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1. 第一章 相亲 “青青啊,在做什么,没打扰到你吧?” 对方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让李丹青愈加烦躁,“有什么事快说!” “青青,听你妈妈说你回了外婆家,是这样的,爸爸有个朋友的儿子刚好在那儿。你看。。。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去见他一面?” “不见,没别的事我挂了。”她奋力踹向一颗颗石子。 “青青,那个男孩子条件确实不错,我待会儿把他的信息微信发给你,你看看!青青,爸爸知道你怨我,但是这事关终身大事你还是考虑考虑。” 李丹青顿时把电话挂掉,心里像吃了苍蝇般恶心,一个为了与初恋双宿双飞在老婆孕期与其离婚的男人怎么有资格用上位者的语气对被自己遗弃的女儿谈终身大事。 挂断电话后好一阵,她心里气没处使,一脚一脚地踢石头。 不一会儿对话框中弹出一条消息,她当场呆在原地。 “江遇白,1997年2月5日出生,身高185,南京大学研究生在读,父母。。。。。。” 一不留神,她被石头绊倒。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她欺负了石头,所以当向前直板板地摔下去时她看到了从高中起就异常熟悉的身影。 然后,她选择了挣扎,从而,更加社死。 她敢保证江遇白的视线里估计看到了一个张牙舞爪、扭成一团且不太聪明的神经病。 江遇白本来并不想四处走动,无奈发小的电话轰炸过于频繁,让他变相成为了对方指挥下的小镇旅游体验家。 当他端着单反来到镇上有名的草莓园时,隔老远就看到一个挣扎得奇形怪状的人。 李丹青用双手撑地避免了进一步的容貌摧残,还没平复下惊慌尴尬的内心,就见头顶传来声音。 “你有没有事?” 一锤定音,堪称末日审判。 她闭上双眼,后如木偶般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张眉头微皱的脸。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尽力却扯出了雷鸣般的粗厚嗓音:“哈!没事,爸爸我挺得住。” 说完,江遇白疑惑的目光让她脑海里浮现可云式抓耳挠腮表情包,她到底在说什么?! 面前的女孩,像一只狼狈的小兔,但泛红的双眼亮晶晶,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江遇白打量到她手上和腿上的擦伤,问:“一个人来的?” “没有,我和表姐一起。” “还能走?”江遇白蹲下身看了看她的伤势。 李丹青走了两步,发现膝盖处的擦伤疼得厉害,紧咬牙道:“应该可以。” 江遇白盯着她一阵,问道:“我背你去找医生,你跟你表姐联系让她过来,这样你是否介意?” “啊?”她看向他的眼,是一片坦坦荡荡。既然他是出自人道主义帮助她,那她也不胡思乱想、扭扭捏捏。 他背对着她蹲身下来,她趴在他宽厚的背上,不住地感谢:“谢谢啊,麻烦你了” 江遇白一直没答话,她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重了压得他喘不上气,说不了话。 镇上的卫生院有些远,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挑些话题缓解尴尬。 “嘿,bro,你来同新镇后去了哪些地方呀?”他乌黑的短发时不时扫到她的脸上,从她的角度看,她能看见他白皙的脖颈和饱满的耳垂。 有人说过,耳垂厚的人是有福相的。 “刚刚那个地方。” 李丹青咽了咽口水,怎么也没想到这样都能把天聊死。 “那你还想去哪些地方,看些什么?” 江遇白思索片刻,声音低沉道:“不知道。” 李丹青终于抓住了话头,“同新镇我熟,最出名的就是跳舞求亲,今天下午就有一场,我带你去看怎么样?你住哪儿,我去找你。” 随后,江遇白一路上只听得背上的姑娘一个人叽叽喳喳,从跳舞求亲习俗说到糯米青团等美食,又从美食说到同新镇历史。 委实有些聒噪。 “不必,我都不感兴趣。” 李丹青听出他语气里的烦躁,便识趣地不再作声。 她在卫生院擦药期间,表姐闻讯提着两大袋草莓匆匆赶来。 “青青,你没事吧?怎么出去接个电话就摔着了?” “表姐,我没事,就些小擦伤。你别跟阿婆说啊!” 表姐眉峰紧聚,拉着她细细地看,直到确保她真的只是有几处擦伤才罢休,捏捏她的脸道:“果然是个皮实的孩子,有福气!这位是?” 李丹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望见一旁的江遇白,忙道:“表姐,这是刚刚帮忙把我送到卫生院的好心人。” 表姐了然,将一袋草莓递给江遇白,“多谢你帮了我们家青青,这个是刚摘的新鲜草莓,请务必收下。” 江遇白拒绝道:“不必。” 李丹青紧接着说:“你就收下吧,这是我摘的,也算是给你聊表谢意。” 病床上那女孩柔柔弱弱又很紧张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中养的那只憨态可掬的仓鼠,他向来不喜欢接人家的礼物,这次待他回过神来走出卫生院时,竟走火入魔地接下了。 明天是她的生日,表姐将她送回家,把生日礼物提前给她后有急事先走了。 第二天,李丹青起了大早床,应该说她整宿都没能睡着,一直在思考明天的装扮和该说的话。 她精心画好妆容后,从行李箱里左翻右翻,最后选择了粉色内衬裙和米白色风衣。 不一会儿,阿婆敲敲她的房门,走进来,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布袋,从布袋中拿出一对耳环给她戴上,退出几步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我就知道这耳环你戴着准好看。好不容易开窍相一次亲,我家囡囡就是好看。” 李丹青转头看向镜中的那个快不认识的自己,鹅蛋脸,圆大且水润的双眼,高耸的鼻梁,鼻尖向上微翘,红唇小巧饱满。 李阿婆推着她往外走,边走边道:“发什么呆,快些去,我等你回来吃午饭。” 小镇不大,走到茶馆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茶馆临街,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人l一目了然,她还没进去就立即在人群中看到了江遇白。 一步又一步,她慢慢走到他的桌子对面。 “你好!” 江遇白听到声音后放下手机,不去管手机里沈云帆的消息轰炸。他抬起头看到相亲对象的那一瞬,有些许诧异后恢复平静:“你就是李丹青?” 李丹青坐在对面如坐针扎,连连点头:“对。” 他点点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就点了龙井。” “啊,好。”她端起茶杯,与他对视一眼,又赶忙喝了一口。 好烫! 她死命吞下茶水,感觉喉咙到胃都火烧火燎。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她明显感觉到呼吸中都漂浮着尴尬因子,于是两手一拍,高扬着声音:“嘿,bro,可真巧啊!” 言毕,她遭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如同看傻子一般的视线。 她咬唇垂头,掐着自己的手心给自己打气,复又迅速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眸,下定决心。 李丹青,有什么好怕的,今天还是你生日呢! “其实我——” “李小姐,我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我现如今没做好进入感情的准备,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是,我没想——”她喉头酸涩。 “我们绝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对面的女孩垂着头小心翼翼,拘谨害羞,不自信,绝不是他喜欢的那类。江遇白是个喜欢当机立断的人,丝毫不拖泥带水,见好就收,说完即走。 李丹青看着他的背影,眼里莫名有了泪意。她不知道有什么伤心的,只是就是委屈了。 她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出了茶馆,手机传来几条消息。 一条是她那亲身父亲的生日祝福外加红包转账。除了昨天与她的联系,他与她的联系还停留在两个月前。 一条是妈妈的生日祝福外加红包转账。她与妈妈的最新联系还停留在快半个月前,聊天内容无非是吃了吗、工作忙吗、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看到这,她泪眼模糊,攥着手机痛苦出声。 这个生日好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 她整理好仪容后,等眼睛不那么肿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家,不然阿婆会担心的。 如梦民宿。 “徐家那只金耗子真的是气死我了,她为了赶去见她那什劳子闺蜜,开个车毛手毛脚的,把老子的‘happy holiday’刮花了,这死耗子!”视频通话里的人暴跳如雷。 江遇白脑海中回想起他出茶馆时隔着玻璃窗看到的那个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可言的姑娘,心里有些不适意。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他没做错。 “喂,老白,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遇白回神看着他,轻飘飘道:“易怒伤身,你想活得久就正常点。” 对方打了个响指,“哼,我要是挂了,我老爹老妈怕是要开心死。反正我大哥三弟都是有出息的,就我一个浪荡子有辱斯文。就如我老爹说的,有了我,咱家祖宗的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 “话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要回来,国庆假期还有几天呢?” 江遇白走开些到床边将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你管我。” “好好好,江大漫画家,我们公司的摇钱树,小弟惹不起!话说回来,你上部作品的logo和IP设计制作我已经联系好了,只等国庆假期一完就能与那边对接。” “嗯。” “欸,听我妈说,你今天去相亲了,那姑娘怎么样?” 江遇白头也不抬,“就那样。” “嘶~我说你相了这么多次亲,一个姑娘都没看对眼,你该不会真喜欢高中时候让你魔怔的那个网络歌手吧?老白啊,你清醒点!你们俩都没见过!” 此后视频里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江遇白收拾好衣服后去阳台上拿鞋袜。 他又想起那个坐在茶馆里哭得伤心欲绝的姑娘,一种难以言状的莫名情绪涌上心头。 而他所想的那个姑娘此时正在房内与闺蜜边说悄悄话边快快乐乐地玩游戏。 “哎一古,咱们青青老婆今天真漂亮!那瞎了眼的人怎么敢欺负你!” 李丹青看着闺蜜天生自带美瞳特效的灰眸问:“你怎么知道了?有那么明显?” 这么说的话,阿婆也应该知道了。 闺蜜双手捏住她的脸放肆地揉:“可不是嘛,你从初中到现在,哪一次不是一不开心久故作开心,可惜啊你每次脸都快垮到地上啦!” “哦,不过他。。。么有欺。。。服我,只似布。。。稀饭窝。”她的脸被对方折磨得皱成一堆,说话都是含糊的。 闺蜜昂着甜美的瓜子小脸,“那是江遇白那厮不懂欣赏,咱不管他,继续走花路昂,青青老婆!” “好好你说得对,爱情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李丹青点点头。 江遇白,再见! 她玩游戏时,突然手机上方跳出工作群的一条消息。 吃土挖矿小分队,群消息一条:山崩地裂jpg。 2. 第二章 灭霸甲方 李丹青打游戏正起劲,手机上方工作群不断地弹出消息,她反手就是一个免打扰。 待到游戏打尽兴,她复才打开工作群,群里明显人心惶惶。 嘟嘟会飞:山崩地裂JPG. 河豚啊河豚:怎么了? 嘟嘟会飞:@西城家的女孩青青姐,我们组撞上那个灭霸工作室了。抱头痛哭JPG. 河豚啊河豚:Σ(⊙▽⊙”a! 李丹青一看有些震惊外加不安,“好好,我貌似要成大怨种了。” 徐静好叫了她半天没回应便凑上去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就遇上了一个不太好合作的甲方。” 她所在公司也算是国内知名的企业,她们部门历来会承接MG、IP设计、小游戏UI、包装、书籍设计、一些简单的C4D建模,网页banner等内容,因工作内容的庞杂故部门又分成了几个小组,每个小组间会有些固定的客户,但有时碰到棘手的甲方爸爸,各小组就会像踢雪球一般踢来踢去,由此总监决定遇到此类情况便会采取随机分配。 群里提到的这个工作室她如雷贯耳,那是个漫画工作室,据此前接触过他们的另一个小组同事说,碰到他们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他们明明能打个响指直接让乙方go die,却偏偏好心好意地温水煮青蛙。 日常变更需求是常事,奇葩需求更是层出不穷,让设计师改稿更是家常便饭。 曾经,那个小组的组长在部门大群里泣血吐槽,晒出一长串改稿截图。 从初稿、审定稿、修改稿、总监修改稿到客户修改稿最后来到最终稿间总共有快三十个文档,还要时不时去那个漫画工作室面对面交流。据说那个小组熬了好几天大夜,那一周以办公室为家。 李丹青越想越倒吸一口凉气,接下来的几天假期玩得都不尽兴。 徐静好了解此事跟她说:“青青,当初有国内知名的MCN来签你时,你还不如去做音乐博主,毕竟你先天嗓子好而且你那个账号发展得那么好。何必像现在这样去受气!” 不是她提起,李丹青都已记不起自己酷爱唱歌这件事,工作后她很少再上传歌曲,也几乎不去碰那个账号,当初那腔对未来的激情现在只剩下不敢触碰的负罪感。 她妈妈总认为唱歌是不务正业,就连现如今的工作也是不为妈妈看好的。 徐静好看她脸色不佳,赶忙转移话题,两人很快又开始打打闹闹。 离开同新镇的这天,阿婆牵着她的手一直送到了汽车站,从口袋里掏出儿时给她藏糖的泛黄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两张手帕,每张手帕上都用苏绣技法绣出栩栩如生的人像。 一个是儿时的她,一个是初中时的徐静好。 李阿婆走过去搂住两人,被岁月长河冲刷得沟壑横生的脸上迸出慈爱与怜爱:“这是我第一次见我们家青青和第一次见好好时你们的样子,一晃多年你们都成大姑娘了。阿婆希望你们啊,年年岁岁如今朝,平安喜乐渡一生!” 她不敢与阿婆对视,怕会哭出来。 可等到车开动,阿婆在车窗外挥手告别,大声呼道:“青青,不要再勉强委屈自己!” 泪水抑制不住地迸出来。 南京是个繁华多元的城市,同样也是个房租贵的城市。 李丹青每天上班的时候,从租房坐地铁到位处市中心的公司也要一个多小时。 她一如既往地在地铁上发呆一个多小时,进公司打完卡后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处理假期里堆积起来的任务。 小组成员杜小杜一见她来就扒拉着她,发出一阵哀嚎:“青青姐,这可怎么办呀?我还是个刚毕业的小菜鸡,我经不起折腾啊!” 她毫无情绪地打开工作微信,按照总监发的名片去加漫画室负责人的微信,“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甲方爸爸尽量满意。” 她看那微信号,头像晒豪车,昵称为帆帆有反骨。难搞直接摆在明面上了。 很快,对方就通过验证并将她拉入一个一共七个人的小群里。 群里,帆帆有反骨:@西城家的女孩设计稿需求直接与我联系,稿子设计好后发在群里即可。 她回复了好。 出于好奇心,她逐个看了群中的微信号,其中一个格外打眼。 头像为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昵称为日常不在,有事电联。 她想,可能艺术家都是这个调调? 她打开帆帆有反骨的对话框:“您好,请将需求详细地发给我。” 很快,对方回了消息。 她看了看,原来是给一部漫画设计Logo和IP封面。了解过对方需求后,她便组织组员开始动工。 不一会儿,手机页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帆帆有反骨:我们可能比较难搞,麻烦费心。 李丹青见状,对对方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但接下来的几天她才知道凡事不可过早下定论,甲方需求足以让她们双倍乖巧,疯的。 当她们成功走上上一个小组的老路,熬了两个大夜后,组里的唯一男生独苗何囤蚌埠住了。 “青青姐,我感觉我要寄了,我的灵魂要升天了!!!这电脑里都是我的遗物,但不要烧给我,我怕看着它们入不了轮回!!!” 杜小杜也拿着设计稿到她面前,两眼耷拉,生无可恋,呆笑:“青青姐,这个你来看看,是我眼瞎了吗?刚才甲方跟我说这个图片分辨率要调高一百,但我调了后怎么左看右看和之前没区别呢!” 李丹青使劲甩了甩脑袋,眨了眨泛花,这两天来她被对方磨到怀疑人生。 LOGO不够大、颜色不够鲜艳、文字太小了,放大放大放大、能不能用vi红色做背景的同时有性冷风的高级感、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们不喜欢这个转场。。。。。。 当再次被告知“这个与我们的调性不符”时,她终于爆发了。 @帆帆有反骨 您好,把地址发过来,明天我们面谈吧! 下班回家的路上,她在地铁里疯狂地与徐静好吐槽,并把与对方的聊天截图发过去。 “那工作室真的丧心病狂,就算把我们当工具人也不是这么用的啊!草了!” “他们自己喜欢改大改小,怎么不自己把图怼到自己眼前,怼怼怼,怼死它丫的!” 过了会儿,徐静好回道:“地址发过来,明天我和你一块去!” 李丹青困惑:(?_?)?你明天不直播唱歌吗?跟去干嘛,干架吗?那倒不必啦!”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明天见。” 南京市某处办公楼中。 江遇白把分镜画好后,刚升了个懒腰,门口就有人推门而入。 “老白,对方公司说明天来人面谈。不是我说你,你这要求确实是有点多且离谱了啊!” 江遇白神色淡然:“他们拿钱办事,事办不好当然必须要改到能办好为止。” 3. 第三章 噩梦 李丹青做了噩梦,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忙生忙死的老黄驴,帆帆有反骨骑在她身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伸到她前面,木棍前端系着一根长绳,绳子上挂着一个名叫甲方需求的胡萝卜。饥寒交迫的她很想吃到那个胡萝卜,却怎么也够不到。 她从噩梦中惊醒,擦了擦额前的冷汗,仍旧心有余悸。 得赶紧把这个甲方送走,要不然真的会夭寿。 看看手机消息,徐静好一直让她将地址发过去,她还是没发。徐静好性格向来有仇必报,她怕给徐静好惹麻烦。 昨天对方发的那个地址就在她租房所在的栖霞区,简单上妆遮掉黑眼圈,提升点气色后,她直接出门。 与对方约定是九点会面,走进办公楼,电梯还在上行。 趁着等电梯的时间,她看了看旁边的指示牌,要找的御风漫画工作室在八楼 ,六楼还有个姣嫽工作室。 嘶~姣嫽?没想到除了阿婆外还真有中意这个名字的,有时间的话她还真想去那里看看。 叮!电梯到了一楼,她进入电梯整理好思路,直接到了八楼。 她来到工作室门口给对方发消息,很快前方一间办公室内就有人走出来。 等离近了看,来人浓眉大眼,眼窝深邃,长相十分清秀甚至是妖冶。一身白色内搭,黑青相间的休闲外套上有闪片,在阳光下有些晃到她的眼。加上三七分的发型,更显得几分痞帅。 对方急忙来输入指纹开门, “哦,你一定就是西城家的女孩了。我姓沈,叫沈云帆。请问你怎么称呼?” 她点点头,道: “你好,我姓李。” 对方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小李美女啊,这边请!” 好一个惊悚的笑容。 李丹青跟在他后头,暗自警惕。 沈云帆一边带路偶尔回头看李丹青一眼。这次遇白可把别人吓坏了,看这小脸紧张得。 “到了,就是这。”沈云帆将她带到一处办公室门前,指着里面问:“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你去与他面谈吧!” 像是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沈云帆笑道:“一直以来我只是替他传达需求的,你去与他谈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她说:“对了,不要轻易去惹怒他,你长得再好看,颜值在他面前也犹如废铁。” 李丹青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拉满,她敲了三下门,里面传出一个男声:请进。 她缓慢推门而入,室内陈设皆是黑白灰色调,右面白色墙壁放着一整面灰色的书柜,粗略一看,书籍范围涉猎广。左边是一套黑色的沙发和茶几,正中面对着落地窗的是一张黑色的办公桌。 那男子坐在办公桌前,太阳光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向内洒出点点金币。 因为反光她隔远了看不清他的长相,只听到室内正在放西城男孩的“How to Break A Heart”(如何心碎)。 这人也喜欢西城男孩? 等到凑近了她才看清楚,原来是江遇白,真是狭路相逢。她很快调整状态,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您好,我是斐然集团的李丹青,负责你们这次的设计任务。您有什么需求可以与我当面交流,我现场给您设计修改,这样效率会更快。” 江遇白自听到熟悉的声音起,猛然抬头,眼前的这个女生神态自若、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是在同新镇院子里傻乎乎地赶猫追鸡和在茶馆里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女生。 他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你去那坐着。” 李丹青快速坐过去,打开电脑包,偶尔“不经意”地看到站在饮水机前的江遇白的背影,觉得办公室里放的How to Break A Heart歌词是如此地应景。 And though my heart will break 虽然我的心会受伤 I’m takin’ back my faith 我正在找回我的信仰 Cos right now my world is spinnin’ too fast 因为现在的世界过的太快 But you won’t be the end of me 但是你不会是我的终点 If you were the one you wouldn’t hurt me so bad 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不会伤我那么深 江遇白不会是她的终点,也不是她对的那个人。她对于那种平白无故刁难的甲方向来没什么好感,就算是江遇白也不行 江遇白倒完水回来,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女子一脸认真地看电脑,完全是正儿八经的状态。 他蹙眉,莫不是那次做得过分了? “你——” “您好,您昨天在微信上说我们设计的调性不符,请您仔细详细地阐述一下,您想要的调性是什么?” 江遇白在离她不远处坐下,先是盯她一瞬,后将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并用手指着道:“我想要惊悚效果,但尽量省少使用血腥元素去渲染。因为整部漫画中融合了中西方多种恐怖元素,我希望读者看到Logo及封面能眼前一亮。” “您之前要求在原有背景上加入克苏鲁神话中的三柱神,我们加了后您又说画面显得拥挤和眉毛胡子一把抓。您可否将您漫画的梗概与我说一下,进一步了解后我更能明白您的需求。” 李丹青新建一个word文档,然后偏头准备听他述说。 江遇白望着她水汪汪的杏仁眼,莫名有些失神,“你。。。” 他想问你还好吗?但转念想想他貌似没这个资格去问。 “我的故事开端是一个男子来到了位于大都会的一所纪念馆。。。。。。” 李丹青认真地听他说完,沉思良久,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既然融合了那么多的元素,那我们就挑里面最典型的几项加入封面设计,比如说加州温切斯特神秘屋、开膛手杰克和红衣小女孩。然后我们在构图上,我有几个提议,要么就是将图片调成蓝绿色调或者肉色调,要么在这些图里加上个眼睛这类的恐怖物件,最后调曲线增强对比。” 她在电脑上边演示给他看,边询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江遇白的眼神让她心里感觉怪怪的,他像是想通过她的外表以及表情审视她。可她又不想多想,毕竟他亲自说了和她没有可能,她再怎么纠结也没什么意义。 她清亮的双眸像是有魔力般,他迅速掩住自己的失态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两人十分顺利地达成一致,整个设计耗时二个半小时就出来了。 当按下保存发送键后,她内心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深呼一口气,一边收起电脑一边准备起身:“好了,我把终稿发到你们群里了,合作愉快!” 她对着江遇白伸出手。 江遇白看一眼她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再看到笑容粲然的她,顿觉如沐暖阳,不自觉地弯唇:“合作愉快!” 此时的她,让他想起了《诗经·硕人》里写到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丹青抽回手后与他道别离开,在方才一系列的聊天中她了解到他是优秀且快乐地奔赴自己的理想,这已然足够。 她突然一下子释怀,明白当年为什么会在高一时惊鸿一瞥喜欢上他,不仅是因为他长相帅气、成绩优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更是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类人,阳光且自信。 “稍等。” 她还未走出办公室,就又被他叫住。转身过去,只见他端着一杯水走近。 “喝杯水再走,辛苦了。”江遇白牢牢地看着她,眼里神色莫测。 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友好地笑笑:“多谢!” 离开江遇白的办公室,她被他方才的眼神看得发毛,步幅加快。 倏地,一阵喧哗声传来。 “沈疯子,你个老6!你是个男人嘛,好男不和女斗,你给老娘松开!” “死耗子,你撞花了老子的‘happy holiday’,你还咬老子!” 李丹青赶到时就是这样一副场面,一男一女不分胜负地在互相缠斗,工作室的其他人都在一旁押注。 她连忙劝架:“好好,好好!别打了,快松开!” “青青你不用怕他敢欺负你,老娘今天不把他整成猪头,老娘就不姓徐。” 李丹青慌忙靠近扯她,“不是的,他没有。这样下去你们都会受伤的!” “怕什么,老娘和他打了二十几年的架,只有打平的,没有打输的!” “好好,他不是那个老6!” 沈云帆大叫:“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报警,快报警!” 不论她怎么扯架,两人就是不罢休。忽地,双方猛然一推,她被大力推到直接往后仰到,眼看着要后脑勺着地。 攸地,一双大手紧紧扶住她,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迅速让她站稳, “不好意思,冒犯。” 她看着江遇白神色严肃又带有一丝担忧,心跳突然开始加速。 江遇白望着她又是那副迷蒙的眼神,心里有些异样。听到骚乱出来时,他看到的就是她直接往后倒的模样,这一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由此生出一股无名火。 “想打架?”他眉眼低垂,拿出手机拨号,“你好,派出所吗?这里是栖霞区——” 他还没说完,徐静好和沈云帆就分开了,两人谁都不理谁。 李丹青赶忙过去扶走徐静好,并向江遇白露出歉意的笑容。 江遇白目视她的背影走远,回过头来冷冷地对沈云帆道:“下次打架走远点,见血了我还要拖地。” 沈云帆怒:“老白,你这厮胳膊肘是被人打折了?怎么老往外拐!” 李丹青匆忙扶着徐静好下楼,带她去医院。 “好好,我不需要你给我出头,社畜谁不受气啊!你这样闹到时候被有心人拍了去,上传到网上,你遭到网暴怎么办呀?” “我在网上被骂的次数可多太多了,黑粉说我唱歌声音不好听,化妆化得丑,嘴唇怎么这么厚。” 徐静好淡然一笑,又眼带怜悯和心疼地看她:“可是,青青,我不能看着你受委屈,你本就受了那么多委屈!” 李丹青忽地红了眼眶,“好好,我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只不过是儿时一个人在家玩,一个人挨阿妈的打,一个人受阿妈的谩骂与控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再多的委屈早已过去! 她扶着徐静好出办公楼时意外撞到了一个人,连忙道歉,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雄浑的男声。 “青青。” 4. 第四章 聚会 李丹青募地回头,只见一个龙眉凤目的男子,眼神坚毅似有光。 “顾学长,好巧。” 顾井澜是她在南航时的学长,不过她是学艺术与设计专业,他学的是计算机相关专业,两人是在校内模拟联合国社团中认识的。 顾井澜忙上前问:”青青,你怎么了?” 李丹青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皱皱巴巴的,这境遇在任何人看来都不算好。 “学长,我没事!” 她摇摇头,微笑:“学长你来这里来有事?” 顾井澜眉峰如聚,走近道:“青青你真的没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我!” 李丹青看了看徐静好,忙说:“学长,我真的没事,有事的是我朋友。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扶着徐静好离开。 顾井澜追上来问她:“青青,学校校庆你会回去么?” 她抬头瞟他一眼,后又垂头道:“看情况吧!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遇见顾井澜一事必定会成为徐静好八卦她的对象。这不,她开着徐静好的车送其去医院的路上,副座上的声音就没停过。 “青青,刚才那个不错,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啊?”徐静好一脸贼兮兮地凑过来,质问。 李丹青谨慎地看着路,平淡道:“你想多了,就当初模联遇到的学长。好好,坐好,你身上全是伤!你有时间八卦我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我想什么?想对象?我可是不婚主义,我可是要等沈云帆结婚生子后嘲笑他的人!” 徐静好的语气丝毫不在意,极为随意,李丹青偶尔侧头看她一眼,她脸上是满不在乎。 李丹青没再吭声,每次她向好好谈到婚恋问题,好好就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她分明从中看出了极强的抗拒。好好不想谈,她也不想逼迫她。 她带着徐静好在医院处理完伤口后将其送回家,继而回到公司汇报进度。 刚进部门,就听到Nancy尖细的声音:“不知道丹青什么时候回来,这什么御风工作室难搞, 我上次去协商改稿都用了快两天的时间,也知道对方的大致情况。丹青这次还不如来问我,这样说不定都不需要当面去交涉。最近经济不景气,公司可能会毕业一些效率低的同仁,大家都要努力啊!” 见她进来时,Nancy连忙迎上来,异常友好地说:“丹青,辛苦啦!这次的甲方可不好糊弄吧?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哦!” 说完,其腰肢一扭一扭地走出去。 李丹青假笑:“多谢!” 随即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杜小杜和何囤围上来问进展。 她先是低头一副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态势,默不作声。 见其他两人神情灰败地转身,她露出动人笑容,高声道:“办妥了!今天咱们组不用再加班啦!” “啊啊啊啊啊~”杜小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她蹦蹦跳跳,“青青姐,你是个什么大神仙!你是我永远的神,永远的缪斯!” 李丹青稍稍推开她,嗔道:“少说些有的没的,回自己位置上去忙自己的。” 何囤有模有样地给她倒了杯茶:“青青姐,我想加入您的后宫,可以吗?” 李丹青干笑一声:“呵,去你的!” 下班后,她买了一只炸鸡和一罐快乐肥宅水来犒劳自己。 在温馨的小租房里边刷剧边看国内最近有名的小甜剧是人间一大享受,她看到剧中的女主给双向暗恋其的男主拿出两人的高中毕业照,讲述自己当初是多么小心翼翼靠近他以及暗恋期间的辛酸苦辣。 李丹青从不否认很是羡慕这般的双向暗恋,先不说暗恋是单向的,她高中三年居然都没与江遇白同过班,一次都没有。 她只会在课间操解散时在众人中穿梭,找到他,跟在他后面慢慢走,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一段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神秘时光。或者是在他踢足球、打篮球时在人群中贪婪地看着他,可她又不敢太过贪婪,害怕别人会发现。又或是晚自习下课间特意到竞赛班所在的楼层散步,只为在人群中看看他。 夜间最是多愁善感,她一时泪眼朦胧,从手机相册里翻出江遇白的高中毕业照,这毕业照还是徐静好特意为她要来的。 照片上的江遇白身材颀长,脸部线条轮廓清晰,又浓又粗的剑眉配上深邃的眼窝,鼻梁挺且直,唇角向上翘,而且唇珠唇形都很饱满,可谓是从古装剧里走出的翩翩佳公子。 她将手按在右上角的删除键上,迟迟不能下手,最后闭上眼将手机丢到一旁。 算了,就当是做个纪念。 快入深夜,月亮也躲进乌云里睡着了,本是最不该扰人清梦的时候,叮一声响起。 李丹青朦胧间醒来,而后又进入梦乡。 有了这个小插曲,次日早晨醒来她精神不济,心里烦躁。打开手机,沈云帆给她发了条消息:小李美女,为表感谢,一起出来吃顿饭啊! 因昨晚的小插曲以及他与徐静好的事,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了。 沈云帆看到这条回信,对一旁的江遇白道:“老白,她不来。” 江遇白扶额,揉揉眉心:“我让你选个恰当的时间约她。谁让你选半夜的?还有谁让你和徐静好打架?” 沈云帆急的跳脚:“这你不能冤枉我啊,我夜间嗨皮那么宝贵的时间我都匀出来帮你约别人了!再说,我和徐静好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以前怎么不说?” “莫非。。。“沈云帆眼前一亮,八卦之火燃起,贼笑:“老白,你喜欢上人家了?” “不对啊,我记得我老娘给你牵线的相亲对象就是她啊,你们俩没见面?” 江遇白抬眼,冷然地看他:“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管。” “好好好,我不管了,号码我给你,这回儿你自己去约她。次次我都跟个传声筒似的,我每次看那李美女的眼神,都感觉她恨不死我!不过,我看她现在知道当初是你提那么多千奇百怪的要求,对你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云帆接过江遇白的一记眼神杀:“欸,老白,你做错事还不让人说了?我跟你说我今天就要细数你的十宗罪了。” 江遇白将电脑一转,屏幕对着沈云帆,拿鼠标一下一下地翻着漫画的分镜。 沈云帆瞬时默默无言,退出去。 江遇白将电脑转回来,自己看了看分镜上的剧情和画面,不出几分钟摸起一边的手机,打开 通讯录看着那个号码,过几秒关闭手机将其丢到一边。 过了几分钟,又伸手将手机拿起来。 李丹青还在与下一个项目的甲方交接时,忽然接到一个陌上号码的来电。 她瞟一眼,脑海中过一遍,鉴定非熟人非合作伙伴,果然挂机。 没想到那号码不停地来电,她娴熟地删除拉黑一条龙,而后继续投入工作。 江遇白打了快十通电话都没打通,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号码面色凝重。他又打开微信,想从群里加她,结果显示她早已退群了。 他将手机狠狠地扔在沙发上,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结束合作? 大步走出办公室找到沈云帆,他淡淡地伸出手:“云帆,手机。” “干嘛?”沈云帆一脸蒙,但还是颤抖着手怯生生地将手机从衣袋里掏出来,极不情愿道: “拿我做什么?” 江遇白二话不说劈手夺过,声音毫无波澜:“放心,你和其他人的撩骚消息我不感兴趣。” 他翻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出去,一连几次对方没接,最后一次对面很快接通。 “说了不去,烦不烦!”对面女声音量拔高,近乎怒吼。 “是我。” 李丹青本来在和客户对接,被沈云帆的未接来电吵得头疼,接起后一阵暴躁,在听到江遇白富有磁性的声音后把有些脏话咽下喉头。 “请问有什么事?” “这周末有空出来吃个饭么?你不要多想,这次你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对了,不必带你的朋友,沈云帆会去。” 李丹青听到这句话,本想回不必麻烦,可他都叫她不要多想,她要是拒绝了不就说明她想多了? 她总不能一个人去,那多尴尬,思索片刻后问:“我能多带几个人吗?这次你们的设计不止我一个人出力。” 江遇白本来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有些轻松,突地心情不知怎地立刻有些焦躁,但声音仍旧淡然:“好,你什么时候方便?” “周六上午九点?”李丹青回。 “好。” 李丹青如临大敌的神情变化被人看在眼里,杜小杜问:“青青姐,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没什么,周六你们和我一块去吃个饭。”李丹青放下手机继续忙着工作,让自己不必想太多。 江遇白挂掉电话后,将手机递给沈云帆。 “我去做什么?我周六约了人。”沈云帆接过去,略显懊恼,感受到江遇白周身压抑的气场知道其心情很不好,又表现出豁然开朗的样子:“我说你为什么拿我的手机打电话,该不会别人李美女压根不接你电话吧?还是说你觉得别人打扰你和姑娘用餐啊?” 江遇白丢下一句话就走:“周六按时到,其他勿管。” 沈云帆切一声:“无能狂怒。” 周六那天,李丹青携两名组员来到栖霞区,到达与江遇白约定的餐馆。 一进门便看到沈云帆坐在一个卡座向她们招手,她一眼就看到江遇白。 今日他的穿搭比较简约朴素,黑色休闲西装搭配白色内搭,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待到走近,沈云帆殷勤地请她们就坐。 她被沈云帆推着坐在江遇白对面,稍稍抬头就能对上他的视线。 他将菜单推到她的手边,示意:“你们想吃什么就随意点,不必客气。” 她拿起菜单问了自己组的两名组员,分别点了松鼠桂鱼,烤鸭、蟹粉狮子头和糯米藕。 点完后她抬首,将菜单递给江遇白:“我们点完了,你们点吧!” 江遇白点了大煮干丝、叫花鸡和水晶肴肉后继续沉默。 她故作淡定地飞速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扯着坐在身边的杜小杜聊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她很清晰地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炽热的目光。 “青青姐,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杜小杜目带困惑地小声问。 李丹青扯出一丝笑,停止话题,又时不时转向别处看有没有上菜。 等到脖子转酸后,她又开始低头发呆,只听得杜小杜和何囤两人与沈云帆相谈甚欢。 只有她和江遇白这边处于低压静止状态,那让她如火灼全身般的视线依旧没能移开。 在脚趾快扣出一座巴啦啦魔仙堡时,一个娇俏的声音成功解救了她。 “遇白,真巧。” 5. 第五章 暗流涌动 “青青,你也在!” 是顾井澜。 李丹青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直板板地起身,忽视掉对面江遇白的视线转过头去,来者赫然是顾井澜和一个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女子。 “学长,你们也来了?”这如释重负的声音让江遇白眼神愈沉。 顾井澜对着她绽开笑颜,并抬手向她介绍道:“青青,这是我的妹妹,顾德音。” 她向那个女子点点头,微笑示好:“你好,我是李丹青。” 那个女子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合桌吧?”顾德音笑靥如花,轻柔地问。 她看似在询问大家,可李丹青清楚地看见她的视线一直盯向江遇白那个方向。 “你们坐这里吧!”她起身就让杜小杜和何囤让让,对着顾井澜道:“学长,你们坐这儿吧!” 球球了,坐在这里吧,她要被江遇白盯成刺猬了。 她心中的祈求好像被顾井澜听到,顾井澜出声:“那好,青青你——” 正准备出去,江遇白猛地大力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声音冷成冰,更加面无表情:“去哪?菜都快上了。” 李丹青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到木在原地,与他对视许久,而后垂下头。 场面一度凝滞,本来在看好戏的沈云帆打了个哈哈,摆摆手:“坐吧,都坐吧!美食在前,好好享受美食嘛!” 李丹青听到他叫服务生加了两张椅子,然后又点了几道菜。 上菜后,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只敢低头夹自己面前的菜,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杜小杜推推她的手,轻声道:“青青姐,你不是爱吃排骨和藕吗?” 她友善地笑:“没事,你吃吧,我自己会夹!” 不一会儿,她的碗里就被夹了好几块排骨和藕,抬眼一看,正对上江遇白幽深的眼眸。 “喜欢就多吃点。” “噢噢。”她忙不迭地点头。 她巴掌的脸快要埋在饭碗里,眼睛还是怯生生的,嘴巴里两边塞得满满地在嚼,一鼓一鼓地,在江遇白看来活像自己养的那只小仓鼠。 真可爱。 “遇白,你能帮我夹一下那个松鼠桂鱼嘛?我夹不到。”顾德音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就在先前她看到他给那个李丹青的不停夹菜,那时他的眼神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李丹青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屏蔽一切外在干扰,一心想着把饭赶紧吃完跑路。 江遇白边把一块藕夹到她碗里,边冷声说:“夹不到站起来夹。” 他居然不给别人夹!李丹青出乎意外地抬眼看了江遇白一眼,他慢条斯理地给她布菜以至于他 自己极少动筷,又看了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菜,不敢多想,可能他觉得她帮了他大忙,所以一定要让她吃好。 饭桌上又是一阵安静,部门组员杜小杜他们见准时机,极没义气地吃完就跑了。 李丹青感觉更难熬了,若是说先前江遇白的目光能把她扎成刺猬,那现在饭桌上的几道目光能把她戳穿后直接献祭。 片刻后,沈云帆说:“老白,我想吃那个藕噢嗷嗷~” 沈云帆低头看自己的左脚被江遇白踩得死死的,又见江遇白不停地给李丹青夹菜,有心与江遇白唱一次反调。 于是站起来准备夹藕,结果又是一脚疼到他灵魂要升天,疼到他直接跌坐在座位上高嗷:“噢!” 李丹青吓了一跳,嘴里的饭差点呛到气管里,猛咳起来,咳出了眼泪,感觉要把肺都咳出来,嗓子疼。 “青青!”她听到学长焦急担心的声音。 猝地,一只大手在她背上轻拍,又给她递来一张纸巾和一杯水。 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拿纸巾擦擦嘴后,感谢的话赶在她抬头前蹦出:“谢谢学长!” 然而抬头后她却看见是江遇白,而且显而易见他的眼神比之前更恐怖,脸色比之前更无情。 “呵呵~谢谢你啊,麻烦了!”她干笑。 顾井澜眼神依旧温柔,极具亲和力地说:“青青,慢些吃!吃多了会积食,你大学时就吃饭太快,现在工作了要注意养胃!” 李丹青分外感激地看他一眼,点点头。 江遇白坐回座位,打量这一场景,心里像有根刺一样地不舒服。 他就这么可怕?在他面前她怕得吃饭都手抖。那姓顾的一叫她,她开心成什么样? “呵。” 江遇白的一声冷笑让她木到麻的肌肉又吓到,手中杯里的水一下子全倒在身上。 “青青。” 这次是顾井澜手疾眼快,拿纸替她擦,没一会儿久久没出声顾德音温声细语道:“哥,让我带 李小姐去卫生间收拾一下吧,我这里刚好有可以换的衣服!” 李丹青看这一桌的局面,跟着顾德音进了卫生间。 一进卫生间,顾德音将换的衣服给她,她换完后看着自己一袭白色连衣裙,很不适应。 为了工作省时间,她一般选择深色衣服和深色鞋子,经脏就好。并且,自从她夹在父亲与母亲的再婚家庭中左右不是人后,她迫切地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买到一套属于自己的家,平日里更是不敢买什么名牌,没那个命。 而这条白裙子虽素但不寡淡,上面有许多别出心裁的小设计,还是有牌子的,据她所知这个牌子的衣服价格不菲。 她感激道:“多谢,你留个地址给我,这裙子我之后洗好了会给你送过去。” 顾德音对着镜子补妆:“不必了,这就是我的一件工作服,我家里还有很多件。” 李丹青登时噤声。 顾德音转过来面对她,眼神坚定、神采飞扬、从容自信:“你和遇白什么关系?” 她好高。 李丹青有166,而顾德音应该有172,还穿了高跟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顾德音眼熟了,顾德音不就是前段时间大火的那个美女主持人兼记者吗? 漂亮是漂亮,但感觉有些来者不善。 “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前些天我帮了他,他请客答谢而已。” 顾德音瞟她一眼,仍旧是温柔的嗓音:“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我从大一起就认识他,你这样也不是遇白喜欢的类型。他要求很高的。” 潜台词就是她李丹青配不上江遇白呗! 李丹青自己有个特点,脾气温柔是温柔,但定是忍不了别人明嘲暗讽的,可能是儿时没有得到多少父母的爱与维护,于是长大后她极度自尊且要强。 她笑出声,笑得很畅快:“顾小姐,你喜欢他追求就是,扯上我干什么。他现在都读研了,你得加把劲,小心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有,顾小姐你有一点说错了。他要求很高,我要求也很高的。” “他若是看不上我,我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她看顾德音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春风满面地走出去。 刚出卫生间左转,就撞进一个人怀里。 6. 第六章 外号风波 李丹青能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来人的肌肉虬结,硬绷绷的。 她从对方的怀抱中退出来,捂着被撞红的额头暗忖:哪个不长眼的? “很疼?” 她听到江遇白冻不死人的声音打了个激灵,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江遇白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在她推开几步之后顿时大打折扣,眉头瞬间紧缩,心情不爽。他也跟着往前迈了几步。 李丹青见他走近她又退,她退他又进,心提到了嗓子眼,垂首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轻声说: “对不起。” 言毕,想径直绕过他跑路。结果她被他拉着拽到身前,余光瞥见他抬起手,连忙闭上眼睛低声碎碎念:“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江遇白见她闭上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莫名笑出声。 等了许久,额头上传来阵阵滚烫,江遇白在帮她揉额头。 若放在以往,这个情景会让她想入非非,可现在她只担心江遇白是否听到了刚才卫生间她与顾德音的对话。 “你。。。”她望向他,后又将话咽回肚子里。 “嗯?”他的尾音上扬,勾芡着蛊惑。 “没什么,谢谢你今天的请客,待会儿我与朋友还有约,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她绕过他,与顾井澜和沈云帆客套一番后离开餐厅,就连顾井澜提出要送她也被她断然拒绝。 江遇白定睛看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双眼眯起。 “遇白,我一直都没去参观过南大的研究生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带我去看看吗?”顾德音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试图挨近他。 他侧身一躲,面无表情:“没时间。” 结完账后,他拖着沈云帆直接去停车场,解锁一辆银白色轿车,开车就走。 走出餐厅,顾井澜看到那辆银白色轿车感到一丝危机感,原来青青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他。他将脸色不悦的妹妹送回家后,马不停蹄地打了个电话。 银白色轿车上,沈云帆问:“你和那姑娘什么情况?你不是没和她相亲,她怎么怕你怕成这样?” 江遇白道:“我有这么可怕?” “你要是不可怕,那世界上就没有可怕的人了。你看看今天你那降至冰点的语气和冷笑,是个人都觉得寒碜。”沈云帆调整一下坐姿,真心发问:“欸老白,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姑娘吧?虽说那姑娘确实好看,可是高挑御姐风不是你一直的择偶标准吗?” 江遇白又想到当初在同新镇看到她追猫赶鸡的场景还有刚才她像个小仓鼠般啄食的画面,只觉得有点意思,抽空睨沈云帆一眼:“谁说我喜欢她?” 沈云帆被他的笑容和好心情惊到,本想拆穿他,可又想以往被他怒怼的时刻,顿时想到他吃瘪的时候,心情大好。 等着局中人被打脸的时候,再去奚落一番是多么的痛快。 又是一周转瞬即逝,李丹青的生活又恢复了她熟悉且感觉到舒适的两点一线。 周末,她本来与徐静好约好一起出去逛街,结果周五晚上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打电话来找她玩。 她的母亲在怀着她的时候被离婚了,直到她长到七岁,母亲才和同事组建家庭,后生下了同母异父的弟弟孟智长。 周六早上,看着面前迅速长高且带有青春气息的男孩,她心里不禁羡慕对方身上那种满溢而出的蓬勃朝气。 因长得像亲生父亲,她不被母亲期待。因有她这个亲生女儿,父亲总是害怕她的存在会干扰到他现有的生活。一直以来,她总是死气沉沉、毫无希望的,直到遇到江遇白。 怎么又想起他了? 李丹青扯回思路,问男孩:“你还没到放月假的时候,怎么私自跑出来?老妈知道吗?要是让作为人民教师的老妈知道你违反学校规章,估计要把你吊起来打!” 孟智长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挖挖耳朵,软塌塌地说:“哎呀,姐,我请了假。而且我要是再在班上待着,我指不定会把某人打一顿。” “又怎么了?谁惹你?” 孟智长就像川剧变脸一样,眼里盈满泪水:“姐,你要替我做主。我们班那个江婕妤一直欺负我!” 他的控诉在她看来简直天方夜谭,她从小看着他飞扬跋扈地长大,还能有人欺负得了他? 她靠着沙发,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平静地问:“哦,你怎么欺负人家,人家又怎么欺负你了?” “姐,我是你最可爱的弟弟呀!我怎么可能欺负别人?”他睁大无辜的双眼,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李丹青起身拿起外套和挎包准备出门,换鞋时说:“要不现在滚蛋,要不下午滚蛋,选吧!” 秦淮区某商场内。 徐静好拉着她在前边走,时不时往后看一眼,在她低声问:“你怎么把这个小拖油瓶带来了?” 李丹青耸耸肩:“他爱跟就跟,不用管他。他在学校里看人不爽,现在正是需要被放风的时候。不然到时候与别人起矛盾,我又得被叫家长。” “阿姨在苏州教书,苏州也有好的高中,为什么一定要把他送过来让你看着?” 徐静好的话里带着一种替她打抱不平的语意味。 “我老妈认为苏州再好的高中都不会有省会城市的高中好。”还有一个原因,她妈她是学校的优秀班主任,常常顾及得了学生顾不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希望她照拂帮衬弟弟。 她用手顺顺长发,搜寻四周值得进去淘宝的店铺,指着一个精品店道:“好好,我们去那里面看看吧!我正好想换一种香薰了。” “好。” 她回头对孟智长说:“你自己四处逛逛,有事与我电话联系。” 刚挑选好香薰结完账,她准备和徐静好逛下一个服装店,挑选几套冬装。 等她买完冬装出来,发现孟智长并没有走远,三人一直逛到临近中午。 一行人又继续去找吃饭的地方,说巧不巧,又遇到江遇白。 不过这次他身边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年纪应该不大,圆圆肉肉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 李丹青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江遇白原本就是被身边的臭小子拉来干逛街这种无聊的事情,觉得还不如待在家里画漫画。 本来觉得无甚趣味,现在想法有些改变。他点点头,“嗯,这位是?” 李丹青顺着他视线看到孟智长,“这是我弟,孟智长。” 江遇白把那个白净的男生扯到前面:“江遇杰,我弟。” 李丹青整一个尬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是徐静好出声解决了这个困境,“既然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和青青先走了。大帅哥和小帅哥,用餐愉快!” 刚一走远,徐静好就严声斥责她:“你怎么每次看到他就哑巴了,他现在跟你有毛关系,你也不欠他的。” “好好,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敢爱敢恨。我每次看到他都莫名地紧张和害怕。”李丹青叹气。 “你可真是的。”徐静好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狠狠地戳她额头,须臾又道:“欸,你弟那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不知道还真不认为他才高二。” “不用管他,他那脑袋瓜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多了。我明天再把他送回学校,经过一个周末的放松,他应该调整好状态了。” 不过令李丹青没想到的是不到三天,她被一个电话叫到学校。 赶到学校时,孟智长整个人都破相了,右眼青肿得像被蜜蜂蛰了,嘴角还挂彩。另一个男生也是鼻青脸肿。显然两个人都经历了一场不同寻常的巨大浩劫,唯有深仇大恨才能造成业障。 最让她吃惊的是与她弟打架的是江遇白的弟弟。难道这就是所谓不是冤家不是不聚首? 江遇白还没来,作为家长的她已经承受班主任的一半怒火和批评,唯有高声附和、点头称是。 江遇白风尘仆仆地赶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发誓:“老师您放心,如果孟智长再出现破坏班级纪律的事件,我以他的姻缘作担保,他以后必将脱单困难。” 他进门,那个举手发誓的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登时望向她,里面有埋怨也有解脱。 解脱的结局就是,班主任把大部分怒火对准了他。 “你们两个人作为哥哥姐姐,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学校里给别人互相乱取外号吗?孟智长叫江遇杰为江婕妤,还说他是生来的宫斗达人。江遇杰叫孟智长为孟智障,说他是天生的智障儿童。取外号是一个极其不尊重同学的行为,更别谈这种侮辱性的外号。。。。。。” 在班主任终于结束漫长的教育后,两人领着各自的弟弟去医院。 江遇白道:“上车吧,我送你们一块儿去。” 李丹青想了想,觉得先治伤为主,没有拒绝。 在车上,她一想到刚才听到班主任说的打架理由,就很想笑,但想起笑出来不道德便掐住手心强忍笑意。 “笑吧,别憋坏了!” 闻言,她对上在车内后视镜中江遇白温柔的目光,温柔得好像她产生了错觉。 将江遇杰和孟智长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江遇白提出顺路送她回家。 途中,江遇白鲜少见地主动问话:“你在哪里上大学?” “南航。” “高中呢?” 李丹青顿生警惕,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冷峻的侧脸。他难道知道什么了? “苏州XX中学。” 江遇白沉寂半晌,“真巧,我们还是校友。” 李丹青不淡定了,可还是故作镇定:“是啊。” 接下来,江遇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与她提起高中的一些趣事,让她更加心惊胆战。 到了目的地后,她解开安全带后飞速与他感谢道别,推开车门刷地直接跑回家。 江遇白刚下车,只见眼前那姑娘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他不解,是沈云帆说的要找共同话题,要表现绅士。 可她怎么好像更怕他? 回家后,李丹青心不在焉地吃完晚饭,她打开电脑,久违地登上很久以前的音乐账号,这个音乐账号是她高中学习压力大的时候创建的。她进入自己的最爱歌单里,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城男孩的You are So Beautiful in White。 记忆飘远,高中时她总是听着这首歌yy自己和江遇白的未来,长大后看清现实便不再听这首歌。现在想起那段记忆仍旧是觉得好笑。 听说江遇白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他家庭和睦,是在爱中成长的孩子。而她呢,家庭支离破碎,抵触并害怕亲密关系,不如一个人孤独终老。 听着听着,泪眼模糊,她可能永远都找不到那个觉得她穿婚纱很美的男孩。 叮叮叮~ 她打开消息列表,发现高中因音乐结识的一个网友一直坚持每周给她发消息。最近的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八点。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你好,在吗?” 7. 第七章 回家 她擦干眼泪,回:在。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能问你一件事吗? 人在继续卷:什么?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很怕一个男孩子? 李丹青盯住屏幕,有些疑惑,这个网友以前给她的感觉如同清冷出尘的谪仙,除了音乐与事业,对方从来没与她谈过感情问题。 秉持助人为乐的精神,她很用力地思索。 人在继续卷:或许是这个男孩子某些方面给这个女孩子造成了阴影? 对方一直显示在持续输入中,李丹青觉得其应该也很纠结,于是又加了一句:比如说那个男孩子狠狠地欺负那个女孩子。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那个男孩子只有一次对那女孩子态度不耐烦,之后每次见到她都对她客客气气。 李丹青歪头,挑眉,快速输入。 人在继续卷:那可能就是那一次的态度不耐烦吓跑了对方。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要怎么才能缓和两人间的关系? 李丹青昂起头,无语望天。这情况不就是一个大猪蹄子伤害了女孩然后即将要追妻火葬场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 人在继续卷:冤有头债有主,自食恶果吧!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 李丹青不再理会对方,将歌切换到比较轻快的类型,边听边做家务。 刚才的心情本来还很忧郁,结果她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比她更惨,江遇白这事好歹过了就过了,而对方还要追妻火葬场,真可怜! 她一下子又恢复了精气神。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长久的悲伤,很快就会被生存和工作填满。 最近有个挺有名的设计大赛,她的同事们都打算参加,并且一致认为不论是否得奖这都会是一场历练。此外,参加这样一场有名的赛事说不定能与更高层次的设计师们认识,拓宽人脉。 她当然参加,但暂时并未想出特别满意的点子。 临近下班时,她接到了继父的一通电话,才乍然想起十月底是母亲的生日。 “青青啊,我骗你妈妈说到时你有事回不来,到时你突然回来给你妈妈一个惊喜。她肯定乐死,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她时常念叨你。” 她静静地听,能听出继父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和母亲的见面从来都不轻松,像是两个互相裹得严实的刺猬,只要相遇必搏斗,双方势必就都遍体鳞伤。 “我知道了,孟叔您放心。” 对面男子长舒口气,又说:“青青,你妈妈年纪大了。血浓于水,她有时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她看向地面,出神。 别放在心上吗?她也理解母亲,可正是因为是亲人,所以她受了伤害后更痛苦。 与徐静好打电话时,徐静好正在参加一个聚会,听到那边的嘈杂声她浅浅说了句:“好好,我要回家待几天。” 徐静好听说她要回家,不一会儿环境立时清净,看得出来特意找了个安静的地儿。 “回家?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陪你去!” 她语重心长地说:“好好,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那是我妈,不会怎么样的。” 徐静好语气怅然:“正因为是你妈,我才担心,你基本上每次回家都和伯父闹得不愉快。说的不好听些,我倒还宁愿你是我女儿呢!” 李丹青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好好,不用多说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叫徐静好,快速戏谑道:“好好,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姻缘。” 徐静好不在意道:“这姻缘你替我斩断也好,要不然不是我挂就是他亡。” 挂断徐静好的电话后,李丹青整理好衣物,订好明天一早的高铁票。 次日,一场瓢泼大雨干扰了她的行程。她住的地方离地铁站不算近,平日里十五分钟一趟的公交车碰上下雨天也不准时了,待在候车亭里她生怕赶不上车。 就当她准备拦的士时,一辆银白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江遇白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我送你一程。” 她斟酌下上了车,道:“把我送到地铁站就行,谢谢啦!” 江遇白转头注视她一瞬,伸手从后座拿一条毛巾塞到她怀里,“雨大,擦擦。” 接过毛巾,她脸有些红,现在她的模样一定是狼狈极了。 “谢谢!” 江遇白悠悠道:“给你一条毛巾,送你到地铁站你就谢谢我成这样。那我要是把你送到家,你该怎么谢我,嗯?”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带了些调笑的意味,又勾人魂魄,让她一时间思绪凝滞。 “啊?” 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小脸和鼻尖彤红,眼里水润,乖的不像话。 江遇白一时没忍住,上手揉了几把她的长发,果然正如他所想象的,十分细软。 他手上有薄茧,应该是长期握笔画画造成的,摩挲下产生阵阵余热,那余热从头顶直接迅速传遍全身,让她感到酥麻与战栗。 她只得死死地压住头,不敢动,感觉自己脸上如火烧,整个人如同在蒸笼里烤。 “你头发乱了。”江遇白收回手,瞥见她耳尖上的一抹红,看她被他摸得炸毛的头发,温柔了眉眼,轻咳一声:“我刚好去苏州有事,顺便送你到家。” “哦。”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拼命压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以及即将群魔乱舞的念头。 然而,终是徒劳。 他为什么要摸她的头,为什么对她这么亲昵? 可他不是说她头发乱了吗?他一定是好心帮她理头发呢,一定是这样! 路程很长,静默的空间充斥着尴尬。 她悄悄清了清嗓子,问:“我能放音乐吗?” “嗯。” 她伸出手去摁音响,可不知道怎么的,老是摁不开。没辙,她凑近细看哪里出了错。 “怎么了?”江遇白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却让她觉得多了一层温柔。 “这个,好像有点打不开。” “我看看。” 她刚想推开,却发现他的手绕过她的肩膀碰到音响触摸屏上,急忙缩回手。 现在的她就好像被他一手环在臂弯里一样,知道这种情况有多暧昧,她整个人热血直冲到头顶,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身体僵直得像木偶。 感知到他撤开手,她缩着肩膀直板板地倒回副驾,眼神只盯在一处,生怕自己露馅,异常窘迫。 半晌,江遇白声音里带了些严肃:“你是不是上火了?” “嗯?”她机械式地转头看他。 他眼里沾染了焦急,那眼神能让人瞬时置身于融融暖阳,嗓音动听诱人:“鼻子。” 她这才发现一滴两滴血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用手一抹鼻子,指尖都是鲜血。 血??? 她是轻微晕血的,一看到血就浑身发软,泪腺开始分泌旺盛。 江遇白将车开到路边停下,见她一直用纸巾包住鼻子没出声,问:“怎么了?” 她不应。 他就将她的脸抬起来,只见她眼睛彤红,泪水如珍珠般不断线,惹人心疼。 “怎么了?” 李丹青牙齿打颤,声音发抖:“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血。” 江遇白抬手轻轻地让她的头后仰,抽出几张纸替她擦了擦手。 “最近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多吃些降火的食物。”他动作很轻,声音很又低又缓,有一种撩拨心弦的诱惑力。 “嗯,你也是。”她附和。 李丹青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且磨人,车内音乐舒缓动听,他开车很稳,坐在副座上的她不知不觉地赴会周公。 等到车窗上传来敲击声,她才转醒,一抬眼就与母亲熟悉且凝重的面孔大眼瞪小眼。 8. 第八章 窗外的女子眼尾已被岁月刻上丝丝皱纹,眼底那抹打量让李丹青格外熟悉。 周围是她初高中时寒暑假才会回的家,一个老小区。只是那时,母亲鲜少在楼下等她。 她心底一沉,微恼:怎么就睡过头了! 她理理衣裳,垂头解开安全带,推开前来替她开门的江遇白,退出几步客气道:“多谢您顺路送我回家!” 看到江遇白从后备箱提出她替李母准备的生日礼物,她慌忙接过来。 “妈,这是我不久前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江总。”她伸出手向李母介绍,又鞠躬道:“期待下次与您的合作,您公务繁忙,我就不叨扰您了,慢走!” 一番话礼数周到,可她的生疏与公事公办令他感到别扭。 他斟酌半晌,看着她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京,到时候我们也刚好能——” “多谢江总,不必。”李母硬生生拒绝,面色平淡:“青青到时能自己回去,不必麻烦您。慢走,不送!” 李丹青跟在李母身后亦步亦趋,还是没能忽略掉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等到进入小区楼时终归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辆银白色的轿车早已不见踪影,她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刚进家门换完鞋,一个体态稍壮、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穿着围裙迎上来,慈祥的脸上堆满笑:“青青回来啦!” 她笑意盈盈地点头:“孟叔。” “欸,回来了就好,礼物放在这里。快些洗手吃饭!”他给她使了个眼色,又走到李母身边说好话:“你看咱们家青青,给你买了多少好东西!” 李丹青心里很感激,方才母亲看到江遇白时那脸色算不得好看,上楼梯时更是让她感觉到了低气压。 她呼出一口浊气,去卫生间洗手。 等了不久,孟智长也到家。四人坐在大理石餐桌前用餐,她与李母亲面对面就坐,孟叔和孟智长相对而坐。 李丹青觉得很约束,不如一个人在租房里吃饭自在。 抬起头,举起酒杯看向一脸严肃、细嚼慢咽的李母,扯出一丝自以为灿烂的笑容:“妈,生日快乐!” “嗯。”李母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 她松了口气,余光瞟到孟叔鼓励赞赏的目光,回以开心的微笑。 好在孟智长是个活泼性子,就差没能撒泼打滚求关注了。 “妈,儿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看看您,依旧是个小姑娘呢!爸,你说是吧?” “欸,对对对,说得真没错。” 李母一下子没忍住,嗔道:“尽瞎说。” 孟叔赶忙讨好地往李母碗里夹菜,孟智长急着向李母撒娇。 母亲一点点展露笑颜并动手佯装要打人,李丹青能感受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只是,多了她这个局外人。 口中的饭菜顿时味同嚼蜡,喉头有些疼。 闹腾了一阵,所有的欢乐的气氛随着孟智长的一句话烟消云散。 “妈,我想当艺体生。” 李丹青咀嚼的动作一顿,又恢复如初,似什么都没听到。 只听得对面碗匡的一声,磕在桌面上。 “你要去学什么?”李母声音渐渐失去温柔。 孟智长大大咧咧:“音乐。” “学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虽说是在询问,但李丹青能听出母亲话里的不悦,当初她要去学美术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问她,从后来的多次争吵中她才知道母亲讨厌一切学艺术的人。 她在心里叹口气,不发一词,侧头看一眼孟智长稚嫩的脸庞。 听得他老神在在地回:“未来预料不到,现在可以把握。我现在喜欢唱歌,学了唱歌还能给高考加分呢!” “不行。”李丹青默默地吃饭,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 “为什么不行?咱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 “我说了不准。” 孟智长刷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椅子,怒道:“为什么不准?凭什么只有我不准?您明知道我从初中起就爱唱歌,那时您就说到高中再说,可现在呢?” 他的质问也是李丹青高中时一直想问出口的话,她不知是敬重他的勇气,还是为当年的自己感到委屈,抑或两者都有。 餐桌上逐渐进入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母气红了双眼:“你们一个个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唱歌,偏要去干这些不正经的事!戏子无情,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要是认我这个妈,就不准忤逆我!” 孟智长也来了气:“那为什么姐姐可以学美术,我就不能唱歌,凭什么?” 李丹青发觉自己被牵扯进去,顿感无趣。 李母声音尖锐起来:“你姐姐学了美术也只是个设计师,有什么用?” “阿平!” 孟叔的吼声让李丹青再一次认清自己是永远融不进这个家的。 她一瞬间感到很累很累,放下碗筷,疲倦道:“我吃饱了。” 回在房内,关紧房门,她仍旧能听到外面鸡飞蛋打的动静。 坐在床上,她突然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不知不觉地陷入梦乡后,再次醒来已经日光西沉。 房外还是有呜咽声,又是一场两败俱伤,复刻她曾经的过往。 打开房门,那个憨厚的男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沉默,她安慰道:“孟叔,会没事的。” “青青,你妈她不是有意的,她的情绪确实没有像多年前那般易激动,但某些特定的点还是会刺激她。” 她颔首,深吸一口气走到李母房门前敲了几下,随后开门走进去。 倔强的背影孤傲挺直,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尝试几番终于小心翼翼地出声:“妈,让他试一试吧!” “你们为什么都要忤逆我,是我真的作了孽吗?”李母的声音像苍老了许多。 李丹青眼眶霎时彤红,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妈,明明是那男人的错,为什么却是我们这么多年来始终得不到幸福与快乐?” 为什么要因为那男人的初恋是歌唱家,让自己的亲人这么多年来受折磨?为什么要因为那个男人,让自己的女儿数十年来在母爱里如履薄冰?又是为什么要因为那个男人的幸福,让自己的幸福毁灭? “我过不去那个坎儿。”李母幽幽道。 李丹青声音嘶哑:“因为您过不去那个坎儿,所以孟叔与智长也不快乐。” “那青青你呢?” “我习惯了。” 李丹青走出房间,忽然觉得自己急需新鲜空气,在离开家的那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泪眼朦胧,心境苍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人在悲伤时,只会沉湎在情绪里,反应迟钝。 等看到徐静好打来的十几通电话已是几个小时之后,她回拨过去,对面心急如焚的声音令她心底有了一丝暖意。 “祖宗啊,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担心死你了!阿姨她没发疯吧?” 李丹青莫名觉得有些喜感:“哪有?就算有了遭殃的怎么可能是我?” “你可算了吧,你丫的初中时候老遭人心疼了!就是说孟智长这小子真的是幸运。”对面停顿一会儿,轻轻问:“青青老婆你哭过了?嗓子都有些哑。” “没有,是外面的风大。”李丹青握紧手机。 “你在外面?你等着!” 她还没说话,对面就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好好向来行事随性,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过了一会儿,徐静好发了一个定位给她,约她去那里等着。 明江小筑? 她看着定位,给徐静好发消息说不必连夜赶过来,对面没了下文,于是她还是去了那个约定的地点。 明江小筑是一家水上餐馆,装潢带给人一种休闲惬意之感。 她刚进店,隔老远看见了那个高挑瘦削的背影。 还没走近,左侧传来一声呼唤:“青青,你也在。” 她微微偏头,赫然是顾井澜。 “你来了。” 正前方江遇白朝着她缓步走来。 她在思考,现在逃还来得及吧? 9. 第九章 两个意外 夜空如泼墨般染黑,彩灯环绕明江小筑的船缘,倒映水中如天上繁星落入繁尘,四处的灯火映在人脸上,莫名让李丹青感到双颊滚烫。 她和这两个人都不是很熟,特别是江遇白,好好到底在哪里? “呵呵,我找错地方了,我的朋友不在这。你们,慢慢享用美食!”她眼神飘忽不定,转身不经意喃喃,脚底正要如抹了油般开溜。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青青,你朋友当然不在这里,因为是她叫我来的。” “正巧,沈云帆让我来这。” 顾井澜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可惜李丹青现在周身冰凉。 她背对着他们,紧闭双眼,忍住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就说之前与好好通电话时,旁边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沈云帆啊! 叮叮~ 手机传来两声微信消息提醒。 青青老婆的好好老公:【红包转账】 青青老婆的好好老公:青青,那个我本想找个人来安慰你的,结果出了点意外。你就请那两人吃顿饭吧! “你们能来都是因为我,很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她提起一口气转过身,费力扯出一丝笑容,展开双臂尽量活跃气氛:“月光如水,景色如画,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 李丹青坐在圆桌前,拿起菜单挡住脸,余光瞥见两边的男子。 顾井澜周身气质柔和,江遇白身边好像被冰块包围,空气都像快被凝固。他肯定是发现自己因为她间接被耍,所以生她的气了。 她冷不丁地打个寒颤,往顾井澜那方挪了挪。 顾井澜眼底染上一丝缱绻,挪动椅子靠近与她一齐看菜单:“青青想吃什么?” “emmm,辣子鸡、水煮肉片、软兜鳝鱼、霸王别姬。”她停顿一会儿,看到了菜单上的墨鱼饭,硬生生压下想吃墨鱼饭的冲动。 “再来两份墨鱼饭。” 她望着顾井澜:“学长你。。。” 眼前女子眼神呆呆的,顾井澜宠溺道:“你大学时不是最爱吃墨鱼饭吗?每次社团聚会你都会点一份来着!” “哦。”她点点头。 “加一份墨鱼饭。”江遇白刷地从她手中抢过菜单,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可她总觉得气氛更凝滞了。 “墨鱼饭只是我的心头好,你们不必——” “谁说我是因为。。。”江遇白啪地将菜单拍在桌子上,喘粗气地平静道:“你是苏州本地人,你喜欢的食物自然有些风味,我当然要尝尝。” 江遇白将菜单拍到桌面上时,她忧心忡忡,以为他生气了。 顾井澜垂眸轻笑说:“一种食物有些人将其视为珍宝,有些人却索性不喜。各人有各人的选择,道不同不相为谋。青青选的食物自然是好吃的。” “谢谢。”她感激地朝顾井澜示意,又担心地朝江遇白看一眼:“墨鱼饭吃了可能会有损形象,你。。。” “不过是不雅观,都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喜欢?没试过不代表不喜欢。”江遇白对着她认真道,又挑衅地扫一眼顾井澜。 李丹青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什么喜欢不喜欢,不就吃个墨鱼饭吗? 菜上齐后,她埋头苦干。 墨鱼饭味道很鲜美,墨鱼很多,量很足,米饭软糯,香浓可口。 “青青,好吃吗?”顾井澜问。 “嗯嗯!”她抬头回答一声复又低头,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心情是一顿美食不能治愈的。 江遇白见她很自然地抬头微笑,牙齿被墨鱼饭染黑,那笑意确实自然真挚且幸福。 她在顾井澜面前那样放松,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跟老鼠看见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他自问也没那么骇人。 “李丹青。” “到。”她精神顿时提起来,望向他。 江遇白眸底滑过一丝懊恼,展露出自以为最为良善的笑容。 李丹青嘴里的墨鱼饭鼓满腮帮子,看着他一愣。他深邃的眼眸不笑时布满寒冰,可一笑起来如暖阳降临,又如群星璀璨。他笑起来很好看这件事她从高中那时起便明白,尤其是他嘴角边那两个醉人的酒窝,会让看见的人产生自己为他视若珍宝的错觉。 可他为何突然对她笑,就还。。。挺惊悚的。 她艰难地理清思路,回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周到的微笑,继续干饭。 沉浸在美食中,她的心情慢慢转好,也想清很多事情。 饭后,三人并排走出明江小筑,两男一女自然引起许多路人侧目。 李丹青只想将一左一右两座大神送走。 “青青,不久后就是大学母校校庆,你去吗?”顾井澜依旧是温雅矜贵的模样。 “到时候再说吧。”她的心思只在跑路一事上,于是走不到几步就驻足道:“再见,今天真的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就先打车回去。” “青青。” “李丹青。” “再见。”她赶忙跑到路边伸手拦住一辆的士,头也不回地跑路。 出租车上,她的心情还在狂跳,江遇白的笑在她脑海里怎么都抹不去。 拍了拍脑袋,她掏出手机发消息给徐静好。 西城家的女孩:好好,以后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沈云帆,也不要再找顾井澜了。 青青老婆的好好老公:青青,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把你的事告诉沈云帆。 徐静好手上飞速地发消息,脚底死死踩住将沈云帆绑得严严实实的绳子,不理他的骂骂咧咧。 “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从小遇见你,现在还要与你联姻。我都恨不得把我自己塞回娘肚子里回炉重造。你个疯女人,还不给老子松开!” 徐静好将手机塞回袋子里,恶狠狠道:“闭上你的嘴,不然我把你揍成熊猫!你知道的,我跆拳道黑带。” “以后少多管闲事,你以为我想和你联姻?要不是看在你爷爷重病希望圆了这个婚约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屎一样的二世祖!” 徐静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拿出香水喷了喷周围。 沈云帆恼羞成怒,眼里冒火:“老子才不想多管闲事,是江遇白拜托!你绑我做什么,你去找他啊!” 徐静好嗤笑:“你可拉倒吧,人家江遇白家教多严,才干不出教唆你这种人偷听别人电话的腌臜事。” “屁!就是他让老子干的!” 徐静好对着他的头猛捶一记,“骗鬼呢!” 正开车回家的江遇白打了个喷嚏,打开音响播放网络歌手人在继续卷的歌曲。 李丹青回到家,家中恢复如初。李母和孟智长、孟叔坐在客厅里一起看电视。 “妈,孟叔。” “嗯。”李母仍旧是淡淡的神色,将所有的情绪隐去,丝毫没有之前挣扎痛苦之色。 “青青啊,我们给你准备了水果和面包。”孟叔起身走到餐桌前端起一碟水果又来到她面前,将水果塞在她的手中,悄声道:”这是你妈妈看你没吃什么饭,特别为你做的水果和面包,我们都没有。” 她接过水果和面包看向沙发上坐得笔直的坚毅身影,鼻头有些酸。 回到房间,她边吃水果边打开工作群,一切安好。 准备熄屏时,只见音乐账号有一条私信提醒。 她本来想退出音乐账号,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接触,但一瞬间产生一种奇妙的心理:她在江遇白面前出尽狼狈相,可她不能让他吃瘪,于是想看看别人追妻火葬场的爱情故事。 在吃瓜人吃瓜魂的支配下,她又打开了私信。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你好,在吗? 人在继续卷:不在。 10. 第十章 生日宴 李丹青回完消息后对面飞快传来回复。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嗯。 人在继续卷:你和那个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不论怎么做,她还是怕我,为什么? 李丹青想到自己与江遇白之间的情况,她也是很害怕他。她有仔细思考过原因,大概一是江遇 白太过高冷,二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将他神化,以至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人在继续卷:会不会是你在她面前过于冷淡,情绪不外露,以至于她觉得你不好接近。 这条消息发出后,对方很久都没回应。李丹青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重,惹对方不高兴。 待她正要将手机搁置在一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可是我对她笑了。 人在继续卷:什么意思???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她在吃饭,我对她笑了。 想到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感,李丹青倒吸一口凉气。 人在继续卷: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 李丹青结合自己糟心的经历,越发忿忿不平。 人在继续卷:在吃饭的时候你对别人笑,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件正常事。你有病?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哦,所以怎么办? 人在继续卷:若是真心追别人姑娘,就让她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心,更不要让她总是去猜你的心思。你若是真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是能感受到的。 吃成小飞侠的一条大胖鱼:哦,多谢。 李丹青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进去多少,只是可怜那个姑娘居然遇到这样一个货色。 不知道那个倒霉姑娘前世作了什么孽! 第二天,她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哼哧哼哧地上公交车,母亲向来不会送她出门。 儿时母亲一直教她学会独立,母亲的同仁曾打趣说她真是别人家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不用家长操心,自己办得很利索。 听话吗?她真希望自己能有不听话的资格。 在车上她先是接到顾井澜的电话,说是学习交流完后也要回南京,让她等他一起。 她当即委婉拒绝。 须臾,江遇白又打来电话。 “喂,您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除了合作外他们又不会有什么别的交集,所以他为什么打电话来? “你还在苏州?” “在,不过我准备坐车回南京了。” “哦。”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李丹青将手机拿离耳边看一眼,手机还处于通话中,“你。。。多谢昨天你来找我,麻烦了!” “嗯。” 李丹青不明所以,沉吟半晌,却又狠不下心登时挂断电话。 很快,公交车上出现报站声。 她寻了个理由,用轻快的语气道:“我到站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啦!” “对不起。”江遇白的嗓音低沉却带有一丝沙哑,不难听出里面的紧张与焦虑。 她先是脑袋立马死机,才后知后觉:“为什么要对不起?” “为我做过的所有让你不适的举动道歉。”江遇白握紧电话,指尖不时地在手机壳上轻敲。 对面女子的声音轻柔,尾音如小雪初霁般融化他心里为道歉而产生的纠结与别扭,又如清风掠过湖面般撩起他的心弦。 李丹青听到他的话,垂眸抚平自己的衣角,平静道:“你不必道歉,你也没做错什么。相亲时你当机立断本就是合乎情理,工作时你提出需求也是理所当然。我要赶车了,再见!” 她没给他回应的时间便挂断电话,心里舒口气,终于把一切都讲清楚。 他并不欠她,有些事确实只是她一厢情愿;她也本不欠他,有些事只是确实需要了结。 百无聊赖间,她戴上耳机听西城男孩的歌,仿佛瞬间置身回高中时代。 那时,她每次都会在周日下午两点左右坐上一趟402路公交车,只是为了偶遇要去练大提琴的江遇白。 一次又一次,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贪婪地肆无忌惮地看江遇白修长的背影。 她时常鼓起勇气坐在靠近公车后门的第一排,那样就能近距离地看到他。可即便与他有了眼神交流,他的眼神依旧是看向陌生人那般的漠不在意。 现在想来,那样的自己真是卑微。长大后,她不再喜欢自怨自艾、自我感动,可她依旧会感谢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助她奋进。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而工作如同猛虎般迅速扑来。 到了租房后,她看到之前那个设计大赛已经开始,打开mixkit浏览素材,企图寻找灵感。 这次设计大赛的主题非常广泛,要求只限定一点:与传统非遗传承有关。 看完大批素材图,她毫无灵感。 两点一线的上班生活她习以为常,时间就在指缝中和键盘敲击里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初。不过有一点糟心事,公司需要进行客户回馈调查。 她还得去和江遇白见一次,结果江遇白说什么找个机会线下见面。 除了工作外,她的设计作品完全无进展,憋都憋不出来。每次下班回家对着电脑一坐就几个小时,可这脑袋貌似不转了,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成为阿尔茨海默症年轻化的先行者。 这天,她在电脑前坐了一个多小时,起身后整个人后仰瘫在床上给徐静好发消息。 西城家的女孩:我现在都好像能听到脑袋里的水晃动的声音。 青青老婆的好好老公:生物学显示人体的大脑里含水量确实不少,狗头jpg。 徐静好登时打来一个视频通话。 “青青,你还活着吗?” 李丹青看她时不时低头看什么,瘪嘴:“在活着与发光发热间我选择了发疯。” “别人发光发热你发疯,可怜啊青青老婆!” 李丹青深叹口气:“我这脑子越发不好使了,我不是和你说那个设计大赛吗?我的同事都跟打鸡血似的对待这件事,只有我在苟延残喘。” 徐静好倏地抬起头,眼底满是关切:“你这气色都不太好了,歇会儿吧!这周咱俩去游泳怎么样?” “嗯,好。”她见徐静好一直低头蹙眉看着什么,随口问:“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你知道顾德音十三号要举办生日宴吗?” 李丹青看出她的小心翼翼,之前顾德音提过与江遇白的交情,想必江遇白是会被邀请的。可这与她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我又不关注这个,而且与我有什么关系?”她满不在意地笑笑。 “江遇白会去。” 李丹青点头:“他去也正常,毕竟他们有些交情。” “那你知道除了江遇白还有谁去吗?”徐静好貌似有了怒气。 “沈云帆?”她的笑意未止。 徐静好只是透过屏幕死死地盯着她,她敛起嘴角的笑意,问:“好好,你怎么了,这么严肃?还有谁会去?” “你那死鬼老爹和你那妹妹,这显然就是想为你那妹妹的未来铺路!” 李丹青望着屏幕里唾沫星子快要漫天飞舞的女子,自己反而极为镇静:“那又怎么样,他们好歹是一家人。” “青青,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们那群贱人能活得那样开心,你却要这么辛苦!”徐静好脸色很臭。 李丹青打趣揶揄:“好好,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我知道他们都是臭鸡蛋,又怎么会能去叮呢?” “你倒是看得开,你真不担心江遇白被顾德音抢走啊?顾德音可是喜欢他好些年了。” 李丹青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撩起一丝发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好好,我是他的谁,他又是我的谁?” “不说了,我得继续去想设计稿。” 她和徐静好又聊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起身坐到电脑前,发现心情异常平静。 十一月上旬各大购物网站都推出双十一活动,她的同事都在讨论购物车里囤满的商品,她对这些倒没多大兴趣。上班以来她一直都是低欲望族,希望攒钱在南京买一套自己的小房子。 到了双十一这天,公司让全体员工提前下班,看起来也应该是顾及到单身狗员工的心情。 她在地铁上开启日常发呆模式,地铁行进过程中车窗外一片昏暗,只有车内人群的倒影在车窗上若隐若现。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是江遇白的来电。 她盯着屏幕几秒,接通:“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你后天有空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后天?你是打算后天约着见面进行用户反馈吗?” 沈云帆抱着一大堆花束和礼物进来,江遇白暗示沈云帆走开些,清了清嗓子:“嗯。不过你如果想要我给出优秀的反馈,首先得帮我一个忙。” 地铁里的一道灯射到她的脸上,她瞥见车窗上倒映出来的不动声色的面容,突然发觉自己面对江遇白居然已经如此从容。 “什么忙?” “后天有个朋友的生日宴,我还缺个女伴,你是否能来?”江遇白忽略掉沈云帆在一旁看好戏的眼神,垂头看着地面上的某一个点,一股战栗感不知从何而来漫布到全身。 李丹青秀眉微聚,后天是13号,不是顾德音的生日宴吗?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我认识的女性只有你一个。” 李丹青差点没被气笑,果然她只是工具人一个。 “不了,谢谢你的邀请。我那天还有别的事,要不我们的用户反馈调查改天进行?”她试探问。 “你既然想要好的反馈来冲业绩,那是不是得有点表现?”江遇白都没意识到他的话中隐隐带上了威压。 李丹青顿时起了一阵无名火:“江客户,我会向上司申请换人来与你进行用户反馈调查。” 语毕,她直接挂断。 第 十一 章 嘟嘟~ 江遇白还没反应过来,将手机拿在眼前,蹙眉。 沈云帆从桌上抱起礼物和花束,一股脑儿地将这些塞到他的怀里,语带戏谑:“江客户,这都是你的爱慕者送来的。你还缺女伴?” 他将礼物和花束放到一旁。 “你看看这个大表链子啧啧啧!”沈云帆拿起一个项链盒在他面前摇来摇去。 “哎呦,这朵花是爱心的耶!”他捧起那束花在他身边转圈圈。 “滚!”他拿着花束扔到远处的沙发上。 沈云帆见他脸上阴云密布,讪讪地摸鼻子:“你自己生气,怎么老把枪口对着我?你看看你刚才的语气,是个人听着都不爽。” 江遇白坐到沙发的一端,拿起一支笔放在手指上快速地转。 沈云帆在沙发另一端就坐,长舒口气,语气轻佻:“看来你这暖男人设快崩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对姑娘使用命令的语气。” “你对我这样倒也罢了,毕竟大爷我宽宏大量不是!”沈云帆撇撇嘴,絮絮叨叨。 江遇白望着手中飞速转动的笔,将视线凝聚在笔尖,过了一会儿啪地将手中的笔拍在面前的茶几上,吓了沈云帆一跳。 “老白,你。。。你怎么了?” “若非智取只能强攻。” 沈云帆歪着个头:“啊~” 李丹青极其烦躁地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此前本来想让总监换个人去与江遇白沟通,结果总监说客户指名道姓让她去沟通。 并且将时间定在十三号。 她掏出手机,迅速打开熟悉的号码播出去。 御风漫画工作室。 此时正在开工作室的员工大会,大家都坐在一起讨论漫画剧情以及IP改编方面的事宜。 “这个影视公司的IP改编报价,再去协商。”江遇白将文件夹扔在面前的桌子上。 下面的人不敢做声,众人对这个久负盛名的漫画家都是又爱又怕,怕的是他怪异的脾气,爱的是他的才华还有,脸。 沈云帆打个哈哈:“谈谈谈,这就去谈。” “啊,对!” “是的,沈总说的没错。” 一阵附和声后,会议室里又重归死寂,每个人都不再敢呼吸,只是时不时地瞟一眼江遇白的脸色。 忽然,室内响起西城男孩的you raise me up 的铃声。 江遇白低头瞥见桌上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拿起接通。 众人僵直着脑袋,看着自家老板先是烦躁之色溢于言表,后又眉头微皱地接起电话。众人更加提起一口气,到底是谁快要撞上老板的枪口。 “喂,怎么了?”虽说仍是淡淡的语气,但内里夹带的温柔令会议室里的众人瞠目结舌。沈云帆脸上满是吃瓜的幸灾乐祸。 李丹青腾地升一轮无名火,声音冰冷:“你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非得与我过不去?” 江遇白稍怔,道:“我说过,这样本就是一举两得的事。你能做好你的工作,我也能解决我的麻烦。” 李丹青紧闭双眼,呼出一口浊气,“所以只有这样了,是吗?” 她的声音不复曾经的温软,只剩漠然。 江遇白心里微沉。 李丹青睁开双眼,透过公司的窗户眺望林立在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单调乏味。 “好。”她毫不留恋地挂掉电话。 江遇白本该为她应邀赴约感到开心,可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慌张。 与会的众人纷纷使担忧的眼色给沈云帆,沈云帆腹诽:这会儿江大漫画家哪有心思放到别处去啊! 十二号晚上,她接到徐静好的电话,那边闹哄哄的。 “青青,我明天可能去不了了。”话音未落,就听到对面一声尖叫:“啊!老妈别揪我耳朵,疼疼疼!您不是知道吗?我和沈云帆他不对头,再说他也打了我啊!” 十三号早上,李丹青收到江遇白的消息,说是约她到“my precious”选晚礼服。 到达与他约定的地点,她昂头看着豪华装潢的晚礼服店,压下眼底的不适。 进入店内,立马有员工迎上来为她引路。江遇白今天穿着一套白色的休闲装,慵懒随意地坐在店内的沙发上,见她来后才起身。 “来了?” “嗯。” 江遇白招呼店内员工,“给这位小姐挑一身适合的礼服。” 李丹青面无表情地任别人替她挑衣服,想起以前那个男人也是带着儿时的她来这里挑衣服,纵使她很讨厌像木偶般受他摆布但也只能听凭那个男人的吩咐。 因为母亲说这会越发激起他的负罪感,她为了让母亲的情绪好转只能忍下所有的厌恶。 “小姐,您看这件怎么样?” 她随便瞟一眼,不耐烦道:“随便。”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江遇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向店员道:“你先去忙,有事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好了,没人再催你,你自己选中意的礼服,好不好?”他的声音带上诱哄和难以察觉的宠溺。 她随手指了件白色斜肩礼服,然后拿着礼服去试衣间。 换好后走出试衣间时,刚好看见不远处江遇白在全身镜前试一套白色西装。 西装剪裁十分工整,穿在他身上犹如量身定制,加上他宽肩窄腰、长身玉立,一种贵族之气浑然天成。 “先生和小姐真是般配!”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店员叹道。 江遇白透过全身镜看向她,女子杏眼莹润、琼鼻高挺,樱蠢饱满。一袭白色晚礼服尽显她幽雅气质,礼服紧紧地贴着身体的线条,在腰间攒出云朵般锦簇的褶皱,裙摆间点缀钻石,在灯火映照下星光闪闪。 李丹青对上他镜中的目光,感觉有些怪异,刚想移开视线,只听得他的声音浑厚性感:“很美。” 他走到她身边,从怀中拿出一条水晶项链替她戴上,水晶项链在灯光照耀下晶莹剔透,映衬得她更为楚楚动人。 她颔首,公式化回答:“你也是。”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可现在心境只剩下苍凉。 江遇白走到她身边低头询问:“再给你做个发型可好?” 李丹青惘然地点点头。江遇白看她眼神呆呆的,觉着她或许是太累亦或是太紧张。 “我们只是去走一个过场,很快就能离开。你别担心,我会一直在。” 他嗓音温柔,却破天荒地不能温暖她的心。 “江遇白,你知道我会面临什么吗?”她只是淡淡地开口,仰起头定定地看他。 她眼里盈满的苍凉让他心惊。 “走吧!”她艰难出声。 顾家别墅。 三层别墅外型犹如古堡,夹杂着浪漫和高贵的气质。白色雕花镂空大门极尽气派,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显现出雍容华贵。 别墅外有一大片辽阔的草坪,草坪上布满星星点点的彩灯还有众多高脚桌。 李丹青下车跟在江遇白身后,压下心里剧烈的深恶痛绝,挺胸抬头。 江遇白停下脚步,弯起右臂。李丹青垂眸打量,伸手挽住。 顾德音的生日宴请来各界名流,人来人往的宾客互相问候寒暄,她感到自己格格不入。 进门处设置了接待场所,顾家的管家在此登记宾客姓名和礼物。 江遇白将手中精致的礼物送上后入场。 刚入场,全场所有眼光都看向这边,李丹青立时更加抬头挺胸、屏住呼吸。 江遇白见她犹如一个即将进入战场的女战士,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不要紧张,跟着我就行。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丹青不得不承认来顾德音的生日宴百害中仍有一利,这一利便是美食。 她品尝手中纸杯蛋糕上的蓝莓,余光瞄见江遇白在与人攀谈,他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分明,仰头喝酒时的喉结显得十分性感。 “江先生的漫画我时常拜读,觉得艺术性和文学性结合得十分完美。听说要改编成动漫了,播出来了我一定会去看。” 江遇白漫不经心地摇晃酒杯中的香槟,拿起一个又一个纸杯蛋糕和点心投给她,“快了。” 她感到有些噎,伸手去拿一杯香槟,却被他推开手,紧接着被塞了一杯饮料。 感受到她的诧异眼光,他低声在她耳边絮说:“你还小,少喝些酒。” 他的咬字间好像融入了暧昧,令她心头一颤,她嗫嚅:“这话可真油腻!我还小?我已经老了!” “呵~”他发出闷闷的笑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见,她的全身瞬时好像烧起来一般,耳廓又热又麻。 旁人看见这种小儿女打情骂俏的场面都了然于心。不过不少人好奇,江家大儿子素来如冰山一座,生人勿扰,也不知这女子有何魔力竟让这江遇白时时刻刻地守着她。 有好事且嫉妒的女子上来打听:“江先生,这位小姐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也不给我介绍着认识认识?” “不知名同事,小姐不必认识我。”李丹青直言。 “小姐是觉得我不配与你结交吗?”那女子柳眉直竖,眼看就要发难。 李丹青表面和声细语,内心十分无奈:“小姐想多了,是我不配与你结交。” 那女子吼道:“阴阳怪气谁呢?!” “滚。” 江遇白牵起她的手离开,步伐匆匆,他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她却心如止水。 “你为我得罪别人,这不太好。”她停下脚步,扯开他的手,正儿八经道。 她极其善解人意的模样让他更堵得慌。 “你不生气?” 李丹青望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垂下眼睑笑出声:“这是生不生气的问题吗?是我的确没有资格生气。” 她昂起头来说出实情,“你知道吗?我宁愿刚才她为难完我发泄她自己的不满,那样我便不用为后续胆战心惊。你为我出头我很感激,可是江遇白,她不敢再来惹你却能来动我,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有随意发泄情绪的资格。” “简而言之,你很可能给我带来了麻烦。” 对面女子神色认真,那抹认真令他无所适从,像是整个人被扒光暴露在阳光下,羞愧而又无助。 “用户反馈一事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李丹青将颈项上的水晶项链摘下还给他,转身朝大门走。 她的身影瘦削单薄,那股挺直腰杆的刚毅使人心疼。江遇白刚想追上去,却被一些宾客阻住前进的路。 李丹青避着人群往大门处走,一路上并未遇见那个男人,心中终归是松了口气。 遽然,一个纤细人影挡在她的身前,她抬眼看去,是顾德音。 顾德音居高临下地睨她:“既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也算是稀客,怎么走得这么早?是我们家招待不周吗?” 李丹青依旧噙着淡然的微笑:“顾小姐,能来您的生日宴我倍感荣幸。不过现在我有急事需要提前离开,失礼!” 正想绕过顾德音,怎料对方坚持挡住她的路。 “既然来了便不要急着走,最起码得听完他人对我的祝福才对。”顾德音示意草坪前带有LED屏的高台,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拉到高台下,在她耳边道:“遇白此前参加宴会从不带女伴,今日从你踏入生日宴起,就有许多女子因遇白而关注你。你现在提前离去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不识好歹,更会引得某些女子记恨你。” 李丹青侧头,不解:”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顾德音转动食指上的戒指,“我讨厌你,但有自己的原则。” 台上有宾客陆续上台送上生日祝福。 慢慢地,李丹青觉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因为她在台下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和他最为宝贝的女儿。 那个姑娘圆圆的小鹿眼中满是养尊处优的懵懂和烂漫,唇边挂着一丝娇俏的笑容,在中年男子的纵容下,正拉着他的臂膀撒娇。 李丹青看不下去,可身后人群越聚越拢,压根没了退路。 当那中年男子上台时,她立时垂下头。 “各位贵宾,今日李某和小女很荣幸到此参加顾小姐的生日宴。在此,诚挚地献上我的三个祝愿:愿顾小姐身体健康、幸福快乐、万事如意!”说完后他还补了句:“今日与李某同来的还有我最最宝贝的女儿,李琼莹。来,琼莹,祝你顾姐姐生日快乐。” “顾姐姐生日快乐!”小姑娘的声音如百灵鸟般婉转动听。 李丹青鬼使神差地抬起头,近距离看到那个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脑海中思绪混乱。 这个姑娘虽是羞涩但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骄傲。琼莹这个词李丹青是听过的。 阿婆酷爱诗经,在给她取小名时将诗经里所有形容美好的词汇搜集起来,依旧无法做出取舍,于是形成了轮小名的习惯。她除了被阿婆叫佼僚外,还被叫过琼莹。 琼莹,似玉的美石。李琼莹也确实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看就知道是在爱中成长起来的孩子。 李丹青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回身拨开人群。 台上的主持人仍旧在cue流程,“尊敬的各位来宾,为了感谢各位于百忙中参加生日宴,今天将随机送出重磅礼品。待会儿我们的舞台灯光将随机快速照进人群,顾小姐叫停后,舞台灯光打到的幸运儿将上台领奖。” 李丹青在人群中慌不择路,撞到了人也只是机械式的道歉。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心这么多年来已经修炼得足够强硬,不幸的是她刚刚才发现自己无法释怀,无法接受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幸福。 终至泪流满面。 突然全场都安静下来,她在泪眼模糊间依稀发现周围人都替她空出一条道,主持人的声音让她耳朵生疼。 “那位小姐请留步,先上台来领奖吧!” 既不敢向前,也不敢回头,她只能垂首站在原地任凭周围人如欣赏小丑般打量她。 单枪匹马的永远是她一人,旁的人皆是阖家团圆。 身后主持人不断地在催促,她咬紧牙关用双手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后欲待转身。 乍然,她被人飞速地揽入怀抱,那人用手将她的头摁在胸膛上,她能清晰可见地听到他的心跳以及他说话时胸腔震动的声音,那种感觉酥酥麻麻。 好像远离了所有喧嚣,惊恐的心终于恢复平静,整个人终于感到安定与放肆。 便是这么一丝丝的纵容使她崩溃痛哭,只是这哭声是压抑的,和以往一样。 “这奖她不领,下一个。” 江遇白感受到怀中女子小声的啜泣声,右手搂着她往外走,左手轻抚她的软发。 他打一开始就一直观察着她,她的反常举动就在盈天集团的总裁与其女儿上台后达到顶峰。 他从沈云帆那里听闻过盈天集团总裁的绯闻,特别是与其前妻有关的那一部分,稍加推测不难想出李丹青的身份。 李丹青一面厌恶控制不住情绪的自己,一面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两半。 江遇白轻哄:“哭吧,哭出来。” 怀中的女子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我为什么要哭,我一点都不可怜!” “嗯。” “我怎么这么倒霉,什么都能被我碰上!” “嗯。” “江遇白,都是你!都是你让我来的,我说过我不来,我说过的!” “嗯,是我的错。” 她心情平复后,感受到江遇白胸口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沾湿,无颜再见他。 江遇白望着怀中缩成鸵鸟的女子,与她商量:“逼迫你来参加这宴会是我的错,对不住。” 她讪讪地从他怀中退出,低头扯扯自己的衣裳,又抬眼看到他胸前那一大片水渍,脸颊发烫,“衣服我会帮你洗的。” “走吧!” “去哪?”江遇白径直往前走,李丹青感到疑惑。 “是我让你间接不开心,那就有让你开心起来的义务。还不跟上?” 李丹青撇撇嘴,“不必,我回家即可。江遇白,虽说我不知道你最近态度的转变是为了什么,但我们已经互不相欠。” 她越过他笔直往前走,猝然身后有人叫住她。 “姐姐,等一等!” 第十三章 李丹青只管自顾自地往前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后面那人不识趣,反倒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扯住她的手亲昵道:“姐姐!” “谁是你姐姐!”她甩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青青,你妹妹她没有恶意,她——” “闭嘴!”她转过身来,瞥一眼远处泪眼盈盈的小姑娘,复又将视线落在中年男子身上,双唇颤抖着扯出一丝笑容:“你们认错人了,我老妈只生下我和孟智长,再没其他人。” “青青,是我当初对不起你,可你妹妹她是真心想与你交好。”中年男子穿着讲究,身材仍是精瘦,从精致的五官中不难看出其年轻时俊美的相貌。 “所以呢?”李丹青冷眼相看:“拜托你不要再以所谓的道德观念来绑架我,说得好像当初你有着多么崇高的道德似的。” “你可以向任何人道歉,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转身大步离去,江遇白紧跟其后。 她打的直至出租房楼下,一路往前,忽视掉身后一直跟着的人。 直到单元楼下,她实在忍不住回身瞪着江遇白,语气气急败坏:“你跟够了没有?” “我得确保你平安到家。” 李丹青平定烦躁的心神:“你可以走了。” 她转身走入单元楼,在一楼等电梯,电梯门打开时,她猝地听到他问:“你现在讨厌我。” 是肯定的陈述语气。 “我讨厌所有自以为是的人。” 他身材高大颀长,在路灯下投出很长一段阴影,他的脸藏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也不想探究。 径直进入电梯,按下电梯按钮的那一刻,她有些感激江遇白,感谢他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也看清了自己现在没有资格谈恋爱的真相。 在公司里,李丹青因精力旺盛得吓人一直被同事戏称为“邪门的拼命三娘”,而一直与她不对头的Nancy因得理不饶人被同事背地里称为“恶毒的裘千尺”。 两人合称为东邪西毒。 这天,她正在mixkit和pexels上浏览素材图,杜小杜忽然转动椅子靠近她,以眼神示意:“青青姐,老裘来干架了!” 她抬眼一看,Nancy气势汹汹,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青青啊,恭喜恭喜!听说你让那个漫画室打出了五星好评,真是不简单。”Nancy轻抚美甲,笑容灿烂不经意道:“不过有人说你最近和那漫画室中的高层走得有些近,这种人际交往的能力我也想学,教教我呗!” 李丹青右手离开鼠标,整个人背靠在椅子上,歪头凝视她:“论到交际能力,Nancy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还想问你是怎么结交到纪总的呢?” Nancy笑容微凝,双手攥紧:“什么纪总,我可不认识。不管怎么说,青青你这次为我们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真是可喜可贺!我来这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她这是来干什么鬼?”杜小杜望向Nancy的背影,扭头问她:“青青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纪总?” “没什么。”她又埋头扎进素材图里,催促道:“别管这些了,勒维设计大赛不久后就要截止,还不快点做完手头的工作后赶ddl!” “啊~~~青青姐,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杜小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扎根回自己的工位上。 李丹青浏览会儿素材后,眼睛有些疲劳,闭目养神间想起之前偶然遇到的事。大三那年,那男子约她到一间高档餐厅庆祝她的生日,她偶遇了Nancy和当时的纪氏总裁,并在上厕所时无意听见Nancy和五十多岁的纪氏总裁的大场面。 这类事她本无意提起,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是她一向的准则。 少了Nancy的打搅,工作的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身边的同事都快理好参赛作品的思路,她还没有灵感。 晚上,徐静好一个电话打过来,开屏便是气势汹汹,旁边还有个想挤都挤不进屏幕的脑袋。 “好好,你来给我评个理儿!” “不是说要评理吗?怎么不让我露脸?” 一听就是沈云帆咬牙切齿的声音,李丹青想这两个冤家又要闹哪出世界大战。 “好好,怎么了?” 徐静好边说边干呕:“他骗我吃了一罐鲱鱼罐头。” 沈云帆硬是要往屏幕里挤,李丹青看到一个香肠嘴的男人仰天长啸:“这疯女人往我的烟里放魔鬼辣椒末。” 李丹青奋力憋住笑,实在忍不住后将手机静音反扣在桌上。 “青青?青青!青青!!!”徐静好盯着黑屏的手机,转头看见沈云帆这个丑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说好是来我家和解的吗?臭小子你花招多得很!”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沈云帆,逼得沈云帆节节后退。 沈云帆扒拉着嘴埋怨:“我有你疯?!我要不是看着你是女生,好男不和女斗!欸,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啊!” “额咳咳~疯女人松开我的领带!”沈云帆脸憋得泛紫,双手揪着什么就扯。 “啊啊啊!沈云帆你这个猪,别扯我头发!” 两人混作一团,乍地门外出现双方父母询问的声音,正要打开门进来。 徐静好道:“你先松!” 沈云帆不甘示弱:“你先!” “我们一起!老娘可不想因为你这个丑鬼一直禁足在家!”徐静好用力踩他一脚。 “好,一起!我喊一二三,一起松开。”沈云帆恨得牙痒痒。 “一二三!” 话音刚落,徐静好发现沈云帆这厮扯她的头发扯得更起劲,于是猛地一拽沈云帆的领带。 结果她自己一个不察,直接往前倒。 双方父母打开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徐静好死死地压在沈云帆身上。 两人这才各自反应过来两人姿势的怪异,忙不迭双双解释:“爸妈你们听我解释!” 沈母与徐母最先抢在前头看戏,观察完后,沈母悄咪咪地掩上房门。徐母阴恻恻地伸出手:“前段时间打的赌我赢了,是我们家好好压倒了你们家帆帆,给钱。” 徐静好赶紧起身,背过身去打了个寒颤:“嘶~有点恶心,你自己处理下!” 沈云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过于冒进的兄弟,整个人麻了。 周六游泳馆。 李丹青独自坐在下水扶手旁,本来上次与徐静好约好一块儿来游泳,可徐静好现在还因为与沈云帆打架而禁足在家,她只得一个人前来。 每次感到压力大时,她都会来游泳馆游几圈,足以发泄掉一部分抑郁心情。 还有一点她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每周六会有一些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游泳馆游泳,她希望从某些父母的身上找到平常家庭温暖的感觉。 她一直害怕自己变得彻底冷漠。 “嗨~你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她抬头仰视,一个如雏菊般清爽的女子向她绽开友善的笑容。 “嗯,坐吧。” 女子开始与她攀谈:“你经常来这儿吗?” 李丹青用双足戏水:“嗯。”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来吗?” “不是。我和我的——” “啊,这样啊!”她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身旁的女子气质沉静,可她总觉得对方心情不好。 于是她也不再主动搭讪,片刻后对方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对了,我叫纪筱筱,很高兴认识你。” “李丹青。”她察觉到纪筱筱异常刺眼的目光,那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鞭挞一遍,让她很是不适。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她游完几圈后到游泳馆的咖啡馆里点了杯卡布奇诺。领桌带娃的年轻父母给他们的孩子点了一杯babyccino。 小娃娃端过babyccino,哇地惊喜道:“妈咪,这个上面有云朵还有花花!好漂酿!” “宝宝真聪明,这都是阿姨叔叔辛辛苦苦特意为宝宝画的,因为宝宝是个好孩子。” 李丹青望见那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昂起头看杯中咖啡的拉花图案,低头看自己咖啡的图案,心生羡慕。孩子都是纯洁无瑕的,对这么一个简单的拉花图案都能在意至此。 浅酌一口咖啡,灵光一闪而过,她盯着咖啡杯中的拉花图案豁然开朗。 她知道该设计什么了。 迅速起身,去换衣间里换好衣裳出了游泳馆,她拦住的士准备回家。 窗外事物迅速后撤,一切人与事都是来去匆匆。南京这座城市很大,却小到她很难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南京这座城市很小,却又能大到给她足够喘息和发呆的机会。 出租车停到小区门外,她刚进家门,在换鞋子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是表姐李嗣音的来电。 “喂,表姐,怎么了?”她将手机夹在耳侧,把包包放在客厅沙发上。 那边是歇斯底里的痛哭和语无伦次的无助。 “青青你快跑!他来了!” 她被这么一吼,更加莫名奇妙,“怎么了?你。。。。。。” 乍地,身后的门锁传来咔嚓声,她听得一清二楚,那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第 14 章 虽是询问,可还是流露出咄咄逼人。 她也不知道江遇白在气什么,思来想去她都没有惹到他。 “嗯,真巧,你也来了。” 她绕过他走下台阶,语气波澜不惊,江遇白憋着一股气,看她快要走远,道“这不是我的母校。” “所以呢?”李丹青觉着他真是莫名其妙,他难道还能是专门来看她的不成? 女子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满是狐疑,那满不在意的态度令江遇白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沈云帆来这找他喜欢的人,逼迫我一起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耐烦,如暴风雨中的雷电轰鸣声令人心烦意乱。她的思绪像杂乱缠绕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也不想再与他过多言语。 “哦。” 她绕过他离开后重新回到校庆典礼现场,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徐静好。 徐静好的嘴圆得快能塞下一个鸡蛋,双眼闪动着熊熊的八卦之火:“他给你戴了绿帽子?” 李丹青惊得没背过气去,“什么绿帽子?我和他的那一页早就翻过去了。” “真的?”徐静好挪近椅子,大半个身子快要压到她身上,似要用一张火眼金睛去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李丹青与其拉开些距离,目光一直盯在远处的舞台上,若无其事:“要不然呢?” “那就好!说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沈云帆看上。不过话又说回来,江遇白这种人虽说比沈云帆好上许多,可是也就那样,毕竟一丘之貉。我还以为你仍旧执迷不。。。” 徐静好声音减弱,原本连绵不断的声音霎时偃旗息鼓,惹得李丹青有些诧异,偏头问:“怎么不说了?” “执迷不悟还真谈不上,我又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他算哪根葱?” 徐静好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李丹青话滑出口的一瞬间登时感受到周围的诡异。 像是周围的空气以她和徐静好为圆心迅速变冷。 回头一看,江遇白和沈云帆就在她们身后,江遇白脸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情表明他什么都听到了。 可,那又怎么样? “嗨~真巧!”沈云帆虽也听全两人的编排,但对此并不在意。从小试毒的人越能以毒攻毒,这类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已免疫。 李丹青微微颔首后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舞台。 江遇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底滑过一丝如刀刻般的疼痛。台上那个穿着考究,一本正经说得头头是道的人正是顾井澜。 所以她没工夫看向自己是因为顾井澜在台上? 前方坐着的女子梗着脖子,身子挺得板直;身旁男子一言不发,只是周身的空气更加冷凝。 “哎呀,这顾井澜真是全能呢,又帅又多才!我也要坐下来好好看!” 沈云帆见势煽风点火,搬起一个凳子左右察看后屁颠颠地把凳子搁在李丹青身旁,“小李美女,叨扰啦!” 徐静好翻个白眼切一声:“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就你这样还去喜欢别人,你可得了吧!” “彼此彼此。欸,老白你挤我做什么?”沈云帆差点没被挤到地上,侧头看身边正襟危坐的江遇白,腹诽:得,真是别扭他妈给别扭开门,别扭到家了。 他起身四处找座位,徐静好嫌弃道:“坐远点,别来恶心我!” “你今天走路被雷劈中了吧你!老子都还说什么,你冲什么冲!” 李丹青屏气凝神地坐直,被身边的争吵声包围。可令人奇怪的是,再怎么喧嚣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纵使她竭尽全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身侧男子的存在感却丝毫未被削弱。 目光炽热的江遇白如同追捕猎物的猎手,像是要将她彻底看穿。 挨过校庆典礼,天气渐渐起风了,在场的校友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相聚。徐静好去参加她们那一届音乐社的聚会。 李丹青本想直接离开,行至半路就被人团团围住。 细细一看,竟是顾井澜带着她们那一届的模联成员前来。模拟联合国一直只是个社团,一届接一届,按理来说换届之后的成员之间很少再会有交集。 可她们那一届却是格外地团结要好,这也得归功于顾井澜。 顾井澜刚刚完成主持任务,脸上的妆容还未卸下来,额前的碎发有些飘逸凌乱,看得出他很急。一双深邃眼眸,眉宇间倾泻出一股温和之意。 “青青,模联要去聚一聚,你来吗?” 一阵凉风刮过,她打了个寒颤,只想早些回家。在她出言将要拒绝的一瞬间,余光里瞄见江遇白缓步走来,身边还围着几个女生。 “她去不了,我等会儿还有工作的事要与她商量。” 他言之凿凿,差点都要将她唬住。 李丹青不知怎么心情就是不爽,转身对顾井澜说:“学长,我今天是专门来参加校庆的,咱们去哪儿小聚?” 顾井澜眼底滑过一丝暗色,把身上的西装脱下给她披上,“风大,别着凉。” 身边模联社团的成员开始起哄:“部长,我们也冷!” 李丹青想脱下西装,觉得这样不合适。顾井澜略带薄茧的指尖温暖地按住她的手,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样永远只能被他拿捏。” 顾井澜眼里融满醉人的温柔,抬手抚抚她的脑袋,“走吧!” 李丹青点点头。 待眼前一行人走远,久久伫立的江遇白突然对着空气猛踹一脚。 沈云帆看在眼里吐槽在心里:越发无能狂怒的男人。 乍地,他被江遇白拉着快步往前走,匆忙问:“老白,你做什么?” “参加同学聚会。” 沈云帆,惊悚地睁大眼:“你说什么鬼话?我们都不是这个学校的人!” “找你喜欢的人。”江遇白迈开长腿追上前方的人。 沈云帆,无辜地思索:“你到底在说什么?” Miracle是李丹青大学时经常去的一家清吧,这次的聚会也选在此处,想来自从她工作起省去了以前许多的娱乐活动。 她不善于与人寒暄,故而旁边的人在说这么多年的感慨时,也只是百无聊赖地听一耳。 偶尔附和一声,其他时间都是顾井澜游刃有余地与人攀谈。 她偶然觉得口渴,端起面前玻璃杯便想一饮而尽。谁知还在交谈中的顾井澜忽地抬手拦住她的手,将一杯果汁递到她手上。 “酒喝多了难受,你喝这个。” 她心绪一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顾德音的生日宴,江遇白那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晃动杯中的果汁,她的视线紧紧盯住果汁旋涡中的那一点,偏头看向顾井澜的那一瞬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微笑示意后收到他如小雪初霁般的笑容。 她不是不清楚他对她的心思,平日里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正因为她不喜欢他,所以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即便这好可能是他自愿。 然而今天,她为了与江遇白赌气利用了他,这对他不公平。 她愈发喘不过气,借口上厕所逃离了包厢。 酒吧里人声鼎沸,唱k声、嬉闹声此起彼伏。她穿梭其中,身体的每个细胞像是被唤醒,难得生出些放肆的心。 上完厕所后,她接到徐静好的电话,才知道徐静好也在这个清吧,于是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徐静好大大咧咧道:“那正好,反正你不想去故井澜那儿,你就来我这。” “嗯。” 她给顾井澜发完消息,顺着徐静好提供的房间号找到包厢。 进了包厢后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江遇白推门而入,身材如松、神情淡漠,脸上似覆了一层寒霜。沈云帆跟在后头脸涨得通红。 李丹青不解:他们来做什么? 徐静好率先问出她的心声:“你们来干嘛?” 江遇白眼睑微垂,以眼神示意沈云帆:“他来找人。” 沈云帆双手绞在一起,嘴巴窃窃私语,全然没了以往的嚣张样。 李丹青想起之前江遇白说的,是沈云帆来找喜欢的人所以拖着他一起来。 原来喜欢真的能使人面目一新。 “你喜欢的人是谁?”她问。 “徐静好。”沈云帆闭上眼,视死如归。 要疯就一起疯吧。 徐静好动作定在原地,李丹青的眼神在他们二人间来回游离。 江遇白仍旧是沉静的模样,嗓音淡漠清冷:“所以各位失陪,这两位女士我们得先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