,怎么就提到了别人,合着在藏头呢。” 应准和唐寻还在一个念数字,一个翻书。 “但是信封在湿后为什么会出现蓝色的字迹呢?”二两二老玩家的骄傲早就碎了一地,她见张清非好像懂,就把他拽到了一边,“你给我讲讲。” 张清非眨眨眼睛,“哦——你说这个啊,这用笔蘸着明矾水在纸上写的字,因为明矾水的成分是五水硫酸铜,干了成为硫酸铜就是无色的,所以啥也看不见,只有纸再湿时变回五水硫酸铜,才会显出蓝色的字迹。” 二两二自动过滤掉了听不懂的化学名称,“所以我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哎,张清非,你是理科生?” 张清非:“不是啊,我文科生,大学学的新闻传播。” 真是失敬,原来张清非也这么有谱吗? 二两二对有文化的人很有好感,张清非的形象一下就在他身上高大不少,“那你懂的好多。” 张清非哈哈一笑,“没有,以前看谍战片记住的。” 二两二:“......” 彳亍,那她就是吃了家里没电视的亏。 那边应准已经念完了数字,他一心多用,听见了张清非有关字迹显性的话,若有所思地用信封在手心拍了拍,“原来是用明矾水写的字么。” “嗯?”张清非转头看他,“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把信封打湿?” 应准随手把信封放到一旁,戏谑道:“你这小孩怎么脑袋有时灵光有时糊涂。” 他用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信封上的字都晕花了,又皱皱巴巴,这说明是曾经湿过。” 应准环抱双臂,视线停留在张清非手里的信纸,“然而信纸没有这些痕迹,这就说明是有人特意只把信封弄湿。” 他朝前几步,揽住了唐寻的肩膀,就着这个姿势给唐寻的衬衣扣子往上系了一颗,宛如将人锁在怀里。 唐寻皱眉攥住他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应准就先他一步开了口。 “屋里冷。”应准颇有些义正言辞,“唐老师,结果是什么?” 唐寻第无数次拿掉应准的胳膊,“周介良要在初一回靖水谈生意,货船之事已安排妥当,我与明珍会好好待依然与家成。” 二两二盯着信封上的数字看了许久,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么多字的?” 说完又想起自己曾约法三章,让他们不要一直问自己问题,顿时羞耻起来,给自己找补,“咳,我平常接触的密室任务大多是扮演角色完成事情,这样的比较少.......” 二两二越说声音越小。 她还是承认自己脑子不够聪明算了。 唐寻体会不到她的尴尬,直接解释道:“信封上给出了几组数字,每组有三个数字,又能对应到《泥潭》这本书里,我就自动将数字代入进了页码、行数、第几个字。” “咔哒”一声轻响,房内的灯灭了。 张清非两眼一黑,下意识挥了挥空气,打到一个软物,后背当时就麻了,生怕自己打的不是人。 所幸二两二“哎哟”一声,“谁打我?” “我我我,不好意思。”张清非舒了口气,“怎么又黑了,我真是嗷嗷嗷!哥!镜子!” 事实上他不需要特意点明“镜子”,因为镜子的两个下角突然凭空出现了点燃的红烛,那块区域成了整个房间唯一狭窄的光源。 只是镜子里有个花旦的空壳戏子,正直勾勾盯向他的位置。 花旦凤冠霞披,脸谱上的色彩因着昏暗暖黄的烛光映的浓重了不少,空洞的眼眶漆黑无比,格外悚人。 它僵硬地动起来,像是在登台唱戏,只是无声。 唐寻审视着空壳戏子,“我在崔金子卧室的镜子里见过它。” 两边烛光猛然一跳,熄了白烟。 镜子里的空壳戏子犹如唱罢退场,渐渐消失不见,房间里的灯光像是手机调节亮度,慢慢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二两二与张清非都有点见不得房间里的戏服,二两二本来就有点怵这玩意,“只求这些玩意别跟我以前玩过的密室一样,突然活过来就行。” 张清非:“你别乌鸦嘴,等会儿密室之神真给你弄出来了。” 应准正在摸索镜子的边缘,闻言动作细微停滞一瞬,失笑道:“密室之神?” 张清非晃了晃自己腕子上的手环,“起个绰号嘛,总不能叫游戏开发者?” 二两二看着张清非的样子,“我发现你是一阵一阵的怕啊,刚刚还嗷嗷叫哥,现在又开起玩笑来了。” 张清非抿了抿唇,有点不大好意思,“我主要是怕黑。” 应准没接腔,朝唐寻招了招手,“镜子开了。” 他抠住镜子的边沿往外拉,一道暗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种构造有点像银行的金库门,留出的边隙还堆放着不少的信件与几个牛皮纸裹住的小包,大概是暗门不用的时候纯当储物空间用的。 应准语调轻松,“进来时这里还不能开,看来要先完成破解信封上的谜题,才能解锁暗门所在的位置啊。” 应该是完成解密后,还能发现镜子可以打开才行吧。二两二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要是侥幸蒙对了选择题,结果却没发现信件里的奥秘,那真是开了暗门都出不去,因为镜子打不开。 应准将镜中的所有信件都拿了出来,顺便分成了四份,“一人看一点,等下汇报各自得到的信息。” 唐寻在接过的同时开口提醒,“不要忽略年份。” 半个小时后。 张清非率先放下手里厚厚一沓的信件,“我的信件是从1921年2月28日开始的,都是回信,总结来说就是几座城市的人告诉崔金子,没见过周介良,没听过周介良的消息。” 二两二紧跟其后,“我的开始于1932年,内容跟张清非差不多,但有封1936年年底的,有句话我觉得是个重点信息——” 她捏着那封信照念,“信里说‘周介良在云康已是出了名的豪门,生意极大,现在格外喜欢瓷器古玩,上周还为此专门出了趟远门,只为一枚玉镯。’” 为您提供大神 千八百万 的《非常规密室逃脱[无限]》最快更新 25. 金子小姐的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金子小姐的家 唐寻将手里的信件尽数放在地上,“我跟清非得到的信息基本相同。” “看来重头戏在我这里。”应准将手头的信件整理成了三份,指尖在第一份上点了点,介绍起来,“这是与武茗的通信,武茗是黎明珍的丈夫,几人都是靖水城出身,属于老相识了。信件的内容与黎明珍之前的是错开的,也是在1936年往后,总结起来,就是托孤。” 二两二拧眉:“托孤?” 应准拿起最上面那封,拎出几段念了,“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同明珍讲,只是你确定要如此做么?年哥走了十八年,你该放下了,此事涉险,依然与家成那样眷恋你,你不要以命搏命,不值当。但如若你一意孤行,我便只能说,依然与家成我与明珍定会好好照料看顾,你大可以放心。” 念完后,应准用眼神示意桌上的第三份信件,“这些信比较有意思。” 这份摞的最高,肉眼看着起码要有三四十封。 应准说:“因为是从1937年2月23日写起的。” “那时崔金子已经死了。”唐寻问,“最后一封是什么时候?” 应准望着他笑了一下,“1942年2月21日,内容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写给魏依然与魏家成的报平安信件,无非就是‘我现在很好,你们如何’、‘靖水城近日怎么怎么样’,‘问候武茗与明珍’,诸如此类。” 唐寻略微颔首,语气很轻,“果然如此么。” 二两二这次终于转动了脑瓜,条理清晰的分析道:“这不就说明,崔金子压根就没打算离开靖水城,是早就计划好了在大年初一送走两个孩子么?” 唐寻握拳在唇前,食指贴在鼻尖下——这是他站立思考时无意识的举动。 应准说的不错,崔金子与武茗的信件的确是在托孤,她不是没打算离开靖水城,而是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 “有几点信息。”唐寻掀起眼皮,“依照日期来看,崔金子想把孩子送到西井城要早于黎明珍来信说送票的时候,由此可知武茗与崔金子通信一事黎明珍毫不知情。” “崔金子已经想好了主意能让魏依然与魏家成在大年初一离开,魏依然说她被魏家成迷昏,在船上醒来大概也是谎话。” “崔金子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她是要复仇。” 二两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发问小机器,但她是真的没明白过来,“等等等等。” 她疑惑地问:“谎话这个就先算了,为什么是要复仇?你是因为她在打听周介良才这么说吗,可这不一定就是恨他吧。” 唐寻放下手,凝视着二两二说道:“这的确是我的一个猜测——在进到戏楼后台前,我曾思考过一个问题。” 他的眼神明明没有情绪,这么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却带有让人如坐针毡的紧张感。 二两二强作镇定的与唐寻对视,竟也听了进去。 唐寻:“发现魏依然与魏家成的生父是黎年这件事,究竟有什么作用。” 张清非举起一只手,“不是用他跟崔金子合影的日期来推论魏依然与魏家成是龙凤胎吗?” “这是推出来的,并非是直观信息,更何况窗台上魏家成的后半截日记已经可以点明,他与魏依然长得一样的事实。”唐寻解释这些时,姿态就会稍稍带上做老师的职业病,他半抬起一只胳膊,手悬在空中,“如果去掉‘黎年’的信息,我们会发现这丝毫不影响魏依然的故事展现。” 应准靠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硬币,正在修长如葱白的指间来回转着,姿态有些慵懒。 应准将硬币抛起后抓在手心,“我懂唐老师的意思了。” 他视线缓慢移动,停在唐寻身上,倏尔一笑,“你是说,发现这件事的重点其实不在于他是谁的生父,而在于他与崔金子是一对爱人。” “一对爱人”这四个字被咬得很重。 唐寻毫无波澜,“因此黎年该与崔金子身上的故事有关。” 他扬起手中的信件,“当然,我的猜测还有其他佐证。” 几个人洗耳恭听。 “黎年与崔金子的合照日期是1921年,这也是我们推论出他死去的那年。”唐寻将信件随手搁在梳妆台上,“在他死去的这年,崔金子开始到处找周介良的消息,在找到之后,他开始向武茗托孤。” 这的确不能称之为巧合。 说到这里,唐寻又想起什么,“其实还有一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可能会有些牵强。” 他慢慢说,“我们假设黎年是非自然死亡,那武茗与崔金子须要瞒着黎明珍单独通信的缘由就有了,因为黎明珍曾在来信中说‘可叹我哥身弱命薄’,她并未带有恨意。” 二两二懂了。 这其实是在逆推,也就是武茗和崔金子之所以要单独通信,其实是因为黎明珍并不知道哥哥死亡的真相,所以崔金子要复仇的事自然也会避开她。 那些死后仍要寄出的信件并不只是用来宽慰儿女,还有挚爱之妹、自己的好友。 唐寻眼底清澈,他并没有因密室中的故事沾染上什么情绪,平静地说:“总结起来,我的猜测就是周介良害死黎年,崔金子想好了主意在大年初一送走魏依然与魏家成,并设局复仇。” 他反转手腕,打开面板,完全不带犹豫的。 “设的局即为——大年初一,登台唱戏。”唐寻没有停顿,“我选A。” 为您提供大神 千八百万 的《非常规密室逃脱[无限]》最快更新 26. 金子小姐的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金子小姐的家 话音刚落,房间内就响起了冰凉的机械女声。 【当前已有一名玩家作答,将在同一答案占比为多数时公布结果】 【注意,由于房内玩家人数为4,如若出现4个不同的答案,将采纳最先作答玩家的答案,请余下玩家谨慎作答】 唐寻面板上出现了一个晶蓝色的弹框,它盖住了原先的选择题,是则告示。 【您已完成作答,且答案不可更改】 二两二还有点懵,她正顺着唐寻的推论捋着自己的思路,唐寻就冷不丁把问题给答了。 “很清晰的推断。”应准调出自己的面板,在A选项上点了一下。 张清非见状也低下头,“那我当然也选A。” 机械女声语调平平: 【当前作答人数过半,且为同一选项,默认房内所有玩家的答案为A选项-她要在大年初一登台唱戏】 二两二要抖手环的顿在空中,“......” 赖好给个参与感不行?合着最后一个人连答都不能答? 【恭喜各位玩家,已识别到正确答案】 【将为你们解锁新区域-[金子小姐昔日的练功房]】 “吱呀呀呀” 这动静有如女鬼捏着嗓子小声的笑,镜子后的暗门挤生了锈,挤压着空气朝后开去,露出漆黑无空洞的入口。 与此同时,后台的灯又跟被手动滑拉亮度条一样,边缘位置都暗下来,像是正在被蚕食。 离空洞最近的应准坐在梳妆桌上,他看上去并不畏惧黑暗,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我开道。” 应准身量过高,比例又好,他半转过身,抬起一条长腿就送进镜中的入口,身子倾斜的同时,那边就已经挨到了地面。 暗门范围有限,但应准看上去既不吃力,也不狼狈,大概是吃了样貌与身形优渥的福利。 他在后退隐匿入黑暗前,还好整以暇地冲唐寻眨了眨眼。 目睹到这一过程的张清非:“......” 张清非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他看向唐寻,“哥,你俩究竟认识不?” 后台房间里已经暗出了朦胧感,唐寻半个身子斜着藏于柜子的影子下,张清非只能看见他哥拎起了那几个之前藏在镜子里的小纸包,完全看不清他哥的神色。 唐寻站定在那里,没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不用管他。” 他手背朝外拨了几下,“你们先进。” 张清非与二两二的确都不太敢殿后,忙不迭行动起来,连跨带爬的翻过了镜子。 后台暗的很快,当唐寻要过时几乎就只剩下梳妆镜的区域还泛着昏黄的光,他利落地翻过镜子,在双脚沾地的那一刻,所处的环境就骤然亮堂起来。 唐寻站在入口前,应准站在真正的房门旁,手刚刚离开灯光的开关。 张清非把自己杵在了一个角落面壁站着,只有二两二一个人蹲着。 她刚翻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自己的鞋带,正蹲在另一边系鞋带。 不过—— 二两二两指勾着鞋带,后背弓的发僵,她干咽了一下,耳根梗的有些发疼,目光慢慢往前挪。 她面前有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绣花鞋再往上依稀能看到裙摆。 日哦。 把魏依然那句“她现在应该就在那里”给忘了。 这特么不会是崔金子吧? 在她独自凌乱时,唐寻走过来,用脚尖将那双小巧精致的修鞋往里推了点。 唐寻矜冷的声线从头顶响起,“这是崔金子的戏服。” 二两二紧绷的弦这才松了,她着急忙慌地把鞋带系好,站了起来。 唐寻查看了下他们进来的入口,发现这道暗门是夹在两扇镜子中间。 这里虽说是崔金子的练功房,却面面俱到,从床、书桌与床应有尽有,除了那具把二两二吓到的戏服以外,墙壁上还挂着不少浓墨重彩的脸谱。 张清非溜到了书桌前,随手翻过了几本小说,试图像唐寻一样从物品摆放等细节判断出崔金子究竟是不是左撇子。 但很可惜的是,桌上所有东西都被码的井井有条,完全无从用脑。 灵光一现,猛拍大腿,“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唐寻偏头望着他。 张清非噼里啪啦地说:“崔金子也是左撇子,我当时不是被那个吴恪害到幻境里去了,当时她要杀我,从一个纸人手里夺刀,用的就是左手!” 原本该是由那些纸糊的旗袍妇人杀他,但二两二的【回魂】来得及时,触怒了崔金子,她才会夺刀想不顾一切地杀死自己。 人在情急之下用的一定是惯用手,这毋庸置疑。 “嗯。”唐寻似乎并不在意,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将房内的所有东西尽数收入眼底,意有所指,“崔金子不在这里。” 应准也走到了书桌旁,他随手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应准接道:“她说不定等下就会来——以及,这里有本日记。” 张清非咂了咂嘴,“又是日记。” “这种信息最棒了好么。”二两二正在翻箱倒柜,“有你哥在,解读这些信息又快又稳,基本没有风险。” 她停了手头的动作,转头幽幽看向张清非,“相信我,你不会想体验做行动任务,从NPC那获取信息的方式。” 应准翻开大致浏览了下,“是补充信息。” 他掀起眼睫看了眼唐寻,“那我念了。” “11月3日 今日在朋友那里有了周介良的消息,原来他一直定居在云康,得知这信息的我在不觉间泪流满面。 马上就要到你走的第十七年,原来我的恨意仍然不减分毫。只是我离不开靖水,他也不会冒然回来,该怎么办? 年哥,我该怎么办?” “12月17日 依然和家成都大了,你见着一定欢喜。 年哥,我每日都很累,可能得了急症,昨夜还呕了血。 我想去找你,我会去找你。” “12月31日 昨夜梦见你坐在椅子上不说话,面有愁容,是在担心吗? 依然的婚事我会为她想办法,你放心。家成近来也不调皮,他没去上学,整日留在家里哄着依然,是好弟弟,将来我走,也放心。 至于明珍,她仍不知当年你被害的事,这事我与茗弟心里有数,她身子弱受不住,一直瞒得很好。恨归我一人担着,我才安心找你。” “2月7日 年哥,我主意已定。 我拿出家里那条祖传的红玛瑙项链,送给了魏佩仁,茗弟又花费了不少功夫托人在周介良那边提了。果不其然,周介良没过几日就电报到了商局联系魏佩仁,想花高价买,我诱着魏佩仁回信说可以送,前提是要来谈生意。魏佩仁对他的生意很是执着,自然信我。 唯一不顺的便是,周介良虽然应允,却说要过年十五才肯来。 这是不行的,我必须要将依然与家成在年初一送走。” “2月11日 茗弟求朋友假作要与周介良争抢项链,自然价高者得。 周介良怕魏佩仁应允,终于答应要在大年初一来,魏佩仁提出要我登台唱戏助他做生意,自然求之不得,我会在周介良的茶水里下毒,就如同他当年对你一样。 依然的事我也有了主意,靖水城本就有傍晚出嫁的习俗,尹兴安家中几个老婆,哪里还在乎这些礼节,魏佩仁要我出面唱戏,又拿了我的项链,介时会帮我同他讲晚嫁的事。 我仔细算过,依然与家成逃走被发现时,我已然来找你了,因此甚好。 年哥,等我。” 应准翻过了最后一页。 唐寻并没有针对这三则日记说些什么,他拧着眉,去问了张清非,“吴恪对你用的什么牌,功能是什么,当时在幻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再讲详细些。” 张清非愣了愣,完完整整、没遗漏任何细节地说了一遍,二两二还在中间做了补充。 听完后,唐寻拧的眉头并未松懈,他刚张开口,响彻四面八方的机械女声突然炸在耳旁。 【各位玩家请注意】 【本间密室的逃脱出口已出现,请根据既得线索还原背景故事,回答最终问题,在剩余时间内逃脱】 【最终问题:杀死魏佩仁的真凶究竟是谁?】 【注意:该问题已同步至所有幸存玩家的面板,每人的回答次数均为1次,可选择商讨线索共同作答,也可单独回答】 【注意:回答错误者,手环即刻破碎,请各位玩家谨慎作答,不要成为其余玩家的试错板】 【注意:向最终NPC回答问题的玩家,如若回答成功,将在结算奖励时额外获得100积分】 房间陷入死寂,真正的房门上萦绕出晶莹的蓝光,其间还绘有纹路复杂的锁样图画,象征着最终逃脱的通道。 而敞开的暗门处,一只苍白如柴的手扒在了门框上,温婉柔和的声音携了幽幽冷意。 “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时进入她的私人空间,是要遭到惩罚的。” 为您提供大神 千八百万 的《非常规密室逃脱[无限]》最快更新 27. 金子小姐的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