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少打听》 1. 第 1 章 北阳城外有座破庙,残垣断壁,杂草丛生。 歪斜的牌匾上布满蛛网灰尘,难辨字迹。 半扇门板摇摇欲坠,远远可见堂内脏乱不堪,供桌上的香炉早已不知被谁拿了去卖钱,仅余几枚干瘪发黑的野果。 黄昏之下,一片凄凉景象。 咚! 王老三随脚一踹,仅剩的半扇门轰然倒下,震起一片尘土。 王老三被呛得一阵咳嗽,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大力地将手里的少女推搡进去。 约莫十四五岁、打扮朴素的玉面少女被迫进入破庙,因长时间食不果腹,全身乏力,险些摔个狗啃地。 被推地踉跄几步,撞到供桌才堪堪稳住身子。 少女顺势靠着桌腿坐下,双臂环住曲起的双腿,瑟瑟发抖。 明明吓得脸色发白,一双圆眼却大胆地滴溜溜转,在寻找逃跑路线。 王老三站在门口,伸脖子往外张望,小声骂道:“臭娘们儿每回都让老子等,要不是最近风声紧买卖少,老子才不伺候你这老妓鸨。” 不多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至庙前,车上走下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浓妆艳抹,神情刻薄。 一双飞尾吊目环视一周,颇为嫌弃道:“要不说王老三会做生意,这破地方怕是乞丐都不稀得来。” 王老三连忙换上笑脸迎上去,点头哈腰地拍马屁。 “段妈妈要的都是上等货,城里人多眼杂,小的也是为着安全考虑才出此下策,您请多担待......下回小人定寻个好地方,让您走时鞋底比小人的脸还干净。” 两人是老相识,都知道彼此什么德性,段妈妈扬眉哼了声,人已经进屋,一边走向少女,一边盘算着如何挑毛病砍价。 见少女躺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全是尘土,段妈妈嫌弃地用帕子捂住口鼻,伸脚踢了踢她臀,“抬起脸让我瞧瞧。” 少女闭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不知装死的把戏根本骗不过跟前这两个人精。 王老三见状怒目,正要上前发狠,被段妈妈抬手制止。 段妈妈语带笑意,阴阳怪气道:“南边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光是这细如拂柳的腰身都够卖个好价钱,心眼儿多些也好,聪明人更听劝。” 王老三眼睁睁看着段妈妈蹲下身,手起针落,无声刺入少女的胳膊。 “嗷——” 沈钦钦腾地坐起身,捂住胳膊紧紧贴着桌腿,惊恐地望着眼前白面红唇的簪花妇女。 她不过是不想乖乖顺从显得太怂,又怕反抗哭闹被打才选择装死,结果竟然被针扎。 算你狠。 “醒啦?”段妈妈看见少女容貌,眼前一亮,却故作从容地用大号绣花枕刮了刮鬓侧头皮,劝道,“如你这般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既入北阳绝无离开可能,乖顺些才能少受罪。” “会走到这一步说明你也是个命苦的,陈年往事就此忘了吧,从今以后你改名为鸾儿,随楼中姐妹叫我一声段妈妈,以后好好学规矩,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明明是青楼老鸨诱逼良家少女为娼的戏码! 沈钦钦:开局被扎,还要改名认妈? 手臂处传来阵阵细微而不容忽视的刺痛,再次提醒着沈钦钦,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穿越了,穿成了悲催地被拐失足少女,即将被卖到青楼遭受□□。 难道就因最近加班累成狗,跟同事发牢骚戏称了一句现代打工人活得不如古代楼妓? 她连着五年生日许愿暴富,买彩票连五块都没中过,好不容易熬到工资可观,却被穿越之神选中,沦落至此。 难道真被算命的说对了,她是个穷苦命? 想哭。 想让妈妈抱。 段妈妈见少女黛眉鹿目巴掌脸,缩在那软糯安静,目光楚楚,万般可怜,心中惊喜,暗骂王老三合作多次才终于给她找了个称心的,之前果然没有上心。 “倒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太瘦弱了,怕是经不住折腾。”段妈妈装模做样的挑剔起来。 王老三闻言惊目,神色夸张地反驳。 “这姑娘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家道中落才落到我手里,身子娇贵不曾经历长途跋涉,这才瘦了些,好好养一阵子,绝对能迷倒一片富老爷,到时候段妈妈赚的可就不止十倍百倍了。” 王老三也不示弱,做出忍痛割爱的表情,“若非最近官府抓的严,我还想多留她一阵,卖给合适的富贵旅客,便是对方不把人带走,我也能狠赚一笔,以这丫头的姿色,二手价格也不会低。” “听说段妈妈急需用人,又是老主顾,小的才以这价格贱卖给您,您若觉着价高,小的也不多说了,把人领走便是。” 段妈妈知道,王老三这是看出来自己满意了,跟她演呢。 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往对方怀里一推,甩着手绢嗔骂道:“好了好了,就你王老三长了张嘴能说会道,人家说不过你,你也没少照顾我生意,这回不跟你争就是了。” 王老三接过钱袋子,顺便摸了把段妈妈的手,不正经道:“去那么多回也没过瘾几次,要我说,还是段妈妈你最有手段,只可惜你已摘了花名不干了。” “去你的,人家都人老珠黄了还要遭调戏,没天理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勾缠几句,方各自离去。 沈钦钦被迫上了马车,段妈妈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她。 手指捏着下巴令她抬起脸,端详起来竟是有些移不开眼。 小蹄子长得的确挺惹人怜,竟让她心里生出一丝丝罪恶感,见鬼了。 段妈妈突然冷下脸,警告道:“沦落到这蛮枭脏笼,便是公主不得造化也只能做贱奴,遇到老娘是你的福气,你可要把握住机会,莫要令妈妈失望……” 沈钦钦垂着眼不说话,手指紧抓衣角,一副被吓坏的可怜样。 晾她也翻不出花来,段妈妈没再刁难她。 马车颠簸许久,踏着夜色摇晃入城,行过阑珊灯火,终停于那抹最亮瓦栏处。 曲乐婉转荡漾,莺声燕语招招入耳。 段妈妈掀帘出去,使得光线短暂洒入车厢,沈钦钦得以瞥见低楼瓦舍下男女相携过廊入门。 天边半月虚掩皓洁,似也羞见月下醉客酒姬笙歌缱绻。 并不像电视剧演得那般有姑娘依栏挥绢揽客,却也充溢奢靡之气,一看就知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把她带到天字十三号房,给我看好了。”外面段妈妈低声吩咐,车夫立马驱车拐进小巷,打过两道弯,从后门进入阴翠楼。 沈钦钦被迫登上后院舍楼,踉跄擦门而入,身后壮汉并不废话,只道:“老实点!”便大力关上门,将她锁在屋内。 察觉到壮汉守在门外并未离去,钦钦心中惊疑不定,久久,她不愿坐以待毙,开始打量房间布局。 房间分为内外两室,以珠帘需隔。 外室摆有青瓷壶碗的红木桌凳,窗边支着衣架盆架,角落盆栽约一米高的绿植,珠帘之内则是雕花木床,高梁粉帐,床头矮柜前还置有一架长贯古琴。 沈钦钦站在珠帘外,莫名有种进入古代公主房间的梦幻感,竟觉得气派,还可耻地猜想起此间妓子的待遇来。 恍然回神,沈钦钦不禁老脸一红,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 令她意外的是,这房间里除她以外竟还有第二个人。 那人红衣似火,雪肩半露,正半靠半倚在美人榻上,隔着珠帘打量着沈钦钦,一双多情的桃花眸隐含笑意,很是勾人。 许是见沈钦钦终于发现自己,红衣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妩媚的姿势,侧过身用手支着脑袋,挑着眼尾傲然而视。 “新来的?” 烈焰红唇微启,气若幽兰,就连声音都媚得让人......等等! 沈钦钦猛然从美颜暴击中清醒,嘴角一抽。 不是她红眼病,这姐妹儿长得真美,但声音听着实在阴柔的太过刻意。 给人感觉就像……就像古装剧里皇帝身边大红人的总管太监那个调调,总之有点违和。 但看这姐妹儿的言行举止和打扮,应当是头牌,莫非这个时代的声音审美就是这种调调? “咳,小妹初来乍到,请姐姐多指教。” 沈钦钦秒变职场萌新,礼貌而不失尊敬地跟前辈打招呼,颇有狗腿子的潜质。 红衣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倒是个聪明的,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往后在这楼里我们便是不同于旁人的好姐妹......过来。” 红衣像招呼小猫小狗一样朝她招手。 沈钦钦犹豫片刻,接着顺从地走过去,在红衣的眼神示意下半蹲身子摆出低姿态,抬起头满脸信任和娇羞的看着对方。 “……” 近观之下,沈钦钦一眼就发现红衣脖子跟脸有色差,就像新手化妆擦粉只擦脸而忘了脖子,不只影响美感,还显得脖子粗而糙。 红衣不算新手,色差并不明显,甚至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但耐不住沈钦钦是个眼毒的。 好在沈钦钦的强迫症并不严重,只觉心里有根羽毛在挠痒痒,不舒服,但还能忍受。 沈钦钦默默移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忽然手上一凉,红衣竟然牵起她的手,套了个玉镯子上去。 “小小见面礼,妹妹不要拒绝。” 沈钦钦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目光不自觉盯住镯子,“多,多谢姐姐。” 这就是特殊职业的诱|惑力啊。 这就是头牌的魄力啊。 沈钦钦脸色笑得越发夸张,前世她长相甜美,笑起来无害又讨喜,人际关系一直很顺。 虽然笑容在职场上不能当作必杀技,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工作压力大,她还能和同事和谐相处,苦中取乐。 总之,要学会利用笑容。 “姐姐真好。” 沈钦钦自认为摆出了完美甜笑,却不知自己现在的长相过于柔弱,一双鹿眸楚楚可怜,原本也有可爱,但她此刻笑得太过谄媚,便落了俗套。 男人看了或许会心生保护欲,却会惹得竞争者厌恶。 红衣漆黑的眼珠子在沈钦钦脸上转了转,差点被丑得笑出来。 不动声色地抬手掩唇,“听说妹妹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最擅哪个?” 沈钦钦略尴尬,她没有原主记忆,就算小时候上过几个兴趣班也没有坚持下来的,自是装不来大家闺秀。 所幸她是被拐来的,无人知她底细,自然也没有露馅儿的压力。 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父母开明,自小不会逼迫我学什么,我又是个懒性子,说来惭愧,并无擅长。” 职场守则第一条,可以不出类拔萃,但不能毫无用处。 “不过身边人都说我嗓子好,唱个小曲儿尚可入耳。” 沈钦钦注意到红衣双目微微眯起,接着便听红衣饶有兴致道:“哦?不知姐姐可有荣幸头一个欣赏妹妹妙音?” 职场守则第二条,不能光说不练,遇到前辈提拔,该表现时绝对不能怯场。 “能给姐姐唱曲儿是妹妹的荣幸才对,那小妹就献丑了,不妥之处还请姐姐多指教。” 沈钦钦站起身,暗自抓了抓发麻的脚趾,面色如常地朝红衣点了下头,然后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表演。 “咳咳。” “长亭外古道边......” 沈钦钦会的古风歌并不多,一首送别歌恰合时宜。 声美词更美,虽听得出歌词并非她所创,但可见其家风不错,确实出自大户人家。 嗓子也确实不错,虽气息不足,少些力道,但多加练习□□,日后必有所成,入戏班也会有前途。 红衣眸光微闪,心里有了算计。 沈钦钦唱完,期待地看着红衣,像个等待大师评价的初学者。 红衣被这眼神看的心里熨帖,对沈钦钦的看法也有所转变,脸上笑容真了些许,正打算捧她几句,“唱得不错,你......” 话未说完,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四五十岁,面色不好惹的嬷嬷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犀利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冷笑一声。 “老妪我入楼多年,教导了不少姑娘,倒是头一回看到像你们两人这样好心态的,还有心情唱曲儿呢,莫非都准备好接客了?” 沈钦钦错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听嬷嬷的意思,怎么像是她与红衣都是新来的? 只见红衣“呀”了一声,翩然行至嬷嬷跟前,不同于之前对待沈钦钦时的高高在上,笑得极为自然亲切。 红衣个子很高,宽肩窄腰,从后看雌雄男辨,侧看却是挺胸翘臀,配上那张蛊惑众生的脸和勾人媚眼,绝对称得上是个尤物。 “红衣是自愿来的,自是盼着能够早日为楼里出力,见着妹妹愁眉苦脸,便没忍住劝解一番,这不,妹妹唱完曲儿心情开怀多了呢。” 嬷嬷看了眼表情呆愣愣的沈钦钦,神色缓和不少,“难得你有心,不过这间上等屋子你们二人只能留下一人,最后凭真本事争高低。” 红衣笑着点头,说的比唱的好听。 “无论住哪间屋子都是同一家姐妹,红衣自信比妹妹更懂得讨男人喜欢,若比试定不会藏私,却也不敢为了攀比毫无规矩,伤了姐妹和气。” 就算在楼里混迹多年的花魁也少有红衣这般心胸,即便有故意言之讨好的嫌疑,也不影响嬷嬷看好红衣。 就算不是真心的,能够说出这番话就足以说明红衣有颗玲珑心。 “不错,有争有和才能长久,入了阴翠楼大家就是一家人,鸾儿姑娘年纪小,看着也没红衣姑娘你机灵,有你照拂,这几日教规矩我们也能省点心。” 红衣朝沈钦钦友好地笑了笑,“红衣定会好好照顾鸾儿妹妹,让她尽快适应。” 嬷嬷满意地点头。 沈钦钦内心大为震惊,并想为红衣的演技鼓掌。 她算是明白了,红衣方才装模做样的是在探她底细。 现在又假模假样地演姐妹情深,无非是想展现高情商,同时不着痕迹地拉踩她,红衣将她描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自己则是业务熟练地精英。 好一个心机表,竟然把她这个老职场人给涮了! 2. 第 2 章 “你容貌钟秀,腰细肤白,声娇体软,咱北阳汉子多受不住你这般柔稚女子……” “唯一不足便是胸脯不满,恩客要是想xx,你就**,不过你年纪尚小,也不必心急,日后多补补就是。” “有些男人就是贱骨头,如果他们想......你也不能一味忍着......” 入职培训第一天,沈钦钦就被脱得精光按在浴桶里洗刷了一通,并承受着嬷嬷对她进行从头到脚的全面评估,还要学习无数驭男小技巧。 从晨光熹微到烛火通明,沈钦钦就像个认真听课的天才学生,不仅过耳不忘,对答如流,偶尔还能提出几点颇具建设性的小建议,终于得到嬷嬷的认可。 就连在一旁看戏的红衣都对她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惊叹目光。 红衣眼中分明还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家闺秀”的戏谑之意。 沈钦钦内心梗塞:你被针扎几下试试? 夜幕降临,嬷嬷终于满意离去,沈钦钦抱着被子缩在床角,默默哭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吃这样的苦! 还有凭什么只有她脱衣学习,却让红衣舒舒服服旁听! 她委屈! 裸露在外的玉臂布满针孔,无数红点凝固成珠,铺成一幅诡异朱画,与白藕细臂形成鲜明对比,竟给人一种破碎美感,惹人怜惜。 红衣无骨般靠站在床边,抚着浓蔻指甲,斜眼看沈钦钦哭了一会儿,见她忽然投来敌视的目光,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嬷嬷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我看着你挺上道,作甚还要扎你呢,啧啧,看着都疼。” 说完风凉话,还不忘摆出好姐姐的姿态,“过来,姐姐帮你上药。” 沈钦钦看着红衣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药膏,长腿一迈半跪到床上要给自己上药,顿时警惕后躲,拉紧被子。 被人算计就在昨日,她有理由相信红衣的药膏里有毒。 而且刚被老师虐过的学生怎么会给受偏心的心机同学好脸色,沈钦钦微微噘嘴,有些阴阳怪气。 “不用了,小伤而已,不值得姐姐破费。” 精明如红衣自是看出沈钦钦的心思,眼神忽然变得伤感,像是陷入某种不好的回忆,自嘲地笑了下,收手偏坐。 “我已入红尘多年,比不得妹妹冰清玉洁,心性单纯,自私自利、勾心斗角早已刻进了我骨子里,妹妹若是怪我抢你风头,担心我会害你,也是应该的。” 红衣抬手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袖子随着动作滑落,露出手肘处那道骇人的烫伤疤。 “我们女人但凡落入红尘,哪有不吃苦的,只能靠着心善的恩客得些慰藉,可欢乐场上哪有真情呢,那些熬不住的可怜儿也就裹一张席子扔到乱葬岗作罢,谁又会记得?” 红衣泫然欲泣地诉说着青楼女子的宿命,以及自己历经千番苦难仍需苦苦挣扎的悲惨遭遇。 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让人心生怜悯,想要去慰藉这个苦命的绝色美人儿。 然而沈钦钦只是眯了眯眼,内心无动于衷。 她是个防备心强的,尤其面对算计过自己的人,下意识会去怀疑,正是因着这份怀疑,使她很快发现红衣胳膊上的疤有问题。 伤疤形状颜色都无破绽,但是位置有点奇怪,就常识来说,要真是烫伤,很难只烫到那一块。 于是沈钦钦假装惊讶动容,前倾身子将红衣拉到怀里,语气心疼,“是我错怪姐姐了。” 红衣靠在沈钦钦的肩上,正在考虑要不要哭一哭。 忽然察觉到胳膊肘有异样的拉扯感,低头一看,发现沈钦钦正搓着自己的伤疤。 猛地推开她,从床上站了起来,捂着胳膊怒责,“你这是作甚?!” 沈钦钦被推了个仰八叉,脑袋磕到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瞬间湿了眼眶。 原本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随着动作滑落到肚子,露出嫩绿肚兜,使她看起来越发柔弱可怜,让人想欺负一番。 沈钦钦便以这样的狼狈姿势仰望着红衣,面露惊恐,“姐姐的伤那样严重,肯定很疼,我,我只是想帮姐姐揉揉。” 少女脸上的害怕与不解不似作假,如她一般的大家闺秀或许从未见过烫伤,亦不知伤口成了疤便不会再疼。 红衣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心中嫌弃沈钦钦擅自动手动脚,却没有怀疑她是看出了伤疤有问题而故意触碰。 还在暗自庆幸自己黏的结实,否则伤疤非得被她揉掉不可。 眸光一软,红衣又变成了亲切可依的大姐姐,重新跪坐下来,温柔地将她拉起来相对而坐,还贴心地为她拉了拉被子遮春光。 “傻丫头,姐姐这是陈年旧疤,早就不会疼了……对不住,是姐姐反应过激了。” 沈钦钦胆怯地缩进被子,只露出一双无害的鹿眸,眼珠微微向上小心翼翼探望着红衣,像是刚刚被吓到,却因心地善良又忍不住关心别人。 “伤疤不疼,当时的痛定是忘不了,所以姐姐才那般反应……我不怪姐姐的,只会心疼姐姐。” 红衣哂笑,越发觉得沈钦钦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心里放松了警惕,便也不想再与她浪费口舌。 “有妹妹心疼,姐姐深感安慰。” 红衣掀开被子躺下,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道:“昨晚你一夜没合眼吧,咱们以后多的是时间谈心,你累了一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钦钦点点头,乖顺躺下,“嗯,听姐姐的。” 红衣哪里知道,沈钦钦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正搓捻着刚刚扣下来的“伤疤”碎末,心里也开始有了算计。 想来红衣就是用这招装可怜才逃过了嬷嬷的脱衣授课。 带着假伤混入青楼,这家伙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钦钦侧身而卧,背对着红衣,心里暗搓搓想。 如果能抓住红衣的把柄,定狠狠敲她一笔,到时候逃出青楼也不至于饿肚子。 知道自己不会太快去“接客”,沈钦钦也不着急逃跑,正好利用这几日熟悉一下这个时代。 不知过了多久,沈钦钦渐渐顶不住困意,眼皮开始打架。 入睡前一刻,幻想着一觉醒来就会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然而她还没睡熟就被哐哐的敲门声吵醒了。 “官府办案,快开门!” 沈钦钦猛然坐起身,红衣已经衣衫整齐地去开门。 沈钦钦懵了一会儿,听到官兵进来的脚步声,脸色一黑,赶紧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外室响起官兵和红衣的交谈声。 “屋里就你一人?” “还有一位妹妹。” “叫她出来!” “官爷莫急,妹妹正穿衣裳呢。” 官兵哪管那么多,甚至还想一饱眼福。 “官府办案岂是尔等耽误得,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窝藏犯人?来人,将人带出来!” 慌忙中沈钦钦只能保证自己不走光,胡乱系上腰带,听到声音赶紧往外走。 “来了来了。” 沈钦钦分明看到官兵们齐齐朝自己看来,均露出失望表情。 但见沈钦钦长得漂亮,凌乱的衣服更容易引人遐想,官兵们只低落了一瞬便继续双方放光的偷偷窥探。 沈钦钦只当没看见,心里暗骂,该死的红衣,肯定是故意不喊她想让她出丑,咋那么多坏心眼呢。 为首的官兵也多看了两眼沈钦钦,不过他更喜欢妖娆美艳的红衣,于是又看向红衣,开口询问。 “阴翠楼涉嫌拐卖良家妇女,草菅人命,你们二人是何身份,可知内情?” 红衣乖乖自我介绍,道自己是自愿来的,最后将目光投向沈钦钦,毫不犹豫将她供出。 “鸾儿妹妹昨日来时倒是哭哭啼啼,当是不愿意的,不知是否被迫来此?” 沈钦钦再次收到官兵们毫不隐晦的打量,瞬间绷紧身子。 她当然不会放过惩治恶毒老鸨、恢复自由身的机会,但被红衣点名,总有种又被算计了的不详感。 奈何官兵当前,容不得她深思熟虑。 沈钦钦抬起袖子捂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大人您终于来了,民女就是被拐来的,请官爷为民女做主啊~” 在官兵盘问下,沈钦钦将王老三和段妈妈的违法勾当全盘托出。 但很快她遇到了一个难题。 “姑娘放心,那老鸨作恶多端,已经被我们拿下,定饶不了她……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我们也好给你家里去信。” 沈钦钦哭声一顿,她穿来的时候已经被拐到北阳城,还没有原主记忆,她哪知道那么多! 急中生智,沈钦钦故作茫然地抬起头,接着在众人注视中,神色逐渐变得惊恐,泫然若泣瞬间变成嚎啕大哭。 “我,我不记得了。” 众人:?? “何为不记得了?”官兵不解问道。 沈钦钦抽噎道:“我好像失忆了……我只记得到北阳城之后的事情……呜呜呜,我是不是傻了,怎么办,我到底是谁啊……以后我该怎么活?” 官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 红衣怀疑地看向沈钦钦。 这两日她的表现还算沉稳聪明,可不像失忆的,这会儿倒是急哭了。 莫非她也是伪装的?来阴翠楼另有目的? 红衣眼珠微转,提议道:“既然段妈妈已被捉拿,想来阴翠楼要被查封,楼中女子也得留下接受官府调查审讯,若妹妹无处可去,可以在这暂住几日。” 见官兵犹豫不决,红衣接着道:“奴家无意间听到段妈妈提起妹妹是名门闺秀,说不准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万一安排不当……倒不如让她与我们这些女子在一块,有官兵把手,想来不会发生意外。” 领头官兵思索片刻,很快点了头,“待我回去请示上级,在此之前请姑娘暂留在这,我们的人就在外面守着,定保姑娘周全。” 沈钦钦揉了揉哭红的眼睛,顺从点头,“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顿时引起众人怜惜。 官兵又安慰了几句才离开。 沈钦钦擦干眼泪,转头便见红衣妖娆地坐在桌旁,一手托腮,目光含笑,略带探究地看着她。 沈钦钦却不打算理她,目光自然地划过去,面无表情地回到内室。 红衣挑眉:呦,这是气自己方才没喊她起床,又觉得有官兵撑腰,就敢摆脸子了? * 天蒙蒙亮时,沈钦钦忽然惊醒。 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旁边,没人。 沈钦钦皱眉,她竟然不知道红衣何时离开的。 回想昨晚,官兵走后她根本没打算睡,却不知怎的忽然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不禁怀疑红衣给自己下药了。 起床环视一周,发现红衣并不在房间里。 沈钦钦打开门,却被官兵拦住。 “大人可知红衣姐姐去哪了?” “红衣姑娘被上头传唤,具体何事我也不清楚,昨晚楼里出现刺客,为着姑娘安全考虑,你还是别出门了,有何需求只管与我说。” “哦……谢谢大人。” 沈钦钦无奈回屋,傻站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里突突的,总觉得有危险正在靠近。 最终视线定格在外室的木窗之上,心思微动,向窗户走去。 轻手打开窗户,古朴冷清的房屋与街道瞬间展露在眼前,在阑珊灯火中也不失为一道景色。 沈钦钦没心思欣赏美景,往下一看,顿时郁卒。 她现在身处三楼,墙面光秃秃的根本无法攀爬,直接跳下去不死也得残,绝无逃生可能。 郁闷间,楼下走出一小厮,小厮抬头看到她时顿住脚步,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确认见四下无人,快速地朝她打了几个手势。 钦钦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抬手指向自己鼻尖,微微歪头表示疑惑:跟我说话? 小厮以为她没看清,又迅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手势。 “二柱!” 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厮赶紧应声回去,也不管沈钦钦作何反应。 沈钦钦:?? 疑惑间,忽闻门外有脚步声靠近,钦钦迅速关上窗户,转身便见红衣进门。 红衣看了眼她身后紧闭的窗户,“方才你在看什么?” 沈钦钦从容回答,“屋里太闷,透透风。” 红衣挑眉,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直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窗户打开。 “那就开着吧,我也觉得挺闷。” 红衣开窗后没有离开的意思,曲腰靠着窗台,然后偏头笑看她。 “见你睡得挺香就没叫你,休息的如何,可恢复记忆了?” 沈钦钦摇头,表情苦闷。 红衣微笑,阴阳怪气,“唱曲儿时倒没忘了词儿,要不再唱几首,或许对你有帮助?” 沈钦钦眉头一跳,立刻抬手扶额,娇弱道:“不知为何有些头疼乏力,实在唱不出。” 红衣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既然如此便回去再睡会儿吧,午时官府应该会遣人来接你,有你忙的……时间到了我喊你。” “那就劳烦姐姐了。”沈钦钦顺从地回到内室,睁着眼躺在床上许久。 察觉到红衣一直守在窗边,不禁猜测方才的小厮应该是要向红衣传递什么信息。 可她与红衣外貌差距那么大,怎么会认错呢? 约莫一个时辰后,沈钦钦听到外头十分吵闹。 同时红衣冲进内室招呼她,“快跑,走水了!” 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喊“走水啦”的声音,沈钦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着火了。 大火来的猝不及防,滚滚浓烟从楼梯往上窜,二楼火势太大,三楼的人根本下不去。 守门的官兵原本是去查探情况,却被逼退回来,将正要逃出门的沈钦钦二人挡回房间。 “火太大了,走不得楼梯,快回屋!” 屋里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窗口,但以三楼的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官兵倒是个可靠的,扯下床单床幔系成绳子,一端绑到柱子上,另一端将红衣和沈钦钦系在一起。 然后催促道:“快跳下去,我在这拽着,等你们下去我再跳。” 被绑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身子都有一丝僵硬。 眼看着浓烟从门缝下钻进来,在官兵的催促下,沈钦钦率先动脚。 走到床边,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沈钦钦:“我数一二三就往下跳哈,一……” “两位姑奶奶,快下去吧!”官兵黑着脸将将两人推了下去。 猝不及防下坠,毫无准备地坠到底端,沈钦钦只觉腰上一痛,由于没有支撑而打横,趴着挂在绳子上,又勒又晃,差点吐了。 下意识缩起身子抓住身边竖挂的人。 “嘶。” 沈钦钦只听头上响起一道吸气声,似乎极为痛苦。 瞪眼望向距离红衣双脚只有一拳高度的地面,默默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脑袋开瓢。 余光忽然瞄到什么,定睛一看,不禁脸色大变。 妈呀,她看到了什么?! 只见绳子从红衣腿间穿过,将锦衣绸裤缠在一起,越发凸显中间那一坨。 红衣竟然是个男人!! 震惊间,有好心人把两人解救下来,沈钦钦看到红衣蹲到一边,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时定戴上了痛苦面具。 “噗。”沈钦钦捂住嘴。 让他装,卡裆了吧哈哈哈。 此时后院聚集了不少逃出来的人,红衣在人群里十分醒目,惹来不少注目。 沈钦钦走过去,红衣正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看不到表情。 她假装没有发现红衣的秘密,装模作样的在他身边蹲下,关心询问,“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卡到腰了?” 红衣猛地抬头,眼里染着怒火与隐忍,咬牙切齿,捏着嗓子道:“没,事。” 沈钦钦忍住笑,心生报复,坏心眼地伸手去扶他,“蹲在这小心被人踩了,我扶姐姐到旁边?” 甚至没等红衣拒绝,她就大力将红衣扯起来,满眼心疼,“姐姐不必逞强,哪疼就跟妹妹说,我给你揉揉。” 红衣:“……”来人,给我打死这个讨人嫌的死丫头。 3. 第 3 章 大火扑灭,阴翠楼也几乎被烧了个精光,好在人员疏散及时,没有闹出人命,但也有不少人被烧伤。 纵火犯被官兵当场捉拿,到了公堂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老子就是看那些贱人不顺眼,整天搔首弄姿勾搭有妇之夫,祸害了多少人家,她们该死。” 最终被判处二十年流放。 但此案并未结束,纵火犯本身精神就不太正常,还有前科。 北阳城通判此番判决是受上级指示。 退堂后,通判跟上级知府见面,说出自己的疑惑,“大人知晓他是被人鼓动利用,为何不让下官继续审呢?” 知府封大人摇头,神色泰然,似乎早已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阴翠楼参与太多黑事,少不了账本记录,此举无非是想毁掉证据……他们又怎会知道,账本早就被呈到本官案桌上?” 是没必要再审。 通判面露惊讶,却不敢多问,只道:“知府大人神机妙算,定能一举拿下这些黑党!” 封大人面色沉默。 滁州黑势力猖獗,北阳城更是俗称三不管之地,腐朽深重,哪是容易根除的? 阴翠楼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此番也并非全是他之功劳,还要感谢修琳那几个孩子……虽说他们也有些胡闹。 “阴翠楼的人如何安置了?” “回大人,该放的都放了,被烧毁的阴翠楼也将由衙门主持开始拍卖,一切处理妥当,大人尽管放心。” 封大人有心与故人叙旧,奈何公务缠身,不可久留北阳,只能作罢。 “本官已经核实账本,证据确凿,该抓的都抓了吧,本官两刻后启程,后续有事再上报。” “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 通判抬眸瞄了眼封大人,见他没有动作,接着问,“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封大人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阴翠楼拍卖时若有喻姓者有意,便给他吧。” 通判吃惊,没想到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封大人竟然也会徇私……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 封大人没有解释,抬脚离去。 * 火灾后,沈钦钦作为证人被官府安置到安全地方保护起来,闲坐了三日,直到官兵传来消息。 “你家有人来接你了,可以走了。” 沈钦钦一脸茫然地被领出安全房,大门外正有一妇人在等她。 因为在衙门走过程序,官兵毫无怀疑,将沈钦钦带到妇人面前就回去交差了。 妇人一见到沈钦钦便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跪地哭嚎,“老奴该死,出个街竟把小姐给看丢了,让小姐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老奴该死啊。” 沈钦钦被妇人的大礼和大嗓门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官兵离开的方向。 妇人哭喊了两句后就自己爬起来,拽着沈钦钦的手往远处走,“小姐,家里的车马就在前面,咱们快走吧,老爷夫人都快急死了。” 沈钦钦被妇人拽得手腕子疼,垂眼注意到妇人过于细嫩的手背,本就不安的心瞬间下沉。 她甩开妇人的手,后退问道:“我家不是在南方么,怎么才三天你就找来了。” 妇人见她如此警惕也不慌,笑着跟上,“咱们家是大户人家,找您更是动用了不少人脉,自是快些。” 沈钦钦:“哦?那你说说我爹娘姓甚名谁,家里又是怎样的大户人家?” “哦,老爷叫……” 沈钦钦没错过妇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于是在对方瞎掰时,趁其不备,扭头就跑。 她想跑回距离自己不过百米的安全屋,却刚跑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敲了下后颈。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妇人看到如鬼突然出现的男子,毫不意外,两人默契地没有交谈。 直到将沈钦钦扛进马车,妇人抬手撕下面皮,露出一张年轻光滑的脸,紧张开口。 “景堂主,我是不是演的太差了?竟被她识破。” 景元笑眯眯摆手,“没事没事,这丫头狡猾得很,怪不得你……这样,你将她送去阴翠楼就可以交任务了。” 女子疑惑,“景堂主不一起去吗?组织刚接手阴翠楼,需要您主持大局吧……” 如果沈钦钦此时醒着,定会发现景元就是跟他打手势的小厮。 提前查出有人要纵火,景元负责提醒老大撤退,谁知竟然认错了人。 差点害老大命丧火海,景元哪还敢出现,来抓沈钦钦也是想戴罪立功,却还是怕老大发火,于是觉得出去躲一阵子。 “有高堂主在就行,我还要其他事,就不过去了。” 景元说完跳车离去。 徒留一脸懵逼的手下。 组织中最任性胡闹的高堂主?您确定他是去主持大局,不是搞破坏的? * 沈钦钦缓缓睁眼,她看见熟悉的帷顶,以及正靠立在床边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看的红衣。 红衣满脸惊喜,态度恢复如初,“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 沈钦钦本想问自己为何又回到了阴翠楼,转念一想,除了红衣还有谁? 见他若无其事,笑得妖娆可恶,沈钦钦也来气了,瞥他下身一眼,凉凉问道:“我很好,姐姐被绳子勒得地方也不疼了吧?” 红衣脸色一僵,笑容渐渐消失,“你看出来了。”他用的陈述语气。 沈钦钦眨了眨眼,又开始装傻,“看出什么?姐姐被卡裆吗?” 红衣顿时黑脸,“再提这事,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纵然心中生怒,知道自己被她看穿了,红衣仍用着假嗓子。 有点好笑。 但沈钦钦还是怂了。 对方能把她从官府手里弄出来,想必身份不一般,或许正筹谋着不得了的事情。 按照古代封建制度的尿性,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哦,姐姐不想听我不说就是……”沈钦钦压下嘴角,弱弱问道,“可否请姐姐解惑,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红衣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不耐烦,“我一来你就躺在这了,我怎么知道你为何在这。” 沈钦钦:又开始装了。 不容她说话,红衣又瞪眼威胁道:“不许将我的秘密说出去,否则要你好看。” 沈钦钦见红衣还在强调他的秘密,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犹疑道:“真的不是你让人绑我来的?” 红衣哼了一声,“我的目标是当花魁,没你还少个对手呢……当然你那点本事还不足以让我上心,总之你回来对我没好处,我绑你作甚?” 沈钦钦心里半信半疑,面上装作放松警惕,随口问道:“你一个大男人争花魁干什么?” 红衣白眼一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傲娇地来了句,“关你屁事。” 沈钦钦:……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被召集到一楼大堂。 沈钦钦这才发现被烧毁的阴翠楼已经焕然一新,装修比之前更加富丽堂皇,只花了短短三四天时间。 就在她感叹古代装修师傅工作效率时,一道清爽的少年音从楼道上响起。 “姐姐们好呀。” 少年身着宝蓝色锦衣,手拿玉柄折扇,娃娃脸,唇红齿白,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 打了声招呼后,在姑娘们疑惑的注视下走到大家面前。 高旭旭露齿一笑,十分可爱,软化了一片姐姐心。 “想必姐姐们已知阴翠楼换了主人,没错,我就是新主人……的手下,在下姓高,姐姐们可以唤我高管事,也可以亲昵些叫我旭旭。” 此话一出,姑娘们脸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 有人耐不住性子追问,“不知新主人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这是姑娘们最关心的问题,无不殷切地望着高旭旭。 高旭旭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看了眼身边的跟班,让他解释。 跟班上前一步,肃然开口,“新主人姓喻,喻老板心善,特意派我等前来传达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你们最关心的去留问题,喻老板说了,所有卖身契归还各位,是去是留由你们自己决定。” 姑娘们低声惊呼,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 跟班接着道:“第二件事便是针对留下来的姑娘们,喻老板为人宽厚大方,承诺绝不逼迫姑娘接客。” “只要完成每月指定接客数量,还会发放奖金,业绩前三名还有额外奖励……不仅如此,每个季度楼内会选出一名花魁。” “得花魁者将享受诸多福利与高待遇,例如每月可以回家休息五日,家人生病由楼里出银子请大夫……” 眼至此处,响起阵阵吸气声。 这待遇别说饱经风霜的姑娘们,就连和平年代的沈钦钦都有点心动。 沈钦钦:如果工作内容不是卖、身,铁定冲了。 “为了表达诚意,以及鼓励大家积极参与,今日午后会举行一场才艺比赛,第一名奖励白银千两,第二名白送后街一处房子,第三名……” 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沈钦钦在听到房子二字后瞬间不淡定了。 房子,打工人一生的追求。 冲,还是不冲?这是个问题。 在场的姑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不心动,又觉得天上掉馅饼之事不可能发生,担心里面有诈。 但主持人接下来的话彻底打消了大家的顾虑。 “喻老板做事一向靠谱,这次特意请来了官府的人做见证……凡参与比赛者不论名次最后都可得到十两银子,就算是前三名最后选择离开阴翠楼,奖励也不会收回。” 沈钦钦:还在等什么,冲鸭!! “姑娘们现在就可以决定去留,也可以赚一笔再走……想参与比赛的请到那边报名。” 心动不如行动,一群姑娘乌泱泱冲了过去。 “我要报名!” “我选择留下,先写我名字!” “我我我,还有我!” 沈钦钦混在人群里,假装被挤带过去,悄摸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沈钦钦。” 看见记录者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将视线自带别处假装嫌弃地挤出人群。 刚钻出来就看到红衣双手环胸站在人群外,将她刚才的操作尽收眼底,并投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 报完名后抽签排序,沈钦钦抽到了十五号。 因为有半天准备时间,大家拿到号码签后都回到自己原先的房间为下午比赛做准备。 “咳,姐,啊哥哥,你是几号呀?” 沈钦钦挤出笑容,主动破冰。 红衣正从容地坐在榻上整理衣服,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比赛。 闻言,他动作一顿,抬眸狠狠剜了眼沈钦钦,“哥什么哥,叫姐,小心被人听了去,我弄死你。” “……姐,那个,我们要不要合作一下?” 4. 第 4 章 “……姐,那个,我们要不要合作一下?” 沈钦钦头脑一热提出合作,但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红衣立马露出“你在想屁吃”的拒绝表情,嘲讽道:“就你那小嗓门儿还想跟我合作?再练个三十年吧。” 他的毒舌在预料之中,沈钦钦暗自撇撇嘴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红衣则继续整理他的衣服,许是对衣服不大满意,他从榻上起身,扭腰走到衣柜前面,打开柜门认真挑选起来。 明明他也是新来的,却表现得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自在。 一颦一笑更是十足的青楼招牌味。 沈钦钦不禁有些感叹,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家伙虽然娘了点,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还真是个当花魁的料。 去小倌馆的话,应该更有前途! 很快红衣选了一套衣裙。 见沈钦钦一脸猥、琐的盯着自己,红衣立马怒目,骂道: “你个小色鬼,还不把眼珠子挪开,再敢偷看,小心我让你见不到明日阳光。” 沈钦钦无语,她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而且谁会色他这个娘、炮! 沈钦钦脑袋一歪,没有半点留恋的转过身去。 确认她没有偷看后,红衣迅速换了衣裳,顺带整理胸前鼓包,以免掉了暴露身份。 待穿好衣服,他又没事儿人似地跟沈钦钦说话,“你看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嫩粉色斜领上衣配上鹅黄色百褶裙,外罩浅红色罗纱长裙,水袖柔长,袖臂领边和衣摆处绣着深色芍药花。 本是简洁清新的打扮,配上他那张浓颜俏脸却显得格外艳丽招眼。 沈钦钦翻了个白眼后转身一看,神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在红衣期待的目光中,她真诚发问,“你是要唱戏吗?” 红衣神色一僵,然后将她搡出了门外,冷声道:“自己找地方呆着去,别来烦我。” 沈钦钦:针大的心眼,这就生气了。 沈钦钦此时还不知道,红衣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猜对了。 红衣:表演内容被人发现了,会不会被抄、袭?要不要先灭口? 兀自在屋内发愁片刻,很快心情又明朗起来,红衣细着嗓子自言自语道:“嘁,那死丫头纵然有几分天赋也不成气候,只要她不怕劈了嗓子丢人现眼,随便模仿。” 反正他的号码排在前面,哼。 红衣没想到的是,因自己一时大意差点真的错失花魁。 * 被赶出来后,沈钦钦本想随便找个空房间消磨时间,比赛得奖什么的她是不再奢望,别在这被人先j后杀她就知足了。 大概是因为红衣这人虽然嘴巴毒人讨厌,反倒没给她太危险的感觉。 鬼使神差地,她选择了红衣隔壁房间。 轻手轻脚进屋关门,没走几步便见那位自称高姓少年正坐在里间的桌子上笑意盎然。 “你好呀,小姐姐。” 本置在屋子中央的桌子此刻正贴着墙壁,一看就是他临时挪的。 他不会是在偷听吧? 沈钦钦觉着自己穿越后有点神经质,草木皆兵,脑洞大开。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我马上离开。” 见她要走,高旭旭立马跳下桌子追上,并以惊人的速度超越沈钦钦挡在门前,堵住去路。 脸上仍是无害的甜笑,“小姐姐别急着走嘛,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送你回来的?” 沈钦钦顿时后退三步,一脸警惕。 原来她被开发的不是脑洞,而是危险感知能力! “你到底是谁,想要对我做什么?” “嘿嘿嘿。”明明是天使般的面庞,却笑如恶魔,“甭管我是谁,听说你能看穿我们阁主的伪装,你用的什么方法呀?你告诉我,我就放你走,如何?” “阁主?”沈钦钦看了眼桌子所贴的那面墙,不就是红衣所在房间。“你是说红衣?” 高旭旭自顾自道:“景云说你有火眼金睛,我可是搁置了重要任务,特意过来请教的。” 沈钦钦:什么火眼金睛,我还孙悟空呢。 “所以,是你打晕了我?” 高旭旭摇摇头,“非也非也,我才不像景云那粗鲁糙汉,我可懂怜香惜玉了,嘻嘻,姐姐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打呢,我只会对姐姐好。” 沈钦钦嘴角一抽,身为母胎单身多年的老阿姨,没少跟女同事偷偷讨论“弟弟”话题,也曾美滋滋地幻想过暴富养弟弟的甜蜜生活。 但是......现在的心情咋这么操蛋呢? 被小屁孩言语调戏,沈钦钦尴尬地抓了抓腿侧布料,故作镇定道:“如果我说一切都是意外,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看穿人的本事,你还会放了我吗?” 高旭旭失望地压下嘴角,似带怨气,“不能......徴哥哥说如果你不能说出技巧自证清白,定是假装失忆接近阁主,意图不轨,定不能留你性命。” 高旭旭说完摸出袖子里的匕首,玩具似的在手里摆弄。 沈钦钦:徵哥哥又是谁,我这条小命到底捏在谁手里?! 沈钦钦试探开口,“嗯......这个,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啦,是你们阁主不让我说。” 高旭旭笑嘻嘻地举着刀凑近沈钦钦,小声道:“没事没你说吧,得罪阁主又不会死,但是惹我和徵哥不高兴的话,下场会很惨的哦。” 沈钦钦:我不信,但我害怕。 两人对峙间,门外忽然传来喊声。 “时辰到了,所有人都出来准备开始表演!” 沈钦钦听到隔壁开门声,立马大喊,“红衣姐姐等等我,我们一起过去!” 红衣这次没让她失望,高傲细腻的声音很快从门外传来,“那还不快出来,磨蹭什么呢?” “来了!”沈钦钦朝高旭旭露齿一笑,便在他气鼓鼓又无可奈何地注视下开门离去。 跟红衣一起下楼时,沈钦钦的想法有些动摇。 莫非红衣真是什么阁主? 阁主这称呼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像是什么神秘组织的老大,怎么也和红衣联想不到一块。 红衣侧目斜了眼似要将自己盯出个窟窿的沈钦钦,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原来你被景元他们盯上了,那我劝你最好展示出些本事来,否则别怪我别提醒你,他们从不留无用之人。” 沈钦钦傻眼。 直到两人走到大堂,大家正在按照号码顺序排队。 即将分开时,沈钦钦猛地抓住红衣胳膊,怂着脸小声道:“你,你不是阁主嘛,他们应该都得听你的吧?” 红衣挑眉,神色越发高傲,“是又如何?” 沈钦钦闻言立刻挤出甜笑,讨好道:“那哥,哦姐姐,能不能看在小妹替你保守秘密的份上放我一马?我真是无辜的。” 红衣无动于衷。 沈钦钦又换上悲伤面具,一只手捏起袖子抹眼角,正准备哭唧唧装一通可怜。 红衣忽然开口,“如果你能在这场比赛进入前三,我便保你无事。” 沈钦钦不服,让她跟这些欢乐场老手比才艺,岂不是死路一条? 可惜红衣没有给她抗议的机会,说完就挡开她的手,踩着莲花步迅速移走了。 “……” 是死是活,她也只能拼一把了。 * 比赛开始前主持人介绍规则。 “为了公平公正,老板花重金请了一百名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给诸位参赛者投花,每人仅有一朵花。” “鄙人和高管事以及官府见证人也参与投花,每人十朵,最终排名根据花数多少决定。” 听上去确实公道。 可表演进行到一半时,姑娘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些所谓的艺术家们大抵都是读书人,大多清高自傲,哪里看得上他们这些红尘女子? 不必等到投花环节,光看他们反感厌恶的表情便可知结果。 “哎呀,这可怎么办?” “换呐,从前那些露骨表演定是不行了……我还是唱首当闺女时学的颂词吧?” “我只会跳舞……我得换套保守的衣服去。” 号码排在后面的姑娘们吃香了,还能及时更换表演节目。 暂时还没拿定主意的沈钦钦原本不太紧张,看着前面姑娘们手忙脚乱各自练习着新节目,她也跟着心慌了起来。 红衣号码排在她前面两位,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从容自信。 沈钦钦眯了眯眼,忽然想到这家伙如果真是高旭旭的老大,岂不就是这阴翠楼的新老板? 那不就是带着答案上考场? 好歹当了三天室友,竟然半点都不透漏,小气! “琤琤琤崆~” 忽然一道悠扬清雅的琵琶声从台上响起,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柳芊芊,二九之年,却已是阴翠楼招牌之一,多年来卖艺不卖身,气质清冷,一手弹得琵琶出神入化。 多少富家子弟三教九流曾为她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她也算是北阳城的名人。 这次参赛她弹了一首《塞上曲》,凄绝婉转,亦柔亦刚,深入人心。 “名不虚实啊。”台下有人低声惊叹,表演尚未结束,便有人举起红花意欲投花。 红衣看着台下观众的反应,不禁皱了皱眉。 好在投花环节是安排在所有表演结束后,否则柳芊芊率先拿到六十朵以上,无论后面表演多精彩也越不过她去。 柳芊芊之后好几个表演都受她影响,没有引起任何水花。 只有一场长袖舞还算惊人印象深刻,不过也比不上柳芊芊。 沈钦钦默默给予中肯评价:古代也有名人效应。 终于轮到红衣上场,他一亮相就成了场上焦点。 只因北阳城戏院票价高得惊人,只有达官显贵与名人异士常常进出。 不时还会免费邀请一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书生听曲谈书,渐渐地听戏就成了公认的高雅之事。 “三载同窗情似海……” “书房门前一枝梅……” 红衣开口便是梁祝经典唱段十八里相送,且一人分饰三角。 念白清唱气息平稳,男女两音亦无违和,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气质,无不彰显其技艺高超,便是放在戏台上也不输专业人士半分。 就连门外汉沈钦钦听着都想惊叹一声好。 一段唱完,直到红衣下了台,台下许多观众还沉浸在戏中无法自拔。 后来两个舞蹈表演不仅没有引得关注,反而遭人嫌弃。 有个别混子喊道:“快下去吧。”竟也无人阻止。 沈钦钦心想,大可不必。 不过评委们要是就好那一口,就别怪她打肿脸充胖子,装一回了。 别的不行,黄梅戏她还能唱几句。 “十八号,沈钦钦。” 沈钦钦身穿昨日那身简朴素衣,原本是想卖惨的,如今一起范儿,倒是有点违和。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一首天仙配送给大家。 虽无雕词琢句,她也唱不来男音,但胜在曲调优美,节奏感强,唱词也通俗易懂,容易引起共鸣。 换句话说,比较洗脑。 看台下观众的反应,沈钦钦就知道自己洗脑成功了。 红衣:臭不要脸的,她还真来?! 5. 第 5 章 所有表演结束,开始投花环节。 首先公布一百名观众投花结果。 “红衣28,柳芊芊25,沈钦钦23,李红10……” 然后逐一揭晓三名十朵花评赏人投花结果,由本人亲自公布。 主持人第一个来,“咳,鄙人喜欢听曲,便投红衣5,沈钦钦3,柳芊芊2。” 接着是官府的人,“我,我投红衣5,沈钦钦3,柳芊芊2。”跟着东家人投准没错。 最后轮到高旭旭投票,他食指点着下巴,一脸为难道:“大家都好厉害哦,我选谁好呢?” 说完又低头数自己的花,边自言自语道:“人家只有十朵花,不想让它们分家,美人一共有三个,谁是我的那个她?” 主持人深知高堂主又要作妖,于是配合他表演,情绪激昂地播报当下情况。 “现在只差高管事手里的师傅您没有投出去,他会如何投放呢?” “我们先来看一下现在的名次,排在第一位的仍是红衣38朵红花,柳芊芊和沈钦钦并列第二29朵。” “哎呀呀,真是一组有趣的数目,如果高管事选择把十朵花全部投给一人,无论投给哪一位,那便是本次比赛的花魁啊。” “哈哈,趁高管事还没拿定主意,三位姑娘要不要说些什么自荐一下?” 主持人巧舌如簧,几句话便将现场气氛搞得紧张起来。 那可是白银一千两和闻所未闻的超高待遇,有几个人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清冷出尘柳芊芊与妖娆绝色红衣便是场中唯二不为所动之人。 白衣与红服,居高而立,像是两朵不被世俗侵染的仙花,纵然颜色天差地别,却有着相似的品格——自信与淡然。 夹在两人中间宛若嫩芽的沈钦钦左看看右看看,她不知道红衣是真不在意还是又在演,她现在却有点不淡定了。 既然已经进前三,何不顺势拿房子? 啊啊啊啊房子! “那个……”沈钦钦忽然出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高旭旭咧嘴甜笑,眼中闪过恶作剧的幽光,“小姐姐有话说?” 沈钦钦也跟着羞怯地笑了笑,却语出惊人,“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红衣姐姐能够得到大多数人青睐,便说明他是人心所向,趋势所需。” “所以,请高管事千万不要顾虑花数相差太大会伤到我们,红衣姐姐实至名归。” 只要高旭旭投给红衣,沈钦钦就能与柳芊芊并列第二。 “……”高旭旭原想借机折磨一下三人的内心,前两人就算了,这回连沈钦钦也表现出不在意。 啊啊啊好讨厌,好无趣! 高旭旭忽然加大笑容,笑嘻嘻道:“小姐姐好公道,好善良,我好喜欢哦,那我就投给你……” 沈钦钦:咳,第二名的房子好像不值一千两,拿个第一什么的她也可以。 “一朵!”高旭旭大声喊出,并举起一朵大红花朝沈钦钦扔去,“这是鼓励啦,请小姐姐继续保持漂亮哦。” 沈钦钦:…… “接下来我要正式开始投花咯~”高旭旭一把握住剩余的九朵花,并站到了椅子上,大喊,“天仙配真好听,我要继续投给沈钦钦……一朵!” 沈钦钦小脸一垮:能不能来个人把这死孩子拿开。 红衣微笑:等我回去再算账。 柳芊芊:好烦,能不能快点,着急回家煲汤。 成功让三人变了脸,高旭旭乐坏了。 真好玩,还想玩。 忽然裤脚被旁边的人拽了拽,高旭旭低头看去,对方正手指某个方向挤眉弄眼提醒他。 顺着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青衫男子正站在角落看戏。 高旭旭眼中闪过害怕,立马迅速而毫无感情地开口,“投给红衣五朵,柳芊芊三朵,好了结束。” 旁边的主持人紧接着起身宣布:“恭喜红衣姑娘成为本季花魁,获得白银千两!” “恭喜芊芊姑娘得房子一处!” “恭喜钦钦姑娘获得与老板喝茶机会一次!” 全体鼓掌。 沈钦钦:你再说一遍,我得了个啥?! 高旭旭龇牙一乐:我就是故意的,打我呀? 沈钦钦:淦! “请三位姑娘随鄙人去二楼领奖。” 主持人两三人领上二楼,指定了三个房间让三人各自去敲门。 沈钦钦一脸怨气地抬手“梆梆梆”。 楼道口的主持人惊讶提醒:“钦钦姑娘敲错门了。”不认字吗? “……” “……再往右第三间。” “好的谢谢。” 沈钦钦尴尬地走到正确房门前,还未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醇厚冷漠的男声。 “进。” 毫无感情又自带威严的一个字节,竟让沈钦钦心生错觉,以为自己要见的是前世部门经理。 竟然有点紧张。 推门进去,只见一名年轻俊朗的青衫公子正伏案挥笔,沈钦钦最先注意到的却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手速。 只见他左手搭在账本一角,几乎每五秒钟翻一页,右手的笔却几乎没有停顿,舞出了虚影。 他像是个没得感情的机器,说话时动作也不停,甚至还抽空瞥了眼沈钦钦。 正当沈钦钦感觉有点眼花时,对方沉稳开口。 “这有一份月钱可观又适合你的活计,你可有兴趣?” 突然被招聘,沈钦钦茫然了片刻,随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非常感谢您的肯定,但由于我的私人原因无法加入贵司,十分遗憾,希望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黎徵批注完最后一页,利落地合上账本摞到左上角的书堆上,不必刻意调整就整整齐齐。 随手将毛笔挂到笔架上,这才正眼看向束手立在前方,看着老老实实的小姑娘。 被拒绝也不生气,语气平静道:“加入我们千金阁,不仅有丰厚的月钱拿,表现突出还能获得额外奖金,倘若在任务中立功,会根据功劳大小给予物质奖励……比如房子,珠宝首饰。” 沈钦钦:人在生死线上横跳,还能被资本大饼砸到?! 天理何在?人性何存? 沈钦钦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老板一看就是大方宽厚,亲切善良的大好人……不过我真有私事急需处理,很遗憾……” 黎徵似乎浅浅笑了下,又像是没有,始终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耐性听完沈钦钦胡扯,这才从容开口。 “老板是好人……我可不是。” 沈钦钦黑人问号脸,“你不是老板?” 黎徵:“在下黎徵,千金阁账房先生……阁主你见过,正是红衣……老板性子活泼喜欢热闹,还请沈姑娘多担待,莫要拆穿。” 沈钦钦沉吟片刻,感觉自己终于有点搞清楚了状况。 所以是红衣盘下了这阴翠楼,然后嘴上说着高薪资高待遇引诱姑娘们甘愿留下为他工作,实则自己夺得花魁拿奖金。 那么柳芊芊也是他的人?比赛前两名早就内定了,所以她这个第三名的奖励才是个什么喝茶? 沈钦钦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这样,不禁感叹这波操作真6(不要脸)。 黎徵:“考虑的如何?” 沈钦钦:“如果我坚持要走,会如何?” 黎徵:“打断腿...太麻烦了,你觉得呢?” 沈钦钦:我觉得你*&%¥#*...... 面对死亡威胁,坚强的沈钦钦选择微笑面对,“我觉得能被黎先生看中是我的荣幸……要不我跟红衣去说?” 黎徵自动忽视后面那句,从手边拿出一张契约推向沈钦钦,“考虑好了就签了吧,用不用我研墨伺候你写?” “……不麻烦了。”沈钦钦上前拿过黎徵方才用的笔,就着他方才的墨汁磨磨蹭蹭地在右下角写了名字。 黎徵出声提醒,“印泥在你左手边,注意指印按在名字上。” 沈钦钦默默照做,完事后还懂事的要将毛笔挂回原处,却被黎徵抬手阻止了。 黎徵:“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这笔你拿去用吧......十两银子,会从你月钱里扣。” 沈钦钦:??这还没入职呢就开始扣工资,你靠吃人血馒头长大的吗?! 黎徵脸不红心不跳:“还有印泥...盖好。” 沈钦钦默默放开正打算掀桌子的手,微笑着将印泥盖子扣上,尽量心平气和,“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黎徵将契约收好,目光划过沈钦钦的字迹,然后点头,“可以走了,稍后会有人为你安排事务,对了,若阁主问起来记得要说是你自己主动求我要加入组织的。” 沈钦钦:“......我现在把契约抢过来撕了还来得及吗?” 黎徵眼睛半阖,终于露出点虚假笑意,“我会武功。” “嘭!”沈钦钦摔门离去。 啊啊啊啊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有翻身那一天! 沈钦钦离开后,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来,疑惑道:“不是已经查到她家在哪了,不把人送回去吗?” “不急。”黎徵伸手拉开右边抽屉,里面挤满了毛笔,他拿一根挂到笔架上,理所当然道,“我们也算救了她一命,总得讨些好处......” 黑影没有接话。 黎徵:“外面对这场比赛反响如何?” 黑影答:“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了,开业后肯定生意火爆……还有许多人要把闺女送来做活呢。” 黎徵满意点头,接着起身要走,“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黑影偏头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呢,你怎么提前下班了?” 黎徵脚步一顿,语气凉凉,“阁主接了个替黑水寨大夫人买药的活,要不你先下班去安排?” 黑水寨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土匪窝,大夫人嫁去多年肚子一直没动静,寻医问药多年,孩子没着落,倒是杀了不少名医。 接他们的活无疑于找死。 黑影沉默片刻,随即后退两步让路,“慢走。” 黎徵信步离去。 6. 第 6 章 沈钦钦见完黎徵后立马去找红衣,希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推开房门,便见红衣正坐在桌前数银子。 数十个圆润透亮的银元宝被整齐码在桌上,红衣手执锦帕,正在仔细擦拭银元宝,每擦完一个就放进旁边的箱子。 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开心的像个细数最爱糖果的孩子。 嘴里还低哼着天仙配的曲调,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被洗脑了。 听到开门声,红衣立马张开双臂将桌上所有银子圈进怀里,像是怕被人抢了,紧张地警惕地抬起头。 妖娆妩媚早已不见,只剩下财迷气质。 见来人是沈钦钦,也没有丝毫放松,戒备道: “你来作甚?” 沈钦钦头一回看见古代元宝,难免多看了两眼,因此越发引起红衣不满,不动声色地又收了收胳膊。 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沈钦钦暗暗撇嘴。 整个楼都是你家的,谁敢抢啊?装上瘾了是吧。 “第三名奖励是和老板喝茶,一个叫黎徵的人让我找你。” 红衣愣了愣,很快想明白定是景元那个大嘴巴告诉黎徵自己在这的。 红衣:景元那个家伙,别以为让黎徵出面就能万事大吉,哼,回去再找他算账。 “哦。”红衣终于想到自己之前的承诺,“既然黎徵让你来找我,就不会有人对你下手了,你现在就可以走……” 沈钦钦闻言没有任何动作,她在纠结要不要跟红衣告状黎徵逼迫自己入坑,但又觉得比起红衣,那个黎徵更恐怖。 红衣见她欲言又止,疑惑道:“还有事?” 沈钦钦:“那个黎徵......” 红衣似有所悟,“是不是黎徵还跟你说了别的事?无论他说什么,你最好不要怀疑,更不要违背......当然如果他对你做了坏事,你可以跟我说。” 沈钦钦眼睛一亮,“如果他做了坏事,你会惩罚他吗?” 红衣打量着沈钦钦的脸色,忽而一笑,“当然,不过黎徵从来不做错事……如果你觉得他有错,那一定是你有问题。” 沈钦钦:呸,一丘之貉! 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梗着脖子开口,“茶呢?” 红衣:“啊?” “茶啊,我第三名的奖励!” 红衣嘴角一抽,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她以为“跟老板喝茶”真是纯粹的喝茶?果然还是太年轻。 红衣转了转眼珠,目光停在桌上茶盘里的水壶,正想敷衍了事。 沈钦钦眼睛一眯,“方才通过黎徵我已加入千金阁,听说阁主为人宽厚大方,定不会随意糊弄阁中成员的,哦?” 红衣悻悻地移开目光,左思右想也不知哪里有像样的茶。 最终沈钦钦主动提议,“阁主人忙事多,小的绝不想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如果能将茶水兑现成真金白银,那也是极好的。” 红衣倏地瞪大眼睛,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元宝们,看沈钦钦的目光如见世上最穷凶极恶的大坏蛋。 沈钦钦:“......我不贪。”一个也行,主要是想恶心你一下。 红衣却依旧神色愤慨。 一个就是五十两,想的挺美啊。 可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才入门的新人觉得千金阁是干坑蒙拐骗勾当的。 忽然灵光一闪,红衣笑道:“从一开始我就非常看好你,你果然没令我失望......丰盛的宴席早就备好了,既然你加入千金阁,以后就是一家人,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看我现在挺忙的,等我忙完了再寻你,好吧?” 沈钦钦:你个大老板都不要脸了,我一卑微受害者还能说什么? 沈钦钦只能微笑着将所有负面情绪和问候往肚子里咽,“好的呢。” * 一场花魁争夺赛令阴翠楼名声大噪,尤其一首天仙配传遍大街小巷,备受喜爱传唱。 与此同时,毫不知情的沈钦钦正在接受组织培训,渐渐脑袋有点晕乎。 “我们的宗旨是,安全第一,任务第二......我们的追求是,常做任务,发家致富。” “我们千金阁绝不搞裙带关系,能者多得,多劳多得。” “跟着组织走,永远不吃苦!” “让我一起宣誓,永远忠诚于合理的欲念,永远跟随正确的脚步,永远爱护我们的大家庭!” 就像是上学时期最受欢迎的课堂,老师在台上激|情演讲,口沫横飞,气质昂扬,学生则全神贯注认真听讲,到精彩之处,群情激昂,鼓掌欢呼。 又像是社会中的非法传销,骗子用嘴炮疯狂洗脑社会小白。 坐在后排的沈钦钦望着前方一片稚嫩青葱、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少男少女,不禁开始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就业方向。 “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觉得我像江湖骗子,所以今日我特意请来了阁中元老——园林堂主!有请园林堂主跟大家讲讲他的真实经历。” 话音刚落,一名打扮低调而奢华的中年男子走上讲台,面向和善,语气动人,“想当初我们村子闹灾,我们全家差点饿死,是千金阁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 园林堂主讲完,台下已是泣声一片。 沈钦钦:完球……好像真的掉进传\销窝点了呜呜呜。 “好,集体培训就到这里,接下来请大家有序上前抽签,签上所写便是负责带你们精进的师父,会一直指导大家直至各位能够独立完成任务。” 一带一师徒制度令所有新人都松了口气,倍感心安。 沈钦钦盯着自己手里的签子,有种被熟悉的味道直击灵魂的幻灭感。 原来资本套路也是一种古今传承? 大家抽完签便根据指示各自去找自己的师父。 沈钦钦来到贴着“青竹”名牌的房间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敲门。 门是敞开着的,沈钦钦亲眼看见里面一个背影单薄的男子正把墙角摆台上的花瓶塞进手中的布袋里。 “进来。”声音年轻舒朗,一听就是年轻人。 沈钦钦往里探头,便见男子又旁若无人地将墙上挂画卷起来装进布袋,一副要把屋子搬空的架势。 短暂的犹豫后,便听里面的人催促道:“沈钦钦是吧,快进来帮忙,一会儿来人发现,咱俩都得挨罚。” 沈钦钦不服,“我什么也没干。” 男子终于回头,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长得倒是挺有书生气,开口却无耻得很。 “培训时没说吗?师徒一心,其利断金......言外之意就是一人犯错两人受罚,嘿嘿,你没得选咯。” 沈钦钦一点都不惊讶,甚至露出职业微笑。 “所以你就是青竹?” “嗯哼,快进来帮忙,一会儿师父请你吃霸王餐,啊不,是丰盛大餐。” “……”沈钦钦已经无力吐槽,默默进屋帮忙装货。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凡是能带走的都都带走。” “哦……”沈钦钦环视一周,本就布置简朴的房间要被洗劫一空。 见青竹在装茶壶,连桌布都没放过,沈钦钦若有所思,走出去将挂在门上的锁头摘了下来。 青竹背着沉重的大包袱挤出门,朝沈钦钦投去“孺子可教也”的赞赏目光。 “走!” 沈钦钦拿着锁头跟在后面,两人轻松绕路躲过守卫离开千金阁的大本营山庄。 抄小道下山时,沈钦钦忽然开口,“二柱?” 景元一个趔趄差点栽个跟头,惊讶回头,“你还真有火眼金睛啊?” 他竟然没有否认。 沈钦钦默然笑了笑,其实她是猜的。 也因此得以确定红衣一伙人早就盯上了阴翠楼,并提前知道会发生火灾。 “那火灾是你们做的?” 景元停下脚步,惊奇地打量了沈钦钦几眼,然后坦然笑道:“我们千金阁可是正经商号,在官府有备案的,可不会杀人放火。” “我发现有人要放火后就通知了官府,不然你以为为何没有伤亡……不过既然你认出了我,我也不瞒你了。” “我真名叫景元,以后咱师徒一心,赚他个盆满钵满,如何?” 沈钦钦自知没有拒绝的资格,点了点头,“我初来乍到,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师父多担待,多指教。” 景元脸上笑意更浓。 原本是被阁主惩罚才来带这个小姑娘,现在他倒是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我一直信奉实践出真知,所以已经接了任务,不是什么难事,替人求药而已,不过时间有些赶,我们得快马加鞭,一会儿多吃些……” 7. 第 7 章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景元已经在嘈杂拥挤的赌坊里连肝两天,依旧情绪高涨,幻想着靠赌一夜暴富。 “乖徒,借师父点银子呗,以后加倍还你?” 沈钦钦亲眼看着景元将赌场所有人都借了个遍,已经负债累累,被人盯上了。 见他若无其事地又朝自己伸手借钱,沈钦钦再次强调,“我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还负债十两银子呢!” 景元笑拍她肩头,哄道:“少唬我,我不是给你吃饭钱了,先拿来救急一下嘛,这把我准赢。” 沈钦钦:我信你个鬼。 沈钦钦:“方才你吃包子了吗?” 景元:“吃了呀。” 沈钦钦:“你统共给我一两,两天你吃八顿,刚才最后十文钱也全被你吃了,你还跟我要什么饭钱?” 景元:…… 自知理亏,景元略尬一笑,然后扭头去向别人借钱,无一不被嫌弃推开。 “去去去,倒霉鬼,自己输就算了,自从借你钱后我就没押对过……你啥时候还钱?” “对,快还钱!” 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很快将景元围了起来,像是要把他撕了。 沈钦钦见情况不妙,默默看了眼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先走一步。 忽听景元大喊。 “别动手别动手,我肯定还钱,要是还不了我把我妹子抵给你们还不行嘛,我妹子可漂亮啦。” 沈钦钦暗骂一句脏话,拔腿就跑。 “草!那丫头跑了,快追,这小子不还钱就把他妹卖青楼去!” 沈钦钦:珍爱生命,远离赌徒! 沈钦钦夺命狂奔,穿街走巷,最终还是被堵在墙角。 她贴墙求饶,“大哥们行行好,我是被那个人拐来的,小妹上有八十瘫痪老奶,下有还没断奶侄儿,哥哥外出打工,嫂子跟人跑了,家里全靠我支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哈,被拐来的正好,想必今儿把你卖了那倒霉鬼也不敢吭声。” “嘿嘿嘿,小美人儿长得挺水灵,不如卖之前先......”一群人一边朝沈钦钦走去,一边发出猥琐的笑声。 “救命啊——”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一片白色粉末从半空倾盆而下。 “咳咳咳,什么玩意儿!” “呸呸呸,他娘的哪来的面粉。”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墙上站着一位白衣公子,手握折扇半遮面,衣炔飘飘似神仙。 目含流光,声如玉碎,“放开那位姑娘。” 一名壮汉抬手指着他,“你他娘有病啊,有本事你给老子下来!” 白衣男子唰地合上折扇,右手举过头顶便往下一跃,接着缓缓落地。 沈钦钦眯了眯眼,看到他手里拽着根细绳。 不得不说,善良的人儿装x都惹人喜欢。 沈钦钦伸出尔康手,“大侠救我。” 白衣男子朝她微微一笑,仿佛自带光环,一张原本平凡的面容竟也显得迷人。 “姑娘放心,在下定不会让这些人伤害你。” 沈钦钦:呜呜呜,果然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草!拽个绳子飞一回就真当自己会武功啊,英雄救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兄弟们,打死这个小白脸……哎?我怎么有点头晕……” 一群壮汉还没走到白衣男子跟前就软了腿,一个个惊恐地朝他看去,“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白衣男子打开折扇,遮面偷笑,“各位不必担心,不过是掺了些蒙汗药罢了,睡一觉便无大碍。” 壮汉们一一倒下。 沈钦钦抬手抹了下嘴上的粉,目光呆滞地看向白衣男子,来不及说话,也跟着倒地昏死。 “……”这救人方式,6。 沈钦钦再次醒来已是早上,一睁眼就看见景元那张欠揍的脸。 望着她脸上的手印子,景元默默将手背到后面,笑眯眯问候,“醒啦。” 沈钦钦的记忆还停留在昏倒前那段,表情有些茫然。 景元接着道:“幸好我及时赶到,不然你可能就……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那些流氓送官了。” 沈钦钦神思归位,朝景元露出阴测测的笑容,“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咯?” “那倒不用,都是为师该做的……咳,在你昏迷这段时间我已经打听到神婆子张桂花的下落。” “听说她一年只送子三次,今年已经送出去两次,好多人都在找她,我们得抓紧时间过去。” 任务失败会影响收入,沈钦钦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 景元利用她这个仇就先记下了。 沈钦钦沉默下床,忽然动作一顿,抬头扫了眼房间,偏头笑看景元,“还有钱住客栈,在我逃命的时候你倒是赢了几把?” “哈,哪能呢,师父可不是没良心的人……我背着你偷偷爬上来的,所以一会儿……”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 “咦,我记得这房没租客,怎么好像有声音。”接着便传来找钥匙开锁的声音。 景元:“不好,快走!” 小厮打开门的时候,沈钦钦正蹲在窗台上犹豫着不敢跳。 “来人啊,进贼啦!” 随着一声惊叫,沈钦钦眼睛一闭跳了下去,心想死就死吧,说不定还能穿回去。 谁知等在下面的景元竟随手拉来一个起早打算随地小便的男人给她垫背。 “啊!”还没睡醒的男人差点被压吐血,瞬间精神抖擞,身子也跟着抖了几下。 沈钦钦蹭地蹦起来,低头一看,男人正翻着白眼,身下衣袍湿了一片。 景元:就……这么发生了,不要问我为什么。 景元拽起沈钦钦撒腿就跑,身后已然一片混乱。 “快追啊,就是他们住霸王店!哎呦,王老爷咋趴地上呢,是不是刚才那俩毛贼冲撞您了,瞧瞧,您裤子都湿了……额。”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 两人逃了整整一天,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甩开了追杀。 景元靠在墙上用手掌扇风,“多大点事儿,至于动用这么多人么?累死小爷了。” 沈钦钦扯下头巾扶膝喘气,形容狼狈,早已看不出原来的美少女气质。 她不想吐槽,“任务,任务还能继续吗?” 景元指了指身后的墙,嘴角扬起得意的笑,“这就是神婆子家。” 两人简单捯饬了下仪容仪表,然后就去敲神婆子家大门。 正巧赶上神婆子要出门,身边还跟着个坐轮椅的清瘦少年,两人正有说有笑。 沈钦钦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昨天救自己的白衣小哥么! 昨天还锦衣华服英雄救美,今日怎么就粗布简衣,坐上轮椅了? 好像脸色也差了许多,像是病入膏肓。 神婆子瞥了眼门外二人,视若无睹,继续低头劝慰身边的轮椅少年。 “你放心,明日我便随你去看望你母亲,定帮她好好调理身子,争取早日为你添个弟弟妹妹……” 沈钦钦:?? 8. 第 8 章 “老身已经答应方才的公子为他熬神药请送子观音,两位来晚一步,明年再来吧。” 神婆子送走轮椅男子后只用一句话打发人,便闭门谢客。 知道神婆子的人都清楚她说一不二,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破坏规矩。 景元也没纠缠,而是招呼沈钦钦快步追上还未走远的轮椅少年。 “公子请留步……在下姓景,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轮椅男子被景元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侧目瞥了眼后脚跟上的沈钦钦,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向景元。 “两位若是为了神药而来,恕在下无礼,我们无需再谈。” 景元偏头朝沈钦钦挤眉弄眼,再回头已是满脸悲伤,“公子有所不知,我与娘子恩爱多年,奈何膝下无子,家中后母做主,声称要以无后为由逼我休妻……” 男子一脸平静,“这和在下有何干系?” 见景元神色震惊,几乎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情之人”写在脸上,男子哂笑。 “不过既然两位有情有意,倘若家中并无可思之人,何不就此海角天涯,相伴相随?” 景元无语凝噎,“额……家中困苦,有老有小,实在不忍丢弃。” 男子无动于衷,“哦。” 沈钦钦收到景元的眼神示意,立刻做抹泪状,楚楚可怜,不料对方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下是商人,装可怜这招对我没用……有人出三千两白银买此机会,你们若真心想要争取,就拿出诚意来……在下许仙,暂住福祥客栈后面的王府。” “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请神婆子才只要一百两!”景元怒问。 许仙明明坐在轮椅上,却有着居高临下的气场。 “你们知道我一盏茶的功夫能赚多少银子么?没钱就别浪费彼此时间。” 沈钦钦: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沈钦钦与景元对视一眼,皆受到会心一击。 景元: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穷! 沈钦钦:这绝不是昨晚救我的仙男! 却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赚多少?” 人家根本不鸟她,转动轮椅拐进最近的小巷子。 眼看着许仙背影消失在眼前,沈钦钦偏头看向景元,“接下来怎么办?” 只见景元眯起眼,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目露凶光,“为了孩子,我愿意拼一把……只要他消失,我们就还有机会。” 沈钦钦大为震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他,“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仇富?” 景元神色一顿,接着双眼笑成月牙儿,“说甚,咱是那种人嘛,一切都是为了行善积德,为了组织名誉,为了让你早日攒够经验得以独立。” 沈钦钦面无表情。“哦。”他就是仇富,而且到达了病态的程度。 虽然许仙看起来怪怪的,但至少救过自己,比眼前这狗东西强多了,还是不要说出他装残疾的事了吧? 景元笑眯眯地举刀朝许仙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钦钦站在原地,期待着看景元被打脸的场面。 眼看着他消失在巷子里,眨眼的功夫,又眼看着他狂奔回来。 直至跑过她身边景元才开口提醒。 “快跑,王老爷的人杀过来了!” 沈钦钦:?!! 原来许仙口中的王府就是那位王老爷的府邸! 由于景元的骚操作,沈钦钦只能选择朝相反的方向逃跑,好在天色渐黑,半个时辰后,她藏进猪圈里暂时摆脱了追杀。 “嗬-嗬-”沈钦钦瘫坐在墙角,大脑缺氧,嗓子冒烟,感觉肺要炸了。 本能地呼哧呼哧喘气,却差点被猪粪味熏吐,又控制不住呼吸,最后竟难受地打起嗝来。 抬起拳头捶胸口,才发现自己摸了一手猪粪。 “嗝!” “呕~” 沈钦钦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呜呜呜,景元你个狗东西,嗝,呜妈,我好想家呜呜呜……” 谁知王家的人去而复返,当场将她捉拿于猪圈内。 “小丫头片子挺能跑啊,看你还往哪跑!” “艹!踩了一鞋底子猪屎……等王老爷发落了你,你看我让不让你给老子舔干净!” 沈钦钦:“嗝!” * 王老爷几乎每日早晚都在路上溜达,近日又点过许多贵菜让福祥客栈送到府上,双方便渐渐熟稔起来,客栈伙计们都认得他。 “福祥与衙门大人是近亲,只要我招呼一声,不必亲自动手,便有你好受的!” 瘦弱的沈钦钦跪坐在地上,衣衫褴褛,发丝凌乱,浑身还散发着猪粪味。 王老爷嫌弃之余又心生几分怜悯,威胁完便放松了语气,“只要你说出那男子在哪,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沈钦钦想说自己比他还想整景元,但也明白对方不会相信。 于是脖子一梗,准备来个死鸭子嘴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何必逼我说什么旁人下落,直接动手就是。” 王老爷怒指她,“明明是你们住霸王店、伤我身在先,你竟然恶人先告状,真当我在跟你说着玩呢?” 沈钦钦嘴欠道:“我怎么伤你身了,伤哪了?” “你……岂有此理!”王老爷羞于开口,直接宽袖一挥,“来啊,将此泼妇拉去福祥客栈,让他们送官!” 沈钦钦:见官就见官,大不了将千金阁供出来。 “且慢。”许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坐着轮椅在门外替沈钦钦说情,“此女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听说是被拐来的,若非遇上我,她昨晚便被那男子卖给赌场混混抵债了。” 沈钦钦:我又可以了! 沈钦钦直勾勾盯着许仙,眼睛尤其明亮,惹人侧目。 许仙:救她两次,她不会爱上我了吧? 许仙咻地移开目光,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生物。 “此话当真?”王老爷精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到沈钦钦身上,“方才你为何不解释?” 沈钦钦撇嘴,“我说了你会信吗?” 王老爷:不会。 到底是顾及着许仙的面子,王老爷没再提将沈钦钦送官,却也没打算轻易放人。 “幸而许公子心善,不然我这粗人就要冤枉好人了,既然这位姑娘是被拐来的,不如我们好人做到底,派人将这位姑娘送回家去?” 许仙点头同意。 王老爷便问沈钦钦,“不知姑娘家住何处?鄙人险些冤枉了你,定会赔礼道歉。” 沈钦钦犹豫一瞬,报出了培训基地。 王老爷和许仙皆是眼皮一跳。 王老爷惊疑道:“秀林山庄?听说那是喻家产业,你与喻家是何关系?” 沈钦钦:“我们一家子都是喻家家奴。” “哦。”王老爷明显感到失望,不过很快又变得热情,笑容异常和蔼,“你放心,鄙人定将你全须全尾送回去,不过近日府中有急事,恐怕要留姑娘在寒舍小住几日,待我处理完事情,亲自送你,怎么样?” 沈钦钦看了眼许仙,然后朝王老爷点头,“多谢王老爷。” 转眼间沈钦钦便从贼人变成客人,王老爷还给她派了俩丫鬟伺候吃穿住行。 “姑娘不必害羞,让我们帮您擦身子吧。” 沈钦钦拘谨地坐在浴桶中,连连谢绝,“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是做下人的,哪能让两位姐姐伺候呢。” 见她懂事,两丫鬟眉眼间笑意真了几分,热情道:“我家老爷热情好客,姑娘进了院子便是客人,可不兴怠慢,妹妹就别推拒了,又不费我们几把力气。” “就是就是,在你这我们还轻松不少呢,万一被人以为我们偷懒,准会被被罚,妹妹就当帮了姐姐们……” 两人不容沈钦钦拒绝,就将澡巾拍到她背上,按着她肩膀摩擦起来。 “姑娘这身味没个五桶水都洗不干净,不过你放心,我俩定给你洗的干净净香喷喷的。” 力道时轻时重,可比澡堂阿姨差远了。 可见她们也并非真心厚待她。 “哎呦妹妹皮肤可真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娇滴滴的大小姐呢,谁看了不心疼?” “亏得我家老爷为人忠厚,不近女色,不然换成别人,怕是舍不得放妹妹你走呢~” 沈钦钦:……生怕我听不出来你们在阴阳我是吧? “王老爷当真是好人,之前是我错怪了,王老爷这么善良,定与夫人恩爱有加吧?” 两人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姑娘竟然不知,我家老爷从未娶妻成家?莫说夫人,我们跟随老爷闯南闯北多年,都没见他多看哪个女人两眼过。” 沈钦钦面露茫然,王老爷没女人?那他花重金请神婆子做什么? 很快景元便给了她答案。 洗完澡已是后半夜,两丫鬟受命监视沈钦钦,在外间榻上休息。 沈钦钦则在没有窗户的里间,就在她快要睡着时,听见景元在叫她。 “醒醒醒醒,咋这么心大,不怕别人趁你睡觉把你害了。” 沈钦钦还记恨着他之前的骚操作,阴阳怪气道:“左右我这条小命总被旁人握着,死在梦里总比被人背叛惨死强。” 她以为景元至少会羞愧一下,谁知低估了他的脸皮。 景元摆摆手,“别说没用的了,我刚刚查到王老爷一家在二十几年前来过此地,原本是想贩卖茶叶,但半路遭遇土匪……” “王家女儿为救一家性命自愿去做压寨夫人,却不知黑大鬼出尔反尔转头就痛下下手,虽不知王老爷如何逃过一切,但这次来恐怕是来救人的。” 沈钦钦恍然大悟,却听景元又道:“不过从他派出追杀我们那些人来看,不像是正经家仆,你今日在府中也没看到那么多人吧?” 沈钦钦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些人是王老爷打算用来对付黑水寨的?” 景元:“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当然想报仇……不过仅凭他那些人马恐怕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沈钦钦看着景元难得露出一脸深沉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景元斜了眼沈钦钦,忽而眯眼一笑,“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们真正的任务是潜入黑水寨做官府的内应,帮官府一举拿下黑水寨。” 沈钦钦傻眼,“听你的意思黑水寨都是些难对付的穷凶极恶之人,我们俩万一被发现岂不是死定了?” 景元不以为然,甚至有点兴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不知道这次任务奖金多高,一次暴富哇……” 听他细数暴富后的美好生活,沈钦钦积攒多日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我说这么多天你怎么总把我的命不当回事儿呢,原来早就没打算让我活啊……说什么照顾新人,师父带徒弟,我呸,第一次任务就让我玩命,你们还是人吗?” “你们这群吃人血馒头的混蛋,我还不伺候了,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俗话说不怕坏人发横,就怕老实人失控。 沈钦钦这一通后,可把景元惊着了,同时也引来了府中护院。 “你激动什么,谁说让你送死了?” 景元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一时来不及解释,“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别做傻事啊,回头我在和你解释。” 景元:最怕这种平时不吭不响,突然发起火来不管不顾的,跟文强一个德性,真是要人命。 景元留下一句警告便离开,还不忘将昏睡的两个丫鬟弄醒。 “发生什么事了?”赶来的护院询问情况,两丫鬟皆是一脸茫然。 沈钦钦:“不好意思,我梦见鬼索命了,可能嚎了几嗓子。” “……” * 沈钦钦虽然没有供出景元,却已下定决心要逃离千金阁的掌控。 于是翌日一早想方设法甩开了两个丫鬟的监视,一句探听寻至许仙所住房间。 许仙正准备出门,见沈钦钦鬼鬼祟祟地朝自己挥手,示意过去说话。 想到昨晚的动静,他转动轮椅过去,不动声色地问,“姑娘找在下何事?” 沈钦钦见左右无人,激动地上前握住许仙的手,嘴巴一扁,作势要哭。 “求许公子救救我吧。” 许仙眼皮一跳,两手挣扎了几下,竟然没能挣脱,于是沉下脸,“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好心救姑娘两次,姑娘就是这么报答的?” “额抱歉。”沈钦钦这才想起古代礼数严苛,下意识松开了手,有种被当成女流氓的尴尬。 许仙冷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将手指手腕擦了个遍,一举一动都透着嫌弃。 沈钦钦:洁癖吗……原本想自荐当丫鬟的心忽然动摇了。 忽然沈钦钦目光一顿,盯着许仙的被擦红的白皙手腕久未转睛。 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手腕尺骨上的一颗朱砂痣看。 她没记错的话,红衣手腕上也有这么一颗,给她戴镯子的时候看见的,还暗自夸了句性感。 难道……莫非……不能够吧? 即便不太相信,一旦心生怀疑,便会忍不住去探究。 回想他站立时的身高体型的确和红衣相似,沈钦钦一双眼开始活泛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许仙。 直把许仙给盯毛了。 “在下还有急事,告辞。” 许仙莫名有种被人看透衣着面皮的裸感,觉着沈钦钦怪瘆人的,于是冷着脸告辞,迅速转动轮椅离去。 沈钦钦:“阁主你银子掉了。” 许仙:“哪呢哪呢?” “……”许仙低垂的脑袋僵住。 许仙:现在装傻还来得及吗? 许仙: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许仙摸摸脸:面皮挺光滑的,没有破绽啊。 殊不知身后的沈钦钦正一脸古怪。 沈钦钦:竟然给诈出来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心机女装大佬吗? 沈钦钦:话说,他又是装残又装商人的,在这搞什么飞机呀?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心思百转,皆有了各自的打算。 一个打算放弃逃跑计划,趁机在老板面前表现一番,以便日后踢开不靠谱的景元,开启积极正常的职场生涯。 “阁主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可惜某人根本不打算承认。 “什么阁主,秘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9. 第 9 章 “您的脸虽然变了,但您的身高肤色,手掌大小和手腕上的痣,甚至耳朵轮廓,与红衣一模一样……” 沈钦钦细数着自己的依据。 许仙的表情也从高冷拒认渐渐转为震撼受挫,乃至一丝丝惊恐。 “你,你别说了。” 沈钦钦所说的每一个破绽对许仙来说都无异于嘲笑贬低,像是在说“易容术和演技都这么差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真是笑死个人”,“没用的东西就在家里躲着好了”。 心中羞愤交加,只觉每处被点到的位置都在发烫。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阁主,你认错了!”像是受了很大刺激,他大吼一声便从轮椅上站起来跑走了。 沈钦钦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儿正开开心心地在花园里自娱自乐,忽然出现一个无聊透顶、面带邪|恶笑容的大人抢走了小孩儿手里的糖果,小孩儿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含泪跑开。 而她就是那个讨厌的大人…… 沈钦钦:嘶,这比喻用在老板身上好像不太对劲儿……但是莫名有点爽? “妈呀,许公子咋会跑了?!” 沈钦钦扭头便见一个端着脸盆的小丫鬟目瞪口呆地站在墙隅处,应当是负责照顾许仙起居的,看起来有点呆。 沈钦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试探性道:“你看错了,刚才跑的不是许公子。” “啊?哦。”小丫鬟毫无怀疑,还松了口气,也没追问跑的人是谁,“对了,秦雪姐和秦霜姐在找姑娘您呢,看着挺急,姑娘快去瞧瞧吧。” 沈钦钦眨了眨眼,随即笑着应声,“好的,我马上去。” 她走出去不远,就听不到铜盆砸落在地的声音,以及小丫鬟惊声尖叫,“不好啦,许公子被人偷走啦——” “……”这孩子确实有点呆。 沈钦钦没走多久便遇到秦雪秦霜二人,皆是一副想把她绑起来的表情。 “老爷有事要见姑娘,请随我们去前厅吧?” 沈钦钦没有拒绝的权力,“好的。” 沈钦钦赶到的时候,屋里不止有王老爷,还有刚刚跑不见的……许仙。 沈钦钦:老板不想掉马,就随他吧。 许仙看见沈钦钦没有继续纠缠拆穿自己身份,顿时松了口气。 王老爷道:“午后我们出发前往北阳城方向,正好途经秀林山庄,方才鄙人与许公子商量,索性顺路将姑娘带回去,姑娘意下如何?” 沈钦钦瞥了眼老板,后者一脸冷漠,恢复如初。 沈钦钦点头,“多谢王老爷,和许公子。” 名震一方的喻家养出来的家生子奴婢,竟然只知口头道谢而不知行礼?王老爷眸光微闪,没有当场戳穿。 “还不知姑娘芳名?”即刻派人去山庄打听,半路便可得到答案,倘若她真是瞎掰,也好在路上解决了。 沈钦钦脱口而出,“法海。” 王老爷:嗯? 许仙:? 沈钦钦:“咳,花,花海,抱歉,我一着急就带有点口音。” “……” 午饭后就开始准备出发,大概是考虑到许仙的轮椅,他自己单独一辆马车。 上车前,沈钦钦趁没人注意走到他跟前,“多谢许公子替我在王老爷面前美言……但是我还有任务要做,就这么回山庄是不是不太好?” 许仙并没因沈钦钦配合表演而心情好转,漠然道:“花姑娘要做什么与在下有何干系?” 沈·花姑娘·钦钦:OK。 老板都不在乎项目完成与否,她还追什么进度。 跟着老板一起摆烂它不香吗? 沈钦钦潇洒转身,登上指定马车,掀开帘子看见里面的人差点崴脚一头栽下去。 这不是神婆子么! 好在之前见面时比较狼狈,此刻打扮的干净利落,神婆子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啧,看着挺毛顺的姑娘怎么笨手笨脚的,快坐好。” “哦。” 一行四辆马车出发,队伍前后还跟着货车和镖局人,任谁看都是普通运货商队。 路过关卡时有官兵检查,因认得王老爷,只象征性地将每辆货车都掀开看了看,“哟,全是面粉啊,王老爷又要去哪里行善了?” 王老爷低调笑笑,“去北面进货,路上看看哪里需要便放哪里。” 官兵与周围百姓均点头赞颂王老爷品德。 “放行,王老爷一路平安。” 车队很快顺利通过关卡,得赞赏声一片。 众人怎会知道,其实这批面粉里头掺了些不好的东西,王老爷此去也并非行善。 他想要做的事,如果成了,恐怕用过去几十年行善所积的德来偿还他的罪孽都无法抵消。 * 车队彻夜赶路,第二日午时已经路程过半。 “前面有家客栈,大家吃点热乎的,歇歇脚,半个时辰后出发。” 王老爷下马车时得手下私语。 “秀林山庄确实有位叫花海的丫鬟,于五日前失踪。” 王老爷不动声色地往后方看了眼,“可查到许仙有何可疑之处?” 手下答:“商号是真的,有几家与他合作过,无不赞其信誉极佳,老爷可对此人放心。” “嗯,去吧。”见过人性最低处的人,如何对旁人放心? 吃饭时男女分桌,沈钦钦一边低头扒饭,一边听秦雪秦霜八卦神婆子遇到的奇葩雇主。 三人在车上就聊熟了,神婆子自然不吝说些乐子。 “奥呦你还别说,老身配药这么多年,啥子人没见过,却有一回把我弄傻了……夫妻俩成婚十年无子,我的药给吃了,针也扎了,结果一年多还没怀上,我差点自摘招牌。” “可老身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对自己的能力多少有点信心,我就寻思着也问题不是出在我这……我也是为了夫妻俩好,便臊着脸臊问他们房事。” “你们猜怎么着,那俩傻货成婚十年竟然没行房过,都不知是咋一回事……哎呦可把我愁的哟,当时老身年纪也不大,但到底成了婚,还能怎么着,厚着脸皮教呗。” 秦雪秦霜都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听到这难免害臊,却也没叫停,暗搓搓示意神婆子多说些类似故事。 起初沈钦钦也听得兴起,但神婆子顾及着脸面,总是点到为止,逗逗秦雪秦霜还成,对见识甚广的她来说却连开胃小菜都称不上。 渐渐地她就开始走神了,开始思考回山庄后如何换个靠谱的师父。 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找老板最好解决,老板嘛,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决定小职员的职场生涯是苦是乐。 但现在最难办的是老板也不太着调,她还把人惹生气了,想要弥补都没有机会和时间。 “哎。”沈钦钦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正乐得高兴的三人笑容一顿,都觉得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姑娘扫兴,默契地同时白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谈笑。 沈钦钦:不是我被孤立,而是我没心情融入她们,打工人绝不吃工作以外的苦! 就在大家吃饱歇足准备上路时,门口忽然来人喊道:“前面四方路右岔道有地方塌方,这两日怕是都没法走了,诸位赶路注意换条路走。” “多谢提醒!” “我就说今早右眼皮直跳,幸亏没急着走,真是吓人……” 原本气氛有些沉闷的客栈大堂瞬间热闹起来。 不多时,王老爷那边派人来给沈钦钦传话,“老爷有急事耽误不得,让小的来问一声,可否请花姑娘先与咱们到北阳去,等回来再送您回家?” 沈钦钦眼眸微瞪,心中惊喜大乐,“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们一起去黑水寨?” 有机会巴结老板,争取换岗位了?! 没等传话的人回答,只听“吧嗒”两声,神婆子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上。 “你,你说我们要去哪?黑水寨?土匪窝?” 秦雪秦霜暗道坏了,立马补救道:“不是,不是去黑水寨,就是离得近而已,花姑娘顺口就说了,对吧?” 沈钦钦:讲真,能不能别叫花姑娘?我叫沈花海啊。 沈钦钦:“对,我就是随口一说,别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啊。” 神婆子是个精的,面上半信半疑,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跑路,上路后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头疼的,非要停车看大夫。 神婆子是进入黑水寨的凭据,王老爷多数时候顺着她,给她找大夫,却也派人把她盯得紧。 眼看着就快到黑水寨地界,神婆子急了。 “不行了我中风了,你们看我这手抖的,可扎不了针,许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药方给你,你拿回去给你娘吃几副,要是半年怀不上再找我,我退你钱,再找人替我扎针,你看成不?” 最初讲的是王老爷与许仙是朋友,免费让他们打车,神婆子觉得跟富商同行能舒服点,说不定还能攀上关系,便没多嘴。 谁知竟然被人骗上了贼船? 神婆子:不,应该是送命船。 黑水寨大夫人的事她早就听说了,这几年她隐藏踪迹,不敢高调,八成原因是在躲他们。 就算是有把握让大夫人怀孕,她也不想去,黑水寨这么些不知染上了多少血债,大夫人不孕准是报应,她可不敢跟老天爷对着干。 这时候却轮不上许仙做决定了。 王老爷耐心耗尽,直接威胁道:“你便是瘫了病死了也得跟我走这一趟!我没想害你,你可别自个儿找不痛快!” 神婆子瞧见王老爷护卫手里半出鞘的刀,不敢吭声了,只一双眼满含幽怨痛恨地去瞪许仙。 许仙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沈钦钦不禁想起景元说过,他们真正的任务是潜入黑水寨帮助官府,而王老爷打算攻□□水寨报仇。 所以阁主故意接近王老爷,也是为了帮助官府,打算借用王老爷的兵力增加胜算? 她和景元接这任务也是为了和阁主里应外合? 可若真是这样,阁主又为何不肯承认身份呢? 就在沈钦钦百思不得其解时,意外发生了。 这日正巧下雨,在距离黑水寨只有十里路时,神婆子发了疯似地冲出马车要跑,被护卫抓回来后忽然倒地抽搐。 神婆子真的中风了,险些丧命。 王老爷却没有因此改变行程,而是找了个替身直奔黑水寨。 黑水寨早已派人等在山下,毫无怀疑地将人带上山,还顺带将王老爷的几车面粉给抢了回去。 王老爷站在山下阴沉地盯着山寨方向。 “爹,娘,珊儿,我马上就能替你们报仇了……这些畜生,一个都不会放过。” 10. 第 10 章 “嘿,头一回看见这么细的白面,做出来的馒头肯定又香又软。” “大夫人最近不高兴,咱们这么干不好吧?” “嘁,大夫人不当家不知油米贵,总不能让大家都饿死吧……再说了,只要咱嘴巴严着点,大夫人不会知道的。” “咱又没杀人只要大夫人不知道,大当家就不会太生气。” 抢王老爷面粉的几个土匪偷摸将东西运到厨房,嘱咐厨娘晚上蒸馒头,“正好今日聚餐,有人问起就说是为了招待神婆子特意买的细面啊。” 与此同时,冒牌神婆子和沈钦钦正在去见大夫人的路上。 沈钦钦:老板半路下车,我却莫名其妙就成了跟班……呵,打工人不配拥有人权。 沈钦钦默默跟在一旁,一路上承受着土匪们如狼似虎的注视,有点担心清白不保。 “爱!小美人儿是不是天天用羊奶洗脸啊,咋长得这么白嫩水灵,其他地方是不是也一样白啊?” 一个长得黑不溜秋的土匪出口调戏,引得口哨声四起。 到底顾及着她们是为大夫人来的,只敢嘴上占点便宜。 黑水寨就像个坐落在山顶的小村庄,房屋林立,草木规整,道上有妇孺,院中养禽畜,意外的祥和。 大当家的院子在中央位置,说不上多气派,却也是山寨里最宽敞明亮的。 院中有个十七八岁的健美少年正光着膀子在抡斧劈柴。 少年五官硬朗,眼眸深邃凶狠,像个危险的狼崽子。 转头看向门口几人时微微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说。 领路人谄媚地唤了声少年,“少当家,大夫人可在屋里?” 少年不耐地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劈柴。 沈钦钦跟着进屋时瞄了眼少年,不料对方异常敏锐,偏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钦钦立马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进屋。 刚踏进屋子便有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钻入鼻间,令她不自觉皱起眉头。 沈钦钦抬起袖子挡住鼻子,走到里间时才放下。 许是土炕烧得太热,窗户又封得极严,屋中闷得人胸口发堵,也让人心里压抑。 炕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面色病白的清瘦美人,她穿着样式简单的紫绿色单褂,长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双手叠放在腿上的被子上,姿态端正,一看就是养自富贵人家。 一双美眸总是染着淡淡的愁色,却不令人生厌,反而惹人怜爱。 她便是王越珊,被黑大鬼独宠二十多年的大夫人。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屋里来陌生大夫,王越珊连姓名都没问,只道一句“劳烦”便主动将手腕搭在身旁的矮桌上等着把脉。 冒牌神婆子也有模有样地对她进行了一番问诊,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包交给沈钦钦。 “此乃老身绝不外传的秘方,只能由我这小孙女去煎药,还请夫人见谅。” 王越珊轻轻点了下头,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并不抱有希望,又似毫不在乎自己的病情。 连不懂医术的沈钦钦都看得出,这大夫人八成是患有心病。 “后院有小厨房,花姑娘请跟我来吧。” 沈钦钦:……都说了我不姓花。 上山前冒牌神婆子嘱咐过,一副药需熬两个时辰,所以当沈钦钦熬好药端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她去给大夫人送药,正碰上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土匪从屋里出来,豪爽地朝她扬了下下巴。 “今晚寨子聚餐,听说白面馒头极香甜,一会儿记得早点去寨门口吃,不然被抢光了只能饿着咯。” “好的谢谢。” 沈钦钦进屋时里头只有王越珊一人。 王越珊依旧是白日里半死不活的态度,二话不说就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喝了个精光,放下碗后用帕子点了点嘴角,这才抬眸正眼看沈钦钦。 “看你长相像是南方女子,祖籍哪里的?” 沈钦钦总觉得对方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搭话的性子,心中猜测她是睹人思人,想起了她哥哥王老爷。 沈钦钦中午就没吃东西,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可不想留在这跟大夫人聊家常。 反正王老爷很快就会来救她。 “我从小跟着奶奶四处漂泊,没听奶奶提起过祖籍。” 大夫人略显失望,也懒得跟没有共同语言之人浪费口舌,于是摆摆手,“我这不需要伺候了,下去吧。” “……哦。”沈钦钦默默退出房间,离开院子朝寨口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上总觉得周围异常安静,路过一片林子时道路两旁黑漆漆的,时不时有鸟兽叫声从远处传来,有些考验胆量。 “喵~” 忽然一道猫叫声从右边草丛里响起,正脑补各种鬼片的沈钦钦被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了。 立马加快脚步往前方光亮处走去,并用唱歌的方式缓解紧张,“法海~你不懂爱~” 身后似乎有人叹了口气。 沈钦钦差点炸毛,她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不代表不怕被人吓。 猛地扭头,愤怒开口,“别特么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单挑啊!” “嘿?两日不见你这丫头倒烈性了不少。” 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冒出一颗只依稀看得见一排白牙的头,“不愧是我徒儿,进步神速哇。” 沈钦钦眯眼细看,看清那的确是个脸极黑的人头后不禁嘴角微抽。 这不是白天言语调戏她的黑脸哥么?难怪她觉得有点熟悉,竟然是景元假扮的! 景元鬼鬼祟祟地招手示意沈钦钦过去。 “官兵已经埋伏在半山腰了,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动手拿下黑水寨。” 沈钦钦学着景元的姿势趴在草丛里,疑惑道:“时机指的是什么?” “这个你不用操心,总之等官兵行动的时候,我们就去黑大鬼的地窖里搬财宝,只要不被发现,能拿多少就赚多少。” 沈钦钦瞪眼想了想,很快恍然大悟,“所以千金阁是表面上帮官府为民除害,实际干趁火打劫的勾当,既得了名声,又能发财?” 景元笑而不语。 沈钦钦:“那王老爷呢?” 景元:“他请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早被官府盯上了,没机会上山的。” 沈钦钦:“所以你和阁主早就有了十全的计划,却唯独瞒着我?”耍我玩呐? 景元愣了愣,一脸懵逼,“阁主?在哪?” 沈钦钦:…… 在景元的追问下,沈钦钦说出了自己发现阁主的过程。 景元大受震撼,无比震惊,“真牛啊你,竟然能看穿阁主的易容术?好几年没出现你这样的人才了。” 接着景元又变得深沉起来,“你可知阁中流传着一句话,不要跟阁主嚣张,否则他演到你发慌……你连着两次看穿阁主,定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引起阁主注意的。” 沈钦钦无语:明明是他破绽多,怪我咯? 此时沈钦钦还不知景元所言皆是出自肺腑,等她发现自己踏上不归路——阁主的套路后已经为时已晚。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沈钦钦趴得难受正准备侧个身。 景元忽然开口,“嘘,有人来了。” 沈钦钦没敢动,竖着耳朵听,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不由侧目看了眼景元,暗道这人耳朵真灵。 走来的人正是黑水寨少主,那个劈柴的凶相少年——白起。 白起身上还挂着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是腿部受了伤,只能靠他支撑着走。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不然我非得命丧虎口不可。” 白起没有回话。 沈钦钦与景元却皆是一惊,因为开口道谢的人正是王老爷。 望着两人所去方向,景元暗道一句不好,“王老爷定是发现了官兵,打算亲自救大夫人离开。” 沈钦钦疑惑道:“大夫人本就不是自愿上山的,反正王老爷如今也做不了什么,让他们二人就此离开岂不是也好?” “我担心的是白起。”景元说完便起身去追,沈钦钦只得跟上。 两人追至大当家院外,里头传来王老爷与大夫人悲怆的声音。 “珊儿,我来接你了。” “诚哥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 “是我,珊儿,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诚哥哥别这么说,一切都是珊儿自愿的,爹娘还好吗?” “他们……”王老爷悲痛万分,最后化为滔天怒火,“这群畜生此刻应当都晕死过去了,珊儿,我现在就为你和爹娘报仇,就先拿这个小畜生开刀!” 白起和黑水寨一众弟兄一样都中了蒙汗药,已经不省人事,要取他们性命简直易如反掌,王老爷一人足矣。 眼看着王老爷靠近白起,大夫人冲上前拉住他胳膊,摇头,“诚哥哥,不可……” 王老爷抬手覆上珊儿妹妹的手,以为她是害怕。 “哥哥知道珊儿善良,可他们杀我们父母,这二十多年来,没有一夜我不是想着报仇雪恨入睡……珊儿回屋里去,待我报完仇便带你离开,从此浪迹天涯。” “不。”王越珊望着诚哥哥鬓边不符合年纪的白发,亦是心疼至极,可是白起是她看着长大的,“起儿只是个无辜孩子,他没做过孽。” 王老爷被白起从虎口救出,虽然是他故意设计,却也看得出白起不是个坏种,可他现在眼里只有仇恨,莫说十七八岁的少年,就连婴儿他都不想放过。 王越珊被王老爷嗜血的眼神吓退,她不相信从小就温柔善良的诚哥哥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看出了他的想法,也因此而改越发绝望。 “我不会跟诚哥哥离开。” 都是她的错,如果当年她没有吵着跟来,没有被黑大鬼看上,也许他们只是丢货而非失去性命。 王老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王越珊侧过身子不去看他,“这么多年,黑大鬼从未亏待过我,我不生育,他宁愿抱养孤儿也不寻其他女人,我早就放弃离开他的想法了……” “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爹娘和诚哥哥……就当是珊儿命苦命贱,若诚哥哥执意要杀黑风寨的人,便将珊儿一起杀了吧。” 王老爷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心痛到无法开口。 “夫人。”黑大鬼忽然从后院过来,满脸感动地靠近王越珊,“都是我当年混蛋不是人,是我对不住夫人。” 黑大鬼将王越珊搂进怀里,为自己当年所犯下的错忏悔,最后看向王老爷,目光坚定,“大舅子今日取我性命是应该的,我决不还手,只求你放过寨里其他人。” 王越珊附和,“其实这么些年黑水寨已经改邪归正了……” 王老爷手里的刀咣当落地,神色癫狂。 “呵呵,哈哈哈,好一个夫唱妇随,同生共死哈哈哈。” “可怜我那双宅心仁厚的父母,将你一个孤女乞丐带回家当成亲女儿对待,我亦对你千依百顺,恨不得将心掏给你,你竟然……对黑大鬼动心?你和无耻荡|妇有何区别!” 王越珊躲在黑大鬼怀里,不发一言。 王老爷大概是伤心透了,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黑大鬼见王老爷没有拿刀走,顿时松了口气,又琢磨着方才的话,“你和他不是亲兄……” “噗呲。” 黑大鬼话未说完,胸口便被匕首穿透。 王越珊将他推开,面色冷绝,语气嘲讽,“我自觉配不上诚哥哥才说那些话,你竟也信了……知道我为何多年没有身孕么?” “因为每次你从我房里离开我都会喝避子汤,有次意外怀上,也被我悄悄堕了……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贱人。”黑大鬼被刺在心脏处,此刻气血上涌,很快便倒地气绝。 王越珊越过尸体走到白起身边蹲下,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娘相信你,你不是坏孩子……以后好好生活,娘不能陪你了。” 沈钦钦趴在墙头,忍不住留下感动的泪水。 景元:“没出息。” 沈钦钦:“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抹眼泪!” 景元:“我那是困了揉揉眼睛而已。” 沈钦钦:“嘁。” 景元:…… 王越珊离开不久官兵便上了山,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黑水寨所有人,以及失魂落魄坐在路上打算自首的王老爷。 “我有罪,请杀了我吧。” 领头官兵认出王老爷,“您犯什么罪了?帮官府药倒一窝土匪?” “……” 与此同时,沈钦钦与景元一脸激动地进入地下室,打开门却傻眼了。 沈钦钦:“空,空的?”你消息靠谱吗? 景元:“这不可能,小爷号称百晓生,消息从没出错过。” 一阵沉默后,两人忽地对视,异口同声。 “阁主!” 11. 第 11 章 秀林山庄 “黎徵!” 回到山庄,景元第一时间冲进账房,将憋了一路的怒火吼出来。 “黎徵!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你说这个任务酬金高抽利大,还能让我发一笔横财,为什么阁主会横插一脚?”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我就天天上你家蹭饭去!” 直到他吼完,黎徵才从一堆堆账本中露出头,面无表情地转了转脖子,发出诡异的骨骼咯吱声。 淡漠的目光里隐含阴沉,气场十分吓人,开口却平静又理智。 “第一,阁主去哪里,做什么,不是我能掌控的,就算知晓他行踪我也无权透露。” “第二,我说的是‘可能’有金库,高利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最终选择什么任务是你自己决定的,没能拿到财宝也是因为你自己动作慢人一步。” “第三,我是账房先生,以后除了钱以外的事情别来找我,否则我将以扰乱公务为由酌情扣除月钱。” 默默等在门外听墙角的沈钦钦表示:这解释很合理。 景元怒拍桌案,“我现在跟你谈的就是钱的问题!我是奔着发财去的,结果一个子儿没捞着,你还想扣我银子!你竟然这般冷漠无情不顾多年友谊,我要和你绝交!” 黎徵淡淡开口,“一个子儿没捞着?你的意思是不要这次任务酬金的分成了?好,那我便将你那份划给沈钦钦,以资鼓励。” 景元愣了愣,声音立马大幅度降低,“还有酬金分成?你也没说啊。” 沈钦钦嗖地冲过门槛,笑得甜如蜜,“谢谢黎先生,我一定更加努力,争取早日独立,为组织燃烧我的青春与激情!” 景元怒瞪沈钦钦,“你给我滚一边去,谁拿我钱我弄死谁。” 沈钦钦双手捂住胸口,神色怕怕,弱弱道:“黎先生,我只要我那份就好了,我不想死。” 黎徵抬起眼皮瞥了眼沈钦钦,“你确定?” 景元重重“哼”一声,偏过头去。 沈钦钦委屈巴巴,“嗯。” 闻言,黎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拿笔在上面划了一道。 “根据你在任务中的表现,应分十两银子,正好抵消你的欠款……景元,二百两,明日即可领取。” 景元:“谢谢徵哥!晚上有空没,请你喝酒啊?咱哥俩好久没叙叙旧了。” 沈钦钦:……这个只有我受伤的世界,毁灭吧—— 黎徵收起小本本,面无表情的离开账房,景元屁颠屁颠跟上去。 沈钦钦独自站在萧风中,直到面前飘过一片落叶才回神,叹了口气,沉默地朝宿舍走去。 新人宿舍在山庄东南角,单独一个院子,统共十间房,只有一间空着。 沈钦钦回到院子一眼就发现空房间的门锁不见了。 此时同样完成任务回来的新人李念熟稔地凑过来搭话。 “今天总算住满了十人,不过听说新来的好像是个哑巴,脸色还很臭,旁人跟他搭话看都不看一眼……” 李念说着说着忽然住口,眼睛快去瞄了眼沈钦钦身后,然后缩着脖子快步回屋。 沈钦钦回头一看,恰好与擦身而过的少年对上视线。 少年顿住脚步,原本冷漠的目光瞬间转为怒火。 “是你!” 竟然是白起。 沈钦钦默默后退,“你好?” 白起上前两步一把揪住沈钦钦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果然你们都是一伙的,害我全寨,杀我父亲,逼走我母亲,我要杀了你们!” 沈钦钦:“少年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咻—— “哼。” 白起忽然手腕一痛,本能地松开了沈钦钦。 一颗石子落地。 白起偏头一看,高旭旭正站在门口抛接手里的几颗石子,笑得很甜。 “入住第一天就欺负同期女孩子,可不是我喜欢的乖徒哦~” 白起脸色一沉,抬拳向高旭旭冲去,“骗子!我要杀了你——” 白起长得又高又壮,几乎是高旭旭的两倍,却被高旭旭一拳打飞到墙上。 近距离观赏的沈钦钦和远距离偷看的李念都惊呆了。 沈钦钦:别人都是反差萌,这孩子咋这么吓人呢! 妥妥一个暴力娇娃! 高旭旭走到墙边拎起白起后领子,朝沈钦钦甜笑,“孽徒粗鲁,冲撞了钦钦,还请钦钦见谅,我回去一定好好调、教他。” 钦钦瞄着一动不动的白起,僵硬地笑了笑,“没,没事。” 高旭旭露出两排贝齿,笑的更甜,“钦钦真好,我住在西北甜甜院,有空找我玩去哦?” 钦钦:“好的,有空一定去!” 高旭旭嘻嘻一笑,满意地拖着白起离开。 白起上身子被吊起,双腿擦地,面朝下被暴力拖行过门槛,他却一动不动,看上去像一具还没凉透的死尸。 沈钦钦还没从惊疑中回神,便觉一阵微风拂面,紧接着耳畔响起一道沉闷的男低音。 “沈钦钦,黎徵找你。” “我去!”沈钦钦惊吓跳开,“你又是谁?我刚刚见过黎徵,他又找我做什么?” 男子五官端正刚毅,目不斜视,同样是面无表情,黎徵是那种傲视群雄的高冷,他却给人一种木木的感觉,存在感略低,一看就是那种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之人。 “崔文强,不知道,万事屋见他。” 沈钦钦:……回答真简洁,一点也不令人意外呢。 “哦。” 沈钦钦刚应声,崔文强便消失在原地,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移形换影跃墙而去。 沈钦钦:6! #虽然很厉害,但为什么这些老阁员都和他们的阁主一样奇奇怪怪的# * 万事屋,顾名思义,可以咨询并解决一切难题的屋子,包括交接任务、酬金发放。 沈钦钦远远看到黎徵站在窗口外,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说话。 “黎先生。” 沈钦钦走近,特意往窗口看了一眼,却见窗板啪嗒一声落下封闭窗口,隔绝了内外视线。 沈钦钦:…… 黎徵见怪不怪,从容转头看向沈钦钦,直奔主题,“你想摆脱景元吗?” 沈钦钦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 黎徵又问,“你想做什么类型的任务?” 沈钦钦想了想,非常不要脸的笑嘿嘿道:“最好安全又多金……” 黎徵竟然没有嘲讽她,点了头,然后对着紧闭的窗口问道:“有符合条件的任务吗?” 大概过去五秒钟,窗口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白如纸的纤纤细手,递出一封信。 同时响起一道沉静镇定的女声,“给陈员外千金当半个月丫鬟,直到把她送上花轿,完成后任务人可得薪金一百两,金镯子一对,以及荣誉积分二十。” 黎徵眼神示意沈钦钦做决定。 先不说荣誉积分是什么东西,穿越这么些天沈钦钦已知一百两称得上天价工资,于是心动地动了动手指。 但想到初次见面就被黎徵坑了十两的悲惨遭遇,谨慎道:“真的没有危险吗?” 窗口内的女子回答:“任何任务都有不可控因素,人喝水还有被呛死的危险,我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但相比其他任务,这个绝对是风险最小利润最高的。” 沈钦钦沉吟片刻,脑中两个小人天人交战,一人眼冒金光催着她接任务,另一人严肃提醒小心被坑得更惨。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旁边忽然挤过来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率先将一包东西塞进窗口。 “静静姐,有没有安全又多金的任务?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红糖糍粑,你最爱吃的嘿嘿。” 那只纤纤细手立马将信封递向小姑娘,后者激动地搓了搓手,正要去接,却被沈钦钦抢先一步拿走。 沈钦钦笑笑:“不好意思。” 小姑娘一愣,随后大方地摆摆手,笑容依旧很甜,“没事,你先来的嘛,我叫潘甜甜,以后可以找我玩呀……静静姐,还有没有其他适合我的任务?劳烦你啦~” 沈钦钦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但是为了钱,咳,习惯了。 心里默默记了小姑娘一笔好,然后满意离开。 回到宿舍,沈钦钦直接去找李念让她帮自己念信。 突然变成文盲,挺不好意思的。 好在李念不知道她身世,没有任何怀疑,还主动帮她保密,以免别人说她是目不识丁的愚蠢花瓶。 真是热心善良的好姑娘。 女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信中内容很简单,告知了任务时间地点以及进入陈员外家的方式。 “等姐赚了钱定请你大吃一顿!” 李念摆手道不用,然后担忧道: “给大小姐当丫鬟会不会很辛苦,我听说有的大小姐表面上温柔大方,私下却动辄打骂下人,可凶了。” 沈钦钦笑容一僵,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也刚知道接了任务就不能退。 “应该,没事吧?” 李念见她也不确定,瞬间更担心了,正要说什么,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两个年纪相仿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气势汹汹冲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害怕哭相的潘甜甜。 “臭不要脸的,你为什么要抢甜甜的任务,看她好欺负是不是?” 李念被吓得蹭地站起来,好声劝道:“然然姐荷花姐你们先别生气,咱们都是一期来的,有话好好说……” 沈钦钦倒是十分镇定,饶有兴致地扫了眼潘甜甜。 潘甜甜感受到她的视线,眼皮微跳,也跟着劝李然和张荷花。 李然看见沈钦钦的表情更加愤怒,“呸,她有脸抢人任务还怕别人说啊?今天你不给甜甜道歉我们要你好看!” * 黎徵往山庄大门走的路上,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走到无人的地方,黎徵无奈开口,“阁主大人,出来吧。” “嘿嘿。”阁主大人挠头现身,笑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王越诚兄妹如何了?” 黎徵答:“如阁主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黑水寨也安排妥当。” “哦,嗯……挺好。” 黎徵:“阁主大人还有其他事吗?” 阁主大人动了动眼珠,视线飘忽,“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发现这批新人里有一人挺有天赋的……好像叫什么钦钦。” 黎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见某人嘴硬,也不再为难他,“叫沈钦钦吧,她方才接了陈员外的任务,如果表现突出,我会适当提拔她。” “啊对对,可以!你着急回家吧,我就不耽搁你了,再见。” 12. 第 12 章 “今天你要是不给甜甜道歉,我们要你好看!” 沈钦钦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亏得她壳子里装的是经过了社会毒打的成人灵魂,早已学会理智解决问题。 不但一点不生气,还面带笑容,并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淡定开口。 “来来来,往这打,使劲儿打。” “正好缺银子花么,哦对,你最好给我打出点血来,我好去跟账房申请工伤补贴。” 沈钦钦一副要讹人的兴奋姿态,顿时把李然和张荷花唬住了。 “谁,谁说要打你了?你可别含血喷人。” “就是就是,我们只是来警告你,做人要懂礼数,否则大家谁也不理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呵呵。”沈钦钦见二人只是纸糊的老虎,立马拿出自己在职场中的白骨精气场,高傲又不失礼貌地回击。 “大家都是为千金阁办事的,平日各自忙碌,也没多少机会见面,你们若是愿意和谐相处,我热情欢迎。” “但是,你们如果想搞孤立那一套小孩子把戏,我受点委屈倒是小事,万一将这院子搞得乌烟瘴气,人心分离,从而影响阁中利益。” “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恐怕就不是咱们几个毫无业绩的新人能担当得起的了。” 沈钦钦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躲在后头的潘甜甜,嘴角一勾,意味深长道: “当然,我也看得出两位姐姐性子豪爽,想必不是故意找茬,所以多嘴提醒一句。” “人心隔肚皮,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否则被人利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李燕和张荷花脸色微变,下意识跟着看向潘甜甜。 潘甜甜眼睛红通通的,一脸无辜弱小,像只任人宰割的小兔子。 李燕眉头一皱,“甭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抢人家任务就是不对。” 沈钦钦轻笑,“明明是我先到万事屋咨询,静静姐拿出了符合的任务,我不过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下,怎么就变成我抢了别人的了?” “你们不信可以去账房问问黎先生,他可是看了全程。” 李燕猛地转头再次看向潘甜甜,这次带着明显的审视,“她说的可是真的?她在前你在后?” 潘甜甜缩了缩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我一直也没说她抢我的……” 李燕和张荷花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你的意思是我俩没事找事了?” 刚才是谁哭着回来,说自己错过了最中意的任务?又是谁模棱两可描述沈钦钦想勾搭黎先生? 潘甜甜眼泪掉得更厉害,嘴巴却利索,“不是,都怪我嘴笨没有及时解释清楚,让两位姐姐误会了……对不起,姐姐们不要吵了,都是我的错,你们骂我吧。” “……”好家伙,事情因你而起,如今你倒成了劝架的好人了?! 李燕差点气炸,抬手指向潘甜甜就要骂她狼心狗肺。 还是张荷花理智些,将李燕拉住,然后对沈钦钦说了句抱歉,“今日是我们俩偏听,一时冲动误会了妹妹,对不住,改日我们定携礼登门向你赔罪。” 张荷花说完就拽着李燕离开,远远还能听到李燕怒骂“心机女”“披着羊皮的狼”等话。 潘甜甜被撞了下肩膀,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本想博得同情,却发现哭了半天也没人理她。 抬头一看,只见沈钦钦正坐在桌旁,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观赏她哭,而李念也一脸傻相地站在旁边盯着她看,眼神古怪像是在看神经病。 潘甜甜:……晦气。 “对不起,钦钦姐念念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沈钦钦连连点头,“嗯对,你说的都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别的事吗?我挺忙的。” 潘甜甜被噎得脸色涨红,最终一个字也没出说口,匆匆逃离。 李念竖起大拇指,“厉害啊钦钦,我遇上这种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就啥话也不敢说了,总感觉说啥都是我的错。” 沈钦钦谦虚地摆摆手,“嗐,拌嘴嘛,遇上爱面子的咱就不要脸,遇上不要脸的咱就比他更不要脸就行了。” 李念:……听着挺无赖,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 北阳城陈员外是左近闻名的富商,年轻时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发家后捐买了个员外,这才渐渐收敛转向正道。 陈员外今年六十岁,儿孙满堂,家庭和睦,生意兴隆,唯一令他发愁的就是小女儿陈蓉。 因是老来得女,陈员外对陈蓉疼爱有加,总想着多留在身边几年,直到陈蓉十九岁还不紧张婚事。 却在陈蓉二十岁生辰这天忽然宣布亲事,且三个月内就要完婚。 茶余饭后难免有人谈及此事,众说纷纷。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贫家富家皆如此。” “啧,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家九小姐年纪大,又不是个本分的,成天往外跑,说不定遭遇什么事儿了不得不赶紧嫁出去。”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日子没看到陈九姑娘出来遛街了,莫非真被你说中了……” 一群闲散懒汉在一块喝酒能吐出什么好话来才怪,言语间很快就变得猥琐起来,且不加掩饰,声音大的门外都能听到。 “小姐,我去撕烂他们的嘴!” 陈蓉一手拦住丫鬟小晴,一手轻压脸上的面纱,低声道:“嘴长在人家身上,我又不疼不痒的……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你可别给我惹事。” “好吧。”小晴忍住怒火,不太舒服地挠了挠自己的面纱,接着又开始满面忧愁。 “小姐啊,还有半个月你就出嫁了,杨公子一直没有消息,要不然咱还是放弃吧……” 陈蓉坚定道:“他答应过会来见我,定不会失约。” “可是……”小晴还想继续劝说。 陈蓉脸色一沉,冷声打断,“你要是怕被我爹罚就别跟着我了,或者去告发我立功领赏。” 小晴忙道不敢,并发誓,“小晴绝不会背叛小姐的,否则不得好死。” 陈蓉语气不耐,“那就别净说丧气话让我心烦!” 小晴这回终于闭嘴了。 “呜呜呜。” 忽然一道痛苦隐忍的哭声从道旁传来,瞬间引来不少人围观。 “卖身葬父……哎,又是个可怜的姑娘。” “啧啧,这小脸蛋儿真招人疼,再养几年定是个大美人,也不知又便宜了哪个有钱人。” “小姑娘,我出二十两,跟我走不?” “我五十两!” 一群男人竟当街竞争起来,无不是一副色鬼嘴脸。 陈蓉正为自己的婚事心烦,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实在不忍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人祸害。 “小晴,你去问问那小姑娘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小晴犹疑道:“咱们出门没带多少银子,您不是还要去码头打听杨公子的下落?” 陈蓉叹了口气,“花了那么多银子托人也没得到消息,我去了也无济于事……小姑娘看着还未及笄,倘若落入人渣手里定活不了几日,救人要紧,快去。” “好的。”只要能让小姐赶紧回家,就算是江湖骗子,小晴也愿意掏钱。 小晴冲进人群,挤到卖身葬父的少女面前,直接将百两银票往地上一拍。 “我家小姐说愿意出钱帮你葬父,这钱是另外给你渡难的,你可以拿钱走人,也可以到我们府上做工,你自己选。” 正被一群色狼盯地害怕的少女立刻抓住小晴的胳膊,“多谢好心人,我愿意跟你们走,做牛做马都成!” “好。”小晴顺势将少女从地上拉起来,并对众人喊道,“陈员外会帮她渡过难关,小姑娘也同意了,诸位好心人可以不用围着了。” 众人一听是陈员外,再看小晴打扮,八成猜出是陈家九姑娘又出来管闲事了。 抱怨声有,却无一人敢叫板,人群很快便散了去。 沈钦钦也终于松了口气。 接近陈小姐计划达成,接下来就要想办法留在她身边,送她出嫁。 “小姐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往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小姐说一声,民女定万死不辞。” 陈蓉笑笑:“言重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钦钦。” 13. 第 13 章 “蓉儿啊,你怎么就不听劝,非要你爹把你腿打断才能安分些么?快去给你爹道歉。” 陈蓉刚回府就被赵姨娘喊去谈话,无非是让她不要惹爹生气,做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 无论赵姨娘说什么,陈蓉都乖乖点头,只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嗯嗯知道了。” 知母莫若娘,赵姨娘看女儿表情就知道她在敷衍自己。 赵姨娘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亏得老爷岁数大了几乎不太动气,家里又只剩下这一个女儿。 否则按照蓉儿作的程度,早就被随便嫁出去了。 一想到女儿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嫁,赵姨娘心软地摆摆手,“罢了,你回自己院里去吧,我帮你去跟老爷服软……不过你不许再胡来了。” 陈蓉立马高兴起来,亲昵地抱了抱姨娘胳膊,“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赵姨娘出身清白,年纪不大,陈员外对她还算宠爱,软下身段吹吹枕边风,陈员外便没有追究陈蓉私自出府一事。 当晚,赵姨娘的心腹王嬷嬷来到下人房,将正在等待分配活计的沈钦钦领走。 两人边走边闲聊,当然多是王嬷嬷说,沈钦钦听着。 谈及赵姨娘和陈蓉在府中地位,王嬷嬷都是点到为止,但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警告沈钦钦要懂得感恩,不要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否则绝不会有好下场。 沈钦钦无不是顺从答应,并表示自己绝不会恩将仇报,摆足了低姿态。 王嬷嬷满意沈钦钦的态度,便又暗示她帮赵姨娘监视陈蓉,如果有异动立刻报信。 沈钦钦自是满口答应。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正好也到达芙蓉院。 院门口守着两个年轻帅气的侍卫,左边侍卫五官端正,冷峻严肃,一看就是正经人,右边侍卫白净清秀,眉眼含笑,属于老少通吃的讨喜长相。 两人见到王嬷嬷默然抱拳,王嬷嬷点了下头便领着沈钦钦进院。 沈钦钦低头跟在王嬷嬷身后,察觉到右侧投来的炙热视线,下意识侧目看了眼,便见对方友好地朝自己笑着,两个小酒窝尤为讨喜。 沈钦钦:嘶,弟弟笑得真甜,姐姐的心都要化了。 王嬷嬷将沈钦钦领到陈蓉房间,让她站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传话。 “老爷夸赞九姑娘心善呢,并已查清沈钦钦的底细,没什么问题,便吩咐老奴将人还给姑娘,让您好人做到底,为您自个儿积德。” 陈蓉无所谓地点了头,待王嬷嬷离开便命小晴给沈钦钦安排住处和活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小晴便让沈钦钦住进偏房多人间,做洒扫洗衣等粗活。 用惯了全自动洗衣机的沈钦钦在面对一大盆脏衣服时差点崩溃,完全靠任务奖金支撑着。 搓了半天衣裳,沈钦钦感觉自己腰快断了,正要抬头活动活动脖子和腰肩,便听一道悦耳的少年清音在耳边响起。 “咳,敢问是钦钦姑娘吗?” 沈钦钦抬头,看到说话之人是甜笑侍卫时眉头微挑,矜持地回以一笑,“嗯,找我有事吗?” 少年羞涩地挠了挠脸颊,“那个,我叫刘枫,也是新来的,正在和大家熟悉,昨日见你面生,便想着过来认识一下。” 言语没有破绽,但越发红润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试问哪个女生被小甜弟搭讪会不开心呢?沈钦钦自知是个俗人,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我叫沈钦钦,很高兴认识你……你这会儿离开岗位会不会挨骂?” 刘枫连忙摆手解释,“我没有擅离职守,刚刚换值了……钦钦姑娘吃过午饭了吗?” 沈钦钦一愣,回想起方才几个丫鬟小厮交替进出院子,却没有人告知自己午饭时间和地点,不禁嘴角微抽,暗道一句世态炎凉。 “没呢……要不,一起?” 刘枫眼睛一亮,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好啊好啊。” 两人一路闲聊至下人饭堂,小小饭堂已经坐满了各院的下人,三五成群的各自悄悄交换消息,打听八卦。 “小晴姐姐你看她,刚来就勾搭侍卫,可别是对咱小姐不怀好意的。”与小晴同桌而食的小丫鬟低声道。 小晴是家生子,从小伺候陈蓉,亦是陈蓉心腹,院中丫鬟小厮都巴结着她,故而难免有几分心高气傲。 闻言,轻蔑地哼了声,“能进咱们小姐院的哪个不是经过精挑细选,她身份自是没问题,就怕时间长了她心变野想要攀高枝儿,看紧点便是了,你们发现她有异常举动就跟我说。” 她所谓的攀高枝儿自然是指勾搭主子爷,翻身做主子。 同桌小丫鬟秒懂,“好的小晴姐,我们定会看紧她。” 此时沈钦钦和刘枫打完了饭,刘枫不好意思跟沈钦钦单独相处,也是为了两人的名声,特意选择跟其他人拼桌。 “林霄哥,你旁边有人吗?” 林霄正是和刘枫一起当值的那个冷峻侍卫,闻声抬头,目光在沈钦钦身上顿了顿,随即立刻移开视线,一脸正经地道了个“无”字,接着便低头继续吃饭。 两人坐下,正愁找不到话题的刘枫自然地充当起中间人,向沈钦钦介绍起林霄。 “我跟林霄哥是同一天来的,别看他寡言少语,其实外冷内热,最是热心肠,我是外地来的不了解地形,当初选拔侍卫我差点迟到,是林霄哥带我走近路才赶上比赛,否则就争取不到这么好的差事了。” 沈钦钦顺势笑了笑,好听的话脱口而出,“是嘛,林霄哥真是好人。” 林霄嘴角微抽。 其实他根本没有帮刘枫,也不知怎的刘枫一眼就看出他要来陈府,自来熟地跟他搭话,两人这才一起到了陈府。 刘枫见林霄没有反应,已经见怪不怪,见沈钦钦没有不耐烦自己话多,便继续与她聊起其他话题。 谈笑间,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钦钦总觉得林霄时不时就会看自己一眼,但等她瞧过去,对方的目光便已看向别处。 沈钦钦:错觉吧? * 几日下来,被孤立的沈钦钦与超级主动的刘枫渐渐熟络起来,因刘枫非常喜欢林霄,几乎总是一起吃饭,连带着沈钦钦也叫了他好几次哥。 发现林霄是真的话少而不是高冷后,沈钦钦也习惯了他过于简洁的表达方式,相处越发自然。 而且经过多次测试,沈钦钦发现林霄真的常常偷看自己,并尽量避免与她有眼神接触。 沈钦钦:他这样很难不让人多想,对吧? 有次三人一起去食堂,路上百无聊赖,沈钦钦见附近没有旁人,突然快步上前领先两步,弯下腰与毫无防备地林霄对上眼。 沈钦钦笑盈盈地逗他,“林霄哥怎么老是偏着头,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林霄嗖地移开视线,接着便听见沈钦钦明显夸张的语气。 “哇,这么一看,忽然发现林霄哥长得很英俊呢,不知小哥哥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林霄沉吟片刻,大抵是不想让她如愿,很快将视线移回到沈钦钦脸上。 “二十,本地人,无婚配。” 沈钦钦:……忽然觉得这超简洁的回答方式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 这日,正值主子们午饭时间,沈钦钦受命清理陈蓉卧室死角的积尘。 正趴在地上用笤帚掏床底时,听见外室进来两人,以及关门声。 很快便响起陈蓉激动的声音。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杨哥哥不会失约的,他真的回来找我了!” 小晴语气担忧,“可是,还有五日小姐就要出嫁了……” “住口!我宁死也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小晴,明日你帮我送一封信出去。” “可是小姐……”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主子便按照我说的做!” “好吧。” 第 14 章 沈钦钦藏在床底,亲耳听到陈蓉主仆商量逃婚事宜,心中大惊。 古代女子私奔不会沉塘吗?这位陈小姐胆子真大。 佩服她的同时,沈钦钦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任务来。 她的任务是将陈蓉送上花轿,如果她逃婚,自己岂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天的粗使丫鬟? 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十天的。 忽然陈蓉紧张开口,“嘘,有人来了。” 李嬷嬷以为是沈钦钦关的房门,怀疑她在干坏事,于是粗鲁地推门而入,吼道: “沈钦钦!你在做什么呢!” 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主子,登时愣住,“小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李嬷嬷真是好大的架子,不仅随随便便进主子房间,还要小姐跟你报告行踪?” 陈蓉担心逃婚计划暴露,也是被吓到了,怒道:“在我院里这么多年竟是这等规矩,可见你平日有多少阳奉阴违,我芙蓉院不需要你这等刁奴!” “老奴冤枉啊。”李嬷嬷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解释前因后果。 陈蓉听完半信半疑,“我回来好一会儿了,可没瞧见沈钦钦。” 李嬷嬷恶狠狠道:“那丫头平日里瞧着不吭不响的,可会偷奸耍滑,定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是吗?这等懒奴也是要罚的,去叫人把沈钦钦找来。”陈蓉说完给小晴使了个眼色。 小晴轻脚走进内室,眼睛扫视屋内一周,最终走到床边,弯腰掀开床底的帘子。 四目相对,小晴向沈钦钦做出噤声动作。 沈钦钦:…… 小晴重新回到陈蓉身边,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点头。 陈蓉目光一凛,开口将李嬷嬷打发走,接着沈钦钦被小晴带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陈蓉用肯定地语气说道。 沈钦钦尴尬地笑了笑,“奴婢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陈蓉冰冷的目光似乎要把沈钦钦射穿,但很快冷静下来,甚至勾出一抹笑意。 “我记得你说过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 沈钦钦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蓉:“我这里有封绝不能被别人发现的信,我信得过你,你帮我送出去吧。” 沈钦钦连忙摆手,“奴婢对城里不熟悉,唯恐耽误小姐大事,还是让小晴姐送去吧!” 陈蓉笑容立刻消失,“怎么,你不愿意?” 沈钦钦:“……愿意是愿意,但。” “愿意就好,你出府时所有人拦你,便说帮我买兴宾楼的羊奶羹,送完信你得真买回来一份。” “……” * 沈钦钦无奈地揣着信离开陈府,按照陈蓉的指示穿街走巷半个时辰,最终来到平民区的一户人家。 她站在门外却犹豫了。 这户人家明显跟陈府门不当户不对,陈员外定不会同意。 拿着信去跟陈员外坦白可能会被陈蓉弄死,如果帮陈蓉逃婚一定会被陈员外嘎掉,到时候大概连帮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完成任务的问题了,一不小心就会丢命啊。 黎徵果然没安好心。 苦恼间,沈钦钦想起刚刚经过一条死胡同,里面堆放了不少垃圾。 于是心思一动,扭头走了回去。 距离垃圾胡同还有数米远时便有一股呛人的酸臭味直冲脑门,沈钦钦用袖口捂住鼻子,忍着恶心走近。 忽然想起宋人写的《太平广记》中记载: “河东人裴明礼,善于理业,收人间所弃物,积而鬻之,以此家产巨万。” 在古代废品收购,也能发家致富! 沈钦钦:我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一想到自己现在赚得是创业启动资金,沈钦钦眼神都变得坚定起来。 快步走到胡同口,毫不犹疑地扬起手就要把信丢出去。 “沈钦钦。” 吓! 沈钦钦蹭地转身,本能地将信背到身后。 “林,林霄哥?”略微松了口气,接着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也出来办事啊?” 林霄点了下头,面无表情道:“小姐让我监视你。” 沈钦钦笑容僵在脸上,“监视我?” 林霄默然看了眼她背后,意思很明显。 林霄就是来确保沈钦钦把信送到指定地点的。 沈钦钦小脸一垮,总算明白陈蓉让她送信就是为了拉她下水。 沉默地将信揣回袖中,垂头丧气离开胡同。 路过林霄时,忽地偏头仰首看他。 林霄自然地移开目光。 沈钦钦:“我刚才内急,是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绝没有想把信丢了的意思。” 林霄:……我信你个鬼。 沈钦钦凑到林霄视线所在位置,笑眯眯地与他对视,“我知道林霄哥哥最好了,一定不会胡乱告状害死我的,对吧?” 林霄没再躲避视线,直视着沈钦钦沉吟片刻,依旧面无表情,却道:“世间繁象乱人心,唯真情难得,你为何不想成全他们?” 沈钦钦愣了愣,有些吃惊,但更多是疑惑。 “我们只是最卑微的奴婢,自己朝不保夕,还拿命去管别人的闲事,你不觉得傻吗?” 林霄皱了皱眉:“那不是别人,是你主子。” “主子?”沈钦钦微微一笑,笑眼中带着点点凉薄,“能当我主子的人还没出生呢,我不愿意做的事,谁也逼迫不了我。” 林霄沉默一瞬,“哦,你来送信是自愿的。” 沈钦钦一噎:我怀疑他在讽刺我。 “哼,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叫理智的选择,你不懂。” 林霄:“嗯,我不懂,我跟你一起去送信吧。” 沈钦钦:…… 最终沈钦钦被盯着亲手将信塞进了杨家围墙松动的砖头下面。 然后颇为怨念地瞪了眼林霄,扭头就往回走。 沈钦钦:我要是因此死了,做鬼也得吓他几回。 林霄:“兴宾楼在前面。” 沈钦钦:“……我谢谢你。” 林霄:“不客气。” 沈钦钦:从此刻起,好感全无。 拎着香喷喷令人垂涎的羊奶羹走在路上,沈钦钦觉得自己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好香好甜,好想吃。 光是闻着都是一种享受,令人不禁半阖眼眸面露幸福。 这就是甜品的魅力啊。 一旁林霄瞧见沈钦钦一脸馋相,嘴角微微抽动。 经过这些日子拼桌吃饭,他已知晓她偏爱甜食,但也不必如此吧? 难道她没吃过? 羊奶羹大多齁甜腻人,吃一两口尚可,只有小孩才会思念。 她一定是没吃过。 真可怜。 沈钦钦察觉到林霄的目光,侧目看去,不禁小脸一垮。 “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霄立马恢复面无表情。 沈钦钦:……奇奇怪怪的。 第 15 章 沈钦钦把羊奶羹送进陈蓉屋里,陈蓉看都没看一眼,只关心她的信。 “送到了?” “嗯。” 陈蓉面带笑意,朝小晴使了个眼色。 小晴将一根银钗塞到沈钦钦手里,顺势拉住她的手,亲昵道:“好好为小姐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看来林霄没有出卖她,沈钦钦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得银钗烫手……还有点好看。 “咳,谢小姐赏赐,能为小姐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陈蓉满意地点了下头,“你是个聪明的,从今儿起便不用做粗活,近身伺候我吧,也不必挤在下人房,晚上同小晴一起住。” 小晴手上力道加重,脸上笑如菊花,“真是太好了,奴婢正觉自己住无趣呢,多谢小姐给奴婢找了个伴儿。” 沈钦钦欲哭无泪,这是连睡觉都要监视她吗,已经开始有窒息感了。 当天下午沈钦钦就和小晴一起在陈蓉房间伺候。 不得不说,一等丫鬟是真的轻松。 只需看小姐发呆,陪小姐发呆,有事让低等丫鬟去做,偶尔沏茶倒水拿点心,还能蹭上两口。 时值傍晚,陈蓉已经枯坐了一天,神色越发郁闷不安。 小晴第五次端着新出炉的点心上前劝道:“午饭只吃了两口,晚饭又不吃,小姐身子娇弱,哪里扛得住,您多少吃一些吧?” 任凭小晴怎么劝,陈蓉的反应都是了无兴致地挥挥手,“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然后点心就落入了小晴的嘴里。 沈钦钦在小晴的逼视中只能吃一块。 沈钦钦:我深刻怀疑小晴就是自己嘴馋才老拿点心。 “钦钦?” 沈钦钦猛地回神,不大熟练地行礼,“小姐有何吩咐?” 陈蓉:“你去下人房看看林霄回来没有,若没回来你便等着……若有人问起,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好的。” 沈钦钦离开后,小晴凑近陈蓉小声道:“天色这么晚了小姐让她去找林霄,她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平日吃饭休息都凑在一起,她定是喜欢林霄。” “是吗?”陈蓉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随即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惊讶地偏头看向小晴,“每天一起吃饭?” 小晴点头,“可不嘛,俩人还有刘枫天天黏在一起,明眼人都得看出来刘枫喜欢沈钦钦,可惜刘枫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人家俩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 陈蓉皱了皱眉,“你是说,沈钦钦脚踏两只船?” 小晴耸耸肩,“反正她对刘枫也挺热情的。” 陈蓉眼中闪过鄙视,接着一脸若有所思。 * 沈钦钦坐在下人房外的石墩子等了两刻,林霄还没回来。 就在她好奇一直不出陈府的林霄去干什么了时,忽然察觉到几道异样的视线。 房檐下三三两两聚着不当值的小厮侍卫,无不在偷偷窥视着她。 “那就是九姑娘带回来的那位孤女?真是漂亮,那小腰身,稍微用力不得折了。” “去你的,小心刘枫听到揍你。” “嘁,没看到人家稀罕的是林霄么。” 沈钦钦嘴角微抽,差点忘了古代男女大防,男女单独说句话都可能被传成私相授受,她这样出现在男生宿舍似乎不大好。 正准备走远点时,听到刘枫喊自己。 “钦钦姑娘!” 刘枫昨晚当值,这会儿才睡醒,偏头看了眼林霄空荡荡的床铺,然后起床出门。 与他关系不错的小厮立马凑过来调笑,“还不把你的心上人儿带走,她往那一站,院里的人都走不动道了,恨不得眼珠子黏人身上。” 刘枫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眼睛倏地睁大,瞬间清醒过来,道了句“别胡说”便向沈钦钦跑去。 刘枫跑到沈钦钦跟前,笑得稍显羞涩,“钦钦,你在这做什么,找我吗?” 沈钦钦摇头,“我找林霄哥,你知道他大概何时回来?” 刘枫心感失望,但还是热情回应,“他这两日经常外出,一般半夜换值时才回来,你找他有何事?我可以帮你转达?” “这,倒也没什么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等了。” 刘枫跟着沈钦钦离开,“你吃晚饭了吗?” “下午小姐赏了些点心,我还不饿,你去吃吧。”沈钦钦婉拒了刘枫的晚饭邀请。 “好吧。” 沈钦钦回芙蓉院途中遇见了林霄,上前询问才知陈蓉派他去取杨公子的回信。 “你这样帮小姐,不怕被老爷怪罪吗?”沈钦钦疑惑道。 林霄面无表情,说出的话男人味十足,“我只做我认为对的的事。” 沈钦钦挑眉,逗他,“万一那杨公子是个薄情郎,始乱终弃,那你岂不是帮了倒忙?” 林霄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帮倒忙。” “那可不一定。”沈钦钦还想说什么,但被林霄一句话堵了回去。 “小姐寻你。” “哦……” 沈钦钦赶到的时候,陈蓉正在案前读信,脸上尽是欣喜与幸福,连带着跟她说话的语气都亲切许多。 “钦钦,明日一早你去李记包子铺给我买包子,他家生意特别红火,你记得早点出府……还有这封信。” 送信才是重点。 沈钦钦见陈蓉迫不及待的样子,心感不妙,她怕是真的要和那位杨公子私奔。 晚上躺在床上,沈钦钦听着小晴夸张的呼噜声,一夜未眠。 翌日,她早早起床,出门时正赶上林霄和刘枫换值下班。 刘枫原本疲惫的神色在见到沈钦钦时立刻变成活力满满,“钦钦,你怎的起这么早,有事要出府吗?” 沈钦钦点头,“小姐要吃李记包子。” “李记啊,他家包子很难买到,我脚程快,不然我帮你去买吧?”刘枫道。 沈钦钦瞥了眼站在刘枫身后的林霄,“小姐吩咐的事哪能偷懒,我自己去就行,时间紧迫,就不跟你们闲聊了。” 沈钦钦与二人道了别,离开芙蓉院却没打算出府,而是朝陈员外所在的主院走去。 “沈钦钦。”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钦钦脸一黑,随即假笑着转身,“林霄哥。” 林霄无情地拆穿她,“小姐吩咐,如果你要背叛她,便将你关到柴房,然后以偷窃罪名送去官府,偷主子东西乃重罪,轻则杖三十服刑三月,重则三到十年牢狱之灾。” 沈钦钦:大可不必说的这么详细,谢谢。 沈钦钦:“哎呦刚发现我走岔道了,多亏了林霄哥喊我,我谢谢你啊。” 林霄:“不客气。” 沈钦钦无奈离开陈府去送信,林霄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光明正大地监视她。 大清早的,路上行人稀少,唯独李记包子铺门前门庭若市,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排队者有附近街坊邻居,也有富贵人家的小厮丫鬟,井然有序,无一人插队闹事。 沈钦钦惊讶之时,难免也想尝尝。 林霄忽然开口,“我买包子,你去送信。” 沈钦钦挑了挑眉,“你不怕我把信扔了。” 林霄:“你不敢。” “……别激我,小心我叛逆给你看。”沈钦钦说了句气话,然后话锋一转,甜笑道,“不过林霄哥哥请我吃包子的话,我就会乖乖的哦。” 林霄:“没带钱,小姐给你包子钱了吗?” 沈钦钦:…… 沈钦钦面无表情地把陈蓉给的包子钱交给林霄,然后漠然转身,“再,见。” 第 16 章 沈钦钦送信途中,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她以为是林霄不放心自己,或是陈蓉让他考验自己,于是老老实实将信送到杨家。 她刚把信塞进砖缝中,杨家大门忽然从里头打开,一名长相俊秀的白面书生从中出来。 杨屈看见沈钦钦容貌时愣了一下,随即规规矩矩地朝她作揖行礼,一派书生气,“在下杨屈,敢问姑娘可是来送信的?” 沈钦钦点头。 杨屈闻言面露为难,欲言又止。 沈钦钦:“公子若无事,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姑娘且慢。”杨屈面露几分痛色,悲伤道,“小生昨日匆忙回家,不知九小姐已有婚约才鲁莽回信。” “可否请姑娘带句话,小生不敢耽误九小姐姻缘,日后,也无需书信来往,以免坏了小姐的名声。” 杨屈说完走到墙边将信拿出来递还给沈钦钦,“这信也请姑娘带回去吧,小生在此祝愿九小姐婚姻美满,幸福余生。” 陈府 “他真是这么说的?不,不可能。” 陈蓉捏着没能送出去的信,伤心地后退两步,然后面容扭曲,将信扔向沈钦钦的脸,愤怒质问。 “是你,一定是你阳奉阴违,根本没把信送出去,还勾结林霄一起骗我,对不对?!” 沈钦钦下意识闪躲了一下,“我没……” 下一刻胳膊就被小晴拧了一下,“你还敢狡辩!” “嘶。”沈钦钦疼地直抽气,不用看就知道被掐的地方肯定青了。 小晴指责道:“杨公子昨晚还回了信,怎会今日一早就得了消息,定是她故意向杨公子透露,杨公子是读书人,自然做不出坏小姐名声的事,只能这般回话。” 陈蓉一听,也觉得有理,瞬间大怒,“来人,将这贱婢给我关到柴房去!” 沈钦钦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凶神恶煞的李嬷嬷捂住嘴扔进了柴房,并吩咐人看守。 “她敢叫嚷吵闹就长嘴!早就看她不像好人。” “好的李嬷嬷。” 沈钦钦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无语望天。 终究还是没能谈过这一劫。 没一会儿柴房房门被打开,沈钦钦蹭地坐起来,便见一脸淡定的林霄被推了进来。 房门“砰”地合上。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 沈钦钦率先开口,略带讽刺,“做好事没好报吧,甭管你再忠心耿耿,人家一不开心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林霄没有言语,走到里面的柴垛坐下,毫无表情的面容看起来一派从容,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沈钦钦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凑到林霄跟前,“林霄哥,我们会不会坐牢啊?” 林霄看向她,“你会,我不会。” 沈钦钦瞪眼:“为什么?!” 林霄:“你盗窃,而我是被冤枉的。” 沈钦钦:“我也是被冤枉的好不好,我又没偷东西!” 林霄:“他们在你包袱里找到了罪证银钗。” 沈钦钦解释道:“那银钗是我昨天送完信回来小姐赏给我的。” 林霄发出灵魂质问,“谁看见了?有人为你作证吗?” 小晴看见了,但肯定不会为她作证。 “……”沈钦钦滑坐到地上,脑袋靠向林霄旁边的柴垛上,欲哭无泪,闭着眼哀叹,“这操蛋的世界,没法活了。” 林霄侧目看了沈钦钦两眼,犹豫片刻,将怀里没来得及吃的包子拿了出来,递给她。 “李记包子,吃吗?” 沈钦钦倏地睁眼,侧头看过去,竟觉得林霄无比帅气。 一脸感动地接过包子,“谢谢。” 咬了一口,好吃到让人想哭。 统共有两个包子,沈钦钦将另一个还给林霄,“你也吃。” 林霄摇头,“我不饿,指不定还要被关多久,留着晚上吃吧。” 沈钦钦吃完一个便没了胃口,丧气地问,“他们冤枉你肯定也会想办法让你无法反驳,你怎么办?” 林霄:“他们说我跟你私通,本身就是信口雌黄,没有证据,又何需我去辩解?” 沈钦钦愣了愣,没想到陈蓉竟然编出这种理由…… “既然如此,又为何多此一举抓你进来?” 林霄想了想,“还有三日就到成亲的日子,小姐应是等不及了,又怕我因你而去找老爷告状才这么做的吧。” 沈钦钦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小姐打算逃婚?杨屈都说要跟她断了,她打算逃到哪里去?” 林霄摇了摇头,暗道到底是年纪小,不懂感情之复杂。 “杨公子是不想让小姐担上与人私奔的丑闻才忍痛说出那些话,倘若小姐勇敢寻去,想必他也舍不得拒绝……你还小,不懂也正常。” 沈钦钦难以理解,“小姐在城里的名声原本就咋样吧,而且如果两人真心相爱,杨屈应该更加了解小姐性情才对,难道他没想过自己这番话会使小姐冲动行事?” “还有,就像小晴说的,昨晚杨公子还热情回信,今日一早怎么就突然知道小姐有婚约的事了?我去的时候时辰尚早,他才刚要出门,那么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林霄微微蹙眉,接着便听沈钦钦道:“也许是我不懂男女之情,但我觉得吧,如果杨屈真是谨遵礼教的刻板书生,一开始就不该跟人家姑娘有书信往来,到如今关键时刻他倒是在意起名声来了,不觉得挺不靠谱的吗?” 林霄沉默片刻,接着站了起来,严肃道:“你老实呆着,我去看看情况。” 林霄说完便打算从两米多高的窗口离开,正要运功起飞时,被沈钦钦一把抱住腿给拉了回来。 林霄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沈钦钦:“不行,你得带我一起走。” 林霄皱眉:“别闹,我是去办正事。” 沈钦钦:“谁闹了,我还担着偷窃罪名呢,就算立功改命不成我就直接跑路了,林霄哥,你就带我出去吧。” 说到后面沈钦钦软了语气,可怜巴巴道:“求你啦~” 林霄面露一丝无奈,安慰道:“我方才开玩笑的,你不会坐牢的。” 沈钦钦紧了紧手臂,“你觉得你是会开玩笑的性子吗?你要是不带我一起走,我可就喊了啊……我喊非礼。” “……”也不知是谁非礼谁。 第 17 章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江湖事少打听最新章节、江湖事少打听鎏香儿、江湖事少打听全文阅读、江湖事少打听免费阅读、江湖事少打听 鎏香儿 《江湖事少打听》简介: 江湖有传闻,一群侠肝义胆的有志青年自发组建千金阁,他们惩恶扬善,助人为乐,致力于打造更美好的人间。 黎·赚钱机器·徵(职业假笑):我们的宗旨是为民除害。 高·暴力娇娃·旭旭(卖萌啾咪):人家会努力保护小哥哥小姐姐~ 景·友达天下·搅屎棍·元(苍蝇搓手):借我点钱,尽快还你,谢谢。 崔·低调摆烂者·专业甩锅·文强(表情木讷):我不知道啊,都是他们让我干的。 贾·在窗口工作的不露脸员工·静静(啪地关上窗口):有事直说,但别靠近,我社恐! 沈·卑微打工人·钦钦(歇斯底里):谣言,都是谣言! #只有穿越人受伤的世界,毁灭吧# #新时代女性在古代的打工生活# #一群怪癖年轻人的喜怒哀乐# 阁主大人站在高台摇旗呐喊:“多一点关心多一点爱,造福千万家,幸福你我他!” 台下人群里,沈钦钦咬了口饼子,难得点头夸赞一个男人,“这孩子倒是真傻。” 阁主大人兴奋朝她挥手,“钦钦,来啊来啊。” 沈钦钦把饼子拍脸上,迅速低头离开。 沈钦钦:我不认识他!这是一个平凡女孩与杰克苏少年以及一群怪人笑傲江湖的故事。 阅读指南:1.群像,除了男女主的爱情故事,还有一群人的友谊与成长。2.女 第 18 章 “蓉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在杨屈的追问下,沈钦钦信口胡诌,“此事还要从小姐八岁那年说起,小姐身体孱弱,患有心疾,有次发病险些丧命,是一位道士救了小姐……道士离开前还预言小姐出嫁前还会有一劫,且更加凶险。” 杨屈抬手打断沈钦钦的话,狐疑道:“我记得蓉儿说过她从小身体壮如牛,一顿饭能吃三海碗,连风寒都没得过,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孱弱多病了?” 沈钦钦一点不慌,答道:“那是因为那场大病令小姐差点烧坏脑子,忘记了许多事,自那以后小姐才奇迹般的壮实起来,正因如此,大家才未把道士的预言放在心上。” 杨屈半信半疑。 沈钦钦忽然双手捂住脸,悲痛道:“谁知在距出嫁只剩三日时,小姐突然又发了病,大夫都说束手无策,让准备后事了。” 杨屈沉默片刻,据他所知面前这个小丫鬟才进陈府不久,虽不知陈蓉为何信任她让她送信,但若真如她所说陈蓉命不久矣,也该让小晴来才对。 莫非她是陈员外派来考验自己的? 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能够娶陈蓉最后的机会,杨屈原本不安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起来,神色顿时变得更加沉痛。 “不,不会的,蓉儿那么善良,上天不会这样不公的……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那位道士呢?” “道士神算,已经赶到陈府,也有办法救小姐,只是……”沈钦钦欲言又止,一副不忍开口的模样。 杨屈立刻上前一步,催促道:“你快说到底怎样才能救蓉儿,如果我能帮上哪怕一点忙,就算搭上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沈钦钦抬起脸,满脸感动,“道士说只有以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方有一线生机,但这等阴阳逆转的做法有违天道,对献血之人为大凶,像老爷夫人这般年纪,很可能断送性命。” 杨屈当即激动道:“我愿意,你快带我去救蓉儿!” 鱼儿上钩,沈钦钦废话不多说,严肃道:“先不说我家老爷并不信任公子,小姐定不愿意公子冒险,所以这件事只能由我们偷偷进行,倘若公子真的愿意,便在今夜子时到陈府后门来,奴婢会接应你,倘若公子真能救得小姐,便万事大吉。” “好,我定会准时赶到。” “那奴婢便先回去准备了。” 沈钦钦穿过两条巷子,林霄已经将陈蓉带到马车上等她,她一上车就启程回陈府。 途中,沈钦钦在陈蓉愤怒含恨的注视下解释了自己这样做的目的。 “奴婢相信世上大多是父母都希望子女过得好,倘若杨公子真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小姐性命,想必老爷也不会非得逼小姐私奔才肯作罢。” “既然小姐有勇气和魄力敢私奔,何不将这股力量用在说服老爷身上?您说服老爷以这次考验为赌,倘若杨公子通过考验,你们名正言顺在一起,反之,您便在三日后心甘情愿出嫁。” “当然,如果小姐赢了之后老爷出尔反尔的话,奴婢便与林霄哥一起帮您逃婚,如何?” “您若同意,便眨一下眼睛?” 不出意外的,陈蓉眨了下眼睛。沈钦钦立刻朝车厢外驾马的林霄道:“林霄哥,小姐同意了!” 陈蓉:难道我还能一直不眨眼睛吗? 林霄不知道沈钦钦的小心机,闻言便给陈蓉解了穴道:“如果小姐对杨公子有信心,也不差再多等这一两日不是吗?在下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做对小姐不利之事。” 事已至此,陈蓉根本无力反抗,只恨自己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轻易雇了林霄这个多管闲事的神经病,更恨自己救了沈钦钦这个白眼狼。 陈蓉没想到的是,说服父亲跟她打赌之事意外的顺利,父亲答应她,只要杨屈通过考验,他亲自去她未婚夫家登门道歉,帮她悔婚,然后让她光明正大嫁给杨屈。 陈蓉知道父亲一向重信誉,有了这番承诺,她原本阴郁忐忑的心情立刻变成期待兴奋,因为她从未怀疑过杨屈对她的感情。 * 这晚子时,沈钦钦如约将杨屈从后门接进陈府,一路躲避丫鬟护卫来到芙蓉院。 她先将杨屈带到陈蓉房间,杨屈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陈蓉,又是痛哭又是说情话,表现得伤心欲绝。 眼看着陈蓉眼角湿润,快要装不下去,沈钦钦立刻挡住杨屈的视线。 “道长已在隔壁房间等公子,公子去吧。” “蓉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杨屈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颇有为爱赴死的痴情气场。 沈钦钦看了眼已经睁眼泪流满面的陈蓉,然后跟去隔壁,杨屈已经跟道长搭上话。 “贫道道名爱真,这位福主可想好了,愿意为陈小姐冒险?” 杨屈点头,“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愿意为蓉儿付出性命,请爱真道长施法吧。” 仙风道骨的白胡子道长甩了甩手中浮尘,目光划过杨屈身后的沈钦钦,指向屋内的高架单人床,“请福主喝了桌上的药,然后躺上去吧。” 杨屈端起碗时犹豫了片刻,转头朝沈钦钦道:“我已让两位信得过的友人等在外面,倘若我没熬过去,请务必将尸体运出去交给他们,他们会秘密处理,定不会损害陈府名誉。” 言外之意就是,倘若他真的死了,至少有两个人知道他是在陈府死的。 看来他很担心这是陈员外故意设计的圈套,提早为自己安排了保障。 沈钦钦心中哂笑,面上郑重点头,并安慰道:“道长道法高深,定会全力保住公子性命。” 杨屈将药一饮而尽,然后躺到单人床上,“请道长开始吧。” 道长走到床边,道:“方才你喝的是蒙汗药,我会在你昏过去后再动手,以免让你承受取血之痛。” “多谢道长费心。” 话音刚落杨屈就感到一阵眩晕,很快便昏死过去。 道长用手里的浮尘末端戳了戳杨屈,确定他已经不省人事后,抬头问沈钦钦,“你真有把握?” 这位道长可不就是林霄易容假扮的。 只可惜白天的时候沈钦钦跟陈员外秘密交谈时他不在场,沈钦钦又故意卖关子不肯说,所以他到现在也不知具体计划是什么。 沈钦钦笑了笑,“陈员外都同意了,自然把握十足,我们且等着看吧。” 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眼看天都快亮了。 两人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隔壁忽然响起陈蓉歇斯底里的喊声,将两人惊醒。 迷迷糊糊的对视一眼,沈钦钦噗嗤一笑,“你胡子掉了。” 林霄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察觉到一股湿意,这才知胡子是被自己口水浸掉的,不禁有些羞恼。 “这次事出紧急,我没有充分时间准备,否则以我真实的易容技术,就算把脸泡在水里一个时辰也不会露馅的。” 沈钦钦:……谁质疑你技术了?脑回路这样清奇的吗? 沈钦钦一时无语,扭头看向外面天色,“貌似效率有点低哦。” 陈员外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到底行不行啊? 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沈钦钦回头一看,林霄正弯腰站在距离自己半臂远的位置,瞪着一双眼皮老化但眼球十分明亮的眼睛逼视着她。 他愤愤道:“现在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早晚有一天我会精炼到任何人都认不出我,让你心服口服。” 沈钦钦:…… 林霄放下狠话后又坐了回去,这才道:“看来陈蓉已经沉不住气了,蒙汗药药效也快过去,你们到底行不行?” 沈钦钦眼眸一眯,语气危险,“我行不行?呵,男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霄:?? 沈钦钦:……戏精可能是一种病,会传染的那种。 上一秒霸总上身,下一秒挠头傻乐,沈钦钦补救道:“呵呵呵,不好意思我刚才嘴瓢了有点胡言乱语。” 林霄:……这姑娘是不是最近洗衣服太多,脑子进水了? 就在此时,隔壁响起陈员外的怒喝。 “蠢货,为了一个无才无德的混蛋要死要活的,你不要脸陈府还要脸!” 沈钦钦与林霄对视一眼,立刻出门查看情况。 此时陈蓉已被赵姨娘搂在怀里安抚着,不再大喊大闹,只低低地哭。 “姨娘,爹爹杀了屈哥哥呜呜呜。” 赵姨娘轻捂陈蓉的嘴,“别胡说,你爹又不是土匪歹徒,怎会杀人?” 陈员外冷哼一声,“大概在她心里,世上只有杨屈一个好人,却不知自己愚蠢至极,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陈蓉抬起头,因父亲的冷淡而有些怯懦,弱弱地问,“爹爹真的没有伤害屈哥哥,那为何这么久……” 陈员外冷笑,“他所做那些脏事,何需我动手?官府便不能放过他。” 陈蓉闻言一惊,“爹爹这是何意?” 陈员外大抵是对女儿失望至极,懒得和她多说,便挥了挥手,“待明日公堂审问,你自己听去就知道了。”说完甩袖离去。 随着陈员外离开,两个小厮也将尚未苏醒的杨屈抬走,显然要去送官。 林霄站在沈钦钦身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沈钦钦这才向他坦白,“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考验什么真心,而是声东击西……杨屈有魄力胆识拿性命冒险,他的父母却没有,所以我建议陈员外从他父母下手,看来是有结果了。” 林霄惊讶,不禁暗道一句这丫头果然鸡贼,然后追问道:“什么结果?” 沈钦钦耸耸肩,“明天堂审就知道了。” 翌日堂审旁听,他们才知出卖杨屈的并非其父母,而是他姨母,事情真相更是令人咂舌。 原来杨屈读书时曾与富人同窗进赌场输了不少银子,因家境贫寒又放不下面子,他求上高嫁临城的姨母方氏。 奈何方氏心术不正,见杨屈容貌不错,便撺掇他勾搭富家千金,而杨屈早就过够了穷日子,便与方氏一拍即合。 在两人的精心策划之下,陈蓉轻易就上钩了。 不料陈员外见多识广,一眼看出杨屈不像好人,很快给陈蓉定了亲事。 方氏为人圆滑谨慎,不想得罪陈家,于是劝杨屈另寻目标,不料杨屈闷声干大事,竟然借黑钱意图贿、赂京城考官,结果连考官的人影都没见到,反而被贼偷了银子欠下一屁股债。 杨屈自知考不中,便自导自演了一出病急错考的戏码,还打算利用苦肉计骗得陈蓉与他私奔。 方氏担心东窗事发被陈家报复,于是早早与杨屈一刀两断,不料昨日官府的人找上门,一番威慑之下,她很快全盘托出。 “求大人明鉴,民妇只想为外甥谋个好亲事让他懂事上进,绝对没有掺和他贿、赂考官一事。” 当今圣上乃明君,一心求贤,对贿、赂考官零容忍,经过数日调查,证实方氏所言属实,杨屈被判杖刑六十,加役流,方氏知情不报,杖责三十,并剥夺三代科举资格。 与此同时,陈蓉已经嫁做人妇,安安分分地做着新媳妇,因心中有愧,对夫君体贴小心,所幸其夫君是个忠厚老实人,两人举案齐眉,婚后生活还算和谐。 直到有了孩子,陈蓉也终于放下心结,回家跟父亲磕头道歉,父女感情恢复如初,陈蓉与夫君感情也越发深厚,白头偕老,余生顺遂。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沈钦钦将心如死灰的陈蓉送上花轿后便与阁主一起回了秀林山庄,高高兴兴领了奖金百两和金镯子一对,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为了早日脱贫致富,她迫不及待地跟万事屋静静姐要下一个任务,却被告知明日高堂主生日,全阁放假三天,不理任何事物。 沈钦钦:“我愿意放弃假期,主动加班?” 静静姐啪地关紧窗户缝,在里头落了锁,语气非常平和道:“不好意思我不加班,你可以试试其他途径能不能接到任务。” 沈钦钦:听她这话八成是不能的。 一阵寂静后,就在沈钦钦考虑要不要买些红糖糍粑走走后门时,窗口内传来静静姐的催促声。 “要是没别的事你就走吧,我害怕见人的,你走了我才能走,还有,我急着回家相亲,劳烦快点。” 沈钦钦:……连同事你都怕见,还怎么相亲啊喂? 第 19 章 陈蓉被赵姨娘搂在怀里柔声安抚着,终于不再大喊大闹,只低低地哭。 “姨娘,爹爹杀了屈哥哥,一定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赵姨娘抬手轻挡陈蓉的嘴,有些惊讶女儿竟会说出这种话,“别胡说,你爹又不是土匪歹徒,怎会杀人?” 陈员外冷哼一声,“大概在她心里,这世上只有杨屈一个好人,供她吃穿十几年的父母也是恶毒的……” 陈蓉抬起头,见父亲神色冷淡愤怒,不仅有些怯懦,弱弱地问,“爹爹真的没有伤害屈哥哥吗,那为何这么久……” 陈员外冷笑,“他所做那些脏事,何需我动手?官府都不能放过他……也只有你这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陈蓉被骂地缩了缩脖子,却有胆子为杨屈辩解,“爹爹这是何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员外大抵是对女儿失望至极,懒得和她多说,便挥了挥手,“待明日公堂审问,你自己听去就知道了。” 陈员外同样对赵姨娘失望,认为是她没教好女儿,“看好你的女儿,若明日还哭哭啼啼的胡闹,公堂也不必去了,直接剃发送去尼姑庵!” 说完甩袖离去,徒留母女俩茫然无措,面面相觑。 随着陈员外离开,两个小厮也将尚未苏醒的杨屈抬走,显然要去送官。 林霄站在沈钦钦身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沈钦钦这才向他坦白,“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考验什么真心,而是声东击西……杨屈有魄力胆识拿性命冒险,他的父母却没有,所以我建议陈员外从他父母亲友下手,看来是有结果了。” 林霄惊讶,不禁暗道一句这丫头果然鸡贼,然后追问道:“什么结果?” 沈钦钦耸耸肩,“明天堂审就知道了。” 翌日对簿公堂,杨屈对官府陈列出来的罪状拒不承认,直到他姨母方氏出堂作证,他才无话可说。 而事情真相令人咂舌。 原来杨屈读书时为了攀上同窗的富家子弟,与他们一起进赌场玩,结果输了不少银子,因家境贫寒又放不下面子,他求上高嫁临城的姨母。 奈何方氏心术不正,见杨屈容貌不错,便撺掇他勾搭富家千金改变命运,而杨屈早就过够了穷日子,两人一拍即合。 在两人的精心策划之下,一出英雄救美使陈蓉轻易就上了钩,再几次偶遇,两人便有了书信往来,感情也跟着迅速升温,陈蓉便向赵姨娘透露此事。 赵姨娘见女儿真心,又查了杨屈家世清白,还与大家族杨家沾亲带故,便向陈员外请示是否可行,不料陈员外目光毒辣,一眼看出杨屈不像好人,果断给陈蓉定了别家亲事。 方氏为人圆滑谨慎,不想得罪陈家,于是劝杨屈另寻目标,不料杨屈闷声干大事,竟然偷偷借黑钱意图贿、赂京城考官,结果连考官的人影都没见到,反而被贼偷了银子欠下一屁股债。 杨屈自知考不中,便自导自演了一出病急错考的戏码,还打算利用苦肉计骗得陈蓉与他私奔,打算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回陈府捞好处。 方氏担心东窗事发被陈家报复,于是选择与杨屈一刀两断,不再理他,直到昨日官府的人找上门,一番威慑之下,她很快全盘托出。 “求大人明鉴,民妇只想为外甥谋个好亲事让他懂事上进,绝对没有让他行骗的意思,就连他贿、赂考官之行,民妇也是事后才知晓的,并因此与他断了来往。” 当今圣上乃明君,一心求贤,对贿、赂考官之事零容忍,经过官府数日调查,证实方氏所言属实,最终杨屈被判杖刑六十,加役流,方氏知情不报,杖责三十,并剥夺三代科举资格。 与此同时,陈蓉已经嫁做人妇,安安分分地做着新媳妇,因心中有愧,对夫君格外体贴小心,所幸其夫君是个忠厚老实人,两人举案齐眉,婚后生活还算和谐。 直到有了孩子,陈蓉也终于放下心结,挺着肚子回家跟父亲磕头道歉,父女关系恢复如初,陈蓉与夫君的感情也越发深厚,余生顺遂,白头偕老。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沈钦钦刚将心如死灰的陈蓉送上花轿,转头就被林霄拉直无人的角落问及到底是如何看破他伪装的。 沈钦钦实话实说是通过气味,引得林霄阵阵懊悔,暗道自己真是粗心大意。 就在两人低语交谈时,忽闻一声惊呼。 “你们!”原来是刘枫发现二人鬼鬼祟祟便跟过来查看,看到他们依偎在墙角低语,顿时心生误会,伤心欲绝。 他原本打算在小姐出嫁后向沈钦钦表白的,却没想到被自己欣赏敬佩的大哥抢了先,他从未见过林霄像此刻这般表情精彩过,更未见过沈钦钦这般笑靥如花。 真真是般配极了。 刘枫瞬间死了心,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便落荒而逃。 沈钦钦一脸懵逼地看着伤心跑开的刘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祝谁幸福? 林霄同样搞不清状况,猜测道:“他好像说过等陈小姐出嫁后会做什么大事,难道是要离开陈府,刚刚在与我们道别?” 沈钦钦:“……不太像吧?” 结果刘枫当日真的辞职了,甚至没有跟两人打招呼就离开了陈府,而完成任务的两人也各自辞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早就忘了这码事。 * 沈钦钦回到秀林山庄后立马上交了任务,真的领到了奖金百两和金镯子一对,心情无比激动。 为了早日脱贫致富,她迫不及待地跟万事屋静静姐要下一个任务,却被告知明日高堂主生日,全阁放假三天,不理任何事物。 沈钦钦正值热血沸腾时,于是积极道:“我愿意放弃假期,主动加班?” 不料静静姐啪地关紧窗户缝,在里头落了锁,接着语气平和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加班,你可以试试其他途径能不能接到任务。” 沈钦钦:据我所知应该是不能的。 一阵寂静后,就在沈钦钦考虑要不要买些红糖糍粑走走后门时,窗口内传来静静姐的催促声。 “要是没别的事你就走吧,我害怕见人的,你走了我才能走,还有,我急着回家相亲,劳烦快点。” 沈钦钦:……姐姐你连同事都怕见的话,还相什么亲,又着什么急?还是说我哪里得罪了您? 就在沈钦钦自我反思时,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钦钦。” 吓! 沈钦钦紧紧贴着窗户,看到来人不禁欲哭无泪,“大哥,您下次能不能走路带点声,我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崔文强:“好,阁主找你。” “哦。” 沈钦钦本想打听一下老板找自己干什么,结果刚应了一声,崔文强就消失在眼前。 “……”这哥怕不是有什么交流恐惧症?跑那么快做什么? 无奈沈钦钦只能毫无准备地去找阁主,所幸在陈蓉的任务中两人相处半个月关系还算和谐,他的性格也称不上不好相处,所以她倒是不会太紧张。 山庄中心最富丽堂皇的秀林院就是阁主的住处。 沈钦钦来到院门前,向门卫报了姓名后便被放行,奇怪的是,她进去后走了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无人带路,她又不知道阁主具体在哪,一时间有些懊悔,刚才就该多嘴问一句门卫的,哪怕指个方向也好啊。 秀林院占地很大,设计豪阔,有高山流水,有青竹绿林,且屋舍风格多变,排列亦无章法,沈钦钦很快迷失了方向,只能使用最传统的找人方式。 “阁主?” “老板?” “您在哪——” “汪汪汪!” “我去!”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条狗,对着沈钦钦狂吠,可把她吓坏了,捡起一颗石头就作势要丢向狗子。 “住手!”阁主从狗子跑来的方向出现,他身着金丝白衣,头戴冠玉,妥妥的富家公子打扮。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声音也不曾听过,沈钦钦却一眼认出了他就是阁主。 走到近处,她才发现他的脸与“红衣”有五分相像,只是少了妩媚阴柔,多了少年清爽,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在阳光下萃着清澈的波光,似是个单纯的阳光大男孩。 大概是因为愤怒,他的脸色染上几分薄红,双目瞪圆,怒气冲冲,“你这女子怎如此歹毒,它只是一条狗!” 沈钦钦被男大学生版老板惊艳了一把,但听到他的话不乐意了。 它要不是狗我也不能是这反应啊? 不过思及身份差距,她只能将心中不满压下去,解释道:“我没打算丢它,就是那个您懂得,大多数狗子都怕人弯腰……我就是想吓跑它而已。” “哼,若是吓坏了我家小小,我定不饶你……小小乖乖,不怕哈,主人保护你。” 小小眯着眼享受主人抚摸,还不忘时不时朝沈钦钦发出警告般的低哼,它那一米多长的身子加上壮硕的身躯,加上凶狠的长相,壮汉见了都要忌惮三分。 沈钦钦嘴角微抽,已经懒得吐槽。 “请问您找我什么事呢?”礼貌微笑。 某阁主忙着撸狗,随口道:“我不是欠你一顿茶么,明日补给你。” 沈钦钦:“哦。” “你今晚就住在这吧,正好明日准备宴席缺少人手,你早点起床帮忙吧?” 沈钦钦:??你确定要请的人是我? 沈钦钦忽然想起刚才静静姐说某位堂主过生日,就在她发现真相的前一秒,忽然听到阁主再次开口。 “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算了,毕竟上个任务挺累人的,我理解,不过帮忙的话有十两银子拿……” 沈钦钦当即开口:“能为阁主做事是我的荣幸!” 第 20 章 晚风绵绵,竹影沙沙,沈钦钦走进来才知晓这片竹林有多大。 竹林深处有三间竹屋,竹廊环绕,末端有亭,屋后还有假山温泉,烟雾袅袅,犹如仙境,简直是解放身心的度假胜地。 “你就住这吧。” 沈钦钦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我?住这?” “顺着这条道继续往东走,出了竹林就是宴园,此处是最近的住处。”阁主大人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沈钦钦:“没。” “那你休息吧。”阁主说完就要领着狗子离开,似乎并不想打扰她。 世上竟有如此懂事的老板?! 沈钦钦惊奇又有点小感动,“那个。” 沈钦钦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目光飘忽,“请问,您现在的脸是您真实的模样吗?” “是。”这次他回答的非常坦诚干脆,顿了顿,忽而一笑,犹如阳光撒向大地,“我叫喻修琳,千金阁阁主,欢迎你加入我们,我看好你哦。” 沈钦钦微怔,她也算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笑得如他一般有这等感染力的人。 就像是,在暴风雪中忽然被太阳吻了一下,孤身求生于沙漠时遇到了一汪清泉…… 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汪!” “……”沈钦钦眼皮一跳,猛然回神,目光与白狗子不期而遇。 沈钦钦:我发誓,我对你家主子只是纯粹欣赏,绝没有非分之想! “咳,多谢老板,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沈钦钦回以精神饱满的甜笑。 喻修琳鼓励般点了下头,随即领着狗子离开。 沈钦钦站在原地挥手目送一人一狗远去,接着笑容一顿。 忘了问能不能泡温泉! * 翌日,沈钦钦早早起床,离开时又不舍地多看了两眼温泉,非常遗憾没能享受到,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她赶到宴园时已经有不少人忙碌起来,其中有几个熟面孔。 李念正在爬梯子挂灯笼,挂上后瞧见沈钦钦,立马高兴地朝她招手,“钦钦,你也来啦!” 沈钦钦看见梯子随着李念的动作而晃动,也没个人帮忙稳住梯子,赶紧过去扶着,“多危险,下来说话。” 李念听话地爬下来,随即疑惑道:“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怎的从竹林出来?” 沈钦钦这才知道宴园东侧有一扇近门,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目光,她可不想传出她勾搭老板的流言,于是隐瞒自己留宿的事。 “嗯,找了半天才找到这。” “下次记得跟着大家走。”李念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提醒道,“快去东门领任务吧,去晚了没活干的话就没钱拿了。” 沈钦钦闻言连忙问了东门具体位置,迅速赶去,却没想到负责分配活计的人竟然是白起。 大概是被高旭旭驯服了,他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发放任务纸条,不过仍是一副不好惹的冷脸凶相。 门口有几个人正在排队,有胆子大的跟他套近乎想要轻松点的伙计。 “嘿嘿白起哥,看在咱们一起挑过粪的份上,照顾照顾兄弟呗?” 只见白起连眼皮都没掀,从纸盒子里随便拿了一张纸条递出去,“不想干活就滚。” “……” 轮到沈钦钦时,她知道白起不待见自己,只道出姓名便默默伸出手心,没有说多余的话。 白起看见是她,原本就自带凶恶气质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吓人。 好在他没像上次见面那样反应大,只是瞪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将纸盒子掀开,从底下抽出那张似乎为她留了许久的纸条。 “……”沈钦钦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清掃梳妝室,十五”几个字。 清扫梳妆室?好像也不是太繁重的活计,而且还比预想的多赚五两银子? 沈钦钦不确定地瞥了眼白起,后者已经记录好她的名字转向下一个人发放纸条。 沈钦钦耸了耸肩,便拿着纸条一路打听至距离宴园不远的一个三间房的院子。 院中摆着不少装表演道具的箱子,有好几个人在其中翻找清点。 “丫头,你是被派来帮忙的吗?太好了,我们这正缺人手呢,来来,给你个轻松的活计,帮我烫几件衣服。” 沈钦钦刚踏进院子就被一个嗓门颇大的大姐拉进中间的屋子,屋内坐着七八个正在化妆的男人,看妆色应该是戏曲演员。 一个化好妆,只穿着内衬白袍的瘦高男演员忽然上来挡住两人,语气夸张。 “哎呦,三姐这是从哪拐来的小美人儿,这小身段和脸蛋儿,再养几年铁定能当上咱们台柱子,快过来让哥哥瞧瞧~” 孟三姐将沈钦钦拉到身后,挥手嗔骂男演员,“这可是山庄的人,你少贫,万一得罪了主人,你这碎嘴被罚是小,如果影响了戏班声誉,我要你好看。” 演员捂嘴轻笑,“晓得了,翠生定管好自己的嘴。”说话间却朝沈钦钦抛了个媚眼。 “……” 沈钦钦被带到房间深处用屏风临时搭建的小隔间,里头挂满了戏服,中间桌子上有两个熨斗和一盆炭火。 “喏,就是这些了,午时表演要用的,劳烦姑娘费心了。”孟三姐说完就急匆匆走了,临走时往沈钦钦怀里塞了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七八两。 沈钦钦惊讶地看着手里的银子,觉得自己最近财运极佳,适合加班加点。 将银子塞进腰包,便开始熨烫衣服,古代熨衣服也不难,只要将炭火放进熨斗,再用导热过的斗底烫平衣服的褶皱就行了。 不一会儿就熟练起来,沈钦钦好心情地哼起小调来,由于太过投入,一时没发现身后有人。 直到烫完一件衣服,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偏头看去,竟是方才的自称翠生的男演员正环胸倚靠在屏风边上。 哼唱停止,他抬起手缓慢鼓掌,笑道:“妹妹好嗓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戏班?” 他的声音阴柔却不娘气,媚而不妖,明明姿态懒散,言词轻浮,放在他身上不令人讨厌,像是电视上看过的将戏曲刻入骨髓的大师,一颦一笑都透着别样的优雅。 讲真,要不是昨天刚拿了丰厚奖金,又发现喻老板人不错,沈钦钦还真会心动。 “谢谢,我在这挺好的。” 被拒绝后,他只是淡然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翠生。” 第 21 章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翠生。” 沈钦钦点头,“你好,我叫沈钦钦。” 场面有片刻寂静,沈钦钦以为对方无话可说,便回头继续烫衣服。 柳翠生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兴味,抬手抹了下眉眼,自哀自叹道:“想我柳翠生走南闯北十几年,不敢说扬名万里,在北阳一带还是小有名气的,妹妹竟是没听说过我,看来我真是老了呀。” 沈钦钦看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我不是本地人。” 柳翠生自然地追问,“那你是哪里人?” 沈钦钦随口道:“阳间人。” 柳翠生闻言低眉思索,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去过一个叫“阳间”的地方,很快抬眼问她,“哪个省?” 沈钦钦嘴角扬起,“天地。” 天地之间,活人都属于阳间。 柳翠生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姑娘真有意思……当真不考虑跟我们走?你要是不敢说,我可以亲自去跟山庄主人讨人,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沈钦钦摇摇头,“我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 柳翠生努嘴,“我还能让你受累不成?再说人家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准哪天就安顿下来。” 沈钦钦仍旧笑着摇头谢绝。 “哈哈哈,我们台柱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啊。”另一个男演员伸着脖子进来,用手肘怼了怼柳翠生,“你咋不直接说你也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让人家姑娘给你生儿育女呢。” 柳翠生乐了,上下打量沈钦钦一眼,“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太小了,我等不及,怕是只能先做个妾。” 另一人大笑,“你说清楚,哪里小了?还是你想花言巧语骗人家小姑娘?” 柳翠生抚上心头,故作深情,“字字真心,绝无虚言。”说完见沈钦钦毫无反应,又加了句,“不信的话妹妹来摸摸我的心?” 沈钦钦默默翻了个白眼,得,就是个不正经的。 “我来替她摸摸。” “滚。” “哈哈哈,好了不闹了,咱们该去穿衣服了,大戏快要开场了。” 沈钦钦这才抬头,惊讶道:“不是午时才开场吗?我还没烫完呢!” 后来的演员摆了摆手,“妹妹莫急,是另一场戏,主人家闹着玩的,不穿这戏服呢。” 沈钦钦这才松了口气。 柳翠生被拉走,临走时伸出兰花指隔空点了下沈钦钦,“不许走,等哥哥回来继续谈。” “……” * 熨衣服途中沈钦钦去了趟茅厕,发现院子里站了两排身材差不多的红衣男,一个个穿得跟新郎似的,脸上却是粉墨戏妆。 如此诡异的一幕,若不是青天白日的,还以为见鬼了。 孟三姐站在这些男子前面,正在训话,“一会儿你们去了只当自己是聋哑人,什么都不要做,更不许说话,最好连动都不要动……” 沈钦钦随便听了一耳朵,并没有多想。 等她从茅厕出来,红衣男们已经不在院中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李念忽然出现在梳妆室。 “钦钦,你在吗?” 沈钦钦闻声出来,“在这呢,怎么了?” 李念行色匆匆,似乎是跑过来的,喘着气焦急道:“快随我去宴园,高堂主找你呢。” 沈钦钦:“高堂主?” 李念:“就是上次在宿舍大白起的那位。” “……高旭旭,今天是他生日?找我做什么?我还有活没干完呢。”沈钦钦一点都不想靠近暴力小孩儿。 李念疑惑道:“我方才托人查过你的任务是清扫梳妆室,不是得等宴会结束戏班子走了你再开始打扫吗?” “……”沈钦钦这才知道自己真的被白起坑了,但是想想自己得到的小费,心里还算平衡。 “有说找我做什么吗?” 李念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高堂主点名找你,说是找不到你就不开宴呢,你还是去吧?” 沈钦钦无语,果然是小屁孩儿会说出的话,“好吧我去就是了……你有事忙吗,能不能帮我干点活?” 李念道:“我只管挂灯笼,已经全都挂好了,你要我帮你干什么?” 沈钦钦指了指屋内,“还有三五件衣服没烫完,你帮我烫完吧,完了我给你三两银子,怎么样?” 李念摆摆手,“嗐我还当什么事呢,几件衣服我一会儿就烫完啦,咱俩的关系不用给银子,多生分啊,你快去宴园吧,小心被高堂主揍了。” 沈钦钦笑了笑,“那应该不能够……那谢谢你啦,回头我请你吃大餐。” 李念:“这个可以。” * 沈钦钦赶到的时候宴园已经布置完了,因是露天场地,四周又有花坛做衬,不必花费太多便装饰的很好看。 此时偌大的宴台上只有五个人,其中四人沈钦钦见过,分别是黎徵、高旭旭、崔文强和培训是激情演讲过的园林堂主。 还有一人是个身材高挑、穿着素净的女子,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 “钦钦,你终于来啦!”高旭旭朝她挥手,笑得十分灿烂,他今日穿了五彩裙装,依旧斜挎粉色包包,打扮的像个现代萝莉娃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孩儿。 沈钦钦在他示意下登上宴台,“请问高堂主找我有什么事?” 高旭旭往沈钦钦跟前走了几步,笑嘻嘻道:“今日是我二十岁生辰,男子及冠何其重要,我当然要邀请钦钦参加我的及冠礼啦。” 沈钦钦:……再说一遍你几岁? 高旭旭没理会沈钦钦惊疑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按理说观礼者都要送贺礼的,但钦钦之前不知道嘛,我就不跟你讨礼物啦。” 沈钦钦无语:我们之间并不存在需要送生日礼物的关系谢谢。 高旭旭:“所以钦钦就给我表演一个节目吧,道具我都给你选好啦,喏,你看。” 只见高旭旭朝后台方向招了招手,随即便有一群穿着红衣大褂,头蒙布巾,身量相似的男人被带到台上,整整齐齐站成两排。 可不就是沈钦钦在梳妆室外头看到的那些红衣男子! 在沈钦钦震惊的目光中,高旭旭语出惊人,“倒也无需你费力,你只要在这二十个男人中找出哪个是阁主,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了。” 沈钦钦:你在玩一种很新的收礼方式。 沈钦钦:“我可以拒绝表演吗?” 高旭旭摇摇手指,“不可以哦,每个过生辰的人都可以向阁主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这事阁主都同意了,大家也都很期待呢,难道难道要如此扫兴吗?” 黎徵看了眼天色,薄唇微启,不容拒绝道:“你有三次机会……你应该听说过,我最讨厌被人浪费时间。” 景元忽然从远处飞奔而来,边跑边喊,“徒弟你一定可以的,我在你身上押了一百两,你必须行!你要是敢让我输钱我就废了你!” 蒙面女子也跟着开口,“我也押注了,你若是输了,以后可就得不到轻松任务咯。”原来是万事屋的静静姐。 沈钦钦早已脸色黑如墨,“你们就是想弄死我是吧?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捅我一刀就成。” “怎么可能,我最喜欢钦钦啦,疼你还来不及呢。”高旭旭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把刀子,笑嘻嘻道:“不要怕,选错了我帮你扎死,就不算浪费机会了。” 说完又凑近了些,耳语道:“阁主说了,你能把他找出来的话,赏金五十。” 沈钦钦动了动眼皮,俯视高旭旭,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赚这个钱。 但这些人明显是想让她当众出丑,看她笑话,实在可恶。 “好。” 几位这么大的脸,打起来一定很响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