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郎君》
第1章 邻家有女初长成
“阿庆,昨日我在市集找了份卖豆腐小工,每天工钱是两文钱。中午你一个人在家吃,我还要卖豆腐就不回来吃了。”
赵庆微微恍神,目光看向那身着布裙,头插木钗的漂亮小娘子,蹲在水缸旁浆洗衣服,捋了一下发丝,温婉的说了一句。
接着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灌进赵庆脑海里。
赵庆如看电影一般将这些记忆看过后,忽然一声自嘲:“自己这是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叫做大雍王朝的古代,变成了同名同姓的赵庆。
原主父母去边关服役,临行前把原主托付给了邻家姐姐李清清照顾。
李清清比赵庆大三岁,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赵庆暗暗一声轻叹,可惜了前世拼出来的大好身家,还没来得及享受,就穿过来了。
眼下只能接受现在的身份了。
李清清浆洗完衣服,只是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没有歇息。
又去忙着倒出陶坛里的米,准备煮饭。
只有半瓢,堪堪够一人的量。
“阿庆,一会儿饭做好你就全吃了,姐姐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李清清端着那瓠瓜制成的瓢,目光有些躲闪。
这是家里仅剩的米了,不能让赵庆看出来。
赵庆这时也才得以正面仔细打量李清清的面容,瓜子脸柳叶眉,因为营养不良,皮肤有些发黄,整个人还比较消瘦,但是赵庆作为过来人,他知道李清清只要稍作打扮,绝对比前世那些大明星还要惊艳。
赵庆看出李清清是为了把吃的节省给他,顿时被她的贤惠所触动:“清清姐不吃,我也不吃了,另外,我明天就去私塾谋了一份差事,不会让清清姐出去抛头露面”
话还没说完。
李清清双手拎着水桶,转身出门去挑水,躲了出去:“我是真吃不下了,吃完饭在家好好读书,挣钱的事有姐姐在。”
这么一个漂亮村花没想着嫁给城里的富户,扔掉他这个累赘,还辛苦挣钱养着他。
赵庆握紧了拳头,一定要让李清清过上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
“咣当——”
柴门外的土路上,两名衙役敲响了手里的一面铜锣。
一名衙役推开了柴门,瞧见他家的穷酸样,嫌弃的说道:“你今天已经满十八岁了,下午记得领走官府发的娘子。”
另一名衙役嫌弃的说道:“就他那穷样,哪家小娘子跟了他,倒大霉了。”
赵庆通过脑子里的记忆,知道两名衙役在说的是什么事。
大雍王朝连年征战,造成了村里一堆又一堆的寡妇。
为了补充人口,官府会给年满十八的男子发娘子。
每四年发一个娘子,直到三十岁才会结束。
李清清挑水回来,望着离开的衙役,俏脸带着几分失落。
赵庆不想娶别的女人,做梦都想找个李清清这般温婉贤惠的娘子:“我只想守着清清姐过一辈子。”
守着她?
李清清俏脸微微一红,心情却是十分低落。
同姓不通婚。
虽说她随了娘亲的姓,但她父亲姓赵,户籍上是赵清清。
官府不会同意他俩成亲。
即便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赵庆一家是从外地逃荒到汾河村,官府依旧是不同意,堵死所有投机取巧的可能。
李清清捋着发梢,心情复杂的说道:“阿庆别胡闹了,姐姐会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在赵庆的坚持下,两人一起吃了晌午饭。
就在李清清刷碗的时候,柴门附近就聚集了很多村民。
两人住在村口,村口谷场又是附近几个村子每年举办社戏的地方,官府每年都会在宽敞谷场派发女子。
几名衙役带着十几名女人来到了谷场,等着吉时的到来。
赵庆走出柴门看了一遍,全是乡下的黑丫头,没有一个能入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汾河村村花李清清。
赵庆感慨道:“还是清清姐漂亮,如果能娶清清姐当娘子就好了。”
“咣当——”
衙役敲响了铜锣,乌泱泱一片的村民们安静了下来,等着看官府发媳妇的热闹。
“刘狗子。”
衙役拿着户籍黄册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刘狗子挺着胸膛走了出去,不停的朝着周围村民拱手,一脸的喜庆。
村民们跟着起哄了。
“你可别娶了东乡有名的晦气女人黄婉儿,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笑的出来。”
“哈哈,你爹还不得打断你的腿,黄婉儿可是把她爹娘和弟弟都克死了。”
“唯一剩下的哥哥黄六指还是附近有名的泼皮赌棍,你敢娶她,黄六指就敢从你家榨出三贯钱。”
衙役瞧着刘狗子,呵斥道:“还不赶紧领走黄婉儿。”
说罢,指向了角落,那名叫做黄婉儿的女人出现了。
赵庆眼前一亮,已经不是鹤立鸡群的鹤了,鸡窝里出了个凤凰。
黄婉儿长得瘦瘦小小,穿着一件青土布做的襦裙,虽说打着补丁,却洗的干干净净。
一头天然的黄色头发,显得脸蛋很白。
在一片片黑头发里格外扎眼。
“顶流爱豆?”
赵庆也看清了黄婉儿的容貌,配上天然的黄色头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顶流女爱豆:“可惜在大雍王朝,黄头发本来就是不祥的象征,家里又死了爹娘和弟弟,这是叠满了buff。”
刘狗子见到黄婉儿的漂亮脸蛋,动心了,十里八村除了村花李清清,哪里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一个美娇娘。
动心归动心,却不敢靠近黄婉儿一步,畏惧沾染了她身上的晦气。
刘狗子父母像是见了鬼一样,满脸惊慌,赶紧拿着一串铜钱塞到了衙役手里。
衙役满意了,掂了掂铜钱说道:“你们自己给儿子挑一个女人。”
赵庆看到这里明白了:“原来是借着黄婉儿的晦气捞油水,那一串铜钱少说也有上百文了,一趟下来能捞一千多文。”
赵庆看了看谷场附近的村民们,没有什么反应,早就见怪不怪了。
赵庆心里有数了。
看来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潜在规矩。
黄婉儿急了,苦苦哀求道:“求你行行好,领走我,今年再嫁不出去,赌鬼大哥就要染黑了我的头发,把我卖到暗门子做妓。”
刘狗子瞧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只是讪笑着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刘狗子娘亲冷哼了一声,指向了一名壮实女人:“就选她了,长得壮实好养活,下地干活也是把好手。”
壮实女人走到刘狗子身边,得意的看了一眼黄婉儿,再漂亮也嫁不出去。
第2章 捡漏一个村花
“王猪倌。”
王猪倌走出来,十几名女人引起了一阵骚动,他家是汾河村的屠户,是个隔三岔五吃上一顿肉的殷实人家。
衙役见到他多了几分笑脸,还是拿着黄册念了一个名字:“黄婉儿。”
屠户是黄婉儿最大的希望了,常年杀猪带着杀气,说不定不怕她身上的晦气。
另外王猪倌的父母去世几年了,不怕被克了。
黄婉儿慌忙上前几步:“我吃的少还能干活,还会养各种牲畜,去年买了一只猪崽子,不到一年就养了一身肥膘,只要进了门肯定能把家里的猪崽子们照顾好。”
还没等王猪倌说话,旁边就有人阴阳怪气起来了。
刘狗子自己得不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也见不得别人好:“你养的猪?有再多的肥膘又怎么样,谁还敢吃王猪倌家里的猪肉,说不定沾染了晦气,克死了家里的父母妻儿,另外你就不怕黄六指从今以后赖上你家了。”
王猪倌脸色一变,赶紧塞给了衙役两串铜钱:“你长得好看是好看,整个东乡的村花就你和李清清还没嫁人,李清清是家里的独苗要给爹娘守孝,你就不一样了,整个东乡的富户谁敢娶你。”
王猪倌贪婪的看着黄婉儿那张漂亮脸蛋,嘿嘿一乐:“就你晦气的名声,想在本县做个娼妓都做不成,只能去外县。”
黄婉儿咬着嘴唇,从小被孤立,整天被村里人唾骂,都没这句话对她的伤害大。
这是在骂她连个娼妓都不如。
黄婉儿孤零零蹲在地上,脸蛋埋在膝盖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赵庆看不下去了,皱眉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是怎么回事,要想选娘子就赶紧选,别在这里磨磨蹭蹭。”
“呦呵。”
王猪倌被他当着那多人的面说了一句,脸上挂不住,恼怒的说道:“你一个臭穷酸还敢管老子的事,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再敢乱说一句,老子用猪肠衣缝上你的嘴。”
“够了。”衙役大声呵斥了起来:“要挑就赶紧挑,耽误了县衙的公事,把你们俩全都锁进大牢里。”
王猪倌只能赶紧挑选娘子,免得进了大牢,又要给一大笔铜钱。
两串铜钱的女人比起一串铜钱更加壮实。
王猪倌看中了一名脑袋大脖子粗女子,赶紧敲定了:“差爷,小人就选她了,一看就能干活,保准能把家里的猪崽子伺候好了。”
衙役伸出了三根手指,王猪倌只能心疼的再拿出一串铜钱。
衙役带着笑脸收好了铜钱,翻开黄册看了一眼,变成了一脸嫌弃:“赵庆轮到你了。”
刘狗子王猪倌等村民嘲笑了起来。
“就他家的穷酸样,拿不出孝敬了。”
“哈哈,村里就他家最穷,肯定拿出孝敬。”
“嘿嘿,拿不出只能领走黄婉儿那个晦气女人了。”
黄婉儿听到村民们的议论,崩溃了:“呜呜奴家只是想找个普通人家,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怎么所有人都要逼死奴家。”
就在黄婉儿彻底绝望了,想要一头撞死在谷场磨盘上。
赵庆一脸为难,他只想娶李清清,不想娶别的女人。
只是李清清没给父母守完三年孝期,不能嫁人。
衙役不耐烦了:“赶紧选一个,再不选就把你关进大牢里蹲几天,让你知道违背官府命令的后果。”
赵庆只能做出选择了,指着角落说道:“我选择黄婉儿。”
村民们全都愣住了。
愕然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有人挑选了黄婉儿。
她可是克父克母还有一头黄头发的扫把星。
黄婉儿呆呆望着选了她的赵庆,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呵护,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流出来。
黄婉儿突然不想答应了,一心为赵庆考虑道:“奴家是个晦气女人,嫁给了你恐怕会”
还没等她说完。
赵庆走了过去,一点也不在乎村民们的目光,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黄婉儿的小手:“我命硬的很,不怕被克,今天非你不娶了。”
非你不娶
黄婉儿再也绷不住了,脸蛋埋在赵庆的手臂上,失声大哭起来。
赵庆轻轻拍了拍黄婉儿瘦弱的后背:“是我来晚了。”
一句来晚了。
顿时就让在场待嫁女人嫉妒起了黄婉儿,她们什么时候从庄稼汉嘴里听过这样的情话。
黄婉儿更是深受触动,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的晦气名声,这一切不幸都是为了遇到赵庆。
不然以她村花的漂亮脸蛋,早就让她的赌鬼大哥嫁给了东乡富户。
刘狗子王猪倌两人见到家境不如他们的赵庆,娶走了一名漂亮村花当媳妇,心里嫉妒,起了坏心思。
刘狗子嚷嚷道:“不能让晦气女人进村,免得给村里带来晦气。”
王猪倌大声叫嚷起来:“赵庆为了漂亮女人不要命,我们可不敢,谁知道会不会克死全村的父母。”
村民们脸色骤变,纷纷开始指责赵庆了。
“你真是自私,为了自己娶个漂亮媳妇,搭上了全村父母的性命。”
“她哥黄六指是个赌棍,你先想好家里有没有三贯钱当聘礼,再说娶她的事。”
“赵庆你要是敢娶了黄婉儿,就连你一起赶出去。”
黄婉儿身子一颤,心里慌了,自己十有八九又要被抛弃了。
谁能顶住全村的指责。
赵庆做事谨慎,准备要娶黄婉儿了,就会提前考虑好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
赵庆只喊了一个名字:“刘獒。”
刘獒?
这是谁。
难不成是赵庆的帮手。
就在村民们困惑的时候,刘狗子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大名,得意道:“喊了好听的大名也没用,只要你敢娶了黄婉儿就把你全家赶出去。”
赵庆看向了几名衙役,询问道:“请问差爷,我爹给别人取的名字,我有权收回来吧。”
有。
太有了。
几名衙役对视了一眼,眼里全是喜色,村里人想在县衙黄册上换个名字不能白换,少说也要拿出两贯钱,也就是两千文。
这是朝廷默认县衙加征的丁税,一个人一辈子就一个名字,只会加征一次。
除非换个名字,才会加征第二次。
刘狗子和父母吓得不敢说话了,赶紧闭上嘴,再也不敢阻拦赵庆迎娶黄婉儿了。
赵庆再次念出了一个名字:“王豕。”
王猪倌也不敢阻拦了,咬牙切齿的回去了。
随着赵庆念出一个个名字,群情激愤的村里人一个个吓得不敢阻拦了。
没办法,谁让全村就赵庆老爹读过几本书,有了孩子当然要找赵庆爹取名字了。
第3章 两个村花的幸福日子
衙役们诧异了,没想到赵庆一个人逼退了全村人。
“活了这么大,头回见到一个人让全村人闭嘴。”
“哈哈,谁说不是,赵庆是个有脑子的人。”
“行了,那就把婚书给他吧,反正挑媳妇的时候给铜钱是规矩,咱们拿着黄婉儿当借口只是为了体面一些。”
衙役们见识了赵庆的做事周全,收起了为难他的心思,爽快给出了婚书。
衙役们带着其他待嫁女子,前往了下一处谷场。
再次让刘狗子王猪倌等人失望了。
赵庆带着黄婉儿走到柴门前,犯难了。
父母前往边关服役,需要自备口粮,只能卖掉家里的屋子换了粮食。
一半带走了,另一半交给了李清清,当做两人以后生活的口粮。
他一个人住在李清清家里没什么,身边还带着一个娘子,就说不过去了。
虽说是官府的强制命令,李清清又不能嫁人,造成现在阴差阳错的局面。
就在赵庆一脸为难的时候。
李清清大大方方站了起来,直接取下白瘦手腕的铜镯子,戴在了黄婉儿手上:“你们新婚,我这做姐姐的没啥好恭喜你们的,这镯子要是不嫌弃,你就收着。”
给了铜镯子是安赵庆的心,也是在安黄婉儿的心,让两人放心住下。
赵庆急忙说道:“住在清清姐家里已经够难为情了,怎么还能要清清姐的镯子。”
李清清温婉一笑:“咱俩是一家人,相依为命这些年了,难道阿庆一直把姐姐当外人?”
一句反问。
赵庆当场就噎住了,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心里只有感动。
黄婉儿为了让赵庆心里好受些,怯懦道:“奴家只是平妻,正妻大妇的位子还给姐姐留着,等到庆哥哥中了举人,就可以迎娶姐姐了。”
同县同姓不能通婚,除非那个人有了举人功名。
朝廷对举人有着各种恩典,只要不是三代以内族亲,娶了同姓就没人管了。
赵庆紧张着看向了李清清,希望她可以先口头答应。
只要答应了,才能去解决同姓不通婚的问题。
李清清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县里的有钱人家读书人头发都白了,还没高中举人,阿庆能够中个秀才,在东乡私塾当个教书先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庆知道高中举人有多难,全州十几万读书人争一百个名额,比起登天还难。
赵庆胸有成竹的说道:“清清姐放心,五年内必定高中举人。”
五年?
五十年能高中不错了。
县里多的是六十几岁还没高中的老秀才。
李清清瞧见赵庆黄婉儿一心为她着想,心里好受了很多:“姐姐就等着你高中的那天。”
然后?
赵庆想听的是高中以后,迟迟没有等来最想听的那句话。
李清清瞧着今晚成亲的两人,心里酸楚,还是大大方方的说道:“今天是你俩大喜的日子,不能没有饭吃,姐姐去给你们操办。”
等到李清清出去借米了。
赵庆走到屋里,拿走了家里的三本书:“你在家里等着,我去一趟私塾就回来。”
黄婉儿低着脑袋没说话,小手死死拽着赵庆的衣角。
一步不想离开。
赵庆捏了捏黄婉儿的漂亮脸蛋:“把家里收拾干净,等着我回来。”
黄婉儿第一次被男人亲密触碰,脸蛋‘唰’的红透了,声如蚊蝇的轻轻‘嗯’了一声,找来稻草做的扫帚,收拾今晚的新房了。
黄婉儿看着一贫如洗的家里,没有半点嫌弃,心里说不出的安心。
终于有个家了。
赵庆去了一趟私塾,回来的时候,手里的书没有了,变成了十斤粗粮高粱米。
在家门口碰见了李清清,两手空空,显然是没借来米。
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三本书了。
李清清看见十斤高粱米,红了眼:“是姐姐没本事,阿庆大喜的日子连米都借不来。”
别说借米了。
村里得知是她来了。
直接关上了大门,挡在了门外,还说了一些风凉话。
赵庆直接把手里的高粱米交给了李清清,冷着脸说道:“早晚有一天他们会主动巴结清清姐,到时候咱们也把门关上。”
李清清破涕为笑了,接过来高粱米,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煮饭了。
家里很快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赵庆坐在瘸腿凳子上,看着汾河村村花李清清忙着煮饭,又看了看西山村村花黄婉儿收拾屋子。
赵庆脸上出现了浓浓的幸福:“往后的日子两个漂亮村花陪着,这是我上辈子都不敢想的齐人之福。”
吃过晚饭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李清清主动去了小屋,把大屋让了出来。
赵庆欲言又止,准备说不用让出大屋,想到今天是他和黄婉儿大喜的日子。
没有说出口,默认了李清清的温婉贤惠行为。
一大一小土屋只有一个门,李清清走进大屋,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土炕。
掀开布帘子,顺着大屋走进了小屋里。
李清清坐在小屋的土炕上,突然呆住了,温婉脸容出现了一丝红晕。
门上只挂了一张布帘子。
别说隔音了,就是大屋土炕上发生了什么,也能看清楚。
夜深了。
赵庆躺在土炕上,透过月光,看着躺在身边的黄婉儿,莫名有些紧张了。
心里还要几分犹豫,两人刚认识半天就洞房了,对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点过快了。
黄婉儿一直没等来洞房,嘤嘤啜泣起来:“庆哥哥是不是还嫌弃奴家?成亲当晚没有洞房,奴家以后会被村里人嘲笑死。”
赵庆不再犹豫了,心脏‘怦怦’乱跳,慢慢靠近了她。
黄婉儿赶紧在被褥上铺了一块白布,轻咬嘴唇:“庆哥哥~~”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小屋外下起了春雨,照亮了土屋。
李清清躺在土炕上,俏脸烫红,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雷声过大。
只能把脑袋埋在被褥里,却还是能够听见声音,折腾到天亮勉强眯了一会儿。
赵庆神清气爽起床了,走出土屋,绕着篱笆院里跑步,开始锻炼身体。
还没跑两圈就累的气喘吁吁。
赵庆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大口喘着粗气,瞧见李清清和黄婉儿一起从土屋里走了出来。
检查白布上的落红,验明了黄婉儿的黄花大闺女身份。
李清清一脸倦意,不停打着哈欠,看起来比起黄婉儿还要疲惫。
赵庆困惑了:“清清姐昨晚没睡吗?难道是雷声太大了睡不着。”
李清清俏脸微红,敷衍着‘嗯’了一声,走进灶房开始煮饭了。
还没等她动手。
黄婉儿主动淘洗了米,又忙着烧锅。
李清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匆匆走出了家门:“你们在家先吃,我还要去市集的豆腐坊卖豆腐,不用等了。”
第4章 解决最大危机的办法
黄婉儿端来了两碗饭,一只碗里的高粱米冒尖了,另一只碗里只有小半碗。
大碗交给了赵庆,自己留下了小碗。
赵庆拨了一半给她,板着脸说道:“你要是听我的话,就吃了碗里的高粱米。”
黄婉儿手足无措了,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吃一碗饭,都得留给相公。
听到赵庆的话又不能反对相公,急得快掉眼泪了。
赵庆捏了捏她的脸蛋,哄着说道:“养好了身子才能生孩子,身子骨瘦弱生不出来孩子。”
生孩子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本分。
黄婉儿慌了,赶紧扒拉起了高粱米:“奴家一定养好身子,给庆哥哥生一堆儿子。”
“哈哈。”
赵庆哑然失笑,别说一堆了,就连一个也养不起,暂时是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黄婉儿瘦瘦小小身子也不适合要孩子,等到几年后再说。
两人吃完晌午饭,黄婉儿刷碗的时候,不停望向村口,像是害怕什么人的到来。
赵庆知道她家的情况,安慰了一句:“我敢把婉儿妹妹娶回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黄六指。”
“砰!”
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一名穿着青布短打的汉子,带着两名泼皮无赖冲了进来。
汉子无所顾忌走进了篱笆院,两名泼皮无赖瞅了一眼黄婉儿的黄头发,畏畏缩缩不敢进来。
汉子走到黄婉儿面前,伸手就要去拽黄婉儿的脖子。
赵庆知道该来的总归会来,没有任何逃避,挡在黄婉儿前面:“你就是大舅哥黄六指吧。”
黄六指乐了,没想到妹婿还挺会说话,扬着脸说道:“附近几个村的兄弟们抬举,送了一个黄六指的诨号,不过嘛”
黄六指突然阴沉了脸:“没有三贯钱当聘礼,别想带走黄婉儿。”
三贯钱?
哪里是要聘礼,分明是在抢钱。
赵庆面对目前最大的危机,没有丝毫慌张,先一步稳住他:“三贯?婉儿的性子温柔可人不说,还是东乡有名的漂亮村花,聘礼少说也要五贯。”
五贯钱!
黄六指脸色大喜,最近因为赌钱欠了赌坊三贯钱,五天内不还清的话,就要剁了他有六根手指的右手。
拿了五贯钱聘礼立刻就能还清所有赌债,还可以用剩下两贯钱继续赌。
黄六指仔细打量了赵庆,脸色再次阴沉:“竟敢耍老子,就你家这副穷酸样,哪里来的五贯钱。”
黄六指抬起手就要给赵庆一个大耳刮子。
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长记性。
赵庆偷看了一眼泼皮无赖,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爹过去不仅给人起名,还捎带看坟宅,无意中发现了刘包户小妾的私坟,只要干上一票,咱们兄弟就彻底发达了。”
刘包户与县里的衙役有勾结,负责包缴三个村的粮税,从中牟取银利。
依靠着包缴的浮收,成为附近几个村有名的富户。
黄六指的手掌停在了赵庆肩膀上,激动问道:“我的好妹婿,你可不能骗大舅哥,咱俩可是一家人。”
刘包户前些年纳了县里青楼女子做妾,正妻大妇闹翻了天,整个东乡闹的是沸沸扬扬。
差点影响了刘包户的包缴,为了保住地位,只能任由大妇逼死了小妾。
刘包户愧对小妾,在陪葬品里放了不少金钗银镯等金银器具。
只是埋的隐秘,一直没被人发现。
赵庆见他上钩了,松了一口气,解决危机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在这过程中稍微有一点纰漏,就会丢了小命。
赵庆在心里再三提醒了自己一句:黄六指是个输红了眼的赌棍,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需要加倍的谨慎。
黄六指瞧见他一直没说话,急了:“妹婿放心,等到咱们干完这一票,再也不会来要聘礼了,黄婉儿彻底是你的了,要打要骂随便你。”
黄六指挺了挺胸膛:“往后有我黄六指罩着你,在附近几个村肯定是横着走,没人敢招惹你。”
不要聘礼了?
再次输光了陪葬品,输红了眼什么都敢干。
尤其是知道谁家藏着金钗银镯。
赵庆附和了一句:“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没有兄弟帮衬,以后就靠大舅哥照顾了。”
黄六指和一帮泼皮无赖整天厮混在一起,最看重的是面子,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至于照顾嘛。
只要赵庆愿意跟在他后面赌钱,当然要照顾了。
黄婉儿快要急哭了,拽着赵庆衣角说道:“他哪有什么面子,村里兄弟多的人家没少揍他,庆哥哥千万不能跟着去挖坟,抓住了要被关进大牢。”
“给你脸了!”
黄六指骂骂咧咧伸出了手掌,抬手就要给黄婉儿一巴掌,再次被挡在中间的赵庆拦住了。
黄婉儿没有被打,反倒是流了泪。
这么多年了,头一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每天活得战战兢兢的她,终于可以安稳的活着了。
赵庆伸出手,擦了擦黄婉儿漂亮脸蛋上的泪水,安慰道:“不怕的,往后的日子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黄婉儿的脸蛋埋在赵庆肩膀上,身子一颤,抽噎的更厉害了。
苦命的她,有个男人可以依靠了。
黄六指瞧见黄婉儿流泪就烦躁,威胁道:“你家里就一个男丁,爹娘不在了也没有叔伯长辈,欺负不了别人,老子还欺负不了你。”
黄六指脸上出现了狠辣:“实话告诉你,老子欠了赌债已经没有活路了,不让老子活,你也别想活!”
黄婉儿心里多了几分坚决,想要用自己命威胁黄六指,保住自家男人的命。
赵庆精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眼就看出了黄婉儿的意思,摇了摇头:“家里有男人在,用不着婉儿妹妹出面。”
赵庆把她拉到身后,笑哈哈说道:“大舅哥不要听女人瞎说,你走投无路了,我也好不到哪去,家里明天就断粮了,不干一票就要饿死了。”
只用了一句话,再次让黄六指安分了。
柴门附近的两名泼皮无赖脸色古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黄六指是个出了名的人精,没少诈骗钱财,怎么今天被一个瘦弱小子轻松拿捏了。
哪里还有人精的样子。
黄六指看了一眼赵庆瘦弱的身体,放心了:“男人的事少让女人插嘴,妹婿以后要多揍她几顿,揍的多了就听话了。”
赵庆脸色一沉,黄六指居然打过他的女人。
黄六指见他脸色难看了,担心偷挖私坟的事去不成了,赶紧说了一句:“我可不敢打黄婉儿,万一碰到了她的黄头发,这辈子不得好死了。”
第5章 什么是出嫁从夫
赵庆脸色缓和了,约定了一个时间:“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村口小树林等着你,到时候别忘了带着铁锹过来。”
黄六指喜不自胜说道:“妹婿放心,等到天黑了就过来,到时候你就在旁边放风不用亲自动手,挖出来的金银咱们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
能给一个银镯子已经是发善心了。
承诺分给一半,看来黄六指是想独吞了。
赵庆没有傻了吧唧信了他的话,心里有了戒备,脸上却表现出了惊喜:“到底是一家人,以后就跟着大舅哥混了。”
“哈哈。”黄六指乐开了花,拍了拍赵庆的肩膀:“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兄弟谁跟谁。”
黄六指眉飞色舞的离开了,手里空空,没有拿着一文铜钱,却比拿了三贯钱还要高兴。
刘包户小妾的陪葬品少说也有十贯,他要发达了。
两名泼皮无赖隔得远,赵庆黄六指两人又压低了声音,不明白黄六指没有拿到聘礼,怎么还一脸的高兴。
询问了几句,没问出来什么。
黄六指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一个字,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所有陪葬他要一个人独吞,当然不会告诉这两个泼皮。
刘狗子王猪倌两人失望了,听见踹门的动静以后,早就跑到附近看笑话。
等着赵庆被人痛揍一顿,带走刚刚娶进门的娘子。
结果没挨打也就算了,怎么还一副和和睦睦的样子。
刘狗子困惑了:“王哥,刚才离开的那人是黄六指?”
王猪倌知道赌棍黄六指有多混账,不明白了:“以他的脾气,拿不到满意的聘礼不会放过赵庆,黄六指到底怎么了。”
两人想不明白,只能失望着离开了。
赵庆看着两人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准备把他俩牵扯进去。
早在聘亲的时候就看他俩不顺眼了。
尤其是王猪倌,还敢对他娘子说些闲言碎语。
肯定要趁机坑他俩一把。
赵庆转身走向土屋,找来了家里仅剩的半张桑皮纸,又去灶台里找了一块木炭。
家里没有笔墨,只能用木炭在桑皮纸上写写画画。
黄婉儿小脸焦急,站在旁边快要急死了,她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不可以反对相公,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庆哥哥关进大牢。
“庆哥哥”
黄婉儿犹豫了半天,还是劝了一句:“能不能别去挖坟,咱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凑足三贯钱,实在不行,奴家先跟着回去,过几天再偷偷跑回来。”
赵庆把黄婉儿抱在腿上,伸出手要去抚摸她的黄头发,这头秀发不是枯黄,是一种靓丽光泽的黄色。
昨晚就想摸了,可惜黄婉儿就是不让他碰。
还没等手掌碰到黄头发,黄婉儿‘噌’的站了起来,躲到了一边。
黄婉儿低着脑袋说道:“婉儿的头发晦气,庆哥哥还是别摸了。”
赵庆叹了一口气,愚昧啊,这是多少人羡慕的天然发色,却成了泼皮见到都畏惧的晦气。
黄婉儿本就漂亮的脸蛋,在黄头发的衬托下,更美了。
可可爱爱,惹人怜爱。
赵庆一把抱过来黄婉儿,不顾她的挣扎,手掌落在了黄婉儿头发上:“真是顺滑,婉儿这头黄头发价值一百亩田。”
黄婉儿哭了。
趴在赵庆肩头哭了很久。
这些年来的所有委屈,因为赵庆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全都没了。
这辈子能够嫁给赵庆,是她唯一幸运的一件事。
赵庆帮她擦了擦眼泪,笑道:“哭成小花猫喽。”
黄婉儿害羞着躲进了怀里:“庆哥哥~~”
一句庆哥哥。
赵庆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亲了一口漂亮脸蛋:“今天的事情别告诉清清姐,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在晚上守着不让我去。”
黄婉儿听了这话反倒是想告诉李清清了,她也不想让赵庆出去。
挖坟的事情被人抓住了,打死了都没人管。
赵庆认真说道:“婉儿放心,不会干出挖坟的缺德事,是想借着这件事解决了目前最大的麻烦。”
麻烦是谁不用说了。
只有一个,索要三贯钱天价聘礼的黄六指。
他再不是个东西,好歹是黄婉儿的大哥,难保心里不会产生芥蒂。
毕竟,赵庆见过很多出嫁以后的女人,为了帮家里的哥哥弟弟,偷偷拿着丈夫的钱送给家里。
黄婉儿的小脸也认真了:“出嫁从夫,婉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和家里没有了任何关系,婉儿也不姓黄了,叫做赵黄氏。”
赵庆逐渐喜欢上了这个世道,三从四德饱含了很高的智慧,极大避免了各种家里的矛盾。
只是出嫁从夫这一条,就从根本上避免了夫妻矛盾。
赵庆了了一桩心事,继续写写画画,今晚能不能成就看这张桑皮纸了。
黄婉儿瞧见灶台旁有个破旧背篓,眼睛一亮,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
放的时间长了,显得破旧,还能正常使用。
黄婉儿背起了小背篓:“庆哥哥,奴家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赵庆见多了好吃懒做的女人,头一次见到这么勤快的娘子,还有些不适应。
黄婉儿没有走远,就在柴门外不远处的汾河边。
顺着河边,寻找能吃的野菜。
村里的庄稼汉们正在挑水,灌溉地里的秧苗,瞧见黄婉儿过来了。
隔着还很远,庄稼汉们吓得落荒而逃,扁担上的水桶掉了都不敢捡。
等到黄婉儿走远了,庄稼汉们心有余悸的走了过去,拎着水桶赶紧跑。
村里的几名闲汉坐在老槐树下吹嘘,无意中看见黄婉儿顺着汾河走了过来,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有多快跑多快,赶紧躲进了家里。
黄婉儿早就习惯了村里的畏惧,没有任何在意,摘了满满一背篓的鲜亮蘑菇回到了家里。
村里的长舌妇们瞅见了鲜亮蘑菇,尖酸刻薄着说些闲言碎语。
“猪都不吃的东西,赵黄氏居然拿回家了。”
“上回有个闲汉不信邪,非要吃鲜亮蘑菇,当场就毒死了。”
“谁说不是,赵黄氏肯定是想毒死自己男人。”
第6章 村里人的羡慕
赵庆拿起娘子早上梳头掉的一根黄头发,走向了长舌妇刘张氏的家门口,作势要把黄头发拴在刘张氏家里的门锁上。
院子里的刘狗子吓得一哆嗦,急声道:“赵赵庆,你要干什么!”
刘狗子想要赶走赵庆,又不敢靠近黄头发,站在院子里进退不得。
赵庆没有理睬他,回头看向了长舌妇们,又从袖口里拿出了几根黄头发。
显然是要给她们家里都拴上一根黄头发。
长舌妇们吓惨了,一脸的惊慌失措,赶紧闭上了嘴。
不敢乱说一句话了。
赵庆收回手里的黄头发,认真说道:“再让我听到一句闲言碎语,你们家的门锁上会有一把黄头发。”
刘狗子心里骂骂咧咧的送走了赵庆,望着他离开时的坚挺背影,泛起了嘀咕。
村里有名的软弱书生赵庆,什么时候变得硬气了。
看来以后不好欺负他了。
赵庆回到家里,关上柴门,还没等他开口说话。
黄婉儿冲进了他的怀里,眼睛里全是亮光:“庆哥哥好厉害,居然能让村里的长舌妇闭嘴,村里的村长面对这些泼妇都没办法。”
长舌妇们听到一句泼妇,全都掐着腰站了起来,准备拿出骂男人的泼辣劲。
想到赵庆袖子里黄头发,只能憋了回去。
难受死了。
赵庆笑了笑说道:“任何人都有弱点,只要善于抓住弱点,再是难缠的人和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黄婉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背着小竹篓去做饭了。
普通百姓一天吃两顿,日头还高,长舌妇们没有回家做饭。
瞧见黄婉儿大中午就开始做饭,闲不住的嘴又小声说了几句不会过日子。
随着炊烟袅袅升起。
黄婉儿在灶台旁忙活了一阵,端出来一大碗蘑菇汤,还有一小盘蓬蒿。
黄婉儿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又端出来一碗高粱饭。
等到所有的饭菜摆在木墩子上,赵庆愣了愣,感慨道:“婉儿妹妹也太心灵手巧了,这辈子没这么丰盛过,村里的富户王猪倌家里也不过如此。”
黄婉儿听到赵庆的夸赞,眼睛笑成了月牙:“庆哥哥快尝尝。”
一股股饭香传了出去,尤其是蘑菇汤的香气,长舌妇们想到了一年吃不上一次的肉味,嘴里冒出了口水。
住在附近篱笆土屋里的庄稼汉,全都开始吞咽口水,伸长脑袋看了过去。
太香了。
新媳妇黄婉儿手巧,显得长舌妇们不贤惠了,嫉妒了起来。
“有肉香怎么了,那些蘑菇只要吃一口,马上就会没命。”
“蘑菇有毒也就算了,村里再穷的人家也不会吃蓬蒿,一股子腥味,比起猪食还难吃。”
“可不是,以前给我家男人做过蓬蒿,刚吃一口就吐了。”
赵庆带着怀疑夹起了一筷子蓬蒿,心想再是难吃也要吃下去,不能让新媳妇黄婉儿在村妇眼前丢了面子。
只放了粗盐,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去。
赵庆只吃了一口,眼睛亮了,接连夹了好几筷子:“清脆爽口,还没有任何的腥味,婉儿妹妹是怎么做的。”
赵庆吃过什么很多山珍海味,远远比不上黄婉儿做的野菜,甚至在他心里排在了青菜类的第一。
黄婉儿托着小脸坐在一旁,笑的更加欢快了:“奴家去年摘了一些野豆子,做成了豆酱,做菜的时候放了一些。”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黄婉儿比起巧妇还巧,用野生野长的东西做出好吃饭菜填饱自家男人的肚子。
赵庆端起高粱饭大口吃了起来,吃的很香,像是在吃酒楼里的猪油炒青菜。
附近庄稼汉馋的眼睛都直了,又想到黄婉儿还是个村花,忍不住羡慕起了赵庆。
长舌妇瞧见庄稼汉脸上羡慕的表情,张嘴就要借豆酱,想到和她关系不好,心里产生了一丝后悔,没有脸张嘴了。
赵庆留了一半蓬蒿,端起蘑菇汤直接喝了一口,没有任何迟疑。
黄婉儿呆了一呆,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信任,眼睛里有了泪珠。
感谢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好相公。
“香啊。”
赵庆刚刚放下手里的碗,忍不住又端了起来:“比肉都好吃,还大补,可以放开了锻炼身体了。”
赵庆等到空碗里再次盛满了蘑菇汤,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婉儿妹妹怎么知道蘑菇有毒没毒,除非亲自尝过。”
黄婉儿吐了吐小舌头,扭捏说道:“以前总是被村里人骂晦气,又没人给奴家做主,就就摘了毒蘑菇扔给那些人养的狗,时间长了试出来蘑菇哪个有毒哪个没毒了。”
赵庆哭笑不得了,没想到是这个法子,还真是试出来的毒性。
很快又是一阵怜惜。
一个小女孩没人做主,还遭到全村的排挤。
赵庆把她抱在怀里,夹起蓬蒿一口口喂了起来:“谁说我家婉儿没人做主,只要我在,没人能够欺负,只是你一个漂亮村花别嫌弃嫁给了穷人家就成。”
黄婉儿瞬间就绷不住了,漂亮脸蛋流出了泪水,急忙摇头:“不嫌弃,奴家只想守着庆哥哥过一辈子的粗茶淡饭日子,给庆哥哥生一堆儿子。”
赵庆伸出手擦了漂亮脸蛋上的泪水,感慨道:“心灵手巧、不嫌贫爱富、勤快我上辈子积了大德了,才能娶到婉儿多娘子。”
黄婉儿满心甜蜜,忍不住在赵庆脸上亲了一口,瞥见四周有人看着,赶紧羞涩的捂上了脸蛋。
长舌妇们看着恩爱的两人,一肚子牢骚,还是读过书的赵庆会心疼人。
不像她们家里的汉子,整天就知道大声叫嚷。
“赶紧回家!”“什么时候了还不做饭!”“老子饿了!”
庄稼汉们骂骂咧咧把长舌妇叫回了家,叫嚷了起来,时不时看向赵庆。
话里就一个意思,埋怨长舌妇们不如黄婉儿心灵手巧,让她们去借豆酱做一盘蓬蒿,顺便问问什么蘑菇没毒。
长舌妇们再次走到赵庆家附近,目光闪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悔没和唐婉儿处好关系,不然的话,自家也能吃上一回‘肉’了。
第7章 羡慕嫉妒恨吧
长舌妇们等了半天没等来赵庆的搭话,主动说起了好话。
“赵庆啊,乡里乡亲的按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婶子,能不能让你家娘子告诉婶子哪些蘑菇可以吃。”
“你小时候还吃过李婶家的一碗饭,借点豆酱给李婶。”
“你爹刚来的时候,你刘叔帮着盖了草屋,能不能告诉六婶酿豆酱的方法。”
赵庆被这些所谓乡亲的丑陋嘴脸,快要气笑了。
有了好处,就来道德绑架是吧。
换成过去的赵庆,还真的推脱不了十几年情分。
都是一个村的乡亲。
黄婉儿紧紧抿着小嘴,她看似可怜心软,却是个记仇的人。
为了赵庆可以让亲哥黄六指去死,更别说顾及所谓的乡情了。
一滴豆酱不想借。
不过家里一切都由自家男人做主,再是不情愿,只要自家男人说了她都会去做。
黄婉儿紧咬嘴唇,知道是个男人都会顾及情面,这辈子还要住在村里。
她不想让自家男人为难,憋屈的站了起来,主动去拿豆酱。
赵庆拉住了黄婉儿,看着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只说了一个字:“滚。”
长舌妇们立即掐起了腰,伸出手指,泼辣的破口大骂。
还没等她们骂出口,瞧见赵庆故意露出的黄头发,只能难受的闭上了嘴。
更是感到奇怪,怎么会有人不吃乡情这一套。
“庆哥哥~~”
黄婉儿再次扑进了赵庆怀里,紧紧抱着他:“庆哥哥是十里八村最好的男人,村里男人从来都是为了乡情委屈自家娘子,从没见过为了自家娘子不讲任何情面。”
长舌妇们更难受了,因为黄婉儿说的是实话。
遭到了冷脸拒绝,没脸再去讨要了。
长舌妇们暗骂了一句没有人情味,憋屈的走回了各自家里。
刚回到家里,就被自家男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村里闹得鸡飞狗跳。
赵庆和黄婉儿甜蜜过后,开始锻炼身体,身子骨的底子太差,顺着汾河跑步。
远远跟在黄婉儿身后,瞧着逐渐开朗的她,背着小背篓,欢快摘着蘑菇和蓬蒿。
等到傍晚时分。
李清清从东乡市集回来了,挎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两块豆腐。
东家心肠好,卖剩的两块豆腐送给了她。
李清清的俏脸带着温婉笑容:“家里总算是有个菜吃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以弥补阿庆昨天的酒席了。”
说是酒席,只有一样豆腐。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已经足够了。
村花李清清刚刚走进村里,顿时就引起了刘狗子王猪倌等人的注意,一个个盯着李清清婀娜的身子,直到她走进柴门。
打从他们七八岁开始,村里半大孩子们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了一定要把村花李清清娶回家。
一起在村口等着李清清回家,成了每天最期盼的一件事。
“哎呦,疼疼。”“再敢乱看抓花你的脸。”“狐狸精。”
刘狗子王猪倌等人的娘子们,拧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带回了各自的屋里。
由于赵庆的威胁,不敢当面骂李清清,只能在背地里骂了一句句狐狸精。
李清清没有当回事,从小就知道村里半大孩子的心思,便没和他们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话。
“阿庆,今天给你俩做顿好吃的。”
李清清折起襦裙袖子,准备去灶台做饭,瞧见木墩子上摆放了两个豁口盘子,心里困惑。
自从她爹娘死了以后,几年没用过盛菜的盘子了。
勉强维持个温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闲钱买菜。
“清清姐回来了。”赵庆放下手里的水桶,面带笑容走了过去:“这些都是婉儿摘得野菜,清清姐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清清看了一眼黄婉儿,见她还是拽着赵庆的衣角,站在他背后不说话。
知道黄婉儿的防备心极重,除了赵庆以外,不相信任何人。
李清清想到黄婉儿从小的经历,不免有些心疼,温婉笑道:“婉儿长得漂亮,又是勤快手巧,阿庆有福气了。”
黄婉儿笑弯了月牙,对她亲近了很多:“清清姐快尝尝,应该没有清清姐做的好吃,勉强可以入口。”
赵庆见到两个村花相处的融洽,松了一口气,心情不错的说道:“我能有清清姐和婉儿妹妹的照顾,当然好福气了”
话说一半,赵庆突然想到这话有歧义,担任惹恼了李清清,破坏了两人亲近的关系。
赵庆没能说下去,赶紧用其他的话掩饰过去:“先吃饭,尝尝蘑菇汤和蓬蒿的味道。”
李清清听到蘑菇汤和蓬蒿两个字,有些心慌,蓬蒿难吃还可以勉强咽下去。
蘑菇却是会毒死人。
不过,想到赵庆不会害她。
李清清咬了咬牙,夹了一筷子蓬蒿放进嘴里,柳叶眉绽开了:“好吃哎,婉儿是我见过最手巧的小娘子了,十里八村没人可以把蓬蒿做成菜。”
李清清尝过蓬蒿以后,不免对蘑菇汤产生了期待,拿起木勺子喝了一口。
肉香。
乡里人没读过多少书称赞一样东西好吃,就是肉香。
李清清以前吃过肉,感觉蘑菇汤的味道和肉味一样,接连喝了起来。
等到她放下勺子,盘子里的肉汤已经见底了。
李清清俏脸微红:“那个实在太香了,没能忍住就”
赵庆乐呵呵一笑,瞧着大大方方的温婉村花突然扭捏了起来,还挺有意思。
黄婉儿欢快跑进了灶台,又盛了一盘子:“清清姐多吃点,锅里还有好多,吃完了明天再去捡。”
春季快要过去了,蘑菇和蓬蒿吃不了几天了。
趁着汾河边还有,多吃一点是一点。
黄婉儿担心她不相信,拎起小背篓,倒出了一大堆蘑菇,也把豆酱罐子拿了出来。
赵庆一脸诧异,豆酱罐子可是黄婉儿的宝贝,除了他以外不给任何人看。
直接拿出来给李清清看也就罢了,还说起了豆酱怎么酿造。
赵庆看了看再次见底的蘑菇汤,心里恍然,李清清信任黄婉儿的同时,也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赵庆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两名村花相处的融洽,去了他一块心病。
第8章 算计开始了
倘若两人暗地里较劲,家里往后就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三人吃完饭,不等黄婉儿偷偷说出挖坟的事情,拦着赵庆触犯律法。
赵庆直接告诉了李清清,详细说了他的计划,让李清清帮忙拿个主意。
李清清轻捋发丝,好看的柳叶眉皱了起来。
陷入了深思。
赵庆瞧着成熟又不失气质的李清清微微皱眉,心生感慨:应了那句一颦一笑顾盼生姿,清清姐简直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李清清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叹了口气,有了同姓不通婚的规矩在,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李清清把心思转到家里最大的危机上,松口了:“可以同意你去,不过,晚上送信的人换成姐姐。”
赵庆不想答应,看到李清清一脸的坚决,不答应也不行了。
只能答应下来,为了避免出了岔子,两人又详细商量了好几遍。
夜深人静。
村里只有少数几户人家点着灯笼,等到天色渐晚,灯笼也熄灭了,村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赵庆悄悄走出了家门,暗自庆幸:“多亏了清清姐给我补身子,时不时买些骨头煮汤喝,没有夜盲症,不然有再好的计划也要抓瞎了。”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主要原因在于村民基本都有夜盲症,晚上出门什么也看不清。
赵庆顺着小路来到树林,果然看着树林里有忽明忽闪的火光。
黄六指拿着火把等了半天了,一脸的不耐烦,嘴里嘟囔个不停,像是在咒骂些什么。
感觉身后有动静,黄六指急忙拿着火把照了过去,看清楚是赵庆的脸,放松了下来。
黄六指埋怨道:“妹婿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是一炷香时间,也就是一小时。
赵庆知道十二时辰计时法,没有不当回事,解释道:“大舅哥别着急,咱们干这事属于砍头的大罪,等到乡间彻底没人了,才能保证安全。”
什么安全不安全。
黄六指脑子里全是发横财,还有要把赌输的钱赢回来,心里烦躁,如果不是赵庆解释了一句,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黄六指憋着火,脸色不善的说道:“赶紧在前面带路,慢慢吞吞,吃屎都抢不上一口热的。”
赵庆理睬他,为了计划先得稳住黄六指,计划里的每一步都有着详细时间,不能耽搁。
随着两人不停往前走。
来到了一片坟地,只有墓碑全是木头,没有一块石碑。
夜风刮来,显得格外阴森。
更不像是风水宝地。
黄六指一脸的狐疑,不像是埋着富户小妾的地方。
赵庆看出了黄六指的怀疑,一旦暴露就彻底完了,被他打死了也没人知道,强忍着紧张,死死咬着牙没说话。
黄六指是个撒谎成性的赌徒,太清楚一个人说谎以后的表现,为了让别人相信谎言,往往会不停的解释。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赵庆的解释。
黄六指放心了,看来是真事。
赵庆不停探头探脑的四处乱看,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走到一处略显气派的坟头前,赵庆一脸的惊喜:“大舅哥,这座坟就是刘包户小妾的私坟。”
黄六指一把扒开赵庆,盯着私坟仔细观察了起来,坟头居然立了一块石碑。
黄六指脸色狂喜:“没跑了,应该就是这座坟了,石碑可不是谁都能用得起。”
赵庆的情绪紧绷到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刚想说开挖。
黄六指手里的火把靠近了石碑,盯着石碑上的字看了起来。
似是想要看清石碑上写着谁的名字。
赵庆心里‘咯噔’一下,情绪瞬间紧绷了起来,他看的清清楚楚,上面写着先母王氏。
王猪倌娘亲的名字。
就在万分紧张的时刻。
黄六指点了点头:“刘包户的小妾名叫小翠,墓碑上只会反常的出现四个字,不是先母李张氏这样正常的五个字。”
一字之差就能要了赵庆的小命。
黄六指见他没了利用价值,凶狠道:“只要是五个字,不管你怎么解释,今晚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赵庆赶紧装作惶恐的样子,堆笑道:“我家是从外乡逃荒到这里,没有宗族兄弟撑腰,往后还得指望大舅哥罩着,哪里敢欺骗大舅哥。”
黄六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滚出去望风,等到金银首饰挖出来了,老子赏你几件。”
火把用力插在坟头边上,黄六指朝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用另一只手里的铁锹开始挖坟了。
赵庆满脸贪婪,一步三回头慢吞吞离开了坟头。
等到黄六指看不见他了。
赵庆脸上的惶恐和贪婪全都消失不见了,变成了一脸平静:“但你不知道的是,王猪倌的娘亲是外县人,刚好也姓王,墓碑上只会反常的出现先母王氏四个字。”
赵庆平静下来的同时,又是暗暗庆幸自己做事谨慎。
不然今天很有可能栽在黄六指手里了。
“大舅哥快点啊。”
赵庆故意喊了一声,显得十分迫不及待。
黄六指浑身一激灵,被这句突然喊叫声吓得差点瘫在地上,恼怒道:“喊什么!再敢发出一点动静,老子用铁锹拍烂你的脑袋。”
赵庆点了点头,补上了最后一块纰漏,确认黄六指不会突然叫他了。
夺路而逃,拼命朝着家里的方向跑了过去。
到达村口以后,赵庆大口喘着粗气,强忍着肺部火辣辣的疼痛,拆下来草鞋上一层层的芦苇,扔进了汾河里。
再三确认草鞋上没有坟地附近的泥土。
赵庆急忙钻进了土屋里,瞧见了拿着棍子躲在角落里的黄婉儿,戒备的望着门口。
黄婉儿看清楚进屋那人的样子,直接扑进了赵庆怀里,眼角带泪:“庆哥哥千万不能有事,没了你婉儿可怎么活。”
赵庆拍了拍黄婉儿的后背,让她先上床睡觉,直接掀开帘子走进了小屋。
不知是心急,还是故意。
询问唐婉儿就能知道的事情,却闯进了李清清的小屋。
第9章 解决危机
李清清脱了襦裙,露出光洁的后背,准备钻进被褥里。
布帘子突然被掀开了。
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愣住了。
李清清急忙抱紧双臂,护在了胸前,俏脸慌张:“阿阿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外屋和内屋只隔着一面布帘子。
她听到黄婉儿的声音,知道赵庆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闯进来。
赵庆臊的满脸通红,匆忙转过身去,退出了内屋。
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黄婉儿,见她背对着布帘子,渐渐睡着了。
赵庆暗自松了一口气,支支吾吾说道:“那那什么,清清姐还是穿着襦裙睡觉,再过一炷香时间,家里就要来人了。”
李清清听到襦裙两个字,俏脸微红,‘嗯’了一声穿上了襦裙,和衣睡觉。
“快点!”“给老子打死他。”“干死狗娘养的盗墓贼。”
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群喝骂的声音,漆黑村子里变得灯火通明,亮起了很多火把。
赵庆李清清两人不敢说话了,立即钻进各自的被褥,等着这群人再次到来。
村口的王猪倌没有一点睡意,带着王家十几个兄弟们,拎着锄头镰刀冲向了王家的祖坟。
在村里哪家男丁多,哪家说话就有用。
十里八村就赵庆一个异类,其他人家少说也有个堂兄弟,再加上父辈兄弟,出了事往往都是十来个男人一起上。
王家由于养活的儿子多,王猪倌只是堂兄弟就是十几人,得知有人挖他娘亲的坟,顿时就炸了,叫上堂兄弟们赶往了祖坟。
不管真假,都要亲自去看一眼。
王猪倌到了祖坟附近,看见娘亲的坟前有亮光,还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眼睛瞬间就充血了:“我入你娘!”
王家兄弟们也怒了,大伯母的坟居然被人挖了,怒吼着冲了过去。
黄六指听到声音,浑身一激灵,扔下手里的铁锹赶紧跑,心里破口大骂赵庆是个废物。
望风都不会。
挖了半天坟的他,累的腰酸背痛,哪里能跑得过王猪倌等人。
还没等他跑开两步,脑袋上挨了一锄头,当场就昏了过去。
“老子打死你!”
“打死他!”
“死了也没事,衙门不会管这事。”
王猪倌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抡圆了锄头,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王家兄弟们知道打死盗墓贼不触犯朝廷律法,没了任何顾虑,抡起手里的锄头砸了过去。
动静闹得很大,很快就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宋村长带着自家的三十多名男丁,急匆匆走了出来。
宋村长来到村口,瞧见王家的五六名父辈们拿着锄头,一脸严肃站在村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出大事了。
宋村长刚要说话,王猪倌的二叔伸出手,意思先不要问。
村里剩下的男人们嘱咐了一句在家里待着,紧张不已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锄头防身。
村口彻底热闹了起来,赵庆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走了出去,站在人群的外围。
附近树林子里,突然走出来一群人影。
王猪倌失魂落魄走到村口,突然跪在王二叔身前,痛哭流涕:“二叔,我娘的坟被人挖了。”
王二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凶狠道:“把他拖过来。”
黄六指很快就被人拖到了村口,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点人样了。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看到了赵庆的身影,瞬间清醒了。
黄六指看着安然无恙的赵庆,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手指颤抖的指向赵庆,嘴唇轻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赵庆心里一紧,没想到黄六指还活着,看来常年杀猪的王猪倌,杀了再多猪也不敢杀人。
不过,活着依旧是没有任何威胁。
赵庆考虑过黄六指还活着的情况,走出柴门以后,谨慎站在村长身后。
黄六指想要拉赵庆下水,变成了指着村长想要求饶。
宋村长气坏了,手里的拐杖不停杵在地上:“入你娘!汾河村多少年没出过祖坟被挖的恶劣风气了,你这是要毁了汾河村的清誉,把他沉河!”
黄六指抬起脑袋,拼尽全力想要说话:“是他”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王猪倌踹了一脚,彻底昏死过去。
为了防止黄六指还能活着,在他身上绑了不少石头,扔进了汾河里。
随着汾河砸起一道浪花,这场闹剧结束了,村里人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不过在路过赵庆身边的时候,全都下意识避开了他,嘴里骂骂咧咧了一句扫把星。
王猪倌带着王家兄弟们离开的时候,怨毒的看了一眼赵庆,把他娘亲的坟墓被挖,怪在了他头上。
怪他娶了黄婉儿给村里带来厄运。
赵庆解决了大麻烦一身轻松,没时间搭理王猪倌,家里还有两个村花等着。
“啪!”
关上了土屋木门。
“庆哥哥~~”
黄婉儿担心坏了,瞧见赵庆安然无恙回来了,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赵庆却是叹了一口气,死的那人毕竟是黄婉儿亲哥,虽说不是他动的手,却与他有不小的关系。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娘子了。
赵庆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直拖着不说始终是个心结。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李清清从内屋走了出来,示意赵庆不要说话,认真说道:“黄六指的死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扔了一张挖坟的图画给王猪倌,也不至于害了黄六指的性命。我也没脸见你了,往后你们俩在家好好过日子。”
赵庆眼睛红了,终于明白李清清为什么坚持要去扔信纸了,以她的聪慧早就看出这件事的后果,揽走了所有罪责。
让他能和黄婉儿放心过日子。
赵庆低下了头,声音嘶哑:“我值得清清姐那么大的付出吗”
独自一个人离开这个家了,李清清心里舍不得,却还是温婉笑道:“只要阿庆能够过上好日子,就值得了。”
赵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掉在了黄婉儿后背:“不值得我哪里值得清清姐一味的付出。”
第10章 赚钱的法子
黄婉儿慌了神,赶紧用小手擦去了赵庆的眼泪,急声道:“奴家没有怪罪清清姐啊,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你们动的手,全是王猪倌干的。”
黄婉儿知道自家男人不会只娶一个,比起娶来一个嫌弃她的女人,更愿意让自家男人娶李清清。
不嫌弃她,还毫不犹豫喝下了蘑菇汤,除了赵庆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黄婉儿都快急哭了:“再说了黄六指从来没养过奴家,自从爹娘死了以后,一直都是奴家在养家,黄六指还要逼着奴家做场娼妓,他死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清清姐。”
赵庆李清清两人紧紧坠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想来也是,谁会因为伤害自己的人,伤害信任自己的人。
李清清安心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卖豆腐,只是赵庆突然闯进屋里的一幕幕,不停在眼前浮现。
始终睡不着,一直到天快亮了,勉强睡了一个时辰。
赵庆神清气爽睡到早上,起来锻炼身体,围着篱笆院跑上几圈。
只是慢跑,很快就冒汗了。
黄婉儿坐在灶台小墩子上,双手撑着小脸,看着赵庆在院子里跑步。
一脸幸福。
早上饭菜已经可以用丰盛来形容了,除了蘑菇汤和蓬蒿以外,还有一道酱豆腐。
味道鲜美,十分可口。
附近的庄稼汉全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赵庆家里的三盘菜,气得摔了筷子,嘴里骂个不停。
“没有黄婉儿漂亮也就算了,还不如她手巧,老子娶了你有什么用。”
“臭娘们整天就知道说闲话,一点用都没有。”
“老子不管,今晚就要吃上蘑菇汤。”
由于黄婉儿的手巧,又是闹得鸡飞狗跳,刘张氏等妇人又是一阵后悔,当初不该拦着她进村。
赵庆端起碗准备吃饭,瞧见黄婉儿碗里只有一小点高粱饭,还不够喂猫。
胃口再小也有个限度,显然是家里的粗粮不多了。
再过几天,蘑菇和蓬蒿也吃不到了,家里彻底断粮了。
黄六指的危机已经解决了,摆在赵庆面前难题更大了,怎么养活一家人。
赵庆情绪不高,吃饭没了滋味,脑子里琢磨起了一个又一个法子。
蒸馏酒?
不行,现在还不清楚酒业是官营还是私营,不够稳妥。
就算可以私营,通常会由刘包户等富户把持,一个没有宗族兄弟的穷人,敢触碰富户们的利益,与找死没什么两样。
草木灰制白盐?
更加不行了,贩卖私盐是杀头的大罪,但凡村里谁有一点嫉妒心,举报给衙门里的官差。
一家人都跑不了,全都砍头。
想了半天,赵庆郁闷了:“简单又赚钱的法子倒是有,只是不够稳妥。”
赵庆做事谨慎,尤其是以他现在无依无靠的情况,稍有不慎就玩完了。
还是一家子都完蛋。
只要会产生一点纰漏,都不会去做。
赵庆强行把碗里的剩饭拨给了黄婉儿,只有等到相公吃饱了,她才会愿意吃饭。
黄婉儿甜甜的吃了一口高粱饭,端起盘子,酱豆腐倒进了赵庆碗里:“庆哥哥还要读书,多吃点好的补身子。”
赵庆拗不过黄婉儿,用筷子拨开了酱豆腐,本想分出去一半,看到酱豆腐的颜色愣了一下。
居然是黄褐色。
赵庆赶紧扒拉了起来,戳散了所有豆腐也没看到一点白色。
“不对。”赵庆似是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再是酱豆腐,也不可能把豆腐全都染成黄褐色,更像是本来就是黄褐色。”
这一点对于赵庆来说极其关键,一家人的活路甚至就在豆腐颜色上了。
赵庆心里忐忑的问道:“市面上的豆腐都是黄褐色?没有白豆腐吗?”
白豆腐?
黄婉儿迷糊了:“那是什么,奴家从来没见过白豆腐,一直都是黄色的啊,难道黄豆腐不好吗。”
“哈哈,好!”
赵庆对着黄婉儿的小脸狠狠亲了一口,大笑道:“简直太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
没有白豆腐,说明这个世道还没有卤水点豆腐,一直是原始的黄豆腐。
终于有一条谨慎又赚钱的活路了。
黄婉儿不知道赵庆因为什么高兴,还是欢快笑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十分的可爱。
赵庆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立即站了起来,准备亲自去东乡市集转一圈。
只是黄婉儿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带着她去市集吧,黄头发又会引起乡民驱赶,不想让她受委屈。
“汪!”
就在赵庆为难的时候,土屋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狗叫,一只黄色土狗摇着尾巴,注视着黄婉儿。
赵庆愣住了。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人都快养不起了,哪里还能养得起狗。
黄婉儿见他不说话,以为家里不想养着大黄,心急的解释了起来:“大黄不要养的,它自己会找吃的,庆哥哥能不能”
赵庆愣着没说话,是被这条狗惊住了,居然是猎犬中的狗王菇黄豹。
看似长得像中华田园犬,却是一种能够猎杀豹子的珍贵猎犬。
乾隆给最爱也是最凶猛的十条御犬绘制了十犬图,其中有一条就是眼前的菇黄豹。
赵庆招了招手,菇黄豹十分有灵性的跑到他身边,嗅了嗅味道,乖巧的舔了舔手掌。
黄婉儿也愣住了,很快开心的笑了起来:“大黄从来只听奴家一人的话,见了黄六指都呲牙咬他,庆哥哥是怎么做到的。”
赵庆揉了揉忠犬菇黄豹的下巴,好奇道:“婉儿妹妹从来得到了的菇黄豹。”
“菇黄豹?”黄婉儿一脸雀跃:“庆哥哥取得名字真好听,以后大黄就叫菇黄豹了。其实不是奴家的狗狗,黄六指唯一赢了一次,那名猎户没钱就把小狗抵了赌钱,说是官老爷才能养得起的狗,回头拿银子来输,从那以后再也没见那名猎户来过。”
怕是已经别官老爷打死了。
这条狗的命比猎户的命还值钱。
赵庆哑然失笑:“没想到黄六指当过一回人,在地下要是知道菇黄豹可以卖五十贯以上的价钱,估摸着又要气死一回了。”
第11章 豆腐西施
黄婉儿抱住了菇黄豹,可怜巴巴说道:“庆哥哥别卖了菇黄豹,如果不是它护着奴家,早就被黄六指逼着做了暗门子。”
一条狗换来五十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走大运了,巴不得卖了菇黄豹。
赵庆捏了捏黄婉儿的脸蛋:“我还指着菇黄豹护住咱们一家人的安全,有了它守家,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怕被哪个泼皮无赖偷偷闯进家里。”
黄婉儿雀跃的啄了一口赵庆:“庆哥哥放心,菇黄豹守家可厉害了,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菇黄豹发现。”
发现动静不重要,是个狗都能察觉到陌生人。
重要的是菇黄豹能够搏杀豹子的狗王,乾隆皇帝对它都爱不释手,专门绘制了传世名画十犬图。
赵庆可以放心离开了:“出门一定要带着菇黄豹,家里没什么可偷的东西,倒是婉儿的安全重要。”
话里话外全是关心呵护。
黄婉儿心里暖烘烘,甜甜笑道:“婉儿会乖乖听话,庆哥哥早些回来。”
赵庆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柴门:“只可惜土地山林都有主,不然就能带着菇黄豹去猎杀野猪了。”
大雍王朝土地私有,基本掌握在各地的名门望族手里,任何人擅自闯入都是触犯律法的行为。
别说是猎杀野猪,捡两根树枝都不行。
土地公有就算是在赵庆前世,依旧是寥寥无几。
赵庆顺着乡间土路,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来到了一处热闹的市集,一路上看到的土屋,变成了青砖绿瓦的宅子。
村里只有富户能够住得上的青砖绿瓦宅子,东乡市集随处可见。
道路变成了坚实整洁的夯土路,还有几名团练乡兵拿着横刀,在市集里巡视。
乡兵看了一眼赵庆,就让这名穷苦读书人进去了,没有阻拦。
赵庆记得李清清卖豆腐的铺子,就在市集入口的不远处,走了没有两步,果然看到了豆腐铺子。
附近围了很多客人,明显比其他铺子的人多。
“快看,豆腐西施出来了。”
“啧啧,要是能把豆腐西施娶回家,少活十年也愿意。”
“十年?我愿意少活三十年。”
赵庆根据记忆知道这个世道在先秦以前,历史与自己上辈子一样,秦朝以后就完全不同了。
秦朝灭亡后,不是汉朝,是个统治天下八百年的炎汉王朝。
上辈子的朝代很少有超过三百年,这个世道的大一统王朝基本都能达到五百年以上。
豆腐西施的说法与赵庆想的一样。
赵庆强行往前挤,顿时惹恼了旁边几名汉子,瞪了他一眼。
“挤什么,就你这小身板还想追求豆腐西施,从哪来滚哪去。”
“笑死个人,你看看附近有谁穿着补丁衣服,个个都是体面的盘领服。”
“看他那样子就是乡下来的穷小子,仰慕闻名整个东乡的豆腐西施,过来看一眼。”
李清清端出来一簸箕豆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只是一个擦汗动作,顿时迷倒了一片市集百姓。
市集百姓心脏‘怦怦’乱跳,暗暗下定决心,砸锅卖铁也要凑足最多的铜钱,娶走豆腐西施。
李清清转身又要去端来其他的簸箕,瞧见人群里有一个熟人,愣了一下。
仔细一看,果然是赵庆。
李清清招了招手:“阿庆怎么来了。”
市集百姓愣住了,没想到被他们看不起的穷小子,居然与李清清关系亲近。
赵庆在市集百姓嫉妒的眼神里,走进了豆腐铺子,站在了豆腐西施旁边。
与李清清相隔不过一步的距离。
近在咫尺了。
市集百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站在李清清旁边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李清清转过身去,朝着内屋说道:“二婶,阿庆来了,我带着他在市集里转转,今天下午就不上工了。”
赵庆这才注意到豆腐铺子内屋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个妇人,王猪倌的二婶,王二叔的第一个娘子王二婶。
王二婶阴沉着脸注视李清清,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敢,就在这看着她,免得她家男人勾搭在一起。
王二婶不在乎挣钱,守住自家男人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虽说按照官府的规定她家男人娶了三个娘子,但哪有李清清漂亮。
一旦娶了李清清,大妇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王二婶见她要离开豆腐铺子,松了一口气:“你带着赵庆去逛逛,今天还是给你算两文钱。”
还不到晌午,李清清只卖了一个时辰的豆腐,却要给她算一天的工钱。
李清清没有像普通村妇那般感恩戴德,聪慧的她知道原因,做了个万福:“多谢二婶了。”
市集百姓瞧见她作了一个万福,更加心动了,在他们眼里多了几分气质。
赵庆心里也是奇怪,乡里的女子哪里懂这些规矩,需要有人教。
李清清摘下细腰上的围裙,带着赵庆从后门离开了,见他一脸的奇怪,温婉的笑了:“这些你娘教的,难道都忘了。”
说完这话,李清清像小时候两人一起来市集一样,牵起了赵庆的手掌,生怕他走丢了。
赵庆感受到柔软手掌的温度,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说道:“记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李清清还在守孝,整个东乡都知道的事情,不然她家的门槛早就被富户踏破了。
今天突然牵着一个少年,顿时引起了东乡市集的注意。
李清清没有半点扭捏,大大方方打着招呼:“二嫂最近的生意怎么样,他啊,他是我家弟弟阿庆。”
市集商贩们听到一句阿庆,全都恍然了,想起来是汾河村赵算命的儿子。
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笑脸,不是李清清的男人就好。
赵庆心里却有几分失落,只是个弟弟吗?
“呐,给你。”
李清清牵着赵庆停在了糖葫芦摊子前,掏出一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放在了赵庆手里。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回忆,李清清‘扑哧’笑了一声:“小时候你最爱吃糖葫芦了,赵叔给咱们一人买了一串,你吃完了非得要抢我的,姐姐当时气哭了还和你打了起来。”
第12章 仅此一家的白豆腐
只是一个笑容,引起了附近很多人的注意,频频侧目。
李清清成为了焦点。
赵庆也是不禁一呆,被李清清的笑容彻底俘获了,暗暗下定决心要把李清清娶回家。
糖葫芦总共四颗,赵庆没舍得吃,准备带回家。
李清清见他没吃,猜到了他心思,没有点破更没有不满,依旧是大大方方带着赵庆在市集里逛一逛。
两人逛累了,准备回家的时候。
赵庆把糖葫芦塞到李清清嘴边,哄着她说道:“清清姐先吃两颗,我再吃剩下的两颗。”
李清清愣了愣,又是‘扑哧’一笑,没想到赵庆自从成亲以后变得体贴了:“你呀,不用先给我吃,既然卖给你了,想要送给谁都行。”
赵庆被戳破了心思,略微有些尴尬,举着手里的糖葫芦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给她不是,拿回来更不是了。
李清清大大方方咬了一颗糖葫芦,逗了他道:“这可是你最爱吃的东西,真的不吃?”
身体瘦弱的人,很难忍住糖的诱惑。
自己强忍着不想吃,身体也会强逼着渴望糖。
赵庆咽了咽口水,知道糖对他身体很重要,还是忍住了:“清清姐赶紧吃了,回家还有事和清清姐商量。”
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
应该是想去私塾里找份营生。
李清清不愿意让他去做工,挣钱的事有她在,赵庆在家用心读书就好了。
考不中秀才,能够考个童生也行,只要有了童生的身份就能在村里开办私塾了,维持个温饱没有问题。
李清清没有现在说,人多嘴杂,等到回家以后再商量。
两人站在柴门前,就看到了一条田园犬,趴在土屋前,摇着尾巴,模样招人喜欢。
李清清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颇为惊喜:“哪里来的土狗。”
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去抚摸菇黄豹的脑袋。
赵庆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拉住李清清,菇黄豹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看似人畜无害,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袭击,防不胜防。
黄婉儿也慌了,立即从灶台旁跑了出来:“清清姐呀?难怪庆哥哥说菇黄豹有灵性。”
菇黄豹没有突然撕咬李清清,任由她抚摸脑袋,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尾巴摇个不停。
赵庆松了一口气,越发喜欢菇黄豹了:“再过几天就不要让菇黄豹出去找吃的了,咱们家有粮食喂它。”
喂狗?
家里三个人都快吃不饱了,哪里还有粮食喂狗。
看菇黄豹样子就能吃,比起一个人吃的还多。
赵庆先把手里的糖葫芦给了黄婉儿,见她不肯要,强行塞在了手里:“我和清清姐已经吃过了,剩下两颗给你留的。”
黄婉儿听了这话,这才接了过去,咬了一小口,闭上眼睛慢慢咀嚼了起来。
只是半串糖葫芦,吃的很慢,像是吃到了山珍海味。
吃了足足半柱香时间,吃完了糖葫芦。
赵庆李清清两人在旁边看着,莫名感到心酸,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黄婉儿感受到两人的目光,窘困道:“奴家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吃相不好看,给庆哥哥丢人了。”
仅仅一文钱一串的糖葫芦,居然是第一次吃。
赵庆走过去,抱住了黄婉儿:“往后咱们自己卖豆腐,生意肯定是最好,婉儿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真哒?”
黄婉儿欢呼雀跃了起来,很快又摇了摇脑袋:“不行,奴家要做个持家有道的娘子,有了钱不能浪费,存起来给庆哥哥留着用。”
赵庆见她一脸的认真,笑了笑:“不差这几文钱,往后只要想吃,每天买一个都行。”
黄婉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天一文钱一个月就是三十文,更加坚定了节俭的想法。
赵庆转过头看向了李清清,想说一句清清姐也可以每天吃糖葫芦,却见她一脸的黯然。
同样是豆腐,生意最好只有一个原因。
借助豆腐西施的美色。
只是
这么一来与卖色有什么区别。
不就成了卖色的娼妓,李清清过去一直不愿意自己卖豆腐,原因在于她不是只看银钱的女人,是个贞洁烈女。
李清清咬着嘴唇,想到家里就要断粮了,俏脸黯然的说道:“我明天就去借些银钱”
声音越说越低落,说到最后,柳叶眉下的眸子几乎落泪。
赵庆赶忙解释道:“清清姐想哪去了,我赵庆好歹是个男人,怎么会让你去凭借美色卖豆腐,无意中从古籍里发现了一种白豆腐,只有咱们一家卖当然会生意好了。”
白豆腐!
李清清擦了擦眼泪,心里激动了:“当真?你从得来白豆腐方子,如果真能做出来白豆腐,家里往后就能吃饱饭了。”
豆腐是用黄豆做出,一般是黄褐色,从来没有过白豆腐。
世人以白为美,官老爷又喜爱白玉。
做出来独此一家的白豆腐,当然能招来很多百姓购买,与卖色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黄婉儿一脸惊喜:“庆哥哥好厉害,居然会做白豆腐,奴家从来没见过有人做出过白豆腐,小时候跟着爹娘去过一趟县里,都没见过白豆腐。”
李清清努力平复了心情,又有些半信半疑了:“阿庆可不能胡说,万一借来的银钱还不上,姐姐”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赵庆知道李清清的意思。
万一还不上银钱,只有一个下场,要么卖了李清清还债,要么嫁给债主抵债。
以村花李清清的姿色,债主巴不得还不上。
赵庆信心十足:“嘴上说没用,清清姐和婉儿过两天就能亲眼看到白豆腐了。另外,不许清清姐去借钱,我已经想好去哪找来做豆腐的豆子了。”
能去哪找,还是要去借钱。
只不过借钱的人从李清清换成了赵庆。
李清清不想因为借钱毁了赵庆的科举,一旦还不上就是私德有亏,官府不允许参加科举了。
赵庆瞧见李清清一脸的犹豫不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北大荒。”
第13章 宝地北大荒
汾河是一条流经数府的大河,汾河村在汾河的南面,北面是一望无际的泥沼北大荒。
村民只要敢踏进北大荒一步,很快就会陷入泥沼里,被泥沼所吞没。
更让村民们畏惧的是,在泥沼附近待的时间超过一天,就会患上疟疾,面对这种不治之症只能等死了。
时间久了,东乡有了送瘟神的风俗,希望北大荒的疟疾不要跨过汾河在东乡肆虐,同时祭祀汾河对东乡的庇佑。
李清清俏脸骤变:“你疯了?北大荒也敢进,咱家再穷也不能去北大荒找吃的,明摆着是去送死。”
黄婉儿听到北大荒三个字,快要急哭了。
赵庆知道两个村花会有这种反应,心情激荡的解释了起来:“那些泥沼其实是烂湿田,只要用合理的办法抽走适量的水,就是最好的黑土地。”
黑土地是最肥沃的田地,谚语‘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一点不夸张,天然自带肥料,粮食出产达到一千五百斤以上。
大雍王朝的上等水浇田亩产最多三百斤,旱地只有几十斤。
只要他能拿到北大荒边缘的地契。
整个北大荒独属他一人!
想到这里,赵庆脸色潮红,心情激动不已:“那可是一望无际完全没开发的处女地,更重要的是只有我一个知道怎么开发。”
李清清黄婉儿才不管什么黑土地,她俩知道一件事,进了北大荒就会死。
李清清见他一脸的激动,换了个说法:“你怎么进入北大荒,没法子吧,谁踩在北大荒的泥沼上都会陷进去。”
不就是压强嘛。
对于东乡百姓来说无解的难题,对于赵庆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赵庆走进灶台,找到了两块很大的板子,上面拴着固定脚掌的绳子,类似于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木屐。
只不过底板更大,比起脸盆还大。
赵庆信心十足:“只要改变脚面的压强,踩在泥沼上不会陷进去,反而是如履平地。”
压强?
从没听说过,不知从哪本书里看来的学识。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听不懂,也不想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拦住赵庆寻死的行为。
黄婉儿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以她的性子又不会反驳赵庆,只能求助的看向了李清清,也就她能说服赵庆。
李清清一脸惶恐着说起了另一件事:“打摆子怎么办,只要靠近北大荒都会患上打摆子,没人可以避免。”
疟疾是与天花、鼠疫一样让乡民恐惧的温病。
想要根治只有找到金鸡纳树,熬制出奎宁,彻底解决疟疾。
赵庆手上没有奎宁,却还有其他的办法:“乡民畏惧疟疾是因为不知道感染疟疾的病灶,嗯说白了,疟疾不是乡民所想的那样,闻了北大荒的味就会得疟疾。”
话说一半,李清清轻蹙眉头,不相信赵庆的说辞。
黄婉儿捂起了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
赵庆也就不说了,索性就让这些知识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了。
感染疟疾是因为蚊虫叮咬,只要把全身包裹起来,露出两只眼睛,便不会感染疟疾了。
解决了压强问题,又解决了疟疾。
乡民畏惧的北大荒,就是独属他一个的宝地。
李清清眼看拦不住赵庆了,说出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家里没有碾磨豆子的石磨,虽说用不着毛驴拉的打磨,只用脸盆大的手磨就够用了,可是”
说到这里,李清清感觉有些对不住赵庆,没能让他吃饱饭安心读书。
李清清又说起了另一件难事:“做豆腐和酿酒一样都是赚钱的秘方,传给自家人只会传给长子,外人更别想了,咱家有了石磨也没人会做豆腐。”
赵庆噎住了,一脸的愁眉苦脸,解决温饱的事情卡在做豆腐了,也是最让人束手无策的关键。
准备再多的东西,没人会做豆腐,一切白准备了。
难道只能放弃了。
一辈子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奴家会啊。”
黄婉儿刚说完就后悔了,偷看了一眼李清清,忍不住吐了吐小香舌。
好不容易拦住了赵庆,打消了他前往北大荒的念头。
家里有人会做豆腐,不就是让他又要去北大荒了。
赵庆讶然不已的问道:“婉儿妹妹怎么会做豆腐?你家以前是卖豆腐的人家。”
黄婉儿不想承认自己会做豆腐了,又不想欺骗赵庆,只能实话实说了:“奴家有次发现了很多野豆子,酿了两大坛子豆酱还有剩余,尝试做了豆腐,只用了一天就做出了豆腐。”
赵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想抱着黄婉儿狠狠亲两口。
别人私藏了一代又一代的秘方,黄婉儿凭借自己的心灵手巧只用一天就琢磨出来了。
整个东乡,甚至整个府县也找不出第二个。
如果是个富户人家的男孩,肯定能成为一个闻名府县的神童。
赵庆越看越是喜欢,当着李清清的面前没有亲她,伸出手指捏了捏黄婉儿的脸蛋:“谁说你是扫把星,简直是我的福星。”
黄婉儿听到一句福星,开心的在赵庆脸上啄了一口,突然想到李清清还在旁边,红着脸偷瞄了她一眼。
李清清踟蹰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我去借来钱买豆子和手磨,婉儿以后在家里磨豆腐,我拿到东乡市集去卖,家里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攒上几年钱,官府发得下名娘子的聘礼也有了。”
李清清为了赵庆能够吃饱饭,甘愿背上卖色的骂名,被长舌妇在背地里戳脊梁骨也不怕了。
只要赵庆可以过上吃饱饭的日子就成。
赵庆黄婉儿两人一脸的吃惊,没想到李清清会为他做出不惜败坏名节的牺牲,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李清清。
赵庆坚定了去北大荒寻找野豆子的念头,不过在去以前,先要安抚住李清清:“家里两个女人一个磨豆腐一个卖豆腐,那我一个男人作什么。”
李清清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在家里躺着就行了,只要不去赌钱,就不拦着你喝酒,闲下来的时候多读书,争取考上县里的童生。”
第14章 白豆腐的秘诀
赵庆如鲠在喉,李清清为了他居然愿意出卖色相,上哪去找这么温婉贤惠的邻家姐姐。
赵庆‘嗯’了一声,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等到晚上独自一人去一趟北大荒。
安然无恙回来的事实摆在眼前,一切都不用解释了。
夜深人静。
天上升起了一轮明月。
赵庆轻手轻脚离开了被褥,随着‘吱呀’声响起,推开土屋木门走了出去。
菇黄豹突然抬起了狗头,摇着尾巴跑到赵庆身边,不停噌着补丁儒衫。
赵庆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菇黄豹很有灵性没有发出叫声,一直跟到了柴门口,目送赵庆走到了汾河边。
赵庆脱下补丁儒衫,游过了宽阔的汾河,好在快要入夏了天气凉爽,不用担心河水过凉感染风寒。
在汾河北岸穿戴了补丁儒衫,又用包粽子的芦苇叶包裹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进了北大荒的泥沼。
赵庆穿着宽大木板踩在泥沼上,果然没有陷下去。
知识的优势!
赵庆顺着北大荒泥沼向里走了没多久,手里的棍子只陷进去小腿高度就不动了:“来到适合改造的烂湿田了。”
不过,四周一片平坦,没有见到任何作物。
赵庆对于烂湿田没有作物的情况,没有感到意外,即便是插根筷子能发芽的黑土地,照样是长不出作物。
烂湿田因为长年累月的积水,田地里的水过于饱和,导致土体分散,质地粘重,变成了黏糊状。
由于过分的黏糊,田地不透气,稻种不会发芽,长不出庄稼。
赵庆寻找了很久始终没找到野豆子,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已经到丑时了,不能再找下去了,需要先回家了。”
想到家里即将断粮了,赵庆咬了咬牙,决定再找最后半柱香时间,倘若再找不到只能放弃了。
半柱香时间很快就过去。
一片平坦的北大荒还是瞧不见半点野豆子的影子。
赵庆心情失落,只能往回走了,回去的时候换了一个方位。
失落的心情越来越重,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菇黄豹?”
菇黄豹泅水一般从泥沼里游了过来,咬着补丁儒衫的下摆,朝着一个方向扯了扯。
赵庆的心情莫名有些激动,狗的嗅觉极其灵敏,难不成菇黄豹发现了黄豆。
下午的时候,赵庆给它闻了豆腐的味道,半开玩笑说了一句找到给你肉吃。
只是当做了笑谈,不认为菇黄豹能够找到黄豆。
赵庆急忙跟了过去,跑了没有多远,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类似于豆子的庄稼。
“黄豆!”
赵庆心潮澎湃着靠近了庄稼,剥开豆荚,里面的黄豆颗颗饱满比起乡民种得黄豆饱满多了:“不愧是黑土地,黄豆收成赶上用了各种农药化肥的土地了。”
赵庆没有嫌弃菇黄豹一身的淤泥,抱着它大笑了起来:“哈哈,好狗啊,真是一条好狗,救了全家的命了。”
菇黄豹伸着舌头,尾巴欢快的摇动。
赵庆立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只布袋子,摘下来黄豆装进布袋子里,装了足足六十斤。
本想是一只手拎着三十斤,有了菇黄豹就不一样了,其中一只布袋子放在它身上,扛着另一只布袋子回去,轻松了很多。
如果是拎着六十斤黄豆一点点挪回去,游过汾河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说不定会被村民发现。
赵庆带着菇黄豹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亮,只是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庆哥哥~~”
黄婉儿飞扑了过去,钻进了满身泥泞的赵庆怀里,小声啜泣起来:“奴家以为这辈子见不到庆哥哥了。”
李清清没有埋怨赵庆的荒唐行为,从灶房里提出来一桶热水:“赶紧把身上洗干净,免得被夜风吹得感染了风寒。”
赵庆知道自己让两个村花担忧了,估计一夜没睡,心里带着几分窘困不好意思面对李清清。
她没说一句责怪的话,只是想着善后。
赵庆顿时感觉很舒服,让他没有任何压力和后顾之忧。
在两名村花的服侍下,用热水洗干净了身上,赵庆只是悠闲站着,自己没有动一下手。
心里就两个字。
舒坦。
李清清拿着沾满了泥泞的补丁儒衫,蹲在水缸旁边浆洗。
黄婉儿拿起水瓢洗干净了菇黄豹以后,好奇的打开了布袋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豆子!”黄婉儿惊喜的捧出了一把豆子,看着豆子黄澄澄的颜色,眼睛笑弯了:“清清姐快看,真的找到了黄豆。”
李清清顾不上浆洗补丁儒衫,捋了一下青丝,站起身看了过去:“阿庆真有本事,居然找来了两袋子黄豆,家里的粮食有着落了。”
赵庆面带笑容:“清清姐往后不用去豆腐铺子受气了,咱们自己卖豆腐。”
李清清听了这话,温婉的笑了,心里出现了一股子难以形容的依靠感:“阿庆娶了娘子到底是不一样了,是个男人了。”
赵庆心里更加舒坦了,通过这件事让她认识到过去的弟弟是个男人了。
折腾了一夜,着实累坏了。
赵庆满脸疲惫的走回了屋里,躺在被褥上还没多久,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已经是黄昏了。
赵庆睡了一个好觉,精神抖擞,迈步走出了土屋,瞧见篱笆院里十分忙碌。
家里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尊手磨,手柄上拴着菇黄豹,像只毛驴一样拉磨。
黄婉儿时不时倒入豆子,研磨出黄白色豆沫,用丝瓜刷进手磨下方的木盆里。
“哈哈。”
赵庆看着菇黄豹拉磨的样子,没能忍住,笑了起来:“幸亏家里有菇黄豹,拉磨当驴样样行,还要负责寻找豆子,立了大功了。”
炊烟袅袅,灶房里冒着大量白气。
李清清站在灶台旁,忙着把豆沫煮成豆腐花,手里的木勺子不停搅拌锅里,时不时用手掌擦一下脑门的细汗。
李清清听见赵庆的笑声,赶紧拉着他进了灶房,困惑道:“豆腐的颜色怎么还是黄色,没有出现阿庆说的白色。”
赵庆哑然失笑:“今天这锅黄豆腐,咱们自己吃吧,要想做出白豆腐需要一样东西。”
第15章 石膏和石灰区别
赵庆从土屋里搬出家里仅有的两个陶罐,一个是李家的米罐,这个是赵家闲置的米罐。
陶罐的盖子掀开以后,出现了一大堆白色粉末。
这是他花了不少心思,找来的白豆腐秘方用料。
李清清俏脸全是疑问:“石灰粉?”
东乡有一家石灰作坊,就在市集附近,石灰的价格不贵,只要在作坊里干上半天就能换来一罐石灰当工钱。
石灰只能用来刷墙,乡民吃不了这东西。
赵庆知道李清清在想些什么,担心他用石灰染白了豆腐,做成骗人的白豆腐。
赵庆轻轻摇头,低声说道:“不是石灰是石膏。”
石灰和石膏看起来是一种东西,其实是两回事。
石灰是强碱,吃了会灼伤五脏六腑的胃。
石膏是一种中药,卤水点豆腐中的卤水,可以用石膏制作白豆腐。
李清清彻底晕乎了:“石膏?没听说过,看样子分明就是石灰粉,这东西吃了会死人,不能用石灰粉骗人,不然闹出了人命咱们一家在东乡住不下去了。”
赵庆继续低声说道:“石膏是一种药材,反正听我的就对了,制作第二锅豆腐的时候记得按照我的要求放入石膏粉。”
李清清黄婉儿信了石膏是药材的说辞,毕竟他是个读书人,应该是从哪本书上看过石膏的记载。
不过对于加了石膏粉仅能变成白豆腐,两名村花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石膏粉过于廉价了。
加入白玉的粉末还差不多。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带着怀疑,开始制作豆腐,所有的步骤都不变。
在搅拌豆沫的时候,按照赵庆的要求,加入了一定分量的石膏粉,再制作豆腐。
等到第二锅豆腐制作完成,家里穷得买不起豆腐成型的豆腐匣子,倒进了家里唯一的木盆里,压上了一块沉重的手磨。
黄婉儿指着手磨说道:“压紧木盆的盖子是制作豆腐的关键,压不紧的话,豆腐不成型。”
赵庆瞧着黄婉儿头头是道的样子,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我家婉儿简直就是田螺姑娘,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做。”
黄婉儿听过田螺姑娘的民间传说,羞红了脸,突然又有些怯懦:“奴家哪能与神仙相比,只要庆哥哥不嫌弃奴家就好。”
李清清看着两人在那恩恩爱爱,心情复杂,听到了黄婉儿说的话,免不了产生恻隐之心。
从小不知受到了多少冷眼和排挤,说话时才会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赵庆心疼坏了,主动摸了摸黄头发:“不会的,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黄婉儿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数落,从没听过呵护她的话,心里甜蜜,欢快着去做晚饭了。
赵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询问道:“哪里来的手磨,早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睡了一觉就有了,家里不会真的出现田螺姑娘了吧。”
李清清捂嘴轻笑:“阿庆这么说也对,你回屋睡觉的时候,婉儿带着菇黄豹回了家里一趟,带走了她家唯一值钱的手磨。”
除了手磨以外,还有更值钱的宅子地契。
黄六指已经死了,家里只剩下黄婉儿一个人了,只要卖了少说也有二三贯钱。
赵庆知道这是他过于超前的想法,按照如今世道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黄婉儿家里的男丁已经死绝了,宅子地契只能由黄六指的堂兄弟继承。
不会交给赵庆一个外姓人。
赵庆没有说出黄家宅子怎么处置,说了也是白说,一个世道有一个世道的规矩:“石膏粉的事情切记不能说,这是咱们家的秘方。”
李清清依旧是对石膏粉制成白豆腐,半信半疑,心里有再多疑问还是顺着赵庆的意思来,没有因为这点事就与他争论出一个高低。
李清清轻捋青丝,温婉笑道:“这是阿庆的独家秘方,当然要保密了。”
赵庆心知肚明两个村花为了顺从他做了白豆腐,心里始终对这件事半信半疑,嘴角带着笑意,等着看两个村花惊讶的表情。
晚饭还没做好,王猪倌带着五六名年纪相仿的堂兄弟,走到了柴门口。
王猪倌朝着院子里的赵庆勾了勾手,一脸瞧不起他的表情:“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赵庆从小到大没少被王猪倌等人欺负,平时使唤狗一样使唤赵庆,不听话就打一顿。
挨了打只能忍着,谁让王猪倌的堂兄弟多,家里是汾河村的大姓。
现在不一样了。
赵庆对着王猪倌等人吐了一口唾沫,硬气的说道:“有屁快放,别耽误我读书。”
“你”
王猪倌气坏了,居然被他当众吐了口唾沫,恼怒的想要进去收拾他一顿,瞧了瞧黄婉儿的黄头发,只能暂时忍了。
赵庆总有出门的时候,到时候不打得他在地上惨叫就不姓王。
王猪倌隔着柴门,气急败坏的说道:“听说你家今天断粮了,只要你抽自己两巴掌给我赔礼认错,赏你一斤猪下水。”
王猪倌甩了甩手里的猪下水,满脸得意,笃定赵庆会低头认错。
不就是两巴掌,只要能换来一斤猪下水,村里人愿意抽自己十巴掌。
赵庆家里已经断粮了,一斤猪下水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王家兄弟抱着手臂,玩味的看向赵庆,准备看他低三下四的样子。
当成了逗傻子一样的乐子。
赵庆眯起了眼睛,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从谁的狗嘴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断粮?我家的粮食多得很,吃上半个月都吃不完。”
这话一出,王家兄弟哄笑了起来。
“就你家的穷酸样,还半个月?等着饿死吧。”
“谁不知道你为了换粮食把书都卖了,只换来了十来斤高粱米。”
“读书有个屁用,连饭都吃不上,西山村村花跟了你真是瞎了眼了,这才几天就要饿死了。”
王猪倌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了,掂了掂手里的猪下水,炫耀着家里的富足。
还没等王猪倌等人得意多久,脸色难看了。
“吃饭喽。”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端着饭菜走了出来,为了帮赵庆出气,故意喊了很大的声音:“蘑菇汤,蓬蒿菜,酱豆腐,对了,还有五张豆饼。”
第16章 两名村花的惊喜
王家兄弟瞧见三道菜,还有五大张豆饼,咽了咽口水。
哪里有半点断粮的样子,吃得比他们家里都好了。
王猪倌过来找优越感,结果被赵庆打了脸,附近还有不少村里的年轻人看着,当场下不来台了。
村里年轻人等着看赵庆出丑的好戏,没想到王猪倌出丑了,把他们逗乐了。
“王猪倌这回可丢人了,想用穷酸来笑话赵庆,结果他家里居然没断粮。”
“看他怎么下台,丢人丢大了。”
“哈哈,看来他这回只能认栽了。”
王猪倌听到村里年轻人的议论,脸上挂不住了,更让他难受的是,有可能影响他在村里年轻人里的威信。
王家是村里的大姓,他又是王家长子长孙,整个王家都等着他在宋村长死了以后,当上汾河村的村长。
毕竟宋村长家里的年轻一辈,在村里的威信都不如他。
王猪倌脸色铁青,气得他都开始胸闷气短,差点背过气去:“如果不是我二叔你家早就饿死了,过来给我磕头认错,不然你家别想去豆腐铺子做工。”
只有让赵庆跪下来认错,才能挽回威信了。
为了自家的活路,赵庆也只能跪下来给他认错,借来的豆子还不上,李清清就会用自己抵债了。
赵庆一点面子不给他:“一个小工让你当成宝了,你信不信,明天让你家的豆腐卖不出去。”
王猪倌没想到赵庆软硬不吃,自从成亲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还敢威胁他了。
一个村里最穷的书呆子,还是没有同姓兄弟的孤寡都敢和他叫板,往后还能有什么威信,村里年轻人谁还听他的话。
王猪倌红了眼,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挑了赵庆的手筋,怒喝一声:“兄弟们,给老子”
话说一半,王家兄弟没有立即冲过去,反而是退后了几步。
王猪倌看着黄婉儿的黄头发,只能恨恨的说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让王家的豆腐卖不出去。”
王猪倌没脸在这待着了,一肚子火气,带着王家兄弟们离开了。
村里年轻人头一次正视赵庆,看着过去经常受欺负的赵庆,一脸的佩服。
“小秀才厉害啊,王猪倌在村里称王称霸那么多年了,头一回丢这么大的脸。”
“宋村长家的长子长孙要是有一半的骨气,不至于让王猪倌在村里称王称霸。”
“有骨气!不愧是读过书的小秀才,等到我儿子出生以后,不去外村了就找你取个名字,规矩还和以前一样,一个名字十文钱。”
赵庆拱了拱手说道:“好说,看风水阴宅都行,已经把家父留下的几本书吃透了,保准没问题。”
自从赵庆父亲离开以后,汾河村的人取名字都去外村,瞧不上穷酸的赵庆,今天改变了村里年轻人的看法。
让他重拾了一些好名声,在村里年轻人里建立一些威信。
等到所有人回家吃饭了,赵庆一家人心情愉悦的吃了饭,本来心情就不错,村里恶霸王猪倌吃了瘪,心情更好了。
赵庆为了奖励菇黄豹的功劳,还给了它一张大大的豆饼。
天色黑了,赵庆折腾到后半夜这才睡觉。
李清清黄婉儿没有睡下,瞪大眼睛看了他一晚上,时不时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额头。
担心北大荒的另一个隐患,得了只能等死的疟疾。
一直到早上,赵庆始终安然无恙,身上没有出现忽冷忽热的疟疾症状。
李清清黄婉儿两女松了一口气,洗了一把脸,出去忙活了做着各自的事情。
黄婉儿走进灶台,准备做今天的早饭。
李清清吃力的挪开手磨,取出压了一晚上的豆腐,就在她掀开木盖子的一瞬间,当场愣住了。
“白豆腐!”
“真的耶!白玉一样的豆腐。”
赵庆刚从土炕上起来,听见外面的惊喜声,笑着走了出去。
李清清一脸惊喜,摸着木盆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阿庆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只是加了石嗯,居然做出了白豆腐。”
李清清心情过于惊喜了,差点说出了白豆腐的秘方,话说一半,又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李清清俏脸流过泪水,又哭又笑:“家里以后能过上吃饱饭的日子了,我也有个男人当依靠了。”
黄婉儿扑进了他怀里,小脸蛋贴在赵庆胸膛上,一脸的幸福,心里盘算着怎么持家有道才能尽快让庆哥哥去县学读书。
心里开心死了,她就知道庆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赵庆享受了两个村花的依赖,一脸舒爽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吃过早饭以后,咱们尽快去东乡市集卖豆腐,婉儿妹妹带着菇黄豹在家里做豆腐。”
黄婉儿突然紧张兮兮的说道:“豆腐搬到屋里去做,别让人发现了咱们家做豆腐的秘诀。”
整个东乡只有赵家能够做出白豆腐,是家里以后的活路,不能让村里其他人偷学了。
这话说的十分合理,应当关上门制作白豆腐。
赵庆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用,就是要让别人看见。”
不就泄露了秘方?
李清清黄婉儿心里着急,瞧见他脸上带着坏笑,明显要给王猪倌挖坑了。
略微放下心来,顺着赵庆的意思,在篱笆院里制作白豆腐。
吃过早饭以后,赵庆端着二十斤左右的白豆腐,前往了东乡市集,准备开始赚钱了。
王猪倌带着兄弟们在市集路口等着,瞧见赵庆来了,一群人刚要过去堵着他痛揍一顿。
李清清走在前面看了王猪倌等人一眼。
王猪倌红了脸,赶紧挠着头让开了路,望着村花李清清走进了市集。
等到赵庆走进了市集这才反应过来,忘了干正事了。
没办法,谁让村花李清清长得太美了,村里年轻人从小的愿望就是娶了李清清当娘子。
村里年轻人见了她都会莫名紧张,连话都说不出来,王猪倌也不例外。
王猪倌看着赵庆几乎与李清清贴在一起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已经打过招呼了,看你怎么卖豆腐。”
第17章 白豆腐的热销
赵庆没钱买一间铺子,给了乡兵半斤豆子当做浮收,便在东街路边支了个摊。
豆腐西施李清清来了,吸引了很多市集百姓围了过去,聚拢在旁边却没有买豆腐的意思,等着看笑话。
刘狗子早就受到了嘱咐,今天配合着搅局,嚷嚷了起来:“王猪倌说了,东街的人要是敢买赵庆家的豆腐,亲自带着王家兄弟去他家吃饭。”
东街百姓提前得知了消息,还是市集的乡兵什长亲自告诫过他们,这两天不能买赵庆家的豆腐。
什长和王猪倌非亲非故,肯定是收了不少好处。
卖豆腐是赵庆唯一的活路了,豆腐又不能放的时间过久,今天卖不出去,当晚就会去给王猪倌磕头认错。
王猪倌带着王家兄弟站在一旁,抱着手臂,注视市集百姓哪个敢去买豆腐。
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上前。
再是眼馋豆腐西施李清清的美色,却不敢得罪乡兵什长。
王猪倌满意了,转过脸去,想从赵庆脸上看到恳求他的表情,什么也没看到,还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乡兵什长亲自打招呼了都不能让他愁眉苦脸。
王猪倌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心里不爽,羞辱起了赵庆:“什长亲自发话了,你的豆腐卖不出去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现在磕头求饶还来得及,再晚一些的话,呵呵”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磕头都没用。
刘狗子和王家兄弟跟着起哄了。
“我要是你直接磕头认错了,不就是磕个头嘛,没啥大不了。”
“再不磕头,豆腐只能等着放坏了,到时候磕头也没用了。”
“等到我家大哥改变了主意,没人会买你的豆腐,等着所有豆腐砸手里吧。”
市集百姓看到这里都替赵庆着急了,长吁短叹以后恐怕见不到李清清了,被人拿去抵了债。
赵庆不急不躁的说道:“卖不出去?从今往后,让你家在东街的豆腐买卖没了生意。”
王猪倌气笑了:“到了这时候,还在为你那点可怜的面子嘴硬,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让王家的豆腐没了生意。”
这话一出,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全都在笑话赵庆的自不量力,一个穷酸书生居然与王猪倌斗到底,根本没有斗的资格。
只是给什长送了两串钱,就让赵庆赚钱的路子变成了赔本买卖,这根稻草不再是救命稻草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王猪倌等人的嘲笑里,赵庆突然掀开了木盆盖子。
霎时间鸦雀无声。
再也没了嘲笑的声音。
市集百姓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目光都被木盆里的豆腐吸引了,挪不开眼睛,不停吞咽口水。
竟是白色的豆腐。
市集百姓七嘴八舌的热闹了起来。
“从来没见过这么白嫩的豆腐,看起来馋人啊。”
“说它是玉豆腐都信,闻起来比起一般豆腐香多了。”
“要不买一块尝尝?”
市集百姓里有几人与什长沾亲带故,仗着什长不会收拾他们,心痒的上前买了一块,赶紧拿回家尝尝味道。
有人带头买走了白豆腐,其他市集百姓忍不住,争先恐后围了过去。
“给我来一块白豆腐。”
“别挤!我要两块白豆腐。”
“一斤!直接给我称一斤白豆腐。”
赵庆的豆腐摊很快就从生意惨淡变成了一片热闹,成为整个东街炽手可热的摊子。
半上午都在忙着卖豆腐,忙的冒汗了,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卖光了所有白豆腐。
王猪倌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感觉脸上被赵庆狠狠抽了一巴掌,比起真的抽了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受。
这事严重打击了他的地位,就连一个赵庆都收拾不了,往后谁还服他。
赵庆得寸进尺的说道:“怎么样,我的话应验了吧,王家的豆腐铺没有生意了,全都来买我家的豆腐了。”
王家在东乡市集的东街有三间豆腐铺面,基本把持了东街的豆腐买卖,为了获得东乡最大官吏粮长的支持,每年没少给他铜钱。
不是用一百文的串来计数了,是用一千文的贯来计数。
往后,东街的豆腐买卖全被赵庆抢了去,不仅仅是丢面子那么简单了,王家大部人没有生计。
王猪倌今天过来是为了羞辱赵庆,结果没能羞辱他,反倒是面子里子全丢了。
王猪倌气不过,立即带着王家兄弟围了过去,恶狠狠盯着他,准备动手了。
市集百姓吓得赶紧散开了,他们只想买走一块白豆腐尝尝,不想被殃及了池鱼,受到两人的牵连。
市集百姓看了一眼人多势众的王家兄弟,又看了一眼孤零零一个的赵庆,摇头叹气。
似乎已经看到赵庆被欺负的场景了,没办法,谁家王猪倌的兄弟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赵庆没有任何帮手,在乡里就会受到欺负。
乡里的规矩就这样,谁家的男人多,谁家说话就有用。
李清清护在了赵庆身前,面对人多势众的王家兄弟再是紧张不安,还是挡在了赵庆前面:“王猪倌你想干什么,乡里严禁私斗。”
王猪倌不敢看着李清清的俏脸,见了她就想打退堂鼓,想到今天这事已经涉及了王家大部分的生计,只能狠下心了。
王猪倌有恃无恐的说道:“不就是罚一贯钱,我给了。”
王家兄弟没了后顾之忧,立即围了过去,把赵庆围在了中间。
市集百姓已经不忍再看了,孤零零一个人的赵庆非要招惹王猪倌,这回惨了,少说要被卸了一条胳膊。
不狠,不足以挽回王猪倌丢掉的面子。
什长带着乡兵们走到了旁边,没有出手阻拦,难得有捞钱的机会不能放过了。
一贯钱的罚银,他最少能捞五百文,数目很大了。
赵庆拉着李清清的手掌,把她扯到了身后,镇定的说道:“王家总共十几个年轻人,不是一贯钱了,是三十贯钱。”
赵庆提到三十贯钱的时候,故意转头看向了什长,这话专门说给他听。
第18章 赚钱了
赵庆用收回名字的手段让黄婉儿进了汾河村,县里衙役没少谈论这件事,感慨赵庆擅长利用规矩是个当官的料,又希望赵庆真的干出来。
从东乡到县衙都能得到好处,分润不少银子。
什长眼里放光了,只要赵庆当他的面收回王家兄弟的名字,他到手的铜钱不是区区五百文了,少说捞得到十贯一万钱。
至于赵庆没了威胁手段,又彻底与王家撕破了脸,会不会被人敲了闷棍沉到河里就不归他管了。
查案是衙门里的职责,与他无关。
事情的发展却让他失望了,王猪倌听到了三十贯钱,咬着牙不敢上前了。
一贯还能接受,三十贯钱就连他也承受不起了。
王猪倌心里憋屈,每次都在要打他的时候被拦了下来,偏偏还是用合理的规矩,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如同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这种憋屈的感觉,比起赵庆带着更多的同姓兄弟打倒了王猪倌还让他难受。
王猪倌几次张嘴想要说给老子上,却又闭嘴,不能因为一个赵庆让他倾家荡产,还有日子要过。
王猪倌只能留下一句狠话,带着王家兄弟离开了:“咱们走着瞧。”
市集百姓望着憋屈离开的王猪倌,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心里改变了对赵庆的看法,不再是谁都能欺负的赵家孤儿,多了几分正视。
“头一次见王猪倌吃了这么大的亏,看来能让他吃瘪的赵庆不好惹。”
“王猪倌吃亏也就算了,还得憋屈的忍着。”
“咱们以后对赵庆可要客气些了,不能再把他当成没有依靠的孤儿看了。”
赵庆暂时解决了王猪倌的麻烦,带着李清清回家去了,又端来了一盆白豆腐。
住在市集的百姓已经尝过了白豆腐的味道,急忙过来继续买上一份白豆腐。
“我刚才已经尝过了,可好吃了,从来没吃过那么嫩滑的豆腐。”
“何止是嫩滑,只有豆子的清香,没有其他味道。”
“太好吃了,简直就像是在吃大肥肉。”
没有买到白豆腐的市集百姓听到大肥肉,彻底沸腾了,肥肉不能经常吃,五文钱一斤的豆腐可以敞开了吃。
豆腐摊前面瞬间围得是水泄不通,挤满了来买白豆腐的市集百姓。
“给我来一块白豆腐,不,我要三块。”
“一斤!直接给我称一斤。”
“三斤!给我称三斤,明天要去老丈人家里一趟,拿给他尝尝。”
李清清笑颜逐开,拿着刀子划开豆腐,放在市集百姓的篮子里,收回了一文又一文铜钱。
从没想到,她家还有今天。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赵庆有学识,更加坚定了送他去县学读书的心思。
豆腐摊人满为患了,三间豆腐铺子就没有人了。
王二婶眼神阴鸷盯着李清清,后悔死了,就不该同意她放弃铺子里的小工,害得三间豆腐铺子没了生意。
王二婶回头看了一眼王二叔,又在那喝闲酒,窝火道:“你还有心思喝酒,家里的生意都被姓李的狐狸精抢完了,家里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王二叔坐拥东乡市集三间铺子,衣食无忧了,没事喜欢喝两盅。
他心里正因为生意被抢感到烦闷,听到王二婶的质问,猛地拍了一下小桌案:“再他娘的废话,老子休了你。”
王二婶是村里大姓宋家的人,有娘家做依靠,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女人。
王猪倌放下手里的酒杯,打了圆场:“二婶别着急,我已经想到怎么对付赵庆了,咱们铺子里也卖白豆腐不就行了。”
王猪倌抬头看向了门外的豆腐摊,脸上多了几分阴险:“说不定咱们家还得感谢赵庆,有了全县独一份的白豆腐,王家豆腐铺可以开遍西乡、北乡、南乡,甚至在县里开上几家豆腐铺,到时候咱们王家也能成为县里的一个小望族了。”
“说的好!”王二叔赶紧给侄儿王猪倌碰了一杯,满脸喜色:“到底是下一代的王家领头人,是个干大事的人,有了白豆腐秘方就不怕三十贯的威胁了,到时候,呵呵”
王猪倌等人全都冷笑了起来,已经想到怎么羞辱赵庆,再扔到汾河里淹死。
不就是一条人命嘛。
只要有足够的银钱打通关系,再背上两条人命都没事。
王二婶看向王猪倌的眼神多了几分讨好:“哎呦,大侄子喝酒没有几个像样的菜怎么行,婶子这就去多炒两道菜。”
说完,王二婶扭着屁股去炒菜了。
王猪倌不禁多瞧了两眼,心里有了异样心思。
直到午时,豆腐摊子卖完了所有的白豆腐,赵庆李清清两人收拾了摊子一起回家了。
李清清一路上很紧张,这辈子第一次挣了数不过来的铜钱,生怕被人抢了,警惕望着乡路四周。
等到回到家里,急忙关上了土屋木门。
李清清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布袋子里的铜钱倒在了土炕被褥上。
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土炕上多了一堆铜钱。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望着一堆铜钱变得手足无措了。
赵庆看着被褥上的一堆铜钱,呼吸粗重,心里更是感慨不已:“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知识就是金钱了。”
黄婉儿欢呼雀跃的扑到了土炕上,兴高采烈的说道:“清清姐快来数钱,数一数咱们家今天赚了多少钱。”
黄婉儿的小手抓了两把钱,完成了从小到大的愿望,高兴的在土炕上不停打滚。
李清清莞尔一笑,心里带着几分激动坐在了床边,两人一起数钱。
“一文。”
“十文。”
“三百文!”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呆住了,不敢相信一天就赚了三百文钱,又是急忙数了起来。
第二遍数完了依旧是三百文,两名村花依旧是难以置信,急忙又数了一遍。
这次不是分开数钱了。
李清清先数一遍,数过一枚铜钱交给黄婉儿一枚,再让她核实一遍。
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了一个不敢想的事实。
一天赚了三百文钱!
第19章 赵庆掺了石灰粉
黄婉儿紧张兮兮的看了看纸窗,没听见屋外的菇黄豹犬吠,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布袋子全部装起来,藏在了土炕的一角。
李清清心算起了银钱:“豆子十文一斤,一斤豆子出三斤豆腐,一斤赚两文钱,一天卖六十斤豆腐,一个月就是三贯六百文。”
三贯多铜钱
黄婉儿被突如其来的横财吓到了:“奴家这辈子也没见到一贯钱,家里一个月就能赚来三贯多钱?”
李清清颇有远虑的说道:“一个月赚来三贯,可以供得起阿庆去县学念书了,进了县学考上童生就十拿九稳了。”
参加科举考上功名,是乡里人最为期盼的一件事,唯有身负功名才算是出人头地了。
赵庆清楚科场的门道,想要高中秀才、举人不是有才学那么简单,涉及到乡党、门第、师承等很多错综复杂关系。
见识是他最大的优势,不会一门心思去县学傻读书。
赵庆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棍,戒备盯着窗外:“时间不早了,早点歇息,我先守着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再替我。”
穷人乍富,肯定会招来一些人的觊觎,尤其是无依无靠的赵庆家。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躺在被褥里睡觉了,一直睡到子时,替代赵庆守夜了。
赵庆没有矫情,说些今晚全让我来的虚头巴脑话,明天还有事情要做,立即钻进被褥里睡了过去。
由于担心歹人来家里抢钱,睡的不安慰,时不时会惊醒。
天色蒙蒙亮,赵庆直接坐了起来,两个村花安然无恙坐在身边,揉了揉眼睛苦笑道:“好在家里有菇黄豹,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赵庆李清清两人吃过早饭以后,急匆匆赶往了东乡市集,手里端着昨晚压好的豆腐,又在东乡市集引起了一片拥挤。
王家豆腐铺依旧是冷清的没有生意,王二婶看向李清清的眼神没了怨恨,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汾河村的王猪倌带着几名兄弟起了个大早,躲在墙角偷偷看向了篱笆院,仔细看着黄婉儿做豆腐。
前后看了几遍,做豆腐的步骤与王家没有两样,只不过在豆腐沫里掺了一种白色细粉。
乡里成堆的白色细粉只要两种,一种是麦粉,一种是石灰粉。
麦粉的色泽微微发黄,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豆腐里掺了石灰粉。
王猪倌赶往了豆腐铺子,找到了正在喝酒的王二叔:“二叔,全都看清楚了,赵庆家里做豆腐的时候掺了石灰粉。”
石灰粉?
那玩意能吃?
王二叔第一反应是假的,回头看向了自家长子,见他也点头了,喜不自胜了:“从来没见人吃过石灰粉,也没听说过石灰粉能吃,难怪从没出现过白豆腐。”
王猪倌免不了出现几分得意:“不错,谁也不敢往豆腐里掺石灰粉,让赵庆捡了便宜,卖上了独一份的白豆腐。”
王家在东乡市集有三间铺面,后院还有专门做豆腐的作坊,立即安排人买来石灰粉,做起了掺了石灰粉的白豆腐。
至于石灰粉能不能吃,两人没有在意,以前没见人吃过。
李清清卖的豆腐又没吃死人,显然是可以吃。
王二叔的两条腿没动,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安排王二婶去做事。
豆腐作坊做出第一匣子白豆腐,王家人全都眉开眼笑了。
王二叔就没挪开过小案几,得知白豆腐做出来了,赶紧招呼了王猪倌:“来,今天好好喝两杯,等到明天咱们也开始卖白豆腐了。”
王家就要发达了。
王家兄弟们对于王猪倌的态度,再次恢复到了过去的恭敬程度,没了取代他成为王家领头人的活泛心思。
一个个主动敬了王猪倌一杯,说了一堆好话。
王猪倌志得意满的说道:“哈哈,这一切多亏了赵庆,没有他咱们还不知道石灰粉可以做出白豆腐,等到明天,老子要当做所有乡民的面狠狠羞辱他,让他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
王猪倌喝了没有几杯就高了,躺在王二叔在铺子里的床榻上睡觉,看了一眼照顾他的王二婶,心里得意坏了。
过了明天,不仅可以找回面子,也有机会满足他的异样心思了。
赵庆等着被他羞辱吧。
赵庆李清清两人忙碌了大半天,再次带着三百文铜钱回家了,刚到家就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吃过饭以后,黄婉儿紧张的说道:“庆哥哥早上刚走没多久,菇黄豹一个劲盯着柴门外的墙角,好像有人在那里。”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王猪倌。
躲在角落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偷学白豆腐的秘方。
赵庆挠了挠菇黄豹的狗头,心里高兴:“不愧是猎犬里的狗王,换成一般的土狗早就叫唤了,菇黄豹知道家里只有婉儿妹妹一个人,没有叫唤惊到那人,只是戒备的盯着他。”
万一被惊到了,往往都会出现一种情况。
铤而走险。
虽说王猪倌不是菇黄豹的对手,但咬死了人,家里还是会被衙门锁进大牢。
黄婉儿心慌了:“被人看见了,白豆腐的秘方不就让人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李清清大致猜出了赵庆的心思,直接把铜钱交给了黄婉儿,让她把心思放在数钱和藏钱上。
黄婉儿看见土炕上又是一堆铜钱,眼睛笑弯了,慌张来得快去的更快,心思全在铜钱上了。
天真烂漫的样子,引得李清清有些羡慕,心思简单了活得更加快心,也更招男人喜欢。
李清清捋着青丝,主动说道:“阿庆应该是想借着石灰做豆腐毁了王家的名声,只是毁了名声还不够,难免留下后患,最好能够进了大牢。”
赵庆对于邻家大姐姐李清清更加喜欢了,妥妥的贤内助:“清清姐放心,石灰做的豆腐会造成什么结果,我心里明白,肯定会给王猪倌一家带来惊喜。”
李清清莞尔一笑,应该是惊吓,彻底解决了王猪倌带来的隐患。
等到黄婉儿藏好铜钱,两名村花躺在土炕上先休息了,情况与昨天一样,等到下半夜替代赵庆守夜。
第20章 吃死人了
隔天一大早,赵庆李清清两人按照惯例端着一盆豆腐,前往了东乡市集。
由于预料到今天卖不出去多少豆腐,只做了一盆豆腐,免得浪费了。
豆腐摊刚刚支好,摊子前不像昨天那般堆满了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还是因为想要讨好豆腐西施李清清。
赵庆故意装出愕然的样子:“全都跑到王家的豆腐铺子前了,难道不想吃白豆腐了吗?”
怎么会不想吃,乡民们食物匮乏,自从吃了廉价又好吃的白豆腐以后,食髓知味,已经离不开白豆腐了。
尤其吃了豆腐以后,晚上折腾自家娘子比起平时有劲多了,更加离不开白豆腐了。
刘狗子瞧见他站在李清清旁边,心里嫉妒,嘲笑了起来:“白豆腐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卖,王家也有白豆腐了,王大哥昨天给什长送了一笔铜钱,东乡百姓当然要去王家豆腐铺子买豆腐。”
赵庆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不是因为王家卖起了白豆腐,可不能让大部分乡民吃了石灰豆腐烧坏了肚肠。
算计王猪倌就变成了两败俱伤,乡民从此畏惧了白豆腐,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财路就断了。
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赵庆抬眼看了过去,王家为了羞辱他,还没有开始卖白豆腐。
等到赵庆支好了豆腐摊,交给乡兵今天的浮收,王家豆腐铺子往外端出了白豆腐。
王猪倌带着王家兄弟围了过去,再次羞辱他:“没招了吧,老子兄弟多又有关系,家里做出了白豆腐,你的活路今天断在老子手里。”
赵庆似乎是被打击到了,沉默着不说话。
王猪倌重新找回了过去的面子,甚至赚来了更大的面子,心里膨胀,脸上出现了小人得志的嚣张:“你今天跪下来求老子都没用了,除非”
王猪倌刚想说除非李清清三年后嫁给他,突然想到东乡粮长早就想娶豆腐西施李清清了,没敢说出口。
这也是没有闲汉敢骚扰李清清的原因,扯上了一层虎皮,谁也不敢招惹三年后的粮长夫人。
不过,还有希望达成儿时的愿望,只要王家豆腐铺遍及全县四乡,他就敢与东乡粮长争一争。
市集百姓看着赵庆孤零零一个人,被人多势众的王家兄弟欺负,心生怜悯。
“赵庆真是可怜呐,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财路,转脸就被人抢了。”
“没办法,谁让他没有兄弟帮衬,只能忍着别人的欺负。”
“看来以后要生更多的儿子,家里的儿子多,就不会被人欺负。”
赵庆注视人多势众的王猪倌等人,一脸镇定:“断了我的财路?是你断了自己的活路。”
赵庆在市集百姓惊讶的眼神里,还是一点面子不给他,转过头大声说道:“大家别买王家的豆腐,吃了会死人。”
王猪倌脸色难看:“死鸭子嘴硬,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居然还敢污蔑我家的豆腐有问题,刘狗子!”
赵庆嘴硬的一幕,在王猪倌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说豆腐有问题,就让人吃给他看。
摁死他的同时,安了市集百姓的人心。
刘狗子神色大喜,终于给了他巴结王猪倌的机会,还能白吃一顿白豆腐。
这样的好事上哪去找。
刘狗子赶紧走到了豆腐铺子前,双手接过来王二婶给他的一块豆腐,提高了声音:“大家看好了,我吃给你们看。”
在市集百姓的注视下,刘狗子拿着一块白豆腐,一把塞进了嘴里,猴急地咽了下去。
刘狗子砸么了两下嘴,意犹未尽的说道:“真是好吃啊,哪里有问题,一听就是赵庆为了败坏王家豆腐铺的名声故意说的假话。”
市集百姓听到一句吃死人,吓得不敢上前买了,瞧见刘狗子没有任何毛病,心里安稳了。
没把赵庆的话当回事,只是当做了小贩在背地里污蔑别人,赵庆只不过是当面说了出来。
王猪倌满脸得意:“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刘狗子活的好好”
“啊!”
刘狗子突然惨叫了一声,面目狰狞,蜷缩在地上不停打滚,没过多久吐出了一口口鲜血。
样子极为凄惨。
市集百姓吓住了,慌忙远离了王家豆腐铺子,一个个战战兢兢看着呕血的刘狗子。
“真真的有毒,咱们也吃了白豆腐,怎么没事。”
“你忘了,咱们吃的是赵庆家的白豆腐,以后不能乱买了,只能买赵庆家的白豆腐。”
“对对,以后只能买赵庆家的白豆腐。”
“儿啊——”
刘张氏凄厉地喊了一声,扑到了刘狗子身边:“姓王的!你的豆腐里掺了什么,害得我儿吐血。”
王猪倌人傻了,看着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刘狗子,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眼看刘狗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快要不行了。
王猪倌慌了:“赶紧抬回家,再去请来一名郎中,不管花多少银钱都要给他治好。”
王家兄弟知道事情的严重,七手八脚抬起了刘狗子,跑向了汾河村。
现在不是关心豆腐生意的时候了,万一出了人命,王猪倌就要给他赔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东乡市集闹出了人命,什长也惊了,立即跟着赶了过去,心里恨死了王猪倌一家。
上头责怪下来,少说需要几贯钱摆平这件事。
何况他还收了王猪倌的银钱,全都要吐出去,还要搭上自己的银钱。
赵庆递给李清清一个眼色,两人收拾了豆腐摊子,今天不准备卖了,赶回汾河村进行下一步算计。
想卖也卖不出去了。
市集百姓看到刘狗子吐血的惨样,望向王家豆腐铺子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又不是棺材铺子,一个卖吃食的铺子让市集百姓产生畏惧,名声彻底毁了。
即便是知道赵庆的豆腐没有问题,心里抵触,不敢买了。
东乡市集闹得不安宁,汾河村里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没过多久,长舌妇刘张氏儿子吐血的情况,就被其他长舌妇传遍了村里。
全村知道了一件事。
王家豆腐吃死人了。
第21章 再加一把火
村里人刘狗子出了事,宋村长亲自过去看望他,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得知牵连了王猪倌,宋村长心里一喜,看向刘狗子的眼神多了寒意,希望他因为这件事死在家里。
宋村长一直想要让孙子成为下一任村长,只可惜王猪倌在村子里的威信大,轮不到孙子担任村长。
刘狗子因为王家豆腐吃死了,牵连了王猪倌,就没人与他孙子争村长的位子了。
屋子里的村民们都在紧张盯着郎中,刘张氏担心儿子的身体,宋村长担心刘狗子死不了。
附近邻居们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出于人情过来看他一眼,倒是邻居里的赵庆想法与宋村长一样。
两人不谋而合了。
“无事了。”郎中收起把脉的右手,开了一道方子给刘张氏:“晚上再喂一次人中黄,清理肚肠里残留的食物,明天去一趟药铺抓药,吃上半个月就可以痊愈了。”
刘张氏感恩戴德的送走了郎中,赶紧拿出十文钱当做郎中的诊金,一家人亲自把郎中送到了门口。
宋村长脸色一沉,死死盯着刘狗子,心里逐渐出现了歹意。
只是涉及到了人命,宋村长想了再多也不敢动手,没有胆子杀人。
赵庆皱起了眉头,果然出现了纰漏,事情不可能总是遂了他的心意,刘狗子死不了,王猪倌也就没事了。
赔上几贯钱,刘张氏还得感谢王猪倌给多了。
如果不能一次解决了王家,家里有菇黄豹在,也挡不住王猪倌的报复。
赵庆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宋村长,别人以为他是因为村里出了毒死人的事情,影响了村里的名声。
赵庆擅长察言观色,看出了别人看不到的心思,宋村长应该是在暗恨刘狗子怎么没死,耽误了他孙子继承村长。
毕竟,宋家已经连续继承了三任村长,不想在他手里断了。
赵庆见他迟迟下不了狠心,决定帮他一把,转头看向了门外。
等到刘张氏一家人回来了,赵庆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刘狗子遭逢大难,是因为家里的风水不好,不如王猪倌有几分霸王卸甲的富贵气,明堂须有屯兵或点兵之势。另外可於一旁见堆甲或层层伏拜之朝案。”
这话说的半文半白,让人听不懂里面的意思,唬人足够了。
在场村民没有听懂,有一句话明白了,王猪倌家里有富贵相,小声嘀咕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王猪倌家里能赚钱,是因为风水好,应验了吧。”
“赵算命过去算命最准了,他儿子跟着他学了那么多年,肯定学走了全部的本事。”
“看来下一任的村长就是王猪倌了,咱们以后对他要客气些。”
宋村长听到村民的议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发了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呻吟的刘狗子,转身离开了刘家。
情绪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踏出堂屋门槛的时候,宋村长握紧了拐杖,做出了决定。
刘张氏缠住了要走的赵庆,一脸讨好:“我家的风水应该怎么破,只要我儿能够好起来,多少钱都成。”
赵庆装模作样走出堂屋,在屋外转了一圈,沉吟道:“破风水不是一件简单事,等我回去考虑两天,再来告诉你。”
刘张氏赶紧点头:“那是,那是,小秀才早点想出来,到时候一定给你满意的银钱。”
赵庆没有听刘张氏说话,心思全在宋村长身上,对于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宋村长回去以后,立即喊来了几个儿子,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只有儿子才能让他放心。
涉及到了人命,同姓兄弟都信不过,只有家里的几个儿子可信。
宋村长说出了王家的风水,认真观察几个儿子的表情。
宋老大瞬间慌了神:“爹啊,那可怎么办,咱们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打压王家的人,等到他们掌握了村里的大权,还不得拼了命的打压宋家。”
村里的大姓有三四家,其中以王家的威胁最大,一直对于村长的位子虎视眈眈。
宋家一直想方设法打压王家,效果显著,村长都快成宋家家传的了。
皇权不下乡,乡里自治。
村长拥有帮着粮长收取粮税的私权,宋家这些年凭借私权吃的是肠肥脑满,哪里愿意把粮税权让给旁人。
小屋里,弥漫起了呛人的白烟,宋家兄弟们愁眉苦脸抽起了旱烟。
宋老幺心狠手辣的说了一句:“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索性再给刘狗子灌上一碗石灰水。”
宋家兄弟们放下手里的烟袋杆子,对视了一眼,重重点头。
“无毒不丈夫,就按老幺说的办。”
“当年为了争水与其他村械斗,死伤了十几人,今天只是死了一个人算不了什么。”
“反正不是宋家的人,死了就死了。”
宋家兄弟发了狠,一致决定害死刘狗子,用他的命保住下一任村长的位子。
宋村长点了点头:“爹记得宋三胖有日子没回村里了。”
宋三胖是宋家兄弟的堂兄弟,整天游手好闲,赌博成性,没少给宋家的名声抹黑。
宋家兄弟惊了,看出了父亲的意思,争吵了起来。
“爹,三胖是怎么宋家人,不能”
“大哥说这话就不对了,三胖在外面没少败坏爹的名声,说爹不借钱给他,不照顾子侄。”
“二哥说得对,如果不是爹拦着,老子早就打断了他的腿,敢说咱爹的坏话,不想活了。”
宋老幺冷不丁说了一句:“一条人命只能算是过失,两条人命就是大案了,影响县里的政绩考评。”
宋家兄弟满脸愕然,全被宋老幺的心狠手辣震住了,这是要趁着本次机会彻底按死王家,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对宋家的村子位子造成威胁。
宋老幺收起烟袋杆子,起身向外走去:“几个哥哥不愿意去做,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做好了,今晚亲手给三胖灌上一肚子石灰水。”
宋家兄弟沉默了,没有说话。
宋村长看着宋老幺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小儿子比起孙子更适合继承村长的位子。
单单是这份狠劲,就不是其他人所能有。
第22章 解决后患
第二天清晨,汾河村传出了两道哭声,一道是从刘狗子家传出来,一道是从宋三胖家里传来。
两家人抬着两具尸体堵在了王猪倌家门口,痛哭流涕的哀嚎起来。
王猪倌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闹出了两条人命,急忙嘱咐了家里娘子一句:“快去找二叔,就说家里出事了。”
等到王二叔急匆匆赶回村里,瞧见了两具尸体,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却又感到了疑惑:“刘狗子死了可以理解,宋三胖是怎么回事。”
王猪倌没了往常的蛮横,嚅喏道:“昨晚他和宋老幺跑到豆腐铺子偷东西,刚好被我和兄弟们撞见了,打了一顿就扔出去了,谁也没想到饿了一天的宋三胖吃了一肚子白豆腐。”
王二叔两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你啊你,平时挺精明,今天怎么变糊涂了,让你扔了所有豆腐,非要等到天亮了再扔,这回出大事了!”
王二叔几乎站不住了,眼看四周的村民越来越多,急声道:“你还愣着作甚,赶紧带上银子去一趟粮长宅子,让他过来帮忙处理这件事,别怕花钱,家里的银子全都带上。”
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铜钱,一贯铜钱是一千文,重量大不便于携带,县里的官老爷和商人大多使用银子。
王猪倌是村里的富户,兑了不少银子备用,今天刚好派上了用场。
赵庆站在村民里寻找宋村长的身影,找了半天没看见他的影子,按理说村里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是宋家的人,应该早就出现了。
迟迟没有出现,十分的不合理。
赵庆放心了,宋村长没有过来主持公道,说明他去请了别人来主持公道。
就在赵庆思索是谁的时候,宋村长赔着笑脸,跟在一名中年后面走了过来。
中年人头戴乌纱帽,身穿圆领袍,束带,脚踩黑靴,身边跟着三四名衙役。
村民们吓得赶紧退到了一边,大气不敢喘,以为知县老爷来了。
赵庆仔细看了一眼官服图案是练鹊,凭借见识,知道中年官吏不是知县老爷,是三班六房的一名掌案。
县里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等六房,每房的一把手被称作掌案,主管县里的各种民生要事。
汾河村出了两条人命,宋村长请来的人只会是刑房掌案。
王二叔不是村长,没有机会接触到刑房掌案,不知道他三班的班头,还是六房掌案,赶紧过去说好话。
还没等他说出口,两根水火棍直接打在了他膝盖上,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刑房掌案背着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杀人偿命,去把两名要犯关进大牢,家产充公。”
王家兄弟再也没了过去的嚣张,一个个哭嚎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恳求官老爷放他们一条活路。
赵庆听到一句家产充公,明白了刑房掌案为什么亲自来,不是派遣一名小吏解决这件事。
一切都为了银钱。
王家豆腐铺子和王猪倌的猪肉铺子,干了很多年了,日积月累下来,少说也能抄出几百贯钱,值得一位刑房掌案亲自出手了。
少一个人少分一笔银钱。
赵庆看着衙役们走进王猪倌家里开始抄家,浑身轻松了,白豆腐引来的隐患彻底解决了。
没了后顾之忧。
衙役们干起抄家的事情,早就熟能生巧了,开始搜罗王猪倌家里的银钱。
王猪倌戴着枷链,倒在地上,没有迁怒赵庆,眼里全是对宋村长的仇恨:“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啪!”
还没等他说完,一名衙役抡起水火棍砸在了他嘴上,烦躁道:“老老实实待着,别说那么多废话。”
王猪倌满嘴是血,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王家兄弟纷纷怒视宋村长,对他破口大骂,全都把恨意放在了他身上。
赵庆躲在村民里,作为罪魁祸首,干干净净抽开了身,不曾沾染一点牵扯。
片叶不沾身了。
宋村长见到王家兄弟不识趣,脸色一沉,犹豫着要不要对付王家剩下的人。
等到送走了刑房掌案,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宋老幺心狠的说了一句:“斩草不除根,难免会遭到报复,爹不能心软。”
宋村长再次握紧了拐杖,心里有了决断,请来一人斩草除根的同时,让老幺继承下一任村长。
赵庆悄无声息离开了村民里,走回了家里,把消息告诉了躲在土屋里的两名村花。
黄婉儿津津有味的听他说完,气哼哼说道:“活该,谁让王猪倌想要抢走咱家的白豆腐生意,还有那个刘狗子,死了也活该,当初嫁给庆哥哥的时候就他家跳得最欢。”
差不多到了做晚饭的时间,黄婉儿跑了出去,做起了晚饭。
做饭的时候,黄婉儿哼起了歌谣,心里比起平时雀跃多了。
无论是谁对赵庆不利,死了都是活该。
李清清看着逐渐健壮起来赵庆,想要像过去一样揉他脑袋,发现他的个头已经很高了,温婉笑道:“这段时间就像是过了几年一样漫长,阿庆比起姐姐都高了。”
赵庆目测了李清清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自己的个头长到了一米八,由于这段时间吃得好,又开始继续长了。
不过,李清清这话说的不是身高,是心智成熟了,不再是过去的呆笨书生了。
赵庆轻浮的握住了李清清的手掌,放在了脸上,轻轻摩挲:“我再大,在清清姐心里永远是阿庆。”
李清清俏脸微红,过去抚摸他的脸没什么,现在不知怎么了,莫名产生了一丝羞耻心。
过去只把他当弟弟看,经过一连串的事情,看着如今的赵庆多了几分男女有别。
李清清没有抽回手掌,像过去一样,轻轻抱住了赵庆:“黄六指和王猪倌的威胁都没了,阿庆在家安心读书,等到家里的钱存够了就送你去县学读书。”
提到县学,李清清笑靥如花:“你在县学不用担心银钱,出手要大方一些,县里不比乡下,平时与同窗的应酬不能小气,我和婉儿挣来足够的银钱养你。”
第23章 紮火囤
赵庆一门心思想着在北大荒种田的日子,以他脑子里的学识不用去县学读书,没有明面拒绝李清清的好意。
怎么与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姐姐相处,赵庆有自己的正确方法。
赵庆‘嗯’了一声,哄得李清清很开心,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柔情。
吃过晚饭以后,还没等赵庆拿着脚蹼前往北大荒摘豆子,就被李清清拦住了。
李清清捋着青丝说道:“头一回不让阿庆前往北大荒,担心你陷进泥沼里还有得了打摆子,这两样都有办法解决了,更不能让你去了。”
李清清指了指村子里:“白豆腐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咱家没有买黄豆却能不停做出豆腐,难道家里有聚宝盆不成,可以变出来一盆盆黄豆?”
赵庆心里一凛,忘了这一点了,好在有李清清察遗补漏:“清清姐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李清清听到贤内助三个字,俏脸一红,掀开布帘子走进了土屋。
阿庆说话没遮没拦,贤内助一般用来说娘子,说这话不嫌害臊。
这话被村里人听了去,还不知传出去多少荤话。
羞死个人。
赵庆笑了笑,转身看向了黄婉儿,见她穿着小肚兜背对着他睡觉,嘟起了小嘴。
没夸她是贤内助,不乐意了。
赵庆立即贴了过去,抱住黄婉儿,用擅长的方法哄她。
布帘子另一侧的李清清,听了大半夜的雷雨,又是辗转悱恻,难以入睡的一夜。
第二天清早,赵庆跑了一圈回来,站在水缸旁擦身体,看着逐渐隆起肌肉的小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眼看早饭做好了,李清清才从土屋里走出来,俏脸带着几分困倦。
赵庆奇怪道:“清清姐平时起得最早,今天怎么现在才从屋子里出来。”
李清清俏脸又是一红,暗道还不是怪你,过于羞耻说不出口,‘嗯’了一声敷衍了过去。
“大哥,她就是李清清啊,长得真漂亮啊,在东乡的村花里都算最漂亮的那几个了。”
“大哥,还有那个黄婉儿,也是漂亮的紧啊,可惜是个克夫的不祥女人。”
“可不是,如果不是黄六指代替赵庆被克死了,赵庆早就没命了,另外我听说,赵庆家里祖传算命,用了破童子的邪术,做法事让黄六指替命。”
汾河村北口,走来了一帮子泼皮无赖,路过赵庆家柴门口的时候,小声议论着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提到了破童子,泼皮无赖们加快了脚步,尽快远离邪乎的赵庆和克夫的黄婉儿。
泼皮无赖们不清楚破童子是怎么一回事,根据乡里流传的说法,破童子是找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替自己挡灾死一回,有着各种苛刻条件。
越是未知,越是让人感到邪乎。
泼皮无赖们的大哥严喇唬胆子大,倒是不怕赵庆家里的邪乎劲,再是邪乎,一刀捅死赵庆就邪乎不起来了。
来到汾河村还有大事要办,没工夫理睬他。
李清清瞧见领头那人的长相,俏脸一变,低声提醒道:“这帮人不是一般的泼皮无赖,是东乡的喇唬,阿庆往后见了离他们远一些。”
喇唬?
赵庆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询问了几句,从李清清嘴里知道了喇唬的作恶手段。
不免多了几分戒备,扒拉完饭菜,让李清清黄婉儿两人这几天别做豆腐,悄无声息跟了过去。
查探消息,免得被人阴了都不知道。
严喇唬从没被人跟踪过,又在乡里是号人物,放松了警惕,没有察觉到被人远远观察了动向。
严喇唬独自一个人去了一趟宋村长家里,见到了等候很久的宋老幺,经过一番交谈,揣着十两银子出去了。
赵庆瞧见严喇唬出来了,三言两语应付了找他算命的村里婶子,顺着没人的地方跟了过去。
一直走到王二叔家里,停了下来。
王二叔、王猪倌两人关进了县里的死牢,等着斩首示众,王家没了主心骨彻底散了。
王二叔的儿子王羊倌自暴自弃了,闷在家里喝酒,不想着出去做工挣钱养家。
家里三间豆腐铺子充公了,过惯了富户日子,拉不下脸来做个长工佃户。
“家里有人吗。”
赵庆注视着王羊倌家里,一名涂抹了胭脂水粉的女子,敲响了王羊倌的家门。
家里只有王羊倌一个人,烦躁的打开了木门,正想轰走打扰他喝酒的人,瞧见女子的长相,瞬间呆住了,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娘子有什么事。”
女子妩媚一笑:“小嘴还真甜,奴家是来汾河村唱社戏,听说王家是汾河村的富户,过来讨要一些赏钱。”
每逢上元、清明等重大节日,村里有脸面的富户都会捐一笔银钱,抢来社戏班子唱社戏,祭祀祖先神明。
在这其中有一些隐晦规矩,社戏班子的美艳戏子要陪富户们睡觉。
往年都是王二叔王猪倌两人和美艳戏子们睡觉,王羊倌眼馋很久了,没想到今天主动送上门了。
只是家里没银钱了,拿不出银钱给美艳戏子陪他睡觉。
王羊倌一把握住了美艳戏子的白皙手掌,心里一狠,决定耍无赖不给银钱了:“先去屋里坐,我去拿银子给你。”
美艳女子听到银子,眼眸亮了,跟着他走进了院子里。
严喇唬带着二十几名喇唬站在拐角,满脸玩味,过了一盏茶时间,立即带着喇唬们冲了过去,嘴里呼喊个不停。
“妹子,你在哪?”“二姐该走了。”“汾河村没给钱,咱们要走了。”
严喇唬等人冲进了王家,随着一阵叫骂声和打砸声,王羊倌被绑了出来。
赵庆从头看到尾,心里有了防范:“这就是清清姐说的紮火囤。”
王家的动静找来了很多村民,王家兄弟们围了过去,外面站着更多看戏的村民。
王家兄弟们和严喇唬等人对峙了起来,就在双方准备动手的时候,宋村长及时的出现了。
赵庆心里好笑,看似及时,其实早就在附近等着了,就等着双方动手了。
第24章 找到兄弟了
在宋村长主持公道过后,王家的一百多亩田地变成了严喇唬的田,又卖给了宋村长一家,汾河村大姓王家只能被迫流亡外县。
在当前年月,流亡只有病死、饿死两种结果,王家剩不下几个人了。
汾河村大姓王家彻底消亡了。
赵庆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甚至是幕后推手之一,对于同姓兄弟有着迫切渴望。
外姓不可靠,为了银钱转脸就能出卖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只有血亲同姓才能让他放心,出了任何问题就与王家一样,任何人都躲不过去,整个同姓宗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赵庆回到家里,思索着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
上哪找来一帮子同姓宗族。
似乎只有等。
等他生了十几个儿子,儿子再生十几个儿子,一代代生下去就能成为村里大姓。
需要的时间也不多,最少上百年。
赵庆陷入了沉思,严喇唬和宋村长狼狈为奸吞没了王家的田地,带着兄弟们从柴门口路过。
“那个谁。”严喇唬突然喊了一声,由于畏惧黄婉儿的克夫克父没敢进去,高高在上地说道:“你就是赵庆吧,往后你家的白豆腐生意,每个月给我上缴五成的孝敬。”
东乡任何买卖都要给乡里恶霸缴纳孝敬,除非是村里的大姓,家里有众多男人不怕恶霸的勒索。
赵庆家只有孤零零一个男人,成了村里最好欺负的人。
赵庆不满的说道:“五成?哪里是孝敬,这是明抢。”
“哈哈。”“哈哈。”“哈哈。”
明抢的话引起了喇唬们一片哄笑。
严喇唬摇了摇头,被他逗乐了:“看来你是读书读傻了,明抢怎么了,谁让你家没有同姓兄弟,要么每个月按时缴纳孝敬,要么滚蛋,你自己选。”
严喇唬蛮横的下达了命令,没有理睬赵庆同不同意,在一帮喇唬的簇拥下离开了汾河村。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在屋里听到了严喇唬的威胁,两人表情不一。
黄婉儿气哼哼的咒骂了两句,等到庆哥哥考中举人以后,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清清安慰了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记得皇帝还有卧薪尝胆的故事,咱们先把银钱给他们,等到阿庆考上举人再去报复他们。”
考上举人起码需要年时间。
难道要让严喇唬白白勒索年的银钱。
赵庆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心里有了定计:“我有对付严喇唬的办法,清清姐和婉儿妹妹这两天不要做豆腐了,等会儿记得多买一些鸡鸭鱼肉,我要请几桌人吃饭。”
如今手里有钱了,李清清以为赵庆要补办他和黄婉儿的婚宴,没有反对,等会儿去一趟东乡市集买来酒肉,再租几张八仙桌。
赵庆独自一人离开了汾河村,前往了十几里外的土家坑,一个土人聚集的窝棚地。
大雍王朝为了杜绝边军强于京城禁军的情况,每几年都会征调大批凶悍土人、苗人、俍人等边军充斥京城附近的驻军。
由于大雍王朝士大夫对于边民的轻视,土人结束兵役以后得不到妥善安置,也没有银钱返乡,在京州的府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土人坑、苗人坑、俍人坑等聚集地。
边民没有土地耕种,为了活下去只能干苦力养家,日子过得极其贫苦,造成了不要命的凶悍和排外的团结,从不与边民以外的人来往。
赵庆站在东乡土人坑附近,神情亢奋:“土人比起同姓还要团结,在他们的信仰里打死不会出卖土人,只要招募了土人就有一批凶悍又团结的兄弟。”
一名土人汉子带着几人出去做工,突然瞧见一身儒衫的赵庆,见到他是读书人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土人汉子带人为了过去,带着浓重土人口音的话问道:“你是谁,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等着我们动手。”
赵庆不慌不忙,直接用土人话说道:“阿可,我是汾河村的赵庆,找到了一条吃饱饭的路子,想带着几户家人一起吃饭。”
土人汉子愣住了,没想到这名读书人说了纯正的土人话,不像是临时学的,有些音调可以听出来,他身上流着土人血脉。
土人汉子脸上的凶狠瞬间消失,热情的说道:“安矮怎么会说土人话,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土人长相。”
赵庆松了一口气,真怕被他突然一刀捅死,更加热情的说道:“我娘是土人,从小跟着娘亲学了土人话。”
土人汉子彻底放心了,热情高涨拉着赵庆手臂进了土人坑:“安矮跟我去家里,一起喝两碗酒。”
赵庆感受着真情实意的热情亲近,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压在头上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要解决了。
舒坦!
感谢娘亲给了他土人关系。
赵庆走进土人坑,很快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场景,他家已经是汾河村最穷的人家了,土人坑比起他还不如。
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全是铺着稻草的窝棚,四面漏风,勉强能够挡住小雨,只要风雨稍微大一些,直接吹倒窝棚。
土人汉子走到自家的窝棚,一名干瘦的女人正在喂奶,由于没有奶水,生下来没几天的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声音嘶哑,饿得没有力气哭喊了。
土人汉人用土人话与干瘦女人说了一通,干瘦女人哭着站起来,抱着孩子往外走。
赵庆头一次急了,赶紧拦住了干瘦女人:“阿可这是作甚,不能为了招待我卖了儿子。”
土人汉人红了脸,窘困道:“家里太穷了,安矮第一次来家里,不能没有酒喝。”
没有因为卖儿子感到愧疚,却因为没能招待好兄弟感到惭愧。
赵庆又气又笑,心里更多是感动,紧紧握住土人汉子的手臂:“阿可不用这样,今天过来是为了让自家兄弟吃上饭,因为我卖了孩子,往后哪还有脸见你。”
土人汉子觉着愧对了赵庆,没脸跟着他去吃饭,指着身边的几个兄弟说道:“安矮带他们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赵庆看着土人汉子的双眼,认真道:“阿可为了招待我不惜卖了孩子,谁不去阿可也得去,还不知道阿可的名字。”
土人汉子憨厚地挠了挠头:“哥舒翰。”
第25章 天雄军+戚家军
赵庆郑重抱拳:“我叫哥舒翰,往后咱们是一家人了。”
哥舒翰和几名土人汉子,全都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打心眼里认可了赵庆兄弟。
不认为赵庆是个骗子,过来诓骗他们。
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了,还有什么值得诓骗。
赵庆看着哥舒翰和四名土人汉子长相相似,询问道:“阿可和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哥舒翰热情介绍了起来,四名土人汉子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也十分亲近,全是堂兄弟。
他家五名叔伯长辈,生了不少儿子,由于养不起最终一家只活下来一个儿子,传承香火。
哥舒翰家里的情况,对于赵庆来说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一般军队战死三成不溃败已经是精锐,明朝的天雄军却能战死到最后一个人,就在于士兵全是叔伯兄弟,家人死了没有逃走的道理,只会红着眼报仇,继续厮杀下去。
后来曾剃头平定天下的湘军,脱胎于天雄军,专门招募同乡兄弟。
赵庆准备以天雄军的方式,招揽十名土人,再以戚家军的方式操练。
天雄军和戚家军的叠加。
只是想一想,就让赵庆莫名的振奋。
赵庆拉着哥舒翰的手臂说道:“阿可带着家里所有人跟我去一趟汾河村,有大事相商,可以让家里吃上饱饭。”
哥舒翰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呼喊着带上所有家人,拖家带口前往了汾河村。
又安排一名兄弟去了附近的富户家里,叫来了做工的叔伯们。
等到哥舒翰一大家子近三十口人,赶到汾河村北口,引起了不少闲汉的注意。
闲汉们瞧见哥舒翰等人瘦的皮包骨头,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多看,土人出了名的凶悍,也出了名的有一把子力气。
土人身体没有几两肉,骨头里有劲,平时做工比谁干的都多。
李清清在篱笆院里摆好了四张八仙桌,还有一张张长条板凳,突然瞧见家门口来了一帮子黑瘦男女老幼。
李清清瞬间紧张了,仔细一看,他们穿着琵琶襟上衣,缠青丝头帕,心里恍然:“我说阿庆怎么突然要办酒席,原来不是请村里人吃饭,请来了赵婶的娘家人。”
李清清知道赵庆的娘亲是土人,不知道东乡还有他娘的娘家人,大大方方的招呼了起来:“你们是阿庆的舅姨表亲,都是一家人,赶紧进来做。”
土人们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比起富户家里的正室夫人还要漂亮,不免把李清清当成了官老爷的夫人。
土人们畏畏缩缩站在柴门口,心里自卑,不敢进去。
赵庆拉着哥舒翰手臂拖进了篱笆院,热络的招呼了一句:“阿可让自家人全都坐下,咱们今天吃顿好的。”
哥舒翰面对李清清突然窘困起来,挠了挠头:“安矮的娘子真漂亮,我们这些穷兄弟还是在外面随便对付两口,别给你丢了人。”
李清清俏脸一红,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装作没听见,亲自安排土人女眷们坐在八仙桌旁。
土人女眷平时十分凶悍,敢与男人拼命,往往还能打得过普通村子里的男人,汾河村的闲汉们见了土人才会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土人女眷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绷紧着身子,老老实实坐在长条板凳上,十分拘谨。
“豆腐西施!”
哥舒翰被强行按在八仙桌上,惊呼了一声,想起来李清清是谁了,闻名整个东乡的豆腐西施李清清。
土人们听到一句豆腐西施,转头看向了灶房,看见了另一位闻名东乡的村花黄婉儿。
哥舒翰恍然:“你是赵庆,难怪会说土人话,你娘是土人的一名祭司。”
哥舒翰等土人得知了赵庆的身份,对他多了几分恭敬,祭司在土人里的地位很高,等同于一个土人村落的族长。
赵庆却是有些奇怪:“你们见了婉儿妹妹不害怕吗?”
哥舒翰摇了摇头:“你是祭司的儿子,负责祭祀村里的神明,可以压住黄婉儿身上的不祥,成亲到现在还没遭殃就是铁证。”
土人们纷纷点头,认同了哥舒翰的说法。
这话说完以后,土人女眷主动去灶房里端菜,丝毫不忌讳黄婉儿的克夫克父和黄头发。
赵庆放心了,走进灶房里搬酒,看到灶房里满满当当放了三十盘各种酒菜,又是一个惊喜:“全是婉儿妹妹做的菜?”
黄婉儿甜甜一笑,忙着把酒菜交给土人女眷,一盘盘酒菜端上了桌。
赵庆对于黄婉儿的手巧,有了更高的认知,感叹道:“婉儿妹妹简直当今的黄道婆。”
黄婉儿笑弯了眼睛,只是甜甜笑着,没有多说话。
她知道自己在待人接物方面不如李清清,便没有多嘴,担心说错了话给赵庆丢了脸。
索性就不说了,交给了李清清。
所有的酒菜上齐了,冷清了十几年的篱笆院,热闹了起来。
李清清强行拉着黄婉儿坐在了八仙桌旁,本来只想蹲在角落吃饭的黄婉儿,快要急哭了。
她是个不祥的女人,不能因为她耽误了赵庆的大事。
黄婉儿紧张不已坐在长条板凳上,瞧见周围的土人女眷没有嫌弃,也没有村里人说的凶悍,全是一脸腼腆笑容。
黄婉儿当场啜泣了起来,很快又雀跃笑了起来,终于有人不嫌弃她了。
赵庆一直在注视着黄婉儿的情况,见她叽叽喳喳与土人家眷聊了起来,对于哥舒翰等土人打心眼里亲近了,不再是想着互惠互利了,真正当成了自己人。
土人穷了一辈子,吃饱饭都是奢望,更别说一桌子鸡鸭鱼肉了。
这顿饭吃的极为感恩戴德,心里想着死了也值了。
等到酒菜吃喝差不多了,赵庆说出了大事:“我想把家里的白豆腐生意做大做强,不能自己卖,准备开一间豆腐作坊,往后以四文钱的价格卖给阿可和兄弟们,最后赚了多少钱都归你们。”
自己卖干和找一帮人帮忙卖,完全是两回事,赵庆深谙这里面的差距,有了独一份的白豆腐以后,首先想到的是做东家。
第26章 我成族长了
哥舒翰等土人眼睛红了,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王家白豆腐吃死了人,闹得整个东乡沸沸扬扬,也让赵家白豆腐出了名。
挑着豆腐摊子,在东乡各村贩卖不愁卖不出去,一个人一天少说能卖上百斤,就是一百文的赚头,一个月下来是三贯钱。
哥舒翰等土人苦哈哈一个月不过挣三四十文钱,还没有卖豆腐一天赚得多,一家四五口终于能过上吃饱饭的日子了。
哥舒翰父亲站了起来,拿出腰间别着的小刀,割破了手指,涂在了嘴唇上。
哥舒翰等土人跟着站了起来,依次接过来小刀,割破手指涂抹鲜血。
哥舒翰父亲带着家里的十名汉子,立下了血誓:“我们以后愿意奉赵庆为族长,尊奉命令,保护子孙,延续香火”
宗族族长的权利很大,有着动用私刑的权利,杖毙触犯族规的宗族子弟,不触犯大雍律法,还受到大雍律法的庇佑。
族长对于宗族子弟有着生杀大权。
赵庆心里暖烘烘,看着一脸庄重的土人,也因为自己流着一半土人的血,拿起刀子割破了手指,鲜血涂抹在嘴唇上:“我们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带着族人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什么话都没有吃饱穿暖四个字好用。
哥舒翰等土人哈哈大笑起来,端着酒碗撞在一起,仰着脑袋一口喝完。
“哈哈,痛快!”
“好!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谁要是敢欺负族长,老子就敢和他拼命。”
赵庆望着一张张憨厚脸容,因为严喇唬带来的紧绷情绪,可以松一松了,酣畅淋漓的喝了起来。
所有人喝了一个大醉,脸上带着笑容,趴在桌子上。
赵庆被两名村花抬着进屋睡觉了,十来名汉子直接睡在了篱笆院里,在地上铺了一层稻草,酣睡了起来,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能睡就成。
李清清井井有条帮着赵庆善后,先让土人女眷回去收拾东西,过几天搬来汾河村居住。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收拾了桌椅碗筷,等到第二天让人取走。
收拾完这一切,已经后半夜了,两名村花累的腰酸背痛回去歇息了,留着菇黄豹在外面守夜。
两名村花今晚睡得从未有过的安稳,篱笆院里躺着十名土人汉子,再也不怕泼皮无赖来家里抢钱了。
严喇唬的弟弟严老二是个嗜赌如命的赌徒,想到孤零零一个人的赵庆家里有几百文钱,心痒难耐,带着几个兄弟偷偷潜入了汾河村。
严老二望着赵庆家的宅子,心里一喜:“抢了钱就跑,赵庆要是敢反抗不要留手,直接打死他,免得去衙门里告咱们。”
旁边一名兄弟淫笑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遗憾道:“可惜豆腐西施李清清被粮长看上了,不然今晚”
“啪!”
严老二惊慌的扇了他一巴掌,骂道:“闭嘴,说过多少次了,千万不能那李清清说笑,如果传到了粮长耳朵里,咱们都完了。”
那名兄弟捂着脸,赶紧闭上了嘴,露出了讨饶的表情。
严老二骂骂咧咧了几句,带人慢慢潜入了过去,就在他们激动着准备冲进去的时候,愣住了。
篱笆院里鼾声震天,睡着十名汉子,从衣服装扮上看还是凶悍的土人。
严老二恨恨的骂了一句,只能带着几名兄弟回去了,心想着找机会再来。
菇黄豹死死盯着柴门外,等到严老二走远了,再次趴在地上睡觉了。
第二天清早,赵庆走出屋子,瞧见篱笆院里正在挑水收拾稻草的哥舒翰等人,招呼他们吃了一顿饱饭。
全是昨天的剩菜,一人两张大饼,剩菜混在一起,蘸着吃很是美味。
吃饱喝足以后,一群人坐在篱笆院里商量大事。
赵庆说出了计划:“平时卖豆腐让女人们去,老一辈在家照顾孩子,咱们把族兵练起来。”
土人常年居住在穷山恶水,耕田稀少,械斗比起东乡频繁多了,基本上两三天就会发生一次械斗。
土人从小就在械斗里长大,造成了凶悍性格。
械斗与沙场交战没什么区别,经常死人,输了甚至连妻女都保不住,被赢的一方掳走。
哥舒翰等人当场赞同了赵庆的主意。
“族长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全听族长的安排。”
“土人女眷比起村里的男人还有力气,为了糊口经常去搬石头,挑着扁担卖豆腐对她们来说太轻松了。”
赵庆获得了哥舒翰等人的支持,立即揣着五十文钱去了附近的竹林,买了竹条和竹子,着手准备戚家军军阵所需的兵器。
两面藤牌用竹条编成,两根狼筅用大毛竹制作,两根长枪暂时用竹枪替代,严喇唬那伙人不是披甲的士兵,竹枪足够了。
最后两根镋钯,形状与粪叉相似,暂时用粪叉替代。
等到以后有钱了,所有兵器重新打造。
赵庆准备好所有的兵器,带着哥舒翰等人前往了不远处的谷场,在宽敞的谷场进行操练,现在不是收夏粮的时候,谷场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赵庆询问道:“你们当中膂力最大的两人是谁。”
哥舒翰和他父亲站了出来,轻松拿起了又粗又长的狼筅。
赵庆对于哥舒翰有其他安排,再次询问道:“还有谁的膂力大。”
土人里走出来一个人,是哥舒翰的二叔,轻松拿起了狼筅。
戚家军鸳鸯阵的关键是狼筅,需要膂力很大的人担任狼筅兵,一般都是士兵精锐里的精锐,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找到了。
赵庆心里感慨了一句土人善战果然名不虚传,开始了鸳鸯阵的布置。
第一排三个人,哥舒翰作为什长站在中间,左右两人手持藤牌。
第二排两个人,手持狼筅,负责击倒敌人。
第三排两个人,手持长枪,击杀倒地的敌人。
第四排两个人,手持镋钯,负责掩护侧翼,防止敌人突袭。
第五排一个人,是鸳鸯阵的伙夫,也是弓弩手,负责远程射击,由于大雍王朝严禁私藏甲胄和弓弩,给他准备了十几根短竹矛背在身上。
第27章 根据地
土人经常用短竹矛插死兔子野鸡等灵活野味,效果远胜弓弩,战场需要几十箭才能射死一名敌人,短竹矛在土人手里矛矛必中。
哥舒翰在鸳鸯阵的操练上很有天赋,一点就通,操练了一遍就熟悉了鸳鸯阵的操练方式。
赵庆把鸳鸯阵的操练,放心交给他,抽开身去做其余事情。
“需要一块地皮,安置土人家眷,开办豆腐作坊。”
赵庆站在村北口谷场,注视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心里有了决断。
汾河村北面由于靠近汾河,村民担心得了打摆子,没人居住,只是用作晾晒粮食。
占地广阔,足够建造一座大田庄。
还能当做开发北大荒的桥头堡,到时候在北大荒建立田庄,互为犄角。
村北口的动静引起了汾河村村民的注意,跑到村口查看,发现十名土人在操练一种奇怪的军阵。
更奇怪的是,见了赵庆一口一个族长。
汾河村村民一脑子浆糊,孤苦伶仃的赵庆什么时候多了十个族人,还是凶悍的土人。
想了半天没想通,不过有一件事想明白了。
“赵庆以后再也不会被欺负了,有了凶悍土人做族人,见了他都要掂量了。”
“土人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往后在村里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了。”
“有了十名族人就有了底气,可以放心做白豆腐生意了。”
赵庆朝着柴门口走去,从村民身边路过,以前只能侧着身子找个缝隙钻过去。
现在大模大样走了过去,村民们主动让开了一条路,对他多了几分客气。
柴门里的篱笆院,热火朝天,一帮子土人女眷正在跟在黄婉儿后面磨豆腐。
赵庆去买竹子的时候,李清清带着几名土人女眷买了一批手磨,豆腐作坊暂时挤在篱笆院里。
哥舒翰的奶奶辈和半大孩子忙着磨豆腐,十名土人娘子蹲在李清清身边,听从她的吩咐,一人一条卖豆腐的方向。
赵庆走了进去,明面上是关心黄婉儿制作白豆腐,实际上是听着李清清怎么分配盈利。
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似是小事,却是头等大事,凡事最是忌讳银钱分配不均。
县衙小吏不见得能够分配均衡的银钱,李清清处理的井井有条,按照距离长远、村子人口、贫富程度等各种差异,平均分配了每名土人女眷的卖豆腐方向。
还做出了轮换规矩,每个月轮换一次卖豆腐的方向,彻底做到了公道二字。
土人女眷看向李清清的眼神发生了改变,从羡慕她的漂亮变成了崇敬,发自内心的敬佩她。
土人女眷对于黄婉儿一如既往的恭敬,她是赵庆的娘子,在法理上是族长夫人。
李清清安排土人女眷先去走一圈熟悉道路,拉着赵庆走进了土屋:“还是阿庆考虑的周全,等到明天开始贩卖白豆腐,家里赚的银子就从每个月三贯银子变成三十贯银子,涨了足足十倍,还不用亲自干活,只需要管着别人干活就赚来了银钱,家里还多了帮手。”
李清清说着找来土人卖豆腐的各种好处,俏脸笑个不停,看向赵庆的眼眸也多了柔情。
赵庆看着把一切处理井井有条的李清清,满脸敬意:“大户人家的夫人也不如清清姐了,整个东乡找不出第二个比清清姐更加贤内助的女人了。”
李清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赵庆的脑门,温婉笑道:“你呀,又来打趣我了,家里的账本做好以后,我会交给婉儿。”
赵庆握住了细长手指,心脏‘怦怦’乱跳,强作镇定的说道:“留一本副本给婉儿妹妹就行,她还要看着族人做白豆腐,忙不过来。再说了,管账的事情交给清清姐才能放心。”
李清清突然被握住了手掌,俏脸微红,听到后半句的管账,耳根子都开始红了。
她不就成了管家婆。
李清清挣扎了两下,想要把手从赵庆有劲的手掌里抽开,结果被死死握着怎么也抽不开。
“庆哥哥。”
门外传来了黄婉儿的声音,两人急忙松开了手掌,一脸的不自然。
李清清捋着青丝,俏脸紧张,急匆匆走出了土屋。
黄婉儿奇怪的看了一眼李清清,很快又雀跃的扑进了赵庆怀里:“奴家以后也是夫人了,族人们一口一个夫人,喊的奴家都害羞了。”
赵庆捏了捏黄婉儿的脸蛋,对于她不嫌弃土人,亲近喊着族人的行为十分满意:“族人这句话说的很好,记住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能因为他们是土人就嫌弃。”
黄婉儿不停摇头:“奴家怎么会嫌弃族人,他们都不嫌弃奴家的不祥,当然要把他们当成一家人看待了。”
赵庆哑然,在黄婉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起身离开了土屋。
前往宋村长家里,商量谷场的事情。
宋村长和几个儿子又聚在了一起,商量着王家一百多亩田地的分配,过去只会给宋老幺剩下残羹剩饭。
自从他害死三胖子以后,宋老幺在宋家的地位仅次于宋村长。
宋老大不满足自己本该占据大头的田地,分配给了宋老幺,却又不敢得罪狠人宋老幺,打起了赵庆主意:“爹,赵庆家里就他一个人,咱们不如逼着他交出白豆腐的秘方,反正村里没人可以与宋家掰手腕了,爹又是村长,拿捏孤苦伶仃的赵庆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老大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其他几名宋家人的同意。
“大哥说的对,咱们应该抢过来白豆腐秘方,那可是独一份的赚钱方子。”
“村里大姓王家都被咱们折腾的家破人亡了,孤零零一个人的赵庆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也赞同大哥的说法,有了白豆腐秘方,咱们家又能多赚一大笔银钱。”
就在宋家人叫嚣着抢走白豆腐秘方的时候,宋老幺叹了一口气,看向几名哥哥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宋村长一直没有说话,瞧见宋老幺有不一样的想法,欣慰的说道:“寄奴,说说你的看法。”
第28章 再次捡漏
宋家老幺宋寄奴说出了一个让他们吃惊的消息:“目光短浅干不成大事,昨天赵庆在家里喊来了三桌土人吃席,他娘又是土人,据我推断赵庆已经拉拢了十名土人汉子。”
宋村长的其他儿子不像宋寄奴整天抱着县志杂记看书,只是一门心思的喝酒,不关心宋寄奴怎么推断出来,听到十名土人,顿时就蔫了。
宋家子弟多达几十人,再加上姑舅亲戚,拉上几百人不成问题。
械斗总是要死人,何况还是凶悍的土人,谁也不愿意为了一桩买卖死了十几名亲戚。
宋老大心里窝火:“十名土人汉子来得也太及时了,坏了咱们的好事。”
直到现在了还忘不了白豆腐买卖,宋寄奴更加看不起老大的目光短浅了,对于赵庆有了浓厚兴趣。
不是土人汉子来得及时,应该是赵庆的算计。
宋寄奴不想一辈子窝在村里,才会花了大笔银钱买来各地县志杂记,成就一番大事,身边需要帮手,赵庆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咚咚。”
宋村长家里的木门被敲响了,得知是赵庆来了,宋村长对他的态度客气了不少:“请他到堂屋说话。”
赵庆走进青砖绿瓦的宅子,在院子里还看见了一只青花釉大缸,养着荷花锦鲤,不愧是村里最有钱的村长家。
赵庆走进堂屋,打量了一圈。
宋家几兄弟坐在官帽椅上,一脸不善的盯着他,只有宋寄奴看他的眼神比较和善。
宋村长示意他坐在官帽椅上,询问道:“小秀才过来有什么事。”
赵庆直接说道:“我想买走村口以北的所有土地,不知道需要多少银钱。”
宋家兄弟被他的话逗乐了,过于笑人,全都被手里的旱烟杆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宋村长笑着摇了摇头:“那些土地虽说连旱地都不是,只是一大片荒地,没法耕种,你要那么多荒地有什么用。”
要的就是不值钱荒地,到了他手里却能发挥出大作用。
赵庆没想到自己再次捡漏了。
还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即便是旱地也要十贯钱一亩,以汾河村以北的广阔土地,少说也有几千亩,粮长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
无主荒地就不一样了,按照朝廷的规定,谁开垦出来就是谁的,只要按时给朝廷缴纳粮税就可以了。
这是大雍太祖年间,百废待兴,颁布的鼓励农耕政令。
由于汾河村以北的荒地是谷场,经过一代代的夯土,又用三合土修整,变得与官道一样坚实,是村里共有的土地,需要村长出具一份私契。
不用缴纳粮税,土地还是最好的作坊用地。
赵庆满脸笑意:“村长出具一份私契,需要多少贯铜钱。”
宋村长早就想卖了谷场了,反正村民晒谷子都在家里晒,生怕被人偷了去,每年在谷场晒谷子的人家不多。
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赚上一笔。
宋村长对于侵吞村里共有土地,谋取私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私契只需要一百贯钱就成”
宋村长习惯性的想要一鱼两吃,趁机坑赵庆一把,想到他家的十名土人,遗憾的改口了:“村北口的土地已经被严喇唬要走了,由于靠近北大荒平时没人愿意过去,是个僻静地方适合开赌坊,严喇唬准备在谷场开办个赌坊。”
赵庆通过这句话摸清了宋村长和严喇唬的交易,严喇唬帮他巧取豪夺王家的一百多亩田地,事成以后,送给他村北口的土地。
赵庆皱起了眉头:“难道没有其他法子买走村北口的土地,严喇唬开赌坊要不了多少地”
话说一半,赵庆顿住了,在村北口修建豆腐作坊,还有一个僻静的原因。
严喇唬只要开了赌坊,人来人往,变得嘈杂起来,又是一帮子赌徒,难免带来各种麻烦。
赵庆下半句的买走一半土地,没有说出口。
难道放弃最适合的一块土地。
宋寄奴见他陷入了两难,心里有拉拢他的意思,给出了唯一的主意:“你是汾河村人,严喇唬是外村人,先天占据着大义,只要用争地的名义发起一场械斗,衙门不会管,只要你赢了都不需要村里出具私契,花上几贯钱就能在县衙拿到正儿八经的地契。”
宋寄奴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家兄弟不停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给赵庆出主意。
宋寄奴当做没看见,说出了详细的算计。
赵庆朝着他拱了拱手,答谢道:“多谢了,回头等我拿回来本村的土地,请你喝酒。”
宋家兄弟再次被逗笑了,一脸的瞧不起。
“不是我帮着外村人,严喇唬手底下有三四十名兄弟,凭借他在东乡的名声,拉来上百人参加械斗不成问题,你怎么与他打。”
“土人再是凶悍只有十个人,对方足足有上百人,双方摆开了阵势在平地上械斗,谁的人多谁就赢。”
“你以为是唱社戏?还能以少胜多,戏文里说的以少胜多都是用各种火攻水淹等计策,你和严喇唬两帮人就在平地上硬碰硬,不可能赢了他,何况还是十倍人数的差距。”
宋寄奴不忍心见他死在械斗里,劝了一句:“你再等上十年八年,等到土人们的孩子长大,再去械斗也不迟。”
在没有披甲和持有弓弩的情况下,还不能利用计策,只能硬碰硬,十名土人再是凶悍也不是一百人的对手。
何况严喇唬还会给最能打的手下配备横刀,在兵器方面又胜过了土人。
赵庆却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天雄军和戚家军的双重优势,可以打赢这场械斗。
赵庆还是对好心的宋寄奴表示了感谢:“还请宋兄给严喇唬送个信,半个月以后,村北口的谷场见。”
“你”宋寄奴没想到村里另外一个读书人赵庆这么有血性,对他更欣赏的同时,有感到了惋惜:“放心去吧,等你死了以后,看在同村的份上我会把你埋了,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赵庆:???
宋寄奴这话说的极为重情义,可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第29章 开战!
赵庆晒然一笑,离开了宋村长家里,着手准备械斗的事宜。
随着白豆腐在东乡的铺开,五户土人家里每天赚二百文,一个月赚来六贯铜钱,彻底笼络了土人的人心,几乎要把赵庆当成神仙供起来。
每天吃饱饭,隔三岔五吃上一顿肉,哥舒翰等土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壮实。
赵庆要与严喇唬械斗的消息,逐渐传遍了东乡。
“听说了吗,卖白豆腐的赵庆因为争地要与严喇唬械斗。”
“早就听说了,那个赵庆只有十来人,严喇唬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把他手下的喇唬们全都召集了起来,看来要斩草除根了。”
“哎,以后吃不上白豆腐了,严喇唬手底下有上百号人不说,还给最能打的二十名兄弟配了横刀,白豆腐赵家死定了。”
械斗消息在东乡传的沸沸扬扬,等到械斗的当天,东乡几个的恶霸都来了,站在旁边看热闹。
市集什长也来了,守在李清清家附近,免得严喇唬杀红了眼掳走了李清清。
宋村长带着村里的几名大姓族长上前迎接,簇拥着市集什长来到了村口,看着这场注定是一方碾压的械斗。
市集什长瞧见乌泱泱一大片的喇唬,摇头道:“穷人乍富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赵庆凭借十名土人的帮衬就敢挑衅严喇唬,不知死活,看来没有那个发财命,今天只会死在械斗里。”
宋村长赞同道:“赵庆今天只会有一个下场,被严喇唬手里的横刀捅死。”
汾河村的大姓族长和附近几个村的大姓族长,没有一点巴结的意思,全是发自内心认同了市集什长的说法。
没有一个人看好赵庆。
十一人对抗上百人,疯了吧。
宋寄奴冷不丁说了一句:“如果我是赵庆,提前安排个土人给严喇唬赌坊附近的水井投毒,事后把罪责往土人身上一推,解决了严喇唬,也让自己推脱了投毒的罪责。”
严喇唬在东乡有个小赌坊,平时往来的人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在水井里投了毒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情了。
毒死数百人。
各村大姓族长对于宋寄奴的心狠手辣感到了心惊胆颤,在心里暗呼惹不起,以后尽量别招惹他。
宋寄奴说完这话,独自一个人走了过去,站在上百名凶神恶煞的喇唬面前,一点不怯场,从容说完了乡里械斗的规矩。
不能殃及妻女、不许子孙报复等等。
不过,都是废话,杀红了谁还在乎规矩,心里只有一个斩草除根。
哥舒翰等人吃了一碗肥肉,又喝了一碗酒,站在村北口摆开了鸳鸯阵。
土人善战,家里的娘子没有畏惧和阻拦,反而是说了一句死了就给他守寡,把儿子抚养大了给他报仇。
赵庆背着一筐子短矛,站在了第五排,充当鸳鸯阵的第二名投矛手。
宋寄奴把刚才的说辞,重新给赵庆说了一遍,最后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会给你收尸。”
说完,离开了谷场,站在了市集什长身边。
严喇唬一脸鄙夷的看着对面十来个人,嘲笑道:“你现在磕头认错,再把白豆腐的秘方交给我,今天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引起了喇唬们的一阵哄笑,蠢蠢欲动,想用手里的横刀大棒,干死这帮不知死活的人。
赵庆深吸了一口气,直说了一个字:“进!”
在市集什长、宋村长、宋寄奴等各村有威望的人,愕然的眼神下。
赵庆居然主动进攻了。
不紧不慢,排列着队形稳步前进。
严喇唬愣了愣,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主动找死,狞笑一声:“兄弟们冲!今天给这帮蠢货开瓢。”
随着严喇唬一声呼喝,上百名喇唬一窝蜂冲了过去,准备把赵庆等人围在中间,劈头盖脸的打砸。
这是喇唬们最常用的招数,再能打的人面对四面八方的横刀大棒,只是一个下场。
脑袋被开瓢,身体被捅穿一个个窟窿。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剩下三十步的距离。
赵庆望着远处乌泱泱一大片人影,叫骂着冲了过来,屏住了呼吸:“射!”
赵庆说话的同时,立即拔出了竹筐里的短矛,不是短竹矛,是打造了锋利铁头的短铁矛。
‘呼啸’一声,一支短竹矛已经率先飞了出去,土人的动作很快,接连不断的投出短竹矛,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噗!”“噗!”
三名喇唬身上插了三四根短竹矛,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两下就没了动静。
赵庆紧随其后,用力投出了手里的短矛,瞬间命中了一名喇唬的脖子,就连抽搐都没来得及,倒在了血泊里。
赵庆的动作稍慢,准头却是极为惊人,隔着四五十步的距离,插中喇唬已经不简单了、
他每次必中喇唬的脖子。
“这”市集什长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我在边关服役时,在营里也没见谁能做到赵庆的程度,矛矛必中脖子。”
宋村长等大姓族长们也愣住了,难以置信望着赵庆,被他百发百中的准头惊到了。
宋寄奴越发感到惋惜,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众多喇唬在矛矛必中的精准下,进攻的势头缓了一缓,渐渐有停下来的意思。
严喇唬狠狠说道:“谁杀了赵庆,再加十贯钱。”
在十贯钱的刺激下,喇唬们像是喝了鹿血,血脉喷张的呼号着加快了冲锋步伐。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了。
赵庆脱掉了后背的竹筐,减少重量,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严阵以待等着喇唬冲到身边。
“砰!砰!砰!”
一道道打砸声响起,喇唬还没靠近第一排藤牌土人,就被狼筅扫倒了。
长矛土人立即刺了过去,刺穿了倒地喇唬的喉咙,没去理睬喇唬是否死亡,干净利索收回竹矛,刺向了第二波倒地的喇唬。
正面对抗受阻,甚至都接触不到第一排的藤牌土人。
狼筅给他们造成极大的麻烦。
不少喇唬尝试着从侧面进攻,先把手持狼筅的土人解决了。
第30章 大胜
还没等他们靠近手持狼筅的土人,第四排手持镋钯的土人,立即把喇唬挡了回去。
镋钯土人不与喇唬们缠斗,只求挡住喇唬的横刀,不让他们靠近狼筅土人。
试图从后方攻击的喇唬也失败了,还没靠近鸳鸯阵就被赵庆手里的竹矛挡了回去。
赵庆和十名土人像是边军里的精锐铁骑,行云流水般不停解决敌人,喇唬割麦子般不停倒下。
等到所有人缓过神来。
赵庆和十名土人已经杀穿了喇唬,站在了喇唬后方的小土堆上,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大风吹来。
哥舒翰手里的皂色破布旗,随风飞扬。
十一个人站在土堆上。
前方是一地的尸体。
这一幕,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极深印象,全被震住了。
喇唬们不是士兵,更不是战损三成才会溃败的精锐,望着土堆上的十一人,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感到彻骨的阴寒。
谷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没有了任何喊打喊杀的声音。
所有人呆呆望着皂色破布旗飘扬的土堆。
“跑啊!”
“娘啊,我不干了。”
“老三,赶紧跑啊。”
喇唬们吓破了胆,哭爹喊娘着撒丫子就跑,手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回来!”严喇唬再也没了高高在上的自信,惶恐不安的呼喊了起来:“再加十贯钱!二十贯!五十贯钱!”
严喇唬不管把赏钱提高到多少,已经达到了五十贯钱,还是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有命挣没命花,喇唬们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离这里。
赵庆和十名土人再次动了,稳步前进,一步步走向了只剩下一个人的严喇唬,杀了叫嚣着要孝敬的他。
严喇唬一脸惊慌,咽了咽口水,迈开腿就往外逃去。
十名土人没有动,静静看着他逃跑。
赵庆从第五排走了出来,助跑几步,紧握在右手的竹矛飞了出去:“走你。”
“噗!”
竹矛从天而降,精准插中了严喇唬的脖子。
直接插穿了,插入了地里。
严喇唬的尸体以一个倾斜姿势,钉在了地上。
市集什长愣了很久,终于缓过劲来,眼前的一幕过于震撼了:“赵庆居然赢了,十一个人居然械斗赢了上百人,还没有死伤一个人,社戏也不敢这么唱。”
宋村长和大姓族长们看向赵庆的眼神瞬间变了,没有了一丝轻视,变成了平等对待。
“老天爷啊,小老儿难不成是在做梦,十来个人赢了上百人?!”
“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族里的男人们,往后见了赵庆要客客气气,不能招惹他。”
“经过这次械斗,赵庆的白豆腐买卖彻底站住了脚,不会有恶霸找他索要孝敬。”
宋寄奴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庆,像是见到村花在溪水里洗澡,眼睛都快放光了:“老二,他就是咱们要找的人,能够帮着咱们干成大事的人。”
檀老二等结拜兄弟站在旁边,深表赞同,全都对赵庆十来人胜过上百喇唬的行为,感到了深深震撼。
市集什长走了过去,态度比起以前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商量道:“械斗已经结束了,你不好再去攻击严喇唬的妻儿,我倒是可以帮你斩草除根,按照规矩严喇唬的家产只能给你一成。”
按理来说,市集什长作为半个官,不应该和赵庆商量这件事,当着宋村长等人的面前说了,给足了他面子。
赵庆懂得乡里的规矩,没有因为赢了严喇唬变得骄横,拱手道:“麻烦什长了。”
市集什长对他更加欣赏了,没想到少年得志的他这么沉得住气,点头道:“以后在乡里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市集什长掌握着东乡的乡兵,虽说只有十个人,却不见得对付不了赵庆,他手里不仅有弓弩,还能禀报兵房掌案调来一支上千人的军队。
市集什长满意的离开了,立即带人查抄严喇唬的家产,不过他也只占一成,大头要分给县衙的兵房掌案和刑房掌案。
兵房掌案是他的顶头上司,刑房掌案可以合理的给严喇唬定罪,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不能给朝廷留下问罪的把柄。
哥舒翰带着土人们开始就地掩埋尸体,由于地面覆盖了一层三合土,不好挖掘,索性就埋在了河边的芦苇荡里。
“这一片的芦苇荡,来年一定更加茂盛。”
宋村长说了一句客气话,担心赵庆不清楚乡里的规矩怎么运作,耐心解释了起来:“你和东乡掌握兵权的什长已经搭上线了,又有查抄严喇唬家产的人情在,村北口的土地只需要说一声,花上半贯钱就能解决了,千万别多给了铜钱当了冤大头。”
赵庆看着突然变成长辈模样的宋村长,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各村大姓族长们,忍不住笑了。
地位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来的。
经过这次的械斗,他在村里站稳了脚,也得到了足够建立田庄和作坊的土地。
何止是收获满满。
简直是一次大丰收。
附近几个村的村长们,走过来打了个照面。
“赵庆啊,往后你的白豆腐在我们村随便卖,保证没有闲汉敢偷你家的白豆腐。”
“我们村也是,挑累了扁担,还可以去家里坐着歇歇,喝碗水再走。”
“我们村的水井随便你用,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村长和大姓族长们全是一脸的和善,看着眼前的赵庆,一个个说起了客套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各村自己人。
过去好欺负的赵庆,在他们眼里变成了平等对待的一类人。
赵庆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各位的好意了,挑着扁担卖豆腐的人,全是土人娘子,她们受了欺负会自己动手。”
土人娘子出了名的强悍,闲汉们不敢骚扰她们,却架不住长舌妇们嫉妒着说出的闲言碎语。
土人娘子听到闲言碎语敢去扯长舌妇们的头发,就怕长舌妇家里的男人出来帮腔作势。
村长和大姓族长们听出了赵庆这话的意思,看了看满地的血迹,纷纷表明了态度,女人的事情女人自己处理。
第31章 收获
赵庆与各村村长、大姓族长寒暄结束,迈着疲惫的步伐,精神高度紧绷,又要不停挥舞长矛,耗费了很多精力。
赵庆推开柴门走进去,黄婉儿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今天的械斗,黄婉儿一直紧绷着小脸,万分担心,手里还拿着一支木钗,抵着白嫩脖子。
只要赵庆回不来,她跟着一起死了。
“庆哥哥~~”
黄婉儿哭花了小脸,手臂紧紧抱着赵庆,似乎是在担心只要松手,人就没了。
赵庆轻轻拍了拍黄婉儿的后背,安慰了她的情绪,转头看向了另一名村花。
李清清温婉的笑了笑,似是没有担心,俏脸的一道泪痕,看得出来她也是紧张不安,担心着偷偷抹了眼泪。
没了赵庆,她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李清清拿出一条打湿的布巾,擦了擦赵庆脸上的汗水:“下次别这样了,一直心惊肉跳的不敢看,又得逼着自己看,我和婉儿差点喘不上气来。”
赵庆只是点头,没有正面回答李清清。
下次有了这种事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看似凶险,却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最为谨慎的做法,解决了白豆腐带来的所有后顾之忧。
哥舒翰等土人一脸的羡慕,看了看李清清和黄婉儿,又看了看身边的娘子,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土人娘子不会扑在怀里撒娇,也不会温情脉脉给他们擦脸。
做事十分的直接爽利,直接扔了一张大饼给他们,又盛了一碗热水,坐在篱笆院里闷不吭声的哄着儿子。
看似无趣,却是充满了务实。
哥舒翰抱着一堆横刀,放到了篱笆院里,开始清点本次的收获了。
横刀已经在汾河边洗刷干净,没有了血迹,展现了原本的样子。
李清清开始清点收获,每一笔记在账本上,井井有条处理着善后的事情。
黄婉儿带着土人娘子开始做饭,再次做上三桌酒席,庆贺械斗的大获全胜。
等到两名村花处理各自的事情。
赵庆拿起一口横刀,拔开一看,赞叹道:“好刀。”
横刀通体使用松木做的刀鞘,为了防止开裂经过桐油大漆的浸泡,透着一股子略带光泽的棕色。
拔开刀鞘,开过刃的刀身,雪光锃亮。
寒气逼人,让人爱不释手。
赵庆拿起一把横刀别在腰间,指着一排排放在地上的横刀说道:“兄弟们一人一口,记得用羊油擦拭,爱护好这些上好的横刀。”
械斗大获全胜以后,哥舒翰等土人没有发出欢呼声。
听到一人一口横刀,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男人对于兵器,总有一种特别的钟爱。
李清清把械斗的收获,全都记录在账本上,找到赵庆说出了本次收获:“阿庆这是账本,你来看一下,总共是二十口横刀,八十根包铁大棒,还有村北口的谷场。更重要的是阿庆的名声,从一个谁都能欺负的小子,变成了一位土人族长,地位等同于村里大姓。”
哥舒翰等土人听到族长的地位,堪比村里大姓,忍不住憨厚的笑了起来。
“那咱们以后也是村里的大姓族人了,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可不是,多亏了族长的爹是个中原人,咱们土人有再多的族人还是会被人瞧不起。”
“唉没办法,谁让咱们是边民,苗人俍人等边民一样是被中原人看不起。”
赵庆真诚的说了一句:“都是大雍王朝的老百姓,不分中原人和边民,在炎汉王朝以前,西北和江南一样被当做蛮夷,如今却也是中原人,谁也不比谁高人一等。”
哥舒翰等土人又是憨厚笑了笑,没有把赵庆的话当真,反正他们不用担心被中原人瞧不起了,已经成为了村里的大姓族人。
李清清指了指篱笆院的手磨,又指了指哥舒翰等土人:“还有两样重要收获,阿庆有了十名同生共死的族人,把家里的豆腐卖到了整个东乡。”
一个月赚来三十贯的话没说,李清清无师自通,认为赵庆作为一个合格的族长,不应该把钱财收入告诉族人。
赵庆讶然的看了一眼李清清,没想到她考虑的事情周全,拥有很多富户小姐都没有的聪慧。
账目清点结束,家里来了一位外人。
宋寄奴看了一眼黄婉儿,心里发怵,以他的心狠手辣依旧不敢进来,站在门口说道:“这是县衙的地契,找了衙门里的户房小吏写上了赵庆两个字,村北的谷场以后就归你了。”
赵庆凭借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看出了宋寄奴的心思,想要拉着他干大事。
广袤无边的北大荒等着开发,他才不想放弃自己的种田计划,开拓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赵庆藏好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故作感激的说道:“多亏了宋家兄弟,我自己去办,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银钱。”
宋寄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这是想白拿地契?
为了村北口的地契,没少送上孝敬。
宋寄奴想到只有自己人才会不在乎银钱,赵庆这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看来距离招揽赵庆越来越近了。
宋寄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小事一桩,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咱们毕竟是自己人,用不着见外。”
赵庆感激涕零的重重点头,似乎是被他感动到了,等到宋寄奴离开以后,又恢复了一脸的从容。
哥舒翰等土人从头看到尾,看着赵庆脸色的变幻,张大了嘴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族长保准吃不了亏。
“庆哥哥,饭菜做好了。”
黄婉儿雀跃着走出了灶台,喂给了赵庆一口凉拌鸡丝:“现在吃吗?家里没租八仙桌和长条板凳,等到租来了八仙桌再吃?”
赵庆大手一挥,看着吞咽口水的哥舒翰等土人说道:“把家里的布拿出来,铺在谷场上,咱们坐在地上吃。”
村北口土地全是赵庆的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
各村村民见识了哥舒翰等土人的凶悍,让他们进去也不敢进去了。
赵庆盘腿坐在蓝布上,高高举起酒碗:“这碗酒敬给在座的族人们,从今以后男人不用受人白眼,女人不用受穷,孩子不用受饿。干!”
哥舒翰等土人瞬间眼睛泛红,强悍的土人汉子们有了眼泪,坚定的说了一个字。
“干!”
第32章 搞建设
酒席过后,哥舒翰等土人汉子们再次睡在了篱笆院里。
菇黄豹趴在地上,直到天亮都没有惊醒,没有泼皮无赖敢闯进来了。
土人女人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开始贩卖今天的白豆腐,出去晚了赶不上村民做晌午饭。
一天卖两次,刚好可以卖出上百斤豆腐。
老人和孩子们在篱笆院里做豆腐,不需要黄婉儿动手了,在旁边看着就行,倒入只有赵家人知道的石膏。
没有泼皮无赖的威胁了,赵庆还是坚持每日一操,防患于未然。
赵庆带着哥舒翰等土人操练了一个时辰过后,宣布了一件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除了族兵在每天出操以后供给一顿饭,作坊里的老人和孩子也给一顿饭,另外一人半天一文工钱。”
第二天要卖的豆腐只需要半晌午就能做好,还不到半天时间。
老人和孩子没出多少力气,给一顿饭吃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要一文钱的工钱就是贪得无厌了。
哥舒翰当场急了:“族长给的饭与富户家长工吃的饭不一样,全是干的,还敞开了肚皮吃,哪里还能要工钱。”
土人们急坏了,赶紧拒绝了起来。
“是啊,不能再要工钱了。”
“孩子们那么能吃,早上吃的粮食都够一天的工钱了。”
“族长赶紧收回这话,肯定不能收工钱。”
赵庆看着淳朴的土人们,心情复杂,世上哪有主动送钱都不要的人,今天让他碰到了。
赵庆压了压手,强硬的说道:“事情定了,今天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说,市集什长敢对哥舒翰等土人一副蛮横的口气,一拥而上打了过去。
哥舒翰等土人面对赵庆,只能顺从的听话了,心里彻底把赵庆当成了信仰。
赵庆交代完家里的安排,带着哥舒翰等土人前往了谷场,巡视了一圈,最终在靠近汾河边的土地上修建豆腐作坊和田庄。
首先修建十座土屋,河边有现成的泥土做成土坯,等到阴干以后垒成土屋。
赵庆考虑清楚族人房屋的规划,宣布了自己的想法:“谷场留出一条十字形主路,顺着道路两侧修建豆腐作坊和土屋。”
土屋!
哥舒翰等三十名土人听到土屋两个字,激动了起来。
“娘亲!咱们可以住在土屋里了。”
“那可是土屋啊,村里一般都是茅草屋,只有家里儿子要成亲了,才会在家里修建新屋土屋。”
“咱家终于有屋子住了。”
村里的屋子以茅草屋居多,只有一部分人可以住上不用担心风雨的土屋。
土屋在村里是地位的象征,出门都是昂着脑袋。
赵庆看着穷苦族人们激动的欢呼起来,心里也挺高兴,立即带着他们前往汾河边挖掘黏土,制作土坯。
按照规划,十字道路的南面住人,有着守护田庄的心思。
北面建立豆腐作坊,僻静隐秘的同时,还能借助汾河把白豆腐运到东乡更远的地方,让土人娘子不用辛苦跑到东乡边缘的村庄。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赵庆有了自己的地盘,可以开发北大荒了。
哥舒翰按照赵庆的规划,带着土人们热火朝天干了起来,制作了一个又一个土坯,看着阴干的土砖一天天增加。
哥舒翰等土人每天都会傻乐一阵,看着土砖发呆,迫切期待修建土屋的那天。
赵庆这段时间去了几户渔民家里,挑选了一只还算满意的渔船,用十贯钱买了下来,拴在十字路的尽头的一棵老树下。
再次去北大荒不用泅水了,带着菇黄豹乘船过去。
等到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赵庆趁着晚上去一趟北大荒,寻找第二样迫切想要的东西。
还没等他离开篱笆院,李清清找上了他,坐在大屋的土炕上,一副商量大事的样子。
难不成是要扩建家里的屋子,分开大屋和小屋?
赵庆每晚折腾的黄婉儿很用力,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李清清住在小屋里。
只有一帘之隔。
赵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分开,惴惴不安看向了李清清的俏脸,像是等着衙门判刑。
李清清捋着青丝说道:“家里有了不少积蓄。”
赵庆听到家里赚了不少银钱,叹了一口气,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只是来的太快,让他不适应。
李清清伸出手,帮他整理了发髻:“读书是阿庆最重要的事情,不能为了家里的买卖荒废了学业,尽快买来经史子集刻苦读书。”
等等。
不是搬出去。
赵庆安心了,点了点头说道:“确实需要抽出一些时间来读书,参加明年的童生试。”
童生试一般在每年的二月举办,又叫做县试,通过了县试就是一名童生了。
算是拥有了半个功名,有了参加府试资格,通过了府试便是秀才。
下一步是全州秀才参加的乡试,通过了乡试被称作高中,正式成为士大夫一员的举人。
举人不仅有免交一定赋税的恩典,还能在县里做官了。
县里六房掌案和三班班头都是由举人担任,在县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土皇帝。
李清清见他没拒绝,轻舒了一口气,就怕赵庆被银钱迷了眼,不肯苦读了。
家里一个月赚来三十贯钱了,反倒是没了让他去县学读书的心思。
李清清想到了他曾经的私塾先生:“我记得贺先生的长子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是乡里有名的神童,请他来给你当个西席先生。”
西席先生一般是富户请到家里,教导儿子的老师,每月少说需要一贯钱。
家里以前请不起,如今赚来的银钱足够请来西席先生了,不用去县学与一堆学子听讲了。
赵庆脸色古怪,贺先生家的独子其实是个女儿,十二三的时候,无意中尿急冲进茅房,撞见了贺双卿如厕。
小小年纪就峰峦如聚,比起村里的熟妇人还要丰满。
那时的他还不懂,傻乎乎说了一句你的胸膛好大。
赵庆陷入了回忆,脸上出现了莫名的笑容。
如今贺双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年纪,不知道胸前又是怎样的一副盛景。
一位女先生。
着实让人期待。
第33章 探索北大荒,发现宝藏
夜深人静。
赵庆牵着菇黄豹离开了家里,就在他关上柴门的时候,李清清和黄婉儿两人睁开了眼,坐在床头,望向了窗外。
上一次前往北大荒,安然无恙回来了,没有陷入泥沼,也没有死于打摆子。
两名村花还是担心不已,在心里默默祈祷赵庆安全回来。
路过田庄的时候,窝棚里的土人累了一天了,鼾声震天,躺在稻草上熟睡。
哥舒翰突然惊醒,拔出脑袋下的横刀,警觉的看向了夜色里,寻找着鬼鬼祟祟过来偷东西的泼皮。
当他看清不远处的那人牵着一条狗,身影熟悉,仔细瞧了瞧是族长赵庆,正在朝着汾河方向走去。
哥舒翰松懈了下来,轻手轻脚走出窝棚,小声喊了一句:“族长要去哪里。”
赵庆在菇黄豹的示警下,早在哥舒翰醒了的时候就发现了他,避免吵醒其他土人,轻声说道:“北大荒。”
北大荒
哥舒翰下意识点了点头,以为赵庆要去汾河,骤然瞪大了眼睛。
一句北大荒把他吓到了。
哥舒翰急忙走过去,握住了赵庆的手臂:“族长不能去北大荒,只要进去了,不光是会陷进泥沼里,还会得打摆子。”
泥沼,打摆子。
任何一个对于村民来说全是无解的难题,谈到这两件事都是满脸惶恐,意味着死亡。
赵庆没有解释,带着他走到汾河边:“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在河对岸守着,我去一趟河对岸就来。”
哥舒翰心急如焚,又不能悖逆赵庆的话,急的他在汾河岸边不停走来走去。
眼看渔船到了汾河中间,哥舒翰豁出去了,立即跑回去叫醒了家里所有人。
一旦赵庆陷进了泥沼里,三十口人全都死在北大荒也要把赵庆救回来,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北大荒。
哥舒翰等三十名土人来到汾河边,赵庆刚好到了河对岸,正在拴着渔船的缆绳。
赵强拴牢了渔船,身上的绢布儒衫换成了过去那件打满补丁的儒衫,又拿出李清清缝制的套袖和头套,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
最后拿出木板脚蹼,走向了北大荒。
哥舒翰等土人情绪瞬间紧绷,屏住了呼吸,做好了泅水过去的准备。
还没等他们脱掉身上的琵琶襟上衣,全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赵庆像是一苇渡江的神仙,踩在北大荒没有陷下去,还在泥沼上健步如飞。
“土神显灵了。”
哥舒翰等土人虔诚的跪在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把赵庆当成了土神的化身。
亲眼见到的一切,理解不了,也不用理解。
当成了神迹。
男女老幼跪着不停磕头。
赵庆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河对岸有很多模糊人影跪在地上磕头,心里奇怪,难道今天是中元节?
汾河里没有坟墓,只有不停流淌的河水,叩拜方向还是对着他。
赵庆看了一眼脚下的木板脚蹼,哑然失笑,加快脚步赶往了北大荒里面。
有了上一次经历,赵庆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找,浪费时间又浪费体力。
菇黄豹提前嗅了木头的味道,来到北大荒以后,嗅着狗鼻子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解决烂湿田的关键在于排水,还得是大量排水,普通的水车没有用处。
对于其他人来说又是个无解的难题,对于赵庆来说很好解决。
荷兰风车。
荷兰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在海平面以下,为了排水,建造了很多荷兰风车。
海水都能排出去,解决烂湿田的积水问题更加不用担心了。
赵庆跟在菇黄豹身后走了半小时,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立即加快脚步靠近了过去。
“只是灌木。”
赵庆一脸失望,打造排水风车需要高大乔木,还得是适合造船的上好木材,杉木和松木都行,不用担心排水风车的风化腐烂了。
赵庆心里隐隐还有期待,希望能够找到造船的最好木材橡木。
一人一狗继续在北大荒搜索。
半小时过后。
发现了十几亩黄豆。
赵庆拿出价格不菲的一卷帛布,展开一部分,用工笔画的石青颜料画在上面做了标记,完善正在绘制的舆图。
帛布韧性高不会被水泡烂,保存上千年都没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昂贵。
为了舆图的安全起见,赵庆狠下心买了几卷帛布。
半小时过后。
发现了十几亩大蒜。
赵庆绘制在舆图上,一点点扩展舆图,探索这一片北大荒的外围。
半小时过后。
发现了十几亩姜丛。
赵庆继续绘制在舆图上。
村北口的土地全是他的了,不用担心被其他村民发现,一直探查到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记录了十来处崭新地点。
黄豆、大蒜、姜丛,还有一处坚实的黑土地,发现了一群野羊。
收获颇丰,只是没有发现最想要的橡木,就连杉木和松木也没有。
赵庆揉了揉疲惫的脑门,带着菇黄豹往回走:“看来只能等到明天再来了,今天是没戏了。”
“汪汪!”
菇黄豹突然大叫了两声,改变方向跑了过去。
赵庆听了十来次了,跟着走过去的时候没有抱希望,想着要不要花钱买来一批松木,只是价钱昂贵,更失去了隐秘。
赵庆满脸愁容走到菇黄豹身边,只是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
柚木!
居然是柚木!
造船最好的木材是橡木,还有一种比橡木还好的木材之王柚木,简直是专门为造船诞生的木材。
柚木在海上日晒雨淋,经过海水强碱的腐蚀,依旧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不翘不裂,极其耐腐。
虽是木材,耐火性很强,关键是比水还轻,不论是多重的柚木都会一直浮着。
用柚木打造的风帆战舰与钢铁战舰的寿命,相差无几!
赵庆感觉自己都快流口水了,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高大柚木,喃喃自语:“柚木因为数量稀少,一般都是混在其他木材里使用,这里居然有一片不是望不到头的柚木丛林。”
广袤无边,独属于赵庆一个人的柚木宝藏。
第34章 又要准备捡漏了
赵庆拿出帛布的手掌都有些颤抖了,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细致的记录了柚木的地点。
找到了适合打造排水风车的木材,还是让他都没想到的珍稀木材柚木。
赵庆脸上疲惫一扫而空,亢奋不已的离开了北大荒,在菇黄豹的带领下找到了渔船。
一夜过去了。
河对岸的哥舒翰等土人还是没回去,在看见赵庆的身影后,一脸的肃穆像是在礼佛烧香。
赵庆划着渔船过来,随手把缆绳扔给了哥舒翰,皱眉道:“我不记得今天是土人的节日,你们这事怎么了。”
哥舒翰恭恭敬敬拴好了缆绳:“族长漂浮在沼泽上,显然是土神附身的神迹,我们有幸见到了神迹,想给族长立个生祠牌位。”
赵庆点了点头,理解了哥舒翰等人的反应,土人不知道压强,当然就会把他当成土神供奉。
有利于笼络人心。
赵庆直接承认了:“这件事切记不能外传,免得被官府当成了淫祠野寺,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了。”
哥舒翰心里忿忿不平,分明是土神显灵了,怎么就成了淫祠野寺。
想到官府忌讳任何人打着教派的名义蛊惑百姓,就连和尚道士没有度牒都要关进大牢里,只能偃旗息鼓了。
哥舒翰叹了一口气:“可惜不是在西南土司。”
赵庆笑了笑没有回应他,如果是在西南土司哪里还有北大荒施展神迹,迈步走向了家里。
篱笆院已经变成了土墙院子。
豆腐作坊搬到了田庄,哥舒翰防止族长家里遭了贼,带着土人垒起了高大的土墙。
村北口就赵庆一户人家,往北所有的土地全是赵庆的了,土墙堆砌的很长,本就很大的院子更大了,柴门也要在今天换成厚实木门了。
赵庆走进家里,有了一间土屋的灶房升起了炊烟,黄婉儿烧了一大锅热水。
两名村花瞧见赵庆回家了,全都松了一口气。
“庆哥哥赶紧脱了儒衫。”黄婉儿端着一大盆热水走了过来,亲手给赵庆冲洗身体,还用了她自制的皂角粉:“屋里还有一件新的绢布儒衫,清清姐昨晚刚刚缝制好”
还没说完,黄婉儿感觉说漏了嘴,赶紧捂上了小嘴,窘困的不说话了。
赵庆捏了捏黄婉儿的小脸蛋,看向了院子里的另一侧:“清清姐的女红在村里数一数二,我这回有福了,又能穿了一件清清姐缝制的绢布儒衫。”
李清清站在十余名妇人前方,安排着白豆腐的买卖,增添了几分成熟得体的气质。
赵庆眼前一阵恍惚,对她更加钟爱了。
李清清安排妥当,示意妇人们可以离开了,大大方方笑道:“阿庆好歹是读书人,出去要穿的体面一些,豆腐作坊开办起来了总不能还让你穿着补丁儒衫。”
妇人们挑起扁担去豆腐作坊取豆腐了,黄婉儿放下手里的布巾,背着小竹篓跑了出去,院子里留下黄鹂般清脆的声音。
“饭菜做好了,庆哥哥记得吃,奴家去看着作坊做豆腐了。”
赵庆看着晃动的柴门,跟着一起跑出去的菇黄豹,哑然失笑:“婉儿妹妹和清清姐都有各自的事情,我倒成了闲人了。”
李清清拿起布巾,接着擦拭赵庆的身体,看着一块块鼓起的肌肉,逐渐健硕的身体。
俏脸泛起了红晕,曼妙身子有了几分不自在。
但她还是坚持擦拭完了赵庆身体,拿来一件新的绢布儒衫给他换上。
饭菜就在灶房的八仙桌上,两人坐在灶房里吃饭,由于半掩着门,家里又只剩下他俩了。
赵庆和李清清的心跳一起加快了几分。
灶房里出现了一股旖旎氛围。
李清清赶紧吃完了碗里的高粱米,扭着襦裙,颇有落荒而逃意味的离开了灶房。
赵庆看着扭动的曼妙身子,不舍的同时又是一脸笑意:“有了足够的吃喝,清清姐的身子养起来了,比起过去更馋人了。”
李清清走进小屋,拿出账本和买来的算盘,拨动了几下算珠,始终不能静下心来。
不由自主抬起俏脸,看向了灶房,心里失落。
甚至有着不应该离开灶房的念头。
李清清暗啐了自己一口,收起心思,拨动算盘记录着今天的账目。
赵庆吃完早饭,躺在土炕上酣睡了起来。
不知怎么了。
李清清坐在小屋里,听着赵庆的呼吸声,莫名感到心安。
等到他睡下了,李清清拿着账本算盘走进了灶房,收拾了碗筷,在灶房里拨动算盘,免得打扰了赵庆睡觉。
一直睡到了下午。
赵庆打着哈欠起床了,从李清清手里接过来盐水,漱口过后,询问道:“河对岸的北大荒烂湿田属于谁家。”
大雍王朝的土地私有,就连路边的一根草都有主人。
开发北大荒烂湿田,有一个首要问题需要解决,拿到烂湿田的地契。
好在没人把北大荒当回事,赵庆只需要拿到河对岸第一排烂湿田的地契,后面广袤无边的土地都属于他了。
官府承认,谁也不能擅自进入赵庆的土地。
又要捡漏了。
李清清伸出手擦了擦赵庆嘴角的高粱米,又给他倒了一碗热水:“地契记录在官府的黄册里,一般人看不到,宋村长应该知道。”
赵庆点了点头,吃饱喝足以后,起身前往了宋村长家里。
没有碰到宋村长,碰到了宋寄奴,正在和檀老二等人商量着什么事情。
赵庆转身就要离开,等到宋村长回来了,再过来一趟。
宋寄奴拦住了他,笑着问道:“赵兄弟有什么事,不如直接问我。”
宋村长已经放出了消息,宋寄奴继承下一任的村长。
赵庆想了想,问他也一样:“汾河村河对岸的北大荒烂湿田,是咱们村谁家的土地。”
北大荒三个字说出口。
宋寄奴檀老二等人的脸色骤变,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吉利的忌讳,简直把北大荒当成了爆发温病死了一村人的温病村。
宋寄奴苦笑一声说道:“赵兄弟还真是生荤不忌,一般人不敢提的忌讳,随便挂在了嘴边。”
第35章 烂湿田的主人
赵庆面色镇定,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似乎命硬到不在乎北大荒的忌讳。
这一点让宋寄奴等人很佩服,是个命硬的人。
想到他娶了黄婉儿没被克死,宋寄奴不感到奇怪了,总会有命硬到什么都不怕的人。
宋寄奴沉吟道:“赵兄弟是否知晓这个世道什么最值钱。”
这句话涉及到了见识,陡然乍富的村里人目光短浅,接触不到乡望的层次,不会知道有了银钱以后怎么守住家业。
赵庆睿智的说道:“消息。”
简简单单两个字,再次让宋寄奴高看了他一眼,出身于穷苦百姓的赵庆,居然有村里大姓积累几代人的富贵,逐渐开悟得来的宝贵见识。
不论是乡里还是官场,永远最值钱的东西。
自身所掌握的消息,以及这些消息形成的见识。
宋寄奴看向赵庆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自己父亲是东乡村长,算得上是乡望,并且持续了几代人的乡望。
从小被当做继承人之一,跟在身边耳提面命的悉心教导,有了一般人难以接触的见识。
赵庆怎么会知道。
难道真的有人生而知之?
宋寄奴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倒是知道汾河村以北的烂湿田在谁手里,只不过凡事都有个银价,这个消息不便宜。”
以赵庆现在的情况,买来烂湿田的消息不成问题。
宋寄奴一脸真挚的说道:“东乡是个土地广袤的大乡,乡里却没有团练,我与三班六房的兵房掌案有着不浅的关系,再过几日就能担任东乡团练使了,你不如和我一起共谋大事。”
乡里团练与族兵一样,不属于官兵,东乡为了乡里安稳自己筹备钱粮,操练的团练兵。
拿不到衙门的任何粮饷,唯一的好处是人数多。
忙时为农,闲时为兵。
乡里自掏腰包给朝廷操练兵马,朝廷哪有不乐意的道理。
毕竟,前往边关服役的乡民,源源不断抽取团练兵。
万一谁有不臣之心,只需要一纸公文就能把乡里团练调去服役,解决了后患。
一张纸,就让心怀不轨的乡望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赵庆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利也有弊,利处是操练人数众多的团练兵不受朝廷忌惮,弊处是耗费钱粮是个饕餮。
至于利大,还是弊处大。
就看处于盛世,还是乱世了。
赵庆有更好的选择,婉拒了:“我还要准备童生试,对于团练暂时没有意向,还望宋兄不要怪罪。”
宋寄奴想到他是村里的两个读书人之一,满脸可惜:“赵兄弟志向在科举上,倒是我心急了,不过也无妨,都是一个村的乡党往后相互照应就是了。另外,北大荒烂湿田的消息给个二三管钱就成。”
檀老二等人讶然看了一眼宋寄奴,卖了某些消息,就得承受消息泄露的后果。
汾河村以北的北大荒土地看似不值钱,涉及的那个人可不简单,万一出现了问题,最少需要二十贯钱才能摆平。
宋寄奴还要有赚头,这个消息少说也要二十二贯钱,怎么只要了区区二三贯钱。
赵庆以为只需要一贯钱就能摆平后果,点头道:“回头让人送来。”
宋寄奴没有先收钱,倒也不怕赵庆跑了,乡里是个人情世道,以人情治理,名声比银钱重要。
换成县城府城就不一样了,逐利之徒太多,以大雍律治理,就要先付银钱了。
宋寄奴详细说出了烂湿田的情况:“汾河村以北的烂湿田全在南乡的秦鹅头手里,他是个难缠的人物,纠集了一大帮人讨白债、冒用兵牌,你想从他手上买走烂湿田是别想了,凡是沾上他的人不被敲骨吸髓吃干净,不会罢休。”
宋寄奴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慎重,显然是对秦鹅头感到了忌惮。
赵庆点了点头,了解了具体情况,明白只要二三贯钱基本等于白送消息了,以秦鹅头的危险程度,给个二十贯都不赚。
泼皮无赖有着各自的坑蒙拐骗手段。
严喇唬擅长紮火囤,被称作喇唬。
秦鹅头擅长讨白债、冒用兵牌,被称作鹅头。
比起严喇唬难缠多了,还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只要沾上了他就会被讨白债或是冒用兵牌。
赵庆一脸沉思,转身离开宋村长家里,回去思索对策。
“等一等。”
宋寄奴拦住了赵庆,为了招揽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说道:“秦鹅头和三班六房的快班班头有关系,可以从快班班头身上入手。”
“大哥”
这话一出,檀老二等人急了,恨不得捂住宋寄奴的嘴。
有些话不能乱说,容易引火烧身。
赵庆郑重抱拳:“宋兄今晚带着兄弟们来我家额去市集的酒铺喝酒,到时候定会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
宋寄奴一句有关系,包含了很多消息。
其中能给宋寄奴带来祸害的是,快班班头和秦鹅头有勾结,或者说他是秦鹅头背后的人。
算是给赵庆出了一个最稳妥的解决方式。
带上银钱去找快班班头,从他手上花费重金买下汾河村以北的烂湿田。
可惜,赵庆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没有资格见到快班班头,即便是快班班头手下的捕头都见不到。
宋寄奴注视着赵庆离开的背影,惋惜道:“多好的一个练兵人才,可惜不能与咱们共谋大事。”
檀老二等人同样感到可惜,当初见识了赵庆和十名土人的壮举,全都想着要把他拉来共谋大事。
可惜赵庆的志向是走仕途。
等到赵庆离开了,檀老二低声询问道:“老爷子已经有了卸任的心思,族里虽说大部分支持大哥,却也有一部分人支持长孙,不如”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檀老二的意思,找个机会害死宋寄奴的亲侄子。
宋寄奴轻轻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用杀人,找个人骗他沾上赌瘾。”
檀老二等人心里一悸,本以为他们够狠了,比起宋寄奴的狠辣程度差远了。
害了长孙的性命,只是谋害了他一个人。
沾上了赌瘾。
宋老大一家都会家破人亡,遭到宋家全族的唾弃。
第36章 村花贺双卿
檀老二等人看向宋寄奴的眼神复杂了起来,敬佩、畏惧、欣赏最终变成了安心,只有跟着心狠手辣到宋寄奴这等程度的人物,才能干成大事。
宋寄奴果决的说道:“这只是第一步,要想让团练兵归心,每户给五十亩田租种,东乡每个村子的土地最少要侵吞五千亩。”
五千亩
檀老二听到这个数目,心里又是一颤,每个村子侵吞五千亩,相当于要把各村大姓吃的一干二净。
不知又要沾上多少条人命。
檀老二明白宋寄奴为何看重赵庆了,一是有练兵的本事,二是没有利益冲突的同时,又是可以相互照应的乡党。
赵庆回到家里,想到几个解决烂湿田问题的办法,只有都有各种各样的疏忽,不够严谨,容易留下后患。
一个没有采用,先去一趟南乡打探出了具体情况。
赵庆叫上了哥舒翰,两人一起赶往南乡:“清清姐这两天不用做我的饭了,等我从南乡回来再说。”
李清清放下了手里账本,拿了一贯钱又拿了轻便的碎银子,放在了赵庆手里:“穷家富路,阿庆在外面不要怕花钱,另外记得把贺双卿请来。”
贺双卿住在东乡和南乡交界的感业寺附近,南乡没有市集,只有以感业寺为主的庙会,是整个南乡最繁华的地方。
当初读书的私塾,便是感业寺大街上的一家私塾。
赵庆点了点头,租了一辆牛车,前往了感业寺。
两人抵达南乡,直奔私塾隔壁的一家茶馆,解决吃住问题。
哥舒翰跟着小厮前往了后院马厩,给牛车找个位置,喂上清水和草料。
赵庆一个人先一步走进了茶馆,直奔掌柜的柜台,准备租上一间房。
“呦呵,东乡穷小子怎么又回来了,几个月没见,穿的体面了不少。”
茶馆里突然出现刺耳的阴阳怪气,曾经的同窗秦童生和其他童生哄笑了起来。
说是体面,茶馆里的学子全是一脸的瞧不起。
私塾里的学子基本上都考上县试,只有赵庆一个人还是个白身,家里还是个有名的穷小子。
秦童生等人排挤他的真正原因,不是他没考上童生,是因为他和贺双卿交好。
贺先生的长子在私塾学子里才学出类拔萃,相貌又是比女人还漂亮,造成了一个奇闻。
贺双卿是个男人,却成了青庄的村花。
不少官老爷豢养娈童,已经通过县试的私塾学子有了附庸风雅心思,何况贺双卿生得沉鱼落雁。
贺双卿就成为了众多学子心里的阳春白雪。
还没等秦童生继续说上两句,一人走进了茶馆,顿时吸引了茶馆里所有学子的注意。
贺双卿身穿一袭白色襕袍,浑身收拾的干净利落,雪肤樱唇,由于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皮肤细腻白嫩。
茶馆里每张案几都坐着学子,没有空闲的案几了,只能与其中一名学子拼桌了。
学子们期待的看向了贺双卿,有幸坐在一张案几旁。
秦童生熟络的打着招呼:“贤弟这边来,为兄已经点了一壶小蚬春,今年的新茶一起来尝尝。”
学子们唉声叹气起来。
“秦童生是南乡有名的大姓,家里做着茶庄买卖,看来花落他家了。”
“那可是官老爷才能喝到的小蚬春,他的身份再加上名贵新茶,当然坐在秦童生身边了。”
“秦童生还是县试的南乡第一名,很有可能考中秀才,往后在官场可以相互扶持,只会坐在秦童生身边。”
所有学子都以为贺双卿坐在秦童生身边,谁知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了一个角落。
赵庆就在角落坐着,闷不吭声的端着青白釉茶杯喝茶。
秦童生满面的春风,瞬间僵住了,臊的无地自容。
学子们更是一片哗然。
“贺双卿放弃了南乡大姓秦童生,选了穷书生赵庆?”
“匪夷所思,着实是想不通。”
“这未免过于不合常理了。”
贺双卿坐在案几对面的蒲团上,轻蹙眉头:“你什么时候来的南乡,怎么不说一声。”
这话一出,秦童生等学子茶杯里的茶水更加苦涩了。
话里话外透着亲近。
赵庆偷瞄了一眼贺双卿的胸脯,只是微微鼓起看不出异样,应该是勒紧了肚兜。
学子们看不清赵庆的动作,贺双卿始终都在注意赵庆,气恼道:“往哪看呐!”
这副气恼的神情,落在秦童生等学子眼里,顿时成了多日没见的打情骂俏。
苦涩茶水,变成了酸溜溜的馊水。
赵庆没想到被发现了,赶紧解释道:“没看什么,那个先生最近身体可好,我从村里带了几样特产看望他老人家。”
贺双卿冷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跟我来吧,正在家里饮酒。”
赵庆由于家贫,在私塾求学的时候,受到了贺先生的照顾,不仅让他借宿在家里,还隔三岔五送些粮食。
两人一起离开了茶馆,走出门口碰见了拎着两坛好酒的哥舒翰,接过来好酒前往了私塾。
秦童生等学子望着并肩离开的两人,满肚子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前往私塾的路上,贺双卿刻意落后了一步,像过去一样盯着赵庆,说是为了督促他求学,实际上是监视他。
避免赵庆说漏了嘴,说出贺双卿的女儿身。
赵庆不知怎了,心里莫名紧张了起来,像是回到了求学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同窗。
赵庆很享受青葱岁月的感觉,想到自己的正事,紧张的问了一句:“我想请你当个女先生额那什么私塾先生,不知你愿不愿意。”
“呵呵。”
贺双卿被逗笑了:“就你家的情况,还想请我当先生?几个月没见学会开玩笑了,啧啧,不错,你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赵庆哑然,看来自己以为还真是个榆木脑袋,放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不珍惜。
贺双卿担心自己的话伤到了赵庆,又补了一句:“你先去爹那里一趟,回头别忘了来找我,请你去吃姜汁面。”
第37章 好大
姜汁面只要两文钱一碗,在赵庆心里有着特殊的地位。
每次吃姜汁面,属于他和贺双卿独处的时间。
只有两人坐在纸窗旁,时不时拌嘴,为了一件小事争吵两句。
赵庆会心一笑,拍了拍荷包说道:“以前都是你请我,今天请你吃一大碗姜汁面,再给你加个云英鸡蛋。”
贺双卿瞧见他脸上的笑容,脸色泛红,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为了看着你,免得泄露了我的身份。”
还有一个原因,贺双卿在人前装作一个男人很累,只有在赵庆面前可以卸下乔装。
她和赵庆在一起,心里总会有说不出的轻松。
赵庆拎着两坛好酒走进了私塾后院,见到了贺先生,恭敬道:“学生拜见先生。”
柿子树下,贺先生躺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拿着蒲扇,摇头晃脑的吟诵一些诗词歌赋。
贺先生听见门口的动静,哈哈笑道:“赵庆来了啊,快进来,几个月没见长高了不少。”
贺先生不是一般的私塾先生,年轻时曾经四处游学,甚至去过京城。
这句话里有两层意思,过去的赵庆听不懂,现在的赵庆瞬间就明白了。
一是说他的个头,二是说他在村里的地位不一样了,对得起读书人三个字了。
赵庆放下手里的好酒,没了过去见到先生的战战兢兢,满脸从容:“学生知道先生喜好杯中之物,这是我托人从县里买来的好酒,还请先生笑纳。”
贺先生听到是县里的酒,坐不住了,急忙打开封泥闻了闻,一脸陶醉:“算你小子有良心。”
他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酒徒,迫不及待的想要喝上两口,摆了摆手说道:“别在这里杵着了,你和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可聊的,去办你的正事吧。”
赵庆没有毛毛躁躁立即离开,恭敬拱手过后,前往了书房。
私塾的书房是他和贺双卿最常待的地方,每逢授课结束,两人坐在书房里读书,安静书房里就会传来两人拌嘴的声音。
贺先生望着快步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本来有意招他入赘。
可惜已经成亲了。
赵庆走进书房里,随意瞄了一眼贺双卿,瞬间愣在了原地:“这也太太大了。”
几个月没见,贺双卿忘了书房还有一个人能进,胸前被红肚兜绑的难受,习惯性的松开了束缚。
盛开的荷花,过于怒放了。
沉甸甸,使得她身子往前坠。
便把盛开荷花放在了书案上,舒服了很多了。
赵庆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峰峦如聚。”
“你”
贺双卿又羞又急,赶紧伸出手绑紧衣服里的红肚兜,手忙脚乱了半天没能绑上。
解开容易,绑上难。
隔着衣服只需要轻轻一勾,红肚兜绳结就松开了。
再次绑上就需要把手伸进衣服里了。
贺双卿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这人怎么随便闯入书房”
话说一半,贺双卿想起来当初是她求着父亲让赵庆随意进入书房读书,那时是看他可怜,谁能想到会出现今天的羞人情况。
赵庆立即退了出去,关上了木门,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说这话还没什么,说了以后明显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书房里传来了贺双卿羞恼的声音。
“你还说!”
过了一盏茶功夫,书房里没了动静,像是绑好了红肚兜。
赵庆敲了敲木门,试探的问道:“你好了吗?”
“砰——”
木门直接被人推开了,差点撞到赵庆的鼻子。
贺双卿一脸羞恼的走了出来:“下次再敢随便进去,拧烂你的腰。”
两人过去拌嘴,贺双卿每逢说不过赵庆的时候,偷拧赵庆腰上的肉,疼得他呲牙咧嘴。
赵庆顾及同窗之谊,又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只能忍着,时间长了却有了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拧他的人可是贺双卿。
感业寺庙会十几家私塾学子们,共同仰慕的贺双卿。
赵庆笑着回了一句:“走吧,请你去吃黄老头的姜汁面,给你加个云英鸡蛋。”
姜汁面两文钱一碗,加个云英鸡蛋需要一文钱。
贺双卿每个月只有四文钱,一个人吃姜汁面可以加个云英鸡蛋,两个人只能吃两碗姜汁面。
赵庆和贺双卿过去很羡慕其他学子,随便加云英鸡蛋。
两人走进私塾附近的姜汁面铺子,里面坐着不少私塾学子,基本都是头戴软巾的童生,有了半个功名。
贺双卿走进姜汁面铺子,声音鼎沸的铺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了。
众多学子的目光投向了贺双卿,充满了仰慕的情绪。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了人群里的中心。
众多学子瞧见她身边的赵庆就不一样了,嫉妒的同时,又想揍他,告诫他不许靠近十几家私塾学子心里共同的阳春白雪。
可惜,赵庆借住在私塾里,从来不出去,回家也只会趁着晚上偷摸离开。
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贺双卿没有在意众多学子的目光,坐在了靠窗的一张桌子旁:“黄老伯老规矩,还是两碗姜汁面。”
赵庆讶然,拿出了荷包:“这回我请你吃姜汁面,不用在意云英鸡蛋的钱,想加几个就加几个,你过去说过有钱了一定只吃云英鸡蛋吃到饱。”
贺双卿拿出带着一股香气的精巧荷包,拿出四文钱拍在了桌子上,冷哼了一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挣了银钱好好守着。照你这样大手大脚的程度,用不了五世,一世就能败光了家产。”
看来她知道了白豆腐的事情,应该也知道了成亲的事。
赵庆突然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贺双卿倒是没有在意,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说道:“人生在世,总会有很多事不如意,一切皆由心意,说来容易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身不由己本就是芸芸众生的常态。”
“双卿”
赵庆自从知道了贺双卿的女儿身,有时不由自主按照称呼女人的习惯,喊上一句双卿。
贺双卿偷拧了一把赵庆,气恼道:“拧死你个榆木脑袋。”
第38章 冒用兵牌
两人的动作是正常拌嘴,落在众多学子眼里就不一样了,变成了打情骂俏。
众多学子手里的姜汁面,当场没了滋味,只剩下了醋味。
秦童生周童生等人作为南乡的大姓子弟,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臆想着谁能娶走贺双卿,结果看到了贺双卿与赵庆打情骂俏。
登时味同嚼蜡,吃不下去了。
周围的学子们看向了他们几人,面色奇怪,以他们几人的家世怎么会被一个穷书生捷足先登了。
秦童生家里做着茶叶生意,周童生家里开着布庄,又有上千亩良田,偏偏输给了一个穷酸书生。
南乡的富家子弟丢尽了脸面。
“啪!”
周童生猛地一拍桌子,想要胖揍赵庆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从今以后远离贺双卿身边。
秦童生拉住他,满脸的鄙夷:“一个北乡的穷小子罢了,真以为自己撞了大运?今天就让他见识富家子弟的手段。”
周童生听了这话放心了,富家子弟有的是手段整治穷书生,不用他们亲自出手,照样能把赵庆羞辱到不敢再来南乡。
“掌柜,来十碗姜汁面。”
一名中年汉子穿着犀牛纹饰号衣,脚踩千层冲呢底靴子,带着几名汉子走进了铺子,扫视了一圈,走到了赵庆旁边。
以他的蛮横态度,明显是来吃白食,掌柜却是畏畏缩缩没敢吭声,赶忙给南乡恶霸秦鹅头准备姜汁面。
秦鹅头拿出腰间的桐漆木牌,‘啪’的一声拍在了赵庆桌子上。
桐漆木牌正面篆刻‘快班差役秦三’六字,翻过来背面篆刻‘凡三班差役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同罪’等字。
秦鹅头指着赵庆说道:“本衙役正在清查南乡贩卖私盐的一案,看你是个生面孔,难保不是私盐贩子,跟我去衙门一趟。”
任何人沾上了贩卖私盐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官老爷也不例外,一般平头百姓经过他一连串的恫吓,早就哭爹喊娘的瘫在了地上。
秦鹅头趁机表明只要花钱消灾,就能免除了牢狱之灾,赚来一笔铜钱。
赵庆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吃完青花碗里的姜汁面:“我与宋寄奴是同村,关系还不错,想要从我身上榨取银钱,打错了算盘。”
乡里传播消息基本靠嘴,赵庆成为村里大姓的名声,只有汾河村附近几个村知晓。
整个北乡还不知道他的改变,南乡更是没有知晓,也就关注自家门生情况的贺先生知道了。
宋寄奴就不同了,数代是村里大姓,当年在感业寺私塾念书的时候,带着檀老二等兄弟称霸了十几家私塾,名声极为响亮。
秦鹅头面色一沉,陷入了为难,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宋寄奴的面子不能不给。
秦童生看穿了秦鹅头的心思,暗骂了赵庆真是麻烦,伸出了三根手指。
暗示解决了赵庆,原来答应的两贯钱变成三贯钱。
秦鹅头心里一乐,多赚了一贯钱,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涉及到了贩卖私盐,搬出来谁都没用,北乡什长站在这里,也要把你捉拿归案。”
得。
直接定罪了。
赵庆看向了门口,哥舒翰抱着横刀走进来了,心情安定的说道:“分明是诬赖好人,想要拿走我也行,出示衙门里的公文。”
秦鹅头使了一个眼色,几名汉子围了过来,嗤笑道:“就你也配衙门里的公文,虽说是个读书人,瞧你的穿戴连个童生都不是,没有见官不拜的恩典,老老实实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几名汉子伸出手抓向了赵庆,准备把他架走。
“噗!”
贺双卿端起面汤泼在了几名汉子手上,烫得他们呲牙咧嘴,赶紧后退。
逼退了几名汉子,背对着他们的贺双卿,转过脸看了过去。
秦鹅头眼前一亮,好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见她穿着一身白色襕袍,收起了邪念:“别以为你爹是秀才,就可以违背衙门的命令,追查下来谁也吃不消。”
贺双卿经过心细如发的观察,已经推敲出了秦鹅头的身份和目的,头头是道的戳破了他:“你应该是南乡有名的秦鹅头,想要冒用兵牌敲诈赵庆。”
秦鹅头心里一惊,开始正视眼前的小秀才,再三确认,过去不曾见过面:“你是第一个仅凭推敲就戳破老子伎俩的人,不愧是十八岁考中秀才的读书人,就连老子这样的恶霸都忍不住感到佩服,不过”
秦鹅头大手一伸,亲自抓向了赵庆的绢布儒衫领子:“老子今天告诫你一句话,无权无势,活该被欺负。”
秦童生得意的看了一眼周童生等人,似是在说,读书人应该用脑子。
不过,赵庆的神情让他们看不懂了。
赵庆没有一丝慌乱,稳坐钓鱼台,一点也不畏惧秦鹅头。
“啪!”
还没等秦鹅头的手掌靠近赵庆,一口横刀的刀鞘狠狠砸在了手腕上,用力很大。
“啊——”
秦鹅头惨叫一声,捂着手腕,痛苦的呼喊起来:“断了!老子的手腕断了,弄死他。”
秦童生幸灾乐祸了起来:“常年跟在秦鹅头身边的汉子,可是出了名能打的四什长,一个人可以追着十几个人打,在南乡闯出了以一当十的名声,帮着赵庆的那人少说要被卸下一条胳膊。”
这话刚说完,又发出了几声惨叫。
“啊!”“啊!”“啊!”
几名汉子全都倒在了地上,被那名精悍汉子干净利索的打倒在地。
甚至没有拔出横刀,只是用刀鞘就解决了以一当十的四什长。
秦童生等人呆愣住了,一脸的恍惚。
四什长就这样被精悍汉子轻松解决了?
哥舒翰的善战同样是让赵庆感到意外,以他的本事在边关足够当个佰长了。
哥舒翰走了过去,憨厚道:“族长需不需要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往后只要不来南乡就不怕被报复。”
秦童生等人一句族长已经够惊讶了,又那句憨厚的话,心里一哆嗦,对于赵庆产生了忌惮。
不再是当做一个好欺负的穷书生了。
第39章 危机四伏
贺双卿一脸诧异:“你什么时候有了悍勇善战的族人?你怎么变成了族长?我为何不知道?”
哥舒翰的悍勇给她带来了很多疑问,改变了赵庆在她心里的印象。
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
赵庆没有明说,勾着她的好奇心说道:“去了汾河村,一切见分晓了。”
贺双卿白了他一眼:“想骗我给你当个私塾先生,想都别想,感业寺多热闹还有各种铺子,去了汾河村什么都没了。”
不去?
等到那件东西拿出手,不让你去都得主动去了。
赵庆看向了呲牙咧嘴的秦鹅头,直接了当的说道:“把他的手筋”
“谁在南乡闹事!”
还没等赵庆说完话,南乡什长披挂着红扎甲,手持横刀,进入了铺子,身后还跟着十名手持大弓的披甲乡兵。
哥舒翰顿时头皮发麻,身上没有披甲,手上没有持盾,面对大弓就是活靶子。
不留痕迹站在赵庆身边,随时准备为他挡箭。
南乡什长的目光看向了赵庆,盯着他,似乎随时下达射箭的命令。
赵庆心里一沉,已经预料到南乡什长会来,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及时。
贺双卿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官面上的人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只要守规矩,秀才的身份就能派上用场。
贺双卿板着脸说道:“南乡的安定堪忧,居然有人冒用兵牌,本秀才定会告诉本县教谕。”
南乡什长脸色一变,放过了针对外乡人,打起了圆场:“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都是南乡自己人,小秀才不要把事做绝了。秦鹅头家里是南乡大姓,家里与三班班头关系匪浅,不如小事化了。”
“小事化了?”
一名吊儿郎当的汉子走进了铺子,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哥舒翰,自来熟的说道:“打了我兄弟还想轻易离开?要我说应该把秦鹅头送进大牢里关个几年。”
兄弟?
他也是土人?
赵庆困惑的看了一眼哥舒翰,询问他在南乡什么时候有了兄弟,只是那名汉子的长相不像是土人。
哥舒翰一脑袋浆糊,诧异道:“我爹没说过在南乡还有个种,啥时候冒出来一个兄弟。”
留个种带着几分污蔑的意思。
自来熟汉子却没在意,热络的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俩就是亲兄弟了,跟着我保准让你顿顿能吃肉。来来来,给你介绍咱们自家兄弟,他是樊屠户,他是夏侯车夫,他是周鼓手”
“刘泗水!”秦鹅头厉喝了一声,站在南乡什长身后叫骂了起来:“你想拉拢这个能打的土人也得分时候,老子被外乡人打了,借你兄弟樊屠户用一用,只要能帮我报了仇,送你一头肥猪。”
刘泗水朝着他脚下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我即将成为南乡团练使,算是半个官,岂会与你这样的泼皮无赖勾结在一起,想报仇去把你的兄弟们喊来。”
秦鹅头拉着脸,连着恨上不给他面子的刘泗水,虽说他手下没几个人,架不住樊屠户、夏侯车夫、周鼓手等人能打,丝毫不逊色土人汉子。
刘泗水故意嘲笑了秦鹅头一句,握住了哥舒翰的手掌:“兄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
赵庆回过味了,挖墙脚挖到他身上了,立即把哥舒翰扯到了身后:“我是哥舒翰的族长,有什么事对我说。”
刘泗水听到他是族长,虽然奇怪一个中原人怎么当上了土人的族长,却还是热情高涨了起来:“哎呀,兄弟啊,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热情的程度让赵庆有些适应不了,不知道真以为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刘泗水紧紧握着赵庆的双手:“哥哥要干一件大事,缺不少人手,不如让你的族人哥舒翰过来帮忙,只要你愿意帮着哥哥,咱们以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任何事一起担着。”
樊屠户等人会心一笑,看来又要多一名兄弟了,从未有人挡得了刘泗水的情真意切。
赵庆又面临着危机,只能答应刘泗水的恳求。
“白嫖?”赵庆颇为无语,他还有被人白嫖的一天:“好说,只要帮我把秦鹅头送到菜市口,保准答应你。”
菜市口
刘泗水一肚子情真意切说不出来了,这是要把秦鹅头送上断头台,整个南乡就连粮长都没这个本事。
赵庆见他说不出话了,看着虎背熊腰的樊屠户同样是喜欢的不得了:“不如这样,倘若我能把秦鹅头送上菜市口,你把樊屠户送到汾河村帮几天忙。”
刘泗水:“”
在场所有人哭笑不得了。
一直都是刘泗水索要别人的兄弟,今天居然反被索要了。
刘泗水尴尬了:“那那什么,哥哥虽然不怕秦鹅头,但他好歹是南乡第一恶霸,人多势众,以我当前的兄弟人数不一定打得过秦鹅头。这样,你把哥舒翰送给哥哥,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赵庆无奈的同时,又有些佩服他的厚脸皮,什么都能扯到索要别人的兄弟。
“当我不存在是吧。”
秦鹅头恼了,堂堂南乡第一恶霸居然被人给无视了:“哥舒翰再是能打,也不是边关老卒的对手,不想死的话把他留下来,你一个人滚回北乡。”
刘泗水心里一喜,他这张嘴在赵庆身上失灵了,也就在他一人身上失灵,面对其他人百试百灵。
只要哥舒翰留在南乡,有的是办法让他成为兄弟。
贺双卿深知秦鹅头南乡第一恶霸的名头意味着什么,低声说道:“现在不能与秦鹅头硬碰硬,他手下有二十名边关老卒,全是他花费重金赎买的凶悍边军,还精通军阵。留下哥舒翰只是权宜之计,回头我去县里找到教谕,想办法帮你赎回来。”
边军患了容易传染的疾病,便会从军营退回乡里,给了乡里大姓钻空子的机会,买通边将赎回家族子弟。
秦鹅头凭借与三班班头的关系,赎回了二十名族人和亲戚,帮着他威慑乡里。
在所有人眼里,赵庆陷入了一场难以解决的危机。
第40章 解决敌人的谨慎办法
秦童生看了一眼贺双卿,炫耀了起来:“进退维谷了吧,我族兄可是南乡最有势力的人,得罪了秦家还想走?门也没有。”
秦童生这话看似是说给赵庆听,其实是说给贺双卿,告诉她谁才是众多学子里最有势力的人。
周童生等学子玩味的看着赵庆,见他陷入了两难,还是谁也解决不了的两难,心里舒服了。
谁让他抢走了贺双卿,活该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庆没有办法的时候,只有哥舒翰一个人相信他,相信做事谨慎的族长敢来南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赵庆神色从容,提前假想了这种情况,说出了相应的对策:“汾河村以北的烂湿田属于村里人,却被你一个外乡人拿走了,我以汾河村大姓族长的身份向你发出械斗,定在一个月后。”
械斗的言论说出口,引起了众多学子的一片哗然。
“疯了,赵庆一定是疯了,区区一个村里大姓怎么敢与秦鹅头械斗。”
“看来自从上次落榜以后,赵庆得了失心疯,难道他不知道秦鹅头身边有二十名精通战阵的老卒。”
“贺双卿应该告诉过他了,怎么还敢说出妄言,他在主动找死啊。”
贺双卿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心里焦急:“你怎么能说出械斗的话,明摆着送死,答应我的云英鸡蛋还没送来,不许你死。”
众多学子听到一句不许你死,又是一肚子酸水,铺子里只能下醋味了。
刘泗水更是心痛:“你呀你,怎么会说出找死的话,害得哥舒翰与你一起死了,害得我损失了一名兄弟。”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看好赵庆,全都认为他在找死。
已经成为了事实。
二百名族人都不是二十名边关老卒的对手,只会被杀的闻风丧胆,何况是区区一个村里大姓赵庆。
再说了,秦鹅头还有两百名兄弟,全是跟着他吃饭的忠心兄弟。
“好!”
秦鹅头立即答应了下来,满脸笑意,有了赵庆的人头完全可以从秦童生身上刮走五十贯钱。
村花李清清的名声都传到了南乡,只要赢了械斗,又能从北乡粮长身上搜刮五十贯钱。
北乡粮长不会见死不救,一来一回就是一百贯钱。
秦鹅头想着即将到手的上百贯钱,心痒极了:“一个月以后,老子在南乡和北乡接壤的水渠旁等你,滚吧。”
秦鹅头挥了挥手,仁慈的放过了赵庆,期待着械斗那天的到来。
赵庆离开了铺子,前往私塾给贺先生打了招呼,坐上牛车准备离开南乡了。
贺双卿握住了赵庆的手腕,两人有了第一次肌肤相亲,劝了起来:“跑吧,带着你的一家人赶紧离开北乡,等到我高中了举人再回来,到时候就有办法解决秦鹅头了。”
“驾!”
赵庆抽了一下牛车,起程离开了。
走了没多久,赵庆转过身来,用力挥了挥手:“等我治愈了你的眼疾,记得来汾河村当个西席先生。”
贺双卿由于从小刻苦读书,患上了近视,对于所有郎中来说治愈不了,没有药石可医。
赵庆却有办法,已经托着宋寄奴买了两块水晶,打磨出一副水晶眼镜,近视的问题就解决了。
赵庆回到家里,豆腐买卖、土屋建造、人手安排等等各项事宜,在李清清的处理下一切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源源不断赚来了铜钱。
白豆腐的制作,在黄婉儿的监督下越来越好,经过几次配比改良,口味更好了。
“庆哥哥~~”
黄婉儿背着小竹篓,带着菇黄豹刚从外面回来,瞧见赵庆回来,雀跃的扑进了他怀里:“奴家想死你啦。”
家里吃饱饭了,黄婉儿抽条的越发水嫩。
赵庆抱着水嫩脸蛋亲了一口,揉了揉她的脑袋:“外面的饭菜真难吃,这几天总是想着婉儿妹妹做的美味佳肴,办完事就赶紧回来了。”
“咯咯——”
黄婉儿脸蛋上全是甜蜜,发出黄鹂般清脆笑声,欢快的跑进了灶房,开始给赵庆做饭:“奴家最近琢磨了一道胭脂米,做给庆哥哥。”
赵庆期待了起来,胭脂米只是听到名字就好吃。
主屋西侧又多了一间小屋,用来当做贺双卿的卧房,请来西席先生需要提供一个住处。
西席先生还没来,李清清坐在窗前绣着女红,询问道:“贺双卿怎么没来?难道是因为银钱少了,毕竟是考上秀才的人,阿庆多给一贯钱也要请来。”
赵庆从牛车上拿来两样东西,示意哥舒翰还了牛车,先去了西屋。
李清清坐在圆凳上,瞧见赵庆手里的首饰,温婉笑道:“阿庆自从成亲以后,越来越会哄女人了。”
李清清伸出手,想要接过来赵庆手里的首饰,却见他攥在手里不松手。
瞬间懂了,轻咬嘴唇。
赵庆上前几步,心脏‘怦怦’跳动,几乎贴在李清清的曼妙身子上,拿着钿花铜钗插在了发髻上。
李清清身体一僵,被他逾越规矩的行为,俏脸微红,耳朵根子后面都红了。
西屋气氛微妙了起来。
一股旖旎氛围渐渐弥漫开来。
“呀。”
由于心神慌乱,绣花针刺到了李清清的手指,轻呼一声,赶紧放在了嘴唇里。
赵庆后退了几步,走到院子里,回头看见窗前的李清清。
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应该先一步拿起李清清的手指,放在嘴里帮她祛毒。
只是为了祛毒。
没有别的想法。
赵庆收拢心神,转身走向了灶房,拿出了另一样首饰:“婉儿这些天辛苦了,来,这个给你。”
黄婉儿坐在矮凳上,小手托着脸蛋,看着锅里的胭脂米。
回头一看,眼睛笑弯了。
黄婉儿雀跃的蹦了起来,伸出了白嫩的右手:“庆哥哥最好啦,出去一样还想着给奴家带东西。”
黄婉儿想到自己要做持家有道的娘子,吐了吐舌头:“庆哥哥下次不要买了,奴家有清清姐给的铜镯子就够了。”
赵庆笑着揉了揉她的黄头发,给她戴上了一串黄豆大小的小铃铛:“清清姐给的镯子被你珍藏了起来,往后戴着这个。”
第41章 射雕的猛人
“叮铃铃——”
黄婉儿欢快着晃起了手腕,发出小铜铃的响声,快心的玩了起来。
赵庆揉了揉她的黄头发,走出了灶房,大门口传来了宋寄奴的声音,以他的心狠手辣,照样是忌惮黄婉儿的晦气。
宋寄奴拿出一只红钿匣子交给了赵庆,迟疑了片刻,劝了一句:“你和十名土人组成的阵型对付严喇唬没问题,但绝对不是秦鹅头的对手,我亲眼见过二十名边关老卒参加械斗,以边关老卒的强悍,只需要十人不五名边关老卒就能轻易杀光你们。”
檀老二见识了赵庆练兵的本事,一直想拉他入伙:“老卒们在边关厮杀了那么多年活了下来,善战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一旦接触瞬间就能找到你们阵型的破绽,只要出手一枪一个杀光所有人。
檀老二略微停顿,看了一眼宋寄奴,红光满面的说道:“大哥的团练使已经得到了任命,目前招募了两百名团练,不如一起共谋大事,有大哥在你们中间斡旋,不用拿出铜钱就能解决这件事。”
赵庆没有反驳,点头承认了:“只是依靠十名土人确实不是秦鹅头的对手,不过我有其他法子,足够应付秦鹅头了。”
宋寄奴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皱眉道:“再招一批土人?除非你能招募五十名以上的土人,否则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以你家白豆腐作坊的情况,养活不了那么多土人了。”
劝了半天,赵庆丝毫没有动摇,始终坚定自己的想法。
宋寄奴只能带着结义兄弟们回去了,再次留下了一句话:“赵兄弟放心,宋某会料理你的后事。”
赵庆无奈了,又是这句话。
对方也是好心,还是对他有恩的好心,说不出反驳的话。
红钿匣子里放着两块水晶,家里早就准备了打磨水晶的器具,吃过胭脂米过后,早早的休息了。
小别胜新婚,晚上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
扰得李清清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天色蒙蒙亮勉强睡下了,等到她掀开帘子从土屋里走出来。
家里只剩下她和黄婉儿了,赵庆吃过早饭出去了。
赵庆暂时放下打磨水晶眼镜,去了东乡的一处村寨,再次招募十名人手为械斗做准备。
这次没去土人居住的土家坑,换了一个方向,前往了苗人居住的村寨。
苗人村寨距离汾河村不远,只有半天路程,顺着乡间土路走了半晌午时间,来到了一处村寨。
苗人过的穷苦日子与土人相差无几,家里孩子多一个都养不活,依靠出苦力勉强度日。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村口站着几名苗人汉子,警惕看向赵庆,对于外人极其防备,似乎有着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图。
赵庆操着熟练的苗人话回应道:“阿那,我是汾河村的赵庆,过来招募一些兄弟去豆腐作坊,村寨里谁最能打。”
苗人汉子愣住了,困惑道:“你怎么会说苗人话,记得你爹是个中原人,你娘是个土人,不是苗人。”
由于哥舒翰等土人过上了好日子,赵庆的名气在土人、苗人、俍人等东乡边民里很大,名号比起在普通东乡村民里响亮多了。
整个东乡的边民只有哥舒翰等土人过上了好日子,不亚于陡然乍富。
东乡边民羡慕哥舒翰的同时,对于赵庆家里的情况了解一清二楚。
赵庆装作颇为自豪的样子说道:“我奶奶是苗人,从小跟着父亲就说娘家话,苗人话可是我的母语之一。”
“哈哈。”苗人汉子瞬间就被他脸上的自豪所打动,热情了起来:“押勾原是自己人,走,我带押勾去斛律光大哥的家里,他是村寨里最能打的汉子了,曾经用弓箭射下来一只雕。”
射雕?
赵庆笑了笑没有当回事,大雕飞的很高,没有远超常人的膂力箭矢碰不到大雕就落下来了。
有这等本事的人,全是数一数二的猛人,比起打虎要难多了。
顺着村寨的道路,走向了里面,两侧都是窝棚。
稻草上躺着一名名干巴女人和孩子,脸色麻木,双眼空洞无神。
最后停在了唯一的一处窝棚处。
赵庆本来以为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窝棚,瞧见窝棚上挂着的几支箭羽,赶紧上前几步,拿在手里仔细观察。
“居然真的是雕羽?!”
赵庆满脸的诧异,抬起眼睛,认真观察起了斛律光,双臂骨架很大,比起一般人长出很多。
与此同时,斛律光也在观察赵庆,得知他是赵庆,又是来找人去白豆腐作坊。
向来沉默寡言的斛律光,只说了一句话:“只要能养活家里的孩子,这条命卖给你了。”
赵庆笑了,笑道很开怀,这就是天雄军练兵的作用。
赵庆上前几步,紧紧握住斛律光的双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的不敢说,养活一家老小没问题,只是”
赵庆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月后要与南乡秦鹅头械斗,连累了你和兄弟们。”
不同人交往有不同人的规矩,读书人之间勾心斗角说一半藏一半,面对边民需要以诚待人。
秦鹅头的名号在北乡很响亮,任何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妥当。
一般人听到秦鹅头的名号,早就吓得退缩了,不敢与赵庆沾上半点关系。
斛律光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他敢来招惹族长,手里的大弓射烂他的脑袋。”
族长?
这句族长让赵庆彻底放心了,对于斛律光的秉性更加满意了。
只是跟着他吃饭,以及叫上一声族长是两回事。
在秦鹅头的压迫下,斛律光为了表明心意,直接喊出了族长。
赵庆都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斛律光示意苗人汉子去喊人,家里的情况与哥舒翰一样,可以参加械斗的男人有十名,加上女人、孩子、老人总共近三十口人。
赵庆越发满意了,尤其是家里的还有老人,住在田庄就是永远的主心骨。
斛律光倒是臊的有些难为情,感觉占了赵庆的便宜,对不住他的情义。
毕竟,老人在富户眼里是混饭吃的废物。
第42章 纸甲
斛律光的爷爷拘谨站在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向赵庆的目光躲躲闪闪。
赵庆扶着斛律光爷爷的手臂,真诚笑道:“有了您老在田庄里住着,再也不用担心斛律光跑掉了。”
斛律光已经说出了族长两个字,不会有任何背信弃义的心思。
这话明显是为了安定人心,斛律光爷爷不是累赘,巴不得让他住在田庄。
斛律光如鲠在喉,沉默寡言的他很少表露情绪,此时却哽咽了。
家里的女人们更是偷偷抹泪,深受触动,对于族长产生了深厚的认同。
赵庆带着三十名苗人回去了,买来两头肥猪,十几只鸡鸭鱼,做了六桌酒菜,隆重庆贺了一番。
苗人们从没吃过饱饭,见都没见过一桌子丰盛的酒肉,紧张不安的局促了起来。
在土人热情的招呼下,苗人逐渐放开了,融洽的说起了话,拼起了酒。
一直热闹到后半夜,苗人跟着土人们回去了,暂时借住在修建了一半的土屋里。
第二天,李清清叫住了赵庆,放下手里的女红:“土人心地淳朴,分出去一半的豆腐生意,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妇人们早上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他们交代清楚,全是我的主意,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苗人的出路已经提前想好了,击败了秦鹅头以后,不用担心南乡地头蛇的刁难了,白豆腐的生意可以卖到南乡,十名妇人刚好可以覆盖南乡的各个村子。
路途比起北乡远了一些,考虑周全了,买上两辆驴车,一辆用来拉白豆腐,一辆用来拉人,运到南乡卖豆腐。
至于一人一辆驴车,赵庆暂时没有考虑,养着牲口耗费不少银钱,以当前的情况养不起十几头牲口。
赵庆还没来得及说明白,李清清妥善处理了所有的善后,主动揽走了得罪人的主谋。
虽然土人不会心生芥蒂,但她主动抗下了所有的行为,让赵庆深受触动。
赵庆的下巴轻轻靠在李清清消瘦肩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李清清温婉一笑,伸出手掌摸了摸赵庆的脑袋:“阿庆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解决后顾之忧的自作主张,巴不得多来几次。
赵庆心猿意马,险些没能把持住,亲了一口白皙俏脸。
现在还不到这一步,过于轻浮,只会让两人以后的关系变得尴尬。
赵庆强忍着心里的躁动,收回了下巴,转身去安排苗人在这一个月内的营生。
西屋窗内。
李清清注视着赵庆的背影,目光如水,拿起了手里的女红,温婉的笑了起来。
院子外,早就有一人等候了很久。
宋寄奴拦住了赵庆,情真意切的说道:“如果你的对策是招募十名苗人,依旧不是秦鹅头的对手,还是那句话最少需要五十名边民。”
话说一半,宋寄奴犹豫着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说下去,免得招人烦,嫌弃他啰嗦。
赵庆神色从容的说道:“多谢宋兄的告诫,招来苗人只是为了白豆腐生意做准备,对付秦鹅头有其他法子。”
其他法子?
宋寄奴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投毒、绑票、刺杀思来想去没能找到一劳永逸的法子,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劝了。
赵庆心知肚明二十名族人不是沙场老卒的对手,操练几年就没问题了。
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时间,械斗拖延一个月已是最后期限,拖不到几年后。
赵庆找到了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直言不讳的说道:“二十条人命拼完了照样不是秦鹅头的对手,唯一的办法只有披甲了,只要所有人披甲完全可以反过来碾压秦鹅头。”
私藏一副甲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何况是二十副甲胄。
哥舒翰心里一惊,不知道怎么劝族长,挠了挠头说道:“秦鹅头瞧见咱们披甲了,立马就会跑”
哥舒翰嘴笨,越说越是不对劲,本意是想劝阻赵庆私自买来甲胄,随着他的嘴笨反倒成了鼓励赵庆了。
哥舒翰急得满脸涨红,看向了一旁的斛律光,希望他说两句。
斛律光沉默寡言,说话却能说到点子上:“秦鹅头跑去揭发咱们披甲了,不用他亲自动手,很快就会被乡兵捉拿。”
两人深知私藏甲胄的危害,没有一个人赞同披甲。
赵庆何尝不清楚,胸有成竹的说道:“朝廷禁止私藏任何铁甲、钢甲、铜甲等金铁甲胄,没说不用披挂纸甲。”
纸张经过特殊的锻造,打造出精良的纸甲,拥有轻便、廉价等各种优势。
甲胄最大的弊病是过于沉重,纸甲只需要二十斤达到六七十斤明光铠的坚固,甚至有一百套铁甲换五十套优质纸甲的情况。
经过雨水的浸泡,还拥有者耐火性,只要没被泼了火油,一般的火箭点不燃纸甲。
唯一的难点是捶叠。
纸甲需要大量的捶叠,打造纸甲费时又费力,甚至超过了金铁甲胄。
不过,随着一样东西的建造,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风车作坊。
风车带来的便利,不仅能够排水,还能建立风力作坊,大大加快各种东西的铸造。
赵庆瞧见两人满脸的怀疑,不相信纸张能够做成甲胄,没去解释,带着他们俩前往了北大荒。
前往北大荒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放下手里所有的营生,心惊肉跳的跟着来到了汾河岸边。
土人曾经见识过赵庆前往北大荒,漂浮在泥沼上,安然无恙的回来以后,没有患上打摆子。
土人没有任何的惊慌,颇为期待着看向了赵庆,期待再一次看到神迹般的景象。
苗人一脑袋浆糊,不明白赵庆怎么会靠近北大荒,难道就不怕得了打摆子。
那可是和温病一样的不治之症,得了打摆子只有死路一条。
苗人心里战战兢兢,胡乱猜测了起来,甚至想到了赵庆想要举行活祭。
赵庆站在汾河岸边,望着辽阔无垠的北大荒,心里产生一股子豪情。
“那里将是我们的基业。”
第43章 开始建造荷兰风车
土人听到这话,激动的振臂狂呼,对于赵庆有着执着的信赖。
虽然还不懂赵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带来多少数不尽的良田,但族长的话里有开拓基业的意思,足以振奋人心了。
苗人看不懂土人兄弟激动个啥,为了不被土人兄弟比下去,同样是振臂狂呼了起来。
在一片狂呼声里。
赵庆独自一人划着渔船前往了北大荒,用破旧葛布遮蔽了全身,穿着木板脚蹼,站在了北大荒上,没有陷进去。
土人曾经见识过这一幕,虔诚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把赵庆当成了活神仙供奉。
苗人受到了很大冲击,深感震撼,不由自主做出了与土人一样的动作,虔诚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赵庆站在泥沼上没有沉没的神迹,苗人同样是把族长当成了活神仙,顶礼膜拜起来。
人心难测,最难收买。
毕竟,欲壑难填。
赵庆短短几天,通过高明的驭人手段,又营造出一连串独一份的神迹,牢牢绑住了土人和苗人,再也不会有一点背叛的心思。
赵庆划着渔船回来,坦然接受了土人苗人的顶礼膜拜,宣布了接下来的安排:“家眷们各司其职,利用闲暇时间在一个月内建造好土屋,苗人先把土屋修建起来,一个月后再去卖白豆腐,一应吃喝全都由族里提供。”
安排好家眷,接下来开始安排二十名男丁。
赵庆有条不紊的继续说道:“每天早上操练过后,哥舒翰带着十名族人,斛律光带着十名族人,跟我一起去北大荒,修建风车作坊。”
族人们没见过赵庆‘泥陷不进,病不入体’的神乎其神以前,打死他们也不敢进入北大荒,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心里依旧是惶恐不安,却会毫不犹豫跟着进入北大荒。
赵庆在族人们心里的地位,值得他们死心塌地的追随。
木板脚蹼和破旧葛布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交给了族里的男丁。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脸色沉重,心知前往了北大荒恐怕凶多吉少了,还是毫不犹豫穿戴整齐,前往了北大荒。
第一批站在渔船上的族人,神色里全是破釜沉舟,彻底豁出去了。
“嗯?没陷进去!”
“咱们和族长一样,也不会陷进去!”
“一定是族长的保佑,让咱们有了漂浮在北大荒泥沼上面的能力。”
族人们心潮澎湃了起来,搞不懂穿了一块木板子就不会陷进去了,一切归咎于神仙了。
汾河对岸的族人们又是一阵欢呼,对于家里男人的安危没有了任何担忧,回去忙着各自的事情了。
第二批族人站在渔船上,没有了破釜沉舟的决绝,换成了一脸的期待。
等到他们踩在北大荒泥沼上,同样是安然无恙了,像个孩童一样跑来跑去。
赵庆看着族人们撒欢,等到族人们安静下来,让他们带上渔船里的斧头锯子等工具,走进了北大荒。
根据舆图向前走了一阵儿,然后向左走了过去,找到了柚木丛林。
赵庆拿出一张草图,详细解释了起来:“在舆图的这个位置建造一座风车,排水的同时,还能当做作坊,哥舒翰带人伐木,砍伐足够的木材,斛律光带人夯土,在修建风车的地方夯实地基。”
哥舒翰得到了命令,立即招呼兄弟们走向了柚木丛林,砍伐用来建造风车的木材。
根据草图上的尺寸,风车足足有三四层楼阁的高度,需要的木材比较多。
好在哥舒翰等人以前为了养活家里,什么营生都干过,精通木工,知道怎么伐树,不至于出现被大树砸死的情况。
哥舒翰带着兄弟们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吆喝着开始伐树了。
赵庆带着斛律光等人来到了建造风车的地点,为了以后的排水着想,距离汾河岸边不远,却又会让岸边的人看不清风车的样子。
一个人站在二百步外,变成了铜钱大小的黑点,风车稍微再远一些,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小点。
赵庆指着略显干燥的地面说道:“一座风车可以排出上百亩良田,咱们往后会以这里为,朝着东、西、北三个方向开辟出一亩亩黑土地良田,修建第一座风车很重要,不能有差池。”
斛律光等人听得似懂非懂,不相信北大荒泥沼会变成良田,有一句话却是听懂了,修建风车很重要。
纷纷点头,表明自己用心建造第一座风车。
赵庆直接把草图交给了斛律光,嘱咐道:“建造风车以前,首先要做的是土地硬化,虽说这块土地比较干燥,不是泥沼一般的烂泥,却也十分松软,需要挖掘一定深度填埋三合土。”
只有泥瓦匠知晓三合土的制造,斛律光等人为了养活家里,同样是什么都干过,知晓三合土的制造。
斛律光手里有了图纸,二话不说带着族人们闷头干了起来,按照草图上的尺寸,开始第一步的挖土。
好在土地松软,渔船上又有铁制的铁锹,不是木头打造的木锹,挖掘起来十分方便。
两伙人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赵庆没闲着,渡过汾河去了一趟豆腐作坊,带走了菇黄豹。
一人一狗回到了北大荒。
赵庆拿出了一样刺鼻的药草,递到了菇黄豹的狗鼻子旁边:“总是遮住全身干活十分不便,尤其到了夏天就会变得闷热,找到艾草,只需要熏制身上的青布短打,再也不怕蚊虫叮咬患了打摆子。”
族人们的青布短打晚上用一根艾草熏了过后,屋子里驱蚊,还能让他们在第二天不怕蚊虫叮咬,好处很多。
开放北大荒,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就是艾草。
菇黄豹的嗅觉过于灵敏,被艾草刺激的连打喷嚏,缓过来以后,不停的嗅来嗅去。
菇黄豹跑在前面带路,领着赵庆在北大荒外围寻找艾草的踪迹。
北大荒越往里越是广袤无垠,只是外围的泥沼地就极为广阔,赵庆查探清楚的地方,占不到北大荒外围的九牛一毛。
还有广袤的未知土地,等着他探查,寻找各种惊喜宝藏。
第44章 北大荒的初步利用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找到了十亩小树林。
赵庆详尽记录在了帛布舆图上,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放在第一位,生火是老百姓的头等大事。
记录在册,绘制在风车附近的八字墙上,族人们不用耗费铜钱去买了,足够二十户族人使用一个月了。
只有出现在八字墙上的地点可以砍伐,柚木不在此列,严禁私自砍伐。
一炷香过后。
发现了一大片石膏矿。
赵庆记录在帛布舆图上,不用去偷摸买来石膏了,随着白豆腐作坊的扩张,需要的石膏数量大增,长时间从别人手上买来,难保泄露了秘方。
有了属于自己的石膏矿,再也不怕泄露秘方了。
一炷香过后。
发现了一大片茱萸。
赵庆记录在帛布舆图上,茱萸味道与辣椒相似,用来改善单一的粗盐调味,往后就有辛辣吃了。
一直寻找到中午,始终没能找到艾草,回去在汾河对岸吃了黄婉儿带着妇人们送来的饭菜。
男丁继续忙着各自的营生,砍伐柚木,夯实土地。
赵庆带着菇黄豹继续寻找艾草。
找了半下午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失望的回去了。
“汪!”
菇黄豹大叫了一声,顺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赵庆立即跟了过去,远远看见一大片青绿色,靠近了以后,发现了大片低矮的半灌木。
赵庆拔出来一根青草,仔细观察了起来,叶厚纸质,带着灰白色短柔毛,并有明显的艾草气味。
“终于找到了。”赵庆去了一块心病,放松的笑了,目测了一眼大约有十几亩,足够用上半年了。
临近黄昏,赵庆叫来了哥舒翰斛律光等所有人,暂时放下手里所有的营生,采摘一部分干枯的艾草。
赵庆费了很大劲找到了艾草,对于艾草相当重视:“记得要留根,等到明年还会再长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哥舒翰斛律光等人每个摘了一大捆艾草,跟在赵庆后面回去了。
按照赵庆的吩咐,点燃了艾草,屋子里驱虫的同时,熏着明天做工的青布短打。
第二天清晨,妇人们瞧见自家男人没有一点打摆子的迹象,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十字路中间的小庙,给赵庆上了一炷香,嘴里念念有词。
小庙是族人们自发修建的一间祠堂,供奉着赵庆的生祠牌位,还有赵庆爷爷奶奶的牌位。
哥舒翰的爷爷和斛律光的爷爷担任了族老,平时没事的时候,看管着祠堂的香火。
赵庆得知这件事了,因为是好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哥舒翰斛律光前往北大荒以前,虔诚的轮流上了一炷香,坐上了渔船。
只是渔船上没了破旧葛布。
哥舒翰忧心忡忡的问道:“没了族长开过光的葛布,咱们怎么去北大荒。”
斛律光和其他族人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一筹莫展。
最后,全都看向了赵庆,眼巴巴望着他。
赵庆哑然失笑,指了指他们的青布短打说道:“艾草熏过了你们的衣服,不用担心患上打摆子了。”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不知道患上打摆子是因为蚊虫叮咬,认为进了北大荒就会得病,只有开过光的破旧葛布保佑他们,才不会患上打摆子。
他们听到了赵庆的话,松了一口气,却不认为是艾草起了作用,是赵庆提前给艾草开过光了。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大模大样走进了北大荒,只因为赵庆的一句话,不再担心患上打摆子了。
赵庆带着二十名男丁来到建造风车的地点,让他们用木材建造了一个简单的告示暂时当做八字墙。
赵庆拿出来提前准备好的帛布,钉在了八字墙上:“舆图上有用来砍柴的小树林,用来调味的茱萸、姜、大蒜,回去以后告诉家里的女人,只要八字墙上标明的地方可以随便使用。”
在哥舒翰斛律光等人的观念里,默认开发出来的北大荒是赵庆的私产,没有得到允许不敢拔走一根草。
除了柚木丛林、石膏矿、艾草等少数几处地方,赵庆居然全都拿出来分享给了族人。
天大的恩典。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眼眶红了,从没被人如此重视过,又想跪下来给他磕头。
赵庆立即拦住了:“一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了,切记回去以后,一定要嘱咐家里人穿上艾草熏过的衣服,而且是每天晚上熏制过的衣服。”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重重点头,涉及到了家人的性命,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解决了八字墙问题,赵庆又提到了一件事:“你们谁认识精通造船的木匠?请来一位打造渔船,毛驴养不起,打造船只的上好木材有的是,一家分配一艘渔船用来运送木材等用度,另外汾河岸边修建两座小码头,停靠渔船,免得上岸不稳掉进了河里。”
打造渔船,修建木质码头都需要手艺精湛的木匠,又不能泄露北大荒的秘密,需要找来信得过的人。
哥舒翰拍了拍胸膛说道:“族长不用找别人了,我的木匠手艺不比官老爷府里的匠人差,造船和建造码头都没问题。”
木匠好找,能够造船的木匠不好找,甚至是稀缺。
有造船手艺的匠人,早就去衙门里吃上一口皇粮了,哪里会窝在乡里。
哥舒翰精通造船,倒是给了赵庆一个惊喜。
赵庆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等到风车打造好了以后,造船和修建码头的事情交给你了,带着族人建造的时候不要担心出错,有的是木材给你们练手。”
哥舒翰憨厚笑了笑,暗自鼓劲,不会辜负族长对他的信任。
斛律光不想被比下去,难得主动说了一句话:“我会打铁,只要族长找来铁石,就能给族里打造各种武器和农具。”
赵庆笑了,找了一队苗人,没有再次找来一队土人的好处,开始体现了。
有了鲶鱼,族里不会变成一滩死水了。
赵庆安排妥当了,回到村子里找到了宋寄奴,请他帮忙买来一批石灰、黏土、河砂,用来制作三合土。
三合土有着一部分水泥作用,衙门常常用来修筑河堤,用来当做风车的夯土,十分合适。
第45章 风车作坊建造成功
距离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风车作坊完工了。
广袤无垠的泥沼地上。
建立着一座数层楼阁高度的圆墩堡。
圆墩堡上安装着一扇巨大风叶,形状是十字形,配上了可以活动的顶蓬。
内部有一套滚轮组成的飞轮组,带动风车作坊的锻锤。
赵庆走进了风车内部,检查着各项构造的严丝合缝,避免出现问题。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站在旁边,抬头望着矗立在辽阔北大荒上的风车,虽是他们亲手建造,内心还是震撼不已。
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赵庆走出了风车内部,锁上大门,拉下了控制风车的拉杆。
北大荒东面是海,土地辽阔没有遮挡。
风车的十字风叶慢慢转动了起来,越转越快,带动了旁边棚子里的大锻锤。
在哥舒翰斛律光等人震惊的眼神里,五六名壮汉抡不起来的实心铁锻锤,轻而易举的开始上下摆动。
随着风车的转速加快,大锻锤砸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族人们下意识远离了几步,不敢靠近自己摆动的大锻锤,满脸的战战兢兢。
“那么大的一个锻锤,一般人挨了一下,还不得砸成肉泥。”
“没有人用力抡起,大锻锤怎么自己动了,难道说有有鬼。”
“有鬼也是听从族长吩咐的伥鬼,应该不敢害了咱们的性命,不然的话,族长就让他灰飞烟灭没有机会投胎。”
哥舒翰是个凶悍到坐在无头尸体上吃蒸饼,面不改色的角色,现在见了像是活人的作坊,挥动手臂般自己挥动大锻锤,心里产生了不安。
哥舒翰小心翼翼的问道:“族长给作坊开过光了?还是烧了纸钱给风车作风。”
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哥舒翰斛律光等人的眼里,肯定有看不见的鬼在挥动大锻锤,以大锻锤的重量,还不止一个。
应该是一群鬼在使劲。
斛律光的脾气沉默寡言,呆呆看着自己挥动的大锻锤,话密了起来:“族长的舅舅是钟馗?还是阎王爷?有驱动一群鬼干活的本事,多半是阎王爷了。”
赵庆哑然失笑,倘若舅舅是阎王爷,自己不就是卫国公李靖了。
看不见摸不着的风力又不好解释,说给他们听了,又被族人们当成风伯雨师的外甥侄子了。
赵庆只能承认了:“开过光了。”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恍然了,一脸早就猜到是这般的神情。
只有开过光的解释,说得通大锻锤的自己摆动。
不然,只能赶紧离开闹鬼的北大荒。
风车作坊修建好了,距离械斗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尽快打造出二十副纸甲。
赵庆拿出了厚厚的一摞纸张,放在了铁毡上,等着大锻锤在风车的带动下捶打纸张。
兵仗局里的铁匠很难通过捶打,叠成三寸厚的纸甲,经过风车作坊的捶打,很快就完成了。
斛律光不是普通的铁匠,还会铸造兵器和明光铠。
风车作坊捶打好的纸甲交给他,按照草图上的构造,每方寸钉四个钉子,裁制成甲。
人力制作一副纸甲,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风车作坊只用了一炷香时间捶打好了一副纸甲。
速度过快,赵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咋舌不已。
第一副纸甲锻造好了,放在了旁边的粗木台子上,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甲胄,倒像是胡乱糊在一起的纸片。
赵庆拔出来锋利的横刀,交给了哥舒翰,一本正经的说道:“砍一刀,试试纸甲的坚固程度?”
砍一刀?
哥舒翰困惑了:“族长好不容易捶打出来的纸片,斩断了可别怪我。”
斛律光等人的表情和他一样,认为锋利的横刀,只需要一刀就能斩断纸甲。
切豆腐一般,无需多大力气。
不过是叠在一起的纸片罢了。
赵庆笑了:“一刀两刀也行,十刀八刀都成,只要能够斩断纸甲,赏你一坛好酒。”
哥舒翰听到是一坛酒,不是一壶,也不是一碗,当场流口水了:“得嘞,族长等着送我一坛酒吧。”
族人们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就连斛律光也有些羡慕哥舒翰,明摆着是白送一坛酒。
“咣当——”
就在哥舒翰等着喝酒的时候,发生了所有人都没见识过的一幕,锋利横刀砍在纸甲上发出了砍在铁甲上一般的金铁声。
没能斩断纸甲,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印子。
只是印子,不是刀痕,如同砍在明光铠上的白印子。
哥舒翰傻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说道:“我用了力气,还是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怎么只留下了一道印子,横刀不锋利?”
族人全都傻愣住了,哥舒翰出了名的力气大,说句力能搏虎都不夸张,居然斩不断区区一副纸甲。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也是横刀不锋利,没能斩断纸甲。
只为斛律光看了一眼大锻锤,若有所思。
哥舒翰不信邪的再次挥动手臂砍了一刀,没有砍在纸甲上,砍在粗木桌子的桌角,试一试横刀的锋利程度。
“噗——”
一道沉闷声音响起,厚实桌角被他一刀斩断了。
横刀不仅锋利,还是一口上好的钢刀。
哥舒翰等人彻底糊涂了,一窝蜂围了过去,拿着纸甲翻来覆去的察看,实在想不通纸甲又不是明光铠,为何不能斩断。
琢磨了半天,没能想出来一个所以然来。
哥舒翰神秘兮兮的问道:“族长会神打?可以让纸片刀枪不入。”
赵庆噎住了,感觉自己朝着某平天国的道路越走越远。
神打和刀枪不入都出来了。
赵庆没时间解释了,随口敷衍了一句,安排了起来:“今天分成两班,一队白天锻造纸甲晚上睡觉,另一队白天睡觉晚上锻造纸甲,争取在明天参加械斗以前锻造出二十一副纸甲。”
具体怎么安排,赵庆没有明说。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自己去商量,不能事无巨细,放手才能更好锻炼两人的能力。
没有赵庆的吩咐,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简单交流过后,很快商量出了对策,尽快打造纸甲。
第46章 纸甲带来的震撼
第二天,械斗正式到来。
赵庆和族人们把纸甲穿在里面,外人看来只是穿的厚实,坐着两辆驴车前往了北乡和南乡的接壤处。
“吁——”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拉动缰绳,停下了两辆驴车,族人们走下了驴车,面朝着南边摆出了两队鸳鸯阵。
秦鹅头带着两百多号人早就到了,养精蓄锐,等着械斗的开始。
比起赵庆带来的二十来人,乌泱泱一大片的秦鹅头就引人注目多了,尤其是最前面的二十名汉子。
极为亮眼。
二十名汉子穿着红袢袄,头戴红笠军帽,脚踩红袄鞋,手里拿着长枪,腰间别着横刀。
红袢袄是边军的冬装,抵御刀枪的程度不高,卖相抢眼。
只有在边关熬了十年以上的老卒,离开边关时,允许带走一套红袢袄,当做服役多年的犒劳。
乡野里站着来看热闹的村里大姓,瞧见了二十套红袢袄,已经看到了这场械斗的结果。
“边关常年打仗,熬上个三年不死已经是难得的精兵了,秦鹅头身边的二十名汉子全是熬了十年以上的老卒。”
“这些老卒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鲜血,精通杀人,知道怎么才能最快的杀死一个人,看来北乡的赵庆注定输了。”
“读书读傻了,非要与秦鹅头械斗,害死了自己不说,还害了那二十名汉子。”
众多学子们站在附近,幸灾乐祸的看着稀稀拉拉只有二十人的赵庆,等着看他的惨样。
贺双卿坐在一辆马车里,透过蝠纹侧帘,忧心忡忡看着赵庆。
突然有些后悔没有答应担任他家的西席先生。
能在赵庆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陪他,也算对得起两人的同窗之谊。
或是
还有一些贺双卿都说不清楚的心绪。
南乡什长作为中人,等到双方的人到齐了,说了可有可无的场面话,快步离开了两人中间。
秦鹅头轻蔑的呼喝了一声:“我已经备好了酒席,宰了他们,回去喝酒。”
二十名老卒没有把赵庆等人放在眼里,按照多年来的厮杀习惯,还是手持长枪结成军阵,一步步压了过去。
二十套红袢袄前压的气势,比起‘呼啦啦’冲过去的二百来人还要强大。
由于是稳步前压,二十名老卒距离赵庆等人还有三十步的距离,二百来人已经厮杀在一起了。
北乡大姓们再次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南乡大姓们见到了错愕的一幕。
二百来人被二十人杀穿了。
击败了自身十倍以上的敌人。
两乡大姓们只是惊叹于赵庆组建的奇怪军阵的威力。
宋寄奴目光骤然一缩,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甚至有些耸人听闻。
几口横刀投掷过去,落在赵庆等人身上,居然没有穿透他们的身体,就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横刀碰到赵庆等人的身体,立即被弹开了,像是碰到了坚硬的明光铠。
刘泗水收起了无赖模样,脸色严峻:“投掷横刀的力气可不少,一般只有四五十斤以上的甲胄,拥有足够厚度,才能达到刀剑不透的程度,他如何做到这般地步。”
神打?
铁布衫?
宋寄奴刘泗水两人忍不住想到了杂记小说里的玄乎说法,想破了脑袋,始终没有想通其中的门道。
贺双卿满脸惊喜,书呆子赵庆被人醍醐灌顶了一样,还有练兵治军的本事。
“无耻!”
贺双卿娇喝了一声,气得她胸脯上下起伏,盛开牡丹险些撑爆红肚兜的束缚。
吓得她花容失色,只能双手抱在胸前,愤懑盯着秦鹅头和二十名老卒。
秦鹅头望见鸳鸯阵的凶悍,艰难咽了一口唾沫,破釜沉舟的说道:“顾不了其他了,拿出长弓射死赵庆。”
第二排的十名老卒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里,解开了身后的破布,里面是一张张大弓。
两乡大姓们一片哗然。
“朝廷对于弓弩的严禁,比起甲胄还要严苛。”
“私藏一张弓弩都是砍头的大罪,何况是十张弓弩。”
“秦鹅头不顾一切拿出了大弓,铁了心杀死赵庆等人,不给他一条活路。”
随着两乡大姓的议论声,大弓射出了一支支箭矢。
“咻!”
“咻!”
“咻!”
面对箭矢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躲到旁边,尽量躲开箭矢的射击。
赵庆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难以理解的决定,迎着箭矢冲了过去,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众多学子们放心了,脸上再次出现了幸灾乐祸。
“方才还在担心赵庆躲过了一劫,没想到他又主动找死了。”
“没了他,咱们终于可以公平追求贺双卿了。”
“倘若不是他整天待在贺双卿身边碍事,说不定早就与贺双卿成就了好事。”
还没等私塾学子们欣喜多久,再次呆住了。
“叮!”“叮!”“叮!”
随着一连串的叮当声响,大弓射出的箭矢居然没有射死一个人,甚至没有穿透赵庆等人的青布短打。
箭矢如同射在了明光铠上,纷纷掉落在地面上,留下一地的见箭矢。
秦鹅头和二十名老卒愣住了,没有预料到竟会出现如此惊人的一幕,难不成见鬼了。
“杀!”
鸳鸯阵靠近了二十名老卒,赵庆大喝了一声,甩出了手里的短矛,当场插死了一名老卒。
老卒们不愧是精锐,碰到了斗转急下的形势,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勉强挡住攻势的同时,长枪刺中了鸳鸯阵里的人。
让老卒们憋屈的是,对方的长枪捅一个死一个,他们手里的长枪没有半点作用。
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憋屈的老卒们胸口发闷,一个个含恨而死。
最后只剩下了秦鹅头一个人。
秦鹅头见势不妙,早在二十名老卒被虐杀的时候,像只脱了绳的野狗一样,拼了命的逃跑。
逃出了一箭之地。
贺双卿虽是个女人,却清楚当前的局势,急声道:“不能让他跑了,否则遗患无穷。”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横刀,没有半点着急,看向了一旁的斛律光。
就在所有人以为赵庆留下后患的时候。
斛律光拿出了大到有些惊人的牛角大弓,慢慢拉满了弓弦。
第47章 钻了车厢
“嘭!”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一支箭矢呼啸而去,瞬间穿透了秦鹅头的脑袋,钉在了地面。
“百步穿杨!”
宋寄奴刘泗水等人匪夷所思的惊呼了一声,只存在于传闻里箭术,居然出现在里他们眼前。
斛律光和秦鹅头之间相隔一箭之地的距离,人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却能精准命中了他的身体。
箭术何等的惊人。
刘泗水的眼神热切,含情脉脉盯着斛律光,像是见到了村里的大屁股寡妇。
斛律光感受到这股热切,皱着没有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不远处刘泗水的那张脸,很是厌烦,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牛角大弓。
刘泗水吓得倒退了几步,满脸尴尬,不敢再看斛律光一眼了。
赵庆示意族人们搜刮战利品,顺便掩埋了尸体,免得引发了瘟疫。
族人们收尾的同时,宋寄奴主动找上了南乡什长,帮着联络斩草除根的各项事宜。
有了银利趋势,南乡什长干起抄家的事情来,娴熟的如同吃饭喝水。
秦鹅头私藏了十张弓弩,不需要往他家里塞私盐了,私藏弓弩的罪名足够让他抄家灭族了。
有了银钱可拿,做起事来格外卖力。
南乡什长在宋寄奴的牵头下,主动找上了赵庆,说出了乡里县里等盘根交错的银利分润。
得到了赵庆的首肯以后,立即带人去了秦鹅头家里,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一切尘埃落定了。
赵庆走向了附近的一辆马车,在众多学子羡慕的眼神里,钻进了马车里。
与贺双卿共处在私密车厢里。
“汾河村赵庆在乡里声名鹊起了,往后不用受人欺负喽。”
贺双卿不停打量着赵庆,像是第一天认识他,方才械斗时的英勇模样不停在脑子里回想,与过去呆笨的小书生截然不同。
仅仅几个月没见,居然有些陌生了。
有了好的变化,总归是一件好事。
赵庆没有回应贺双卿的话,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见到了了不得的景象。
贺双卿轻蹙眉头,刚要嗔怒往哪看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登时愣住了。
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靴子。
一对怒放荷花,几乎撑爆了白色襕袍。
“呀!”
贺双卿娇呼一声,习惯性做出了两人同窗时的打闹行为,压过去捂住赵庆的眼睛。
车厢里的空间本就不大,两人勉强没有贴在一起。
赵庆想躲没地方躲,倒在了车厢里,下意识想要拽住蝠纹侧帘,没有拽住,反倒是拉住了贺双卿。
两人一起倒在了车厢里。
男下女上。
一坨硕大的柔软紧紧压在赵庆的胸口,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赵庆贺双卿全都愣住了。
愣愣看着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一股股处子的幽香不停传到赵庆鼻子里,使得他心神迷醉,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抱住了贺双卿的细腰。
两人的姿势更加不雅观了。
“登徒子!”
贺双卿想要伸手拧他一下,起身过快,碰到了车厢顶部,又弹了回去。
怒放的荷花快速离开,又快速压身上,个中滋味让赵庆难以自拔。
贺双卿脸蛋发烫,只能挪到旁边躺着,总算是脱离了糟糕的姿势,身体分开了。
两人并排躺在车厢里,同时喘着粗重呼吸。
“事后”
赵庆鬼使神差吐出了一个词,感觉这个词挺应景,想笑没笑出来,闭上了嘴免得惹恼了贺双卿。
这话已经说出口,闭口不谈也晚了。
贺双卿天生聪颖,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怒目相对:“胡乱说些什么,谁与你那什什么了,再敢胡说八道,不请你吃姜汁面了。”
这话说的恶狠狠,听起来却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难得,十几家私塾学子仰慕的贺双卿,一直不食人间烟火,今天算是下凡了。
自从赵庆进入马车车厢以后,众多学子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车厢,任何的风吹草动勾动着他们的心弦。
天色近黄昏,橘红色霞光落在潞绸车厢上,铺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彩。
众多学子本就一肚子酸水,突然瞧见潞绸车厢晃动了起来,像极了男女在床榻上
众多学子们浑身一激灵,不敢深想了,各种纷杂念头却又接连不断的产生,使得他们患得患失了起来。
“贺双卿不会与赵庆在车厢里那什么了吧,当着众多读书人的面前,两人未免过于有伤风化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贺双卿怎会看上一个穷书生额听说他家做着白豆腐买卖,不是穷书生了。”
“在下早就说过赵庆这人贪得无厌,如今应验了吧,家里已经有了一位豆腐西施,娘子是个不祥的女人还能成为公认的村花,居然又在勾搭贺双卿,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多学子中的周童生说出了不能忍,又想用过去欺负他的方式,堵住去路,狠狠教训一顿。
突然想到秦鹅头的尸体还热乎,周童生只能闭上了嘴巴,紧张不已的左右看了看,瞧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松了一口气。
还想欺负赵庆?
他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身边有了二十名族人,一个比一个能打。
谁欺负谁还不好说。
众多学子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仅仅几个月没见,都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他们过去随便欺负的赵庆,变成了众多学子里最有底气的人之一。
虽说他家的白豆腐买卖比不上茶叶、布庄等生意,身边的族人们出了奇能打,不能随便招惹他了。
周童生酸溜溜说了一句:“穷人乍富罢了,赵庆倒是不怕泼皮无赖的刁难了,但他身上没有功名,赚的越多在衙门眼里就是越肥的待宰肥羊。二十名族人再是能打,敢与官兵对阵?”
秦童生深有同感,却还是羡慕的说了一句:“赵庆过去家穷不敢追求贺双卿,咱们没把他放在心上,有了银钱就有了底气,往后就难说了。”
众多学子扭过头来,怒视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别说!”
第48章 水晶眼镜骗了女先生
等候了半天,始终不见赵庆从马车上下来,众多学子们怀揣着复杂心情,失魂落魄回去了。
一步三回头,想要瞧见心中阳春白雪的真容,哪怕是一眼也好。
怎奈,潞绸帘子始终不见人掀开。
潞绸车厢里的两人,经过短暂的喘息,又陷入了尴尬境地。
赵庆为了打破僵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钿匣子,里面放着打磨好的水晶眼镜。
患了能近怯远症,没有药石可医,只能借助外物来看清书卷上的字迹。
贺双卿接过来精美的红钿匣子,打开铜扣,拿出了里面的水晶眼镜,翻来覆去看来好几遍,没看懂水晶眼镜的用途。
贺双卿想到两人压在一起的光景,心里一阵气恼,又把水晶眼镜换给了他:“谁要你的水晶发钗,往后别让我请你吃姜汁面了。”
水晶发钗?
赵庆听到她说辞哑然失笑,看了一眼水晶眼镜的框架,倒是可以插在发髻上当做发钗。
不过,真正的用途可不是一件首饰。
“别动。”
赵庆冷不丁唤了一声,同窗时曾经出现过冷不丁说话的情况,大多都是贺双卿发髻上落了一只瓢虫,帮她取下来。
贺双卿下意识没动,转念想到快到梅雨时间了,哪里来的瓢虫。
准是在捉弄她。
“你”
贺双卿拌嘴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怔住了,脸颊绯红,说不出话来。
再是乔装打扮,终究还是一名女子,心中向往着举案齐眉的恩爱缠绵。
大赵王朝第一女词人李清照和夫君留下的千古佳话,赌书消得泼茶香,一直是贺双卿心里羡慕的郎情妾意。
赵庆主动给她戴上水晶发钗的举动,勾起了贺双卿对于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向往,颇有几分类似的韵味。
贺双卿心脏‘怦怦’乱跳,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在心底埋下了种子,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两人在潞绸车厢里的举动过于旖旎了,逾越了男女礼教。
贺双卿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虽说平时经常与赵庆拌嘴,但通常都是发乎情止于礼。
情也只是同窗之谊。
贺双卿不敢收下水晶发钗了,伸出白皙手掌,摘了脸容上的水晶眼镜。
白皙手掌伸到一半顿住了,贺双卿整个人楞在了原地,很快变成了一脸的惊喜。
“能近怯远症被治愈了嘻”
贺双卿笑颜逐开,拿起潞绸车厢里的书卷,仔细看了起来。
字迹清晰,没有半点的模糊不清。
“嘶——”
赵庆倒吸了一口凉气,注视着戴了水晶眼镜的女先生,连两人的孩子姓什么都想好了。
贺双卿姿容脱俗,一位天生丽质的美人,受到了十几家私塾学子的追捧。
如今戴了一副水晶眼镜,更是增添了知性美。
诱人程度狂飙,勾的赵庆蠢蠢欲动,陷入了天人交战。
想要把贺双卿按在潞绸车厢里就地正法了。
以贺双卿书香女子的秉性,失去了贞洁,比起杀了她还难受。
当天就会投河自尽。
赵庆只能按下心里的躁动,却不想离开她旁边,享受着与她共处一室的独处。
蝠纹侧帘随风翻卷。
黄昏的余韵撒在静静看书的贺双卿身上,一切显得恬静安宁。
赵庆的脸上不由自主出现了笑意,只是安静看着贺双卿,就感觉日子相当的舒坦。
“呀”
贺双卿只顾着看书了,忘了潞绸车厢里还有旁人在等着,赧颜道:“险些把你给忘了,一天水米未进了,我请你去感业寺附近吃姜汁面。另外,给你加一个云英鸡蛋。”
云英鸡蛋是不曾受孕的鸡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食店里卖的鸡蛋基本上都是云英鸡蛋。
毕竟,受孕的鸡蛋可以孵出小鸡,吃了未免可惜。
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鸡蛋,成了两人念念不忘的美味。
因为从没吃到过。
赵庆伸出手,作势要拿走贺双卿脸容上的水晶眼镜,打趣道:“只是一顿姜汁面就像打发我,水晶眼镜过于不值钱了。”
纯色水晶银价昂贵,倘若不是为了女先生,他也不会花费那么多银钱买上一对纯色水晶。
贺双卿果断伸手打落了赵庆的手掌,认真说道:“还加了一颗蛋。”
除非是一颗银蛋,否则再是美味也媲美不了水晶眼镜。
赵庆看着一脸认真样子的女先生,再一次心猿意马了,脑子里不停浮想撕开她衣服的场景。
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只怕真的做了禽兽。
赵庆只能移开了视线,走出潞绸车厢,坐在了车架上:“只要答应做我的西席先生,水晶眼镜便送你了。”
担任西席先生倒是简单,只是怎么有一种被一根糖葫芦骗走的感觉。
莫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贺双卿面带犹豫,举棋不定的思索了起来,以她傲娇的脾气不想任人摆布。
就在她思索的功夫,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走了过来,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潞绸车厢,心道族长从来骗来的一辆潞绸马车。
哥舒翰禀报了本次械斗的收获:“一共是二十杆铁枪,二十一口精良横刀,还有二百来口老旧横刀。另外,十张大弓属于朝廷严禁的军械,已经被南乡什长收缴了。”
赵庆点了点头,做出了安排:“老旧横刀回去以后全都交给斛律光回炉重造,族人们折腾到现在累得不轻,坐着驴车赶回庄子,参加庆贺宴。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稍后就来。”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得了吩咐,立即开始张罗着坐上了驴车,兴高采烈商量着今晚的酒席都会有什么好吃的酒菜。
最好有卤猪头,自从尝了黄婉儿带着妇人们做的卤猪头,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可曾想好了打算?”
赵庆拿起了马鞭,潞绸车厢里的人还没给出答复,已然笃定了她会答应。
能近怯远症不能没有水晶眼镜。
就像曹操不能没有人妻额扯远了。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走,我都快饿死了。”
“哈哈。”
赵庆大笑一声,扬起了手里的马鞭:“驾!”
一辆潞绸马车,消失在了黄昏里。
第49章 三名村花的初次见面
祠堂前摆好了八仙桌,不是从市集租借的八仙桌和长条板凳,哥舒翰爷爷和斛律光爷爷等几位族老下午闲暇的时候,拖来柚木打造的八仙桌。
桌角寿桃镂纹,刷了桐油大漆,比起市集租来的八仙桌还要精美。
数千亩庄子边缘,种植了一圈荆棘,形成了天然围墙,比起石墙都好用。
石墙有可能翻越过去,大片荆棘挡在前方,进去只会被尖刺折磨死,如同遭受了凌迟般的酷刑。
只留下赵庆家门口和汾河小码头两个出口。
赵庆驾着潞绸马车来到庄子门口,看着越来越像样的庄子,免不了多了几分春风得意。
全是他带着族人一点点建设起来。
潞绸马车通过木门进入了庄子,由于田庄占地数千亩,庄子大门距离祠堂有着数里地的距离,驾车过去更快一些。
贺双卿掀开蝠纹侧帘,注意到庄子占地的广阔,诧异道:“你说的田庄是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
官老爷的三进大宅,占地不过数亩,已经是难得的豪门大院。
赵庆的庄子只是粗略估算少说也有数千亩,远远超出了贺双卿预料,甚至让她感到了吃惊。
贺双卿打趣道:“没想到你也有变成村里土财主的一天,本来还想少要一些月钱,现在看来得多要了。”
只要愿意担任西席先生,多要一贯都没问题。
赵庆笑了笑,没有把她多要银钱的话当真,不过是在打趣罢了。
祠堂附近灯火通明,挂上了一只只灯笼,也是族老们亲手打造的竹灯笼。
八仙桌旁坐满了族人,人声鼎沸,全在吹嘘自己在今天的械斗里有多么勇猛,一个个成了打虎的猛士。
赵庆从潞绸马车跳下来,等着宴席开始的族人们,声音更大了。
“哈哈,族长可算来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族长别看是个读书人,下起手来比谁都狠,手里的短矛扔出去一支插死一个人。”
“还有族长打造的纸甲可厉害了,开了光以后,我们变得刀枪不入了。”
随着赵庆的到来,喧嚣热闹的声音达到了高潮,发出了各种嬉笑呼喊的声音。
一袭白色襕袍的贺双卿掀开潞绸帘子,走出了马车。
喧嚣热闹的声音渐渐消弭了,祠堂前逐渐没了声音,一片鸦雀无声。
贺双卿作为十几家私塾学子心里的阳春白雪,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气质,让所有族人产生了自卑。
女人自卑的不敢看贺双卿,男人们也是挠了挠头,变得拘谨起来,不敢说话了。
只有李清清黄婉儿两名村花在她面前没有失了光彩,反倒是三颗明珠一起绽放光彩。
贺双卿瞧见了李清清黄婉儿的容貌,先是一愣,惊叹道:“难怪你几个月没来私塾,家里有两位沉鱼落雁的美人,是个人都会乐不思蜀了。”
“庆哥哥~~”
黄婉儿雀跃的叫了一声,飞扑进了赵庆的怀抱里,由于祠堂里的人比较多,感到了害羞,声音比起平时低了很多。
只是在扑进赵庆怀里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清清听到一句乐不思蜀,知道阿庆的同窗误会了,俏脸一红,却还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先生应该就是阿庆的同窗贺双卿,还请落座,尝一尝家里的粗鄙饭菜。”
黄婉儿为了让族人们吃的过瘾,刻意带着妇人们做了一盆盆鸡鸭鱼肉,分量足,就是卖相不好看。
比起士大夫提倡‘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相差很远,确实是粗鄙饭菜了。
贺双卿没有丝毫在意,坐在了主桌上,更没有嫌弃村里人用过的碗筷。
只是,主桌上的其他族人更加拘谨了,浑身不自在,就连说话都不敢了,生怕惊扰了贵客。
贺双卿只能再次站了起来,不想打扰了这场庆贺宴,为了照顾族人们的面子,主动说道:“我已经用过晚膳了,就不在这里叨扰了,先去看看住的地方。”
赵庆心里乐呵,没有点破她,直接带着她去了屋子。
院子很大,比起私塾还要大,只不过土屋比起贺双卿家里青砖绿瓦的宅子差了很多。
贺双卿依旧是没有嫌弃,不过望着赵庆离开的背影,委屈了:“哼,肯定是故意捉弄我,明明知道一天没吃饭了,居然不给我准备饭菜,亏得以后请你吃了那么多碗姜汁面。”
等到贺双卿离开了。
祠堂前的族人们瞬间自在了,喧嚣热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赵庆坐在主位上,说了两句话,庆贺宴正式开始了,气氛热烈,呼喊着喝酒划拳。
没有因为族长在身边,感到任何的束缚。
赵庆喝了两碗酒,走进了正在祠堂临时搭建的灶台旁忙活的李清清和黄婉儿。
李清清想得比较周全,询问道:“先生来到咱们这个穷乡僻壤,不能怠慢了,吃过也还要准备一份宵夜,阿庆记得带回去。”
黄婉儿拿着家里仅有的几只青花釉折盘,装了三样菜,放在了小背篓里。
把她心爱的小背篓交给了赵庆,一点不担心小背篓里洒了汤汁。
赵庆揉了揉黄婉儿的黄头发,提起了小背篓:“我过来就是想着要一份宵夜,却没想到清清姐已经考虑到了,让我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李清清温婉一笑,目送赵庆离开了祠堂,转身看着酒席了。
免得谁家的汉子喝多了发酒疯,比起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族人们更加害怕李清清。
就连哥舒翰斛律光对于李清清都十分畏惧,即便她一点也不严厉。
至于黄婉儿多是尊敬,打心底里对于族长的娘子敬重。
潞绸马车去而复返。
赵庆提着小背篓走到了院子里,指了指天上的一轮明月:“今晚附庸风雅,咱们也来一回对月饮酒。”
三只青花釉折盘摆在院子的长条木桌上,还有两碗酒。
贺双卿心里惊喜,脸容还是一片平淡,一副我给你面子的样子,坐在了木墩子上:“成亲以后到底不一样了,挺会哄女人,往后不知多少女人会被你骗了。”
第50章 睡在一起
赵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贺双卿登时噎住了,她这是主动承认了自己的女儿身,羞恼之下,摆出了女先生的口吻:“竟敢嘲笑先生,屁股撅起来,今天不打你几戒尺不知道先生的严于律人。”
贺双卿漂亮脸容,轻抚了一下水晶眼镜。
只是一个轻微动作。
赵庆瞬间就不行了,感觉自己把持不住了,当初上学的时候就对某位漂亮女老师,春心萌动过,在脑子里想过无数画面。
贺双卿是他见过的最漂亮女先生,又增添了水晶眼镜。
一股燥热直冲赵庆的脑门,血脉喷张,几乎化作了禽兽扑过去,撕烂她的衣服。
赵庆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害了贺双卿的性命,只能抬起头看向了夜空里的一轮明月:“尝尝婉儿妹妹酿的青梅酒如何,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贺先生是个酒中老饕,无酒不欢。
贺双卿跟着尝过各种佳酿,却都是浅尝辄止,不怎么喜欢饮酒。
青梅酒只是听着名字,感觉还不错,至于味道如何没怎么当回事。
还能有县里的佳酿好喝?
“咦——”
贺双卿随便尝了一口,起初没在意,等到青梅酒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不免惊咦了一声:“好酒,你家娘子还有这等巧手,足够在县里每年的乞巧节拔得头筹了。”
乞巧节每逢七月初七举办,由于是鹊桥相会的日子,又被称作七夕。
赵庆从没听说过情人节的说法,也不会有情人的说法,朝廷重视礼教,尤其忌讳男女乱来,情人可以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也可以是已经嫁人的妇人。
按大雍的律法,拿刀捅死奸夫淫妇,不仅不会触犯律法,还会得到朝廷的褒奖。
当然不会有情人的说辞。
赵庆喝了一口青梅酒,深有同感:“那是当然,婉儿妹妹是村里有名的巧妇,做的饭菜堪称一句厨艺。”
贺双卿听了一句‘艺’的夸赞,只当是赵庆过于钟爱自家娘子,没有当真。
艺字可不能随便说出口,一旦被称赞了一句艺,意味着这人的水平成为了一种规范。
堪称一句大家了。
贺双卿夹起青花釉折盘里的一片鱼肉,放在嘴里,眼眸亮了:“这是鲤鱼?没有一点土腥味也就罢了,味道做的比起桂鱼还好吃。”
鲤鱼刺多,士大夫们认为是下等肉,除了过年讨个好寓意,桌子上不会摆放鲤鱼,就像他们从来不吃猪肉。
桂鱼才是士大夫们吃的上等肉。
贺双卿家里是书香门第,家里代代都有秀才、举人,平时都是吃桂鱼。
曾经偷吃过除夕摆在桌子上的鲤鱼,只是尝了一口,就知道家里人为什么不吃鲤鱼了。
可是今天吃到了黄婉儿做的鲤鱼,颠覆了她对鲤鱼的印象,筷子不停的伸出去,夹了一口又一口鱼肉放在嘴里。
“嗝——”
等到贺双卿打了一个轻微的饱嗝,脸靥微红,青花釉折盘里的鲤鱼只剩下一半了。
在别人面前发生声音,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贺双卿顾不上解释了,不停回味着鲤鱼的味道,惊艳道:“你还真没说错,黄婉儿心灵手巧的程度堪称一句厨艺了,县里狮子楼的名厨也不见得有黄婉儿的手艺好。”
赵庆一直期待着这句话,听到作为士大夫一员的贺双卿,同样是惊艳了黄婉儿的手巧,心里安定了。
士大夫的口味与村里百姓截然不同,能够让贺双卿感到惊艳,黄婉儿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肯定尤为开心。
贺双卿已经吃饱了,还是没有放下筷子,对于另外两只青花釉折盘充满了期待。
一盘是鸡肉,一盘是鹅肉。
今天的庆贺酒席杀了一头猪,做的酒菜以猪肉为主。
黄婉儿知道贵客不吃猪肉,没盛一点与猪肉有关的酒菜。
贺双卿先后夹了一筷子鸡肉和鹅肉,再次惊艳了:“你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黄婉儿的容貌楚楚动人也就罢了,还如此的手巧,嫁给一位举人当正室夫人都绰绰有余,偏偏让你捡了便宜。”
赵庆见她左一句称赞右一句赞许,略显紧张的情绪,安稳了很多:“村里人除了宋寄奴以外,对于婉儿妹妹很是忌讳,嗯因为她的黄头发,谁都认为她是个不祥的晦气女人。你难道不担心影响了你的仕途。”
贺双卿有个只有赵庆知道的夙愿,成为第一位女进士。
读书人里崇佛拜道的人很多,每逢科举前夕,道观寺庙的香客大涨,很多读书人跑去上香,祈求神佛保佑他们高中。
贺双卿却没有任何在意,傲娇的说道:“只有对自己才学没有自信的人,往往迷信神佛的保佑,以我的才学哪里需要那些歪门邪道。再说了,没吃过黄婉儿做的菜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尝过美味的佳肴,舍不得走了。”
水晶眼镜和黄婉儿的手巧,折服了本县县试第一名贺双卿,让她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贵客,不愿意离开了。
赵庆原来只想着不在意黄婉儿的黄头发就成,谁成想还要意外之喜:“添副筷子罢了,想在家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就当是还了当年住在私塾的情义。”
赵庆还想再说两句,瞧见青花釉折盘里的饭菜不剩多少了,立即抄起筷子争抢了起来。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同窗的时候。
争抢对方碗里的姜汁面。
李清清忙忙碌碌的操持完今天的庆贺酒席,与黄婉儿一起回家了,瞧见吃饱喝足正在赏月的两人,莞尔一笑。
李清清主动端走青花釉折盘,放在水缸旁洗刷,想起一件事捋着青丝说道:“先生来得突然,还没给先生的西屋放置床铺,这两天委屈先生与阿庆睡在一张床上。婉儿与我在小屋睡下,足够睡下两个字。”
不可。
万万不可。
贺双卿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话到嘴边又噎住了,她一直以男人自居,又是赵庆多年的同窗。
遇到床铺不够的情况,当然要与同窗将就两天了。
第51章 好大的枕头
只是
她是女儿身,如何能与一名男子睡在一起。
贺双卿又不能说出自己的女儿身,否则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多年来的苦功功亏一篑。
不说出女儿身,又只能与赵庆同榻而眠。
贺双卿芳心大乱,摆出女先生的架子看向了赵庆,似是在说让他赶紧想办法拒绝。
不然,用戒尺打你屁股。
赵庆装作没看见一样,勉为其难的说道:“只能勉强挤挤了,也睡不了几天,哥舒翰只用天时间就能把床榻打造出来。”
天!
一天都不行。
贺双卿实在找不出任何借口,只能被迫睡在一张土炕上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踹人,倘若被踹下了床,莫要怪罪。”
踹人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肯定是想趁机报复。
赵庆淡然的说道:“晚上习惯了搂着娘子睡觉,在睡梦里突然抱住了你,不是故意想要占你便宜,嗯咱俩倒是男人,不存在占便宜,正好增进了感情。”
谁和你一样都是男人!
贺双卿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了土屋里,拿着一条禾穗纹被褥,躺在土炕里面。
白色襕袍没脱,合衣睡在禾穗纹被褥里,裹得紧紧不留一点缝隙。
生怕赵庆半夜钻进她的被褥里,图谋不轨,玷污了她的清白。
黄婉儿看不懂贺双卿的反应过激,两个大男人睡一起有什么可担心,迷糊的走进了小屋。
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李清清半倚在土炕上,手掌轻拍黄婉儿的后背,温婉笑道:“阿庆的第二个娘子,选择女先生贺双卿倒是个良配,能在学业上帮助阿庆,又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只是我们家与她家的身份悬殊,只能寄希望于贺双卿钟情于阿庆,甘愿与阿庆私奔了。”
赵庆倘若是听到了李清清的话,一定会惊讶于李清清看出了贺双卿的女儿身。
不仅没有妒妇般的强行霸占相公,不许他纳妾,还主动帮赵庆挑选其他女人,促成一桩姻缘,处处为他着想。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大姐姐,悉心为他考虑。
李清清虽是看穿了贺双卿的女儿身,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在布帘子上挂了一面被褥,隔开了大屋和小屋。
大屋里一片静谧。
只有赵庆和贺双卿两人‘怦怦’乱跳的心跳声,都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赵庆扭头看了一眼贺双卿,瞧见她裹紧禾穗纹被褥,背对着睡觉。
想到她胸前盛放的荷花,还被红肚兜束缚着,晚上睡觉了还不解开。
赵庆询问了一句:“一直绑着胸口应该挺难受,何况你还是峰峦如聚,反正没有外人,不如解开了红肚兜。”
贺双卿听到一句‘峰峦如聚’,脸容‘唰’一下就红了,担心被里屋的两女听见,急声道:“有辱斯文!你个榆木脑袋学坏了,怎么占我便宜。”
占便宜?
赵庆故意挪了挪身体,靠近了过去,土炕本就不大,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贺双卿赶紧向里退去,本就靠着墙,没有地方可退了:“你再乱来,今夜谁也别想睡了,大不了去西屋苦读一晚上。”
两人难得睡在一张床上,很有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
赵庆不想失去与贺双卿同榻而眠的机会,不再靠近她了,平躺着身子,双手枕在脑袋下:“长夜漫漫,咱们不如像过去一样,对对子怎么样?”
这话一出,勾起了贺双卿以前的回忆,渐渐让她放松了戒备。
当初在一起读书的时候,两人睡不着便会在私塾后院的柿子树旁,学着文人雅士赏月,还会装模作样的对对子。
贺双卿脸容带上了一丝笑颜,为了报复赵庆对她的无礼,想着法的为难他:“听好了上联,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
这句上联是个对子的同时,也是个出自于汉书的典故。
一般童生很少有人能够答上来,赵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更不可能答上来了。
就当贺双卿等着看赵庆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旁边传来了鼾声,刚才主动说对对子的他,已经陷入了熟睡。
贺双卿转过身来,看着赵庆唇红齿白的脸容,轻笑一声:“算你睡的快,不然就要出丑了。”
赵庆双手撑在脑后,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容易着凉感染了风寒。
贺双卿伸出手帮他拿出双手,塞到被褥里,又把被褥往上提了提,免得着凉。
照顾好了赵庆,胸脯束缚了一整天了,实在难受。
只能伸出手解开了红肚兜,为了避免惊醒了赵庆,被他占了便宜,轻轻解开了红肚兜的绳结。
由于胸前的波涛过于汹涌了,再是轻柔,在红肚兜绳结放开的一瞬间,还是怦然涌出了一大坨。
贺双卿为了方便解开红肚兜,侧过来身子,汹涌的波涛险些砸在赵庆脸上。
没有砸在脸上,也与他的脸容靠的很近。
动作不雅观。
像是在喂奶一般。
贺双卿脸容红的如小火炉,从没像今天这般羞耻过,羞死个人了。
“呼——”
贺双卿紧张不已的盯了半天,见他始终没有睁开眼,舒了一口气:“好在睡着了。”
为了不惊醒赵庆,贺双卿一点点挪动身子,平躺着没有入睡,担心睡着了被人占了便宜。
今天来回坐了很久的马车,道路颠簸,着实把她累坏了。
只是强撑着坚持了一盏茶功夫,贺双卿睡了过去,由于从小养尊处优不需要做营生,醒来的很迟。
天色蒙蒙亮,李清清和黄婉儿两人就醒了,一个忙着挣钱,一个忙着做饭。
李清清黄婉儿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小屋,路过大屋,刚要推开木门出去,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件事。
黄婉儿小脸上全是迷糊的神色:“庆哥哥请来的先生,睡觉的时候怎么喜欢在胸前垫着枕头。”
贺双卿平躺着睡觉,胸前的被褥高高鼓起,像是垫了一只枕头,还是很大的枕头。
李清清‘扑哧’一乐,美眸里惊叹了贺双卿的波涛汹涌,拉着黄婉儿赶紧出去了:“读书人总有各种怪癖,兴许贺双卿垫的不是枕头是书籍。”
第52章 美足
黄婉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以前为了做梦见到铜钱,喜欢在枕头下面放一枚铜钱。
贺双卿的想法兴许与她一样,做梦的时候想要继续读书,就在胸口铺了一堆书籍。
只是
不累吗?
李清清这话也就骗骗可人的黄婉儿,换成其他任何一名女子,一眼就看出了原由。
由于贺双卿来了,早上多做了一道菜。
贺双卿突然醒了过来,抽动着鼻子,被饭菜香味勾得睡不着了。
坐直了身子正要往外走,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惊呼一声,双臂抱在了胸前。
贺双卿紧张不已的看向了赵庆,不免惊咦了一声,身边早就没了人。
被褥敞开,没了热乎劲,显然早就起床离开了。
贺双卿刚要松一口气,脸容出现了几分羞臊,昨晚解开红肚兜的时候没被看见,是因为赵庆当时睡着了。
赵庆早上醒的早,还在她熟睡的时候已经起床出去了,肯定看见了高高鼓起的一对波涛。
毕竟,那么的引人注目,不用扭脸就能看见。
贺双卿绑好了盛开荷花,红着脸走出了屋子,看见了从外面跑步回来的赵庆,满头大汗走到了水缸旁。
赵庆像往常一样,直接脱去了外面的绢布儒衫,露出健壮的胸膛,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一股浓重的男子气概,扑面而去。
贺双卿出于礼教,急忙扭过脸去,不敢直视露出胸膛的赵庆,嘴里念叨了一句非礼勿视。
只是从未见到过的男子气概,让她彻底心乱了,脑子杂念丛生,不由自由的开始胡思乱想,一双眼眸不受控制的时不时瞄向赵庆。
“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具,先生洗漱过后,赶紧吃饭吧。”
李清清放下手里的女红,从西屋里走了出来,张罗着给两人端碗盛饭。
黄婉儿做好了饭菜以后,背着小竹篓,带着菇黄豹出去了。
先去了一趟白豆腐作坊,又穿了艾草熏过的襦裙,准备去一趟北大荒,摘一些野菜回来。
早上的饭菜只有赵庆和贺双卿一起吃,李清清盛了一小碗吃过了,安排完妇人们的豆腐买卖,忙着刺绣女红。
贺双卿端起青花釉圆碗,尝了一口胭脂米,眼睛亮了:“黄婉儿做的米饭香醇可口,从来没吃过比这碗米饭还好吃的米饭。”
赵庆笑着说了一句:“名字也好听,叫做胭脂米。”
“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
贺双卿赞叹不已的念了两句诗文,胭脂米美味到让她情不自禁念诵诗句,刚要继续感叹两句,瞧见青花釉折盘里的菜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贺双卿顾不上感叹了,伸出筷子,争抢起了青花釉折盘里的菜肴。
李清清让出了西屋,坐在院子里绣着女红,听到贺双卿随口就是一句诗词,顿时感觉家里多了几分书香门第气息。
不过,这股书香气息还没维持多久,又瞧见两人争抢起了饭菜。
李清清莞尔一笑。
吃过饭以后,赵庆在西屋读了一个时辰的经史子集,仔细听了贺双卿对于其中几篇文章的注解,带着她离开了西屋。
读书谁都会,想要通过县试考上童生,比较的是对文章的破题。
贺双卿不要求赵庆一口气吃完所有的文章,欲速则不达,需要循序渐进。
今天文章的破题,全都完成了,便任由他出去了。
何况,赵庆还说了带她去见识一种从没见到过的景观。
在离开家里以前,让她换了一件儒衫,来的匆忙没拿换洗的襕袍,勉强换上了赵庆的儒衫。
如果不是洗干净了,还用艾草熏过了,说什么也不会换上一名男人的衣服。
赵庆带着她来到了庄子的码头,坐着渔船划向了对岸的北大荒,踩在了对岸的木制码头上。
直到踩在铺了木头的北大荒码头。
贺双卿陡然惊醒:“你你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能想不开寻死,家里还有黄婉儿和李清清等着你。”
北大荒的禁忌,本县人全都知道,一旦进入了北大荒只有死路一条。
贺双卿还不想死,抬脚转向了渔船,急忙想要坐着渔船离开这里,远离堪比温病村子的北大荒。
这里比起布满瘴气的西南还要可怕,到处充满了各种温病,从没见人活着离开。
赵庆一把拉住了贺双卿,轻轻摇头:“放心吧,死不了,我已经找到了应对北大荒的办法,不然怎么在短时间积攒了富裕家业。”
贺双卿没有听他的胡言乱语,怎么可能从满是温病的北大荒安然回去。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瞪大了眼眸,脸容全是惊诧的神色。
北大荒码头还没修建完成,铺了一小片木头,外面全是泥沼。
任何人踩在上面只会陷进去,赵庆在码头上换了一双木板,踩在泥沼上面没有陷进去,像是一苇渡江般漂浮在了泥沼上。
子不语怪力乱神。
漂浮在泥沼上的光景,突破了贺双卿的常识,重新审视眼前的赵庆,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呀。”
贺双卿惊呼了一声,靴子被脱了下来,小巧的玉足握在了赵庆手里,勾住了眼睛,不舍得放在玉足了。
赵庆深知应对女先生的对策,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循序渐进才行。
今天过于猴急,惹恼了贺双卿,晚上就别想与她睡在一起了,过去好不容易亲近一些的关系,全都做了无用功。
赵庆压制住脑子里把玩的念头,轻描淡写的帮她穿上了木板,笑着说道:“试着走两步。”
贺双卿对于漂浮在泥沼上充满了求知欲,虽然依旧害怕北大荒,还是小心翼翼走出了码头,在泥沼上走了两步。
“陷不下去。”
贺双卿一脸的惊喜,忍不住多走了两步,始终漂浮在泥沼上:“你是怎么做到陷不下去,难道真像哥舒翰他们所说的那样,你被开过光?”
赵庆:“”
什么他叫开过光,早上路过祠堂的时候,族人们说的是活神仙。
到了贺双卿嘴里,怎么就成了他被开过光。
第53章 女师爷
赵庆带着贺双卿走进了北大荒,见到了一片辽阔的泥沼上,矗立着一座风车作坊,附近站着二十来人,手里拿着铁锹忙着挖掘水渠。
一条从风车作坊延伸到汾河岸边的水渠,已经规划好了,等到水渠挖掘好了以后,烂湿田里的积水随着水渠流入汾河。
开垦出上百亩良田。
贺双卿瞧见从没见过的风车作坊,一脸的惊奇:“这种水车看起来怪异,有什么作用?你要用它来排水。”
哥舒翰斛律光等人正在挖掘水渠,附近又有水车一样的农具,贺双卿随口说了一句用来排水,实际上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赵庆却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这句玩笑话:“先生聪慧,这种名为风车作坊的用具,最大的作用是用来排水,少则半个月多了一个月,足够抽干方圆上百亩良田的积水。”
水渠在风车作坊的正前方,径直漫延而去,一直延伸到汾河岸边。
这里一切的规划,都像是在印证赵庆的口出狂言。
贺双卿心里的怀疑胜过相信,没有亲眼看到,始终不信一座水车能够排干上百亩田的积水。
按照常理俩说,一亩田都排不干。
水车的作用是把河里的水送到田里,从没见过排干积水的水车。
赵庆心知肚明她不会相信,没有强求,等到事实摆在眼前一切就见分晓了。
半个月后。
水渠的挖掘完成了,风车作坊里的连杆换上了另一侧的抽水部分,可以开始抽水了。
为了防止水渠渗水,挖掘的同时夯实了一层三合土,水渠和堰埂上坚实又干燥,没有一点水渍。
赵庆带着所有人来到了地面夯土的风车作坊附近,自从修建了夯土堰埂,顺着坚实的夯土就能走到风车作坊,不用换上木板了。
李清清黄婉儿等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期待又忐忑的看着赵庆,迫切想要知道风车作坊的到底有多大用处。
关乎到所有人的根基,手里再有钱也不如几亩田,手里有了田心里才会安稳。
“咔嚓——”
随着赵庆拉下连杆,风车作坊开始了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李清清黄婉儿等所有人的呼吸几乎停止,紧张不已的盯着水渠,心里不停的祈祷,希望水渠里出水,哪怕是一点水流也行。
“出水啦!”
黄婉儿雀跃的欢呼了一声,水渠的管子口,冒出了小水流,落在了水渠里。
随着风车作坊的转速加快,小水流越来越大,最后在水渠里形成了流淌的溪水,朝着汾河流去。
哥舒翰斛律光等族人欢呼了起来。
“族长保佑!风车作坊排水了,咱们往后有土地耕种了。”
“谁还敢说族长不是活神仙,今天这事相当于移山赶海了。”
“哈哈,北大荒有着数不尽的土地,咱们跟着族长也成租佃几百亩土地了。”
按照朝廷的规定,这片土地是赵庆开荒出来,便属于赵庆所有,收取的租子只有两成,比起朝廷赋税还要低,族人们心里的激动都无法用话语表达了。
赵庆转头看向了贺双卿,瞧见女先生脸上的表情有着很大变化,从刚开始的难以置信,变成了满脸震撼,又变成了严肃。
族人们纷纷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神情肃穆,一起走到了风车作坊旁边。
摆上了香烛,磕头祭拜,俨然已经把风车作坊当成了寺庙里的泥塑神佛。
不过,比起寺庙的泥塑神佛,风车作坊给他们带来了真正的富足。
赵庆没有阻拦,交代了哥舒翰斛律光两句,带着三名村花回去了。
李清清回到家里,拿着账本急匆匆走出去了,开垦良田成为了事实,尽快署理好良田的各种记录,免得遗留了问题,造成族人之间的矛盾。
一亩三分地,最是容易出现争执。
黄婉儿背着小竹篓,带着菇黄豹出去了,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她要去庄子里带着妇人们准备晚上的饭菜。
家里只剩下了赵庆贺双卿两人,坐在西屋里读书。
贺双卿手里拿着戒尺,没有讲述四书五经里的任何内容,脸容慎重的说道:“你可知道大雍有一个负责监察天下的官署衙门夜不收。”
赵庆虽然不知道夜不收,大致明白了夜不收的职责,相当于东厂锦衣卫。
贺双卿见他没有回答,想来常年在村里待着,未曾接触过官场,不知道夜不收的存在倒也合理。
她也是在考中秀才以后,与官场有了联系,家里又是书香门第,逐渐了解到了朝廷的夜不收衙门,以及夜不收的可怕之处。
贺双卿筹措了说辞,尽量用容易理解的言辞说道:“夜不收可以理解为朝廷用来打探消息的探子,无孔不入,就连宰相家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夜不收的监察。”
贺双卿略微停顿,看向了北大荒方向:“北大荒的风车作坊开垦出来良田没有记入县里的黄册吧,也就是不用缴纳两税,是一件好事,也有弊端。万一被夜不收发现了,你应该知道逃避两税是什么下场。”
两税是朝廷最重要的赋税,没有之一,任何人逃避赋税只有一个下场。
抄家灭族。
赵庆做事谨慎,着手开放了北大荒,已然想到了对策:“你说的不错,北大荒不缴纳两税的事情早晚会败露,为了杜绝事情败露以后造成的危机,只有高中举人一条路,毕竟,以我现在的白身不能暴露北大荒的良田,否则会被衙门里吃的连渣都不剩。”
贺双卿见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松了一口气,笑颜逐开:“你还是低估了北大荒土地对世人的诱惑,别说县衙了,甚至会惊动府衙州衙。”
北大荒拥有无数未曾开垦的土地,是个人都会心动,就连权贵都不会例外。
赵庆打量了几眼贺双卿,打趣道:“即便是不参加科举,女先生也是一位称职的女师爷女幕僚,以你的睿智,给知府当个幕僚都绰绰有余。”
贺双卿一脸的傲娇:“那是当然。”
第54章 县衙的空子
接下来商量的一件事,两人想到一起了。
赵庆看了一眼贺双卿,笑了笑,抬手指向了县衙方向:“根基已经打牢了,是时候搬去县里住了。”
贺双卿说了一堆话,目的只有一个,劝他去县里居住,不论是对于接下来至关重要的县试,还是对于白豆腐买卖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单单是白豆腐买卖一项,去了县里居住,有利于白豆腐买卖在四乡铺开,节省了大量的路程。
贺双卿见他主动提起了这茬,对他听得进去别人的良言,颇为满意,嘴角泌出了一缕笑意:“常言道忠言逆耳,你能听得进去,甚是欣慰。”
不是忠言逆耳,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见地,尤其是对掌权者来说,独断专行久了,容易形成刚愎自用的秉性。
赵庆对于一切看得很开,也看的很透,只有有利尽可以拿来使用,一切以谨慎为主。
虽说已经敲定了这件事,等到李清清和黄婉儿回来以后,还是坐在一起商量了搬去县里的想法。
黄婉儿扑在赵庆的怀里,脸蛋全是依恋:“庆哥哥去哪里,奴家就跟着去哪里,豆腐作坊的秘方不用担心,只要庄子里的人隔个几天取走秘方需要的东西就行了。”
白豆腐的制作方式与普通豆腐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掺了石膏粉,只需牢牢把控着石膏粉的秘方,白豆腐真正的制作方式就不会泄露。
黄婉儿心里只有赵庆,粗茶淡饭吃得,锦衣玉食不去奢望,只要能跟着赵庆平平淡淡过日子,已经心满意足了。
即便她是个村花,以她的漂亮嫁给官老爷都足够了。
李清清捋了一下青丝,心里不舍生活了二十年的乡土,却还是大大方方说道:“去了县里有助于阿庆考上童生,只这一点且得搬到县里居住,任何事也没阿庆的仕途重要。”
李清清是个拎得明白轻重缓急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心中所想就无理取闹,一心为赵庆考虑。
前些日子,主动说出了赵庆和贺双卿睡在一张床上,便在于她一心想着赵庆。
赵庆有些出乎预料,黄婉儿跟着他倒是能够理解,李清清的回答给了他不少的惊喜,乡里人的乡土情很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背土离乡。
想来是为他,牺牲了自己。
赵庆握住了李清清的双手,许诺道:“清清姐放心,等到我高中的那天,定会迎娶你过门,不会做个陈世美。”
大赵陈世美的事情人尽皆知,在乡里的名声最为恶劣,毕竟他抛弃的娘子就是一名乡里人。
李清清不留痕迹的抽开了手掌,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先生,比起她来说贺双卿更加适合赵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赵庆高中了举人,接下来就要在衙门里当差了。
书香门第出身的贺双卿,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借着妻族的势力在衙门里有了照应,少了同僚的刁难,也多了升迁的可能。
贺双卿的二叔三叔都是举人出身,虽不在本县当差,衙门里的人多少都要给书香门第贺家几分薄面。
赵庆大抵看出了李清清的心思,没有过多解释,到时候让她见到迎娶花桥,一切自然见了分晓。
贺双卿撇了撇嘴:“我坐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哈哈。”“扑哧。”“嘻嘻。”
赵庆、李清清、黄婉儿三人一起乐了,谁也没把她当成外人,只不过三人的心思不一样。
西屋摆了一张木床,贺双卿不再与赵庆睡在一起了,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了。
赵庆和黄婉儿又腻歪在了一起,夜夜折腾,闹得李清清和贺双卿两人都睡不好觉了。
今夜,赵庆在折腾黄婉儿以前,看了一眼小屋的帘子,厚重的被褥早就被拿了下来,重新挂上了半张薄布帘子。
第二天,赵庆喊来所有人宣布了搬到县里居住的消息,族人们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是觉得早就应该前往县里居住,现在才去已经晚了。
哥舒翰挠了挠头,憨厚道:“族长参加科举重要,庄子里有族老们张罗着开拓良田,妇人们按时去县里报账,啥都不用操心。只是族长在县里总需要几个使唤的下人,不如把我带过去。”
赵庆早有带着哥舒翰的心思,倒不是当做下人使唤,当做贴身长随和护院,有他在身边就安稳多了。
斛律光沉默寡言的性子也忍不住了:“一个人不够用,族长把我也带上。”
以赵家连续赢了两场械斗的名声,受到了两乡大姓的忌惮,族里的汉子们暂时不需要参加械斗了。
留在庄子里的唯一作用,跟着族老开拓北大荒。
带走哥舒翰和斛律光两人倒也无妨,有了擅射的斛律光,在人生地不熟的县里更加安稳。
赵庆想了想说道:“你们俩回去收拾行囊,一炷香以后出发,前往县里。”
哥舒翰斛律光过去经常在县里做工,对于县里的各种情况熟稔,回去收拾了各种带去的东西。
斛律光本来不想带走拆分开的牛角大弓,想了想还是带了过去,万一需要用到牛角大弓装在一起便是一张十石大弓。
拆分了以后是牛角,私藏弓弩的罪名落不到他头上。
等到赵庆收拾好了行囊,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腰里别着横刀,各自牵着一辆驴车在门口候着。
一行人坐上了驴车前往了县里。
贺双卿瞧了一眼小屁股蛋用力坐着钱袋子的黄婉儿,说起了县里的情况:“县里的私塾很多,对你真正有帮助的是官府县学,那些挂着县学噱头四处招收学子的‘县学’没有多大用处,只是以你的身份难能进入县学,毕竟你不是禀生。”
在县里就学的学子全是秀才,又叫做生员,因为县里给府试前二十名的秀才每月提供廪米六斗。
另外,还有增生和附生,同样也是秀才,只不过没有禀米。
赵庆距离秀才还有一个童生功名,没有任何进入县学的可能。
贺双卿的作用当即体现出来了,她深知县衙官场的各种规矩,找到了一种可以让赵庆进入县学的空子。
第55章 读书人的惊为天人
贺双卿浅笑两声,有着捉弄赵庆的意味说道:“还有一种名为例生的学子,得了朝廷恩典,每年捐献一笔银钱,可以在县学里读书。”
以她对赵庆的了解,听闻了类似花钱买官的说辞,当场就会断然拒绝,还会愤愤不平的骂上两句衙门不公。
赵庆的反应却出乎了贺双卿的预料,饶有兴致的思索了起来,显然是想主动联络其中的门道。
贺双卿没能捉弄了赵庆,郁闷了半晌,见他真有成为例生的意图,帮着他出谋划策了起来:“不是有银钱就能成为例生,还需要县里秀才的引荐,以及县里教谕的首肯。引荐这事好办,以我的身份足够帮你引荐,教谕的首肯就麻烦了,你不是名门望族出身,也不是书香门第出身,难能从固定的例生份额里分一杯羹。”
赵庆听到这里,理清了贺双卿娓娓道来的县里官场规矩,例生说白了是给有权有势士大夫的恩典。
例生一直被士大夫所把持,普通人家再有银钱别想染指。
赵庆暗暗庆幸,多亏请来了贺双卿担任女先生,不然哪能清楚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头撞了南墙还搞不清状况。
甚至被人坑骗了银子,县里少不了拿着例生当借口,到处坑蒙拐骗的鹅头。
李清清坐在驴车上绣着女红,娴静听着两人的交谈,心里有同感,觉得贺双卿的出身对于赵庆来说是个很大帮助,越发想要帮着赵庆娶来贺双卿了。
黄婉儿趴在赵庆怀里睡了过去,两只玉藕般的小手臂,紧紧抱着赵庆。
即便是睡着了,依旧不肯松开,生怕松开了就弄丢了庆哥哥。
驴车来到县城,由于是第一次来,赵庆发现了一件较为奇怪的事情。
县城没有城墙,过了一条宽阔河流上的石拱桥,便抵达了县城。
但凡是县城都有抵御盗匪的城墙,怎么本县没有城墙,喧嚣热闹程度也不像是一座县城。
贺双卿看出了赵庆心里的疑问,倒不是她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当初她第一次来县城的时候,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贺双卿放下手里的《公羊春秋注解》,津津乐道的回应了赵庆心里疑问:“漕县位于漕运河道的重要商货辏集地,商品云集,百业兴旺,为了方便南来北往的商人运送大宗货物,漕县自从设立的时候就没有城墙。”
漕县?
赵庆突然笑了笑,想到了一个关于同音不同字县城的有意思故事:“原来是八方通衢的商货集散地,没有城墙倒是可以理解。”
赵庆、李清清、黄婉儿登时就被四周热闹喧嚣的场景吸引了,乡里很少见的驴车,宽敞街道上到处都是,绸缎庄、茶庄、票号等商号遍布街道两旁。
时不时还会出现一顶松花绿官轿,这是只是官老爷才能称作的车與,普通人没有功名连个马车都坐不了。
进了漕县以后,哥舒翰斛律光两人两眼抓瞎了,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过来进入县里是为了做工,管事领着他们去做工的地点,不像今天这般漫无目的四处乱逛。
赵庆捅了捅旁边的贺双卿,自从治愈了能近怯远症以后,贺双卿又开始手不释卷了。
突然被人打扰,贺双卿难免不耐烦,想到还有正事要办,交代了一句:“前往县学附近的街道。”
没过多久,出现一座三间四柱牌楼,覆盖琉璃瓦,上书慎独两个烫金大字。
两辆驴车穿过街道入口的牌楼,引起了附近读书人的注意,感觉颇为新鲜。
县学街道是漕县最金贵的地段,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般都是乘坐松花绿官轿和潞绸马车出行。
从来没见过一辆驴车,突然出现,成为了一件新鲜事。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拘谨了起来,他俩注意到街道两旁的读书人衣着,还有不停越过驴车的松花绿官轿潞绸马车,心里出现了乡下人的自卑。
贺双卿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公羊春秋注解》,饶有兴趣的观察起了赵庆,想从他脸上找到窘困。
结果没让她失望,没从赵庆脸上看到一丝的窘态,淡定从容,顿时就让贺双卿异彩连连。
但凡第一次来到县学街道的乡下人,无论在乡下多么富足,都会出现窘态。
赵庆的反应完全出乎了贺双卿的预料,比起常年居住在这里的学子还要从容。
贺双卿看不懂赵庆了,困惑道:“你曾经来过县里?为何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不像是一个乡下人,倒像个长期居住在县学附近的秀才郎。”
别说是她看不懂了,就连附近茶馆里的读书人注意到赵庆坐在驴车上的神色从容,一肚子狐疑。
感觉他不是从乡里来的乡下人,更像是有着某种怪癖的书香门第子弟,喜欢乘坐着驴车四处招摇。
倘若是书香门第子弟那就不奇怪了,别说乘坐驴车,曾经还有士大夫喜欢学驴叫。
“快看,贺双卿来县里了。”
随着一声惊呼,附近茶馆里的读书人全都聚集在窗户口,拥挤在了一起,争先恐后看着驴车上的贺双卿。
引得附近茶馆的楼上楼下,挤满了读书人,只为一睹真容。
“坐在贺双卿身边的那人是谁,知县的公子?还是本县名门望族的长房长子?”
“能有这等荣幸,身份地位不会差了,少说也得是官宦子弟。”
“学生认识他!只是村里的一名穷书生,最近卖白豆腐赚了一点银钱,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
读书人们大失所望,卖豆腐的生意在他们眼里上不了台面,别说是一个卖豆腐的商贩了,秦童生那般的乡里大户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何况没有任何功名。
读书人们登时痛心疾首,想不通贺双卿怎会与一名穷书生坐在一起,还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自甘堕落,难道就不怕被穷书生影响了名声,当初参加府试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读书人见了贺双卿的真容,当场惊为天人。
读书人怀里的美人都不香了,始终对贺双卿念念不忘。
第56章 买宅子
“猪油蒙了心,方会做出如此昏聩行径。”
读书人们频频唉声叹气,惋惜贺双卿作践自己与一名乡下穷书生共乘一辆车,玷污了洁身自好的名声。
当年府试的时候,几名望族公子折节下交邀请贺双卿一同游船弄月,全都吃了闭门羹,在众秀才里落了一个洁身自好的名声。
谁曾想,守身如玉的贺双卿竟与乡下穷书生同车共驾,简直是自甘堕落。
倘若是换成他们,又另当别论了,成就了一番佳话。
赵庆早前对于贺双卿的名气有所耳闻,未曾想竟是堪比青楼花魁出行,不,青楼花魁未见得有她引人注目。
赵庆打趣了一句:“你的名气比起过去更上一层楼了,难怪能以男儿身引得感业寺十几家私塾学子的追捧,青楼花魁见了你也自叹弗如了。”
贺双卿白了他一眼,知道赵庆是在打趣自己,娇哼了一句:“那就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入了县学就别想安生了,县学教谕可是当世的名儒,屡次拒绝了朝廷的征辟,安心在家乡当个教书先生,虽是一县的县学又被称作漕水书院,吸引了很多官商大姓。”
漕县作为朝廷的重要钞关之一,负责征收南来北往车船的本色货税,是国库的重要财赋来源。
繁华程度不逊色于扬州、江宁等江南大城,聚集了很多官商大姓,就连今科府试已经敲定在漕县举办,燕蓟府有意把府城从京城东城迁到漕县。
免得一座府城成为了京城的陪衬,各种盐税、茶税、布税等赋税分明是占着府城的地段,却要交到京城衙门,以至于府城税库连年亏空。
赵庆明白她这话里的分量,这让做事向来谨慎的他,免不了苦笑了一声。
他不想惹上任何的腥臊麻烦事,却不是个胆怯退缩的人,既然已经不可避免,不会想着退缩,而是想着怎么解决,先把南墙撞破了再说。
赵庆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贺双卿的说辞,没有推诿的意思。
贺双卿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在心里略微高看了他一眼,只是略微,不能再高了,也就比她爹低一点了。
两辆驴车在众多读书人讶然、好奇、惋惜等等眼神里,招摇过市,最终来到了一座牙行门口,准备买一座宅子了。
赵庆、李清清、贺双卿三人走下了驴车,走进了门可罗雀的牙行里,几名牙人急匆匆笑脸相迎。
黄婉儿死活不肯离开驴车,小屁股蛋下面坐着钱袋子,小脸戒备的望着四周,紧紧揽着菇黄豹的身体,小声嘀咕个不停:“谁要是敢过来抢钱,你就咬死他,守好了钱袋子晚上多给你几块骨头。”
菇黄豹听不懂黄婉儿的嘀嘀咕咕,却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兮兮,忠诚的守在主人身边,咬死冒然出现的陌生人。
贺双卿走进牙行里,没见到几名客人,还以为进错了门,又退了几步看了一眼招幌,确认了是牙行:“你家的客人怎么如此稀少,过去在县里求学的时候,每次路过你家门口都是熙熙攘攘挤满了客人。”
赵庆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个黑店。
牙行掌柜认出了客人是县学有名的贺双卿,亲自接待,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容,惊叹容貌的同时,多看了几眼旁边那名穿着文公衣的女子。
女子整个人罩着文公衣里,看不清容貌,却能看出她婀娜的身姿,应该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牙行掌柜由于习惯,快速打量了三人,愁眉苦脸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府里要迁治所闹得,在县北划了大片的土地修建官署衙门,过去无人问津的县北成了香饽饽,县南土地的银价骤降,很多官商大户都在观望,不敢轻易在县南购置宅子了。”
赵庆李清清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喜色,刚来就赶上了这等好事。
贺双卿古怪的看了一眼赵庆,又是看了一眼驴车上的黄婉儿,心道黄婉儿哪里是晦气克夫,分明是旺夫,自从赵庆娶了她以后日子蒸蒸日上,一天比一天红火了。
牙行掌柜看不出赵庆的深浅,却知道贺双卿出身于书香门第,家里不缺银钱,身边的朋友也不会缺银钱了,瞬间多了几分热情。
安排牙行里的伙计端茶倒水,又奉上了几份茶食。
牙行掌柜拿出了一本牙册,情绪高涨的介绍了起来:“这是本县刘秀才的二进宅子,青砖绿瓦,地段极好,就在县学隔壁,过去少说也需要两千贯,如今只要一千贯”
李包户的二进宅子、江宁布商的二进宅子、汝州瓷商的二进宅子
牙行掌柜说了半晌,嘴里口干舌燥了,几乎把县学附近的二进宅子介绍了一遍,始终不见客人有所意动。
牙行掌柜心里泛起了嘀咕,到底是看不上还是买不起,再怎么一肚子牢骚,还是笑脸相迎:“客官可有看上的宅子,如果有入眼的宅子,咱们不如一起去一趟宅子,亲眼看看宅子的格局和风水。”
赵庆不是看不上,是囊中羞涩,只带了一百贯钱过来,本以为在县里也算是中人之家了,却连一座宅子都买不起。
贺双卿好笑的看向了赵庆,已经提前准备好借给他一千贯了,还是想看他怎么应对,最好是露出窘态,成为往后打趣的谈资。
赵庆神态从容的说道:“有没有一百贯以内的宅子。”
一百贯?
牙行掌柜听到这个数目,都顾不得鄙夷穷书生了,哭笑不得的说道:“客官莫不是在打趣小店,县里普通人家的宅子也要二百贯以上,何况这里是寸金寸土的县学牌楼,哪有低于八百贯的宅子。”
牙行掌柜还想再磨上两句,一名牙人低声说了一句,告罪了一声急匆匆去了对面的茶馆:“客官稍等片刻,随意翻开册子里的宅子,只要有看中的宅子立即就能去看宅子,小可有件要事出去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去去就回。”
第57章 凶宅
牙行掌柜急匆匆来到对门的探春茶馆,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一面漆彩六扇屏风旁边。
两名秀才身穿宁绸襕袍,头戴软巾,手持折扇,坐在一张锦蓉榻上,悠闲着对弈。
“啪。”
官窑烧制的棋子落在花梨木棋盘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牙行掌柜却顾不得欣赏,心里只有战战兢兢。
叫他过来的执白子秀才李永熙,在人数多达数百的漕水书院,是仅有的二十名禀生之一。
看似像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实际上是个心胸狭隘的伪君子,曾经多次被贺双卿无视,今天突然叫他过来,想必目的只有一个。
李永熙放下手里的陶釉棋子,笑容满面:“听说贺双卿身边的那名读书人,想要在县里买一处宅子,临近县北的武举人宅子挺不错,适合那名读书人。”
牙行掌柜心里叹息,乡下来的那名读书人终究没躲过李永熙等人的针对,一出手就想害了他的性命。
武举人宅子是县学附近二进宅子里占地最大的一处了,后院还有一处小校场,几乎等同于三进大宅了。
自从修建好了以后,从来没住过,一座崭新的宅子。
什么都好,唯独风水不好,从修建完成那天开始,每逢刮风下雨就会被雷劈。
武举人曾经带兵清剿过匪寇,杀了不少人,流传出了冤魂索命的传闻,吓得武举人不敢在县学附近居住了,一家老小连夜前往了县北。
宅子的银价一降再降,如今只要白送一样的五十贯,只希望赶紧把不吉利的宅子脱手,免得影响了仕途。
牙行掌柜做买卖再是心黑,也不敢害了别人的性命,一时间不敢答应。
李永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家长子因为当街纵马关押在牢里已经几天了吧,那里可不是人住的地方,听说只要进去了就会被折腾的半死,不知你家长子现在如何了。”
牙行掌柜只是个商贾,能与官署里衙役小吏说得上话,但是当街纵马是重罪,没有刑房掌案点头,谁也捞不出来。
银钱没少花,就是没见长子有半点动静,全被衙役小吏黑了去,打了水漂。
牙行掌柜如今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没有地方烧香拜佛,家里的黄脸婆更是整天以泪洗面。
李永熙就不一样了,作为本县的青年才俊,有很大可能高中举人,一直是三班六房掌案家里的常客。
只要他能帮忙牵线,说上两句好话,再奉上一笔银钱,长子不用在大牢里受罪了。
牙行掌柜无奈答应了下来:“李秀才放心,小人定会促成这件事,只是买与不买全看他自己,如果他不愿意买走武举人宅子,小人也没有其他法子。”
李永熙点了点头:“乡人多贪鄙,听说有便宜可占怎么会放过,只要你按照吩咐去做了,令郎的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
牙行掌柜心事重重离开了探春茶馆,再次回到赵庆面前,笑容勉强:“倒是有一百贯以下的宅子,就怕你不敢买。”
不敢买?
赵庆皱起了眉头,死过人的凶宅,还是宅子里挖出了棺材,或是宅子的风水不好。
无外乎就这三样。
牙行掌柜见他真有买走的想法,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宅子就在县学东街的尽头,牙行里有牛车,一起去看看吧。”
赵庆等人没有坐上牛车,还是坐着驴车前往了县学东街。
随着他的身影远离牙行,探春茶馆二楼的窗棂被推开,李永熙和另一名秀才站在窗边,看着赵庆离开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嘲弄。
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竟敢接近贺双卿,略施手段就让他遭遇不幸,让这个碍眼的穷书生从贺双卿身边消失。
一辆牛车两辆驴车来到了武举人宅子,位于绕县而过的宁绸河西岸,竹林青青,河水清濯,倒是一处僻静宅子。
李清清黄婉儿眼前一亮,喜欢上了武举人宅子的僻静悠闲,少了很多熙攘吵闹。
赵庆频频点头,对于武举人宅子的环境颇为满意,尤其是青砖绿瓦宅子前,还有两尊石狮子,更增添了几分威武,震慑南来北往的宵小,不敢跑到这处宅子里偷东西。
一般只有致仕还乡的府衙官员,或者武举人可以在门前摆放两尊石狮子。
赵庆买下了这座宅子,按照大雍律宅子里的一切属于私有物,两尊石狮子算在里面。
外人不能触碰属于赵庆私产的石狮子,赵庆没有武举人的功名在身,也不能触碰石狮子。
两尊石狮子谁也不能触碰,只能待在宅子门口。
算是大雍律的空子,却从来没人钻过这个空子,武举人在卖掉宅子以前,往往都会提前搬走石狮子。
偏偏这座武举人宅子的主人,生怕沾上一点不吉利,来都不肯来。
赵庆成为第一个合理钻了空子的人,任谁找不出半点不是,毕竟石狮子留在这里是因为武举人没搬走。
牙行掌柜不敢进去,只在外面介绍了大致情况:“这座宅子距离县学和县北的新府衙都不远,小校场紧挨着宁绸河,往南是可以抵达漕运河道,往北是宁绸河的支流汾河”
提到汾河两个字,牙行掌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了嘴。
汾河从遍地温病的北大荒前流过,比起武举人宅子还有不吉利,说这些作甚。
赵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尤其是得知往北是汾河,决定买下这座宅子了。
牙行掌柜还算是有良心,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错失救回长子的机会,却也不能为了长子的一条命,害了赵庆一家几口的命。
牙行掌柜说出了实情:“武举人宅子占地大,位置僻静便利,按理说卖个三四千贯都亏了,现在只卖五十贯钱,原因在于武举人宅子被雷劈”
赵庆听他说了来龙去脉,反倒是放心了,只要不是凶宅或是挖出过棺材就成。
至于被雷劈嘛
外人看来是冤魂索命,不吉利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不敢从武举人宅子附近路过。
第58章 解决雷劈的麻烦
在赵庆看来,宅子的某处高耸屋舍用了铜铁,导致每逢刮风下雨引来了雷电。
愚昧无知罢了。
好在因为愚昧,让他捡了一个大便宜。
就在牙行掌柜带着遗憾准备回去的时候,认为赵庆不可能买下这座不吉利的武举人宅子。
赵庆直接敲定了这件事:“还请掌柜去衙门里请来中人,就在宅子门口把地契签了。”
签地契?
牙行掌柜傻愣住了,既然已经豁出去了,索性就把这件事说明白。
本应该最希望赵庆买下武举人宅子的他,反倒是阻拦了起来:“这座宅子不吉利啊,每逢刮风下雨就会被雷劈,沾上了这座宅子的晦气恐怕活不了多久。”
贺双卿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奇怪的打量了一眼赵庆,因为她也知道武举人宅子的不吉利。
一直没有说出口,在于她只是西席先生,没有资格参与到赵家的房屋买卖。
做人要有分寸,尤其不能越俎代庖。
只是
武举人宅子的不吉利,着实是让贺双卿心生不安,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你的银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一些,买上一座正常的二进宅子没有问题,没必要为了省银子买下这座不吉利的武举人宅邸。”
赵庆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贺双卿,转头看向了李清清和黄婉儿,想看她们俩是什么反应。
李清清只是轻蹙眉头,她可以掌管家里的各项事宜,最终拿主意还得是家里男人。
一切都听赵庆,他说要买武举人的宅子,买了便是了。
黄婉儿更加没有意见了,小屁股蛋紧紧坐在驴车上,带着菇黄豹守住钱袋子里的铜钱,瞧见赵庆回头看了她一眼,雀跃的欢乐挥手,甜甜笑着打招呼。
赵庆说了一句让牙行掌柜听不懂的话:“我的命硬,扛得住武举人宅子的晦气。”
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命再硬能有武举人的命硬,说这话着实有些大言不惭。
就连武举人都扛不住时常遭雷劈的晦气,何况是没有任何功名的乡下读书人。
牙行掌柜见他一再坚持,叹了一口气,不再劝了。
立即坐上牛车前往了县衙,找来了户房的一名小吏当作中人,尽快把地契签好了。
牙行掌柜和小吏匆忙离开了武举人宅子,不敢在这里多呆片刻,生怕沾上了宅子里的晦气。
赵庆带着众人走进了武举人宅子,当场就被宅子贴金彩画吸引的转不开眼,惊叹不愧是武举人居住的宅子。
进门是一面宽大的影壁,整体是一块滇石,篆刻着鲤鱼跃龙门的图案。
向里走是一排倒座房,家丁仆役居住的房间,还有会客堂、精舍等各种厢房。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把他们的包袱和铺盖搬进了倒座房,各自选了一间厢房住了进去。
随后,哥舒翰走进了大门口的开间,履行自己看家护院的重任。
斛律光牵着两辆驴车去了后院,没有通过垂花拱门进入中院,走出了大门,从外面来到了校场附近的后门。
牵着两辆驴车进了校场,卸下来马鞍,把两只毛驴牵进了马厩里,喂了水,由于没有草料只能先喂水,等到晚些时候出去买一些草料。
这一切做得极为娴熟,两人清楚这里面的规矩,全是因为过去在官老爷家里做过工,懂得大户人家的各种规矩。
赵庆带着李清清、黄婉儿两人进了中院,这里是老爷夫人居住的地方。
贺双卿作为西席先生只能住在前院,在李清清的一再坚持下,跟着住进了中院。
赵庆穿过雨檐走廊,来到了后院,这里也有不少厢房,以及柴房和库房等屋舍。
家里如果有了丫鬟和粗使婆子,便住在后院的厢房里。
“好大呀。”黄婉儿‘咯咯’笑着,雀跃的在宅子里跑来跑去,四处乱看:“奴家也能住上青砖绿瓦的宅子了。”
相比较黄婉儿在宅子里的疯跑,李清清拿起了账本,开始记录宅子里的官帽椅、圆角柜、官窑瓷器等各种用具。
武举人当年衣锦还乡,为了显摆家里的阔气,全挑了上好的用具。
可惜一样也没用上,连夜搬到了县北。
贺双卿本想跟着赵庆在宅子里转一转,主屋旁边有一件很大的书斋,里面放着各种经史子集。
其中的一些善本,就连她家里都没有,坐在了书斋里,爱不释手的翻看了起来。
赵庆独自一人又从前院一直逛到后院,寻找屋檐上的脊兽是不是用了铜铁。
找了半天,发现那些脊兽全是官窑里烧出来的陶器,不会引来雷电。
“这就奇怪了。”赵庆皱着眉头在宅子里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屋檐上使用了任何铜铁,全是不会引来雷电的陶器。
赵庆心里不禁也有了一丝狐疑:“难道真的是因为风水不好,这座宅子不吉利引来了雷电。”
再是怀疑,赵庆也知道绝无可能。
找不到暂时不找了,等到刮风下雨的时候,雷电劈向哪里就能见了分晓。
赵庆坐在中院的一间茶室里,歇息了片刻,转身去了后面的校场。
准备看清楚校场的地形,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修建一座带门小码头。
当赵庆来到校场上,看到校场中间的一杆大旗,摇头笑了:“难怪雷电喜欢劈这座宅子,原因是在这里。”
树立在校场上的大旗,比起周围所有的宅子都高,甚至超出了树木的高度。
偏偏旗帜的杆子上包了一层铜皮,用来彰显武举人的身份。
赵庆走过去用手敲了敲旗帜的铜皮杆子:“不是纯铜,倒也可以理解,铜可是银钱,只是包了一层铜皮少说也要二三百贯了。”
赵庆摸清楚了情况,刚好看见斛律光从厩房里走出来,招呼了他一声:“去把哥舒翰叫过来,咱们三人一起把这个包铜旗帜卸下来。”
斛律光瞅着校场上的一杆大旗,威风凛凛,不明白族长为什么要把大旗卸下来。
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前院找来了哥舒翰。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包了一层铜皮的旗杆倒在了校场上。
赵庆嘱咐了一句:“你们两人把旗杆放好,回头还有用处。”
第59章 运道真好
武举人宅子里什么都不缺,搬家是个细致活,还需要添置不少东西。
李清清拿着账本记录清楚,家里需要添置的各种日常用具,写了一张张栈单给了附近的店铺。
县里的店铺鳞次栉比,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无需亲自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
只要写好了栈单,店铺里的伙计就会送到宅子里来。
只不过由于武举人宅子的晦气,店铺里的伙计不敢靠近宅子,放在宅子前放在驴车上,脚步匆忙的赶了回去。
李清清归置好赵家宅子的一切情况,安排的井井有条,日子来到了梅雨时节。
“轰隆!”
随着一道雷电划过阴沉的天空,漕县下起了大雨。
李永熙和县学里的秀才们坐在一间茶馆的二楼,距离赵家宅子不远,等着看赵家宅子被雷劈的景象。
随着雷电越来越频繁,瓢泼大雨越下越大。
秀才们没有在家里歇着,茶馆二楼的人越聚越多,全都跑了过来,想要看赵庆的笑话。
但凡是过来的秀才,看向李永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略施小计就让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沾染了晦气。
李永熙不免有些志得意满,‘啪’地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即便是下雨天,还是在那悠哉的扇着。
虽说扇来的风让他身体发冷,但有气度,再冷也得扇下去。
秀才们站在二楼的窗棂附近,把赵庆当做了一个谈资。
“乡下穷书生到底是鼠目寸光,见到有便宜就去占了,殊不知害了自己。”
“贺双卿真是瞎了眼,竟然与这种人结交,令我等心生愤懑。”
“匹夫无罪怀玉其罪,一个不过是在乡下卖豆腐的穷书生,竟敢染指贺双卿,早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李永熙听着秀才们的谈论,频频点头,这个世道没有相应的地位,却拥有远超自己地位的东西,不仅保不住,还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以赵庆家里的豆腐生意情况,顶天了一个月几十贯,在乡下倒是可以算得上有钱人家了,在县里只是一间绸缎庄一天赚来的银子。
在漕水书院里读书的秀才们,非富即贵,家里的祖产涉及绸缎庄、茶庄、骡马行,一个乡下穷书生想都想象不到的祖产。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雷电劈中了附近的一棵槐树。
李永熙等秀才们赶紧看了过去,透过雨幕,一棵老槐树被劈倒了。
老槐树就在武举人宅子附近,过去那么多年,始终都是安然无恙,雷电每次都劈在武举人宅子。
这次一反常态了,武举人宅子竟是安然无恙,旁边的老槐树却被劈断了。
李永熙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却没有说话,只不过手里的折扇停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聚精会神的看向了武举人宅子,等着下一道雷电劈在武举人宅子里。
等了半天,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道雷电劈了下来。
伴随着大树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瓢泼大雨‘噼里啪啦’浇灭了大树上的火势。
这回和上次出奇的一致,同样是劈倒了附近的一棵高大树木,只见树木倒下,不见武举人宅子被雷电劈中。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碰巧,接二连三避开了武举人宅子,全都劈在了旁边高大的树木上。
这就显得匪夷所思了,让在场所有的秀才们感到了古怪。
过去的雷电都劈在武举人宅子里,以至于宅子附近长出了一棵又一棵的高大树木。
随着这些高大树木的倒下,不再有雷电落下来了,劈在了其他地方。
眼看电闪雷鸣不断,雷电远离了漕县。
李永熙再也忍不住了,满脸的迟疑不定:“难不成这个赵庆会妖术,迷惑住了贺双卿,又用妖术避开了雷电。”
这句话刚说完,还没等秀才们反对,他自己就不相信了。
倘若赵庆真的会妖术,何必那么麻烦避开雷电,直接让雷电劈向他们岂不更好。
可以操纵雷电了,肯定知晓李永熙在他买宅子的时候动了手脚。
按照李永熙的想法,一旦结了仇,就要彻底摁死对方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以己度人,李永熙认为赵庆的想法应该和他一样。
秀才们紧紧皱着眉头,心里泛起了嘀咕,对于素未谋面的赵庆有了不少的忌惮。
“早先听说赵庆自诩命硬才会买走武举人宅子,当时只是当做笑谈,现在看来有可能是真的了。”
“本秀才还有更加准确的消息,他娘子黄婉儿是村里有名的晦气女人,赵庆自从娶了她以后没有半点异样,村里人盛传他命硬。”
“不管赵庆的命硬是真是假,从这次武举人宅子避开雷电来看,运道不错,我等虽然不愿意与他结交也没必要得罪他,平白给自己招来一个运道不错的仇人。”
不知是哪名秀才说了一句不结交也不招惹,其他秀才们纷纷点头,赞同了这名秀才的说法。
随后,秀才们怀揣着对赵庆的忌惮,找了借口离开了茶馆的二楼。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前一刻还挤满了秀才们的二楼,很快空荡荡了起来,只剩下李永熙一个人了。
当初陪他下棋的那名秀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也离开了茶馆的二楼,不想招惹雷电不劈的赵庆。
热闹喧嚣的茶馆二楼,寂静无声了起来。
李永熙一个人站在窗户口,脸色阴晴不定,看向武举人宅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人都能离开,唯独他不能离开,谁让他当了那个出头鸟。
本以为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可以轻松拿捏,招惹了赵庆百利而无一害。
谁能想到,今天发生了如此怪异的一幕,让秀才们心里产生了忌惮。
如果没有雷电不劈的这一幕从中作梗,李永熙借着踩死赵庆的名头,在县学里可以获得很多秀才们的好感。
官场讲究一个人脉关系,有了这些秀才们的好感,往后在官场就会获得如鱼得水。
代价不过是踩了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
第60章 命硬的赵家宅子
千算万算,实在没能算到这次一本万利的算计,竟然以一个古怪的方式草草收场了。
还不知道受到县学秀才们忌惮的赵庆,坐在一张虎足锦蓉榻上,欣赏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
黄婉儿坐在赵庆的大腿上,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部,脸蛋贴着胸膛。
随着雷电一道又一道的劈了下来,脸色煞白,可把她吓坏了。
赵庆住在中院的主屋,黄婉儿自然睡在一张床榻上,主屋里还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李清清坐在虎足锦蓉榻的边缘,紧紧握着纤细的手指,俏脸上还是一副温婉的样子,从她握紧的拳头可以看得出来,心里十分的紧张。
主屋不是一间厢房,是一间半厢房。
在主屋的西侧用一面花格镂空隔断隔开了一间次间,平时居住着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
照顾老爷夫人的起居,比起过去的土屋更加通透,连一面布帘子都没有。
不仅能够听到主卧床榻上发出的任何声音,只要抬起脑袋还能透过镂空的隔断看得一清二楚。
赵庆本想让李清清住的东厢房,这是除了主屋以外布置最雅致的一间厢房了,留给她居住十分合理。
贺双卿自己去了西梢间,那里靠近书斋,可以随时往来书斋和卧房。
李清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主动住在了花格镂空隔断另一侧的次间里。
赵庆见她拎着包袱坐在隔断次间里,没有多说半句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说出口了也不好解释,反而会引起两人的尴尬,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举人宅子附近只剩下雨打芭蕉的清脆声音,没了雷电劈下来的轰鸣。
黄婉儿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庆哥哥果然命硬,就连雷公电母都得给庆哥哥面子。”
李清清‘扑哧’乐出了声,被这句话逗笑了:“阿庆的面子还真是大,说不定是文曲星转世,天上的各路神仙都得给阿庆面子,就连瘟神也不例外。”
赵庆哑然失笑,知道李清清说的是北大荒和黄婉儿的晦气,又不好解释这件事。
给她们说再多的物理效应,也听不懂,只会被当做神仙的本事。
赵庆在这里陪着两名村花,让她们安心的度过了一道道雷电的霹雳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贺双卿一个人待在西梢间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庆起身离开了虎足锦蓉榻,推开厢房木门,顺着门口的雨檐走廊前往了西梢间。
在厢房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贺双卿的身影,最后是在书斋里找到了贺双卿。
只见她埋在一堆书里,用经史子集给自己垒了一圈墩堡,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安下来。
赵庆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消瘦的肩膀。
贺双卿像是一只炸了毛的野猫,突然惊起,从一堆书里蹦了起来。
贺双卿嘴里带着哭腔,念念有词了起来:“我是个好人,从来没有杀过生,不要来害我,要害就去害李永熙,这个人当年在县学里出了名的阴损。”
赵庆一脸无奈,开口说道:“谁想害你了,天上的雷电已经过去了,宅子里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被雷劈的情况了。”
贺双卿听到熟悉的声音,长舒一大口气,睁开双眼,赵庆就站在面前,显然是看到了她刚才的窘态。
贺双卿轻轻扶了一下水晶眼镜,若无其事的说道:“谁害怕了,刚才不过是因为李永熙这个坏胚想用武举人宅子来害你,说了两句仗义之言罢了。”
李永熙自以为滴水不漏,牙行掌柜不敢说出他的身份,毕竟花了人情把长子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殊不知,哥舒翰晚上去了一趟牙行掌柜的宅子,没去找到他本人,只是找到他长子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赵庆记住了李永熙这个名字,也记住了他这个人,按照做事谨慎的秉性,又在琢磨着怎么解决后患了。
赵庆点了点头:“命硬的名声能够抵消一些你的美名了。”
贺双卿听到美名两个字,脸容发红,想要拌嘴两句又感觉对不住赵庆,没有还嘴。
赵庆没有丝毫在意,神态从容的说道:“我做事有多谨慎,这段时间你是看在眼里,既然决定请你来当西席先生,已经想到了今天的局面。凡事总有个取舍,谨慎不是退缩,更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是提前想到应对一切麻烦的对策。”
贺双卿知道他这话是在安慰人,更知道贺双卿这三个字在县学秀才里有多大的影响。
为了不给赵庆找麻烦,贺双卿郑重的说道:“放心,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就从这里搬出去。住在这里,始终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赵庆摇了摇头:“在这里安心住下,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有能力处理这些麻烦。再说了,离开了赵家宅子,可就吃不到婉儿妹妹做的美味了。”
贺双卿噎住了,舍得了书斋里的善本,却舍不得了黄婉儿做的美味。
思索了半天,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暂时相信赵庆了。
安抚好了贺双卿,这场雷电带来的影响基本上过去了。
赵庆走出了书斋,思索着应对李永熙的对策,一再谨慎,绝对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梅雨时节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结束,始终没有雷电劈在武举人宅子里。
这座晦气的武举人宅子,在县学秀才们的嘴里,渐渐变成了命硬的赵家宅子。
赵庆还没有进入县学,就有了命硬的名声,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益处。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轮流拿着李清清给出的栈单,采买宅子所需的鸡鸭果蔬,附近铺子里的掌柜客气了很多。
只有一个人越发想要致赵庆于死地了,由于他的命硬,李永熙这几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担心赵庆的命硬,万一遇到一些机缘,更难对付了。
一定要趁赵庆还是乡下来的穷书生,容易对付的时候,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第61章 不下蛋的鸡
梅雨时节过后,李清清和黄婉儿两人正在打扫家里,整理着芭蕉、桂树等花草院植。
向来僻静的宅子门口突然热闹了起来。
赵家宅子大门口停了不少潞绸马车,其中甚至还有一顶松花绿官轿。
潞绸马车里走出来不少穿金戴银的夫人,松花绿官轿里更是走出了一位发髻插满金钗的贵夫人。
脑袋上各种累丝、细钿金钗,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家里有钱一样,也不嫌累坏了脑袋。
柳喜娘带着一群夫人走到了大门口,看着一身青布短短的哥舒翰,趾高气扬的说道:“去把李清清叫出来,柳夫人屈尊来看她了。”
柳夫人?
赵庆坐在书斋里,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点了点头:“确实是一位熟人,去通知清清姐,就说她当年在村里的闺中密友柳喜娘来了。”
贺双卿听到闺中密友几个字,心中怪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明显着里面有不少的故事。
赵庆不等她询问,主动说了起来:“这个柳喜娘也是汾河村人,住在清清姐家对门,倒也是个容貌不俗的漂亮女人。”
贺双卿听到这里有数了,聪慧再加上同样是女人,大概已经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了。
柳喜娘样样都好,偏偏李清清是汾河村的村花,处处被压了一头。
时间久了,就算是个男人也会心生不满,何况是心眼小的女人。
看似是闺中密友,其实早就恨透了李清清。
至于后来的事情,贺双卿没有亲眼看到,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柳喜娘应该嫁给了县里的大户人家,身份地位盖过了李清清,当然要过来显摆了。
赵庆有担心李清清应对不了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柳喜娘,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前院,就听见柳喜娘尖酸刻薄的声音。
“啧啧,你现在也能住上青砖绿瓦的宅子了,不错,很让本夫人欣慰。”
柳喜娘站在前院的影壁附近,对于院子里的各种摆设品头论足,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话里话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赵庆走到李清清的身边,伸出手来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手掌,给了她很大的支撑。
李清清不是个软弱的人,再是温婉也分得清好坏,不然怎么掌管豆腐作坊的众多妇人们。
只是不想给赵庆招来麻烦,毕竟柳喜娘嫁给了那人在县里的地位不一般。
这才一直忍着没有说话,她受些委屈没什么,不能影响了赵庆的前途。
赵庆却不在意这些,讥讽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柳大嘴。”
柳喜娘本名叫做柳大嘴,因为她的嘴巴比较大,后来嫁给了县里的一位老爷改名叫做柳喜娘。
这个名字还是赵庆父亲取得,希望她做事不要像过去一样尖酸刻薄,多一些人情世故。
夫人们瞧见了唇红齿白的赵庆,全都是眼前一亮,眉开眼笑了起来。
“哪里来的少年郎,好俊呐,柳喜娘还不赶紧介绍。”
“好久没在县里见过这么俊俏的小郎君了,勾的本夫人春心萌动了。”
“小郎君可曾婚配,不如去本夫人家里做个赘婿,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柳喜娘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嫁给知县的钱粮师爷做了填房,由于掌握着县里的钱粮支度,虽不是官但地位很高。
所以她能从县衙借来一顶松花绿官轿,县衙里的官吏们都要给钱粮师爷几分薄面。
只不过由于钱粮师爷已是花甲年纪,而她在豆蔻年纪嫁给了钱粮师爷,明摆着是贪图富贵。
县里的官宦夫人们都不与她来往,嫌弃她的出生低微,更嫌弃她功利心太重。
平时在县里,柳喜娘只能与一些寡居的大户人家夫人交际,这次喊她们过来,本来是想着壮壮门面,谁能想到,这些空旷久了的寡居夫人们,纷纷勾搭起了赵庆。
柳喜娘感觉有些下不来台,没了面子,冷哼一声说道:“长得再俊俏又怎样,你这辈子也别想和李清清成亲。”
李清清没对嫁给赵庆报希望,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脸色一白,莫名有些酸楚。
赵庆心疼坏了,紧紧握住了冰凉手掌,替她出头:“成不成亲不是你说了算,那也比起一树梨花压海棠强的多。”
寡居夫人们平时最爱勾搭一些俊俏的才子,越是有才华,越是让她们潮水泛滥。
赵庆一句用来嘲讽柳喜娘的话,勾住了寡居夫人们的心房,眼里开始放光了。
“好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是本夫人活了那么大以来,听过最好的一句诗词了。”
“小郎君好文采,想不想去县学读书,本夫人是教谕夫人的侄女,只要你愿意陪伴夫人几个晚上,明天就能去县学里读书。”
“几个晚上?本夫人只需要一个晚上就够了,虽说进入县学比较难,本夫人手里还有一个名额。”
柳喜娘快要气炸了,她品不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韵味,却知道梨花是白色海棠是红色,明摆着是讥讽她一个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嫁给了花甲老人。
尤其是夫人们对于赵庆的眼馋,更让她接受不了,相比较赵庆的那句嘲讽更让她心里难受。
柳喜娘今天过来是想在李清清面前显摆,结果县里的夫人们全在眼馋赵庆。
赵庆又是与李清清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深深喜欢着她。
柳喜娘心里气不过,只能找些其他的话来贬低李清清:“好不容易来到县里了,住的宅子还是别人不要的晦气宅子,阴气太重活不长,本夫人劝你还是尽快搬出去。你没有那个命住在县里,这辈子注定是个乡下丫头的命。”
李清清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几次想要说话反驳,为了不给赵庆添麻烦还是把委屈给忍了。
赵庆可不会让李清清受委屈,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阴气重好啊,起码能够生得出孩子,可不像某人只占窝不下蛋,成亲那么多年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
第62章 小汴京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柳喜娘和钱粮师爷成亲那么多年,始终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一直被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取笑。
时间久了,就成为柳喜娘心里最痛的一块伤疤。
县里的夫人们再是瞧不起柳喜娘,迫于钱粮师爷的面子,总要给她留几分颜面。
一直没有人拿这件事来取笑她。
谁知,赵庆直接说了出来,还是当着有头有脸夫人们的面前说出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鸡。
柳喜娘脸色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因为这句话当场气昏过去。
李清清没想到赵庆嘴巴那么阴损,‘扑哧’乐出了声,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柳喜娘本就在气头上,看着李清清在那里捂嘴轻笑,气急败坏的冲了过去。
伸出染红的指甲,想要挠花了李清清的俏脸。
还没等她上前几步,赵庆随手一推,就把柳喜娘推倒在地。
柳喜娘下意识就想撒泼打滚,用乡下女人的手段对付赵庆,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
作为钱粮师爷的填房,旁边还站着那么多的夫人们,傻愣的坐在了地上。
柳喜娘望着有人出头的李清清,再也憋不住了,哭了起来。
赵庆被她吵得心烦意乱,立即招了招手,唤来了菇黄豹。
平时看着挺温顺的菇黄豹,凶悍起来能把一名壮汉吓得屁滚尿流。
何况一个女人柳喜娘,不敢在赵家宅子待着了,留下了一句狠话赶紧离开了。
脸上无光,丢脸丢大了。
正主走了,夫人们不好留在这里了,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赵庆,坐上各自的潞绸马车赶了回去。
吵闹的宅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刚才的闹剧消失一空。
李清清侧脸看着赵庆,心中温馨,感觉有了依靠真好。
李清清轻轻抱住了赵庆,轻声说道:“这次多亏了阿庆,如果不是你帮我,不知如何是好。柳喜娘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当初在村里的时候没少给我使绊子,架不住她家里的兄弟多,不敢得罪她,以后不会怕她了。”
赵庆转过身来,反过来握住了李清清的手掌,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绝不会让别人欺负清清姐。”
李清清看着赵庆认真的脸庞,没来由的莞尔笑了。
想不到也有被人护着的一天,这个人还是跟在他身后要糖葫芦吃的赵庆。
李清清轻捋发丝,转身去了中院,继续收拾宅子。
赵庆走进了书斋,开始温书,准备越来越近的县试了。
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说辞,随着夫人们的闲言碎语,渐渐在漕县流传开来。
县学后面的竹林里,凉风习习,竹影婆娑。
在南乡开办私塾的贺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县里,坐在一张蒲团上,正在与人对弈。
棋盘另一侧的矍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县学的教谕。
由于他的名声很大,还是一位受到朝廷征辟的名儒,被人尊称一句姚公。
姚公捻起一枚棋的,‘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打趣了两句:“曾经在你家里借宿的读书人赵庆,倒是有几分才华,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比起书院里那些自诩才子的秀才们,满腹经纶了很多。只可惜,才气用错了地方,用在了旁门左道。”
贺先生身边始终离不开酒水,下棋的同时,棋盘旁边还摆放了一只木叶天目盏,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这句话就说错了,哪里是用在了歪路上,分明是真性情。倘若是你娘子被人羞辱,你会怎么办?忍着,不大可能吧,以你姚公的刚烈脾气说不定敲烂那人的脑袋,赵庆的做法应该很对你的胃口才对。”
姚公看着他用木叶天目盏喝酒,着实有趣:“老夫没记错的话,这只木叶天目盏是你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拔得了一场诗会的头筹,京城里的一位贵人送你的案头清供。官老爷们得到了木叶天目盏都恨不得供起来,你可倒好,随手放在棋盘的旁边还用来喝酒。”
棋盘放在木墩子上,只是棋盘已经占了大部分位置,旁边的空地很小。
稍有不慎,名贵的木叶天目盏就会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这一幕要是被官老爷们看到了,心疼的当场就会破口大骂。
木叶天目盏虽说也是酒器,由于过分的珍贵,已经变成了案头清供般的雅玩。
很少有人拿来喝酒,有这种豁达心性的人,恐怕也只有眼前的贺先生了。
贺先生洒然一笑,自顾自的继续用木叶天目盏喝酒,没有把姚公的话当回事:“以姚公的经世治国之才,只要答应了朝廷的征辟,少不了一身正蓝色官服,熬上几年资历,得了一件绯色官服也不是不可能。甘心在小地方当个教书先生,就心性而言,比起贺某高山仰止的多了。”
姚公不在意朝廷的征辟,更不在意做了几品官,见到他说漕县是个小地方顿时就不乐意了:“小地方?漕县西面是漕水,通往京城。南面是宁绸河,一直向东,通往海运市舶司。可以说是大雍王朝少有的水、海、路汇聚的通衢要道,有着小汴京的美誉,怎么能是小地方。”
贺先生看着他一副袒护家乡的样子,哑然失笑,满口答应了下来:“姚公说的都对,听说等到明年把府治所迁过来,府衙准备把漕县改成小汴京。”
提到这件事,姚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京字怎能随便冠给一个府治所,作为陪都的金陵,也没有一个京字。”
贺先生知道姚公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倒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不需要真的带上京字,只要成为公认的小汴京便足够了。当年的汴京文人荟萃,可以说是文气最盛的地方,只要姚公把小汴京的诗会办起来,持续个一二十年,小汴京的说辞就会深入人心了。”
姚公打量了几眼贺先生,今天怎会如此的功利,出了这么个主意,一点也不像他豁达淡泊的秉性。
姚公随口说了一句:“赵庆刚刚展露了些许才气,你就建议让老夫主持今年的诗会,难不成想招他为婿。”
第63章 金笺帖子
贺先生也不做作,直接说明了心意:“贺某倒是有此意思,只可惜赵庆已经成亲了,难以招他入赘了。”
姚公听了这话颇感可惜:“那这小子可就亏大了,以贺双卿的容貌,不知道有多少秀才愿意当个低人一等的赘婿,与贺双卿成为一对金童玉女。”
贺先生看到他一脸的可惜,本以为是可惜错失了一个良婿,没想到是可惜赵庆错失了贺双卿。
想想也是,以后贺双卿才貌双全,披露了女儿身以后,恐怕就连燕蓟府大姓的公子们都愿意去屈尊当个赘婿了。
贺先生生性豁达,喝了一口木叶天目盏里的酒水,淡然的说道:“凡事讲究一个缘分,既然他们两人有缘无分,只能等小女碰到下一个合她心意的人了。不过,主持小汴京诗会这件事,还请姚公给贺某一个面子。”
只是说了给一个面子,没有具体说明所求何事。
姚公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虽说赵庆没有秀才功名,不能参加小汴京诗会,但看在贺老弟的面子上,还有这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才气,老夫会派人给他送一封帖子。”
姚公亲自主持小汴京诗会的消息,很快就在小汴京盛传开来。
秀才们开始呼朋唤友,准备在这一次的小汴京诗会大展拳脚,扩大自己的名声。
童生们一个个唉声叹气,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年,错过了姚公亲自主持的小汴京诗会。
错失了一次声名鹊起的大好时机,以姚公的名声,肯定会引来燕蓟府大姓的关注。
赵庆贺双卿两人终日在书斋里,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小汴京里的各种情况十分了解。
就在姚公亲自主持小汴京诗会的第二天,贺双卿收到了帖子,还是一封金笺帖子。
帖子的用料不仅是上好宣纸桃红虎皮,字迹还是用的宫彩泥金。
小汴京诗会的第一批邀请帖子,是由姚公亲笔手书,总共只有十封。
贺双卿打开帖子,仔细观摩了一番,回头看了一眼伸着脑袋往这里看的赵庆,笑盈盈的说道:“姚公的行书极为有名,先不说这封帖子的用料已经是很金贵。姚公亲笔手书,就值得收藏,等到小汴京诗会结束以后,用宫彩泥金亲笔手书的帖子,卖给小汴京的官老爷们少说也值个上百贯钱。”
赵庆过去在村里的时候,已经听说过姚公的名声,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乡野,都是久负盛名。
赵庆也不做作,直接走了过去,欣赏了姚公亲笔手书的帖子:“不愧是姚公,书法已经自成一家,卖一百贯钱都亏了。”
贺双卿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赵庆不是个喜欢奉承别人的性子,今天怎么说起来姚公的好话:“你什么时候也看得懂书法了,记得你以前从来没有练习过书法,又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练出来的眼力?”
科举讲究一个身言书判,书法对于有志于参加科举的读书人来说十分重要,哪里有不愿意练习书法的读书人。
过去太穷了,没有余钱买来笔墨纸砚,当然不会练习书法了。
赵庆没有解释,只是询问了一句:“这一次的小汴京诗会是由姚公亲自主持,热闹非凡,请来的人一定不少吧。”
这话一出,贺双卿明白了赵庆的意思,他想要参加这一次的小汴京诗会。
只要能在这一次的小汴京诗会声名鹊起,获得一个例生名额不成问题。
贺双卿虽然不知道赵庆哪里来的自信,一个白身在众多秀才里脱颖而出,借助小汴京诗会获得姚公的赏识。
只是……
纵是有万般的想法,在功名上戛然而止了,不能进入小汴京诗会一切想法都是空想。
贺双卿深思熟虑了半天,轻蹙眉头:“小汴京诗会不是唱社戏,任何人都能随便进入,倘若手里没有帖子的话,燕蓟府大姓子弟也不能强行闯入诗会。你想进去很难,只有一个办法。”
赵庆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贺双卿有办法,期待的看过去,一副计将安出的样子。
贺双卿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捉弄一个欺负你的学子,临摹他的笔记写了一封书信给一名小寡妇。”
赵庆点了点头,想起来确有其事,不过时间已经很久远了。
当年那个小胖子仗着自己的兄弟多,嫉妒赵庆的书案和贺双卿的书案靠在一起,威胁赵庆以后不准接近贺双卿。
贺双卿为了帮他出头,临摹小胖子的笔迹写了一封露骨的书信给一名小寡妇,招来了那人直接找到了私塾。
小胖子当晚就被父母带回家,用竹条痛揍了一顿,三天之后才能勉强下床。
小胖子知道是赵庆干的,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心里有了忌惮,也就不敢招惹了。
赵庆大概明白了贺双卿的想法,赶紧拒绝了:“这事要是被发现了,你的名声可就完了。”
贺双卿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小汴京诗会不只是有桃红虎皮宣纸做的帖子,还有大量官青纸做的帖子。你就是逼着我临摹桃红虎皮宣纸做的帖子,咱们手里也没有用料,临摹官青纸帖子就不一样了。”
小汴京不是只有县学也就是漕水书院一家书院,小汴京的书院加起来在二十座以上,一个人混入其中不会被发现。
赵庆心里直呼贺双卿的胆子真大,虽然觉得这么做不谨慎,凡事总要做出取舍。
没有其他的法子,不谨慎也就不谨慎了。
先混入小汴京诗会再说,只要能在小汴京诗会获得名声,临摹的官青纸帖子也就变成真的了。
赵庆无奈的说道:“只能出此下策了。”
贺双卿用睿智骗过姚公,很让她高兴,干劲十足,甚至比赵庆还要急不可耐。
立即走了出去,借着观摩其他秀才的官青纸帖子,看清楚官青纸帖子上写的什么措辞。
赵庆看着她兴致勃勃离开的背影,哑然失笑:“只要是能够显露睿智的地方,比谁都要急切。”
第64章 圣手贺双卿
贺双卿在县学里找了一名过去还算关系不错的秀才,主动搭话,索要的官青纸帖子。
幸好亲自过来观看,否则就会露馅了,只有桃红虎皮宣纸所做的帖子是由姚公亲笔手书。
剩下所有的官青纸帖子是由他的门生代劳,想来也是,以姚公的名望怎会亲笔手书大量的官青纸帖子。
先不说会把这姚公给累坏了,突然出现大量的姚公行书,以后就卖不上价钱了。
姚公倒是不在意银钱,却会得罪曾经找他求个字的燕蓟府大姓。
贺双卿仔细看了好几遍,摸清楚了官青纸帖子上的字迹,面带笑意回去了。
这一幕却被有心人李永熙看见了,立即走了过去,询问那名秀才:“贺双卿与你说了些什么。”
秀才皱起了眉头,不想搭理李永熙,冒然询问别人私下里的交谈十分犯忌讳。
何况还涉及到了贺双卿,秀才更不愿意说出口了。
李永熙下意识就要掏出一锭银子,想到这里是县学,在漕水书院里读书的人非富即贵,停止了伸向荷包的手掌。
把手伸向了悬挂在腰间的香囊,精巧的湘绣香囊递了过去。
秀才起初还不怎么在意,闻到香囊的味道,立即满脸笑容的接了过来。
秀才小心翼翼打开湘绣香囊,果不其然,正是名贵的沉香。
虽然不是莺歌绿、兰花结那般的上等沉香,只是寻常的糖结沉香,已经殊为不易了。
秀才小心翼翼的把湘绣香囊挂在自己腰间,如实相告:“贺双卿与我没有说两句话,只是索要了我手里的官青纸帖子,好奇这一次小汴京诗会的帖子写了什么内容。”
李永熙大失所望,更是心疼,拿出名贵的沉香只换来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心里对于赵庆的恨意更浓了,如果不是他刻意靠近贺双卿,不至于让李永熙的名声在县学里变差。
为了挽回名声,时刻关心着贺双卿的动向,得知贺双卿找到了一名秀才,李永熙迫不及待的想要得知交谈的内容,拿出了沉香作为交换。
李永熙转身刚要离开。
听到那名秀才困惑不已的念叨了一声:“谁都知道贺双卿获得了姚公亲笔手书的桃红虎皮帖子,怎么会眼馋我手里的官青纸帖子,着实奇怪。”
秀才说完这句话,摇了摇头,迈步离开了县学的铜钟旁边。
李永熙停住脚步不动了,哈哈大笑了起来:“赵庆这次只要敢去参加小汴京诗会,注定要栽在本秀才的手里。”
只是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还不稳妥,李永熙借着打击赵庆的名头,纠集了不少秀才。
谁敢染指贺双卿就是犯了众怒,何况还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这让非富即贵的秀才们更加愤愤不平了。
只是由于武举人宅子没被雷劈那件事,秀才们产生了忌惮,不想平白无故的得罪一个运道比较好的人。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李永熙拉不来一个人,考上秀才的读书人没有一个蠢人,不想给他当个挡箭牌。
得知了赵庆有可能拿着冒充的帖子,进入了小汴京诗会,顿时引起了不少秀才的兴趣。
没过多久,李永熙已经拉来了十几名秀才。
准备在小汴京诗会入口的地方盯着,等着看赵庆的笑话,让他名声扫地。
贺双卿回到赵家宅子以后,找来了各种墨块,最终找来了姚公门生所用的那种墨块。
剪裁了十几张合适的官青纸,开始在上面临摹官青纸帖子的笔迹,给赵庆写了一封帖子。
接连临摹十来封,经过比较过后,贺双卿挑选了一封最能以假乱真的官青纸帖子。
赵庆拿在手里看了看,虽然没见过真正的官青纸帖子,还是不得不赞叹了一句:“足够瞒天过海了。”
贺双卿得益于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就连姚公都被她骗了过去,得意的笑了。
突然想起来还能有利可图,贺双卿扭了扭手腕,装作乏力的样子:“临摹别人的笔迹耗费很大的精力,肯定要多吃几顿胭脂米滋补身子。”
黄婉儿没事的时候,背着小竹篓,在院子里种一些又好看又能吃的院植。
此时刚好在书斋的窗前,清理干净过去留下来的杂草,种植了茱萸。
茱萸的味道辛辣,不仅能够用来当做佐料,成熟以后还会长出的红彤彤小果子。
十分的喜庆好看,当做院子里的花草也是不错。
黄婉儿放下手里的小锄头,用力挥了挥稚嫩的小手,吸引了赵庆河贺双卿的注意。
等到两人看见了她,黄婉儿雀跃不已的说道:“只要庆哥哥能够进入小汴京诗会,给先生做一个月的胭脂米。”
贺双卿笑眯了眼,没有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高兴不已的说了一句:“小汴京再也没有比胭脂米更好吃的东西了,有了一个月的胭脂米,保证能够让赵庆进入小汴京诗会。”
贺双卿显然很懂人心,知道黄婉儿最在意什么。
黄婉儿听了这句话,咯咯笑了起来:“先生说了这话可不许骗人,如果庆哥哥进入不了小汴京诗会,以后不给先生做胭脂米吃了。”
贺双卿下意识想要拍胸膛,手掌拍到一半,赶紧停了下来。
波涛过于汹涌,只是用红肚兜绑着已经殊为不易,手掌拍在上面很容易就引起红肚兜的炸开。
贺双卿心有余悸的收起了手掌,笃定的说道:“什么时候欺骗过你,距离午饭没有多久了,本先生想在中午就吃上一口胭脂米。身上有了力气,下午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再写十封官青纸帖子。”
小汴京一般都是一日两餐,即便大户人家只是两顿正餐,分别是在早上和晚上吃。
中午倒是也有一堆,只不过以点心茶水为主,很少有吃正餐的习惯。
赵庆习惯了吃三顿正餐,黄婉儿依照他的口味,每天做了三顿。
家里都是穷苦人家,能够多吃一顿自然是好事。
只有贺双卿一个人不习惯,刚开始的时候依旧是在中午吃些点心茶水,后来架不住黄婉儿做的饭菜太香了,改成了一日三餐。
第65章 真假帖子
梅雨时节过后,又下起了一场小雨,随着这场烟雨朦胧的细雨结束。
空气清爽宜人,姚公亲自主持的小汴京诗会正式开始了。
小汴京有两座久负盛名的寺庙,分别是感业寺和小相国寺。
由于感业寺位于南乡,更适合踏青远游,小汴京诗会的地点选择了小相国寺。
小相国寺靠近宁绸河,坐着游船只需要半炷香时间就能抵达,却有很多人已经提前几天住在了小相国寺的僧舍里。
小汴京的商贾气息浓重,小汴京人张口闭口谈的话都是以银钱和买卖为主。
唯有小相国寺是个例外,换做小汴京的其他寺庙,早就提高僧舍居住的银价了。
小相国寺的僧舍始终不收任何银钱,也是极少主动给寒门读书人提供食宿的地方。
不论是吃还是住,不要一分银钱,只不过需要读书人自食其力。
小相国寺有自己的寺田,读书人们的吃喝要用自己的耕作来换。
小相国寺位于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山下是一座石牌楼,一位曾经在这里寄居的寒门读书人金榜题名之后,用俸禄给小相国寺修建的石牌楼。
赵庆和贺双卿两人一起从潞绸马车里下来,结伴前行,当即就引起了很多秀才的注意。
赵庆不出名,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名气,不会引起任何一名秀才的在意。
只不过,由于他和贺双卿居住在同一屋檐下,让很多人都记住了赵庆这个名字。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总算是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只可惜这不是好名声,所有的秀才看向他的目光大多是不善,心想着以后在官场上碰见了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扶持。
只是这些秀才们没想到的一件事,赵庆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已经有了进入官场的可能。
李永熙和十几名秀才站在小相国寺的门口,望着下方的山道,就等着赵庆过来了。
为了避免赵庆在他们前面进入小相国寺,李永熙提前几天在小相国寺里守着了,最早一批进入这里的读书人之一。
每日天不亮来到山寺门口等着,比起读书的时候还要勤勉,说上一句闻鸡起舞都不为过。
如果不是他身上没有一身僧袍,旁人还以为他是山寺的知客僧。
在李永熙和十几名秀才的翘首以待里,赵庆终于走来了,隔着很远都看见了他。
倒不是李永熙的眼睛有多好,只是能够引起山道两旁秀才们注意的人,只有他和贺双卿了。
更准确的说,是他沾了贺双卿的光彩。
等到两人走到山寺门口,赵庆抬脚刚要进去,被李永熙等人给拦住了。
赵庆皱了皱眉头,说出了一句粗鄙不堪的话:“好狗不挡道。”
李永熙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小汴京读书人顾及自己的脸面,双方之间有再多不满,只会暗地里使绊子。
从来没人像他一样,直接开口说脏话,一点也不守秀才们之间的规矩。
李永熙突然想到他不是秀才,这满山的读书人里就他一个白身,脸色更难看了。
被骂了一句,还不能还嘴。
毕竟,附近全是秀才,他只要说上一句污言秽语的话,当场就会影响他的名声。
李永熙只能压着心里的火气,冷着脸说道:“你说再多的粗鄙之言都没有用,今天就别想进入小汴河诗会。别想着蒙混过关,本秀才已经提前知道了,你手里的那张官青纸帖子是假冒的帖子。”
这件事只有李永熙和他身边的秀才们知道,其他的秀才们还不清楚,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但凡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最是忌讳冒名顶替四个字,赵庆这是自绝仕途。
不参加小汴河诗会没有任何影响,一旦落下了冒名顶替的恶劣名声,这辈子就别想步入仕途了。
他就算是有再高的才华,考卷都会被主考官打落一旁,品行不端的人怎么会被录取。
赵庆没有说话,一副被揭穿的心事不敢说话的样子,眼神时不时看向贺双卿。
似乎是在向她求救,希望她能帮忙挽回糟糕的局面。
李永熙的脸色恢复了正常,面带笑意,甚至多出了几分春风得意:“你自己毁了仕途不够,还想连累贺双卿的名声,谁与你结交当真是瞎了眼了。”
附近的秀才们频频点头,赞同李永熙的说辞。
倒不是他们一心向着李永熙,双方非亲非故,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帮着一个交情淡薄的李永熙背书。
这件事成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好名声全被李永熙占了去。
秀才们本来不想表态,只不过由于赵庆明显有牵连贺双卿的意图,引来了他们的不耻。
赵庆突然说了一句:“因为嫉妒诬陷别人,算不算一种品行不端。”
还没等秀才们有所反应,贺双卿一唱一和的说道:“当然算了,妒贤嫉能的恶劣名声比起冒名顶替好不到哪去。”
秀才们看着一唱一和的赵庆和贺双卿,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李永熙皱起了眉头,见他还在嘴硬,摇头道:“小汴河诗会只有秀才可以参加,就连县里的童生都没有资格参加小汴河诗会,你一个白身哪里来的资格。想要反驳本秀才,起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你这句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赵庆看似是个再给他机会,却是进一步做实了李永熙的恶劣名声,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如果我能拿出真的官青纸帖子,你就是污蔑我的名声。”
李永熙看着他涨红了脸在那里辩解,心里已经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道:“那就拿出来真的官青纸帖子,让本秀才见识一番,恐怕你根本拿不出来,手里的那封官青纸帖子不过是假的罢了。”
在所有秀才的质疑里,赵庆拿出了一封官青纸帖子,笃定的说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是姚公门生亲手交给贺双卿的官青纸帖子,又转交给了我。”
第66章 罪有应得
李永熙为了杜绝赵庆的死不认账,耍无赖硬说手里的官青纸是姚公所赠,准备请来一位姚公的门生。
姚公在小汴京有教无类多年,门下的弟子众多,这名门生正是参与手书官青纸帖子的一员。
李永熙走到山门附近的一间凉亭里,几名秀才正坐在里面喝茶,静静看着山门口发生的一切。
袖手旁观,没有为任何人说话的想法。
即便是他们知道赵庆手里的官青纸帖子,并非伪造,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是由姚公的门生交给贺双卿,随后转交给了他。
几名秀才与他们双方都是非亲非故,没有仗义执言的必要,无论帮谁说话都会得罪另一方。
独善其身,方为正道。
李永熙深知这几名秀才不会轻易帮他说话,拿出了一只剔红匣子,双手奉上:“这里面是一两糖结沉香,算是不错的香料,还请几位说出真相。”
沉香在众多香料里是最上乘的香料,虽然只是糖结沉香,已经是有价无市的难得好东西。
即使是在百货云集的小汴京,想要买上一盒糖结沉香殊为不易。
市舶司每年顺着宁绸河抵达小汴京的香料船,只会留下很小一部分份额,大部分香料继续向北运往了京城。
留在小汴京的一小部分香料,基本上都会被小汴京的大姓和名门望族买走,一般的秀才想要买上一钱糖结沉香,就连门路都没有。
李永熙拿出来一两糖结沉香,几名秀才有所意动,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走出了凉亭。
李永熙与姚公门生一起走来,耍了一个心眼,扯起了虎皮:“有同窗为本秀才作证,你还有什么可说。”
周围的秀才们知道这人是姚公门生,全都点了点头,认为官青纸的勘验不会有任何猫腻。
只会公平公正,没人能够做了手脚。
李永熙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庆,摇了摇头:“不到京城不死心,姚公门生已经亲自过来了,看你还能有什么可辩解。”
姚公门生接过来赵庆手里的官青纸帖子,仔细看了一眼,惊疑了一声。
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是拿着官青纸的一角,对着阳光明媚的太阳仔细看了两眼。
官青纸的角落里,确实有梅花印记,已经有了答案。
就在李永熙的期待里,期待赵庆当众出丑,被赶出小汴京诗会。
姚公门生说话了:“这封官青纸帖子确实是小汴京诗会的邀请帖,如假包换,并非是伪造。”
“哈哈,额……”
李永熙红光满面的大笑了起来,还没等他笑完,声音戛然而止,诧异地望向了姚公门生。
姚公门生抬脚就要离开,一两糖结沉香打了水漂。
李永熙急忙拦住了姚公门生,难以置信的说道:“你刚才所说是真的?还是说错了话,把假货说成了真品官青纸帖子。”
姚公门生遭到了质疑,感觉自己的名声受到了侮辱,冷哼一声,本想拂袖而去。
为了避免留下包庇他人的名声,姚公门生只能走了回去,又从赵庆手里拿过来官青纸帖子:“诸位请看,也可以拿出你们手里的官青纸帖子比对。小汴京诗会的邀请帖子并非是用一般的官青纸所制作,这种特殊的官青纸在右下角有一个梅花印记,是用姚公的田黄石私印加盖的一道印记,由于墨迹比较淡,一般很难看得出来,只有透过太阳才能看得出来。”
居然有姚公的私印,还是梅花私印。
秀才们惊喜的拿出了怀里官青纸帖子,一个个对着太阳看了起来,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果然是有淡淡的红色梅花印记,本以为官青纸帖子没有多少价值,现在看来幸亏揭露了隐藏印记。”
“姚公在小汴京是出了名的爱梅,甚至是京城里都盛传着姚公的雅好,官青纸帖子加盖了姚公的梅花私印,可谓是价值倍增。”
“这么说来的话,赵庆手里的官青纸帖子是一封真品,并不是李永熙所说的假货,他分明是在诬赖赵庆的名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秀才们不论是出于公道,还是因为赵庆帮他们保住了诗会结束后通常扔掉的官青纸帖子。
不约而同帮他说起了好话,看向李永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厌恶。
李永熙身边的十几名秀才,见势不妙,立即远离了,彻底孤立了他。
李永熙紧咬着牙齿,面目逐渐铁青,感受到了一阵的胸闷气短,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本想借着小汴京诗会的官青纸帖子羞辱赵庆,让他在小汴京所有秀才面前受到侮辱,丢尽了脸面,只能气急败坏离开小相国寺。
在他下山的过程中,遇到各种嘲笑和冷眼,心里气不过,很有可能从此一病不起。
谁能想到,赵庆一个白身居然得到了小汴京诗会的官青纸帖子。
李永熙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耗费了那么大的代价,甚至不惜拿出了一两糖结沉香。
结果,丢脸的那人是他自己,成了小汴京所有秀才眼里的跳梁小丑。
更让李永熙痛苦不已的是,有了妒贤嫉能的恶劣名声,仕途算是彻底断绝了。
无论他有多高的才华,策论写得多么高山仰止,主考官批改完考卷商量名次的时候,都只会把他的考卷打落一旁。
彻底沉沦的那个人,变成了李永熙自己。
李永熙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一黑,当场昏厥了过去。
嘴里念念有词,悔不改当初。
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后悔至极。
姚公门生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了小相国寺的山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只能浑浑噩噩度过一生了。”
李永熙昏昏沉沉之间还有一些意识,耳边传来姚公门生的声音,急火攻心,突然瞪圆了眼睛。
“噗!”
李永熙嘴里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死了过去。
秀才们全都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起他,全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李永熙的名声已经臭了,仕途彻底完了,比起杀了他还让他痛苦不堪。
谁也不敢上前与他沾上一点关系,唯恐留下一个一丘之貉的名声。
第67章 变了味的诗会
小相国寺的地势是越往上越高,举办小汴京诗会的佛塔附近,有一片平坦的庭院。
由于地势较高,姚公和贺先生坐在庭院的石桌上喝茶,注视着山门,看到了赵庆和李永熙的恩怨。
贺先生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姚公,担心他不喜赵庆的人品,把一名秀才害的失去了前途。
姚公却是不以为然笑了笑:“这个赵庆倒是个妙人,步步为营,看似是处处受制,实际上是处处占了上风。引诱李永熙一步步落入圈套,最后害得他名声扫地,反而没有任何陷害读书人的恶名,毕竟他才是被加害者。”
姚公瞧见他和贺双卿出双入对,一起进入了小相国寺的山门:“难怪你能看上赵庆,有这份才智,不愧是能够写出一树梨花压海棠。”
贺先生听了他这话,有些无言以对,过去的赵庆可不是现在这般机敏聪慧。
过去是个木讷的小书生,正是看中了他老实巴交的这一点,想着招他为婿。
贺双卿已经足够睿智,以后成亲的相公还是老实巴交比较好,日子才能过得相濡以沫。
谁能想到,几个月没见,赵庆像是换了一个人。
佛门有开悟的说法,看来赵庆自从成亲以后,到底是不一样了。
随着小汴京的秀才们一个个走进小相国寺,来到姚公、贺先生等人所在的庭院,安安静静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
贺双卿手里的桃红虎皮帖子能够坐在第一排,由于不想让赵庆一个人待着,人生地不熟,连一个同窗好友都没有。
索性就跟着赵庆一起坐在了最后一排,望着姚公贺先生等在小汴京比较有名望的读书人。
以贺双卿的姿容,无论是在哪里都是极为引人注目,很快就让第一排失去了应该有的颜色。
小汴京诗会的焦点反而是落在了最后一排,咄咄怪事,却又合乎常理。
毕竟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人,名叫贺双卿。
赵庆看见庭院石桌旁坐着贺先生,不禁有些奇怪:“你爹也是小汴京的名士?能够与姚公坐在一起的读书人,无一例外全是小汴京的名士,另外就是本地的大姓和名门望族。”
在赵庆的印象里,贺先生除了有一段负笈游学的经历以外,一直在乡下当个教书先生。
不过是开办了一间私塾,没有资历与姚公坐在一起。
贺先生的位子,还是与姚公并排坐着,显然是地位不一般。
文人相轻,读书人平时讲究一个礼贤下士,不在乎双方的地位。
到了小汴京诗会这种重要诗会,读书人变成极其在乎辈分规矩。
贺先生能够坐在姚公身边,显然是一位名声不俗的名士。
贺双卿也有些奇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姚公是朋友,还能参加小汴京诗会坐在姚公身边,轻蹙眉头:“我也不知晓,应该是两人关系匪浅,或者说是酒友?”
赵庆见她一脸的疑问,便不再询问了,琢磨着这场诗会怎么去扬名。
“咚——”
随着悠扬的寺庙钟声响起,小汴京诗会正式开始了。
姚公说了两句话,便让秀才们拿出了各自的诗词,开始品评。
没有像其他名士那般,长篇大论,秀才们不耐烦了这才停止。
姚公没有那么多的废话,只想着本次小汴京诗会流传出几篇佳作,为小汴京诗会增添光彩。
再是由姚公亲自主持诗会,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诗词,注定是一个草草收场。
好在本次的小汴京诗会提前准备了很久,很多游历在外的小汴京读书人纷纷赶来,要为诗会增添光彩。
很快就有一名秀才站了出来,吟诵了一首青玉案,这人站在第一排,一位收到桃红虎皮帖子的读书人。
这名秀才吟诵完诗词以后,不留痕迹的回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了贺双卿身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要凭借这首不俗的青玉案,引起贺双卿的注意。
可惜,让这名秀才失望了,只见贺双卿正在与身边一个人拌嘴,两人在争吵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首不俗的诗词。
“好,郑秀才不愧为府试第一名的案首,文采斐然。”
“可惜没能看到他与贺双卿一起参加府试的场面,早了一科,不然绝对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案首争雄。”
“这首诗词足够流传出小汴京了,说不定还能传到京城。”
本应该让郑秀才心花怒放的赞扬声,听起来没有了滋味儿。
看着贺双卿与赵庆在那里拌嘴,关系亲近,心灰意冷的坐了回去。
已经没有心思了在这场小汴京诗会上,心里只有悲痛,后悔当初没有与贺双卿在同一家私塾念书。
如果能够与贺双卿一起念书,以他的相貌和才华,坐在贺双卿身边的那人就是他了。
郑秀才想到这里又是自嘲的笑了笑,以他的家世,一直是在小汴京最好的私塾念书,家里人不会让他去乡下的私塾。
随后几名秀才念出各自的诗词以后,心里的想法和郑秀才一样,只觉得这场小汴京诗会没了滋味。
再好的名声,再是富贵的家世,只想与赵庆换一换。
成为贺双卿身边的拌嘴人。
随着小汴京诗会进行到了一半,姚公感觉坐在第一排的秀才们情绪不对,一个个萎靡不振,哪里有平时参加诗会时的意气风发。
第一排的秀才们注意力还不在姚公贺先生等人身上,时不时瞥向斜后方,看着最后排的某个位子。
姚公心里奇怪,顺着第一排秀才的目光看了过去,瞧见了正在拌嘴的贺双卿赵庆两人。
虽然不知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但从嘴型上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在争论谁的诗词更好。
姚公哑然失笑,无奈的说了一句:“看来贺老弟的家眷,比起老夫有吸引力多了,应该让她来主持本次的小汴京诗会。”
姚公知道贺双卿有意隐瞒女儿身,没有说出女儿两个字,说了家眷。
家里的夫人、儿子、女儿统称为家眷,这句话即便是被人听了去,也不会有疑虑。
贺先生洒然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第68章 卖货罢了
就算是他们两人同意,小汴京其他的名儒们不会同意这件事。
只能当做笑谈,两人的说笑罢了。
姚公贺先生的注意力也在贺双卿和赵庆身上,郑秀才再也忍不住了,突然说了一句:“姚公给一名白身送了一封官青纸帖子,听闻他又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名句,想必是一位有才情的读书人,不知能否展示一二。”
郑秀才说得比较收敛,只是说了展示两个字,虽然钟情于贺双卿,还不至于下作到李永熙那般巧取豪夺的地步。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郑秀才出生于书香门第,不屑于干出那些屑小的手段,想要争取贺双卿的注意,只会堂堂正正。
在场秀才们的心思各异,有些人的心思与郑秀才一样坦荡争取,也有一些秀才的心思与李永熙一般,恨不能踩死赵庆。
迫于姚公在石桌旁坐着,秀才们在乎脸面不想留下坏名声,只是顺着郑秀彩这话的由头说了些起哄的话。
“姚公这么多年来一直以公道著称,不会偏袒任何人,不会徇私给出一封官青纸帖子。”
“不错,能让姚公给出一封官青纸帖子,想必赵庆在诗词歌赋方面有过人的才气。”
“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姚公会给自己留下污名。”
姚公暗自摇头,轻声笑道:“老夫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这回还真是徇私行了,给了贺老弟一个面子。”
秀才们平时接触不到姚公,由于他在小汴京的名声极大,把他想得极为正直公道。
赵庆同样没有接触过姚公,不过看到坐在旁边的贺先生,大致猜出了来龙去脉。
应该是贺先生帮他索要了一封官青纸帖子,也不寄希望于他能一鸣惊人,只想着让他长些见识和世面。
可是随着秀才们的起哄,赵庆必须得站得出来,说出一篇还算不错的诗词。
否则就是害了贺先生,害了他和姚公之间的情谊。
还没等赵庆说话,郑秀才呆住了,局促不安地想要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秀才只是气不过,单纯想要让赵庆说出足够盖过他的诗词罢了,勉强认可贺双卿看中的赵庆。
只顾着抒发心里的不满了,谁曾想,给赵庆和姚公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如今已经把赵庆架在火上烤,郑秀才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经过一些秀才的推波助澜,已经由不得郑秀才解释了,没人会听他的话。
只等着赵庆说出诗词,从他的诗词里挑出来毛病。
贺双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想偷偷躲在后面静观其变,已经不可能了,还不赶紧把你准备好的诗词拿出来。”
有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先例,贺双卿对于赵庆准备的诗词颇为期待,希望不逊色于他用来嘲讽柳喜娘的诗句。
赵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诗词?我不懂什么诗词,一直忙着在家里苦读四书五经了。”
这句话落下,顿时引得秀才们一片哗然。
“你不会诗词?怎么得来了一封官青纸帖子,难不成姚公徇私了。”
“不可能,姚公是何等样人绝对不会徇私,应该是姚公的门生私自卖了一封官青纸帖子。”
“这话也不对,姚公已经看到赵庆了,没有把他赶出去,说明姚公知道赵庆这个人来到了小汴京诗会。”
小汴京诗会的庭院里出现了各种声音,大部分人还算理智,思索赵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还有一部分秀才居心叵测,想要借着这件事儿打压赵庆。
目的就只有一个,让他羞愧难当,也让贺双卿从此厌恶赵庆,两人分道扬镳不再聚在一起。
“哈哈。”姚公却是大笑了一声,他的名声受到了波及,带来了不利的影响,反倒是坦荡的大笑了起来。
姚公看着神态从容的赵庆,当着众多秀才和名儒的面,被架在火上烤了,换个读书人都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诗词。
他可倒好,直接说了一句不会诗词。
姚公对于这个从乡下来的穷书生,多了几分欣赏:“不错不错,着实是个妙人。”
贺先生拿起木叶天目盏,喝了一口里面的酒水,捋着胡须欣慰的笑了:“心胸坦荡,面对众人的逼迫还能如此从容,没给本先生丢脸,也不亏本先生舍着脸皮帮他要了一封官青纸帖子。”
秀才没听到姚公和贺先生的交谈,全都是一脸的愕然,没想到姚公会是这般反应。
心里感慨,不愧是小汴京第一名是姚公。
反正在秀才们的心里,无论姚公做出了什么行为,都是名儒风采。
秀才们更没想到赵庆手里的那封官青纸帖子,是贺先生帮他求来,仔细想想,倒也合理。
只有贺先生能与姚公说得上话,而赵庆有交集的那人,也是贺先生。
在场的秀才们不禁垮了脸,没有心思争辩不公,趁机逼着贺先生和赵庆同时下不来台。
只因为,贺先生是贺双卿的父亲,在场秀才全都有与贺双卿出双入对的心思,哪里肯去得罪贺双卿的父亲。
贺先生看了一眼还在拌嘴的两人,喝了一口酒说道:“赵庆的脾气倒是和姚公颇为相似,心胸坦荡,不畏惧强权。”
姚公不畏强权说得过去,屡次没有顺从朝廷的征辟。
赵庆也配?
一些秀才听到贺先生对赵庆的看重,心里更加气不过了,忍不住起哄了。
“你说在家里饱读四书五经,又是贺先生的高足,在经学方面应该有一些认知。”
“不如说说你对经学方面的见解,也算是为小汴京诗会增添了光彩。”
“府试的案首们都不敢轻易说自己对经学有所见解,就凭他也配,不知所谓了。”
赵庆就等着这句话了,其实要说诗词,还是能够说出一些千古名篇。
只是单凭诗词,不足以引起轰动,名声传遍整个小汴京。
以诗圣杜甫的才华,在世的时候依旧是名声不显穷困潦倒,死了以后才有很大的名声。
在经学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就不一样了。
赵庆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说出了一句极为不敬的话。
“在我看来儒道释三家不过是三家店铺。”
第69章 杂货铺
“住口,一派胡言。”
“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圣人的学说,还不赶紧出去。”
“一个小小的白身竟敢口出狂言,为了名利,侮辱圣人的学说,你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赵庆的这番话,如同落进山涧的巨石,激起千层浪,秀才们愤然大声反驳他,喝骂他的口出狂言。
别的话都可以乱说,唯独涉及到了圣人的学说,姚公等名儒都不敢多说半句话。
谨慎又小心,生怕说错了一个字,都有可能让这辈子的清誉毁于一旦。
姚公皱起了眉头,从刚才山门口的那件事可以看得出来,赵庆是个聪明人。
显然不会为了一个狂士的名声,铤而走险,在小汴京诗会说出狂妄的言论。
现在为何如此不智,是另有原因,还是真有当狂士的企图。
以当前这个年月,狂士不是那么好当的,只会被认为疯疯癫癫。
不是五胡十六国了,推崇服散踩屐,那个时候的狂士往往受人尊敬。
科举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孔孟之道早就深入人心,朝廷又是以科举取士,圣人学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赵庆的这番话只会触及了众怒,不会被人认做是狂士。
贺双卿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赵庆会口出狂言说出这番话来。
早知道就不把官青纸帖子交给他了,害得他断绝了自己的仕途,从此只能做个下贱的商人。
贺双卿心里只有叹息,这是缺少长辈管教的缘故,更加缺少长辈跟他讲述关于圣人学说的一些道理。
脑子里缺乏对圣人学术的敬畏,也不知道世人对圣人学说的崇敬达到何等地步,才会说出这等狂言来。
毕竟,在赵庆的脑子里,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
贺先生听到这句话以后,暂时忘记了喝酒,向来豁达的他也产生了懊恼的情绪:“早知道就不该讨要一封帖子,贺某害得他,忘了他从小在乡野长大,性子野惯了,不知道说出这番话的害处。”
姚公听了贺先生的解释,释然了,难怪赵庆一个乡下读书人敢于随便评判圣人的学说。
原因在这里。
从小缺乏管教罢了,没人跟他说读书人的忌讳。
姚公摇了摇头:“看来他已经绝了仕途,这辈子都无望参加科举了,走到贡院门口就会被衙役给赶出去。”
读书人进入贡院参加科举考试,走进大门就能看到贡院里摆放着一尊孔子雕像,鞠躬过后,才能继续向前走入贡院。
小汴京贡院的衙役要是敢把赵庆放进去,晚上都睡不着觉,担心自家子孙后代的文气被孔老夫子抹去,后代子孙世世代代只能当个穷苦的庄稼汉。
事后还会受到衙门里的严惩,把污秽了圣人学说的狂妄之人放了进去。
郑秀才涨红脸,不是因为害了姚公和赵庆名声的局促不安,被赵庆的狂言气到了。
郑秀才是个性情中人,没有躲在众多秀才里一起喝骂赵庆,免得站出来以后得罪了人。
秀才们得罪了赵庆不要紧,主要是担心引起贺双卿的不满。
郑秀才说了一句公道话:“你现在立即去文庙给历代圣贤磕头,暂且饶了你的无知,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参加科举了。”
小汴京书院的秀才们大部分想法与郑秀才一样,心里再是愤然不平,还是不忍心毁了一名读书人尤其还是寒门子弟的仕途。
毕竟,他们都是读书人出身,深知一名寒门读书人不能参加科举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一些别有用心的秀才就不一样了,只想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踩死赵庆,让贺双卿从此远离他。
虽说贺双卿远离了赵庆以后,他们不见得有机会与贺双卿双宿双栖。
得不到就要毁掉,比起自己得不到,更不愿意看到别人得到。
人心便是如此,有善有恶,更多的还是见不得别人好。
秀才们立即用各种话术,堵住了赵庆去文庙赎罪的可能。
“木已成舟,如果到了这种地步还能轻易饶恕,天底下的读书人谁还会对圣人学说感到尊敬。”
“一个乡下穷书生的名声是小,小汴京的名声是大,如果因为他让小汴京平白遭受了不敬圣人的冤屈,燕蓟府迁来府治所的想法,有可能夭折了。”
“好事能够变成坏事,同样坏事也能变成好事,严惩了赵庆让他不能再踏进科场半步,小汴京就会获得各府读书人的一致赞扬。”
贺先生听到这句话,看一下乐旁边的姚公,小汴京不可能真的叫做小汴京了,成为默认的小汴京也是极为了不得的成就。
这次惩戒了狂徒赵庆,小汴京诗会可以名声大噪,获得小汴京以外读书人的赞扬。
虽然不是因为诗词歌赋扬名,是因为打压了一名本地的读书人,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毕竟,本次小汴京社会的诗词虽说还算不错,出现了几篇名篇佳作,还不至于名声传到京城。
只能另辟蹊径了,赵庆的出现给了蹊径。
是个读书人都会心动,何况姚公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家乡成为小汴京。
姚公注意到贺先生的眼神,摇摇头:“老夫不在乎名声,不至于干出这种下作的事来,即便是惩戒了赵庆也只会在小汴京诗会过后。现在嘛,暂时饶他一回,不会立即就对他盖棺定论。”
姚公的想法是好的,事情却脱离了他的控制,秀才们引起的汹汹舆情几乎要把赵庆给淹没了。
已经由不得姚公在小汴京诗会过后再惩戒赵庆,决定立即才踩死贺双卿身边的男人,让他没有翻身的可能。
无论秀才们的话带来多大的压力,赵庆始终神色从容的站着,注视着一脸怒容的秀才们。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赵庆继续说话了:“在我看来佛学就像是百货云集的铺子,里面百货杂陈,什么都有,有银子的人可以进去逛逛,买东西也行,不买东西也可以,或者根本不去里面闲逛都行,这个世道需要佛学。”
第70章 药材铺子
赵庆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在纷乱嘈杂的声音里有着很强的穿透力。
不在于他的声音,在于他振聋发聩的言辞。
他说的话没有多少之乎者也,更不显得佶屈聱牙,只是用最平实的话语说出了一番结论。
就是这些简简单单文字组成的一句话,逐渐盖过了在场所有秀才们的声音。
整个小汴京诗会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声音。
秀才们一个个陷入了沉思,慢慢咀嚼着赵庆刚才那些话里的说词,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郑秀才等秀才们抨击赵庆是为了圣人学说,不抨击他也是为了圣人学说,发自内心的想要思索清楚那番话里的深刻含义。
还有一部分秀才们只想着踩死赵庆,不耐烦的想要把那些话驱逐出脑外,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赵庆的那番话始终在他们的脑子里回响。
渐渐陷入了沉思,思索着其中的意思。
姚公贺先生等名儒也是陷入了沉思,以他们的才学,尤其是以姚公年年被朝廷征辟的学问,一样是开始揣摩赵庆那些话里的意思。
越想越有道理,佛学可不就像赵庆所说的那样,是一家百货云集的铺子。
尤其是那一句有银子的人可以进去逛逛,说的正是那些整天吃饱了饭没事干的香客,当然了佛学和佛门是两码事,话里话外透着意思大同小异。
郑秀才脸上没有了愤慨,只剩下了一脸的求知欲望,看着站在那里没动的赵庆。
张张嘴,想要主动询问另外两家店铺的说辞,迫于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没有厚着脸皮说出口。
郑秀才作为小汴京的大姓子弟,族里坐拥良田数百顷,家里的各种绸缎庄、茶庄不计其数。
家中的叔伯长辈更是有七八人在朝廷里做官,他和赵庆之间的地位悬殊,已经不是云泥之别了。
赵庆在郑秀才面前,连个草芥都不如。
郑秀才对于赵庆的态度却是带了几分平视,有了见到相同家世的世家好友平视:“听说你家刚搬来小汴京不久,底蕴浅薄,本秀才送你两名美婢如何。”
以郑秀才的家世,他所说的美婢可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十分珍贵的扬州瘦马。
这等美婢需要从小培养,在年纪尚幼的时候挑选出来小美人坯子,悉心调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每一名扬州瘦马长大以后,到了可以出阁的芳龄,可以卖出身体同等重量的贯钱。
何止是豪掷千金,简直是豪掷两千金。
不过在场的所有秀才们没有感到意外,还认为十分的合理,如果赵庆接下来的话如同佛学这般高山仰止。
郑秀才送出两名扬州瘦马当做美婢,也就可以理解了。
赵庆只是笑了笑,知道自己这番见识起到作用了,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所说的这些话可不是随便说出口,而是一位海内鸿儒一辈子的心血结晶《论语别裁》,如果就连《论语别裁》都镇不住这些读书人。
这个世道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儒了,都是一些徒有虚表的假道学。
赵庆看了眼身边的贺双卿,见她扶着水晶眼镜陷入了沉思,模样极为的诱人。
赵庆更加心满意足了,开口道:“好意心领了,送两名美婢便不要了,只是一些浅显的粗鄙之言,值不得送出价值千金的美婢。”
哪里不值得,只要接下来的话有佛学一半的水准,再送出两名美婢都值得。
郑秀才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心里的想法,希望用美婢表明他的诚意。
赵庆直接说了出来:“道学像个药材铺子,不生病了可以不去,一旦生了病就一定要去了。生病就好比五胡十六国等战乱时期,想要拨乱反正就得依靠到学了。”
这句话一出口,郑秀才猛的一拍大腿,心中涌现了当浮一大白的感觉。
听了赵庆关于道学的解释,酣畅淋漓,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畅快。
秀才们更是忍不住说话了,纷纷说出了心里的看法,更多是对于赵庆这番解释的认可。
“此言大善,道家思想包括了兵家纵横家,甚至是天文、地理、治病救人无所不包。”
“五胡十六国等战乱时期就像一个人生病了一样,这个世道也生了病,当然要去道学的药材铺子了。”
“没想到一个乡下书生,竟然对佛道两家有如此深刻的间接,我等惭愧。”
说是惭愧,秀才们对于刚才误解了赵庆的意思,臊的满脸通红,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哪里是赵庆口出狂言,而是他们目光短浅了,没有第一时间领会赵庆的意思。
贺先生端着木叶天目盏不停的喝酒,本来能够持续到小汴京诗会结束的酒水,随着赵庆的这番话喝光了。
“痛快。”贺先生满眼的赞许,捋着胡须说道:“赵庆这番对于佛道两家的见解,迄今为止,是老夫见过最好的佐酒小菜了。”
贺先生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姓族长们,满脸的讶然,看着贺先生和赵庆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大姓族长们比起在场所有秀才都清楚贺先生的真实身份,更加知道贺先生说出这句话的分量,居然对赵庆这般的器重。
大姓族长们看向赵庆的眼光不一样了,点了点头,有了让族中子弟结交他的意思。
他只是一个白身,还是从乡下来的穷书生,有了贺先生的器重就有了高中乡试的可能。
赵庆一旦高中了乡试的举人,可以做官了,也又有了提前结交的价值。
虽说小汴京大族里高中乡试的举人不少,在朝廷里做官的族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以上。
不论赵庆的出身如何,只要能够高中了举人,就值得正视他了。
姚公叹了一口气:“赵庆所说的这句话虽然平实浅显,其中蕴含的意思却振聋发聩,引人沉思。贺老弟真是收了一个好门生,让人心生羡慕,给本次小汴京诗会增添了足够的光彩。”
贺先生难得从姚公嘴里听到赞许的话,轻捋胡须笑着的神情更加开怀了,对于最后一家铺子也多了更多的期待。
第71章 诗会魁首
凡事讲究个适可而止,赵庆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
在所有秀才的期待里,没有直接说出关于孔孟思想的长篇大论。
赵庆只是简短了的说了一句:“儒家的孔孟思想是粮食店,天天要吃的。”
这句话换作其他人来说,只会被在场的秀才们认为是废话,儒家学说当然是世人的粮食了。
不过结合赵庆前面的话,尤其是他对佛学道家的深入浅出言论,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变成至理名言了。
虽是浅显的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有了发人深省的意味。
就这两句话,任何人想要从中挑出赵庆的毛病,挑不出来了。
郑秀才第一个感慨不已的说道:“赵庆的学问尤其是在经学方面的学问,已经超过在场很多秀才了。”
众多秀才们平时不论是比较诗词歌赋,还是比较经学方面的学问,不如对方也要拿着架子不肯承认。
如今听了郑秀才的这番话,秀才们大多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非说超过所有的秀才,恐怕引起别人的非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赵庆的学问成为一名小汴京的秀才应该没有问题了。”
“以他对儒释道三家的深刻见解,如果还不能高中府试的秀才,只能说是时运不济了。”
“听说赵庆要参加今年的童子试,看来今科童子试呼声最高的那几位读书人,争夺案首难上加难了。”
在场的秀才们不管是对于赵庆有什么看法,今科童子试的案首只会是赵庆,得到了一致的认同。
参加童子试的读书人里,有不少小汴京大姓子弟,从小就获得了名师的教诲。
族里给了再多的名师和各种善本孤本,涉及到经学的见解,在于个人的能力了。
就今科童子试来看,那些小汴京大姓培养出来的读书人,鲜有能够媲美赵庆的了。
近几年来,唯一能够在学问上胜过赵庆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他身边的贺双卿。
郑秀才发自内心的说道:“每年的小汴京诗会都有一个魁首,本秀才建议今年的魁首是赵庆。”
大部分秀才对这句话颇认同,只有一小部分秀才不满于赵庆在本次小汴京诗会扬名,不想赞同郑秀才的说词。
事到如今,想来也拦不住了。
除非那名秀才能够说出堪比赵庆在经学方面的见解,甚至不需要媲美,只要能达到赵庆的八成,以他们的家世就能夺得这次小汴京诗会的魁首。
可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谁要是站出来了只有一个下场。
徒遭人笑话罢了。
郑秀才说完这句话看向了贺先生,其他的秀才们也是看向了贺先生,似是在询问贺先生的意思。
主持本次小汴京诗会的人是姚公,最后的盖棺定论是由姚公来敲定。
只不过贺先生是赵庆的私塾老师,天地君亲师,算是对于赵庆来说最有见解的人了。
能不能成为本次小汴京诗会的魁首,还要由贺先生来定夺。
那些对赵庆不满的秀才们,心里动了歪心思,按照往常的规矩来说,贺先生一般会推脱一二。
只要是贺先生推脱了,显示读书人通常用来表述谦逊的态度,他们可以趁机把赵庆的魁首拉下来。
姚公坐在上首,看见秀才们的各种表情,把他们的心思看得通透。
已经看出来不少秀才怀着歪心思,不想见到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获得小汴京诗会魁首,他还和贺双卿关系匪浅。
姚公没有多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贺先生,期待他有什么说辞。
就在所有人的等待里,贺先生捋着胡须说道:“这话说的不错,本次小汴京诗会的魁首应当是赵庆。”
这句话说出口,顿时让在场所有的秀才们愕然了,难以置信的望着贺先生。
不仅是那些怀着歪心思的秀才们愣住了,真的希望赵庆夺得魁首的秀才们,同样是愣住了。
说好的谦逊?
这是什么情况,按理来说应该谦逊的推辞一二,接下来秀才们继续进行举荐。
赵庆顺理成章的成为本次小汴京诗会的魁首。
贺先生作为能够与姚公并排坐着的名师,怎么连一句谦虚的话都没有。
这这也过于率直了。
说好听点叫率直,说难听点是过于贪得无厌了。
姚公却是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老夫认识的贺老弟,心里坦坦荡荡,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那些动了歪心思的秀才们心里对于贺先生有再多的不满,气不过想要败坏他的名声,却被姚公这句话堵住了所有败坏名声的路子。
姚公说了一句坦荡,那么贺先生的直率行为就是真的坦荡了。
谁也不能挑出来半个不是,否则污蔑了姚公的名声。
除非这个人想被小汴京的官场和大姓排挤,否则会干出污蔑姚公的事情来。
姚公直接宣布了这件事:“本次小汴京诗会的魁首就是赵庆了。”
“哈哈。”郑秀才大笑了一声,直接走到了赵庆面前,拱手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你这般有学问的读书人,看来还得要在家一心只读圣贤书,平时整天一句联络人脉出去谈风弄月没有多少作用。”
郑秀才这句话引起了其他秀才的共鸣,过去从来没见过赵庆出入风月场所,这么说来的话他一直在家里苦读四书五经。
贺双卿‘扑哧’乐了一声,瞧见所有人都在看见他,赶紧收敛了笑容,不想笑了,保持了高高在上。
心里暗道这些人真会多想,赵庆每天用来读书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哪里是悬梁刺股的在家整天苦读四书五经。
贺双卿没有揭赵庆的短,还是说了一句:“看来青楼女子要怨恨你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小汴京的青楼收入要锐减了。”
赵庆摇头笑道:“这话说错了,青楼女子应该感谢我才对,苦读或者不苦读在于自己,不在于别人的影响。再是有苦读的想法,没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只不过是三天热度罢了。”
第72章 魁首的影响
一句三天的热度。
郑秀才脸色一讪,臊的脸色有些通红,以为赵庆是在说他。
正像赵庆所说的那样,家里不缺银子的他们,哪里能够耐得住苦读四书五经的寂寞。
每天能够抽出一个时辰来苦读四书五经已经很不容易了,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喝花酒,就是与同窗一起狎妓。
扩大人脉,方便以后在官场上做官。
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喝酒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的高尚借口。
姚公和贺先生等人率先离开了小汴京诗会,一路上感慨不已,深感本次小汴京诗会不是草草收场了。
有了赵庆对于儒释道三家的发人深省见解,这次小汴京诗会应该会传到其他地方。
赵庆回到家里,李清清黄婉儿两人早就在家里翘首以盼的等着了,等着他参加小汴京诗会的消息。
赵庆扬了名,接下来就想要把白豆腐买卖扩大,有了名气还不行,手里还得有更加实在的银钱。
想要把白豆腐买卖扩张到北乡,少不了增加人手,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分别回了趟各自的老家。
再次招募了十五名土人,以及十五名苗人。
赵庆等到人手招好了以后,同样是回去了一趟,亲手安排了土人和苗人的衣食住行。
又是领着他们去了一趟北大荒,理所当然引起了新来土人和苗人的跪地磕头,把他的当成了活神仙。
等到这一切安排好了,赵庆顺着汾河乘坐乌篷船回到了赵家宅子。
等到赵庆再次回到赵家宅子的时候,黄婉儿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就等着他来庆贺了。
“庆哥哥。”黄婉儿雀跃地扑进了赵庆的怀里,甜滋滋说道:“听说庆哥哥是小汴京诗会的魁首了,名声好大哦,这几天一直有绸缎庄子的夫人邀请清清姐去打叶子牌。”
赵庆讶然,没有想到夺得小汴京诗会魁首的影响来得这么快,已经有大户人家的夫人邀请李清清去手帕交了。
只是苦了黄婉儿,分明是明媒正娶的娘子,却没有人敢邀请她前去打叶子牌。
黄婉儿看出了赵庆脸上的忧虑,急忙摇了摇小脑袋:“奴家不在乎,再说了以奴家的黄头发,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哪里敢邀请奴家去。只要清清姐能够帮着庆哥哥交好小汴京的大户人家,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反正都是一家人,谁去都是一样。”
赵庆怜爱的揉了揉黄婉儿的黄头发,下巴抵在小脑袋瓜子上,轻轻抱着她没有说话。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黄婉儿却是赵庆目前唯一的娘子,这些小汴京大户人家夫人的尊重本来应该是由她来享受。
只是由于晦气的名声,以及令人望而生畏的黄头发,这一切只能交给李清清了。
又不是黄婉儿造成的这一切,都是天生的,无奈命苦了。
李清清的俏脸微微一红,一是觉得抢了黄婉儿的风头,更是叶子牌这三个字显得有些奢靡,给人一种不贤惠的印象。
李清清赶紧解释了一句:“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已经三番两次的邀请了很多回,都被我给推脱了,整天在家里忙着账目和女红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没有时间去打叶子牌。”
这句话说完,李清清再次感受到了难为情,有这种珍惜的机会应该有一个女人出面交好小汴京的大户人家夫人。
有的时候枕头风比什么都管用,还能打听到各种小道消息。
赵庆看了眼家里的两个女人,一个不能去,一个不愿意去,笑了笑说道:“不用在意这点小事,只要咱们有足够的底气,别说大户人家的夫人了,官宦人家的夫人也来会邀请清清姐去打叶子牌。不想去就不去,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只要有底气的她们还会巴结清清姐。”
李清清温婉一笑,虽说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去参加大户人家夫人邀请的叶子牌,但是给她挣足了面子。
其中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平时都瞧不上柳喜娘,不愿意与她结交,每次都是柳喜娘厚着脸皮硬挤进去。
每次打完叶子牌以后,柳喜娘还会拿这件事来说事,到处吹嘘她在小汴京多么的有脸面。
结果到了李清清这里,大过人家的夫人邀请她前去,反而是被拒绝了。
贺双卿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如果这事让柳喜娘知道了,恐怕会气的在家里摔盘子砸碗了。”
“砰!”
正像贺双卿说所说的那样,柳喜娘听说郑秀才的婶娘邀请李清清前去打叶子牌,直接摔了心爱的胭脂盒。
刚买了一盒上好胭脂,全都摔了出来,撒了一地。
这种掺了珍珠粉的胭脂,柳喜娘也买不到,一般都是钱粮师爷请知县夫人帮忙买上一盒。
本来心情就很差的柳喜娘,瞧着撒了一地的珍珠粉胭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平时在钱粮师爷面前装作一副贤良淑德样子的柳喜娘,忍不住像个泼妇一样开始骂街:“该死的李清清,早晚有一天老娘要把你的脸给抓花,让你这个贱人在小汴京成为最大的笑话。”
现在是半下午,钱粮师爷一般都会在衙门里陪着知县老爷一直到傍晚,放假了以后才会回家。
今天特殊情况,钱粮师爷要回家里拿走一本账册,提前坐着轿子回家了。
刚刚回家,听见东厢房传来泼妇骂街一般的泼辣声音。
钱粮师爷皱起了眉头,询问宅子里的管家:“夫人又把她乡下的姐妹请到家里来了?”
钱粮师爷和知县都是京城人士,瞧不起京城以外的府县人,更别说乡下人了。
突然在家里听到泼妇骂街一般的声音,下意识当做柳喜娘请来了乡下的姐妹。
以前倒是也请来过,粮食师爷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当着那名姐妹的面丝毫不给柳喜娘面子,严厉也训斥了她一顿。
告诫她不能把乡下姐妹领回家里,玷污了家里的门风。
柳喜娘从那以后再也没请来过乡下姐妹,不仅丢脸,更怕被钱粮师爷训斥。
第73章 闭门羹
管家偷偷看了一眼钱粮师爷,深知老爷最是厌烦泼妇一般的女人,担心影响了他的名声。
不想破坏老爷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又不敢不敢说。
钱粮师爷何等精明的人,瞧见管家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这个人是柳喜娘?”
管家不敢隐瞒了,只能点了点头:“夫人听说曾经在汾河村的一名闺中密友李清清,得到大户人家的夫人邀请,心里气不过,正在厢房里发泄情绪。”
钱粮师爷脸色一沉,他早就听说了赵庆的名声,不怎么看重所谓的小汴京诗会拔得头筹,或许小汴京的秀才们在乎这个名声,对于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来说就不怎么在意了。
小汴京诗会的魁首每年都会有一个,对于赵庆这个乡下人来说是难得光宗耀祖了,在他看来却没有什么。
钱粮师爷真正在意的是,这些小汴京诗会魁首背后的关系,才是让他看重的东西。
按理说一个来乡下来的穷书生,没有多少关系才对。
钱粮师爷对于赵庆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看着,因为他是姚公看中的人。
小汴京本地人只是把姚公看作每年拒绝朝廷征辟的名儒,对于钱粮师爷就不一样了,深知姚公在京城的关系有多么深厚。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赵庆是贺先生的门生,虽说没有正式拜师,只是私塾老师罢了。
不过,赵庆有一段在贺先生家里寄居的经历,值得了钱粮师爷重视了。
原因还是同一个,钱粮师爷是京城人士,深知在家乡名声不显得贺先生,在京城有多大的名声。
赵庆同时被姚公和贺先生看中,钱粮师爷对他高看一眼。
起初因为柳喜娘和赵庆出身于同一个村子,柳喜娘和李清清还是闺中密友,还让钱粮师爷欣慰不已。
特意从知县老爷那里求了一盒珍珠粉胭脂,送给了一直想要这种胭脂的柳喜娘。
钱粮师爷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柳喜娘居然是和他们两人关系不佳,甚至可以说上一句有仇。
钱粮师爷收回迈进宅子里的右腿,看着东厢房的方向多了一丝厌恶,不耐烦的说道:“你去把上个月的账册取出来,这段时间在官邸里住上一段时间,暂时不回宅子了。”
钱粮师爷作为知县身边的重要幕僚,说上一句首席幕僚也不会过,在小汴京有专属的官邸。
本就看不上柳喜娘的出身,如果不是她长得如花似玉,当时又使了一些小手段非她不娶了。
钱粮师爷虽是花甲年纪,却有大把的妙龄少女愿意嫁给他。
钱粮师爷没把柳喜娘安排到官邸里居住,只是在外面买了一个两进的宅子,颇有外室小妾的意味。
虽然钱粮师爷的填房,按理来说是正室夫人。
管家听了这句话,心里一惊,知道过去不可一世的柳喜娘有可能要失势了。
管家也没说什么,赶紧跑去库房里找来上个月的钱粮账册,跟着钱粮师爷一起去了官邸。
柳喜娘身边的丫鬟刚好要找管家支些银子,去给夫人买些她最爱吃的蜜饯,结果没在宅子里找到管家。
丫鬟去了一趟门房,问了门子关于管家的去向,得知了老爷刚才回到了宅子,却没有进门。
应该是听到了柳喜娘泼妇骂街一般的声音,随后带着管家离开了宅子,一句话也没说。
丫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匆匆赶回了东厢房,把这件事告诉了柳喜娘。
正在气头上的柳喜娘,听到丫鬟说的这件事,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比起珍珠粉胭脂还要白得多,没有一点血色。
柳喜娘拿着一只品质不错的玉镯子,准备戴在手腕上,缓解李清清带来的嫉妒和不满。
听了这句话以后,心里愤懑,手上的白玉镯子掉到了地上。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白玉镯子摔得四分五裂。
这是柳喜娘最为心爱的一只白玉镯子,也是她所有手势里最金贵的白玉镯子。
就这么摔碎了,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片。
“李清清!”
柳喜娘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如果不是地上有白玉镯子的碎片,已经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钱粮师爷不打招呼的突然离开,还有白玉镯子的摔碎,两件事加在一起,柳喜娘心痛的脸色铁青。
丫鬟赶紧劝了一句:“听说县里的一名清倌人正在勾搭老爷,想要做老爷的小妾,夫人可不能放任老爷独自一个人在官邸里居住。”
钱粮师爷整天住在宅子里,就能断了那名清倌人想要成为小妾的心思。
如果是钱粮师爷独自一个人在官邸里居住了,已经在表明心意了,这让柳喜娘更加难受了。
这一切的祸根,都在于赵庆在小汴京诗会拔得了头筹。
如果不是赵庆突然获得了名声,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怎么会突然邀请李清清去打叶子牌,更不会让她在钱粮师爷面前露出泼妇的一面。
柳喜娘擦了擦眼泪,顾不上哭泣了,慌了神,急匆匆赶往了钱粮师爷的官邸。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门口的两名家丁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把她拦在了门外。
柳喜娘气得咬牙切齿:“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本夫人是正室夫人。”
这两名家丁不是一般的家丁,是钱粮师爷从京城带回来的家丁。
从来没有看得起过柳喜娘,认为作为京城子弟的钱粮师爷娶了一名乡下女人,玷污了钱粮师爷在京城的身份。
平时从来不允许她进入官邸,除非钱粮师爷在身边,带着她一起进去。
如今从管家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钱粮师爷在官邸里住上一段时间,瞬间领会了公子的心思。
钱粮师爷在小汴京买来的仆役,包括管家在内都是喊他一声老爷,只有官邸的几名家丁喊他一句公子。
因为关系不同,钱粮师爷远在京城的父亲还活着,即便是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家丁依旧只能喊他一声公子。
两名家丁也不说话,抱着手臂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仿佛柳喜娘才是下人。
柳喜娘气坏了,由于吃了闭门羹进不去,只能脸色难看地离开了官邸。
第74章 女幕僚
柳喜娘气不过,为了报仇坐着潞绸马车去了一趟漕水书院,让贴身丫鬟去找来了正在漕水书院里读书的李永熙。
两人相约在附近的一间茶楼雅间里见面,李永熙进来的时候带着行囊,显然是要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柳喜娘明知故问的说道:“李秀才是漕水书院里仅有的二十名禀生之一,是一名难得的人才,怎么会突然收拾行囊离开小汴京。”
小汴京诗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小汴京都知道了一件事,李永熙的妒贤忌能试图败坏小汴京诗会魁首的名声。
赵庆只是一名乡下来的穷书生,妒贤嫉能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大影响,今时不同往日了,赵庆已经成为小汴京诗会的魁首。
秀才们还等着借助赵庆的儒释道三家店铺说辞,扩大本次小汴京诗会的名声,对于李永熙更加的厌弃了。
李永熙满脸的怨恨:“还不是因为乡下来的穷书生赵庆,如果不是他,本秀才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何止是沦落,李永熙几次想要上吊自尽,最后都被身边的书童拦了下来。
他是北乡粮长的儿子,因为李永熙是漕水书院的二十名禀生之一,给李粮长挣足了面子,在整个北乡十分的风光。
如今灰溜溜的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李粮长,还有北乡的宗族兄弟。
李永熙心里对于赵庆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恨不得赵庆去死,。是饱受了各种折磨后病死。
柳喜娘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决定来找他:“听说赵庆想要把白豆腐买卖扩大到北乡,你爹李粮长正好是北乡的粮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报复他。”
李永熙这段时间以来,羞愧难当,没有心思打听小汴京里的各种消息了。
让他错失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赵庆想把白豆腐买卖扩大到北乡,正好撞在了他的手里。
李永熙癫笑了一声:“既然撞在了本秀才手里,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何止是要打压赵庆扩展到北乡的白豆腐买卖,本秀才要让他的白豆腐买卖做不下去。”
粮长在小汴京乡下有着极高的声望,也有着很大的权利,想要打压一个做着白豆腐买卖的商贩再简单不过了。
李永熙看出了柳喜娘的意图,经过深思熟虑,担心赵庆利用姚公和贺先生的关系影响县衙,对于乡下的粮长施加压力。
李永熙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成不了,咱们俩要一起联手,才能彻底的打压赵庆。”
有了名声又如何,手里没有实实在在的银子,归根结底还是一名穷酸书生罢了。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原因,李永熙没有明说,他早就知道赵庆为了聘请贺双卿当个西席先生花费了重金。
如果赵庆家里的白豆腐买卖做不下去,手里没有了银子,就没有理由把贺双卿留在赵家宅子里了。
对于整个小汴京的秀才们算是一件人情,都得承接他的人情,李永熙又有脸回到漕水书院读书了。
为了断绝赵庆所有的后路,避免他使用官场上的手段,毕竟赵庆也算有些影响了。
柳喜娘刚好送上门来了,她可是钱粮师爷的填房,正儿八经的正式夫人。
柳喜娘深知自己现在影响不了钱粮师爷,不过并不妨碍她打着钱粮师爷的名号做事,抛了一个媚眼说的:“你就放心吧,有本夫人在小汴京里撑着,衙门里的衙役们都得给本夫人几分薄面。”
李永熙听了这话就放心了,拿起行囊,带着身边的书童起程前往了北乡。
到了家里以后,李粮长果然是大发雷霆,训斥他给宗族丢了脸。
李粮长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赵庆的缘故,立即安排一名乡兵去打听了白豆腐买卖。
正如李永熙所说的那样,北乡出现了十来名土人和苗人,到处贩卖白豆腐。
李粮长原来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东乡和南乡都在贩卖白豆腐,还以为是乡里的哪一位大姓家里的新买卖。
谁曾想,居然是一个穷苦出身的赵庆,没有叔伯长辈在衙门里当差,更没有长辈在朝廷里做官。
李粮长怎么说也是一位官差,不足为虑了,立即开始针对穷苦出身的赵庆。
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了这口恶气。
除了让李粮长丢人以外,也给他儿子出气,谁让李永熙的爹是一位官差。
没有长辈护着,赵庆就得受着。
已经开始贩卖的白豆腐,突然遭到了本乡乡兵的阻拦,从东乡赶来的驴车刚刚踏进北乡的地界,就被乡兵给驱赶走了。
乡兵还留下来一句话,不允许赵庆在北乡做白豆腐买卖。
民不与官斗,宗族庄子子里的族老们得知了这件事,立即派人坐船去了赵家宅子。
赵庆当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沉默着没有说话,思索着应对李粮长或者说是李永熙的办法。
哥舒翰暴跳如雷的说道:“老子去宰了姓李的一家,大不了到时候往北大荒里一躲,谁也找不到我了。”
斛律光没有说话,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牛角,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也想宰了姓李的一家。
赵庆正有此意,斩草要除根,谁知道这回勉强应付了李粮长以后,还会不会闹出其他的幺蛾子。
只要宰了李粮长一家,永绝后患,再也没有人来给他使绊子了。
北大荒正如哥舒翰所说的那样,是个逃脱官府追捕的好地方,没有赵庆交代的各种要点,进入北大荒只有死路一条。
以当前的形势来看,有赵庆交代的办法,官差们面对遍及各种温病的北大荒,绝对不敢进去。
赵庆为了谋求事情稳妥又谨慎,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贺双卿,以她的才智给知府当幕僚都足够了,这么一个睿智的幕僚,不用白不用。
贺双卿看到赵庆注视过来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扶了一下水晶眼镜说道:“面对李粮长的刁难,上策是去一趟我爹那里,通过我爹和县衙里的关系给李粮长施压,只用一句话,就能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第75章 斩草除根的人
赵庆听了上策以后,摇了摇头:“找到贺先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也正如你所说的那般,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白豆腐在北乡的贩卖,没有任何的风险。只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实在不想再麻烦贺先生了。”
贺双卿早就料到赵庆会这么说,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读书人,因为小汴京诗会扬名已经麻烦了贺先生。
虽然不是他的本意,实打实的获得了好处,肯定不会再去主动让贺先生帮忙。
贺双卿手指绕着发梢,深思熟虑过后说道:“如果不愿意麻烦我爹,哥舒翰所说的办法不失为一条良策,还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
这句话一出,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全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家里的这位小先生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
如今却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灭门,让他们两人感到惊讶。
“只是……”
贺双卿补了一句,继续为这条计策查遗补漏:“不能用赵家宅子的任何人,一旦用了,衙门里有的是办法刁难你。只用一句包庇罪犯,就能把你关到县衙里审问一番,从你身上敲走一笔银钱。”
以赵庆现在的家底,敲走了银钱不算什么,但是与一名粮长的灭门沾上任何关系,就会影响他的名声。
对于赵庆参加科举十分的不利,甚至有可能在参加童子试的时候被打落考卷。
毕竟,别人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知道赵庆与北乡粮长的灭门有关。
这等凶恶之徒,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干出祸事来,主考官哪里敢把他的名字写在录取名册里。
万一以后出了任何的问题,主考官跑不了一个失察的罪名。
凡是在朝廷里做官的官员,始终都是小心谨慎,不会给自己的仕途留下一丁点麻烦。
对于主考官来说打落一名考生的考卷,只不过是一件顺手的小事罢了,如果因为一件小事的疏忽,给他们以后的仕途造成麻烦可就因小失大了。
赵庆点了点头,幸亏家里有贺双卿帮他出谋划策,不然也想不到关于官场的各种事情和忌讳。
倒不是他不够谨慎,只是以他对于这个世道的见识想不到这些罢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消息差。
有了贺双卿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就弥补了赵庆在这方面的空缺,足够支撑到他熟悉官场各种关系和忌讳。
赵庆询问了一句:“你们可知道边民里的亡命之徒,只要他能帮咱们灭了李粮长一家,保证他全家一辈子丰衣足食。”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刚好是个土人也是个苗人。
斛律光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有争着在赵庆面前表现,继续闭嘴不说话了。
意思很明显,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了哥舒翰。
“哈哈。”哥舒翰拍了一下斛律光的肩膀,心里想着回头请他去喝酒,直接挑明了那人的身份:“我倒是认识一个亡命徒,他爹是土人他娘是苗人,后来活不下去了拿着一把刀去边关闯荡。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凭借战功升为了百户,后来因为脾气过于耿直得罪了抢他军功的一名权贵公子,差点被斩首了,后来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千户死命保下了他,才保下了他的一条命。”
贺双卿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哥舒翰说的是谁了,讶然道:“你说的是满桂?”
赵庆听到贺双卿也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同样是一脸的讶然,这人着实不简单。
按照哥舒翰的说法这个人回到乡里以后,只不过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边民罢了,村里都不见得都会认识他,居然是让读书人里极为有名的贺双卿,知道了他这个人。
看来哥舒翰推荐的这个名叫满桂的边民,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哥舒翰对于贺双卿知道满桂的名声,倒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满桂,没想到小先生也知道满桂的名声,看来满桂老哥当年干的那件事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赵庆听的云山雾绕,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耐心的听了下去。
哥舒翰瞧见赵庆皱起了眉头,明白他并不知道满桂回到乡里以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事情没有多复杂,听起来十分的简单。
但是落在赵庆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沉甸甸很是有分量,已经在心里敲定满桂去做这件事了。
当年有一头老虎为祸乡里,在小汴京的乡里咬死了不少人,就连小汴京衙门里的官兵拿老虎都没有办法。
一名与满桂一起做工的土人被咬死了以后,满桂赤手空拳去了一趟老虎藏身的山林里,就在所有乡民都以为他要被老虎咬死的时候,第二天拖着老虎的尸体走了出来。
有了打虎的名声,满桂引起了三班六房的兵房掌案注意,想要把他招进衙门当个什长,可惜最后不了了之了。
原因只有一个,兵房掌案担心惹怒了那名权贵公子,只是赏了满桂一贯钱就把老虎给要走了。
满桂没有说话,拿着一贯钱给他兄弟买了棺材办了后事,就回去了,一直在乡里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赵庆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叹息,个人情绪罢了,由衷的为满桂感到不值。
这么一个打虎英雄,居然过着吃不饱饭的日子,着实是不公。
赵庆立即拍板了:“我亲自去一趟满桂的家里,请他来共谋富贵。”
赵庆能够亲自过去,相当的给面子,展现出了很大的诚意。
谁知道这句话说完以后,贺双卿、哥舒翰、斛律光三人同时摇了摇头,不同意这件事。
赵庆诧异了,难道他亲自去还坏事不成,帮了倒忙。
哥舒翰知道赵庆没和满桂接触过,急忙说道:“族长可能不知道,满桂这人很难相处,不是他信任的人,见都不会见。当然了,只要是他信任的兄弟,以满桂的脾气是个值得托妻献子。”
托妻献子是一种最为崇高的情谊,一个人死了以后,可以把妻子和孩子托付给别人。
一般只存在于书本里,很少有能见到这般够兄弟的人。
第76章 打虎英雄
赵庆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更加想要请来满桂了:“既然你都说这话了,想必你和满桂的交情不浅。”
哥舒翰嘿嘿一笑,满脸的得意,对于边民…不…所有乡民来说,认识满桂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哥舒翰拍了拍胸脯说道:“当年满桂的娘子重病,他家里又穷看不起病,还是我和几个兄弟凑钱给他娘子治病。”
赵庆恍然,难怪哥舒翰对于请来满桂拍起了胸膛,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赵庆期待的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事成之后告诉满桂一声,送他十亩上等水浇田和一头牛。”
随着北大荒的开荒,风车作坊附近的田地,已经开辟出来了五十亩。
在今年年底,就能把一座风车作坊管辖的上百亩良田彻底开辟出来。
应该先分给哥舒翰斛律光等人,他们不仅是赵庆的族人,还立下了汗马功劳。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对于满桂第一批得到族里分配的族田,没有任何的意见,都觉得满桂这样的打虎英雄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让人感到愤懑。
哥舒翰得到了许诺,去了一趟满桂的家里,正好赶上了满桂抱着一名男婴出门。
哥舒翰热情不已的招呼了一声:“满桂大哥去哪里,怎么还抱着一个孩子,不会是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了,要把孩子送人。”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哥舒翰等人已经丰衣足食了,家里有再多的孩子都能养得起,不用担心孩子饿死了。
不过对于大部分边民来说,把孩子送人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送给了别人还能有活路,留在家里只有饿死。
满桂抿着嘴唇不说话,就是要把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送人。
哥舒翰赶紧走过去,一把拽住了满桂的手臂,恼怒不已的说道:“这是满桂大哥的亲生儿子,怎么能随便扔掉,你实在不想要给我好了。”
满桂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做工,为了养活家里的妻儿,天还没亮就出去等到天黑才回来。
累得半死不活,没有心思打听乡里流传的各种消息。
满桂并不知道哥舒翰现在已经跟着赵庆过上了好日子,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我家娘子那件事,兄弟已经帮过我了,不能再让孩子拖累你了。”
哥舒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凄凉,这么一位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士,就因为得罪了权贵公子居然要把孩子给扔掉。
这狗娘养的朝廷,着实可恨。
哥舒翰郑重其事的说道:“兄弟有一桩好买卖请满桂大哥出手,事成以后送你十亩上等水浇田和一头牛。”
满桂听了这句话立即抱紧了孩子,不舍得把孩子给扔掉了。
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把自己亲生的儿子给扔了。
满桂认真的说道:“什么事,我接了。”
哥舒翰心里深受触动,没想到只是说了一句就答应了下来,对他万分的信任:“满桂大哥就不怕我欺骗你。”
满桂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咱俩是兄弟。”
一句兄弟说出口,哥舒翰差点流出眼泪,深受感动,立即揽过满桂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道:“走,先去一趟满桂大哥家里,收拾了东西去兄弟的宗族住下,往后过着有福同享的日子。”
满桂没有把他的这句话当回事,知道哥舒翰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在他看来,想必又要凑银子帮他养孩子了。
满哥也没有多说,承下了兄弟的这份情谊,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哥舒翰做成他所说的那件事。
回到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也没有多少东西,一家四口走出了村子。
哥舒翰早就知道能够把满桂请来,专门赶来了一辆驴车,把满桂一家拖着前往了宗族庄子。
抵达了宗族庄子以后,满桂只是看到威武的宗族庄子大门,就让他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在里面转了一圈,基本上都是他认识的人,哥舒翰河斛律光两人的兄弟。
满桂和他两人的兄弟没有多少交情,不过通过两人倒是认识他们,知道过去都过着什么日子。
一个个骨瘦如柴,双目空洞无神,基本上就是过一天熬一天等死了。
在赵家庄子里完全不一样了,一个个红光满面,妇人们笑着说话,时不时还大吼一声让自家孩子回家吃饭。
孩子们也不是像以前那般,躺在稻草堆里等死了。
一个个穿着体面干净的青布短打,在宗族庄子里跑来跑去,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虎头虎脑孩子。
满桂知道十亩上等水浇田和一头牛的价值,住进哥舒翰家的偏房里,指着娘子和一大一小两个儿子说道:“家里的妻子和孩子就交给你了,具体什么事,全都说出来吧。”
哥舒翰听了这话更加得意了,他也有被人托妻献子了一天,被人深深信任的感觉让他亢奋不已,尤其这个人还是满桂。
哥舒翰深知杀了李粮长一家的凶险,毕竟像他这样的官差,家里又是北乡的大姓,仆役和护院多达几十人。
只用一把刀全部杀光所有人,满桂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但是为了族里的大事,也为了满桂的妻子和儿子能够过上好日子。
哥舒翰说了出来:“不瞒满桂大哥,我和家里的兄弟们有了一位叫做赵庆的族长,虽然是个中原人,他娘却是土人,算是咱们自己人。”
满桂点了点头,承认了哥舒翰的说辞,毕竟他是土人和苗人所生。
哥舒翰见他没有在意赵庆另一半的中原人身份,松了一口气:“我们在族长的带领下做起了白豆腐的买卖,为了能够让家里更多的兄弟过上好日子,就想着把白豆腐买卖扩张到北乡。由于一些原因,北乡粮长和族长不对付,阻止白豆腐买卖进入北乡。”
要做的那件大事说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明了了,满桂也明白了哥舒翰的意思,直接同意了:“三天后,不管我是死了还是活着,都不会让李粮长一家活着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满桂转身就走,跑到曾经打虎的那处山林里,挖出了当年在边关使用的一把横刀。
二话没说,直接奔向李粮长家里,在他家附近潜伏了起来。
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帮着哥舒翰做成大事。
第77章 解决李永熙的后患
“轰隆隆。”
天上响起了打雷声,随着一道道闪电劈下,小汴京下起了一场大雨。
河水大涨,人烟稀少,繁华热闹的小汴京因为这一场大雨暂时安静下来,只有漕水上面的一艘艘船只,不受任何影响,不停着从江南驶向京城。
还有一艘艘平沙大船,顺着宁绸河从市舶司汇入漕水,在小汴京向北折转驶向京城。
漕水和宁绸河两条重要水脉,依旧繁华热闹。
赵庆没有像往常一样,没在书斋里看书,坐在正厅的一张花梨官帽椅上,心事重重的喝着茶水。
斛律光手里的牛角大弓已经组合完毕,背着一袋箭矢,静静的站在身旁。
同样是心事重重,时不时看一下门口的方向,似是在期待什么人的到来。
随着雨水越下越大,顺着赵家宅子里的管沟流向汾河,两人的心情越发的焦急起来。
“族长。”
赵庆斛律光两人听到一声族长,同时松了一口气,立即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消失了快有一天时间的哥舒翰,即便是穿戴着蓑衣,身上早就湿透了。
顺着回廊走进正厅里,立即在青砖地面上留下了一大滩水迹,还有很多的血迹。
哥舒翰背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汉子停在了正堂厅阁门口,这名汉子身上还插着几只箭矢,血水不停的往外流。
意识模糊,似乎已经快要不行了。
赵庆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吩咐了一声:“赶紧把他抬进来。”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一起用力,把这名汉子抬进了正厅,放在了一张草席上。
赵庆略懂一些跌打损伤的医术,看过不少杂书,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过。
面对当前的情况顾不得是第一次给人治病了,立即让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准备了火盆和小刀,还有李清清用来绣花的细针细线。
缝合伤口最好是用肠衣,只可惜家里没有提前准备,只能暂时用细线了。
等到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按照赵庆的吩咐按住了躺在地上的满桂。
赵庆伸出手用力一拔,拔出了其中一支箭矢,赶紧进行伤口的缝和,又敷上家里常备的跌打损伤药。
等到赵庆忙完这一切,早就已经大汗淋漓,比起早上绕着漕水跑上一圈还要累得多,身体虚空。
赵庆坐在花梨官帽椅上不停的喘着出气,大口的喝了一口茶水,勉强缓过劲来:“他就是满桂?”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给他擦拭干净了身上的雨水,换上了一身干净暖和的青布短打,刚想要把他抬到倒座房休息。
满桂突然睁开了双眼,凶光毕露,又准备暴起杀人。
当他看见眼前站着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身上的凶悍杀意慢慢消退下去,大呼了一声:“可有酒肉。”
雨夜杀人,一个人杀穿了李粮长一家几十口,从他身上的箭矢看得出来,对方手里还有不少劲弩。
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喊疼,张嘴就是一句酒肉。
赵庆不得不感慨道:“真是壮士。”
赵庆亲自去了一趟灶房里,拎了了一坛酒,还有一条卤好的羊腿。
满桂接过来酒肉直接大吃大喝,把一大坛酒和整整一条羊腿吃完了,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满桂拍了拍肚皮,看了一圈正厅里的人,视线最后落在了赵庆的脸上,神色里略带一丝恭敬:“小郎君就是哥舒翰兄弟和斛律光兄弟的族长?”
赵庆点了点头,以前曾经了解过满桂的脾气,对于他神色里的恭敬感到了一丝奇怪。
满桂接下来说,解答了赵庆心里的疑惑:“多亏了小郎君才能让我那两个兄弟过上好日子,以后有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满桂,尽管说一声,绝对没有二话。”
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是善后了。
赵庆和李永熙的矛盾谁都知道,乡下庄子里又养了不少凶悍的土人和苗人,必定会受到官府衙门的追问。
赵庆笑了笑说道:“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过着什么日子,满桂兄弟同样过着什么日子,别的不敢说,丰衣足食保证没有问题。”
简简单单一句丰衣足食,满桂这个打虎英雄却是感激涕零,郑重其事的说道:“满桂别的本事没有,帮着小郎君解决仇人还是能够做到,以后还有这样的麻烦,但说无妨。”
赵庆点了点头,立即顺着回廊前往了校场后门的码头,亲自坐着乌篷船带他前往了北大荒。
当他看到北大荒的反应,与哥舒翰斛律光等人一样,即便是凶悍到一人灭了李永熙满门还是对北大荒带着惧色。
当他看到赵庆直接走进了北大荒,没有陷进北大荒的泥沼里,看向赵庆的眼神不一样了,肃然起敬了。
赵庆没有立即让他跟着进去北大荒,自己一个人在他眼前转了一圈,便回到了赵家庄子。
等到第二天,赵庆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满桂面前,再次带着他前往了北大荒。
满桂的神情和哥舒翰斛律光等人第一次见到赵庆进入北大荒时的情绪一样了,虽说没有顶礼膜拜,也是一脸的崇敬,显然把他当成了活神仙。
折腾了几天,赵庆带着满桂进入了北大荒,依旧还是没有去风车作坊,继续收买人心。
等到满桂可以随意进出北大荒,没有患上打摆子,在全是温病的北大荒里安然无恙地进出,看待赵庆的眼神彻底不一样了。
赵庆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带着他前往了北大荒里面,顺着不停往外排水的水渠走到了风车作坊附近。
赵庆带着满桂走到第一排十亩地旁边,指着一亩土地说道:“以后这十亩土地就是满桂兄弟的了,庄子里正在养牛,满桂兄弟可以领走一头小牛自己养,也可以等到来年长大了再领走一头。”
满桂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这辈子只想着有个温饱就行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有拥有土地的一天。
还是十亩土地,更是十亩上等水浇田。
第78章 收买打虎英雄
满桂一个中了箭伤都没有叫唤一声的雄壮汉子,眼眶湿润了,直接在田间地头跪了下去,声音哽咽的说道:“满桂这条命以后就卖给族长了,还望族长不要嫌弃。”
赵庆听到族长这两个字忍不住笑了,站在一片平坦的北大荒旷野上,哈哈大笑起来。
一位打虎英雄成为他的族人了。
赵庆吩咐道:“这段时间就在赵家庄子里住着,倘若是有官差来赵家宅子里搜查,你带着妻儿先在北大荒里躲着,等到官差离开以后再回去。”
满桂郑重点头,不用赵庆说,他都想待在北大荒里不想出去了。
以前惧怕北大荒是因为里面的各种温病,只要进来了就不可能活着出去。
现在不一样了,可以安然无恙的在北大荒里自由进出,这里面还有了他的十亩地。
满桂瞅着十亩上的水稻田,咧嘴笑了起来,怎么看怎么喜欢,晚上都想睡在田间地头了。
又不敢睡过去,害怕这是一场黄粱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这可是十亩上等水浇田,做梦都不敢想的田产。
事情就像赵庆所预料的那样,李粮长一家被灭门在整个小汴京引起了轩然大波,由于他是乡里的官差,还引起了府衙的严查。
官署衙门立即派遣大量人手前往李粮长家里查看情况,赵庆很快就被列入了重点怀疑的对象,一名捕头带着几名衙役来到他家里。
倘若是放在以前,赵庆还是那个从乡下来的穷书生,是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白身。
捕头迫于衙门里的压力,为了尽快结案,直接就把罪名栽赃在他头上。
不管是不是赵庆要派人杀的,只要是拿了人犯,给上面交了差就行。
现在不一样了,赵庆虽然依旧是个白身,但他是本次小汴京诗会的魁首,在小汴京是个挺有名气的读书人。
捕头带着衙役没有直接砸开门,态度比较温和的敲开了门,随便询问了两句便离开了。
不敢把罪名栽赃给他,名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于姚公和贺先生的关系。
三班六房的几名捕头放下手里所有差事,全都抓着李粮长一家被灭门不放,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由于村里人很难流动,想要离开本县都要衙门里开具一份文书,以至于很多村民这辈子最大的活动范围就在本村和附近几个村。
发出去的海捕公文往往有效,倒不是画的人像有多么相似,在村里只要出现了陌生人立即就会被认出来。
村民们通报给乡里的乡兵,不管他的身份如何,首先就要捉拿起来盘问一番。
如果是犯人立即抓起来扭送到衙门里,如果不是犯人就要查看他身上有没有携带县里出具的文书,没有文书,照样要扭送到衙门里。
在出门比较困难的情况下,自从李粮长一家被杀了以后,满桂全家突然消失了。
满桂顿时就成为了县里怀疑的要犯,为了给上面交差,毕竟是一名官差的全家被灭门了。
几名捕头一商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罪名安在了满桂的脑袋上。
刚开始只是为了应付衙门里的差事,几名捕头把罪名安在了满桂身上,随着查看李粮长满门尸体上的伤痕。
几名捕头意识到不对劲了,误打误撞,真的抓到了真凶。
尸体上的伤痕,居然与当年那头猛虎身上的伤痕十分相似。
这么说来,李粮长一家就是被满桂给灭门了。
至于原因,几名捕头没有去深究,因为原因太多了。
像李粮长这样的粮长,在乡里放着印子钱,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
想必满桂也是因为借贷了印子钱还不上了,就把李粮长一家给杀了。
衙门里立即发出了海捕公文,到处搜捕满队的踪迹,甚至去了好几趟赵家的庄子。
没有发现满桂的踪影,这个人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让衙门里的捕头们感到了匪夷所思。
反正已经结案了,抓人的事就不归他们了,只要能给上面交差就行。
赵庆在这几天还是照常读书,清晨起来顺着漕水跑上一圈,日子过得比较平淡。
不过,始终都是外送内紧,时刻戒备着衙门里的官差过来刁难。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已经准备好了应付官差的人银钱,始终没有见到一名官差过来索要银钱。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一件好事,度过了这场难关就行了。
一直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李粮长一家被灭门带来的影响,逐渐消失不见了。
赵庆这才松下心来,专心读书,准备参加今年的童子试。
眼看就要彻底的相安无事了,一名捕头找上了门来。
捕头昨晚去小汴京的汴京船娘那里喝花酒,脑子一热,把这个月的俸禄全都扔给了船娘。
手里没有银子,没办法回家交代,便想着从赵庆身上敲到一笔银子。
虽说迫于小汴京诗会魁首的名声,又有姚公贺先生两人的看重,但为了回家能有个交代,捕头还是咬了咬牙,铤而走险敲响了赵庆的大门。
捕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本捕头怀疑你与李粮长一家被灭门有关系,跟我去衙门里走一趟,只要能够老实交代,保证你相安无事。”
老实交代不就承认杀了人,哪里还相安无事,直接就会被关进死牢等候秋后问斩。
赵庆心里一紧,还以为他真的查出来什么证据,闻到他一身的酒气,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测。
坐在门房里的哥舒翰走了出来,一脸的凶相,以为事情败露了,想要把这名捕头给宰了以绝后患。
在后门校场看着的斛律光,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从哥舒翰嘴里得知的消息,同样是有了杀了这名捕头的心思。
还没等他们两人动手,贺双卿从书斋里走了出来,轻蹙眉头,呵斥了一声:“姓刘的,勒索谁不行敢勒索我头上了,你就不怕回头告诉你娘。”
捕头睁开醉醺醺的眼睛,看见从赵家宅子里走出来的那人是贺双卿,又听到一句告诉他娘,顿时就醒酒了。
捕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嘟囔了一句:“是我记错了,把满桂记成了赵庆,你可别出去乱说,我这就离开。”
说完这句话以后,捕头立即匆匆忙忙离开了,没有再提起一点勒索银子的心思。
第79章 获得例生
赵庆一脸稀奇地看向了贺双卿,不是赞叹她的嘴皮子厉害,几句话就吓退了衙门里的捕头。
从两人的对话可以看得出来,明显是认识,抓住了对方的痛点,使得这名衙门里的捕头退缩了,不敢索要银子了。
贺双卿的解释正好验证了赵庆的想法:“这名姓刘的捕头住在感恩寺附近的大街上,曾经在我父爹的私塾里求过学,没有学了多少学问,后来继承了他爹三班六房的小吏位置。读书不怎么样,没想到他在三班六房里逐渐混成了一名捕头。”
三班六房的衙役小吏基本上都是世袭,尤其是三班六班的掌案大多都是由县里的大姓担任,一直在传承下去。
县衙里的官职只有知县是朝廷任命的流官,其他都是由地方大姓把持,所谓的乡里自治便是这个意思。
赵庆点了点头,从她的口气里可以听得出来,明显是对衙门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没有读书的心思了,想要让贺双卿讲一讲衙门里的各种情况。
还没等他说出口,贺双卿主动说话了:“我爹让你去一趟漕水书院,姚公有事找你。”
这句话刚说完,贺双卿脸上明显的带着笑意,应该是有一件好事要发生。
对于赵庆来说最大的好事只有一件,那便是获得漕水书院的例生。
进了漕水书院里读书,有了小汴京大姓子弟作为同窗,以后在官场上不会孤掌难鸣了。
所谓的党羽,就是指乡党、师生、同年等各种关系,师生还分授业恩师、私塾先生、科场座师等等错综复杂的关系。
师生关系里的先生,也有自己的授业恩师、私塾先生、科场座师等等关系,就在官场上蔓延出一张关系大网,最后形成了党羽。
赵庆对于这种关系的极为看重,就拿在乡里来说,没有同族兄弟只有被欺负。
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在官场上尤甚,没有党羽再是勤勤恳恳一辈子也升不了官。
赵庆立即前往了漕水书院,好在赵家宅子距离漕水书院不是很远,没有多少时间就走了进去。
读书人只有考中了功名以后才能戴着软巾,赵庆只是一介白身,赤露着脑袋。
漕水书院又是官办的县学,门口有巡栏看着,一般人很难进去。
巡栏看见赵庆脑袋上没有软巾,赤裸裸的像个平头百姓,拦住了他:“书院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进入,没有功名在身,想要求学只能去其他的私塾书院。”
赵庆拱手道:“在下是北乡赵庆,收到姚公的邀请前来漕水书院。”
巡栏立即拿开了手里的横刀,点了点头,态度缓和了很多:“原来是赵家小郎君,今年小汴京诗会的魁首,多有得罪,还望小郎君不要怪罪。”
赵庆听着这名巡栏说话的口气,频频点头,不愧是姚公主持得漕水书院,门口的巡栏说话都是颇有几分墨水。
没有了巡栏的阻拦,赵庆顺着大门走了进去,穿过了一面仪门,在众多秀才奇怪的眼神里,走进了姚公居住的后院。
竹影婆娑,棋声清脆,姚公和贺先生两人坐在竹林旁的木墩上,正在手谈,杀的是难解难分。
贺先生的棋力明显更高一筹,面带笑容,时不时喝上一口酒水,神态看起来颇为轻松。
姚公就不一样了,冥思苦想,似乎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见过贺先生,见过姚公。”
赵庆不敢打扰两人手谈,更不会做一句话不敢说的木头桩子,想了想,还是打了一个招呼。
姚公听到了赵庆的声音,笑了,直接把面前的棋子一推:“赵庆来了还有要事要办,改日再下一盘。”
“你……”
贺先生的心情再是豁达,突然被人用无赖的方式毁了这盘棋,不免有些无奈:“罢了罢了,看在你要送给赵庆一个例生的面子上,这盘棋就由着你了。”
例生!
但凡是一个白身读书人,听到这句话都会万分的惊喜,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赵庆心里也同样是心潮澎湃,只不过不是因为能够在漕水书院里读书了,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在赵庆的期待里,姚公点头说道:“就像贺老弟所说的那样,老夫决定让你在漕水书院里读书,以你在经学方面的天赋,不在漕水书面里读书实在是可惜了。”
竹林附近还站着不少姚公的门生,这些门生与漕水书院里的读书人还不一样,属于送了束脩的私塾门生。
姚公的门生纷纷恭喜了起来,恭贺赵庆捡了一个大便宜。
“恭喜你了,漕水书院里很少有例生的存在,基本上都是知县许诺给小汴京的大姓子弟。”
“不错,先生还从来没有让谁成为例生,你是头一个。”
“漕水书院里倒是也有一些例生,不过是知县为了笼络小汴京大姓的人心,亲口许诺的例生,只有你一个人是先生许诺的例生。”
换成任何一个人,得知了这个欣喜若狂的好消息,肯定是立即拱手称谢。
赵庆却没有一点反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等到所有的姚公门生逐渐停住嘴不说话了,一脸奇怪的瞧着他。
赵庆突然开口说话了:“多谢姚公的厚爱,学生不想要这个例生。”
这话一出口,刚才还笑容和善的姚公门生,一个个怒斥他。
“出口!你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白身罢了,竟敢驳了先生的面子,难道是想踩着先生的名声给自己扬名。”
“以他在小汴京诗会的狂士行为,十有八九存着这般歹毒的心思,恩将仇报踩着先生的名声扩大自己的名声。”
“先生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还不赶紧滚出漕水书院,省得站在这里碍眼。”
贺先生也是一脸的不解,在他的印象里赵庆不会是恩将仇报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狂妄无知,来。
一旦传了出去,就算是赵庆没有踩着姚公名声扩大自己名声的心思,却有了踩人的事实。
第80章 拜在姚公门下
不管是不是出于他的本意,或者说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关系,已经坐实了事实。
这么一来,在小汴京再次提高了名声,也会变成恶名。
前段时间在小汴京诗会好不容易获得的魁首名声,彻底毁于一旦了。
姚公却是不急不躁,摆了摆手,示意门生戒骄戒躁,想要听赵庆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姚公见他面对门生们的训斥,淡定从容,没有任何的拘谨和紧张,不禁对于他的气度多了几分欣赏。
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来赵庆接下来,或者说是对于他那句狂妄之言的解释。
姚公多说了一句话:“不想要例生,应该还有其他的想法,你的私塾先生贺先生也在这里,但说无妨。”
赵庆拱了拱手说道:“学生想要拜在姚公门下。”
这句话一出口,再次引起了在场所有门生的一片哗然。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真有脸敢说拜在姚公门下。”
“我等只不过是给姚公送了束脩,关系等同于你和贺先生那般的私塾师生关系。”
“我们这些小汴京大姓子弟都不敢说拜在姚公门下,你有什么脸面敢拜在姚公门下。”
拜在姚公名下的意思是拜个授业恩师,与送了束脩的私塾先生是两回事。
比起私塾先生更加亲近,几乎等同于姚公的儿子了。
等到姚公百年以后需要披麻戴孝,倘若姚公膝下无子,作为弟子的赵庆还得负责摔盆,并不是由姚公的侄子摔盆。
相对应的,赵庆继承了姚公在官场一切的人脉关系,凡是姚公的乡党、同年、同窗都要照顾赵庆,就像是照顾姚公的儿子一般。
“哈哈。”姚公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老夫过去倒是收过几名弟子,不过都是学富五车的金榜题名进士,你一个白生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赵庆无奈的笑了:“不是学生的口气大,是因为贺先生从来不收弟子,便想着拜在姚公的门下。”
贺先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流露缕胡须,笑骂了一句:“你小子倒是挺会说话,看似是在抬举姚公,实际上是照顾了贺某的心思。贺某不会因为你拜了姚公为授业恩师就产生不满,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贺某的心胸没有那么狭隘。”
在场的姚公门生都看得出来,贺先生嘴上说的不在乎,在赵庆说出这句话以前脸上明显的带着不悦的神色。
就在这句话说完以后,脸色好了一些。
明显是对赵庆这般懂得人情世故,很是满意,照顾了贺先生的颜面。
赵庆郑重其事的说道:“学生知道姚公的弟子非同寻常,不敢说区区一介白身就让姚公收了学生为弟子,倘若学生能够连中小三元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在场所有的门生愣住了,贺先生和姚公两人都是哑然失笑,笑得极为畅快。
没想到赵庆有如此志气,或者说是如此的痴心妄想。
科举有大三元和小三元一说,大三元暂且不提,大雍王朝数百年来能够连中大三元的人屈指可数。
无一例外,要么是成为了宰相,要么是名满天下的文坛宗主。
小三元同样是难如登天,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每一任皇帝的面子,宣扬这位皇帝的文治武功,连中小三元的读书人都难上加难。
小三元是指县试的第一名、府试的第一名、以及乡试的第一名。
从县试开始,连续成为县试案首、府试案首、乡试解元,成为所谓的连中小三元。
姚公笑着点了点头:“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倘若真的能够连中小三元,倒也可以拜在老夫门下了。只不过……连中小三元何其的难,堪比在数百万读书人里脱颖而出,成为科举唯一的状元,难度堪比状元,稀少程度比起状元还甚。”
赵庆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狂妄,才华如诗圣杜甫,照样是屡次不第,没有考上进士。
能够吟诵两句诗歌,肚子里有再多的千古名篇,与考上科举没有半点的关系。
赵庆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若不说出这句话,怎么可能入得了姚公的法眼。
归根结底,他只是一名来自乡下的白身罢了,引以为傲的白豆腐买卖赚来的银子,在姚公门生的眼里都算不得什么,更不说是淡泊名利的姚公了。
贺先生宽慰了他一句:“有志气是好事,这样吧,只要你能成为乡试的解元,不说是连中小三元了,本先生亲自给你写一封举荐信,让你去京城里拜一位名儒当作授业恩师。”
姚公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好你个贺老弟,挖墙脚挖到老夫身上了,他要是真的能够高中解元,当老夫半个弟子也不是不可以。”
半个弟子可不行,依照贺先生的意思,半个弟子是有弟子之实却无弟子之名。
换做其他人,巴不得答应下来,在姚公门下求学,获得他倾囊相授的教导,是任何一名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赵庆却不想要再姚公门下求学,想要拜在姚公门下,主要为了弟子的名声。
这么一来,就像他挖空心思另辟蹊径成为了土人和苗人的族长,就能从一个毫无关系在官场举步维艰的寒门子弟,继承了姚公背后所有的人脉关系。
姚公已经格外开恩了,门生们认为赵倩应该感恩戴德,赶紧连连称谢才对。
他们虽然是姚公的门生,却还没有到倾囊相授的地步,当做衣钵弟子来传授学问。
听了姚公说的这句话,一个个满脸的羡慕,恨不得姚公对他们说出这句话。
虽然考上解元难上加难,本州的乡试又非同一般,是在文风璀璨的京州参加乡试。
争夺乡试解元这一名头的读书人,不单单是小汴京甚至不单单是燕蓟府的读书人了,包括了京城里的读书人。
只要有了这一句许诺,总是有了拜在姚公门下的可能。
赵庆却是不识抬举的说道:“学生只想成为姚公的衣钵弟子,不只是为了求学。”
第81章 泰州学派
这句话落在任何人的耳朵里,都是大言不惭的不自量力,给他台阶下了却不下来。
姚公门生脸色不善,忍不住又要训斥赵庆的给脸不要脸了,已经开始蹬鼻子上脸。
姚公却是摆了摆手,坦然笑道:“你应该知道,老夫是泰州学派的宗师之一,在朝堂上有不少的门生故旧,拜在了泰州学派门下以后在官场上也就有了泰州学派官员的照顾。”
大雍王朝的学派众多,有关学、洛学、闽学等学说,大体上却是理学和心学之争,泰州学派是心学的重要学说之一。
京州提学官掌管整个京州的教化,以及贡院科考,这名官员正是泰州学派的门人。
当年与姚公一起在王心斋门下求学,两人都是王心斋的衣钵弟子。
这便是赵庆一直苦求的官场关系,只要拜在了姚公门生,本来只是来自乡下的一名穷书生,立即就有了拜访京州提学官的资格。
每年主管科考的主考官,也有各自的学派,为了提高自家学派在朝廷里的声音,通常都会有意无意的提拔自身学派的门生。
从县试的案首开始,每一次科考基本上都是理学子弟或者心学门生,像赵庆这般没有任何师承的白身,能够考上县试已经很不错了。
想要获得县试案首几乎不可能。
在关学文风大盛的州府,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通常都是关学门生,已经成为了大雍王朝科举考试里的一种惯例。
由于小汴京的繁华,又是水陆交汇,还沟通着市舶司,可以看到各家学说的读书人,没有出现一种学说独占一县一府的景象。
赵庆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拜在姚公门下的泰州学派,除了因为本州的提学官是泰州学派宗师。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泰州学派比起关学闽学的学术氛围轻松得多,门生弟子之间大多比较和睦,不像其他学说的门生弟子存在着钩心斗角。
赵庆回头看了一眼贺先生,像他这般寄情于山水放弃科举,不拜在任何学说门下,悠闲自在。
就连赵庆都免不了羡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他做不到像贺先生那般与世无争。
赵庆坚定的说道:“学生知道姚公在漕水书院担任教谕,除了日常的四书五经教导以外,择优选择了一些秀才拜在泰州学派门下。学生虽然没有秀才的功名,却也想拜在泰州学派门下,继往圣之绝学。”
赵庆前面说了那么多话,没有让姚公门生对他有半点的好感,在他说出继往圣之绝学以后。
姚公门生全都陷入了沉思,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让在场所有的姚公门生反反复复不停的咀嚼。
这四个字说出了所有泰州学派门生的心声,姚公门生喟然长叹。
“不愧是能够说出儒释道是三家店铺的赵庆,小汴京诗会的魁首当之无愧,这一句话在本秀才心里甚至超过了三家店铺的言论。”
“继往圣之绝学,好一句精妙的至理名言,说的正是泰州学派弟子们一直孜孜不倦的志向。”
“看来赵庆与泰州学派真的有缘,还没有接触到泰州学派的学说,所说的话里就隐含着泰州学派的宗旨。”
姚公也是频频点头,对于赵庆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十分的看重:“好一句继往圣之绝学,就算老夫的师兄也就是京州提学官在这里,同样是要赞叹你一句了。就为了这一句话,老夫今天再次破个例,只要你能考上本次县试的案首,亲自把你收入泰州学派的门墙。”
泰州学派是一群纯粹的人,凡是加入泰州学派的读书人不是为了结党营私,基本上都是为了钻研圣人的心学学说,继续对圣人心学进行发扬光大。
这也是姚公为什么屡次拒绝朝廷征辟,不是他不想做官,只是想在漕水书院一心钻研心学。
泰州学派招收门生弟子比较严谨,至少也得有秀才的功名,还得是一心钻研学说的纯粹读书人。
想要抱着结党营私的念头进入泰州学派,即便是名门望族子弟,难能拜入泰州学派的门墙。
姚公知道赵庆进入泰州学派的心思,却没有往结党营私方面去想,因为以他的身份没有党羽可以营私,只不过是想获得泰州学派的庇护罢了。
只要他能成为泰州学派的门生弟子,庇护门下弟子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庆得到了姚公的许诺,神情轻松了很多:“姚公放心,本次县试的案首学生势在必得。”
泰州学派门生看待周永宁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听了他又说了一句大言不惭的狂妄话,没有像刚才那般训斥他。
泰州学派门生已经把他看作半个泰州学派的人,又因为一句继往圣之绝学对他有了认同,态度瞬间不一样了。
“好!有志气,考不上县试的案首也无妨,大不了等到府试的时候考上个秀才,一样有机会成为泰州学派的门生。”
“不过不能掉以轻心,以你只是一介白身的情况,没有任何师承也没拜入任何的学派,参加府试的时候难免会被主考官压一压。”
“当然了,如果你有贺双卿那般的才学就不一样了,不用在意主考官来自哪家学说,凭借自身的才学就能考中秀才,甚至成为府试的案首。”
姚公听了门生的这句话,暗暗摇头,却没有说出来。
燕蓟府所有读书人都以为贺双卿是凭借才学成为了府试案首,她确实也有那个府试案首的才学,另外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
贺双卿的父亲是贺先生。
那科府试的主考官是从京城里来的官员,还是最喜欢打压其他学说的闽学门人,几乎不可能把贺双卿列为府试案首,即便是她有府试案首的才学。
贺双卿没有受到打压,完全是因为主考官忌惮贺先生在京城里的名声,担心被贺先生的御史好友在朝堂上狠狠的弹劾一顿。
赵庆如果不能在县试的时候中了案首,成为泰州学派的门生,基本上与府试案首无缘了。
第82章 汴京船娘
更别说乡试解元了,这么多年以来,没出现过未曾有师承的读书人成为乡试解元。
贺先生到底还是看重赵庆,嘱咐了一句:“还是要考中县试案首,这是你距离乡试解元公最近的一次。”
这一句话落下,所有人都明白贺先生的意思,一旦错过了成为泰州学派门生的机会,这辈子不可能成为府试案首和乡试解元了。
泰州学派门生看着没有叔伯长辈照顾的赵庆,当然不会有人给他讲述官场上的各种忌讳,以为他不知道。
赵庆心里却是门清得很,郑重点头:“贺先生请放心,学生一定能够拜在泰州学派的门下。”
贺先生点了点头,为了赵庆的仕途,费心费力了:“这段时间不要在家里死读书了,贺双卿愿意住在你的宅子里继续住在那里,不过你们两人要来漕水书院的后院,贺某亲自教授你们俩经学。”
姚公诧异的看了一眼贺先生,没想到最是厌烦经学的他,居然主动教授起了赵庆经学。
虽然贺先生在经学方面的成就不低,只要参加科举考试,高中一个进士没有问题,甚至有可能成为前三甲。
只可惜贺先生志不在此,考上了秀才功名不用见到官员下跪,便放弃了科举考试。
赵庆虽然不知道贺先生在经学方面的成就,不过看到他能与姚公成为挚交好友,应该也有一定的造诣。
赵庆没想到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乐呵呵的拱手道:“学生就厚着脸皮叨扰贺先生了,不过请贺先生放心,从今天开始贺先生的酒水全都包了。”
贺先生听到这话满意了,捋了捋胡须,笑骂了一句:“你小子倒是懂事,不枉贺某破例教授你经学。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回去给贺双卿说一声,她会告诉你准备哪些经史子集。”
能不能考中县试案首,是赵庆改变自身命运的开端,也是他能否迎娶李清清的关键。
他可不想等到四五十岁才能高中举人,虽说四五十岁中举已经能够引起范进中举那般的欣喜若狂,但他和李清清已经老了,韶华已逝,两人成亲还有什么意思。
再者说了,等到李清清守孝三年的期限过去以后,官府就会强制她成亲了。
如果那个时候,赵庆没有举人的功名,突破同姓不通婚的规矩,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清清嫁作他人妇。
赵庆没有继续在漕水书院里耽搁,行过礼以后,迈步离开了后院。
刚好路过了位于繁华的漕水河畔,号称是十里烟花的鳞次栉比青楼。
小汴京作为南来北往以及海运的重要水陆交汇,来来往往的官商百姓极多,造就了小汴京十里烟花的繁华景象。
尤其是小汴京的汴京船娘与扬州瘦马一样,全都是闻名天下,引得很多京城人士来小汴京谈风弄月。
两地隔得不远,顺着小汴京往北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京城。
以至于小汴京成为整个大雍王朝最佳繁华的烟花胜地之一,吸引了很多文人骚客前来。
汴京船娘形成了一种风气,喜欢资助各州的寒门子弟,只要寒门子弟能够金榜题名高中进士,给他做一名小妾足够改变卖身的命运了。
即便是不能高中进士,这些寒门子弟已经是举人了,能够在各自的县里做官了。
汴京船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贫寒的寒门子弟,倒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虽说也只能做一名小妾,远远不如进士的小妾。
总比被青楼的老鸨逼着卖身,从今以后做一名娼妓要好得多。
汴京船娘在没有卖身以前,再是有名的清倌人,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出路,最后都会沦落为卖肉的娼妓。
以至于汴京船娘对于小汴京的读书人尤其关注,不管是小汴京本地的读书人,还是从小汴京路过前往京城的读书人,都会引起汴京船娘的注意。
赵庆关于儒释道三家是三家店铺的说法,还没有在小汴京的读书人里传开,已经先一步在汴京船娘里传开了。
汴京船娘这几天以来,在给客人唱曲儿的时候,时不时打听赵庆关于儒释道三家店铺的说词。
赵庆在小汴京诗会的那番说词,极为通俗易懂,再加上汴京船娘都是从小进行培养。
为了能够卖上一个好价钱,不仅精通琵琶音律,还要精通诗词歌赋。
只有这样方能与读书人留下才子佳人的佳话,让才子们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的银子。
汴京船娘很快就读懂了赵庆那番说词里的意思,虽说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赵庆没有什么印象,但对他的这番说词十分的钦佩。
赵庆还没去过小汴京的十里烟花胜地,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声,甚至有几名汴京船娘准备在他身上押宝了。
这一切就连赵庆自己都不知道,等到他哪天受邀前往十里烟花的漕水河畔,应该会感到匪夷所思。
“小小姐,这是一名曾经参加小汴京社会的秀才,亲自写下的赵家小郎君当时说的言辞。”
一名丫鬟顺着楼廊,跑上了游船画舫的二楼,推开剔红镂纹木门,兴奋不已的走进了二楼厢房里,把手里的一张官青纸交给了游船画舫的清倌人苏小小。
汴京船娘在离开小汴京以前,基本上住在游船画舫上,一楼用来会客,二楼用来日常起居的居住。
清倌人不是这些游船画舫的主人,真正主人是背后的老鸨,也是清倌人俗称的妈妈。
不让汴京船娘轻易离开游船画舫,为的是防止清倌人被哪名读书人的花言巧语与所欺骗,还没把自己的处子之身卖上一个好价钱,就舍了出去。
老鸨就指着清倌人的处子之身卖上一个大价钱,哪能砸了自己的生意,自然不会让清倌人随意走出游船画舫。
苏小小是小汴京的汴京船娘里很是有名的一位,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被她的姿容所倾倒,花费重金只为了听她弹一首琵琶曲。
第83章 小汴京船娘的四绝
苏小小穿着苏杭青襦裙,坐在一只绣墩上,怀里抱着琵琶,正在弹着一首名曲《春江花月夜》。
听到丫鬟说的这句话,苏小小放下了手里的琵琶,接过来丫鬟手里的官青纸,仔细看了起来。
随着苏小小看完赵庆对于儒释道三年的说词,心里有数了,用她那好听的嗓音说了一句:“你去给妈妈说一声,奴家去一趟十娘姐姐的游船画舫上。”
汴京船娘不能轻易离开自己所在的游船画舫,跟着读书人上岸,前往其他汴京船娘的游船画舫却没有关系。
双方都是女人,不会有失身的可能。
小汴京有名的船娘里苏小小与杜十娘的关系最为要好,而杜十娘早些年攀附上了一名书香门第的女子,后来这名女子进了宫成为宫里的贵人。
杜十娘由于有着教授宫里贵人音律的情分,她背后的老鸨不敢轻易为难,对于杜十娘的管教十分宽松。
杜十娘也就成了小汴京船娘里少数能够上岸的清倌人,经常参加读书人的各种诗会雅集,结识了小汴京的一些大姓子弟。
小汴京的船娘有四绝,苏小小的琵琶,杜十娘的霓裳舞。
在杜十娘丰腴身姿的跳动下,不知道让多少读书人念念不忘,只要看了一眼,这辈子难以忘怀。
苏小小和杜十娘的游船画舫隔得不远,来到杜十娘的游船画舫上,不出意外的没有在一楼看到客人。
杜十娘很少在游船画舫上给客人跳上一曲霓裳舞,由于她的名气很大,只需要参加小汴京读书人的诗会雅集就已经赚够了银子。
不需要再用霓裳舞赚银子了,是能成为被邀请到游船画舫的客人,成了整个小汴京读书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上一次进入杜十娘游船画舫上的客人,还是一位来自京城的贵人,下一次又要等上许久了。
苏小小踩着楼廊直接上了二楼,推开剔红镂空木门,看见杜十娘的一只脚搭在红绸子上,正在舒展身段。
苏小小吃吃笑了一声:“十娘姐姐的人前显贵不容易,换作是奴家吃不了这个苦,每天都要抽出很多时间在房间里舒展身段。”
杜十娘为了防止襦裙开裂,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纱,听见‘噔噔’上楼声音,知道是苏小小来了。
今天的舒展身段差不多要结束了,杜十娘收起了搭在红绸子上的一只脚,婀娜的身子披上了一件荔枝红襦裙。
杜十娘妩媚地笑了一声:“小小妹妹每天勤练琵琶,吃的苦不比妾身少,小嘴这么甜肯定是有事相求,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苏小小坐在房间里的一只绣墩上,偷偷瞄了一眼杜十娘,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听说本次小汴京诗会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寒门读书人,在经学方面有着不低的天赋,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小汴京船娘里的四绝,都是比较聪慧的女子,不然的话早就被读书人的花言巧语骗了身子,哪里会成为名声大噪的小汴京四绝。
苏小小问出这句话,应该早就打听过赵庆的消息了,心里有了底,这才过来询问一些更加详细的事情。
杜十娘这段时间以来同样是得到了不少关于赵庆的消息,拿起松花釉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点头道:“小汴京诗会确实有这么一位寒门读书人,只可惜姚公亲自主持了这一次的小汴京诗会,不允许小汴京的船娘参与诗会,不然的话,妾身就能亲眼见到赵庆说出儒释道三家店铺的言论了。”
杜十娘说到这里,话里话外充满着可惜,放在平时,如此盛大的诗会雅集,必定是邀请她前去。
往年的小汴京诗会大多都是在十里烟花胜地的举办,小汴京大姓子弟会去借来几艘龙船。
这些龙船全都是陛下下江南时御用的船只,由于陛下十年难得下一次的江南,龙船停靠在小汴京的钞关里,默认了可以租借出去盈利,用来当做龙船的日常修缮银子。
小汴京十里烟花胜地,最出彩的船娘都会被邀请到四艘龙船上,读书人们争相吟诗作对,争取进入小汴京船娘四绝游船画舫的一次机会。
盛况空前,是小汴京最为难得的一次盛会,堪比京城的上元灯会。
只可惜今年的小汴京诗会是由姚公亲自主持,又有着宣扬小汴京文风的心思,拒绝了在烟花胜地举办小汴京诗会的提议。
因为这件事,小汴京的船娘不知道有多少人埋怨了姚公,错失了小汴京诗会的盛会,少赚了很多银子不说,还错失了押宝读书人的机会。
苏小小小声嘀咕了一句,埋怨了一声姚公,无可奈何的说道:“今年的小汴京诗会若是和往年一样,奴家不用跑到十娘姐姐的游船画舫上来了,也能亲眼看到赵庆,对他这个人有了一些评判,看他是徒有虚名,还是有真材实料。”
杜十娘无奈的笑了一声:“小小妹妹不是第一个来游船画舫上的船娘了,在你以前过来了名小汴京比较出名的船娘,都是来打听赵庆的消息。”
苏小小听到这里来了精神,认真的看向了杜十娘,想要从她嘴里得知赵庆的真实情况。
谁知道,杜十娘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赵庆与其他的寒门读书人不一样,小小妹妹是知道的,一般的寒门读书人巴不得参加大姓子弟举办的各种诗会雅集,偏偏赵庆最不喜欢掺和诗会雅集了。除开小汴京诗会以外,妾身没有在任何一次的诗会雅集上见到过他,仿佛小汴京诗会传出名声的那人不是他。”
不参加诗会雅集?
苏小小笑颜逐开了,向来对于小汴京读书人不感兴趣的她,破天荒的帮着赵庆说了一句话:“只有像他这般悬梁刺股在家里苦读四书五经的秀才,才会考上举人。”
不料,杜十娘接下来的话却让苏小小愣住了:“这个赵庆不是秀才,还没有参加府试,未曾有秀才的功名在身。”
第84章 科举诀窍
苏小小称赞赵庆的笑容有些勉强,怎么也没想到赵庆没有秀才功名,自我安慰了一句:“是个童生也没关系,以他的才学,考上秀才是早晚的事情。”
杜十娘接下来,让苏小小安慰不了了:“赵庆也没有童生的功名在身上,只是一介白身。”
苏小小听了这话,明显呆了一下,难以置信的说道:“以赵庆的这份才学考上府试,获得秀才的功名不在话下,怎么连个县试的童生功名都没有。”
杜十娘轻轻摇头:“赵庆流传出来的消息很少,妾身对于他了解的不是很清楚,或许他是贺先生那般淡泊名利,心思不在科举上。”
苏小小闻言,感到了可惜:“名士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贺先生好歹也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姚公更是海内鸿儒王心斋的衣钵弟子,是泰州学派仅有的宗师之一,赵庆年纪轻轻就想淡泊名利,可惜了他那一身经学方面的天赋。”
杜十娘同样是惋惜了一句,对于赵庆没有任何的功名深感到十分可惜,不然,倒是一个不错的押宝选择。
以当前的情况看来,刚刚引起小汴京船娘注意的赵庆,恐怕会让所有的小汴京船娘大失所望了,不会把心思继续放在他身上了。
杜十娘突然说起来另一件事,拿着一张官青纸交给了苏小小:“郑妈妈让妾身告诉你一声,上一次晕倒在游船画舫里,郎中给你开了一个方子。除了一些滋补的药物以外,最好是每天清晨顺着小汴京的十里烟花胜地河畔走上一圈,锻炼一下身子骨。”
苏小小忙不迭拿起了官青纸,看到郑妈妈的亲笔签字,偷笑了一声:“奴家不像十娘姐姐可以随便走出游船画舫,整天呆在游船画舫里憋死个人,只能另辟蹊径想出这么个法子了。”
杜十娘无奈笑了,在众多小汴京船娘里真的把她当成了亲妹妹,提点了一句:“别忘了带上你身边的贴身丫鬟,免得给人留下口舌,让一些心怀不轨的小汴京船娘污蔑你的名声。”
小汴京船娘里有大把人想要成为四绝之一,先不说可以经常参加读书人的诗会雅集赚来大把的颜色,不用在游船画舫上整日接客了。
有了小汴京船娘的名声,能够挑选的读书人就不一样了,也有了成为正式夫人的可能。
小汴京船娘里有大把人想要把苏小小从四绝里拉下来,自己跻身成为小汴京船娘的四绝。
苏小小拿着官青纸,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十娘姐姐就放心吧,那些小妮子哪里是奴家的对手,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泼脏水的机会。”
杜十娘点了点头,对于苏小小还算放心,以她的聪慧不会留下把柄。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于见不到面的赵庆,多了几分主意,毕竟往年在小汴京诗会里扬名的读书人,热衷于参与诗会雅集,只有赵庆是个例外。
一直是没能见到赵庆本人,反倒是充满了好奇,再加上他没有任何的功名在身,对于赵庆更加兴趣满满了。
引起小汴京船娘好奇的赵庆,正在家里收拾笔墨纸砚,按照贺双卿的吩咐准备了几本泰州学派的书籍。
赵庆看着眼前的几本泰州学派书籍,困惑道:“贺先生也是泰州学派的门人?曾经在海内鸿儒王心斋门下求过学。”
贺双卿拿出这几本书籍就知道赵庆会有这个询问,摇头道:“我爹看过几本关于泰州学派的书籍,对于泰州学派的学说颇有造诣,并不是海内鸿儒王心斋的门生。让你提前准备泰州学派的书籍,只不过是因为京州提学官是泰州学派的人,府试的主考官不会偏向泰州学派,县试的主考官就不一定了。”
赵庆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贺先生教授他经学,说白了就是教授一些关于县试的门道。
小汴京大姓只会敝帚自珍,当做宗族子弟一代代考上功名的秘诀,不会轻易往外传。
这也就导致了穷苦出身的读书人,想要考上功名,比起大姓子弟要困难很多。
单单是科考上的各种诀窍,就让大姓子弟先天占据很大的优势,何况还能凭借祖辈的关系提前拜在各个学说门下,有了主考官的照顾,考上功名更加容易了。
赵庆突然理解了当他说出连中小三元以后,就连姚公贺先生两人都是一脸的诧异,倒不是两人小题大做了,而是赵庆对于科举规矩的不了解。
他纵是才高八斗,一位不世出的惊才艳艳才子,在官场上没有人照顾,就连府试案首都拿不到手,更不要说一直被理学心学死死盯着的乡试解元公了。
每一名乡试解元公都会给本州的读书人造成极大影响,出自哪家学派,就会给那家学派带来重要影响,招收才子更加容易。
理学和心学的竞争已经达到了激烈地步,不管是谁,不会轻易把乡试解元公让给一个没有任何出身的寒门读书人。
赵庆没有叹气,也没有自哀自怨,既然来到了这个世道就要适应这个世道的规矩。
再者说了,他曾经所在的那个世道,各种规矩比起大雍王朝还要更甚。
大雍王朝的科场只是理学和心学相争罢了。
两人准备好各自的书籍,离开了赵家宅子,步行前往的漕水书院的后门。
漕水书院是位于漕水附近的一大片楼廊院落,贺先生在后院有一处自己的宅子,与姚公的宅子靠在一起。
姚公作为漕水书院的教谕,又是泰州学派的宗师之一,就连燕蓟府的知府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不要说小汴京的官员了,不会干预姚公的任何举动。
送给贺先生一处属于书院里的宅子,只是让他居住罢了,还是属于官署衙门的宅子,任何人不能私自拥有。
小汴京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任何的异议,乐得姚公好友住在漕水书院里。
大雍王朝想让姚公担任教谕和院长的各种书院,数不胜数,国子监屡次邀请姚公,都被他给拒绝了。
小汴京里能有姚公担任教谕,对于小汴京的官员是天上掉下来的教化政绩,不会对姚公有半点不满。
第85章 读书时的嬉戏
两人走进漕水书院里,贺先生已经在书房里面等候多时了,顺着楼廊走进了书房里。
贺先生手里拿着一卷典籍正在批注,看见赵庆贺双卿两人走进了书房里,指着两张书案笑道:“你们俩先坐下,手里的泰州学派书籍自己熟读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来询问老夫。”
说完这句话以后,贺先生继续提着毛笔,在手里那张书卷上写写画画,做着一些批注。
赵庆明白了何先生的意思,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带过来的几本泰州学派书籍背得滚瓜烂熟。
不管怎么说,先背熟了再说。
贺双卿显然是早就对这些泰州学派书籍熟记在心了,时不时的在旁边提点赵庆几句,纠正他对于一些文字的读音。
以贺双卿的才学,甚至可以当赵庆的经学先生了,纠正读音的同时,还引经据典的说了一些句子的解释。
赵庆倒也知道其中一些文字段落的解释,却不清楚泰州学派的名儒大家对于这些段落的注解,这些往往才是科举考试里着重策问的地方。
不仅考验考生对于典籍的记忆,更加考验考生的背景,像是赵庆这般的寒门子弟出身,那些名儒大家的书籍看都没看过,更不要说背下来写在考卷上了。
贺双卿的记忆力惊人,妙语连珠的说出了一段又一段的名儒大家批注,引得赵庆频频侧目。
两世为人,没见过像贺双卿这般才思敏捷的书香门第才女。
以前两人相处的时候,贺双卿只是照本宣科的教授赵庆一些四书五经,没有涉及名儒大家的批注。
赵庆只是觉得贺双卿颇有才情罢了,直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贺双卿受到燕蓟府所有读书人的追捧了。
以她的才学,难怪能够成为燕蓟府的案首。
接下来几天的功夫,大多都是赵庆坐在柳条窗格前,看着窗外摇曳的翠竹,背诵着泰州学派的典籍。
贺双卿坐在旁边望着他,似乎是又回到了当初在私塾里求学的时光,纠正他对于典籍的错误读音,说出一些名儒大家的批注让他牢记下来。
日子过得很快,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赵庆便把手里头几本泰州学派书籍全都背诵了下来。
由于有贺双卿的提点,背诵典籍的同时记住了很多名儒大家的批注,对于泰州学派的学说有了一个很深的理解。
只是过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了今时不同往日的感觉。
赵庆合上手里的书籍,感慨了一句:“拾人牙慧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快背诵下来泰州学派典籍以及名儒大家的批注。”
贺双卿坐在旁边,脸色认真,在一张考卷上用秀气的小楷进行破题。
两人的学业程度不一样,已经成为府试案首的贺双卿,早就过了背诵泰州学派典籍的时候。
书案上铺着的一张考卷,是由贺先生根据往年乡试的考题,亲自给出的一张考卷押题。
其他读书人还对乡试一筹莫展的时候,贺双卿已经开始破题了,每天都要在贺先生的严格监督下,对一张张考卷进行破题。
贺双卿刚刚写完一条策论,正准备收起毛笔,听到了赵庆说的一句拾人牙慧。
他的本意是省去了大量查阅典籍的时间,贺双卿把自己曾经整理好的各种批注直接交给他记住。
但这句话还有歧义,说的是吃了别人吃过的东西,还是用嘴咀嚼过。
贺双卿脸色微红,忍不住想要在赵庆的腰上拧一把,眸子见到贺先生正在注视着两人,只能收回了白皙的手掌。
贺双卿心里赧颜,暗暗埋怨了赵庆一句,说什么不好,非得说上一句拾人牙慧。
不就是在说,她嘴对嘴的喂东西给赵庆吃。
这话听起来,未免过于歧义了。
赵庆觉察到了贺双卿想要拧他一把,偷偷伸出手掌,挠了一下贺双卿的细腰。
正在羞耻想着拾人牙慧的贺双卿,突遭袭击,猛的一激灵,‘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立即引起了贺先生的注意,视线落在了贺双卿羞涩的脸上,似乎是在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同窗之间的嬉戏,哪里好说出口,更何况赵庆还是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虽说是隔着一层衣服,但他挠的位置刚好是红肚兜的绳条,更让贺双卿感到羞耻万分了。
贺双卿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想到了一种绝佳的破题方式,心里有所感触,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贺先生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继续在一卷书籍上写写画画。
等到贺先生的视线不在两人身上了,贺双卿皱起了好看的柳叶眉,瞪了赵庆一眼,小声埋怨道:“再敢瞎胡闹,小心我回去告诉清清姐。”
赵庆装模作样地当做没听见一般,心里其实巴不得她去告诉李清清,因为李清清有意无意说的一句话,已经让赵庆知道李清清看出了贺双卿的真实身份。
想到当初在乡下庄子的时候,李清清主动提出让他和贺双卿睡在一张床上,装作家里的床榻不够,作为同窗睡在一起没有问题。
看得出来,李清清有意撮合他和贺双卿成就一桩姻缘。
贺双卿见他没有回应,气恼的伸出了白皙又细长的手指,也挠了一下赵庆的腰部。
还没等赵庆有什么反应,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道道叹息声。
漕水书院的后院一般只有泰州学派门生能够随意进出,除此之外,只有赵庆和贺双卿两个外人了。
自从贺双卿来到漕水书院的后院读书,贺先生宅子的门前,经常有找着各种借口经过的泰州学派门生。
漕水书院后院的宅子与外面街道上的宅子格局不一样,没有大门,白墙开了一面圆形垂花拱门,又叫做月洞。
通过月洞可以清晰的看到贺先生宅院里的情况,赵庆贺双卿两人刚好坐在书房的窗棂前,柳条窗格撑开了,透气的同时,也能让宅院外面的泰州学派门生看到两人读书的情况。
赵庆和贺双卿打闹的行为,落在泰州学派门生眼里,不免成为了打情骂俏。
第86章 贺双卿的亲事
泰州学派门生看向柳条窗格后面的赵庆,眼里只有羡慕,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
“早知如此,学生就去贺先生的私塾求学了,也与贺双卿有了同窗之谊。”
“呵呵,你所说的那种同窗之一,可不是赵庆和贺双卿之间的同窗之谊。”
“可不是,当初一起在贺先生私塾里求学的读书人很多,只有赵庆一个人与贺双卿关系亲密,倘若时间回流,你厚着脸皮和贺双卿坐在同一张书案上还差不多。”
泰州学派门生想到能与贺双卿坐在同一张书案上,摩肩并踵,颇有几分耳鬓厮磨的情意绵绵。
泰州学派门生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又变成了一声声叹气,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们的空想罢了。
他们这些大姓子弟出身的泰州学派门生,痴痴想念的一幕,正在眼前发生。
那个人还是一个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家世远远比不上泰州学派门生,更让他们难以接受了。
不过,自从姚公有了收纳赵庆进入门墙的想法,当着众多泰州学派门生的面说了出来。
泰州学派门生对于赵庆只有羡慕,最多是嫉妒,没有半点要对付他的意思。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反正泰州学派门生把他当成了半个自己人,就不会生出对付赵庆的心思。
这在人数众多的学派里,着实罕见,尤其是对于闽学、关学等理学来说,更加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理学门生对于心学门生不待见,为了县试案首、府试案首、乡试解元等科举考试里的第一名,争得是头破血流,使出了各种手段。
对于自家学派的读书人同样是毫不留情,只要是能够压过其他人一头,成为科举考试的第一名,不管他是谁,都会不择手段的去对付挡在前面的人。
泰州学派门生已经看出了赵庆和贺双卿之间的关系亲密,而贺双卿又是出了名的拒人千里之外,除了赵庆以外,对待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泰州学派门生还是忍不住找着各种借口从宅院的月洞前经过,只是看上一眼贺双卿,哪怕只是一眼,心里或多或少有了一丝安慰。
时至傍晚,贺先生像往常一下留下赵庆用饭,但他始终都是坚持一日三餐回家,与黄婉儿李清清一起用饭。
贺双卿眼馋黄婉儿做出的美味佳肴,同样是没有留下来吃漕水书院送来的饭菜,准备跟着赵庆一起回到赵家宅子。
贺先生自从住进了漕水书院以后,没有强行留下来贺双卿,让她住在宅院里。
漕水书院里人多眼杂,宅院里只有房门,月洞没有大门,赵家宅子倒是一个不错的住所。
不过,贺双卿今天离开的时候,却被贺先生给叫住了。
赵庆见他们父女二人有事情要谈,恭敬行礼过后,先一步离开了宅院。
贺双卿一门心思想着黄婉儿做的美味佳肴,心思全被黄婉儿的手艺给拴住了,一天不吃都不行。
贺双卿一眼看着赵庆先一步离开了,心急的说道:“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还得赶紧去赵家宅子里用饭。”
黄婉儿出于感谢,时不时做上一些可口的饭菜送过来,送给贺先生品尝。
贺先生看着女儿一副焦急的神态,心里十分理解,笑了笑说道:“用饭的事情先不着急,爹给你说一件终身大事。”
贺双卿听到终身大事四个字,诧异的转过了脸靥,不解的问道:“爹怎么突然还说起这件事了,咱们早就有言在先,等到高中了进士以后再说成亲的事。”
贺先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说过这句话,成亲不着急,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这个人你也不陌生,是京城里周叔父家的长子周旺,虽说周旺家里只是京城里的小门小户,爹给你挑选这门亲事的原因,有一个也正是小门小户,等你俩成亲以后不用受气。”
贺双卿听着父亲一板一眼的说话,说话时极为重视,想必是深思熟虑很久了。
经过了慎重考虑,为她挑选了周旺作为以后的亲事。
周旺这个人,就像父亲所说的那般,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家世一般,只是京城里的小门小户,嫁过去以后不用受气。
毕竟以父亲在京城里的名声,周旺只会对她言听计从,不会有任何的欺凌。
说是小门小户,那是因为在京城的官宦权贵太多了,周旺家里有着几千亩良田,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周旺这人的品行很好,当年在父亲身边有过一段短暂的师生之谊,从来没见过他有生气的时候,始终都是和善的好脾气。
另外,周旺不仅从数百万读书人里脱颖而出高中了进士,还是二甲及第的进士。
科举考试分为一甲二甲三甲,一甲是指状元、榜眼、探花前三名,二甲就是紧随其后的金榜题名进士。
高中进士,金榜题名,已经是极为了不得了。
周旺还是二甲及第,这是贺双卿都不敢想的名次,在她看来,能够高中三甲及第已经殊为不易了。
家世,品行,包括官声都很好。
可惜……
贺双卿沉默着没有说话,如果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肯定是以为她没有表明态度,不过在贺先生看来,却已经表明了心意。
贺先生没来由的看了一眼迈步走出月洞的赵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等以后再谈,不过等不了多久了,周旺的家里已经在催着他成亲了。错过了爹给你精挑细选的这桩姻缘,下一次再碰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毕竟是个女儿家又不能等太久,正常来说二八年华就要成亲了,回去以后慎重考虑。”
贺双卿情绪不高的走出了书房,这次没有追过去,跑到赵庆身边,两人嬉笑着离开漕水书院。
贺双卿跟在赵庆的身后,神色恍惚,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贺先生等到女儿贺双卿走了以后,满脸愁容:“本来以为卿儿和赵庆只是同窗之谊,没想到暗生了情愫,早知道是这般,就在赵庆成亲以前提前给衙门里打个招呼,让他与卿儿化名的表妹定下一桩亲事。等到卿儿高中了进士以后,再谎称收养了同名同姓的卿儿表妹,两人正式成婚,只可惜……”
第87章 贺双卿的烦恼
贺先生突然又想起了黄婉儿那个小可怜,如果不是赵庆的话,恐怕早就被她兄长卖到暗门子接客了,赵庆提前和贺双卿定了姻亲,黄婉儿的命硬就会变得凄惨。
贺先生于心不忍,最终叹了一口气,一切皆有缘法。
老天爷注定了有缘无分,这桩因缘只能无疾而终了。
赵庆不知道贺先生给女儿说了什么,自从回家以后,贺双卿始终精神不振。
就连吃饭的时候,贺双卿没有像往常一样,拿着筷子与他抢东西吃。
贺双卿端着青花釉瓷碗,愣愣出神,饭凉了都不知道吃,像是有什么烦心事,烦恼到了顾不上吃黄婉儿做的美味佳肴。
赵庆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说不定能够给你一个好的建议。”
贺双卿回头看了一眼赵庆,怔怔地看着他,看得赵庆心里发毛。
到了最后,贺双卿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埋头吃完了碗里的胭脂米,说了一句我先回去歇着了,关上了东梢间的木门。
李清清还以为她被赵庆给欺负了,不免说了两句:“贺双卿能够住在咱们家,以她府试案首的才学给你当西席先生,是咱们家的福分,往后遇到的事让着点贺双卿。”
赵庆一脸的冤枉,更是糊涂:“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今天离开漕水书院的时候,贺先生把她留下来谈了些事情。回来以后就变成这样了,到现在我也是一脑袋浆糊,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
李清清对于这句话,大抵是不相信,以过来人的眼光可以看得出来。
贺双卿明显是受到了欺负,还是女人被男人欺负了,说白了就是忧虑情愫上的事情。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任何事能够像今天这般,怔怔出神,吃饭的时候都在发愣。
李清清指了指东梢间的房门,示意他过去安慰贺双卿,免得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赵庆无奈,只能顺着回廊走了过去,轻轻敲响了东梢间的房门。
“咚咚——”
连续敲了好几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贺双卿为了保持细腰,每晚吃过饭以后,都会坐在窗棂前看上一两个时辰的书卷。
免得吃完就睡,身体发福了。
以她的习惯不会这么早睡一下,应该是不想理人。
赵庆隔着木门说了一句:“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咱们俩自从坐在一起在私塾里求学,不说两小无猜吧,也是相互倾诉烦心事。我还会像往常一样,有主意就帮你出主意,没有主意的话帮着你骂人。”
赵庆过去是个木讷的小书生,哪能给贺双卿提出什么好主意,每次碰到她有烦心事,只能帮着她一起骂人。
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的反倒是哄好了贺双卿。
只是这一次,贺双卿就连是什么烦心事都不肯说出来,想帮她骂人也无从下手了。
贺双卿回到自己的厢房里面以后,松开了束缚波涛汹涌的红肚兜,胸前轻松了很多,心里却是越发的烦闷。
她斜倚在青纱帐床榻上,看着门外的那个身影,愣愣出神。
见他不停的安慰自己,小心翼翼的说着各种好话,生怕再次惹到了烦心事。
贺双卿忧郁脸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说了一句:“是京城里的一件事,你解决不了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京城?
赵庆想了想,以为是涉及到了乡试的烦心事,他确实解决不了这件事。
燕蓟府的府治所紧挨京城,要不了多久就要迁到小汴京来了。
京州的州治所是唯一一个没有州治所的州,京州衙门就在京城里,京州贡院也在京城里,因此京州的秀才们参加乡试都是赶往京城。
贺双卿的这句话里提到了京城,而她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参加乡试了。
十有八九是关于乡试的烦心事,这便是无解的难题了,任凭赵庆有一肚子的主意,对于这件事只有束手无策。
毕竟,他现在对于县试案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是京州乡试。
赵庆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有什么事随时说,只要能帮到你的地方义不容辞,帮不到你,也会跟着你一起骂人。”
贺双卿听到一起骂人这句话,‘扑哧’笑出了声,勾起了过去一起同窗时候的美好回忆。
贺双卿笑颜逐开:“你赶紧回去温习功课,我爹明天抽查的时候,倘若是背诵文章有一点纰漏,少不了又要挨板子了。”
贺先生平时看起来阔达的样子,涉及到了授学,尤其是教授赵庆贺双卿有两人。
往往会变得格外严厉,只要有一个字出现了纰漏,少不了挨板子。
赵庆这段时间没少挨板子,听到贺双卿这句话,手掌隐隐作痛了,苦笑了一声:“以我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要经常挨贺先生的板子,难怪你能够成为府案首,名师出高徒,额……不对,应该是严师出高徒。”
赵庆闲聊了两句,不再打扰了,转身离开了东梢间门口,走进了书斋里。
摊开海内鸿儒王心斋的著作《格物要旨》,细心研读了起来,尤其是对姚公亲手批注的一些文字,用心记在了脑子里。
姚公虽然没有明说收徒,得知贺先生开始教授赵庆泰州学派的学说,却给予了不少的帮助。
这其中也有贺先生的面子在,亲自去了一趟隔壁的姚公宅子里,索要了他亲笔批注的泰州学派典籍,交给了赵庆研读。
其他的泰州学派门生,只能通过姚公平时的讲学,根据姚公口述,记录下来姚公关于《格物要旨》等典籍的批注。
不过,口述哪有亲笔记录的清楚,赵庆对于泰州学派学说的理解不见得比漕水书院后院那些读书人深入浅出,但接触到的知识却比他们广泛。
赵庆整天和贺双卿打情骂俏,足够让泰州学派门生感到羡慕了,他们要是知道赵庆还能拿着姚公亲笔批注的典籍进行研读,恐怕肚子里的酸水都要冒到喉咙了。
第88章 小狸奴
月上西梢,整个小汴京彻底安静的下来,就连十里烟花胜地也没了喧嚣热闹。
赵庆走出了书斋,站在回廊里看了一眼东梢间,里面没了灯光,像是已经睡下了。
赵庆没有打扰贺双卿休息,转身走向了正房。
黄婉儿一直等着赵庆,还没有睡下。
伺候他宽衣解带以后,两人睡在了床榻上,又是折腾到了后半夜,在就在喘息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红木镂空隔断的次间里,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辗转难眠,等到没了声音才勉强睡下。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亮,漕水河畔升起薄薄的雾气。
赵庆穿着一件绢布袍子,顺着漕水河畔跑步,锻炼起了身体。
旁边的漕水河边,时不时传来小汴京船娘唱曲儿的声音,船娘比赵庆起的还早,醒来的第一件事磨练各自的小曲儿。
歌喉圆润,声音清脆,给正在跑步的赵庆提供了天然的小曲儿。
赵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难怪小汴京船娘的名声很大,单是这份勤勉,远胜其他州府的青楼歌妓。”
“小郎君这话说的好。”
这时,迎面走来一名猎户,肩膀上扛着一杆铁叉,上面绑着陷阱里捉到的猎物。
猎户听到赵庆夸赞了小汴京的船娘,满脸骄傲,感到了很大的荣幸:“可着整个天下的歌妓,没有小汴京的船娘嗓音好,身段好,把京城里权贵伺候的舒舒服服。”
猎户明显是个健谈的人,看了一眼赵庆脑袋上没有软巾,神态轻松了很多,就怕他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见他是个白身,猎户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敢问小郎君是哪里人,跟着家中长辈来小汴京经商?”
赵庆没有因为自己是个读书人,就看不起乡野村夫,笑了笑说道:“我是北乡汾河村人,这位大哥有什么见教。”
猎户听到他是小汴京自己人,脸上的神情明显热络了很多,吹捧了两句:“你们汾河村的赵庆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说他以前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现在白豆腐买卖做到了小汴京四个乡的三个乡,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你和他是一个村,应该认识赵庆。”
赵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错,认识他,和他还挺熟。”
猎户听到他提到一句与赵庆很熟,一脸的羡慕:“看来你也不愁吃喝了,听说赵庆这个人挺仁义,白豆腐买卖从来不自私抠门的紧紧攥在手里,交给了他娘家的同族兄弟,个舒翰斛律光这些边民都跟着他发了大财。看你的样子还是个中原人,肯定跟着赵庆赚了大银子。”
赵庆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虽说知道乡里流传一些传闻最后都会变了味,没想到他的名声也变了味,好在是仁义好名声。
赵庆与他闲聊了两句,迈开脚步准备离开了,朝着前方继续跑过去。
猎户挠了挠脑袋,难为情的说道:“今早只抓了两只野鸡,没有什么好皮子,我家里倒是有不少的好皮子,小郎君如果想给家里的娘子做上几件御寒的冬袄,可以告诉我家里的住址。送几样过去给小郎君看一看,如果能够瞧得上眼就留下,瞧不上眼说一声,想要什么皮子,只要抓到了立即给小郎君送过去。”
赵庆哑然失笑,没想到在这等着他,看着这名猎户倒也是个憨厚人。恭维了一大堆话,这才说出想要卖皮子。
这换成其他厚着脸皮的商贩,直接就上来兜售了。
银鼠皮、貂皮这样的上等皮子,赵庆买不起,买上几张狐狸皮倒是可以。
给家里的两个…额…三个女人一人做上一顶狐狸皮帽子,还有穿在里面的狐狸皮比甲,从猎户手里直接买走,总好过在小汴京的铺子里买。
赵庆停住了脚步,走到了猎户身边,刚想询问什么价钱。
突然看见铁叉上挂着一只狸猫,颇通人性,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猎户看见穿着绢布袍子的小郎君望着狸猫,还以为他想要狸猫皮子,热络的说了起来:“这只花狸猫是今早刚刚抓到,家里倒是有不少野猫皮子,如果小郎君想要的话,今天就能送过去十张八张。”
狸猫觉察到了危险,喵呜一声,拼命挣扎了起来。
它的两条后腿背紧紧绑着麻绳,挂在钢叉上,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以猎户的年纪来看,是个老道的猎户,怎么可能让抓到的猎物逃走。
赵庆指着钢叉上的狸猫说道:“我家娘子养了一只狗,刚好再买只猫给她作伴,这只狸猫的价钱是多少。”
小郎君想要直接买走狸猫,猎户赶紧拿出绳子,把狸猫的前肢也给绑了起来。
绑的严严实实,生怕它跑了。
猎户抓着狸猫的后颈,放在了赵庆手里,笑哈哈说道:“狸猫皮子不值钱,小郎君随便给个十文钱就成。”
赵庆早上出门没带银子,指了指家里的方向说道:“你顺着漕水河畔往南走,我家住在过去武举人宅子,直接找到门房哥舒翰要十文钱就行了。”
猎户听到这句话,一脸恍然,态度恭敬了很多:“原来小郎君和赵庆是亲戚,狸猫您拿好了,就不耽误小郎君在这里闲逛了。”
猎户抱了抱拳,转身走向了曾经的武举人宅子,现在的赵家宅子。
小汴京占地极广,每天都会发生宅子的买卖,一处宅子的主人发生了变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不过武举人宅子在整个小汴京相当有名,自从命硬的赵庆住进去以后,没有发生一次被雷劈的情况。
赵庆的命硬再次在乡野里传开了,哪位才子吟诵出来了一首佳作,名声再大,乡野里的老百姓不见得知道。
涉及到了谁的命好,陡然暴富,在老百姓里传的极快。
以至于赵庆娶了黄婉儿以后,再次在村民里坐实了他命硬的名声。
漕水书院里的秀才们瞧不上赵庆的出身,对于佃户等村民来说,赵庆就是了不得的乡野大户了。
赵庆走到附近的一间亭子里坐下,准备给狸猫松绑,放它一条生路。
如果没有野性,就拿回家送给黄婉儿养着。
如果是野生十足,只能把它放生了。
第89章 撞见苏小小
“狸奴…狸奴…”
附近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呼唤,一名穿着苏杭青襦裙的女子,神色焦急的沿着漕水河畔小跑。
嘴里呼唤个不停,寻找丢失的东西,从她的呼唤可以听得出来,家里的狸猫丢了。
“小小姐慢一些,别摔倒了。”
后面还跟着一名丫鬟,焦急的提醒苏杭青襦裙女子,别被绊倒掉进了漕河里。
苏小小急得快要掉眼泪了,她在游船画舫上不需要接客,寂寞无聊,养了一只狸猫。
取名为狸奴的狸猫,陪着她很多年,可以说是陪着她一起长大。
就在今天早晨下船,顺着漕水河畔散步的时候,狸猫去追一只野鸡突然丢了。
苏小小把这只狸猫看的堪比性命一般,如果狸奴被哪只野狗叼了去,她会伤心死。
“小小姐快看,亭子里那人抱的一只猫好像是狸奴。”
丫鬟走得慢一些,没有从赵庆所在的凉亭前跑过去,看见他怀里抱着一只狸猫。
苏小小赶紧转过身来,跑到凉亭的入口,瞪大眼睛观察起了赵庆怀里的狸猫。
“狸奴!”苏小小惊喜的呼唤了一句,狸奴的四肢全部被麻绳绑住了,只能喵呜的叫了几声。
苏小小看到这一幕,当时就恼了,气鼓鼓的说道:“把奴家的狸奴还来。”
赵庆看着她明显愣了一下,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不过从这名国色天香女子的口气里可以听得出来,猎户捉到的这只狸猫是她的。
赵庆担心被狸猫给挠到了,学着猎户的样子,提着狸奴的脖颈递了过去。
这一幕落在苏小小眼里,就成了眼前的大坏蛋想要摔死狸奴,毁了偷走狸猫的证据。
苏小小水汪汪的大眼睛,冒出了雾气,眼泪像小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只要是有人从这里路过,都会把赵庆当做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正在威胁汴京船娘里四绝之一的苏小小。
说不定为了给美人出头,抡圆了拳头上去殴打赵庆。
天色尚早,四周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没有人从这里经过。
赵庆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只能赶紧把狸奴放在了凉亭的地上:“这是用十文钱买来的狸猫,如果你想拿回去,把十文钱还给我就行了。”
苏小小脸蛋上的小珍珠掉的更快了,耸动着消瘦的肩头,不停的抽噎了起来。
她带着丫鬟出来闲逛,又不会跑到繁华的街市里买东西,没有带一文钱。
眼前的这个大坏蛋,肯定是想用钱财来威胁她,目的只有一个,要了她的身子。
丫鬟听到了一句十分钱,瞬间瞪大了眼睛:“小汴京里的公子们见了小小姐,一个个上赶着献殷勤,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小小姐。这个男人可倒好不仅没有献殷勤,还找小小姐索要十文钱。”
咄咄怪事,更让丫鬟感到匪夷所思。
这是她跟在小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没有献殷勤。
赵庆见她哭个不停,无奈了,这个时候有人从这里路过,说不定要把他当成淫贼抓到衙门里。
到时候有嘴说不清,堂堂贺先生的学生竟然成为了淫贼。
赵庆只能捡起来凉亭地上的狸猫,准备走过去放在她手里,十文钱不要也就罢了。
谁知,刚刚迈出凉亭的台阶,还没靠近那名叫做小小姐的女子。
苏小小花容失色,抱着胸脯,连连向后退去。
像是受到了逼迫,正在被一名淫贼侵犯。
苏小小声音发颤:“你…你…别过来,再敢上前一步,奴家可就要喊人了。”
赵庆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意,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个时候似乎应该配合着说上一句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不过,只是想想,没有真的说出来。这
名楚楚动人的女子胆子有点小,真怕说出了这句话以后,当场把她吓昏过去。
到时候更麻烦了,还得把她扛回家,免得被别人侮辱了栽赃到他头上。
抱回家更加麻烦,还得给家里的三个女人解释,遇见这种情况,再怎么解释也会让李清清和贺双卿两人产生狐疑。
赵庆只能走到旁边的那名丫鬟身边,直接把狸猫放在了她的手里:“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虚言,这只狸猫确实是从一名猎户的手里买回来,当时他那杆钢叉上还挂着两只野鸡。额……算了不说了,这只狸猫还给你家小姐了,就当咱们没有见过面。”
赵庆说了这句话以后,没有半点留恋,一路小跑着离开了薄薄的雾气里。
等到赵庆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丫鬟总算缓过劲来,眼睛还是瞪得大大:“他……他居然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来,难道真的不是为了获得小小姐的好感,刻意营造了一次偶遇?”
赵庆的反应,一时间让丫鬟和苏小小难以适应,甚至是让苏小小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不是国色天香的小汴京船娘四绝了,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汴京船娘。
她可是引起京城权贵专门过来听曲儿,甚至有一名京城权贵扬言,只要苏小小愿意嫁给他,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苏小小再是国色天香,以那名京城权贵的身份和地位,明媒正娶了一名歌妓,会里给他的名声能带来很大的打击。
京城权贵依旧不管不顾,铁了心的要迎娶苏小小,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苏小小婉拒了那名京城权贵,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小汴京。
过了很久,丫鬟和苏小小两人这才缓过劲来,心里倒是对赵庆念念不忘了。
丫鬟看了一眼怀里的狸猫,注意到了绳结的打结方式,惊疑了一声:“小小姐快看,狸奴身上的绳子打结,很像是当初从猎户手里买来的野鸡被绑着的方式。”
苏小小看着狸奴怎么都挣脱不了的绳结,心里相信了大半,又听到刚才那人说的猎户还携带着野鸡,已经十分笃定一件事了。
那人真的是从猎户手里买来的狸奴,不是他抓走了狸奴。
苏小小叹了一口气:“都怪奴家当时过于着急了,冤枉了好人,也不知能不能再次碰到那位公子了。”
第90章 周旺要来
小汴京由于南来北往的车船骡马很多,占地很大,各种楼廊院落鳞次栉比,人丁不逊色州治所,想要再次见到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苏小小只能希望救了狸猫的小郎君经常沿着漕水河畔闲逛,明天再来一趟,希望能够撞见这位小郎君。
赵庆回到家里,去了宅子里专门用来沐浴更衣的湢室,清洗了身上的汗水,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儒衫。
绢布儒衫上还带着一股清香,家里没有银子去买奢靡的香料,这股香味是黄婉儿用花草亲手窨成的熏香。
赵庆对于黄婉儿的心灵手巧,又有了更深的认识,就连熏香都会做。
赵庆神气清爽的走出了湢室,走进了花厅里准备用饭,品尝黄婉儿用芥菜做的一道美味佳肴。
“庆哥哥。”黄婉儿扑进了赵庆的怀里,身边跟着菇黄豹,一起跑了过来。
菇黄豹蹲在两人身边,吐着舌头,尾巴摇个不停。
黄婉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看个不停,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脆生生问道:“哥舒翰来找清清姐要银钱的时候,说是庆哥哥买了一只狸猫,不知道狸猫放在哪里了。”
赵庆只顾着把狸猫还给漕水河畔的国色天香小姐了,忘了这一茬,揉了揉黄婉儿的黄头发说道:“那只狸猫的主人找来了,又从我手里买了回去,婉儿妹妹如果想要的话,等会儿带你去街市上买一只狸猫。”
黄婉儿听到要花钱,虽然不超过十文钱,还是觉得心疼,摇着脑袋说道:“奴家不要了,身边有菇黄豹陪着就可以了,再买了一只狸猫的话,奴家还担心被偷走了腌制的鸡鸭鱼肉。”
赵庆知道黄婉儿的这句话是托词,后面那句馋猫偷走家鱼肉不能不考虑,不是每一只猫狗都有菇黄豹的灵性。
贺双卿见他站在那里还不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拌嘴道:“你现在怎么像个女子一样磨叽,再不坐下来用饭,藻盘里的饭菜都凉了。”
这句话看似是在拌嘴,其实是给了赵庆一个台阶下。
赵庆下了台阶,带着黄婉儿一起坐在了八脚圆鼓凳,端着青花釉瓷碗开始吃饭。
用过饭以后,两人急匆匆赶往漕水书院的后院,又开始了一天的苦读。
黄婉儿背着小竹篓,带着菇黄豹出去了,前往附近的山林里,采摘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美味菜蔬。
李清清拿着账本开始清点账目,安排越来越大的白豆腐买卖,有条不紊的处理着白豆腐买卖产生的各种小问题。
帮着赵庆解决了各种后顾之忧,不用操心家里赚银子的买卖,省出来大量的时间安心读书。
赵庆坐在窗棂前,在贺双卿的纠正下,开始背诵新的一本泰州学派典籍。
到了晌午时分,一直以来任由两人嬉戏打闹读书的贺先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表情略带严肃的说道:“周旺要来姚公门下求学了,这次可能要正式拜在姚公门下,成为姚公的衣钵弟子。”
周旺?
赵庆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看了一眼旁边突然又愣愣出神的贺双卿,还以为她担心周旺抢走了姚公的衣钵弟子。
想到这里,赵庆也以为是因为周旺即将拜在姚公门下,成为他一直渴求的姚公衣钵弟子,心里不大舒服。
赵庆不以为然的说道:“一个秀才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
贺双卿不知道为何心情低落,听到赵庆说了一句秀才,并且没有把周旺当回事。
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慢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周旺不是秀才,是一名二甲及第的进士。年纪轻轻,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赵庆听到一句二十五岁的二甲及第进士,心里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对于读书人来说四五十岁考上进士已经殊为不易了,周旺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已经金榜题名。
还是二甲进士,从小就得是一名府县里的神童。
只是……
提到了周旺这个人,贺双卿的心情怎么如此低落,还对周旺甚是了解。
赵庆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再想到贺先生与贺双卿闲谈过后,贺双卿的心情明显不佳。
那些不好的猜测,瞬间变成了心弦紧绷的紧张。
赵庆忐忑不安的问道:“你与周旺定了娃娃亲?”
贺双卿‘扑哧’乐出了声,本来低落的心情,因为一句娃娃亲被他逗乐了。
她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紧张不安的赵庆,以府试案首的聪明程度,不难猜出赵庆的心思。
要说两人从小一起求学长大,只是同窗之宜也没有任何的情愫,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只可惜,世事弄人,两人有缘无份。
贺双卿捂嘴轻笑了一声,情绪再次低落了起来,哀怨道:“我与周旺到没有娃娃亲,只是年岁也不小了,他是我爹精挑细选的一名夫婿。”
赵庆听到夫妻两个字,当时就冒出了一股的火气,恨不得把还没有见过面的周旺淹死在漕水河里,连带着埋怨上了贺先生。
“啪!”
谁知,还没等赵庆说出肚子里的怨气,贺先生拿着戒尺敲在了他面前的书案上,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小子未免贪得无厌了,已经成亲了,难不成让卿儿给你做妾?自己得不到,还不许卿儿成亲,就连天子都不敢说这句话,你连个功名都没有,怎敢如此的贪得无厌,难不成天底下女人都属于你一个人不成。”
贺先生见他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要知道,如今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取了第一个娘子以后,其他女子只能给你做妾了,除非有了举人的功名在身,才能继续娶两名平妻。多少人一辈子的考不上举人,很多读书人四五十岁了才中了一个举人,欣喜若狂的得了癔症,可见高中乡试有多难。”
贺先生最后说了一句话,彻底让赵庆无话可说了。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高中举人,难不成还让卿儿等你一辈子。”
赵庆沉默了,心里再是不甘,知道贺先生说的这些话都是实话。
难道他与贺双卿注定了有缘无分,每日与她嬉笑读书的日子,就此要结束了。
第91章 汴京船娘的瞩目
周旺要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小汴京,一位二甲及第的进士辞官不做,拜在了姚公门下,在小汴京造成了很大轰动。
姚公的名声更盛,本就因为多次拒绝朝廷征辟,在京城里的有着很大的名声,如今让一位二甲及第的进士甘愿辞官不做也要拜在门下,一时间风声无两。
汴京船娘们纷纷对这一位从京城来的进士产生了很大好奇心,纷纷猜测了他的长相,到底是俊朗的青年才俊,还是一位相貌平平的酸腐书生。
几名小汴京颇为出彩的船娘,闲来无事,跑到了苏小小的游船画舫上。
这些女子聚在一起,不可避免的谈起了要来小汴京的周旺,脸蛋上全是期待。
“你们说这个周旺的长相如何,奴家听别人说,周旺长得可是一表人才。”
“奴家也听说了,周旺在金榜题名的时候因为相貌出色,被一位京城权贵榜下捉婿了,只不过后来由于心有所属,婉拒了那名权贵。”
“陈世美为了巴结权贵,抛弃了糟糠之妻,没想到周旺甘愿为了早就有约定的人,放弃了难得的巴结权贵机会,更放弃了今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唯一一次机会。”
周旺了各种小道消息,已经陆陆续续传到了小汴京,船娘们知道他是京城里的小户人家,但是对于小汴京大户来说那是了不得的书香门第。
相比较京城里的权贵来说,确实不值得一提了。
金榜题名过后,往往有着榜下捉婿的风俗,成为了小门小户改变家世的唯一一次机会。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用心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一跃成为名门望族的一员。
周旺偏偏为了一个女人,以他过去的身份,能够接触的女人应该也是小门小户。
甘愿放弃了京城权贵的榜下捉婿,对方是嫁女儿,又不是入赘,凭借周旺的才学,再加上妻族势力的帮助。
往后的成就不可想象,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刺史也有可能。
偏偏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周旺的背景,又没有家中长辈在京城里照顾,往后最多是六部的一位郎中,或者是地方知府了。
官场上首要看重的不是能力,首先看的是关系,背后有没有人支持。
周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权贵女儿的行为,成为了一段佳话,引得很多汴京船娘瞩目。
“小小姐在想些什么,难不成也在期待周旺的到来。”
丫鬟看了一眼怔怔出神的苏小小,没有参与汴京船娘的谈论,坐在游船画舫二楼的窗棂旁,望着河对岸不出声。
“啊哦”
苏小小听到丫鬟的声音,回过神来,抱着狸奴说道:“没想什么,周旺来就来了,与奴家又有什么关系。”
几名汴京船娘听到他这句话全都不说话了,诧异的看着苏小小,不相信这是从一位汴京船娘嘴里说出来的话。
汴京船娘最好的归宿,成为资助了的寒门读书人夫人,正室夫人也好,平妻也罢,总好过一辈子守着游船画舫。
苏小小再是汴京船娘里的四绝,也有容颜退去的一天,等到那个时候,只能流落在小汴京的街巷,冻死在某一个冰冷刺骨的冬日里。
有了归宿就不一样了,只要能够生个儿子,彻底坐稳了地位。
年老了以后有人赡养,还能埋在官老爷的祖坟里。
听苏小小的口气,对于从京城来的周旺并不感兴趣,顿时让几名汴京船娘感到了匪夷所思。
他可是一名进士,又要拜在姚公门下了,跟着姚公潜心研读泰州学派学说,十年八年以后再出来做官,官职的高度就不止知府了。
虽说依旧是没有迎娶了权贵女儿获得的支持多,不能担任一方封疆大吏的刺史,担任州里的高官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毕竟,京州提学官是姚公的同门,再过个十年八年,应该能在国子监里有一席之地。
等到了那个时候,提携同为泰州学派门人的周旺,就能让他的官职再上一层楼。
一名面容姣好的汴京船娘,劝了一句:“小小的年纪虽然比奴家几个年轻的多,如今正值风华正茂的二八年华,但也要提前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这名汴京船娘的话语刚落下,其他几名汴京船娘也是不免劝了起来,她们与苏小小的关系很不错。
尤其是苏小小曾经几次仗义执言,让她们避免了卖身的下场,年纪大了一些,已经十八九岁了,依旧能够资助寒门读书人为自己的后路做准备。
几名汴京船娘作为过来人,打心眼里为苏小小考虑,也想她以后有一个好出路。
“姐姐年轻的时候,想法与你一样,并不在意很多人追捧的青年才俊,当年错过了一位举人,现在想想十分的后悔。”
“何止是后悔,肠子都悔青了,奴家被人看上的时候只有十二岁,那个时候仗着自己年轻以为还能找到更好的出路,迟迟没有答应,结果如今已经快二十岁了没能碰见一个比当初那名举人更好的人了。”
“奴家几人都是前车之鉴,小小作为小汴京四绝之一,虽说当年错过了嫁给权贵的机会,如今嫁给周旺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放在以前,苏小小得知周旺要来了,早就去了杜十娘的游船画舫打听消息。
等到周旺本人来了,苏小小必定会精心的梳洗打扮,凭借手里的琵琶和国色天香的容颜拿下周旺。
如今不知道怎么了,对于小汴京里名声大噪的周旺没有半点兴趣,脑子里却不停的浮现曾经在早晨碰见的那名小郎君。
要说相貌吧,确实是唇红齿白,是一名俊俏的小郎君。
不过,苏小小平时接触的读书人都是青年才俊,有几名才子的相貌可以比得上那名小郎君。
只是……
这些年以来,自从她十余岁就成为小汴京游船画舫的清倌人以来,从来没有一名小郎君让他念念不忘。
那名小郎君对她的毫不在意,在苏小小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第92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如果是印象多了,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苏小小心里众多有印象的青年才俊之一。
可惜的是,这些年以来,只有那名小郎君做出了丝毫不留恋的行为,成为了苏小小心里唯一留下的印象。
几名汴京船娘瞧见小苏小小一直不说话,还是抱着狸奴望向河对岸,以为她身体不适。
几名汴京船娘不方便打扰了,说了两句保重身体,一个个离开了苏小小的游船画舫。
回去以后,花费重金买了上好的胭脂,就等着周旺的到来了。
这几名汴京船娘虽然比不上苏小小、杜十娘等小汴京四绝,在所有的汴京船娘里也算是颇为出彩,有着不是少的把握。
几名汴京船娘有自知之明,她们没想着成为周旺的平妻,只要能给他做妾就可以了。
只要能够进了周旺的家门,等到生了儿子以后,自然会拔高了名分。
丫鬟送走了所有的汴京船娘,顺着楼廊走上二楼,瞧着苏小小还是出神地望向窗棂外面。
丫鬟叹了一口气:“小小姐别想了,奴婢这几天在漕水河畔的小亭子里一直守着,始终没有见到那名小郎君。小汴京那么大,能有一面之缘已经不错了,这辈子想要再见一面很难了。”
苏小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天过后,那名小郎君留下的印象怎么都抹不去。
她心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感觉,知道不是情愫,里面掺杂着不少幽怨,但没办法,一直对那天的场景念念不忘。
苏小小轻轻撸了撸狸奴的脑袋,幽幽的说道:“奴家没有其他的念想,只要能够再见那名小郎君一面,亲自给他道谢就心满意足了。”
丫鬟忍不住埋怨了一句:“那位小郎君也真是的,怎么不在漕水河畔闲逛了,害得我家小小姐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气死奴婢了,下次再见了那名小郎君,肯定要埋怨他两句。”
赵庆不是不在漕水河畔闲逛了,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心思。
贺双卿被贺先生留在了漕水书院的后院,明摆着是不想让周旺误会。
赵庆虽然知道,这是一个父亲为了保护女儿的名声,应该做的一件事儿。
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为了表明心意,也没回赵家宅子,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住在漕水书院后院里。
按理来说,贺先生应该把赵庆给赶走,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叹了一口气。
贺先生就任由赵庆住在这里,反正有着师生之谊,赵庆住在先生的家里不会让人说闲话了。
贺先生还是像往常一样,对于赵庆颇为看重,用心教授他关于县试的一切学问。
没有因为周旺的到来,产生任何的影响。
在贺先生的心里,更希望赵庆和贺双卿成亲,毕竟他是赵庆看着长大,对于赵庆的人品十分了解,把女儿贺双卿交给他更加的放心。
只可惜造化弄人,两人有缘无分,一个父亲不可能让女儿去做小妾。
何况以贺先生的名声地位,贺双卿的才貌双绝,明明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有哪个父亲愿意让女儿沦落成受人欺负的小妾。
生了孩子都没有名分,作为小妾的亲娘只是喊上一句姨娘,母亲这两个字只能用在正室夫人身上。
自己的孩子不能喊一声母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还得眼睁睁看着孩子喊别人为母亲。
赵庆这段时间因为这件烦心事,顾不上沿着漕水河畔跑步锻炼身体了,只是在漕水书院的院子里每天跑上几圈。
过去,每日清晨的跑步是让他浑身轻松的时候,这段时间因为周旺的到来,惹的他没有好心情,就连清晨跑步心里都是乱糟糟。
又是一天过去了,赵庆看着贺双卿默不作声地收拾完东西,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嬉笑着拌嘴,一起走回赵家宅子。
贺双卿收拾好东西以后,沉默着走向了自己的厢房,在这过程中没有说上一句话。
赵庆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这几天以来背错了很多文章挨了不少板子。
即便是手掌被打得再疼,赵庆也没有任何感觉,心里始终都是烦闷不堪。
随着贺双卿的厢房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赵庆实在耐不住了,走过去轻轻敲响了房门。
“笃笃——”
敲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赵庆只能站在门口说道:“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什么周旺。”
嫁给两个字刚刚说出口,赵庆心里就如针扎般的刺痛,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如果不是还保持着理智,他已经让哥舒翰去找来满桂了,在周旺前来小汴京的路上截杀他。
赵庆心里也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迟迟查探不到周旺的消息,不知道他坐着哪艘船只来小汴京。
小汴京的大户没资格知晓周旺的动向,赵庆更不可能知道了。
满桂即便是去了也找不到人,去了也是白去,何况还有暴露他的风险。
满桂的海捕公文传遍了整个京州,尤其是小汴京更是重点搜捕的地方,现在风声还没过去,不能让满桂以身涉险。
由于满桂打虎英雄的名声,小汴京里认识他的人可不少,有的是人为了十贯钱偷偷给官府通报消息。
乔装打扮更不可能了,只是一个生面孔就会引起怀疑,何况是穿着怪异的装束,明摆着告诉官府的衙役们这个人是个匪寇。
正常人谁穿着怪异装束,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想要掩盖自己的相貌。
赵庆欲言又止的站在贺双卿房门前,等了半炷香时间,始终没有等来贺双卿的回信,心里又是烦闷又是束手无策。
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年,更恨周旺来得太早,让他措手不及,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
想到这里,赵庆不禁是满脸的苦笑,周旺晚来一年都没用,一天参加不了乡试,一天就没有那个资格说出迎娶贺双卿的话。
这件事的措手不及,让赵庆感受到了世事无常。
第93章 周旺来了
在万众期待里,周旺乘坐一艘红樟木大船终于来到了小汴京,得知了他要来的消息,引来了很多读书人和汴京船娘的争相观看。
一时间,小汴京的渡口围满了人,挤得是水泄不通,险些造成了漕运的堵塞。
好在漕运码头和普通的商船码头只是相邻,不是用同一个码头,不然的话就会造成漕运的堵塞。
这件事还引来了不少小汴京读书人的遗憾,倘若是造成了漕运的堵塞,传到京城以后,又是一段佳话了。
周旺穿着一件宁绸圆领袍,没有戴着四方巾,插了一只玉簪,腰悬沉香香囊,风流倜傥的走出了红樟木大船的木板。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周公子来了,人群里立即沸腾起来,瞧见甲板上只走下了一个人。
立即把周旺当成了周旺,伸着脑袋看了过去,发出了一声声赞叹。
“不愧是经常来的进士,这股风度翩翩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整个小汴京找不到第二个比周旺更有气度的读书人了,所有人都得甘拜下风,在周旺面前失去了颜色。”
“贺先生身边的那个门生赵庆,本来觉得他长得还算是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在周公子面前顿时就成了一个乡下的野小子。”
随着周旺走到了码头里,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度和风采所折服,惊叹不已的看着这位二甲及第的进士。
在场所有人没有预料的是,周旺没有京城人士的倨傲,瞧不起京城以外的所有人。
小汴京知县就是个例子,认为京城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乡下人,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县里的三班六房官吏。
周旺就不一样了,面带笑容,朝着四周拱了拱手:“早就听闻小汴京是整个大雍王朝的烟花胜地,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句恭维话,但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个京城人士,还是二甲及第的进士。
这句话立即说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坎里,对于周旺更加欣赏了,心里不免多了一些春风得意的高兴。
就连京城里的进士都在称在小汴京的十里烟花胜地,可见汴京船娘的名声是有多么的响亮。
周旺家里和贺双卿家里是世交,当年贺双卿出生的时候,还是周旺的父亲安排人找的附近街巷里最好的一名稳婆。
周旺家里自然知道贺双卿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是个女儿身,不过为了顾及贺双卿学着花木兰的心思,周旺一家一直对于这件事儿守口如瓶,从来没有往外面说过。
周旺自从年少的时候,跟在贺先生身边求学,见了贺双卿几面,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这份情愫,只是年少青春时的懵懵懂懂,他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甚至是为了贺双卿,不惜拒绝了权贵家的长女。
周旺满怀期待的在码头里四处看了看,寻找贺双卿的身影,希望她能来迎接自己的到来。
看了一大圈,没有看到贺双卿的影子,周旺不免满脸的失望。
当初,贺双卿参加府试的时候,周旺还专门去了一趟贡院附近。
燕蓟府的治所比邻京城,本来离的就不远,刚好周旺当时就在京城里做官。
周旺连续几天没有去衙门点卯,一直守在贡院附近,默默为他祈祷,希望贺双卿能够高中。
但让周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贺双卿不仅是高中了,还成为了燕蓟府的府试案首。
这一幕顿时就让周旺感到了哭笑不得,见到了长大成人以后的贺双卿,立即勾起了年少懵懂时的种种回忆。
周旺回到家里以后,整日的茶不思饭不想,脑子里始终回忆着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容。
周旺的父亲在科举上没有什么成就,与贺先生一样只不过是个秀才罢了,但他在京城经营祖产却是一把难得的好手。
祖上留下来的几间绸缎庄、茶庄经营的红红火火,只用了一代的时间,扩大到了几十间绸缎庄、茶庄。
周旺父亲老练的眼光,立即就看出了周旺的心思,没有亲自询问看似温和其实个性要强的长子。
找到了周旺的一名好友,让同窗好友询问周旺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结果让周旺父亲感到了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居然是很多年没有见过的贺双卿。
周旺父亲知道长子一直对贺双卿念念不忘,当初贺双卿参加县试的时候,还专门去小汴京拜访了贺先生。
从小汴京回来以后,发生了金榜题名的幸事,也做出了拒绝权贵女儿的混账事。
周旺父亲本以为长子看上了另一位权贵的女儿,甚至与她私定终生,暗地里红叶传情。
周旺父亲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长子看上的居然是贺双卿,不过以贺先生在京城里的名声,迎娶了贺双卿不比权贵女儿差多少了。
周旺这一次辞官前往小汴京,准备拜在姚公门下,一直以来对于长子十分严苛的周旺父亲,罕见的没有阻拦。
不做官就不做了,催促他赶紧去小汴京,最好是能够尽快迎娶贺双卿生个一儿半女。
周旺父亲还与贺先生送了一封书信,说出了长子周旺的心思,这才有了贺先生和贺双卿的那天傍晚的闲谈。
周旺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提前与贺先生说过了,满怀期待的来到了小汴京,却没有看到贺双卿前来迎接他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周旺自我安慰了一句:“应该是在家里苦读诗书,要知道贺双卿的志向不小,一直想要金榜题名高中进士,这个时候肯定在家里悬梁刺股的苦读。”
提到贺双卿的志向和才学,周旺脸上就出现了温馨的笑容:“以贺双卿的才貌双绝,能够把她迎娶回家,恐怕整个京城的权贵子弟都会羡慕本公子。”
周旺在众多读书人的簇拥下,在汴京船娘恋恋不舍的目光里,离开了码头,前往了漕水书院。
在他必经之路的一处树林旁,站着两名蒙着脸的汉子,赵庆在这里也会惊讶地发现,这两人一个是拿着牛角大弓的斛律光,另一个是手持横刀的满桂。
第94章 截杀周旺
赵庆没有吩咐两人在这里截杀周旺,他们俩却杀气腾腾的藏在树林里,等着周旺的到来。
斛律光已经把手里的牛角大弓组合在一起,还拿着三只特殊铁制箭矢,沉默寡言的站在树林子里,一双眼睛如鹰眼一般死死盯着树林子外面的官道。
满桂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牛肉干,正在不停的嚼着牛肉干。
这是他过去在边关的习惯,每逢大战之前,都会拿铜钱买上一小捆的牛肉干,放在嘴里不停的咀嚼。
倒不是因为紧张,为的是给自己补充足够食物,始终保持充沛的精力。
斛律光满桂两人没有说话,藏在附近进行观望的哥舒翰,骂骂咧咧了起来:“这个姓周的不要命了,竟敢抢走族长的人,今天就让他死在这里。”
哥舒翰、斛律光、满桂三人仍然是不知道贺双卿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们知道赵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周旺的到来闷闷不乐,感到了很大的烦躁和烦心。
三人得知周旺是个兔儿爷,想要带走同样是男人的贺双卿,顿时引起了他们的杀心。
赵庆能不能在李清清三年守孝结束以前,高中了举人,把她迎娶过门。
就看西席先生贺双卿的了,这段时间以来,赵庆跟在贺双卿身边学习了很多真才实学。
偏偏在参加县试的关键时候,从京城来了一个叫做周旺的兔儿爷,想要抢走赵庆的西席先生贺双卿。
等于是毁了赵庆的前途,在哥舒翰、斛律光、满桂三人看来,比起抢走了族长的女人还要可恨的多。
再者说了,如果赵庆不能在李清清三年守孝结束以前,高中了乡试的举人,不就是被夺走了女人。
心生不满的三人,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没有通知一直住在漕水书院里不曾回家的赵庆。
私自做出了决定,准备在周旺的必经之路上截杀他,让他到不了小汴京的漕水书院。
只要周旺死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呸!”满桂吐了一口唾沫,杀气腾腾的说道:“没有族长,就没有咱们哥几个的今天,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宰了这个叫做周旺的兔儿爷。”
一直没有说话的斛律光,难得说话了,满脸的杀气:“咱们哥三个是个粗人,没读过多少诗书,却明白一个是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如果不是族长照顾咱们,现在哪里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窝在边民堆里浑浑噩噩的度日,不知道冻死在哪个冬天里。再瞅瞅现在的日子,能够住上遮风避雨的屋子,顿顿都能吃饱,隔三岔五还能吃上荤腥,家里的孩子更是能去附近的私塾里求学了,今天不宰了这个叫做周旺的兔儿爷,咱们哥三个也就不回去了。咱们与周旺只有一方能够活着回去。”
斛律光平时不说话,张嘴说话了,说出来一大堆饱含忠义的话。
这句话说出了哥舒翰、满桂两人的心声,对于京城来的周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哥三个与他只有一个能站着出去。
“不好!”哥舒翰负责观望,看到了正在被一群小汴京读书人簇拥而来的周旺,能够被整个小汴京的读书人簇拥,从来没有见过周旺手里也没有画像,也能认出他就是今天的正主了。
斛律光、满桂两人听到一句不好,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两人不是怕死,只是担心不能为赵庆排忧解难,杀了这个从京城来的周旺。
他们死了没有什么,今天既然过来了,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如果在死亡以前,不能亲手宰了周旺,三人死了都不甘心。
满桂赶紧询问这一句:“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周旺是一位武将,带着几十名精兵赶了过来。”
哥舒翰骂骂咧咧的说道:“小汴京的读书人真没有骨气,不就是一个京城人来了,居然一起去迎接,周旺身边全都是小汴京的读书人。”
哥舒翰、满桂两人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哥舒翰为何说了一声不妙了。
今天过来截杀周旺是他们三人私自做出的决定,就是不想连累了赵庆,偏偏周旺身边跟着很多小汴京的读书人。
他们三人只要是有一个没能逃走,就会被认出来是赵庆的族人,截杀周旺的罪名立即就能安在赵庆脑袋上。
以周旺的身份,肯定会引起小汴京衙门的重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清幕后的真相。
衙门里的那些官差是什么德性,哥舒翰、斛律光、满桂三人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不是赵庆的罪名,为了给上面能有一个交代也会栽赃在他的脑袋上。
满桂摆了摆手,心意已决:“你们俩赶紧回去,我一个人截杀周旺。”
小汴京的读书人能够认出来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是赵庆的族人,对于满桂的身份仅限于流亡囚犯了,不知道他和赵庆之间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在今天截杀了周旺,只会当做穷途末路了,试图劫持一名从京城来的进士逃离小汴京。
万一事情败露了,不会给赵庆带来任何的麻烦。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心中不忍,以当前的情况来看,只要留下满桂一个人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旺从京城里赶来,身边带了不少的家丁,官府为了维持秩序,派遣了几十名官差过去迎接。
另一方面显示了小汴京衙门的重视,等到周旺再次出来做官,当上了大官以后,小汴京知县也就有脸去拜访他了。
毕竟在周旺还没做官的时候,小汴京知县对于他颇为照顾,等到周旺当了大官以后,就要投桃报李的照顾小汴京知县了。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心里再是不忍,知道现在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眼看周旺就要过来了。
只能干净利索的赶紧做出决定,免得错失了良机。
哥舒翰咬咬牙说道:“可惜家里没马,不然的话就没有这个担心了,咱们杀了周旺以后立即骑马离开,没有任何人能够追得上。现在唯一的办法,我在这里等着,已经提前在附近的水道上停了一艘渔船,等到你杀了周旺以后,立即跳到水里游到渔船上。”
哥舒翰说完这句话以后,立即急匆匆的前往了水道,随时准备乘着渔船离开。
第95章 错失良机
满桂拿着一把横刀,一步步走到了小树林边缘,装作过来瞻仰周旺风采的老百姓。
等到周旺靠近这里以后,立即暴起,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斛律光弯弓搭箭,在牛角大弓上搭上了一只铁制箭矢,准备在满桂动手的一瞬间射出箭矢。
“谁!”
两人还没有开始动手,眼看周旺距离两人只有十几步了,周旺身边的樊屠户突然惊呼了一声,立即拔出了手里的横刀,严阵以待的看向了小树林。
大哥刘泗水好不容易得来了这一次护卫周旺的机会,当然不是为了巴结周旺,是为了通过周旺认识在小汴京讲学的姚公。
刘泗水虽然只是一名乡野里的地痞无赖,但他的眼光很高,看出了很多官员都没看出来一个道理。
要想在整个小汴京吃得开,首先要巴结的不是小汴京的知县,而是漕水书院里的姚公。
过去一直没有机会搭上姚公的关系,这次得知从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要拜在姚公的门下,刘泗水利用他惯用的拉拢人手段,得来了护卫周旺的差事。
只是让他没能想到的是,只是做个样子的护卫,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打周旺的主意。
樊屠户发现了小树林的不对劲,立即想要带着十名乡兵冲过去,抓住意图不轨的歹人。
樊屠户有自信,凭借他的勇武,以及身边十名手持长弓的乡兵,抓住歹人没有什么问题。
还没等他冲过去,却被刘泗水给拉住了樊屠户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
樊屠户虽然不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还是忍住了立功的冲动,跟在周旺身边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这句话引起了很大的动静,正愁没有机会巴结周旺的官差,立即带着衙役冲了过去,从附近的老百姓里搜罗意图不轨的歹人。
可惜搜罗了半天,没能看到海捕公文里的任何逃犯,只能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一名官差捕头瞪了一眼樊屠户,骂了一句:“胡乱叫唤些什么,惊扰了这位来自京城的贵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樊屠户不服气的瞪大了眼睛,眼看就要给这名官差一巴掌,由于他长得虎背熊腰,吓得那名官差唯唯诺诺的把后面,收了回去。
官差不想丢了面子,只能梗着脖子,装着样子冷哼了一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樊屠户困惑的问了一句:“大哥,刚才怎么拦着我去抓人,如果我亲自动手,已经把那名歹人给抓住了。”
刘泗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想一想,万一中了歹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咱们当紧的要务是保护了周旺,只要他万无一失,抓不抓住歹人都是大功一件,能在这位来自京城的贵人眼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刘泗水说完这句话以后,继续带着樊屠户等人守在周旺的附近,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周旺明显注意到了虎背熊腰的樊屠户,赞叹了一句壮士。
刘泗水乐呵坏了,赶紧踢了樊屠户一脚,让他守在了周旺旁边。
因为周旺刚才那一句的赞叹,附近的几名官差捕头只能不情愿的给他让了一个位置,让这个来自乡下的樊屠户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刘泗水收起来无赖表情,认真看向了四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没有说。
他们兄弟毕竟要在小汴京厮混,敢于截杀周旺的歹人肯定不是一般地痞无赖,在小汴京有着一定的势力。
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这伙歹人,周旺可以随时离开小汴京,刘泗水等人可就不行了。
根基在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得接触,还不能得罪了盘踞在地方的响马匪寇。
刘泗水的谨慎做法,正好救下了满桂、斛律光两人,只能恨恨不已的走回了渔船,三人赶回了赵家宅子。
赵庆刚好出门,得知哥舒翰、斛律光两人都不在宅子里,还从乡下找来了满桂,顿时明白了三人要去做什么。
不是不能截杀周旺,只不过还不到时候,更不能当着那么多官差的面截杀他。
明摆着去送死,就算需要截杀,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就在赵庆心急万分的出门,刚好在后门碰见了回来的哥舒翰三人,看见三人安然无恙,不免松这一口气。
哥舒翰愧疚的说道:“这次没能帮族长杀了周旺,办事不利,不过请族长放心,下回肯定找个机会遇到结果了周旺。”
哥舒翰、满桂两人也是一脸的愧疚,觉得对不起呀族长的恩义,没能帮他排忧解难。
赵庆却是摆了摆手,带着三人走进了赵家宅子:“杀了周旺这件事先不着急,需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当紧的是阻拦周旺拜在姚公门下。”
哥舒翰、斛律光、满桂三人都是没读过书的粗人,做事直来直去,让他们杀人倒是容易。
让他们出谋划策,反倒是头大了,不知道该给赵庆书个什么主意。
赵庆看着手足无措的三人,突然又想起了贺双卿,如果她在这里,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给出一个好的主意。
可惜,贺双卿已经被贺先生禁足在了漕水书院的后院,不能随意离开。
即便是能够离开漕水书院的后院,在给周旺使绊子的这件事上,贺双卿也不会给出任何的主意。
毕竟,两家是世交,贺双卿不理睬周旺已经极为难得了,哪里能够陷害作为世交的周旺。
赵庆担心三人擅自出去冒险,擅自做出了截杀周旺的决定,特地嘱咐了一句:“你们三人三在这里老实呆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擅自出去截杀周旺了。”
赵庆说完这句话以后,转身朝着宅在外面走去,回到漕水书院会一会京城里来的周旺。
在离开赵家院子以前,转过身来,再三交代了不能擅自去截杀周旺。
哥舒翰、斛律光、满桂三人郑重点头,表明了态度,一切都听赵庆的安排。
赵庆放心了,迈步赶往了漕水书院,全身心放在了怎么对付周旺上。
漕水书院的大门口,围得是水泄不通,那些看不起赵庆的大姓子弟秀才们,全都是恭恭敬敬的站在漕水书院门口迎接周旺。
第96章 好茶
瞻仰进士的风采,瞻仰一位京城里来的二甲及第进士的风度。
赵庆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对于周旺的威胁又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不得不感慨,他在各个方面都不如周旺。
明知道不如周旺,换成其他人,早就自愧不如的主动退出了。
赵庆不一样,反倒是激起了他扳倒周旺的决心,绝对不会轻易把贺双卿拱手让人。
京城里来的进士又如何,只要贺双卿一天没有跟他去京城,始终都有机会。
赵庆在漕水书院的前面观察了周旺以后,没有继续凑热闹了,转身走向了漕水书院的后院。
静静坐在贺先生宅子的书房里,在窗棂边,露出一个脑袋,以主人的姿态等着周旺的到来。
周旺与漕水书院里的秀才们寒暄过后,志得意满的走向了贺先生的宅子。
周旺迈步走进月洞,第一眼瞧见的人不是贺双卿,也不是贺先生,反倒是一名从来没有见过的书生。
这名书生能够坐在贺先生宅子的书房里,想来他的身份要么是贺先生的子侄辈,要么就是贺先生的门生了。
周旺家里和贺先生是世交,思来想去,没想到贺先生的哪个子侄辈长得如此唇红齿白。
这么说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名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是贺先生的门生。
周旺心里一紧,莫名的产生了危机感,想到与这名小郎君往日无冤今日无仇。
周旺晒然一笑,心里的危机感可能源自于这位小郎君唇红齿白的俊朗面容,就连他一个男人都忍不住赞叹,对于女人来说应该有更大的吸引。
这么小郎君可能不知道贺双卿其实是女儿身,周旺心里却是心知肚明,担心贺双卿被她吸引了去。
泰州学派的门生比起漕水书院的秀才们,了解赵庆和贺双卿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这段时间以来,谁都看出来两人有着几分情意绵绵的意味。
泰州学派门生没有一个人挑明两人之间的关系,赵庆现在算是半个同门了,他们不会说同门的流言蜚语。
旁边一名大姓子弟提醒了一句:“这个人叫做赵庆,是贺先生的门生,由于想要参加县试,这段时间在贺先生的教授下苦读四书五经。”
周旺听到一句参加县试,心里彻底的放心了,原来是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身。
贺双卿可是燕蓟府的府试案首,以她的才学,肯定看不上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
相貌再是唇红齿白,在贺双卿眼里应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会对他产生一丝情愫。
周旺放心了,顺着回廊走到了书房附近,主动打招呼道:“周某见过这位兄弟,不知贺先生和贺双卿去哪里了。”
赵庆装模作样,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他继续端坐在书案前,抱着一本泰州学派的典籍,认认真真的苦读。
虽说只有周仁旺一个人进入了贺先生的宅子,月洞门口还有很多读书人在那里看着,顿时就让他下不来台。
明摆着不给他面子,不想理睬他。
周旺拉下脸来,带着训斥的口吻说道:“周某和贺先生是一家人,如此的冒犯,小心周某把你赶出贺先生的宅子。”
“哟呵,好大的口气。”
就在这时,周旺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一道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周旺摆出一脸的笑容,赶紧回头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让他夜夜思念的贺双卿。
只不过与他想象的不一样,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没有期待了很久的笑脸相迎。
贺双卿反倒是对他没有好脸色,明显是对他刚才的态度产生了不满,甚至产生了坏印象。
周旺心里对于赵庆产生怨气,就是因为他的没回应,打碎了多年以来的期待。
让他与贺双卿的第一次见面,从期待里的温馨融洽,变成了现在的横眉冷对。
周旺本来气度非凡,看见贺双卿是这个态度,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是他先无理,坐在书案前没有回应我说的话,这才没能忍住训斥了他一句。”
贺双卿听到这句话更加不满了,拧起了好看的眉头:“这是无理?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知道苦读四书五经的时候最是厌烦被别人打扰,容易打乱了思绪,影响了对于四书五经的深思。你已经打扰了别人,现在反过来要怪罪赵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居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无耻的样子。”
周旺瞬间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却有嘴说不清。
分明不是这么个情况,偏偏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只能局促不安的站着,相当于默认了他是个诬陷别人的伪君子。
赵庆自从周旺走进贺先生宅子里,没有任何心情读书,也没有在苦读四书五经。
书案上摊着一本书籍,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算计周旺。
今天的这个算计,是他想了很久,最为万无一失的谨慎算计。
唯一的纰漏只有一点,不容易成功,只要周旺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或是没有说出训斥他的话,再好的算计只能付诸东流了。
赵庆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成功了,满脸笑意。
一个人的第一印象极为重要,周旺在贺双卿心里留下了恶劣印象,再想弥补可就难了。
果不其然,贺双卿横眉冷对的看了一眼周旺,一点没有叙旧的心思,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只是一个无视他的小举动,对于漕水书院的秀才们早就习惯了。
周旺却是脸色一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踉踉跄跄几乎摔倒。
好在及时扶住了回廊的柱子,勉强站立,没有丢人现眼的摔倒在地上。
贺双卿从他身边走过,直接走向了书房里,就像赵庆所预料的那样,多日不曾见到的笑容,今天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贺双卿笑容款款的说道:“我爹在小汴京的酒楼里摆下了一桌酒宴,准备给他那个世交好友的儿子接风洗尘,见你一直没有过去,特意让我来喊你过去赴宴。”
第97章 养活孩子
赵庆故意看了一眼周旺,做出为难的样子:“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招来别人的厌烦。”
书房距离周旺所在的回廊不远,里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清晰听见。周旺
听到一句世家的儿子,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又听见赵庆说的这一句话,气死他两眼发昏。
竟然敢在贺双卿面前败坏他的名声,惹来贺双卿对他更多的厌烦。
果不其然,贺双卿在听了这句话以后,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这一顿接风洗尘的宴席是我爹掏的银子,又不是某人掏的银子,谁能去谁不能去全都由我爹说了算,还轮不到某人指手画脚。”
这一句某人,不出意外说的就是周旺。
周旺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就是赵庆,与这个小人同桌吃饭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还是强颜欢笑的说道:“贺双卿说得对,只要是贺先生宴请的人,都可以过去一起赴宴。”
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周旺还故意说了一句:“以这位小郎君的风度,想必在小汴京里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才子,能够参加周某的接风洗尘宴席,当真是蓬荜生辉。”
堂堂一位进士,还是一位二甲及第的进士,能够低下身段来说出这句话已经很给赵庆面子了。
按理来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顺坡下驴,回敬给周旺一个更大的面子。
谁知,赵庆继续不给他颜面:“我就不去了,距离县试越来越近了,还得用心在家里苦读四书五经,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赴宴。”
哪里是没有闲功夫赴宴,分明就是不给周旺面子,尤其是他那句话里的家里,让周旺听来尤为的刺耳。
贺先生的宅子怎么就是他在家里!以后分明是周旺的家里,鸠占鹊巢,心里如同梗了一根刺一般不舒服。
周旺活了那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尤其是来到小汴京以后。
从官员到百姓,全都是对他万分的追捧,几乎要把他捧到天上去。
赚足了面子,也让周旺对于小汴京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毕竟是以后妻子的娘家,要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随着赵庆的出现,周旺对于小汴京这个乡下产生了厌恶,倘若不是为了贺双卿,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穷山恶水,泼妇刁民。
贺双卿知道赵庆是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心里有着怨气,想到这个周旺又是品行不堪的伪君子。
贺双卿直接坐在了书房里不走了:“不去了正好,我本来也不想参加什么接风洗尘的宴席,尤其是厌烦还要推杯换盏的说些恭维话,也在书房里不去了。”
一句不去了,顿时就让周旺心里锥心般的刺痛,有了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来到小汴京的一切期望全都破碎了,自己未来的娘子眼睁睁被这个叫做赵庆的人给霸占了。
周旺再也保持不了风度了,气愤的说了一句:“不去就不去,就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我周旺好歹是京城里的一名二甲及第进士,还能在这里上赶着不成。”
说完这句话以后,周旺感觉脸上无光,拂袖而去,离开了贺先生的宅子。
今天本是一场郎情妾意的相逢,却变成了相看两厌。
周旺脑子里浮现贺双卿国色天香的容颜,刚刚走出宅子里就后悔了,暗恨自己怎么如此的冲动,没有一点儿进士的风度,说出了一番不明智的话。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官场上做过官的他,深知凡事要忍耐的道理,经过了官场的磨炼,多了几分老练。
只是在遇到这个叫做赵庆的人以后,所有的老练全都抛之脑后了,反倒是比他更像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没有读过多少诗书脑子过于简单了。
大错已经铸成,又有这么多的小汴京读书人看着,拉不下脸来回去说好话了。
周旺只能离开了贺先生的宅子,赶往了酒楼,参加接风洗尘的宴席。
等到贺先生的宅子里只剩下两人,贺双卿反倒是安慰起了赵庆:“你别当回事儿,这个周旺与印象里的那人完全不一样,没有了半点的老实敦厚。我爹还说他是个好归宿,如果有女儿,嫁给他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现在看来我爹真是老糊涂了。”
赵庆差点绷不住了,强忍着笑意说道:“贺先生在小汴京,他家在京城,相隔甚远。只是凭借书信的来往,难得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不像咱们俩接触的时间长,对于对方知根知底。”
提到知根知底四个字,贺双卿的脸容‘刷’一下红了,又想起了当初小时候的一幕。
那天晚上,被赵庆看光了身子,得知了她的女儿身。
虽说那个时候两人年纪还小,一切都懵懵懂懂,显得很无知。
不过,两人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每每想起当时坦诚相见的场面,贺双卿都会羞红了脸。
贺双卿对于那件事印象深刻,一直到现在记忆犹新,堪称过目不忘的赵庆,应该记得更加清楚。
贺双卿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赵庆在那天晚上到底看没看见,支支吾吾问了一句:“你……你……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晚?
一般人遇到这句话,肯定是一脸的糊涂,不知道这句话里的那晚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庆脑子立即浮现了那晚的场景,年纪还小,却有了熟妇之姿。
青葱的脸庞,婀娜的身姿。
赵庆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没看见什么,不过……”
贺双卿听到一句没看见什么,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的一个不过,一颗心又紧紧的提了起来。
见他话说一半吞吞吐吐,闭上嘴不再说了。
贺双卿又羞又恼,忍不住挠了一下赵庆的腰椎:“有什么话就直说,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样。”
赵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以后肯定能够养活十个八个孩子。”
这句话让外人听来,肯定以为赵庆在说贺双卿能够出人头地,赚来大亩的良田养活很多孩子。
第98章 是个狠人
这番话在贺双卿听来就不一样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在说她的奶水充足。
还不是一般的充足,丰满到可以养活十个孩子。
说明赵庆当时看清了一切,虽然当时是晚上,月上柳梢头,却看见了她傲人的身子。
贺双卿登时就羞红了脸,羞恼的想要用玉手挠他的腰椎,可惜被赵庆及时躲了过去,气得她直跺脚。
周旺实在是对贺双卿过于念念不忘了,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总算是得见的真容。
不仅是与他夜夜思念的想象中才色双绝完全一致,甚至是胜过了他的想象,还要更加才色双绝的多。
周旺实在不甘心,拼着脸面不要,就算是被小汴京的秀才们指指点点嘲笑他,还是转身走了回来。
想要邀请贺双卿一起去参加接风洗尘的宴席,与她多接触,相处的融洽了,就能对他有所改观。
主要是不想让贺双卿与赵庆在书房里,共处一室,只要想起来两人待在一起,周旺就如鲠在喉般的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周旺已经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迈步走过了白墙月洞,刚好瞧见了赵庆和贺双卿嬉戏打闹的一幕。
在旁人看来没有什么,两人都是男人,同窗之间打闹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周旺心里清楚的很,贺双卿是女儿身。
作为双方世交已经商量好的未来娘子,竟然当着他的面,与其他男人嬉戏打闹。
周旺顿时憋红了脸,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踉踉跄跄几步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旁边的几名秀才眼疾手快,及时把周旺从地上扶了起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秀才们顺着周旺的眼神朝着白墙月洞里看了过去,刚好也看见了赵庆和贺双卿两人在书房里打闹,心里恍然,明白了周旺是钟情于贺双卿,见不得他与其他男人打闹。
这几名秀才当场一阵恶寒,赶紧放开了扶住周旺的手掌,远离了他好几步。
虽说小汴京的读书人全都对贺双卿有一种异样的看法,但那个人是比女人还好看的贺双卿,换成其他人就另当别论了。
小汴京的秀才们可以接受与贺双卿缠绵悱恻,换成周旺就不行了,尤其是他的面相带着胡须。
更让小汴京的读书人望之却步,不想接近他,更怕被这个喜好男风的周旺给抢了去,晚上强行入了洞房。
周旺把小汴京读书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从众人的吹捧奉承,到现在的恶寒远离,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这一切的根源,全都在于那名叫做赵庆的读书人,坏了他京城进士的名声。
尤其是赵庆与贺双卿之间的亲密关系,更让周旺不能接受,对于他已经恨之入骨了。
周旺脸色难看,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想要提醒书房里的未来娘子贺双卿。
可惜,冷哼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到庭院另一侧的书房里。
周旺只能拂袖而去,怀揣着对赵庆的怨恨,离开了贺先生的宅子。
不想在这里停留片刻,让他看见锥心刺痛般的一幕。
贺先生在酒楼里等了很久,还特意邀请来了姚公,正主周旺始终没来,把他们两人晾在了这里。
附近几桌的泰州学派门生,不免产生了不满的情绪,对于周旺的怠慢感受到了愤怒。
“不就是京城里来的进士,就算是今科状元来了,也不敢在姚公面前摆谱,他周旺真的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权贵。”
“权贵又如何,今年还有几位权贵过来拜访姚公,依旧是客客气气地送上拜帖,又准备了一份干礼才让他们进入了姚公的宅子。”
“周旺这人的品行不怎么样,本来听到贺先生说他的品行敦厚,现在看来,只凭借书信的往来难能看出真实品行。”
贺先生再是阔达的脾气,被后辈们埋怨和议论,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左等右等,姚公已经到场了,周旺却像是压轴一样迟迟还没来。
贺先生直来直去的脾气,不免骂了几句:“姓周的一直在书信里吹捧他的长子是块美玉,才学过人的同时,品行还是难得的敦厚纯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炫耀罢了,周旺这人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敦厚纯良,反倒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贺先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旺刚好顺着楼廊朝着二楼走去,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周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只顾着与赵庆争抢贺双卿了,忘了这次接风洗尘请来了姚公。
一时间,周旺站在原地,上去不是,不上去也不是。
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更不能继续留在原地让姚公和贺先生等着他。
“砰!”“砰!”“砰!”
随着一阵阵拍案而起的声音,泰州学派门生全都站了起来,脸色不善的嚷嚷了起来。
“姚公不必在这里等着l,学生想要听姚公讲学,还请姚公回到书院里为学生解惑。”
“学生刚好对一本典籍里的文章有所不解,还请姚公为学生讲解其中的要点。”
“姚公已经很多天没有讲学了,今日得闲,刚好为学生们传道受业。”
泰州学派学门生嘴里叫嚷着让姚公讲学,其实是在给贺先生一个台阶下,同时维护姚公的面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贺先生不能因为一个品行不良的周旺,影响了姚公的名声,苦笑一声说道:“这一次是贺某对不住姚公了,实在没有想到周旺变得如此不堪,居然把姚公都没放在眼里。也罢,这场接风洗尘的宴席就不吃了,算贺某欠了姚公一个人情,等到改日有机会了再还上这个人情。”
周旺听到贺先生这句话,心如刀绞,难受的几乎想要落泪了。
得罪了姚公已经让他痛苦不堪了,又听到未来的岳父贺先生说出这句话,迎娶贺双卿的夙愿几乎要鸡飞蛋打了。
周旺心里一横,也是个狠人,快步走到了酒楼的一楼,拿出一锭银子给了掌柜:“快,拿出木棍来砸断本公子的左手臂。”
砸断左手臂?
掌柜看着柜台上的一锭官银,傻愣在了原地,从来没见过有人说出这般的要求。
自残也就罢了,还是花银子自残。
第99章 真的是伪君子
随着酒楼二楼开始出现走动的声音,以及长条板凳被推拉开的声音。
周旺的眼睛都红了,凶狠的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不砸的话,小心本公子让知县封了你的酒楼。”
掌柜看着他穿了一身绸子,非富即贵,咬了咬牙直接抄起了旁边用来防备酒鬼闹事的木棍,用力砸向了周旺的手臂。
只听‘咔嚓’一声,周旺的手臂折断了,面容狰狞的同时,发出了病态般的笑容。
掌柜瞧见他笑了起来,心里一哆嗦,差点给他跪下了。
从来没见过如此癫狂的人,打断了手臂以后,居然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还在他面前笑了起来。
周旺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又拿出一锭银子拍在了柜台上,威胁道:“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胆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就不是封了你的酒楼那么简单了,本公子会让你全家家破人亡。”
掌柜哆哆嗦嗦的赶紧拱手,表示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目送这位病态公子顺着楼廊走了上去。
周旺刚刚走到二楼,就瞧见了脸色不渝的贺先生和姚公一起走出了雅间,明显是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贺先生看见周旺的一瞬间,果不其然就要训斥他,不过话还没有说出口,瞧见了周旺的左臂像跟面条一样晃来晃去。
贺先生不免有些诧异:“你的手臂怎么了,贺某记得书信里没有写受伤了,不然的话就让你在京城里养好了伤再来。”
泰州学派门生一脸的奇怪,他们中有不少人去了码头迎接周旺的到来,当时亲眼看着周旺拱手致敬,左臂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只是去了一趟漕水书院的后院,在是见到周旺的时候,左臂受了重伤。
周旺看了一眼脸色缓和得贺先生和姚公,心里放松了下来,装作苦笑的样子说道:“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一辆马车给撞到了,摔断了左臂。晚生本来是想让他赔些银子,听他说是为了回家奔丧,这才慌不择路的在小汴京纵马,立即就让奔丧的那人离开了,没有找他索要一厘银子。”
泰州学派门生大多都是一心研读心学的正直读书人,没有往深处想,也就没有怀疑这句话里的纰漏。
一个个直呼周旺的仁义,因为他怠慢姚公的行为,心里产生的怒气渐渐消弥下去。
贺先生也没了怒气,对于他多了几分关心,毕竟是世交好友的儿子:“应该赶紧去医馆,怎么来了这里,着实不懂事。”
周旺听到贺先生说了一句不懂事,彻底放心了,装作手臂很痛的样子:“晚生的手臂断了只是小事,万万不能耽误了贺先生的接风洗尘宴席,尤其是姚公也来了。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以后,岂不是让贺先生和姚公都没有了面子。”
“你啊……”
贺先生想要骂他一句,看他疼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只能无奈的说了一句:“还像以前那般敦厚,接风洗尘的宴席不吃便不吃了,派个人说一声就行了。还是手臂要紧,赶紧去医馆里医治,免得留下了什么毛病。”
直到这个时候,周旺点了点头,勉为其难的离开了酒楼,跑去医馆医治已经开始向外渗血的手臂。
赵庆和贺双卿两人正在书房里琢磨着吃些什么,有了今天的这个小插曲,贺双卿犹犹豫豫想要答应赵庆回到赵家宅子里用饭。
就在贺双卿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漕水书院的后院冒出了很大的动静,参加接风洗尘宴席的人全都回来了。
“周旺不愧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品行如此的仁义,手臂都已经断了还要强忍着去参加接风洗尘的宴席。”
“他哪里是去参加宴席,分明就是为了保住贺先生和姚公的颜面。”
“唉,学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仁义的人,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有幸能够嫁给他,往后的日子肯定是相濡以沫。”
赵庆贺双卿两人听到这句话全都愣住了,从泰州学派门生的嘴里可以听出来,周旺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以后,手臂突然断了。
赵庆下意识说了一句:“难不成是周旺主动让别人敲断他的手臂,为的就是保住贺先生和姚公的面子,毕竟他在这里也耽误了很长时间,难免会让贺先生和姚公在酒楼里干等着。”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都会破口大骂赵庆的无耻,平白无故诬陷周旺的清白。
落在贺双卿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在庭院里发生的一切,让她看清了周旺的真面目。
知道周旺不像父亲所说的那般敦厚纯良,是一个嫉妒心颇重的伪君子。
贺双卿轻蹙眉头:“你还真别说,以周旺伪君子的秉性,真的能够干出来这种事。”
赵庆讶然的看了一眼贺双卿,没想到她真的会像自己所期望的那般,对于周旺有了很坏的印象。
看来在书房里对周旺的算计,成果超出了预期。
周旺的如意算盘落空一半了,只要贺双卿对他没有好感,贺先生再是想要促成两人的好事也很难了。
赵庆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的话,周旺还真是个狠人,并非一个良配了。”
贺双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认同了赵庆的这个说法:“虽然知道你说这句话有别的意思,但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真知灼见了。”
贺双卿作为府试案首,曾经在京城里待过不短的时间,见识过太多女强男弱的局面。
刚开始为了追求的时候,用心呵护,恨不得捧到天上。
等到两人成亲以后,曾经那份赔着笑脸的小心,逐渐转化成了不满。
轻了,两人的关系不再和睦经常发生吵闹,重了,往往会借着酒劲进行打骂。
这种情况下,女人往往活不了几年,要么忍受不住的上吊自尽了,要么是直接被打死了。
贺双卿是何等的聪慧,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赵庆,拌嘴道:“你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我的法眼,不得不说,你的这个办法还真是好用,周旺在我心里的印象算是彻底的毁了。”
虽然是看清了周旺的本性,但是被赵庆算计了一回,贺双卿心里还是不舒服,又像过去同窗时一样,两人发生了矛盾,伸出手去挠赵庆的腰椎。
赵庆这一次装作没有躲过去的样子,反过来也挠了贺双卿的细腰,闹的她‘咯咯’笑了起来。
第100章 黄婉儿酒菜的作用
贺先生亲自送着周旺去了医馆,等到郎中给他医治以后,走回了漕水书院的后院。
他本想着是叫来贺双卿,前往医馆里看望周旺,却看见了正在嬉戏打闹的赵庆贺双卿两人。
贺先生只能叹了一口气,一只脚还没有迈进白墙月洞里,转身便离开了宅子的大门口。
贺先生已经看出了女儿贺双卿的心思,但又能如何,俩人有缘无分走不到一起。
除非赵庆愿意休妻,但贺先生只要想起黄婉儿的可怜样,于心不忍。
另外,贺先生也不想让女儿贺双卿背上狐媚子的骂名,因为她让赵庆休了原配。
贺先生一身的才华,碰见了家长里短的小事,照样是束手无策了。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郁闷不已的走进了姚公宅子里,拿着木叶天目盏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闷酒。
姚公还以为他是因为周旺的手臂断了,心里难受,又不想让贺双卿见到,来到他在宅子里喝闷酒。
姚公没有当回事,还安排一名泰州学派门生去灶房里要了几样下酒菜,给贺先生端了过来。
他也陪着姚公喝了起来,两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华灯初上。
贺先生忧心忡忡的说道:“贺某有些对不住京城里的世交好友了,答应他的那一份好姻缘,本来以为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却变得十分棘手。”
好姻缘?
姚公以为他说的是要把家里侄女嫁给周旺,难不成侄女与别人私定终生了,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即便是病了,贺先生也不至于说出棘手的话,大不了等侄女痊愈了就是了。
即便是病入膏肓无法痊愈,只需要写上一封书信阐明情况,京城里的世交好友也就理解贺先生的难处了。
唯有私定了终生,不好与京城里的世交好友解释,陷入了两难。
解释不行,不解释也说不过去,总要给世交好友说明情况。
姚公安慰了一句:“反正你又没给世交好友说清楚是哪个侄女,你又不止一个侄女,找来另外一个没有私定终生的侄女不就可以了。再者说了,以周旺的进士出身,家里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富足,不会坑了你家侄女,而是送了她一桩好姻缘。”
贺先生知道姚公理解错了,倘若真是侄女也就好了,他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不会出现私定终生的情况。
只要说出把一名侄女许配给周旺,家里的侄女都会争破了头,争先恐后的想要嫁给周旺。
可惜,当初说的是女儿贺双卿,周旺看上的也是女儿贺双卿。
以周旺不惜拒绝权贵女儿的眼光,唯有才色双绝的贺双卿能够让他这般动心了,换成任何一个侄女嫁给他,比起杀了周旺还要让他难受。
为了贺双卿拒绝了京城里的权贵女儿还好说,倘若是换成乡下的一名女子,周旺还不得在洞房花烛夜的当晚直接气死了。
贺先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摇头苦笑着说了一句:“希望两人接触的时间久了,可以被周旺的才学所折服,慢慢产生情愫,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了。”
姚公听到他说的这番话,不免有些云山雾绕,始终没有听到贺先生到底是在说谁。
提到了相处的时间久了,姚公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能够收下一名才华斐然的门生,对于一名恩师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又不是匠人,只会把手里的独门手艺传给长子一个人,就连其他的儿子都不会传授。
当年王心斋创建泰州学派为的就是传播学说,虽说还不至于广收门徒,但收了一名二甲及第的进士为门生弟子,必定会让小汴京里的闽学、关学等学说嫉妒坏了。
姚公心里已经有了收下周旺的心思,还是秉承着泰州学派收徒的章程,一本正经的说道:“贺老弟说这句话还为时尚早,周旺能不能拜在泰州学派门下还得经过考验,如果不能通过考验的话,即便是进士也会被挡在门外。”
贺先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个老夫子还真是够大言不惭,泰州学派的那些考验大多是针对秀才罢了,还能难倒一名进士不成。”
进士和秀才之间,隔着举人的功名。
泰州学派的考验就连举人都能通过,别说是从京城里来的进士了,何况还是二甲及第的进士。
姚公笑了笑没有说话,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示意贺先生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已经到歇息的时间了。
贺先生浑身的洒脱劲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扔下了杯盘狼藉,也放下了女儿贺双卿和周旺的婚事这件烦心事,洒脱的朝着宅子里走去。
可是就在他的身影刚刚站在白墙月洞门口,那股洒脱劲瞬间就没了,又气又笑得看着眼前一幕。
赵庆和贺双卿两人也在院子里赏月,凉亭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
两人说说笑笑,一副相处融洽的样子。
这一幕放在过去,贺先生只会捋着胡须欣慰的笑了起来,晚辈们相处的融洽,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周旺已经从京城里来了,还是在敲定了周旺和贺双卿婚事的情况下。
倘若是被周旺看到庭院里的一幕,不会认为两人相处的融洽,肯定会当做夫妻二人的相濡以沫。
当面被戴了绿帽子,周旺再是敦厚纯良,当场就会被气晕过去。
贺先生本来不想打扰两人,不过为了女儿的名声,也为了以后成亲了不留下闲言碎语。
贺先生只能棒打鸳鸯了,为了女儿,只能阻止两人继续在院子里赏月了。
主要是两人没有结果,倘若是能有一个好结果,哪里还会轮得上周旺。
贺先生都不会给世交好友写一封信,同意世交好友所说的成亲,嗯……倒是会写上一封,只不过书信里全是拒绝的话。
只可惜两人不会有好结果,贺先生再是喜欢赵庆这小子,只能为女儿考虑了。
还没等贺先生说话,赵庆率先说了一句:“先生来了,过来尝尝婉儿妹妹送来的酒菜,全是她琢磨出来的新菜肴。”
贺先生早就品尝过黄婉儿的手艺,听到一句新菜肴,顿时就站不住了。
他加快了脚步,赶紧坐在了凉亭里,拿起筷子品尝了起来。
贺先生只是吃了几口,停不住筷子了,接连不断的把筷子伸向藻盘里。
第101章 黄婉儿的s好手艺
吃了没有几口,贺先生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是把什么事给忘了。
只是眼前的饭菜过于可口了,停不住手里的筷子,吃的顺口了,把要做的事情给忘记了。
直到后半夜,留下一桌子的杯盘狼藉,三个人各自回去休息了。
凉亭石桌上的杯盘有漕水书院的粗使婆子来收拾,不用三人操心,躺在各自的厢房里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起来,贺先生拍了一下昏昏胀胀的脑袋,痛呼了一声:“昨晚只顾着吃黄婉儿做的美味佳肴了,忘了不能让赵庆和贺双卿坐在一起赏月了。不行,从今年开始,赵庆就不能在宅子里居住了,免得引起误会,影响了卿儿的名声。”
“贺先生起来了吗?”
赵庆站在回廊里,敲响了贺先生厢房的木门呀,尊师重道的说了一句:“先生这段时间以来教授学生,尤其的辛苦,婉儿特意做了一碗羊羹给先生送来了。”
贺先生有两大喜好,一是喝酒,二是羊肉,甚至是有着无羊肉不吃饭的习惯。
自从黄婉儿做了一次羊羹以后,贺先生一直年年不忘,对于其他任何人做的羊肉入不了眼了。
即便是小汴京里最好的一座酒楼,烹调的羊羹也没有黄婉儿亲手做的美味。
贺先生听说黄婉儿做了一碗羊羹送过来,捋着胡须笑了起来,自我安慰了一句:“再让赵庆在这里住上一天,今天吃过了羊羹,明天绝对不会再吃了。”
事实证明,在羊羹面前,贺先生彻底丧失了定力。
到了晚上,贺先生再次打定了主意:“明天不能再让赵庆住在这里了,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周旺从医馆里回来以后,看见赵庆还在和卿儿住在一起,难免会对卿儿的贞洁有所影响。”
第二天起来,贺先生同样是笃定的念叨了一句,今天一定要给赵庆说明,孤男寡女不适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毕竟,赵庆知道贺双卿的女儿身,应该理解贞洁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贺先生刚刚从床榻上起来,穿戴好圆领袍,还没有走出厢房的木门。
又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昨天有个猎户给学生家里送去了一只山羊。”
赵庆说这句话的同时,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羊羹,敲响了贺先生的房门:“这只羊比较大,估计能吃个天时间,这段时间可能都要给贺先生送来羊汤了。还望贺先生不要嫌弃,不能像过去一样时常更换菜肴了,只能把羊肉吃完了才能吃其他的菜肴。”
一般的有钱人家往往会在宅子里建造一间冰窖,冬天用来储存冰块,等到夏天来使用,也能当做肉食保鲜的地方。
只不过整个小汴京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修建了冰窖,原因还在于家里人在京城担任京官,获得了修建冰窖的恩典。
朝廷每年都有赐碳赐冰的恩典,赐给朝廷里的重臣,冰窖不是谁都能建造。
大雍王朝有着严格的舆服等级规格,就连大门上镶几个钉都有严格的律法,何况是朝廷用来赏赐的冰块了。
以武举人在小汴京的地位,照样是没有资格修建一座冰窖,在夏天只能放在井水里进行冰镇。
放在井水里冰镇的东西,一般是瓜果菜蔬,从没有把羊肉放进去的道理。
一般到了夏天,家里宰杀了猪羊,都会尽快吃完。
只吃羊肉这句话在别人听来,肯定会招致不满,连续吃着天的羊肉不换花样,换成是谁都会厌烦了。
贺先生可就不一样了,巴不得一年到头天天都吃羊肉,捋着胡须笑了起来:“不妨是,以黄婉儿的手艺,吃上天羊肉倒是一种享受了。”
赵庆不知道贺先生现在的想法,更不知道他为了维护贺双卿的名声,准备把住在家里的门生赶回家里住。
门生家里有着二三进的大宅子,偏偏住在只有几间厢房的漕水书院后院,相隔又不远,换成一个正常人都会有异样的想法。
当然了,前提是知道贺双卿女儿身,偏偏周旺知道这个隐秘。
倘若贺双卿在周旺眼里是男人身就不一样了,就会和漕水书院里的秀才和泰州学派门生一样,认为赵庆住在贺先生宅子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目的只有一个,苦读诗书罢了,为了即将到来的县试做准备。
换作知道贺双卿的女儿身就截然不同了,孤男寡女共同住在同一屋檐下,厢房隔的不远,换成是谁都会有异样的想法。
毕竟等到夜深人静以后,赵庆偷偷溜进贺双卿的闺房里,两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谁也不会知道,也不可能被发现。
别说是书香门第了,就算是一般的富户家里,在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往往都会关在深宅大院里。
平时接触的人全是家里的丫鬟和粗使婆子,不会见到一名男人,即便是教授女儿识字的西席先生,多是母亲亲自教导,或者是请来识字的女先生。
一直住在深宅大院里的女儿,在出嫁以前,唯一能见到的男人只有父亲了。
在这其中又有着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规矩,大多都是在逢年过节和寿辰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父亲。
但对于一些官宦人家来说又不一样了,允许女儿出门和其他官宦人家的小姐来往,目的是为了交好一些官宦人家。
不过,宦官小姐出门以后,身边往往会跟着丫鬟,服侍官宦小姐的同时,也有着监视小姐不与读书人过多的接触。
又过去了天时间,贺先生吃完了赵庆的家里的那只山羊,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心里坚定了决心:“这一次不能再心软了,过几天时间周旺就要从医馆里出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让赵庆回去居住了。”
坚定了决心以后,贺先生照例是像往常一样从床榻上起来,不过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坐在床榻边缘等了一阵。
厢房外面没有出现赵庆的声音,本来应该高兴得贺先生,不知道为何,心情不怎么好了。
第102章 福气
贺先生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厢房,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这回没有羊羹了,赵庆这小子就要回家里居住了。”
这句话刚说完,贺先生突然就愣住了,望着白墙月洞门口,彻底的无语了。
赵庆这一次没有突然端来羊羹,却赶来了一群羊,还是从院子里朝外面赶去。
赵庆颇为难为情的说道:“实在是对不住贺先生了,学生也没想到婉儿妹妹发个善心,有一户人家卖羊葬父,就用略高一些的铜钱买走了他家里所有的羊,本来是送到家里的,但那户人家畏惧武举人宅子过去的名声,给学生送到漕水书院里来了。”
赵庆在漕水书院里读书,由于在小汴京诗会上扬了名,又在于赵庆因为命硬,在老百姓里的名声很大。
村里人赶着羊群来小汴京里卖羊葬父,知道赵庆在小汴京书院里读书,就把羊群给他送到书院里来了。
贺先生听到这句话以后,不大好看的脸色,顿时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还没笑多久,突然想到自己的这个笑容不和时宜,分明下定了决心要让赵庆回到赵家宅子里居住。
不过,想到这些羊是为了卖羊葬父,吃了这些羊就是宣扬了忠孝。
贺先生再次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一本正经的说道:“为了忠孝两个字,接下来一两个月里每天吃羊肉,倒是一段佳话了。贺某决定了,在羊肉吃完以前,什么也不吃了,只吃黄婉儿做的各种羊肉了。”
贺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贺双卿就站在旁边,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贺先生第二大爱好是无羊肉不欢,作为每天朝夕相处的女儿,贺双卿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尤其是那天贺先生跑去和姚公喝酒,第二天碰到姚公的时候,还得到了姚公的几声嘱咐,让她多多安慰父亲不要为婚事而操心。
贺双卿听到这句话以后,心里明白了,知道他爹在第二天就会让赵庆回到家里去住。
倒不是对赵庆有什么看法,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女儿的贞洁名声。
按照喜爱的程度来说,这么多年以来,以贺双卿对父亲的了解,最喜欢的门生大概就是赵庆了。
毕竟,赵庆从小求学的时候就在贺先生家里居住,一起吃饭一起住宿,除了师生之谊以外,还有着说不清的养育之恩。
换成任何一个没有儿子的先生,都会对住在家里的唯一一个门生尤其喜爱了。
贺先生还曾经专门找贺双卿说过,询问她的意思,透露了以后想要让赵庆入赘的想法。
只可惜造化弄人,赵庆只是回家了几个月,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贺先生只能断了招他入赘的想法,为了女儿的后半生考虑,答应了京城里世交好友的姻亲说辞。
贺双卿在第二天等着赵庆一脸失落的回家,谁能想到,赵庆主动送去了羊羹。
误打误撞,堵住了贺先生要赶人的心思,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黄婉儿的手艺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更是让贺双卿哭笑不得了,早不送来羊羹晚不送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停的送来羊羹。
今天可倒好直接赶来了一群羊,还是黄婉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了善心,买走了别人卖羊葬父的羊群。
吃羊关乎到了忠孝,再次给了贺先生堂而皇之的理由,继续让赵庆住在了这里。
贺双卿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父亲,又看了一看一脸难为情的赵庆,心里好笑,同时又不得不感慨:“都说黄婉儿是个扫把星,现在看来,娶了黄婉儿倒是一种幸运了。”
赵庆回头看了一眼在那小声嘀咕的贺双卿,没有听见他说话,大概也猜到了又在拌嘴了。
嘀嘀咕咕的话里,应该是在埋怨他让贺先生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只吃羊肉了。
赵庆也知道这么做,略微让他这个学生显得不那么尊师重道了,郑重其事的说道:“先生放宽了心,每隔几天就会给先生换换口味儿,做些鸡鸭鱼肉给先生吃。”
贺先生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暗骂赵庆这小子怎么不懂事了。
他可是巴不得一年到头吃羊肉,可算逮到一个机会了,能够连续一两个月天天吃羊肉。
这小子居然想要换换口味,把羊肉换成鸡鸭鱼肉。
但他这些话里也全是尊师重道,一般情况下不好训斥,全是好心。
贺先生想到羊肉关乎到了忠孝,立即用这个借口训斥了起来:“不用换了,涉及到的忠孝二字的,任何事都不会是一件小事。你这小子过于粗心大意了,万一这事传出去以后,影响你在科场上的名声,有些过于看重忠孝二字的主考官,甚至可能因为这件事打落你的考卷。这样一来你的仕途全都毁了,往后不能如此的粗心大意,多与卿儿接触……”
贺先生上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堆,心里乐坏了,堵住了赵庆想要换成鸡鸭鱼肉的口子,往后每天都能吃上黄婉儿亲手做的羊肉了。
赵庆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以为贺先生真的是在关心他的仕途,深受感动的拱了拱手:“为了学生的仕途,先生不惜一两个月只吃羊肉,等到学生高中那天,必定首先来给先生报喜。”
仕途有成,往往是先给父母报喜,赵庆的这番话显然是把贺先生当成了父辈对待。
贺双卿看了看父亲振振有词的样子,又看了看赵庆深受感动的样子,憋笑憋的有些绷不住了。
身子不停的颤抖,几乎想要捧腹大笑起来。
好在贺双卿的定力深厚,又扶着回廊上的柱子,勉强撑了下来,没有笑出声。
一个误打误撞,又要在宅子里住上一两个月时间了,甚至是周旺从医馆离开,依旧是住在这里。
一个振振有词,借着忠孝的名义,可以连续一两个月的时间吃羊肉了。
至于周旺,只能自认倒霉,去其他地方居住了,以他名气也不够资格在漕水书院里获得单独的宅院,还没拜在姚公门下,只能出去居住。
第103章 小汴京的桃花会
一直到三月初,赵庆家里的羊群还没有吃到一半,勉强吃了三成左右的羊群。
但是在三月初一这一天,贺先生没有继续待在漕水书院后院悠闲的吃着羊肉,喝着小酒,受到邀请,与姚公一起前往了小汴京的十里烟花胜地。
赵庆和贺双卿两人没有继续待在书房里苦读,同样是前往了小汴京的十里烟花胜地。
每逢每个月的初一这一天,便是小汴京的赏花会,由于花期时令的不同,每个月的初一赏花会有着不同的名字。
一月初一叫做水仙会。
二月初一叫做杏花会。
本月的三月初一叫做桃花会。
为了让汴京船娘的恩主们大把花银子,小汴京的每月初一赏花会往往评选出一名头牌花魁。
一年十二个月,汴京船娘总共是有十二名头牌花魁。
不同于小汴京四绝的才貌双绝,头牌花魁的评选只看一点,风华绝代的容颜。
最终评判出谁的容颜高,不是找来一批德高望重的人,谁得到的认同多,谁就是本月赏花会的头牌花魁。
只看一点,哪一位汴京船娘身后的恩主们掏得银子多。
小汴京的漕水河畔,热闹非凡,聚集了很多穿着绸缎的读书人,或是在腰间坠着一块白玉,或是在手里拿着一把纸格扇,风度翩翩的走上了四艘龙船。
汴京船娘背后的东家们,为了渲染桃花会的盛大,特意出来了四艘龙船。
用铁索连城的办法,把四艘龙船连接在一起,看起来颇为壮观。
还专门找来了小汴京四绝,每艘龙船的甲子第一间,端坐着小汴京因四绝的一位。
龙船总共有三层,越往高处视野越好,所需要的银钱也就越发昂贵。
就算是最便宜的第一层,也需要十两银子才能买来一个位子,还不是谁都有资格买来位子。
桃花会期间,使用的银钱少最低也得是银子,还有金珠翡翠等贵器,但凡是谁掏出来铜钱,即便是上百贯钱,还是会遭到所有人的嫌弃和鄙夷。
往往在这个时候,龙船上的仆役就会把那人客客气气请下去了。
姚公贺先生这般的名师大儒,不需要花费一分银子,还是会被东家们客客气气的请到龙船上。
贺双卿作为贺先生的家眷,同样是不需要花费一分银子,直接就会被请上龙船。
赵庆就不一样了,掏出了十两银子,也不见得能够走到龙船上。
倒不是看不起赵庆,东家们对于赵庆这般小门小户出身的人,一视同仁,基本不会让他们上去。
毕竟,龙船再大也只是一艘船,不是这样在谷场上看社戏,站满了多少人都可以。
龙船的位子有限,不能让小门小户拿着十两银子混进去,只是看着,不在评选头牌花魁的时候扔银子。
赵庆刚刚来到龙船所在的码头,还没朝着龙船上走去,就被一名仆役客客气气的拦了下来。
仆役先是打量了一眼赵庆身上的穿着,头上没有戴着软巾,只是个白身。
身上穿戴着绢布儒衫,没有任何的补丁,衣着还算尚可。
仆役打量了赵庆的衣着,恭敬的问了一句:“请问小郎君的籍贯。”
这里不是京城的官场,习惯性的询问一句籍贯,是为了找寻乡党。
小汴京的桃花会时询问籍贯,目的只有一个,判断出对方的家世。
地方的县志里一般都会对本县的举人和进士记载在册,还有本县的名师大儒,每年都会进行一次编写。
根据县志里的记载,能够轻易判断出一个宗族的家世,是不是小汴京的大姓。
仆役问出这句话的目的只有一个,判断赵庆能不能在桃花会里舍得扔银子。
就在仆役问完这句话以后,突然觉察到周围穿着绸缎的读书人看向赵庆的眼神不对,有着让仆役习以为常的轻视,还有着看笑话的意思。
轻视再正常不过了,大多是发生在无意询问了一位小门小户的家世,这么说来的话,眼前的这人应该也是一名小门小户子弟。
仆役的态度冷淡了很多,知道他上不了龙船,没必要对他客气了。
只不过,让仆役感到奇怪的是,周围有头有脸的大姓子弟也对眼前这人有着看笑话的意思。
这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一个小门小户居然同时引来了那么多人的关注。
仆役在龙船的码头上迎来送往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场景,还是耐着性子等着他说出籍贯。
赵庆对于自己的出身没有任何难为情,坦坦荡荡的说道:“赵庆,来自汾河村。”
汾河村?
仆役听到这个村子的名字,脑子里立即浮现了汾河村的宋家,东乡的汾河村也就宋家比较有名了。
尤其是宋老幺在东乡拉起了一支上千人的团练,这段时间以来又控制了很多的田产,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
虽然只是东乡的大姓,在整个小汴京只能算是中等人家,这样的中等人家数不胜数。
仆役能够立即记起来宋家,全都在于宋老幺这个人,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家业发展的壮大,振兴了门楣,引来了小汴京大姓族长的注意。
对于迫切渴望出人头地的仆役来说,尤为关心光宗耀祖方面的传闻,记住了宋老幺的名字。
至于赵庆的名字,仆役只是对他的命硬有些印象,关于家事方面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不过,这个人能够引起小汴京里的大姓子弟关注,应该不是小人物。
仆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厌烦的挥了挥手,示意赵庆赶紧离开这里。
仆役还是耐着心思翻开了一本抄写的县志,在靠后的位子找到了汾河村,只在寥寥几行的字眼里找到了宋老幺。
至于汾河村赵庆这个名字,在县志里没有任何的记载,甚至就连汾河村的记载里连个姓赵的都没有。
仆役再是感到奇怪,还是按照往常的规矩说道:“小郎君请回吧,不是小人故意刁难小郎君,既然过来了想必很清楚桃花会的规矩,小人没有那个权利让小郎君上去。”
第104章 令人嫉妒的关系
周旺自从离开了医馆以后,得知赵庆和贺双卿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脸容烧得发烫,感觉脑袋上带了一顶很显眼的绿帽子。
为了打压也是报复赵庆,周旺有意无意在小汴京透露了一条消息,与赵庆这人脾气不合。
两个人是否兴趣相投,十分的微妙,可能见了一面就相见恨晚,也可能从小是世交却变得老死不相往来。
小汴京读书人不在乎周旺和赵庆不对付的原因,只在于一点,周旺不喜赵庆这个人。
周旺是从京城里来的进士,为了拜在姚公门下,不惜辞官不做,本就让小汴京的读书人引以为豪,大长了脸面,也对周旺十分的敬重。
来到了小汴京以后,周旺又通过断了手臂也要赴宴,在小汴京读书人里收获了更高的名望。
小汴京读书人的心里大多是向着周旺,再加上赵庆和贺双卿之间的密切关系,引起了很多读书人的不满。
小汴京读书人几乎一边倒的站在了周旺一边,除了泰州学派门生以外,但这些人终究只是少数。
等到赵庆在桃花会上船的时候失了脸面,一些喜欢钻营的读书人按捺不住了,一个个跳了出来表现自己。
“你是贺先生的门生,周旺家里与贺先生是世交,不如找周旺求个人情,汴京船娘身后的东家们肯定会卖给周旺一个面子,破例让你上船。”
“别总想着脸面了,反正已经没了面子,还不如求个情坐在龙船的一层增长见识,也算是得到了里子。”
“一层?恐怕他没有那个资格进入一层了,只能与仆役们站在甲板上。”
这句话落下,顿时引起了一片哄笑。
只不过哄笑声音没有预料中的响亮,只是一部分喜欢钻营的读书人哄笑了起来,还有就是一些情不自禁没能憋住的读书人。
更多的读书人面带犹豫,踌躇着要不要帮着周旺打压赵庆,心里很想这么做,却又怕失去了风度。
瞻前顾后,始终没有拿定一个主意。
只有泰州学派门生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那些喜欢钻营读书人故意嘲笑的周庆,算是半个泰州学派门生。
也正是半个泰州学派门生,没能让泰州学派门生帮他说话,毕竟周旺与泰州学派的关系比他更加亲近。
泰州学派门生陷入了两难,只能选择两不相帮的作壁上观了。
周旺站在龙船的甲板边缘,俯视着码头上发生的一切,脸上出现了笑容。
钻营读书人故意讥讽了赵庆以后,不在意他的情绪,更不在意他的看法。
始终都把视线落在高处的甲板上,观察着周旺的表情,当他们看到周旺满意的笑了起来,同样是心满意足的笑了。
尤其是周旺还对主动说话的几名钻营读书人轻轻点头,更是让这几人受宠若惊,感觉自己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得罪区区一个小门小户的赵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只是得罪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门小户子弟罢了。
即便赵庆在上一次的小汴京诗会里拔得了头筹,那又能如何,只要他没有大姓子弟的家世,也没有高中了举人。
即便是高中了举人也不如周旺的进士金贵,通过权衡利弊以后,钻营读书人还是会选择站在周旺的那一边。
唯一让周旺和钻营读书人颇为不爽的是,赵庆没有一点的恼怒,云淡风轻的站在码头上,让他们的高兴只高兴了一半。
不吐不快,却又吐不出来,十分的难受。
赵庆不理睬钻营读书人在那里狗叫,贺双卿看不下去了,天底下只有她可以欺负赵庆,换做了旁人谁都不可以。
贺双卿拧起了好看的柳叶眉,斥责了一声:“整天不思在书院里苦读圣贤的文章,闲着没事跑来这里打压同乡,你们算是什么读书人,一群只知道钻营的偷奸耍滑的屑小。”
钻营读书人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却又只能憋着。
训斥他们的人如果是赵庆的话,早就按捺不住的反唇相讥了。
可惜说出这话的人是贺双卿,与周旺是世交,怎么可能冒着引起周旺不满的风险,对着贺双卿阴阳怪气。
钻营读书人只能把这股子火气憋着,险些憋出了内伤,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本来挺高兴的周旺,看见贺双卿主动帮着赵庆说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一脸的难看表情。
钻营读书人讥讽了赵庆,让他心里感到了难得的舒坦,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更加难受了。
周旺朝思暮想了多年的贺双卿,帮着其他男人说话也就算了,这个男人还是与他不对付的赵庆。
不,何止是不对付,简直是对他恨之入骨。
周旺只要想到贺双卿帮着情敌说话,心口就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揪心般的难受。
可又无可奈何,贺双卿不是任人摆布的软弱女子,而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正是这种苦苦追求却又追求不到的感觉,让周旺百爪挠心,更是让他对贺双卿欲罢不能。
贺双卿直接拉起了赵庆的手臂,冷哼了一声:“不就是小汴京的桃花会,不让我们去就不去了,谁稀罕参加。”
贺双卿拉着赵庆手臂的行为,在所有读书人看来颇为正常,甚至会赞叹一句讲义气。
在周旺看来就不一样了,他与小汴京的读书人不一样,知道贺双卿的女儿身。
虽然贺双卿的手掌和赵庆的手臂之间隔着绢布,但也算是间接的肌肤相亲了。
周旺脸色大变,怒不可遏的喝骂了一句:“拿开你肮脏的手臂,再敢乱碰贺双卿一下,本公子就砍了你的手臂。”
小汴京读书人听了这句话以后一脸的愕然,就连站在码头附近的游人们,同样是一脸的错愕。
只是两个男人的相触碰,何必动了那么大的火气。
贺双卿又不是一个女人,同样是作为男人,两人还有着同窗之谊,睡在一张床上都十分的正常,何况是只握着手臂了。
“难不成……周旺有龙阳之癖,喜好男风。”
“早就听说周旺来小汴京的目的不纯,原来是看中了贺双卿,难怪他会拒绝权贵的女儿了。”
“堂堂一位进士竟有这种癖好,着实恶心。”
第105章 引起苏小小的注意
周旺比较爱惜羽毛,对于他的名声很是看重,不容许有任何的污点,影响了他以后的仕途。
所谓的官声,很大一部分与自身的名声有关。
倘若一个人的名声有亏,纵是有再高的才学,身后有再多的关系难能成就大事了。
喜好男风对于京城里的很多权贵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还是一种风尚。
但这种事不能摆在台面上,私底下盛行没有关系,挑明了就是私德有亏了。
再说了,周旺是平白无故遭受了污蔑,他所在意的贺双卿不是男人,反而是一名才色双绝的美人。
周旺刚想争辩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到了不能说出贺双卿的真实身份。
他只能恨恨不已的憋了回去,脸色难看的站在甲板上,一言不发,说不出来任何辩解的话。
这一幕落在码头上所有人的眼里就不一样了,变成了周旺默认喜好男风。
游人们看向周旺的眼神不对劲了,过去对于进士的敬重,多了几分嫌弃和厌恶。
想到周旺与男人卿卿我我,心里更是忍不住的恶寒,夹紧了屁股作鸟兽散,生怕被周旺看上了。
以周旺的权势,如果是想把他们强行抢回家里,衙门里多半不会阻拦,他们背后的宗族为了巴结来自京城的周旺,也会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这让游人们怎么能受得了,只能赶紧避开他,不被他看上就能躲过一劫。
每个月的小汴京花会,码头上往往都会密密麻麻挤满了游人,走都走不动。
不能亲自站在龙船上观看,站在下方的码头上,也能瞻仰一些小汴京花会的盛况。
如今小汴京用来经商的码头上,只剩下了一小部分人,基本都是小汴京的读书人。
游人们不在仕途上有所想法,自然不用在乎周旺的看法,小汴京的读书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还要在科场上有所成就,准备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就不能得罪从京城来的进士周旺。
不过小汴京的读书人也担心被周旺看上了,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尽快消失在周旺的视线里。
钻营读书人是所有人里唯一不在乎周旺是否真的喜好男风,甚至有一些钻营读书人巴不得周旺喜好男风,只要能够对仕途有所帮助,晚上就会敲周旺的厢房木门,主动送上门给他当娈童。
只要能对钻营有所帮助,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钻营读书人看着下不来台的周旺,心里大喜,总算是又找到一个巴结周旺的机会了。
钻营读书人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再次借着踩在赵庆的头上,获得周旺的青睐。
“想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庆品德高尚,不对小汴京的桃花会感兴趣。”
“呵呵,真正的原因是他上不了龙船,只能用离开这里的借口找回一些面子。”
“他这辈子都别想坐上龙船,只要周旺不松口,汴京船娘身后的东家们谁敢冒着得罪周旺的风险,让一个小门小户赵庆上了龙船。”
周旺的脸色缓和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能够打压了赵庆,总算是让他心里有所安慰。
游人们离开了码头上,没有走远,只要能够避开周旺的视线就可以了。
游人们还是站在码头附近的街道上,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他不应该与贺双卿走的那么近,平白无故的得罪了周旺。
错失了登上龙船的机会,也错失了一次难得的增长见识机会。
码头上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汴京船娘们的注意,当她们听说周旺有龙阳之好的时候,心里不免哀怨了起来。
可惜了一位进士,不喜欢女人,偏偏喜欢男人。
本来对周旺有所期待的汴京船娘了,一个个哀怨起来了,哀怨自己错过了一个成为京城进士平妻或者小妾的机会。
“小姐姐快看,遭到周旺阻拦的那名小郎君,好像是曾经救了狸奴的小郎君。”
龙船三层的甲字第一间厢房里,苏小小身边的小丫鬟站在窗棂旁边,惊呼了一声,指着码头上的赵庆小嘴巴叽叽喳喳个没完。
苏小小本来对于周旺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在码头上引起了多少动静,没有半点关注的心思。
她抱着狸奴,坐在绣墩上,无精打采的想着事情,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烦心事让她对桃花会漠不关心。
桃花会虽是头牌花魁的主场,相比较十二花魁,小汴京四绝能够捞来更多的银子。
只有在每月初一的花会里,小汴京里舍得花银子的恩主才会有机会进入苏小小等四绝的厢房,坐在一面漆彩屏风后面听着苏小小的琵琶曲《春江花月夜》。
不是所有的恩主都能进去,想要进去的办法只有一个,看谁舍得掏银子。
甲子第一间里除了苏小小以外,还坐着三名花魁,以及这次桃花会花魁的有力争抢者。
这些楚楚动人的美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与苏小小有着同一位东家,属于是自己人。
几名花魁走进甲子第一间厢房,本以为苏小小是害了什么病,在桃花盛会时出现了精神不振的情况。
几名花魁听到小丫鬟的呼唤声,轻蹙眉头,想要呵斥她一句,莫要打搅了苏小小。
还没等几名花魁说出口,在她们惊诧的眼神里,本来精神不振的苏小小像是喝了鹿血一样,顿时来了精神。
苏小小那张怏怏不乐的脸容,泛起了笑意,快步走到了窗棂前,顺着小丫鬟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是在码头上看到了曾经救了狸奴的小郎君,而他正是汴京船娘嘴里与周旺起了冲突的赵庆。
“赵庆……”
苏小小念叨了几遍,脸靥上的笑容更浓了,终于是知道了小郎君的名字:““还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比起周旺粗俗不堪的名字,好听了何止一百倍。”
苏小小本来不想理会周旺和别人的争端,这件事涉及到赵庆就不一样了,脸靥有了不悦之色。
苏小小吩咐了一句:“你去把赵庆小郎君请来,记住,直接请到甲字第一间,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第107章 苏小小邀请的真正人选
苏小小的性子外柔内刚,外表看起来看似柔弱,性子尤为刚强,一旦做出了决定,不会因为旁人的言辞出现耳根子软的情况。
再者说了,她和赵庆只是萍水相逢,上一回有了救下狸奴的恩情,这一次不过是还了上次的恩情罢了。
在花魁们的言辞里,几乎快成了苏小小非赵庆不嫁了。
苏小小想做什么事,无需向别人解释,回眸看了一眼小丫鬟。
她也没有说话,小丫鬟立即懂了小姐的意思。
小丫鬟‘哒哒’下了楼廊,欢快的跑上了甲板,找到了灰头土脸准备离开的赵庆。
小丫鬟平时照料着苏小小的衣食起居,不论是日常的吃食,还是胭脂水粉,都是由小丫鬟亲自去买。
虽然只是一名丫鬟,由于照料苏小小的缘故,比起很多汴京船娘还要知名。
小丫鬟出现在甲板上,顿时引起了很多读书人的注意,纷纷把视线投了过去。
每逢每月初一的花会,甲字第一间的小汴京四绝,往往会邀请几名恩主坐在漆彩屏风前面,观赏小汴京四绝的绝技。
如今苏小小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想必是要挑选一位恩主,大姓出身的读书人纷纷摆正了衣冠,期待的看向了小丫鬟。
“不知这次是挑选了哪一位恩主,有幸进入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听她弹奏春江花月夜。”
“十有八九是周旺了,咱们这些小汴京的大姓子弟有再多银钱,也没有周旺的身份清贵。”
“不好说,小汴京和京城相隔不远,除了周旺这名进士以外,还从京城里也来了很多官宦子弟,也是当仁不让的选择。”
正如小汴京读书人议论的那样,京城里来的官宦子弟同样是翘首以盼看向了甲板上的小丫鬟,只不过他们不是准备登船。
京城里来的官宦子弟早就登上了龙船,正在龙船的二层和三层里坐着,品着茶水,吃着茶食。
官宦子弟们听到下方的动静,得知苏小小的丫鬟跑到甲板上挑选恩主了,一个个坐不住了,赶紧从黄花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棂旁边期待的看了过去。
周旺距离小丫鬟最近,下意识以为苏小小看中了他,立即挺直了胸膛,拿出挂在腰间的香妃扇,‘啪’的一声打开了:“这位姑娘稍等片刻,周某还有一位好友未曾上船,等到这位好友上船以后,这就跟着姑娘前往苏小小的厢房。”
这句话落下,小汴京读书人感慨连连,暗道果不其然,正是挑选了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
官宦子弟站在窗棂前,对于周旺能够进入苏小小的厢房,再是感到不满,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谁让他相貌不俗,又是风头正盛的进士。
以汴京船娘喜欢押宝读书人的行为,苏小小想要赎身的话,挑选从京城里来的周旺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所有人的感慨连连里,周旺满面春风时。
小丫鬟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好奇怪哦,奴婢还没说出我家小姐选了哪一位读书人,上赶着要进入甲字第一间,脸皮可真厚啊。”
随着小丫鬟的声音传遍了甲板,无论是小汴京的读书人,还是已经坐在龙船里的官宦子弟,全都是一片哗然。
“苏小小挑选的恩主竟然不是周旺,那还能是谁?”
“整个小汴京有资格进入苏小小厢房的读书人没有几个,周旺算是其中一个,学生实在想不到就连周旺都被排除在外了,还能有谁比他更加的风流倜傥。”
“这话不错,难不成状元、榜眼、探花等三位一甲及第的进士,来到了小汴京参加桃花会。”
周旺作为二甲及第的进士,胜过他一筹的读书人,只有状元、榜眼、探花等三位一甲及第的进士了。
小汴京的读书人想到这里,不免热切了起来,能够瞻仰到今科前三甲的风采,不失为一件幸事。
官宦子弟们四处查看了起来,搜寻了半天,没有看到他们认识的三位一甲及第进士。
就在所有人猜测苏小小邀请那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小丫鬟朝着赵庆作了一个万福:“小郎君慢些走,我家小姐有请,还请小郎君赏个脸去厢房里喝杯水酒。”
所有人顺着小丫鬟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了赵庆和贺双卿。
他们的视线只是在赵庆身上略作停留,最终定在了贺双卿身上。
自动略过了小门小户的赵庆,认为不可能是他得到了苏小小的青睐。
如果是贺双卿的话,倒也算合理,即便没有周旺的功名,整个小汴京找不出第二个比贺双卿更加好看的人了。
贺双卿却是满脸的疑问,轻蹙眉头:“我与你家小姐并不认识,也从未给她投过银子,挑选的那人应该不是我。”
说完这句话以后,贺双卿看向旁边一脸笑意的赵庆,更加的疑惑不解了。
上一次见到赵庆流露出这般耐人寻味的笑容,还是在参加小汴京诗会的时候,被人挡在了山门外。
最后得罪了他的那名秀才,遭殃了,成为了小汴京的笑柄。
这一次……难不成,周旺也会成为笑柄。
赵庆在看到小丫鬟的容貌以后,颇感意外,没想到竟然是那天在漕水河畔遇到的小丫鬟。
这么说来的话,救下的那只狸猫,是苏小小的狸猫了。
难怪当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引起了那名国色天香女子的意外,原来是众多读书人追捧的苏小小。
赵庆只能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缘分,也得亏那天救下了狸猫,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场因缘际会。
不然的话,就被周末踩了脸面,在贺双卿面前丢了人。
接下来的情况,就像赵庆所预料的那样。
小丫鬟赶紧摇了摇双环髻:“贺公子还请见谅,我家小姐倒是对贺公子的才学颇为敬佩,只不过这一回邀请了公子身边的赵庆小郎君。”
这一句赵庆小郎君落下,顿时就让码头上的小汴京读书人呆住了,难以置信的望着赵庆,晕晕乎乎,直觉自己是在做梦。
第108章 贺先生的失望
就连坐在龙船里的官宦子弟,不由得全都愣住了,看向甲板上的小丫鬟充满了匪夷所思。
如果是周旺还可以理解,换做贺双卿的话,倒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赵庆,怎会入得了苏小小的青睐。
以苏小小作为小汴京四绝的眼光,肯定不会差了,这么说来的话,赵庆着实不一般。
不是人中龙凤,也得是一表人才。
官宦子弟聚精会神看向了龙船的甲板入口,期待着这名受到苏小小青睐的赵庆小郎君登船。
想要看看他有何等的风采,能够力压周旺和贺双卿两人,进入甲字第一间。
贺双卿‘扑哧’笑出了声,拉着赵庆转过身来,看向了站在甲板上的周旺:“看来某人自作多情了,还主动说了一句稍等片刻,人家苏小小根本就没有请他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
官宦子弟毫无顾忌的大叫了起来,放肆大笑的声音,从窗棂里传到了甲板上。
“周旺这次丢人丢大了,小汴京和京城相隔不远,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城里。”
“这份厚着脸皮的功夫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传到了京城里,一位二甲及第的进士难得成为京城里的笑柄了。”
“成为笑柄还是小事,恐怕会影响了他的名声,进而影响到了他的官声。”
周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尤其是官宦子弟的嘲笑声不停传来,恨不得直接跳进漕水里。
卷起一道浪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惜他不会水,跳进漕水里只会变成一只落汤鸡,让人看来更加的可笑。
更让周旺难以接受的是,带头嘲笑他的那人居然是贺双卿,话里话外全都是袒护这赵庆。
周旺没有脸在甲板上待着了,想要刁难赵庆,结果自己变成了小汴京的笑柄,过不了多久也会成为京城里的笑柄。
周旺下意识抬起了手臂,用襕袍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赶紧离开了让他丢人的甲板,坐进了他所在的三层厢房里。
龙船第三层的厢房数量稀少,除了苏小小和花魁们的甲字第一间,还有姚公贺先生等名师大儒坐着的厢房,剩不了几间了。
龙船背后的东家们,看了一眼灰溜溜离开的周旺,心里万分的后悔。
就不应该让周旺坐在龙船的第三层,过去倒是可以,发生了今天这件事以后,贬低了龙船第三层里各位贵人的身价。
甲板上引起的动静,招来了姚公贺先生等名师大儒的注意。
姚公轻轻摇头:“看来这个周旺的品行也不怎么样,如果他能压过了赵庆一头,老夫倒是会高看他一眼。毕竟,泰州学派的门生过于与世无争了,涉及到了各家学说的相争,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趣,需要一些擅长党争的门生。”
贺先生大失所望,对于周旺的期待一再降低,已经开始动摇把女儿贺双卿嫁给他的心思了。
就像姚公所说的那样,周旺所拥有的身份和地位,在赵庆面前可以说是压倒性。
结果,周旺的刁难不仅没让赵庆丢尽了脸面,反而是让自己脸面尽失。
只是坐在书院里求学还好说,没有那么多的蝇营狗苟,算计不过别人也就罢了。
贺先生看出了周旺的心思,知道他辞官不做除了因为女儿贺双卿以外,还有着攀附泰州学派的心思。
这么一来,周旺在几年后还会出仕做官,需要在官场上与人算计来算计去。
今天的表现,就让贺先生感到失望了,产生了并非良婿的想法。
在书院里耍些小心思落败了没什么,只不过是被其他门生孤立。
朝堂上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算计不如别人,轻了罢官免职,重了就要满门抄斩。
而他女儿贺双卿作为女眷,会有更加凄惨的下场,编入教坊司成为官妓。
贺先生没来由的感慨了一句:“可惜赵庆不是个进士。”
厢房里的名师大儒都是人精,瞬间明白了贺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更加青睐于自家侄女嫁给赵庆。
放在过去,名师大儒只会摇头,认为贺先生眼光狭隘,过于偏心了。
只是因为赵庆从小求学的时候寄居在他家里,放着进士不嫁,偏偏把侄女嫁给白身赵庆。
经过了甲板上的闹剧,名师大儒们全都理解了贺先生的心思,忍不住轻轻点头了。
姚公也是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你家的侄女嫁给赵庆确实不错,从上次小汴京诗会看得出来,赵庆是块做官的料子,只可惜时间不等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考中进士。”
五十岁才能考中举人的读书人大有人在,更何况是进士了,难不成还让贺先生的侄女等到头发白了。
姚公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算是等了,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两说。
贺先生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女儿贺双卿的婚事暂时往后推一推,不能像世交好友所说的那样,在今年先定亲。
只要定了亲,贺双卿和周旺之间的亲事就成了,晚上几年成亲也没有问题。
贺先生决定给赵庆一个机会,给他一次科举的机会,也就是四年。
朝廷每三年举办一次乡试,在秋季参加乡试,又叫做秋闱。
只要能够高中的乡试秋闱,在来年也就是第四年的春天,朝廷在京城里举办会试,俗称春闱。
赵庆倘若一路高中,不再阻拦女儿贺双卿和他之间的感情发展,只要两人郎情妾意,同意两人的婚事。
只是,连续高中何止是难于上青天,这座龙门摆在了青天的上面。
姚公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贺先生,大致猜出了他的想法,主动端起青白釉酒杯敬了他一杯:“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情谁好说,今天是难得的桃花会,暂且把那些烦心事放在一边。”
贺先生的性情再是阔达,遇到了女儿的婚事却阔达不起来,也不好与姚公解释,总不能说出女儿贺双卿的真实身份。
贺先生只能端起青白釉酒杯,与姚公的酒杯碰了一下,故作坦然的笑了起来:“这话说的不错,今天暂且把烦心事给忘了。”
第109章 花魁吹箫
贺先生说话的声音,传到了厢房外面,刚好被路过这里的赵庆听到了。
赵庆听到一句烦心事,下意识想到了周旺和贺双卿的婚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贺先生过去十分笃定周旺和贺双卿能够成就一桩好姻缘,如今却变成了烦心事,看来周旺今天的行为让贺先生大失所望了。
“小郎君请进。”
小丫鬟打开了厢房的木门,作了一个万福,邀请赵庆走进了甲字第一间。
熏香袅袅,美人如画。
赵庆在走进甲字第一间的一瞬间,明白了京城里来的官宦子弟迫不及待想要进来的原因。
甲字第一间里不只是有小汴京的四绝,还端坐着三名花魁,以及数名风姿各异的美人。
近在咫尺,都能闻到她们身上的香味。
一切像是一幅簪花仕女画,赵庆就坐在这幅画的中间,被美人环绕着。
赵庆第一次走进甲字第一间,见到多名美人,没有半点的拘谨,大大方方的拱手道:“赵庆见过各位小姐。”
花魁们看到赵庆大大方方的举动,忍不住惊咦了一声,对于这名白身读书人的评价高了一层。
赵庆又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容貌俊朗,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别的不说,起码比周旺长得更加风度翩翩。
厢房里准备争夺本次桃花花魁的美人,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嫁给赵庆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美人们自己都愣住了,以她们的姿容,少说也得嫁给一名举人做平妻。
今天不知怎了,突然有了嫁给赵庆的念头。
唯有一个解释了。
女子慕强,赵庆今天压过周旺风头的行为,以及唇红齿白的俊朗相貌,值得她们当做可以嫁的相公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赵庆得到了小汴京四绝之一的苏小小青睐,在美人们的心里,有了更重的分量。
花魁们吃吃笑了起来,不停的打量着赵庆,越看越是喜欢。
尤其是杏花花魁还用她那一对勾人的杏眼,朝着赵庆抛了一个媚眼,吐气如兰的说道:“赵家小郎君今晚不如上了奴家的游船画舫,奴家最是擅长吹箫了,今晚让小郎君好好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吹箫。”
“咯咯。”“咯咯。”“咯咯。”
杏花花魁调戏赵庆的声音落下,水仙花魁、桃花花魁等美人们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一个个眉眼如丝的望着他。
他们看着赵庆不过弱冠年纪的相貌,以为赵庆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吹箫这句话的调戏。
赵庆没有出现她们预料中的窘迫,从容的笑了笑:“这位小姐如果愿意的话,学生当然乐意奉陪了,只不过一旦上了这位小姐的游船画舫,恐怕你的身价会腰斩一半了。”
厢房里的吃吃轻笑,戛然而止,本来是杏花花魁在调戏赵庆,在听了他的话以后,当时羞红了脸。
杏花花魁反而是被赵庆给调戏了,赧颜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漆彩屏风后面的苏小小,啧啧称奇,却也不感到任何的意外。
漕水河畔的那天清晨,赵庆见到了她的容貌以后,都没有任何的窘迫拘谨反应,何况是厢房里的花魁们。
赵庆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不仅撑过了花魁们的调戏,反过来让杏花花魁羞红了脸。
苏小小抱着狸奴从漆彩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作了一个万福:“见过小郎君。”
苏小小从漆彩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行为,顿时就让花魁花容失色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恩主们进入甲字第一间,往往隔着一面漆彩屏风,看不见苏小小的容颜。
其他两位小汴京四绝也是一样,要么是坐在珠帘后面,要么是坐在屏风的后面,反正不会让恩主看到她们真正的容颜。
唯一的例外,只有杜十娘了。
那是因为杜十娘的绝技比较特殊,由于擅长霓裳舞,需要在恩主们面前展现。
不像苏小小的琵琶,只需要听声音就可以了,用不着见到真人。
杜十娘露了面,只是让恩主们看到她那婀娜的身姿,一样是见不到真容。
杜十娘每次展现霓裳舞的时候,脸靥上都会带着一层轻纱,若隐若现,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
桃花花魁和苏小小的关系最为亲近,惊呼了一声,赶紧挡在了苏小小面前:“小小妹妹赶紧回去,若是让东家知道了,对于你,对于这位小郎君都不是好事。”
苏小小知道桃花花魁是为了她,还是拒绝了好意,笑吟吟的说道:“奴家知道被见了真容,身价会掉一些,只是奴家与小郎君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真容示人也就没什么了。”
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话一出,花魁卖全都是大惊失色,脸色阴晴不定,想着怎么帮苏小小遮盖过去。
花魁们听到两人已经见过面的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两人背着东家暗地里私通了。
一旦这件事东窗事发,赵庆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律法里没有规定读书人不能与汴京船娘见面。
东家即便是去衙门的告他,知县不见得会受理,就算是受理了,还有贺先生和姚公在后面保他。
苏小小可就惨了,少不了被东家赶紧卖掉,不会允许的她慢慢挑选如意郎君了。
谁给出的银价高就卖给谁,对方长得奇丑无比,一样是要把苏小小卖给那个人。
免得任由事情发酵下去,苏小小卖不了一个好价钱,让东家赔了银子。
小丫鬟看到花魁们的脸色,明白了她们在想些什么,赶紧解释了起来:“你们可别多想,也不能出去胡说八道。小小姐当初和小郎君是无意中撞见,还是因为小郎君救了狸奴一命,事后两人没有任何接触就离开了,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花魁们听到这句话,暗自松了一口气,为苏小小感到了庆幸。
她们这艘龙船上的花魁和四绝相处融洽,不像其他几艘龙船争的头破血流,自然不希望见到苏小小被卖掉的一幕。
全是苦命的女人,姐妹里谁能有了一个好归宿,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花魁们听了小丫头的解释,明白了苏小小为何看中赵庆了,原来是救了苏小小的狸奴。
第110章 牡丹花魁
四艘龙船连接在一起,苏小小龙船上发生的一切,被其他三艘龙船的汴京船娘看在眼里。
引起了各不相同的反应,杜十娘等与苏小小关系比较亲近的汴京船娘,隐隐替苏小小担忧了起来。
周旺到底是从京城里来的进士,地位和名望非同一般,得罪了他,难免会带来一些麻烦。
另外,四艘楼船各有各的东家,自家龙船上的汴京船娘都不是铁板一块,充满了各种钩心斗角。
何况是其他龙船上的汴京船娘,肯定会借着这件事借题发挥。
事情就如杜十娘所预料的那样,同在一艘龙船上的牡丹花魁,放下了手里的珐琅釉鼻烟壶,带着身边的一名美人急匆匆赶往了苏小小所在的龙船。
牡丹花魁没有直接进入苏小小所在的甲字第一间,直接找上了正在三层厢房里唉声叹气的周旺,作了一个万福:“奴家冯牡丹见过周公子,这是奴家的妹妹冯怜儿,一起过来给冯公子见礼了。”
牡丹花魁脸上带着一层轻纱,看不见真容,旁边的冯怜儿就不一样了。
冯怜儿年纪尚小,还没在小汴京里扬名,刚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样子。
没有带着轻纱,羞涩的站在牡丹花魁身边。
周旺看见冯怜儿的一瞬间,所有愁眉苦脸全都没了,脑子里瞬间浮现了一个词。
肤若凝脂。
周旺看了一眼牡丹花魁,又看了一眼冯怜儿,大致猜出了她的心思:“你过来找本公子,应该是想让你家妹妹争夺这一次的桃花花魁。说吧,只要说出一个能够打动本公子的理由,从京城里带来的银钱,全都用来帮助你妹妹争夺桃花花魁了。”
牡丹花魁听到周旺的许诺,放心了,吐气如兰的说道:“周公子失了颜面,不在于赵庆那个小人物,全在于小汴京四绝之一的苏小小。奴家想要从苏小小手上争夺来小汴京四绝,只要她没了小汴京四绝的名头,还不任由周公子羞辱。”
周旺听到这里,瞬间就心动了,不过他对于汴京船娘里的错综复杂关系和形势并不清楚,耐着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只有说清楚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抽丝剥茧,一点点把苏小小从小汴京四绝拉下来。
牡丹花魁为了给周旺吃一个定心丸,首先展现了她的伎艺,端坐在绣墩上唱起了婉约词。
本是一首大赵王朝年间的婉约词,经过牡丹花魁婉转细润的歌喉唱出来,极为的动听。
周啊忍不住轻打节拍,拿着香妃扇不停的敲打手心,脑袋摇晃个不停。
汴京船娘等清倌人流行用婉约词重新谱曲,各显本事,唱出一首首自己所擅长的婉约词。
京城里除了有嫁过去的汴京船娘以外,还有来自江南的扬州瘦马,以及大同婆姨。
教坊司里的官妓,还有很多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女子,由于家道中落,被教坊司收为官妓。
周旺自幼在京城里长大,时常与同窗流连于风月场所,见识过各种清倌人以及头牌花魁。
牡丹花魁婉转细微的嗓音,以及她独特的唱腔,可以说是周旺这些年来听过了最婉约的歌喉。
一曲终了。
周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难怪冯小姐敢于说出从苏小小手里夺过来小汴京四绝,有这等伎艺,苏小小本就应该把四绝的名声让给官宦小姐。”
牡丹花可以听到周旺由衷的赞叹什么,知道这一番清唱婉约词,证明了实力。
获得了周旺的信任,值得他拿出大笔的银子。
牡丹花魁吃吃笑了一声,天生媚骨,饶是定力深厚的周旺也不免看呆了。
差点扑了过去,做出禽兽的行为。
好在厢房里除了牡丹花魁和冯怜儿姐妹俩以外,还有两名跟过来的丫鬟,一旦出了事很容易闹出动静。
周旺被教条束缚着,只要做出了强迫牡丹花魁的行为,会让自己的名声一落千丈。
他这才勉强忍住了,没有扑过去撕碎牡丹花魁的襦裙。
周旺对于牡丹花魁取缔苏小小成为小汴京四绝,更加的有信心了,笑着说道:“还请冯小姐说清楚这里面的关系,本公子给你出一个好主意。”
美人在前,周旺下意识就想要展现自己的能力,体现一位京城进士的足智多谋。
牡丹花魁如果没有见识到龙船上的那一幕,说不定会欣喜不已信了他的话,如今心里只剩下了鄙夷。
他自己都在小门小户出生的赵庆手上吃了闷亏,也好意思说出个主意。
牡丹花魁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还指望着周旺拿出大笔的银子,娇笑一声说道:“苏小小作为小汴京四绝,地位稳固,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水仙花魁、杏花花魁、桃花花魁三名花魁一直帮着她。”
牡丹花魁可说完这句话以后,推了一把身边的冯怜儿,让她略微靠近了周旺几步。
虽然不是近在咫尺,已经能够闻到冯怜儿身上的香气了。
周旺的呼吸瞬间粗重了起来,差点从黄花梨官帽椅上站起来,把手里的香妃扇赏给她。
这把香妃扇可不简单,象牙做的骨子,云锦做的扇面,上面的行书还是金科状元亲笔题写。
就连香妃扇下面挂的坠子,也是一块上好的蓝田玉。
周旺脑子里一直想着把香妃扇送给贺双卿,博来红颜一笑,勉强忍住了在美人面前展现财力的行为。
牡丹花魁看了一眼呼吸突然加重的周旺,心里暗喜,同时对他消除了偏见,没了鄙夷。
不愧是京城里来的进士,这份定力,整个小汴京找不出来几个了。
就连见惯了各种美人的东家,第一次见到刚刚被调教出来的冯怜儿,险些忍不住要去摘了她的落红。
只要换了规矩,东家身后的宗族,就会把他从家主的位置上赶下来。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在族谱上记录了几次,由于当代家主坏了规矩只能失魂落魄的从家主的位置下来。
可见冯怜儿的勾人程度,也难怪牡丹花魁欣赏周旺的定力。
第111章 成为花魁的靡费
牡丹花魁把妹妹冯怜儿带了过来,又提到了几名小汴京的花魁,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周旺大致猜到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本公子大致猜出了你的心思,应该是想要让妹妹冯怜儿夺得这次的桃花花魁,成为你把苏小小拉下马的得力帮手。”
牡丹花魁没有明说,做出的这些行为已经昭然若揭了,以周旺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猜得出来。
这些话不能明说,万一被旁人听了去,不就显得牡丹花魁心胸狭隘。
牡丹花魁听到周旺猜出了她的意图,放下心来,妩媚笑道:“以舍妹冯怜儿的色艺双绝,在本次桃花会里成为桃花花魁不成问题,何况奴家背后的东家还花费重金请了京城里的一位名士给舍妹作了一首婉约词。有了这首婉约词,必能一鸣惊人,成为本次桃花花魁的花魁。”
苏小小身边的桃花花魁同样是擅长婉约词,只不过她所擅长的婉约词已经是旧词了,凭借旧词连续夺得了三次桃花会的花魁。
桃花花魁过于珍惜现在的名声,不敢做出尝试,一直唱着旧词。
效果显著,自从第一次夺得桃花花魁以来,始终没有失去小汴京十二花魁的名头。
这样一来,桃花花魁更不敢做出新的尝试了,始终唱着过去的旧词。
周旺满意了,对于牡丹花魁所说的争夺本次桃花会头筹,充满了信心。
冯怜儿本就是一名肤若凝脂的美人,又有了京城名士给她做的一首新词,夺过来桃花花魁的名头不成问题了。
唯一的难点,在于舍得给冯怜儿掏银子的恩主。
以周旺的雄厚财力,在京城里算不得什么,在小汴京里算得上一位大恩主了。
只要他全力支持冯怜儿,这一次的桃花会夺得头筹也就十拿九稳了。
周旺看了一眼娇羞站在一旁的冯怜儿,心里有了其她心思,按捺不住的说道:“冯怜儿如今年纪尚小,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足够在小汴京风光六七年了。等到她二十岁的时候,有了嫁人的心思,背后的东家也赚够了银子可以放她离开了,你家妹妹需要嫁给本公子。”
冯怜儿涉世未深,只知道周旺是一位来自京城的进士,听到周旺说想要迎娶她,心里一喜,娇羞的脸蛋瞬间就红了。
感到了荣幸,似乎已经看到了姐妹们羡慕的眼神。
小汴京的船娘一直把嫁到京城里,当做。的出路,深受其她姐妹们的羡慕。
何况周旺还是一位进士,一位来自京城里的进士,还不得让其她姐妹们羡慕的冒酸水。
牡丹花魁在小汴京做了多年的船娘,吃过见过,知道周旺这一回算是赚大了。
以她妹妹冯怜儿的容貌,嫁给一名来自京城里的大官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嫁给京城里的权贵。
周旺尚且需要巴结权贵,可见冯怜儿容貌的天生丽质。
这还是初长成的十三四岁,等到她到了二八年华,出落成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可惜,周旺是她目前。的一个选择了,找不到权贵去巴结。
牡丹花魁倒是认识一些京城里的权贵,这些年来,也有不少权贵叫她过去唱曲。
只不过,东家从来不允许十二花魁擅自联络权贵,又只能常年待在游船画舫上,联络不到来自京城里的权贵。
这一次的桃花会,吸引了不少京城里的权贵,可惜四艘龙船上全都有各自的东家在看着。
只要牡丹花魁胆敢擅自进入权贵的厢房里,当晚就会被剥夺头牌花魁的名头,还会遭到惨绝人寰的殴打。
曾经就有一位十二花魁仗着自己深受权贵的喜爱,目中无人了,自以为可以脱离东家的掌控。
当晚就让权贵留宿在游船画舫里,做着给权贵当妾的美梦。
结果就在第二天,权贵刚刚离开游船画舫回去拿银子给她赎身,游船画舫直接走水了。
那名花魁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一起葬身于火海里。
东家情愿损失大笔的银子,不能开了先例,免得是花魁们纷纷效仿,汴京船娘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正是因为上一次火烧游船画舫,所有的汴京船娘老实了起来,认清了一个现实。
她们再是风华绝代,再是受到权贵的宠幸,只不过是东家手里的木偶罢了。
何况签了卖身契,还有奴籍在东家手里,被打死了不过是赔几两银子罢了。
牡丹花魁出于这方面的忌惮,眼前的周旺是最好选择了。
牡丹花魁轻咬朱唇,思来想去,答应了周旺:“好,奴家今天就擅自替舍妹做一回主,等到她可以赎身了,就让舍妹嫁给周公子当个小妾。”
“哈哈。”
周旺听到这句话以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因为贺双卿帮着赵庆说话所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变得激荡了起来。
周旺已经把眼前的冯怜儿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看着她脸靥通红的娇羞样子,越看越是喜欢,恨不得现在把冯怜儿迎娶回家。
周旺拿着手里的香槟扇,扇个不停,神态悠然了很多:“反正冯怜儿以后是本公子的小妾,拿给她再多的银子也是送给了自家人。牡丹花魁请放心,本公子这一回虽说只带来了三四千的银子,但手里也还有着不少的案头清供,本公子记得东家们往往会把古玩字画案头清供等物品折合成相应的银子算进去,还不会折价。”
牡丹花魁听到三四千两银子,眼眸已经亮了,没想到传闻里只是小门小户的周旺居然带了这么多的银子。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还是京城人富足,一个小门小户随便就能拿出来三四千两银子。
周旺后面还有一句话,说是带来了不少案头清供,看来还能折合不少银子了。
牡丹花魁期待的问了一句:“不知周公子手里的案头清供,价值多少银子。”
周旺伸出了一根手指,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些案头清供也不是多好的东西,也就是一些沉香、官窑瓷器、红丝砚等文房雅玩罢了。”
第112章 抢银子
牡丹花魁听到一句沉香,眼眸开始放光了,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后面的官窑瓷器、红丝砚等文房雅玩,全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按照周旺的说辞,少说也能折合个五六千两银子,这么说来的话,就有一万两银子。
牡丹花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即便她是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忍不住一阵眼晕。
不枉亲自来了一趟,拉来了一位堪比权贵的恩主。
一位权贵在小汴京花魁的开销,正常来说也就只有一两千两银子,真的看上了某一位花魁,才会舍得扔出四五千两银子,上了那名花魁的游船画舫。
虽然按照规矩,只能听曲,不能让花魁服侍。
但权贵们也不是个蠢人,耗费了那么多银子,捞不到半点的好处怎会甘心。
权贵们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权贵上了小汴京杀花魁其中一位的游船画舫,给那名花魁赎身的人只能是上了游船画舫的权贵。
约定俗成,这么多年来一直维系着这条规矩。
周旺知道这条不成文的规矩,说出所带来的银子以后,期待的看向了牡丹花魁。
只是口头答应可不行,还要落在实处。
谁知道这些嘴如蜜饯心如砒霜的汴京船娘,是不是为了诓骗银子,答应冯怜儿以后嫁给他。
只是权宜之计,回头又把冯怜儿许配给了其他人。
牡丹花魁知道不拿出来真正的好处,不可能让周旺心安情愿的掏出来大把的银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只要舍妹能够在本次桃花会里夺得桃花花魁,奴家亲自去找东家说一声,今晚上了舍妹游船画舫的权贵就是周公子了。”
周旺哪里是权贵,只不过是京城的小门小户,这一句权贵说到他的心坎里,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周旺放心了,做出了承诺:“你和冯怜儿放心回去,本公子这就安排人把银子和案头清供运过来,等到冯怜儿唱完新词以后,把银子全部压在她的身上。”
牡丹花魁喜不自胜的作了一个万福,拉着娇羞的冯怜儿离开了厢房里,刻意从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路过。
里面传来了嬉笑的声音,其中有三名花魁的声音,还有苏小小的声音。
只是从里面的嬉笑来看,苏小小和真正小门小户出身的赵庆关系匪浅。
牡丹花魁脸容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瞧不起苏小小的目光短浅,成为了小汴京四绝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糟蹋了名声,最后说不定要冻死的哪个冬天里。
上一回有一名权贵不顾名声,亲口说出了要取苏小小为妻,居然没有答应。
那可是权贵亲口说出的话,换成任何一位小汴京四绝都会喜不自胜的答应下来,偏偏苏小小给拒绝了。
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形容苏小小都是在夸奖她了。
牡丹花魁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真是瞎了眼,看不上权贵,偏偏看上了这个穷书生赵庆。倘若是今科状元也就罢了,已经及冠了连个功名都没有,到如今还是个白身,真是想不出苏小小看中了他哪一点。”
牡丹花魁腹诽了几句,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冯怜儿,以姐姐的身份告诫了起来:“你可不能学苏小小,像她那般好高骛远,嗯都不是好高骛远了,是瞎了眼的没有眼珠子,这辈子只会过着苦日子。”
冯怜儿心里只有进城里来的进士周旺,点了点头:“奴家会把姐姐的话天天去,不会像苏小小那般白瞎了眼,再说了,奴家已经有了京城里来的进士周公子,姐姐不用为奴家的归宿发愁了。”
牡丹花魁看着一脸荣幸的冯怜儿,叹了一口气,暗自说了一句让她没有听懂的话:“希望你以后不要怪姐姐。”
怪她?
冯怜儿听到这句话,刚要表明心意,感激牡丹花魁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她。
还没等冯怜儿说出口,牡丹花魁摇了摇插着金钗的发髻,带着她离开了苏小小所在的龙船。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像是没有来过一样。
四艘龙船的东家平时一直对外,这是生存之道,遇到了各自利益又会争斗不休。
牡丹花魁擅自进入了周旺的厢房,瞒得过汴京船娘,瞒不过这艘龙船东家布置的眼线。
一名小厮就在牡丹花魁离开这艘龙船的时候,把他偷听的消息赶紧禀报了过去,一字不落的说给了东家。
东家听了小厮禀报的消息,勃然大怒,挖墙脚还挖到他身上了。
按照过去的规矩,谁家龙船上的恩主,支持谁家的花魁,要不然也不会小心伺候着各自龙船上的恩主。
各种上好酒菜就不必多说了,还有随时可以侍寝的汴京船娘,这一切的开销不需要花费一厘银子。
目的只有一个,先把恩主们伺候好了,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掏出大笔银子支持自家的花魁。
周旺倘若在小汴京还只是小门小户就罢了,榨不出来多少油水,任由牡丹花魁拉过去支持冯怜儿。
东家从小厮的话里得知了一件事,周旺居然能够拿出来上万两银子,这就不一样了。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何况牡丹花魁夺走的银子还是上万两银子,顿时就让东家对她恨之入骨。
东家现在恨不得一把火烧死了牡丹花魁,这事只能想想,一旦对内干出了火烧十二花魁的事情,家主的位子也就坐到头了。
东家从黄花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在厢房里不停地踱步,脸色阴晴不定。
过去了半晌,距离桃花会的开始越来越近了,东家心里有了决定:“你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苏小小,让她把那个赵庆给赶出去,邀请周公子进入甲在第一间。只要有了苏小小的亲自拉拢,又让周旺在赵庆身上找回了的面子,相信周公子会把银子使在苏小小身上。”
不求周旺把银子用在桃花花魁身上,只要不用在冯怜儿身上,就保住了银子,还保住了自家的一名十二花魁名头。
第113章 不当回事
东家不求周旺能够把银子用在桃花花魁身上,只要能把银子用在苏小小身上,而不是用于冯怜儿的花魁争夺。
东家心满意足了,这些年来,小汴京的四大东家一直维持着相对应的平衡,一家拥有三名是花魁。
牡丹花魁的行为在她自己看来,只不过是对于花魁的日常争夺罢了,没有什么可冒犯的地方。
地位不同,所要考虑的事情不同。
在四大东家看来,牡丹花魁坏了规矩,意图打破一家拥有三名花魁的平衡。
牡丹花魁背后的东家乐见其成,这一切都是底下的人擅自做主,与上面的东家毫无关系。
东窗事发了,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暂时不能更改。
倘若强行更改的话,会给京城里的权贵一种恶劣印象,所谓的花魁不过是幕后的四大东家在操纵。
不是依靠汴京船娘的才色双绝,凭本事当上的十二花魁,导致花魁们的身价骤降。
苏小小背后的东家只能忍气吞声,强行咽下去这口恶气,等到明年再把桃花花魁争夺过来。
但在这一年过程中,损失的大笔银子,没有人弥补。
牡丹花魁背后的东家,却能借助这一年的时间,多赚来一大笔银子。
这让东家怎么能甘心,只会拼尽全力保住桃花花魁的位置,关系着接下来一年的银子收入,也关系着能否长久坐在家主的位子上。
汴京船娘所带来的利益,可不只是银子那么简单,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四大东家依靠汴京船娘的渔色买卖,编织了一张盘根交错的关系大网,甚至是能与京城里的权贵说上话。
这其中的银利,可比单纯的赚银子更让人心动。
至于牡丹花魁答应了周旺的那件事,把有希望成为花魁的冯怜儿嫁给周旺。
东家忍不住摇了摇头,汴京船娘闻名天下,花魁岂会轻易嫁给周旺这样的京城小门小户,即便他是进士也不行。
除非这名进士有了做地方大员的可能,不然的话,东家不会把一名花魁轻易嫁出去。
通常都是用来笼络京城里的大官或是权贵,巩固东家们在京城里的关系网,作用大于赚银子。
牡丹花魁和周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冯怜儿以后的归宿,在东家看来着实可笑,倒也可以理解,两人眼界过低,看不到相应的层次罢了。
东家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最合适的安排,立即让小厮赶去了苏小小所在的甲字第一间。
“咚咚——”
小厮敲响了甲字第一间的镂纹木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说出了这次过来的目的:“东家让小人过来一趟,有事情嘱咐小姐。”
苏小小作为小汴京四绝,也是东家手里唯一的一名四绝,地位超然。
除了花魁和能够竞争花魁的汴京船娘,平时与苏小小以姐妹相称,其余所有的丫鬟小厮甚至包括汴京船娘在内,见了苏小小都要尊敬的称呼一句小姐。
这是四大东家早就定下的规矩,给予了小汴京四绝相应的尊重和地位,毕竟她们以后注定要嫁给京城里的权贵。
就拿苏小小来说,有幸成为权贵的妻子,只是一名平妻,就能给东家带来难以想象的关系利益。
有了这一句小姐,不仅抬高了苏小小等小汴京四绝的地位,还能捆绑双方之间的关系。
东家们一直对外宣称,小汴京四绝是养女,就有了交好权贵的正当借口。
小丫鬟听到了熟悉的小厮声音,没有直接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苏小小。
在得到同意以后,小丫鬟打开了厢房的木门,就让他站在门口,没能进来。
除非小厮是个宦官,没有得到苏小小的同意,依旧是不能走进去。
小厮知道规矩,站在厢房门口小声嘀咕了起来,把东家让他来嘱咐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了小丫鬟听。
“呀!”
小丫鬟捂着小嘴惊呼了一声,瞪圆的眸子里全是吃惊,急忙把镂纹木门给关上了,跑到苏小小身边说起了牡丹花魁的图谋。
小丫鬟惊慌失措的说道:“小姐不好了,最近在小汴京里名气很大的冯怜儿想要争夺本次的桃花花魁。”
汴京船娘全都是从小挑选的美人胚子,经过多年的培养,学习各种琴棋书画和书香门第的吃饭、说话、走路等仪态,培养到十二三岁正式坐上一艘游船画舫。
冯怜儿从小过着各种被教导的日子,今年刚刚在小汴京出现,以肤若凝脂惊艳了整个小汴京的官商。
由于小汴京是南来北往的漕运中枢,又是钞关之一,在小汴京里传出了很大的名声,甚至传到了京州各地。
桃花花魁听到些丫鬟说的冯怜儿,花容失色,知道她的麻烦大了。
倘若是面对其余汴京船娘,桃花花魁有那个自信继续成为本次桃花会的花魁,面对冯怜儿可就难办了。
苏小小看了一眼满脸愁容的桃花花魁,安慰了一句:“冯怜儿再是天生丽质,坐在游船画舫里的时间尚短,没有接触过几位大恩客。争夺本次桃花会的桃花花魁,可不只是才色方面,更在于背后的恩客。”
桃花花可以听到这句话,略微放心了,她比冯莹儿对出名更早,在小店经理拥有很多恩客。其中有两位大恩客,还是来自于京城里的权贵,盖过冯怜儿一头应该不成问题。
小丫鬟站在旁边,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否说出来下半句话,说出周旺那件事,明显会继续打击了桃花花魁。
桃花会已经举办在即,不说也得说了,躲是躲不过去了。
小丫鬟无奈,只能继续说出了坏消息:“小姐可不是那样,听说牡丹花魁带着妹妹冯怜儿亲自来到咱们的龙船上找到了周旺。”
听到一句周旺,水仙花魁、杏花花魁、桃花花魁等三名花魁全都捂嘴轻笑了起来,很是看不起周旺,尤其是经历过甲板上那件事以后,对于他只有轻视。
“找到了周旺又如何,一个从京城里来的小门小户,顶天了能够拿出百两银子来。”
第114章 隐藏身份
“虽说在一次花会里拿出百两银子,已经算得上一位大恩客了,但比起桃花花魁身后的恩客还是差远了。”
“可不是,奴家背后的两位权贵已经放出话了,这一次过来,带了足足三千两银子,帮着奴家保住桃花花魁的名头。”
豪掷千金也有个限度,权贵和官绅又不是蠢人,一个个十分的精明。
五两银子足够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三千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权贵来说同样是一大笔银子。
权贵们在每月初一的花会里投入大笔银子,一来博得了面子,衣食无忧了,平时只干一件事。
享乐。
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同样也把享乐看得很重。
等到每月初一的花会结束以后,东家往往会给那些掏出大笔银子的权贵送上红封子,里面包着一大笔银子当做孝敬。
东家卖基本上把权贵花销的银子如数奉还,赚来的银子,大多是普通官商的花销。
东家们不会做亏本买卖,有了每个月的孝敬,权贵们往往会在一些事上行个方便。
在这个世道,最怕提着猪头去烧香找不到庙宇的门口。
东家们苦求的门路,对于权贵来说,不过是找到世代交好的朋友,点个头罢了。
举手之劳,收回了过去在小汴京花销的所有银子,何乐而不为。
互惠互利,东家和权贵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小小作为小汴京四绝,知道其中的一些内幕,只知道东家每个月月底会给权贵们送上一笔银子,具体数额是多少并不清楚。
至于十二花魁和汴京船娘就不知道了,东家们不会透露,为了让花魁们感激权贵掏出了大笔的银子,把权贵们给伺候好了。
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在得知桃花花魁背后的两名权贵,能够拿出三千两银子的时候,心里颇为羡慕。
她们两人背后的恩客,一样是有权贵恩客,掏出的银子最多不过两千五百两,从来没有达到过三千两的数额。
有了两名权贵各自掏出来的三千两银子,便是六千两银子,桃花花魁保住头牌的地位基本上万无一失了。
小丫鬟看着不当回事的花魁们,再次说出了一个晴天霹雳消息:“不是这样的,根据东家打探到的消息,周旺能够拿出来将近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
花魁们发出了一声惊呼,美眸瞪圆,看向了小丫鬟,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这句话。
花魁们也算是见过世面,三千两银子已经了不得了,一万两银子在她们看来照样是一笔天文数目。
从来没见过哪名十二花魁得到过上万两银子的打赏,只有小汴京四绝获得过上万两银子的数额。
冯怜儿连个花魁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获得上万两银子的打赏。
花魁们的心里瞬间就不平衡了,脸上充满了羡慕,暗道冯怜儿的运气好。
碰上了一位败家子,只是为了帮助一名汴京船娘成为花魁,不惜掏出上万两银子。
比起权贵出手还要大方,穷奢极欲,说上一句败家子也不为过。
苏小小和花魁们对于周旺能够拿出一万两银子,心里保持怀疑的同时,依旧是认为他拿得出来。
这句话不是小厮所说,是背后的东家特意来通知她们。
又是在争夺桃花花魁的当口,东家们不会拿一万两银子来打趣她们,说了一件事实。
桃花花魁顿时就心神不宁了,坐在绣墩上慌了神:“这可怎么办才好,冯怜儿真的有那一万两银子,奴家的头牌可就保不住了。”
桃花花魁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淡定从容的赵庆,心想着赵庆难不成也能拿出来一万两银子。
同样是小门小户,周旺能够拿出来一万两银子,苏小小看中的赵庆应该也没有问题。
桃花花魁心里有了主意,略微安心了不少,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扭动婀娜的身姿走到赵庆身边。
桃花花魁作了一个万福:“小郎君能够坐在这里,身份定是不简单,还望小郎君能够帮忙一二。奴家必定感激不尽,只要小郎君能够帮助奴家度过这一次的难关,往后任由小郎君处置。”
任由赵庆处置都说出来了,明显是乱了心神,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显然是把赵庆当成了微服出行的京城权贵子弟,能被小汴京四绝之一的苏小小看中,绝不只是因为救了狸奴那么简单。
这么说来,嫁给赵庆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毕竟可是来自京城的权贵子弟。
赵庆看出了桃花花魁的心思,哑然失笑:“你看错人了,我可不是有钱人,当真只是来自乡下的一名穷书生。”
花魁们这些年来阅人无数,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恩客,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越是穷苦的恩客,越是会打肿脸充胖子,恨不得在身上挂满了金银。
手里没有多少银子的恩客,绝对不会说自己出身贫寒,只会往大了吹,吹嘘自己拥有多少祖产。
唯有那些从京城里来的真正有钱人,才会自谦的说上一句出身穷苦,身上没有多少银子。
赵庆不说这句话,花魁们还对他的权贵身份有所怀疑,说了这句话以后,彻底深信不疑了。
苏小小抱着狸奴坐在一旁,看着左右为难的赵庆,捂嘴轻笑了起来:“小郎君也有今天,被人家在火上烤,尤其还是漂亮的头牌架在火上烤,滋味如何。”
被人捧着总是一件高兴事,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是拿出一万两银子,就不怎么好受了。
花魁们笃定了赵庆能够拿出一万两银子,不需要像周旺那般真的拿出一万两,只需要拿出一半的五千两就够了。
用区区五千两银子,买走了一名头牌花魁的归宿,这买卖做的着实划算。
赵庆心知是个划算的买卖,如果有五千两银子的话,说不定还真的拿了出来。
只可惜,拿出一百两银子都费劲。
赵庆没有出现苏小小所预料的窘迫,端着松花釉茶杯喝了几口茶,从容的问了一句:“听说这次争夺头牌花魁,按照往年的惯例,还是依次上去唱词曲。”
第115章 水调歌头
提到了词曲,桃花花魁的脸色更加黯然了,哀怨的说了一句:“牡丹花魁早就放出了消息,找到京城里的名士给冯怜儿谱了一曲新词,奴家过去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背后有两名权贵的支持。如今看来……牡丹花可以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先用新词压过奴家的旧词,再用周旺手里的银子盖过奴家背后两名权贵的银子,夺走本次桃花会的头牌花魁。”
赵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大致揣测明白了当前的局势,再次问了一句:“如果你手里也有了新词,还是能够一鸣惊人,远远盖过冯怜儿的新词,又当如何。”
桃花花魁的眼眸瞬间就亮了,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如果能够盖过冯怜儿的新词,即便是有周旺的支持,奴家也有信心再拉来几名权贵,冯怜儿夺不走本次桃花会的头牌花魁。只不过……牡丹花魁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给冯怜儿谱了一曲新词的读书人,不是小汴京里有名的才子,而是京城里的一位名士。”
说到名士两个字,无需再说了,厢房里的所有人都明白只会有一个结果。
冯怜儿的新词一鸣惊人,在桃花会占尽了风头,获得权贵的青睐。
冯怜儿本就有周旺的一万两银子作为支持,再拉过去几名权贵,桃花会的头牌花魁非她莫属了。
就在厢房里所有人为桃花花魁感到惋惜,认为她即将失去头牌花魁的名头的时候。
苏小小抚摸狸奴的手掌停住了,扭过去国色天香的脸容,看着淡定从容喝茶的赵庆,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难不成赵庆能够作出一曲新词,还是胜过京城名士的新词。
苏小小只是想想,就把这个念头掐灭了,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虽说赵庆在经学方面有些天赋,但在诗词歌赋方面却从来没有任何的佳作,才气略显平庸了。
何况对方还是京城里的一位名士,成名多年,出过诗集,还有几篇传唱程度很高的诗词。
据说这位名士在年轻的时候,还是京州第一才子,获得过皇帝的召见。
厢房里的花魁们都在揣测赵庆的身份,认为他是京城里来的权贵。
苏小小却是对赵庆的身份十分清楚,知道他不是来自京城的权贵,应该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一名来自乡下的穷书生。
苏小小倒不是看不起赵庆穷书生的身份,如果看不起的话,早在赵庆和周旺起争端的时候,不会主动帮他一把了。
只是在于才气不是银子,能够依靠后天提升,才气从来只看天赋,如果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多半不会有了。
赵庆注意到了苏小小正在打量他,似是有些期待,更多的还是叹息。
应该是认为他没有那个才华,作出一曲新词胜过京城里的名士。
赵庆笑而不语,坐在八脚圆鼓凳上不停的喝茶,等到花魁们渐渐把心绪安定下来。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这里有一首水调歌头,不知能否过得了几位花魁的法眼。”
水调歌头是词牌名,过去有不少名士才子写过关于水调歌头的新词,没有一首能够称得上是传世的佳作。
花魁们没把赵庆的这句话当回事,只是当成了他不愿意拿出银子的托词,心里不免为桃花花魁感到了失落。
看来这一次注定要失去桃花会的头牌花魁了,只希望桃花花魁能够承受住落差,不要投河自尽了才好。
桃花花魁眸子里已经擒着泪,泫然欲泣,幽怨的看着赵庆。
又不是亏本买卖,已经说出了把身子给他,难道在赵庆眼里桃花花魁的身子还不如银子。
赵庆当然不准备花费银子了,只凭一首诗词就能得来的落红,凭什么要花银子。
不花银子就能得到的东西,总是令人心情愉悦。
赵庆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随着赵庆的声音一字字吐露出来,甲是第一间的厢房里逐渐安静下来,渐渐只剩下了赵庆一个人的声音。
字字珠玑,镇住了所有的花魁和美人。
就连苏小小也是怔住了,扭过头去,愣愣看着神色从容的赵庆。
不敢相信这首水调歌头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偏偏赵庆就坐在面前,亲眼看着他说出了水调歌头。
这首水调歌头给苏小小和花魁们带来的冲击过于震撼了,何止是能够盖过冯怜儿的新词,堪称能够传世的佳作。
虽说还没有听过冯怜儿的那首新词,苏小小和花魁们在听了这首水调歌头以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桃花花魁在本次桃花会里保住头牌,十拿九稳了,甚至有可能借助这首水调歌头成为十二花魁里最知名的花魁,仅次于小汴京四绝。
如果不是这几年的小汴京四绝是苏小小、杜十娘等四人,放在几年前,单单凭这一首水调歌头的新词,足够让桃花花魁成为一名小汴京四绝了。
随着赵庆的声音娓娓道来,苏小小和花魁们仿佛身临其境,置身于中秋时节,望着窗棂外面的一轮明月。
听到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仙花魁深受感染,眼眸里升起了雾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吧嗒吧嗒’的掉在了厢房地板上。
杏花花魁也是一样,痴痴的望着坐在八脚圆鼓凳上的赵庆,泪珠从脸蛋上滑落,掉在了绣花鞋上。
桃花花魁更是情绪斗转,又哭又笑,深受水调歌头的感染,流出了泪水。
她伸出襦裙的袖子,擦了擦眼眸,还没擦干,又是忍不住笑颜逐开。
有了这首水调歌头,不仅能够保住今年的桃花会头牌,只要她不嫁人,桃花花魁的名头这辈子只会属于她。
桃花花魁念及此处,又是忍不住落泪,造成了又哭又笑的有趣模样。
第116章 价钱几何
桃花花魁的反应早在赵庆的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在说出这首水调歌头之前,已经想到了桃花花魁会有激动不已的反应。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竟是出现了又哭又笑的有趣模样。
看来水调歌头达到了效果,远远超乎了赵庆的预料。
赵庆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似乎说出了这首水调歌头,只是一件平常事。
等到桃花花魁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些,用襦裙袖子擦拭了眼泪,不再出现又哭又笑的神情了。
赵庆询问了一句:“这首新词,是否价值五千年银子。”
桃花花魁赶紧作了一个万福,迟迟笑道:“何止价值五千两银子,周旺的一万两银子远远不如公子的这首水调歌头。有了这首新词,奴家在本次桃花会保住头牌花魁的名头没有问题,还能一鸣惊人。”
桃花花魁已经是小汴京的十二花魁了,名气很大,几乎没有了一鸣惊人的可能。
名气大了,凭借一首新词出现一鸣惊人的可能就不大了。
名气到了她这种地步,想要一鸣惊人就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难度很高,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大多都在想着保住自己的地位,从来没有想过一鸣惊人。
就在今天,因为这首水调歌头,桃花花魁出现了一鸣惊人的念头。
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看向赵庆的眼神不同了,带着几分憧憬,还有几分渴求。
希望赵庆也能为她们做出一首新词,帮助她们永远保住花魁的地位,只要不嫁人,一直能够稳坐头牌花魁。
素来是十二花魁心里最大的夙愿。
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属于各自的花会,往往会受到一些初长成的汴京船娘争夺花魁。
守住还好说,一旦守不住,只能整日以泪洗面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一件事,以这首水调歌头新词的才华横溢,桃花花魁实现了花魁们最大的一个夙愿。
始终保持头牌花魁的地位。
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和四绝不一样,只要成为了四绝,直到嫁人以前,基本不会出现地位动摇的情况。
毕竟,东家们为了培养小汴京四绝,还有后续的鼓吹,耗费了大量的银子。
不可能被人轻易夺走小汴京四绝,只要没有背后东家的同意,不可能出现取代小汴京四绝的可能。
除非出现苏小小杜十娘这般的国色天香,横空出世,力压群芳,获得了权贵们的一致认同。
只有在这种万中无一的情况下,东家们不得不承认新的小汴京四绝,心里没有遗憾,反而乐见其成。
出现了一位获得所有权贵认同的小汴京四绝,对于东家们的买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需要做出的牺牲,不过是曾经小汴京四绝里的一位绝色。
赵庆肚子里倒是有不少的存货,不能随意的吐露出来,还不到时候。
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获得的恩情多,现在说出来,对于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两人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只有在她们碰到冯怜儿这种能够把她们拉下马的美人,再次说出一首新词,才会让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感激涕零。
水仙花魁自知说出这些话,得寸进尺了,还是赧颜的说道:“不知公子能否给奴家作出一首新词。”
这句话落下,杏花花魁期待的看了过去,只要赵庆可以给水仙花魁作出一首新词,给她也作出一首新词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
苏小小抚摸着狸奴,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越发的看不懂他了。
当初在漕水河畔,面对小汴京四绝的国色天香容貌,丝毫不为所动。
已经让苏小小感到奇怪,甚至怀疑赵庆喜好男风,不近女色。
在得知赵庆已经成亲,家里有一位娘子以后,苏小小没有感到失落,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苏小小越发感到奇怪了,赵庆明明喜好女色,怎么会对她没有任何留恋。
今天甲字第一间里发生的一幕,更让苏小小对于赵庆产生了更大的兴趣,竟有如此才华横溢的才华。
偏偏还是一个穷苦出身的读书人,不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接受各种名师教导。
赵庆已经成了一团迷雾,看得见摸不清,引得苏小小产生了很大的探求心。
男女之间,只要有了兴趣,尤其是像苏小小这般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国色天香美人,就有了发展出情愫的可能。
日久生情,接触的多了,感情自然与其他人不一样了。
赵庆在两名花魁的期待里,轻轻摇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能写出一首水调歌头已经殊为不易,暂时没了才气,要想做出来第二首只能再等等了。”
水仙花魁杏花花魁两人大失所望,却没把赵庆这句话当作托词,这首新词的才华过于惊才艳艳了。
就像赵庆所说的那般,肯定是积攒了多年的才气,经过数年来的仔细推敲,写出来一首。
以水调歌头的才华,赵庆这辈子只凭这一首新词,足够引起小汴京所有船娘的瞩目了。
想要再做出一首不亚于水调歌头的新词,至少要积累几年,甚至这辈子再也达不到水调歌头的高度。
水仙花魁抢先说道:“等到公子有了新词,一定要来奴家的游船画舫,把新词交给奴家来传唱。”
杏花花魁刚要张嘴说出这句话,就被水仙花魁抢了先,心里一阵的懊恼。
连续做出两首水调歌头层次的新词,估摸着要耗尽赵庆所有的才华了,想要写出第三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作为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又不可能等上太久的时间,谁先得到谁就能获得更大的名气。
可惜,又让水仙花魁抢了先,先一步说出了由她传唱新词。
赵庆点了点头,对于小汴京十二花魁传唱新词,早有此意。
诗词写得再好,不经过各种鼓吹和传唱,往往会出现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情况。
诗圣杜甫的才华高到了天上去,在世的时候依旧是默默无闻,直到死了以后渐渐有了名气。
第117章 纳妾花魁
赵庆可不想等到死了以后,才让一肚子的诗词,名声大噪。
人都已经死了,有再大的名声又有何用。
如果说小汴京里最大的盛会,应该就是每个月的花会了,影响到的人上至权贵官商,下至贩夫走卒,都会被花会吸引了注意力。
小汴京诗会虽说比起花会更加的阳春白雪,但仅限于读书人,传唱诗词的广泛远远不如涉及了汴京船娘的花会。
赵庆想要传唱自己的诗词,最好的选择便是每月初一的花会了。
交给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来传唱,倒是一个极佳的选择,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拿这一次来说,只要过了今天,他就是汴京船娘最喜爱的小郎君。
胜过那些能够拿出大笔银子的权贵,拿出再多的银子,只不过是在给东家赚银子罢了。
赵庆就不一样了,以他的才华,愿意把一首新词交给她们来传唱,十二花魁就能永远保住头牌花魁的地位。
汴京船娘可以一鸣惊人的,成为小汴京十二花魁。
桃花花魁看向赵庆的眼神不一样了,媚眼如丝,被他才学所折服:“奴家这些年来存了不少的银子,只是还差五六千两银子赎身,只要小郎君能够拿出来剩余的五六千两银子,奴家甘愿给小郎君做妾。”
厢房里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全都讶然的看了一眼桃花花魁,没想到她居然做出了这般低三下四的承诺。
她可是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嫁给一名举人做妻子绰绰有余,何况赵庆只是一个白身。
嫁给赵庆也就罢了,还要倒贴银子,这可是小汴京十二花魁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不过,转念想到水调歌头的惊才艳艳,全都释然了,却还是不理解。
女人总要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样方能让以后的相公珍惜,相处起来才会融洽和睦。
桃花花魁不仅是在作践自己,还把自己嫁过去以后说话的底气,全都掏了出来。
没了银子,在公婆面前难免会低三下四,没有了说话的底气。
赵庆的态度却是变得认真了:“我还没有到让女人自己掏银子的地步,不就是一万两银子,会想办法筹集所有的银子。”
小汴京十二花魁的赎身银价,大致在一万两左右,基本上只有京城里的官商可以拿出这笔银子。
这也是东家们的目的之一,想要给小汴京的十二花魁赎身,只能是有京城里的官商来赎身。
不会让地方官商可以轻易给花魁赎身,从而拉拢京城里的关系,让东家们在京城里的关系网更加的稳固。
苏小小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想要劝赵庆拒绝了桃花花魁自掏银子的说法。
以他的家世,想要凑足一万两银子,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只是四五千两还好说,两人若是真的郎情妾意,苏小小可以帮着给出这笔银子。
只是……给了银子又如何,赵庆保不住一位小汴京头牌花魁。
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真正碰到了金银美色,又有几个人能够忍住放手。
只要自己愿意,唾手可得的金银和美色,世上又有几人甘愿放弃。
人活着一辈子,不外乎为了金银美色四字。
没有举人的功名,在小汴京里做官,以赵庆的白身身份不可能保得住桃花花魁。
他不去招惹别人,小汴京的官商得知他家里有一名风华绝代的花魁,又是个白身,难免会动了歪心思。
轻了让赵庆献出美人,重了让他家破人亡。
在这个世道,没有官府的庇佑,拥有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招来祸患。
苏小小这一次帮了赵庆,又不敢与他有过多的交集,担心害了他。
只要引起某一位权贵的不满,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赵庆没了活路。
她手底下的族人再是能打,贴上一个响马山匪的罪名,抵挡不了小汴京官兵的围剿。
赵庆做事谨慎,何尝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看中了桃花花魁的脸蛋和身段,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有了水调歌头的传唱,足以让她一直保持处子之身,不会被东家逼着嫁人。
这就给了赵庆喘息的时间,等到高中举人,可以想办法纳妾了。
苏小小对于赵庆的印象很好,迟疑了片刻,忍不住提点了两句:“现在谈到纳妾还为时尚早,等到小郎君高中了乡试的举人,再说纳妾也不迟。到那时,还会留下一段才子家人的佳话,在小汴京传唱了。”
桃花花魁听到举人两个字,当时就清醒了,险些害了赵庆的性命。
好在赵庆没有立即答应,做事比较周全,不曾说出纳妾的话。
万一这件事传了出去,只要赵庆没有说出纳妾,只是桃花花魁仰慕赵庆的才学。
官商们听了之后,只会晒然一笑,当做一段风流佳话罢了。
不会认为白身赵庆痴心妄想的想要迎娶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心生不满,想着给他使绊子了。
桃花花魁坐回了自己的绣墩,低声说了一句,表达自己的歉意:“奴家险些害了小郎君,还望小眼郎君莫要怪罪。”
直到这时,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反应过来了,刚才那句话里的嫁给赵庆,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好在她们两人没有说出来,仰慕赵庆的话。
花魁们如今比谁都想见到赵庆安安稳稳的考中功名,不想他出现任何的意外,免得错失了新词。
倒不是花魁们势力,人心本就是这般,总有一样引起别人的仰慕。
赵庆看中了花魁们的才色双绝,没有风华绝代的容颜,面对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丫鬟,难能拿出水调歌头。
花魁们仰慕赵庆的才华,也正是合理,难不成以她们的身份去仰慕穷书生的出身。
“吉时到!”
厢房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呼唤,一名小厮敲响了龙船上的铜锣,像是读书人去贡院里参加科考一般,宣布了良辰吉时的到来。
苏小小和水仙花魁、杏花花魁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桃花花魁,没有了担忧,全都是一脸的笑吟吟。
第118章 盛世靡音
随着桃花会的开始,陆续有汴京船娘走过去,展现各自擅长的伎艺。
大都是唱出一曲新词或者旧词,还有展现婀娜身段,跳起了乐舞。
其中有不少汴京船娘拿出了积攒一年的银钱,找到一位名家,谱了一曲新词。
想要在本次桃花会崭露伎艺,博得官商的注意,至于权贵也是不敢想了。
汴京船娘也有自知之明,以她们的容貌和身段,除非是撞了大运,碰到权贵喜好某一种口味。
否则的话,基本没有被权贵看上的可能,被富商看中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部分汴京船娘都把目标放在了官商身上,尤其是南来北往的富商很多。
只要能被这些富商看中,不用去官员家里做个小妾了,迎娶回家做个平妻都有可能。
汴京船娘的身份地位虽然很低,却沾了京味。
先天上就比地方上的小娘子贵气了一些,何况还是名扬天下的汴京船娘,在家乡会引来一些非议,更多的是羡慕。
南来北往的富商,每月初一的时候往往会在小汴京逗留几天。
即便是有再多的要务在身,大多会安排家里的大掌柜先过去,自己留在小汴京参与每月初一的小汴京花会。
倘若碰到自己喜欢的汴京船娘,花上一笔银子为她赎身,娶回家当做平妻。
能够前往京城里做买卖的富商,大多有足够的银钱买个官身,又叫做捐班。
只是个虚衔,没有多大的实职,还是能够享受官身带来的一些便利。
三妻四妾就是官身带来的恩典之一,除了正妻以外,还能迎娶两名平妻。
纳妾倒没什么,只不过由于小妾的地位低微,很难用没有名分的小妾迎娶看上的汴京船娘。
平妻就不一样了,只是比正妻的地位稍低,也是妻子之一。
每月初一的花会,正是四大东家把汴京船娘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时候。
聚集了大量的官商,平时不见得有几名汴京船娘被官商看中赎了身,在每月初一的花会,往往会多达二十名以上的汴京船娘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可以参加桃花会的汴京船娘,基本上都是清倌人,与东家手里的另一批娼妓完全不同。
娼妓用来服侍三教九流,只要给银钱,来来往往的船工都能掀开娼妓的帘子。
汴京船娘就不一样了,与扬州瘦马一样,只有官商才能把玩得起。
赵庆站在甲字第一间的窗棂旁,见识了一幅繁华的争奇斗艳景象,终于知道汴京船娘为什么能够名扬天下,与江南的扬州瘦马齐名了。
不愧是让官商们流连忘返的小汴京,单单是渔色这一项,值得燕蓟府把府治搬过来了。
随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华灯初上,龙船上挂起来一只只大红灯笼。这
些螺钿剔红的大红灯笼,出自于江南名号,往往是用来当做上元灯会的花灯。
东家们为了渲染桃花会的靡靡之音,太平盛世的纸醉金迷景象,不惜花费重金在龙船上挂了花灯。
等到花灯悬挂出来,桃花会达到了高潮,越发显得盛况空前了。
官商们坐在龙船上,看着大红色花灯映照下的美人们,越发的娇羞勾人,目光热切的同时,心里无比的畅快。
“早就听说小汴京的花会是大雍王朝难得的盛会,这一趟特意从辽东赶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本官在蜀地见识了美女如云的繁华景象,本以为碰见了小汴京的桃花会只用平常心看待,如今看来,本官的眼界窄了。”
“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啊,真想醉死在桃花会里。”
苏小小和花魁们坐在绣墩上,清楚听到了官商们的议论声,全都是眉眼含笑。
如有荣焉。
她们作为汴京船娘的一员,无论是花魁,还是小汴京的四绝。
只要小汴京的桃花会引来无数官商的赞叹,被称赞一句靡靡之音,苏小小和花魁们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名气越大了。
靡靡之音,往往被朝廷里的正直官员抨击奢靡之风,不是什么好词。
放在小汴京就不同了,简直是对小汴京最大的称赞了。
饶是以赵庆的定力,免不了端起青白釉酒杯,情不自禁的喝起了酒水。
手掌不停的拍着窗棂的边缘,应和着汴京船娘唱出的一句句新词旧词。
快活之极,当是人生一大享受。
赵庆感慨道:“难怪小汴京花会引来很多官商在这里逗留,颇有三千粉黛的意味,亲身感受了一把皇帝的感觉。”
苏小小和花魁们听到赵庆说的这句话,吃吃笑了起来,没有认为他见识浅薄,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从来没有见过纸醉金迷的盛世景象。
直到这个时候,苏小小这才感觉赵庆是一个真人,脑子里对他的印象变得真实了起来,不再是那个面对一切都毫不留恋的假人了。
水仙花魁、杏花花魁、桃花花魁三人的想法与苏小小一样,听到赵庆的感慨声,感觉他总算是个真人了。
从赵庆进入甲字第一间开始,见到了他对于任何事的淡定从容,一切感觉不真实,双方的距离也很远。
如今从一位道学君子,变成了真实存在的人,多了几分亲近。
桃花花魁受到氛围的感染,按捺不住了,提起襦裙想要走下去:“奴家这回全都仰仗小郎君的水调歌头了,经过奴家的传唱,想必会让那些权贵也坐不住了。”
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两人看着准备走下去的桃花花魁,一脸的羡慕,暗自幽怨怎么不是自己所属的花会。
当初听说冯怜儿要参与争夺本次桃花会的头牌花魁,水仙花魁和杏黄花魁两人还十分的庆幸,好在不是自己所在的盛会。
赵庆拿出水调歌头以后,形势陡转,又开始哀怨不是自己所在的花会了。
否则的话,这首水调歌头就不是桃花花魁来传唱了,而是由她们两人来传唱。
成为仅次于小汴京四绝的那名花魁,就是自己了,始终保住十二花魁的地位。
第119章 冯怜儿登台
桃花花魁在桃花会一般都是压轴出场,最后唱出她的一曲旧词,获得满堂喝彩。
这一次同样是压轴出场,不同的是,不再是过去了旧词了,而是一首注定惊起四座的新词。
随着桃花会达到高潮,在一阵阵的惊叹声中,冯怜儿走了出来。
冯怜儿只是迈着莲步出现在官商面前,还没有唱出新词,以她肤若凝脂的容貌,引起了所有官商的注意。
官商们全都放下了手里的青白釉酒杯,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冯怜儿身上,被她的容貌所惊叹。
“自从苏小小成为小汴京四绝以来,小汴京很久没有出现如此天生丽质的美人了,没想到在本次桃花会又见到了一位。”
“肤若凝脂,本官多年来从未缺席过小汴京的花会,从未见到如此美貌的新人了。”
“看来桃花花魁的名头要易主了,只要这名叫做冯怜儿的汴京船娘唱出一曲新词,与桃花花魁相当,本次桃花会的头牌花魁就非她莫属了。”
冯怜儿走出来的那一刻,顿时引起了官商们的注意,从身边了小厮嘴里得知了冯怜儿的大致情况。
知道冯怜儿是最近刚刚出现的汴京船娘,培养出来没多久,年纪尚小。
即便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成为官商们尤为关注的汴京船娘。
还没有之一,今年小汴京里所有新人里,冯怜儿一枝独秀了。
非要说之一,也就是往年的桃花花魁了,也只有连续数年成为桃花会头牌的桃花花魁,能够与她相媲美了。
所有官商心里只有一句相媲美,不是冯怜儿相媲美桃花花魁,而是桃花花魁相媲美冯怜儿。
在官商的心里,认为冯怜儿出落的更加天生丽质。
主要在于冯怜儿年轻,桃花花魁年纪长一些,年轻的便有优势。
不过,人心各异,倒也有一些官商喜欢成熟的桃花花魁,更有韵味。
冯怜儿站在四艘龙船的中间,婉转的歌喉,唱出了一曲新词:“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
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喧嚣热闹的龙船上,因为冯怜儿的一曲新词,渐渐陷入了寂静。
只剩下婉转的歌喉,还有夜风吹动水面的声音,如若奏响了丝竹琵琶。
大红灯笼不停的摇曳,照射在冯怜儿娇羞容颜上,婀娜身姿倒映成了一道剪影。
官商们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就连呼吸都轻了很多,全神贯注听着冯怜儿的一曲新词。
脑子里只剩下上了一道声音,不再有其他的纷纷扰扰,彻底被冯怜儿的一曲新词勾住了情绪。
一曲终了,龙船上依旧是陷入一片寂静。
夜风吹来,吹动了冯怜儿的衣裙,娇羞脸容惊呼一声,赶紧用小手压住了裙角,迈着莲步走了下去。
官绅望着冯怜儿的身影,怔怔出神,恍若神女。
随着冯怜儿的身影消失在官绅视野里,寂静的龙船上,立即爆发了一大片的喧嚣声音。
“来人,赏给冯怜儿一百两银子,不……二百的银子,这次带来的银子全都赏给她了。”
“本官赏给她五百两银子,今天有幸听到冯怜儿的一曲新词,不虚此行了。”
“看来还真的是一语成谶了,以冯怜儿的容貌,还有这一曲新词,桃花花魁的名头真要易主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桃花花魁的名头要易主了,获得了官绅们的一致认同,认为本次桃花会的头牌非她莫属了。
冯怜儿的容貌和一曲新词给在场官绅带来了足够的惊喜,更让他们感到了惊叹,认为这一趟桃花会没有白来。
见证了一桩佳话,冯怜儿成为新的桃花花魁。
甚至有官绅拿着她与小汴京四绝相比较了,认为只要再过个几年,冯怜儿出落的更加风华绝代一些,可以对苏小小、杜十娘等小汴京四绝进行争风了。
权贵们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银子,不到了最后,一般不会掏出银子赏给小汴京的船娘。
权贵们同样是惊叹于冯怜儿的容貌和一曲新词,与官商不同的是,心里更多了几分期待。
看来有机会迎娶一位小汴京四绝了,只是纳妾,也算是给足了小汴京四绝的面子。
以东家们无利不起早的习惯,突然冒出来一位有可能成为小汴京四绝的冯怜儿,首先要做的一件事,赶紧让一位小汴京四绝嫁人。
免得难免小汴京四绝被取缔了还没有嫁人,亏了钱,卖不上一个好价钱了。
过去对于权贵都不理不睬的小汴京四绝,有了冯怜儿的紧迫感,又有了背后东家的逼迫,只会赶紧挑选一位权贵嫁了。
官商们没有那个资格小汴京四绝,权贵就不一样了,真正能够入眼的汴京船娘,只有十二花魁和小汴京四绝。
如今机会来了,权贵们一个个迫不及待了起来,想在这一次的小汴京四绝争夺里,把一名国色天香的美人娶回家。
一方面是真的迷恋小汴京四绝的国色天香,皇帝还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何况是权贵们。
只要是个男人,面对国色天香的美人,都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另一方面,为了面子,小汴京四绝数年才会出嫁一人,不是每一位权贵都能迎娶的到。
每隔几年,才会有一名小汴京四绝嫁人,如果哪一位权贵能够娶回家里,必然会在京城里传为一桩美谈。
权贵们都不是衣食无忧了,而是锦衣玉食,这辈子最大的两件事就是享乐和面子。
世上难得有一件事同时让权贵在这两方面感到满足,要是有的话,那就是迎娶小汴京四绝了。
就在所有官商权贵笃定本次桃花会的头牌即将易主,桃花花魁走了出来,走到了四艘龙船的正中间。
不同的是,官绅往年见了桃花花魁,还没等她唱出一曲旧词,早就扔下去了大把的银子。
第120章 桃花花魁登场
这一次,只有零零星星一些碎银子,比起往年少了太多,颇有几分人走茶凉的凄凉意味。
官商们看向桃花花魁眼神里,大多是可惜,更多是贪婪的欲望。
已经没必要给她银子了,等到冯怜儿取代桃花花魁成为本次桃花会的头牌,桃花花魁只有一个选择了。
嫁人。
官商们不想给注定要嫁给别人的女人掏银子了,另一方面也要省着银子,准备提高银价试图迎娶桃花花魁。
随着桃花花魁的入场,牡丹花魁敲响了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不等小丫鬟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牡丹花魁看都没看一眼赵庆,直接无视了她,以赵庆穷酸书生的出身不值得牡丹花魁看一眼。
牡丹花魁的眼里,只有苏小小一个人,言笑晏晏的说道:“看来奴家的妹妹要夺得桃花会的头牌了,还望苏小小小姐不要怪罪,技不如人,只会被取缔。”
“你……”水仙花魁气不过的站了起来,刚要把说着风凉话的牡丹花魁给赶走,就被苏小小给拦住了。
苏小小抱着狸猫,摇了摇垂云髻,看向牡丹花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从容:“现在说这件事为时尚早,你怎么能知道桃花花魁会被取缔,在奴家看来,你妹妹夺不走头牌。”
夺不走?
牡丹花魁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嗤笑:“你说这些话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桃花花魁这一次想必又要唱她那首旧词了,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生茧了。也得亏是她占着桃花花魁的名头,换做奴家是官商,早就发出一片嘘声把她轰走了。”
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两人对于眼前的牡丹花魁有再多不满,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这话是事实,桃花花魁这几年没有唱出新词,确实引起了一些官商的非议。
每年都是那首旧词,翻来覆去的唱,引起了一些官商的反感。
好在是有桃花花魁的名头压着,官商们还是对她有所追捧,换成一般的汴京船娘,早就在游船画舫里掀翻鸡翅木圆桌了。
倒也不是闹事,谁也不愿意花了大笔的银子,反来覆去听了一首旧词。
因为这件事,东家都要亲自出面赔礼道歉,训斥汴京船娘没有新词。
东家为了消除影响,甚至还会把汴京船娘嫁出去,免得影响了小汴京十里烟花胜地的名声。
不论牡丹花魁说多少风凉话,苏小小没有出现她所预料里的气恼,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平静。
牡丹花魁感到了匪夷所思,实在想不通苏小小为何会对桃花花魁的事情漠不关心,一点不像她的性子。
四艘龙船里,只有苏小小所在的龙船,小汴京四绝和十二花魁的关系融洽。
还不是虚假的融洽,真的是以姐妹相称,不像其它三艘龙船全是虚情假意的姐妹。
按理来说,苏小小应该轻咬着朱唇,一脸的为难。
结果,牡丹花魁没有看到她想见到的表情,因为妹妹冯怜儿带来的高兴,顿时削减了一半。
再是高兴的事情,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高兴劲总会少了一半。
牡丹花魁冷哼了一声:“哼,不到黄河不死心,咱们就拭目以待。”
随着牡丹花魁的这道冷哼声,龙船中间的桃花花魁感受到了世态炎凉,提前看到了她失去头牌花魁名头以后的凄惨处境。
桃花花魁握紧了手掌,指甲嵌在手掌的肉里,刺痛了她,也让她更加的清醒了。
桃花花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了命也要保住头牌花魁的名头。
夜深了,一轮明月爬上了柳梢头。
桃花魁用她那悠扬清越的嗓音,唱出了水调歌头:“水调歌头,赵庆公子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随着桃花花魁清越的声音在龙船上传荡开,官商们脸上的惋惜之色,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震撼。
官商们经历过冯怜儿一曲新词的惊叹,以为本次桃花会难能出现更加出彩的新词了。
已经在心里给冯怜儿定下了拔得头筹,认为桃花花魁只能甘拜下风。
只是让在场所有官商没有想到的是,桃花花魁同样是唱出了一曲新词,还是让他们感到震撼的新词。
过去听过不少用水调歌头作为词牌名的新词,大多平庸,偶尔有几篇佳作。
不过比起桃花花魁唱出的这首水调歌头,全都成了庸人之作,难登大雅之堂了。
一曲终了,龙船上只剩下夜风吹动的声音,还有大红色花灯摆动的声音。
寂静无声,比起冯怜儿唱出一曲新词的时候,还要更加安静。
冯怜儿离开龙船中间,立即传来了官绅们的惊叹声。
桃花花魁离开了龙船中心,回到了甲字第一间里,过了半晌,龙船上依旧是寂静无声。
桃花花魁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来官商们的反应,还以为水调歌头不合他们的胃口,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
桃花花魁好看的玉手里都沁出了汗水,时不时看赵庆一眼,脸容上只有落寞和为难。
这次在桃花会里唱出一曲新词水调歌头,除了帮她保住桃花花魁的名头以外,还有帮着赵庆宣扬名声的意思。
谁能想到,引起了苏小小这位小汴京四绝惊叹的水调歌头,居然让官绅们没有半点的反应。
桃花花魁认为自己丢了头牌的名头,心里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自责,连累了赵庆小郎君。
倘若她把这首水调歌头交给苏小小来传唱,不会出现今天这般的情况,只会让赵庆的名声的声名鹊起。
小汴京的官商们谈起赵庆这个名字,不再是曾经在小汴京社会里拔得头筹,从那以后籍籍无名了。
欣赏赵庆的人,往往会说上一句还不错,拔得过头筹。
厌恶他的人,只会说上一句江郎才尽了。
第121章 打赏银子
“笃笃——”
桃花花魁一脸的为难,不知道如何面对赵庆的时候,厢房的木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名小厮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漆红托盘,盖着一面红绸子。
小丫鬟打开了厢房木门,瞧见了这名小厮,一脸的惊喜。
倒不是她认识这名小厮,惊喜于这名小厮的到来。
小厮把漆红托盘放在小丫鬟的手里,恭敬的说了一声:“小汴京的吴员外,赏给桃花花魁三百两银子。”
这句话落下,桃花花魁等花魁立即把脸容扭了过去,目光灼灼的盯着漆红托盘,看着小丫鬟掀开了红绸子。
托盘上整整齐齐放着三锭银子,全是一百两的官锭银子。
随着这名小厮大声说出吴员外打赏了三百两银子,楼下站着一名声音洪亮的管事,高声唱名。
“吴启年吴员外赏给桃花花魁三百两银子。”
吴员外正坐在龙船的一楼,手里举着青白釉酒杯,迟迟没有喝酒。
听到这一句唱名,吴员外满意的捋了捋胡须,脸上有光,端着青白釉酒杯一饮而尽。
赏银唱名,小汴京船娘建立以来,一直留下的规矩。
打从有了这个规矩以后,打赏银子的官商比起以往要增加了很多。
尤其是当着京城里来的官员,还有京城里来的权贵的面,唱出了小汴京本地官商的名字,一件很有牌面的事情。
随着这名管事唱出了吴启年的名字,又有一名小厮敲响了甲字第一间的房门,奉上了一托盘银子:“王员外,赏给桃花花魁五百两银子。”
紧随其后,站在四艘龙船中间的管事,大声唱出了王员外的名字:“王熹王员外,赏给桃花花魁五百两银子。”
两声打赏银子的唱名过后,像是漕运河道打开了闸口,小厮如潮水般接连不断走过去。
“秦员外赏给桃花花魁四百两银子。”
“周员外赏给桃花花魁六百两银子。”
“张御史赏给桃花花魁一百两银子。”
管事唱出的名字,大多都是打赏三百两以上的银子,几乎没有三百两以下。
当他说出一百两银子,顿时引起了官商们的一片哗然,喧嚣的声音为之一静,全都放下手里的酒杯看向了龙船中间的管事。
“本官不会听错了,小汴京钞关的张御史,居然也打赏银子了。”
“奇闻啊,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张御史打赏给谁银子。”
“倒是也有一次,当初苏小小成为小汴京四绝的时候,张御史打赏过一次银子。”
引起官商们的注意,不是因为张御史给的银子少。
以张御史的清贵,居然也打赏银子了,让官商们感到了匪夷所思。
御史一般都是京官,负责监察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地方上只有巡察御史。
巡察御史的官位不高,却是位卑权重,负责监察一州官员。
即便是京州,掌握吏治的一方封疆大吏刺史,以及掌握一州兵权的节度使,见了只有七品的巡察御史也是客客气气。
除了在京城里监察文武百官的御史,以及各州的巡察御史以外,朝廷还在重要的钞关设立了御史。
钞关是国家的赋税命脉,不得不慎重,往往会派遣御史监察钞关。
小汴京作为大雍王朝的重要钞关,设立了御史衙门,这名张御史正是御史衙门的监察御史。
张御史在东家们的邀请下,每年都会来参加小汴京的花会,只不过从来不打赏银子,还会收到一笔孝敬。
张御史参加小汴京花会的目的与官商不一样,为了给东家们撑场面,在京城里来的权贵旁边作陪。
这么多年了,只为苏小小破过一次例,打赏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没想到今天再次破例了。
引起了官商们的诧异,忍不住感慨连连,见证了一桩佳话。
小汴京的监察御史,破例给一名花魁打赏了一百两银子。
牡丹花魁看着厢房里堆放了一盘又一盘的银子,目不暇接,怔怔的愣在原地,还没缓过神来。
又听见小厮送来了张御史打赏的银子,还是只比苏小小少了二十两银子的一百两银子。
桃花花魁顿时有些脚软,站不住了,玉手摸着光洁的额头,险些倒在地上。
好在小丫鬟眼疾手快,放下了手里的漆红托盘,一把扶住了桃花花魁。
水仙花魁羡慕地说了一句:“姐姐是除了苏小小小姐以外,唯一一个得到张御史打赏银子的十二花魁。”
杏花花魁同样是一脸的羡慕,又是幽怨的看了一眼赵庆,幽怨道:“妹妹只是比姐姐晚了一个月,水调歌头就由姐姐来传唱了,若是提前一个月,这等荣幸就落在妹妹的头上了。”
水仙花魁、杏花花魁、桃花花魁三人同为十二花魁,又是同一位东家,年纪有大有小,却从来没有称呼过对方一句姐姐。
随着水调歌头的传唱,引来了张御史打赏银子,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姐姐两个字。
在汴京船娘里,名声和地位就是一切,不管年纪大小,只要名声更大,年纪小的汴京船娘也是年纪大的姐姐。
苏小小比起三名花魁都要年纪小,也得亏有着喊小姐的规矩,不然的话,三名花魁就要喊苏小小一句姐姐了。
桃花花魁坐在绣墩上,美眸转向了坐在一旁的赵庆,见他始终是一脸的淡定从容。
在没有人送银子以前,赵庆依旧是淡定从容,没有感到任何的失望。
桃花花魁当时愧疚不已的对不住赵庆文采了,对方却没有一句责备,甚至是用稍安勿躁的话安慰了她。
一时间,桃花花魁如鲠在喉,拿出香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作了一个万福:“这一次能保住花魁的名声,全都仰仗小郎君了,奴家感激不尽。”
赵庆做出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示意桃花花魁不要讲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小事一桩,你是苏小小的姐妹,帮你一场那是应该。”
这句话落下,水仙花魁和桃花花魁两人的眼神,全都看向了一旁的苏小小。
第122章 权贵出手了
两名花魁同时看向了苏小小,这一回不是想着让苏小小帮忙,从赵庆的手里求来不逊色于水调歌头的新词。
而是因为这句话里的歧义,只是一般的新词也就罢了,赵庆拿出的这首新词可是水调歌头。
帮着桃花花魁守住了本次桃花会的头牌名声,要知道这次争夺头牌花魁的汴京船娘可是冯怜儿,以她肤若凝脂的容貌,还有那首出自名家之手的新词。
如果不是水调歌头的力挽狂澜,这一次的头牌名声就要易主了。
水调歌头堪称千古名篇的佳作,经过本次桃花会的传唱,想必会把这首新词的名声传出小汴京。
赵庆给出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帮着苏小小的姐妹。
这其中的歧义,不免让三名花魁浮想联翩。
苏小小抚摸狸奴的动作,顿了顿,脸靥微红,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句答复。
按理来说,两人的交情只能算是一般,即便苏小小只与赵庆一个男人有交情。
其他的恩客,拿出再多的银子讨她欢心,甚至是在面对权贵的时候。
苏小小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双方之间的交往,仅限于打赏银子和唱曲。
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更进一步的交情,何况是帮着一名男人出头了。
这其中,当然有狸奴的缘故,还了赵庆救下狸奴的恩情。
只是……
苏小小自己都没想到,她在赵庆心里的地位,值得拿出水调歌头。
苏小小扭过绝美的脸容,看了一眼赵庆,很想说清楚双方之间的关系,免得引起了误会。
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不像是对她有所倾慕,顿时就放心了。
只不过,放心的同时,苏小小心里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倒不是对赵庆动了感情,苏小小本就是一个慢热的人,双方交情很浅,没有相处多少时间。
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罢了,产生不了多少感情。
苏小小向来是受到官商和权贵的追捧,头一次被一个男人给冷落了,心里难免会出现失落的感觉。
这种滋味不好受,又在苏小小心里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苏小小难得受到一个男人的吸引,打趣了一句说道:“既然小郎君如此的有才华,等到上元灯会的时候,还请小郎君给奴家谱出一曲新词。”
每年的上元灯会,是大雍王朝最盛大的盛会。
小汴京四绝往往会受到邀请,前往京城里,展露各自的伎艺。
只要足够出彩,完全可以在皇帝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以皇帝之尊,不可能迎娶汴京船娘,只要能够得到皇帝的看重,往往会获得一项特殊的恩典。
教授宫里的贵人词曲,或者是乐舞。
这份殊荣极为的难得,小汴京四绝里也只有杜十娘有此恩典,还是因为过去曾经与宫里的一位贵人有旧,获得了宫里贵人的提携。
宫里贵人在上元灯会的时候,陪在皇帝身边,说了两句好话。
皇帝的视线从众多争奇斗艳的美人里,落在了杜十娘身上,当场就对杜十娘的霓裳舞留下了深刻印象。
给出了一项恩典,继续让杜十娘教授宫里贵人霓裳舞。
杜十娘有了这一份殊荣,在汴京船娘里地位超然,东家们对她都是恭敬有加。
苏小小想要在今年的上元灯会里,获得教授宫里贵人的殊荣,只能拿出堪比水调歌头的新词了。
只可惜,水调歌头提前拿了出来,这等名篇佳作又不是随意拿得出来,看来今年的上元灯会难能获得殊荣了。
赵庆却是点了点头:“等到今年上元灯会的时候,再来一趟苏小小小姐的游船画舫,拿出一首新词。”
只是说了一句新词,没有说到底是什么水准,不过按照赵庆的意思来看,又是一首堪比水调歌头的新词,交给苏小小传唱。
苏小小只是笑了笑,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有再高的了才华也不可能在一年内拿出两首水调歌头水准的新词。
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两人眼里有了几分失落,本以为接下来能够拿到赵庆新词的人,是她们俩。
还没等赵庆答应下来,提前许诺给了苏小小,她们二人又得往后排了。
只希望冯怜儿参加五月初一的石榴会,夺走石榴花魁的名头,不要与她们两人争抢了。
本月三月初一是桃花会,冯怜儿遗憾的落败给了水调歌头,只能寄希望于争夺其他的头牌花魁了。
四月初一是牡丹花会,牡丹花魁是冯怜儿的亲姐姐,向来又对她姐姐言听计从,不可能争夺牡丹会的头牌。
想来想去,应该只会争夺石榴会的头牌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牡丹花魁的小心眼,难保不会让冯怜儿藏拙,等到明年的水仙会或是杏花会,争夺两人的头牌花魁了。
桃花花魁听了两人的对话,笃定的说道:“只要小郎君能够拿出媲美水调歌头的新词,苏小小小姐肯定能在上元灯会里一鸣惊人,获得皇帝的青睐,汴京船娘里又能有一位美人得到教授宫里贵人的殊荣了。”
如果是别的恭维话,苏小小一笑了之,听得太多了,不会当回事。
唯独桃花花魁说的这句教授宫里贵人,苏小小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笑靥如花:“那就借桃花花魁的吉言了,希望小郎君能够在上元灯会以前,再次想出媲美水调歌头的一首新词。”
赵庆听出了这一句的打趣,问了一句:“你就那么笃定水调歌头层次的新词,能够在上元灯会时获得皇帝的青睐。”
还没等苏小小回答,又有一名小厮敲响了厢房的木门。
“千牛备身王思礼赏给桃花花魁一千两银子。”
千牛备身!
小丫鬟接过来这盘银子的时候,白嫩小手颤抖了几下,转过身来朝着厢房里走去,踉跄着差点跌倒。
这一次换成是桃花花魁扶住了小丫鬟,也是相互扶着,紧紧握住小丫鬟的玉手,微微颤抖。
张御史的清贵程度不亚于京城里的权贵,这位名叫王思礼的千牛备身,就是一位从京城里来的实打实权贵了。
第123章 引起轰动
“千牛备身王思礼,赏桃花花魁,一千两银子。”
管事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句话里三次停顿,生怕别人不知道来自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打赏了一千两银子。
来自京城里的权贵,尤其是像王思礼这般年轻权贵,尤其的好面子。
京城里的权贵想要什么,东家们尽量去满足,不就是面子,恨不得翻出花来说出京城里的年轻权贵名字。
只要京城权贵愿意掏银子,做出表率,东家们恨不得安排一名管事一天到晚的传唱京城权贵的名字。
官商们在听到王思礼的名字以后,果不其然,情绪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交头接耳起来,询问千牛备身王思礼的身份。
“千牛卫作为京城十二卫之一,比起其她十一卫更加的金贵,常年宿守在天子身边,相当于天子亲卫。”
“能够担任千牛备身的年轻权贵,多半是勋贵子弟,祖上是开国元勋。”
“本官倒是知道王思礼,良乡县男的嫡长子,未来注定要继承良乡县男的爵位。”
官商们打听清楚了王思礼的身份,得知她居然是世袭罔替的爵爷嫡长子,对于水调歌头的评价,再次上了一个层次。
本以为水调歌头帮助桃花花魁保住头牌的名头,已经殊为不易了,堪称本次桃花会的一曲绝唱。
但是让官商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桃花花魁唱完水调歌头以后,竟然引来一位县男的嫡长子,又是天子身边的近卫,赏赐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对于王思礼来说不算什么,还不够她买上一只名犬,平时在京城里与其她权贵子弟争风吃醋,掏出去的银子也不止一千两银子。
不过,王思礼拿出一千两银子的行为,意义大于实际,超出了赏给银子的本身意味。
宣扬了一件事,桃花花魁唱出的一曲新词水调歌头,足够获得世袭罔替爵爷的青睐。
有了王思礼的牵头,官商们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拿出手里的银子赏给桃花花魁。
四艘龙船中间负责唱名的管事旁边,还有一名管事拿着礼单,不停的记录官商们打赏的银子。
记录完毕以后,交给旁边的管事进行唱名。
仅仅过去了一炷香时间,管事手里的礼单已经写了三四页,打赏给桃花花魁的银子达到了足足五千两银子。
汴京船娘见惯了各种大世面,小汴京的各种花会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自认为已经见识过足够的世面了。
在今天见识了水调歌头引起的轰动,还是叹息不已的感觉开了眼界。
汴京船娘纷纷打听起了桃花花魁唱出的一曲新词水调歌头,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往后多积攒几年的银子,希望能够从那位名家手里买来一曲新词。
杜十娘坐在龙船的甲字第一间里,原本对于本次的桃花会没有多少兴趣,大抵又是哪位一鸣惊人的汴京船娘,夺走了头牌花魁,上一任桃花花魁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这些年来,小汴京发生的这些故事不胜枚举,杜十娘不知道自己见过多少回了。
而她又与桃花花魁没有交情,只是与苏小小有交情罢了,倘若是苏小小遇到了伤心事,还会过去安慰一二。
至于苏小小身边的姐妹,出现了任何伤心的行为,与她何干。
杜十娘多管闲事到连这种小事也要去管,先不说管不过来,还会引起东家们的不满了。
得益于教授宫里贵人的恩典,杜十娘在汴京船娘里地位超然,却还是一位汴京船娘。
应该懂得分寸,不能越俎代庖的多管闲事。
干出了过多逾越规矩的事情,即便是有了恩典,东家们狠下心来,照样把杜十娘折磨的生不如死。
大不了再来一场火烧游船画舫,谎称小丫鬟打翻了蜡烛,引起了走水。
一场熊熊大火过后,任何证据和痕迹全都不剩下了。
“小姐,小姐。”
杜十娘的贴身丫鬟跑进了甲字第一间,推门而入,看着杜十娘和三名花魁分别坐在漆彩屏风的两侧,没有没有像苏小小那般,坐在一起言笑晏晏
小丫鬟直接跑到漆彩屏风的后面,比起苏小小身边的贴身丫鬟香儿,多了几分高人一等。
小丫鬟面对几名花魁的时候,同样是直接从她们身边路过,看也没看一眼,在她自己看来是正常行为,落在几名花魁眼里却是不懂规矩了。
再是杜十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只不过是一名丫鬟罢了,坐在甲子第一间里的三名花魁可是整个小汴京十里烟花胜地仅有的十二花魁。
论起名称和地位,比起小丫鬟不知道高出多少。
花魁们只能在心里埋怨小丫鬟两句,没有表现在脸上,脸靥还是笑容款款。
小丫鬟高人一等有她的道理,相比较十二花魁的身不由己,小丫鬟的卖身契在杜十娘手里,比起花魁们要自由了不少。
往后,等到杜十娘嫁给了一名权贵,小丫鬟摇身一变,就能变成权贵府邸里的管事大娘子之一。
到那个时候,花魁们见了小丫鬟还要说两句好话,摆出一副巴结的样子。
杜十娘做事比较周全,撇了一眼漆彩屏风外面的花魁妹,训斥了一句:“锦儿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还没与几位妹妹打招呼,怎么就直接进来了。”
锦儿吐了吐小香舌,走出了漆彩屏风,朝着几名花魁作了一个万福:“奴婢见过几位花魁姐姐。”
锦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又主动打了招呼,几名花魁心里的怨气很快就消了下去。
把今天这件事,当成了锦儿不懂事,毕竟年岁尚小,很多规矩都不懂。
几名花魁笑了笑,挥了手里的香帕,示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锦儿打过招呼以后,又是急匆匆跑到了七彩屏风后面,看着坐在绣墩上的杜十娘,一惊一乍的说道:“桃花花魁唱了一首新词,得到了很多银子的打赏。”
杜十娘瞧见锦儿一惊一乍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桃花花魁唱出了一首新词。
杜十娘拿出香帕,擦了擦锦儿额头上的细汗,了然道:“她也应该唱出一首新词了,今年再唱旧词,难免会引起官商们的不满。”
第124章 花魁们的瞩目
锦儿听到这话,知道小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了摇双环髻说道:“不是这样的,桃花花魁唱出的那曲新词获得了王思礼的银子打赏,估摸着这一回可以守住头牌花魁的名头,牡丹花魁和冯怜儿姐妹俩的期望可就要落空了。”
王思礼?
几名花魁听到这个名字,轻蹙眉头,认真思索了起来,思索了半天没有想到王思礼是谁。
往年从京城里来的权贵,十二花魁根据东家提供的账册,认真背下权贵的名字和各种喜好,还要反复观看权贵的画像,熟记在心,比起自家爹娘的样貌还要印象深刻。
免得见到权贵以后,认不出来,冲撞了贵人。
招来权贵的不满,即便是十二花魁也吃不消,还会连累背后的东家做出各种许诺进行赔礼道歉,挽回权贵。
免得权贵不来小汴京了,每一名权贵都代表着各种盘根交错的关系,惹恼了其中一位权贵,便会得罪某一批权贵朋党,不再来小汴京了。
权贵只要认为失了面子,只会对小汴京充满了嫌弃。
几名花魁不记得王思礼这个名字,脑子里对他没有任何的印象,应该只是普通的官商了。
几名花魁没有把锦儿说的这句话当回事,不就是一名官商打赏了一千的银子,属实不少,还不至于引起花魁的注意。
杜十娘时常前往京城,由于教授宫里贵人的缘故,对于京城里的权贵颇为了解。
甚至是比东家还要了解京城权贵,知道王思礼是良乡县男的嫡长子,还在千牛卫担任千牛备身。
像王思礼这般开国元勋的后辈子孙,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千牛卫担任千牛备身,常年宿卫在天子身边。
京城一共有十二卫,每一卫都有各自的职责所在,其中以千牛卫最为清贵。
王思礼可以担任千牛备身,在京城的众多权贵子弟里,也算得上是比较有身份了。
对于小汴京的官商来说,京城里所有的权贵都是权贵,高高在上,见了权贵只有巴结的份,不敢轻易惹怒。
杜十娘对于京城权贵了解的详细,知道其中的一些规矩,以及权贵里的各种盘根交错关系。
杜十娘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王思礼的身份:“他是良乡县男的嫡长子。”
只是这一句话,没有说出其他任何关系,顿时引来了几名花魁的惊呼。
居然是一位县男的嫡长子,以后注定要继承了爵位了。
“桃花花魁到底唱了哪一首新词,居然引起了一位县男嫡长子的注意,还打赏了一千两银子。”
“恐怕牡丹花魁的算计要落空了,无法从桃花会里夺走头牌的名头,还会让妹妹冯怜儿丢了脸面。”
“在本次桃花会开始以前,牡丹花魁为了给妹妹冯怜儿造势,到处鼓吹冯怜儿如何的风华绝代,一定能够夺得本次的桃花花魁。”
牡丹花魁借着这股鼓吹的东风,冯怜儿还没有正式亮相,就帮着她拉拢了不少的恩客。
官商信了牡丹花魁的话,决定拿出银子,在本次桃花会支持冯怜儿。
不过,也不期望能把冯怜儿娶回家,他们有自知之明,以自身的身份和地位,除非碰到了机遇,难得迎娶一位十二花魁。
在冯怜儿成为十二花魁以前,有着资助她的恩情,往后就有面子去一趟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了。
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不是谁想进入就能进入,光有银子还不够,还得看官商的身份和地位。
牡丹花魁拉拢的这些官商,身份地位明显不够,否则也不会做出提前资助冯怜儿的行为,寄希望于她成为十二花魁以后,有机会进入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
这么一来,无论是官员巴结上司,还是商人谈论买卖,只要是在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里听上一曲新词,旧词也行。
官员十有八九可以升官,补了官缺。
商人很难谈成的买卖,也有九成以上的可能谈成了。
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在冯怜儿成为十二花魁以前,掏出几百两银子罢了。
买卖划算,完全值得去做。
杜十娘所在龙船的甲字第一间里,几名花魁知道牡丹花魁的心思,知道她这一段时间拉拢了多少恩客。
得知冯怜儿不能成为桃花花魁以后,几名花魁这个脸色微变,心里有了不安的感觉。
“冯怜儿总是要夺走一位花魁的头牌名声,夺不走桃花花魁的名声,那么……”
“夺走她姐姐的牡丹花魁又不可能,这么说来的话,石榴花魁可就危险了。”
“奴家见过冯怜儿一面,以她肤若凝脂的容貌,石榴花魁难能压过她一头。”
石榴花魁就坐在厢房里,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瞬间低落了起来。
她曾经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不然也不会夺得十二花魁的名头,只不过比起冯怜儿,还是要落了不少下风。
冯怜儿只是初长成,就能与十二花魁争奇斗艳,等她的年岁再大一些,说不定可以夺得小汴京四绝的名声。
冯怜儿背后的东家,一直拿他当做小汴京四绝来培养,甚至在私下里说过,冯怜儿有希望成为手里的第二名小汴京四绝。
至于上一名小汴京四绝,只会被东家卖上一个好价钱了。
石榴花魁心里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桃花花魁凭借一曲新词压过了冯怜儿的风头。
只要她也能唱出同样一句新词,从那位名家手上买来不逊色桃花花魁的一曲新词,所面临的危机也就解决了。
石榴花魁赶紧问了一句:“你可曾知道,桃花花魁唱的一曲新词,叫做什么名字。”
杜十娘和几名花魁没有关注本次的桃花的,关上了门窗,未曾听到桃花花魁唱出的一曲水调歌头。
锦儿急匆匆走进了甲字第一间,正是在于这个原因,不想让自家小姐遗漏了有用的消息。
对于汴京船娘来说,消息灵通比起银子还要重要。
锦儿脸容上有了喜色,学着桃花花魁的样子,唱出了一首新词:“水调歌头……”
第125章 第二位贺先生
一曲终了。
杜十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漆彩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向锦儿的目光十分不对,难得对一名读书人产生了兴趣。
杜十娘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这些年来,见识过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还有来自京城的风流公子。
始终没有见到她对哪一名公子有所青睐,就连兴趣都勾不起来,每次见了颇有才学的读书人,往往都会说上一句好话赞扬那人的文采斐然。
只对一名读书人说出这句话,杜十娘应该是看中了这名读书人,对于她见过的所有读书人都说出这句话,那便是长袖善舞的手段罢了。
锦儿头一次在杜十娘脸上看到了惊奇的情绪,服侍小姐的时间不短了,跟着小姐连续参加了很多次上元灯会。
在文人荟萃的京城,聚集了天底下各种青年才俊的上元灯会,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对于哪名读书人产生过浓厚的兴趣。
在她唱出水调歌头以后,破例了,终于有一名读书人勾起杜十娘的兴趣了。
锦儿心里先是一喜,小姐的年岁着实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嫁人了。
杜十娘与其他的汴京船娘不同,早就赎了身,只要愿意嫁人随时都可以出嫁。
女人嘛,总不能一直在小汴京当个船娘,应当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
生几个儿子,坐稳了自己的地位,往后就算是被人欺负了,还有儿子给自己出头。
偏偏杜十娘不知道如何考虑,从来没对哪名读书人有所青睐,作出嫁给那人的决定。
虽说杜十娘也就二十岁左右,锦儿心里已经开始担心了,担心小姐眼界过高,找不到合适的相公,孤独终老了。
锦儿高兴的同时,心里有几分失落,关键在于作出水调歌头那人的身份。
自从水调歌头从桃花花魁的嘴里唱出来以后,全都在打听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结果不是任何一位有功名在身的名家,反正是一位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赵庆。
只是白身也就罢了,赵庆的出身很是低微,一名来自乡下的穷书生。
锦儿倒不是在意赵庆的贫贱,以小姐这么多年来积攒的银子,足够花销一辈子了。
锦儿在小汴京呆了很多年,见惯了各种汴京船娘与读书人成亲,由于各自身份的不同,出现了各种悲欢离合的情况。
有些日子过得和睦,也有些甜甜蜜蜜的没几年,闹的家里不得安宁。
日子和睦的姻亲,大多都是读书人的出身地位高于汴京船娘,不论是拥有功名的身份,还是又有大量银子和田产,都要远远高过汴京船娘。
汴京船娘带过去的陪嫁银子再多,富贵读书人不会动用一分一厘,当做汴京船娘的私房钱。
汴京船娘嫁给贫贱读书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由于读书人是以贫贱的身份攀附了汴京船娘,追捧时尤其的殷勤,勉强入了汴京船娘了青睐,感觉这名读书人的品性不错,嫁给他作为娘子是个好归宿。
成亲没有几个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贫贱读书人稍有心情不佳的时候,就对汴京船娘又打又骂。
在当今这个年月,除非娘家是地方上的大姓,在地方府县势力庞大。
极少有娘子与相公主动和离的情况,大多都是休妻。
汴京船娘如果有势力庞大的娘家势力,哪里还会在小汴京做一名清倌人,早就挑选了门当户对的读书人嫁了过去。
不论读书人再是贫贱,一旦嫁给了他,只能任打任骂了。
赵庆的身份已经是一名贫贱读书人了,杜十娘又是高到天上去的小汴京四绝,万一两人成了亲,难保会遭受打骂,最后郁郁而终。
就在锦儿胡思乱想,不知道规劝小姐的时候,旁边的花魁们打听起了水调歌头的情况。
“锦儿妹妹,这首水调歌头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姚公?贺先生?还是最近从京城里来的周旺。”
“应该是周旺了,姚公和贺先生已经许久没有作出诗词了,姚公是不屑于此道,贺先生整日想着喝酒,没有作出诗词的心思。”
“可惜了贺先生那一身的才气,在京城里屡次受到权贵们的邀请前往府邸里参加宴席,偏偏回到小汴京不愿意与权贵来往。”
十二花魁对于京城里的情况十分了解,相比较贺先生在漕水书院读书人里的籍籍无名,在花魁心里却是一位不亚于姚公的诗词大家。
如果说水调歌头是由小汴京人作出来的一首新词,在花魁们的看法里,只有可能是贺先生作出的新词。
正是因为了解贺先生,花魁们第一个就把贺先生给否决了,以他闲云野鹤的心思,不会作出一首新词交给小汴京的花魁来传唱。
即便是闲的发慌技痒了,想要作出一首新词,只会在私底下自娱自乐,不会拿到引来官商和权贵关注的桃花会。
花魁们挑来挑去,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
小汴京倒是也有不少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大多擅长经学,在诗词歌赋一道上成就不高。
京城的名儒每次来到小汴京里,开办了一场讲学,往往赞叹小汴京的经学文风浓厚。
换成贺先生这般的诗词名家,来到小汴京只会感慨一句才气匮乏。
小汴京距离京城很近,以至于小汴京的读书人大多立志于做官,没有心思在诗词歌赋下功夫。
这也就造成了小汴京仕林出现了一种奇怪情况,走出了不少大官,也走出了不少名儒。
按理来说,小汴京应该是个文风蔚然,才气大盛的文人荟萃地方。
偏偏没有出现过几位有名的才子,诗词更不要说了,难能拿出几首名篇撑场面。
杜十娘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小汴京的词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等到这首水调歌头传出小汴京以后,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赞叹了。只是不知这名读书人的出身如何,倘若是出身于地方大姓,小汴京就要有一位贺先生了。”
第126章 桃花花魁的名字
锦儿赶紧说了一句:“不是小汴京的大姓子弟,小姐过去倒是听说过这个人,曾经在小汴京诗会夺得头筹的赵庆。”
赵庆?
杜十娘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怔,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她是谁,毕竟见到过的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
在京城里夺得各种盛大诗会头筹的青年才俊,往往对她很是追捧,区区小汴京诗会夺得头筹的读书人,排不上号了。
杜十娘思索了一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困惑道:“苏小小在桃花会开始前,帮着出头的寒门读书人?”
赵庆过去的印象难能在杜十娘心里留下痕迹,与苏小小关系匪浅,倒是让杜十娘记住了赵庆的名字。
锦儿点了点头:“就是那个赵庆,奴婢去苏小姐龙船打听消息的时候,听到香儿说是因为赵庆救下了狸奴,这才让苏小姐帮着她出头,还了恩情。”
锦儿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干嘛要说清楚苏小小和赵庆之间的关系,如果是让小姐一直误会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会对赵庆生出情愫了。
以小姐的秉性,知道苏小小倾慕于某位青年才俊,杜十娘对于那名青年才俊再是欣赏,只会把人让给苏小小。
经过刚才的解释,说清楚了苏小小和赵庆之间的关系,不是汴京船娘所揣测的那般,苏小小和赵庆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杜十娘听到了锦儿的解释,脸靥上的神情,增添了几分兴致:“没想到一名寒门读书人竟有这般才气,也难怪贺先生唯独让赵庆这名门生住在家里,跟在身边读书了。”
杜十娘的这话明显又误会了贺先生的想法,把赵庆留在漕水书院的后院院子里,只是在于赵庆从小求学的时候就寄居在贺先生家里。
感情深厚,几乎是要把赵庆招在家里为婿。
杜十娘的说法,正是外人对于贺先生和赵庆之间关系的看法,大多会认为赵庆有着不俗的才学,引来了贺先生的看重。
杜十娘让人拉开了甲字第一间的青帷幔,对于本次的桃花会不怎么关心,这时有了关注桃花会的心思。
等到青帷幔拉开,四艘龙船中间的场景,一览无余的出现在眼前。
大红色的花灯挂满了龙船,照亮了四艘龙船,灯火通明,又带着几分旖旎的气氛。
两名管事站在龙船的中间,一人负责记录着礼单,另一名管事负责唱名。
杜十娘脸靥有了一丝笑意:“看来牡丹花魁的算计要功亏一篑了,桃花花魁应该可以保住她的头牌,赵庆小郎君的那首水调歌头,借着本次桃花会,应该可以名声大噪了。”
几名花魁却有了其他心思,没有心情继续看着本次的桃花会了,只想着找个机会进入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
想要过去见一见赵庆,尝试着从他手上买来一首新词。
石榴花魁的心情最为迫切,等到下个月的牡丹会过后,就是她所在的石榴会了,成为了地位最不稳的一名花魁。
自从冯怜儿出现在小汴京,花魁们见识到了她的肤若凝脂容貌,全都是心神不宁了。
花魁们对于自己的容貌再是自信,面对年轻的冯怜儿,仿佛看到了十三四岁时的自己。
花魁们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回想必又有一名花魁失去了名分,终日只能以泪洗面了。
不只是杜十娘所在龙船上的花魁们,想要前往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见识作出一曲新词水调歌头的赵庆。
其他两艘龙船上的花魁,有着一般无二的想法,只是迫于每月初一的花会规矩,不能擅自离开甲字第一间,坐在绣墩上,想象着赵庆的风度。
就坐在赵庆对面的桃花花魁,看着身边快有上万两银子的打赏,望向赵庆的眼眸里,快要冒出水了。
还是一汪春水,要把赵庆融化在春水里。
桃花花魁的那双桃花眼,在小汴京一带极为有名,支持她的几名权贵,正是看中了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一旦桃花花魁使出了媚功,用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一名男人,即便是寺庙里青灯古佛的老和尚也难能把持得住。
赵庆的定力深厚,面对苏小小的时候,照样是没有任何留恋转头就走。
让苏小小感到了惊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做出了帮着赵庆出头的行为。
还了救下狸奴恩情的方式有很多,以帮着出头的方式,未免超出了还了恩情的范畴。
毕竟,当时打压赵庆的那人是周旺,一位来自京城里的进士,受到小汴京很多大姓子弟的拥趸。
尤其是在周旺自断一臂以后,更是得到了小汴京读书人的敬重,名望更上一层楼。
偏偏在这个时候,苏小小冒着大不韪,帮着赵庆出头了。
在贴身丫鬟香儿看来,还了恩情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还是赵庆引起了苏小小的好奇心。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苏小小感到惊奇了。
赵庆没有得寸进尺,走过去握住桃花花魁的玉手,趁机上演一出郎情妾意。
赵庆压住心里的燥热,提起青白釉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赵庆的表现,不为所动的行为,立即引来了苏小小和三名花魁的惊咦声。
暗自感叹了一句是个干大事的人,不为美色所引诱,往后在官场上肯定能够混出名堂来。
赵庆心里却在苦苦支撑,只希望桃花魁赶紧把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收回去,就快忍不住扑过去撕碎桃花花魁的襦裙了。
赵庆即便是挪开了视线,看向窗棂外的管事唱名,唱出一名名官商的名字,心里却还是躁动。
脑子里不停的浮现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有着吃人的本事,让他浑身燥热了起来。
桃花花魁看见赵庆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是对他更加的青睐了。
这些年以来,赵庆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把她当女人的男人,而不是流露出看待玩物般的眼神。
桃花花魁作了一个万福:“奴家叫做莘瑶琴,还请小郎君记住。”
第127章 胸中沟壑
赵庆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名字挺不错:“瑶琴姑娘的名字还挺有诗意,看来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是出自某位颇有学问的先生,取了一个雅致的名讳。”
莘瑶琴脸容上略带感伤,低声说了一句:“奴家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爹爹因为一场官司丢了官职和性命,被抄家了,家眷便被充入了教坊司。奴家在教坊司里受尽了欺负,后来还是东家看奴家可怜,把奴家买了回去在小汴京做了船娘。”
赵庆听了这番说词,没有出现任何愤愤不平的表情,只是当做了一场闲聊。
小汴京的船娘们,稍微懂些规矩,便会给自己编上一段凄惨的身世。
沦落为风尘女子,也有一些是真的身世凄惨。
但这其中真假掺半,不知道谁真谁假,只能骗骗那些不谙世事的读书人了。
赵庆深知这里面的门道,不会因为汴京船娘说上一句身世凄惨,信了她的话,心生怜悯,掏出大把的银子赏给汴京船娘。
苏小小和两名花魁坐在绣墩上,本来听着两人的闲聊没有当回事,在听到桃花花魁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后,全都是一脸的惊讶。
小汴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某一位汴京船娘想要资助一名寒门读书人,就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知。
或许在赵庆看来,莘瑶琴的名字不一定是个真实名字,在当了汴京船娘以后,找了一位有学问的先生再次取了一个名字。
不然的话,也不会说出取名先生颇有学问的话了。
苏小小和两名花魁对于桃花花魁的底细很清楚,知道她说出的莘瑶琴这个名字,是她出生以后父母给她取的名字。
她自从来了小汴京以后,倒是也有一个风尘女子名讳,叫做辛儿。
辛儿与莘瑶琴这个名字八竿子打不着,任何人也想不到桃花花魁的本名如此雅致。
只是因为一首水调歌头,莘瑶琴就把本名告诉了赵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要资助他参加科举。
水仙花魁和杏花花魁两人欲言又止,不是想劝莘瑶琴一句,只是不想让她早早的表露心意,还不到时候。
毕竟,赵庆目前还只是一名白身,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还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嫁给他。
以十二花魁的名头,嫁给举人当个正妻或者平妻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嫁给区区一个白身赵庆了。
莘瑶琴想要嫁给赵庆阳,只能做正妻,作为小妾的话,日后的日子不见得有多好。
水仙花魁、杏花花魁与她做了多年的姐妹,不忍心自己的姐妹最后被赶出家门,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对于汴京船娘来说,最好的归宿便是正妻和平妻,只要没有犯了七出,不能随便休妻。
小妾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七出的约束,可以随便休掉,甚至是送人。
她们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不想以后更加凄苦了,再怎么为难,也要死死咬着正妻或者平妻的名分。
一首水调歌头,骗得桃花花魁直接说出了原来的名字,明显是已经有了不顾名分的意思。
苏小小同样是欲言又止,一是不想看到同为姐妹的莘瑶琴,草草嫁人,连个平妻的名分都没有。
另一方面,她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带着几分失落。
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莘瑶琴有意要嫁给赵庆以后,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莘瑶琴瞧见三名姐妹的样子,莞尔一笑:“奴家的身份可是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即便是自身想要草草嫁人,东家也不会允许。”
赵庆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不满,倒是颇为理解,没有像不如意的读书人那般,好不容易获得了小汴京十二花魁的青睐,却被东家拦在中间。
大发牢骚,说些愤愤不满的话。
男子汉大丈夫,发出再多的牢骚又能怎样,又不可能改变现状,还会失了气度,让人觉得像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莘瑶琴生怕赵庆误会,又解释了一句:“倒不是奴家拿东家当做借口来搪塞小郎君,小汴京的四位东家培养汴京船娘多年,除了卖上一个好价钱以外,更重要的是编织一张关系大网。小郎君只是白身的话,拿出再多的银子,东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十二花魁,嫁给了寒门出身的白身读书人,浪费了多年的精力。”
莘瑶琴说这句话的时候,桃花眼一直注意着赵庆脸上的神情,担心从他脸上看到不满的情绪,破坏了心里的小郎君印象。
小汴京的十二花魁见识过各种寒门读书人,但凡是遇到了一些挫折,不能让他们满意,往往会郁郁不得志的大骂不公。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哪有那么多怀才不遇的才子,如果真有才华,高中不了进士,高中了乡试的举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举人已经可以做官了,在县里有了地位,还有着免除粮税的恩典。
只要穷苦读书人高中了举人,立即就会有大量富户带着田产来投献,把田产挂在举人的名下,获得免税的恩典,每年缴纳一笔粮食给举人。
结果让莘瑶琴感到意外的是,没有从赵庆脸上看到一点的愤懑和不满,也没有听到他像过去那些寒门读书人一样发出牢骚。
赵庆颇有气度的小郎君印象,在莘瑶琴心里更加的深刻了。
苏小小和两名花魁看见赵庆的反应,没想到赵庆的气度竟然不输那些大姓子弟。
赵庆与生俱来的处变不惊气度,几乎让苏小小和花魁们忘了他是一名贫贱出身的寒门读书人,以为他是小汴京的大姓子弟。
赵庆表现出来的气度,简直就是贺先生的嫡系子孙。
在京城见过大世面的书香门第,才会像赵庆这般处世不惊,没有因为遭遇了挫折就大发牢骚。
苏小小看着坐在绣墩上慢悠悠喝茶的赵庆,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词。
胸有惊雷,面如平湖。
第128章 周旺出手了
“周旺周公子,赏赐冯怜儿一万两银子。”
随着四艘龙船中间的管事,唱出了周旺的名字,打破了桃花会的平静。
莘瑶琴的脸色微变,根据香儿送进来的银子,即便是多出了几位权贵支持她,尤其还有千牛备身王思礼的一千两银子,本次桃花会获得的赏银大致在一万两银子上下。
本以为,千牛备身王思礼已经表明了态度,支持莘瑶琴继续成为本次桃会的桃花花魁,周旺顾及王思礼的面子,不会从中作梗。
谁也不能想到的是,周旺居然不给王思礼面子,还是拿出了一万两银子。
随着管事的唱名传遍四艘龙船,所有官商感到了匪夷所思,就连权贵们也是皱起了眉头。
周旺是一个来自京城的进士没错,但在权贵面前不够看,尤其还是一位担任了千牛备身的县男嫡长子。
赵庆同样是感到了奇怪:“从周旺上次自断一臂的事情来看,他倒也是一位心机颇深的读书人,怎么会如此的不明智,当众不给王思礼面子。”
赵庆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清了苏小小,似乎是在询问她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苏小小抱着狸奴,靠近了窗棂几步,看着灯火通明的龙船中间。
一名小厮从管事手里接过来礼单,径直走向了牡丹花魁所在的甲字第一间,她妹妹冯怜儿就坐在那处甲字第一间里。
小厮离开的方向,却是苏小小所在的龙船,这么说来的话,赏赐给冯怜儿一万两银子的周旺,正是从京城里来的周旺,不是一位同名同姓的京城权贵。
苏小小转过身去,摇了摇垂云髻,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端着银子和各种红丝砚等案头清供的小厮们,正是从咱们这艘龙船离开,走进了冯怜儿所在的龙船。”
只是说出了这一句话,立即就让赵庆和花魁们明白了她的意思。
管事唱名说出的周旺,正是与赵庆不对付的周旺,而不是一位京城里的权贵。
这就让赵庆感到更加的匪夷所思了,以周旺的心机城府,不可能做出公然得罪京城权贵的行为,还是担任千牛备身的王思礼。
千牛备身可是天子身边的亲卫,清贵程度远胜京城十二卫的其他军卫,以后少说也会担任禁军将军。
当着众多官商的眼前,不给王思礼一分薄面,难道他就不怕事后遭到王思礼的针对。
赵庆感到了匪夷所思,是因为曾经接触过周旺,还与他有过短暂的勾心斗角。
双方各显本事,互不相让,谁也没有吃了大亏。
周旺确实在贺双卿心理留下了坏印象,却通过自断一臂,获得了更高的名望。
上一次交手,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因缘巧合之下救了苏小小的狸猫,赵庆这一回就要落败在周旺的手里了。
没办法,双方的身份差距太大,有些时候不是单靠心机就能弥补。
苏小小却感到了合情合理,有着与赵庆不一样的看法:“奴家还是小瞧了冯怜儿对于男人的诱惑,以及至于让周旺不惜得罪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也要支持冯怜儿。”
经过苏小小的提醒,赵庆想通了匪夷所思的关节,沉思道:“恐怕应该是牡丹花魁做出了一些承诺,这些承诺的价码,足够让周旺甘愿得罪来自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
价码可以得罪王思礼?
苏小小和花魁没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立即浮现了一个承诺,也只有这一个承诺,能够让周旺狠下心来了。
冯怜儿将来嫁给周旺。
虽说以冯怜儿肤若凝脂的容貌,有可能取代一名小汴京四绝,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但她现在连个十二花魁都不是,这个时候说出来把她嫁给周旺,任谁听了都有很大可能。
冯怜儿如今只是一名普通的汴京船娘,没有十二花魁的名头,嫁给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属于高攀了。
周旺信了牡丹花谷的鬼话,也就合情合理了,是个男人在面对有机会迎娶冯怜儿的时候,都会把持不住了。
至于冯怜儿以后会不会成为小汴京四绝,一切还是未知数,谁也不好说。
莘瑶琴突然有些不寒而栗:“牡丹花魁的心肠还真是歹毒,这个时候利用了周旺,甚至是让他得罪了来自京城的权贵王思礼。等到冯怜儿有幸成为了小汴京四绝,周旺也就不敢提起迎娶冯怜儿的事情了,即便是冯怜儿自己说出来,周旺也不敢接在手里。”
以小汴京四绝的名气和地位,周旺作为一名进士也不敢随意接在手里,除非他的家世不一般。
可惜的是,周旺的家世在京城里只能算是小门小户,在小汴京那是了不得的进士公子,在京城里就不够看了。
莘瑶琴已经有了预感,自己的桃花花魁名头很有可能因为周旺,在本次桃花会让给了冯怜儿。
不过,想到他得罪了京城里来的权贵王思礼,心里的悲伤减少了一些。
莘瑶琴的桃花眸子黯淡无光,失落的说道:“没了十二花魁的名头挡在前面,奴家如果想要嫁人的话,应该会更加容易一些。”
这句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谁愿意把十二花魁的名头拱手让人,失去了过去受到官商追捧的名声和地位。
小汴京作为南来北往的钞关,消息通达,小汴京十二花魁的名声接着漕运传遍了整个大雍王朝。
天底下各地的官商读书人在举办诗会雅集的时候,谈到天下有名的美人,必定会谈及小汴京十二花魁。
再者说了,莘瑶琴以曾经是十二花魁的身份嫁人,与十二花魁的身份嫁人,境地完全不同。
到了夫家以后,得到的重视也完全不同。
赵庆没有因为周旺的突然出手,出现任何的忌惮情绪,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这事不着急,周旺这回是色令智昏了,俨然忘记驳了京城权贵的面子,会造成何种后果。”
赵庆说到这里,不得不感慨一句:“没想到筹划了再是谨慎的计策,也不如一句红颜祸水。”
第129章 赏赐千牛刀
王思礼就坐在杜十娘所在的龙船第三层,坐在一张红木嵌着大理石圆桌的旁边,正在与旁边的权贵朋友吹嘘:“有了本公子的赏银,这一次桃花花魁的名头不会被旁人夺了去,凭借这首水调歌头,依旧能够保住莘瑶琴的头牌花魁名头。”
红木嵌着大理石圆桌的旁边,还坐着七八名权贵,身份大致与他一样,全是来自京城里的县男县子等爵爷的后代子孙。
权贵们频频点头,认为王思礼说的这话很对,本次桃花会的头牌最终只会是莘瑶琴了。
王思礼只用了一千两银子,搅动了风云,决定了小汴京十二花魁的走向,大长面子,满面红光,不虚此行了,在这一次的桃花会里赚足了面子。
这件事要传到了京城里,那些在千牛卫当值没有时间来到小汴京的同僚,还不得羡慕死他。
往后与千牛卫的同僚一起喝酒,又有了一件可以吹嘘的资历。
只不过,还没等王思礼得意多久,就听见四艘龙船中间的管事,唱出了周旺的名字。
王思礼脸上的得意顿时就僵住了,脸色难看,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周旺是谁,哪一位县男的后辈子孙,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于本公子作对。掏出银子也就罢了,还是掏出了足足是本公子十倍的银子,彻底把本公子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不只是王思礼感到困惑,厢房里的权贵们全都是一脸的疑问,对于周旺这个名字感到了陌生。
权贵不像天下的黎民百姓,数以千万计,只有京城里的一小撮罢了。
但凡是有名有姓的权贵,基本上都会相互了解底细,只要听到一个名字,很快就能知道他的家世背景。
权贵们思索了半天,没有从脑子里搜罗出关于周旺这个名字的家世背景,想来不是权贵了。
只是……这人如果不是权贵的话,哪来的胆子去得罪千牛备身王思礼,他可不仅仅是千牛备身那么简单,还是县男的嫡长子。
未来注定继承县男的爵位,知府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何况是小汴京的大姓子弟。
王思礼扭过头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厮,压着火气说道:“这个周旺到底是谁,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驳了本公子的面子。”
小厮浑身一激灵,擅长察言观色的他,已经看出来王思礼正处在暴怒的边缘。
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立即和盘托出,说出了周旺的底细。
“回公子的话,周旺不是来自京城里的权贵,而是一名二甲及第的进士周旺,听说他也是京城人士。”
只要不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及第进士引不起权贵的关注,难怪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了。
王思礼听到小厮说完了周旺的底细,这人竟然不是权贵,只是一名进士罢了。
区区一个进士,竟敢当着众多官商的面狠狠踩了他的面子。
王思礼狞笑了一声,直接从腰间解下来千牛刀,交给了小厮:“你拿着这把千牛刀交给记录礼单的管事,就说本公子赏赐给莘瑶琴一把千牛刀。”
小厮啊当场就吓惨了,战战兢兢的伸出双手,差点跪在了地上。
千牛刀的名气大名鼎鼎,小厮即便只是小汴京的一名仆役,也知道这是只有京城禁军才能佩戴的配刀。
还得是十二卫禁军里的千牛卫,拱卫在天子身边的亲卫,才有资格佩戴千牛刀。
每一把千牛刀都篆刻着千牛备身的名字,一旦丢失了,千牛备身轻了罢官免职,重了直接关进大牢里。
至于其他人拿了千牛刀,罪责更重了,基本上只有一个全家流放的下场。
小厮惶恐不安的捧着千牛刀走出了厢房,路过门槛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及时站住了,没有把千牛刀掉在地上。
小厮依旧是惊的浑身冒冷汗。
小厮不敢私自做主,也没有那个胆子做主,赶紧捧着千牛刀去了东家那里。
郑东家看了一眼千牛刀,脸色阴晴不定,在心里破口大骂了周旺。
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千牛备身王思礼,这下麻烦了,就连他都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又不能一直拖着,万一真的把王思礼惹恼了,连带着他都吃罪不起。
郑东家索性把所有的罪责推给周旺,骂骂咧咧的说道:“该死的周旺,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想要让本员外给你擦屁股,做梦去吧。你拿着千牛刀直接交给管事,记得,一定要大声说出王思礼的名字。”
小厮不明白东家有着什么打算,只想尽快把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不能一直捧在手里。
有了东家的吩咐,终于可以把千牛刀交给其他人了。
小厮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龙船,来到了四艘龙船中间,交给了拿着礼单的管事。
管事困惑的看了小厮一眼,随手接过来千牛刀,奇怪道:“每月初一的花会举办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赏赐刀剑。不过从刀剑的鎏金技法来看,是一柄上好的刀剑,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管事的身份也不简单,曾经是一位当铺的掌柜,有着一双辨明真假的好眼。
礼单管事不是谁都能坐稳,万一看走了眼,把假货当成了真货,东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礼单管事可以说是整个小汴京里,眼光最为独到的管事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看走过眼。
放在平时,小厮听了这句话只会奉承两句,现在只有瞪大了眼珠子,尤其是在看到礼单掌柜掂了掂手里的千牛刀,差点当场给他跪下了。
小厮急忙说了声:“你老人家可拿好了,这是千牛备身王思礼赏赐的千牛刀。”
礼单管事听到一句千牛刀,当场就愣住了,一个没拿稳,千牛刀朝着地上掉去。
小厮和礼单管事、唱名管事吓得脸色都绿了,三个人一起扑了过去,赶在千牛刀掉在地上以前,握住了千牛刀。
礼单管事不敢随意拿着了,直接把手里的礼单交给了小厮,双手紧紧握着千牛刀。
再三确认拿稳了以后,礼单管事面带急色的说道:“东家难不成得了失心疯,怎么会收下这件赏赐。”
第130章 周旺要遭殃
小厮也不知道东家的想法,只能把礼单放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甲板上。
已经把烫手的山芋交给别人了,不敢在甲板上停留片刻。
礼单管事望着小厮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在心里破口大骂一句,只能赶紧叫来一名小厮让他拿这千牛刀。
礼单管事随后按照东家的意思,在礼单上记录了千牛刀和王思礼的名字,看向了一旁的唱名管事。
唱名管事还没回过劲来,等到不得不唱名了,洪亮的声音里带出了几丝颤抖:“王……千牛备身王思礼,赏赐千牛刀一把。”
随着赏赐千牛刀的声音落下,喧嚣的四艘龙船,霎时间寂静了下来。
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堪比莘瑶琴唱出水调歌头。
没有一个人说话了,全都是一脸的匪夷所思,以及深深的惊讶。
官商们知道千牛刀的重要性,也知道除了千牛卫本身以外的人拿了千牛刀会是怎么一个下场,第一反应就是王思礼在坑害莘瑶琴。
不过,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给掐灭了,因为还没到权贵单独进入十二花魁游船画舫的时候。
莘瑶琴和王思礼一直没有见过面,不可能得罪他。
再说了,王思礼听到水调歌头以后,赏赐了一千两银子,表明了支持莘瑶琴的态度。
短短隔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王思礼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在没有见过莘瑶琴的情况下。
如果王思礼想要强行霸占莘瑶琴,对方誓死不从,倒是有可能发生赏赐千牛刀的情况。
可是,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就不可能出现誓死不从的情况了。
这么说来的话,只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了。
官商们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王思礼为何故意刁难辛瑶琴,她背后可是有不少的权贵支持。
思索了半阵,官商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王思礼突然赏赐一把千牛卫,是在周旺赏给冯怜儿一万两银子后面。
这么说来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了。
周旺为了冯怜儿狠狠踩了王思礼的面子,惹恼了他,气得他直接赏赐了千牛刀。
目的只有一个,周旺赶紧赔礼道歉,收回那一万两银子。
官商们静静等了起来,坐在红木圆桌旁边,等着唱名管事说出周旺收回一万两银子的话。
等了半天时间,迟迟没有听到唱名管事说出这句话。
官商们心里充满了疑问,周旺这是怎么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千牛备身王思礼。
偏偏他就在硬撑着,一直没有收回一万两银子。
不是周旺不想收回一万两银子,赏出一万两银子以后,想到可以把冯怜儿娶回家,心情大好,多喝了几杯。
周旺坐在红木圆桌旁边,已经喝了两壶酒,处于半醉半醒之间,没有听到唱名管事说的话。
由于在桃花会开始以前,周旺被苏小小落了面子,没脸与小汴京的读书人坐在一起喝酒。
单独一个人坐在三层的厢房里,自饮自酌,刚开始只是喝着闷酒,后来见了牡丹花魁以后,越喝越有滋味了。
“笃笃笃——”
周旺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脸上出现了鄙夷的神情,认为有些势利眼的读书人,听说他赏赐了一万两银子,又过来巴结了。
对于这种势利眼读书人,周旺向来是不屑于交往,装作没听见,继续在厢房里有滋有味的喝酒。
站在门口的读书人,确实是有巴结周旺的心思,不过也是出于好心,想要提醒王思礼赏赐了千牛刀。
结果敲了半天的门,始终没有回应。
几名读书人的脸色,不免困惑了起来。
“周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公然对抗一名来自京城里的权贵,还是千牛备身王思礼。”
“敲了门也没有人答应,难不成周旺不在里面,跑到牡丹花魁的甲字第一间里去了。”
“很有可能,虽说还没有到进入十二花魁游船画舫的时间,只要获得花魁或者小汴京四绝的邀请,就能进入甲字第一间。”
几名读书人想到这里,又是急匆匆赶往了牡丹花魁所在的甲字第一间,情况紧急,不能再拖下去了。
周旺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很快就没有了,更加确定是那些喜欢钻营的读书人,被驳了面子,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殊不知,他错过了赔礼道歉的最佳时机。
官绅们在等着周旺收回一万两银子,随后亲自去王思礼所在的厢房里,说些好话赔礼道歉。
王思礼坐在八脚圆鼓凳上,同样是等着周旺过来赔罪,到时候顺着台阶下,尚且饶过了他。
只是,等了快有一炷香时间了,眼瞅着桃花会就要结束了,始终没有见到周旺的影子。
王思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的都快能够滴出水来,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关节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哈哈。”王思礼突然大笑了一声,满脸狰狞:“看来这个周旺是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了,也是,区区一个千牛备身罢了,哪里有二甲及第的进士金贵。既然他不给本公子面子,也就没必要给他留一分颜面了,本公子这块又臭又硬的砖头,今天就要与他那个金贵的官窑瓷器碰一碰。”
殿试是由天子亲自出题,进士们又被称作天子门生,在老百姓眼里高贵的没有边了。
在王思礼等权贵眼里就不一样了,学了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所谓的天子门生进士与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
不同的是,进士的地位高一些罢了,但是与王思礼这样的权贵相比,依旧是低贱的泥腿子。
王思礼坐不住了,豁然起身,满脸怒气的离开了厢房,走向了苏小小所在的龙船。
王思礼受到朋友的邀请,这趟过来准备支持杜十娘,所以坐在杜十娘所在龙船。
如今王思礼丢了面子,邀请他过来的权贵,脸上也着实挂不住。
随着王思礼离开杜十娘所在的龙船,权贵朋友们跟在后面,一起走向了苏小小所在的龙船。
“砰!”
随着一声响动,周旺所在的厢房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第131章 无妄之灾
醉醺醺的周旺瞬间就清醒了,看着气势汹汹走进来的王思礼,却是一脸的诧异。
官商们只听说了王思礼这个名字,见到了他本人,或许不认识。
周旺刚巧认识王思礼,当初殿试过后,参加天子的赐宴,刚好见过王思礼。
作为千牛备身的王思礼,拱卫在天子旁边,以至于大部分进士都认识王思礼这个人。
殿试过后,周旺等进士大多都打听过王思礼的出身,知道他是县男的嫡长子,注定继承爵位的权贵。
周旺不清楚这里哪里得罪了王思礼,赶紧从红木嵌着大理石的圆桌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见过王将军,不知道王将军过来有何事。”
王思礼只不过是一名千牛备身罢了,远远称不上将军,这一句将军,不过是对他的恭维。
王思礼瞧见了周旺的态度,嗤笑了一声,对于他更加的不屑了。
原以为是个硬骨头,倘若是在他面前强撑着不服软,说不定还会轻饶了他。
一个没骨气的软骨头,还敢与他争风吃醋,在本次桃花会里落了面子。
“砰!”
王思礼上去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周旺身上,由于常年的熬练弓马骑射,这一脚的力气极大。
周旺带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腾腾腾’往后退,撞在了红木香几上。
摆在上面的玉壶春瓶,‘咔嚓’一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里面的清水撒了一地,插在玉壶春瓶里的桃花,散落了一地。
周旺捂着火辣辣剧痛的胸口,一阵的胸闷气短,瞧着王思礼还要继续踹他一脚,急忙问了一句:“在下哪里得罪了王将军,还请说个明白,给王将军赔个不是。”
“这时候想起来赔罪了,晚了!”
王思礼大步走过去,又是一脚踹在了周旺的身上,直接把他踹的撞在了厢房窗棂上。
由于是龙船,窗棂比较小,如果换成宅子里的厢房,这一脚直接就把周旺踹了出去。
王思礼周旺两人闹出的动静很大,又带着一帮着权贵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楼廊里的厢房木门,纷纷打开了。
苏小小所在的甲字第一间也打开了,苏小小和三名花魁没有出来看热闹,心里很想去,却不能去。
以她们几人的身份,不方便露面,何况外面的楼廊上还站着很多男人。
赵庆和小丫鬟香儿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两人一起走出了甲字第一间的木门,站在楼廊里看着周旺所在厢房里的动静。
此时的楼廊上,门口站着很多官商,全在望着周旺厢房的方向。
“砰!”
厢房里突然冒出来一声响动,沉闷的同时又很响亮,像是踹在人身上的声音。
随后,传出了王思礼的声音。
“敢在小汴京的桃花会踩了本公子的脸面,看来你是活腻歪了,今天不好好把你整治一顿,找回来丢掉的脸面,本公子哪还有脸回到京城里。”
这句话说完以后,周旺所在的厢房里又传来了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想必是他遭到了王思礼的殴打。
郑东家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忙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站在周旺所在的厢房门口进退维谷,一脸的焦急。
不论是真是假,郑东家摆出了一副想要进去劝上两句,却又不敢的焦急样子。
在赵庆看来,郑东家脸上的焦急神色应该是假的,故意摆出来给官商们看的,不是他不想护着龙船上的客人,只是碍于王思礼的权贵身份,不敢阻拦。
郑东家接下来的举动,验明了赵庆的猜测。
他拿着千牛刀走了过去。
权贵们有几人站在厢房门口,拦住龙船的东家和仆役,阻止他们进去劝解。
不过在看到郑东家拿着千牛刀走了过去,几名权贵侧开的身子,让他进去了。
郑东家双手捧着千牛刀,战战兢兢的待在王思礼身边,眼瞅着周旺身上已经开始见血了。
郑东家赶紧把手里的千牛刀递了过去:“这是王公子的配刀,还请赶紧收回去,小人哪里有胆量收下公子的千牛刀。”
王思礼瞧见送过来的千牛刀,眼睛亮了,立即伸出一只手拿了过来。
天子为了笼络天底下的读书人,只要有了功名,读书人往往会有各种恩典。
以王思礼千牛备身的身份,平白无故的殴打了一名进士,难免会遭到御史的弹劾。
有了千牛刀就不一样了,只要出了京城,千牛备身拿着千牛刀别说是抽打读书人了,就算是抽打地方官员,那也是代天子惩戒官员读书人。
王思礼接过来千牛刀,直接用刀鞘重重地抽在了周旺的身上,只听‘啪’的一声,千牛刀的刀鞘落在了周旺的后背。
“啊!”
周旺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疼的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遭受拳打脚踢的殴打,暂时还能忍着,刀鞘的抽打,再也忍不住了。
周旺彻底没了骨气,放弃了最后一点坚持,凄惨的求饶了起来:“学生知道错了,还请王将军放我一马,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思礼殴打了半天,自己都打累了,喘着粗气说了一句:“还不赶紧收回你的混账行为。”
收回?
周旺彻底的懵了,忍着身上传来的一阵阵剧痛,欲哭无泪的说道:“学生从始至终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将军,到底要收回什么,王将军也没说啊。”
王思礼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心里一阵尴尬,强撑着面子说道:“你拿出一万两银子,本公子拿出了一把千牛刀,孰轻孰重你不清楚?好歹也是一位参加过殿试的进士,怎么还硬撑着不收回银子。”
周旺差点流出眼泪,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
他是真的不知道王思礼拿出了千牛刀,只顾着自饮自浊的喝酒了。
倘若知道王思礼在他后面拿出了千牛刀,不论是支持哪一位汴京船娘,他只会立即收回一万两银子。
旁人不知道王思礼的清贵身份,参加过殿试的他,比谁都清楚。
第132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旺看向了一旁的郑东家,有气无力的说道:“本公子收回那一万两银子,不……敢问东家一句,王将军的千牛刀赏赐给了哪一位汴京船娘。”
郑东家正在看热闹,心里乐开了花,只顾着在心里嘲笑周旺了,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啊?”
郑东家瞧了一眼脸色不善的王思礼,赶紧说清楚了:“王公子赏赐给了莘瑶琴。”
周旺到底不是一般人,狠下心来说道:“王将军已经赏赐了千牛刀,不好再拿回去,学生愿意用一万两银子赎回来王将军的千牛刀。”
这句话一出,厢房里的权贵们都是点了点头,认为周旺的处理很是妥帖。
不过,权贵们看到他那鼻青脸肿的样子,着实可怜,嘴角冒着血,说话的时候突然漏风了。
原因在于王思礼下手太狠了,用刀鞘拍在他的嘴上,当场敲掉了一颗牙。
郑东家心里不怎么乐意了,因为周旺的一万两银子,让他平白无故的遭受了战战兢兢。
却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周旺处理这件事很是妥帖,换成了任何一位权贵,想必都会与他和解了。
再加上周旺的进士身份,说不定还会不打不相识,坐在一起喝酒。
周旺心里的想法和郑东家一样,期待的看向了王思礼,毕竟狠下心来扔出去的银子是一万两。
这么一大笔银子,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权贵来说也是一样。
再者说了,按照小汴京的规矩,这一万两银子最终落不到郑东家的手里,当做孝敬还给王思礼。
按照周旺的说法,这一万两银子已经不是官绅赏赐给莘瑶琴,而是权贵王思礼赏赐给了莘瑶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旺会因祸得福,获得王思礼看重的时候。
王思礼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身上,脸色难看的说道:“本公子没有银子是吧,有两个臭钱了不起,还要帮本公子赎回来千牛刀。这件事要是传到了京城里,还不得被同僚们笑话死,自己没本事赎回来千牛刀,让一个读书人给赎了回来。”
王思礼这句话一出,越想越气,又是对峙周旺狠狠的踹了一脚。
旁边的郑东家,忍不住一阵的心惊肉跳,暗暗庆幸龙船足够坚实,要不然这一脚直接就让周旺撞烂了厢房的木墙,掉进漕水里。
周旺蜷缩在墙角,张大豁牙的嘴巴,呆呆的望着王思礼,整个人彻底的蒙了。
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到底哪里触怒了王思礼。
虽说他的这个借口算是个借口,但任谁听来都不算是个正常借口。
遭到同僚的嘲笑又能怎样,获得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一万两银子。
周旺说了话又不能收回去,结果变成了花了银子还遭了罪受,真的想流泪了。
权贵们也有些看不明白王思礼了,他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按理说应该会顺着台阶下,暂且饶过了周旺。
收了银子不办事,反而对送银子的人进行了殴打,这个名声传了出去,对于王思礼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往后来进城里送孝敬的地方官员,下意识就会避开王思礼,转而把银子送给其他权贵。
不明白归不明白,权贵们作为朋友还是支持王思礼的决定。
王思礼走了过去,伸出手拍了拍周旺的脸,彻底把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往后记住了,见了本公子就躲开,只要是让本公子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周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不敢说话,只能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再也没了刚来小汴京时的意气风发,在权贵面前,妥妥的成了一个草芥。
王思礼教训了周旺一顿,把他的脸面彻底撕碎,趾高气扬的离开了厢房。
他走到楼廊里,看着一个个门口站着的官商,叫骂了一句:“全都滚回去,再敢瞪着眼珠子往这里瞧,本公子把你们的眼珠子全都抠出来。”
官商们立即躲了回去,不敢往外看了,却没关上厢房的木门,紧紧贴着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思礼离开龙船的时候,刚好从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路过,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庆。
王思礼停下的脚步,扭过头去,开始上下打量赵庆。
官商们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心里有数了,应该是停在了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门口。
以王思礼的喜怒无常,他都没有进入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居然是让其他男人捷足先登了。
赵庆应该会遭到周旺那般的殴打,被王思礼羞辱一顿,在苏小小和几名花魁面前丢了脸。
官商们过去不会在意这件事,赵庆被殴打了与他们何干。
现在不同了,知道赵庆是作出一首新词水调歌头的读书人,忍不住唉声叹气的起来。
“可惜了赵庆那一身的才学,明明在本次桃花会出尽了风头,却平白无故的遭受了无妄之灾。”
“还不都是怪周旺,如果不是他招惹了王思礼,哪里会把他引到咱们这艘龙船上,连累了咱们小汴京的才子。”
“以前还不明白周旺一位来自京城里的进士,为何频繁针对赵庆,看来是嫉妒他的才学,又不能像王思礼那般出手,只能耍些阴谋手段来对付赵庆。”
这艘龙船上的官商,其中有不少人是小汴京人士,不免为自己的同乡赵庆打抱不平了。
这放在过去,不可想象,官商们再是与赵庆是同乡,也不会因为他得罪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
自从莘瑶琴传唱了水调歌头以后,潜移默化的影响,开始在小汴京官商里出现了。
赵庆遭受了无妄之灾,放在过去,不会引起任何官商的在意。
现在却让官商们对周旺产生了不满,认为他害的赵庆遭受到了殴打。
周旺在官商们心里的地位,从一名来自京城里的进士,变成了外乡人。
至于赵庆,从一名引不起官商注意的寒门读书人,变成了为他打抱不平的同乡。
站在甲字第一间门口的赵庆,看见停下脚步的王思礼,不免也紧张了起来。
刚才在周旺房间里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见识到了王思礼的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苏小小也不免紧张了,走到了漆彩屏风旁边,随时准备出去。
冒着被人看见容颜的风险,也要帮着赵庆拦下来王思礼。
第133章 与权贵喝酒
王思礼看了一眼赵庆,突然伸出了手掌,一把握住了赵庆的儒衫:“就是你小子写的水调歌头,还算不错,走,跟着本公子去一趟厢房里喝两杯酒。”
就在王思礼伸出手掌的瞬间,赵庆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打是打不过了,决定了从厢房的窗棂里直接跳出去。
跳进漕水里,顺着河水游上岸,跑进漕水书院的孔庙里。
王思礼再是混账,在孔庙面前,不敢有任何的放肆行为。
苏小小的半只绣花鞋露了出来,做好了出去得准备,冒着被人看清样貌,也得帮着赵庆躲过这一劫。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王思礼对待赵庆的态度,与对待周旺的态度截然不同。
在面对周旺的时候,各种拳打脚踢,恨不得当场把他打死。
面对赵庆的时候,虽说也出手了,只不过是拉着他去喝酒。
在赵庆一脸懵的情况下,拉着他离开了苏小小所在的龙船,前往了杜十娘所在的龙船。
从始至终,赵庆都是一脸的错愕,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更不敢相信,区区一首水调歌头就获得了王思礼的认同。
他到底是一名千牛备身,说白了是武官,不是崇尚文治的文官。
水调歌头再是有意境,在王思礼等武官看来,顶多就是点了点头,说上一句还不错。
其实与唱曲的清倌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权贵们用来消遣的渔色罢了。
来到王思礼所在的龙船厢房里,以赵庆的地位,陪在一边喝酒大概是坐在末位。
谁知,王思礼坐在首位以后,拉着赵庆坐在了左手边,把他当成了贵客。
这也就罢了,王思礼还可以没有关上厢房的木门,任由官商们从门口路过,瞥见厢房里的情况。
官商们看见赵庆坐在王思礼的左手边,全都是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因为不能在厢房门口逗留,早就傻愣在原地了。
官商们匪夷所思的议论了起来。
“赵庆的祖辈难不成和王思礼有交情,或者说祖辈当兵的时候,曾经是王思礼的部下。”
“不大可能,王思礼只去过几次战场,这些年来一直是担任天子身边的千牛备身。”
“不是王思礼的部下,十有八九是王思礼父辈的属下,曾经在战场上帮着王思礼的父亲或爷爷挡过一刀,地位低却是亲信。”
官商们全都在暗暗揣测赵庆祖辈上的事迹,也只有帮过王思礼的祖辈打挡过一刀,才会有坐在左手边主客位置上的尊荣。
揣测了半天,没有揣测出来一个所以然,只能去打听消息了。
官商们看重这件事,倒不是像市井长舌妇那般喜欢打听别人家的闲言碎语。
赵庆万一真与王思礼有牵扯的话,就要改变对他的态度了。
打听了半天,陆陆续续从小汴京东乡的商人嘴里,拼凑出了赵庆家里的情况。
官商们打听清楚赵庆的身世以后,越发的匪夷所思了,否决了赵庆祖辈上和王思礼的祖辈有牵扯。
这么说来,赵庆可以坐在王思礼的左手边,只是因为一首新词水调歌头。
官商们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就否决了,比起赵庆祖辈帮着挡过一刀,还要不可信。
水调歌头写的再是意境高远,在王思礼的权贵眼里,大致相当于一名汴京船娘唱出了一曲绝响。
汴京船娘唱的小曲再好,不可能与权贵平起平坐,更不要说是坐在左手边的主客位了。
官商们想不通,赵庆同样是想不明白,只能带着紧张和不安陪着王思礼喝酒。
他的眼睛时不时瞄向厢房窗棂,寻找着随时可以躲过一劫的地方。
生怕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王思礼一时兴起,想在殴打他以前做出一些戏弄的行为。
等到门口不再有官商路过了,给赵庆做足了面子,王思礼摆了摆手,示意小厮关上了厢房木门。
王思礼端起手里的青白釉酒杯,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放下了酒杯。
赵庆的目光一紧,下意识就要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从厢房的窗棂跳下去。
不过,他还是保持住了镇定,从容的坐在八脚圆鼓凳上。
王思礼一直在注意着赵庆的表情,见他从始至终都是神态从容,没有半点的惶恐不安。
王思礼心里赞赏了一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只是凭借一首水调歌头,以本公子的身份,不可能拉着你在红木圆桌上喝酒,既然做出了给你撑面子的行为,就有本公子的深意。”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青白釉酒杯,转头看向了王思礼,等着他接下来的图穷匕见。
王思礼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一名家丁拿来了一只端木良锦匣子,打开以后,放着一张地契。
王思礼把端木良锦匣子推到赵庆明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瞒你说,本公子曾经就是满桂的上司,只不过当时回京述职,在那一段时间里,刚巧不在边关。如果当时本公子在边关的话,不就是得罪了一名十二卫将军家的嫡长子,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也配称上一句权贵。”
王思礼说到这里,脸上带着鄙夷和愤怒,鄙夷那名将军嫡长子自称权贵的行为,在边军看来那是大大没边的武官了。
在王思礼等开国元勋后代看来,算不得什么权贵,只不过是一个丘八。
禁军十二卫,每一卫有大将军和左右将军,别说是区区一个左右将军了,就算是大将军又能如何。
这一代凭借骁勇善战坐上了十二卫将军的位子,只要下一代子侄辈不争气,最多混个中层武官。
再往后就不可更不堪了,所谓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王思礼等拥有世袭罔替爵位的权贵就不一样了,每一代的嫡长子都能成为千牛备身,最差也能担任禁军的左右将军。
稍微争气一些,外放到地方做节度使,或者担任禁军十二卫的大将军。
逼着满桂从边关离开的将军嫡长子,在王思礼面前,只不过是粗壮一些的草芥。
第134章 族人的出路
王思礼提起了满桂,还有一些郁闷:“得知满桂离开边军的时候,已经迟了,气得本公子带着兄弟们堵着那名将军嫡长子的家门,打得他几个月不敢出门,听到本公子的名字就胆颤。”
说到这里,王思礼又叹了一口气:“教训了那名将军嫡长子又能如何,遗憾留下了,本公子看重的人离开了边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赵庆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王思礼的意思,想从他手上要走满桂。
赵庆当然是赞成,跟着权贵王思礼后面,总比他一个白身要强,对方还在军伍里有着深厚且庞大的关系,满桂以后前途无量了。
别说他一个白身了,高中了进士又如何,在王思礼等开国元勋后代的眼里,只是随意羞辱的草芥罢了。
赵庆想不通的是,王思礼怎么会知道满桂在他身边,小汴京的衙役们都快挖地三尺了,依旧是没有找到满桂的踪迹。
王思礼似乎看出了赵庆的困惑,解释了一句:“本公子用人情在昭文馆换了一个消息,得知你的族人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去了一趟满桂家,随后就发生了粮长全家老小被杀的恶行。这么说来的话,满桂应该是被你藏了起来,具体藏在了哪里,就连昭文馆的人都不知道。”
赵庆听到昭文馆三个字,心里一惊,那可是掌握天下细作的官署衙门,直属于天子,监察天下。
昭文馆的细作不知道满桂藏在哪里,让他松了一口气,看来北大荒彻底成为了一处空白之地,就连昭文馆的细作都进不去。
心惊过后,赵庆又是出现了诧异,没想到王思礼为了满桂,不惜动用一个涉及到昭文馆的人情。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情,在关键时候,能够救命的人情。
却浪费在了满桂身上,也不知是亏了还是赚了。
在外人看来,当然是亏了,不就是一个能打的小兵卒子,没了满桂,还可以在边关找到其他人。
涉及昭文馆的人情,没了可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赵庆却认为是赚了,以满桂的骁勇善战,跟在王思礼身边绝对是一大助力。
王思礼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赵庆的回应,伸出手拿出了端木良锦匣子里的地契:“这个地契是你在小汴京宅子东面的三百亩土地,紧挨着你的宅子,往后就属于你了。”
用足足三百亩土地,换来一个满桂,坐在旁边的权贵们都感到了诧异,同时对满桂勾起了极大的兴致。
王思礼在这一代开国元勋后辈子孙里,算得上是翘楚,公认的有着先祖之风,获得了老一辈权贵的欣赏。
不会平白无故的做赔本买卖,连续搭上了昭文馆的人情和三百亩土地,这么看来的话,满桂的骁勇善战出乎了权贵们的预料。
赵庆却是伸出手推开了地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敬佩满桂的英雄气概,见他无家可归并收留了他。既然有幸被贵人看上,对于满桂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从此前途无量了,是走是留全看他个人的意思,不会收下王将军的地契。”
王思礼手里拿出的地契不是几十亩,而是整整三百亩土地,赵庆还是一名寒门读书人。
土地和银子不一样,银子再多,也有花完的一天。
土地可就不同了,只要能够种出庄稼,可以源源不断的铲出银子。
王思礼拿出的三百亩土地,全都是上等的水浇田,足够赵庆从一名寒门子弟变成世世代代衣食无忧的大姓了。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忍受不住三百亩上等水浇田的诱惑。
赵庆偏偏拒绝了,还拒绝的义正词严,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看来不是想要坐地起价,确实不想用他和满桂之间的情谊换来世世代代的衣食无忧日子。
王思礼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端起青白釉酒杯,真心实意的敬了他一杯:“没想到读书人里还有你这等豪爽的人,本公子认下了你这个朋友了,回头进京赶考的时候,在京城里碰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可以来找本公子。”
赵庆发自内心的笑了,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端起酒杯,与王思礼碰了一杯。
以满桂的骁勇善战,在小汴京永远只能是一个家丁,成就不了什么大气候。
他现在是满桂的族长了,边民又是极其的重情重义,把情义看得比命还重要。
只要满桂的妻儿住在田庄里,一直受到赵庆的照顾,满桂的根就在田庄。
往后满桂无论做到多大的官职,只要碰到赵庆有难事,二话不说就会主动帮忙。
安排满桂跟着王思礼去京城,对于赵庆以后的前途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武将在边关用命搏杀,比起读书人升迁要快多了。
满桂以后的官职,说不定比赵庆还要高得多,全族上下都要仰仗他的照顾了。
赵庆比谁都想见到族人飞黄腾达,也就不拖泥带水了,站起身来说道:“王将军稍等片刻,学生这就去一趟家里,去把满桂找来。”
王思礼摆了摆手,心里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满桂,依旧是有条不紊的说道:“先不着急,当初小汴京一位粮长的全家老小被杀,几名衙役栽赃到了满桂头上,如今小汴京里还有他的海捕公文。先解决了这件事再说,等到本公子的人从衙门里回来,再与满桂见面。”
小汴京粮长作为官吏的一员,他的惨死甚至引起了府里注意,一直是盘亘在赵庆头上的棘手事,没有任何办法解决。
在王思礼面前,只不过是小事一桩,比起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随口说了一句栽赃给了满桂,明明是他杀了粮长全家,却变成了遭到衙门栽赃的无辜人。
赵庆心里感慨连连,这就是权势的重要。
任何一件小事,落在白身的他头上,都会变成一座大山。
在王思礼面前,再大的事情,只是微不足道的灰尘,挥了挥手便扫去了。
第135章 班头的小心
王思礼这句话说完没有多久,家丁前往了一家酒楼。
小汴京的班头,正在酒楼里吆五喝六的喝酒。
班头习惯了不给银子,临走的时候还打包了几样肉菜,家里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得知了家丁的来意,班头没有心情打包菜了,惊慌失措的从官帽椅上跌下来,连滚带爬跑向了小汴京的龙船,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生怕惹得王思礼不满。
班头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王思礼所在的厢房,以他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进去。
只能请个人在中间说项,这个合适的人选,毫无疑问就是杜十娘所在龙船的东家了。
班头平时在老百姓面前,习惯了欺行霸市,面对地位比他更高的权贵王思礼,低三下四到恨不得阉了自己给他当个宦官奴婢。
班头急忙找上了龙船东家,过去见到了东家,一副蛮横的样子,没事总想从东家身上敲走一些银子。
虽然他只是一名班头,却掌握着小汴京的狱讼、票案、关押,只要有他在明面上罩着,小汴京的地痞无赖不敢去招惹汴京船娘。
县官不如现管,东家认识再多的权贵,面对地方官吏的时候,还是花了一些小银子,破财消灾了。
东家头一次见到班头出现低三下四的表情,平时有事相求,也不会像今天这般露出一副奴婢样。
东家从班头的嘴里得知这事,王思礼说了一句满桂遭到了冤枉,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满桂这件事,倘若处理的不过妥当,班头的饭碗就不保了。
王思礼只需要说一句话,在小汴京横行霸市的班头,第二天就会脱了一身官衣。
班头这些年没少得罪人,一切的威严,全都来自于官衣。
没了这层官衣,不说别人,本地的地痞流氓就够他喝一壶。
东家看着一脸堆笑的班头,心里畅快,却没有趁机羞辱他。
小汴京的每一名东家,能够在位置上坐着很长时间,全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
刚好借着这件事让班头欠一个人情,只不过帮他第一句话罢了,往后能够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回报。
东家提起松花釉茶壶,亲自给班头倒了一杯茶,不以为意的说道:“传一句话罢了,小事一桩,本东家可以随时去做。但在前往王将军厢房以前,你要想法怎么处理满桂的事情,千万不能让王将军产生半点的不满。
班头频频点头,当然知道其中的要害,万万不能让王思礼感到半点的怠慢。
虽说以他现在的班头身份,小汴京的知县不能随便罢免他,知府却有这个权利。
对于王思礼来说,别说是给知府说一句话了,给京州刺史传一句话,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各地的节度使与京城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本身就是权贵的一员,要么是权贵的部将。
在当今这个世道,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尤其是到了掌握一州兵权的节度使官职。
天子只会相信开国元勋的后代们,权贵与天子始终站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权贵们的世袭罔替与天子捆绑在一起,换了其他人做了皇帝就不一样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皇帝,开国元勋也就要换人了,权贵的世袭罔替爵位只能让给他人了。
对于天子来说,掌握一州兵权,只能交给开国元勋的后代们。
班头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听说乐王思礼有着徇私枉法的意思,第一反应就是维护满桂。
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只想着赶紧把满桂这件事给抹平了,免得引起了王思礼不悦。
班头听到东家答应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信誓旦旦的说道:“东家请放心,现在就去大牢里找来一名死囚,把杀了粮长全家的罪名放在他脑袋上。只要把这个人的名字报上去,满桂的嫌疑就洗脱了,保准能够让王将军满意。”
东家点了点头,在心里却摇头,认为班头处理的还不够好。
以当前的情况来看,王思礼显然是和满桂的关系不一般,两人的身份又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这么说来的话,产生交集的地方,只有可能是在边关了。
满桂为何会遭到王思礼的看重,就不难猜了,显然是王思礼的部将。
只是帮满桂洗脱了罪名还不够,应该把抓到囚犯的功绩,继续交给满桂,才是对于这件事最妥帖的处置。
东家猜不透班头在想些什么,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想独占的功劳。
没有多说,更没有帮他出主意的意思。
交浅言深的忌讳,东家比谁都清楚,毕竟常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
王思礼帮着满桂洗脱了罪名还不够,明摆着是要把他带到京城里去,从此以后飞黄腾达了。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说,班头独占了功劳,远远不如把功劳送给满桂。
东家站起身来,起身往外走:“班头先在这里喝茶,去去就来,至于王将军愿不愿意见你,不是本东家能够决定的了。”
班头赶忙说了一句:“只要东家能够传个话就成,认下了这个恩情。”
东家要的就是这句话,迈出了门槛,刻意放慢了脚步,把只有几步路的路程,拖延成了一袋烟时间。
在班头眼里,已经到了悬崖边缘,拖延的时间越长的话就会越发的焦急。
有了坏消息,怪不到东家头上。
有了好消息,就会对东家越发的感恩戴德了。
东家在把握人心方面,颇有一套,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敲响了厢房木门。
小厮站在门口伺候,打开门瞧见是东家来了,赶紧让开了身。
东家没有直接进去,不是过来送孝敬,直接进去倒没什么。
东家这次过来,帮人请托说情,没有得到王思礼的同意以前,还是站在外面为好。
王思礼放下手里的青白釉酒杯,抬头看向了门口,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没有说话。
东家立即说道:“小汴京的班头已经来了,不知道王将军何时见他。”
第136章 解决满桂的危机
王思礼摆了摆手,没有见班头的意思,只回了一句话:“等到这件事办妥了,让他来门口候着。”
东家没有对王思礼的怠慢感到一点不满,这才是一个权贵应该有的态度,对于赵庆的客客气气,只能说是权贵一时兴起,有了捉弄人的心思。
说好听点是捉弄人,说难听点,把赵庆当成了清倌人一样放在身边把玩。
即便是这样,东家在离开的时候,还是羡慕的看了一眼赵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够在权贵身边坐着,还是左手边的主客位,都是一件足够让人羡慕的事情。
他所不知道的是,谁都不敢想的是,赵庆真的得到了权贵王思礼的看重。
不是东家和官商们猜测的那般,被权贵当成了玩物。
东家回去的时候没有放慢速度,已经耽误了足够的时间,不能把时间拖延得太长。
时间过久,情绪万分不安的班头,就会深深怨恨了。
班头没办法怪罪权贵王思礼,只能把没地方发泄的怨气撒在东家头上。
东家跑回自己的厢房,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作累坏了的样子,气喘吁吁的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
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东家端起红木圆桌上的茶水,一手喝干,这才说话了:“好说歹说,帮着班头说了很多的好话,王将军勉强同意了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只要能够帮满桂洗脱了罪名,不会怪罪到班头的身上。”
班头的表情果然正如东家所预料那样,紧绷的情绪彻底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半瘫在官帽椅上。
班头战战兢兢坐着,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瘫坐在官帽椅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从他脑门上冒出的汗水可以看得出来,不是装的,真的累坏了。
得知了东家送来的好消息,总算是可以松懈下来了。
班头伸出袖子擦了擦汗水,一把握住了东家的双手,感激涕零的说道:“大恩不言谢,只要本班头在一天,绝不会让任何一名地痞无赖骚扰到东家的汴京船娘。”
东家等的就是这句话,乐呵呵说道:“咱们都是同乡,按照官场上的话说,那便是乡党。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道理,耗费再多的人情,也得帮着班头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不过……”
东家话锋一转,为难的说道:“只能做到目前这一步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成与不成,全都得看班头怎么去做了。”
最后补了一句话,彻底堵死了被人识破谎言的可能。
事情成了,班头也不敢去找王思礼询问,东家到底有没有说好话。
反正已经成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去询问王思礼。
事情办不成,更与东家没关系,毕竟按照东家的说法,前面已经铺垫好了,后面的事情只能全靠班头自己去做。
没有办成,只能怪班头事情处理的不够妥当。
班头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任何毛病,现在不是操心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急匆匆走出了龙船。
平日里,商贩老百姓去衙门里办事,恨不得拖上半个月时间,拿到了足够的好处,才会慢悠悠的处理公务。
今天不一样了,涉及到命案,按理说正常处理也得有个十天八天。
班头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处理好了一切,在这中间,还包括了龙船和衙门之间的来回路程。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了,班头顾不上坐着轿子,骑着一匹快马,赶回了龙船。
班头气喘吁吁的冲进了龙船里,直接走进了东家的厢房:“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还请东家再去帮着传一句话。”
东家看了一眼天色,暗暗咋舌,官署衙门里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处理公务快到了让人瞠目结舌。
时候已经不早了,桃花会差不多到了尾声。
东家走过去的时候,不敢拖延,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王思礼所在的厢房门口:“班头已经把事情要处理妥当了,找到了杀了粮长全家的死囚,明天就会撤去满桂的海捕公文。”
王思礼不清楚班头有多劳累,也不会在乎,在这个过程中,只是坐在厢房里悠闲的喝酒。
他不在乎我过程如何,只看结果是否称心如意。
王思礼听到明天就可以撤销满桂的海捕公文,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你去把班头叫来,过来问候一句就可以走了。”
班头在厢房里焦急地等着,口干舌燥,顾不上啊喝水了。
他心里十分的焦急,不停的看向门口,快把脖子伸出去了。
从没今天这般,时间过得极其漫长,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东家,看见他急匆匆地赶回了厢房。
班头坐不住了,直接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主动走出厢房迎接:“事情办得如何了,王将军怎么说。”
东家知道他现在万分的焦急,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王将军很满意,允许你过去问候一句。”
班头彻底松懈了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听到王思礼满意了,两腿一软,踉踉跄跄的险些跌倒在地上。
好在东家及时扶住了他,没让他跌倒在地上,以至于衣冠不整。
在面对权贵的时候,一定要保持衣冠的整洁,这是对于权贵的尊重。
班头感激地看了一眼东家,赶紧摆正了官服上的褶皱,急匆匆赶往来龙船的三楼。
顺着东家手指的方向,来到了王思礼所在厢房的门口。
班头战战兢兢的走过去,低着脑袋,看都不敢往里看一眼,拱手道:“小……小人,见过王将军。”
赵庆在这过程中,从始至终看在眼里,心里万分的感慨。
这名班头在小汴京属于高高在上的人物,想要羞辱任何白身,随时都可以羞辱。
赵庆招惹不起,万一有事冲撞了他,只能想办法像他这般找个人请托说情。
结果,在王思礼面前,却像个孙子一样。
甚至连孙子都不如,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王思礼‘恩’了一声,没有说话,示意小厮可以把木门关上了。
只用了一句话,解决了满桂杀人的罪名。
第137章 机遇
第二天,王思礼一大清早就带着人来到了赵宅,说是过来拜访赵庆,实际是来看望满桂。
只不过,满桂不在宅子里居住,已经在赵家田庄里呆着了。
赵庆本想今天亲自去一趟赵家田庄,叫来满桂给他说清楚这里面的情况,瞧见王思礼如此的迫不及待。
甚至不惜屈尊纡贵的亲自来到了赵宅,赵庆不再拖延了,安排哥舒翰去了一趟赵家田庄。
赵宅距离赵家田庄不远,只用了半天的功夫,满桂就回到了赵家宅子。
满桂一脸的困惑,在过来的时候,还不清楚找他有什么事。
还是如此的急迫,一大清早就让哥舒翰去把他叫来,难不成又要杀了谁的全家。
满桂心里不免有些亢奋,着实是一个天生的将才,特意把横刀带了过来,准备帮着族长干些脏活,清扫了挡在族长前面的障碍。
但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来到赵宅的花厅,碰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将军?!”
满桂迈步走进花厅里,一脸的惊喜,声音都比平常要高亢了很多,激动不已的半跪在花厅门口:“见过将军,没想到自从离开了边关以后,有一天还能再次见到将军。”
由于满桂过于激动了,忘记了手里还拿着横刀,动作过大,横刀的刀鞘直接把旁边香几上的玉壶春瓶打倒在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武举人留下的官窑瓷器,摔成了碎片。
王思礼面带笑意,点了点头,示意满桂赶紧起身。
不过,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赵庆脸上,想要看看他见到玉壶春瓶摔碎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王思礼对于赵庆的底细很清楚,来自于乡下的一名寒门读书人,走了大运,发掘出了白豆腐的秘方,慢慢积攒了一些家业。
对于这种贫苦长大的人来说,行为做事未免小气,一件官窑瓷器摔碎了,肯定会心疼上半天。
王思礼想要从赵庆的表情里,看出来他平时是怎么对待满桂,旁人说的再多,派人去查探赵庆和满桂之间的关系,说的再是详细,也不如亲眼见到。
王思礼感到意外的是,赵庆脸上没有一点心疼,更没有埋怨满桂的意思。
一件官窑瓷器摔碎了,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按理来说,赵庆肯定会心疼,只不过满桂在他心里的地位更加重要,摔碎了玉壶春瓶远远比不上满桂的重要,所以才没出现任何的埋怨。
王思礼放心了,心情畅快了很多,看来满桂自从跟了赵庆以后,作为族长的他没有亏待满桂。
王思礼询问了一句:“本公子与你家族长已经商量过了,决定带你去京城,往后就在本公子身边做个亲兵如何?”
满桂当然是一百个愿意,跟在王思礼身边,与跟在其他权贵公子身边不一样。
不论是良乡县男对王思礼的培养,还是天子对他的看重,每年都会派遣他去一趟边关。
满桂跟在王思礼身边做个亲兵,可以再次上战场厮杀了,毕竟王思礼不是坐镇后方的权贵公子,总喜欢身先士卒的上阵杀敌。
满桂回到乡下以后,整天为了一口饭吃,忙忙碌碌,人生过得也是浑浑噩噩。
后来,有幸遇见了族长赵庆,日子过得富足了,不愁吃喝了。
却闲得发慌,每天晚上只有抱着横刀才能入睡,梦里总是梦见边关的金戈铁马。
满桂听到可以跟着王思礼一起去边关打仗,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激动,随后便是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的赵庆。
他确实很想跟着王思礼去京城,倒不是贪图富贵,只是不想埋没了自己这一身本事,更想多割下几颗北方鞑子的人头。
只是……
他离开以后,族长身边可就没有帮他干脏活的人了。
万一再遇上了想要刁难赵庆的官吏,那可如何是好。
以当前的世道,赵庆只要是想不停的往上爬,不可避免的会得罪很多人,陆陆续续遇见一些刁难他的官吏。
满桂想不到其他解决的办法,唯一最好用的办法,凭借手里的横刀宰了那些挡在族长赵庆面前的人。
为族长的前途扫清一切障碍,即便是哪天栽了,死在了别人手里,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赵庆看见了满桂的神情,大致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放下手里的松花釉茶杯,认真的说道:“你如果能够跟着王将军前往京城,凭借你那一身本事混出个人样来,比起待在穷乡僻壤要好的多。族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以后还得依仗你照顾,等你混好了,把族里的兄弟们带过去一起同享富贵,比什么都强。”
王思礼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庆,没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还颇懂人心,一句话就让满桂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以满桂忠义的秉性来看,无论说出再多的话,不可能让他轻易离开恩同再造的赵庆。
赵庆这句话里的同享富贵,照顾族里的兄弟,那就不一样了。
满桂这一趟跟着王思礼前往京城,不是因为贪图个人的富贵,是为了全族的兄弟搏个前途。
满桂听了这话以后,情绪果然更加的亢奋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族长放心,只要能在京城里稍微混出点人样,立即就把族里一些能打的兄弟们带过去。”
说完这句话以后,满桂突然又有些扭捏,犹犹豫豫,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难为情的说不出来。
前往京城的借口已经找好了,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
满桂突然又出现了扭捏的神态,尤其是对他这么一个直爽的汉子来说,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神情。
王思礼感到了奇怪,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产生一反常态的神情。
赵庆有了几个猜测,还不确定究竟是哪一个,直接说道:“咱们是同族兄弟一家人,有什么话直说,只要能够答应,不会拒绝。”
满桂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在边关打仗的时候,能不能用鸳鸯阵战法操练手底下的兄弟们,另外……还想从族长手里带走一批纸甲。”
第138章 纸甲带来的震惊
纸甲?
柔软的纸张,用手指头一捅就破,还能做出甲胄?
恐怕不会有任何的防御力,被敌人的长刀砍一下,瞬间就会突破纸甲,砍进皮肉里面。
王思礼感到了困惑不解,以满桂骁勇善战的勇武,还是一名天生的将才,眼光极其的毒辣。
不可能拿手底下的兄弟们开玩笑,战场比不到科场,科场上的考生们说两句玩笑话,无关痛痒。
战场上完全不同了,只要有任何的疏忽和纰漏,都有可能让自己和兄弟们命丧沙场。
满桂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绝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否则没脸去面对兄弟们的父母妻儿。
王思礼听到一句纸甲,心里很是矛盾,认为纸甲不可能有任何的防御力,偏偏又以满桂的个性,不可能无的放矢的说些胡言乱语。
王思礼顿时就对纸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满桂说的这种纸甲,究竟是什么甲胄,本公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能否开一开眼界。”
赵庆简直想赏给满桂一千亩良田,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给他带来了一条天大的机遇。
只是凭借放走满桂的人情,难能与王思礼搭上关系,再者说了,人情用过之后就没了。
如果是能与王思礼牵扯了长久的利益,还是关系到王思礼能否把县男的爵位往上提升,打破开国元勋的后代最多只能守成,从来没有提升祖先爵位的先例。
赵庆与王思礼就成了有着重要利益纠葛,彻底搭上了王思礼这条线,对于他的前途来说有着极大的帮助。
赵庆心里再是激动,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王思礼,故作深沉,沉吟了很久才说道:“行吧,既然王将军已经说出这话了,也不好驳了王将军的面子。斛律光去一趟田庄,取一副纸甲过来。”
哥舒翰奇怪的看了一眼赵庆,宅子里分明有几副纸甲,目的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应对突发的状况。
分明可以直接拿给王思礼查看,却舍近求远,耽误半天的时间去一趟田庄。
斛律光不清楚族长打着什么主意,还是默不作声的走出了花厅,顺着河流前往了田庄。
由于是顺流而去,斛律光乘坐小船在汾河上走得很快,拿到了一副纸甲以后,撑着小船赶回了赵家宅子。
等到斛律光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下午,把王思礼晾了足足半天的时间。
吊足了胃口,他本来对于罩甲纸甲只是出于好奇,现在却是带着迫不及待的期待。
尤其是在花厅里等着的时候,满桂绘声绘色的说出了当初械斗时,纸甲发生的作用,更让王思礼对纸甲产生浓厚的兴趣了。
用手指头就能戳破的纸张,打造成纸甲以后,横刀在上面只是留下了一道白印。
纸甲的坚硬程度,几乎是与钢铁铸造的明光铠没有什么区别了。
按照满桂的话说,纸甲还只有十几斤的重量,比起数十斤的明光铠轻了太多。
如果真像满桂所说的那般神奇,纸甲说上一句国之利器也不为过。
王思礼又经过长时间的等待,看着花厅门口,几乎是望眼欲穿了。
等了半天,终于再次看到了斛律光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副纸甲。
赵庆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的王思礼,心里好笑,脸上却是不当回事的说道:“花厅里也不方便展示纸甲,还请王将军一家到庭院里。”
王思礼就等着这话吧,没有了权贵平时的矜持,一个箭步,直接走出了花厅。
又走出了花厅门口的回廊,径直来到了院子里的,几乎是用抢的动作从斛律光手里拿走了纸甲,仔细查看了起来。
王思礼先是掂了掂纸甲的重量,果然就是像满桂所说的那样,最多也就十几斤。
纸甲首先在重量上验明了满桂的说法,没有说话,再说了,以满桂的个性也不会说谎。
王思礼就对接下来的坚硬程度,怀揣了极大的期待,心想着别说是只留下一道白印了,不被砍穿,算是一副难得的甲胄了。
王思礼直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横刀,他们这些权贵子弟,不像那些文官公子哥一样,在腰间悬挂着香囊玉佩。
权贵公子向来是悬挂横刀,还都是打造精良的横刀,不是某些公子哥挂在腰间的样子货。
王思礼手里的横刀还不是一般的横刀,一口在京城里都很有名气的名刀,有着削铁如泥的锋利。
“好刀。”赵庆瞧见拔出来的横刀,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想必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今天用来验明纸甲的坚硬程度,也算是纸甲的荣幸了。”
王思礼的注意力全都在纸甲上,点了点头,随口回应了一句:“普通的甲胄在本公子这把横刀面前,根本不够看,往往会被一刀砍穿。还是换成一般的横刀,用本公子手里的这把横刀验明纸甲的坚硬程度,未免对纸甲不公平了。”
满桂心里的想法和王思礼一样,应该换成一般的横刀,战场上不是谁都能拥有一把上好的横刀。
纸甲只需要挡住普通的刀剑,足够验明正身了。
赵庆却对纸甲有着十足的信心,王思礼刚才那句话里也说明了,可以砍穿普通的甲胄。
没说可以砍穿明光铠,倘若他手里的那把名刀可以砍穿明光铠,赵庆毫不犹豫就会同意王思礼的说法。
不能砍穿明光铠,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思礼手里的航道越是锋利,等到横刀砍在纸甲上,带来的震撼也就越大。
王思礼见他一再坚持用名刀,不再犹豫了,立即用力砍向了纸甲。
“咣!”
名刀没有在预料之中砍穿了纸甲,反而是猛烈的回弹了起来,震的王思礼双手发麻。
由于用力过大,王思礼的糊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好在他常年操练弓马骑射,糊口没有撕裂。
这要是换成了一般的武官,没有防备之下,恐怕虎口当场就会撕裂了。
王思礼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望着纸甲,嘴巴张得很大。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139章 纸甲的坚韧
竟然只留下了一道较深的白印!
王思礼手里的这把横刀,花费了重金买来的一把名刀,早就试过了,堪称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过去在京城里的时候,因为这把名刀,没少被其他的权贵公子羡慕。
甚至有一位郡公家的嫡长子想要用一百金买走削铁如泥的名刀,一百金不是一百贯,也不是一百两银子,是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黄金足够买下很多田产,郡公嫡长子拿来买走一把名刀,可见这把名刀在京城里的稀少程度。
给再多的银子也不卖,王思礼买来这把宝刀,不是为了炫耀,真心实意想在战场上使用。
在战场上有一把称心如意的宝刀,可以发挥出很大的作用,关键时候还能救下自己的一条命。
王思礼一直以来把手里的宝刀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尤为喜爱,去教坊司里找来几名歌妓睡觉的时候,脑袋下都得枕着宝刀。
偏偏就是这么一把让京城权贵公子忍不住争夺的宝刀,砍在纸甲上的话只留下了一道较深的白印。
王思礼不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立即明白了纸甲的价值,激动不已的又是举起了宝刀,对着纸甲一阵剧烈劈砍。
最后累得他气喘吁吁了,依旧是没能砍穿纸甲,只是在纸甲上留下了一堆较深的白印。
纸甲的重量轻便,只有十几斤,却有着明光铠的坚硬。
这就成了国之利器,凭借纸甲操练一支军队,必然能够成为边关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想要操练出一支精锐边军,涉及各个方面,不是单靠一副甲胄就能操练成。
倘若治军如此的简单,名将早就遍地走了,哪里还会得到天子的渴求。
纸甲的出现,却打破了治军的常识,只是凭借一副甲胄,便能打造出来边关最精锐的边军之一。
王思礼把横刀插回刀鞘里,双手紧紧握着纸甲,一刻也不肯松手,生怕他松了手,纸甲就从眼前消失了。
直到现在,王思礼对于眼前的一切,依旧是恍然如梦。
面前的纸甲仿佛不是一件实物,像是杂记小说里道士施展出来的道术。
王思礼年轻的时候,没少看各种杂记小说,尤其对甲马术等道术情有独钟。
脑子里总是在臆想,如果他有这些道术的话,在边关如何的大杀四方,杀得突厥人片甲不留。
只可惜,所谓的道术,一切都是少年时期的臆想。
王思礼怎么也没能想到,突然有一天,臆想里的那些道术真的有一天出现在了眼前。
王思礼再也无法保持权贵公子的处变不惊了,激动的满面红光,如果不是有人在附近看着,早就高兴的跳了起来。
即便是有人看着,王思礼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好!实在是太好了!哈哈,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王思礼欣喜若狂的说了一堆话,随后转头看向了慢悠悠喝茶的赵庆,显然是对他的表现早就在预料之中。
王思礼迈着大步走回了花厅里,以他高高在上的权贵身份,一把握住了赵庆的手臂:“贤弟的这种纸甲,每年能够提供多少副。”
只是因为一副纸甲。
京城权贵王思礼对待赵庆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过去勉强入得了眼,变成了一句贤弟。
赵庆心里极为的畅快,忍不住也要大笑起来,却还是忍住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年大概能够提供一千副纸甲。”
在王思礼的猜想里,纸甲肯定是用各种繁琐的工序,锻造出来的甲胄,耗费的时间很长。
一年能够提供三百副纸甲,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但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赵庆居然能够提供一千副纸甲。
王思礼大手一挥,直截了当的说道:“本公子身边还缺一位仓曹参军,以后就让满桂来担任了。”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一片哗然,就连满桂自己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王思礼前往边关打仗,身边有六名主要的属官,仓曹参军就是其中之一。
仓曹参军的职责主要是负责押送粮草军械,同时也负责采买粮草军械,可以说是六名属官里最肥的差事。
还没有之一,毕竟仓曹参军掌管着钱粮,都没有这个官位油水足。
满桂寸功未立,便担任了王思礼身边的仓曹参军,已经不能说是破格提拔了,简直就是任人唯亲。
这件事要是传到了京城里,对于王思礼的名声不利,那些准备投靠他的武官难免会对他有异议。
赵庆同样是一脸的愕然,在他的预料里,能够给满桂一个掌管上百人的官职,已经难得可贵了。
让他怎么意外的是,居然直接让满桂担任了仓曹参军,掌管王思礼的所有钱粮军械。
王思礼郑重其事的说道:“纸甲关系重大,不能走漏了消息,即便是被人说上一句任人唯亲,本公子还是要任命满桂为仓曹参军。”
王思礼说完这句话以后,认真的看向了赵庆,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如今有了纸甲以后,两人有了深度的关系捆绑。
他不会轻易泄露纸甲的消息,让赵庆放心,但凡是遭到了追问,也会死咬着不说。
赵庆听了这句话以后,心情更加畅快了,解决了最头疼的一个问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赵庆打造出来纸甲,比谁都清楚纸甲的关系重大,其中产生的银利,足够让京城的权贵亲自对付他。
万一泄露出去,以他目前只是一个白身的身份,经受不住京城权贵的折磨,只能乖乖吐露出纸甲的打造秘方。
这也是赵庆自从打造出纸甲以后,一直没有把纸甲当做晋身之资,献给府里的某一名武官。
不是不想拿出来,只是没有一个值得信得过的人。
赵庆在见识了王思礼对待满桂的态度,为了区区一个边民,不惜浪费了昭文馆的人情,可见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再加上身份就是京城里来的权贵,搭上他的关系,远远要比搭上府里的一名武官要有利的多。
第140章 纸甲的价格
赵庆毫不犹豫说出了纸甲的事情,虽说也有一点危险,但比起获得的银利,不能继续死咬着谨慎不放了。
果不其然,搭上了王思礼的关系,是他有史以来做的最明智的一个抉择。
从此不仅与京城的权贵有了关系来往,还避免了怀璧其罪的危机,王思礼帮着他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
赵庆见他出手豪爽,也就跟着爽快了起来:“纸甲的银价暂定十两银子,还有一点需要王将军注意,虽说纸甲的表面刷了一层铜油大漆,但还是比较忌讳火油。”
十两银子?
王思礼本以为一副纸甲的银价达到了一百两银子的高价,没想到只要区区十两银子,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打仗打到最后,说白了就是拼谁的财力雄厚。
纸甲的坚硬程度堪比明光铠,又有比起明光铠轻便的优势。
王思礼如今情愿让麾下的将士们穿戴纸甲,也不愿意要明光铠了,可以大大提高将士们持续作战的体力。
穿戴着同样坚硬的甲胄,明光铠最多能够持续作战一两个时辰,纸甲的话,却能达到大半天。
毕竟,将士们的体力有限,不可能轻便了九成,持续作战的时间就会提高到十倍以上。
倘若将士们的体力没有限度,倒是可以达到十倍时间,但一个人体力毕竟有限。
即便是这样,纸甲的价值也远远超出了王思礼的预料,可以让一名边关将士持续厮杀大半天。
往后在战场上,只要碰见了精锐程度相差无几的突厥人,一般情况下只会厮杀的难分难解。
王思礼却能熬上一段时间,率领麾下的将士们杀的突厥人片甲不留。
这要是让边关的将军们看到了,绝对会目瞪口呆。
纸甲有了很多的优势,银价偏偏只是明光铠的一成,在财赋的消耗里,又是获得了极大的优势。
王思礼认为赵庆是在做亏本买卖,感慨了一句:“贤弟放心,等到本公子在千牛备身当值的时间差不多了,外放到地方或者边关担任武将,一定会尽量多提拔你的族人。”
赵庆要的就是这句话,却有些哭笑不得了,狠下心来赚了十倍的银利,反而得到了对方的感谢。
京城权贵王思礼颇有几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意味。
赵庆又不好挑明了纸甲银价,涉及了至关重要的京城权贵关系捆绑,又赚来了大量的银子。
赵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有王将军这句话,便放心了,做了这么多,一切都是为了族里的族人们。学生也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读书人,鼠目寸光,只知道借着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想着多赚银子,银子不重要,还是族人们的前途更为重要。”
王思礼听到这句话,突然板起了脸:“事到如今了,怎么还能叫我一声生分的王将军,私下里可以叫一句王兄,当然了,在有其他权贵在场的时候。不要喊我王兄,免得引起权贵公子们的不满。不过,在权贵公子们面前大可以称呼一句王公子,有了这个称呼,其他权贵公子自然知道本公子与你的关系匪浅。”
赵庆听到一句私下里可以称呼王兄,终于是憋不住了,眉开眼笑了起来。
他想要的不是一句王兄,以白身的身份,也没有资格与一名京城里的权贵称兄道弟。
只要可以当着其他权贵公子的面,以及官商的面前称呼一句王公子,就能让别人知道他和王思礼之间的关系不浅了。
只可惜,他不是一名商人,不然的话,称呼一句东家,直接表明了他是王思礼的人。
赵庆还想着在科场上有所作为,尤其是还要考中了举人,迎娶李清清,就不能喊上一句东家了。
王思礼很想去见识赵庆打造纸甲的地方,碍于这是赵家的秘方,不能给外人看,只能按捺住心思。
但他心里实在是如猫抓的一般,心痒难挠,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究竟如何打造出来的纸甲。
王思礼忍不住问了一句:“纸甲究竟是如何打造出来,使得一根手指就能捅破的纸张,变成了坚硬如明光铠的甲胄。”
赵庆脸上出现了为难的表情,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带他去一趟北大荒观看纸甲的打造,可以加深双方的关系,但北大荒是底线,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给外人。
赵庆只能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还请公子不要怪罪,打造纸甲这件事实在是机密,不能泄露出去。”
王思礼一脸了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知道赵庆不可能带他前去。
不过,亲耳听到了,却还是满脸的遗憾。
王思礼遗憾不已的说道:“本公子冒失了,不应该问出这句话,实在是因为纸甲的打造实在是让人心痒难挠,忍不住说了一句。贤弟不必放在心上,本公子不会因为这件事心生芥蒂,反而是你的嘴越严,心里越安稳。”
得到了纸甲的好消息,王思礼一刻也不想在小汴京里呆着了,只想尽快赶回京城里。
距离他前往边关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最多在千牛卫里当值十天半个月,便可以再次前往边关了。
这一趟前往边关,刚好掌管上千人的兵马,阻挡突厥的进攻。
王思礼热切的问了一句:“第一批的上千副纸甲,什么时候交付给本公子。当然了,银子的问题不用操心,本公子带着满桂回去以后,安排他送来一万两银子。”
赵庆听到一万两银子的数目,忍不住暗暗咋舌,不知道卖多少白豆腐才能卖到一万两银子。
这一回,只是贩卖了一千副纸甲,赚了足足九千两银子。
看来有一个道理始终不变。
卖军械赚大钱。
赵庆对于田庄里打造了多少纸甲,也不是很清楚,家里的账目一直都是由李清清掌管。
以他和王思礼的关系,也不怕王思礼抢走李清清,直接安排哥舒翰去找来了李清清。
提前打个照面,万一碰见了官商的刁难,也好请出王思礼这尊大佛。
第141章 媲美小汴京四绝
赵家今时不同以往了,借着白豆腐的买卖,已经能够赚上不少银子了,不说是大富大贵,也是少有的富足人家了。
这要是换做了其他陡然暴富的人家,作为管事的娘子,恨不得在脑袋上插满了金钗银钗。
身上的襦裙也要换成绸缎剪裁的百褶裙,褶纹十分讲究,用金线刺绣成条带,还要最上等的绸缎。
李清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雅打扮,为了照顾我赵庆的面子,换去了过去的布裙木钗。
只是用绢布剪裁了襦裙,不见得比起绸缎昂贵,看起来得体又雅致。
王思礼坐在花厅里喝茶,听说要把一名叫做李清清的女子叫来,没有当回事。
他在京城里见过各种美人,十二花魁层次的美人见过不少,对于美人提不起多少兴致了。
不过,就在李清清走进了花厅里,朝着京城里来的贵客作了一个万福。
王思礼顿时就愣住了,望着温婉站立的李清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自以为定力深厚,在见到李清清的那一瞬间,不得不承认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王思礼感慨了一句:“难怪天底下人常说,汴京出美人,本公子过去还不以为然,如今见了贤弟的夫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夫人?
李清清听到这句话,顿时就红了脸,没有任何的扭扭捏捏,依旧是大大方方的说道:“贵客说错了,奴家不是阿庆的夫人,是他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姐姐。”
王思礼听到一句说错了,本以为是亲姐姐。
他听到一句青梅竹马,顿时就明白了,促狭的看了一眼赵庆:“早晚的事情,等到贤弟高中的举人,迎娶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不失为一段佳话。”
王思礼的这番话,顿时又让李清清的脸容红了红,如同烧开了的茶壶,耳朵根子后面都红了。
不过,王思礼感到惊奇的是,始终没有从李清清身上看到一点的扭扭捏捏。
从出现在花厅里到现在,一直都是温婉大方,更让她的姿容气质上了一层楼。
王思礼回头打量的几眼赵庆,啧啧称奇:“京城里有不少官商公子总是自吹自擂,认为自己是天底下头一等的风流才子,在本公子看来远远不如贤弟了。”
王思礼说出这句话不是恭维,以他的身份不需要恭维赵庆,说的全是心里实情。
赵庆以区区白身的身份,进入了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这件事让权贵们都感到了惊奇。
王思礼本来以为赵庆给他带来的惊奇已经足够大了,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位容貌气质上佳的美人,不比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差了。
刚才一番落落大方的表现,更增添了独到的气质,直追小汴京四绝了。
王思礼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以你夫人的容貌在小汴京做个四绝绰绰有余了。”
李清清温婉的笑了,知道王思礼的贵客身份,是一位来自京城里的权贵。
以他的权势和地位,没有必要去恭维赵庆,说一些好话。
这么说来,本身自己就是大世面的王思礼,说的全是心里话。
李清清笑靥如花,被一位权贵大加称赞,还是在赵庆面前,总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李清清作了一个万福:“奴家只是村里的一名村花,哪能与小汴京的四绝相提并论,远远比不上引来无数权贵折腰的苏小小等人。”
王思礼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这句说辞,认真的说了一句:“在你的姿容和气质面前,除了苏小小和杜十娘能够保持住地位以外,其他两名小汴京四绝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王思礼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能够与贤弟夫人相媲美的汴京船娘,只有突然冒出来的冯怜儿,以及传唱了水调歌头的莘瑶琴了。”
无论是冯怜儿,还是名气更上一层楼的莘瑶琴,在小汴京都是仅次四绝的汴京船娘了。
王思礼脸上出现了恍然的神情,突然明白赵庆为什么把李清清叫来了,有着借势的心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赵庆的白身身份,明显是保不住李清清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只要是被某些好色的官商看见了,定会不择手段抢过去。
偏偏赵庆又是一个白身,无处伸冤,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去。
王思礼想到纸甲的重要,点头答应了:“在你高中了举人以前,还是不要让你家夫人随便出门,免得被一些好色的官商看见了。不过,万一碰上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本公子可以让满桂拿着将军官牌来一趟小汴京,只是这属于以权谋私,次数多了就连本公子也吃不消,贤弟往后还是谨慎为上。”
赵庆等的就这句话,郑重拱手:“为了不影响王公子的前程,也为了不过多的损耗咱们二人的交情,最多一次。倘若超过了一次,王公子不用给学生留太多的颜面,直接拒绝了请求。”
王思礼笑了,本来就对赵庆做事颇为欣赏,没想到他还如此的懂得人情来往。
像他所说的一样,请托说情总是要消耗人情,而且还是白身请一位权贵帮忙。
再是要好的关系,帮忙的次数多了,难免要把人情给消耗光。
看出来这一点,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说不难,需要在朝廷里做官的长辈提携,传授官场上的为人处世。
说难吧,对于天底下九成的老百姓来说,以及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显然是不会得到提携。
王思礼没想到白身出身的赵庆,如此的深谙世事,像是有人提点过一样。
王思礼感到了好奇,询问道:“贤弟的祖上在朝廷里做过官?留下过一些祖训,让你明白了官场上的一些为人处世。”
赵庆摇了摇头,自己也很困惑:“家中父母由于朝廷的徭役,离开的比较早,学生是跟着清清姐一起长大,对于自身的家世也不是很了解。至于做官嘛,家父以前是村里的算命先生,应该是没有做过官。”
第142章 黄婉儿的厨艺
王思礼听到一句算命先生,心里有数了,赵庆祖上应该是没做过官。
这么一来,王思礼对于他越发的好奇了,不明白为何知道了这些官场上的为人处世。
思来想去,只能用一句天生的做官种子来解释了。
王思礼对于赵庆参加县试,多了几分期待:“等到贤弟通过了县试,派人送一封书信去京城,送到本公子……”
话说一半,王思礼本想说送到他的府里,想到即便是送了过去,书信很有可能被门房扣下来。
毕竟,以王思礼的权贵身份,不是谁都能把书信送到府里。
府里每年都能收到一大堆请托说情的书信,门房收到了不够身份的书信,一般都会交到管家手里,审视书信的内容。
给的银子多就留下,不给银子了便烧了。
一封考上县试的书信,只有一个下场,一把火烧了。
高中了进士的书信,勉强可以送到书房里放着。
王思礼换了一个说法:“送给满桂,到时候管家便会把书信送到边关。”
闲聊了大半天,眼看已经到了晌午饭的时间。
这个世道大多是一日两餐,王思礼这般的权贵也不例外,只在晌午和晚上各吃一顿。
中午饿了,多半是吃些糕点和茶水。
李清清把家里一切打理的很是妥当,还没等赵庆询问,主动说了起来:“婉儿妹妹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贵客如果不嫌弃的话,便在家里吃上一顿粗茶淡饭。”
王思礼点了点头,认同了粗茶淡饭的说辞,小汴京的知县准备了一大桌酒菜,还是从酒楼里专门请来的名厨,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在王思礼看来,依旧是粗茶淡饭,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比起京城府里庖丁做的饭菜,差得太远了。
王思礼这次过来是为了讨要满桂,却没想到得到了纸甲的意外惊喜,不在意吃些什么。
粗茶淡饭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庆每年稳定提供一千副纸甲。
王思礼作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权贵,头一次在膳食上没有挑剔,起身前往膳堂。
由于这座宅子的前主人是武举人,不是一般富商建造的宅子,花厅、膳堂、书斋等等屋舍一应俱全。
这一点,倒是让王思礼颇为满意。
对于权贵来说,每一间屋舍都应该有各自的用处,不能随便混着用。
粗茶淡饭没什么,屋舍混用就失礼了。
王思礼走进膳堂里,里面摆放着一张红木嵌着汉白玉的圆桌,摆放在周围的八脚圆鼓凳,大多是用名贵的黄花梨。
王思礼忍不住点了点头,膳堂里的陈设不俗,尤其是摆放了八脚圆鼓凳这一点,让他大为的满意。
只在于一点,符合了规矩。
一般的富户人家,甚至是有些官商为了体现家里的富贵,在膳堂里摆放了官帽椅。
殊不知,乱了膳堂的规矩。
即便是宫里天子用膳的时候,也是坐在八脚圆鼓凳上。
黄花梨官帽椅一般是摆在花厅里,或是摆放在书房里,由于有扶手,很少拿来放在膳堂里。
王思礼没有喧宾夺主,再是京城里的权贵,依旧是让赵庆坐在了主位,自己坐在了左手边的主宾客位子。
红木圆桌上摆放着五六只官窑藻盘,中间是一只酒坛子,明显是要大醉一场。
王思礼拒绝了:“倒不是不给贤弟面子,今日还要带着满桂赶回京城,喝了酒不方便赶路,今天不如就以茶代酒。”
赵庆听了这话,知道王思礼误会了,笑了一下说道:“王公子想差了,摆在桌子中间的酒坛子里其实没有装酒,是一道菜肴。”
一道菜肴?
王思礼脸上出现了怀疑的神情,活了这么大,在京城里吃过各种山珍海味,也去过各州开在京城里的酒楼。
从来没见过哪道菜肴用酒坛的装起来,虽然看起来颇为新奇,却不见得好吃。
另辟蹊径只是看着比较不错,味道嘛,应该是不敢恭维了。
王思礼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到酒坛子里的菜肴盛出来,说些真情实意的话劝告赵庆,免得他以后招待贵客再次拿出酒坛子。
顾客认为招待不周,拂袖而去。
王思礼脸色平淡的坐在红木八脚圆鼓凳上,等着宅子里的丫鬟把菜肴盛好,结果宅子里没有丫鬟,满桂给他成了一碗。
满桂站起身来,打开了酒坛子的封口。
在王思礼也不当回事的神情里,一股奇香,突然飘了出来。
味道极其的香浓,没过多久,香味充斥着整个膳堂。
王思礼顿时不淡定了,脸上再也没有了不以为然,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去。
嘴里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只是闻到香味,就让他食指大动。
王思礼迫不及待的从满桂手里接过来一碗菜肴,轻轻喝了一口,一脸的陶醉:“这……这未免也太香了,本公子吃过天底下的各种山珍海味,甚至好几次陪着天子吃宫里的御膳,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一道美味佳肴能够媲美这道菜。”
王思礼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再也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快速扒拉了起来。
不像是一味讲究细嚼慢咽的权贵,吃饭时讲究各种繁文缛节,尤其是把吃相看得很重。
此时,没有了半点吃相,像是一名饿了很多天的饥民碰到了一碗米饭。
狼吞虎咽,没吃几口就把一碗菜肴吃完了。
王思礼吃完了一碗还不够,由于过于心急了,没让满桂帮着再次盛一碗菜肴,亲自拿着勺子盛了一碗。
接连吃了三大碗,王思礼勉强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打了一个饱嗝。
这一幕,满桂看呆了,从来没见过王思礼出现这般饿死鬼托生的样子。
当年在边关,只要不是碰到了焦灼的大战,只是一般的战事,王思礼吃饭的时候依旧是慢条斯理,保持权贵的风度。
谁能想到在今天,只是因为一盘……不……一坛子菜肴,竟然让王思礼失去了保持多年的权贵风度,变成了粗俗不堪的饥民。
匪夷所思,更让人震撼不已。
第143章 佛跳墙
王思礼吃饱喝足坐在八脚圆鼓凳上,回头一看,坐在旁边的两人全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似乎是对他的行为感到了惊奇,不认为这是一位京城里的权贵公子应有风度。
王思礼略带尴尬,轻咳了一声,问出了心中疑问:“这道佳肴可以说是本公子有生以来吃到的最美味一佳肴,可有名字。”
赵庆对于他的反应早就在预料之内,平淡的说出了三个字:“佛跳墙。”
“啪!”
王思礼因为佛跳墙的美味本来就情绪激荡,听到佳肴的名字以后,忍不住拍案而起。
“好!好!好!”
王思礼连说了三道叫好声,感慨不已的说道:“好一个佛跳墙,香味让清心寡欲的泥塑佛像都要跳过墙来吃,菜好,名字更好。”
说到这里,王思礼的脸上有了几分为难,又带着几分吞吞吐吐,最后下定的决心,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不知现在能否把烹制佛跳墙的庖丁让给本公子,当然了,也不让贤弟白白损失一名庖丁,本公子用一千钟粮食换走你的庖丁。”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
一钟等于十石粮食,千种粟也就是上万石粮食。
王思礼彻底被佛跳墙俘获了口舌之欲,不惜拿出上万石粮食,凑足了千钟粟的美名。
不仅要送赵庆上万石粮食,还要送他一段佳话。
这事传到了仕林里,对于他的仕途来说有着很大助力。
等到赵庆参加县试,即便是八股文的制艺不佳,有着千钟粟的美名,依旧是会榜上有名。
毕竟,拥有千钟粟美名的赵庆都考中不了县试,传出去了,不免让人怀疑几名主考官以权谋私了。
主考官即便是没有以权谋私,也不得不背上骂名了。
主考官为了名声,只要赵庆的文章不是狗屁不通,铁板钉钉的可以通过县试,获得童生的功名。
在王思礼想来,口腹之欲再是重要,对于寒门出身的赵庆来说,远远不如千钟粟和童生的功名。
赵庆答应把庖丁送给他,也是铁板钉钉了。
满桂却是尴尬的说了一句:“将军就是给出万钟粟,族长也不会把娘子送给将军。”
王思礼听到一句娘子,先是一脸的愕然,随后醒悟过来,直接从八脚圆鼓凳上站起身来。
王思礼郑重拱手,躬身道歉:“是本公子失礼了,只想着满足口腹之欲,冒犯了贤弟的夫人,还望贤弟莫要怪罪。”
致歉过后,王思礼又是感慨了一句:“早知道尊夫人是名巧妇,还是本公子生命所见最擅长烹调的巧妇,来到小汴京的这几天,就应该叨扰贤弟,多来蹭吃蹭喝。”
王思礼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全是无心之举,以为烹制出佛跳墙的庖丁是个男人。
以权贵之尊,没有跋扈的索要,真心实意的致歉了。
赵庆说道:“倘若王将军心里过意不去,不如送上一道护身符。”
黄婉儿的容貌不比李清清逊色,就怕有官商不忌讳黄婉儿的黄头发,动了歪心思。
已经给李清清求来了护身符,便想着给黄婉儿也求了一道护身符。
王思礼郑重点头:“这是应该,本公子刚才无意之中冒犯了尊夫人,往后无论出了任何事情,出面保她一次是本公子的分内事。”
赵庆见他答应下来,彻底的放心了,家里的两位村花都有了护身符。
在他考上功名以前,高枕无忧了。
王思礼承诺了护身符,又坐回了八脚圆鼓凳,经过刚才的一番闲谈,肚子里又有了一些空隙。
王思礼再次盛了一碗佛跳墙,趁着肚子里还有位置,又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
吃到最后,撑的都快走不动路了,王思礼还是在满桂的搀扶下走回了花厅。
失了风度,只要是让其他权贵公子看见,肯定会对王思礼产生不满了。
权贵公子在外面保持风度,是重中之重,是威仪的重要部分。
结果,王思礼在赵庆面前没有了半点的风度,比起下贱的饥民好不到哪里去。
王思礼吃过了黄婉儿亲手烹制的佛跳墙,与当初的贺先生一样,彻底被黄婉儿的心灵手巧所折服了。
王思礼甚至有了住在赵家宅子里几天的心思,不过,想到还要尽快回京当值,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
王思礼离开赵家宅子以前,恋恋不舍的说道:“等到本公子空闲下来,还会来小汴京叨扰贤弟,到时候不要嫌弃才好。”
临走的时候,王思礼强行把赵家宅子河对岸的土地地契塞给了赵庆,见他一直推辞,摆出了强硬的口气:“本公子下次过来叨扰贤弟,宅子里毕竟有尊夫人和李家小娘子,实在不方便住在内院。贤弟拿着这张地契在河对岸修建一座别院,本公子下次再来的时候,暂时住在别院里就妥帖多了。”
赵庆愣了一下,实在没有想到,黄婉儿凭借心灵手巧帮他挣来了梦寐以求的土地。
汾河对岸的土地,一直是大片闲置的土地,早就想买来修建别院和田庄了。
由于土地银价太高,赵庆又与县里没关系,想买也买不来土地。
自从搬来小汴京以后,一直梦寐以求的土地,竟是以这种方式落在了手里。
赵庆心里欣喜,却也不愿意占了王思礼的便宜,毕竟人情这个东西,需要长久的维持。
赵庆盘算了一阵,认真的说道:“学生不能让将军吃亏,这样吧,将军总共给了一千亩土地,第一批一千副纸甲不收将军的银子了,再送给将军一千副纸甲,总共两千副纸甲来填补一千亩土地。”
王思礼听到这话,乐了,临走了还有这等好事。
他手里没有多少现银,想要筹措银子买走一千副纸甲,需要不少的时间。
买的土地对于赵庆这般的白身来说,难于上青天,比起赚银子困难多了。
对于王思礼这般的权贵来说,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不需要王思礼花银子,只要许诺知县一些好处,在考评时帮他争取一个中上考评,升官的时候帮他补上一个肥差。
第144章 嫉妒
赵家宅子河对岸的土地,知县只会屁颠屁颠的双手奉上,不用王思礼花费一厘银子。
王思礼见他想要土地,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就这么说定了,一亩土地换来两副纸甲,等到第三批纸甲送到本公子的手里,到时候再拿出五百亩土地进行交换。”
赵庆得了到自己最想要的土地,忍不住笑了。
只用区区两副纸甲,换来了一亩土地,简直是无本买卖。
在这其中,还省去了大量的衙门关系牵扯,省去的烦心事不是一点半点。
赵庆亲自送着王思礼前往了码头,目送他坐着红樟木大船离开小汴京,带着满桂前往了京城。
正在这个时候,转身碰见了周旺,他也是来送人,只不过是送几名从京城里来的好友。
这几名好友的身份不简单,全都有着进士功名,引来了小汴京读书人的瞩目。
周旺看到赵庆也来送人,心里不免出现了算计,想要借着这件事羞辱一番赵庆。
但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赵庆送走的那人竟然是王思礼,立即闭上了嘴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龙船里的遭遇,周旺到现在记忆犹新,身上同样是记着龙船上发生的一切,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哪里敢去主动招惹王思礼,见了他躲都躲不及。
码头上的读书人看出了周旺的心思,一个个欲言又止了,不想见到作出水调歌头的同乡读书人,遭到周旺的羞辱。
却不敢拦着,周旺不仅是一名进城里来的进士,身边还有进士同年好友。
就在小汴京读书人一阵惋惜,估摸着又要看见赵庆被周旺羞辱的场面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赵庆送别的友人竟然是权贵王思礼,显然是与他有着不浅的交情。
读书人们又想到桃花会那晚的场景,周旺遭到了王思礼的殴打,赵庆却被邀请着去喝酒,还是坐在王思礼坐左边的主客位。
小汴京的读书人不免小声议论了起来。
“看来赵庆得到王思礼的邀请,不是为了戏弄他,真心与他结交。”
“那是当然,赵庆可是做出水调歌头的才子,获得京城权贵的青睐不奇怪。”
“又经过莘瑶琴的传承,看来赵庆彻底坐实了才子的名称。”
周旺瞧不上所谓的才子赵庆,不就是写了一首新词,有什么可鼓吹。
比起他一步步过五关斩六将,从县试开始一直是高中殿试的进士,还是仅次于前三甲的二甲进士,比起赵庆有才华多了。
只不过,赵庆和王思礼关系匪浅,这些话不能说出来了。
放在过去,周旺肯定是畅所欲言,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赵庆。
周旺如今只能憋在肚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几名进士好友,同样是对读书人们的议论感到了不满,暗自讥讽了一句没有见识。
依旧憋着没有真正说出来,担心这话传到了王思礼的耳朵里,遭到王思礼的殴打。
小汴京读书人只是在桃花会的时候见识了王思礼的蛮横,几名进士作为京城人比谁都清楚王思礼是有多么跋扈。
君子动口不动手,王思礼却是能动手绝不动嘴,愧对了他父亲给他取名字时带了一个礼字。
不讲半点道理,在京城里一直都是欺行霸市。
别说是殴打进士了,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不止一次殴打过春风得意的进士。
过去在与其他权贵子弟争风吃醋的时候,常常大打出手,直接掀翻桌子殴打起来。
其中最惨的一位,应该是十二卫将军的嫡长子,被他打的几个月不敢出家门。
沦为了京城里的笑柄,没有脸在京城里呆着了,只能跑到地方做个武官。
赵庆只是看了一眼周旺,没有理睬他,转身朝着宅子走去。
无视他的行为,再次让周旺脸色难看的一阵清一阵白,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不过,顾忌着王思礼还没走远,只能暂时忍下了。
周旺也不是蠢人,能够高中进士,深知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只能暂时忍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小郎君慢些走。”
就在赵庆转身离开的时候,漕水河畔传来了一声呼喊,苏小小身边的贴身丫鬟香儿提着襦裙,一路小跑了过来。
整个码头上的读书人,只有赵庆与香儿有过接触,显然是叫住了赵庆。
香儿由于是小汴京四绝苏小小的贴身丫鬟,在小汴京读书人里很是脸熟,大多都认识她。
香儿气喘吁吁的跑到赵庆身边,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扯住了赵庆儒衫的袖子。
这一幕落在读书人眼里,引起的所有人的羡慕,暗自感慨自己怎么没有赵庆那般的才情,作出一曲新词水调歌头。
如果水调歌头是自己的新作,此时被香儿拉住儒衫的那人就不是赵庆了,获得小汴京读书人羡慕的人也不是赵庆了。
小汴京读书人大多钦佩于赵庆的才情,只是羡慕,心里没有多少的嫉妒。
周旺就不一样了,脸上没有一丝羡慕,全都是嫉妒和愤懑。
整个小汴京身份最高的读书人分明是他的周旺,苏小小偏偏对赵庆青睐有加,扫了他的面子。
失了面子已经让周旺感到难堪了,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赵庆在桃花会的时候进入了苏小小的甲字第一间。
引起小汴京读书人和官商羡慕的殊荣,应该属于他周旺,怎么也不可能轮到赵庆。
偏偏一切出乎了周旺的预料,他没有引起苏小小的关注和欣赏,反而是因为冯怜儿引起了苏小小的厌恶。
周旺想到这里,不免有些郁郁寡欢了,心里更是郁结难受。
本来借着打赏上万两银子,可以获得冯怜儿的青睐,失去苏小小的青睐也就没有那么的痛心了。
结果,因为王思礼的从中作梗,又把上万两银子收了回去。
这一回人财两空了,再次引起了冯怜儿的厌恶。
周旺不敢得罪王思礼,只能把怨气撒在赵庆身上,恨不得把他从码头上推下去,掉进漕水里淹死。
第145章 女官
赵庆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香儿,询问道:“找我有何事?”
香儿看到附近的读书人全都看了过来,略微有些紧张,靠近了赵庆几步。
赵庆感觉到小丫鬟的身子贴过来,明白她为何叫做香儿了,身上带着一股子少女所特有的幽香。
香气扑鼻,令人沉醉。
香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暧昧,几乎贴在了赵庆身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紧紧靠着赵庆的手臂,蹭来蹭去。
赵庆当即心猿意马了,有了想要把香儿扒光衣服的冲动,好在定力深厚,忍住了这些油然而生的杂念。
香儿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还是苏小小身边的贴身丫鬟,身上沾染着苏小小的气息,一双小手常年服侍小汴京四绝之一的苏小小,带着苏小小身上的独有味道。
周旺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取而代之,代替赵庆站在码头上,获得香儿的紧贴。
附近的读书人更是瞪圆了眼珠子,看着香儿和赵庆颇为熟稔的样子,传闻中的一件事想来是真的了,苏小小对于赵庆青睐有加。
小汴京读书人忍不住感慨连连。
“苏小小这些年以来一直是以清冷出名,向来是疏离才子读书人,从未传出她与哪位读书人有着较好的关系。”
“别说是读书人了,苏小小对于京城里的权贵同样是不屑一顾,引起了更多读书人的追捧。”
“从香儿的态度看得出来,苏小小真的对赵庆青睐有加,有幸成为第一个获得苏小小青睐的读书人。”
香儿没想到自己紧张过后的行为,给赵庆带来的麻烦,吐了吐小香舌,略微远离了一步。
由于她和赵庆的行为过于亲密,又引来了所有读书人目光灼灼的眼神。
香儿越发紧张了,只能又是紧紧贴着赵庆,把他的手臂抱在胸前。
赵庆拍了拍香儿的双环髻脑袋瓜,笑道:“你家小姐找我有事。”
香儿看到赵庆脸上温和的笑容,情绪放松了一些,说出了这趟过来的目的:“不是我家小姐要来找小郎君,是瑶琴姐姐有事找你,小汴京的税监太监那晚听到瑶琴姐姐传唱《水调歌头》,可欣赏她了,举荐她去京城的教坊司担任女官。”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小汴京读书人的一片哗然。
“小汴京要说谁的权势最大,当属税监太监了,他可是宫里的人。”
“没想到莘瑶琴竟然有这种荣幸,得到了税监太监的青睐,举荐她去教坊司担任女官。”
“莘瑶琴这回可谓是一步登天了,堪比读书人金榜题名高中了状元,以她区区一名娼妓的身份居然变成了京城的女官。”
不只是小汴京的读书人感慨连连,就连周旺身边的几名进士同样是感慨了几句,又是感到了匪夷所思。
比起小汴京的读书人,进士们十分了解京城女官的内在关系,以及当上女官的难度。
堪比从百万读书人里高中了殿试前三甲。
京城里的女官,一般都是隶属于女官六局,属于皇后娘娘掌管的官署。
分别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君,尚功局。
另外再加一个教坊司,是朝天承认的官署衙门,也是吃着朝廷俸禄的女官。
通常都是挑选书香门第的女子进宫担任女官,很少有像莘瑶琴这般出身贫贱的人担任女官,何况还是一名娼妓。
周旺身边的几名进士看向赵庆的眼神不一样了,多了几分平视,不把他当做下贱的寒门读书人了。
赵庆作出一首新词的《水调歌头》,凭借一己之力让一名娼妓出身的女人,担任了教坊司里的女官。
这份才情,堪比当初年少轻狂时在京城闯出诺大名声的贺先生了。
赵庆的出生再是低贱,有了这份《水调歌头》的才情,也就有了可以利用了地方。
一个人最可悲的地方,不在于被人利用。
而是在于旁人看来,连利用的地方都没有。
赵庆在几名进士眼里的地位转变,不可谓不大,完全可以说上一句形势斗转。
周旺看到了身边几名进士同年的眼神变了,脸色骤变,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免得进士好友们说出两句拉拢赵庆的话。
到那个时候,他的脸面彻底丢尽了。
周旺急匆匆离开了码头,与几名进士好友一道去喝酒了,又是许诺了一位颇有名气的汴京船娘,勉强拉走了几名进士好友。
周旺本来就在桃花绘里损失了大笔的银子,一切的起因全在于赵庆,手里没有多少银子了,再次损失了一笔银子,原因还在于赵庆。
周旺又不敢在码头上停留,只能带着一肚子火气,前往了一名汴京船娘的游船画舫。
香儿知道赵庆和周旺不对付,在他离开的时候,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等到周旺不在这里了,听不到两人之间的悄悄话,香儿再次说了一句:“瑶琴姐姐过几日就要离开小汴京了,让奴婢过来告诉小郎君一声,希望你去一趟她的游船画舫,亲自辞行。”
这话一说,又是引来了小汴京读书人的一阵羡慕,引来苏小小的青睐已经让人羡慕了,又获得了莘瑶琴的青睐,着实是让人羡慕妒的发狂。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合理。
谁让做出了《水调歌头》的那人是赵庆,有了如此才华横溢的才情,获得苏小小和莘瑶琴的青睐便不奇怪了。
赵庆点了点头,没有朝着赵家宅子的方向走去,转身跟着香儿前往了莘瑶琴的游船画舫。
青天白日,游船画舫上挂着红灯笼。
不是奢靡浪费,是在告诉小汴京的小厮们,这条游船画舫上已经有了恩客。
赵庆迈步走上了莘瑶琴的游船画舫,打量了几眼,明显与周围的游船画舫不一样。
样式很像王思礼离开时乘坐的红樟木大船,只不过他那是数层高的大船,这是一条用红樟木建造的游船画舫。
挂在游船画舫上的帷幔也与附近的游船画舫不一样,用的是绸缎,不像附近游船划船上是绢布。
第146章 背井离乡了
赵庆站在红樟木游船画舫上打量的时候,好巧不巧,周旺邀请几名进士好友坐上的那艘游船画舫,刚好就在旁边,准备登船听曲儿。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次让周旺丢了脸。
周旺一位来自京城的进士,只能坐在杨木建造的游船画舫上,挂着绢布帷幔,明显比旁边的红樟木游船画舫低了一头。
放在平时没有什么,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入小汴京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
周旺在今天撞见了赵庆,他正站在红樟木游船画舫上,听到旁边的动静,扭头看得过去。
四目相对,看见周旺站在杨木游船画舫上。
周旺因为赵庆的缘故,再次忍痛拿出了一笔银子,已经够窝火了。
现在有了鲜明的对比,花了银子没让他感到舒心也就罢了,还感到了更大的憋屈。
周旺很想拂袖而去,不在这名汴京船娘的游船画舫上听曲儿了碍于邀请了进士好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周旺坐在红木圆桌旁,没有半点喝酒听曲儿的心思,咬牙切齿,似乎是想用咬牙的行为咬死赵庆。
赵庆见到他不舒服,心里就舒服多了,笑了笑,矮身进入了游船画舫里。
莘瑶琴从漆彩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以真容示人,让赵庆见到她的真面目。
她怀里还抱着琵琶,轻笑一声:“奴家弹奏琵琶的伎艺虽然没有苏小小小姐出彩,在整个小汴京也算得上屈指可数了,小郎君今日想听哪种曲调,随便说出来,奴家一一给小郎君弹奏。”
赵庆坐在八脚圆鼓凳上,随手端起松花釉茶杯,呷了一口:“别说是小汴京了,天底下找不出几个比起苏小小更擅长琵琶的女子了,说上一句天下第一琵琶曲不为过。今天能够听到你弹奏琵琶曲,是我的荣幸了。”
莘瑶琴听到这句称赞,当时笑靥如花,很快又变成了一脸的忧愁:“奴家本想着在小汴京亲眼见着小郎君一步步高中举人,没想到有幸得到了干爹的青睐,举荐奴家前往教坊司担任女官。”
莘瑶琴在说出干爹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把这两个字咬得很重,还偷瞄了赵庆一眼。
她不是为了炫耀身价不同了,已经是一位税监太监的干女儿,是在表明一件事。
她获得税监太监的青睐,只是因为欣赏她的弹唱,不是被税监太监看中了美色,想要与她对食。
宫里的太监们被阉了以后,虽然不能与女人有鱼水之欢,却也鼓捣出了一种名为对食的消遣。
不能与女人有真正的鱼水之欢,却会引起一些读书人的反感。
莘瑶琴担心赵庆胡思乱想,猜测她与税监太监对食,换来了教坊司的女官,专门说出了这件事。
赵庆明白莘瑶琴的意思,笑了:“不要在意外人对于太监的评价,别看读书人整天骂宫里的太监,那是因为嫉妒太监的权势罢了。换句话来说,只恨自己不是太监,获得天子的宠信。”
莘瑶琴脸容上出现了讶然的神色,没想到作为读书人的赵庆,居然会有如此高深的见地。
一点也不像没事总喜欢埋怨没人赏识自己的读书人,倒是像一位在官场沉浮了多年的积年老吏。
莘瑶琴见过的才子读书人不少,也见过一些的官员,很少有读书人像赵庆这般深谙官场上的蝇营狗苟。
即便是大姓出身的读书人,比起赵庆也远远不如。
莘瑶琴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家明白。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赵庆不禁有些感慨,语重心长的说道:“认了太监当干爹也没什么,但是你要记住了,人情两个字的需要长久维护。不要凡事都要去麻烦税监太监,麻烦的次数多了,人情也就要消耗光了,往后在京城里遇到了难事,缺银子了可以直接修书一封送到赵家宅子,我会派人给你送去银子,遇到了旁人的刁难,便写一封书信送给权贵王思礼身边的满桂,他是我的族人,麻烦他倒是不妨事。以他现在跟在权贵王思礼身边当官的情况,你受到同僚或者上司的刁难,应该可以帮忙解决……”
莘瑶琴怀抱着琵琶,端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注视着絮絮叨叨的赵庆。
她听着这些唠叨的话,不由得哽咽了,桃花眸子里浸满了泪水。
在莘瑶琴的印象里,只有在她的小时候,听到过父母的絮絮叨叨。
说的话全都像赵庆这般,话里话外透着关心呵护。
自从父母走了以后,被卖到教坊司和小汴京以来,从来没有人像赵庆这般真心实意的关心呵护她。
莘瑶琴注视着絮絮叨叨的赵庆,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赵庆暂时没有其他心思,把莘瑶琴当成了朋友,而她又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不免多说了两句。
这番话刚刚说完,赵庆看见莘瑶琴怔怔的呆在了原地,不说话了,眼角还有泪光。
赵庆困惑了:“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莘瑶琴伸出右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强装无事:“没什么,眼看就要离开生活了很多年的小汴京,有感而发了。”
赵庆笑了笑,露出一个安慰的眼神,很是理解莘瑶琴现在的心思。
背井离乡本来就是一件伤心事,何况莘瑶琴还是一名女子,离开了一切都很熟悉的小汴京,前往了一切都显得陌生的京城。
心里难免会出现不安的情绪,更会出现感伤了。
赵庆对于这种情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站起来走到书案旁边,亲笔写下了满桂居住的地址。
他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书信给满桂,刻意交代了几句多加照顾莘瑶琴,把她当做自家人来照顾。
赵庆转身拿起了两张官青纸,交给了莘瑶琴:“一封是住址,另一封是写给满桂的书信,有了这封书信,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满桂都会尽心帮你了。”
莘瑶琴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桃花眸子里的泪水涌了出来。
“公子~~”
第147章 监生的特权
莘瑶琴欲要扑进赵庆的怀里,最终还是忍住了,坐在八脚圆鼓凳上痴痴的看着赵庆。
她虽是因为家世破落,卖到教坊司里做了一名清倌人,心里还是极为遵从女子的三从四德。
在没有正式嫁人以前,不会与任何一名男子有过多亲密的接触。
今天把赵庆喊来,单独留在游船画舫里。
贴身丫鬟不在身边,单独与她此行。
莘瑶琴的内心已经不安了,有着几分不守妇道的愧疚,若是在做出扑进男子怀里的行为,现在情绪激荡或许不会产生异样的情绪。
等到情绪平复以后,说不定羞愧的直接跳进漕水里自尽。
在莘瑶琴的心里,女子的三从四德比天还要大。
莘瑶琴心中感伤,桃花眸子里似是有泪光:“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小郎君再见面了。以小郎君现在的情况来看,需要依次参加县试、府试、乡试接连高中以后,才能前往京城里参加会试,与各州读书人争夺金榜题名的进士。”
在今天以前,莘瑶琴比起任何人都希望燕蓟府的府治所搬到小汴京,这么一来,小汴京越发的繁华了。
小汴京来来往往的官商越多,对于汴京船娘来说越有利,小汴京十二花魁的名气随着官商增多,只会宣扬的更加声名鹊起。
如今,莘瑶琴突然不想见到燕蓟府的府治所搬到小汴京来了,倘若还在京城附近,不需要等上太久的时间。
赵庆参加过县试,考中了县试的童生功名,随后前往京城参加府试的时候,两人就能在京城里见面了。
最多一年,便能再次相逢。
至于赵庆能不能通过县试,莘瑶琴见识了她作出一曲新词《水调歌头》的才情以后,心里笃定他可以高中童生功名。
莘瑶琴说了一句得罪所有汴京船娘的话:“倘若燕蓟府的治所还在京城附近。了。”
赵庆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显然不是为了操心朝廷政令:“据说京州的州治所也有意搬来小汴京,京州刺史和节度使已经多次上奏,提议京州治所与京城分开了,六部官员正在商量这件事。”
京州治所同样是要搬来小汴京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就连白身的赵庆都知道。
莘瑶琴时常接触官商,消息更加灵通,对于州治所是否搬来的情况了解更加清楚。
莘瑶琴幽幽的叹一口气:“不只是提议了,户部和京州的藩库各自拨了一半的银子,就等着明年开春,在府治所以北的地方修建州治所了。”
赵庆暗自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小汴京的十二花魁,消息灵通的程度令人心惊。
她所说的这些消息,即便是小汴京的官员都不知道,没想到她居然了解的如此详细清楚。
州里的官员瞒着小汴京官员,赵庆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笃定了州治所十有八九要搬过来了。
倘若州治所要搬迁到小汴京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多半是假的。
只有密而不发,瞒着小汴京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商,才有可能是真消息。
这其中涉及了很大的银利,修建州治所可以中饱私囊一大笔银子,暂且不提,就拿地价一项来说,足够州里的官员和京城里的中枢官员赚的盆满钵满。
京州刺史和京州节度使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导致地价大涨,小汴京的官商争相购买州治所所在的土地,坐等着地价上涨。
封锁了消息,州治所所在的土地,依旧是银价低廉。
州里的官员和京城里的京官如今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趁着地价低廉买走土地,等到京州州治所搬迁到小汴京,手里土地的价格就会暴涨。
莘瑶琴想着赵庆参加乡试也在小汴京了,不能前往京城,情绪越发的低落了:“奴家不想去京城了。”
说完这话,青帷幔后面的莘瑶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赵庆伸了伸手,想用手掌拨开青帷幔,拍在莘瑶琴消瘦的肩膀上,安慰两句。
他顾及到了女子的三从四德,没有真的把手掌拍在消瘦肩膀上,又落了回来。
赵庆安慰了一句:“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说不定需要仰仗瑶琴姑娘的照顾。”
莘瑶琴听到一句仰仗她的照顾,破涕为笑了,手指绕着垂云髻的发丝:“奴家的官位不高,却是受到宫里的女官六局管辖,与宫里的贵人有着接触。小郎君放心,等到奴家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花银子帮着小郎君捐一个监生的身份。”
国子监的监生相当于秀才功名,一般人想要得到秀才功名,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从县试、府试往上参加科举,连过两道大关,成为一名秀才。
国子监的监生就不同了,一般是朝廷赏赐有功的文武百官,荫补官员的后代子孙成为监生。
不用参加县试和府试,可以直接参加乡试,比起普通人高了太多,省去了很多的苦工。
另外,监生还有一个好处,以相当于秀才的监生身份,外放到地方做官。
读书人想要做官,需要再通过乡试以后,考中了举人的功名。
监生却能打破惯例,直接外放做官,在地方衙门做一名小官。
由于监生的家里大多是簪缨世家,以及名门望族,只要能够拿到进入官场的敲门砖。
在地方做的官职再小,朝廷里有人照顾,比起进士升官还快。
国子监的监生除了荫补以外,还可以用捐纳的方式获得,只不过需要认识地位足够高的达官显贵。
莘瑶琴所说的宫里贵人,显然是拥有足够的关系帮赵庆捐纳监生。
赵庆笑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得到了莘瑶琴许诺的一句捐纳监生,有了名门望族子弟才能拥有的优待。
他不是一个古板的人,更不是只认死礼钻牛角尖的读书人,看不起监生的身份,认为从县试开始一步步高中乡试举人,才是正统。
只要能够进入官场,无论是通过按部就班参加科考的科举,还是捐纳了监生。
第148章 离别
对于赵庆来说都一样,科举只不过是他谋生的手段罢了,没有那么多的矫情。
赵庆看向莘瑶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亲近:“只要可以捐纳了监生,无需瑶琴小姐拿出银子,我自会准备一笔银子,送给宫里的贵人当做冰敬碳敬银子。”
莘瑶琴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够认识宫里的贵人,自己拿出银子帮着赵庆买了一个监生的身份。
为了顾及赵庆的面子,莘瑶琴没有说出来,只是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赞同了他的说词。
一切以赵庆为主。
两人在游船画舫里闲聊了许久,天色不早了,莘瑶琴等小汴京十二花魁不会卖身,恩客不宜留得太久,只能回去了。
莘瑶琴赧颜的说道:“只顾着与小郎君闲聊了,还没给小郎君弹奏一曲琵琶,是奴家招待不周了。”
赵庆没当回事:“在我看来,与瑶琴小姐闲聊比起听上一曲琵琶弹奏还要惬意,否则的话,不会得知瑶琴小姐的心意,想要帮着我在京城里买了一个监生的身份。”
莘瑶琴‘嗯’了一声,羞答答的看了一眼赵庆,随后又赶紧把桃花眸子移到了旁边。
随着两人辞别的时间越来越近,莘瑶琴想要扑在赵庆怀里的心思也越发的浓了。
她不敢过多的看着那张唇红齿白的俊俏脸庞,真怕自己忍不住,坐在了赵庆的怀里。
正像赵庆所说的那样,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不急于一时。
赵庆想到临别辞行的时候,读书人大多会赠送贴身物品,便在身上寻找了一番。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可以赠送莘瑶琴的东西。
他的腰间没有悬挂玉佩,手里也没拿着折扇,不曾佩戴任何一件贴身的雅玩。
莘瑶琴看着赵庆似乎是在寻找东西,明白了他的心意,轻笑了一声:“小郎君不必在赠送了,有了那两封书信,比起任何东西都有用。奴家已经把那两封书信当成了离别的赠送,不用劳烦小郎君再送玉佩折扇了。”
说完这句话,莘瑶琴婀娜的身子从八脚圆鼓凳上站了起来,顺着楼廊上了二楼。
等到她在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刚刚刺绣完成的香帕,羞涩的递了过去,声音也变得很小如蚊蝇一般:“这……这是奴家亲手绣的手帕,还请小郎君收下。”
莘瑶琴把手帕递给赵庆,靠近了几步,两人之间不再隔着一面青帷幔。
莘瑶琴再是想让赵庆看见她的真容,还是像当初在龙船上一样,面前挂着一面青帷幔。
由轻纱织造而成,朦朦胧胧,可以看清一个人的容貌,却又看不太清。
这已经是莘瑶琴的底线了,恪守妇道的她,不能真的在男子面前露出真容。
出嫁了以后就另当别论了,但她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处子之身。
莘瑶琴的玉手伸出了青帷幔,两人靠的极近,不到两步的距离。
赵啊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脂粉香,香气扑鼻,忍不住嗅了两下鼻子。
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青帷幔里的莘瑶琴红了脸。
赵庆没有在意,伸手接过来了香帕,看了一眼香帕上的刺绣图案,明白她为何因为一只香帕羞涩的说不出口了。
鸳鸯戏水。
赵庆拿到莘瑶琴的临别相赠,身边又没有可以赠送的玉佩折扇,起身抽出了一张官青纸,亲笔手书了《水调歌头》。
他把毛笔放在红木笔搁上,吹了吹官青纸上的墨迹,略微拨开青帷幔,露出了一条细缝。
赵庆通过青帷幔露出的西风,把官青纸递了进去:“没有其他东西相赠,这一张亲笔手书的水调歌头送给瑶青姑娘了,希望瑶琴姑娘能够喜欢。”
莘瑶琴赶紧拿到手里,盯着官青纸上的《水调歌头》看个不停,笑靥如花:“喜欢,奴家很喜欢小郎君亲笔手书的诗词。对于奴家来说,胜过蓝田美玉还有金陵折扇了。”
赵庆听到这话,哑然失笑,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罢了,哪里能够比得过天底下最昂贵的蓝田美玉,以及名贵的金陵折扇。
“咚咚——”
这时,游船画舫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贴身丫鬟站在门口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启程去京城了。”
赶往京城的时间再是急迫,也不可能在大晚上就启程,不急于一晚,应该要在明天清晨启程才对。
“啊?”莘瑶琴失落的回应了一声,似乎也对大晚上启程感到了困惑,随后又心情低落的‘嗯’了一声。
赵庆心里有数了,应该是小汴京的东家担心临别辞行的时候坏了规矩,坏了宫里贵人最看重的妇道。
东家难得培养出来了一位女官,亲自把卖身契还给了莘瑶琴,又送上了一笔银子,正在畅想着借助莘瑶琴搭上了宫里的贵人。
万一在今晚有任何的差错,赵庆和莘瑶琴有染,瞬间就从税监太监看中的女官,变成需要浸猪笼的奸夫淫妇。
东家为了杜绝出现意外情况,只能让莘瑶琴在今晚启程,赶往京城里的教坊司。
赵庆站起身来,拿着香帕塞到了怀里:“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在这里祝瑶琴小姐前程似锦了。”
莘瑶琴抬起桃花眸子看了过去,看着青帷幔外朦朦胧胧的人影起身离开了,眼角忍不住又要落泪了。
莘瑶琴心里难受的注视着赵庆离开游船画舫,等到他走出了厢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急匆匆扒开了青帷幔:“公子……”
赵庆已经走到了船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公子的呼唤,笑了笑,没有回头看去,径直离开。
随后,迈步离开了船头,顺着小码头朝着夜色里走去。
莘瑶琴迈着莲步追了出去,可惜没能追上。
她站在船头,望着夜色里的那道身影,桃花眸子里早就噙满了泪花。
随着赵庆的身影彻底消失。
莘瑶琴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愫,小声啜泣了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149章 水调歌头带来的最大好处
赵庆回到宅子里,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自从周旺来了小汴京以后,许久没在宅子里见到的贺双卿。
赵庆站在回廊里,看见贺双卿坐在书斋的窗棂前,拿着一卷书籍,细细的看着。
赵庆推门而入,笑问道:“贺先生怎么突然准许你来赵家宅子了,以贺先生对于女儿的宝贵程度,不可能让她的名声有任何损失。”
贺双卿扶了一下水晶眼镜,本就带着一股子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气质,又增添了几分女先生的诱人吸引力。
赵庆已经算是定力深厚了,只是看了一眼,一股子销魂的感觉扑面而来。
倘若不是因为大白天,早就扑了过去,撕碎了女先生的衣服。
贺双卿拌嘴道:“我现在还拿着西席先生的月钱,怎么,不想养着我了。”
这句话说出,带着很大的歧义。
赵庆先是一愣,随后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你若是愿意,养你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这番话从贺双卿自己嘴里说出来,倒没有觉察到不妥的地方,从赵庆的嘴里复述出来就不一样了。
贺双卿的脸容瞬间就红了,红得发烫,如同烧开了的茶壶,赌气的扭过去脑袋。
不再与赵庆说话了,盯着眼前的书卷,似乎是不想搭理他了。
只不过,以贺双卿过人的聪慧,看书的时候有着一目十行的本事,很快就能记住整整一页的内容。
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始终没见贺双卿翻过下一页,明显心思不在看书上。
赵庆走了过去,坐在贺双卿身边的黄花梨官帽椅上,用手臂碰了碰她:“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虚言,说的全都是实情。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在宅子里,养你一辈子没有问题。”
贺双卿突然沉默不语了,相比较周旺,心里也更愿意接纳从小一起求学的赵庆。
只是……
再是容易接纳又能如何,赵庆早已娶妻,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考中乡试举人的功名。
难不成就凭他一句话,一直等着不嫁人。
贺双卿自己愿意,父亲贺先生也不见得愿意。
好在贺先生没在这里,说出这话的地方也不是贺先生院子里的书房,倘若是被贺先生听见了,肯定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随后,抄起竹竿,追着赵庆就打。
明摆着是耽误女儿贺双卿,却还把话说的如此明目张胆。
以贺双卿的才情,不见得参加一次乡试就高中,何况是赵庆了。
贺双卿再是聪慧,面对当前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了。
只能把这件事暂且放下,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以后再说。
贺双卿放下手里的书卷,提起了这次过来的目的:“我这趟过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提醒你一声,在族人里挑选一名比较可靠的族人,准备随时去衙门里当差。”
去衙门当差?
赵庆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贺双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在身边有一位深通官场规矩的女先生,可以给他排疑解惑:“王思礼也离开的时候,未曾留下书信交给衙门里的人,安排我的族人去衙门里当差。”
赵庆目前还是白身,与小汴京的衙门牵扯不了半点关系,别说是碰到了衙门里的官差,就算是官差的亲戚都能随便刁难他。
就像上次碰到粮长那件事,没有其他任何解决的办法,只能铤而走险杀了粮长全家。
倘若赵庆的族人里有人在衙门里当差,哪怕只是最普通的衙役,也会有粮长忌惮的地方。
粮长面对只是白身的赵庆是一个态度,面对同样是在官场上厮混的自己人,就是另一番态度了。
有了磋商的余地,不再是只用针对手段,双方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商谈。
最终商量出一个章程,只是动动嘴便解决了问题。
赵庆听到可以安排族人去衙门里当差,镇定从容的心情,不免有些激荡了。
贺双卿听到赵庆说话时有些激昂,理解他的心思,更清楚衙门里有人这句话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贺双卿扶了一下水晶眼镜,细致的讲述官场上的规矩:“在地方衙门,不能仰仗上面人的过多照顾,即便是王思礼帮你安排了一个位置,难免会给地方衙门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导致衙门里的官差排挤你的族人。王思礼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安排,应该就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另外,他也考虑到了已经不需要主动帮你安排族人在衙门里当差了。”
不是王思礼的安排……
赵庆陷入了沉思,排除了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难不成是因为我与莘瑶琴的关系,又与整个小汴京最有权势的税监太监搭上了关系。”
贺双卿点点头,随后又是摇了摇头:“是,却也不是。你和辛瑶琴之间的关系在小汴京里传的沸沸扬扬,她现在又是税监太监的干女儿,小汴京的衙门自然会考虑这一层关系,不过,真正让衙门里准备接待你,或者说是接纳乡下赵家,全是在于你一人。”
说到这里,赵庆心里大致有些回数了,先后排除了王思礼和心瑶琴,贺双卿又说了一句因为他,这么看来,只有一个原因了。
一曲新词《水调歌头》。
赵庆提起松花釉茶壶,给贺双卿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说道:“看来水调歌头带来的影响,超出了我的预料。”
贺双卿笑颜逐开,还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就被赵庆看出了一切的根源:“看来你还真是个天生做官的料子,不在官场上做官都亏了。”
贺双卿打趣了他一句,继续说道:“你猜测的不错,真正的原因,就在于你的那首水调歌头,足够成为进入小汴京官场的敲门砖。小汴京一直以来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名篇佳作,这也是最让姚公头疼的地方,对于衙门里来说在文治上有所欠缺。以水调歌头的才情,足够让你坐稳小汴京才子的名头,有了这个名声,不管你的出生如何,小汴京官场都要开始接纳你了。”
第150章 官场规矩
“族长。”
贺双卿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哥舒翰在前院喊了一声,站在白墙的月洞门口,朝着书斋的方向喊了一句。
赵庆站起身来,顺着书斋门口的回廊,走到了白墙月洞门口。
不仅看见了站在月洞门外面的哥舒翰,还有一名意想不到的人,衙门里的一名小吏。
小吏过去没有见过赵庆,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去关注一名白身读书人,现在却是上下打量着赵庆。
小吏拱了拱手,感慨了一句:“好一位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卖相着实不足,难怪能够做出小汴京人人赞颂的水调歌头。”
赵庆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小吏前往了前院的花厅,两人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商量事情。
中院由于居住者家里的女眷,一般情况下不会设有花厅,多数是在前院的花厅里会见客人。
小吏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看着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上,摆着一整套官窑瓷器。
花厅里的陈设颇为雅致,门口的红木香几上,还摆放着一只玉壶春瓶。
官窑产的玉壶春瓶里,插着一只桃花,娇艳欲滴,芳香扑鼻。
小吏态度端正了不少,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身子也直了起来。
他心里没有认为是赵庆捡漏了,只是在感慨赵庆的命硬,只有他能够镇得住武举人的宅子。
小吏尝了一口清茶,说出了这一次过来的目的:“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了,赵家小郎君也不用担心,本吏这趟过来不是为了打秋风。衙门里安排本吏过来一趟,是因为听说你家的族人颇有几分武力,衙门里刚巧还缺一名衙役,便想着让你举荐一名族人在衙门里当差,缉捕盗贼。”
赵庆族人们凶悍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小汴京的乡下,两场械斗,全都是以少胜多,还没有死伤一名族人。
衙门的真想只是凭借武力招募一名衙役,早就招募了,何必等到现在。
倘若没有贺双卿细致的解释,赵庆还得琢磨片刻,思索这里面是否有衙门下的套。
许是哪一名衙役犯了事,想要找人顶替,故意拿出了衙役的甜头。
可以在衙门里当差,对于白身来说可谓是致命的吸引,对于小汴京的大姓来说,照样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一般遇到了这种情况,明知道是天上掉陷阱,还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小吏说完这句话以后,端起松花釉茶杯放在嘴边,慢悠悠喝着的同时还在注意赵庆的神情。
他在过来的时候,打听了赵庆的情况,对于突然声名鹊起的乡下白身读书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小吏深知赵庆是一个做事谨慎的人,谨慎的程度,甚至不像是一名年轻读书人,更像是在衙门里当差多年的积年老吏。
小吏过来的时候,与同僚们闲谈了几句过来以后的情况,大多数的同僚都认为赵庆不会答应下来。
以赵庆谨慎的个性,十九八九会把衙门里接纳他的敲门砖,当成坑害他下的套。
毕竟,赵庆再是谨慎,没有在官场上当官的长辈提携,不清楚衙门的规矩和门道。
意识只会当成下的套,猜不透衙门的心思,不认为衙门会真心接纳一名白身读书人。
“那便多谢了。”赵庆点了点头,直接答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至于合适的人选,还需要我与族人们在祠堂里商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从哥舒翰和斛律光两人中间挑选。”
小吏喝茶的动作顿时就僵住了,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赵庆,一肚子疑问。
他怎么立即就答应了下来,还答应的如此干净利落,像是提前知晓了衙门里的心思。
偏偏以他的出身,又不可能知晓衙门里做出这个决定的背后目的。
着实让人想不通,更加难以理解。
赵庆摆了摆手,递给哥舒翰一个手势,示意他拿来遗传铜钱。
官场上自有官场的规矩,赵庆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个家世可以不顾官场的规矩。
现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抓住一切改变命运的机会。
赵庆直接把一串铜钱塞到了小吏的手里,笑哈哈的说道:“学生的族人到了衙门里,以后还望多多照顾,往后都是自己人了。”
小吏不留声色的收下了一串铜钱,暗自掂了掂重量,大概也就二三十枚铜钱。
不算多,还不够他喝一次酒,比起大姓送的银子少多了。
不过,小吏还是露出了笑容,对于赵庆越发的感到了不解。
不禁暗自感慨他深懂官场上的规矩,一点也不像寒门子弟,倒是像代代有人在衙门里当差的大姓子弟。
小吏已经传达了衙门里的意思,由于赵庆送的二三十枚铜钱,深知他懂得官场上的规矩,不敢轻视了:“这句话好说,大家以后都是官场上的自己人了,不分照顾不照顾。只要有了麻烦,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矛盾,只要可以坐下来商谈,一切都好说。”
小吏的这句话里看似是托词,其实是在暗示赵庆一些官场上的规矩。
不要轻易结仇,即便是在官场上有了仇怨,只要不是断人财路的死仇,
一切都好解决。
小吏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赵家宅子,准备回去把他在这里的见闻告诉同僚们。
往后不能因为赵庆的族人是个衙门里的新人,使用一些小手乱戏弄他的族人,他是个懂得官场规矩的读书人。
懂了规矩,便会善于利用规矩,足够引起小吏和同僚们的忌惮了。
区区二三十枚铜钱发挥出的作用,远远超出了赵庆的预料,比起两百贯铜钱的作用还大。
赵庆没有丝毫的停留,回到书斋里道了一声谢,便匆匆忙忙赶回了赵家田庄的祠堂。
族人们听到可以去衙门里当差,顿时一片欢腾,晚上摆了庆贺宴。
汾河村的村民全都知道了赵庆家的喜事,对于他家的族人们更加敬畏了。
宋寄奴还特地从外面赶回来,一起参加了庆贺宴,给足了面子。
最后经过商议,决定由哥舒翰去衙门里当差,补了衙役的缺。
斛律光没有任何的意见,毕竟,哥舒翰来得最早,跟在族长赵庆身边立下的功劳最多。
第151章 官场关系
赵庆在桃花会时传出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小汴京,不少人通过传唱《水调歌头》这件事,得知了他和京城权贵王思礼以及莘瑶琴的关系。
小汴京官商知道了这层关系,只是感慨了一句赵庆的运道着实是好,便没有下文了。
不曾见到任何一名官商,带着干礼水礼过来拜访赵庆,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
赵庆以为日子依旧会平淡的过下去,就在哥舒翰担任衙门里的衙役第二天,立即就有几名秀才上门了。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一起前往赵家宅子,敲响了宅子的木门,没有了过去面对平头百姓时的高高在上,态度颇为客气。
张秀才拱了拱手:“劳烦门房去通知你家老爷一声,就说漕水书院的同窗过来拜访他了。”
哥舒翰已经在衙门里当差了,不再适合做个门房了,也不能继续住在家丁下人们居住的倒座房里。
哥舒翰倒是不在乎,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以后,会被同僚瞧不起。
引起同僚排挤的同时,认为他是作践自己的身份,还会对赵庆产生不满。
毕竟都是衙役,赵庆不过一名白身,却让衙役给他当个门房。
衙门里所有的三班衙役都会感觉遭到了羞辱,肯定会有心胸狭隘的衙役,暗中给赵庆使绊子。
赵庆先是给哥舒翰租赁了一座宅子,暂且住着,现在不像以前,在小汴京里没有土地。
王思礼临走的时候,送了大量的田地给赵庆,刚好在赵家宅子河对岸。
找来了庄子里的族人,开始在赵家宅子河对岸大兴土木,建造一片田庄。
等到田庄修建好了以后,自然会给哥舒翰安排一座气派的宅子。
斛律光接替了哥舒翰的门房,坐在倒座房里,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即把消息汇报给了赵庆。
赵庆点了点头,示意斛律光把他们领到前院的花厅里,稍后便来。
贺双卿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书卷,听到斛律光说的这件事,别放下了书卷。
贺双卿拦住了起身离开的赵庆,先给他讲述了这其中的一层关系:“从哥舒翰到衙门里当差的这段时间,时候也不短,即便是你和王思礼、税监太监有了联系,依旧是没有官商来拜访你。今天是哥舒翰在衙门里当差的第二天,漕水书院里所谓的同窗便来了,只在于一点,过去你有再多的关系,依旧只是个白身,是个普通的百姓,哥舒翰在衙门里当差就不同了,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衙役,算的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赵庆坐回了黄花梨官帽椅上,听懂了贺双卿这句话里的意思:“我以前是被剥削的老百姓,现在是剥削老百姓的一员了,当然会被漕水书院里的同窗们接纳,很快就有人来拜访了。”
贺双卿眉开眼笑了,没想到赵庆一点就通,不像个读死书的死脑筋,很快就领会了其中的门道和意思。
讲述完了来龙去脉,还是没让赵庆前往花厅里。
贺双卿继续说起了这几名秀才的身份,以及他们背后的关系,让赵庆心里有个底。
张秀才是河伯所闸官的嫡长子,河伯所是正九品的大使,还有两名从九品的闸官和坝官。
虽然只是从九品,芝麻绿豆的小官,却不可小觑。
闸官在小汴京里的地位,比起三班班头还要高,因为他掌管着漕运河道闸门的开放。
漕运河道不仅仅是有漕船,还有大量的商船,想要通过小汴京的闸门,往往会给闸官一笔银子,有个叫做浮收。
这笔银子截留一部分,闸官自己留着,其中的大头交给税监太监。
闸官和税监太监之间的关系,比起认了干女儿的莘瑶琴还要牢固的多,那是帮他捞银子的亲儿子。
黄秀才是递运所大使的嫡长子,大使的官衔比起闸官高了一品,掌管着小汴京的驿站。
递运所大使手下有着巡栏庖丁等大大小小十几名小吏,同样是个肥差事,捞的是盆满钵满。
驿站除了养马传递消息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负责给达到一定品级的官员提供食宿。
官员们在驿站里白吃白喝,不给一厘银子,对于递运所大使来说却是个大把捞银子的机会。
递运所大使给衙门里汇报账目的时候,往往会加个成,这些虚报的银子,基本上中饱私囊了。
递运所大使一个人吃不下所有的银子,需要上面有人照顾,同样是截留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交给了知县。
递运所大使可谓是知县的心腹,每年能够给知县带来大笔的银子,见了他比起见了亲儿子还亲。
赵庆听到贺双卿说完这些关系,再次庆幸家里有贺双卿当个西席先生。
这段时间以来,各种出谋划策,省去了很多心思的同时,还避免了踩坑少走了很多弯路。
赵庆知晓了张秀才和黄秀才背后的关系,以及其他几名秀才背后的官场关系,不敢怠慢,立即让人冲泡了一壶新茶。
随着哥舒翰的离开,宅子里的人不够用了,黄婉儿和李清清也需要有人照顾,便从族人里挑选了两名老实的小丫头,拿着一份月钱,在宅子里当个丫鬟。
两名黑瘦的小丫头,比起买来的白嫩丫鬟要差上不少,赵庆还是坚决用了自己人。
没有其他原因,在于两个字。
放心。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瞧见过来冲泡茶水的丫鬟,黑黑瘦瘦,没有多说什么,只当做赵庆刚刚发家不久,心里颇为理解。
那是因为赵庆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了,换做过去,只会认为受到了怠慢。
张秀才黄秀在等人当场就会拂袖而去,这辈子也不会再与赵庆有任何的来往,甚至会不留痕迹的使些小绊子。
反正没人知道,刁难了他,排解了过去在赵家宅子里受到的怠慢。
赵庆刚刚走进花厅里,还没来得及拱手。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立即起身相迎,满脸的笑容:“今天过来骚扰贤弟了,贸然来访,还请贤弟不要怪罪。”
赵庆心中感慨,看着主动站起来相迎的官宦子弟,同样也是小汴京里的大姓子弟。
毕竟,小汴京这样的地方衙门,都是由地方的大姓所把持着。
第152章 地方上的关系网
赵庆坐在主位上,示意秀才们坐下来不要多礼:“几位同窗今天过来可有事情?吃饭的时间还早,不然的话,肯定要留几位同窗在家里吃饭了,一起把酒言欢。”
张秀才打量了赵庆几眼,过去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来,着实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小郎君。
再加上有了《水调歌头》的背书,通过今年的县试获得童生的功名,几乎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张秀才客客气气的说道:“早就听说尊夫人的手艺冠绝小汴京,京城里来的权贵王思礼吃过了尊夫人做的饭菜,离开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倘若能够吃到尊夫人做的饭菜,实属荣幸了。”
张秀才说完这话顿了顿,生怕赵庆听不出来这话是客气,认为他们是来蹭吃蹭喝了,引起赵庆的不满。
张秀才继续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过几日是姚公讲经的日子,本秀才虽然不是入了泰州学派门墙的门生,也能去听姚公讲学,参加漕水书院里难得的盛会,今日过来,就是想告知贤弟一声,到时候别忘了参加姚公的讲经。”
黄秀才笑哈哈的说了一句:“以贤弟和贺先生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恐怕不需要咱们的提醒了,比谁都有资格获得姚公的邀请,毕竟当初在小汴京诗会的时候,那一套三家店铺的说辞,技惊四座。如今又凭借水调歌头获得了小汴京才子的名头,当然要去参加姚公的讲经了。”
赵庆听着张秀才和黄秀才的客套话,没有当回事,等着他们说出来真正的目的。
张秀才和黄秀才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神里的意思了,认为赵庆这个人不可小觑。
两人说了一大堆客气的话,没在赵庆脸上看到一点的得意,反倒是始终一脸的云淡风轻。
没有因为大姓子弟的恭维,感到任何的自傲自满。
一个人再有才华,没有相应的品行,难得成就大器。
张秀才和黄秀才等人看着从容镇定的赵庆,点了点头,认为他是个干大事的人,往后的成就不会低了。
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也看出了赵庆的心性,没有必要继续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了。
张秀才说出了真实目的,放下手里的松花釉茶杯,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瞒贤弟,这次过来确实有事相求,本秀才与其他几名同窗想要创办一本小汴京的诗集。过去苦于没有拿得出手的开篇诗词,一直没有刊印。如今有了贤弟的水调歌头,还是小汴京的同乡,便想着把水调歌头编入小汴京诗集里,当做开头第一篇诗词。”
张秀才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赵庆的表情,见他依旧是从容淡定,没有因为这句话带来名利,出现任何的惊喜。
《水调歌头》编入小汴京大姓子弟们创办的诗集里,还是开头第一篇,帮他宣扬了诗词。
省去了大量的时间、银钱、人脉关系,帮着他把《水调歌头》的名声传出小汴京,还不用花一分银子。
换做任何一名寒门出身的读书人,现在都会是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激动不已的握住张秀才的手掌,甚至会说出掏出一笔银子的话。
赵庆的态度,却让张秀才黄秀才等人认可了,始终都是荣辱不惊。
有时正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态度,挣来了更多的好处。
黄秀才拱了拱手说道:“当然了,在润笔费方面不会亏待了贤弟,小汴京诗集的刊印本暂定二钱银子一本,卖出去一本诗集,都会分给贤弟二分银子。”
赵庆知道这个价钱不低了,一本诗集少说也得有几十首诗词,只凭一首《水调歌头》就占去了二分银子。
再者说了,二钱银子指的是卖价,不是最终赚来的银子。
在这其中还得去掉分给其他读书人的润笔费,纸张、刊印、装订成册等等各种成本,二分银子拿走了大头。
赵庆不是很看重诗集能够赚来多少银子,真正让他在意的一件事,在于张秀才黄秀才等官宦子弟的利益捆绑。
只要相处的得当,就能成为朋党。
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离不开朋党的帮衬,这也是他一直想要成为姚公门生弟子的原因。
家里现在只有白豆腐,不适合运出小汴京贩卖。
因为白豆腐只能在一天内卖完,过了今天,味道就要开始变馊了。
赵庆脑子里还有很多赚银子的秘方,比如制成白糖白盐,这些可都是能够赚来大笔银子的好买卖。
商船想要离开小汴京,运到其他地方,离不开张秀才父亲掌管的水闸。
在丰水期还好说,商船不想掏银子,慢慢排队还是可以把货物运到京城里。
到了枯水期就不一样了,只有交了银子,才能尽快离开小汴京,前往京城。
不想给银子,那就等着吧,少则半个月多了个月。
只能困在小汴京,商船上的货物一直堆压着。
货物是耐放的笔墨纸砚等物还好说,堆在漕河上不会损坏,倘若是换成粮食就不一样了,稍微贮存不当就会引起发霉。
另外,商船困在小汴京,每天各种吃喝用度全都是要花银子,东西不仅卖不出去,还得赔银子。
赵庆和张秀才搭上线,有了这层关系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闸官的嫡长子。
只要能够考中了举人,十有八九是继承闸官的官位,即便是考不上举人也无妨,反正有税监太监这层关系。
完全可以去国子监买个监生,他家有的是银子。
监生的功名虽然还是类似于秀才,却有了做官的资格,可以回到地方上继承闸官的官位。
闸官和三班六房的掌案一样,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坐上去,需要了解小汴京的各种水文情况。
还得精通疏通漕运河道,熟知各种年份的丰水期和枯水期,这些都是闸官密不外传的东西,只会传给家里的长子。
小汴京毕竟是漕运河道,不能有任何的堵塞,没有时间给其他官员去摸清小汴京的水文情况。
朝廷也就默认了地方大姓对于闸官等官职的把持,甚至乐见其成。
朝廷最想看到的情况,只有两个字。
稳定。
第153章 高贵和低贱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是小汴京的大姓,却又不是把持地方的大姓,小汴京六成的土地掌握在三班六房的背后大姓手里。
他们才是真正的土皇帝,在小汴京控制着大量土地和丁口。
张秀才黄秀才等大姓掌握着两成半的土地,人数众多的普通老百姓,手里拥有的土地只有一成半。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创办诗集,赚银子倒是其次,以他们的家世也不在乎诗集赚来的银子。
目的只有一个,宣扬文名,借助在仕林的影响,增加自己高中乡试举人的可能。
张秀才凡事考虑比较周全,仔细思索了起来,用一套什么样的说辞,可以更加委婉的说出创办小汴京诗集的好处。
黄秀才的脾气比较直来直去,直言不讳的说道:“不瞒你说,这次创办小汴京诗集只为了一件事,就是为了银子和女人。”
在座读书人好歹都是世代耕读的大姓子弟,凡事都要讲究一个体面,使用一个比较带着文雅的说词。
黄秀才可倒好,张嘴说出来了银子和女人,哪里有半点大姓子弟的样子,分明就是响马土匪。
张秀才看向黄秀才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不免有些嫌弃从小一起长大的黄秀才。
还是像过去一样,嘴里没个把门,有辱斯文,有失体面。
张秀才只能出来帮他擦屁股了,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还望贤弟不要多想,黄秀才说这句话的意思,通过小汴京诗集提高咱们的名声,最终高中了乡试的举人。举人可以在县里做官,又有着免交两税的恩典,会有很多乡民带着土地投献,这么一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全都到手里了。”
赵庆笑了笑,还是更喜欢黄秀才的说辞,张秀才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还搬出了黄金屋和颜如玉。
说到底,还不就是银子和女人。
赵庆对于考上乡试举人的心思,不比张秀菜黄秀才两人低多少,当场就拍板了:“创办小汴京诗集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以水调歌头深受汴京船娘喜爱的名声,倒是可以趁着这一把东风,在小汴京打开名气。只是,仅仅在小汴京传唱名声还不够,至少要在燕蓟府甚至京州传唱名声才行,或多或少影响到主考官的评判,增加高中乡试举人的可能。”
有了小汴京船娘里炽手可热的《水调歌头》,张秀才黄秀才等人对于创办诗集的把握更大了。
“这件事要尽快,不能拖延下去,长则半个月短则天就要把事情办成了。”
“一定要趁着赵庆在汴京船娘里的炙手可热没有消减下去,尽快办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子炽手可热便会逐渐消减了。”
“任何诗词的深受追捧,只会持续一段时间,又会转而追捧其他盛会流传出来的诗词,如今在汴京船娘里,赵庆的风头可谓是最盛,再过个月就不一定了。”
张秀才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考虑了很久的主意:“事不宜迟,诗集的刊印要加快,等到诗集开印出来以后,立即运到燕蓟府的各县,凭借我家和黄秀才家里的关系,邀请各县书院的先生们,对于诗集作出评判。”
这句话落下,立即引起了其他秀才们的同意。
“这个主意好,只要愿意送上一笔润笔费,各县书院的先生们只是说两句话的事情,肯定愿意品评诗集。”
“自古以来,宣扬任何事都是自上而下,有了书院先生们的品评,很快就能传到读书人的耳朵里,咱们创办的诗集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燕蓟府。”
“本秀才赞同张秀才的这番说词,不就是花银子,只要能够把名声彻底宣扬出去,花再多银子都愿意。”
黄秀才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端着松花釉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没有表态,却能从他的态度里看得出来,似是不赞同张秀才的说词。
赵庆看出了黄秀才的意思,明显是有不同的看法,迟迟没有说出来,应该是顾忌他和张秀才之间的关系。
不过,赵庆还是低估了黄秀才的直言不讳,等到所有的秀才们都在吹捧张秀才。
黄秀才放下手里的松花釉茶杯,说出了不同的看法:“你的办法属于阳春白雪,主意倒是不错,在本秀才看来,远远不如下里巴人。咱们既然是小汴京本地的大姓,明明有着最有力的宣扬办法,没必要舍近求远去找燕蓟府各县的书院先生。”
黄秀才说完这话,视线看向了漕水方向,说出了他的主意:“相比较上层的书院先生,本秀才更看好小汴京本地的汴京船娘,她们本就对水调歌头推崇备至,只需要花上一小笔银子,在所有游船画舫的书橱上摆上咱们创办的诗集,再给汴京船娘一笔银子,逢人便说诗集的好,所能起到的作用应该远远胜过你的阳春白雪。”
张秀才听了这话,脸色拉了下来:“本秀才倒不是针对你,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与下贱的娼妓扯上关系,就算是把名声传出去了又能如何,落在读书人的耳里,下意识就会当成艳俗诗集。还是从各县书院的先生入手比较好,有了这些举人先生的背书,应该可以让诗集在读书人里宣扬开来。”
黄秀才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反驳他的意思。
不过,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坚定认为还是通过汴京船娘来宣扬诗集,更快的把诗集的名声宣扬出去。
随着支持张秀才的人占了大半,黄秀才坐不住了,继续说道:“你又不可能让各县书院的先生们整天宣讲咱们的诗集,讲上一两次已经不错了,对于读书人来说,听得进去就买上一本,听不进去就当做耳旁风了,难能起到咱们想要的结果。汴京船娘就不一样了,只要给上一笔银子,就能让她们连续说上小半个月,再加上咱们是小汴京本地的大姓,宣扬一个月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第154章 赵庆的好主意
秀才们又是点了点头,赞同了黄秀才的说法。
“阳春白雪有阳春白雪的妙,下里巴人也有下里巴人的好处。”
“以汴京船娘的名声,别说是燕蓟府的读书人了,整个京州的读书人也是经常来小汴京喝酒听曲,黄秀才的办法更好一些。”
“只是……就像张秀才所说的那样,名声变成了艳俗诗集,咱们费尽心机宣扬的名声可就白费了,还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赵庆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水,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通过一番观察,大致摸清了张秀才和黄秀才两人的做事习惯。
两人虽然都是把持地方的大姓子弟,张秀才比较喜欢走上层,黄秀才与他完全相反,比较喜欢游走于底层。
只是双方一直僵持不下,也不是个法子,凡事就怕看争来争去,《水调歌头》的风头都拖没了。
张秀才等到黄秀才说完以后,又是说出了各种利弊,引来了秀才们的一致赞同。
两人唇枪舌剑不停说出各自的想法,不相上下,始终拿不定一个主意。
说道最后,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明显有了火气,一起看向了赵庆。
“不知贤弟有什么看法。”“不错,以贤弟做出水调歌头的才情,应该会有更好的主意。”
两人说出这话,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想把争辩暂时消弭下去。
以赵庆寒门子弟出身的身份,见识浅薄,说不出多少好主意。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倒不是瞧不起他,自从他的族人哥舒翰在衙门里当差,大家已经是一路人了。
赵庆的寒门子弟出身是在说他发家的时间比较短,不经过数代人当官的积累,没有多少真知灼见。
赵庆人微言轻,明白自己在大姓子弟心里,说不出多少好主意。
突然问了他一句,就是想把今天的争辩暂时搁置下来。
赵庆没有回答两人的询问,突然问了一句:“小汴京一带的名士也好,颇有名气的狂生也罢,谁的名气最臭。”
名气最臭?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看不懂赵庆的心思了,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宣扬诗集的名声。
他怎么突然询问了一句谁的名声最臭,风马牛不相及。
倒是也有点关系,宣扬诗集的时候,一定要对名声狼藉的读书人敬而远之。
能躲多远躲多远,免得影响了诗集的名声。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心里有了回数,赵庆的想法应该与他们一致,打听清楚谁的名声不佳,尽量避开那些人。
张秀才看向了一旁的黄秀才:“我与那些声名狼藉的人从不接触,倒是黄秀才经常与三教九流的人接触,也不怕糟践了自己的身份。”
张秀才对于刚才的反驳,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说话的时候,言辞里不免犀利了一些。
黄秀才哈哈一笑,看似没有当回事,还是揶揄了一句:“本秀才当然没有张秀才往来没白丁了,整天与那些只会吟诵一些酸诗的夸夸其谈读书人交往,结交的人都是一些伪君子罢了。”
“你……”张秀才涨红了脸,‘砰’的一声把手里的松花釉茶杯放在红木半月桌上,差点拍案而起,不过为了保持气度,还是收敛了情绪。
赵庆还在这里,不能像两人在私下里一样,可以不顾风度的吵来吵去。
黄秀才难得略占上风,眉开眼笑了:“要说名声臭,谁也没有杨金刀的名声恶劣。”
黄秀才刚刚说完这句话,立即引起了秀才们的群情激奋。
“明明是一个读书人,还考取了举人的功名,居然明目张胆的认一个太监为干爹。”
“这个人认了干爹也就罢了,整日鼓吹太监干爹是有多么的英明神武,一点也不顾及读书人的脸面了。”
“本秀才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他那般厚颜无耻的人,数典忘祖,他的祖宗要知道他干出来的腌臜事,估计都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教训他。”
黄秀才只是说了一个名字,立即引起了所有秀才们的鄙夷和厌恶。
赵庆知道自己找到想要的人了,再次问了一句:“以杨金刀的恶劣名声,只要他鼓吹任何事情,应该都会引起读书人的反感。”
张秀才文人比较正派,尤其厌恶杨金水这般的小人,偏偏他还是一个有着举人功名的读书人。
张秀才厌恶的说道:“那是自然,就拿他经常鼓吹的干爹税监太监来说,越是吹捧,越是引起读书人的反感,税监太监本来还算不错的名声,急转直下,变得名声狼藉了。”
黄秀才本来也要说上两句,以他喜欢和贩夫走卒混迹在一起的脾气,对于认了太监当干爹的杨金刀同样是感到了不齿。
不过,当他听到了张秀才说的这话,看了一眼慢悠悠喝茶的赵庆,若有所思了。
赵庆随后说出的一句话,印证了黄秀才的想法:“咱们如果把诗集交给杨金刀来吹捧,应该会引起很多读书人的反感。”
这句话刚落下,立即在秀才里引起了一片反对声音。
“不行,万万不能交给杨金刀来鼓吹,咱们辛苦创办的诗集可就毁了。”
“交给谁也不能交给杨金刀,以他恶劣的名声就不是鼓吹诗集了,是在给诗集泼脏水。”
“情愿不宣扬诗集的名声,也不能交给杨金水来鼓吹,彻底毁了咱们的心血。”
赵庆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张秀才和黄秀才的神情。
尤其看向了张秀才,想要看到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黄秀才不用多说了,他本来就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喜欢用些下里巴人的法子。
只要有利,不在乎是上层还是底层。
赵庆说完想法以后,黄秀才果然是没有说出任何的反对声音,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张秀才的反应,却让赵庆感到了意外。
张秀才先是欲言又止,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关节,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赵庆。
张秀才回头看了一眼黄秀才,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睛全都亮了,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句话。
“好主意,不愧是能够写出来水调歌头的赵家小郎君。”
第155章 炒作
赵庆见其他读书人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像张秀才和黄秀才那般一点就通,便把其中所有的关节都掰开了。
赵庆一点一点说给其他秀才:“咱们的这本诗集,就像是箭靶一样的靶子,放在台面上,让别人看得到,才能考虑是给箭靶铺上绸缎,还是镶上金玉。首先要做到一点,让更多人看到咱们的箭靶。诗集当了靶子放了出来,找上两三个名声很臭的名人,我这里用的是名人,不是名士,有些时候坏名声总比没有名声要强。”
赵庆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半,在座的秀才们家里现在都在小汴京里当官,不是蠢人,一个个比较精明。
虽然还不至于达到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地步,一点就通,但像他们两人一般聪颖毕竟是少数,整个小汴京难得找出来几位。
小汴京的大姓子弟大多都是比较精明,家里的同宗兄弟比较多,即便是有着嫡长子继承的规矩。
除了嫡长子以外,大多数秀才在族里还是会面临着其他同宗兄弟的比较。
能者居上,有能力的秀才从族里继承更多的祖产权利,没能力的大姓子弟只能吃些边角料,守着宗族赏给的一些土地和祖产过日子。
大姓子弟从小接触的名师又比普通百姓多,不会出现多少蠢人,很快就明白了赵庆话里的意思。
秀才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思索赵庆这句话里的含义,对他的态度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哥舒翰从在衙门里当差以后,赵庆与他们是一路人了,却也分三六九等。
赵庆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发家的寒门子弟,族人在衙门里只是担任衙役,不像在座的秀才家里少说也是掌管衙役的小吏,家里还拥有大量的田产。
经过赵庆的这番说辞,秀才们看到了他堪比张秀才和黄秀才的能力,对他的态度多了几分平等对待。
祖宗的积累不能改变,赵庆的能力出众,甚至堪比张秀才和黄秀才的话,足够引起在座秀才们的重视了。
赵庆看出了秀才们的态度转变,笑了笑,继续说道:“坏名声也是名声,等到诗集在杨金刀的影响下,名声大臭,或者说是彻底把名声在燕蓟府各地宣扬开来。再请来几位名声比较正派的名士,与杨金刀进行争辩,掀起来一场骂战,把诗集的热度……嗯……名气炒得越大越好。”
吵的?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听到一个新鲜词语,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这个吵字很妙,名声狼藉的杨金刀和名士吵来吵去,可不就是把诗集的名气吵得很高了。”
“好一个吵的,难怪贤弟能够做出水调歌头,果然是才思敏捷。”
“只要贤弟能够考上举人,往后的成就不会低了,只要诗集这件事办成了,更不愁出路了。”
赵庆一脸的欣慰,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不难,倒是需要咱们十分的谨慎。等到诗集的名声达到一定地步,这个时候就要进行反转了,嗯……也就是扭转诗集的恶劣名声,再给杨金刀和名士一笔银子,过去吹捧诗集的杨金刀开始痛斥诗集的一无是处,而那几位名士也要反着来,吹捧诗集的文采。”
“好!”
“妙啊!”
“好计策!”
等到赵庆的这句话落下,秀才们拍案而起,纷纷站了起来,称赞赵庆给出的计策。
“本秀才活了这么大了,见过了官场上的各种手段,打小就在父辈身边耳濡目染,从来没见过贤弟这般绝妙的手段。”
“叹为观止了,本秀才头一次的在计策方面,对于一个人感到了惊叹。”
“过去只是惊叹诗词的文采斐然,没想到今天有幸亲耳听到了赵贤弟的计策,这一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比起水调歌头的文采还要让人惊叹。”
张秀才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听着秀才们对于赵庆的感慨,没有产生任何妒贤嫉能的心思。
双方因为诗集暂时站在了一起,合则两利,对方越是聪颖,对于他来说越是有利。
张秀才沉吟了起来,考虑着具体实施的可能,越是思索眼睛越亮:“这个计策唯一的难点便是让名士一起耍一些手段,一般来说,名士的脾气比较固执,一个个自诩正人君子,很难请来他们参与算计。”
黄秀才点了点头,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充满了赞叹:“赵贤弟这个主意就不一样了,咱们不用给一些名士银子,那些名士都会主动与杨金刀掀起骂战。所谓名利,名士能够成为名士的根源,在于名气很大,任何名士见到怒骂杨金刀带来的名气,都会眼红了。商人逐利,名士逐名,他们巴不得与杨金刀掀起一场骂战,让自己的名声变得更大。”
赵庆在于自身的优势,做出了让所有秀才惊叹的计策。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从没见识过还有这般提高名声的法子,略微提点,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聪明才智,实属罕见,在整个小汴京里属于佼佼者。
在赵庆看来,两人只是考中了府试秀才的功名,比起已经高中了乡试举人会试进士的周旺,还要更适合做官。
周旺只是有学识罢了,是个会读书的读书人,论起城府算计,远远不如张秀才黄秀才两人。
赵庆想了想,倒也十分合理,两人的祖辈都是在小汴京当官,只是九品芝麻官。
不论是闸官,还是递运所大使,常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小汴京又是南来北往的重要钞关,接触的官商人员繁多又复杂。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作为嫡长子,从小接受家里的培养,耳濡目染,能有今天的见识也就合理了。
却也实属罕见。
小汴京的位置,造就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心机城府。
周旺就不一样了,从小在父亲的庇佑下只会读书,虽说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高中了二甲进士,却因为接触的人心复杂比较少,屡次在赵庆身上吃亏。
第156章 算计周旺
张秀才当即就表态了:“因为贺双卿的缘故,周旺与贤弟一直不对付,咱们刚好趁着这件事,想办法把周旺牵扯进去,败坏了他的名声。”
张秀才做事讲规矩,即便是想要算计别人,还是要在规矩里办事,不能做出违背官商规矩的事情来。
黄秀才就不一样了,虽说他爹的官位比张秀才要高,是正九品的递运所大使,却从来不守规矩。
黄秀才提到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一脸的厌恶:“过去见他是从京城里来的进士,还对他敬重三分,毕竟他辞官不做想要拜在姚公的门下,算是助长了小汴京的名声。如今竟敢针对小汴京的官宦子弟,欺负了本秀才的同乡,他是从京城里来的进士又如何,按我说,直接做个套让他和暗门子共处一室,到时候安排暗门子哭嚎被他强行霸占了,这事儿就像黄泥烂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黄秀才这话说完,引起了张秀才的不满:“你这个办法虽说可以一棒子打死周旺,逼迫他娶了一名娼妓,彻底坏了他的名声,未免不合规矩,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对于赵贤弟以后在官场上做官不利于,认为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很难有上司会把他当成自己人来培养,提拔他的官位。这在官场上是大忌,没有上司的提拔,这辈子只能老死在小官的官位上。”
黄秀才明显是不在乎规矩,反驳了一句:“你说的是实情,那又能如何,大不了投靠宫里的太监,名声虽然臭了一些,升官倒也不慢,只要肯用心巴结太监,升迁的可能还要比上司提拔要大一些。”
赵庆已经摸清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脾气,两人都是做官的料子,心思缜密的的同时,又善于借助各自的人脉。
不同的是,张秀才善于利用规矩,黄秀才喜欢破坏规矩。
至于两人谁高谁低,还不能妄加定论。
赵庆看着又是吵在一起的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多了几分期待,想要看看两人最终会有什么成就。
事情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
赵庆眼看两人有着快要动手的趋势,赶紧拦了一句:“当前最紧要的一件事,分别找来杨金刀和几位名士,这件事就要借位两位的人脉了。”
赵庆说完这句话,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罕见的停止了争吵,思索起来宣扬诗集的具体事宜。
秀才们松了个一口气,看向赵姓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劝开过张秀才黄秀才两人。
每次都是吵得口干舌燥了,说不下去了,才会停止争吵。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刚才明显正在气头上,还会争吵一个多时辰,勉强会停下来。
谁知,赵庆说了一句话,就让两人停了下来。
看来,赵庆挺会拿捏人心。
张秀才坐回了黄花梨官帽椅,看了旁边的黄秀才一眼,示意让他先做出选择。
黄秀才当仁不让得做出了最为恰当的决定:“本秀才去找杨金刀,他的名声是臭了一些,人品还算不错,每次拿了银子总会认真办事。不像某些名士拿了银子还不老老实实办事,推三阻四,顾及名声,着实是伪君子。”
张秀才知道他说的是谁,刚好与那几名名士有着不浅的交情,反唇相讥:“伪君子又如何,好歹爱惜羽毛,不会干出任一个太监当干爹的腌臜事。本秀才与小汴京的几位名士还算相熟,明天便去挨个拜访那些名士,询问谁愿意拿着咱们的润笔费。”
赵庆听到两人三言两语解决了最大的难题,人脉关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懂得怎么把名声宣扬起来,脑子里有好法子,却迟迟用不了。
原因便在于人脉关系,空有法子,没有执行的人脉。
就拿杨金刀来说,过去的赵庆去拜访他,商量鼓吹名声的事情。
说的再是天花乱坠,杨金刀拿了银子之后,只会干一件事,贪墨了银子不办事。
毕竟,在杨金刀等官宦眼里,作为平头百姓的赵庆只有被剥削的份,哪里有资格与官宦人家一起做事。
贪墨了赵庆的银子又能如何,以杨金刀在小汴京的关系,赵庆再是冤枉,也无处申冤。
至于找到几位名士更加不可能了,见都不会见赵庆一面,
名士素来信奉往来无白丁,哪里会与平头百姓有所交际。
商量完具体实行的事宜,不等张秀才犹犹豫豫想着一个好借口再说出来,黄秀才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下一件事。
黄秀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关于怎么污蔑周旺的名声,本秀才也帮贤弟想好了,当然了,用本秀才的办法倒是方便,恐怕贤弟不会同意。咱们不如就用一个折中的法子,邀请名士与杨金刀唱对台戏,不如把周旺算上,等到反过来的时候,杨金刀破口大骂诗集的艳俗,名士们鼓吹诗集,只通知名士们,不通知周旺。这么一来,周旺汴和杨金刀成为了一丘之貉,对于他的名声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压。”
张秀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依旧是觉着黄秀才的办法上不了台面。
不过,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好用了。
张秀才倒是也有自己的主意,只不过,需要考虑到官场规矩,对于周旺的打压会慢上一些。
如今,时间宝贵,需要尽快促成诗集的名声。
毕竟要赶在《水调歌头》的名气消减以前,赶紧把这件事办成了,没有时间拖延。
张秀才只能无奈的同意了:“那就这么办了,去联络杨金刀的事情交给你,至于那些名士和周旺的邀请,就交给本秀才了。”
赵庆讶然的看了一眼张秀才,没想到他会说出亲自邀请周旺的话。
本以为敲定了算计以后,张秀才会说出让黄秀才找来周旺的话,把得罪人的事情推脱干净。
看来还是低估了张秀才,他虽然守着规矩,却也是个敢做敢当的人,从不推卸职责。
赵庆举起了松花釉茶杯,气定神闲的说道:“那咱们就以茶代酒了,提前预祝诗集的名声大噪。”
第157章 苏小小的邀请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举起了手里的茶杯,大笑了起来,与赵庆一起喝完了松花釉茶杯里的茶水。
黄秀才笑哈哈的说了一句:“虽然只是一杯清茶,在本秀才看来,比起小汴京里狮子楼酿造的上佳酒水还要有滋味的多。”
张秀才扇了扇手里的金陵折扇,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不在于喝的是酒茶,在于与谁在一起喝酒。今天这事要是换成了周旺,再好的酒水没了滋味,与志同道合的好友在一起喝酒,清淡的茶水也变成世上最甘醇的酒水了。”
赵庆感慨了一句:“深有同感,等到诗集的事情办妥以后,咱们再把酒言欢,到时候不醉不归。”
黄秀才听到不醉不归,眼睛放光了,不在花厅里多做停留了:“事不宜迟,本秀才立即就去找杨金刀,商量接下来吹捧诗集的事宜。”
张秀才等人纷纷起身,也从黄花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离开了花厅。
赵庆难得与小汴京的大姓子弟站在了一起,达成了夙愿,自然是用心维护双方之间的关系。
她走出了花厅,顺着回廊,一直把张秀才、黄秀才等人送出了偏门。
黄秀才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正门,打趣了一句:“等到贤弟金榜题名的时候,正门应该打开了。”
一般有家世的宅子,往往有着正门和偏门的区别,通常情况下只会打开偏门。
只有在遇到贵客,比如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过来拜访的时候,才会打开中门,迎接贵客的到来。
赵庆知道黄秀才说这话没有怪罪的意思,不是责怪她没有打开中门,因为黄秀才自己心知肚明不够身份打开中门。
赵庆现在是官宦的一员了,即便家里只有一个族人担任衙役,也不能随意打开中门了。
只有本县知县亲自来拜访,才有可能打开中门。
以张秀才、黄秀才等人的身份,没有一身官皮穿在身上,即便是打开了中门,他们也不敢进去。
赵庆拱了拱手:“那便拭目以待了,等着各位同窗一起高中举人的那一天。”
张秀才、黄秀才等人笑了起来,拱了拱手,一起离开了赵家宅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秀才和黄秀才时不时来拜访赵庆,商量一些具体的事宜。
其她的秀才们没有过来,全都是根据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吩咐,忙碌着操办一些事情。
一群人在花厅里说得再是天花乱坠,各种良策频出,落在实处还会碰见大大小小的问题。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每逢遇到了拿不定主意的问题,往往都会前往赵庆家里的宅子,找到她商量解决的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之间,张秀才、黄秀才两人都没有发觉,俨然把赵庆当成了幕僚师爷。
赵庆也乐得当个智囊,作为小朋党里的智囊,主导着一切的方向,还窝在后幕后不会被人发现。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顶在前面,挡住各种刁难和险恶,事后有了好处,作为智囊的赵庆不见得比两人少。
还不用负担任何的危害,却占尽了便宜。
赵庆做事一直以来比较谨慎,幕僚智囊的身份,是她心里最为妥帖的位置了。
就在诗集刊印完毕的前一天,张秀才和黄秀才两人同时过来拜访赵庆,最后又商定了一些事宜。
两人在离开的时候,刚巧在赵家宅子门口撞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苏小小身边的贴身丫鬟香儿。
张秀才脸上不免出现了羡慕的神情:“早就听闻赵贤弟和苏小小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了。咱们什么时候见过苏小小的贴身丫鬟邀请小汴京里的官商公子,前往她的游船画舫上做客。”
黄秀才同样是一脸的羡慕,感慨不已的说道:“别说是见到香儿亲自过来邀请,前往苏小小的游船画舫上做客了,一般的官绅公子耗费大笔的银子,也不见得有幸坐在苏小小的游船画舫里。”
这句话落下,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又是感叹连连,苏小小作为小汴京的四绝,接待的恩客大多是来自京城里的权贵。
小汴京人是想要坐在苏小小的游船画舫里,身份也得是知县和三班六房的掌案,一般的官商公子根本没有机会走进小汴京四绝的游船画舫。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望着眼前的一幕,香儿和赵庆在那谈笑风生,商量着晚上前往苏小小的游船画舫,着实把两人羡慕坏了。
羡慕的同时,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自豪,毕竟赵庆和他们俩是一路人了。
赵庆目送香儿离开,这才想到冷落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告罪了一声:“我晚上不能去参加酒宴了,苏小姐叫我过去有要事相商。”
黄秀才赶紧摆手:“你忙你的,能够进入苏小小的游船画舫是何等的荣幸,不用在意晚上的酒宴。”
张秀才手里的金陵折扇,不停的敲打手心:“不错,你与苏小姐的关系亲近了,宣扬诗集的把握又大了几分,不用过多在意晚上的那场酒宴。”
诗集已经勘验完毕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便邀请所有人一起参加酒宴,当做是提前的庆贺了。
赵庆早就知道两人会有此说法,两人的气量不一般,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便心生不满。
赵庆拱了拱手:“那便不远送了,等到明天正式开始鼓吹诗集,到时候一起去小汴京的牡丹花会。”
想要宣扬诗集,当然要挑选一个最热闹的盛会。
整个小汴京吸引人数最多的盛会,当仁不让便是每个月初一的花会了。
明天刚好是牡丹花会,便挑选了牡丹花会的当天,开始鼓吹诗集的计策。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重重点头,神情严肃了不少,迈开脚步赶紧离开了赵家宅子。
事到临头了,不能用丝毫的放松,还要去审视计策的每一步。
赵庆目送两人离开,等到了晚上,换上一身崭新的儒衫,前往了苏小小的游船画舫。
第158章 兰陵公主
小汴京四绝的游船画舫和十二花魁相差无几,全都是用红樟木打造而成,挂着花灯,看起来富丽堂皇。
唯一不同的地方,小汴京四绝的游船画舫比起一般的游船画舫要大上很多,说一句楼船也不为过。
不同的是,相比较水师的数层楼船,红樟木打造的楼船只有两层。
赵庆顺者木板走上了红樟木大船,站在甲板上,望向四周,可以把整个十里烟花胜地一览无遗的看在眼里。
“小郎君总算来了。”
还没等赵庆仔细欣赏登高望远的独特风景,香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瞧见赵庆过来了,匆匆忙忙走了过去。
香儿拽着赵庆的衣袖,赶紧把他拉进了游船画房里,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赵庆心里有了一丝困惑,按理来说应该他着急才对,怎么是香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苏小小的吩咐?
赵庆只是想了想,很快就把这个可笑的念头给驱逐脑外了,他和苏小小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两人只是关系不错,混个脸熟,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就更加奇怪了,怎么会急不可耐的拉着赵庆走进游船画舫里,像是有什么人在等着。
赵庆走进游船画舫的红木圆桌旁边,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抬头瞧见了青帷幔后方。
里面出现了两道倩影,其中一道婀娜的身影抱着狸奴,应该就是苏小小了。
在她旁边,还做着一名生姿婀娜的美人,从她垂云髻上插满了珠钗,可以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这么说来,应该就是这位非富即贵的婀娜女子想要见他了。
赵庆仔细想了想,最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气,便是《水调歌头》了。
有可能是因为仰慕《水调歌头》的才情,刚好又与苏小小是闺中密友,邀请他来游船画舫里见上一面。
知县的女儿?
赵庆的第一反应便是知县的女儿,过去倒是听说过苏小小与知县长女的关系不错,至于其他三班六房家里的女儿,关系如何就不知道了。
还是缺少官场的消息,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赵庆不由得又想起了贺双卿,如果她在这里,以她对于官场各种错综复杂关系的了解和灵通,应该可以猜出坐在青帷幔后面的那名女子的身份。
苏小小看见赵庆走进来了,没有说话,吃吃一笑,小声的与旁边那名女子说了起来:“小郎君应该在猜测公主的身份,恐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兰陵公主想要见她一面。”
苏小小口中的兰陵公主,眉眼如画,身姿婀娜,姿容不逊色于小汴京四绝之一的苏小小。
却又各有千秋,兰陵公主身上充斥着一股子端庄的气息。
兰陵公主娴静的笑了笑:“倒也不是专门来看她,本宫与母妃一起去江南省亲,路过这里的时候,下榻在税监太监的官邸里。听到税监太监说小汴京最近出了一首新词水调歌头,本宫听了过后,果然是才情不俗。闲来无事,刚好想要与小小妹妹见上一面,顺便见一见这位小郎君。”
苏小小一脸的好奇:“人已经见过了,公主感觉怎么样。”
兰陵公主点了点头:“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唇红齿白小郎君。”
苏小小听到这一句称赞,脸容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没想到赵庆能够得到兰陵公主的称赞。
京城里人才荟萃,兰陵公主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风流公子,很少称赞某一位京城里的公子。
就连上一科的金榜题名状元,深受京城里的官宦小姐们追捧,没能有幸得到兰陵公主的一句称赞。
没想到在今天,区区一个小汴京里的才子,能够得到兰陵公主的称赞。
兰陵公主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苏小小的眉心:“不用感到奇怪,这位名叫赵庆的小郎君,长相倒是其次,本宫更加欣赏他做出的水调歌头。近几年来,除了贺先生意外,很少有人能够拿得出媲美水调歌头的诗词了。”
苏小小秀眉如黛的脸容,越发的诧异了,没想到长平公主居然把赵庆和贺先生放在一起比较。
贺先生是谁,那可是京城里醉酒富盛名的诗狂,与诗仙李太白并列,被人称为饮中八仙。
赵庆一个还没有功名的白身读书人,做出了一曲新词《水调歌头》,便让兰陵公主把他和贺先生放在了一起,着实是让人感到了匪夷所思。
兰陵公主还要在小汴京逗留几天,税监太监是自己人,趁着这几天要给贵妃娘娘禀报账目。
兰陵公主乐得清闲,不用急忙见过一面,便从从离开苏小小的游船画舫。
刚好趁着这几天时间,欣赏久负盛名的小汴京花会。
兰陵公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叹气道:“本宫想要举荐你担任教坊司里的尚宫,只是碍于还有其她几名公主在前面挡着,一直没能称心如意。小小妹妹的容貌和伎艺足够了,如今唯一的不足,便是名气还不够大。”
兰陵公主所说的尚宫和莘瑶琴担任的女官不一样,女官只是教坊司里的普通女官,负责教导的清倌人。
尚宫就不一样了,教坊司的尚宫于与女官六局一样,掌管一个女官衙门。
苏小小一脸的惊喜,没想到兰陵公主如此的看重她,居然举荐她担任教坊司的尚宫。
提到了名声两个字,苏小小撸着狸奴的手掌,停了下来,顿时又没了精神。
她在小汴京的名气很大,受到人人追捧的小汴京四绝,放在京城里还是差了一些。
京城里有京城八艳,每一名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名气极大,深受京城里的官商公子们追捧。
整个小汴京里,只有杜十娘在京城里的名气能够与京城八艳一较高低,其余三名小汴京四绝终究是差了不少。
就像兰陵公主所说的那样,在容貌和伎艺上丝毫不逊色,唯一逊色的地方就在于名气。
那也没有办法,谁让京城占据着优势,可以见到更多的京城权贵,甚至是宫里的贵人。
最为主要的一点,在于京城八艳背后的东家本身就是权贵,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在人脉银子方面,远远胜过小汴京四绝背后的东家。
第159章 美人心计
兰陵公主放下手里的苏绣仕女团扇,起身离开了青帷幔,顺着后门乘坐小船前往了税监太监的官邸。
她和母妃暂时住在税监太监的官邸里,还要逗留几天,见过了赵庆也就见过了,心思全在举荐苏小小担任教坊司尚宫的事情上。
赵庆看见青帷幔后面的一名婀娜女子离开了,随后又与苏小小闲聊了两句,同样是离开了游船画舫。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周旺满面春风的朝着游船画舫走来,与他擦肩而过。
周旺看见赵庆从苏小小的游船画舫里下来,肚子里又是忍不住冒出了酸水。
不过,很快便平复了心情。
他加快了脚步,趁着赵庆还没有离开,走上了牡丹花魁的游船画舫。
似乎是在证明一件事,你赵庆可以进入小汴京四绝苏小小的游船画舫,他也不差,可以进入十二花魁牡丹花魁的游船画舫。
周旺拿着金陵折扇,风度翩翩的走进游船画舫里,坐在八脚圆鼓凳上:“事情已经办妥了,亲自给钞关御史李林甫送去了一笔孝敬,也说出了咱们的条件,等到你和冯怜儿一起成为小汴京的新四绝,每年拿出一半的银子给他当做孝敬。”
小汴京的官员里,权势最大的人当是税监太监,他是宫里人,又是深受天子信任的太监,有着上达天听的权利。
除了税监太监以外,还有一人的权利丝毫不逊色于他,那便是负责监察钞关赋税的钞关御史李林甫。
周旺的一名同年进士,是李林甫的侄儿,便走了同年的关系,通过引荐认识了钞关御史李林甫。
这便是官场关系的重要,一般官商想要拜见钞关御史李林甫,拿着大笔银子也找不到门路。
提着猪头烧香,找不到庙。
一来,官商不认识进入李林甫官邸的门路,见不到李林甫的面。
其次,官商即便是见到了李林甫,拿出了大笔银子,他也不会收下。
银子虽好,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涉及到算计,是不是用来栽赃陷害他的银子。
钞关御史李林甫不缺银子,即便是想要收下银子,也得是身家清白底细清楚的自己人。
官场上最重要的三种关系,同乡、同年、同窗,周旺过去也是骑着猪头找不到庙的官商,同年是李林甫的侄儿就不一样了。
有着这层关系的存在,他就会得到李林甫的信任,收下孝敬银子。
牡丹花魁坐在青帷幔后面,脸色一喜,站起身来作了一个万福:“奴家多谢周公子的相助了,当初的承诺不变,妹妹冯怜儿赎身以后,让她嫁给你做个平妻。”
周旺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的火热,看向了青帷幔后面的另一道婀娜身影。
放在过去,冯怜儿早就看了过去,隔着青帷幔,与周旺对视,羞答答的低下了俏脸。
这一回不同了,冯怜儿没有看向周旺,反而是轻蹙眉头,不留痕迹的放下了手里的一张官青纸,上面写着风靡小汴京的一首新词《水调歌头》。
由于双方之间隔着青帷幔,周旺看不清冯怜儿的举动,以为她还像过去一样,又一次与他对视了。
周旺迫不及待的说道:“钞关御史的支持已经得到了,接下来便是挑选一名小汴京四绝,借着这一次牡丹花会取缔她的地位,让你和冯怜儿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上一次在莘瑶琴手里吃了亏,没有把妹妹冯怜儿扶持成十二花魁。
牡丹花魁没有熄灭了争名夺利的心思,更加旺盛了,胃口也更大了。
牡丹花魁想要借着这一次的牡丹花会,顶替小汴京四绝中的一位,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单凭她一个人,还不足以破坏规矩,从一名东家手里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牡丹花魁另辟蹊径,决定把她和冯怜儿一起当做噱头,以姐妹双璧一对大小玉儿的名头,把一位小汴京四绝拉下马。
周旺看了看端坐在八脚圆鼓凳上的牡丹花魁,又看了一眼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冯怜儿,心中当时就涌现出了一股子强烈的欲火。
这么一对大小玉儿放在床上一起颠龙倒凤,当是人间最快活的一件事了。
牡丹花魁和冯怜儿一起争夺小汴京四绝,足够与苏小小、杜十娘等人分庭抗礼了,只可惜,碍于小汴京四名东家的规矩,每一名东家只能有一名小汴京四绝。
就在周旺以为牡丹花魁要把自己人拉下来的时候,牡丹花魁说出了一个让周旺怎么都没想到的名字。
牡丹花魁轻描淡写的说道:“奴家早就想好了,这一次从苏小小的手上夺走小汴京的四绝。”
苏小小?
周末愣住了,一脸的诧异:“苏小小的才艺双绝仅次于杜十娘,倒不是她不如杜十娘,只不过是由于杜十娘成名更早,名气更大。在本公子看来,苏小小的容貌当属小汴京所有船娘里的头一位,当然了,杜十娘与她并列榜首。如果挑选苏小小,明显更加困难,不如挑选另外两名小汴京四绝。”
周旺从始至终,没有提起杜十娘的名字,因为在他看来,挑选谁也不可能挑选杜十娘。
杜十娘在小汴京的地位非同一般,她和宫里的贵人关系匪浅,就连小汴京的四名东家都对她客客气气,更不要说卖身契还在东家手里的汴京船娘了。
周旺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想明白牡丹花魁为何会挑选苏小小了。
牡丹花魁看着突然不说话的周旺,拿出珐琅釉鼻烟壶放在琼鼻上嗅了嗅,轻笑着说道:“苏小小的容貌方面确实胜过其他两名小汴京的四绝,不过,她有一个很大的破绽,那便是她身后的郑东家是小汴京四名东家里势力最薄弱的一位。这一次通过牡丹花会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背后真正的关键,不是看容貌和伎艺,在于打破规矩。”
周旺听到打破规矩两个字,看像牡丹花魁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过去看像一名娼妓了,多了几分平视,更多了几分不寒而栗。
第160章 四月里的牡丹花会
所有的汴京船娘里,最工于心计的美人,便是眼前的牡丹花魁万贞儿了。
万贞儿都不是一朵带刺的花了,简直就是蛇蝎美人,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被她利用的棋子。
周旺心里一紧,暗道自己难道也成为了棋子,不过想到他可是从百万读书里厮杀出来的进士,立即放松了下来。
区区一名娼妓而已,再有心计又如何,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周旺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漫:“这句话不错,你和冯怜儿一起结成了一对大小玉儿,足够与苏小小、杜十娘等人分庭抗礼了,下面最为关键的地方,便在于打破规矩。以郑东家的权势,找上苏小小最为合适不过了,再者说了,咱们背后现在还有李林甫的支持。”
万贞儿放下手里的珐琅釉鼻烟壶,看向周旺的眼神里不再像过去一样,全是对京城里来的进士的羡慕和欣赏,由于他三番两次的在赵庆手上吃了瓜落,如今只剩下了嫌弃。
万贞儿很懂怎么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玉手放下的时候,不留痕迹的从小厨数格妆镜里拿出一条香帕,轻轻拨开青帷幔,扔向了周旺。
香帕是用绸缎剪裁成,轻飘飘的划了过去,还没靠近周旺,向下落了去。
周旺赶紧站起来,伸出手来,接过了香帕。
他握着香帕,闻着时不时传来的一股子脂粉香,心里莫名的激动了起来。
万贞儿看着亢奋起来的周旺,故意装成了羞答答的样子说道:“这是冯怜儿贴身使用的香帕,一直想要送给公子却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可以把香帕送给公子了。”
周旺拿起香帕,放在鼻子上深深的闻了一口,满面红光的站起来说道:“争夺小汴京四绝这件事包在本公子身上了,无论是花费多少银子,本公子都会让你和冯怜儿成为小汴京的四绝。”
周旺拿着香帕,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神清气爽的离开了游船画舫。
等到他离开以后,万贞儿看着妆镜小橱里的一大堆香帕,笑道:“什么京城里来的进士,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臭男人罢了。还不是被奴家哄的团团转,就像当初的那些恩客一样,随便拿出的一条香帕被他们奉若神明。”
万贞儿说出这些话,是在说给冯怜儿听,希望妹妹往后可以多一些心机。
以她肤若凝脂的容貌,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小娘子一样,做个没有主见的女人。
万贞儿回头看了一眼冯怜儿,见她斜倚着美人榻,手里拿着一张官青纸看个不停,如羊脂玉般的玉脸时不时露出笑容。
一点也不像她万贞儿的妹妹,倒是像个村里的傻姑娘。
万贞儿伸出手去,直接夺走了冯怜儿手里的官青纸,训斥了起来:“娘亲当初就应该把你一起带走,从小与奴家一起长大,也不至于没有半点心机。尤其是你的姓氏,说过多少次了,那个没良心的爹早该死了,你就不该跟着他的姓,还不如与我一起随了娘亲的姓。”
冯怜儿唯唯诺诺的低着垂云髻,听着姐姐的教训,眼眸时不时的看向她手里的官青纸。
万贞儿幽怨的叹了一口气,只能把官青纸又还给了她,心软了:“现在看来,奴家与你一起争夺小汴京四绝的决定很是正确,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何况咱们姐妹的身份还是汴京船娘,说白了也是娼妓的一种。若是没有心机,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哪里还有今天衣食无忧的日子。”
万贞儿走到窗棂旁,看着江水滔滔的漕水,心里对于漕水尽头的京城充满了向往。
小汴京四绝只是一个跳板,她的心思绝不止于小汴京四绝,在于京城里闻名天下的京城八艳。
这一次的谋划,是否功成,就看明天的牡丹花会了。
四月初一的牡丹花会,照常来说还是去租借四艘龙船,在龙船上举办牡丹花会。
由于这一次牡丹花会开始以前,小汴京的四名东家得到了一个惊喜万分的消息,兰陵公主也要来参加牡丹花会。
小汴京的四名东家赶紧聚在一起商量,改变了本次牡丹花会举办的地点。
对于普通官商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们依旧是要坐在四艘龙船的厢房里,对于小汴京四绝就不一样了。
四名东家临时打通了龙船顶层的厢房,改成了官商人家用来招待贵客的花厅,安排小汴京四绝和一部分的十二花魁在花厅里陪着兰陵公主。
花厅分为两半,中间用青帷幔隔开,一侧是兰陵公主和苏小小杜十娘等美人,另一侧坐着小汴京里比较有名望的官商读书人。
赵庆得益于《水调歌头》的才情,有幸进入了花厅里,不过却是坐在边缘位置。
周旺带着几名进士走了进来,刚巧在门口附近看到了赵庆,故意从他身边路过,顺带着故意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羞与为伍的样子。
周旺带着几名进士同年,一起走向了最为靠近青帷幔的几张红木圆桌,坐在了属于他的八脚圆鼓凳上。
周旺端起珐琅釉茶杯,不咸不淡的说道:“能够有幸进入花厅的官商,全是小汴京的翘楚,才能有幸与兰陵公主坐在同一个花厅里。一些地位低贱的人,只能坐在门口当个看门的门房,免得引起兰陵公主的不满。”
周旺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花厅里的人全都能听见,知道他是在诋毁赵庆的出身。
只有贺先生一人心里不舒服,认为周旺不应该说出这些话,在兰陵公主面前失了风度。
坐在旁边的姚公,云淡风轻,看着晚辈们相互算计,已经引不起他任何的反应了。
花厅里的官商们却是点了点头,认同了周旺的说法。
不认为他是在嘲讽赵庆,说的都是一些实情罢了。
知县脸上带着几分赞赏,邀请赵庆进入花厅本就冒着风险,毕竟他的出身在那摆着,谁也不知道兰陵公主会不会认为受到了怠慢。
却又没有办法,小汴京近年来只有一首新词《水调歌头》拿得出手。
第161章 宫女意外的身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况还是让他屡次丢脸的赵庆,以至于在小汴京的名声稍减,影响了名望。
财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名望对于周旺来说,比起财路还要重要,关系着他往后的官路前途。
周旺更加气不过的一件事,因为《水调歌头》带来的影响,小汴京的船娘们过去追捧京城里来的进士,如今全都改为追捧一曲新词《水调歌头》的始作俑者赵庆了。
周旺只要见到了赵庆,只会想尽办法的打压他,只有让他狠狠的丢了脸面,才能凸显出周旺的身份和地位,重拾过去的名望。
周旺面带笑容,手里的金陵折扇扇了扇,看着坐在门口的赵庆,这一回只会把他的脸面踩在地上。
苏小小看重他又如何,在兰陵公主面前,没有她一个汴京船娘说话的余地。
作为京城人士的兰陵公主,本来就看不起地方上的官商,何况赵庆是个寒门子弟出身。
另一方面,周旺同样是京城人士,兰陵公主只会袒护同乡,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去袒护同乡。
袒护外人赵庆,这件事传到了京城里,只会引起京城官商的不满。
同乡之谊,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里,算是最为稳固的一种朋党关系。
兰陵公主在京城与其他几位公主明争暗斗的激烈,那是京城人的内部争斗,到了地方,就要一致对外了。
万贞儿坐在青帷幔后面的美人榻上,忍不住想要拿出珐琅釉鼻烟壶,余光看到坐在虎足锦蓉榻上的兰陵公主,忍住了嗜好。
万贞儿姣好的脸容,看向了苏小小,不由自主出现了笑意。
似是再说,你与赵庆关系再好,此时不能帮他解围,恐怕会在赵庆心里留下芥蒂了。
男人是个什么脾气,万贞儿比谁都清楚,往往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赵庆当众受到了周旺的折辱,还是在兰陵公主眼前,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要找回面子。
如今找回面子的办法只有一个,坐在第一排。
只可惜,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可以坐在花厅里,还是因为《水调歌头》和刚刚成为官吏的一员。
赵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小小身上,不过他的希望就要落空了,没有人可以帮他出头。
苏小小抚摸着狸奴,没有说话,脸容上带着几分忧愁。
就像万贞儿所预料的一样,正在为赵庆的处境担忧,生怕他在丢了面子以后,做出拂袖而去的不明智行为。
这么一来,就不是不给周旺面子了,而是不给兰陵公主面子,花厅里的真正主人是兰陵公主。
周旺只是被瑶琴过来的宾客,其他的宾客走或者留,与他没有半点的干系。
宾客突然站起来,拂袖而去,明显是不给主人面子。
香儿和锦儿站在一旁,瞪着万贞儿,认为又是她出的馊主意,安排周旺故意羞辱赵庆,让他做出拂袖而去的不当行为。
杜十娘扭过脸去,看了一眼兰陵公主脸上的神情,充满了隐忧。
她知道苏小小和赵庆的关系不浅,万一得罪了兰陵公主,重新把赵庆从官吏里打出去都是轻的,很有可能从此再也不能成为官吏的一员。
就在苏小小、杜十娘为他感到担忧的时候,兰陵公主身边的一名宫女说话了。
宫女站了出来,呵斥了一句:“公主殿下还没有说话,你一个进士便在花厅里吆五喝六,未免喧宾夺主了。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好歹,没有把公主殿下放在眼里,滚到花厅门口看门去,把位子让出来给赵庆。”
宫女的呵斥声落下,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周旺刚才那番话分明是在帮兰陵公主说话,不知为何,却变成了喧宾夺主了。
官商听到宫女说的一句喧宾夺主,心里已经产生了错愕,紧随其后的一句话,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了难以理解。
宫女呵斥的那人是同乡周旺,还是金榜题名的二甲进士,让他坐在花厅门口看着门。
周旺成了自己刚才亲口所说的看门狗,相当于自己羞辱自己。
到了这一步,还可以用兰陵公主不喜别人大声喧哗,稍作解释。
后面一句让赵庆坐在周旺原来的位子上,所有的官商想不通了,难道《水调歌头》的文采真有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文采。
以至于让兰陵公主青睐有加,不顾引起京城人士的不满,也要帮着赵庆出头羞辱了周旺。
官商们只是想了想,很快就把这个念头驱逐脑外,认为不可能。
兰陵公主又不是书香门第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不谙世事,整日只知道读些才子佳人的杂记小说。
兰陵公主从小在宫里长大,母后又不是皇后娘娘,是众多妃子之一。
从小在充斥着各种钩心斗角的宫里长大,早就磨练出了非同一般的心智。
不会像书香门第的小姐一样,因为一首诗词就对才子倾心,恨不得与他私奔。
在兰陵公主看来,诗词再有才情,也没有维系她在京城里的名声重要。
宫里的明争暗斗,比起官场还要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入冷宫。
妃子只要进入了冷宫,一辈子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妃子所生的女儿也会被嫁到番邦当做和亲公主。
兰陵公主在京城算是一位名声地位都比较靠前的公主,不然的话,小汴京的税监太监也不会投靠她的母妃。
兰陵公主绝对不会做出因为一首《水调歌头》,便得罪了周旺的行为,同时还会得罪周旺的进士同年了。
苏小小、杜十娘两人看见宫女训斥周旺,长大的朱唇,充满了吃惊的神情。
“瑶……瑶琴姐姐?”
香儿惊呼了一声,看着宫女熟悉的脸容,忍不住伸出小手揉了揉眸子,睁开眼再去看那名宫女。
不论她怎么揉眼睛,看到的容貌全都一样,竟然是已经前往教坊司担任女官的莘瑶琴。
苏小小、杜十娘两人,还有坐在旁边的万贞儿、冯怜儿,所有的小汴京四绝和花魁们全都是露出了吃惊的神情,感到了匪夷所思,难不成是莘瑶琴同父同母的妹妹。
第16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青帷幔后面的回应,很快打消了双胞胎姐妹的念头,知道站在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或者说是贴身女官正是莘瑶琴。
莘瑶琴笑靥如花,转过脸去,熟络的说道:“几天不见,苏小姐和杜小姐不认得奴家了。”
一句不认得,顿时就让汴京船娘们明白了,莘瑶琴真的在兰陵公主身边担任了女官。
“瑶琴。”兰陵公主呵斥了一声:“周公子好歹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岂容你无理,念你在本宫身边没有多久,还不懂得宫里的规矩,暂且饶过你一次。不过……你作为本宫身边的女官,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只能委屈周公子坐在花厅门口了,另外,赵家公子便坐在靠近青帷幔的红木圆桌平旁吧。”
花厅里的官商们听到一句瑶琴,突然想起来女官说话时的声音十分熟悉,很像是小汴京十二花魁之一的莘瑶琴。
当然了,曾经的小汴京十二花魁,如今是教坊司的女官了。
官商们本以为莘瑶琴已经前往了教坊司,怎么突然又在小汴京出现了,还是作为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
同样是女官,教坊司的女官和公主的贴身女官,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说教坊司女官是县里的官员,兰陵公主身边的女官便是天子身边的秘书郎,官职一样,清贵程度却完全不同。
县里的官员这辈子不见得能够见到天子一面,天子身边的秘书郎就不一样了,整日陪在天子身边。
官商们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和困惑,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莘瑶琴怎会成为兰陵公主的贴身女官,着实令人想不通,从哪里攀上的兰陵公主这棵参天大树。”
“听说兰陵公主的母妃这次在小汴京逗留,住进了税监太监的官邸,这么说来的话,税监太监应该是兰陵公主母妃的人。”
“本官想起来了,莘瑶琴认了税监太监当干爹,成为兰陵公主身边的贴水女官便可以理解了,想必是走了税监太监的门路。”
花厅里的官商全都是充斥着羡慕,过去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名汴京船娘的莘瑶琴,比起官宦小姐们的地位差远了。
莘瑶琴想要邀请官宦小姐们一起踏青,不见得会同意,只会不留丝毫情面得拒绝。
只是隔了几天,莘瑶琴的地位截然不同了,已经成为官宦小姐妹高攀不上的贴身女官。
张秀才也坐在花厅里,早就对出言不逊的周旺不满了,以前倒没什么感觉,现在可不同了,他和赵庆是自己人了。
张秀才拿着金陵折扇,轻敲手心:“莘瑶琴有今天这番的地位,一切的根源全在于赵庆的水调歌头,冒着被兰陵公主训斥的风险,帮着赵庆出头,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一句知恩图报落下,官商们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上司想要提拔下属,首先看到一点,不是下属是否有才干。
最看重的地方只有一点,那便是品行是否懂得感恩,具备忠心不二的秉性。
在官场提拔下属要看是否忠心,在充斥着钩心斗角的宫里更是看重了。
尤其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万一不慎招收了一名两面三刀的女官,常年跟在公主身边,知晓各种秘密。
很有可能被其他的公主收买了去,随便透露一些秘密,足够公主和背后的母妃打入冷宫了。
莘瑶琴刚才的行为明显是不懂规矩,由于她的擅自做主,兰陵公主平白无故的得罪了周旺和他背后的人脉。
有了张秀才这句话就不一样了,莘瑶琴刚才的行为不会在兰陵公主心里留下恶劣印象,反而是更加受到兰陵公主的赞赏和看重了。
只因为莘瑶琴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女子,为了报答曾经有恩于他的赵庆,甚至不惜冒着革除女官的风险。
莘瑶琴断了自己的前途也要帮着赵庆,不图回报的行为。
在兰陵公主心里,具备了一名女官最让人看重的品行,忠心不二。
这么一来,莘瑶琴往后在兰陵公主身边的前途无量了,又有税监太监干女儿的身份,完全值得信任了。
黄秀才不像张秀在那般讲规矩,所有话都在规矩之内,借着规矩帮着莘瑶琴转危为安。
他的心思全在周旺身上,见他还不肯从青帷幔旁边的红木圆桌旁离开,故意发出了嗤笑的声音:“你自从来了小汴京以后,没少针对小汴京的读书人赵庆,着实是心胸狭隘。打从你来到小汴京以来,你自己说说,三番两次针对赵庆多少回了,本秀才数都数不清,偏偏每次都在赵庆手上吃了亏,本秀才都替你害臊。你好歹是京城人士,还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居然栽在了一个寒门出身的赵庆手上,还没有任何的功名在身,着实给京城里的人丢脸。”
“你……”
周旺厚着脸皮坐在青帷幔旁边,迟迟不跟起身,就是想要拖延下去,逼迫兰陵公主帮他说话。
还没拖延多久,听见黄秀才的一番冷嘲热讽,让他彻底丢了脸面。
最让周旺气不过的是,经过张秀才和黄秀才两人先后说不出的一番话,不仅帮着莘瑶琴转危为安,还赢得了兰陵公主的看重。
更让他用来逼迫兰陵公主的心思,变成了给京城人士丢脸,不会引起京城人士对兰陵公主的不满了。
反而会引起京城人士对周旺的不满,认为他到了地方,拥有各种人脉名望等优势,反而是栽在地方上的一个寒门读书人士手上。
丢人现眼,得亏是京城人士不在这里,但凡是脾气稍微暴躁一些的权贵在这里,早就上前给他一巴掌了。
周旺只能憋屈的站了起来,刚才故意折辱赵庆的怡然自得,变成了恨不得离开花厅里的没脸见人。
花厅里的任何人都可以离开,唯独他不行,作为京城人士,只要敢随意离开花厅,便是不给兰陵公主面子。
周旺只能坐在了赵庆的位子,变成了一条看门狗,这话还是他亲口说出来。
第163章 大小玉儿
周旺憋屈的同时,又看了一眼红木圆桌旁的几名同年进士,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不知为何,周旺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羡慕,羡慕起了一直被他瞧不上眼的赵庆。
赵庆什么都不如他,唯独有一点。
莘瑶琴、张秀才、黄秀才先后不遗余力的帮他,在真正的朋友方面,远远逊色于赵庆了。
莘瑶琴不必多说了,为了报答赵庆的恩情,不惜放弃自己以后的前途。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更是愿意为了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赵庆,得罪金榜题名的进士,给自己的前途招致了很大阻碍。
甚至也可以说上一身自断前途。
等到周旺想要外放做官了,只要稍加运作,便能在小汴京担任知县。
到那个时候,周旺完全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势,打压张秀才和黄秀才两人。
反正他们两人家里又不只有一个儿子,不能断了坝官、递运所大使的父传子,只要让他们两人担任不了坝官和递运所大使便可以了。
赵庆坐在青帷幔旁边,看着只隔着一层轻纱为慢的莘瑶琴,似乎从她脸靥上看到了笑盈盈的神情。
他也没有想到,因缘际会之下,莘瑶琴居然成为了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
只能感慨世事无常,个人有个人的机遇了。
经过刚才的耽搁,万贞儿担心影响了这一次的算计,赶紧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还是尽快开始牡丹花会,免得耽误了兰陵公主回府的时间。”
兰陵公主轻轻点头,插满了垂云髻的珠翠金钗,轻微晃动了起来。
这一幕,看在所有美人的眼里,引起了一阵羡慕。
就连苏小小和杜十娘都不例外,望着兰陵公主满头的金钗,心想着自己哪天也能插满金钗。
随着兰陵公主的点头,万贞儿立即给身边的小丫鬟说了一声,让她去通知东家抓紧开始牡丹花会。
没过多久,花灯摇曳的龙船上,传来了汴京船娘各种的唱曲儿。
兰陵公主端坐在虎足锦蓉榻上,静静听着汴京船娘的传唱,欣赏着小汴京极为出名的花会。
在这个过程中,兰陵公主时不时会拿出一些银子,赏给一些认为还不错的汴京船娘。
立即就让汴京船娘受宠若惊,亲自走到花厅的侧门,感谢兰陵公主的赏赐。
随着汴京船娘传唱的声音越来越多,牡丹花会逐渐到了高潮,也到了最为精彩的地方。
万贞儿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没让官商们感到意外。
谁知,冯怜儿同样是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官商们顿时就在心里产生了困惑,低声说了几句。
“曾经的桃花花魁莘瑶琴已经赎了身离开小汴京,冯怜儿只要在等上一年的时间,必然成为新的十二花魁,为何心急的站了起来。”
“难不成她要与姐姐万贞儿争夺牡丹花魁?”
“不大可能,冯怜儿向来是听从姐姐万贞儿的安排,怎么会与她姐姐争夺牡丹花魁的名头,应该是有其他的原因。”
万贞儿吃吃一笑,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从今日开始,奴家与妹妹冯玲儿合为一人,以大小玉儿的名头争夺小汴京四绝。”
除了苏小小和杜十娘以外,其他两名小汴京四绝不免紧张了起来,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小汴京四绝里最不用担心遭人争抢的人,便是杜十娘了,想要争抢,四位东家也不会同意。
其次不用担心的是苏小小,以她的国色天香姿容和伎艺,不会被人轻易抢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官商们的想法与青帷幔后面的花魁们一样,认为万贞儿不会挑选苏小小和杜十娘,但结果让所有人都出乎预料了。
万贞儿带着妹妹冯怜儿走到了苏小小身边,吃吃笑道:“苏小姐的才艺双绝一直被人称道,奴家这次想要与苏小姐一较高下,让在座的官商看看究竟谁才是实至名归的小汴京四绝。”
苏小小一脸的平静,似乎是没有感到丝毫的威胁,一点也不为所动。
在她的心里,万贞儿想要争夺小汴京四绝,还是从她手里争夺,只会失望了。
不过,苏小小看了一眼肤若凝脂的冯怜儿,又看了一眼容貌上极为相似的万贞儿,他自己都不免赞叹了一声。
一对大小玉儿。
苏小小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知道这一次恐怕要被人拉下马了,被人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她抚摸狸奴的手掌停了下来,轻咬朱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答应万贞儿的话,主动放弃了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答应了下来,同样只会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人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苏小小笑容勉强的说了一句:“奴家那便拭目以待了,期待你能从奴家手里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万贞儿见她还是一副强撑着的样子,拿出了本次想要传唱的新词,顺便抬了一把周旺:“这是周旺周公子请来京城里的十名进士,每人写了一篇赞颂大小玉儿的新词,总共是十篇,被周公子取名为漕水十篇。”
漕水十篇!
官商没听到这四个字,心里不免出现了几分激动,振奋不已的说了起来。
“竟然是十名进士写的新词,以进士们金榜题名的一肚子才学,不见得比起水调歌头差了。”
“漕水十篇可是由十名进士写出来,不管文采怎么样,单单是十名进士的身份和地位,足够传出佳话了。”
“小汴京作为钞关,读书人的心思大多都是在官场上,也就造成了文风不兴,很少能有拿得出手的诗词歌赋,漕水十篇足够让小汴京的文风大涨了。”
周旺听到周围官商的议论声,充满了自信,自得的看了一眼赵庆:“在当今这个世道厮混,不是做出几首诗词就可以吃得开,看的是身份背景,还有个人的人脉关系。”
周旺说完这话,顿了顿,又看向了青帷幔:“本公子提前祝贺万贞儿和冯怜儿夺下小汴京四绝的名头了,成为京城里都十分罕见的一对大小玉儿。”
第164章 绝望的苏小小
漕水十篇的出现,在本次牡丹花会里引起了轰动,所有官商全在议论这件事。
事情正在朝着万贞儿、周旺两人所图谋的方向发展,官商们已经不在乎牡丹花会如何了,心思全在十名金榜题名进士写的漕水十篇。
随着漕水十篇引起的轰动越来越大,甚至是惊动了姚公贺先生等人,郑东家的脸色不免难看了起来。
郑东家没有坐在花厅里陪着兰陵公主,她与另外几名东家坐在各自的厢房里,安排着本次牡丹花会的各项事宜。
郑东家站起身来不停的踱步,神色急躁,突然抬起目光看一下花厅的方向,咬牙切齿:“好你个万贞儿,早就看出来你不安好心,没想到居然想打破规矩,从本东家手里抢走小汴京四绝。本东家今天算是认栽了,等到兰陵公主离开了小汴京,让你见识什么叫做走水,也让小汴京的船娘们知道什么是守规矩。”
郑东家无可奈何,只能放出两句狠话来,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
有了漕水十篇,还是十名进士写出来的诗词。
万贞儿冯怜儿还又成为了一对大小玉儿,如果不出意外,将会取缔苏小小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了。
郑东家想要不顾规矩,反正对方已经破坏了规矩,她也可以打破规矩。
直接开口阻拦万贞儿成为小汴京四绝,偏偏选择的时机很巧,兰陵公主刚好在小汴京里。
郑东家不能流露出一点暗中操纵小汴京四绝的迹象了,万一传到京城的权贵耳朵里,影响更加恶劣。
她的东家位置肯定保不住了,还会遭到其他三位东家的针对,游船画舫走水的情况也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了。
郑东家走出了厢房,站在廊栏边缘,望着龙船上气氛热烈的官商们,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苏小小自求多福吧,本东家帮不了她了。”
就像郑东家所说的那样,苏小小感受到了很大的紧迫感,心里已经有了回数,恐怕要失去小汴京四绝的名头了。
花厅外,官商读书人的声音传到了花厅里。
“竟然是十名进士写的漕水十篇,再由万贞儿冯怜儿一对大小玉儿传唱出去,可以说是今年最大的佳话了。”
“赵庆的水调歌头在小汴京里再是名声斐然了,只不过在于他的身份地位,远远比不上十名进士一人写了一篇诗词,出了小汴京双方的影响更加截然不同了。”
“没办法,赵庆只是咱们小汴京的才子,比起从天底下所有读书人里厮杀出来的金榜题名进士,还是十名进士联袂写出的漕水十篇,差了太多了。”
“小姐。”香儿忧心忡忡的走到了苏小小身边,张了张小嘴,想要安慰两句,说上一句大不了让给妖艳贱货万贞儿和她妹妹冯怜儿,咱们到明年再争来小汴京四绝。
香儿话到嘴边,看着满脸忧愁的苏小小,说不出来了。
苏小小一直是小汴京的四绝,变成从小汴京四绝的位置上被人拉下来再争取过来,在权贵眼里的地位完全不同了。
非要相比的话,一直是小汴京四绝地位的苏小小,便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被人夺走一次,再夺回来的苏小小,就变成了失去了落红的小寡妇。
同样是国色天香,两者的地位天差地别。
没了落红的小寡妇再是美艳动人,永远比不上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苏小小轻轻咬着朱唇,没有言语,也没有看向兰陵公主。
找到兰陵公主求助,好希望她帮忙出面,保住小汴京四绝的地位。
这一次输给万贞儿不是色艺方面不如人,在于漕水十篇,在于十名进士联袂写出十篇诗词造出来的声势。
她恳求兰陵公主也没用,除非拿出来足够媲美漕水十篇的诗词。
兰陵公主只能用蛮横的态度,安排小汴京的四绝依旧是苏小小。
这么一来,不免有了仗势欺人的意思,肯定会引起官商们的不满。
同样有损兰陵公主的名声,还会得罪周旺找来的十名进士,有损京城里的名望。
兰陵公主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母妃着想,只能闭口不言,看着万贞儿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随着漕水十篇传到了花厅外面,花厅里的官商们不停传阅,激动不已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好一个漕水十篇,本官原以为万贞儿只是在说笑,现在看来有了漕水十篇造就的声势,足够帮她夺下小汴京四绝了。”
“哎,对于苏小小不公平,这也只能说声造化弄人了,没办法,谁让周旺可以请来十名进士联袂写出漕水十篇。”
“或者说是生不逢时,漕水十篇造就的声势过大了,会以很快的速度传出小汴京,在整个燕蓟府甚至是京州名声大噪,如果万贞儿夺不下来小汴京四绝的名声,在小汴京以外的人看来,小汴京四绝的分量也有没那么重了。”
“哈哈。”周旺合上手里的金陵折扇,满面春风的说道:“有了漕水十篇造就出来的声势,就像边关建功立业的武将,赏赐官职,不是为了表彰武将的功绩,而是官职需要表彰武将来体现官职的价值。在漕水十篇营造出来的声势面前,已经不是万贞儿争夺小汴京四绝了,小汴京四绝需要万贞儿体现在分量。”
苏小小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随着周旺的话说出,彻底没了。
她紧紧咬着朱唇,快要把朱唇咬破了,只能自己承担着失去小汴京四绝的苦涩。
就像周旺所说的那样,事情到了这一步,兰陵公主即便是站了出来,依旧是没有任何作用了。
强行阻止万贞儿成为小汴京四绝又如何,小汴京四绝失去了应有的名声和地位,越发造就万贞儿的名声。
苏小小沉默了,心里彻底绝望了,做好了失去小汴京四绝的准备。
她明明有着不逊色莘瑶琴的前途,甚至是略胜一筹的前途,结果在今天全都毁了,彻底毁于一旦。
第165章 开始炒作
只要能够继续保持住小汴京四绝的名声,再去京城里大肆鼓吹,过上几年应该可以媲美京城八艳的名声。
到那个时候,苏小小真正鲤鱼跃龙门了,堪比寒门读书人高中了状元。
担任教坊司的尚宫,比起寒门读书人高中状元还要困难,还要地位清贵。
只可惜,本应该注定了的是一切,全都毁在了万贞儿的手上。
苏小小低垂着眼睑,险些落泪,兰陵公主还在旁边坐着,万贞儿同样还在旁边坐着。
不能让万贞儿看了笑话,苏小小心里再是悲伤和不甘,只能把所有的不甘咽了下去,等着苦命的到来。
万贞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向苏小小的眼神,变成了轻视。
这一切,都是她通过自己的手段,一步步争取到手里。
万贞儿知道汴京船娘里的一部分人常说她是个蛇蝎美人,那又能如何,今天便证明了一件事,聪慧比起美貌更有用。
何况她还是聪慧和美貌并存,不仅有着国色天香的容貌,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心机和城府。
周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猖狂,屡次在赵庆手上吃了亏,丢了脸面。
现在还坐在花厅的门口,当个看门狗。
终于扳回了一城,只是一城,却找回了过去失去的所有面子。
“哈哈。”周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青帷幔旁边的红木圆桌旁,趾高气扬的说了一句:“你,立即回到你的位置,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寒门读书人罢了,找准自己的位置。”
周旺说完这句话以后,眼神看向了青帷幔里面,似乎是等着莘瑶琴再次说出训斥的话。
只不过,这一次不像刚才那般被逼无奈了。
只剩下有恃无恐了。
以当前的情况来看,周旺作为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人,名声大噪,再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被人呵斥一句坐到门口当个看门狗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莘瑶琴的训斥声,不是她不想训斥,应该是被兰陵公主身边的另外一名贴身女官给拦住了。
这个时候再说出训斥周旺的话,不仅是让兰陵公主丢了面子,还会让莘瑶琴遭到责罚。
另外一名贴身女官,为了保住兰陵公主的颜面不会受损,也为了保住莘瑶琴不会因为一个寒门读书人遭到责罚,立即拦住了她。
苏小小突然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抱着狸奴,戚戚然地准备离开花厅里了。
彻底绝望了她,心里万分期待有人可以出来帮她渡过难关,却知道一切都是希望罢了。
赵庆继续作出一首媲美《水调歌头》的诗词,依旧是无济于事,作出了十篇百篇也是没有作用。
周旺为了杜绝再次出现一篇新词,以至于横生枝节,丧失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没有找到京城里的名士写上一篇新词,找到了十名进士好友。
为的便是扬长避短,漕水十篇比拼的不是文采,真正引起轰动的原因,在于造就的声势。
苏小小决定离开花厅里了,不想因为自己给赵庆带来麻烦,只能黯然离开了。
“慢着。”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出了不同的意见,所有的官商不约而同看的过去。
周旺摇头笑了笑,鄙夷的说了一声:“你就算是做出十篇水调歌头也没用,以你低贱的身份……”
这句话还没说完,周旺瞬间就噎住了,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在他预料中,说出这话的人应该是赵庆。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赵庆依旧是神色从容的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没有说出一句话。
拦了一句的人,是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名人。
杨金刀。
杨金刀可谓是整个小汴京名声最臭的读书人了,一名有功名在身的举人,竟然认了税监太监当了干爹。
杨金刀先是走到了青帷幔旁边,朝着里面的兰陵公主露出了一个卑躬屈膝的谄笑,就差当场给她跪下了。
如果不是碍于举人有着见官不拜的恩典,今天跪拜了兰陵公主,不仅不是谄媚,还会给兰陵公主带来麻烦,引起其他举人的不满,这时候说不定早就跪下了。
杨金刀拿出来一卷书籍,昂起了脑袋,得意洋洋的说道:“漕水十篇算什么狗屁诗集,比起本官手里的这本小汴京诗集差远了,开头第一篇就是赵庆写的水调歌头,诸位听听,尤其是那一句千里共婵娟,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本官看来,别说是在小汴京里了,就算是在京城里,依旧没有人的文采能够媲美赵庆,京城里那些所谓的才子给赵庆提鞋都不配。”
杨金刀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全是在鼓吹手里所拿的小汴京诗集,尤其是厚着脸皮鼓吹赵庆。
一句句肉麻的话说出来,刚开始还算中听,说到最后顿时让官商们产生了恶寒。
鼓吹的过分了,甚至说出了京城才子给赵庆提鞋都不配的话,简直是玷污了耳朵。
周旺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了:“本公子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没想到是请来了杨金刀,以他臭名昭著的名声,帮你鼓吹小汴京诗集简直是最愚蠢的一个昏招。以他臭不可闻的名声,即便是帮你鼓吹了,那也不是好名声,反而会让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名声变得臭不可闻。愚蠢,愚不可及呐。”
周旺最后感叹了一句,说出了在一场所有官绅的心声,暗自为赵庆感到了可惜。
“怎么请来了杨金刀帮他鼓吹小汴京诗集,即便是他想鼓吹诗集,也应该请来小汴京的名士帮忙宣扬名声。”
“结果却请来了臭名昭著的杨金刀,虽然他的名声也很大,却是让所有人不耻的恶劣名声。”
“别说在小汴京里了,整个燕蓟府,甚至京州都知道小汴京里有一个举人认了太监当干爹,为他的人品感到了不耻。”
这件事过于怪异了,官商们心里也有另一个念头,难不成是周旺请来了杨金刀,看似是帮着赵庆鼓吹名声,实际上是在陷害他。
第166章 情况不对
利用杨金刀的恶劣名声对付赵庆,使得赵庆的名声急转直下,变成了杨金刀的一丘之貉。
官商们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十有八九遭到了周旺的陷害。
以赵庆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做出这般愚蠢的行为。
杨金刀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发干的喉咙,继续鼓吹起了赵庆的诗集:“本官这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有文采的诗集了,天底下的才子们已经不配与赵庆相比了,就连小汴京的姚公在诗词方面,依旧是远远不如赵庆。”
官商们知道杨金刀的名声很臭,嘴上没个把门,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牵扯出来了姚公。
花厅里的名士们再也忍不住了,早就对杨金刀鼓吹小汴京诗集的行为感到了厌恶,又听到
他牵扯出来的姚公,顿时就拍案而起。
“住口!以姚公的名声,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污蔑,老夫倒也看看这本小汴京诗集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区区一本小汴京诗集也敢于牵扯姚公,老夫看你是彻底的疯了,还不赶紧滚出去。”
“呵,这本诗集不过如此,全是一些歪瓜裂枣罢了。”
在周旺的笃定里,官商们的预料里,杨金刀鼓吹小汴京诗集很快就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名士们纷纷拿起一本小汴京诗集,开始从里面挑出各种毛病,没有毛病也要找出各种毛病。
尤其是针对开头第一篇的《水调歌头》,痛斥赵庆诗词里的各种不对,因为《水调歌头》带来的好名声,很快就变成了恶劣名声。
名士们最为擅长唇枪舌剑的争辩,仅仅过去一盏茶的时间,花厅里再也没有人关注漕水十篇了,全都是在争论小汴京诗集。
名士们都有各自的书院,把名气变成银子的同时,招揽了一大批门生帮着张目。
杨金刀鼓吹小汴京诗集的情况,很快的传到了花厅外面,引起了小汴京读书人的不满。
龙船上的小汴京读书人,大多还是小汴京里的大姓子弟,纷纷开始痛斥赵庆的《水调歌头》和小汴京诗集。
原来全在议论漕水十篇牡丹花会,再也没有了一点关于漕水十篇的议论声,全都是在争吵着小汴京诗集。
杨金刀也不是吃坐以待毙,门下聚拢了一大批喜欢钻营的读书人,纷纷站了出来,撸开袖子,大声争吵了起来。
牡丹花会再也没有人关注漕水十篇,以及万贞儿争夺小汴京四绝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汴京诗集,以及赵庆的《水调歌头》上。
周旺心里得意,忍不住再次讥讽了一句:“本公子早就说过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没有底蕴,有了极高的名气也把握不住,今天这件事便是一个铁证。换成任何一名大姓子弟有了你今天的名声,只会小心翼翼的宣扬,使得来之不易的名声越来越大,哪里会像你这般,昏招频出,以至于好名声变成了恶劣的坏名声。”
周旺说完这番话,不需要再次坐在青帷幔旁了,抢走赵庆的位置,来证明自己比他更加睿智了。
周旺看向赵庆到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同样嫌弃了他的位置,免得沾上了赵庆身上的晦气。
他直接坐了回去,还是坐在花厅门口的位子上,没了刚才的憋屈,只剩下了怡然自得。
周旺端起松花釉茶杯,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听着杨金刀和党徒们,与名士们、门生们对骂在一起,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官商们暗暗摇头,感到了可惜,感慨小汴京的文风命运多舛。
“小汴京的读书人在京城做官的人众多,难道就因为做官,耗光了小汴京所有的文风,这些年来难得出现了一名拿得出手的才子,却又折戟沉沙了。”
“可惜,如果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小汴京好歹也有一位拿得出手的才子了。”
“造化弄人啊,就像周旺所说的那样,虽然一个外乡人抨击咱们的同乡,不中听,却也是实情,如果赵庆出身于大姓子弟,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周旺听到官商们的唏嘘感慨,越发的自得了,看向了青帷幔,似乎要从万贞儿的脸上看到柔情蜜意。
这一回不仅打压了苏小小,还踩死了一直针对他们的赵庆,展现出来了惊人的睿智。
坐在青帷幔里面的万贞儿,看向他的眼神,恐怕只剩下了含情脉脉。
周旺的眼睛看不穿青帷幔,也不会知道一件事。
万贞儿的脸容没有半点的欣喜,紧紧皱起了眉头,随着杨金刀与名士们的争吵的势头越发遏制不住,脸色难看的起来。
全都在看赵庆的笑话,认为杨金刀帮着他鼓吹名声,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反倒是害了赵庆。
以至于让赵庆的名声越发恶劣了起来,从过去人人称赞的小汴京才子,任谁听到了《水调歌头》都会赞颂一句,变成了现在的臭不可闻。
在场所有人包括周旺在内,忽略了一件事,一件让万贞儿脸色骤变的事情。
漕水十篇的势头,戛然而止了。
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讨论漕水十篇了,全都被小汴京诗集吸引了了过去。
突然发生了改变,还不是赵庆请来了二十名进士写了小汴京诗集,只是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杨金刀。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赵庆想要压过漕水十篇的名声,继续请来进士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即便是请了二十名进士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唯一压过漕水十篇名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请来状元、榜眼、探花等三名一甲进士,帮着他写出小汴京诗集。
想要请来金榜题名的前三甲,整个小汴京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即便是周旺也不可能,再是二甲及第的进士,没有那个面子请来状元、榜眼、探花。
一场几乎是无解的造势,却被赵庆用一个很小的手段,付出了极低的代价给破解了。
骂战。
兰陵公主坐在虎足锦蓉榻上,看了一眼赵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167章 破局手段
“哈哈。”
周旺又是得意的大笑了两声,难得占据了上风,忍不住又要嘲讽赵庆两句。
还没等他说出口,情况突然有些不对了,坐在青帷幔附近的几名进士好友,全都是转过脸来看向他。
进士好友们的脸色古怪,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有说出口。
只是进士好友们看着他也就罢了,随着两声大笑落下,一些插不上嘴的官商们同样是转过脸来,看向了周旺。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不是像佩服他,反而是像在看一个傻子,看作了丑角。
说句小丑都是夸奖,比起跳梁小丑还不如。
周旺不清楚形势怎么又发生了变化,分明是他占据了上风,却遭到了花厅里所有官商的针对。
周旺下意识想成了针对两个字,赵庆的身份地位不如他,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原因了。
乡党。
由于漕水十篇的算计,赵庆在他面前丢了大脸,也让小汴京的官商感觉丢了脸面,所以才露出针对他的神情。
周旺仔细想想,又感觉不对,作为同年进士可就说不过去了。
周旺只能够沉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脸色骤变,终于想到原因了。
他耗费心机请来了十名进士同年,又搬出了御史李林甫,做了一场几乎天衣无缝的局。
不可能被任何人破解,赵庆也没有那个本事破解。
结果却被赵庆用一个小手段,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如果解决这场局的人是贺先生,或者是姚公,还可以让周旺无话可说。
偏偏请来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一个让所有读书人不耻的杨金刀。
最不可能破解漕水十篇布局的人,却用一个很简单的手段给破解了。
骂战。
周旺愣在了原地,脸色阴晴不定,很快又变得脸色难看了起来。
“本公子活着这么大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周旺话到嘴边,想要用一个词语形容今天的这件事,突然理屈词穷了,以他进士出身的学富五车,找不出来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况。
赵庆突然开口说了一个词:“裁云剪水。”
周旺憋屈着说不出话来,突然听到一句裁云剪水,猛的一拍大腿:“不错,正是裁云剪水。虽说这个词语是用来形容诗文构思的精妙心巧,不过用来形容当前的情况,也十分的妥当。本公子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般的破解手段,如此的精妙,这件事达成了蚍蜉撼大树的成果……”
周旺说了一大通,还没说完,再次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到了情况不对,不是在品鉴诗文,说出一段精妙的品评,可以引来官商们的赞叹。
刚才帮着赵庆说了一通话,属实有点像被人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
还不够,又倒贴了银子。
周旺勃然大怒,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只能把怨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再怎么难受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漕水十篇所带来的布局,被赵庆用一手精妙的手段给轻松破解了。
周旺强行忍下心中的憋屈难受,脑子飞快的旋转,想着破解的办法。
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最为紧要的一件事,解决了赵庆破局的手段。
不然的话,耗尽心机请来御史李林甫和十名进士同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周旺思索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笨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看向了青帷幔附近的进士好友。
他做出了暗示,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意思在说帮着鼓吹漕水十篇,每人给五百两银子润笔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旺身边的进士好友也是一些见钱眼开的货色,平时在一起相互吹捧,当个酒肉朋友。
关键时候,几名进士同年就要坐地起价了,依旧是坐在红木圆桌旁喝茶,目不斜视,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暗示一般。
“贪心不足蛇吞象。”周旺暗骂了一句,只能咬牙切齿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直接把润笔费提高到了让人心疼的一千两银子。
几名进士同年得到了一天两银子的暗示,全都是忍不住笑了,看向赵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和善,还得多谢他,才能从周旺的手里坑来整整一千两银子。
京城里的普通百姓一年不过赚来三四两银子,周旺随手掏出来的一千两银子润笔费,需要普通老百姓苦哈哈的做工三百年了。
几名进士同年,得到了好处,也不再迟疑了,一个个大声地鼓吹了起来。
“小汴京诗集也配拿出来与漕水十篇相比,简直是可笑,漕水十篇可是京城里的进士还是十名进士,联袂写出来的诗词。”
“不错,你一个认了太监当干爹的货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哗众取宠,还不赶紧闭嘴。”
“小汴京的东家在哪里,竟然邀请了臭名昭著的杨金刀,本公子羞与为伍,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
几名进士同年说出的话,起到了作用,虽说不像杨金刀开口以前,官商的注意力全在漕水十篇上,却也重新把官商的注意力拉在了漕水十篇。
逐渐有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青帷幔后面,兰陵公主的注意力不在小汴京诗集上,也不在漕水十篇上,注意力再次放在了赵庆的身上。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等的聪明才智,想出来用杨金刀破解的手段。
精妙绝伦,让人看了观止。
赵庆可以用杨金刀破了局,就应该有后续的手段,继续把官商们的注意力全都拉到小汴京诗集上。
兰陵公主倒是想看看,赵庆手里还有什么手段,可以转移所有官商的注意力。
不仅仅是兰陵公主,万贞儿的美眸同样是看向了赵庆,见他沉默不语的喝着茶水,一脸的从容淡定。
万贞儿的脸容复杂了起来,一直以来,始终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从来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折服她,就在今天,赵庆用处杨金刀的手段,轻而易举破了费尽心机做的一个局。
给万贞儿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同样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向赵庆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第168章 反转
就在万贞儿看向赵庆的时候,青帷幔外面有一道目光,看见了她。
不出意外,这道目光的主人,属于周旺。
周旺似乎又看到了万贞儿正在注视他,再次利用进士的身份优势,解决了杨金刀的搅局,应该会获得万贞儿的欣赏吧。
孰不知,他期待不已的欣赏,全都是落在了赵庆身上。
偏偏,赵庆对万贞儿没有半点的付出,还在不停的针对她。
却获得了万贞儿的关注,以及复杂的眼神,这是周旺耗费了大量银子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却怎么也没得到的欣赏。
事情得发展,逐渐偏移了所有人的预料,就在所有官商以为漕水十篇要借着进士的优势,与小汴京诗集打的难分难解的时候。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青花釉茶杯,看向了坐在姚公附近的两位名士。
“此言差矣。”
花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反对的声音,让在场所有官商都没有想到的一位名士,突然开口说话了。
吴鹿樵穿着大袖右衽衣,坐在姚公的同桌,在小汴京仕林里的地位不低。
吴鹿樵手里拿着一本小汴京诗集,翻看了两眼,他早就看过了,翻看的动作只是做给在场的官商看的。
像是仔细观看过,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吴鹿樵真情实意的说道:“在老夫看来,还是赵庆和众多小汴京读书人一起编纂的小汴京诗集更胜一筹。”
这句话落下,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官商的一片哗然。
“吴鹿樵可是小汴京里的名士,名气很大,虽说在小汴京开办了闽学,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但是闽学可是当今的显学。”
“吴鹿樵帮着小汴京同乡说话不奇怪,向来爱惜羽毛的他,怎么会与杨金刀一起鼓吹小汴京诗集,不在于鼓吹的是什么,在于有了同流合污的嫌疑。”
“这句话不错,着实匪夷所思,只要杨金刀帮着鼓吹小汴京诗集,即便是小汴京的名士们再想帮着同乡,也不会冒着同流合污的风险帮着赵庆说话了。”
只是吴鹿樵出来帮着说话也就罢了,更让所有官商感到难以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吴鹿樵旁边坐着另外一位名士,同样是在小汴京里名气不小的理学名士。
钱牧斋手里同样是拿着一本小汴京诗集,也说出了同样的一番话:“吴兄说的不错,小汴京诗集比起漕水十篇要有文采多了,尤其是开头第一篇的水调歌头,意境深远,漕水十篇里所有的诗词拿出来也不如一篇水调歌头。”
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商们都不是感到匪夷所思了,全都是感到了怪异。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吴鹿樵出来帮着说话也罢了,钱牧斋也站了出来,他可是在小汴京创办了洛学书院,即便是一直被姚公的泰州学派压着,洛学作为理学的学说,在天底下的门徒众多。”
“难道他们两人也有认干爹的心思,不可能,以这两位身为理学名士的身份,绝对不可能认一个太监当干爹。”
“那他们俩今天的行为,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中了苗疆的蛊术,中了神神叨叨的邪了,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
官商们议论纷纷,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位名士吴鹿樵和钱牧斋到底怎么了,为何与杨金刀同流合污,一起帮着赵庆说起好话来了。
周旺同样是想不通,不过比起官商们不同的是,心情再次好了起来。
只要吴鹿樵和钱牧斋帮着赵庆说话,无论原因是什么,都可以利用这件事来打压赵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周旺放出消息,赵庆收买了理学的名士,就会遭到天底下理学门生的唾弃。
这个打压,可是比起今天打压了赵庆的名声,要让人激动多了。
理学是科举考试的重要科目,天底下一大半的官员都是理学门徒,剩下的才是心学门生。
只要周旺把消息传出去,赵庆相当于得罪了全天下大部分的官员,想想就让他激动的忍不住狂呼起来。
青帷幔里面的兰陵公主皱起了眉头,感觉情况不大对劲。
以赵庆利用杨金刀破局的手段来看,不可能犯下得罪全天下理学门徒的失误,吴鹿樵和钱牧斋突然帮他说话,就显得过于诡异了。
要么是周旺的手段,提前安排了吴鹿樵和钱牧斋帮着赵庆说话,用来诬陷他。
兰陵公主只是想想,便把这个念头给否决了,绝无可能。
以周旺的手段,如果能够想到赵庆会利用杨金刀来破局,哪里还需要请出来吴鹿樵和钱牧斋两人,早就踩死赵庆了。
再往前,也不可能屡次在赵庆手上吃亏,明明有着京城进士的各种优势,却每次都在赵庆手上吃鳖。
那么说来,就是另一种可能了。
无妄之灾。
《水调歌头》的过于精妙了,足够让吴鹿樵和钱牧斋两人冒着同流合污的名声,也要帮着同乡说话。
兰陵公主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了,也唯有这个解释能够说得通。
就在所有人都没想明白,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
杨金刀突然说话了,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风度,像个泼妇一样直接骂大街了:“放屁!小汴京诗集简直就是一本臭不可闻的艳俗诗词。本官从来没见过小汴京诗集这般丢人现眼的诗词,还有脸说是小汴京人士写出来的诗词,赶紧把小汴京三个字拿走,别丢小汴京的人了。自己想要丢人就赶紧滚出小汴京,别拿着小汴京的名头招摇撞骗,败坏了本地的名声。”
官商们听了杨金刀的话,全都是呆若木鸡,傻愣在了原地。
实在搞不懂究竟又是怎么了,明明在夸赞小汴京诗集的杨金刀,突然改口破口大骂起了小汴京诗集。
刚才恨不得吹到天上去的小汴京诗集,此时在他眼里成了擦屁股纸。
一句句恶毒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差指责赵庆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兰陵公主的眸子瞬间亮了,轻轻张开朱唇,说了两个字。
“妙啊。”
第169章 骂战的反应
在吴鹿樵、钱牧斋两人的鼓吹下,小汴京诗集的风评发生了陡然的变化,从臭名昭著,变成了名声斐然。
杨金刀又在破口大骂小汴京诗集的艳俗,以杨金刀臭大姐的名声,遭到了他痛骂的诗集,也会变成香饽饽了。
小汴京诗集随着双方的态度转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不变的一点,以吴鹿樵、钱牧斋两人为首的理学读书人,与以杨金刀为首的钻营读书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骂战。
青帷幔后面,兰陵公主望着花厅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场面,眸子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庆,欣赏的眼神越发浓重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像赵庆所预料的一样,出乎了在场所有官商的预料。
随着双方骂战越发的激烈,造就的声势远远超过了漕水十篇,也超过了牡丹花会。今
晚的盛会,已经不是引来京城权贵的牡丹花会了,变成了对于小汴京诗集的品评。
声势大了,不可避免带来更大的名声。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只是通过关系找到了吴鹿樵钱牧斋,帮忙鼓吹小汴京诗集的名声,花的银子也不多,更没有掏出银子请来其他名士帮忙鼓吹。
但让他们两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杨金刀和吴鹿樵、钱牧斋两人争吵的声势越大。
其他名士眼馋这场骂战里所产生的名气,没有拿到银子,纷纷下场参与骂战了,想要从骂战所带来的名气里分一杯羹。
随着参与骂战的名士逐渐增多,以至于小汴京诗集所产生的名气,远远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引起官商们关注的漕水十篇,如今不值一提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诧异,又变成了感慨。
张秀才扭过脸去,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赵庆,语气里带了几分佩服:“今天这件事过后,整个小汴京里找不出第二个比起赵庆更能鼓吹名声的人了。”
黄秀才脸上佩服的神色要比张秀才浓郁多了,啧啧称奇的说道:“何止是小汴京,整个燕蓟府也找不出来擅长鼓吹的大姓子弟,在宣扬名声方面能够媲美赵庆的了。”
燕蓟府有一些讼师,颇为擅长帮人出谋划策,宣扬东翁所需要的名声。
其中有几名讼师,借着擅长鼓吹的本事,还做了府里高官的师爷。
不过,在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看来,那些耗费了大量银子宣扬开来的名声,远远不如赵庆谋划出的一场骂战。
张秀才、黄秀才眼前的场景,又作为亲自参与其中的人,心中是油然而生了很多自豪。
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官商们逐渐也琢磨出来不对劲了,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旺,又看了一眼淡定从容的赵庆,泛起了嘀咕。
“本官记得牡丹花会刚开始的时候,周旺借着十名进士写出的漕水诗集,帮着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争夺小汴京诗集,现在看来,形势完全不一样了。”
“何止是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所有人关注的漕水十篇,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任何人提起漕水十篇的文采如何,周旺请来十名进士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奇了怪了,赵庆也没请来状元、榜眼、探花等三甲进士,怎么就让漕水十篇没了声音,全都在争论小汴京诗集的文采。”
官商们议论纷纷,相比较于汴京诗集的异军突起,如今龙船上所有人都在谈论小汴京诗集,造就的声势越发浩大。
更让官商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一位位名士分明没有拿到润笔费,却像飞蛾扑火一样,迫不及待的参与进去。
更加诡异的还在后面,小汴京诗集涉及到了名声臭大街的杨金刀。
没让小汴京诗集的名声受到半点损失,全都在帮着小汴京诗集鼓吹名声。
随着月上柳梢头,小汴京诗集造就的名声,甚至开始出乎京城权贵的预料了。
京城权贵们在京城里也参加过不少盛大的诗会雅集,耗费的银子远远不是牡丹花会所能相比,请来的名士大儒更是牡丹花会所不能相比。
偏偏就在今天,因为一场骂战,给小汴京诗集带来的名气,几乎有着追平京城诗会的势头。
青帷幔后面,兰陵公主坐在虎足锦蓉榻上,张开了朱唇,忍不住说了一句:“赵庆这人的手段着实精妙,本宫还从来没见过这般鼓吹名声的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青帷幔后面的花魁们,听到兰陵公主说了一句开了眼界,一张张俏脸上全都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刚才说出那话的人可是京城里的兰陵公主,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什么没有见识过,在咱们小汴京居然说了一句开了眼界。”
“赵家小郎君真给咱们小汴京长脸面,奴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京城里的公主会在地方开了眼界,简直是给小汴京增光添彩。”
“以兰陵公主的睿智心性,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表露出心里的想法,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肯定是有感而发,看来赵家小郎君的精妙手段是让兰陵公主感到了惊叹。”
苏小小又坐了回去,眸子看一下青帷幔外面的赵庆,眼睛里有着别样的光彩:“奴家本以为今天要失去小汴京四绝的名头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又是被赵家小郎君搭救了一回,看来,他还真是奴家命里的福星。”
花魁们听了苏小小说的这话,更是惊诧了,不敢相信这是小汴京里有名的冷美人苏小小所能说出的话。
一直以来,从来没见过苏小小对哪一名男子有所青睐,就连京城里来的权贵也不例外。
就在刚才,居然当众说出了赵庆是她命里的福星。
这句话不在于福星两个字,在于命里两个字。
出现在一名女子命里的男子,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女子的父亲,另一种便是长相厮守的相公了。
第170章 受虐
虽然还不知道苏小小心里是否产生了情愫,单凭一句命里的福星,足够让京城权贵都产生嫉妒了。
以苏小小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京城八艳,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
等到苏小小的名声再响亮一些,完全可以取缔京城八艳里的一位,成为受到天底下名声最大的沉鱼落雁美人。
漕水诗篇和小汴京诗集的此消彼长,关系着万贞儿能否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趁机来个出其不意,在郑东家没有防备的时候,夺走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但让万贞儿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周旺已经请来了十名进士联袂写出漕水十篇,依旧是再次栽在了赵庆的手里。
万贞儿看向了周旺,也是他自从走进花厅里以来,难得看了一眼。
不过,万贞儿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欣赏的意思,全都是嫌弃:“你一个堂堂京城里的进士,拥有着赵庆做梦都不敢想的各种人脉和地位优势,这一回又输给了他一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白身读书人,还是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家里能够拿得出手的族人,不过是一名衙役罢了。换做是谁,都不敢想,因为进城里来的进士竟然输给了地方上的白身读书人,还是接连输给他,着实……”
万振儿想要说上一句废物,不过,仔细想想想,废物说不出来,只能是感到了无奈。
如果周旺是因为粗心大意输给了赵庆,还可以骂他两句。
偏偏每一次都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有人都笃定周旺一定会轻易碾压赵庆。
还不是压倒,而是碾压。
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周旺身份和地位造就碾压的局面,到了最后,全都是栽在了赵庆的手里。
就拿这一次来说,唯一的破局办法,只有请来状元、榜眼、探花三甲进士。
赵庆肯定是请不来,整个小汴京只有兰陵公主有那个面子,能够请来金榜题名的前三甲。
恐怕就连姚公和贺先生两人,都会认为赵庆这一回要栽了,栽在周旺的手里。
赵庆用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法子,出其不意,轻松的解决了漕水十篇所带来的碾压。
骂战。
给在场所有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名赌徒用一文钱,在赌坊里赚来了十万贯铜钱。
以小博大到,一文钱转来十万贯铜钱,已经让人感到惊叹了。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没有任何权势的穷苦赌徒,安然无恙带走了所有的铜钱,没有被人抢了去。
官商们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当前的情况,青帷幔后面的万贞儿等花魁,同样是说不出话来,心里只剩下了心情复杂,以及对赵庆的欣赏。
不少花魁动了其他的心思,名声对于很多人都重要,对于她们来说尤为重要。
花魁两个字,本就是代表着名声。
谁的名声越大,就有可能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花魁达到了小汴京四绝的地步,地位截然不同,不再是身不由己的苦命女人了。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任她们挑选,过去想都不敢想,嫁给一名进士当做妻子都有可能了。
再贪心一些,嫁给一名京城权贵做平妻,这辈子就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花魁们的眸子偷瞄这赵庆,心思各异,想着把赵庆邀请到游船画舫上,请他帮忙鼓吹名声。
万贞儿嫌弃了周旺,很快又把目光挪开了,生怕多看他几眼,美眸沾染上了晦气。
她的眸子从周旺身上挪开,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赵庆身上。
万贞儿的心思与花魁们一样,也有了邀请赵庆坐上游船画舫的心思,甚至是激起了她的争强好胜性子。
这些年以来,始终都是她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从来没有在心机城府上输给任何一名男子。
这一次,又栽在了赵庆的手上,不免让万贞儿想要与他一教高下。
只是,万贞儿自己都不清楚的是,她的心思,正在朝着难以言喻的方向发展。
苏小小对于男人是高冷,万贞儿对于男子的疏离一点也不比她少,不过却是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被他耍的团团转的男子。
一直以来,万贞儿无论是见到那名男子始终保持着心高气傲,即便是面对京城里的权贵也是一样。
万贞儿的身份和地位确实不如京城里的权贵,但是在心机城府方面就不一样了,照样是可以把京城权贵玩弄于鼓掌之间。
赵庆的出现,屡次让万贞儿的心机城府失去了作用,不免让她产生了心慌意乱的情绪。
面对男子的心高气傲,在赵庆身上不起作用,渐渐有了一种被征服的感觉。
万贞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周旺等公子上赶着巴结,只是把他们看着钱袋子。
赵庆屡次打压万贞儿,却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受虐的快感。
这种感觉极为上瘾,上一次遭到《水调歌头》的打压,已经初露端倪。
这一次更甚,上回涉及到的人是妹妹冯怜儿,感觉还不够强烈。
这回不一样了,涉及到了万贞儿梦寐以求的小汴京四绝,再次遭到了赵庆的打压,一股受虐的快感瞬间就迸发了出来,很是强烈。
不知为何,万贞儿渐渐有些喜欢上了这种受虐的快感。
苏小小看一下赵庆的同时,一直在关注着万贞儿神情。
这次的牡丹花会,说到底是两人对于小汴京四绝的争夺。
苏小小的注意力,不免在万贞儿身上加重了一些,看出了她的眼神不对。
她想到万贞儿这些年以来凭借自身的心机城府,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在莘瑶琴没有凭借《水调歌头》名声大噪以前,可以说是十二花魁里名气最大的花魁了。
苏小小看了一眼万贞儿,又看了一眼赵庆,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谁要是能够娶了万贞儿,尤其是可以征服他,不只是娶到了一个忠诚相公的贞洁烈妇。再加上他的心机和城府,无论是做官还是经商,可以成为一位罕见的贤内助。”
第171章 单独留下
随着牡丹花会落下帷幕,官商们在感慨连连中离开了花厅。
比起往常的花会过后的心思平静,这一次离开的时候,依旧是议论纷纷。
官商们带着高涨的情绪,丝毫不比盛会高潮的时候衰弱多少,高谈阔论着牡丹花会的骂战。
回去以后没有歇着,成群,约上各自的好友,通宵达旦不准备睡了。
在今晚好好谈论牡丹花会的骂战,尤其是要谈论小汴京诗集是怎么被赵庆一手操办起来。
压过了周旺费尽心机用十名进士写出来的漕水十篇,完成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在官商们眼里,也有一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意味了。
赵庆只是请来了臭名昭著的杨金刀,便解决了十名进士所带来的声势,着实是让所有人感到了震撼。
漕水十篇彻底销声匿迹了,小汴京诗集的名声越来越大。
随着这场骂战的延续,最多个月的时间,就能让赵庆和小汴京诗集的名声传遍燕蓟府。
相比较主考官看中的才子名声,官商们更看重一点,赵庆以小博大的手段。
发人深省,值得深思。
赵庆这个名字,在小汴京的官商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于一名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来说,极为的难得。
即便是在仕途上没有任何成就,屡次不中,也会有人邀请他成为幕僚师爷了。
官商们从八脚圆鼓凳上站起来,准备给兰陵公主行过礼以后,离开花厅,再去小聚一场了。
赵庆还要继续安排骂战,率先离开,朝着青帷幔后面拱了拱手。
没有言语,他准备和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一起离开了。
还没等他走出花厅,就听见青帷幔后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郎君且慢。”
花厅里年轻读书人有不少,今天如果是普通的牡丹花会,停下脚步的年轻读书人没有二十也会有十个。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句小郎君是曾经的十二花魁莘瑶琴,如今已经是兰陵公主身边贴身女官,亲口说了出来。
只有赵庆一个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困惑的看向了青帷幔。
其他的年轻读书人心里颇为羡慕,放慢了脚步,想要在花厅里多留片刻。
只是听听莘瑶琴的声音,也是好的。
莘瑶琴本就是一位沉鱼落雁的美人,如今的地位更是今非昔比,成为了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
又有了一位税监太监作为干爹,身份大涨,已经成为了小汴京所有大姓子弟只能仰望的美人了。
大姓子弟过去不会迎娶莘瑶琴当做妻子,现在巴不得迎娶莘瑶琴为妻子,还是正室夫人。
只可惜,一切都成了奢望。
大姓子弟苦苦求不得,周旺等进士同样是嫉妒不已,想要与莘瑶琴多接触。
莘瑶琴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唯独与赵庆的关系匪浅,当着花厅里所有人的面留下了赵庆。
张秀才故意说了一句:“如果是私下里叫住赵庆,只是说明赵庆和莘瑶琴的关系不一般,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黄秀才一唱一和:“莘瑶琴现如今是兰陵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不能当众随便留下一名男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兰陵公主想要赵庆留在花厅里。”
两人的声音落下,周旺等进士脸上的嫉妒神情,瞬间就变成了妒火,肚子里不停的往外冒酸水。
这事放在过去,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堂堂京城里的进士,怎会羡慕寒门读书人出身的赵庆。
偏偏就发生了。
在所有人的羡慕里,赵庆被兰陵公主单独留在了花厅里,其他人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先一步走出来的官商,停在花厅的门口,没有立即离开。
等到周旺等进士也出来了,不能赖在花厅门口了,只能心不甘情愿的离开了龙船。
在回去的路上,官商们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赵庆真的被留下了,单独留在了花厅里。”
“只是被一名花魁单独留在花厅里,已经够让人羡慕了,今天留下赵庆的那人可是兰陵公主。”
“被一名公主单独留下,就算是大姓子弟,也足够吹一辈子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听到官商们的议论声,脸上不可不避免的出现了自得神情。
虽然被留下的那人不是他们俩,却是自家兄弟。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路过周旺身边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与他一起走向了码头。
两人在前往码头的时候,又是忍不住一唱一和的讥讽起了周旺。
“啧啧,奇了怪了,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被留了下来,周旺作为金榜题名的进士,还是京城人是,却只能灰头丧气的离开。张秀才黄秀才
“哪里是灰头丧气,分明是灰溜溜,这回丢人丢大了。张秀才黄秀才
周旺听到这话,怒瞪了两人一眼。
这里不是京城,没有官官相护给周旺提供便利。
他只能用身份来压着小汴京的读书人,吃他那一套还好说,不吃他那一套,怒瞪的神情只会变成干瞪眼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又不想着在官场上做官,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坝官和递运所大使。
两人面对周旺的时候,也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两人回瞪了一眼,故意冷哼了一声,当着官商的面前,丝毫不给周旺留下一丝颜面,带着关系不错的几名小汴京读书人离开了。
周旺本就心情不佳,瞧见两人又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尤其是在官商面前落了他的面子,气得险些扔了手里的金陵折扇。
放在以前,周旺不论是为了挽回颜面,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财大气粗,直接扔了名家所制的金陵折扇。
周旺抬起手来,下意识想要扔出去,却又赶紧收了回来。
现在不比以前了,上一次的桃花会已经损失了上万两银子。
这次为了邀请十名进士,送了润笔费的同时,又给御史李林甫送去了一大笔孝敬银子。
再次掏空了周旺的家底,家里再是富足,也经不住这般的败家。
第172章 找赵庆帮忙
周旺只能脸色难看的收回了金陵折扇,金陵折扇握在手里,比起损失了一把金陵折扇还要难受得多。
他不是不想扔,只是扔了以后,不会有第二把金陵折扇了。
小汴京里倒是不缺卖金陵折扇的商号,只在于他没有银子买来一把了。
周旺只能又气又恼地离开了码头,前往了他所居住的宅子,心情差到了极点。
不过,他离开时所表现的一幕,在官商眼里就变成了灰溜溜。
官商们还没等他远远的走开,依旧是能够听到议论声,还是不背人的说了出来。
“周旺要是把手里的金陵折扇给扔出去,本官还高看他一眼,如今就连金陵折扇也不舍得扔出去了,着实小家子气。”
“谁让他连续当了两回的冤大头,上一回损失了足足上万两银子,这一回给十名进士送了银子不算,听说还给钞关御史李林甫送去了大笔的银子,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丢人现眼,愧对了京城进士所带来的权势和地位了,本员外甚至怀疑他能够高中进士,花银子买来的进士,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官商们的议论声,瞬间就戳痛了周旺。
他本就在气头上,又听到官商们的议论声,又带了几分羞愧难当。
周旺离开的时候,本来还颇有风度,彻底变成了灰溜溜逃离。
相比较周旺遭到官商们的嘲笑,赵庆的境遇。
好太多了,依旧是坐在花厅里。
不过,花厅里的陈设焕然一新,在兰陵公主的安排下,很快就被小厮们撤去了红木圆桌和八脚圆鼓凳。
小厮们搬来了红木香几,摆放着玉壶春瓶,插了一株梅瓣春兰。
又搬来了一面漆彩美人屏风,放在了门口,有着官邸院子影壁的作用。
进入花厅里,不再是一览无遗,视线全都被漆彩屏风给挡住了。
向左绕过漆彩屏风,才能看清花厅里的情况。
赵庆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端着松花釉茶杯,慢悠悠喝着松萝茶。
他不着急,沉住气,等着兰陵公主询问。
既然把他留在了这里,那就一定有事找他。
青帷幔后面的花魁们陆陆续续地从侧门走了,只剩下兰陵公主和苏小小,以及莘瑶琴等几名贴身女官。
在花魁们离开的时候,兰陵公主一直在注视着赵庆,想要从他脸上看到受宠若惊的神情。
赵庆一直是淡定从容,再次引起了兰陵公主的欣赏,认为他是个干大事的人。
想法与当初的苏小小一样,只凭这股子气度,赵庆就不是池中物。
等到花厅里没有闲杂人等了,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畅所欲言了。
兰陵公主等了半晌,始终没有等来赵庆的紧张和不安,开口说话了:“本宫把你单独留下来,是有事情安排你……请你去办。”
兰陵公主本想说上一句安排赵庆去做,以双方身份的差距,赵庆有着进士功名在身,依旧会因为一句安排感到感激涕零。
多谢兰陵公主给他一个机会,能够给宫里办事的机会。
兰陵公主习惯了说话时的高高在上,尤其是面对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地方读书人,能够与赵庆说话,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过,兰陵公主在见识了赵庆的手段以后,看到他始终淡定从容的气度,说话时把安排变成了请字。
这句话落下,几名女官全都伸出纤细手掌,捂住了因为惊诧张大的小嘴,略施粉黛的俏脸,全都是看向了赵庆。
跟在兰陵公主身边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从兰陵公主嘴里听到请字,尤其还是在地方做客的时候。
更让几名女官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兰陵公主如果是面对姚公、贺先生两人,说出一个请字无可厚非。
面对的这人,偏偏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寒门读书人,比起进士出身的周旺都差远了。
周旺只要是能够与兰陵公主说上两句话,亢奋的晚上辗转难眠,整整一晚睡不着觉了。
可惜他没有那个福分,能够与兰陵公主说话的机会落在了赵庆头上。
兰陵公主不仅是与赵庆说话了,说话时还用了一个请字,按理来说他应该激动不已的站起来赶紧行礼。
赵庆的神情,却让几名贴身女官看不懂了,依旧是在慢悠悠的喝着松萝茶。
从容不迫,看不出一点悲喜。
莘瑶琴不免担心起了赵庆,佩服他的气度是一回事,如果是让兰陵公主感到了怠慢,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轻了,只是一个狂徒罢了。
说重了,有损天家的颜面,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任何小事,一旦掺合了天家两个字,那便是天大的事情了。
结果,让几名女官感到出乎意料的是,莘瑶琴和苏小小两人放下心来的是,兰陵公主没有感到丝毫的不满。
兰陵公主端坐在虎足锦蓉榻上,身穿一件红罗褙子,左手压右手放在腿上。
她看到赵庆在听到了一个请字,没有出现任何的激动神情,更加的满意了。
兰陵公主依旧是雍容华贵的端坐着,脸靥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不过谁都能看得出来,多了几分对于赵庆的欣赏。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够明显,等到兰陵公主说出一个请字过后,赵庆表现出淡定从容的神情。
兰陵公主欣赏的神色,溢于言表了:“不错,唯有你这般的荣辱不惊,本宫才会把那件事放心的交在你手上。”
那件事?
这句话一出,立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困惑,就连赵庆也不例外。
赵庆只凭一句话,猜不透兰陵公主到底想要让他做些什么,除非是兰陵公主肚子里的蛔虫。
苏小小倒是若有所思,玉手抚摸着狸奴,与一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前些天的时候,兰陵公主还在为教坊司的官职感到忧心,认为苏小小成为教坊司女尚宫的可能不大了。
兰陵公主在见识了赵庆以小博大的手段,只用一场骂战,便让周旺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牡丹花会结束以后,单独把赵庆留在了花厅里。
现在又说了一句那件事,只有可能是帮忙鼓吹苏小小的名声了。
第173章 烧丹案
兰陵公主不愿意做出京城官员的做派,用小恩小惠收买了寒门读书人,把他们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像个马前卒一样,帮着京城里的官员做成了某些事,由于涉及了某些权贵的银利,随手一扔,寒门读书人扔出去挡灾。
京城里的官员获得了益处,又有人帮着挡灾,一直都是全身而退。
兰陵公主不等赵庆想明白,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本宫也不瞒你,帮着苏小小鼓吹名声这件事,真正目的是为了争夺教坊司的尚宫。当然了,本宫说出来这句话,只会让你更加乐意帮忙鼓吹苏小小的名声,不过,这其中涉及到一些利弊,本宫还是要与你讲清楚。女官六局,再加上教坊司,总共也就七名尚宫,有人上去了就会有人下来,好在教坊司的尚宫因为身子抱恙,已经辞官归故里了。”
兰陵公主说到这里,顿了顿,雍容华贵的脸容转向了赵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赵庆依旧是从容的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慢悠悠的喝着小蚬春,没有出现任何的迫不及待,赶紧站起来诅咒发誓的表明忠心。
他急忙把握住难得的鲤鱼跃龙门机会,从此与宫里的公主有了联系,成为给公主办事的人。
兰陵公主对于赵庆沉得住气很满意,在京城里争夺教坊司的尚宫,不比他在小汴京与周旺勾心斗角。
稍有不慎,便会面临牢狱之灾。
轻了在大牢里关上几天。
这件事好办,等到风头过去以后,兰陵公主可以把赵庆赎出来。
重了就会遭到流放,这可就难办了,往往会流放到岭南或者是辽东。
以兰陵公主的身份尊贵,面对两处边疆,一筹莫展,没有任何手段把赵庆赎回来。
赵庆有了以小博大的手段,足够让兰陵公主都感到惊叹的手段,接下来便是放心两个字了。
兰陵公主见他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淡定从容,没有任何的急迫心思,对于鼓吹苏小小名声一事交给他,心里莫名的安稳了。
赵庆不能一味的沉得住气,要不然还让兰陵公主以为他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郑重其事的说道:“公主殿下只说了其中的有利地方,还请公主殿下接着说出来有弊的方面,在下权衡利弊过后,考虑要不要接下帮忙鼓吹苏小小的名声。”
赵庆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同,嘴上一本正经的说着要权衡利弊,心里渴望到差点张口答应下来。
成为兰陵公主不放心的那种人,为了能够让人兰陵公主放心,他所表现出来的沉得住气啊都是强行压下心里的激动,装模作样出来。
没办法,他如今的身份只是来自乡下的一名寒门读书人,还没有任何的功名在身。
现在有了能够给兰陵公主办事的机会,可谓是他今生最大的机遇了,当然要死死的抓在手里。
不论办成,或者办不成这件事。
只要能够给兰陵公主留下深刻的印象,留下可堪大用的印象,就算是抓住这次的机遇了。
鼓吹苏小小名声这件事,不在于是否能够办成,在于能否给兰陵公主留下深刻的印象。
等到兰陵公主想起来要用人的时候,只要能够想起来赵庆,这次的机遇便算是抓在手里了。
赵庆深知机遇的重要,人这一辈子也许没有机遇,就算是有,也只有一两次。
运气好了,能够有一次机遇。
只有在运气达到祖坟冒青烟的程度,才会有两次机遇,改变命运的机遇。
可以给兰陵公主办事,对于赵庆目前来说,便是改变命运的机遇。
如果不抓在手里,错过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赵庆对于自己的才学有再大的自信,只能在科举上有自信,在官场上没有任何的信心。
官场讲究两个字,提携,讲究长辈的提携。
如果不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赵庆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县里私混了,能不能坐上知县的位置还是个未知,更别说是去京城里当官了。
赵庆现在每次压着周旺,只要周旺愿意做官,两人的境地天差地别了。
周旺外放为官,最低也可以做个知县。
以赵庆目前的情况,想要做官,最高还不见得坐上知县的位子。
赵庆只要能够抓住这次的机遇,在兰陵公主心里留下可堪大用的印象,就有了改变出身不足所造成的官场命运了。
兰陵公主听到赵庆的慢条斯理诉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准备把鼓吹苏小小名声这件事交给他了。
不过,再交给他以前,还是要说清楚这里面的利弊关系。
兰陵公主没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首先的一点,以你的聪明才智能够想得出来,涉及到宫里的明争暗斗。争夺皇贵妃的名分,皇后娘娘已经病逝了,而皇贵妃便是凌驾于所有妃子上面,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名分。”
兰陵公主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也不适合说下去了,希望赵庆能够领会下半句话的意思。
如果可以领会,便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
如果不能领会,这些事情都想不明白,交给他也是害人。
赵庆不出意外的想明白了,只说了一句话:“顺理成章。”
这一句话里只有四个字,别人听来是一头雾水,兰陵公主却是露出了一个雍容华贵的笑容。
看来赵庆是想明白了,清楚的知道皇贵妃的名分对于后宫妃子的重要。
只要能够夺来皇贵妃的名头,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下一任皇后娘娘。
母仪天下,执掌后宫。
兰陵公主看向赵庆的眼神越发欣赏了,可以想到这一层,着实不简单了。
恐怕就算周旺和几名进士好友在这里,没有长辈的提携,在官场上沉浮数十年的经历。
想不通宫闱里的门道,看不穿皇贵妃的名分重要。
兰陵公主心里放松了下来,因为赵庆以小博大带来的惊叹,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第174章 宫闱秘辛
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争夺尚宫这件事的人,说上一句可堪大用也不为过了。
只是可堪大用目前还只是对他的评价,只有在做成了鼓吹苏小小名声这件事,才会坐实了可堪大用。
兰陵公主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伸出一手,轻轻敲了敲红木半月桌:“其实还涉及到的一件事,不知你是否听说过烧丹案。”
烧丹案三个字落下。
花厅里顿时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了一点声音。
只剩下了几名贴身女官粗重的呼吸声,竭力不想喘着粗气,只想让自己大气都不敢喘。
但烧丹案三个字给几名贴身女官带来的惊恐实在是太大了,任凭她们怎么努力,依旧是遏制不住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香儿一脸的迷糊,不知道烧丹案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奇怪的看向了几名贴身女官。
苏小小对于烧丹案有过一些耳闻,听到兰陵公主说出这个三个字以后,抚摸狸奴的玉手,突然紧绷了起来,抓痛了狸奴。
狸奴‘喵呜’两声,发出了不满的叫声,挣扎着想要从苏小小的手里挣脱开。
苏小小听到狸奴的叫声,赶紧松开了手掌,揉了两下被抓痛的狸奴。
她的手掌抚摸着狸奴柔顺的猫毛,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驱散了一些惶恐不安。
兰陵公主对于花厅里众女的反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毕竟这件事涉及了宫里的一桩大案。
赵庆有所耳闻,曾经从贺双卿的嘴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烧丹案的事情,知道这是当今朝廷的三大案之一。
由于朝廷的封禁,知道其中情况的人不多。
也得亏了他和贺双卿的关系,不然,不会知道烧丹案的内情。
整个小汴京知道这件事的官员,不超过五指数量,恐怕也就姚公、贺先生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了。
赵庆心里清楚,却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因为他说不清从谁的嘴里听说了烧丹案。
兰陵公主给一名寒门读书人透露烧丹案三个字,已经殊为不易了,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仅会害了苏小小和几名贴身女官,也会害了赵庆。
兰陵公主说不出来,只能让赵庆自行去判断,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校。
通过了考校,这件事便交给他了。
如果不能通过,说明赵庆的心性还不够,胆子过小,连烧丹案三个字都撑不过去,更何况要与京城里的其他公主争夺教坊司的尚宫了。
兰陵公主不知道的是,赵庆不会被烧丹案三个字吓到。
倘若是未知,不清楚烧丹案的来龙去脉。
只是凭借宫闱秘事,足够吓退小汴京里的所有人了,包括赵庆也不例外。
抓住机遇很重要,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任何事情,涉及到了天家便是大事,涉及到了宫闱没人有一个好下场。
明知道宫闱秘事是个注定惨死的结果,当然不会接在手里了。
赵庆偏偏知道烧丹案,还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没有被烧丹案三个字给吓住。
根据贺双卿所说出的一些隐蔽消息,只要不去主动触碰烧丹案,不会对普通人有任何的影响。
赵庆现在的身份,便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他有了举人的功名在身,在烧丹案面前依旧是个普通人。
烧丹案牵连的官员,少说也是三品大员。
甚至有一位藩王涉及其中,依旧是没能保住性命。
兰陵公主等了等,没有等来赵庆肯定的答复,见他一直坐在青帷幔旁边陷入了沉思。
似乎是不想答应下来,却又不好开口拒绝。
毕竟拒绝的那人可是公主,谁知道说出了拒绝的话以后,会不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万一引起了一位公主的不满,伸一伸手指头,就能碾死赵庆了。
兰陵公主心里不免出现了失望的神情,看来赵庆的胆子还是小了些,没有通过考校。
兰陵公主也没有多说什么,从虎足锦蓉榻上站了起来,准备起身离开花厅了。
至于赵庆这个人,在小汴京的时候或许会记住。
等到回到京城里,用不了多久便会忘记了。
京城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才子,也有很多擅长心机算计的大姓子弟,很快就会被才子和大姓子弟闯出来的各种奇闻异事,顶替了赵庆在小汴京以小博大的手段。
即便是姚公、贺先生在京城里留下了名篇佳作,最多只会传唱个月的时间,已经极其难得了。
何况是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记忆总是短暂,不能让兰陵公主深刻的记住,要不了多久便会忘得只剩下一些模糊印象。
“好。”赵庆看见了青帷幔里的婀娜身影站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兰陵公主,立即答应了下来:“在下答应这件事了,能够给公主殿下办事,那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一个烧丹案,还不足以吓退。”
兰陵公主重新坐回了虎足锦蓉榻,脸靥出现了欣喜神情,雍容华贵的笑了起来:“本宫没有看错你,瑶琴写一封帖子给赵庆,等到他去京城的时候,可以拿着帖子来公主府拜访。”
莘瑶琴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给赵庆一封公主府的帖子了,惊喜不已的赶紧拿出了一张桃红虎皮宣纸,用宫彩泥金在上面写了几行文字,急匆匆地走出了青帷幔。
几名贴身女官看着莘瑶琴没有任何仪态的走了出去,放在过去,肯定又要训斥她几句了。
不过,在赵庆答应下来帮着苏小小鼓吹名声以后,几名贴身女官装作没有看见,不会再说出训斥莘瑶琴的话了。
莘瑶琴惊喜不已的拿着桃红虎皮宣纸,走到了赵庆身边,放在了他的手里:“小郎君可要赶紧高中了举人,等到小郎君来京城里参加会试的时候,奴家又能与小郎君见面了。”
赵庆笑了笑,按下心头的激动,从容接过来了桃红虎皮宣纸。
不过,手掌在接过来的时候,不留痕迹的出现了颤抖。
他深刻的知道,今天的这个机遇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此,成为了给兰陵公主办事的人。
第175章 再次获得衙役
赵庆获得兰陵公主的青睐,带来的好处,很快便体现了出来。
牡丹花会结束以后,兰陵公主又在税监太监的官邸里住了几天,跟着母妃回到京城去了。
赵庆坐在东梢间书房里,在贺双卿的教授下,读着一些往年县试的文章。
科举考试用的是八股文,不是诗词歌赋,需要一点一滴的水磨功夫,慢慢打磨他的八股文。
李冕摊开贺先生撰写的一本八股文著作,没有像普通私塾先生那般讲述往年的八股文考题,教授给学子们如何借鉴。
贺先生的文章里讲了八股文的破题技法,以不变应万变,讲述了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破题技巧。
赵庆只是看了第一页,一脸的恍然,感慨道:“那难怪你从小就被称为神童,夺得了府试的案首。有了贺先生的悉心教导,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夺不了府试的案首只能说明有人花钱买通了主考官。”
贺双卿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句:“买通主考官的事情屡见不鲜,这项科举弊政每年都在严查,却也是屡禁不止。那些参与徇私舞弊的科场官员和考生,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买通了府试案首,稍有不对,脑袋全都得搬家。”
赵庆点了点头,这句话倒是不假。
每科的科举考试结束后,不论是县里的县试,还是京城里的会试,科考结束以后的放榜当天。
贴出考生名次的同时,还会把前三甲的考卷贴出来,以供考生们瞻仰。
说是瞻仰,其实是为了避免有人买通主考官,花银子买了一个案首。
只要任何考生对于八字墙上的考卷有意见,都可以去贡院里复审。
每年总会出现考生有意见的情况,只要是真材实料考上了第一名,大都还会保住第一名的名头。
碰巧出现了学业不精的人,一个草包考上了科举的第一名,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猫腻。
“老爷。”
一名丫鬟走了进来,身上穿着葛布襦裙,不再是带有补丁的襦裙,脑袋上梳成了双环髻,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落。
小丫鬟干瘦单薄的身子,丰满了一些,整个人也白净了不少,看起来颇有几分富户人家丫鬟的样子了。
赵庆听到一句老爷,困惑的看了一眼贺双卿:“是你安排春兰改了称呼,喊我一声老爷?”
家里的小丫鬟只有小名,没有大名,又因为是边民的缘故,没有一个姓氏。
赵庆索性就让她跟着姓赵了,又给她取了一个春兰的名字,着实把小丫鬟给高兴坏了,当场就给赵庆不停磕头。
田庄里没有几个人有大名,很多男子还是用小名,她却有了一个大名,还是跟着族长姓赵。
小丫鬟春兰激动坏了,好几天都没睡着觉,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即便是睡着了,往往也是笑醒。
贺双卿看着白净了不少的春兰,美眸里有了几分满意:“哪里是我安排家里的丫鬟喊你一声老爷,家里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清清姐做主,自从哥舒翰在衙门里当差以后,家里也算是官吏的一员了,不再适合继续喊上一句族长了。清清姐便让家里的丫鬟和粗使婆子,往后改口,称呼你一句老爷。”
赵庆笑了,家里有着李清清的操持,提供了衣食无忧的优渥日子,不用为家事操心了。
丫鬟等到赵庆和贺双卿说完话,作了一个万福:“衙门里的师爷过来找老爷了,说是有事情商量,正在前院的花厅里等着老爷过去。”
赵庆合上手里的书籍,起身离开了黄花梨官帽椅,顺着回廊前往了前院的花厅。
他走过白墙月洞门的时候,刚刚来到前院,瞧见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从偏门走了过来。
两人没有空着手过来,分别拿了一样水礼,过来拜访赵庆了。
由于两人的脾气不同,做事习惯也就完全不同了,拿的水礼有着很大区别。
张秀才手里拿着一只绣袋,长条形状,看起来不像是装着散碎银子的荷包,更像是装着金陵折扇的扇袋。
黄秀才就不一样了,简单明了,拎了一坛子好酒。
显然是要大醉一场,今天不醉不归了。
赵庆拱了拱手:“两位兄台来的可真够及时,县衙里的师爷刚好来拜访,一起去见一见这位师爷。张秀才黄秀才
张秀才做事比较讲规矩,性子含蓄,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赵庆一起前往了花厅。
黄秀才的性子直率,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哪里是凑巧,本秀才早不来拜访晚不来带拜访,偏偏在今天拜访。就是因为听说衙门里的师爷来了,专门来了一趟,给贤弟壮一壮声势。”
赵庆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张秀才,私事在询问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来。
张秀才笑而不语,没有明说,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意思和黄秀才一样,选在今天过来拜访,就是因为衙门里的师爷前往了赵家宅子。
赵庆深受感动,也为自己有着如此真挚的情谊,感到了庆幸:“那今天就要多仰仗两位兄长了,我与衙门不熟,有了两位兄长在这里,安心了很多。”
被人需要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何况还是可以给公主办事的赵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忍不住笑了,笑得很是畅快,一起走进了花厅里。
刑名师爷在花厅里等候多时了,坐在红木半月桌旁边,喝着只能算是一般的茶水,心里不免有了不耐烦。
他作为刑名师爷,小汴京父母官的重要幕僚,三班六房的掌案见了他也得客气三分。
今天可倒好,居然是在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家里,受到了怠慢。
等了快有一盏茶时间了,迟迟没有见到赵庆本人,只是见到一名小丫鬟过来奉上茶水。
再是得到了兰陵公主的青睐又能如何,等到兰陵公主回到京城以后,时间一久,还能留下几分印象。
刑名师爷不知道赵庆成为了给兰陵公主办事的人,可不只是仅仅获得了兰陵公主的青睐那么简单。
第176章 抢手的赵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知道这件事,一是赵庆有心拉一把两名兄弟,二来办好鼓吹苏小小名声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办成,需要自己人的帮助。
赵庆身边能用的自己人,只有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了。
把兰陵公主交代的那件事告诉两人倒也无妨,兰陵公主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只会把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当成赵庆的幕僚师爷,帮着一起出谋划策。
刑名师爷看见赵庆迈步走进了花厅,不耐烦的想要说他两句,还没开口,瞧见了赵庆身后的张秀才、黄秀才两人。
刑名师爷立即闭上了嘴,脸上的不耐烦也变成了悠闲的笑容,似乎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怠慢。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是长子长孙,家里又是掌握了实权的地方大姓。
刑名师爷是一名老幕僚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引来张秀才、黄秀才的不满。
不是看在他两人的面子上,是看在他俩人长子长孙的身份上。
有些人出生便决定了一切,无法更改。
赵庆也是会做人,知道他和贺双卿的闲聊耽误了一些时间,主动拱手道:“赵某在书房里与贺双卿商量一些关于八股文的制艺,来得稍晚了一些,还请刑名师爷见谅。”
刑名师爷听到一句贺双卿,更加不敢有不耐烦的情绪了,直接把这件事揭了过去:“整天在衙门里忙来忙去,难得有空闲,在小郎君的宅子里多待一些时间,也是一桩好事。”
这件事是好是坏,全凭刑名师爷的一张嘴。
有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帮衬,又搬出来了贺双卿,明显是一件好事了。
坏事也得变成好事。
几人分别落座,喝了几口清茶,开始商量起了今天的要事。
刑名师爷过去碰到赵庆这般的乡下读书人,只要牵连上任何一点关系,如无论事情办成办不成,总要索要一些疏通关系的银子。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坐在花厅里,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明显帮着赵庆壮声势。
刑名师爷略过了索要疏通银子,直接说明了来意:“今天这次过来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知县和三班六房的掌案为了表彰小汴京诗集为小汴京文治做出的功绩,准备抬举小郎君的一名族人在衙门里当差,小汴京的大牢里更好缺一名小牢子,不知小郎君的举荐哪一位族人。”
赵庆知道小牢子的意思是狱卒,也就是举荐斛律光前往大牢里担任一名狱卒。
他没有立即答应,思索着这其中的利弊。
刑名师爷等了片刻,没有等来赵庆的回复,认为他不清楚衙门的各种情况,主动说起了小牢子的各种好处梦:“小郎君的两位好友在花厅里坐着,本师爷说的全是真话也不会诓骗你,小牢子可是难得的肥差,就拿打夹账来说,每年都能捞来一笔不菲的银子。”
赵庆确实是对衙门里的各种情况不清楚,回头看向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似乎是在询问他们俩的意见。
张秀才扇着金陵折扇,说出了不同的想法:“小牢子确实是肥缺,不过整天待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与犯人没有什么两样。晚辈记得河伯所还缺一名差役,不如把贤弟的族人安排到闸官衙署当个差役,在家父的手下,往后出了事还有个照应。另外,闸官在小汴京负责开闸放行,从来来往往商人身上捞来的油水,不见得比小牢子少。”
这句话说的谦虚了,何止是不比小牢子少,油水更加丰厚。
还没等赵庆答应,旁边的黄秀才,忍不住说了一句:“闸官衙署虽好,却是个从九品的官职,比不上家父的递运所大使,正儿八经的正九品。贤弟不如安排族人在递运所里担任差役,每年分到手的油水银子少不了,还不用做事。”
刑名师爷看着在那有些争抢意思的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心里不免产生了羡慕。
他堂堂一位知县首席幕僚,羡慕起了赵庆这个从乡下来的读书人。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在小汴京里,可以说是其他读书人上赶着巴结的大姓子弟,还是掌握了实权的大姓子弟。
刑名师爷在小汴京里有着再大的面子,那也是凭借自己本事挣来,福泽不了子孙后代。
刑名师爷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在身,不是地方官吏的一员,不能让子孙后代继承官吏位子。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给知县做一名幕僚师爷,早就在老家所在的府县做个悠闲的官吏了。
刑名师爷的后代子孙见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依旧是只能巴结,得到不到赵庆这般的待遇,遭到两人的争抢。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争抢赵庆的族人,在他们父亲的手下当个差役,原因只在于一点。
看中了赵庆的能力,以小博大,压得进士周旺屡屡吃瘪的能力。
族人不能担任差役的时候,赵庆感到了苦闷。
可以担任的差役过多,同样是让人苦闷的一件事。
赵庆看了一眼张秀才,又看了一眼黄秀才,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便不能擅自做主,没能挑选一个最有利的差役,浪费了这一次机遇带来的好处。
换做是一般的乡下读书人,碰到眼前的情况,眼前一黑,彻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赵庆有的是办法,身边有一位女师爷,站起身来告罪了一声:“这件事还容赵某细想,刚好家里有一斤新茶,赵某这就取来给几位泡茶。”
赵庆脚步匆忙的离开了花厅,直奔中院的书斋。
他走进书斋里,简单明了的说明了所有情况,期待的看向了贺双卿,希望能够从她这里得到一个最合适的答复。
贺双卿站起身来,没有直接说给赵庆听了,转身前往了花厅:“具体选择哪个差役,这话不能由你来说,免得得罪了人。不论是小牢子,还是闸官、递运所的差役,只要选择其中一个,有可能引起另外两人的不满。”
第177章 巡检司
贺双卿简单解释了两句,走过白墙月洞门,来到了花厅里:“我刚才从花亭门口路过,刚好听到了几位的交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厅里的三人都是聪明人,不会信了她那一句的路过花厅。
他们心知肚明,赵庆用新茶当做借口,应该是跑到书斋里去请教贺双卿了。
三人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认为合理。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能擅自做主,就应该请教知晓内情的人。
贺双卿毫无意外,便是一个知道衙门内情的人。
三人一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松花釉茶杯,示意贺双卿畅所欲言。
贺双卿扶了一下水晶眼镜,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在场的三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天生媚骨。
三人同时在心里感慨,可惜不是女儿身。
贺双卿头头是道的说了起来:“依我的意思,不去担任小牢子,也不去在河伯所和递运所担任差役,应该去巡检司担任一名弓兵。”
花厅里的所有人都对小汴京各个衙门了解得清楚,只有赵庆不清楚里面的门道,没办法,他没有长辈在官署衙门里当差。
赵庆听说过巡检司的名字,知道是独立于兵房以外的地方兵马,一般设置在关津要道。
关津要道以外,还有开矿所、商贾辐辏的府县、边民交错的地方、距离治所比较遥远的乡野、流民往来的聚集地。
职责是稽查没有路引外出的人,缉拿奸细、截获脱逃军人和囚犯,打击贩卖私盐,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
小汴京不仅是关津要道,还是商贾辐辏的地方,便设立了巡检司。
不过,巡检司比起河伯所和递运所来说,油水几乎等于没有,职能还要忙碌很多。
不是一个好去处,前往了巡检司只会是一个劳碌命。
赵庆听到贺双卿说了一句,只要抓到的逃军囚犯够多,巡检司升迁就足够快。
不看出身。
在河伯所和递运所就不一样了,看似油水很多,这辈子基本没有担任从九品闸官和正九品大使的可能。
贺双卿在见识过斛律光的本事以后,经过深思熟虑,举荐他去巡检司任职。
以斛律光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就会获得上司的赏识。
他从一名弓兵晋升为从九品的巡检,或许需要打熬资历,总算是有了升迁的希望。
比起一辈子当个差役,好了太多。
赵庆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贺双卿给出的这个建议,相当的赞同。
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劳烦师爷回去说一声,赵某准备举荐斛律光担任巡检司的弓兵。”
刑名师爷见到赵庆挑挑拣拣,俨然是把衙门里的差役当成了商货进行挑拣,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是带着一丝羡慕。
有着张秀才、黄秀才、贺双卿三人的撑腰,赵庆虽然还是一名乡下来的读书人,有资格进行挑挑拣拣了。
刑名师爷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衙门里走去。
他在路过门口的时候,随口恭喜了一句,却从斛律光手上得到了一两银子。
以斛律光沉闷的性子,显然不是他给出的银子,应该是得到了赵庆的吩咐。
刑名师爷暗自赞叹了一句,年纪轻轻便精通人情世故,给赵庆办事的心思,多了几分用心。
刑名师爷离开了花厅,贺双卿也回去了,继续在书斋里念书。
张秀才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慢悠悠的喝茶,视线时不时的看向黄秀才,似乎是在等着他说些什么话。
黄秀才显然是憋坏了,等到花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刑名师爷总算是走了,可把本秀才憋坏了。虽然不知道贺双卿存着什么心思,举荐斛律光担任巡检司的弓兵,打歪打正着,可以让贤弟在小汴京有了立足的根本,也有了成为大姓子弟的可能。”
成为地方的大姓子弟,不仅仅是有官职那么简单,还得有土地和祖产,以及世代传承的官职。
只是在斛律光手上掌控了巡检司,不能传承给子孙后代,依旧是成为不了大姓子弟。
黄秀才没有瞒着赵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只要斛律光可以成为巡检司的巡检,咱们便可以掺和贩卖私盐,那才是真正的赚钱买卖。”
赵庆听到私盐两个字,心里一惊,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黄秀才不可能陷害他,立即先下手为强揭发了他有贩卖私盐的想法。
朝廷的主要税银来自于粮税和盐税,贩卖私盐的罪过,等同于私自铸造铜钱。
只要沾上了,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家里有着再多盘根交错的关系,认识宫里的宦官都没用,只要是沾上了贩卖私盐,只有满门抄斩一个下场。
赵庆回头看了一眼张秀才,瞧见他依旧是淡定的喝茶,没有因为一句贩卖私盐出现任何的异样情绪。
赵庆放下心来,看来黄秀才说出这句话不是口无遮拦,是一件实情。
商人为了五成的银利,可以铤而走险。
为了一倍的银利,可以践踏一切律法。
如果有三倍的银利,敢于犯下任何的罪行。
私盐的银利已经远远超了过了三倍银利,往往有着五倍到十倍的银利,在某些地方甚至有着十几倍的银利。
难怪黄秀才说了一句贩卖私盐,看来朝廷明令禁止的私盐,在地方上依旧有人胆敢贩卖。
赵庆放宽了心以后,郑重拱手:“看来两位真的是把赵某当成自己人了,只要条件允许了,赵某就跟着两位兄长干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听到他说了一句跟着干,没有说出结拜,全都是露出了笑容。作
为官吏的一员,不相信所谓的结拜兄弟,更相信银利结成的朋党。
有了共同的银利,关系才会长久。
何况是贩卖的私盐,从此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比起亲兄弟还要亲密无间。
亲兄弟还有反目成仇的时候,一起贩卖了私盐就不同了。
谁要是敢做出背叛的行为,全都一起满门抄斩。
一个人狠下心来或许可以抛弃个人的生死,涉及到了父母妻儿的性命,狠不下心了。
第178章 银子和丁口
任命斛律光担任巡检司弓兵的文书,没过几天,便送来了。
赵家宅子里只有春兰、夏荷两名丫鬟了,还有几名负责做粗活的粗使婆子,缺少开门的家丁。
赵庆婉拒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带她去买来几名家仆的邀请,安排了斛律光的儿子斛律武都,还有哥舒翰的儿子哥舒曜,带着几名信得过的族人,分别守在了前院正门,还有后院的小码头。
人数不多,算上斛律武都和哥舒曜只有五六个人,却足够用了。
赵家宅子对面的田庄,修建了一座宾客们居住的宅子,剩下的土地按照赵庆的吩咐,用来建造作坊。
赵家庄子里的男丁,搬来不少人住在了作坊庄子里,就在河对岸。
赵家宅子有任何情况,只需要喊一嗓子,河对岸的族人们都能听清楚,立即赶过来。
赵庆安排好了家里的家丁,前往了平时居住的东厢房,去找李清清。
东厢房里还有一个次间,用红木花格圆拱隔断隔开。
由于只是一面隔断,整体镂空,晚上出现任何动静都能听清楚。
赵庆站在东厢房大门口,朝里看了一眼次间,心里带着些许的尴尬。
他号称是小嫪毐,与黄婉儿睡在床榻上,几乎是夜夜笙歌。
每天都要折腾到后半夜,勉强睡下。
次间就在东厢房里面,隔得不远,任何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李清清晚上是怎么睡着,没有被吵醒。
李清清坐在次间的八脚圆鼓凳上,推开了柳条窗格,手里忙活着刺绣,正在给赵庆绣一个荷包。
她时不时抬起俏脸,透过窗棂,看一下院子里。
李清清觉察到旁边有一道人影,抬起眸子看了过去,瞧见是赵庆过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刺绣,婀娜的身子站了起来,习惯的给赵庆整理长衫圆领。
她那白皙又细长的手指,在赵庆的脖子上轻轻划过,顿时就让他心猿意马,有了把李清清按在窗棂上的冲动。
赵庆的视线不免看向了李清清的后翘,又大又圆,真要是把她按在了窗棂上。
应该是这个世道上最大的快活了。
赵庆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好在他想要与李清清长相厮守,不能在成亲以前毁了她的贞洁,说不定会逼着她投河自尽。
赵庆只能强行掐断了脑子里的旖旎念头,挪开视线,坐在了闺床上。
他刚刚坐在上面,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香气,传到了鼻子里。
更让人把持不住了,几乎要扑过去,强行把李清清按在窗棂上。
李清清与赵庆、黄婉儿两人住在同一间房内,有着红木花格圆拱隔断,这间次间算是她的闺房。
头一次有男人进来,已经让她心里带着几分羞涩。
更何况男人直接坐在她的闺床上,更让李清清心里产生了赧颜的情绪。
李清清的俏脸微红,想到赵庆可能是无意之举,坐回了八脚圆鼓凳上,继续刺绣。
只不过,她心里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赵庆还坐在闺床上。
李清清还没刺绣几下,细针扎破了手指,赶紧放在朱唇上轻轻的含着。
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朱唇含着白皙手指。
赵庆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咽了咽口水,浑身燥热不堪。
只能用别的事情,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赵庆询问了一句:“家里的白豆腐买卖,现在如何了。”
李清清听到这句询问,放下了手里的刺绣,从旁边的小橱数格妆镜里拿出来一本账册,详细的说了起来:“由于哥舒翰在衙门里当差,白豆腐买卖在整个小汴京的乡下全都铺开了,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衙门里有了人,也不会有人胆敢阻拦了,把乡下的白豆腐买卖做的差不多了,每个月的进账是一百贯钱。”
一百贯!
赵庆突然听到这个数目,不由得感到了心惊,上一次亲自过问的时候,还是六十贯钱。
仅仅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几乎翻了一番,达到了一百贯钱。
这么说来,一年下来便是一千二百贯钱,着实是惊人。
赵庆不是为了哄李清清开心,真的出现了愕然的神情:“以前总听贺双卿说家里有清清姐操持家业,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没想到清清姐不是一般的善于操持家业,把家里的产业经营的红红火火,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吃了上顿没下顿,变成了一年赚了上千贯钱。”
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李清清不会有丝毫的在意。
从赵庆的嘴里说来,算是对她的一种承认,让她本就信不错的心情更好了。
李清清温婉一笑:“多亏了阿弟的功劳,没有白豆腐方子,也不可能把白豆腐买卖经营的一年赚来上千贯钱。”
李清清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一件事,详细的说起来家里的情况:“河对岸的白豆腐作风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过几天,便要在小汴京里贩卖白豆腐了。家里的人手刚好足够在小汴京的乡下铺开白豆腐买卖,继续在小汴京里贩卖白豆腐,人手不够了。这段时间阿弟没怎么回赵家田庄,又有不少亲戚来投靠哥舒翰、斛律光、满桂三人,如今庄子里的男丁已经达到了五十人,同时跟过来了不少妇人,刚好弥补了人手,可以在小汴京里贩卖白豆腐了。”
赵庆一直想要增加开发北大荒的人手,可惜家里只有二三十名男丁,人手稀缺的很。
没想到最让他在意的人丁,同样是在李清清的操持下,从二十人变成了五十人。
还都是信得过的族人亲戚,只要回去一趟,在北大荒里转悠一圈。
这些新来的族人,又会像哥舒翰、斛律光、满桂那样把他当成神仙供奉起来,变成不可能背叛的忠心耿耿族人。
本来一年赚来一千二百贯钱,给了赵庆足够大的惊喜,没想到家业在李清清的操持下,还有一个让他更加惊喜的消息。
丁口达到了五十人。
赵庆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看着温婉坐在窗棂旁的李清清,越看越喜欢:“只要是能够娶了清清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179章 忙里偷闲
赵庆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动不已,自己都没觉察到,从闺床上站起来,靠近了李清清。
不论是李清清的身段样貌,还是她操持家业的贤内助,全都是万中无一。
赵庆不由自主的靠近了过去,闻着李清清身上特有的处子幽香,再次蠢蠢欲动了。
李清清伸出白皙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赵庆的额头,温婉笑道:“你个小滑头,又来打趣清清姐了,距离守孝结束的时间还有几年,哪里能嫁人。”
赵庆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放松了一些,好在还有几年的时间。
以他现在和衙门里的关系,依旧是不能擅自更改户籍,被上面追查下来,知县都吃不了兜着走。
户籍涉及到赋税徭役,朝廷的根本,任何人随意修改户籍与贩卖私盐一样,触犯了朝廷的大忌。
有功名在身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能够高中了举人,便有了更改户籍的恩典。
到那个时候,便可以把李清清户籍上的名字,改成李清清了。
黄婉儿是正妻不变,还可以迎娶两名平妻,其中一个当然是李清清了。
赵庆的视线又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李清清的后翘,脑子里浮想联翩。
等到高中了举人以后,可以把李清清按在窗棂上,享受世道上最大的快活了。
到时候,别说是按在窗棂上夜夜笙歌了,白日宣淫都没有问题。
李清清的眸子看见赵庆的视线,时不时落向她的后翘,俏脸发红,伸出手指又是点了一下赵庆的额头:“你个小鬼头,整天在乱想些什么,闲着没事,等会儿出去转一转。刚好挑选白豆腐铺子的位子,不论是租,还是买来,都要挑选一个好市口。”
两人还没有成亲,突然被撞破了心事。
赵庆心里尴尬,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匆忙走出了东厢房。
李清清拿着女红刺绣,坐在窗棂旁,看着赵庆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眸子里出现了莫名的情愫。
“汪汪——”
赵庆还没走出白墙月洞门,来到前院,就听见菇黄豹欢快的叫声。
黄婉儿背着小背篓,带着菇黄豹,从门口走了回来。
“庆哥哥。”
黄婉儿雀跃的喊了一声,倒腾着小腿,扑到了赵庆的怀里。
菇黄豹站在旁边,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尾巴摇来摇去。
画面极为温馨,让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李清清透过窗棂,看到白墙月洞门旁边的一幕,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赵庆的下巴抵在黄婉儿的黄头发上,轻轻用力,压了一下她的脑袋瓜。
“庆哥哥~~”
黄婉儿发出了埋怨的声音,不过婴儿肥的脸蛋上,全是雀跃的笑容。
看似是埋怨,更像是在撒娇。
赵庆把怀里的黄婉儿放下,握住她的手,一起朝着门外走去:“来到小汴京的日子不短了,这段时间以来只顾着做别的事情了,忙来忙去,还没有带着婉儿妹妹好好在小汴京逛一逛。今天刚好有时间,婉儿妹妹一起出门,咱们在小汴京里四处消遣。”
黄婉儿笑弯了眼,赶紧用文公衣,罩住了黄头发。
她牵着赵庆有力的手掌,背着小背篓,带着菇黄豹离开了赵家宅子。
黄婉儿每次出门买菜,总有人陪着,离开的地方也不远,就在赵家宅子附近的几间铺子闲逛。
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带着菇黄豹在附近的山林里,寻找一些新鲜的食材。
菇黄豹比真正的豹子还要凶猛,倒是不怕出现危险。
赵庆带着黄婉儿离开赵家宅子,迈步走向了县学大街,在一间间铺子里闲逛。
黄婉儿全身罩在文公衣里,脑袋上被看作不吉利的黄头发,全都掩盖了起来,没有招到旁人的冷眼。
赵庆心里倒是不在意,更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几次想要让黄婉儿摘了文公衣,还是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
他更在乎黄婉儿的感受。
黄婉儿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自从穿戴了文公衣以后,每次出门都变得高兴了很多。
也就任由她穿着文公衣了,开心便好。
赵庆的《水调歌头》和小汴京诗集很出名,杨金刀和小汴京名士的骂战,到现在还没有消停。
小汴京诗集的名声越发声名鹊起,已经传出了燕蓟府。
铺子里的掌柜们,只是听过《水调歌头》和小汴京诗集的名声,没有亲眼见过赵庆本人。
赵庆带着黄婉儿在县学大街闲逛,倒也乐得清闲,没有被人纠缠着留下一副墨宝。
如果铺子的掌柜都能把他认出来,也不用闲逛了,只是希望赵庆留下一副墨宝的声音,足够让他寸步难行了。
赵庆带着黄婉儿闲逛的同时,用心查看了白豆腐铺子的好市口,在县学大街挑选了好几个市口。
由于小汴京比起一般的城池大上太多,作为南来北往的重要钞关,又没有城墙的束缚,小汴京的城池几乎比得上燕蓟府的府城了。
等到燕蓟府府城搬过来,紧挨着小汴京,到那个时候,这一带的繁华又不知道要喧嚣多少。
白豆腐买卖在乡下,只需要一个市口,便可以覆盖市集。
小汴京里完全不同,只是一个县学大街,需要至少十来个铺子,才能在县学大街一带的街巷,覆盖了所有人家。
赵庆陪着黄婉儿在县学大街闲逛完,已经到了傍晚,只能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继续陪着黄婉儿在小汴京里闲逛,先后去了贡院大街,南衙大街,钞关大街。
耗费了七八天的时间,总算是粗略的逛完了小汴京的街市,黄婉儿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开心坏了。
大多是几文钱的小东西,不值钱,却已经让她雀跃不已了。
家里有银子了,每年可以赚来一千二百贯钱,黄婉儿还是像往常一样持家有道,不肯多花一文钱。
赵庆带着她在小汴京里闲逛了七八天,总共花费了铜钱,还不超过二十文。
赵庆不得不庆幸,自己找了一个持家有道的娘子,晚上夜夜笙歌的时候更加卖力了。
第180章 县试要来了
好几次折腾的黄婉儿死去活来,几乎昏死过去,感受到了那些深闺怨妇们这辈子都苦求不来的幸福日子。
以至于李清清这几天以来,起得越来越迟了,在今天甚至是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没办法,谁让赵庆一直折腾到清晨,这才放过了昏死过去的黄婉儿。
东厢房和次间,在一个厢房里,只有一面红木花格圆拱隔断,等同于没有。
声音都传到了厢房外,更别说是在次间里的李清清了。
今日的早膳,春兰和夏荷两个丫鬟在灶房里烹制出来,味道还算不错,比起黄婉儿差远了。
只不过,黄婉儿没有力气起床做膳食了,带着幸福的笑容,沉沉的睡了过去。
“砰!”
赵庆坐在书斋的窗棂旁,刚刚翻开贺先生的八股文著作,一本书直接摔在了酸枝木书案上。
赵庆被吓得一激灵,诧异的看了过去,瞧见了满脸困倦的贺双卿。
贺双卿伸出玉手,想去狠狠捏一下赵庆腰间,被他不留痕迹的躲了过去。
她只能挠了一下赵庆腰间,埋怨了一句:“你也消停一些,哪有折腾到清晨的道理,害得人家都睡不着了。”
赵庆更加诧异了,指了指东梢间说道:“我住的厢房和你的东梢间隔得很远,难不成声音都传到你的厢房里了。”
贺双卿到底是个女人家,与赵庆谈论这种事,难免不雅。
她的细颈,瞬间泛起了一层粉红:“还不是因为你……”
话说一半,贺双卿说不下去了,没有说出下半句的金枪不倒。
这个词倒是读书人常说的词,只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着实不雅。
贺双卿只能冷哼了一声,拌嘴道:“别说是东梢间了,整个院子里都是你折腾的声音,春兰和夏荷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庆恍然:“难怪早上见到春兰和夏河的时候,两个小丫鬟低着双环髻,始终不敢正眼看我,本来还以为是你交给了她们一些官宦人家的规矩,原来是因为那件事。”
贺双卿一脸的无奈,真想狠狠的拧一把赵庆腰间,让他像过去在私塾里求学的时候一样,乖乖听话。
可惜,现在的赵庆不给她拧了,每次都会躲过去。
贺双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女人家实在不适合和男人谈起闺房之乐,何况她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偏偏停不住嘴了,接二连三地谈起了闺房之乐。
贺双卿还想继续说上两句,突然想起来关系再是要好,也不适合继续谈男女之间的事情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县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考了,别忘了准备好履历。”
考生参加县试,需要填写履历,又叫做亲供。
目的是为了防止科场舞弊,写清楚考生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
赵庆从酸枝木书案上拿出来一张官青纸,交给了贺双卿:“亲供早就写好了,你来看看,是否妥帖。”
由于《水调歌头》和小汴京诗集带来的名声,赵庆考中县试的童生,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临近县试了,赵庆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一是出于习惯,临近科考,任何人都会出现紧张的情绪。
二来,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一个童生功名,而是这一次县试的第一名案首。
《水调歌头》和小汴京诗集的名声,只能保证他高中了县试的童生,不能保证他成为县试的第一名案首。
贺双卿拿起来亲供,逐字逐句的仔细查看,她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面对第一次参加科举的赵庆,还是十分的谨慎。
科举考试不比其他事情,不容有任何的怠慢,稍微有一丝松懈,出现了纰漏。
哪怕是姓名少写了一个笔画,都会导致赵庆参加不了本次县试。
纵是有一肚子的学问,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家了。
由于朝廷对于科举徇私舞弊的严查,主考官也就对于科考极为严格,不容许有意思差错。
只要有了任何差错,引起了考生们的不满,就不是考生倒霉了。
主考官轻了丢官免职,重了连脑袋都得搬家。
贺双卿仔细查看完了以后,点了点头:“亲供写的还算是完整,不过有一点得写清楚,曾祖父母的姓名。”
赵庆赶紧拿出来一张官青纸,先是把上一张官青纸上的履历抄写了一遍,随后添加了曾祖父母的姓名。
直到所以的亲供写完了,他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再次交给了贺双卿:“难怪大姓子弟看不起寒门读书人,先不说官场了,没有熟悉科场的长辈提携,我这一回恐怕要错过县试了。”
贺双卿没有回答,刚才已经勘察出来一处纰漏了,这一回更加认真的看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
她才把官青纸还给了赵庆:“全都对了,亲供没有错漏的地方。”
这句话说完,赵庆贺双卿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好在仔细检查了几遍。
贺双卿看着小心收好亲供的赵庆,继续说起了关于县试的其他事宜:“亲供写好了,接下来便是互结了。”
互结指的是五名参加县试的读书人,互签保单,一旦有人作弊了,五个人一起连坐。
赵庆做事谨慎,不免出现了一种担忧:“我可以保证自己不在科举的时候舞弊,却不能保证其他人,更不能保证周旺利用连坐来对付我,关于这一点要万分的谨慎。”
贺双卿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严肃,没有认为赵庆想多了,反而是认同了他的说辞:“这一点倒是需要注意,科场舞弊的代价再大,只要周旺给得出合适的银利,照样是可以鼓动一名读书人在科举考试时故意作弊。这段时间,我也为这件事忧虑,不过现在可以轻松解决了。”
赵庆明白了贺双卿的意思:“你是说张秀才和黄秀才的族人。”
贺双卿的玉脸露出了笑容,又是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你命好,还是手段高明了,刚好在参加县试以前,结识了张秀才和黄秀才。这两人的身份又是长子,只要他们两个人发话,族里参加县试的读书人不会做出与周旺勾结的行为。”
第181章 苏小小相约
填写好了亲供,找好了互保的读书人,接下来便是具结了。
找来的人不是一起参加县试的读书人,需要找来县里的廪生,作出认保。
保证参加科举的考生不会冒籍,不会在三年守孝期间参加科举,不会找人替考,不会使用假名,保证家世清白,家里没有操持贱业。
贺双卿笑吟吟的说道:“一事不烦二主,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刚好是县里的廪生,具结这件事依旧可以找到他们二人帮忙,到时随便给些喜钱便可以了。”
每逢地方衙门举办县试,廪生们往往会借着具结的便利,赚来一些银子,贴补家用。
廪生写一份具结,在一二钱银子左右。
银价不高不低,讲究一个薄利多销。
县里参加县试的读书人员比较多,写上十来份具结,便能赚来一二两银子了。
足够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吃喝。
这笔银子不少,对于廪生来说完全不够用,平时除了要买一些笔墨纸砚以外,还有各种人情来往。
不过,廪生用上几个月没有多大问题,衙门里还会发放一定的廪米。
即便是寒门读书人,有了廪生的身份,节省着用,支撑一年的用度没有多大问题。
赵庆也笑了:“以张兄和黄兄两人的脾气,说不定又会因为这件事争抢起来,抢着给我出具一份具结。”
贺双卿微微仰起了玉脸:“你要是肯说两句好话,我倒是愿意帮你具结。”
赵庆听了这话,忽然想起来眼前的才女贺双卿也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还是府试的案首。
凡事讲究一个吉利,沾一沾府试案首的才气也是好的。
赵庆没有任何的扭捏,直接说了出来:“还请小汴京第一才女写出一份具结,帮我参加这次的县试。”
贺双卿怔了怔,没想到赵庆直接说出来了,眸子眨了眨,盯着他看了好久。
不像过去那个小书呆子了,碍于脸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
别说是请她出具一份具结了,估摸着现在都说不出话了,不愿意让一名女子给他出具具结,维护着那点可怜的文人骨气。
贺双卿的玉脸上出现了几分好奇:“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更像一块做官的料子了,不在乎心里的文人骨气了。”
面子再重要也不能当饭吃,远远没有拿在手里的好处重要。
赵庆没有在意她说的话,直接抽出来一张官青纸,推到了贺双卿的面前。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赶紧把具结写好了。
赵庆再次拿过来官青纸,纸面上有了一行行秀气的小楷,吹了吹墨迹,放在酸枝木书案上用镇纸压好。
时候还早,刚好去找张秀才惶秀才两人,商量五名读书人互保的事情。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免得他们两人家里的宗族子弟提前安排好了互结,到时候横插一杠子,难免惹来旁人的不满。
五人互结,突然插进来一个人,就会有一名读书人重新再找四名考生一起互结。
互结非比寻常,有着连坐的危险。
谁也不愿意退出值得信任的五名考生里,另外再找四名不信任的考生。
赵庆吩咐了春兰一句,准备了两斤茶叶,用油纸包着,一手拎着一个,前往张秀才和黄秀才的家里去拜访了。
等到赵庆回来,已经是傍晚了。
赵庆手里的两斤茶叶已经没了,两手空空,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酒气。
已经商谈好了关于互结的事情,张秀才黄秀才两家各自出两名考生,还都是值得信任的嫡系宗族子弟,完全不会与周旺勾结在一起。
赵庆解决了县试的一切事宜,心情很好,便与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喝了两杯。
喝得较少,还是不容易醉人的黄酒,有了几分微醺,坐着张秀才的马车回来了。
张秀才出门大多是坐着马车,黄秀才与他不同,大多是骑着高头大马。
赵庆喝过酒了,不适合骑马。
要不然在这件事上,黄秀才还要与张秀才争抢一阵。
赵庆下了马车,从刺绣荷包里拿出几文钱,赏给了马夫,迈步走向了宅子。
他刚刚来到宅子门口,便看见了一个熟人,苏小小身边的贴身丫鬟香儿。
香儿没有走进宅子里,托着小脸,坐在门口的倒座房里等着。等
了半天,终于等来了赵庆。
她赶紧从小杌子上站起来,整理了襦裙的褶皱,走向了门口:“我家小姐有事与小郎君商量,小郎君如果有空闲,一起去一趟我家小姐的游船画舫。”
香儿的这番话,要是被小汴京的读书人听到了,肚子里不知道要翻腾出多少酸水了。
他们花费很多银子都不见得有幸进入苏小小的游船画舫,苏小小主动邀请赵庆一个寒门读书人也就罢了,还在询问他有没有空闲。
只要没有空闲,便不用去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赵庆说了句稍等,回到宅子里洗了把脸,又换了一身新的圆领袍,跟着香儿一起赶往了苏小小的游船画舫。
华灯初上,漕水河畔挂起了一盏盏花灯,比起白日里还要喧嚣热闹的多。
赵庆在附近官商羡慕的眼神里,迈步走进了苏小小的游船画舫,推门而入,坐在了雅致的厢房里。
青帷幔后面,坐着两道婀娜的身影,其中一道身影抱着狸奴,应该是苏小小了。
在她旁边的美人榻上,还坐着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
这名女子婀娜的程度,实属罕见。
隔着青帷幔,在红灯照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一道曼妙的美人剪影。
身姿妖娆,只是盈盈的坐在美人榻上,就让人浮想联翩。
由于是一道朦朦胧胧的美人剪影,更增添了几分妩媚,让赵庆忍不住想要拨开青帷幔,看清那名妖娆美人的真容。
苏小小抚摸着狸奴,说明了今天邀请他来的本意:“小郎君第一次参加小汴京的科考,应该不知道小汴京每逢科考,会有一件习俗。这件事不能算是小汴京独有,在天底下所有的府县,就数小汴京最为热闹了。”
第182章 第一次见杜十娘
赵庆有所耳闻,小汴京每逢科考,就会出现一种叫做红叶传情的习俗。
红叶传情原来是指京城里的女子,在红叶上写着情诗,放在金水河里,顺着水流流去,最终流到一名读书人的手里。
小汴京的红叶传情,明显不是男女用红叶表明情意那么简单了。
苏小小拿出了一张红纸,还不是一般的红纸,是用来染红嘴唇的胭脂纸。
上面还有着苏小小的唇印,让香儿拿了过去,放在赵庆面前的红木半月桌上。
赵庆看着桌面上的胭脂纸,带着唇印,心脏莫名的‘怦怦’跳了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苏小小坐在青帷幔里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见了赵庆拿起胭脂纸的动作,脸靥瞬间就红了。
她只是想着把胭脂纸放在赵庆旁边,继续说出接下来的话,更好理解。
只是没有想到,赵庆居然拿在了手里。
上面还有她的唇印,羞死个人。
苏小小压下心头的赧颜,继续说了起来:“小汴京的红叶传情,与普通的红叶传情不一样,每逢小汴京开始科考,汴京船娘便会拿出一只只红封子,押宝某一位读书人高中了县试案首。奴家往年没有参与过这件事,今年破了例,也参加了红叶传情,拿出了一些银两压在小郎君身上了。”
香儿听到小姐说的一些银子,不乐意了,帮腔说了一句话:“小姐哪里是压了一些银子,分明押宝了足足五千两银子,已经是小姐一半的积蓄了,这笔银子要是没了,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给自己赎身,小郎君千万不能辜负我家小姐的期望。”
赵庆拿起松花釉茶杯的手掌,僵住了,没想到红叶传情是这么个意思,更没想到苏小小直接在他身上压了五千两银子。
赵庆信心十足的说道:“苏小姐放心,赵某不会让你失望,这一次的县试案首,势在必得了。”
“呵呵。”
这句话落下,那名妖娆女子发出了吃吃的笑声,不是在笑话赵庆的大言不惭,用她那更带着几分妩媚的嗓音说了一件事实:“小郎君可不要放松警惕,以至于小小妹妹损失了一半的赎身银子,没了这笔银子,可就耽误了她的前程。倒不是奴家有意打击小郎君,只是在于小汴京的文风不盛。”
赵庆明白那名妖娆女子的意思,文风不胜对于任何府县来说都不是一个好词,对于小汴京来说却是一句夸赞了。
正是因为小汴京的文风不盛,出不了几个才子,小汴京出现了一名又一名擅长八股文的考生。
小汴京的考生年前霸占了燕蓟府府试的金榜,也霸占着京州乡试的金榜。
燕蓟府府试金榜上的秀才,有五成全都是来自于小汴京,这是一个极为夸张的数目。
燕蓟府是个大府,有着十几个县,小汴京占据了一半的秀才名额,剩下所有的县才占据另外一半。
小汴京的考生更是在京州的乡试里,占据了三成的举人名额。
数量减少了,只是占据三成,却更为惊人了。
京州是大雍王朝众多州府的大州,拥有十来个府,每个府都有十来个县。
一个小汴京的考生,却占据了整个京州三成的乡试名额,可见小汴京读书人在科举上的本事。
难怪会文风不胜了,小汴京的读书人全都在琢磨八股文,当然会造成出不了几个才子的情况。
京州的读书人总是拿文风不盛来讥讽小汴京,说是讥讽,心里大多是羡慕。
赵庆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不知小娘子押宝了哪一位读书人。”
妖娆女子又是吃吃一笑:“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别总是一句一个小娘子,听着怪生分。小郎君喊奴家一句杜十娘,便可以了。”
杜十娘?!
赵庆早就听说过小汴京四绝里的杜十娘,知道她的容貌与苏小小不相上下,尤其擅长一曲惊鸿舞,俘获了不知多少京城权贵。
杜十娘这段时间以来,经常前往京城,教授宫里的贵人,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杜十娘了,留下一个遗憾。
不曾想,在参加县试的前夕,见到了杜十娘。
还是在苏小小的游船画舫上,这么说来,今夜有两位小汴京四绝陪着他。
当真是荣幸了。
赵庆得知青帷幔后面的妖娆女子是杜十娘,对于她押宝了哪一名读书人,越发的期待了。
杜十娘说出了一个让他感到意外,却又十分合理的名字。
“李甲。”
赵庆认识的小汴京读书人不多,李甲这个名字却是有所耳闻。
对于杜十娘押宝了李甲感到意外,在于李甲这个人在小汴京里确实是一位颇有学识的读书人。
在众多小汴京读书的人里算得上前十,但还不是案首呼声最高的那人。
没有感到意外,是因为李甲的身份,他是钞关御史李林甫的侄儿,在整个小汴京的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税监太监的侄儿了。
到了钞关御史和税监太监的层次,低了一些,只是在参加宴席的时候坐的位置不同罢了。
两人的地位其实大差不差,没有太大的区别。
赵庆点了点头,似是赞同杜十娘押宝李甲的行为:“以李甲的身份和地位,写出来的八股文就算是与其他呼声很高的读书人一样,凭借御史李林甫的面子,主考官应该会把案首放在李甲的头上。”
杜十娘看着赵庆衣服淡然的样子,惊咦了一声,勾起了她的好奇。
在小汴京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四绝,她深知男人喜欢争风吃醋,尤其是在漂亮女人面前。
杜十娘当着已经有了小汴京第一才子名声的赵庆面前,说出了押宝李甲,明摆着是在说更加看重李甲的才华。
按理来说,赵庆这个时候应该争风吃醋了,说出一些贬低李甲的话。
踩在李甲的脑袋上,体现他的才高八斗,获得美人的青睐。
赵庆没有一点争风吃醋的样子,反而是点了点头,赞同了杜十娘的这句话。
这就让杜十娘感到奇怪了,眸子不停的打量着他,似乎是想看看赵庆的举动怎么如此的不同寻常。
这些年来,她第一个见到这般与众不同的男子。
第183章 苏小小的请求
赵庆淡然从容的态度,与杜十娘过去见过的所有读书人完全不同,就像当初引起苏小小的瞩目一样,不出意外,再次引起了杜十娘的瞩目。
不过,杜十娘与苏小小不同,已经到了熟透了的芳龄,也有了嫁人的心思。
虽说还没有哪一名大姓子弟能够入了杜十娘的青睐,但她还是一名豆蔻少女的时候,曾经与李甲有过承诺。
等到李甲高中了案首,不论是县试的案首,还是府试的案首,成为科举考试的第一名,便会嫁给他。
李甲准备了多年,前几年因为贺双卿等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没有参加科举考试。
小汴京与其他府县不同,擅长科举的读书人一茬接着一茬,从来没有在哪一年出现过考生不擅长八股文的情况。
李甲决定在今年参加县试,夺得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原因只有一个。
伯父李林甫从京城来到了小汴京,担任了钞关御史。
整个小汴京里,李林甫和税监太监的权力最大,学识不够,有权势的弥补。
李甲对于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有十足的把握了。
杜十娘想到自己有可能在今年嫁人了,嫁给李甲做一名正室夫人,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心情却总是很差。
她按照苏小小的请求,过来了一趟,见过了赵庆。
没有心思继续在游船画舫里待着了,杜十娘从美人榻上站起来,婀娜的身姿,透过青帷幔的剪影,展现的淋漓尽致。
赵庆的身体里当时就窜出了一股子邪火,几乎想要打开青帷幔,按倒已经熟透了的妖娆美人。
赵庆今晚强行霸占了杜十娘,明天就会被扭送到衙门里,等候开刀问斩了。
他想到家里的几位美人,只能强行按下去身体里的邪火,端起松花釉茶杯,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赵庆连喝了三杯茶,依旧是压抑不住身体里的燥热,没办法,杜十娘熟透了的韵味,过于勾人了。
赵庆只能从松花釉茶壶里倒出来一些茶叶,放在嘴里咀嚼,用茶叶的苦涩,压下去身体里的邪火。
杜十娘回眸看见了赵庆突然古怪的举动,吃吃一笑,在游船画舫里留下妩媚的笑声,抱着百宝箱,离开了这里。
等到杜十娘离开了,赵庆苦笑了一声:“苏小姐害苦了赵某,今天不应该把我叫来,见识了这么一位妖娆的美人。恐怕今晚睡不着觉了,脑子里全是杜十娘的妖娆影子,还怎么能睡得着。”
苏小小捂嘴轻笑,眸子里又带着几分欣赏:“小郎君是奴家见过最坦荡的读书人了,十娘姐姐有多勾人,奴家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读书人分明已经动了心,总是装作假正经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没有一名读书人像小郎君这般坦荡。”
苏小小说完这句话,画舫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两人像是好友一般轻轻松松的交谈着。
还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没有任何顾忌,可以轻松畅谈一切。
苏小小这些年来对于任何男子全是疏远,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与一名男子相谈甚欢。
过去她挺排斥与男子交谈,怀抱琵琶谈过小曲儿以后,匆匆上楼了,让香儿把人带出去。
只有在赵庆面前,畅所欲言,甚至感觉说不完的话。
苏小小没有发觉自身的变化,站在旁边的香儿就不一样了,喜滋滋的看着小姐和赵庆舒舒服服的交谈。
香儿心里开心坏了,她挺喜欢作出《水调歌头》的赵庆小郎君,小姐如果能够嫁给她,倒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赵庆小郎君早就已经成亲了,也没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不能娶两名平妻。
香儿再是喜欢赵庆的才华,不愿意见到小姐给人做妾。
何况以小姐的容貌和名声,不会嫁给人做妾。
赵庆和苏小小闲谈了很久,眼看时候不早了,准备起身离开游船画舫。
他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总要有地方发泄,回家折腾娘子黄婉儿。
就在赵庆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小小说出了请他来的意图:“不瞒小郎君说,奴家这次请你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相求。希望小郎君能够在本次的县试里,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阻止十娘姐姐嫁给李甲。”
赵庆本以为今天过来,苏小小是为了说明红叶传情的情况,在他身上押宝了很多红封子。
没想到到头来,是为了阻止杜十娘嫁给李甲。
按照苏小小的口气,这个李甲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让杜十娘跳到火坑里。
苏小小抚摸着狸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其中的原因。
杜十娘刚刚来到小汴京的时候,当时只是身份低微的汴京船娘,没有现在的名气和地位。
李甲只是见了杜十娘一眼,惊为天人,花销了大量的银子支持杜十娘一步步成为小汴京的十二花魁,再到后来的小汴京四绝。
由于李甲抢占了先机,提前认识了当时还没有名声和地位的杜十娘,拿着力捧杜十娘的借口,留下了一个约定。
等到杜十娘成为小汴京四绝以后,只要李甲能够高中了科举第一名的案首,便嫁给他为妻。
杜十娘知道想要在小汴京里高中了科举第一名的案首,难比登天,当时又很需要银子的支持。
免得被东家当作娼妓一样,随便把她的身子卖了,从此只能做一名娼妓了。
杜十娘认为以李甲的学识不可能高中了科举第一名的案首,便答应了下来,留下了一个隐患。
这些年以来,随着杜十娘的名气和地位逐渐高涨,李甲从来没有提起过成亲的事情。
不过在李林甫担任了钞关御史以后,一切都变了,李甲旧事重提,找到杜十娘说起了当初的约定。
苏小小说道这里,脸靥上出现了厌恶:“这个李甲要是一个正直的读书人也就罢了,奴家从一些姐妹的嘴里得知,李甲表面上看似是一位谦谦君子,实际上是个心术不正的小人。使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哄骗了好几位汴京船娘嫁给他做妾,几乎没有几个能够活过两年,全都被他折磨死了。”
第184章 撮合赵庆和杜十娘
苏小小的玉手停在了狸奴的脑袋上,情绪低落了起来:“奴家这些年以来,受到了十娘姐姐的很多照顾,实在不忍心见到她嫁给李甲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便想着把十娘姐姐叫来了,也把小郎君给叫来了,撮合你和十娘姐姐。”
撮合?
赵庆哑然失笑了,说出了一个事实:“在赵某没有高中举人,不,没有金榜题名成为进士以前,哪里可以迎娶名声直追京城八艳的杜十娘,苏小姐不要打趣赵某了。”
苏小小却是摇了摇垂云髻,笃定的说道:“从十娘姐姐今天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小郎君淡然从容的性子,引起了十娘姐姐的注意。只要小郎君能够一路高中,金榜题名成为了状元,奴家愿意当个媒人,亲自帮小郎君说成这门亲事。”
苏小小似乎真的不愿意杜十娘嫁给李甲,接下来说的话,带来这几分真诚:“金榜题名时,小郎君高中了状元,迎娶了名动天下的杜十娘,这可是一件让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佳话。”
赵庆没有听到真诚,落到耳朵里的话,全都变成了销魂的诱惑。
蠢蠢欲动,再次躁动了起来。
赵庆哈哈一笑:“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落在了赵某的头上,好,赵某今天答应苏小姐了。”
苏小小准备了很多措辞,本以为很难说得通赵庆,让他答应下来这件事。
毕竟,李甲的伯父是钞关御史李林甫,家里又有不少人在京城里做官。
换做任何一名读书人都会瞻前顾后,不敢答应,即便是小汴京的大姓子弟听说了这件事,一样是畏畏缩缩不敢同意。
何况赵庆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在钞关御史李林甫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李林甫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就能捏死赵庆。
苏小小实在没有办法了,唯一能够想到的读书人只有赵庆了,这才想到在今晚撮合他和杜十娘。
苏小小也不是在陷害赵庆,反而是送给他一桩佳话,迎娶一位名动天下的绝色娘子。
又不是现在迎娶杜十娘,等到赵庆高中了状元,才会去迎娶杜十娘。
到那个时候,李林甫纵是有再大的权势,也不敢对一名金榜题名的状元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今天这件事,难就难在赵庆不会答应。
苏小小怔住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后悔。
不想撮合赵庆和杜十娘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了一股子莫名的酸楚。
苏小小本就很欣赏赵庆淡然从容的性子,这些年以来,唯独与他相处起来没有丝毫的压力,坐在画舫里轻轻松松的闲谈。
现在见他又是有担当,更是一位合适的夫婿了。
苏小小想到今晚的这场撮合,还真的有可能成功,不免幽怨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奴家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位符合心意的小郎君,嫁给他做妻子,从此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
香儿旁观者清,站在旁边,默默的说了一句,眼前就有一位合适的小郎君。
她只是有这个想法,没有真正说出来,免得惹来了小姐的不满。
在赵庆小郎君面前说出这话,未免显得轻浮了。
赵庆已经答应下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主要是他想回去折腾黄婉儿了。
他从八脚圆鼓凳上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时间不早了,赵某也该回去了,就不在这里打扰苏小姐了。”
也不知怎么了,苏小小还想与赵庆说两句话,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小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住了矜持:“奴家不方便出去,就让香儿送小郎君到门口,还请小郎君见谅。”
赵庆笑了笑,在香儿的陪同下,走出了画舫。
他站在游船画舫的船头,还没有迈步走向码头,顿时吸引了周围一大片官商读书人的目光。
这些目光里全都是羡慕,更是感到奇怪,苏小小怎么偏偏就对赵庆青睐有加。
要说是有才,不知有多少比起赵庆更有名气的才子过来拜访苏小小,地位比起他一个寒门读书人要高到天上去。
依旧是遭到了苏小小的疏远,只是听了一曲琵琶弹唱,还是迫于东家的要求,不能不给这些才子面子。
这些年来,无论是谁,就算是京城里来的权贵,在苏小小游船画舫上待的时间不超过半炷香。
大多是一首琵琶曲的时间,再多的话,花了更多的银子多弹两首。
纵是有再多的银子,苏小小只会弹奏三首琵琶曲。
赵庆自从进入苏小小的游船画舫,就引起了附近所有官商读书人的羡慕,一直在帮他算着时间。
从她进去到出来,已经过去了快两柱香的时间,着实是让官商读书人赶到了不可思议。
不少官商读书人甚至有了去拜访赵庆的心思,想从他嘴里得知到底怎么吸引苏小小的注意,花上再多的银子也愿意。
只可惜,除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以外,还没见哪名官商读书人与赵庆的关系相处不错。
众多羡慕的目光里,还有一道怨恨的目光。
这道目光来自于周旺,按照过去的习惯来说,他这个时候应该坐在万贞儿的红樟木游船画舫里。
自从上一次的牡丹花会过后,也不知道怎么了,万贞儿不再邀请周旺前往红樟木游船画舫了。
这两次小汴京的花会,周旺在万贞儿身上没少花销银子,到头来,却连万贞儿的游船画舫都进不去了。
周旺心情郁闷,坐在一只普通的游船画舫上喝着闷酒,看着眼前面容较好的美人,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美人再好,比起万贞儿苏小小等国色天香,差远了。
“周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就在周旺准备离开游船画舫的时候,一名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细葛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洒金川扇儿。
这名读书人手里的洒金川扇儿,与周旺手里拿的金陵折扇一样,全都是价格不菲,出自于名家之手。
周旺心情很差的说道:“还能是什么原因,全都是因为乡下读书人赵庆,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了,自从来了小汴京以后,在他面前屡屡吃亏。不瞒李甲贤弟说,本公子都想请来一支响马,暗地里做了赵庆了。”
第185章 泄露考题
李甲摆了摆手,示意正在唱曲儿的汴京船娘可以离开了,坐在了红木圆桌旁。
汴京船娘想说这是她的游船画舫,迫于李甲在小汴京里的权势,只能匆匆离开了,先去姐妹的游船画舫上坐着。
等到周旺和李甲两位公子商谈完了,再回到游船画舫。
李甲听到周旺说的这些话,没有感到任何的诧异,认为对方心肠歹毒。
他反倒是问了一句:“请来响马做了赵庆到时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后患,让他再也不能与周公子做对了。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京城就认识了,你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怎么没有请来响马宰了赵庆。”
周旺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过去总是想着用进士的身份和地位压过赵庆,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需要使用那些下三烂的手段。谁又能想到,这个乡下读书人给本公子带来的麻烦越来越大,现在想请来响马做了赵庆已经晚了,赵庆的族人满桂在王思礼身边担任了仓曹参军。”
李甲虽然是小汴京人士,但他从小在京城里长大,时常前往京城。
他对京城里的各种消息很灵通,知道千牛备身王思礼从小汴京带走了一个人。
这倒没有什么,很多权贵感到不解的是,王思礼居然让这个人担任了仓曹参军。
李甲听到周旺提起这件事,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何不能请来响马做了赵庆了。
赵庆又没有出去游山玩水的习惯,突然在小汴京里遭到了响马的洗劫,是个人都会怀疑到周旺头上。
满桂又是王思礼身边的仓曹参军,拼着前途不要,也会求来王思礼彻查这件事。
说是彻查,只是想要让周旺给赵庆陪葬罢了。
周旺在小汴京里的地位很高,是一位金榜题名的进士,对于权贵王思礼来说算不得什么。
王思礼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肯定会答应满桂的请求,随便找个借口栽赃给周旺,让他陪葬了。
说是栽赃,却也是歪打正着,找到了真正的元凶。
李甲今天过来,不是闲着没事找他喝酒,有着其他的目的。
周旺来到小汴京的日子不短了,李甲始终没有来找这名过去在京城里的熟人,喝上一杯酒。
今天突然过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找他。
周旺放下手里的青白釉酒杯,直接询问道:“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想要与本公子说。”
李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长随,示意他把整个游船画舫巡视一圈,确认是否有人偷听。
长随不敢怠慢,知道自家公子今天要说的这件事,十分的紧要。
长随赶紧带着家丁在游船画舫转了一圈,确认游船画舫里只有周旺一个外人,过来回禀了。
“游船画舫里没有外人。”
李甲放心了,说出了这次过来的目的:“周公子明天如果有空闲,可以去一趟我伯父的府里,有一些事情商谈。”
李甲说完这句话以后,没有任何的停留,立即带着长随离开了游船画舫。
周旺听了这话,情绪莫名的有些激动,心里的阴霾和郁闷一扫而空,手里的酒水也有了滋味。
只不过,再有滋味也不喝了,他立即离开了游船画舫,回去歇着了。
明天还要去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府邸拜访,仪态很重要,不能让御史李林甫觉察到了丝毫怠慢。
临近小汴京的县试没有几天了,李甲与杜十娘的约定很早就在小汴京传开了。
谁都知道李甲对于本次县试的第一名案首势在必得,这个时候,突然找到了周旺的原因只有一个。
迫于赵庆以小博大的手段,一直到现在,杨金刀和小汴京名士的骂战还没有停止。
赵庆的名声越来越大,万一出现赵庆和李甲的文章相差无几,只能把赵庆放在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了。
这便是名声带来的好处,也是赵庆以小博大手段让官商感到惊叹的原因。
区区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还是没有什么身份和地位的寒门读书人,却让钞关御史李林甫感到了棘手。
李甲为了能够迎娶杜十娘,想必是费尽心思恳求了伯父李林甫,准备做出徇私舞弊的行为。
李林甫是个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不会轻易给别人留下把柄,只需要做出一些暗示就行了。
反正他是主考官,提前知道了今年县试的考题。
李林甫与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闲来无事,谈了一些经学方面的问题。
不会有任何的不妥,即便是被其他官员知道了,只会认为李林甫关心小汴京的文治。
周旺作为凭自己本事高中了进士的读书人,只是通过李林甫说出的这些经学问题,不难猜出县试的考题是哪些。
只不过是考取童生的功名罢了,没有多少难题,何况周旺还是一名进士。
周旺猜出了本次县试的考题,回去以后,便可以通过一切手段暗示李甲了。
李甲本就是小汴京里排名前十的读书人,颇有学问,又提前知道了本次县试的考题,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手到擒来了。
周旺知道这是他的一次机会,只要能够帮着李甲考中了本次县试第一名案首,就能成为御史李林甫的自己人了。
李家可是京城里的大姓,在朝为官的族人众多,只要能够攀附了李家,对于以后的官途来说,是一件很大的助力。
周旺没有丝毫的犹豫,第二天沐浴更衣过后,换上一件崭新的绸缎圆领袍,匆匆忙忙赶往了御史李林甫的府邸。
好在上一次因为鼓吹漕水十篇的事情,有过不少的接触,也算是认识了。
周旺熟门熟路的进入了李林甫的官邸,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谈论了一些经学方面的问题。
周旺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回去以后,好好整理了一番思路,把本次县试的考题提前泄露给了李甲。
他迎娶杜十娘的事情,似乎是尘埃落定了。
第186章 赎身规矩
随着周旺透露出了考题,他和李甲从过去的熟人,变成了朋党。
彻底搭上了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关系,从此在朝为官,有人在背后提携他了。
周旺不得不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本公子来到小汴京只为了一件事,拜在姚公的门下,成为心学的门徒,想着以后在朝廷里做官可以借助心学的关系。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与李御史牵扯上的关系,对于拜在姚公门下这件事也就不需要上心了。”
周旺坐在明伦堂的大红酸枝木官帽椅上,感慨了一句,声音不小,故意说给红木书案旁边的李甲听。
他来到小汴京的真正目的还有一个,迎娶了才女贺双卿。
以贺双卿的才色双绝,以后很有可能成为大雍王朝的四大才女,到那个时候再迎娶她就难了。
要在贺双卿还没拥有四大才女的名声和地位以前,娶她过门。
贺双卿只要有了四大才女的名声和地位,别说是他周旺了,来自于京城的大姓子弟李甲,很难迎娶贺双卿。
李甲听得出来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带着几分恭维:“有了我家伯父的提携,你也不需要拜在泰州学派门下了,你在官场上有了足够的朋党。”
周旺想到李甲只要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可以迎娶大姓子弟梦寐以求的杜十娘,就连京城里的权贵都羡慕不已,却没有李甲的约定,只能带着遗憾眼睁睁看着杜十娘嫁给李甲了。
周旺由衷的感慨了一句:“等到你迎娶杜十娘的那天,还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官商,恐怕就连京城里的权贵也会捶胸顿足的懊恼了,只恨当初没有像你这般提前遇见了杜十娘,与她有了一个约定。”
李甲昂起了脑袋,满脸自得的神色:“那是当然了,杜十娘的名声和地位,丝毫不逊色于京城里的京城八艳,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做梦都想把杜十娘迎娶回家。不过,他们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杜十娘只能是本公子的娘子了。”
说到这里,李甲脸上出现了几分淫笑:“不只是杜十娘,只要本公子在这次的县试里高中了第一名的案首,还能把苏小小一起娶回家。”
苏小小!
周旺听了这话瞬间愣在了原地,甚至怀疑自己昨夜没有睡好,出现了幻听。
李甲能够迎娶一名小汴京四绝,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还要迎娶苏小小。
换做任何人,第一的反应都是不可能。
李甲不过是在说大话罢了,不可能再迎娶了杜十娘以后,还能迎娶苏小小。
简直是天方夜谭,绝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但这句话是从李甲的嘴里说出来,说出真话的地方还是在小汴京。
倘若是在京城里面,别说他的伯父李林甫是钞关御史了,就是御史台的一把手言相,不能保证同时娶走杜十娘和苏小小。
周旺感到了匪夷所思,愕然的询问了一句:“难道你和苏小小也有一份约定,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同样是可以把她迎娶回家。”
李甲‘啪’的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洒金川儿,摇了摇头:“本公子与苏小小没有任何约定,能与杜十娘有一份约定,已经是难得的运气了,哪里还会有运气再与苏小小留下一份约定。”
周旺听到这里更不明白了,既然没有约定,那他为什么还笃定可以迎娶了苏小小。
他继续询问了起来:“没有约定,想要接着迎娶了苏小小恐怕不易,就算你伯父是钞关御史,也不能随意逼迫苏小小嫁给你。再者说了,苏小小看似只是小汴京的一名船娘,没有任何的背景,但她和兰陵公主的关系不一般,万一做出了逼迫的行为,难免会引起兰陵公主的不满。”
李甲没有否认周旺说的这句话,更没有收回自己再次迎娶苏小小的话:“这话不错,不过,伯父已经答应李某了,只要能够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便给苏小小身后的东家郑东家施压,换了一名小汴京四绝。”
周旺听到这里,明白了李甲的意思,也明白了他迎娶苏小小的手段。
只要苏小小没了小汴京四绝的名分,任何人都可以帮他赎身了,按照汴京船娘的规矩,哪一位恩客掏出了赎身的银子,就得嫁给那名恩客。
只有一种例外的情况,不需要嫁给恩客。
汴京船娘自己拿出银子给自己赎身。
按理来说,以苏小小的身份,这些年来早就赚够了赎身的银子,不会惧怕李甲的阴险手段。
这一次的县试却又不同了,苏小小在赵庆身上压了一半赎身银子的事情,早就在小汴京里传开了。
她没有足够的银子给自己赎身了。
李林甫作为小汴京权力最大的官员,还没有之一,税监太监是宫里的人,按照官职上来说是镇守太监,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员。
在小汴京里要短暂的只手遮天,没有多大问题。
郑东家面对钞关御史李林甫的逼迫,只能就范,毕竟不能因为一名汴京船娘毁了他的家主位子。
没了苏小小,还可以扶持另一名花魁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只要小汴京四绝的名额不从他手上失去,一切都好说,完全可以答应李林甫的要求。
由于李林甫是突然逼迫郑东家做出决定,京城里的权贵来不及知道消息,可以给苏小小赎身的恩客只会是李甲。
至于小汴京的其他大姓子弟,李甲还不放在心上,没有人敢冒着得罪李林甫的风险帮着苏小小。
至于赵庆?
一个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罢了,就算是有那个胆子,恐怕也无福消受苏小小。
只要赵庆胆敢从中作梗,李甲有的是办法折磨死他,别的不说,单单就响马一样就够了赵庆喝一壶的了。
再者说了,以李甲在小汴京里的权势和地位,都不需要请来响马洗劫了赵家宅子,随便捏造一个罪名就能把他关到大牢里。
只要进了大牢,李甲有太多手段可以让赵庆畏罪自杀了。
第187章 李甲的杀手锏
姚公贺先生两人想要袒护赵庆都没用,在钞关御史李林甫的权势面前,名气再大,也不可能及时从京城里搬来救兵。
周旺甚至期待起了赵庆从中作梗,到那个时候,可以亲眼看着他死在李甲的手上。
周旺想到让他频繁棘手的赵庆,很有可能栽在李甲的手里,对于他参加今年的县试比他自己还要上心得多。
没有闲谈的心思了,继续拿出笔墨纸砚写了几种破题的策问,交给李甲全都记下来。
李甲接过来几张官青纸记录的策问,没有任何的在意随手便扔在了红木书案上。
周旺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句:“再是十拿九稳了,为了避免出现任何的意外,还是要多记下几种破题的策问,只要全都背诵下来,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就有了九成的把握。”
九成?
李甲忍不住笑了:“你拿出的这些策问只看一遍就够了,本公子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
十成?
周旺听到这话,不免认为李甲开始得意忘形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万一出现了纰漏,可就高中不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了。
他不免想要劝了两句,因为心里迫不及待想看到赵庆栽在李甲”
手里,比谁都希望见到李甲高中了县试第一名案首的那天。
还没等他说话,李甲摆了摆手:“你也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应该知道圣谕广训对于科举的重要,别忘了今年有秋闱。”
秋闱指的是乡试,每隔三年举办一次乡试,读书人高中了乡试的举人了,就可以做官了。
可以在县里做官,也可以继续参加会试,成为金榜题名的进士。
周旺听到这话,一脸的恍然,紧接着便是大喜。
难怪李甲笃定可以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还是说了一句夸张的十成把握。
原因在于今年有秋闱。
科举考试看似公平,但是在朝廷里做官的读书人,大部分人出身于大姓望族。
朝中重臣为了各自的望族增加高中举人的可能,每逢乡试的前夕,就会提议重修《圣谕广训》。
《圣谕广训》是科举考试必定会考的科目,在科举考试里占据的比重还很大,可以说《圣谕广训》几乎决定了一名读书人能否高中了举人。
大姓望族为了让更多的族人高中举人,每次秋闱开始以前,总会找各种借口重修《圣谕广训》,增增减减,把过去颁布的《圣谕广训》变成了一本废纸。
新的《圣谕广训》只有在秋闱前几天才会发放出来,有些时候甚至会在秋闱的当天发放新的《圣谕广训》。
对于寒门读书人和小门小户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几乎看不到新的《圣谕广训》,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断绝了高中举人的九成希望。
对于大姓望族来说就不一样了,重修《圣谕广训》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好,往往提前半年就要开始重修《圣谕广训》了。
其实也要不了那么多时间,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拖延罢了。
大姓望族的族人们早在秋闱开始前的一个月,就能拿到新的《圣谕广训》,背得滚瓜烂熟,到时候完全可以把新的《圣谕广训》全都默写出来。
科举考试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舞弊,大姓望族照样是把持了科举考试,宗族子弟更多的高中举人。
周旺当年差点也吃了重修《圣谕广训》的亏,好在他的父亲有足够的银子,从大姓望族手里买来了重修的《圣谕广训》。
这才让他没有吃亏,顺利的高中了举人和进士。
周旺满脸笑意:“难道说,你已经拿到了新的圣谕广训。”
李甲笑容满面:“早就拿到新的圣谕广训了,另外,重修的圣谕广训就在县试的当天发放。
“哈哈。”
周旺听到这话,忍不住发出了笑声,脸上出现了讥讽:“这么一来,赵庆手里的《圣谕广训》就是一本废纸了,能不能考上童生还两说,更不要提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了。”
李甲却是摇了摇手里的洒金川扇儿:“以他这段时间折腾出来的名声,考中县试的童生功名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不过,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就别想了。”
周旺又是忍不住发出了会心一笑,听出了李甲这句话的意思,童生功名就像是打发乞丐一样打发给了赵庆。
他再是能折腾又能如何,把名声折腾的再大,在权势面前依旧是只能认栽了。
周旺忍不住想要回去喝酒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赵庆最终还是栽了。
赵庆永远也想不到,针对他的那人是李甲,最终栽在了李甲的手里。
不论栽在谁的手里,只要栽了就成。
周旺心里振奋不已,想要提前庆贺了,说出来邀请:“今天心情好,本公子做东,咱们一起去游船画舫上喝一杯?”
李甲想到自己很快可以同时迎娶杜十娘和苏小小,心情也是不错,收起了洒金川扇儿:“今天的心情不错,既然周公子做东,本公子不能不给面子,请吧,一起去游船画舫上喝上两杯。”
李甲不是真的想要去喝酒,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杜十娘和苏小小的红樟木游船画舫,看一看两位娘子过去的娘家。
有了李林甫的泄题,还有重修的《圣谕广训》,这一次的县试第一名案首志在必得了。
至于乡下来的读书人赵庆,不足挂齿了,李甲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有些时候再有才华也没用,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所谓的才华学识不过是清倌人的渔色。
再者说了,在八股文方面,李甲从来没有懈怠过。
从小就在名师的教导下,悬梁刺股苦学着八股文。
比起只学了几个月八股文的赵庆来说,更加的有学识,更加擅长八股文的破题。
赵庆引起小汴京官商惊叹的《水调歌头》也好,小汴京诗集也罢,只不过是在诗词歌赋方面颇有才情。
才情这个东西看的是天赋。
八股文看的就是十年如一日的苦功夫了。
第188章 京州学政来了
临近县试的前一天,赵庆早上起来,照例是顺着漕水河畔跑了一圈,回来沐浴更衣过后,用了早膳。
他顺着回廊走向东梢间对面的书斋,放在往常,贺双卿已经坐在窗棂前读书了。
站在回廊里便可以看到,贺双卿那张沉鱼落雁的脸靥,轻蹙着眉头,翻看贺先生给她留下的各种课业。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赵庆没有见到贺双卿,走到了书斋里,依旧是没有见到贺双卿的人影。
就在他想要询问丫鬟春兰的时候。
小丫头先一步说话了:“西席先生离开的时候,交代了奴婢一句,说是等到老爷用过早膳以后,尽快去一趟漕水书院的后院。奴婢瞧着西席先生走得匆忙,早膳还没有吃完,就被漕水书院的一名仆役给叫走了,应该是发生了要紧事。”
赵庆听了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下意识以为贺先生平日里喝酒过多,患了喝酒引起的重病。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籍,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书斋,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漕水书院的后院。
由于贺先生在漕水书院的庭院没有大门,走过白墙月洞门就能看到庭院里的情况。
赵庆没有见到一人,转身离开,刚刚走出贺先生宅子没几步,突然感到情况有些不对了。
漕水书院的后面过于安静了,平日里充斥着各种争辩的声音,全都是泰州学派的门生在谈论心学的各种观点。
通常是争吵的面红耳赤,漕水书院的后面比起菜市口还要嘈杂热闹的多。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有半点动静,只有几只喜鹊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赵庆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了贺先生的庭院,刚刚顺着青砖路路过姚公的门前,知道漕水书院后院安静下来的原因了。
泰州学派的门生全都是簇拥在姚公的庭院门口,伸长了脖子,朝着里面看去。
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望向庭院里。
甚至还有几名泰州学派门生不顾读书人的风度,爬上了庭院附近的槐树上,骑着树干,从高处看向了庭院里。
赵庆啊怀揣着疑问,走了过去,受到气氛的感染,说话时的声音小了很多:“吴兄这是在看些什么。”
吴秀才正在专心看向庭院里,突然被人打扰了,脸上难免带上了不耐烦。
他转过脸去,刚要说两句不满的话,瞧见询问的人是赵庆。
吴秀才脸上的不满瞬间就没了,变脸比翻书还快,乐呵呵的说了一句:“贤弟的运气好啊,有幸在县试开考以前,见到本州的学政。别在这里杵着了,贺先生在学政面前提到了你,又因为你这段时间通过一场骂战折腾出来的名声,就连学政都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可以进去陪坐。”
学政!
赵庆听到这两个字,心头一震,情绪不免带上了几分振奋,赶紧整理了衣冠,迈步走进了白墙月洞门。
学政是州里的高官,掌管整个京州的科举和文治,可以说是与刺史、节度使等一方封疆大吏平起平坐的官员了。
赵庆心里很想快点见到学政,还是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姚公的庭院里有一方竹林,现在又是正值秋季,秋高气爽。
一阵微风吹来,竹影婆娑,发出‘莎莎’的好听声。
秋风没有盛夏酷暑的炎热,也没有数九寒天的冰冷刺骨,吹在身上颇为清爽舒服。
青翠竹林旁边,摆着一面棋枰,已经过了不惑年纪的两名大儒,坐在棋枰的两旁手谈围棋。
旁边的粉彩花鸟图瓷墩上坐着贺先生,在一旁观棋,手里拿着酒碗,依旧是名贵的木叶天目盏,悠闲地喝着酒。
竹林旁边只有三人坐着,两位是熟人,分别是贺先生和姚公。
另外一个生面孔,应该就是吴秀才所说的学政了。
赵庆走过去,站在贺双卿的旁边,仔细打量了起来。
学政头戴青黑色幞头,身穿一件蜀绣湖罗衫,看起来颇为有气度,不像是一般的官员。
他的腰间还悬挂着一支银鱼袋,只要是对朝廷的與服制度稍微有了解,便能通过银鱼袋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一般只有京城里的朝廷重臣,还有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才能佩戴银鱼袋,里面装着象征身份的鱼符。
整个京州可以佩戴银鱼袋的官员,寥寥无几,学政便是其中一个。
赵庆打量完京州学政王叔文,视线又在附近扫了几眼,除了他和贺双卿以外,还有几名青年才俊在附近站着。
大多是生面孔,没有多少交际和来往,只有周旺一个熟面孔。
以他和周旺的关系,情愿不在竹林附近见到熟面孔。
“哈哈。”
王叔文放下了手里的白色棋子,捋着胡须说了一句:“多年没见,姚公的棋力还是本官之上,拿着白子先行,依旧是输给了姚公。”
旁边还有几名晚辈看着,王叔文没有任何的抹不开情面,坦坦荡荡的投子认输了,夸赞起了姚公的棋力高超。
姚公放下手里的黑子,笑着说道:“不是老夫的棋力高超,是你这些年来忙着本州的文治科考了,没有多少闲工夫钻研围棋,当然落后了几步。如果还像当年在恩师门下求学的时候一样,不说棋力相当,起码也要在二百子以后才能见分晓了。”
王叔文输了就输了,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只是认为姚公在几名晚辈面前给他留几分颜面罢了。
即便是有空闲,也不见得是姚公的对手。
姚公在围棋方面的天赋,出了名的高超,可以说是在恩师众多的门生弟子里,算得上是头号国手了。
如果不是姚公的心思不在围棋上,当今大雍王朝的大国手,就要换人了。
王叔文早就知道身边又来了一名读书人,不出意外,这个人应该就是最近折腾出不小名声的赵庆了。
他转过头去,打量了几眼赵庆,点了点头说道:“贺先生的这个门生着实不俗,唇红齿白,相貌俊朗,难怪小汴京的船娘们人人喊上一句小郎君了。那首水调歌头听过了,不错,在诗词歌赋方面有贺先生的真传。”
第189章 学政的欣赏
王叔文客套的话落下,顿时就在周围几名青年才俊里引起了羡慕,堂堂京州学政居然是对小汴京里的一位名师极为客气。
这让在场所有的青年才俊感到了匪夷所思,出现了诧异和震撼,纷纷揣测贺先生和王叔文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贺先生当年也是大儒王心斋的门生,在他门下求过学,那他与王叔文的关系就不一般了,一种在官场上牢靠的朋党关系。
同窗。
这个同窗可不是漕水书院里的众多秀才一起求学,而是共同拜在了同一位恩师的门下。
赵庆同样是感到了诧异,比起在场的其他人都清楚贺先生的经历,知道贺先生没有拜过任何一位恩师,一肚子学识全都来自于家学。
年幼的时候是由父亲教授,年纪再大一些,父亲在外做官,便是由家里的兄长代为教导。
从来没有拜过任何一位恩师,更不要说是名满天下的鸿儒王心斋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
贺先生当年负笈游学前往京城,应该是在京城里认识了王叔文,两人成为了好友。
赵庆属实没有想到,贺先生还有这般的关系,看了一眼旁边的贺双卿,心道入赘到贺家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贺先生爽朗的大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木叶天目盏:“这小子的才情勉强说得过去,原先也没看出来这个木讷小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自从成亲以后,整个人像是开了窍一样,做出了不少惊人之举。”
周旺等几名青年才俊听了贺先生的赏识,全都是一脸的羡慕,很想从贺先生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坐在棋枰旁的那人可是京州的学政,佩戴银鱼袋的州衙高官,只要是能够得到他的青睐,不论是在科场,还是在官场,都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对周旺来说,已经不是羡慕了,嫉妒的眼睛发红了。
他和其余几名青年才俊不同,只是想在学政王叔文面前展露学识,得到学政的青睐。
周旺可是已然把贺先生当成了岳父,在露脸的关键时候,岳父没有提起他的名字,反而是频繁提起赵庆的名字。
他心里很不不舒服,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感觉当众带了绿帽子。
按照朝廷的规定,娼妓的丈夫出门需要佩戴一顶绿帽子。
他堂堂京城里来的进士,竟是有了戴上绿帽子的屈辱感觉。
几名青年才俊里,还有一人莫名的出现了紧张不安情绪,钞关御史李林甫的侄儿李甲。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重修的《圣谕广训》只能提前交给大姓望族,王叔文是琅琊王氏的一员,可谓是天底下最拔尖的望族之一了。
就怕王叔文因为水调歌头和骂战折腾出来的名声,对于赵庆青睐有加,提前把《圣谕广训》交给他。
李甲担心的同时,却又认为没有多大的可能,以他学政的身份,只要提前拿出了《圣谕广训》,不免有了徇私舞弊的意味。
谁都可以提前拿出来《圣谕广训》,唯独学政不可以,要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有任何徇私舞弊的行为。
再者说了,按照这次重修《圣谕广训》的规矩,明天才会拿出新的《圣谕广训》,今天是不可能拿出来。
王叔文提前拿出来交给赵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会引起御史的弹劾。
王叔文和赵庆不过是见了一面,颇为欣赏他的才情,还没有到愿意为了他遭到弹劾的地步。
就连家中的子侄都不可能,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赵庆了。
李甲紧张过后,又放下心来,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嘲弄。
一个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还想夺得县试第一名的案首,简直是痴心妄想。
事情就像李甲预料的那样,王叔文闲谈了两句,没有拿出《圣谕广训》。
只是闲谈,足够让李甲心里产生嫉妒的情绪了。
他对于旁边的赵庆越发不满,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抢走了他李甲的风头。
王叔文不知道周围的青年才俊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再次勉励了几句:“你用来鼓吹名声的手段,着实不俗,以小博大的程度,着实是罕见的很,仕林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这般新奇的手段。不过也不能自傲自满,还是要用功读书,等到高中了进士以后,你的这些手段会有更大用处。”
王叔文说完这话,回头看向了旁边的姚公,笑问了一句:“听说姚公与赵庆有个约定,等到他连中了小三元,便把他收入门墙。看来姚公精挑细选了这么多年,总算挑选了一名衣钵弟子了。”
说到这里,王叔文心生感慨:“当初恩师门下的几名衣钵弟子,就数姚公心性淡泊,一直没有挑选衣钵弟子的心思,没想到居然是在小汴京里留下了一个约定,这要是让京城里的大姓子弟知道了,还不得气恼的捶胸顿足,错失了成为姚公衣钵弟子的机会。”
李甲不是泰州学派的门生,却不排斥心学,无论是心学还是理学,在他心里全是官场上拿来利用的手段。
他听到一句姚公的衣钵弟子,大吃一惊,没想到让赵庆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这么说来,更不能让他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了,打断他连中小三元的可能。
姚公门下的泰州学派门生与衣钵弟子是两码事,门生只是在姚公门下求学,一种先生和学子的关系。
衣钵弟子就不一样了,等到袁公死了以后,可是与长子一样要给姚公守孝三年,披麻戴孝,修建草庐在坟前守着。
变相继承了姚公的人脉关系,往后在官场上见了姚公过去的同窗、同年、同乡等各种朋党关系,全都会把衣钵弟子当成姚公的长子对待。
王叔文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到了晌午了,起身从粉彩花鸟图瓷墩上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本官也该去一趟贡院了,亲眼看着本次县试的考题交付给贡院。”
第190章 周旺嫉妒的关系
姚公、贺先生两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直送到了门外。
“学政来了,赶紧走。”
”快点快点,可不能让学政看见咱们爬到了树上,有辱斯文。”
“别磨蹭了,直接从树上跳下来,也不是很高。”
王叔文起身走向白墙月洞门的走去,门外顿时引起了一片骚乱,泰州学派门生全都变成了鸟兽散,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口乌泱泱一大片的人群,变成了空无一人。
王叔文显然是早就习惯了,每次前往各个府县,大多都会出现今天这般的状况。
等到王叔文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赵庆轻轻扯住了贺双卿的衣衫,询问了一句:“王学政怎么会突然来到小汴京,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不至于兴师动众的过来监督一场县试科考。”
周旺站在旁边,刚想趁这机会与贺双卿说两句话,瞧见了赵庆的动作。
他的脸色当场就气绿了。
男女授受不亲,赵庆居然是用手触碰了贺双卿的身子。
已经不是感觉被人戴了绿帽子了,真真正正被赵庆带来一顶绿帽子。
“你……”
周旺怒了,刚要张口大骂赵庆勾搭别人的娘子,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李甲就站在旁边,万一被他看出来了破绽,知道贺双卿的身份有可能是女儿身。
麻烦可就大了,李甲很有可能从他手里抢走了贺双卿。
周旺面对寒门读书人赵庆,还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停的去打压他。
面对更有权势的李甲,却是两码事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双卿被抢走。
周旺只能咬牙切齿的闭上了嘴,没有说出半个字,眼睁睁看着赵庆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
李甲看出了周旺的恼怒,只是因为赵庆拉住贺双卿袖子,就让他气恼不已了。
明摆着是有龙阳之好,不禁让人感到一阵的恶寒。
李甲远离了周旺几步,随便说了一个借口,便先告辞了,离开了周旺的身边。
贺双卿曾经都与赵庆睡在一张床上,只是拉住袖子的行为,没有多少在意。
她反过来又扯了扯赵庆的袖子,与他一起前往贺先生的庭院,直接无视了周旺,从他身边路过。
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更让周旺心里大为光火,恨不得冲过去给赵庆一拳。
碍于李甲还没有走远,周旺只能放弃了殴打奸夫的心思,憋屈的看着奸夫在他眼前冒犯贺双卿。
贺双卿没有面对周旺时的不耐烦,耐心的解释了起来:“学政不是关心小汴京的县试,是在关心小汴京的文治,以小汴京每年出现大量举人的情况,无论是谁在京州担任学政,都会着重关心小汴京的文治。另外,小汴京可是钞关,还有钞关御史和镇守太监在这里当官,作为学政更要过来了,维系他和钞关御史、镇守太监的关系。”
贺双卿停顿了下来,知道赵庆不清楚更高官场的各种人脉关系,没有任何私心全都说给他听:“钞关御史和镇守太监的官职比起学政的品级来说,只能算是下官,官阶没有学政高,但两人的清贵程度却不一般。有着上达天听的权力,可以直接给天子写一封奏章,不通过宰相直接送到天子的案头,这个权利就惊人了,即便是刺史和节度使也不会轻易得罪钞关御史和镇守太监。”
周旺没有受到邀请,却也是厚着脸皮前往了贺先生的庭院,跟在了两人后面,眼珠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生怕再做出其他不轨的行为来。
当众给他戴绿帽子也就算了,谁能想到,又从贺双卿嘴里听到了涉及学政、钞关御史、镇守太监的官场秘闻。
一般来说只有极为亲密的关系,才会说出这些秘闻,多数是叔伯父亲等长辈提携儿子侄子,不然的话,哪里肯把官场上的秘闻轻易说出去。
不是一家人,没有说清官场关系的可能。
贺双卿不是叔伯长辈,还是一个女儿身,做出了这般亲密无间的行为,很像是夫妻在床头说些闺房之乐的话了。
周旺一阵的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不想走进贺先生的庭院了。
再看下去,只会被气得吐血了。
周旺带着一肚子的窝火,憋屈的离开了漕水书院的后院,回去以后,又在书房里到处乱砸了。
周旺这段时间花销的银子太多了,他父亲从京城连派了一名管家过来,梳理着他的各种账目。
管家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各种摔打动静,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他心里更是古怪,公子过去在京城里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勤俭。
怎么来到了小汴京以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也就罢了,隔三差五还在家里摔打东西。
管家也不敢问,只能写了一封书信给老爷,希望尽快给公子找一个勤俭持家的娘子,帮着公子操持家里的银子。
管家不敢说,娘子就不一样了,如果还是一位大姓望族的女子,更能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了。
赵庆没有想到周旺会因为他在家里打砸东西,看见了也不会感到任何的意外,只会觉得高兴。
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心里清楚的很,应该是因为贺双卿的女儿身。
周旺的身份和地位远远高于他又能如何,照样还是得不到贺双卿的青睐,反倒是正常引起贺双卿的厌恶。
眼看明天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贺双卿没有拉着赵庆去酒楼里喝酒,像其他读书人那样放松情绪。
贺双卿带着赵庆继续读书,不能有任何的松懈,以严谨的态度对待快要到来的县试。
贺双卿笑吟吟说道:“今年的县试不比以往,王学政亲自过来监督科场的舞弊,只要你能够在县试里夺得第一名的案首,就能获得王学政的青睐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整个京州有很多县,不是每个县的案首都有小汴京的待遇和荣幸。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能错过这一次的良机。”
赵庆郑重点头:“你就放心吧,绝不会把县试第一名的案首让给别人。”
第191章 新的小汴京四绝
小汴京的县试在一片紧张气氛里终于开始了,赵庆等考生在家人的相送下,纷纷前往了贡院,准备参加县试了。
附近廊院楼阁的二楼,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官宦小姐,还有小汴京的船娘,全都是站在廊栏附近,望向贡院,看着各自红叶传情的读书人依次走进了贡院里。
万贞儿带着妹妹冯怜儿走进了其中一座廊院楼阁,这座比较大的廊院楼阁,是苏小小杜十娘等小汴京四绝所在的楼阁。
苏小小坐在廊栏附近,手里抱着狸奴,轻轻抚摸着。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贡院,亲眼看到赵庆走到了贡院里,开始进行搜检。
二楼的青帷幔是不是被打开,走来几名汴京船娘,万贞儿带着冯怜儿走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苏小小等汴京船娘的视线全都在贡院,寻找各自红叶传情的读书人,找到以后发出欣喜的笑容,很快便会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贡院读书人身上。
时不时与旁边等汴京船娘交谈几句,说着一些悄悄话,似乎是在谈论谁才能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在众多读书人里,受到汴京船娘青睐的读书人不是赵庆,也不是李甲,还有几名出生于大姓望族的读书人更擅长科考。
前些年的县试第一名案首多数出自于她们族里的兄长,像是把持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由于有着先例的存在,汴京船娘大多把手里的红封子压在了这几名读书人身上。
万贞儿走到廊栏附近,顺着苏小小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用想也会是赵庆了。
在汴京船娘的预料里,万贞儿应该押宝了李甲,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周旺沆瀣一气没少为难苏小小。
周旺和李甲的关系又比较要好,甚至可以说上一句朋党,万贞儿十有八九要押宝在李甲身上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万贞儿同样是押宝在了赵庆身上,也不知道怎么了,稀里糊涂的做出了押宝赵庆的决定。
万贞儿坐了没多久,突然开口说话了:“这一回高中了县试大明案首的读书人应该是李甲了,等到那个时候,杜十娘便会嫁给李甲做妻,小汴京四绝便会空出来一位,到那个时候……”
汴京船娘听到万贞儿的声音,全都是扭过头去,看向了一脸笑意的万贞儿。
全都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一直苦求不得的小汴京四绝,用了各种手段都没有争取到手。
这一回没有使用任何的手段,白捡了小汴京四绝的名头。
杜十娘嫁人以后,空出来的小汴京四绝最有可能落在万贞儿和冯怜儿的头上,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
她们姐妹两人随便挑出来一人,都是小汴京四绝最有利的人选,何况是两姐妹现在成为了一对大小玉儿,再也没有谁能够争得过她们姐妹俩了。
不过,万贞儿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要出乎了在场所有汴京船娘的预料。
万贞儿吃吃一笑:“奴家的妹妹冯怜儿直接略过了小汴京的十二花魁,便会被东家捧为小汴京四绝,了却了奴家的一桩心愿。”
冯怜儿?
汴京船娘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心里充满了不解,不怎么相信万贞儿如此的大公无私。
她把妹妹冯怜儿叫来,虽说在小汴京做个汴京船娘有辱祖宗,总比在家里过着苦日子要强。
但谁都知道,冯怜儿来到小汴京做个汴京船娘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万贞儿想要担任小汴京四绝,便把妹妹冯怜儿给拉来了,现在有了成为小汴京四绝的机会,反而是让给了冯怜儿。
在场的小汴京船娘感到了匪夷所思,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苦求多年的名声和地位,眼看就要到手了,偏偏要拱手让人。
万贞儿看着附近汴京船娘俏脸上的困惑,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说出了下半句话:“当然了,奴家的妹妹冯怜儿成为小汴京四绝以后,奴家也是会再次成为小汴京四绝,姐妹俩双双成为了小汴京四绝,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以后,恐怕又会是一段佳话了。”
汴京船娘愣住了,一开始没有琢磨明白万贞儿这句话里的意思,仔细思索了两遍,全都是露出了一片哗然的表情。
“按照万贞儿的意思,她也能成为一位小汴京四绝,可是正如四绝的名声一样,小汴京四绝只有四位,她为何又说出了还能担任小汴京四绝。”
“难不成是与冯怜儿一起顶替杜十娘的位子?又不可能,听她话里的意思不是一起顶替杜十娘,而是与妹妹冯怜儿分别成为小汴京四绝。”
”她今天说的话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小汴京四绝,最近几天没睡好,整个人睡迷糊了。”
万贞儿听到廊栏附近想汴京船娘的话,没有丝毫的在意,眸子始终都在苏小小身上。
见她始终抱着狸奴,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理睬万贞儿,只是在望着贡院的方向。
苏小小的心思似乎没有因为万贞儿姐妹俩成为新的小汴京四绝,产生任何的波动,始终都在关注到底是谁能够成为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或者说是,希望赵庆能够成为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万贞儿收回了视线,看了一圈廊栏附近的汴京船娘,轻飘飘的说出来一句话:“等到杜十娘嫁给李甲作为正妻以后,苏小小也会嫁给他做妾了,到那时候又会空出来一名小汴京四绝的名额,奴家便笑纳了。”
万贞儿的这句话,比起刚才的那番话,更让小汴京里的船娘们感到一片哗然。
李甲能够迎娶了杜十娘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怎么还能迎娶了苏小小,绝无半点可能。
更何况,从万贞儿刚才的那句话里可以听得出来,李甲不仅要再次迎娶苏小小,还是用纳妾把她娶过门。
以苏小小的名声和地位,又是一位足以媲美京城八艳的国色天香美人,嫁给一名权贵做平妻都绰绰有余了。
李甲何德何能,纳了苏小小为妾。
第192章 苏小小的反应
万贞儿知道在场的汴京船娘不会相信,首先一点,苏小小退出小汴京四绝这件事,就让在场的汴京船娘摇了摇垂云髻。
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哪里有主动退出小汴京四绝的可能。
除非苏小小有着嫁人的心思,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没对哪一名读书人倾心,为了他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
再者说了,兰陵公主在路过小汴京的时候,曾经去了苏小小这游船画舫。
换个人都会多想,汴京船娘纷纷在猜测一件事,苏小小很有可能有了前往京城的心思。
前往京城只是为了一件事,把名声提高到京城八艳的地步。
不论是出于对现在的考量,还是对以后的考虑,苏小小都不可能放弃小汴京四绝的名声和地位。
万贞儿当然知道汴京船娘露出质疑的原因所在,她在没有得知周旺所说的那件事以前,想法与汴京船娘们一样,不认为苏小小主动退出小汴京四绝。
更何况嫁给李甲做妾,说上一句白日做梦也不为过,这辈子也别想了。
不过,当她从贴身丫鬟的嘴里得知了消息,周旺故意说给她的一个消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李甲先后迎娶杜十娘和苏小小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万贞儿从珐琅釉鼻烟壶里的,拿出一点鼻烟,轻嗅了一口:“至于苏小小会不会嫁给李甲做妾,不是奴家说了算,也不是苏小小说了算。”
汴京船娘欲言又止,很想反驳万贞儿所说的这句话,自身的婚姻大事哪能做不了主。
汴京船娘只是张了张嘴,没有把话说出来,又咽了回去。
她们深知万贞儿所说的做不了主是一句实话,官宦人家的小姐同样是身不由己,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最后嫁给了谁,全凭父母长辈做主。
汴京船娘虽说是不卖身的清倌人,却也是算作娼妓,更加身不由己了。
十二花魁和小汴京四绝还好说,不会被东家随便送人,普通的汴京船娘可是没少被东家送给大姓望族。
东家耗费银子和心思培养出来汴京船娘,除了赚银子回本以外,更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用来笼络大姓望族和官员。
不过,小汴京四绝的境遇又完全不同了,就拿杜十娘来说,不会受到东家的逼迫,可以嫁给心仪的不读书人。
苏小小的情况与杜十娘相差无几,只要她愿意,一样是可以嫁给心仪的小郎君。
一直到现在,苏小小还是抚摸着狸奴,没有在意万贞儿的闲言碎语,当成了废话。
万贞儿笑盈盈的说了一句:“李甲在小汴京里的权势有多大,不用多说了,汴京船娘比谁都要清楚。只要他能够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完全可以请来伯父李林甫的出手,逼迫郑东家放弃了苏小小,任凭恩客给她赎身。”
汴京船娘听到这里,全都明白了,听出了万贞儿这句话里的意思。
放在平时,李林甫借助权势逼迫了郑东家,任凭恩客给苏小小赎身。
兰陵公主远在京城,不能及时赶回来,倒也无妨。
苏小小手里有足够的银子,自己给自己赎身,也就不用嫁给帮她赎身的恩客了。
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苏小小拿出一半的赎身银子押宝了赵庆,手里没有足够的赎身银子了。
苏小小抚摸狸奴的手掌突然停住了,脸靥微变,想清楚了李甲的算计。
她平静的心情,顿时变得慌乱了起来,越想越有可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香儿站在旁边,气不过的说了一句:“就凭李甲的草包,哪里有赵庆小郎君的才高八斗,这一次县试的第一名案首肯定属于赵庆小郎君。”
香儿这句话落下,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当做了较为苍白的辩解。
汴京船娘不是第一次在县试里拿出红封子了,知道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需要的是八股文本事,不是香儿所说的才情。
参加县试的读书人,确实要写出一篇诗词,但更多还是作出八股文。
倘若只是用诗词歌赋方面的才情评定高低,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当之无愧是属于了赵庆。
不过,诗词歌赋在县试里的篇幅很小,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赵庆纵是有再高的才情,面对八股取士的科举只能一筹莫展了。
万贞儿瞧见香儿在那嘴硬,又看了一眼苏小小,依旧是还在硬撑。
她说出了另一个消息,顿时就让在场所有的汴京船娘坐不住了,全都是惊诧的张大了朱唇。
万贞儿再次是吃吃一笑的说了一句:“重修的圣谕广训应该会在今天颁布,不知道寒门读书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汴京船娘全都是愣住了,很快又看向了苏小小,替她感到了惋惜。
“圣谕广训的规矩早就心照不宣了,大姓望族通过重修圣谕广训,增加族中子弟高中科举的可能。”
“按照万贞儿这话的意思,李甲应该是提前得到了圣谕广训,只凭这一点,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就会属于他了。”
“没办法,李甲的祖籍虽然是在小汴京,但他已经算是京城人士了,叔伯长辈大多居住在京城,也在京城里做官,整个小汴京里也只有他可以提前获得圣谕广训了。”
苏小小听到汴京船娘的议论声,心里一颤,再是不愿意相信,也知道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只会是李甲了。
这么说来,她押宝在赵庆身上的银子,全都拿不回来了。
事情也正像万贞儿所说的那样,只要李甲有任何不轨的心思,通过钞关御史李林甫作出逼迫的行为。
苏小小只有一个下场,嫁给李甲做妾了。
苏小小依旧是坐在廊栏附近,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的表态,却能让在场所有的汴京船娘感受到她的一种情绪。
苏小小似乎是绝望了。
万贞儿偏偏是在县试的当天说出了这件事,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不可能从京城里搬来贵人救她一回。
只要稍微提前几天,就算是请不来兰陵公主,依旧可以嫁给京城里的权贵。
第194章 柳暗花明
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出现过策问,全是在第二场里默写《圣谕广训》。
今天偏偏就出现了违反惯例的情况,《圣谕广训》变成了策问。
李甲坐在号房里愣了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开始回答策问。
这次他没有过去的悠闲了,不用在桑皮纸上打腹稿,直接誉写在考卷上。
李甲赶紧抽出来一张桑皮纸,审视着考题,匆忙在桑皮纸上打上一遍复稿。
第二场的变故,突然出现了变数,这让李甲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他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丝不安,难不成伯父李林甫泄露考题的事情败露了。
仔细想想又不可能,万一真的败露了,他在这个时候应该早就被抓进了大牢里。
李甲在患得患失之间,还没在桑皮纸上写上几行字,第二场科考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他还是陷入恍惚的神态里,猜测发生变故的原因,浪费了大量科考的时间。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学政王叔文带来的变数。
小汴京县试的主考官是李林甫,早就为侄儿李甲铺平了一切,不会擅自更改《圣谕广训》的默写。
整个小汴京可以在科举考试里,更改题目的官员,只有一个人。
学政王叔文。
他主管整个京州的科举文治,想要更改县试的科考题目,再是简单不过了。
李林甫只是钞关御史,不是京州的按察使,可以在临时修改考卷题目这件事上反驳学政王叔文。
只能一言不发,任由王思礼临时更改了科考的题目。
还好不是县试题目泄露了这件事,被别人发现了。
李甲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伸出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准备开始答题了。
就在他想要答题的时候,身边再次出现了差役,开始收走第二场科考的考卷了。
李甲再次愣住了,他还没有正式回答第二场科考里的策问,怎么就突然开始收走考卷了。
他只顾着胡思乱想了,忘记了回答策问,还没在考卷上写两个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李甲咬了咬牙,只能把桑皮纸附在了考卷上,把那寥寥几行字当过第二场策问的回答。
他眼睁着看着差役从号房的第一名考生开始,慢慢走过来,收走所有考生的考卷。
随着差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甲彻底的失魂落魄了起来,瘫坐在座椅上,红了眼,险些要泪洒考场。
前前后后准备了很久,甚至是不惜泄露了考题,就是准备夺走本次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结果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本来是用作稳定胜过其他考试的《圣谕广训》,突然改成了策问,已经让李甲失去了优势。
倘若是认真答题,还是有可能凭借肚子里的才学,高中了县试第一明的案首。
李甲偏偏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了起来,由于担心徇私舞弊的事情被发现,战战兢兢没有回答策问。
以至于交了一张空白的考卷,只能不合规矩的把桑皮纸附在考卷上。
李甲叹了一口气:“附上了桑皮纸又能如何,上面没写几行字,没有给出完整的答复,第二场的策问算是毁在手里了。”
李甲越想越是懊恼,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巴掌,却又不敢,免得引起了差役的注意,让正在监考的伯父李林甫丢了面子。
李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似乎已经看到了县试第一名的二手即将拱手让人了,瘫坐在座椅上,等着差役收到他的考卷。
就在差役过来的一瞬间,李甲再次愣住了,重新振作了起来,望着那名差役熟悉的面孔,眼睛里再次有了神光。
这名差役不是别人,正是常年跟在李林甫身边的官差,不知道为何,突然担任了贡院的差役,还负责收取考卷。
差役拿走考卷的时候,快速张嘴,说出了几个字。
没有说出声了,只是做出了一个口型给李甲看。
只是口型已经足够了,足够让李甲明白他的意思。
“哈……”李甲经过了大起大落,几乎想要放声大笑起来,好在及时想到这里是贡院,赶紧闭上了嘴,停下了冒失的行为。
不过他心里的高兴和振奋,几乎让他激动的当场欢呼了起来。
差役张嘴说出的口型,只有几个字,却也看懂了。
调换考卷。
李甲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明白了差役和伯父李林甫的意思,在得知第二场的《圣谕广训》改成策问以后,李林甫及时做出了应对。
应该是找来了一名读书人模仿李甲的笔迹,帮他写了一篇策问,一篇足够高中了县试第一名案首的策问。
这个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周旺了,一来找到他最安全,早就参与了徇私舞弊。
二来他是二甲及第的进士,仅次于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肚子里全是真才实学。
堂堂一位二甲及第进士,参加童子试的策问,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甲从地上捡起了蒸饼,沾染了一些灰尘,只是吹了吹,继续悠闲的吃了起来。
蒸饼恢复了刚才的滋味,比起宅子里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的多。
李甲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隔壁的赵庆,似乎是能够通过砖墙看到赵庆,脸上全是鄙夷的神色:“权力的滋味,你是永远享受不到了。”
他低声说了两句,便不再说话了,等着县试的结束。
他坐在号房的座椅上,心情很快激荡了起来,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又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高中了案首虽说是让他心情大好,更为高兴的是另一件事。
他完成了与杜十娘的约定,可以把小汴京四绝杜十娘迎娶回家。
另外,小汴京四绝之一的苏小小也会嫁给他了,成为他的小妾。
李甲只是想想,心情莫名的激动了起来,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放榜的那天。
等到那个时候,李甲便是整个小汴京的焦点,小汴京考生全都羡慕他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可以把杜十娘迎娶回家。
第195章 羁縻县
贡院号房的后面是大堂,再往后是一座四角攒尖的后楼,上面覆盖碧色琉璃瓦,屋脊四层出檐。
翘起的檐角如同鸟翼,相连着三檐硬山卷棚顶的号房。
后楼是本次县试的阅卷场所,姚公坐在红木官帽椅上,面前的红木书案上,摆放着一摞摞考卷。
他是本次县试的房师,负责阅卷,批阅小汴京所有考生的考卷。
李林甫作为主考官,也是本次县试的座师,端着松花釉茶盏,坐在一旁,等候着阅卷结束。
通常情况下,负责监督考生进行科考的座师,在科举考试结束以后,便可以回去了。
李林甫没有前往酒楼,参加本县官员的酒宴,依旧是坐在后楼里,等待着阅卷的结束。
原因只有一个,挑选出来最出彩的几份考卷,房师不需要与其他几名负责阅卷的官员,商量出本次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李林甫坐在后楼的红木书案旁,等着最后敲定县试案首的时候,拿出周旺写出的那份考卷。
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本来只能由房师敲定,座师的主要职责是监察考生的徇私舞弊行为,很少会对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作出平定叛乱。
李林甫就不一样了,他是小汴京的钞关御史,作为小汴京最有权势的官员,可以对考生最后的名次提些意见。
姚公是个洒脱淡然的性子,只要是从他手里挑选出来的考卷,在八股文方面的学问相差无几,敲定由谁来担任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倒也无妨了。
后楼里的其他几名官员,更没有任何遇见了,巴结李林甫还来不及,哪里敢不同意。
不过,本次县试与过去不同,不再是李林甫的一言堂了。
学政王叔文也坐在后楼里,同样是端着松花釉茶盏,慢悠悠的喝着。
他是京州的提学官,最后由谁担任县试第一名的案首,还得由他来敲定。
再加上这一次临时更改县试科考的内容,把默写《圣谕广训》改成了策问,正是由王叔文提出来,更有敲定县试第一名案首的权利了。
姚公的学问在京城里都数得上号,批阅进士的考卷都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县试的考卷了。
其他几名官员还能从考卷里看出一些精妙的地方,以他们的才学来看,这些考卷算是不错了。
姚公拿在手里,频频摇头,只觉得这些考卷不堪入目,很少能够让他看得上眼。
眼看考卷越来越少,姚公说了一句:“你啊,何必在今年的县试里改成了策问,默写圣谕广训简单明了,也不用老夫在这里费心劳神的批改策问,只需要本县的几名官员便足够应付县试了。看到现在了,没有一个考卷可以拿得出手,改成策问倒也可以,你提出的这个策问着实困难了一些,放在举人参加会试都够用了。”
王叔文在县试的前夕,把默写《圣谕广训》改成了策问,倒不是心血来潮。
只是想要给朝廷选拔一些能用的人才,另外羁縻县的问题越发严重了,已经引起了多达十几次叛乱。
只是西南土司已经连接叛乱很多次,整个西南都快糜烂了,想着在本次县试里把默写《圣谕广训》改成了羁縻县的策问。
原因无他,小汴京可是整个京州最擅长八股文的府县,小汴京的读书人都拿羁縻县的问题束手无策,京州其他地方的读书人更没有任何的良策了。
王叔文看了旁边的李林甫一眼,见他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转过脸来,回答了一句:“姚公批阅的考卷已经有一大半了,就没有一份考卷能够看得上眼?对于羁縻县的策问说出一些见解。”
姚公摇了摇头,心里的想法还和刚才一样,羁縻县的策问不是参加县试的读书人能够回答的上来。
如果是换成了举人参加的会试,应该会有一些独到的见解,是否实用先放在一边,总会有一些见解。
姚公再次把手里的考卷扔在一旁,已经不对羁縻县的策问有期望了,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到所有的考卷批改完了以后,直接略过策问,从前面的八股文里挑选几篇尚可的考卷。
“嗯?”姚公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拿起手里的一份考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好!”
姚公不知道看到了何等精妙的地方,以他的学问和地位,竟然是按捺不住直接叫到一声好。
显然这份考卷的出彩,已经远远超乎了姚公的预料,实在是忍不住了,高声说了一个好。
姚公的情绪发生了陡然变化,从刚才的唉声叹气,变成了精神奕奕。
他直接把手里的考卷拿了起来,朝着王叔文抖了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王学政过来看这一张考卷,不是老夫高抬了这名考生,关于羁縻县的策问着实是鞭辟入里,从未见过这么独到的见解。”
王叔文坐在一旁,听到姚公高声喊了一句好,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就按捺不住了,想要亲自看上一遍,到底是何等精妙的考卷能够让姚公高声喊一句好。
要知道以姚公的学问,还是擅长格物致知的心学。
尤其是对于心学的泰州学派来说,时常会出现一些能臣干吏。
官职或许不高,没有理学官员擅长操纵朝政,可以爬到很高的官位。
但大部分泰州学派官员,擅长治理地方,对于朝政的治理有着独到见解。
泰州学派的门风在小汴京又是大盛,王叔文不论是出于为朝廷选拔贤才的公心,还是出于为心学举荐人才的私心,便在小汴京的县试里改了羁縻县的策问。
王叔文只是做出了些许改变,他也知道,不会真的在县试里找到足够让人惊叹的能臣干吏。
只是能有一些见解,便让他心满意足了。
但是让王叔文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一篇策问,直接让心学大儒姚公高声喊了一个好。
王叔文立即从大红酸枝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考卷附近,伸手拿了过来,仔细查看起了考卷。
第196章 改土归流
李林甫坐在红木书案另一侧,捋着胡须笑了,对于周旺的才学越发满意了。
在本次县试的考卷里,可以让姚公高声赞叹一句,只会有一个人了。
二甲及第的进士周旺。
除了他以外,李林甫想不到任何一个人,还能在羁縻县的策问有着独到见解。
要知道类似羁縻县的策问,曾经在科举考试里出现过一次,却是出现在会试里。
举人参加的那次会试,提出类似羁縻县的策问,更加深邃一些。
询问的是羁縻州。
一个是州,一个是县,双方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但治理的思路总有一些相通。
只要能把羁縻县治理好了,老百姓不出乱子,羁縻州自然而然就安稳了。
何况本次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只是为了一个童生的功名。
可以对羁縻县有着独到的见解,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
这个人才在李林甫眼里,只会有一个人。
周旺。
不过在姚公和王叔文眼里,这个人便是李甲了。
周旺模仿着李甲的笔迹,写了一份考卷,在自己人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了更换。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周旺写的那份考卷,便是李甲的考卷。
李林甫端着松花釉茶盏,呷了一口,比起刚才更有滋味了。
想到本次县试的案首是李甲,不仅让他的心情更好了,已经在想着准备给郑东家施压了。
一个女人而已,既然侄儿想要,便成全了他。
王叔文接过来县试的考卷,看了没几眼,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红木书案:“好!好一个改土归流,这人对于羁縻县的独到见解,何止是鞭辟入里,简直就是一位能臣干吏。这个羁縻县的治理策略,不仅仅是能够用在一个小小的县,用在羁縻州也是完全是用。”
改土归流?
李林甫听到这句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手里的松花釉茶盏放了下来,没有心情继续喝了。
他为了保证李甲可以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在周旺写完考卷以后,亲自看了一遍。
知道周旺对于羁縻县的策问,究竟写了些什么。
不是改土归流。
这个词颇为新颖,就连他作为钞关御史都没有听说过,不过仔细想来,却很有道理。
只是从这个词的表面意思,可以看出来这名考生的主张,把土司官员改成流官。
羁縻县的官员大多是由土司官员世代继承,说白了就是世袭,在土人里有着极高的威望。
这就导致了羁縻县的土人只知土司官员,不知朝廷。
土人在只听土司官员的情况下,只要土司官员有了反叛的心思,瞬间就能聚拢起很多叛乱的土人。
朝廷每次平定叛乱,都要耗费大量的银两,朝廷的赋税全都浪费了。
改成流官就不一样了,羁縻县的官员就从土司官员,变成了知县这般的流动官员。
李林甫不愧是钞关御史,掌握着漕运河道最重要一处钞关的赋税,是皇帝眼里的钱袋子。
只是从改土归流四个字,就分析出了很多内在意义。
“着实是精妙。”
王叔文同样是发出了一声感慨,把手里的考卷递给了李林甫:“你也来看看,本次县试的案首应该就是他了,没想到在一场县试里,还能发掘出一位贤才。”
李林甫接过来考生的考卷,即便是知道不是自家侄儿李甲的考卷,还是有些迫不及待。
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明白了王叔文、姚公二人为何会高呼一声精妙了。
考卷里关于羁縻县的见解,写得更加详细,更加符合当地情况。
对于羁縻县的改制,不能强硬的直接把土司官员换成中原朝廷的流官,需要循序渐进。
羁縻县不是铁板一块,除了世代把持羁縻县掌控权的土司官员,还有其他的土司大族。
改土归流的第一步,需要把世代继承的土司官职,在本县的几个土司大族之间流转。
流转个几年过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从附近几个县流转。
一次持续下去,慢慢变成一个府的土司官员相互流转,一直到最后羁縻州的土司官员相互流转。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推行真正改土归流的大好时机。
慢慢往羁縻州里掺杂中原朝廷的流官,同样不能着急,只能循序渐进。
等上个十年,朝廷便能对羁縻州进行彻底的渗透,变成朝廷掌控的州府。
李林甫看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这便是真正的治大国如烹小鲜,没想到在小汴京里,出了这么一位能臣干吏。”
王叔文、姚公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笑意,没想到从李林甫嘴里听到了一句治世能臣。
李林甫可是皇帝的钱袋子之一,还是钱袋子里最有分量的几个。
在他的心里,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是能臣干吏,其他官员都不如他。
以李林甫倨傲,就连京城里的朝廷重臣都看不上眼,何况是县试里的考生。
但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尤其是让在场的几名小汴京官员感到了大吃一惊,李林甫只是看了一份考生的考卷,居然说出了一句治世能臣。
王叔文、姚公下两人心里有底了,看来这一次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不会引起任何异议了。
只会是这名写出改土归流的考生。
姚公不免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赶紧揭开糊名,咱们倒要见识这位写出改土归流的读书人,到底是谁。”
李林甫点了点头,揭开了考卷的糊名,念出来一个名字。
“赵庆。”
赵庆?!
这个名字出现在后楼里,顿时就让阅卷房里的众人表情各异,唯一相同的一点,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姚公难以置信的同时,还带着颇为合理的神情,要知道赵庆当初可是在小汴京诗会里说出了三家店铺的言论。
早就知道赵庆不仅擅长诗词歌赋,还在经学方面有着不俗的造诣。
经学涉及了朝政治理,赵庆从中总结出改土归流的见解,也就不奇怪了。
第197章 放榜
县试放榜的当天,天色刚刚放亮,贡院门口的八字墙附近,便陆陆续续有读书人前往。
等到天色完全亮了,贡院八字墙附近已经堆满了读书人,全都是本次县试的考生,等着查看自己在这一次县试里是否中榜。
李甲没有提前来到贡院的八字墙,以他的身份和定位,只要到了贡院附近,读书人便会给他让开位置。
随着距离放榜的时间越来越近,李甲坐着景泰蓝官轿,前往了贡院附近。
小汴京的知县也只能坐松花绿官轿,整个小汴京可以坐上景泰蓝官轿的官员,只有李林甫一人。
一般情况下,景泰蓝官轿不允许官员的家眷乘坐,看今天是科举放榜的日子,也就破例了。
李林甫安排官邸里的轿夫,抬着李甲前往了贡院,查看这一次县试的名次。
轿夫先开景泰蓝官轿的轿帘,李甲穿着一件细葛圆领袍,手持洒金川扇儿,迈步走了出来。
他刚刚出现在贡院附近,立即引起了所有读书人的注意,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走到了八字墙旁边。
没办法,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整个小汴京的读书人没有敢对他不敬。
周围读书人让开道路的同时,嘴里还是议论纷纷。
“这次县试的第一名,恐怕只会是李甲了,听说李甲做出了一篇上乘的破题,引起了姚公的称赞。”
“学生也听说了这件事,据说甚至引起了王学政的赞叹,高声说了一个妙字。”
“唉,李甲的身份和地位本就比咱们要高出很多,又如此的有学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围读书人议论的同时,全都是满脸的羡慕,不仅是羡慕李甲的学问,更羡慕他的身份和家世。
李甲的父辈有不少人在京城里做官,又有着很高的学问,以后注定要高中进士了。
等到那个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外放知县历练几年,直接就能进了翰林院。
读书人在高中了进士以后,通常来说,外放到地方担任知县,一点点开始熬资历,慢慢升官。
状元、榜眼、探花等三名一甲进士却完全不同,不会外放到地方做官,直接进入翰林院在宰相旁边做官。
一甲进士和其他进士的差距就出来了,在外做官,做得再好也不一定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在翰林院做官就不一样了,时常出现在宰相皇帝面前,清贵的程度堪比千牛备身。
可以留在翰林院里做官的进士,除了一甲进士以外,还有李甲这般有关系的大姓子弟了。
别的读书人做梦都求不来的机遇,在李甲等大姓子弟眼里,只是一些可以随意挑挑拣拣的出路罢了。
即便是外放到地方做官,也是直接去州里做属官,不会从知县开始熬资历。
周旺一直在等着李甲的到来,作为这次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功臣,就等着现在的机会了。
周旺笑容满面,一起走了过去,来到贡院附近。
等到李甲和他一起站在八字桥附近,可算是找到了讥讽赵庆的机会,不禁有些按捺不住了。
第198章 第一名
周旺不会放过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再者说了,李甲高中县试第一名案首不会有任何差错,依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周旺看见了走过来的赵庆,直接开口讥讽了起来:“有些人总是自诩小汴京第一才子,借着一首诗词和一本诗集在折腾出了一些名声,便目中无人了,认为自己会是本次县试的第一名案首。殊不知,吟诵几句酸诗,算不得什么本事,在八股文方面有所成就,那才是真正的有学问,今天过后,某些人的小汴京才子名头可就要成为笑话了。”
周旺这些话里,一句一个诗词和诗集,还说了一句小汴京的第一才子,言外之意说的是谁,昭然若揭了。
随着小汴京四绝的名声大噪,赵庆的名声也随着更大了,甚至有一些汴京船娘公开说出了赵庆是小汴京的第一才子。
小汴京读书人承认赵庆在诗词歌赋方面的才情,突然抢走了小汴京第一才子,就引起读书人的不满了。
赵庆甚至怀疑这些话是周旺安排汴京船娘说出来,随便给些银子,便能让汴京船娘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目的只有一个,捧杀他。
不过,只要赵庆可以在本次县试的科考里,获得第一名的案首,那些耗费了大笔银子的捧杀,便是在帮着赵庆宣扬名声了。
赵庆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不乐意了,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说出一些讥讽周旺,来。
“铛铛铛!”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两名衙役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名衙役,拨开了挡在前面的读书人,准备把本次县试的高中名字贴在八字墙上。
县试是科举考试的,涉及到以后的前途,更涉及到能否在仕途上有所成就。
随着衙役们的到来,所有的读书人全把注意力放在了衙役身上,紧紧盯着他们即将张贴的榜单。
想要从中寻找自身的名字,希望可以高中了本次的县试。
有了县试的童生功名,可以在明年参加府试了,只要高中了府试,可以获得见官不拜的秀才功名。
八字墙附近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在场所有读书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眼里只有张贴在八字墙上的一张大红色官青纸,亢奋又紧张的想要从中寻找名字。
附近酒楼的廊栏里,坐着很多汴京船娘,还有小汴京的官宦小姐。
全都在关注着下方八字墙的情况,等待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今年关注县试的女子,比起往年增加了很多。
一来,涉及了钞关御史李林甫的侄儿李甲,二来,涉及了最近名声大噪,也是小汴京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才子赵庆。
虽说小汴京对于科举八股文的上心程度,远远超过了诗词歌赋,但在汴京船娘和官宦小姐心里,还是更倾心于诗词歌赋。
在所有人的关注下,衙役张贴了第一张大红官青纸,随后退到了旁边。
读书人全都簇拥了过去,凑在八字墙前面,寻找着各自的名字。
“我中了!”
“唉,今年又没中。”
“只能等到来年继续参加县试了,希望到时候可以有幸高中了童生的功名。”
读书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些读书人发出了高中以后的狂喜,一个个有些疯癫的大笑了起来。
这些读书人多半年岁比较大了,超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勉强高中了县试的童生功名。
还有一些高中了县试童生功名的读书人,神情里没有多少癫狂的大笑,只是淡然一笑,便没有其他反应了。
这些读书人大多是弱冠年纪,少年得志,不怎么看重区区一个县试的童生功名。
这些春风得意读书人真正看重的是乡试,就连府试也不放在眼里,只有乡试的举人功名才配得上他们一肚子的学问。
高中了举人,才能够在县里做官。
随着一名又一名读书人找到自己的名字,衙役张贴的第一张大红官青纸,不剩下几个名字了。
按理来说,衙役应该把两张大红官青纸一起张贴在八字墙上,科举考试举办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形成了一些规矩。
只会先一步张贴排名靠后的读书人名字。
排在前列的读书人,还有最为重要的县试第一名案首,通常是在相隔了半炷香时间以后,才会张贴出来,让八字墙附近空出足够的地方。
读书人找到自己名字以后,自觉站到了外围,不在八字墙附近了。
还有一些自认为不能无法排名靠前,肚子里的学问勉强高中县试的读书人,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八字墙附近。
远远的看着,羡慕别人在第一张大红官青纸上找到名字。
大部分读书人站的距离较远的时候,嘴里呀依旧是议论纷纷,说出了自身对于本次县试的看法。
“本次县试的第一名案首很快就要揭晓了,不知是李甲,还是最近名声很大的赵庆了。”
“赵庆?他也配与李公子相提并论,不说别的,钞关御史李林甫可是本次县试的主考官。”
“赵庆在背景上,已经落后太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这辈子做官的尽头,不过是李甲的罢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言壮语,已经说出了很多年了,但大多数读书人只是把这句话当做史书里的一句话。
当今这个世道,王侯将相就是有种,何况朝廷里的那些权贵都有世袭爵位,世世代代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可不就是有种。
随着衙役张贴出第二张大红官青纸,周旺还是不忘打压赵庆:“就凭你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肚子里装的那点墨水,别说是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了,可以高中县试的童生功名,那都是天大的荣幸……”
周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随着第二张官青纸张贴完毕,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只剩下一脸的难以置信。
读书人炸开了锅。
“赵庆?!本次县试的第一名案首居然是赵庆,学生没有眼花吧,怎么把李甲的名字看成了赵庆。”
“房师在写出县试第一名案首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写错了,把李甲的名字写成了赵庆。”
“徇私舞弊!这里面一定有鬼,肯定是赵庆花了大笔的银子买通了房师……”
第199章 读书人的哗然
一名读书人突然说了一句买通房师,立即引起了附近读书人的不满,其中一些泰州学派门生甚至撸开了袖子,准备殴打这名读书人了。
心学读书人可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知道当年心学的祖师爷不仅留下了龙场悟道的典故,还屡次率兵平定了叛乱。
完成大雍王朝的一项壮举,以文官身份封爵。
心学读书人大多喜欢熬练弓马骑射,不见得有多精湛,却也比普通文弱书生要体格强健。
多数都能骑马,不用整天坐着潞绸马车、乘坐轿子出门。
说出徇私舞弊这句话的读书人,还不是一名普通的读书人,正是从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
这句话当场就惹了众怒,不论是泰州学派门生,还是小汴京的读书人,全都怒瞪起了周旺。
房师不是别人,正是小汴京的大儒姚公。
周旺瞧见所有读书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梗着脖子,自圆其说了起来:“本次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只会是李甲,不是李甲也就算了,偏偏是只会吟诵些酸诗的赵庆,这其中要是没有暗中勾结,周某……”
周旺这句话还没说完,自己便愣住了,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差点没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只顾着维护自己的利益了,帮着李甲获得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才能证明他的功劳。
却忘记了一件事,本次负责县试阅卷的房师是姚公。
李甲站在旁边听他说出了徇私舞弊四个字,受到了惊吓,赶紧远离了周旺几步。
以姚公的名声和地位,钞关御史李林甫都对他客客气气,不敢有任何的冒犯。
周旺何德何能可以诽谤大儒姚公,姚公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自从来到小汴京宣扬心学,几乎是把小汴京变成了心学的第二个发源地。
以小汴京的繁华熙攘,竟然出现了一家学派独大的情况,姚公在这其中产生的作用功不可没。
小汴京的读书人要么是泰州学派门生,要么是仰慕姚公的学位和道德,偏偏在今天,居然有人污蔑姚公徇私舞弊。
这就让在场的读书人忍受不了了,纷纷破口大骂了起来。
“不会说人话就别说,竟敢污蔑姚公,信不信我给你脸上来上一拳。”
”一拳?只有把他打的鼻青脸肿,才能消了心里的愤懑。”
“学生敬你是京城里来的进士,给你几分面子,再敢污蔑姚公的名声,小心学生直接去衙门里状告你诬告。”
周旺讪讪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说多错多,生怕多说了几句话,又被读书人挑出来不对的地方。
李甲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满,本来还可以用其他的借口鼓动读书人质疑赵庆。
现在可倒好,因为周旺一句话,谁也不能质疑赵庆获得案首功名的真假了。
周旺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过后,谁要是再敢质疑赵庆的功名真假,就是在质疑姚公的道德人品。
别说是在小汴京了,就是在京城里,也没有人敢在道德人品方面冒犯姚公。
在学问方面,倒是还有几位心学大儒丝毫不逊色姚公。
在道德人品方面,却没有任何大儒站出来说上一句胜过姚公了。
甚至就连永熙皇帝都对姚公的道德人品颇为称赞,说他是真正的贤人君子,应该在礼部担任朝廷重臣的官职。
只可惜,姚公志不在官场,婉拒了永熙皇帝的安排。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一切都怪周旺,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反而都是在帮倒忙。
李甲怒瞪了周旺一眼,越想越是心情差,险些抬起手给他一拳。
最终还是忍住了,无故殴打进士可是不小的罪名,不能轻易冒犯天子门生。
李甲心里积蓄的不满情绪,不能发泄出来,心情更加糟糕了。
周旺只能赶紧找补了一句:“李甲的排名也不低,仅次于案首的第二名,极为难得了,应该值得祝贺。”
“祝贺你娘!”
李甲终于忍不住了,爆出了粗口,用粗俗不堪的话语骂了一句。
县试又不是举人在京城参加的殿试,别说是仅次于案首的第二名了,就算是第三名也有一个探花名声。
一层层的科举考试,只有殿试才会排出状元、榜眼、探花等前三甲。
其他所有的科举考试,只有第一名才会有一个好名头,被人所记住。
永远只会记住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是谁,不会记住第二名第三名是谁。
官员闲聊时问起县试的情况,只会谈论今年县试的第一名案首是谁,不会询问第二第三名。
再者说了,李甲参加本次县试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县试第一名案首的名头,更是为了杜十娘。
当初他和杜十娘的约定,只有高中了科举考试的第一名,才能嫁给他。
在县试里夺得第一名,是李甲迎娶杜十娘最大的机会了。
毕竟,县试只是与整个小汴京的读书人争夺案首,府试就不一样了,要与整个燕蓟府的读书人争夺案首。
参加府试的读书人还与县试不一样,不是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全都是经过筛选过后的童生。
在府试里想要获得了府试第一名的案首,难度何止增加了几番,说上一句大涨了十番也不为过。
李甲夺得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分明已经十拿九稳了,不知道最后为何落在了赵庆的头上。
只能把怨气撒在周旺身上,埋怨他一个京城里连的进士,居然连个县试都搞不定了。
李甲不满的说了一句:“就你也配成为二甲及第的进士,难不成是你做出了徇私舞弊的行为,从主考官手里买来了一个进士的功名。”
周旺听了这句话,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变成了猪肝色,心里把李甲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一遍。
他嘴上却不敢多说一个字,依旧是摆出一副笑脸,只能强行忍了。
李甲的伯父是钞关御史李林甫,好不容易搭上他的关系,可不能因为自己气不过说的一句话,损失了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关系。
周旺心里再是憋屈,只能咬着牙忍了。
第201章 令人羡慕的邀约
着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他故意大笑了两声,发出了对于周旺的嘲讽声。
“哈哈。”
“哈哈。”
“哈哈。”
读书人受到黄秀才的感染,发出了哄堂大笑,响彻在贡院大街上。
声音很响,几乎传出了贡院大街,让更多人听到。
周旺还没有走远,很快就听到了读书人的嘲笑声,顿时感到了如芒在背,一道道讥讽的目光盯着他。
他慌不择路的脚步更快了,硬着头皮赶紧逃离了贡院,这辈子都不想再过来了。
廊院二楼,同样是出现了一阵脚步声,不过却是纻丝绣花鞋踩在楼廊上的声音。
一名名官宦小姐起身离开了美人榻,带着身边的丫鬟,走向了苏小小所在的廊院二楼。
苏小小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见到众多官宦小姐过来拜访,她的名声在小汴京再是艳名远播。
终究还是一名汴京船娘。
卖艺不卖身,依旧是以色娱人。
官宦小姐平时对她还算颇为敬重,毕竟到了苏小小这般的名声和地位,可以影响到京城里的权贵了。
但要是让官宦小姐亲自去拜访苏小小,成为闺中密友,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偏偏在今天,发生了转折,似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赵庆一位寒门读书人,还是从乡下来的寒门学子,不是小汴京的寒门学子。
居然是从李甲的手里夺走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更让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再次吃瘪,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贡院。
官宦小姐也因为赵庆,纷纷来到了苏小小所在的廊院二楼,借着拜访她的名义,全都在请求一件事。
希望苏小小赶快把赵庆请到廊院二楼,官宦小姐想要近距离的接触赵庆,隔着青帷幔仔细欣赏赵庆的风采。
苏小小心里开心极了,只要能够把赵庆请到廊院的二楼,这些官宦小姐都得欠她一个人情了。
苏小小本就想着把赵庆邀请到廊院的二楼,答谢他帮忙夺回了一半的赎身银子,不用担心李甲的算计了,被迫嫁给他做妾。
苏小小停下了抚摸狸奴的御玉手,把香儿唤到身边来,嘱咐了两句,让她赶紧去八字墙附近请来赵家小郎君。
香儿正在廊栏附近,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望着八字墙附近的赵庆。
她早就等不及了,想要把赵庆邀请过来。
香儿得到了小姐的吩咐,‘噔噔噔’顺着楼廊走了出去,带着一阵香风,跑到了八字墙附近。
小汴京的大部分读书人仰慕苏小小却见不到真人,常常见到的那人只是贴身丫鬟香儿。
小美人坯子香儿在小汴京的读书人里,脸熟的很,八字墙附近的读书人都认识她。
知道香儿的身份,也就猜出来她跑到八字墙附近的目的了。
读书人看着香儿跑了过来,全都是不由自主的停止了交谈,注意力全都在香儿身上了。
这是他们能够瞻仰到苏小小气息的唯一机会了,即便只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足够引起读书人的重视了。
香儿不出意外来到了赵庆身边,作了一个万福:“我家小姐请小郎君前往楼上一叙,这一次不光是我家小姐在楼上等着,还有很多官宦小姐都来了,小郎君这回的风头出大了,那些官宦小姐主动跑来找到我家小姐,说出了邀请小郎君前往楼上一叙的话……”
香儿平时在其他读书人面前,通常是一副泼辣的样子,实在是被小汴京的读书人烦透了,不想搭理他们,整天在旁边问东问西。
香儿面对赵庆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像是苏小小的贴身丫鬟,更像是赵庆的通房丫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肚子里所有的话全都告诉了赵庆。
读书人看到这一幕,又是羡慕不已,感叹做人的差距太大。
“咱们平时想要接近香儿,说上两句话,都会遭到她的冷眼,没想到泼辣的香儿在赵庆面前,却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
”本公子也算是小汴京用数得上号的大姓子弟了,同样是遭受到了香儿的冷眼,还有泼辣的对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够见到香儿乖巧的一面。”
“恨不能取而代之啊,可惜香儿只会对赵庆一个人乖巧,着实是羡煞旁人。”
别说是周围的读书人了,就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同样是一脸的羡慕。
张秀才是个遵守规矩的人,面对当前的情况,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贤弟能不能带着张某一起去楼上,过去虽然在一些诗会雅集里见到过苏小小,但隔得比较远,也已经是老黄历了。”
“就是就是。”
相比较张秀才的吞吞吐吐,黄秀才直接多了:“不瞒贤弟说,黄某已经很久没有见识过苏小姐了,自从她成为小汴京四绝以来,很少参加诗会雅集了,就算是豪掷千金,也不见得能够在苏小小的游船画舫上听上一曲琵琶曲。贤弟一个人在青帷幔外面坐着,也挺空落落,不如带上黄某一起过去,到时候有任何的银子花销,黄某全都包了。”
随着黄秀才财大气粗的话语落下,张秀才不甘于后的说了一句:“只要能够跟着贤弟去一趟二楼,张某也愿意包了所有的花销,只要是五千两银子以内都没有问题。”
在场读书人听到一句五千两银子,先是一片哗然,又是满脸的羡慕。
这一次更多是羡慕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提前结交了赵庆,在他没有发迹以前就结交了。
如今成为了好友,可以一起谈风弄月的好友,自然可以一起走上廊院的二楼,与青帷幔后面的苏小小和官宦小姐谈笑风生。
一般情况下,赵庆身边需要几名帮衬的读书人,帮着他增添气氛。
赵庆需要承担这些好友的开销。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可倒好,不仅帮着赵庆增添气氛,还要承担一切的开销银子。
上赶着做赔本买卖。
第202章 苏小小赚翻了
在场的读书人想要上赶着做赔本买卖,还没有机会,只能羡慕的看着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跟着赵庆前往了廊院二楼。
小汴京读书人长吁短叹了起来。
“早知今日,在哥舒翰还没有在衙门里当差,赵庆还不是小汴京官宦的一员,就应该提前结交他。”
“那时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在赵庆一穷二白的时候结交他,关系比起张秀才、黄秀才二人还要亲近。”
“谁又能想到,真的在赵庆身上发生了莫欺少年穷的情况,当初被人看不起的乡下读书人,却引起了官宦小姐的青睐,以至于让小汴京的大姓子弟都产生了提前结交赵庆的心思。”
赵庆没有在意小汴京读书人心里有怎样的想法,带着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迈步走向了廊院。
香儿走在前面,小嘴里说个不停,嘻嘻笑笑,像是在给自家的公子禀报廊院二楼的情况。
乖巧可爱的样子,着实是让小汴京读书人意想不到,忍不住怀疑香儿被人狸猫换太子了。
苏小小的贴身丫鬟不是香儿了,换成了赵庆宅子里的丫鬟春兰。
赵庆顺着楼廊走了上去,刚刚走到廊院的二楼,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翘头鞋踩在木质楼廊上的声音,只有他和香儿的脚步声。
赵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站在楼廊的入口,没有上前,吩咐小厮去拿来了两只掐丝亮银妆镜,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一般,站在楼廊的入口仔细梳妆打扮。
他们两人摆正了脑袋上的软巾,又整理了各自的绸缎儒衫,分别拿着一把金陵折扇,迈步走上了廊院的二楼。
赵庆打趣了一句:“二位这是要去见哪家的风流公子。”
张秀才脸皮薄,略带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没有回应这句话。
黄秀才却是哈哈一笑,不当回事的说道:“黄某过来帮衬,总不能给贤弟丢脸,当然要事先整理仪容,免得唐突了青帷幔后面的众多佳人。”
香儿也看到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举动,捂嘴轻笑:“小郎君别在这里站着了,小姐和众多官宦小姐们等候多时了,早点进去,免得让人说咱们也不懂规矩。”
咱们?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句咱们,赵庆又不是她家姑爷,怎么能说上一家人的咱们。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惊奇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几眼香儿,这才回想来一件事。
这个小美人胚子自从见到了赵庆以后,眼睛里只有他一人了,从来没有把其他读书人放在眼里。
看来香儿春心萌动了,或者说苏小小和赵庆的关系,比起读书人猜测的情况还要不一般。
以至于香儿说上了一句咱们。
赵庆听到一句咱们,同样是颇感意外,笑了笑没有当回事,推开了厢房木门,迈步走了进去。
他刚刚走进廊院二楼的厢房里,顿时就感觉到一道道目光,透过青帷幔,落在了身上。
换做是其他读书人,突然被一群官宦小姐盯着看,还不停的上上下下打量。
心里难免会紧张,变得拘谨起来。
赵庆却完全不一样,大大方方的拱手说道:“赵某见过各位小姐,不知这一次的贡院县试,各位小姐赚来了多少红封子。”
官宦小姐听到一句红封子,全都是流露出了懊恼的情绪。
“本小姐瞎了眼,才会把红封子押在李甲的身上,早就应该压在小郎君身上了。”
“官宦小姐寄予厚望的李甲,名落孙山了,最后让小郎君摘得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看来小郎君的学问和才情一样让人钦佩。”
“先有水调歌头的一名惊人,如今又有县试第一名的案首,看来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非你莫属了。”
官宦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时不时把目光落在旁边的苏小小身上,暗自感叹了一句苏小小的慧眼识珠。
一眼就看中了赵庆,拿出了一半赎身银子压在他身上,所有的红封子失而复得,还多赚走了一半的赎身银子。
那可是足足五千两银子,足够买来上百亩良田,再盖一座几十间厢房的宅子。
苏小小赚来的银子,全是由官宦小姐占了大头,却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产生气恼。
官宦小姐自哀自怨了一句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把红封子压在了李甲的身上。
到头来血本无归,这些年攒的私房钱全都赔了进去。
苏小小嫣然一笑,抚摸着狸奴说道:“奴家赚来这些银子,全都仰仗小郎君的学富五车,回头让香儿给小郎君送去一笔分润。不然的话,怎么都说不过去,显得奴家小气了一些。”
赵庆的反应,出乎了在场所有官宦小姐的预料,更是让他们惊诧连连。
赵庆拱手过后,坐在花梨官帽椅上,没有像大姓子弟那般推三阻四,直接笑纳了:“苏小姐愿意分润银子,赵某却之不恭了,不过,还得感谢苏小姐压了大把的红封子,不让赵某在本次的县试里丢脸,空有一身的名声,却没有多少红封子压在身上。苏小姐给个两银子就够了,如果是给多了,还会再让香儿退回去,推三阻四着实麻烦,还望苏小姐体谅。”
赵庆说出的这番话,着实让官宦小姐没有想到,顾盼流辉,更对他高看了一眼。
打从赵庆走进廊院的二楼,在众多官宦小姐的注视下,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的风度,就让官宦小姐感到了意外。
赵庆没有像大姓子弟那般,直接张口拒绝,看似是大方,却没有在意女子感受。
在那些大姓子弟眼里,女子的再是尊贵,依旧是只能依附于男子的陪衬。
官宦小姐活了这么大了,从来没有见过赵庆这般,发自内心体贴女子的小郎君。
赵庆的这番话,给自己留足了面子,也顾及了苏小小的颜面,没让她难堪。
第203章 李清清的名声
官宦小姐看向赵庆的眼神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柔情,甚至有了安排人去说亲的心思。
只可惜,说亲的心思只能一闪而过,不能真的安排人去赵庆家里说亲。
他早就已经娶妻了,官宦小姐除非与他私奔,否则家里不会让她们做个小妾。
官宦小姐做了小妾自身没有地位也就罢了,还让大姓望族丢尽了脸面,家里的女子给别人做了小妾。
只能等到赵庆高中了举人,有了三妻四妾的恩典,还可以再娶两名平妻。
到那时,可以安排人去赵庆家里说亲。
虽说是比不上正室夫人的平妻,但只要是妻子就足够了。
赵庆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他越发得到官宦小姐的青睐,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在过来的时候,听到两位兄长谈起了一件事,李甲想要用逼迫的手段,迎娶了苏小姐。这件事不必担心,就算是赵某今天夺得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依旧是可以拿得出来五千两银子。”
官宦小姐惊诧的长大了樱桃小嘴,看着一脸笃定的赵庆,想不通他哪里来的底气可以拿出五千两银子。
赵庆的白豆腐买卖,逐渐在小汴京铺开了,赚来了不少的银子。
李清清把家业操持的井井有条,引起了很多大姓望族的注意,甚至有了让族里长子长孙迎娶李清清的心思。
虽说李清清的身份是大姓望族瞧不起的乡下女子,连个寒门都不算,只能算是个乡野村妇。
但不论是李清清堪比苏小小的容貌,还有是把家业操持井井有条的贤惠,足够让大姓望族打破常规了。
娶妻当娶贤。
大姓望族给家里注定继承家业的长子长孙挑选娘子,从来不看这位娘子的容貌,只看贤良淑德。
李清清当初在乡下卖豆腐时的豆腐西施别称,渐渐在小汴京传开了,大姓望族都认同了这个称呼。
一是在于李清清沉鱼落雁的美貌,更是在于把家业操持的红红火火,可以让家业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一点,就让大姓望族羡慕不已了。
大姓望族早就打听清楚了,李清清本来姓赵,不可能与赵庆成亲,也就是说没有了童养媳的可能。
这么说来,李清清和赵庆便是姐弟关系了。
只要嫁给了大姓望族,就对赵庆的仕途有着很大的帮助。
姐姐帮着弟弟,天经地义。
李清清只要掂量清楚这其中的轻重,应该会选择嫁给一名大姓子弟。
再者说了,嫁给了大姓子弟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也算是一门好亲事了。
赵庆对于小汴京里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大姓望族的心思,不免有些迫不及待看到高中了举人那天。
等到他高中了举人,把李清清黄册上的姓氏改成李,不知道小汴京的大姓望族会作何感想了。
小汴京的大姓望族有什么想法,暂且不知道,青帷幔后面的官宦小姐却想不通赵庆从哪里拿出来五千两银子。
白豆腐买卖再是独一份,比起绸缎、茶叶、瓷器等买卖赚来的银子还是差了太远。
小汴京里的茶叶商人,都不敢说轻易拿出五千两银子,他家里的产业还没铺开多久,便信誓旦旦的说出了一句随时拿出五千两银子。
着实是让官宦小姐想不通,又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感觉眼前的赵庆身上笼罩了一层谜团。
苏小小同样不知道赵庆哪里有五千两银子,只是当成了一句安慰:“奴家谢过小郎君了,暂时不用了,赎身的银子全都回来了,还多带回来五千两银子。”
赵庆笑了,看出了苏小小和官宦小姐的心思,多半是认为他拿不出五千两银子。
在没有遇到王思礼以前,只是凭借白豆腐买卖,当然是拿不出五千两银子。
遇到了王思礼以后,完全不同了。
做起了贩卖纸甲的买卖,这可是堪比贩卖私盐的暴利行当。
虽然他手里暂时还没有五千两银子,只要给京城里的王思礼送去一封书信,用纸甲作为抵押,借来五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他在前往八字墙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只要县试的第一名是李甲,立即从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手上借来五千两银子。
虽说可能会暴露他和王思礼的关系,暗地里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买卖。
但先救下苏小小要紧,另外透露了关系,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可以让张秀才、黄秀才两人的家里,更加看重他们结交的关系。
赵庆在廊院的二楼,又与官宦小姐闲聊了几句,站起身来了:“赵某还要回家,庆贺获得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不能多在这里停留了,还望各位小姐见谅。”
官宦小姐见他要走,心里出现了一些不舍,还想趁着难得的机会与他多相处。
念及赵庆要回家与家人庆贺,不好多做阻拦了,只能任由赵庆离开了廊院的二楼。
官宦小姐眸子里全是恋恋不舍,目送赵庆离开了厢房,迈着步子走出了廊院。
官宦小姐又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纷纷来到了廊栏边沿,注视着赵庆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贡院大街的尽头。
苏小小坐在美人榻上,抚摸着狸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
等到赵庆庆贺完了以后,苏小小还能继续见到他,在场的官宦小姐可就不一定了。
官宦小姐到时也可以邀请赵庆去家里做客,但她们家里的规矩很严,家中小姐不能邀请男子去家里做客。
换做是官宦小姐家里的兄弟,倒是无妨,可以邀请赵庆去家里一趟。
女子就不一样了,邀请男子去家里做客,还是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难免会被人多想。
官宦小姐只能目送赵庆离开了,下次再见到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一些官宦小姐动了其他的心思,不能邀请赵庆去家里做客,她们可以与李清清多接触。
官宦小姐去游船画舫里拜访苏小小,恐怕也会遭到父辈的阻拦。
交好李清清就不一样了,温婉贤惠,可是让她在小汴京都有了豆腐西施的名头。
第204章 回家报喜
“庆哥哥。”
赵庆刚刚走进铜钉偏门,站在门口与斛律武都闲聊了两句,迈步走到了前院的影壁旁。
前院和中院的白墙月洞门传来了一道欢快的呼喊声,黄婉儿背着小竹篓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菇黄豹。
黄婉儿扑进了赵庆的怀里,小脸上全是雀跃:“哥舒翰回来报喜了,庆哥哥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奴家出去把松茸摘了,回来给庆哥哥做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菇黄豹的狗头不停蹭着赵庆的长衫,尾巴摇个不停,每次见了赵庆都欢快极了。
赵家宅子河对岸的庄子以北,有一片山林,黄婉儿经常带着菇黄豹去采摘一些山珍,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发现了松茸,一直没有舍得摘回来。
黄婉儿想着那天家里有了大喜事,便把松茸摘回来,给赵庆做成美味佳肴。
他们一家子都是从乡下来的草民,如今高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可谓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黄婉儿立即背上了小竹篓,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柴刀,带着菇黄豹准备前往山林里采摘松茸。
她刚到门口,碰见了刚刚走回来的赵庆,欢呼雀跃着扑进了怀里。
赵庆揉了揉黄婉儿的黄头发,贴心的为她戴上了文公衣兜帽:“早些回来,别在山林里待的太晚了。”
黄婉儿用小脑袋蹭了蹭赵庆的下巴,发出‘咯咯’笑声,随后带着菇黄豹前往了山林。
赵庆看着天真烂漫的黄婉儿,不由的出现了笑容,转过身去,哼着小曲儿,走进了白墙月洞门。
他刚刚走进去,看见了坐在次间窗棂旁的李清清,手里做着女红,正在给赵庆缝一件香囊葫芦儿。
用的不是绢布,前些天从绸缎庄里买来的妆花织金缎子,还买了一些金线,一只精巧的香囊葫芦儿快要绣好了。
赵庆顺着院子里的回廊,走进了东厢房,转过身去,来到了西次间,一把抱住了李清清。
她专心绣着香囊葫芦儿,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情况,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细腰,不禁吓了一跳。
李清清下意识就要反抗,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旁边,下巴抵在了消瘦肩膀。
赵庆看着细长手指间的女红刺绣,笑着说了一句:“清清姐绣的香囊可真好看,比起江宁织造的女工还要心灵手巧,整个小汴京再也找不到比起清清姐更加心灵手巧的小娘子了。”
李清清担心手里的针线扎到了赵庆,放在红木翘头案上,伸出细长手指点了一下赵庆的额头,温婉笑道:“阿庆的嘴比起以前甜多了,也开窍了,知道哄女人开心了。如今有了才情又有了功名,往后还不知道要骗走多少女人的心。”
赵庆埋在李清清的秀发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闻着好闻的处子幽香,动情的问了一句:“可曾骗走了清清姐的心。”
李清清的俏脸,微微一红,暗啐了一口:“阿庆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就连清清姐都敢调戏了,看阿姐不打你的屁股……”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赵庆年幼的时候,没少呗李清清打屁给我。年幼的时候倒没什么,以两人现在的年纪,未免暧昧了一些。
李清清伸出细长手掌,比划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把手掌落在赵庆的屁股上。李清清最终只是用手指,再次点了一下赵庆的额头,俏脸微红的说道:“还不赶紧把脸拿开,这要是被旁人看了,阿姐的名节可就毁了。”
赵庆恋恋不舍的挪走了脸庞,松开了抱着李清清细腰的双手,斜倚着旁边的红木花格隔断:“我能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明年中了府试的秀才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小汴京的县试第一名案首都中不了府试秀才,小汴京又是出了名的擅长八股文,肯定会被人认为徇私舞弊了,被那些大姓子弟给冒名顶替了。中了秀才没有多大问题,随后便是乡试的举人了,到那个时候……”
赵庆这话没有说完,脸上出现了促狭笑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有了乡试举人的功名,便可以把李清清黄册上的姓名改成李,两人便可以成亲了。
举人又有着三妻四妾的恩典,给了李清清一个平妻的名分,不算亏待了。
李清清听到赵庆提起这件事,平日里再是大大方方,难免会产生一些羞涩。
她拿起了针线,想要继续刺绣香囊葫芦儿,掩饰心里的赧颜。
李清清的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几次想要把线穿进针眼里,全都因为手抖没有穿进去。
赵庆看见李清清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伸过手去,接过来李清清手里的针线。
李清清松开针线的时候,被赵庆碰到了的细长手指。
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觉,瞬间充斥着内心。
李清清‘嗯’了一声,赶紧把手挪开了,脸颊出现了一大片红霞,似乎想到了晚上睡觉时的某些动静。
她和赵庆成亲了,晚上也会闹出那些动静。
李清清心里越发的羞涩了,心脏‘怦怦’乱跳,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
一个不留神,细针扎到了李清清的手指。
李清清‘呀’了一声,指尖冒出了一个小红点,赶紧把手指塞进嘴里。
还没等她把手指塞进嘴里,突然被人握住了细长手指。
赵庆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拿起李清清的手指,放进了嘴里,轻轻含住了。
霎时间,两人全都愣住了。
李清清想要把手指抽出来,又怕显得生分,只能任由他含着细长手指。
她的心跳地更快了,呼吸急促,俏脸很快就从微红变成了烫红。
李清清低下垂云髻,不敢直视赵庆了,脑子里乱糟糟,一时间没有把手指抽出来。
赵庆同样是呆住了,也不知含住手指的举动,是怎么做出来。
他自己都没想到,突然孟浪的做出了含手指举动。
两人僵在了原地,次间里渐渐有了旖旎的气氛。
赵庆下意识做出了一个轻舔手指的举动,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里的指尖。
第205章 对于贺双卿的答谢
李清清顿时浑身酥麻,啊了一声,赶紧把细长手指抽了出来。
她坐在八脚圆鼓凳上,低着垂云髻,说不出话了。
“赵庆去哪里了。”
好在这时,回廊里走来了一人,贺双卿从书斋里走了出来,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寻找回到宅子里的赵庆。
赵庆、李清清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好在贺双卿及时出现了,帮着两人解了围。
贺双卿走进了东厢房,看见赵庆、李清清两人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没有当回事。
他们两人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亲密,那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贺双卿没有想到的是,两人之间的亲密已经不是青梅竹马那般的姐弟关系了。
贺双卿平日里虽然是女扮男装,但在衣着打扮上,还是不由自主的偏向女子的艳丽。
她今天穿了一身丁香色绸直身,丝鞋净袜,发髻上插了一只柳穿金鱼儿。
比起女子还要好看很多,任何男子见了她,都会发自内心的想要接近。
贺双卿已经不止一次让读书人产生了自我怀疑,有着喜好娈童的癖好,每次见了贺双卿,都有着想要把她娶回家的念头。
蓄养娈童,只是一些大姓望族的癖好,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这般想法。
蓄养娈童这件事难以启齿,被人撞破了,是一件羞耻事。
大多数读书人对于养着娈童,心里带着抵触,厌恶某些大姓望族的风雅。
每次遇见了贺双卿就不一样了,读书人所不齿的那些风雅,不由自主在心里滋生,以至于让读书人产生了自我怀疑。
赵庆看了一眼贺双卿,就挪不开眼珠子了,多看了几眼。
“哼。”
贺双卿不免产生了不满的情绪,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庆,拌嘴道:“放着清清姐这么一个大美人不看,一直盯着我看算是怎么回事,再敢乱看的话,明天不来了。”
贺双卿一直到现在都以为李清清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为了避免女儿身的暴露,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庆,告诫他不要太过分了。
虽说贺双卿有把柄在赵庆的手里,极少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但赵庆永远别想拿这件事来要挟她,绝不会就范,真要是把她惹急了,肯定会偷拧赵庆腰间的细肉。
赵庆收回了视线,坦坦荡荡的说道:“没办法,谁让你长得比女子还好看,整个小汴京找不到几个比你更好看的人了,除了小汴京四绝和几名十二花魁以外,也就只有清清姐和婉儿妹妹可以在美貌上与你相比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哼。”
贺双卿再次冷哼了一声,没了不满,脸容带了几分笑意。
被人夸赞天生丽质,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贺双卿本就是一个女子,十分看重容貌。
贺双卿哼哼唧唧了两声,暂且饶过了赵庆,很快又笑颜逐开的说道:“你这一次能够高中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全是我的功劳,教了你各种八股文的破题,说吧,想要怎么答谢。”
赵庆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这话不错,没有你的悉心教导,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掌握了八股文的破题,当然要感谢你了,至于怎么感谢,还是由你来定。无论是想要什么样的布料首饰,全都给你买来。”
贺双卿听到一句布料首饰,先是一喜,她还真想买几件首饰,很快又想到李清清还在次间里坐着。
她瞪圆了眸子,又是狠狠的剜了一眼赵庆,赶紧用别的法子掩盖过去:“我又不是官宦小姐,要什么布料首饰,听说婉儿在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松茸,那可是难得的山珍,要求也不多,就用松茸做一桌子美味佳肴。”
李清清坐在窗棂旁,拿起了针线,看着两人在红木花格隔断入口你来我往的拌嘴,婉莞尔一笑,贺双卿自以为隐瞒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她早就知道贺双卿的女儿身了。
不过嘛,既然贺双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就装作不知道了。
赵庆也是忍不住笑了,本来还想着拿出大把的银子感谢贺双卿,这回全都省了,白捡了一个感谢。
黄婉儿早就前往山林里采摘松茸了,做上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庆贺县试第一名的案首。
赵庆却还是装作了为难的样子,沉吟了一阵,勉为其难的说道:“大恩不言谢,本来还想着把松茸留到高中了举人那天,竟然你说了出来,那便不留了。”
贺双卿嫣然一笑,只是这一个笑容,就让赵庆呆住了。
赵庆先后见识了好几名沉鱼落雁的美人,黄婉儿、李清清、苏小小,还有最近见到的杜十娘。
他在看到贺双卿的笑容以后,依旧没了定力,沉迷在了嫣然一笑里。
贺双卿想到旁边还有外人,不能做出太多的女儿态来,免得被人识破了身份。
她又赶紧把笑容收了回去,这才让呆着的赵庆,重新要恢复了过来。
贺双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离开了东厢房:“你还算识趣,这一回暂且放过你了,要不然的话,哼哼……”
赵庆注视着哼哼唧唧的贺双卿离开,哑然失笑,越发觉得这位女先生有意思了。
前段时间,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了想要把李清清按倒在窗棂前的念头。
这一回,脑子里又是出现了不该有的念头,想要把这位女先生按倒在书案上。
赵庆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刺绣的李清清,又看了一眼扭着屁股回到书斋里的女先生贺双卿,心痒难挠了。
就等着高中举人那天了。
本就高中了县试第一名案首的愉快心情,更加愉悦了。
赵庆强忍着在李清清那张俏脸上,亲一口的冲动,转身离开了东厢房。
他跟在贺双卿的后面,同样是走进了书斋里,继续看着八股文破题书籍,不能因为高中了案首就产生懈怠。
读书消磨时间的同时,等着黄婉儿用松茸做出一桌子美味佳肴。
到时,三位沉鱼落雁美人陪着他一起庆贺。
第206章 李林甫的邀请
第二天,日上三竿,赵庆刚从东厢房里起来,就撞见了李清清。
由于昨晚喝酒喝醉了,很早便睡下了,没有折腾多久黄婉儿。
李清清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起了个大早,忙忙碌碌的开始处理白豆腐买卖的账本,还有妇人的各种安排。
等到她处理结束以后,宅子外来了一名小厮,给家里送了一封帖子。
这封帖子只是看外观就颇为不俗,是用桃红虎皮宣纸制作。
不是一般的官青纸,更不是简陋的桑皮纸。
这种昂贵的桃红虎宣纸,一刀就要十几两银子,不是普通官商可以用得起。
李清清收到了斛律武都送来的帖子,没有停留,急匆匆的赶完了东厢房。
两人在东厢房门口的回廊上,撞见了,说出了帖子的事情。
赵庆接过来桃红虎皮帖子,拆开看了一眼,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帖子:“御史李林甫今天要在家里摆一场宴席,邀请我这个新晋的县试第一名案首,前往钞关御史的府邸赴宴。”
李清清听了这话,立即前往了东厢房的次间,准备拿出一些银两,备上干礼水礼带过去。
在李清清的心里,这可是赵庆第一次踏进小汴京的官宦群体,不能怠慢了,需要准备一份不错的干礼水礼。
免得赵庆被人看不起,落了面子。
赵庆却是拦住了匆匆走进去的李清清,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给李林甫准备银子,送了干礼水礼也没有任何用处。”
李清清迟疑了,轻启朱唇:“总不能空着手过去,太过失礼了,引起了钞关御史李林甫的不满。咱们可以不与他有过多的来往,但也不能得罪人,尤其对方还是小汴京最大的官老爷。”
赵庆笑了:“清清姐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以说是小汴京数得上号的才子,随便写上几个字送给他,任谁也说不出来不对。”
李清清愣了一下,赵庆只是本次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写几个字送给钞关御史说不过去,值不了几个银子。
换成是小汴京有数的才子就不一样了,虽说值的银子也不多,倒算是一份颇为文雅的礼品。
“不错。”
贺双卿从白墙月洞门走了过来,手指扶了一下水晶眼镜:“因为赵庆和李甲争夺小汴京案首这件事,双方已经有了裂痕,再是上赶着巴结李林甫也没有多少用处。索性不去理睬他,随便送两个字糊弄过去就行了,明面上挑不出不是来,就可以了。”
贺双卿说完这话,从丁香色绸缎袖口里拿出了一封桃红虎皮帖子,笑盈盈的说道:“我也收到了李林甫的邀请,到时咱俩一起过去,在他官邸里受到了任何刁难,不用怕,我来帮着你出头,不过嘛……”
贺双卿故意停顿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狡黔的神情:“你得让婉儿妹妹多做两桌好菜,无论怎么说,我是替你挡了灾,总得备上两桌好酒好菜来答谢。”
赵庆见她一副馋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这件事答应你了,不过到时候不需要你来帮我挡灾。不就是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刁难,只要姚公和贺先生在场,他不敢做出过激的行为来,说不定都不会有刁难。”
李清清听着两人的交谈,担心赵庆前去赴宴会吃亏,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既然是这样的话,咱们不如不去了,不差李林甫家里的那顿饭。”
贺双卿却是摇了摇头:“不妥,以李林甫的钞关御史身份,给赵庆送了一封帖子,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如果不去的话,就给了李林甫刁难的借口,区区一个童生竟然不给钞关又是面子,李林甫无论做出任何刁难的行为,旁人都说不出任何的不是来。”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李清清想着逐渐家大业大的家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家里过得越来越好,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了。”
日子过得好了,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李清清来说,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只要能够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便可以了。
她不想赵庆多么的大富大贵,只要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愁吃穿,便足够了。
李清清不像其他村花那般,有着攀比的心思,只想守在赵庆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
成亲或是不成亲,倒也无妨,只要能够守在压赵庆身边就可以了。
赵庆松开了李清清的手腕,握住了她的修长手指,安慰了两句:“有些事情躲是躲不了,只要踏上了科举仕途,这些纷纷扰扰总有一天会到来。不能躲,应该主动去面对,解决这些刁难,越是退缩,越是被人认为好欺负,日子就不好过了。”
贺双卿惊奇的回过头看去,认真的打量着赵庆,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的有见地。
这话要是换成大姓子弟说出来,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家里有做官的长辈提携。
赵庆就不一样了,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身边没有一个有见识的长辈。
就连长辈都没有,过去只有他和李清清孤苦伶仃的过日子。
贺双卿暗道,难不成真的有人天生早慧。
过去是不相信天生早慧这个说辞,赵庆的例子摆在眼前,不得不信了。
贺双卿的眸子看见李清清还是一脸的担忧,同样是安慰了一句:“有我在他身边,清清姐还能不放心?以我爹在小汴京里的名声和地位,量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刁难赵庆,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宴席,清清姐没必要那么担心。”
李清清没有说话,还是走到了次间里,拿着针线继续给赵庆绣着香囊葫芦儿。
看似是已经不担心了,心里还是带着紧张,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现任何的乱子。
赵庆看出了李清清的心思,却又解释不通,这是家人抹不去的担心。
他只能跟着贺双卿走进了书斋,继续看着八股文的书籍,为明年的府试做准备。
等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到了赴宴的时候,赵庆、贺双卿两人一起离开了赵家宅子前往了李林甫的宅子赴宴。
第207章 礼品
这次前往钞关御史官邸的宾客,除了赵庆、贺双卿以外,还有不少人。
等到他俩来到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宅子门口,门前车水马龙,停满了马车和轿子。
前往官邸里赴宴的宾客,一个个喜气洋洋,手里拿着各种名贵的礼品。
管家站在旁边,笑的合不拢嘴,高声报出了宾客拿出的各种礼品。
“刘班头送上十匹妆花织金缎子。”
“周员外送上一只斗彩鸡缸杯。”
“吴先生送上了一斤新茶小蚬春。”
赵庆、贺双卿两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知道李林甫怎么邀请这么多人前往府里赴宴了。
原来是趁机敛财,借着赴宴的名头,从本地的官商身上搜刮银子。
官商又不能不去,还不能送些不值钱的东西,毕竟是参加钞关御史的宴席。
官商们忌惮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地位,只能捏的鼻子认了,拿出银子置办了名贵的礼品。
等到赵庆走到旁边,管家的脸色大喜,这一位可是最近在小汴京风头正盛的县试案首。
又是第一次来参加钞关御史的宴席,只要是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都会花费重金置办很多礼品。
李清清把白豆腐买卖操持的红红火火,在小汴京赚了不少的银子,也算是一方富户了。
应该有足够的银子,置办名贵的礼品。
管家看着赵庆只是拿了一封书信样式的礼品,脸色先是一黑,随后又想到赵庆不可能得罪钞关御史李林甫。
应该是精挑细选的名贵礼品,看似不起眼,应该是花了大价钱。
管家恢复了一脸喜色,暗暗揣测了起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的字帖。
如今贴学比较盛行,只要是出自名家之手,就价值不菲了。
周围的官商也注意到了赵庆手里的礼品,所有官商都是拿着各种端木良锦匣子,捧在手里,送出的礼品一个比一个名贵。
只有赵庆一个人,拿着一封书信样式的东西,走到了管家身边。
官商不禁猜测了起来,想法大多与管家一样,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字帖。
还有一些官商甚至想到了兑票,以为赵庆实在不知道李林甫的喜好,索性就在信封里装了钱庄的兑票。
礼品或许会送错,银子没人不喜欢。
在所有官商的期待里,管家喜滋滋的接过来信封,大声念了起来:“县试第一名案首赵庆,送上字帖……嗯?亲手临摹的一篇字帖。”
管家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着实是把他气坏了。
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还是得摆出一副笑脸。
管家只能脸色铁青的送走了赵庆和贺双卿,注视他们俩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钞关御史官邸,只用不值钱的字帖就把李林甫给打发了。
“哈哈。”
“哈哈。”
“哈哈。”
官商们实在没能憋住,哄堂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全是嘲笑,心里又极其的痛快,终于有人出了这口恶气了。
“字帖好啊,那可是乡试第一名案首亲笔写的字帖。”
“这句话就说错了,赵庆可是小汴京有名的才子,送上一封亲笔写的字体,倒也算是一份文雅的礼品。”
“可惜本员外没有赵庆的才情,不然的话,也要写一封字帖当做贺礼了。”
管家的心情更不好了,听到官商们的嘲讽声,脸色差点气绿了,在心里破口大骂赵庆的不懂规矩。
别人都送上花费重金买来的礼品,他可倒好,随手写了两个字,便送来了。
请他来赴宴,别说是赚银子了,都不够酒菜的本钱。
赵庆走进了花厅里,里面一坐上了不少官商,随意扫了两眼,看见了姚公和贺先生坐着的位子。
赵庆直接越过了官商,走到了贺先生身边,坐在了旁边的官帽椅上。
没过多久,赵庆送礼的事情传了进来。
官商们全都是露出了一副出了一口恶气的神情,看向赵庆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没办法,谁让赵庆是小汴京数一数二的才子,有了这层身份在,送上亲笔写的字帖就不会让旁人说闲话了。
“哈哈。”
贺先生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捋着胡须说道:“赵庆还真的算是一个妙人,出淤泥而不染,难得保持了清廉正直的品行,从来不做出巴结官员的行为来。”
李林甫同样是知道了赵庆送出的礼品,脸色难看,刚要准备训斥赵庆几句,没有把这次宴席放在眼里。
他听到贺先生说出的这句话,只能把训斥的话咽了回去,说不出半个字了。
贺先生这话看似是一句打趣,话里话外充斥着袒护的意思,也起到了袒护的作用。
谁要是敢拿着这件事训斥赵庆,就不是在为李林甫说话了,是在诬陷李林甫是个贪官污吏。
别人说不出训斥赵庆的话,李林甫更不可能自己承认是个贪官污吏。
李林甫受了气,还得摆出一封笑脸:“官场上的官员如果都像赵庆这般清廉正直,天下就太平了,陛下也不用为吏治所发愁了。”
官商们听到这话,全都愕然了,实在不明白李林甫没从赵庆身上刮下来银子,怎么还帮着他说话。
官商们想到贺先生刚才说的那番话,全都恍然了,难怪李林甫只能硬着头皮吃下了这个闷亏。
不吃也不行了,但凡是提出任何的异议,就是说李林甫是个借着宴席搜刮银子的贪官污吏。
李林甫可以在小汴京作威作福,但他又不是宰辅,更不是皇帝。
这些年来,与不少官员结了仇,那些与他同品级的官员,正愁着找不到借口弹劾李林甫。
只要有了合适的借口,立即就会写出一封封奏章,弹劾李林甫的贪赃枉法。
虽然那些官员得底子也不干净,没少做出贪赃枉法的行为,但只要一天没被抓着把柄,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搜刮。
至于李林甫是否真的贪赃枉法了,倒不重要,重要是一个弹劾他的借口。
赵庆知道李林甫有所顾及,这才敢大模大样的送出几个字,拱了拱手回应了一句:“学生听说李御史是个难得的清官,便送了亲笔写的字帖,要不然的话,就是在骂李御史是个贪官。”
第208章 另一名案首
李甲站在一旁,双目喷火,他不是蠢人,听出了赵庆这句话的意思。
明里暗里都在讥讽伯父李林甫,借着宴席敛财,搜刮地方官商手里的银钱。
这是京官来到地方的惯例,京城里的官员来到地方以后,通常都会干出搜刮银子的行为。
这些年来,所有地方官商默认了孝敬京官,只有赵庆随手写了两个字对付了过去。
显然没把钞关御史李林甫放在眼里,难道他就不怕报复?
李甲气不过的同时,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他区区一个童生,再是县试第一名的案首,也不过刚刚拥有了童生的功名。
哪里来的底气,胆敢在宴席里做出敷衍的行为。
李甲准备张嘴训斥他了,直接把赵庆赶出去,不让他在府里参加宴席了。
刚要张嘴,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李甲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赵庆因为《水调歌头》和小汴京诗集带来的名气,已经是小汴京数得上号的才子,拿出亲手写的字帖也就挑不出礼了。
他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伯父李林甫,明显吃了亏,还不能说出半句不是。
李甲心里憋屈,伯父需要照顾官场上的脸面,他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要把赵庆赶出去。
让赵庆在所有官商面前丢了脸,今天过来的官商可都在小汴京里有头有脸,他如果被赶了出去,丢脸可就丢大了。
不仅会让他好不容易得来县试第一名案首的名气大减,还要会让他成为笑柄。
李甲想到这里,不再迟疑了,准备张嘴说出赶他出去的话了。
“哎哟。”
就在这时,花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比较尖细的声音,一位身穿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背花盘领窄袖衫,脚踩红扇黑面靴的太监,走到了花厅,直接坐在了主客的位子上。
在场的官商们大多站了起来,只有姚公、贺先生寥寥几人没有站起来,迎接这位突然走进来的太监。
李林甫同样是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高公公可算是来了,今天这场宴席若是没了高公公,可就失去了大半的颜色。”
赵庆不认识这位高公公,从花厅里官商们的反应,还有李林甫主动站起来的态度,不难猜出来了。
这位高公公应该就是税监太监,也是莘瑶琴的干爹。
高公公拿出手绢,捂着嘴笑了:“这是说的哪里话,杂家不来,李御史的宴席照样是得办下啊,多杂家一个不多,少杂家一个不少。毕竟,咱家和赵庆小郎君一样,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上一件像样的贺礼,希望李御史莫要怪罪才好。”
高公公可是宫里的人,哪里是赵庆可以相比。
赵庆最近的风头再盛,归根究底,只有一个童生的功名。
高公公可就不一样了,作为宫里派往地方的税监太监,还是在小汴京担任税监太监。
漕运河道的钞关,就数小汴京最为重要,每年给朝廷缴纳的税银最多。
说是给朝廷缴纳,最后全都进了天子的私库内帑。
高公公可以在小汴京坐镇,深受天子的信任,可以说是天子身边的亲信太监。
别说是不给李林甫带来贺礼了,李林甫每年还得给高公公送上一笔孝敬。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高公公这话的意思,也有着几分袒护赵庆的意思。
李甲准备把赵庆赶出去的话,顿时就噎住了,说不出来,只能郁闷的全都咽了下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高公公怎么会帮着赵庆说话,一个没给过高公公送过多少银子的乡下读书人,哪里来的荣幸,得到了高公公的一句袒护。
李林甫坐在花梨官帽椅上,若有所思了,大概猜出了高公公的心思。
他不是为了赵庆,应该是为了还了干女儿莘瑶琴的人情。
当初,莘瑶琴的十二花魁名头岌岌可危,如果不是传唱的一首《水调歌头》,恐怕花魁的名头就要拱手让人了。
全在于赵庆的那首《水调歌头》,这才让干女儿莘瑶琴保住了地位,还让莘瑶琴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高公公爱屋及乌,出于对干女儿的喜爱,做出了袒护赵庆的行为。
李林甫暂且放过了赵庆,区区一个童生,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没必要在赵庆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李林甫也算是给高公公一个面子,没有多说其他的话,算是默认了赵庆随手写两个字送来的贺礼。
既然赵庆不给面子,往后也别想着求他办事了。
另外也别撞在他的手里,有的办法是刁难赵庆。
李甲因为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县试第一名案首,被人巧取豪夺了,也娶不成杜十娘了,心里恨死了赵庆。
他没有伯父李林甫宽广的胸怀,不肯轻易放过赵庆,还想用其他的办法刁蛮他。
一定要趁着这次的宴席,落了赵庆的面子,让他成为整个小汴京的笑柄。
没了贺礼这个借口,李甲作为从小在父辈耳濡目染里长大的大姓子弟,还有其他的主意。
就等着那人进来了,只要等到另外一位案首走进花厅里了。
李甲就有办法整治赵庆,让他在官商面前出丑,只能灰溜溜的离开钞关御史的官邸。
李甲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来另一位案首,眼看宴席就要开始了。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一时半会没有赶过来。
李甲恨恨的离开了花厅,他作为李林甫的侄儿,需要去膳堂里张罗,安排官商们坐的位置。
就在李甲站起身来,刚走出花厅,瞧见一名少年郎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李甲只能暗骂了一声,赵庆着实是好运气,但凡这名少年郎早来几个呼吸,就会遭到他的刁难。
这名少年郎走进了花厅里,在场不少官商起身迎接,像是来了一位了不得的贵客。
贺双卿坐在赵庆的旁边,两人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笑声,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思。
周旺同样是厚着脸皮,拿着一份花费重金的贺礼,来到钞关御史的官邸里参加宴席。
第209章 真的不熟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贺双卿身上挪开,她的容貌过于出众了,一颦一笑都引起旁人的注意。
小汴京的一些大姓子弟,不知道贺双卿是女儿身的情况下,瞧见贺双卿和赵庆在那交头接耳的说话,只对赵庆一人发出笑声,已经引起了大姓子弟的嫉妒。
周旺更不用多说了,肚子里的酸水儿都快冒到喉咙了,脸色铁青,恨不得把手里的松花釉茶碗直接砸在赵庆的脸上。
就在少年郎走进花厅的一瞬间,周旺和大姓子弟这才挪开了目光,全都把视线放在了这名少年郎的身上。
贺双卿同样是停止了说话,眼前一亮,盯着那名少年老说道:“不愧是小汴京有史以来最出彩的一位府试案首,你以后可要注意了,这个辛稼轩不可小觑,万一受到了周旺、李甲的拉拢,很有可能打压了你的名头。辛稼轩已经中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如今又中了府试第一名的案首,只要再高中了乡试第一名的解元公,他便在你前面连中了小三元。”
赵庆听到这话,心里一凛,转过头去观察起了辛稼轩。
他穿着一件天青夹绉纱褶子,头戴四方平定巾,腰间没有悬挂玉佩,悬挂着一柄文士剑。
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有气度不凡,还不是仕林名士那般的儒雅气度,因为那柄文士剑的存在,让他身上多了几分出将入相的儒将风范。
“哈哈。”
周旺直接站了起来,满面笑容的走了过去,主动打起了招呼:“去年在京城一别,没想到越发的有风采了,整个小汴京再也没有人在气度方面能够胜过贤弟了。”
大姓子弟听到周旺说的这话,全都是出现了诧异的神情,不曾听说周旺和辛稼轩有过交际。
不过,想到辛稼轩一直跟着父辈在京城里长大,很少回到小汴京,如果不是今年回乡祭祖,也不会出现在小汴京。
周旺是从京城来的进士,这么出来的话,两人在京城里见过面。
从周旺的口气里可以听得出来,不仅仅是见过面那么简单,应该是关系匪浅。
周旺说完这句话以后,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赵庆,眼里全是嘲弄的神色。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在小汴京里再有名声又如何,不过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只是在小小的地方上有名声罢了。
周旺可是京城里来的进士,有所交际的朋友,全都是京城里的大姓子弟和才子。
比起在小汴京穷折腾的赵庆,高到天上去了。
大姓子弟也想到了这一层,由于这段时间赵庆的接连破局,不怎么待见周旺的态度,渐渐发生了改变。
大姓子弟突然反应过来了,周旺在赵庆手上吃了再多的亏,那也是京城里来的一位进士。
先不说他进士的身份,就说他在京城里结交的好友,不是小汴京里的一名童生可以媲美。
就在大姓子弟改变了对于周旺的态度,突然又愣住了,还没改变完,戛然而止了。
辛稼轩皱起了眉头,看着周旺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你是?”
这一句‘你是’落下,顿时就让周旺傻在了原地,花厅里的大姓子弟差点笑出声。
折腾了半天,原来辛稼轩不认识周旺,刚才很熟络的那一番话,全是周旺再往自己脸上贴金。
“哈哈。”
“哈哈。”
别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嘲笑周旺,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就不一样了,毫无顾忌的笑了出来,在比较安静的花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秀才顾及这里是钞关御史李林甫的花厅,只是为了力挺赵庆,发出了嘲笑的声音,没有其他过多的举动。
黄秀才就不一样了,差点笑出了眼泪,手掌不停拍着旁边的红木半月桌,放在上面的松花釉茶杯,险些掉在地上。
黄秀才只是发出了笑声还不完,帮着赵庆出头了:“我还以为你和辛稼轩的关系多么要好,搞了半天,辛稼轩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地方钻进去,省得在花厅里丢人现眼,还是当着那么多官绅的面丢人现眼。”
周旺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周围官商注视他的眼神,不再让他感到自得了,反而是如芒在背。
感觉每一道眼神都是讥笑,盯着活脱脱成为了笑话的他,变成了最大的笑柄。
周旺真的就像黄秀才说的那般,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了挽回面子,只能强撑着说了一句:“贤弟难道忘了,当初在京城里也参加一位国公的宴席,咱们两人可是坐在一桌。”
周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把国公两个字咬的很重,似是在炫耀他参加过国公的宴席。
辛稼轩摇了摇头,还是一脸的困惑:“不记得,参加过很多国公的宴席,每隔几天便会有国公邀请本公子过去,参加的宴席太多了,已经不记得你是哪一位了。”
“哈哈。”
“哈哈。”
“哈哈。”
这句话落下,就连大姓子弟也憋不住了,哄堂大笑了起来。
周旺前一句还在炫耀自己参加过一次国公的宴席,辛稼轩后面一句就说出了经常参加国公的宴席,还因为参加的太多了,不记得周旺是谁了。
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两人的差距,瞬间高下立判了。
在场的大姓子弟却没对辛稼轩这话产生质疑,不是因为辛稼轩已经连续中了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
就算是连中了小三元在国公眼里,也算不到什么。
大姓子弟相信辛稼轩说的参加太多国公宴席,在于他的身份背景,他爹是漕运御史。
钞关御史李林甫只是掌管小汴京一座钞关,已经是受到刺史和节度使忌惮的官员了。
漕运御史可是负责监察整个漕运,在品级上高过了李林甫,权利更是大了很多。
大姓子弟很快又出现了自豪的情绪,这便是小汴京擅长八股文带来的好处。
虽说小汴京没有多少可以拿得出手的才子,却有很多小汴京人士在朝廷里担任要职。
第210章 辛稼轩的态度
辛稼轩连京城里来的进士周旺都瞧不上,只怕更加瞧不上赵庆了,虽说他赵庆也是一名案首,却只是县试案首。
远远比不上辛稼轩的府试案首就不必多说了,更不如周旺的进士功名,还是一名从乡下来的读书人。
出乎官商们预料的是,辛稼轩直接越过了周旺,坐在了周永宁旁边的花梨官帽椅上。
辛稼轩仔细打量了几眼赵庆,似乎是对他有着很大的兴趣,接下来的交谈,果然是印证了官商们心里的想法。
辛稼轩居然是主动搭话了:“本公子来到小汴京的日子不长,这一次回来只是为了祭祖,小汴京除了十二花魁和四绝以外,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却没想到,你和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谋划出来的骂战,着实是让本公子感到了惊艳,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乡下读书人,变成整个小汴京炙手可热的才子。”
辛稼轩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还没有从花厅里灰溜溜离开的周旺,摇了摇头说道:“名气这个东西,本公子倒不是多在意,真正在意的是用骂战鼓吹名声的方式,让本公子感到了惊奇,从来没见过还有这般的法子,可以让一名读书人的名声大噪。本公子早就想与你见上一面了,询问骂战里的一些细节,毕竟,只是掀起一场骂战不见得可以起到如此显著的效果,这其中肯定有着很多巧思,以至于让周旺厚着脸皮请来进士同窗写的诗集,都在你手里甘拜下风,破局的手段只是因为一场骂战。”
辛稼轩惊叹不已,似乎是对赵庆有着非同一般的看重,这就让官绅们感到不理解了。
官绅们很快又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认为辛稼轩想要聘请赵庆担任幕僚师爷,帮忙鼓吹他的名声。
诗词写得再好,也需要鼓吹。
尤其是在才子遍地的京城,想要从京城的众多才子里脱颖而出,需要把诗词鼓吹的极其响亮,最好是可以让天子都听到诗词的名声。
赵庆的想法却大不相同,不认为辛稼轩这次故意羞辱了周旺,落下一个人情,只是浅薄的想要鼓吹名声。
就拿兰陵公主来说,当初在游船画舫上的交谈如果传了出去,大多数官商肯定会以为兰陵公主想要鼓吹名声。
赵庆心里却清楚,这其中牵扯着宫里的蝇营狗苟,鼓吹名声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却掺杂着很多复杂原因。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赵庆也不想参与那些复杂原因,只是想要凭借一手鼓吹的手段,成为兰陵公主记得的人。
就拿这一次送礼来说,如果没有高公公的关系,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了李林甫。
即便是知道送了再多名贵礼品,只不过是打水漂罢了,不会改善双方的关系。
赵庆也只能耗费大把银子,买来贵重的礼品,送到钞关御史的官邸。
有了高公公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能帮着说上两句话,随手写两个字当做礼品的行为,便无伤大雅了。
赵庆做事再是谨慎,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憋屈,明知道与对方有仇,还要上赶着给对方送上一份重礼。
赵庆过来以前,已经笃定高公公肯定会帮着说两句话,因为除了莘瑶琴的关系以外,兰陵公主在离开的时候,应该也还嘱咐了两句,对于他照顾一二。
这也是赵庆怠慢李林甫的原因之一,想要试探高公公的意思,对于他往后的为人处世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事情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兰陵公主在离开的时候,嘱咐了高公公几句。
但让赵庆没有想到的是,炒作所带来的名声,除了得到兰陵公主的看重以外,还让他在今天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赵庆如果不知道辛稼轩的身份,也就罢了,身边可是有一个对官场各种关系了如指掌的贺双卿,通过她的讲述,知道了辛稼轩的父亲是漕运御史。
这可是掌握着朝廷六成以上粮税的官职,等到哪天熬够了资历,前往京城做官,立即就会升任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成为大雍王朝的言相。
辛稼轩身份的尊贵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王思礼。
赵庆没有藏着掖着,笑着回应了起来:“这件事不方便在花厅里讲,人多嘴杂,赵某的秘方不能被外人听了去。等到宴席结束以后,自会备上一份重礼,前往辛公子的府邸拜访,到时候便可以畅所欲言,告诉公子想要知道的一切。”
这句话落下,官商们全都是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暗恨用骂战鼓吹名声的那人不是自己,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骂战居然让赵庆有了结识辛稼轩的敲门砖。
周旺坐在人群里,嫉妒得两眼发红,心里愤愤不平。
他堂堂一位京城里来的进士遭到了辛稼轩的冷脸,赵庆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凭什么可以得到辛稼轩的礼遇。
以辛稼轩的家世背景,周旺又不好多说不满的地方,只能暗自生着闷气。
辛稼轩的眼睛亮了,重重地拍了一下赵庆的肩膀:“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有气量,这种秘方放在官商们手里,恨不得一个字都不说,死死守着秘方,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当然了,以你鼓吹名声的独特法子,确实也值得死死了攥在手里,不透露给别人实属正常,本公子却没想到,随口一说,居然是得到了你的正面回应。”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心胸宽广了,说明赵庆肚子里还有货,不在乎区区一个骂战鼓吹名声的法子。
他肚子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还是远远胜过骂战鼓吹名声的法子。
这就让辛稼轩对赵庆更加的好奇了,引起了浓厚的兴致,期待起了赵庆去他府里拜访。
官商们看到辛稼轩脸上的期待,当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赵庆让他期待了起来。
这一幕,着实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匪夷所思,又很是怪异。
堂堂漕运御史的长子,居然是期待起了一名乡下来的读书人前往府里拜访。
第211章 狮子园
相当的怪异,给了官商们一种寒门做宰相的怪异感觉。
周旺、李甲两人看着赵庆和辛稼轩相谈甚欢,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又是嫉妒又是难受的扭过脸去,不愿意再看一眼。
他们两人就算是不看,由于坐的位置距离赵庆、辛稼轩两人不远,还是时不时可以听到两人谈笑风生的声音。
周旺、李甲很不得把耳朵给堵上,眼不见心不烦,更不想听到赵庆与辛稼轩说笑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李甲立即用操办宴席的借口,前往了膳堂。
他倒是不受影响了,看不见赵庆、辛稼轩两人的交谈,耳朵也听不见了。
周旺一人留在花厅里,就更加难受了,甚至产生了拂袖而去离开的念头。
不过,他想到这一次过来参加宴席,为了弥补没能帮着李甲夺来县试案首的功名,花费重金买了一块上好的红丝砚当做礼品。
周旺只能咬着牙,继续留在花厅里,听着赵庆和辛稼轩谈笑风生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等到李甲安排好了膳堂里的一切,派了一名管家过来禀报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起身站了起来,带着王叔文、姚公、贺先生等老一辈先行离开了,坐在膳堂里推杯换盏。
这一次举办宴席的借口,就是为了给学政王叔文接风洗尘,却变成了李林甫搜刮钱财的借口。
王叔文脸色不善,但在朝为官多年,没有了年轻时的轻狂,因为一件小事不满意就拂袖而去。
他忌惮李林甫的钞关御史身份,在姚公、贺先生两人的劝解下,还是坐在了膳堂的主桌上,没有直接驳了李林甫的面子,给他脸上甩一巴掌。
等到老一辈的官商坐在了红木圆桌旁,辛稼轩、赵庆等年轻一辈这才起身离开了花厅,依次坐在了膳堂的偏厅里。
长幼尊卑不可更改,辛稼轩有着深厚的背景,由于是晚辈,依旧只能坐在膳堂的偏厅里。
这一次接风洗尘的宴席,用过膳食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一起赏月听曲才是本次接风洗尘宴席的浓墨重彩。
等到推杯换盏结束,所有人离开了膳堂,留下了一桌桌的杯盘狼藉,交给官邸里的家丁仆役去收拾。
李林甫带着众人前往了狮子园,由于江南苏州府的狮子园极为有名,可以说是冠绝江南园林。
文人雅士喜欢附庸风雅,便在各地仿照狮子园建造了花苑,闲来无事,邀请好友一起赏园听戏。
李林甫同样是附庸风雅,在官邸里修建了一座狮子园,不是他自掏腰包,全都是挪用了钞关衙门的银子。
官商们走到狮子园,刚刚顺着白墙月洞门走到园子里,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李御史这座园子里的亭台楼阁修建的精妙,应该有江南狮子园的五六分气象。”
“何止是五六分,本官曾经去过苏州府的狮子园,园子里的各种假山花草的布局,几乎是与狮子园有八分相似了。”
“难怪听说兰陵公主在离开小汴京以前,与母妃来过一趟李御史的狮子园,原来是惊叹于狮子园的江南烟雨景象。”
李林甫听到官商们的称赞声,忍不住笑了,捋了捋胡须,欣喜的神色溢于言表了。
王叔文在欣赏了狮子园的景色以后,暂时把心里的不快抛在了脑后,欣赏狮子园的风采。
他虽是官员,更是很有名气的文人雅士,早就想去江南见识冠绝整个江南的狮子园。
只是一直在京州做官,迟迟没有机会,没想到在今天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李林甫一直在注意王叔文的神情,见他沉醉于狮子园的景色,更加满意了。
赵庆相比较惊叹于狮子园景色的官商们,注意到了更加不同的地方,他在一座轩榭旁边的戏台附近,看见了一个熟人。
杜十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锦儿。
就在赵庆把目光投向戏台的时候,时刻注意他的周旺,同样是把视线看了过去。
他也认识锦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李御史居然是把杜十娘请来了。”
周旺的这句话落下,立即在官商里激起了千层浪,纷纷东张西望了起来,四处寻找杜十娘的身影。
官商们没有看到坐在青帷幔后面的杜十娘,却看到了戏台旁边的锦儿,确定了周旺所说的那句话。
狮子园的景色本就让官商们感到惊叹了,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把小汴京四绝之一的杜十娘给请来了,立即引起了一片哗然。
“李御史可真是大手笔,今天可以欣赏到狮子园的风景也就算了,居然还能看到杜十娘的风采。”
“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送来的那些贺礼也没有白送,全都值了。”
“何止是值了,只是欣赏到狮子园的风景已经够本了,还能看到杜十娘的霓裳舞,简直是赚翻了。”
所有官商惊叹于杜十娘的到来,赵庆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李甲,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以他对李林甫的了解,是个贪财的官员,在花销银子方面,肯定是能省则省。
同样是请来小汴京四绝,苏小小和杜十娘的银价,比起另外两名小汴京四绝要高出不少。
李林甫即便是想为这一次的接风洗尘,增光添彩,应该是请来另外两位小汴京四中的一位,不会请来杜十娘。
偏偏请起来了杜十娘,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绝对不可信。
官商们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欣赏杜十娘的霓裳舞,一个个赶紧坐在了红木半月桌旁。
丫鬟一个个走了进来,提来一壶壶清茶,还有一盘盘茶食。
官商们喝着茶水,时不时吃上一口茶食,悠闲的等着杜十娘开始展示霓裳舞。
赵庆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陷入沉思,思索着李林甫李甲伯侄二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距离杜十娘开始跳霓裳舞只剩下半炷香时间了,锦儿突然走了过来,作了一个万福:“我家小姐要去净手,还请各位稍等片刻,要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第212章 家里的图谋
赵庆的担忧果然是出现了,情况甚至比他所料想的还要危急。
戏台后方青帷幔里的杜十娘,起身离开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带着锦儿急匆匆的离开了戏台。
顺着戏台后方的青砖小路,暂时离开了狮子园,前往了钞关御史官邸的茅房。
杜十娘前脚刚走,不远处的李甲站了起来,脸上出现了淫笑,带着几名五大三粗的家丁,急匆匆的离开了狮子园。
杜十娘、李甲两人离开狮子园的白墙月洞门不一样,方向却是一致,全都是前往茅房。
赵庆脸色一沉,立即就站了起来,准备过去一趟。
还没等他离开花梨官帽椅,几名家丁走了过来,拦住了准备站起来的赵庆。
李甲似乎是早就对赵庆有所防范,专门安排了一名钞关官邸的官员在附近等着。
只是一般的管家,赵庆或许不在乎,碰到官员就不一样了。
别说他是只有童生功名的读书人,就算是进士出身的周旺,也不能在钞关御史的官邸里放肆。
钞关官邸的推官走了过来,示意几名家丁坐下,用不着他们出手。
他一个人走了过去,斜着眼瞥了赵庆,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要是想要离开钞关御史的官邸,现在就可以走了,钞关御史的官邸涉及了朝廷银税,不是你一个乡下读书人可以乱闯。”
赵庆皱着眉头,似乎已经看到杜十娘被李甲强迫的一幕,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赵某想去一趟茅房,净手过后,再回来看戏。”
推官已经站起来阻拦赵庆了,哪里会给他好脸色,冷着脸说道:“要么现在就坐下,要么滚出官邸。”
赵庆还没有说话,张秀才、黄秀才两人不乐意了,想要借着大姓子弟的纨绔,与这名推官争吵几句。
不过,还没等他们俩人开口说话,坐在旁边的几名官员,用严厉的眼神拦住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
这些官员全都是两人的长辈,与他们二人的父亲关系莫逆,不会任由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胡闹,让家里引起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反感。
贺双卿眼看赵庆有了撕破脸的意思,赶紧拉了一把,重新把他拉回了座位。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段时间以来,屡次在和周旺的争斗里占据的上风,对方还是一位从京城里来的进士,心里应该是产生了一些自满的情绪。记住你的身份,只是拥有童生功名的读书人,在县衙里都微不足道,何况是小汴京知县都要上赶着巴结的钞关御史李林甫了。可以随手写的两个字当做礼品,不用在意李林甫的喜怒,却不能与他正面起了冲突,以李林甫的权势,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捏死你。”
贺双卿说的这话不中听,却是事实。
赵庆的脸色阴晴不定,微微叹息,心里面也清楚得很,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差距。
但是李甲已经追了过去,明摆着准备强行要了杜十娘的身子,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
赵庆心里不免焦急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辛稼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请他出面。
辛稼轩看出了赵庆的想法,摇了摇头:“本公子的身份也不过是一名秀才,我爹再是钞关御史都要敬三分的漕运御史,那是我爹的官职,不是本公子的官职。推官给本公子几分薄面,便会说上两句好话,如果不给面子,也会厉声呵斥几句让本公子坐下。”
赵庆沉默了,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权势了。
没有任何权势,就连官邸里的一名推官都可以轻易呵斥他,面对强权的压迫,似乎只能逆来顺受了。
赵庆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的无力感,坐在花梨官帽椅上,满嘴的苦涩,似乎是对杜十娘遭到李甲强迫了这件事上,无力回天了。
李甲故意坐在角落里,带着几名家丁走到白墙月洞门附近,没有急着离开,站在门口看向了赵庆。
事情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只是请伯父李林甫手底下的一名推官出手,便拦住了想要过来坏他好事的赵庆。
李甲嗤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带着几名家丁离开了狮子园,快速追了过去。
长随跟在身边,满脸谄媚的说道:“这个赵庆有了县试第一名案首的名头,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在公子眼里,只不过是个穷酸出身的童生,还想与公子作对?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捏死他。”
李甲昂着脑袋说道:“这回傻眼了吧,在权势面前,他的那些聪明才智没有了任何的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公子强行侮辱了杜十娘,呵呵。”
李甲提到强行侮辱杜十娘,兴奋的搓了搓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守门的家丁可曾安排好了?”
长随赶紧回答道:“公子就放心吧,小的早就安排妥当了,杜十娘插翅也难飞了,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还不是任凭公子摆布。”
李甲满意了,伸出手重重拍了一下长随的肩膀:“等到这件事结束以后,每人赏十两银子。”
长随和家丁们听到十两银子,神色大喜,巴不得李甲再来几次强迫女子的行为。
最好是把苏小小也给强行侮辱了,这么一来,又能跟在身边赚来十两银子了。
即便是钞关御史李林甫官邸里的家丁,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二三钱银子,十两银子的赏赐,相当于他们几年的月钱了。
长随和几名家丁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杜十娘轻易跑了。
他们过去没少干这种事,帮着李甲强迫了几位汴京船娘,甚至还有一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那名大家闺秀最后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以李林甫的权势,只是赔了一百多两银子就解决了,书香门第敢怒不敢言。
汴京船娘更好解决了,随便拿出一些银子赎身,不仅没人给汴京船娘做主,往后还要与李甲住在一起,用心服侍他。
那些汴京船娘同样是不堪受辱,一个个自尽了。
第213章 百宝箱的东西
长随和几名家丁早就轻车熟路了,在每个门口都安排了家丁守着,墙边还有家丁巡视,不可能让杜十娘逃了。
没说原因,只说了不许任何人离开。
就连官邸里的湖边和井边全都安排了家丁,防止杜十娘走投无路了,投湖或者投井自尽。
想要自尽也可以,那也得等李甲爽快了过后,是死是活就任凭杜十娘了。
李甲每次想到隔着青帷幔看到的婀娜身段,心里一阵火热,不免加快了脚步,顺着回廊赶紧朝着杜十娘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甲刚刚走过白墙月洞门,就在回廊里撞见了杜十娘,立即带人围了过去:“小娘子想要去哪里?”
杜十娘离开的时候,穿戴着文公衣,整个人罩在衣帽里,看不清真容。
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李甲的声音,花容失色,躲向一旁:“李……李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李甲笑眯眯的看着她,不停的打量文公衣,想要把文公衣给撕扯了开:“本公子过来当然是要履行咱俩的约定,娶你为妻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圆房。”
说完这话,李甲立即伸出手去抓杜十娘的文公衣,想要把婀娜身段外面的衣帽给扯开。
杜十娘吓得连连后退,转身想跑,却看见白墙月洞门附近站着家丁,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杜十娘绝望了:“你难道就不怕宫里的贵人。”
“哈哈!”
李家猖狂的大笑了起来,笑容很快就停下了,盯着杜十娘淫笑了一声:“害怕?本公子快要怕死了,不过……如果是你攀龙附凤,想要借着名节被侮辱强行嫁给本公子,宫里的贵人恐怕就不是对本公子产生不满了,反而会厌恶你了,认为你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淫妇。”
“住口!”
锦儿掐着腰站了出来,眸子瞪着李甲:“无耻,你怎么敢侮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认识的京城里的很多权贵,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
李甲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几名五大三粗的家丁围了过去:“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本公子要定了你的身子。你就别想着反抗了,在钞关御史的官邸里,本公子就是无法无天的土皇帝,谁也不能奈何本公子。来人,把他们抓到柴房里,记得避过官邸里的其他人,别让人看见了,本公子要在柴房里好好享受一天。”
杜十娘还想要反抗,还没等她挣扎起来,就有两名粗使婆子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直接架住了杜十娘的手臂,拖着她前往了柴房。
锦儿哭喊着追了过去,但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是粗使婆子的对手,同样是被拖了过去。
李甲为了避免留下后患,免得真有权贵追查下来,问询官邸里的家丁丫鬟。
他带着身边的长随,还有几名亲信家丁,以及守在白墙月洞门门口的几名家丁,一起前往了柴房。
最终知晓这件事的家丁仆役,不过六七个人。
等到这件事结束以后,李冕多赏赐一些银子,再把他们安排到乡下的田庄里居住,等到风声过去了以后,便可以叫回来了。
人多嘴杂,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难免会出现纰漏。
李甲作为大姓子弟,父辈又多数在京城里做官,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平时再是混账做起事来却是滴水不漏。
两名粗使婆子把杜十娘和锦儿拖到柴房里,里面早就摆好了一张美人榻,直接把杜十娘扔在了美人榻上,就等着李甲进来了。
李甲满脸的亢奋,迫不及待想要冲进柴房里,却还是站在门口嘱咐了两句:“你们在这里守着,记住了,把院门关上,就算官邸里走水了,也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官邸的柴房与一般官商家里的柴房不一样,是一座独门小院,两旁摆放着大量的干柴,平时还有仆役在这里看管。
长随找了一个借口,就把看管拆房的仆役给支开了,让他去了一趟乡下的田庄,运来田庄里的新柴。
长随关上了院子的木门,几名五大三粗的家丁守在附近,不会让任何人进来了。
李甲安排妥当了以后,心里火热,赶紧冲进了柴房里。
随着‘砰’的一声,柴房木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长随和家丁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嘿笑,就等着领赏钱了。
李甲走进了柴房,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想要撕开杜十娘身上的文公衣。
他本以为会遭到剧烈的反抗,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杜十娘端坐在美人榻上,似乎是认命了,哀怨着说了一句:“事到如今,奴家只能从了李公子了,还请李公子不要过于的粗暴,毕竟是奴家的第一次。”
李甲脸色缓和了很多,心里却充满了不屑,到底是娼妓出身,再是名动天下的小汴京四绝又如何,还不得屈服于权势二字。
杜十娘主动献身了,也就不着急了,可以慢慢享受了,也不用担心有权贵给杜十娘出头。
李甲赶紧做出了各种许诺:“小娘子放心,只要你往后安安心心的服侍本公子,保证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只要再生个一儿半女,不说让你成为正室夫人,许诺给你一个平妻的名分都没有问题。”
杜十娘哀叹一声,伸出手来,准备打开一直随身带在身边的百宝箱了。
李甲和小汴京的读书人一样,全都是有着很大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杜十娘为何一直把百宝箱带在身边。
难不成百宝箱有什么秘密,尤其还是涉及小汴京四绝的秘密,更让李甲等人感到好奇了。
两人在柴房里要圆房了,杜十娘伸出手去打开度百宝箱,难不成百宝箱与圆房有关。
李甲不急于一时了,耐心等着杜十娘打开百宝箱,却还带着防备。
他略微后退了几步,靠近了柴房门口,只要有任何不对的情况,立即把家丁们叫进来。
杜十娘区区一个弱女子,用来防身的手段,无外乎是拿出毒药或者是石灰粉撒在他身上。
以百宝箱的大小,连一张小巧的手弩都放不进去,不用担心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
第214章 杜十娘的身份
杜十娘如果是想要服毒自尽,也不用担心,以双方之间的距离,李甲可以很快地走过去,抢过来她手里的毒药。
锦儿站在旁边,哭哭啼啼了起来,似是认命又绝望了。
李甲看着锦儿的样子,心里再次意动,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锦儿也是难得的一名美人,到时候把她们主仆二人一起按在美人榻上,着实是一大乐事。
杜十娘慢慢打开了百宝箱,伸出手去,想要从中抽出来一样东西。
“额!”
就在李甲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百宝箱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双手捂着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慢慢倒在了地上。
等到杜十娘摘了文公衣的兜帽,李甲的脖子向外喷出了大量的鲜血,还没等他发出惨叫的声音,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甲前一刻还在等着享受小汴京四绝之一的杜十娘,后一刻便死在了柴房里。
杜十娘轻轻抖了一下手里的软剑,过去略带几分妩媚的声音,变得十分冰冷:“本来还想着怎么找你们李家报仇,你这个蠢货主动送上门来了,本小姐就先拿你开刀。”
一直哭哭啼啼的锦儿,俏脸上没有了半点泪痕,变成了一脸的冷色:“奴婢这就出去一趟,把柴房里的所有家丁仆役全宰了,到时候放一把火,谁也不会知道小姐做的这件事。”
杜十娘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本来还在为怎么隐藏身份发愁,没想到李甲帮咱们考虑周全了,提前避开了官邸里的所有家丁仆役,只带着几人走进了柴房。”
锦儿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把短剑,路过李甲身边的时候,一脸的嫌弃:“李林甫当初贪墨了老爷三十万两银子,还不算完,居然还要杀人灭口,真以为天底下最大的漕帮之一好欺负,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
杜十娘听到锦儿提到的三十万两银子,脸靥上出现了悲意,眼角也有了泪珠:“李林甫绝对想不到,当初他害死的那名漕帮帮主还有一个女儿,奴家这些年来在小汴京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报仇,如今终于可以割下李林甫的脑,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
漕运河道依附着百万漕工,随着漕运河道运转的时间越来越长,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漕帮。
杜十娘父亲曾经只是一名普通的漕工,后来认识了进京赶考的李林甫,两人成为了好友,相互扶持,全都积攒了偌大的家业。
杜十娘父亲凭借自己在漕工里的名声和地位,又有李林甫的帮助,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白手起家建立了漕运河道上最大的漕帮之一。
坐拥十几万帮众,就连漕运御史都对他敬重三分,朝廷也对杜家的漕帮颇为忌惮,不敢随意压榨漕工。
李林甫借着漕帮的便利,成为了掌握天子钱袋子之一的钞关御史,还是小汴京的钞关御史。
后来两人因为一桩三十万两银子的买卖闹翻了,本以为往后各不相见,不用再见面了。
谁曾想,李林甫暗地里下黑手,带着官兵杀了杜十娘的父亲。
李林甫贪心不足,想要扶持一个自己人掌管漕帮,借此成为漕运御史。
往后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出乎了李林甫的预料,漕帮很快就被几名义子平息了骚乱,依旧是把漕帮牢牢掌握在了手里。
李林甫勃然大怒,却无可奈何,唯一值得安慰的一件事,杜十娘父亲没有子嗣遗留在外面。
就不用担心报复了,也就断了控制十几万漕工的心思。
李林甫不知道的是,那些义子也就是杜十娘的义兄,全都受控于杜十娘。
这些年来由于杜十娘凭借小汴京四绝身份,经营了宫中贵人和京城权贵的关系。
不仅让漕帮地位稳固,还让漕帮的权势更胜以前,隐隐有着成为漕运河道第一漕帮的势头。
漕工也从过去的十几万,变成了现在的将近二十万漕工。
朝廷都感到了深深的忌惮,却又不敢过于逼迫,二十万漕工如果闹起事来,对于朝廷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杜十娘也在维持着一个平衡,不能因为个人的恩怨,断了二十万漕工的饭碗。
那不仅仅是二十万漕工那么简单,还是二十万个家庭。
一旦出现了杀官的行为,还是杀了朝廷重臣钞关御史李林甫,便是与朝廷彻底撕破脸了。
杜十娘为了漕帮的兄弟着想,只能使出暗杀的手段,更重要的原因,她想亲手宰了李林甫给父亲报仇。
随着锦儿走出柴房,那些看似五大三粗的家丁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便被锦儿用短剑割了喉咙。
杜十娘站在柴房里,回想着这些年的一切,脸靥出现了怅然的神情:“这一回,看你还怎么躲过去,本小姐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等到柴房里的家丁仆役被杀光了,长随和家丁们全都是和李甲一样,死不瞑目,到死也没能明白,看似柔柔弱弱的杜十娘、锦儿主仆二人,怎么变的杀人如麻了。
解决了柴房里的后患,杜十娘和锦儿立即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开始把身上的衣服对换。
由于锦儿的个头和杜十娘差不多,换了衣服过后,只是从外表上看,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锦儿装作杜十娘的样子,离开了柴房,悄无声息的前往了茅房,当着一些家丁仆役的面从茅房走了出来,前往狮子园。
家丁仆役虽然奇怪锦儿怎么不见了,但一个丫鬟可有可无,不值得家丁仆役去关心,只要杜十娘还在就可以了。
李林甫邀请的是杜十娘,又不是他身边的丫鬟锦儿,在不在官邸里无足轻重了。
等到锦儿走回了戏台的青帷幔后面,没有人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没人关心锦儿的去向。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全都放在了青帷幔后面的杜十娘身上,没人在意一个突然不见的丫鬟。
赵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难不成锦儿不堪受辱直接投井自尽了,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怒容:“该死的李甲,别让他栽在赵某的手里,早晚有一天,赵某要亲手解决了他。”
赵庆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除了贺双卿以外,没被任何人听到。
贺双卿还是扯了扯赵庆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小声说话,别被人听到了,只凭这一句话,李林甫就有借口把你关进大牢。”
第215章 刺杀李林甫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
狮子楼的戏台上,响起了一道清越婉转的唱腔。
青帷幔后面,有一名婀娜女子唱起了昆山腔。
昆山腔是大雍王朝的四大名腔之一,京城权贵平时宴请宾客,多数是请来擅长昆山腔的伶人,也就造成了昆山腔一枝独秀的情况。
李林甫坐在戏台附近,正在与王叔文等人谈笑风生,在听到了昆山腔以后,还是从杜十娘的朱唇里唱出来。
坐在前排的官员,全都笑着闭上了双眼,手掌不停拍着大腿,跟随着昆山腔打起了节拍。
“咻!”
就在这时,狮子园戏台的二楼突然飞出来一只箭矢,划过半空,直冲李林甫的面门。
“不好!”
“有刺客!”
“快去保护御史。”
守在附近的家丁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冲向了李林甫。
家丁跑的再快,也没有箭矢飞过半空的速度快,就在所有家丁刚刚看到箭矢的一瞬间,已经落在了李林甫的额头前。
李林甫突然感觉头皮发麻,立即睁开了双眼,眉心一阵阵的刺痛。
他瞪圆了双眼,惊呼了一声:“李猪儿快救本官。”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横刀突然出现,没有用刀刃斩断箭矢。
以箭矢的速度,即便斩断了,箭头也会射进李林甫的脑袋。
李猪儿手持一把横刀,斩击动作改成了用力一拍,横刀的刀面重重拍在箭矢的箭杆上,险之又险地救下了李林甫。
李林甫长舒了一口气,浑身早就被冷汗浸透,赶紧从花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准备逃离戏台附近。
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戏台的二楼再次传来了一声娇喝。
“狗贼,哪里逃。”
一名蒙面女刺客突然从二楼跳了下来,手持一把利剑,刺向了李林甫的喉咙。
赵庆看到这一幕,眯起了双眼,不是惊诧于李林甫被人刺杀了,巴不得李林甫死在戏台附近。
在于这名女子从二楼跳下来,不仅没有半点摔伤的迹象,反而是翩若惊鸿,如一只飞燕般刺向了李林甫的喉咙。
“不合常理。”
赵庆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今天在狮子园见到的一幕,打破了他的常识认知:“这名女刺客的动作已经有了几分飞檐走壁的意思,难不成这个世道还有超乎寻常的武术。”
辛稼轩坐在旁边,奇怪的看了一眼赵庆,想到他是一名读书人,还是小汴京乡下的读书人,见过的世面比较少。
他随口说了一句:“军中校尉大多也能做到这名女刺客的地步,不过,以这名女刺客的身手,着实不简单,即便是在精兵悍将遍地的京城十二卫,也极为罕见。”
赵庆经过短暂的惊诧过后,又听到辛稼轩的闲谈,点了点头,这名女刺客的身手虽说超乎了常理,却也正像辛稼轩所说的那样,还没到神乎其神的地步。”
由于女刺客的出现,狮子园里引起的一场骚乱,官商们惊恐不已的大叫了起来,纷纷从花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慌忙逃出狮子园。
免得殃及了池鱼,被女刺客的长剑给刺伤了。
就在女刺客手里的利剑,刺向李林甫喉咙的一瞬间,旁边的李猪儿再次出手了。
李猪儿脸上的眉毛一挑,手里的横刀再次劈砍了过去,势大力沉的砍在了利剑上,意图砍开这一剑。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女刺客手里的利剑不是一般普通的长剑,而是一把软剑。
杜十娘对于软剑的驾驭也超乎寻常,就在横刀砍在软剑上的一瞬间,软剑卷了起来,直接滑向了李林甫的喉咙。
“不好!”
李猪儿大喝了一声,伸出左手,赶紧扯了一把李林甫的圆领袍袖子,把他扯向了一边。
险之又险的救下来,却还是让李林甫的喉咙留下一条血线,脖子上流出了一丝鲜血。
只要稍晚一步,就会划开他的喉咙。
李林甫脊背发凉,顾不上钞关御史的官仪,连滚带爬的朝着一旁躲开。
杜十娘不该放过今天的机会,避开那李猪儿,手里的软剑再次只取李林甫的脑袋。
可惜,李林甫一直带在身边的李猪儿,同样是一位难得的高手,拦住了杜十娘的去路。
他躺挡在杜十娘和李林甫中间,不肯退让半步,死死的拦住了刺杀李林甫的软剑。
“让开!”
杜十娘娇喝一声,手里的软剑越发极速,只听‘刺啦’一声,撕开了李猪儿身上得的绸缎对襟。
露出了内衬,却不是衣服,是一件软甲。
事情不能拖下去,时间拖久了,就会引来官兵的追捕。
到那个时候,杜十娘就丧失了刺杀李林甫的可能,下一次再碰到今天的机会,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杜十娘轻咬贝齿,手里的软剑再次加快了几分,化成一道道残影,刺了李林甫的各种要害。
李猪儿虽是一名难得的高手,面对杜十娘的身手,还是捉襟见肘。
他渐渐不支,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几次差点被杜十娘刺中喉咙、眼睛等要害。
还好凭借他曾经在边关厮杀过的经历,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要不然这个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
李猪儿支撑不了多久了,满脸的急色,时不时看一下白墙月洞门的方向。
他心里慢慢的急躁了起来,暗骂钞关御史官邸的官兵全是一群废物,到了现在还没赶过来。
再不来的话,他和李林甫都要死在狮子园里了。
“刺啦——”
又是一道衣服撕裂的声音,李猪儿这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手臂也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还是右臂。
李猪儿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想要继续阻拦杜十娘,却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伤口深刻入骨,也不知一把软剑怎会如此锋利,只是被轻轻划了一下,便留下了又宽又深的伤口。
他别说阻拦了,就连手里的横刀也握不住了,右手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只听‘当啷’一声,横刀掉在了地上。
杜十娘没有心思斩杀李猪儿,满心焦急,知道快要拖不下去了。
第216章 李甲的身份
她立即从李猪儿身边离开,紧紧握着软剑,飞身前往了白墙月洞门门口。
李林甫随着骚乱的官商们,已经跑到了白墙月洞门门口,几乎要跑出去了。
“狗贼,拿命来。”
杜十娘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纵身一跃,来到了李林甫旁边,手里的软剑削向了他的脑袋。
“咻!”
“咻!”
“咻!”
眼看李林甫就要命丧当场了,上天还是眷顾他,援兵终于赶到了。
一支支箭矢,从大弩里发射出来,形成一片箭雨,射向了杜十娘。
几乎把杜十娘整个人笼罩在箭雨里,如果坚持要削掉李林甫的脑袋,她也会命丧当场。
杜十娘只能含恨后退,伸出手里的软剑,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击飞了身边的箭矢。
援军出现了以后,不仅是让杜十娘咬碎了银牙,就连赵庆、贺双卿两人也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上百名披着明光铠的甲士,腰间悬挂着横刀,手里拿着一张张大弩,迈着整齐的军阵,一步步的压了进来。
李林甫看到上百名甲士冲进了狮子园里,惊慌失措的神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笑容。
他赶紧躲到了上百名甲士的后方,盯着不远处的杜十娘说道:“本官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怎会不知道安危的重要,早就预料到有人来刺杀本官了。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是谁,但别想着谋害了本官的性命,这上百名甲士可是本官从天子那里求来的恩典,全都出身于京城十二卫的禁军。”
贺双卿曾经在京城里见过禁军,卖相上倒是威风凛凛,论起战场上的厮杀却稍逊边军一筹。
钞关御史衙门里的甲士,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同时,从刚才射出的弩箭可以看得出来,骁勇善战的程度堪比边军。
只是禁军的话,还不对那名女刺客造成威胁。
贺双卿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了,李林甫求来的恩典应该是配备禁军的甲胄兵器,又通过关系从边关挑选了一批精兵悍将。
就拿明光铠来说,只有京城十二卫的禁军才会大规模披挂,边军能有一副普通的铁甲就不错了。
倒不是天子不想给边军配备明光铠,只是由于国力的原因,给二十万禁军配备明光铠已经捉襟见肘了,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再去给边军配备了。
朝廷为了防止边军强,京城禁军弱的情况,杜绝边关将领产生叛乱的心思,不会给边军配备明光铠。
各州节度使的手上,也只有一小支精锐配备了明光铠。
人数不过数千,没想到居然在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官邸里,见到了上百名披挂明光铠的甲士。
杜十娘看着明光铠甲士身后的李林甫,知道已经刺杀不了他了,只能想着怎么全身而退。
今天全怪她疏忽了,只想着趁着难得的良机刺杀李林甫,忘记了以李林甫的狡猾,肯定会在安身边安排一名精通弓马骑射的高手。
一个小小的疏忽,丧失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能暂时放弃刺杀李林甫了。
杜十娘没有出现气急败坏的神情,反倒是笑了起来:“今天这一趟也不算亏,没有杀了你这个狗贼,却也把你最看重的侄儿李甲给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据说这个李甲可不仅仅是你侄儿那么简单,私通了弟弟的娘子,生下了李甲,恐怕是你的亲儿子。”
“住口!”
李林甫双目喷火,大喝了一声,显然已经是愤怒达到了极点。
狮子园里唯一剩下的三人,赵庆、贺双卿、辛稼轩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也不知道李林甫出现愤怒的情绪,是因为被人侮辱了名声,还是因为李甲真是他儿子。
还没等赵庆低声询问,贺双卿主动嘀咕了起来:“坊间早就流传了李林甫私通弟弟娘子的消息,本以为是别的官员污蔑李林甫,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辛稼轩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李林甫也有亲儿子,再是对侄儿看重,也不会对他袒护到溺爱的程度。本公子回来祭祖的这些天,已经听说了,李林甫甚至不惜得罪京城权贵,强行帮着李甲迎娶了杜十娘,甚至有逼迫苏小小的意思。”
辛稼轩说到这里便不说了,在场都是聪明人,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以李林甫喜欢钻营的秉性,不会为了侄儿,甚至不会为了儿子去得罪京城里的权贵。
他偏偏就做出了溺爱李甲的行为,看来是真的喜爱弟弟娘子生得这个儿子,还有着亏欠的意思在里面。
这么说来的话,李甲真是李林甫的亲生儿子了。
杜十娘说出这话的声音不小,很快就传到了白墙月洞门外面,躲在狮子园外面的官商们全都听到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官绅们的心里,再是忌惮李林甫的身份,还是免不了低声议论了起来。
“本官早就说过了,李林甫对于李甲的袒护过于反常了,反常必有妖,没想到这个妖的真相竟然这么让人吃惊。”
“难怪李林甫甘愿得罪京城里的权贵,也要帮着李甲接连迎娶了杜十娘和苏小小,没有自己纳为其妾。”
“以杜十娘和苏小小的容貌足够让任何人心动了,李林甫偏偏要把两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嫁给李甲,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李甲是他的儿子。”
李林甫听到官商们的议论,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盯着杜十娘说道:“谁斩杀了这名女刺客,赏赐五百两银子。”
甲士们一个月的粮饷不过几贯钱,听到五百两银子,也就是五百贯钱的赏赐,一个个红了眼。
当兵吃响,就是为了赚银子。
随着李林甫的声音落下,甲士们再次扣动了手里的大弩。
“咻!”
“咻!”
“咻!”
随着一阵密集的箭矢飞出声音,又是一大片箭雨,彻底笼罩了杜十娘。
赵庆、贺双卿、辛稼轩三人赶紧后退,躲到了一旁,免得被殃及了池鱼。
杜十娘舞动手里的软剑,再一次挡下了所有的箭矢,却没预料到统领这些明光铠甲士的校尉,同样是一名精通弓马骑射的边将。
第217章 杜十娘受伤
“咻!”
这一箭直接射中了杜十娘的肩头,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即离开狮子园。
杜十娘已经受伤了,继续拖延下去的话,肯定会被明光铠甲士所俘虏,暴露了身份。
到那时不仅自身小命不保,还会害了漕帮的兄弟们,给了朝廷一个解散漕帮的借口,逼着漕帮向朝廷低头,从此受到漕运官员的剥削。
就在杜十娘被射中的那一刻,戏台上青帷幔后面的锦儿,发出了一声惊呼,几乎想要冲出去,用自己的性命掩护小姐撤退。
不过,锦儿想到现在还在装作小姐的样子,一旦冲了出来,便会暴露了小姐的身份,只能握紧袖子里的短剑,死死盯着狮子园里的情况。
等到真正危急的时刻,锦儿什么也就顾不上了,便会立即冲出戏台。
锦儿的这句惊呼声不小,却没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是认为戏台上的杜十娘被女刺客给惊到了。
只有赵庆一人,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锦儿,又看了一眼女刺客,若有所思了起来。
明光铠甲士们看着已经深受重伤的杜十娘,立即迈着整齐的军阵,手持横刀,快速压了过去。
趁着她受了重伤,赶紧捉拿下来,领走李林甫给出的重赏。
明光铠甲士们还是低估了杜十娘的本领,还没等他们冲过来,扔出了一团石灰粉,在漫天灰白色的粉尘里面,杜十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卿儿。”
贺先生站在狮子园外面,难得从他脸上见到了焦急的神色,呼喊了贺双卿的名字,赶紧把她带出了狮子园,一起离开了钞关御史官邸。
这里发生了钞关御史被刺杀的恶行,小汴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平静了,不能久留,赶紧离开了狮子园的是非之地。
赵庆、辛稼轩两人相互拱手过后,商量了前去拜访的时间,在钞关御史李林甫的门口分别了,各自乘着马车离开了钞关御史官邸。
一辆辆马车,还有一顶顶官轿,用最快的速度赶紧离开钞关御史官邸。
根据那名女刺客的说辞,这一趟虽然没有刺杀了李林甫,却把他的侄儿李甲给宰了,说白了把他最疼爱的儿子给杀了。
官商们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林甫会产生怎样的暴怒情绪,要在小汴京里拼了命地搜查出来女刺客的踪迹。
为了避免殃及池鱼,所有人赶紧离开了钞关御史官邸,避免成为李林甫泄愤的对象。
李猪儿率领明光铠甲士在狮子园里搜查了一遍,也把整个钞关御史官邸搜查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女刺客的半点踪迹,却找到了李甲的尸体。
正如那名女刺客所说的那样,从李甲身上收取了银息。
先把李甲给宰了,往后还会继续刺杀李林甫。
李林甫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场发出了悲愤的哭喊声,抱着李甲的尸体几乎哭晕过去。
事情就像杜十娘所说的那样,李甲是他和弟弟娘子所生的儿子,如今没了这个儿子,还不知道要招来弟弟娘子多少的怨恨。
李林甫悲愤交加,怒吼了一声:“本官要把那个女刺客碎尸万段,去!赶快去搜查,既然官邸里没有那名女刺客的踪迹,一定是跟着马车和官轿离开了。另外放出一个消息,谁要是能够捉拿了那名女刺客,赏赐一千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一千两银子,明光铠甲士的粮饷一年不过十几两银子,一辈子也挣不来一千两银子。
李猪儿立即带着明光铠甲士冲出了官邸,还安排人拿着调令,调来了小汴京的衙役和巡检弓兵,挨个搜查马车和官轿,不会放过每一辆车马。
赵庆过来的时候是三个人,他和贺双卿两人坐在马车车厢里,斛律武都坐在车架上驾着马车。
回去的时候,还是三个人,即便贺双卿已经跟着父亲贺先生离开了。
赵庆端坐在车厢里,手里拿着一卷书籍,离开官邸半炷香时间以后,突然说了一句:“出来吧。”
这句话说出的十分突兀,还莫名其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斛律武都坐在车架上,听到了马车车厢里的一声轻唤,他是个闷葫芦脾气,心里再是好奇,依旧是沉默寡言的赶着马车,没有发出任何一句疑问。
赵庆等了片刻,马车里还是他一个人,没有随着他的轻唤出现其他人。
赵庆再次说了一句:“血水如果停在了地上,可就躲不过去了。”
“锃!”
就在赵庆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空落落的马车里,瞬间变得略微拥挤了起来。
杜十娘突然出现在了马车里,手里拿着软剑,横在了赵庆的脖子上:“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发现的奴家,但你也要是敢发出半点的声音,小心奴家手里的软剑削掉你的脑袋。”
赵庆依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眼皮都没跳一下,手里的书卷缓缓翻了一页,没有把杜十娘的威胁当回事。
斛律武都就不一样了,没有了刚才的沉默寡言,立即摸向了车架上的暗格,准备从里面拿出来一口横刀,保护赵庆的安危。
就像他爹斛律光所说的嘱咐,以族长赵庆对于他们一大家子的恩情,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族长赵庆出现任何的损伤。
赵庆看着马车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口安抚了一句:“不妨事,他是本族长的一名熟人,你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就行,记得要走北街那条路,绕的稍微远一些再回去。”
杜十娘听到一句绕远一些,心里立即紧张了起来,软剑距离赵庆的脖子靠近了几分:“看来你是想把奴家献给李林甫那个狗贼了,也是,只要把奴家献给了他,不仅能够获得一千两银子的赏赐,还能得到钞关御史的人情,帮他报了杀子的大仇,这可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对于你的科举来说可是一个极大的帮助,说不定府试案首也是你的了,距离连中小三元只有一步之遥。”
第218章 突然的搜捕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蒙面女刺客,忍不住笑了:“这位小姐对赵某的履历可谓是如数家珍,以小姐对于赵某的了解,只有两种情况。我也是小姐的仇人,但从你进入马车车厢里到现在,赵某一直安然无恙,看来这种可能很小了。此外的话,你应该是赵某的一位熟人了,锦儿去了一趟茅房就不见了,没有受到李甲的侮辱,李甲还惨死了,小姐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赵庆说到这里便不说了,伸出了手,解开了杜十娘蒙在脸上的面巾。
一张绝美的脸容出现在眼前,那张柳眉杏眼的脸靥,呆呆的望着赵庆。
杜十娘没能想到,自己的身份被赵庆看穿了,这也就罢了,他居然直接伸出了手,解下了脸靥的面巾。
手指触碰到了白嫩脸蛋,让她浑身产生了一种酥麻的感觉,双颊顿时涌现了一片嫣红。
杜十娘这些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被臭男人碰到过,何况还是脸蛋被赵庆用手指碰到了。
“奴家杀了你!”
杜十娘又急又是羞愤,抬起手里的软剑,做出了作势要割下赵庆脑袋的动作。
赵庆解下来蒙在脸上的面巾,不是故意做出了轻浮的行为,车厢里找不出来其他的绢布了,只能暂时用面巾当做绷带。
他拿着面巾盖在杜十娘的肩头,没有拔出箭矢,免得喷出来大量的鲜血。
只有等他回到家里以后,有了处理伤口的各种用具,才能拔下来杜十娘肩头的箭矢。
杜十娘的手伸到一半,看着赵庆一脸认真的样子,怎么也削不下去了,只听‘当啷’一声,软剑掉在了马车车厢里。
竹帘外面的斛律武都,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手里的横刀又放进了暗格。
他虽然不知道马车车厢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不知族长怎么降服了那名女刺客,却知道那名女刺客不会对族长出手了。
赵庆绑住伤口的时候,态度很是认真,尽量不触碰到箭杆,免得扩大了伤口。
由于绑得过于细致了,很是耗费精力,等到他绑完了伤口,脑门上已经出现了细汗。
赵庆处理好了伤口,手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鲜血,新剪裁的儒衫也被鲜血污秽了。
杜十娘看着他脑门冒汗,手上和身上沾染了污秽鲜血的样子,不免出现难为情的情绪,却还是冷着脸说道:“奴家可不会感谢你,任何胆敢触碰奴家身子的臭男人只有一个下场,被奴家砍了双手,或者是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奴家现在不方便动手,暂且饶你一回,等到伤势恢复了,你就要遭殃了。”
赵庆没有出现恼怒的神情,反倒是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说辞:“男女授受不亲,赵某触碰了杜小姐的身子,确实要被砍了双手。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不用砍去双手或是要了赵某的性命。”
杜十娘轻蹙眉头,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询问赵庆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这件事。
赵庆笑了笑说道:“如果两人是夫妻,有了肌肤相亲便无妨了。”
“你!”
杜十娘瞪圆了眸子,娇喝了一声,想要说上两句威胁的话。
“停下,例行搜查。”
就在这时,马车路过北街街口的时候,突然被人叫停了。
马车外面出现了几名巡检弓兵,拦住马车不让走了,准备搜查里面是否有女刺客。
拦在路口的弓兵没有看到过女刺客长什么样,不过等到他们看到马车车厢里的场景,一名女子肩膀渗血,旁边还有一把软剑,赵庆双手和儒衫上也沾满了鲜血,立即就会明白一件事。
整个小汴京到处在搜捕的女刺客,就在马车车厢里坐着。
杜十娘高度紧张的起来,由于右肩被箭矢射中了,不太方便拿着软剑。
她换成左手持剑,死死盯着竹帘外面,随时杀出去。
赵庆却是伸出手掌,按了按杜十娘持剑的左手,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咱们应该可以通过搜捕。”
通过?
杜十娘绝美的脸颊上出现了困惑神情,以马车车厢里的这幅场景,如何通过巡检弓兵的搜查。
除非那名巡检弓兵是个瞎子,看不见马车里的情况。
事情就像赵庆所说的那样,巡检弓兵真的变成了瞎子。
不是巡检弓兵看不见马车车厢里的血迹遍地,是他装成了没看见。
斛律光掀开了竹帘的一角,随意扫了两眼,本来没有当回事。只是例行搜捕罢了。
他在看见儿子斛律武都的一瞬间,断定马车里不会有女刺客。
情况却出乎了斛律光的预料,女刺客还真的在马车车厢里,还被人包扎好了伤口。
斛律光虽然不知道女刺客怎么会出现在族长的身边,族长还帮她包装好了伤口,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他很快就放下了竹帘子,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这几天尽量少出门,免得遭到了女刺客的袭击。”
斛律武都点了点头,给他爹打了一声招呼,驾着马车赶紧离开了北街,朝着赵家宅子的方向赶去。
斛律光身边的几名弓兵,早就被他神乎其神的箭术折服了,知道目前只是一名普通巡检弓兵的斛律光不是池中物,早晚飞黄腾达。
另外,斛律光只是有本事也就罢了,背后还有族长赵庆的支持,他家里的白豆腐买卖可是在李清清的操持下红红火火,赚来了让其他弓兵羡慕的银子。
赵庆又与本地的大姓子弟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关系莫逆,照顾斛律光更不成问题了,巡检的官职早晚属于斛律光。
其他几名弓兵倒也认识斛律武都,过去前往斛律光家里喝酒的时候,见过斛律武都几面。
弓兵们嚷嚷着都不要搜查了,还是斛律光一再坚持搜查了一遍,没让任何人发现异样。
等到马车停在了赵家宅子里,杜十娘看了一眼赵庆,轻启朱唇,询问了一句:“你故意让族人绕道北街,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碰到搜查的情况,只有在自己人的搜捕下,才不会暴露奴家。”
赵庆轻轻点头,交代了斛律武都几句,示意杜十娘可以走出马车了:“西梢间还有几间厢房空着,杜小姐随便挑选一间住上便可以了,这几天还是在赵某的宅子里养伤比较好,反正有锦儿打扮成你的样子,不会被人发现。”
第219章 杜十娘要死了
杜十娘最终挑选了一个紧挨着东厢房的西梢间居住,出现任何的意外情况,可以最快冲出赵家宅子,跳到宅子后面的河水里。
她推开厢房木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的各种陈设颇为不俗,不像是陡然暴富读书人居住的宅子,更像是书香门第的宅子。
厢房中间摆放着一张红木翘头案,摆放着玉壶春瓶,插着一枝朝槿,开着淡粉色碎花。
床榻在左侧,挂着一面帷幔,隔开了西梢间。
右侧可以当做平时日常梳洗的地方,左侧用来歇息,只要把帷幔拉开,整个西梢间宽敞了很多。
杜十娘坐在小橱数格妆镜旁的八脚圆鼓凳上,等着赵庆过来,去拿一些处理伤口的用具了,稍等片刻便会过来帮她处理伤口。
杜十娘紧紧咬着贝齿,强忍着消瘦肩膀传来的一阵阵剧痛,等着赵庆过来。
“吱呀——”
赵庆没让她等多久,带着一个端木良锦匣子,走进了西梢间。
他把端木良锦匣子放在桌案上,刚要动手去给杜十娘处理伤口,却又愣住了。
为了干净利索的拔出箭杆,需要用银剪刀剪开杜十娘肩膀上的衣物,偏偏箭杆的位置又比较靠下。
这就让赵庆犯了难,只要用银剪刀剪开,杜十娘肩膀附近的大片肌肤便会暴露在眼前,甚至还会露出小半个胸脯。
杜十娘看出了赵庆的为难,伤情又不能拖延下去了,闭上了眸子,似乎是认命了说了一句:“现在不是拘泥这些小节的时候,赶快帮奴家处理了伤口,再拖下去,奴家恐怕就死在李林甫那个狗贼的手里了。”
这话,杜十娘可以说。
赵庆却不能说。
有了杜十娘的首肯,赵庆不再迟疑了,拿出银剪刀在酒水里浸泡过后,开始剪裁早就被血水浸透的衣衫。
桌面上放着一只青花釉瓷碗,里面的酒水不是普通酒水,经过多次蒸馏过后的酒精。
虽然达不到高浓度酒精的地步,但要比一般的烈酒纯度高很多,完全可以达到八成左右的酒精。
“嘶——”
银剪刀触碰到了杜十娘肩膀上的伤口,张开朱唇,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受到了一股刺骨般的剧痛。
好在还能忍得住,没有发出叫声,否则就会引起庭院里两名女子的狐疑了。
家里折腾出来一大堆动静,黄婉儿、李清清两人已经知晓,西梢间里住进去了一名受了伤的女子。
黄婉儿、李清清两人不知道为何要在家里私藏一名受了伤的女子,根据小汴京里到处人心惶惶的消息,应该就是那名女刺客了。
她们两人没去过问,依旧做着各自的事情,帮着赵庆掩盖过去,没有因为家里突然来了一名女子产生任何的小情绪。
黄婉儿背着小竹篓,带着菇黄豹出去了,亲自去买来一只老母鸡,煲汤给那名女刺客,滋补身体。
李清清却找来了几件襦裙,没有见过那名女子的样貌,不清楚她的身段胖瘦,便把各种尺寸的襦裙都拿来了一件,准备给那名女刺客换上新衣。
赵庆还在想着怎么给家里的两名女人解释这件事,却不知道,黄婉儿、李清清两人不仅没有闹情绪,还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
由于伤口和衣衫已经凝结在了一起,银剪刀剪开的过程中,不免撕下来一些血肉。
又有酒精的刺激,换成军中的汉子照样是忍耐不住,早就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杜十娘没有吭声,光洁脑门上流出了黄豆大小的汗水,始终没有发出一句声音。
赵庆为了减轻她的痛苦,银剪刀剪裁的很慢,又很细致,渐渐把右肩上的大片衣衫剪了下来。
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出现在赵庆的眼前,露出了极为好看的锁骨。
赵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如果没有受伤的话,杜小姐的消瘦肩膀美得像是一块儿玉器。”
杜十娘听到这句夸赞,心里挺开心,却还是瞪了赵庆一眼:“赶快把箭杆拔出来,再敢乱看,小心奴家挖了你的眼睛。”
赵庆听到这话,知道杜十娘又在嘴硬了,掩盖自己内心的羞涩。
他放下手里的银剪刀,伸出绢布儒衫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随后用双手紧紧握住了箭杆。
赵庆看向了杜十娘,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要忍住,赵某开始拔箭杆了……”
杜十娘听到赵庆又在拖延时间,注意力全都被他的话语吸引过去了,免不了想要让他闭嘴,抓紧把箭杆拔出来。
“啊!”
就在杜十娘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赵庆突然出手了,直接把箭杆拔了出来。
杜十娘紧紧咬着贝齿,下意识想要埋怨赵庆一句,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就突然把箭杆拔了出来。
随着消瘦肩膀上敷上了金疮药,又缠上了绢布,处理好了伤口。
杜十娘这才反应过来,赵庆自从走进西梢间,不停的说话拖延,一直都是在为拔出箭杆做铺垫。
前两次拖延,让她的心里也产生了不耐烦的情绪,最后忍不住想要说他两句。
就在杜十娘的注意力被彻底分散了以后,赵庆突然拔掉了箭杆,就没有预料里的疼痛了。
杜十娘小声嘀咕了两句:“也不知道赵庆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总是有各种奇思妙想,每次总是让人无法预料。”
赵庆帮她缠上消瘦肩膀的时候,手掌不免又碰到了白嫩肌肤,如丝绸一般滑嫩,小半胸脯又露在外面,顿时就让他心里躁动了。
赵庆从没想过,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简直是销魂蚀骨的女妖精。
他赶紧挪开了目光,心里似乎有鬼,不敢再去多看了。
不过,就在他把注意力转向箭杆的时候,目光一凝:“箭头居然锈蚀了,看来李林甫的心肠着实歹毒,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丝生机。”
杜十娘听到锈蚀两个字的,顾不上胡思乱想了,一双眸子急忙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沾满了鲜血的箭头上,出现了锈迹斑斑。
第220章 大蒜素
杜十娘顿时就花容失色,脸靥微苦:“看来奴家这回栽在李林甫手里了,倒不是奴家贪生怕死,只是还没割下李林甫的脑袋祭奠亡父,着实不甘心。”
边关将士在战场上厮杀,真正死在战场上的边军只占一部分,大部分边军往往死于刀伤箭伤引发的毒疮。
毒疮对于边军来说,几乎是无解的病症,一旦因为毒疮引发了破伤风,只能等死了。
杜十娘受了箭伤,已经有很大可能患上破伤风了,箭头上又出现了锈迹斑斑的痕迹,几乎可以断定会患上破伤风了。
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杜十娘的眸子暗淡了下来:“小郎君还是赶紧把奴家送出去,免得死在了小郎君的宅子里,过于晦气了。奴家心里其实很感激小郎君的搭救,如今没有机会报答小郎君了,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赵庆听到一句小郎君,突然笑了,故意说出箭头上有锈蚀的痕迹,为了逗一逗杜十娘。
没想到她真的上钩了,居然开始交代遗言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杜十娘用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掩盖身子被一个男人看光的羞涩。
现在快要死了,也就不用继续掩盖了。
杜十娘恼了,她都快因为破伤风没命了,赵庆居然还发出了笑声。
她又是瞪了一眼赵庆,娇喝了一声:“再笑的话,小心奴家用软剑……”
话还没有说完,杜十娘突然想起来,百宝箱不在身边。
她顿时就慌了,脸靥焦急:“奴家的百宝箱在哪里,还请小郎君还回来,那里面装着娘亲和父亲的遗物,奴家希望是临死以前,能够死在娘亲和父亲的遗物旁边。”
换做正常人,早就抵挡不住杜十娘的恳求了,屁颠屁颠的去拿来百宝箱。
赵庆却不为所动,继续笑道:“不用拿来了。”
不给了?
杜十娘轻咬朱唇,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奴家临死以前只有这一个愿望,还请小郎君能够答应,百宝箱里没有多少好东西。小郎君如果想要金银的话,奴家写一封书信给你,交给锦儿以后,可以从漕帮手里领来一万两银子。”
赵庆听到这话,暗暗咋舌不已,没想到杜十娘的身份不简单。
张口就是一万两银子,还是从漕帮手里领来,看来她的身世背景极为深厚。
应该是一名漕帮帮主的女儿,还是人数在一万人以上的大漕帮。
赵庆已经往高处揣测杜十娘了,却还是远远低估了杜十娘的背景,何止是一万人,已然达到了将近二十万人。
赵庆瞧着她一脸的焦急,便不再逗她了,说出了实情:“赵某已经给杜小姐敷上了特制的药物,不用担心毒疮引起的破伤风,只要在宅子里安心休养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治愈破伤风?!
杜十娘听到这话,再是希望这句话是真的,还是不会相信。
这么多年来,很多治愈跌打损伤的圣手名医,都对破伤风毫无办法,就连宫里的御医都治愈不了破伤风,赵庆一个读书人哪里有治愈破伤风的手段。
他读的书还不是医书,全都是关于八股文的书籍,更没有治愈破伤风的可能了。
杜十娘只是把这句话当做安慰,惨然一笑:“等到奴家死了以后,还请小郎君偷偷把奴家的尸体存放起来,告诉锦儿一声,让她把奴家的尸体运回老家。奴家生不能与父母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死了以后,还是希望能够与父母埋在一起,一家人在地下团聚。”
杜十娘越说越是悲切,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没有了女刺客的骄横样子,只剩下了楚楚可怜。
赵庆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心中感叹,也是一名可怜的女子。
父母早亡,还要整天背着仇恨,一门心思的想为父亲报仇雪恨。
偏偏要报仇的那人是李林甫,掌握着天子钱袋子的钞关御史,还是一个极为狡猾的老官僚。
杜十娘想要报仇,何止是难如登天,这辈子几乎没有半点希望了。
赵庆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杜十娘,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转过头去,看到了桌案上的白釉瓷瓶,用浆糊糊了一张红纸条,写着秘制的灵丹妙药。
他拿到杜十娘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赵某不说是个正人君子,却也从来没有欺骗过女人,这个瓷瓶里装的是大蒜素,是赵某用很多大蒜萃取出来的灵丹妙药,效果与抗生素很像,完全可以抑制那些产生破伤风的病菌,不会让你死于破伤风。”
杜十娘听到他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又是大蒜素,又是抗生素,全都是听不懂的词语。
只是当成了赵庆的安慰,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杜十娘伸出手指,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慢慢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奴家也没有其她的念想了,也不想说出只要小郎君帮奴家报了仇,就让锦儿嫁给小郎君的话。奴家不想用锦儿的幸福来要挟,虽说锦儿跟了小郎君倒是一个不错的良缘,但说出了这话,难免有了要挟的嫌疑。另外,以李林甫的权势,小郎君这辈子恐怕都望尘莫及了,更不要说报仇的话了。”
杜十娘说完这话,走到窗棂旁边,抽出一张官青纸,在上面写出了几行字。
她写完书信过后,转过身来,交给了赵庆:“奴家命不久矣了,却不能让小郎君白白搭救了奴家一回,等到风声过去了以后,拿着这封书信跟着锦儿一起去一趟漕帮,可以取来一万五千两银子,或是让漕帮伸出三次援手。”
赵庆接过来书信,看到上面有着几行秀气的小楷,还想再解释两句,看见杜十娘似乎已经绝望了。
他哑然失笑,也就不去解释了,收好了这封书信:“按照破伤风的病症,杜小姐恐怕撑不了今晚,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再说。”
明日?
杜十娘疑惑的看了一眼赵庆,他自己都说了一句撑不过今晚,怎么又说出了等到明天再看的话。
到了明天,她就是一具尸体了,哪里还能再说话。
杜十娘写好了书信,还了赵庆搭救的恩情心里轻松了不少,站起身来走到床榻旁边,半躺在了上面。
似乎在等死了。
第222章 大蒜素买卖
好在他及时忍住了,真怕说出了这句孟浪的话,引来了杜十娘的不满,被她一剑削了脑袋。
杜十娘又因为愧疚,拔剑自刎了,白救她一条命了,还把自己的小命搭了进去。
杜十娘认真的做出了承诺,转身坐到了红木圆桌旁边,开始吃起了早膳。
早膳依旧是黄婉儿亲手烹制,不是春兰的丫鬟做的粗茶淡饭,又是引起了杜十娘的赞叹。
不过,相比较美味的早膳,杜十娘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赵庆身上,像是打量宝剑神驹一般,不停的看着他。
杜十娘实在想不明白,赵庆哪里来的神乎其神手段,可以治愈破伤风。
不知他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还是医圣张仲景的传人。
过于让人难以置信了,杜十娘已经亲身体会了赵庆的手段,还是不敢相信。
杜十娘用完早膳,放下左手里的筷子,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出了一个请求:“不知……小郎君还有没有剩余的大蒜素,能否卖给奴家一瓶。”
这话刚说完,杜十娘难得露出了羞涩的神情,低着垂云髻,不敢说话了。
她常年与刀剑打交道,又是漕帮幕后的真正帮主,比谁都清楚大蒜素的价值。
有了大蒜素,就相当于多了很多命,比起九命猫的命还要多。
猫只有九条命,杜十娘手里只要有了大蒜素,不被人刺中要害,就不会死了。
以大蒜素的功效,肯定是极为的珍贵,不知道要用多少名贵药材调制出来。
杜十娘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认为自己过于得寸进尺了,居然索要一瓶极其名贵的大蒜素。
说不定调制大蒜素所用的药材,全都是百年人参、天山雪莲、茯苓等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
赵庆手里能有一瓶,已经极为不容易了。
如果再给她一瓶,赵庆手里就没有大蒜素了,何止是得寸进尺,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杜十娘不再言语了,心里虽然失望,还是不再去买来大蒜素了。
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事情的结果却又出乎了预料。
赵庆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拿了一些大蒜素给你。”
赵庆端着漆木托盘离开了,还把西梢间的木门给关上了,免得被人发现了杜十娘。
家里只有三人知道杜十娘的身份,一起从狮子园离开的斛律武都,还有就是黄婉儿、李清清两人了。
就连贺双卿都不知道,赵庆更不会让宅子里的丫鬟知道了,虽然知道她们忠心耿耿不会透露出去任何的消息,还是为了防止人多嘴杂,透露了杜十娘的消息。
只要是被人知道杜十娘在宅子里,杜十娘的小命就不保了,就连赵庆也难能逃得过李林甫的毒手。
杜十娘知道赵庆亲自来送饭的深意,更加欣赏了很多,一个天生做官的料子,做事滴水不漏。
她想到赵庆突然答应送大蒜素了,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等到赵庆在朝廷里做官以后,找到漕帮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纵是有再大的艰难,杜十娘也会尽力去办成那些事。
杜十娘没有等候多久,赵庆再次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只端木良锦匣子。
她看见赵庆手里的端木良锦匣子,更加确定一件事了,大蒜素是用各种名贵药材调制出来。
谁知,当赵庆打开端木良锦匣子那一刻,杜十娘当时就傻在了原地。
她说话时,朱唇都哆嗦了:“这……这些全都是大蒜素?”
在杜十娘的想法里,赵庆即便是答应了这件事,只会从一小瓶大蒜素里分出来一些,装在类似胭脂盒的小瓷盒里,送给她一些。
但让杜十娘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端木良锦匣子打开以后,摆着一瓶又一瓶的白釉瓷瓶,上面全都用红纸条写着三个字。
大蒜素。
杜十娘粗略数了数,足足有四五十瓶大蒜素摆在眼前。
她的樱桃小嘴,张大了很多:“这些都是治愈破伤风的大蒜素?”
赵庆看着张大了樱桃小嘴的杜十娘,对于她的反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杜十娘认为大蒜素应该是用各种名贵药材调制出来,数量极为稀少。
端木良锦匣子里却摆放着几十瓶大蒜素,不禁让人怀疑,究竟还是不是可以治愈破伤风的大蒜素了。
赵庆只是笑了笑,没有给她说清楚这里面的内情,大蒜素没用名贵的药材,甚至没用任何药材。
全都是用廉价的大蒜调制出来,看似神奇,其实花不了几个银子。
赵庆调制出来几十瓶大蒜素,连一厘银子都没花,全是从北大荒里运来的大蒜。
族人们在农闲的时候,按照赵庆的吩咐,一点点开发北大荒。
在距离风车磨坊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很多野生的大蒜,少说也有上百亩。
族人们吃又吃不完,便全都收割了,运送到了庄子里。
赵庆得知族人们禀报的消息,安排人运了一批大蒜送到河对岸的庄子里,调制了几十瓶大蒜素备着。
大蒜素的作用和青霉素相差无几,万一出现了一些治愈不了的疾病,就可以用大蒜素来救命了。
赵庆调制出来没多久,就派上了用场,救了杜十娘一命。
他把端木良锦匣子推到了杜十娘面前:“杜小姐如果想要,这些大蒜素全都送给你了,如果还想要,派人送来一张栈单,随后全都给杜小姐送去。”
杜十娘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赵庆的意思,明摆着是要借着她的人脉和路子做起大蒜素买卖。
杜十娘拿不定主意,最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听说小郎君与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有着不浅的关系,甚至做着一些买卖,虽然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买卖,如果把大蒜素卖给王思礼,比起卖给奴家更加有利。”
赵庆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忍受得住大蒜素的诱惑,果断把大蒜素推给了王思礼。
他不得不钦佩起了杜十娘的性子,着实是一位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女,把情义看得比利益重要。
第223章 大蒜素的银价
杜十娘说的这话不错,如果拿出来大蒜素与王思礼继续做买卖,两人之间的捆绑就会更进一步。
甚至有可能成为朋党,成为王思礼身边的党羽。
赵庆曾经动过拿出大蒜素的念头,仔细想了想,又把这件事给否决了,没有派人给哥舒翰送去一封书信,说明大蒜素的情况。
他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或者说是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总要多找几条退路,免得王思礼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等死。
另外,人心难测,只是纸甲或许还不会让王思礼也产生抢夺的心思,勉强能够守得住内心的欲望。
再次拿出大蒜素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能够治愈破伤风的灵丹妙药。
先不说涉及的银利,只是对于边军的好处,足够大大降低王思礼麾下将士的死伤,就足够让他把持不住欲望了。
赵庆走到窗棂旁边,推开了柳条窗格,让院子里清新的空气吹进来,扫走西梢间里的药材气味。
他重新走了过来,坐在八脚圆鼓凳上,郑重其事的说道:“实不相瞒,赵某曾经仔细考虑过卖给王思礼,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断了卖给他大蒜素的念头,毕竟是大蒜素。”
杜十娘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大蒜素,着重把大蒜素几个字咬得很重,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话在理,如果不是你对奴家有救命之恩,在今天以前,贸然拿出来大蒜素。奴家都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守得住心里的欲望,直接从你手里抢走大蒜素的方子,奴家背后的势力还只是漕帮,已经想要抢走大蒜素的秘方了,何况是常年在边关打仗的王思礼。”
说到这里,剩下的话不用说了,两人都是聪明的人,明白这句话里的深意。
任何掌握了兵权的权贵,在大蒜素面前都会丧失理智。
别说是王思礼了,就算是以清廉正直著称的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恐怕也会动了抢夺大蒜素秘方的心思。
杜十娘突然笑了,脸容出现了很好看的嫣然笑容,不禁让赵庆出现了困惑的神情,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发笑。
杜十娘抱了抱拳:“多谢小郎君的信任,直接拿出了大蒜素,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可没有这个胆子把大蒜素拿给见了不过几面的陌生人。”
在商言商,涉及到了大蒜素,杜十娘心里再是记着赵庆就她一命的恩情,还是要把银利掰扯清楚了。
免得往后因为银子产生龌龊,损伤了两人的情谊,这是杜十娘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杜十娘收敛了嫣然笑容,郑重其事的询问道:“大蒜素做准备卖上多少银子一瓶。”
赵庆没想到大蒜素的买卖,进行的这么顺利,还以为需要扯皮几天才能做出决定。
两人只是浅谈了几句,立即敲定了大蒜素的买卖。
赵庆仔细想了想,调制一瓶大蒜素需要的成本是十文钱,这还是按照大蒜的市价来算,如果是按照北大荒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蒜,相当于没有任何成本。
赵庆在调制出大蒜素以后,曾经与李清清商量过,往后如果要卖大蒜素,给出多少银钱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银价。
赵庆按照当初的商量,说出了一个数额:“一瓶大蒜素只要一贯钱。”
一贯钱?
也就是一两银子。
杜十娘听到这个数额微微一愣,刚才在询问大蒜素银价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大致的银价。
以大蒜素的神奇功效,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只要区区一两银子。
看来赵庆没能赚了多少银子,把大部分银利都让得出来。
杜十娘不免出现了感动的神情,过去做买卖商量银价的时候,总是想着对方降低银价。
这回不一样了,杜十娘反而是想让赵庆提高银价:“只卖一贯钱,不免太低了些,不如卖到十两银子。”
赵庆哑然失笑,头一回见到双方做买卖的时候,还有嫌弃卖价低的人。
赵庆摇了摇头,拒绝了杜十娘的提议,既然把银价定在了一两银子,有着深思熟虑的原因。
如果按照杜十娘的说法,把大蒜素的银价卖到十两银子,几乎没有多少老百姓能够用得起了。
倒不是赵庆发善心,主要是在于大蒜素卖给的那些人多半是普通老百姓。
就拿杜十娘的身份背景来说,使用大蒜素的漕帮人只会是漕工,稍微有些地位的漕帮管事,不用亲自做工,也就不会受伤了。
通过杜十娘的手,卖给边关的将士也是一个道理。
因为要用大蒜素的人,多半都是边关士卒,校尉将军用上大蒜素的可能比起边关士卒要低上很多。
赵庆把大蒜素的银价定在了一两银子,赚来了大量银利的同时,也能让漕工和边关士卒用得起。
如果都买不起大蒜素,卖的银价再高,也赚不来多少银子。
赵庆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件事不用劝了,赵某早就想好了,大蒜素的银价最多是一贯钱。”
杜十娘见他定了一贯钱的银价,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着实是一位善良之辈。
她与这样的人相处,省去了很多的防备。
因为大蒜素的银价低廉,杜十娘对于赵庆多了几分敬佩,也对他少了很多的戒备。
一个能在银子方面忍得住诱惑的人,不会干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杜十娘作为漕帮的一员,这些年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了太多勾心斗角的情况。
亲兄弟都可能为了几两银子反目成仇,何况是涉及了无数银利的大蒜素。
这么看来,赵庆是一位正人君子。
赵庆如果知道了杜十娘心里的想法,肯定当场就会乐出声来,他可不是什么君子。
相反,为了目的甚至会不择手段,可不会像君子那般轻易宽恕了敌人,还美其名曰要有仁心。
杜十娘深知大蒜素的用处,更知道权贵知道了大蒜素的存在,多半会变得有些丧心病狂。
第224章 杜十娘的身手层次
她笑了笑,打趣了一句:“小郎君还真是懂得明哲保身,如果大蒜素的消息从你手上漏了出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家破人亡了。小郎君这是要借着奴家身后的背景和势力,帮你把大蒜素卖出去,赚来一笔又一笔的银子。”
李冕听到她说这话,彻底的放心了,看来以杜十娘的权势,不担心京城里的权贵得知她手上有大蒜素。
这么说来,杜十娘背后站着的漕帮就不是只有上万人的漕帮了。
赵庆不禁对她的身世背景产生了浓厚兴趣,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是有多少漕工的漕帮,才会让杜十娘坦然的说出这番话。
三万人?
五万人?
难不成是十万名漕工……
无论赵庆在心里揣测了多少身份背景,始终想不到杜十娘身后站着将近二十万漕工。
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敢想。
杜十娘身后如果站着五万人以上的漕工,京城里的权贵便会产生忌惮,不敢强行夺走她手里的大蒜素秘方了。
何况是将近二十万漕工,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京城里的米价都得杜十娘说了算。
偏偏朝廷还不能对漕工动手,漕工早就形成了各种盘根交错的关系,一旦动手,恐怕会引起百万漕工的动乱。
只需要几个月,先不说都能饿死京城里的那帮权贵,就连朝廷都会有亡国之相。
另外,漕工的营生不是谁都能干,涉及了很多与地方打交道的关系和账册,突然没了几万名漕工,朝廷年内都找不着合适的人顶替,更不要说是二十万漕工了。
当今的天子又是个爱惜羽毛的皇帝,害死了几千名老百姓,史书里还不知道要把他写成什么昏聩样,更何况是近二十万名漕工。
朝廷对于地方的治理,只求两个字。
安稳。
只要漕工不闹事,安安稳稳的做工,维护着漕运河道的安稳,便万事大吉了。
这也是杜十娘只能用刺杀的手段割了李林甫的脑袋,祭奠亡父了,不能透露出任何的真实身份。
万一暴露了身份,场面就不可收拾了,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害死众多漕工兄弟。
接下来的一天里,赵庆和杜十娘又商量了很多关于大蒜素买卖的细节,商量了一整天,敲定了一部分章程,总算是把大蒜素买卖彻底说定了。
赵庆、杜十娘两人只是敲定了一部分章程,剩下的那部分章程,还要等到大蒜素买卖真正做起来了,根据各种突发情况再去敲定。
两人只是坐在西梢间里纸上谈兵,不可能敲定了买卖里的各种突发情况,何况还是涉及到了大蒜素。
以大蒜素的神奇功效,往后少不了麻烦。
不过,那些麻烦事全都是杜十娘需要处理的事情,赵庆作为一个甩手掌柜,只需要每个月给她提供商量好的大蒜素就可以了。
省心省事,又赚来了大笔的银子。
两人关于大蒜素的事情谈妥了,赵庆看着在西梢间里活动筋骨的杜十娘,突然想要提起自己一直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请求。
自从在狮子园里见识了杜十娘的身手,赵庆想要说这话已经很久了。
赵庆憋了几天,终于是憋不住了:“赵某能不能跟着杜小姐学些防身的武艺,那天见识了杜小姐的风采,心里也很是仰慕,只要有杜小姐的身手,出门便不需要斛律武都的保护了,也有了还手的余地。”
赵庆这句话说的比较委婉,如果有了杜十娘的身手,何止是不用斛律武都的保护了,还可以当做最后的杀手锏使用。
杜十娘收回手里的软剑,放在了红木翘头案上,仔细打量了几眼赵庆。
他似乎是在查看赵庆的筋骨,这一点没有出乎赵庆的预料,还认为应该多看两眼。
只是用眼睛看还不够,上手摸一遍才能看出来真正的筋骨。
结果,却让赵庆失望了,没有等来杜十娘给他摸筋骨。
杜十娘仔细打量了几眼,摇了摇垂云髻:“你的筋骨已经定型了,不太适合练武了,还不如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读书上,等你高中了举人,小汴京没人敢对你有所冒犯了。”
赵庆只能退而求其次,降低了要求:“没有杜小姐的身手也行,只需要几十个人近不了身,便可以了。”
杜十娘听到这话,‘扑哧’乐出了声,樱桃小嘴笑了起来,似乎是被赵庆这话逗乐了,笑得她前仰后合,听到了一句很可笑的事情。
杜十娘笑了没有多久,感觉自己的行为着实不雅,勉强收敛了笑容:“小郎君这话说的轻巧,孰不知按照你的说法,已经是一位难得的高手了,可以在县里担任校尉,掌管数百人马,在一些大县,甚至可以掌管上千人马了。”
赵庆对于这个世道的弓马骑射本领了解的很少,在经历过狮子园那件事以前,甚至是不知道还有杜十娘那般几乎相当于飞檐走壁的本事。
赵庆想了想,刚才那番话确实有些大言不惭了,几十个人近不了身,在沙场上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高手了。
杜十娘说这话没有取笑赵庆的意思,只是为了让他认清当前的情况,粗略了给他说了一些关于弓马骑射本领的情况:“奴家这般的本领身手,其实没有一个特意的划分,不像读书人在朝廷里做官有着不同的品级。不过,大体上还是可以根据校尉等武官品级,看出来一个人的本领高低,大致可以分为校尉和将军,将军又分为杂号将军和十二卫大将军。”
赵庆心里有数了,按照杜十娘的说法,弓马骑射本领的高低大致分为校尉、杂号将军、十二卫大将军。
至于本领的高低情况,就得从杜十娘的身手来作出判断了。
赵庆问了一句:“以杜小姐的身手,属于哪个层次。”
杜十娘颇有几分自得的说道:“奴家和你认识的那位权贵公子王思礼一样,目前处于十二卫大将军的层次,不过,我们俩人都比较年轻,以后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万人敌。”
赵庆听到万人敌几个字,有些坐不住了:“以杜小姐的本事,可以说是顶尖了,难道就没有办法让赵某也成为一名高手,只是校尉就成。”
第225章 赵庆选择的武术
杜十娘实在想不明白赵庆的想法为何如此的与众不同,作为读书人的一员,还是已经有了小汴京才子名头的读书人。
不像其她从乡下来的读书人那般,籍籍无名,觉得仕途无望了,弃文从武,说不定还能挣来一些养家糊口的银子。
赵庆家里也不缺银子,怎会有练武的心思,一点也不像才子,更不像是看不起粗鄙武夫的读书人。
杜十娘看不透赵庆的心思,但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还是没有拂了面子。
她手里刚好有一些适合男子操练的武术,教给他倒也无妨,只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熬练。
另外以赵庆的年岁,现在再学已经很迟了,不见得能有多少成果。
杜十娘仔细思索了片刻,亲自为赵庆挑选了一些比较合适他的武术,直接说了出来:“奴家这里有劈挂拳、梨花枪、还有箭术,不知道小郎君想要学哪种武术。”
剑术?
赵庆不明白她说的这个箭术是长剑还是弓箭,相比较杜十娘精通的剑术,他还是更在意弓箭的箭术。
赵庆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知道这个箭术可是飞将军李广那般的箭术。”
杜十娘听到这话,讶然的看了一眼赵庆,没想到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对于赵庆的选择,很是满意,想到一块了,心里充满了认同。
杜十娘郑重其事的说道:“这句话正是奴家想说的话,你现在的筋骨已经定型了,不太适合操练劈挂拳、梨花枪等武术了,选择弓箭倒是一个好法子,只要公子的箭术可以达到百步穿杨的地步,足够成为十二卫大将军层次的高手了。”
杜十娘为了给弓箭手增加分量,提起了一个人:“不知公子可能听说过王舜臣。”
赵庆重重点头,正是因为听说过王舜臣,在正史里看到过关于王舜臣的记载,这才下定决心要练习箭术。
王舜臣是正史中记载唯一一位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战场局势的神射手,几乎等同于斩颜良诛文丑的关羽。
王舜臣在正史里的地位,凭借他那时候堪称万人敌的箭术,在正史里的地位不比关羽低多少。
根据正史的记载,王舜臣在半日内射出了近千支箭矢,射到最后,手指流血,凭借一己之力击退了草原大军。
杜十娘看到赵庆点头,放心了,看来他是看过关于王舜臣的史书记载。
杜十娘继续说道:“王舜臣和李广属于两种神射手,李广属于那种可以百步穿杨,箭术极为精准的神射手。王舜臣在于不仅射得精准,还能射出足够多的箭矢,达到了一人击退大军的地步。”
她走到窗棂旁边,提起毛笔又是在官青纸上写了几行字,拿了过来,放在了赵庆的手里。
这张官青纸上写下的文字与上一封信不同,不是做出承诺的书信,更像是郎中开出的药方。
杜十娘看出了赵庆脸上的困惑,解释起了官青纸上的文字:“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这张纸上写了几行文字全是一些药材,想要练出王舜臣那般的本事,需要秘方的辅助。奴家所在的漕帮里有一位高手,正是王舜臣的后人,奴家这才能得到王舜臣留下来的秘方,只要持之以恒的操练,不敢说达到王舜臣那般古往今来第一神射手的地步,达到十二卫大将军的层次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赵庆差点笑出了声,原本的预期只是校尉,没想到直接越过了校尉、杂号将军,可以达到十二卫大将军的地步。
他欣喜不已的说道:“够了,达到十二卫大将军的地步已经足够了,远远超出了原来的期许。”
杜十娘随后又交代了几句,让赵庆去买了一些弓弩,根据所用的力道不同,逐年进行操练,最后用上神射手所用的大弓强弩。
赵庆买来刀剑较为容易,买来弓弩和甲胄就比较难了,属于朝廷严禁贩卖的军需。
放在以前,难能买来弓弩,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赵庆可以找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帮忙,想到张秀才这人比较守规矩,最终还是去了一套黄秀才的宅子。
没过几天时间,黄秀才就把赵庆所需要的弓弩送了过来,还在衙门里记录在册,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拿到大街上,在家里随意使用。
朝廷允许地方大姓买来弓弩守护田庄,赵庆现在还不是小汴京的大姓,但只要有关系,买来弓弩照样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赵庆接下来的日子越发充实了,今天早上除了照常的跑步以外,还增加了箭术的操练。
在杜十娘的亲自教导下,赵庆的箭术突飞猛进,一天比一天精准。
多亏有了一位好先生,就像当初请来贺双卿做先生一样,已经不是事半功倍了,简直就是让赵庆飞速进步。
有了杜十娘这位名师的教导,纠正了各种错误姿势,只要稍有不对,并立即纠正。
杜十娘也没事,由于受了伤又不能操练剑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教导赵庆了。
杜十娘坐在一张瓷墩上,看着赵庆在宅子后面的校场上弯弓射箭,心里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股温馨的感觉。
这些年以来,她一直背着仇恨过日子,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身份暴露了。
小汴京又是李林甫的地盘,只要暴露了身份,只有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般安稳过,产生了想要待在赵家宅子里不走的念头。
杜十娘亲身体会了赵庆每天过的日子,越发感到温馨,不想离开了。
无论是黄婉儿的饭菜,李清清的操持家业,还是与贺双卿的拌嘴。
杜十娘看着赵庆在家里的日常,感觉这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她再是二十万漕工的漕帮帮主,终究也是个女人,还是想过着赵庆家里这般的安宁祥和日子。
只可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杜十娘和李林甫之间的仇恨是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第226章 赵家对杜十娘的影响
不是李林甫死,就是杜十娘亡。
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杜十娘如今想要过上赵家宅子里的温馨日子,也不可能了,除非是割了李林甫的脑袋祭奠亡父,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事情到了当前这一步,已经做出了刺杀李林甫的行为,就算是想要放弃报仇也不行了。
杜十娘不杀了李林甫,就会被他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最终被李林甫抓走。
杜十娘想着等到哪天报了杀父之仇,到时可以来赵家宅子里住着,当做往后金盆洗手的住所。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女人,还能否过着温馨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庆在箭术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距离校尉层次的高手只有一线之隔,还要多亏了杜十娘给出的药方。
有了王舜臣家传的操练秘诀,又有留下的药材秘方,赵庆每天都能感受到身体带来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健壮。
由于王舜臣擅长的箭术,与一般的神射手完全不同,不是依靠双臂的力量,依靠的是全身气力。
这就造成了王舜臣箭术的操练方式不同,不是以双臂为主,而是把全身一起操练。
赵庆现在的身体情况,比起一个月以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经常锻炼,只是比普通人好一些,毕竟他过去是个文弱书生,身子骨的底子太差。
赵庆每天清晨起来跑步,又吃了鸡鸭鱼肉,只是把亏空的身子补回来了一些。
有了杜十娘的教导就完全不同了,每天锻炼的时间比起过去也没增加多少,但效果极为显著。
赵庆浑身充满了流线型的肌肉,不再是过去的文弱书生,变成了拥有强健力量的小高手。
赵庆在身体方面的变化,赵家宅子里最清楚的人是黄婉儿,其次就是李清清和杜十娘了。
黄婉儿知道的原因,不言而喻,过去本就挺能折腾的赵庆,持续的时间大大增加。
李清清就住在红木花格圆拱隔断的次间里,赵庆、黄婉儿睡着的床榻和李清清床榻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阻隔。
李清清经常彻夜难眠,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用棉花堵住了耳朵,这才勉强能够休息好。
杜十娘知道赵庆身体的变化,一部分在于经常让赵庆脱了衣衫,亲自检查他的筋骨。
另一方面,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在于杜十娘居住的西梢间与李清清只有一墙之隔,还是木墙。
武举人这般的大户人家,修建宅子的时候,往往会故意把丫鬟居住的厢房修建的通透。
老爷住的厢房里只要有任何不对的动静,很快就能传出去,丫鬟们及时赶过去。
大户人家的目的只是为了方便丫鬟照顾家里的老爷,但由于木墙的隔音比较差,就苦了杜十娘了。
杜十娘是个还未曾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作为小汴京四绝,又经常前往京城,对于闺房之乐了解的很清楚。
杜十娘的耳朵又比平常人灵敏的多,听到赵庆、黄婉儿两人传来的声音,不比李清清低多少。
她无奈之下,也只能找来了棉花,堵住了耳朵,勉强可以在晚上睡个好觉。
伤筋动骨一百天,赵庆往下扒了扒杜十娘的襦裙,看着肌肤如雪的肩头,忍不住啧啧称奇:“杜小姐恢复的比常人快多了,这才刚刚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外伤基本上就痊愈了。只剩下肩膀里的内伤,估摸着再过去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应该就能彻底的痊愈了。”
杜十娘刚开始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掀开肩膀处的衣衫,看光了大半的肩膀,还是有着几分羞涩。
毕竟,由于伤口的位子靠下,不仅会被看到光滑的肩膀,甚至还露出了小半个胸脯。
赵庆每隔几天都要换一趟药膏,换的次数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莫名的变化,不再像第一次那般羞涩了。
杜十娘说到底还是一位黄花大闺女,被人盯着肩膀看,说出了一些品头论足的话。
这段时间以来,换得次数再多,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赧颜。
杜十娘赶紧拉起了襦裙的领口,遮住了光滑的肩膀和小半个胸脯:“这件事还得多谢小郎君,如果没有你的大蒜素,说不定早就在一个月以前没了命。至于咱们俩商量好的大蒜素买卖,小郎君不用过多的担心,等到奴家等伤势痊愈了以后,亲自去漕帮操办这件事。”
赵庆这段时间最关心的一件事便是大蒜素买卖了,这件事不仅是涉及了银子,还涉及了借着大蒜素捆绑出来的一条关系网,以及退路。
赵庆心里迫不及待想要开始做起大蒜素买卖,脸上却还是不急不躁的样子:“这件事不着急,还是杜小姐的伤势重要,等到杜小姐彻底痊愈了以后,再说大蒜素的买卖如何做起来。”
只要市面上出现了大蒜素,当然是不愁销路。
唯一需要担心的一件事,怎么死守住大蒜素的秘密,避免被人巧取豪夺了。
只是赵庆一个人,别说是避免了,就连拿出来都不敢。
杜十娘说出了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完全不用担心被人抢走大蒜素,她背后的漕帮势力,镇得住京城里的那些权贵。
赵庆也就不用担心了,只需要站在幕后,借着北大荒的大蒜,赚来一笔又一笔的银子。
这笔银子还是闷声发大财,不被外人所知晓,也就不会引来官员的敲诈勒索。
以李林甫的贪婪,只要是知道赵庆家里每个月都会运来一箱一箱的银子,绝对抑制不住心里的贪念,抢走赵庆手上的大部分银子。
这些银子都会用各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运到赵家宅子对面的庄子里,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也就杜绝了遭到李林甫搜刮的可能。
赵庆收好了金疮药,准备离开西梢间了,前往书斋里读书。
“老爷不好了。”
丫鬟车来急急忙忙走向了西梢间,在门口的回廊上,迎面撞在了赵庆的身上。
第227章 李林甫查到了蛛丝马迹
赵庆扶住了丫鬟成人的小脑袋瓜,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询问了一句:““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这么的冒冒失失,难道是杜小姐的事情败露了。”
春兰现在已经是家里的大丫鬟了,算是半个管事的娘子,负责管理夏荷等几名丫鬟。
春兰需要经常给杜十娘清洗衣物,知道了家里藏着刺杀李林甫的刺客,也是小汴京四绝的杜十娘。
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又是从赵家宅子来的族人,不是从外面买来的丫鬟。
春兰不会多嘴,还十分小心的照顾杜十娘,俨然是把她当成了老爷以后的妻妾来照顾。
春兰放下手里的菜篮子,作了一个万福:“奴婢今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听到小汴京全在传一件事,钞关御史李林甫又要在狮子园里开办诗会雅集了,点名要让杜小姐过去。”
赵庆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明白春兰为何变得这么焦急了。
看来李林甫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怀疑杀死侄儿李甲的那人是杜十娘,为了印证心里的想法,再次在狮子园里举办了一场诗会雅集。
如果没有邀请杜十娘过去这句话,还可以用李林甫排解心里的苦闷来解释,说出了一定要杜十娘过去,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李林甫搜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终怀疑到了杜十娘的身上,想来也十分合理,当时只有杜十娘出去了一趟。
狮子园里参加宴席的宾客,全都坐在园子里,没有任何离开的举动。
赵庆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当初李甲安排了一名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员,把他拦了下来。
不然的话,李林甫怀疑的那个人就不是杜十娘了,而是赵庆了。
李林甫面对杜十娘的时候,还会有一些忌惮,毕竟她认识不少京城里的权贵。
只要怀疑了赵庆,就没有任何忌讳了,立即就会派人抓走了赵庆。
以李林甫在小汴京的权势,完全可以说上一句无法无天的土皇帝,这件事还涉及到了李甲的惨死,税监太监高公公都没法说出两句阻拦的话来。
李林甫是死了一个疼爱的儿子。‘
高公公只是说一两句好话,就能获得赵庆的人情,多半是愿意。
不过为了赵庆得罪了李林啊,高公公绝对不会做出不明智的行为。
高公公只会冷眼旁观,赵庆再是与干女儿莘瑶琴有着不浅的关系,兰陵公主离开以前也嘱咐了一句,却不会得罪钞关御史李林甫,明显得不偿失。
赵庆安抚了春兰两句,又刻意交代她,绝对不能把杜十娘的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就当家里没有杜十娘这个人,还像以前一样,只有黄婉儿、李清清两名女子,再也没有了别的女人。
赵庆郑重交代了几句过后,转身回去了,又走进了西梢间,看见了已经开始收拾行囊的杜十娘。
赵庆和丫鬟春兰在门口说的话,被杜十娘听见了,知道李林甫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杜十娘身边的行囊也很简单,只有一把软剑,还有一只百宝箱,放在红木圆桌上,准备随时离开了。
赵庆家里温馨的气氛,让杜十娘见识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气息,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杜十娘心里恋恋不舍,尤其舍不得黄婉儿做的饭菜,还是做出了果断的决定:“奴家不能在这里待着了,随时都有可能连累了小郎君,这就回去,先把李林甫应付过去再说。”
赵庆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杜十娘的肩头:“以李林甫的奸猾,这一趟在狮子园里举办诗会雅集,肯定会让杜小姐登台唱戏。以杜小姐当前的情况,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再是掩饰,恐怕右手也会有一些不自然。”
李林甫只要看出来了不自然,杜十娘的下场只有一个,被那些披挂着明光铠的甲士当场射杀。
杜十娘脸上带着几分苦意,知道赵庆说的这话是实情,那又能如何。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也没能想到,居然真的被李林甫搜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怀疑到了她的脑袋上。
只能离开了,杜十娘一个人死在李林甫的手里,总好过连累了赵庆的全家。
以李林甫的睚眦必报,又死了最为疼爱的儿子李甲,不会轻易饶了与刺杀有任何牵连的人。
杜十娘已经欠了赵庆一个救命之恩,哪里还能恩将仇报,连累赵庆全家跟着她一起陪葬。
杜十娘态度坚决:“小郎君不用再劝了,奴家心意已决,今天就要回到游船画舫上,等着李林甫开办诗会雅集。”
赵庆陷入了为难,一时间没有想到其他,法子,保下来杜十娘的性命。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杜十娘前往李林甫举办诗会雅集的狮子园,只要是去了,便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赵庆坐在八脚圆鼓凳上,手指不停敲着红木圆桌的桌面。
随着手指的敲打声越来越快,杜十娘看出了赵庆心里的两难,不准备说话了,直接起身,带着软剑和百宝箱准备离开赵家宅子了。
就在她推开西梢间房门的时候,赵庆突然拍了一下红木圆桌的桌面,脸上有了笑意:“有了,杜小姐不用回去了,赵某已经有了办法。”
“办法?”
杜十娘一脸的困惑:“小郎君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可以让奴家不去参加李林甫的诗会雅集。”
杜十娘说到这里,摇了摇垂云髻,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以李林甫在小汴京的地位,又亲口说出了杜十娘一定要去,除非是更有权势的人邀请杜十娘,否则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李林甫的吩咐去做。
以当前的情况来看,先不说前往京城请来权贵帮个忙,已经来不及了。
按照丫鬟春兰传来的消息,李林甫已经放出话了,今晚就要在狮子园里开办一场诗会雅集。
就算是能够来得及,京城里的权贵也不会冒着得罪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可能,保下来杜十娘。
杜十娘只有做出了嫁给那名权贵的承诺,倒是有可能让权贵出手帮忙。
第228章 赵庆的园子修好了
权贵不会平白无故的出手,没有任何足够心动的条件,照样是冷眼旁观。
杜十娘早就在父母的坟前立下了誓言,一天没给父亲报仇,一天就不会成亲。
请来权贵帮忙这件事,几乎不可能了。
再者说了,相比较嫁给京城里的权贵,杜十娘还不如嫁给更顺眼的某个人。
赵庆看出了杜十娘的心思,知道以自己在小汴京的地位,就连张秀才、黄秀才两人都远远比不上,更不要说是钞关御史李林甫了。
赵庆了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赵某不能在诗会雅集上与李林甫相争,不过,如果是暖房就不一样了。”
杜十娘听到暖房两个字,眸子瞬间就亮了,脸容带着几分决绝的神情,缓和了很多。
小汴京的大姓重修了祖宅,往往邀请汴京船娘前去唱曲,邀请过去的汴京船娘名气越大,也会越显得有面子。
赵庆说的这个暖房,十有八九与重修祖宅有关了。
杜十娘没有去过赵庆在乡下的祖宅,想到读书人富贵了以后,总会重修祖宅,笑颜逐开的问道:“小郎君难不成在乡下重修了祖宅。”
赵庆的回答却出乎了杜十娘的预料,摇了摇头说道:“赵某没有重修祖宅,别说是重修了,到现在还不知道祖宅在哪里。”
杜十娘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住了,困惑的看着赵庆:“如果没有重修了祖宅,小郎君可就没有其他的办法留下奴家了,怎么还一脸的笃定,可以帮着奴家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赵庆伸出手指,指了指赵家宅子河对岸的方向:“赵某虽然没有重修祖宅,却在河对岸修建了一座园子,今天刚刚建成,畅春园如果进行暖房,不会有任何人说闲话了。”
杜十娘紧张的情绪,彻底放松了下来,脸容上又有了笑容的同时,还幽怨的看了一眼赵庆:“小郎君下次说话的时候,还请不要大喘气,奴家还以为真的要去李林甫的狮子园赴宴了,小郎君这个习惯可不好,把奴家心里折腾的七上八下。”
这句话刚说完,杜十娘的脸容泛起了一片嫣红,慌忙挪开了目光,不敢去看赵庆了。
七上八下这个词有歧义,尤其是男女之间不能轻易说出这个词,颇有几分说出了鱼水之欢的意思。
赵庆说出来这句话,都够让杜十娘感到羞涩了,何况是杜十娘亲自说了出来。
她只能装作放下百宝箱,走到了窗棂旁边,别过去扭捏的脸容。
赵庆只是笑了笑,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准备出去做出安排了。
他离开了西梢间,立即安排人去通知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有要事相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还以为是小汴京诗集出了问题,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宜,坐着马车急匆匆的赶往了赵家宅子。
赵庆早就在前院花厅里等候着两人,新茶也泡好了,就等他们俩进来了。
黄秀才迈步走进了花厅的门槛,性子比起张秀才要急躁得多,风风火火地询问了一句:“又是谁在给咱们的小汴京诗集使绊子,本秀才绝对不能轻饶了他,要让他知道黄某的厉害。”
张秀才没有说话,坐在花梨官帽椅上,视线看了过去。
等待着赵庆的回应,想法和黄秀才一样,肯定不能轻饶了刁难小汴京诗集的那人。
赵庆说出了一件事,却让两人愣住了:“两位误会了,小汴京诗集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骂战差不多也要收尾了,不用两位兄台操心。赵某在河对岸修筑建了一座叫做畅春园的园子,今天竣工了,就想着要在今天暖房,邀请两位兄台过来充场面。”
“哈哈。”
黄秀才哈哈一笑,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本秀才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暖房,小事一桩,保证给你挣足了面子。到时候我让父亲写上一份楹联,吹吹打打,大张旗鼓的给你送过来。”
张秀才也笑了:“张某也会让父亲写一副楹联,虽说不会像老黄那般张扬,还要请人吹吹打打的送过来,却也会说出是我父亲送的楹联,保证给你挣足了面子。”
修园子对于大姓望族来说可是一件堪比重修祖宅的大事,涉及到了望族的颜面,不能办得过于潦草。
赵庆顺着两人的话茬,正好顺坡下驴:“两位兄台说的这话不错,畅春园暖房可是一件大事,不能没了面子。除了邀请两位兄台以外,赵某想好了,准备邀请小汴京四绝最出名的杜十娘过来唱曲。”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听到这话,全都是愣住了,对视了一眼,脸上全都有了古怪的神色。
不明白赵庆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突然说出了邀请杜十娘的话。
明摆着是得罪钞关御史李林甫,他可是早就放出了话,今晚要在狮子园里举办诗会雅集,邀请杜十娘过去唱曲。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只是以为赵庆这几天没出门,不清楚李林甫邀请了杜十娘的情况,没有往别处想。
就算是让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去想,也不敢想赵庆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刚刚让族人进入小汴京的官场没多久,私藏了刺杀李林甫的女刺客。
他们两人都不敢,更不要说赵庆了。
张秀才端起松花釉茶杯,喝了几口新茶,思索着怎么委婉的劝上两句,才能让赵庆放弃了邀请杜十娘的念头。
不能说的太直接了,免得让赵庆没有面子。
黄秀才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邀请杜十娘这事可能成不了了,李御史早就说出了邀请杜十娘前往狮子园,还是在你前面做出了邀请。贤弟不要怪黄某说话直接,以你和李林甫的身份来看,杜十娘做出什么选择,不难猜出了。”
赵庆做事谨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想好了怎么给杜十娘一个合适的借口。
不去参加钞关御史李林甫的诗会雅集,过来参加赵庆的暖房。
赵庆信心十足的说道:“两位兄台放宽了心,赵某有办法请来杜十娘。”
第229章 小汴京官商的反应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见他一再坚持,也就不劝了,有时碰了壁吃了亏不见得是坏事。
尤其是对于准备踏入官场的赵庆来说,一味的一帆风顺,反而会对他的仕途不利。
不论是寒门子弟出身,还是大姓望族出身,需要认清现状,很是忌讳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子。
认为无论做任何事都会一帆风顺,想做便能做成,最后怎么死的其他官僚手里,到死都不清楚。
就连当朝的太子都不会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虽然他真的是,还是要做事谨慎,步步为营,才能守得住太子的储君位置。
历史上出现过的废太子的情况,数不胜数,除非天子只有一个儿子,太子如果做出僭越的行为,照样是有可能被废。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见到赵庆像个愣头青一样,笃定自己可以邀请来杜十娘,还是从钞关御史李林甫的手里抢来杜十娘。
认为这一回是赵庆碰壁吃亏,机会,在小事上吃亏,总好过在大事上倒霉。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回去以后,按照花厅里的说辞,纷纷找到了各自在小汴京有权势的父亲,写了一幅楹联,等到晚上过去暖房的时候送过去。
就在两人拿到楹联没多久,交给家丁装裱了起来,放在端木良锦长盒里放着,等到晚上带过去。
家丁装裱好了楹联,带过来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赵庆果然是派人前往了杜十娘的游船画舫,邀请她晚上前往畅春园暖房。
赵庆如今在小汴京也算是颇有名气,不是被人无视的路人,这件事很快就在小汴京传开了,引来了官商们的议论。
“赵庆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居然与李御史抢人,难道他就不怕得罪了李御史。”
“得罪?应该是家中没有长辈在衙门里做官,不懂得官场上的规矩啊这才做出了冒失的行为。”
“以赵庆寒门的出身做出争抢杜十娘的行为来,倒也合情合理了,难怪寒门子弟在朝廷里做不了大官,单单在长辈提携这一项就输给大姓望族很多了。”
小汴京的官商九成都是出身于大姓望族,他们说出这些话不是为了抬高自己,只是在阐述一种事实罢了。
这也是官场上的一种共识,就连寒门子弟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没有长辈的提携,在官场上可谓是步履维艰。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李林甫的官邸里,他脸容憔悴的坐在东梢间书房里,头发乱糟糟,没有像过去一样注重仪容,发髻整理的一丝不苟,还要戴着幞头。
李林甫的脸色比起一个月以前,憔悴了太多,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是充满了阴险的目光。
他比起过去憔悴了,身上的阴沉气息却更浓了,官邸里的家丁丫鬟每次过来的时候,心里战战兢兢,不敢多待片刻。
家丁丫鬟做完了自己的分内事,没有任何的停留,立即要离开东梢间的书房,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李猪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说起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怪事:“赵庆突然放出了消息,今晚要进行暖房,准备把杜十娘邀请过去。”
李林甫立即把脑袋扭了过去,放下了手里的各种蛛丝马迹文书,阴沉着脸说道:“他这是何意,难不成和杜十娘勾结在了一起,刺杀了我儿……嗯……我的侄儿李甲。”
李猪儿和李林甫的关系不一般,可以说是李林甫最为倚重的心腹,听到了一句我儿,当做没有听见,很快就把这两个字给忽略了。
李猪儿坐在红木半月桌旁边,端起已经放凉的茶水,灌了一口,摸了一下嘴唇说道:“赵庆如果有周旺那般的出身,倒是还有可能,以寒门子弟的出身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勾结刺客的行为。再者说了,刺杀了李甲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好处,这件事要是放在县试以前,还有几分可能,赵庆已经获得了县试第一名的案首,哪里还会去对李甲动手。”
李猪儿说出这番话,不是为了袒护赵庆,只是不想看到李林甫因为李甲滥杀无辜。
他和赵庆素不相识,不会帮赵庆说话,何况还涉及到了李甲。
李林甫作为小汴京的钞关御史,身为天子的钱袋子,除了给天子送去足额的银子,还要维持地方的安稳。
以赵庆现在的名气,尤其是通过一场骂战把名气都传到了小汴京以外,更不能擅杀他了。
寒门子弟已经把赵庆看作了榜样,难得有一名寒门子弟在才情方面压过了大姓望族,突然被李林甫给害死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
李甲死了不重要,赵庆同样不重要,千万不能影响了李林甫的仕途。
李猪儿知道李林甫现在的情绪不佳,尤其是痛失爱子以后,很有可能受到情绪的影响,做出不该有的决定。
李猪儿这个时候就得站出来,拦住李林甫做出一些昏聩的决定,影响仕途。
李林甫听到了李猪儿的这句解释,脸上的阴沉消失了,苦笑了一声说道:“多亏了你的提醒,如果没有你在身边,当初已经死在女刺客的手里了,今天说不定又要做出了昏聩的行为。只是本官实在不甘心,搜查了这么久的时间,已经封锁了进出小汴京的所有要道,始终没有找到那名女刺客的踪迹。”
提到女刺客,李猪儿的手臂就隐隐作痛,对于女刺客没有多少仇恨,还有几分佩服:“李某苦练多年的弓马骑射本事,已经达到了大将军的层次,在京城里都算得上数得上的高手,没想到竟然不是那名女刺客的对手。”
李林甫听到这话,这段时间只顾着搜查女刺客拿,忘了那名女刺客的身手,莫名的有些担忧:“难不成……那名女刺客达到了万人敌的层次。”
李林甫忧虑不已的看着李猪儿,心里带着极大的不甘,只要那名女刺客达到了万人敌的层次,他二话不说,立即就会撤销了所有的搜罗。
第230章 赵庆的奇计
一名万人敌层次的女刺客,不管是什么出身,都不是李林甫能够得罪的人了。
即便是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刺杀他,只会想方设法的保住性命,不敢过多的触怒女刺客。
任何一名万人敌层次的高手,前往京城都足以成为王侯的座上宾,为了拉拢万人敌,用各种手段罢免了李林甫的官职,还是值得。
李林甫没有了这层官衣的保护,面对万人敌层次的高手,只有一个下场。
身首异处。
李猪儿摇了摇头:“那名女刺客的身手虽然不俗,正面击败了李某,却还处于大将军的层次,算得上是大将军层次里的佼佼者。应该是与千牛备身王思礼相差无几,还没达到安禄山那般的万人敌层次,这一点还请御史放心。”
李林甫听到这话就放心了,又想起了赵庆这个人,感觉他像是一只苍蝇一样厌烦。
李林甫的心情很差,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晚上的诗会雅集不必邀请赵庆了。”
举办宴席不邀请赵庆,勉强还有理由说得过去。
李林甫晚上在狮子园里举办的盛会,可是一场诗会雅集,邀请的大多是小汴京才子。
以赵庆现在的名气,肯定不能缺席了狮子园的诗会雅集。
李猪儿点了点头,对于李林甫交代的这话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还感觉颇为合理:“赵庆这段时间总是顺风顺水,心里有了骄傲的心思,区区一个小汴京的才子居然不给御史面子,那也不用给他留任何颜面了。”
李猪儿看着重新拿起各种蛛丝马迹文书的李林甫,放轻了脚步,走出了东梢间书房。
他对于赵庆的行为,没有任何的不屑,就连不屑的情绪都不屑出现。
李猪儿心里只有感到了可笑和幼稚,只要赵庆今晚参加不了狮子园的诗会雅集,面子就丢大了。
没了面子,对于他这段时间以来费心费力鼓吹的名声,同样是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读书人在谈到赵庆的时候,有些人或许会鼓吹赵庆的才情,也会有一些人嘲笑他了。
说上一句,一个吟诵两手酸诗的穷酸书生,竟敢与钞关御史李林甫抢人,结果杜十娘没请来,还被狮子园的诗会雅集拒在了门外。
李猪儿放出的消息,很快又在小汴京传开了,官商们闲来无事在茶楼酒馆里,又开始了议论纷纷,话语里带上了一些嘲笑。
杜十娘自从得知了赵庆放出去的消息,一直在关注小汴京里的各种情况,甚至不惜以身试险,乔装打扮出去了一趟。
没过多久,又重新回了赵家宅子,不在外面探听消息了。
杜十娘刚刚走回西梢间,看到了早就在红木圆桌旁等她的赵庆,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杜十娘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是个正常人都会认为奴家前往狮子园,不会前往小郎君的畅春园。毕竟要求奴家前往狮子园的那人是钞关御史李林甫,不会为了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得罪小汴京的土皇帝。”
赵庆坐在红木圆桌旁,手里还拿着一张桃红虎皮宣纸,没有说出杜十娘不如尽快离开小汴京的话。
换做是其他读书人,或许会说出这句话来,赵庆却不会。
赵庆可不是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书生,他在为人处世方面的经历,不见得比小汴京的官员逊色。
杜十娘目前只有一个选择了,今晚前往狮子园。
只要她现在逃离了小汴京,没有前往狮子园里唱曲,立即就会暴露了身份。
无论杜十娘找出再多的理由,李林甫都会认为她畏罪潜逃了。
只要杜十娘暴露了身份,知道了女刺客到底是谁,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说不定还能借着杜十娘的身份,查出来她背后的漕帮关系,到那个时候,李林甫就有借口利用官府势力整治漕帮了。
还是用光明正大的借口,其他的漕帮还没有办法帮衬,只能认栽了。
杜十娘作为上一任漕帮帮主的女儿,刺杀朝廷命官在先,朝廷就要整治了漕帮给所有的官员一个解释。
赵庆依旧是不急不躁,没有因为杜十娘带回来的这个消息,产生任何焦躁的情绪。
杜十娘见他这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对于赵庆再次高看了一眼。
面对大事没有出现任何惊慌失措的情绪,总是稳如泰山的镇静,在大姓望族里都很少见,何况是寒门子弟出现的赵庆。
只要他能够在官场上做官,再有人提携的话,往后的官位不会低了。
赵庆的荣辱不惊,一方面是他的本性就是这般,另一方面早就有了对策。
等到杜十娘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坐在了红木圆桌对面的八脚圆鼓凳上,愁眉苦脸地思索着对策。
赵庆拿出了手里的桃红虎皮宣纸,放在桌面上,轻轻推了过去:“杜小姐看完这张宣纸以后,应该也不会为前往狮子园这件事发愁了。”
杜十娘抬起眸子,困惑地看了一眼赵庆,心里充满了怀疑。
面对当前几乎无解的一场死结,只是用一张桃红虎皮宣纸就解决了。
换作是谁都不会相信,只会认为这是赵庆安慰人的手段。
以李林甫在小汴京的权势,想要用一张纸解决了杜十娘的身份暴露,只有一种可能。
这张桃红虎皮宣纸是权贵写的一封书信,邀请杜十娘前往京城,还得是今天立即动身,不能有任何的耽搁,尽快赶到京城里。
以赵庆的身份地位,哪里请得动权贵,就算他能够从王思礼手里求了一封书信,那也来不及了。
如果时间上来得及,都不需要赵庆出手,杜十娘可以找来不止一封权贵的书信。
只可惜,小汴京距离京城再近,来回往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从权贵手里要来一封书信是不可能了,只能认栽,想着怎么从狮子园的诗会雅集里脱身。
杜十娘不当回事的接过来桃红虎皮宣纸,只是看了一眼,瞬间瞪大了眸子。
“这……”
第231章 一首新的诗词
杜十娘手里拿的那张桃红虎皮宣纸上,写了一首名叫《木兰花令》的诗词,引起她的惊叹。
只凭这首诗词就能解决回绝了李林甫邀请这件事,全在于这首诗词又是一首不逊色于《水调歌头》的诗词。
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狮子园灯火通明,早早的挂上了各种华灯,显得比白天还要富丽堂皇。
一名名宾客前往了狮子园,参加李林甫邀请的诗会雅集,所有的宾客毫不意外又是拿着一份干礼水礼过来了。
上次的宴席和这一次的诗会雅集相隔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被李林甫收刮了一次。
前来赴宴的宾客纵是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说些闲话,还是老老实实的拿出了礼品。
只在于一点,李林甫痛失爱子,谁也不想成为他的发泄对象。
李林甫平时再怎么搜刮银钱,懂得节制的道理,不能竭泽而渔。
往往每隔三四个月,才会发出邀请,搜刮一次小汴京的官商。
这一次事出有因,目的不是为了搜刮钱财了,为了找出杀了儿子李甲的凶手。
随着一名名宾客坐在狮子园的花梨官帽椅上,姚公和贺先生也来了,辛稼轩同样是过来凑热闹。
距离祭祖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辛稼轩闲来无事便过来凑热闹,刚好欣赏上一次没有看到的杜十娘唱曲。
狮子园里的宾客等了半晌,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丫鬟们在花梨官帽椅附近摆上了一盏盏红罩灯。
始终不见杜十娘的身影,似乎是没来,真的去参加赵庆的畅春园暖房了。
院子里的宾客,不免发出了各种议论纷纷的声音。
“杜十娘难不成真的去参加赵庆的暖房,还是说畏罪潜逃了。”
“不可能,本官曾经有幸见过一次杜十娘唱曲,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不可能是差点刺杀了李林甫的女刺客。”
“不好说,既然没有刺杀了李林甫的嫌疑,不来狮子园,反而去了赵庆的畅春园这就说不过去了。”
辛稼轩的想法与宾客们相差无几,却有些不同,宾客们只是在揣测杜十娘的身份。
辛稼轩却看穿了李林甫的真正意图,只要杜十娘没来狮子园唱曲,不是女刺客也得变成女刺客了。
反正李甲已经死了,抓到女刺客也不可能让李甲死而复生。
以李林甫的心机城府不会为了给私生子报仇,这么的大费周章,应该是为了杜十娘这个人。
李林甫在官场上不仅是个善于做官的口蜜腹剑小人,更是心肠歹毒,打算借着李甲惨死这件事把杜十娘控制在手里。
京城里眼馋杜十娘美貌的权贵不在少数,甚至是几位藩王想把杜十娘纳入府里。
李林甫掌控了杜十娘,就在官场上有了一块很好的敲门。
李林甫眼馋漕运御史的官位很久了,只要把杜十娘献给了六部尚书,或是御史台的言相。
他就有了往上再升一步的可能,虽说不可能直接坐上漕运御史的官位,却可以在崇文门担任御史。
崇文门是漕运河道的终点,掌管着漕运河道所有的赋税,只要在崇文门御史的官位熬上几年,就有政绩争一争漕运御史了。
辛稼轩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告诫自己往后万万不能得罪了李林甫。
李林甫本就是大姓望族出身,兄弟长辈在京城里做官,有着雄厚的背景。
再加上李林甫在官场上得不择手段,他未来的成就不可能低了,很有可能坐上漕运御史的官位,甚至成为御史台的言相。
辛稼轩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李林甫,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了笑容。
儿子李甲刚刚死了一个月,按理说他还在悲痛之中,这次又是用给儿子报仇的名义邀请了杜十娘。
无论如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笑容。
李林甫偏偏就笑了,笑容里还带着一丝畅快,似乎是已经把杜十娘掌控在了手里。
辛稼轩看到李林甫突然露出来的一丝笑容,很快又收了回去,彻底印证了心里的猜测。
他对于李林甫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倒不是因为李林甫有可能夺了父亲的漕运御史,在于心机阴沉。
父亲担任漕运御史已经六七年了,熬够了足够政绩,很快就要升迁了。
要么担任总督漕运军门,也就是俗称的漕运节度使,掌管漕运河道的十万漕丁,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节度使之一。
另外一条升迁的道路,前往京城里的六部衙门,担任六部其中一部的侍郎。
侍郎距离六部尚书只有一步之遥,再进一步,很有可能在有生之年成为宰相。
辛稼轩的父亲本来就没准备在御史台当官,御史台容易得罪其他官员不利于结交朋党。
另外,御史台的官员名声不好,对于提携族里的后辈不利。
辛稼轩忌惮李林甫的地方还在于一点,他完全没有想过离开御史台。
一个官员如果不在乎名声了,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砰!”
李林甫突然拍了一下红木半月桌,满脸的怒容:“真让本官给猜对了,这个杜十娘就是刺杀本官的女刺客,一个有些名气的汴京船娘竟敢刺杀朝廷命官,绝不能轻饶了她,否则朝廷的颜面何在!来人,立即捉拿了杜十娘啊,记得封锁小汴京所有的道路,不能让杜十娘逃出了小汴京。”
李猪儿已经提前做出了安排,早就派人封锁了小汴京所有的出路,只要杜十娘胆敢逃出小汴京,就会被抓住。
他知道李林甫说出这句话,不是说给身边人听,说给狮子园里的宾客。
告诉宾客一声,今天抓走了杜十娘,那是因为她咎由自取做了刺客。
宾客们还真的以为杜十娘是刺客,发出了一声声叹息。
“本官从没想到杜十娘居然是女刺客,看来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杜十娘的真实身份就有待商榷了,看来她不仅仅是汴京船娘那么简单,有可能是李御史在朝廷里的政敌派来的刺客。”
第232章 破局了
“也有其他的可能,李御史当初抄家的时候,漏了一个孩子,杜十娘长大以后过来找李御史报仇了。”
李林甫的名声很臭,在于他干了一些抄家灭族的事情。
帮着天子捞银子,可谓是不遗余力。
过去他在地方当官的时候,为了提高政绩,没少拿着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查抄了一些县里的富户,把银子装车运往了京城。
李林甫着实是个狠人,一文铜钱都没留下,全都献给了京城里的天子。
恐怕天子就是看在他这份忠心上,才让当年毫不起眼的李林甫当上了钞关御史,还是小汴京的钞关御史。
狮子园里的宾客再是不屑于李林甫的低劣人品,不得不承认,心里还带着几分羡慕。
只可惜,宾客里的官员做不到李林甫那般的铁石心肠,为了仕途不惜滥杀无辜,甚至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辛稼轩感慨了一句:“李林甫还真是天生做御史的料子。”
姚公、贺先生两人听到辛稼轩说的这话,想起了李林甫过去的种种,忍不住出现了厌恶的情绪。
却不得不承认,辛稼轩说的这话不错,李林甫天生就适合做御史。
御史升官的政绩,与六部官员不一样。
只看一点。
御史通过抨击百官的权力,拉下马的那名官员官位高低,被拉下来的官员地位越高,御史的政绩也就越大。
当年甚至出现过一名普通的御史,把一名尚书拉下马,一跃成为御史台的言官副相。
何止是一步登天了,几乎是瞬间坐上了人臣顶点的官位。
辛稼轩看着李猪儿离开,知道杜十娘这一回在劫难逃了,只能发出了一声感叹:“官场的斗争何等残酷,杜十娘已经在京城里传出了很大的名声,还是栽在了李林甫的手里。”
他不是说名声没用,恰恰相反,名声在官场上有着很大的作用。
杜十娘碰到了李林甫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为了升官,不在乎任何名声了。
辛稼轩看了一眼旁边的姚公、贺先生两人,暗道:“还是杜十娘的名声不够大,就拿姚公和贺先生来说,李林甫为了升官再是不得手段,也不敢动他们两人。”
李林甫望着李猪儿离开的背影,见他走出了狮子园的白墙月洞门,脸上不由自主的又出现了笑容。
这一次的笑容没有一闪而过,宾客里的一些官员都看到了,瞬间感到了不寒而栗,通过这个笑容想明白了李林甫的目的。
还没等李林甫的笑容维持多久,李猪儿又回来了,还一脸的难看,似乎是抓不来杜十娘了。
李林甫倚重李猪儿的原因,就在于他办事得力,只要吩咐给他的事情,从来没出现过任何的纰漏。
李林甫在看到李猪儿的脸色以后,知道抓捕杜十娘这件事可能出现了意外,立即询问了起来:“杜十娘提前逃离了小汴京?”
李猪儿摇了摇头:“杜十娘没跑,只是……可能无法去抓杜十娘了。”
不能抓来杜十娘?
李林甫脸色阴沉了下来:“难不成京城里的一位权贵来到了小汴京,坐上了杜十娘的游船画舫,这才让她来不了狮子园。”
无法抓来杜十娘,只有一个原因。
杜十娘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不用来狮子圆了。
李林甫邀请杜十娘过来的想法,只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通知她。
也就没了搬来救兵的可能,短短一天的时间,不,半天的时间,想要给京城里的权贵送上一封书信都不可能。
没了权贵的帮忙,李林甫实在想不通杜十娘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不来狮子园。
李猪儿的想法和李林甫一样,在离开狮子园以前,认为杜十娘面对一个无解的死局。
不过,当他在官邸门口碰到了锦儿,脸色骤变了。
李猪儿拿出了那张桃红虎皮宣纸,放在了红木半月桌上:“赵庆为了邀请杜十娘前去暖房,又做出了一首诗词,用这首诗词的才情邀请了杜十娘。”
才情?
宾客们听了李猪儿说的这话,越发的糊涂了,以赵庆和李林甫的身份差距,除非是再次作出一首《水调歌头》,方能给杜十娘一个不来的合适借口。
李林甫脸色阴晴不定,当他看到李猪儿拿出桃红虎皮宣纸,不用看也知道那一种可能。
赵庆做出了一首媲美《水调歌头》的诗词。
李林甫阴险一笑,心里有了决定,准备直接撕了手里的桃红虎皮宣纸,当做没有看见。
无论如何,今晚都要强行把杜十娘给抓走,这可关系到以后的仕途。
谁知,还没等李林甫把手伸向红木半月桌,旁边就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拿走了桃红虎皮宣纸。
李林甫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转过头看了过去。
不论是谁抢走了桃红虎皮宣纸,都不会给那人丝毫的面子,狠下心来一定要撕了赵庆作出的那首诗词。
按照李林甫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赵庆的人,有资格帮他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姚公,另外一个就是贺先生了。
李林甫虽然不愿意得罪这两位名士大儒,为了往后的仕途考虑,还是决定狠下心来做出得罪人的行为。
只是,当李林甫把脑袋转过来,看到那人的长相,顿时就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抢走桃红虎皮宣纸的那人,竟然是辛稼轩。
李林甫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差点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就不应该邀请辛稼轩过来。
在场所有的宾客里,只有辛稼轩可以从他手里抢走桃红虎皮宣纸了。
辛稼轩的父亲毕竟是漕运御史,虽然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却也是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李林甫做事再是不择手段,也不能驳了辛稼轩的面子,这可就犯了天子心里的忌讳。
李林甫可以不给顶头上司面子,以后有可能对天子阴奉阳违。
只要给天子留下一个不堪大用的印象,这辈子的仕途就算是完了,别说升官了,钞关御史的官位都保不住。
第233章 木兰花令传遍小汴京
辛稼轩展开桃红虎皮宣纸看了一眼,立即就被宣纸上的诗词所吸引了。
这首诗词的才情过于惊艳了,他没有保持住大姓望族子弟应该有的心性,暂时忘记了不应该得罪李林甫,直接读出了这首诗词:““好一手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随着辛稼轩的话音落下,狮子园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吵闹声。
全都是震撼了这首木兰花令的才情,又是一首不属于《水调歌头》的诗词。
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赵庆接连做出来两首名篇佳作。
这份才情,让在场所有的官商都感到了惊叹。
“读书人能够做出一手水调歌头,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这辈子不太可能做出第二手媲美水调歌头的诗词,没想到赵庆居然打破了这个惯例。”
“这才等短短过去几个月的时间,赵庆又做出了一首木兰花令,看来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就要归他了。”
“实至名归,小汴京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位像赵庆这般有才华的才子了。”
李林甫我听到宾客们由衷的感慨,脸色难看,知道不能撕去桃红虎皮宣纸了。
赵庆作出的那首《木兰花令》已经被宾客听到了,就算是把桃红虎皮宣纸给撕了,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木兰花令》在官商里传开了,以这首诗词的才情,任何人都会认为杜十娘应该前往畅春园,参与赵庆邀请的暖房。
没有前往狮子园实属正常,毕竟赵庆拿出了一首《木兰花令》作为报酬,交给杜十娘传唱。
李林甫的手掌猛地拍了一下红木半月桌,不能把怒气发泄在辛稼轩身上,只能暗暗的骂了一句赵庆。
往后但凡有任何事落在了他手上,绝对不会轻饶了赵庆。
只可惜李林甫的官位不是京州的学政,如果官职是王叔文的提学官,今天就能用顶撞学政不敬师长的借口,革除了赵庆的功名。
赵庆没有在小汴京做官,隐隐有了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头一回让李林甫感到了棘手,找不到针对赵庆的办法。
李林甫邀请杜十娘前往狮子园的这场盛会,很快就草草收场了,没了杜十娘的唱曲,官商们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待着。
随着李林甫找了个借口离开狮子园,官商们纷纷起身离开,不在狮子园里继续待着了。
官商们回去以后,始终都在议论一件事,谈论着《木兰花令》的才情。
李林甫回到东梢间的书房,脸色阴沉的说道:“你去查一查赵庆的底细,看他是否有任何违背朝廷律法的行为,只要有半点不合规矩,立即借着这一点把他捉拿到大牢里,给他折腾出十几条罪名。”
李猪儿点了点头,手持着横刀,离开了东梢间的书房。
只要赵庆进了大牢,有的是办法给他捏造罪名。
只要他被关进了大牢里。
李猪儿去了小汴京的衙门一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赵庆作奸犯科的罪状。
他又亲自去了一趟乡下,甚至去村里打探了一番。
最后的结果,失望而归了。
李猪儿再次回到了东梢间的书房,看着一脸期待的李林甫,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赵庆也不知是不懂官场上的规矩,还是真的正直,从来没给任何人送过礼,就连上一回前往狮子园赴宴,拿出的孝敬只不过是亲手写出的几个字。”
李林甫听到他提起这件事,又是一阵的不甘心,只要赵庆用银子买了孝敬,就可以栽赃给他一个贿赂钞关御史的罪名。
只可惜,赵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区区一个童生功名就不怕得罪了钞关御史。
当时前往狮子园赴宴,只是送了随手写的几个字。
这份孝敬,没有花一文钱,也就无法给赵庆捏造贿赂官员的罪名。
李林甫更加没想到的一件事,每逢科举考试的前夕,考生都会带着各种孝敬前去拜访房师和座师。
小汴京县试的座师是李林甫,收到了很多考生送来的孝敬,唯独没有收到赵庆送出的孝敬。
房师姚公那里更不必说了,从来没有收取考生孝敬的习惯,就算是赵庆想送也送不出去。
最有可能给赵庆捏造罪名的三次机会,也是十拿九稳的机会,全都被赵庆侥幸躲了过去。
李林甫只能恨恨地说了一句:“为了就是一个杜十娘,居然敢得罪本官,有你后悔的时候。”
为了杜十娘得罪李林甫,值不值得?
在小汴京所有官商的眼里,肯定是不值得。
杜十娘哪里有李林甫重要。
在赵庆心里也却完全不一样,反正他因为夺走了县试案首已经得罪了李林甫,这辈子不可能交好李林甫了。
再者说了,就算可以交好李林甫,他也不会与李林甫同流合污。
得罪了一个本就得罪的人,获得了杜十娘的恩情。
以杜十娘背后的身份,可以直接拿出来大蒜素进行贩卖,可见背后的权势不比李林甫弱了。
这笔买卖对于赵庆来说,简直是太划算了,说句一本万利都不为过。
赵庆手里的银子有限,只在畅春园里修建了一部分廊院,反正田地有的是,等到他有了足够的银子,可以继续修建。
只是一部分园子,已经足够让杜十娘、张秀才、黄秀才几人感到了难以置信。
这一次的暖房主要是为了就像杜十娘,赵庆没有邀请其他人,只是邀请了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贺双卿。
畅春园从外观上看,中规中矩,就是一座普通的园子。
等到几人走了进去,彻底被赵庆的大手笔所震撼了。
畅春园修建了几座单独的廊院,由一条回廊相连,还在园子里修建了荷塘竹林。
这些都是修建园子应该有的亭台楼阁,杜十娘、贺双卿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还是在京城里见识过藩王府里的大世面。
第234章 畅春园带来的震撼
还是不由被畅春园的豪奢,感到了匪夷所思。
畅春园里的梁柱和所有用具,全是用上等的黄花梨打造。
贺双卿站在回廊里,看着回廊上一根根黄花梨柱子,不禁出现了目瞪口呆的神情:“你哪来的银子,买来这么多的黄花梨,只是画廊这些黄花梨梁柱的银价,就足够修建一座权贵的府邸了。”
杜十娘穿戴着文公衣站在旁边,心里的惊叹一点也不比贺双卿少,樱桃小嘴都张大了一些:“奴家在京城里见过不少权贵的府邸,最多也就是把家里的桌椅用黄花梨打造,再奢靡一些,用黄花梨打造了主屋的床榻,可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从内到外全都是名贵的黄花梨。这得花上多少银子,哪来数以万计的银子。”
赵庆当然没有数以万计的银子了,就算是有,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也买不来足够的黄花梨。
黄花梨通常都是贡品,大部分被地方官府运到了京城里,一部分孝敬给了宫里,另一部分卖给了京城的权贵。
只有一少部分黄花梨通过商人,卖给各地的官商。
由于黄花梨生长的缓慢,数量又比较稀少,银价一直居高不下。
赵庆修建畅春园所用的黄花梨,没有花费一分银子,全都是从北大荒运过来。
在族人不停的搜罗下,居然发现了一大片黄花梨树林,足足有几十亩。
修建畅春园所用的黄花梨,只用了不到两亩地的黄花梨,对于几十亩黄花梨来说几乎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赵庆笑而不语,没有解释,想要解释也解释不清。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除了值得信任的自己人以外,不会邀请其他人前往畅春园。
另外,他很想看到王思礼再次来到小汴京,住进畅春园里,看到园子里全都是黄花梨的表情了。
到那个时候,又可以多了一样买卖,他和王思礼一起卖黄花梨。
这笔买卖不为了赚银子,只是为了和王思礼捆绑更深的关系。
贺双卿欣赏着画廊里的一根根黄花梨梁柱,郑重其事的说道:“黄花梨在一般的官商眼里意味着富贵,对于京城里的权贵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意味着脸面。你能在园子里用上多到让人感到稀奇的黄花梨,应该是掌握了一条海外的商路,可以通过海外番邦的手里买来黄花梨。只要你能借着这条商路和王思礼一起做买卖,对于你加深关系有着很大的益处。”
杜十娘讶异的看了一眼贺双卿,没想到她对官场上的各种门门道道,了解的很清楚。
她的这份见识,都快赶得上李林甫了。
杜十娘想到她父亲是贺先生,贺先生当年在京城里时常出入王公贵胄的府邸,有这般见识也就可以理解了。
杜十娘点了点垂云髻,赞同了贺双卿的说法:“等到王思礼再次回到京城,你完全可以和他一起做黄花梨买卖,赚的银子比较少,甚至是不赚银子都值得。权贵的交情,胜过赚来十万贯钱。”
贺双卿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整个人包在文公衣里的杜十娘,心里微微不解。
杜十娘什么时候和赵庆有了畅所欲言的关系,这可不是一般的汴京官场和恩客的关系,显然要亲近很多。
贺双卿不知道杜十娘就是女刺客,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赵家宅子里养伤,还以为是因为《木兰花令》的缘故。
贺双卿想了想,以《木兰花令》的才情,确实可以让杜十娘说出这些话。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了,赵庆加快了脚步,带着贺双卿、杜十娘两人赶往的花厅里。
他前脚刚刚走进花厅,张秀才、黄秀才两人就站了起来,顾不上欣赏花厅里的各种黄花梨用具了,提起了那首已经在小汴京彻底传开的《木兰花令》。
张秀才盯着赵庆,看个没完,直到把赵庆看的都有些不自在了。
张秀才开口说话了:“贤弟作出了一首水调歌头已经足够让人惊叹了,没想到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又作出了一首木兰花令,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要成为公认的小汴京第一才子了。”
“哈哈。”
黄秀才哈哈大笑了一声,自家兄弟又作出了一首《木兰花令》,脸上有光:“回头找个机会,一定要让学政王叔文看到你这首木兰花令,有了上一首的水调歌头,再加上这一首木兰花令,通过府试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越说越激动,甚至商量起来怎么帮着赵庆鼓吹名声,彻底坐实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
商量了半天,只是商量出来一个好用的主意,继续利用骂战把《木兰花令》的名声宣扬出去。
赵庆坐在花梨官帽椅上,摇了摇头:“不用费心费力的再去鼓吹了,有了木兰花令不需要任何的鼓吹,足够让赵某坐实了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
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一个答复。
贺双卿、杜十娘俩人同样也是出现了几分诧异,更多的是笑颜逐开,看着坐在花梨官帽椅上的赵庆,恍惚竟然真的以为他是大姓望族出身。
杜十娘嫣然一笑:“换成一般的寒门子弟突然获得了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早就洋洋得意了,甚至是目中无人,拿捏着架子,作出各种自以为是的行为来。没想到小郎君面对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只是把名声当做了可以利用的手段,没有真的在意小汴京第一才子带来的虚名。”
贺双卿听到杜十娘说的这话,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还是嘀咕了起来,《木兰花令》的作用未免也太大了,竟然让杜十娘接二连三说出了亲近关系才会说出的话。
贺双卿扶了一下水晶眼镜,笑靥如花:“常言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你如果真的把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当回事,别人就可以利用虚名来拖累你,甚至把这个当做弱点来攻击你。”
第235章 万贞儿和冯怜儿的态度改变
赵庆做出了《木兰花令》这首诗词,本次请来畅春园暖房的人不多,却显得颇为热闹。
几人聚在花厅里,讨论起了《木兰花令》里的精妙,尤其是第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贺双卿、杜十娘两人作为女子感触更多,深深的被这一句诗词惊艳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秀才、黄秀才两人还要忙着小汴京诗集的收尾,没怎么过来,贺双卿每天都要过来一趟,几乎要住在畅春园里了。
赵庆索性大方指着一座廊院,说是以后只让贺双卿住着,算是贺双卿的院子了。
贺双卿咬着嘴唇,迟迟没有答应,只要答应了下来,就像是金屋藏娇了。
但她实在架不住廊院里各种用具全都是黄花梨,看起来极为的让人心动,比起藩王府邸还要贵气的多。
贺双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说是常来畅春园里居住。
赵庆给园子起了畅春园的名字,就有着金屋藏娇的意思,没有哪名女子能够抵挡得住全都用黄花梨修建而成的廊院。
杜十娘也不例外,听到贺双卿可以在畅春园里有一座单独的廊院,眸子里出现了羡慕的神情。
她也想住在全是黄花梨用具的廊院里,只不过以她的身份,不方便住在畅春园里,免得给赵庆带来了麻烦。
等到她把身体休养的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痊愈了。
锦儿装扮成的杜十娘,收到了那首《木兰花令》以后,按照杜十娘的吩咐,没过几天便邀请了几名关系较好的十二花魁一起欣赏了《木兰花令》。
锦儿乔装打扮的本领着实不俗,几名花魁坐在画舫的二楼厢房里,丝毫没有察觉旁边的那名杜十娘是由锦儿假扮,所有花魁都以为是真的杜十娘。
有了杜十娘的背书,又有几名十二花魁的传唱。
没过多久,《木兰花令》便在小汴京船娘里彻底传开了。
周旺在得知了李甲的死讯以后,躲在宅子里几天没有出来,就怕这件事牵连到他的身上。
随着李林甫排除了周旺的嫌疑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在小汴京里展现京城进士的风采了。
周旺又从京城的父亲手里要来了一大笔银子,手里有了银子,便又花费重金前往了万贞儿的游船画舫,大把的花银子了。
周旺走进游船画舫里,吹嘘了起来:“万贞儿小姐请放心,杜十娘这一回得罪了李御史,恐怕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等到李御史抓走了杜十娘,到那个时候小汴京四绝空出来一位,本公子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帮助万贞儿小姐坐上小汴京四绝的位子。”
万贞儿坐在青帷幔后面,看着侃侃而谈的周旺,认为他是在吹嘘,对他的印象又差了一些。
周旺等了半天,没有等来万贞儿的回应,心里有数了,应该是认为他在吹嘘。
周旺端起松花釉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脸上出现了指点江山的自得神情:“万贞儿小姐可能认为周某这句话是在吹嘘,小汴京的任何船娘听了周某这句话,都会认为周某是在吹嘘。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你以为李御史真的是想给李甲报仇?他只不过是借着给李家报仇的由头,想办法把杜十娘掌控在手里,谄媚京城里的贵人,达到他升官的目的。”
万贞儿心里一惊,听到周旺说的这话,仔细想了想,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官场上最讲究利益两个字,何况李林甫还是一个为了升官不择手段的人,很有可能做出枉顾李甲的惨死,反而利用李甲惨死做出升官发财的行为。
万贞儿脸容上有了笑意:“这么说来,杜十娘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躲不过李御史的毒手了,只能从小汴京四绝里退出去。”
周旺笑了:“早就听说万贞儿小姐是难得的聪明人,今天听了万贞儿小姐的这些话,看来传言所言非虚。”
万贞儿听到这一句吹捧,明知道周旺是过来显摆他的见识,还是没有拒绝见他,只要能够从中获得好处,何乐而不为。
“姐姐。”
冯怜儿从二楼厢房的后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桃红虎皮宣纸,惊喜不已的说道:“汴京船娘最近又在传唱一首诗词,听说是赵庆小郎君再次作出了一首名篇佳作。”
周旺听到冯怜儿喊了一句小郎君,极其的刺耳,感觉自己又被戴了一顶绿帽子。
贺双卿已经被赵庆横刀夺爱了,来到小汴京的时间不短了,他和贺双卿的关系一天比一天恶劣,反倒是贺双卿和赵庆的关系越来越好。
这让周旺心里极为痛苦,难以接受,对方还是一个只有童生功名的乡下读书人,更让他憋屈了。
唯一让周旺有些安慰的是,万贞儿承诺以后把妹妹冯怜儿嫁给他,可以迎娶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也算是有了些许的安慰。
谁曾想,周旺本来还在为自己显摆了见识感到得意,突然从冯怜儿嘴里听到了一句赵庆小郎君。
在冯怜儿的心里,赵庆更为亲近,比起周旺还要亲近的多。
周旺前前后后在冯怜儿身上花费了不知多少银子,始终没有换来一句小郎君。
赵庆从没在冯怜儿身上花过一厘银子,就凭一首诗词,却得到了小郎君的称呼。
周旺故意不屑的说了一句:“本公子早就说过了,赵庆写出了那首水调歌头已经江郎才尽了,要不然也不会利用歪门邪道的手段鼓吹名声,看来是要拿着水调歌头吃一辈子了。”
冯怜儿过去见了周旺还算客气,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实实在在超出了很多银子,起码要给一些尊重。
不过,当她听到周旺污蔑赵庆的才情,也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闭嘴。”
冯怜儿直接把手里的桃红虎皮宣纸放在了红木圆桌上,免得万贞儿受到了周旺的影响,开始为赵庆打抱不平了:“江郎才尽?周公子如果也能做出一首媲美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诗词,比起任何污蔑的话都有用,不用在这酸溜溜的说一些贬低别人的话了。”
第236章 姚公和贺先生的看重
万贞儿本来没有当回事,认为那首《水调歌头》是赵庆这辈子展现出来的最大才情了,不可能做出来第二首媲美《水调歌头》的诗词了。
当她把桃红虎皮宣纸拿在手里,只是看了第一句诗词,喃喃自语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好一个小汴京第一才子,不愧是能够高中县试第一名案首的才子,不到一年的时间,又做出了才华横溢的诗词。”
周旺听到冯怜儿喊了一句小郎君,心情本来就很差。
他又听到冯怜儿居然开始帮着赵庆说话了,更是出现了一股子无名火,险些拂袖而去,离开万贞儿的游船画舫。
周旺想到这一次走进游船画舫,可是花费了不少银子,心里再是难受,还是强忍着坐下没走。
万贞儿看着桃红虎皮宣纸上的《木兰花令》,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衷的感慨了一句:“恐怕整个小汴京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位媲美赵庆小郎君的才子了,先后作出了水调歌头和木兰花令两首诗词,在京城里也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
“砰!”
周旺在听到冯怜儿维护赵庆,心肚子里已经窝了一肚子邪火,又听到万贞儿对于赵庆的称赞,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手掌猛的拍在红木圆桌上,松花釉茶杯都被震倒了,茶水洒了一桌子,满脸怒容的离开了游船画舫。
冯怜儿但脑子里全都在想《木兰花令》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画舫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很响的动静,把她吓得一机灵。
她看向周旺离开的背影,多了几分嫌弃。
万贞儿皱起了眉头,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周旺,没有任何阻拦的行为,反倒是露出了和妹妹冯怜儿一样的神情,脸靥上出现了几分嫌弃。
旁边伺候的丫鬟感到不可思议了,以万贞儿的长袖善舞,放在往常早就说出了一些好话,把周旺哄回来了。
反正说好话不要钱,只要能够笼络住恩客,还是周旺这般一掷千金的恩客,多说几句好话也无妨。
偏偏就在冯怜儿拿出赵庆新作出的一首诗词以后,万贞儿不仅没有做出任何挽留的举动,还气走了在她身上花费了很多银子的周旺,着实不合常理。
万贞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涉及到了赵庆,突然就对还算颇为欣赏的周旺产生了嫌弃的情绪。
发自内心不想挽留他,只想让周旺尽快离开游船画舫,免得被赵庆碰见了产生了误会。
可是……
赵庆只会去苏小小的游船画舫,很少见他去其余花魁的游船画舫。
万贞儿游船画舫里的情况不是个例,还有几名花魁在听说了《木兰花令》以后,冷落了花了大笔银子走进游船画舫里的恩客,着实是把恩客给气坏了。
花魁们全都是反常的没有挽留恩客,眸子里也只有桃红虎皮宣纸上抄写的《木兰花令》,喃喃自语,念着头一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木兰花令》在小汴京的船娘里传唱开了,很快就在来来往往的官商里传出了名声,很想知道赵庆是出自哪一家的大姓望族,竟然有了堪比辛稼轩的才华。
辛稼轩在京城里可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做出的几首诗词,在京城里名声大噪。
虽说这名叫做赵庆的读书人,没有辛稼轩名声大噪,但以这首《木兰花令》的才情,让官商感到了惊艳。
赵庆自己都没想到,拿出来《木兰花令》以后,名声逐渐传到了一些京城人士的耳朵里。
名声大了是好事,赵庆却只是把名声当做可以利用的手段,没有真的妄自尊大,真的把小汴京第一才子当成了人生的顶点。
只图享乐,安于现状不求上进了。
赵庆成为了公认的小汴京第一才子,还是没有多少改变,每天老老实实的去贺先生廊院里读书,为明年的府试做准备。
贺先生坐在竹林旁,手里拿着白瓷棋子,落在棋枰上:“赵庆果然没有人贺某失望,反而是让贺某越来越欣赏他了,这副不骄不躁的样子颇有几分姚公年轻时的风范。”
姚公听了这话,笑骂了一句:“你这话说的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已经不做任何掩饰了,帮着你的弟子说好话,想让他拜在老夫的门墙下。”
姚公很快又点了点头:“你这话虽然有几分帮人说情的嫌疑,不过正像你所说的那般,赵庆不骄不躁的做派让人欣赏,老夫都开始认可赵庆的品行了。”
贺先生笑了,拿起一枚白瓷棋子没有落在棋枰上,又放回了棋盒:“等到你收下了赵庆就知道了,你有他这位弟子不光脸上有光,肚子里也很享受。他的娘子黄婉儿有着一手极为精湛的厨艺,不是贺某帮他说好话,京城里的各大酒楼都找不到一位胜过黄婉儿的名厨。”
姚公再次点头了:“看你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黄儿的厨艺应该不一般。”
贺先生愣了愣,一脸的困惑,这句看他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他招了招手,让一名泰州学派门生拿来了一面铜镜,放在面前看了看。
“哈哈。”
贺先生突然朗声大笑了一声,捋着胡须,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神情:“难怪你说通过贺某的面相,就能看出来黄婉儿的厨艺,这句话倒是在理。贺某由于喜欢喝酒吃不了几口菜,气色始终不好,自从吃了黄婉儿做的饭菜,如今变得面色红润,说不定又能多活十几年了。”
姚公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嘴馋了,想要尝一尝贺先生一直推崇备至的饭菜。
这句话要是换成其他人来说,还不至于让姚公心动,偏偏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贺先生。
贺先生当年在京城里,可是王公贵胄府邸里的常客,品尝过各地名厨做的饭菜,甚至就连宫里的御膳都吃过几回。
贺先生都在夸赞黄婉儿的厨艺,那就真的不一般了。
却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厨艺讲究师承,从没听说过黄婉儿拜在哪位名厨的门下。
第237章 学政来了
姚公、贺先生两人正在闲谈关于赵庆的事情,正主就来了。
赵庆和贺双卿一起来到了姚公居住的廊院白墙月洞门门口,走到了竹林旁边,看着姚公、贺先生的对弈。
贺先生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酒碗,已经看到女儿贺双卿眸子里怨气满满的眼神了。
贺先生早上把今天规定的酒水喝完了,不能继续喝了。
贺先生平时在王公贵胄面前再怎么的神态从容,在女儿贺双卿面前,倒是有些局促不安了:“那……那什么,全是姚公逼着老夫喝了一碗酒,说是不喝酒,棋力不行,对弈起来过于轻松没有了乐趣。”
贺双卿还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什么秉性,直接伸手夺过了棋枰旁边的木叶天目盏,直接把酒水泼在了竹子上。
贺先生的脸上出现了肉疼的表情,还有些急了:“那可是赵庆孝敬给老夫的好酒,这辈子都没喝过这般甘醇的酒水,有银子都没地方买。”
姚公坐在对面的粉彩花鸟图瓷墩上,看着酒水泼在了竹子上,同样是一脸的肉疼。
那些竹子可都是名贵的香妃竹,当年他去蜀地讲学的时候,当地官员送给他的名品。
养了多年,好不容易种活了香妃竹,可别被酒水给浇死了。
姚公尝过赵庆孝敬的酒水,也不知他是怎么酿造出来的酒水,甘烈程度远胜天底下所有的酒水。
再是英雄好汉,喝不了三碗,就得昏倒在地了。
姚公、贺先生刚开始喝还有些不习惯,只要多喝两口,再喝其他任何酒水都寡淡无味了。
一般的酒水泼在湘妃竹上应该没事,赵庆孝敬给贺先生的酒水可就不一定了。
好在装酒瓷碗是名贵的木叶天木盏,贺双卿没有把酒碗给摔碎了,还是放回了棋枰。
她转过脸去,瞪了一眼赵庆:“你应该清楚我爹的身体,由于这些年喝酒太多,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往后少给他一些蒸馏酒。”
提到了蒸馏酒这三个字,贺双卿又念叨了一句:“也不知你怎么想的,给酒水取了一个蒸馏酒的名字,着实拗口。”
赵庆知道怎么捋顺了贺双卿,装作没听见,一副专心致钻研围棋的样子。
贺先生为了平息女儿的怨气,只能赶紧转移了话题:“赵庆这小子最近作出的那首木兰花令,着实惊才艳艳,放在京城里都是一篇难得的名篇佳作,老夫哪天去京城的时候,拿着你这两首诗词交给过去的几名好友品鉴一番。”
赵庆笑了,贺先生从乡下来到小汴京以后,他也看出了一些门道,贺先生当年在京城里的地位不低。
有了贺先生帮忙宣扬诗词,往后等他前往京城里,就不再是籍籍无名的一名地方读书人了。
“哈哈。”
这时,白墙月洞门门口传来了一道笑声,王叔文走了进来,看着赵庆的眼神里,多着几分欣赏:“本官巡视各地府县的科举回来,路过小汴京听到汴京船娘全都在盛传赵庆新作的一首诗词,汴京船娘推崇备至的样子,看来又是一首不输水调歌头的诗词了。”
赵庆听到这话,心里莫名的有些激动,没想到能够得到学政王叔文的欣赏。
对于他这般的读书人来说,学政王叔文一句话,就能决定一名读书人的科举仕途。
另外,王叔文还是心学大儒,这个身份带来的名望更加显赫。
以他的才学前往京城里担任一部尚书都绰绰有余,不知为何却一直窝在京州担任学政。
赵庆恭恭敬敬的行礼:“学生见过王学政,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拙作罢了,还请王学政提点一二。”
贺先生抚须笑了,赵庆是个做官的料子,懂得如何把握机遇。
换做其他的读书人,早就紧张的说不出话了,就算是能够说得出来,那也是支支吾吾还不如不说。
赵庆对答如流,甚至还主动说出了帮忙品鉴,颇有几分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意思。
在场几人却没有认为不妥,还颇为欣赏赵庆的机敏。
《木兰花令》如果有了高官大儒王叔文的品评,传出去的名声就彻底不是一样了,整个京州的读书人都会买来一篇《木兰花令》仔细研读。
《木兰花令》可是学政王叔文品鉴过的诗词,下一次的科举考试很有可能提到这首诗词。
王叔文的回应,让赵庆失望了,却又在情理之中。
王叔文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本官在诗词歌赋方面远远不如姚公,你想找人品鉴诗词,应该找姚公才对。”
赵庆听到一句请来姚公品鉴诗词,心里的失望很快就没了,变成了欣喜。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还是出乎了预料的意外收获,可以让姚公品鉴诗词。
这可是王叔文亲口说出的话。
姚公出于照顾王叔文的面子,只能无奈的笑了:“你去书房里拿来一篇木兰花令,老夫今天不看也不行了。”
赵庆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说出任何酸腐书生常说的客气话,立即转身就走,前往书房里找来《木兰花令》。
贺先生居住的廊院书房里,没有赵庆的《木兰花令》。
书房里有笔墨纸砚,当场写一篇送过去也可以。
“哈哈。”
“哈哈。”
姚公、贺先生两人看着赵庆利索的转身就走,没有说出一句假惺惺的推辞,满意的笑了起来。
没有读书读傻了,身上也没有那些酸腐书生的匠气。
王叔文也是点了点头,欣赏赵庆的行为,欣赏他做事直来直去的性情。
培养的得当,说不定官场上又多出了一名刚正不阿的官员。
赵庆刚才在书房里,正好在写一篇策问,砚台里的墨汁还没干,提起毛笔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篇《木兰花令》。
他等不及宣纸上的字迹晾干了,直接拿着墨迹未干的宣纸,走进了姚公的廊院。
姚公、贺先生、王叔文三人看着墨迹未干的宣纸,哑然失笑,认为赵庆颇为机敏。
姚公这些天已经对《木兰花令》有所耳闻了,接在手里看了起来。
第238章 提学官的欣赏
他这段时间一直听人念叨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窥见了诗词的全貌。
姚公看过以后,忍不住发出了赞叹:“难怪你隐隐成为了小汴京的第一才子,还没有任何人出来反对,原来全在于这首诗词才情的惊艳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水调歌头。文人相轻,你又是寒门出身,想要在小汴京成为公认的第一才子,肯定会引来很多大姓望族的抨击。”
贺先生附和了两句:“这话不错,一直到现在没有大姓望族出来抨击,全在于这首木兰花令的才情,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王叔文听说过赵庆的新词,也是像姚公那般只是听人念叨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从这一句诗词,已经可以窥见赵庆的才情着实让人感到惊叹。
王叔文听到姚公、贺先生全都对《木兰花令》有了很高的赞誉,耐不住了,抬眼看了过去。
王叔文看完了宣纸上的《木兰花令》,嘴上没有说出任何品评,做官多年,这点忌讳还是懂得。
他在心里却高看了赵庆一眼,认为他的才学不俗,想着等到赵庆参加府试的时候,再来一趟小汴京。
王叔文上一次来到小汴京监察县试,属于凑巧了,今年刚好要在小汴京里监察科举考试。
赵庆早一年或是晚一年参加县试,不会碰见王叔文。
明年的府试就不一样了,王叔文的本意是去其他府县监察科举考试,因为赵庆这一篇诗词的才情。
王叔文做出了改变,主动前往小汴京检监察科举考试了。
赵庆不知道王叔文的心思,如果知道了,估计好几天都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王叔文忽然问了一句:“你家的祖籍是哪里。”
赵庆突然听到这句询问,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贺双卿赶紧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赶快回答。
学政王叔文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可不简单,由于《水调歌头》、《木兰花令》先后两首诗词的惊艳,甚至让王叔文产生了赵庆出自大姓望族的想法。
这才问出了赵庆的祖籍,看他是否是出自于大姓望族。
只要赵庆要足够机敏,说出自己祖籍所在的府县,很有可能就能改变出身了。
大姓王族在朝廷里做官的族人不计其数,总有姓赵的望族与王叔文是同僚。
只要王叔文与同僚闲谈的时候,随便提起一句小汴京还有一位惊才艳艳的族人。
说不定赵庆就能认祖归宗,从此摆脱寒门子弟的出身,成为大姓望族。
赵庆改变了出身,对于他以后在官场上有着极大的好处。
贺双卿几次都想开口,提醒赵庆这里面的好处,却始终说不出口。
王叔文就在旁边站着,只要说出任何关于大姓王族的话,就有了功利心。
以王叔文的脾气,不再会与同僚闲聊的时候提起赵庆了,还会对赵庆产生一些嫌弃的情绪。
赵庆难得通过上一次的县试,还有这一回的诗词,给王叔文留下了好印象,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这其中还占着姚公的便宜,通过姚公见到了王叔文。
通常情况下,小汴京的大姓望族都没有荣幸见到整个京州的学政王叔文,何况是寒门子弟出身的赵庆了。
赵庆因为认识了贺先生,又通过贺先生认识了姚公,否则这辈子也不见得能够见到高高在上的王叔文。
赵庆不用贺双卿提醒,也知道是个难得的攀亲戚机会,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没有说出了自己的祖籍。
他苦笑了一声:“家严和家慈由于要服徭役,前往北方边关去修长成了,学生过去只知读书,当时年纪又小,不知道家里的祖籍。”
王叔文对于赵庆的家世还算有所了解,只要来到了小汴京,不了解也不行。
赵庆的才情和他的身世背景一样,在小汴京传的沸沸扬扬。
大姓望族获得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声,寒门子弟获得现在的名声是两回事。
大姓望族凭借名声在官场上更有利,寒门子弟却更具有传奇。
王叔文见过形形色色有才的寒门读书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点。
对于自身的家世极为自卑,为了掩盖身世背景,往往会编造一个煊赫的祖籍。
王叔文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从赵庆的嘴里听到老生常谈的一句煊赫祖籍。
结果让他没想到,赵庆实话实说的说出了自身的情况。
赵庆的诚实,再一次在王叔文心里加重了刚正不阿的印象,对于他的品行很是满意。
王叔文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感到诧异的话:“你的那篇改土归流很是不错,等到明年参加府试,本官还会再来一回小汴京。”
参加府试应该前往燕蓟府的府治所,不过府治所从京城迁往小汴京,已经彻底敲定了。
府治所的衙门陆陆续续搬了过来,等到明年官署衙门全都竣工了,小汴京的读书人就可以在小汴京参加府试了。
姚公、贺先生明白了王叔文这句话的意思,明摆着是要亲自过来监察小汴京的府试,免得有人从中作梗,损失了赵庆这名才子。
天底下的才子有很多,能够被王叔文看重的才子,却少之又少。
贺双卿比起赵庆还要高兴:“小汴京能够入得了王学政眼里的读书人,过去只有辛稼轩一人,他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小汴京人士,应该算是京城人士,只不过是祖籍是小汴京。你今天成为王学政看重的小汴京读书人了,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整个小汴京的读书人都会引以为豪。”
赵庆正中拱手:“学生一定不辜负学政的期望,争取在明年的府试夺得第一名的案首。”
“哈哈。”
王叔文忍不住欣慰的笑了:“这话要是换做其他人说出来,本官只会认为那人大言不惭,难能夺来府试第一名的案首,恐怕姚公现在回到求学的时候,参加府试也不见得笃定自己能够夺得案首。不过换做是你,本官倒是有些期待了,希望到时候能够做出不亚于改土归流的策问。”
第239章 苏小小得知了木兰花令
涉及到了策问,赵庆没有说出一些略显张扬的话,只是重重点头,表明到时候一定再次拿出值得王叔文欣赏的策问。
接下来,又是王叔文和姚公、贺先生两人闲聊,畅谈起了巡视府县科场的一些趣事。
赵庆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转身走出了白墙月洞门,与贺双卿一起回到了贺先生的宅子。
贺双卿回到书房里,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想说。
她沉吟了半天,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说清楚涉及到王叔文的情况。
贺双卿挑选了一些不容易犯忌讳的说辞,讲述了一些朝廷党争的情况:“王叔文和柳宗元、刘禹锡等人被称为二王八司马,也就是受到了永熙皇帝支持的新党,意图改革,与朝廷里的旧党已经有了党争的势头。当然了,朝堂里的党争,不是咱俩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参与,说出这些话只为了一件事,告诉你王叔文的政治主张。”
赵庆听到贺双卿说的这些话,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你说的这些官员,由于涉及到了党争,只有父子夫妻那般的关系,才能有可能说出来,否则随时都有可能本人揭发,在家里议论党争,给自己招来抄家流放的罪过,看来咱们两人还真是亲密无间。”
贺双卿听到这话,昂起了脑袋:“算你有良心,记得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贺双卿突然又愣住了,伸出手掌去拧赵庆腰间的肉:“好你个赵庆,学会调戏啊,什么叫做夫妻般的亲密无间,越来越坏了,占我的便宜。”
赵庆在杜十娘身边操练了很久,身手已经不是过去可以相比的了,轻轻侧过身子,躲开了贺双卿的右手。
以他现在皮糙肉厚的程度,贺双卿拧他腰上的肉,几乎相当于在捶腿捏肩。
不是吃亏,反而是一件难得的享受。
赵庆还是下意识躲了过去,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就想错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实话?”
贺双卿说不出话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出反驳,来,只能哼了一声,气恼的不理赵庆了。
赵庆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挠了一下贺双卿的细腰,拿出了一个百试不灵的借口:“婉儿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着咱俩回去吃饭,你是继续在书院里待着,还是跟着赵某前往赵家宅子。”
贺双卿听到黄婉儿亲手做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拌嘴道:“这一回看到婉儿妹妹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一次,下次再看调戏我,可就与你没完了。”
赵庆笑了,巴不得贺双卿与他没完没了的纠缠不清,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带着女先生回到赵家宅子里吃饭了。
“小姐小姐。”
金水河畔的一艘红樟木大船上,香儿顺着楼廊,欢快的跑上了二楼,推开了房门:“赵家小郎君又做出了一首新词,这些日子在小汴京传的沸沸扬扬,小姐快看。”
苏小小这段时间受到兰陵公主的邀请,前往了京城里一趟,没在小汴京待着。
李林甫在狮子园里遭遇女刺客,引发的一连串事情,没有影响到苏小小身上。
她今天刚回来,得到了一个难得,消息。
苏小小伸出手,接过来香儿手里的桃红虎皮宣纸,低着垂云髻看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
《木兰花令》的第一句诗词,瞬间击中了苏小小的内心,想起了当初她和赵庆见面的场景。
因为一场误会,险些诬赖了好人。
“喵。——”
狸猫发出了一道叫声,从苏小小怀里也跳了出去,蹲在了窗棂旁。
苏小小听到狸猫的叫声,回过神来,脸蛋上有了笑容:“你可不能乱跑了,上一回有赵庆小郎君救你,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香儿看着小姐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小汴京最近的情况:“奴婢从其余汴京船娘嘴里打听过了,这段时间全都在传唱赵庆小郎君的木兰花令,可以说是比起当初莘瑶琴传唱的那首水调歌头,还要引起汴京船娘的喜欢。”
苏小小对于香儿说的这话,很是认同,虽然两首新词都是难得的精彩艳艳,但《木兰花令》明显更受到汴京船娘的喜爱。
只因为这首《木兰花令》讲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更能打动女人的内心。
苏小小听到香儿这句话里的莘瑶琴传唱,询问了起来:“这一首木兰花令,交给谁来传唱了,应该又得是小汴京的十二话花魁。”
香儿摇了摇双环髻脑袋瓜:“这一回不是交给小汴京的十二花魁了,赵庆小郎君交给了杜小姐。”
所有的汴京船娘里,能够让小汴京四绝的贴身丫鬟喊上一句杜小姐,只会有一个人。
小汴京四绝之一的杜十娘。
苏小小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出现了略微的酸楚。
如果是交给小汴京的十二花魁来传唱,苏小小依旧是不会在意,她有信心在容貌和气质等各个方面胜过小汴京的十二花魁。
但在杜十娘面前就不一样了,杜十娘同样是小汴京四绝,又以妩媚著称,对于男人的诱惑力更大。
香儿和苏小小朝夕相处很多年,看着小姐突然不说话了,立即也明白了小姐的心意:“奴婢说错话了,赵庆小郎君应该不是想要交给杜十娘,以小姐和赵庆小郎君的关系,想要交给汴京船娘传唱也应该是先交给小姐。”
香儿说到这里,看到小姐情绪好了一些,忍不住笑了:“应该是因为小姐这段时间不在小汴京,赵庆小郎君没有办法,只能交给杜十娘来传唱了。”
苏小小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不知道杜十娘是个敢于刺杀钞关御史李林甫的女刺客,更不知道杜十娘这段时间就在赵家宅子里休养。
苏小小站起身来,走到窗棂旁边,重新把狸猫抱在了怀里:“赵庆小郎君交给谁传唱都可以,这件事与奴家无关,再说了,十娘姐姐可是自己人,交给她来传唱,总好过交给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
第240章 杜十娘的霓裳舞
香儿一直在注意着小姐脸上的表情,看到她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了,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出了厢房:“奴婢这就去把小姐的晚膳端来,时间不早了,小姐吃过了以后早些休息,睡晚了影响小姐的容貌。”
苏小小站起身来,点亮了厢房里的红罩灯,透过打开的柳条窗格,望着点亮了一盏盏花灯的漕水河畔,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庆在宅子的膳堂里,同样开始用饭了,红木圆桌旁依次坐着黄婉儿、李清清、贺双卿,还有一个让贺双卿感到意外的人,杜十娘也坐在了红木圆桌旁。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杜十娘一直都是在西梢间里用饭,黄婉儿、李清清倒是知道杜十娘的存在。
一直瞒着贺双卿,她不知道杜十娘早就在一个月以前住在了赵家宅子里。
李林甫带来的危机,已经应付过去了,杜十娘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膳堂里用饭了。
贺双卿看了一眼整个人罩在文公衣里的杜十娘,奇怪了:“没想到木兰花令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直接拐走了一名小汴京四绝,这要是被京城里的权贵知道了,还不得羡慕死赵庆。”
杜十娘坐在八脚圆鼓凳上,由于身段过于婀娜,再是宽大的文公衣,臀部还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她端起青花釉碗筷,刚要吃一口饭,听到贺双卿说的这话,脸容泛起了一层晕红。
杜十娘虽说是二十万漕工背后的漕帮帮主,终究还是一个女人,听了贺双卿这话,难免出现了赧颜的神色。
杜十娘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乔装打扮的高手,看出了贺双卿应该是女儿身。
这是换成一名男子胆敢公然调戏她,藏在细腰上的软剑,已经杀了出去。
这顿饭也就吃不下去了,膳堂里布满了鲜血。
杜十娘妩媚的笑了一声:“你要是也能写出一手媲美赵家小郎君的新词,奴家不仅会陪着你吃饭,晚上还能陪着你睡觉。”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肯定认为杜十娘的行为不检点。
偏偏赵庆、李清清知道贺双卿的女儿身,黄婉儿是个小迷糊,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乱七八糟想法。
贺双卿突然被另一个女人给调戏了,先是一愣,下意识出现羞臊的神情,这是一个女子的正常反应。
不过,贺双卿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男儿身,赶紧轻咳了一声,抬起眸子看向了红木圆桌旁的几人。
好在赵庆、李清清、黄婉儿三人面色如常的吃饭,没有因为杜十娘说的这话有任何的反应,让她松了一口气。
贺双卿故意做出男子应该有的反应,哈哈笑了一声:“杜小姐就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你就要陪着我睡觉了。”
贺双卿平时压低声音,说话时还是偏女子,好在读书人声音比较细的人不在少数。
贺双卿接近女人的声音,没能引起注意,还让她更加增添了几分魅力。
不过,贺双卿刚才的那道笑声,事出突然,没能压低声音。
她自以为比较雄厚的笑声,在赵庆几人听来,却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女人声。
黄婉儿平时迷糊,听到贺双卿清脆的笑声,不由的愣住了:“你怎么笑的像个女人一样。”
赵庆、李清清、杜十娘三人差点没憋住,当场笑出声来,因为她就是一个女人。
贺双卿脸色带着几分慌张,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赵庆,瞪了他一眼:“这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了,才会出现变音,等到婉儿妹妹以后遇到情绪激动的情况,也会像我这样。”
“不要。”
黄婉儿赶紧摇起了脑袋瓜:“奴家才不要像你这样,男人激动了变成女人的声音,那奴家不就要变成男人的声音了。”
这句话落下,李清清、贺双卿、杜十娘三人的同时脸红了,想起了晚上从东厢房传出来的叫声,那可比男人还要响亮。
也不知道赵庆哪里来的本钱,把女人折腾的厉害。
赵庆发现身边的几名女人同时不说话了,低着头吃饭,瞬间明白了她们心里的想法。
只是一个人不说话,还没有什么。
三名女子一起不说话,肯定是因为赧颜。
这么说来的话,只有可能是因为晚上发出的叫声了。
赵庆想到这里,笑了,用其他的话岔开了:“时辰不早了,吃过饭以后,都回去赶紧歇着。”
膳堂里的几人心思各异的吃完了晚膳,各自回去了,膳堂里交给春兰等几名丫鬟收拾。
赵庆没有回去东厢房歇息,顺着回廊,前往了书斋里。
贺双卿晚上还要回到贺先生的廊院居住,吃过饭便回去了,书斋里只剩下她一人。
赵庆坐在红木书案旁,拿起了八股文的书卷,继续温习白天的课业。
“吱呀——”
书斋的木门被人推开了,赵庆转过头看了过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平时走进来的人只会是李清清,端来黄婉儿亲手熬的参汤,给他滋补身体。
赵家的情况比起以前要富足多了,在给赵庆花银子方面,李清清向来是阔气。
赵庆本以为又是李清清过来送参汤了,却没想到,走进来的那人是杜十娘:“杜小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想要谈些何事。”
杜十娘没有说话,走到赵庆的面前,轻轻一拉文公衣上的绳结,整个文公衣掉在了地上。
赵庆瞬间瞪大了眼睛,望着书斋里,突然出现了一名极尽婀娜的美人。
他喃喃自语:“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杜十娘婀娜的身段,一览无遗的出现在赵庆眼前。
她轻声说了一句:“奴家的伤势已经养好了,决定在今晚回去了,不过在离开以前,给小郎君跳上一曲霓裳舞,当做这些日子以来照顾的答谢。”
杜十娘说完这话,立即扭动了婀娜的身段,在书斋里跳起了霓裳舞。
烛光斑驳,美人起舞。
赵庆坐在书斋里,望着跳起了霓裳舞的杜十娘,久久不能回神。
一夜鱼龙舞。
第241章 雪盐买卖
杜十娘离开了赵家宅子,赵庆的日子又回复了往日的平淡且温馨,早晨起来照常是顺着漕水河畔跑上一圈。
只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赵庆不是用腿跑了,骑上一批普通的马匹,顺着漕水河畔跑一圈。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大弓,操练骑射的本事,已经成为了日常的惯例。
赵庆在天色朦朦亮就出去了,等到日上三竿才回来,在宅子的瓮房里沐浴更衣过后,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儒衫走进了膳堂。
赵庆用过早膳,没有像往常一样前往书斋读书,回到东厢房的红木花格圆拱隔断,找到了正在处理账目的李清清。
赵庆走过去,下巴贴在李清清消瘦肩膀上:“清清姐现在可有时间,去一趟书斋,我有事想与清清姐商量。”
李清清点了点垂云髻,放下了手里的账册,跟着赵庆一起前往了书斋。
等到她走进了书斋里,黄婉儿早就坐在红木书案旁的花梨官帽椅上,等着两人的到来了。
李清清瞧见黄婉儿也在书斋里,感觉今天商谈的这件事比较重要,否则不会把家里的两个女人都叫来了。
何况,在春兰等丫鬟的心里,黄婉儿是家里的夫人。
赵庆商量一些小事,从来不会叫来黄婉儿,这回把黄婉儿都叫来了,说明事情不简单。
赵庆等到李清清坐在花梨官帽椅上,说出了叫她们两人过来的目的:“我已经和杜十娘做起了大蒜素的买卖,嗯反正就是一种药材,姑且可以把大蒜素当成辽东的人参。只不过,大蒜素只能在私底下贩卖,不能拿到明面上,账册上的数目还得清清姐做的隐蔽,不能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李清清听到辽参,轻蹙眉头,神情变得紧张了起来:“账目倒是好做,只是大蒜素赚来的银子不能随便拿出来用了,如果真的像辽参那边般赚钱,赚来的银子还不是一笔小数目,需要把银子埋起来。”
赵庆听懂了李清清这话里的意思,准备把大蒜素赚来的银子埋到北大荒,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
赵庆却是摇了摇头:“赚来的这笔银子不仅要用,还有大用处,不过为了能够让银子合理的拿出来,我准备做起另一样一直拿不定主意的买卖。”
李清清困惑了,就连相当于辽参的大蒜素都敢拿出来,还有什么买卖不敢摆到台面上来。
黄婉儿坐在旁边,双手撑着脸蛋,听着赵庆和李清清在那闲谈,没有自以为是家里的夫人,自作主张的做出指手画脚行为。
她坐在旁边,只是听着赵庆在那高谈阔论,心里就开心极了。
赵庆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拿出接下来的这笔买卖了:“雪盐。”
李清清不知道雪盐是什么盐,只要没有朝廷的盐引,就是在贩卖私盐。
她赶紧拦了一句:“贩卖私盐的事情可不能干,只要是被朝廷查了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赵庆当然知道在大雍王朝有两件事不能干,一是私铸钱币,另外一个就是贩卖私盐了。
这两样无论是触及了哪一样,都是直接抄家灭祖的大罪。
第242章 拉人入伙
李清清得知雪盐不是私盐,放心了:“家里的事情阿庆做主就行了,只要不是贩卖私盐,触犯朝廷的律法,都可以去做。”
赵庆扭过头去,看了一下黄婉儿,询问她的意见。
黄婉儿托着小脸蛋,坐在红木书案旁边,脆生生的说了一句:“庆哥哥想做什么就去做,奴家什么事都依着庆哥哥。”
赵庆心里感慨,伸出手揉了揉黄婉儿的黄头发,又伸出手握住了李清清柔软无骨的手掌:“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黄婉儿听到这话,笑弯了眼睛,心里开心雀跃极了。
李清清却是泛起了红霞,不自然的捋了捋青丝,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赵庆了。
两人还没有成亲,很有可能成不了亲了,这句话不免有歧义。
赵庆给家人说清楚了情况,在谈论这件事以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黄婉儿、李清清两人肯定是全都依着他,还是把这话说了清楚,只是想让她们俩人觉着赵庆心里有她们。
赵庆离开了书斋,先去前院吩咐了斛律武都一声,让他去找来黄秀才。
赵庆坐在花厅里,等着黄秀才过来,继续思索着贩卖雪盐这件事:“虽说不是私盐,贩盐这件事还是让人感到忌讳,做事守规矩的张秀才,应该不会一起做贩盐的买卖。他同意了,他家里也不会同意,这件事只能找来凡事不守规矩的黄秀才了。”
黄秀才和张秀才不同,相比较张秀才想要走科举仕途,他更想走武举。
只不过黄秀才家里不同意,只能老实本分的参加科举考试。
黄秀才这两天正在家里闹别扭,又一次因为想要参加武举,在家与父亲闹翻了,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被他爹用藤条打了屁股。
黄秀才郁闷了,觉得丢脸,闷闷不乐的来到了花厅里:“贤弟这里可有酒水,黄某心情不好,咱们喝两杯再谈。”
赵庆看见黄秀才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应该又是因为参加武举的事情被他爹教训了一顿。
赵庆险些没绷住,笑了出来,不过为了顾及黄秀才的面子,还是忍住了:“春兰,你去附近的酒楼里要来一桌子酒菜,今天与黄兄好好的喝上两杯。”
黄秀在看着赵庆想笑又没笑出口的样子,无奈的说了一句:“我爹都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打屁股,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对待,眼看都是快要娶妻的人了。”
春兰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酒楼小厮,把各种酒菜摆放在了前院的膳堂里。
大户人家吃饭有着各种规矩,每一处屋舍都有相对应的用处,不能在花厅里推杯换盏。
赵庆和黄秀才坐在膳堂里,喝了没几杯,开始说正事了:“黄兄可能听说过雪盐。”
雪盐?
黄秀才放下手里的青白釉酒杯,摇了摇头:“黄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前些年没有一直小汴京读书,负笈游学,跟着家里的马帮走南闯北,见识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雪盐。”
黄秀才想了想,继续说道:“只是从雪盐这两个字来判断,应该是像雪一样白的上好食盐。”
赵庆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来一只荷包,放在了黄秀才面前:“看过荷包里的东西就明白了。”
黄秀才怀着的好奇,打开了荷包,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像是定在了荷包里:“这这荷包里放的东西,难不成真的是食盐?”
赵庆说道:“不错,正是平时吃的食盐,只不过利用一些秘方,把青盐变成了雪盐。”
放在荷包里的食盐,真的就像赵庆所说的那般,白得像是冬天里的雪一样。
黄秀才从赵庆嘴里得到了确认,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手指颤抖的伸了过去,捻出来一小点雪盐,放在嘴里尝了尝。
“砰!”
黄秀才尝过雪盐的味道以后,突然站起来带倒了八脚圆鼓凳,神色狂喜:“咱们兄弟这回可要发财了,贩卖私盐都没有咱们兄弟赚钱,贩卖私盐还要冒着抄家灭族的可能,咱们手里有了这种雪盐,可以光明正大地卖出去。”
赵庆笑了,看着满脸狂喜的黄秀才,等到他发泄完心里的惊喜,这才说出了一些打击人的话:“正是因为这种雪盐过于赚钱了,以赵某现在的地位,一个人吃不下雪盐买卖。所以就找来了黄兄,我只把雪盐卖给黄兄一个人,至于黄兄把雪盐卖到哪里去,就不是赵某所关心的事情了。”
黄秀才听到这话,脸上又是难以遏制的出现了更大的狂喜,只不过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黄秀才扶起八脚圆鼓凳坐了回去,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雪盐,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很久,黄秀才勉强说了一番话:“雪盐这件事关系重大,黄某一时拿不定主意,容我回去好好想想,等到黄某想明白了再给贤弟一个答复。”
赵庆理解他的反应:“黄兄要是在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赵某还不放心,防备着黄兄想要私吞了雪盐买卖。你现在拿不定主意了,说明想要贩卖雪盐,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这件事先不提了,咱们兄弟继续喝酒,等到黄兄想通了以后,再商量关于雪盐的一些事宜。”
黄秀才苦笑了一声:“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喝酒,早就被雪盐勾搭的茶不思饭不想了,简直比起小汴京四绝还要勾人。”
黄秀在说完这话以后,没有丝毫停留,立即拿着荷包急匆匆地走出了赵家宅子。
黄秀才回到家里,没有吭声,不会把雪盐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黄秀才自认为定力深厚,险些没能守住本心,冒出了想要抢夺雪盐秘方的念头。
好在及时的忍住了,黄秀才躺在红木大床上,还有些沾沾自喜:“幸亏黄某定力深厚,不然,早就做出对不起兄弟的行为了。雪盐这件事也有可能是赵贤弟对黄某的一个试探,万一做出任何不轨的行为来,恐怕我们两人之间的情谊从此就断了。”
第243章 驿站体系
正如黄秀才所想的那样,赵庆没有吃几口的酒菜赏赐给了家里的丫鬟仆役,转身走向了书斋。
他正是借着这件事,考验黄秀才的人品,如果能够经受得住雪盐诱惑,往后两人彻底成为朋党。
黄秀才回到家里辗转反侧,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赵庆同样出现了一些忐忑不安,担心失去黄秀才这个朋友,人心难测,心里也没有底。
第二天清早,赵庆刚刚骑着马想要出门,就被黄秀才给拦住了。
黄秀才眼里充满了血丝,坐在了花厅里,浑身疲惫,像是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赵庆招了招手,叫来了春兰:“你去灶房一趟,端来一碗参茶给黄兄。”
黄秀才喝了春兰端来的参茶,精神总算好了一些,苦笑着说道:“贤弟可真是害苦了黄某,昨天晚上为了雪盐的事情,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赵庆等着他的下文,见他又沉默了,没有继续说话。
赵庆也不着急,坐在花梨官帽椅上拿起了一卷八股文注解,慢条斯理的看了起来。
黄秀才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急躁了,咬了咬牙,给出了答复:“干了!只要能够做成了雪盐买卖,你我兄弟彻底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能够成为小汴京数一数二的大姓望族。”
赵庆也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八股文注解,开始认真和他商量雪盐买卖了:“雪盐是怎么调制出来,黄兄不用担心,只要记住一点就成。黄兄能够卖出多少雪盐,赵某就能提供多少,不过有一点,赵某只卖给黄兄一人,最后雪盐卖出多少银价不去关心,黄兄也不能透露了雪盐的来源。”
黄秀才重重点头:“贤弟信任黄某,把雪盐交给黄某来卖,只图一个安心,黄某今天给你做出承诺,就算有人把黄某的皮给扒了,用各种酷刑折磨,也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赵庆听到这里就放心了:“雪盐关系重大,赵某说出这句话,也不是想做一个甩手掌柜,咱们兄弟俩人还是要通力合作,解决贩卖雪盐过程中的一切阻碍。”
阻碍还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雪盐买卖涉及的银利很重,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觊觎。
黄秀才昨晚没有睡着,在脑子里想了无数腹稿,其中就有答应了赵庆以后,怎么把雪盐买卖做起来。
首先一点不是赚来多少银子,而是一条稳定的商路。
黄秀才指了指地上:“只要咱们是小汴京谁也动不了的地头蛇,就算是京城里权贵知道咱们手上有雪盐,也只会想办法买走,不是派人来巧取豪夺。”
黄秀才提到地头蛇几个字,脸上出现了杀气腾腾:“咱们现在当前要干的一件事,不是打开雪盐的商路,而是要掌握一定的兵权。这件事最终还是得落在贤弟的头上,另外兵权掌握在贤弟手里,也就能让贤弟对于贩卖雪盐这件事彻底的放心了。”
赵庆是个聪明人,听出了黄秀才这话的意思:“你是说斛律光。”
黄秀才介绍起了小汴京的情况:“小汴京比较重要的兵权,分为几种,一种是三班衙役,这些人多是捕快,平时耀武扬威搜刮民脂民膏倒是一把的好手,打起仗来没有多大的用处。”
黄秀才侃侃而谈的同时,从红木半月桌上拿出了几只松花釉茶杯,提到三班衙役的时候,把其中一只松花釉茶杯放在了桌面上。
他又拿起了另一只松花釉茶杯,放在了桌面上:“另外就是兵房掌案和本县校尉掌管的一支兵马,也是本县最多的兵马,大约在上千人左右。这一块咱们不用想了,没有节度使方面的关系,知县都动不了校尉掌管的兵马,兵房掌案也只是给校尉提供粮草军械。”
赵庆在决定贩卖私盐以前,已经提前找到贺双卿,打听了小汴京兵马的情况。
他提前得知了,还是认真的听着黄秀才讲明这里面的情况,因为作为本地地头蛇的黄秀才,对于兵马的情况更为了解。
黄秀才把红木圆桌上的两只松花釉茶杯推到了一边,重新拿出一只松花釉茶杯放在了桌面上:“此外,还有我父亲掌管的递运所役夫巡栏,大约有几十人,虽然人数不是太多,只要穿着一身官衣,就足够了。只要穿着官衣,任何人敢动递运所的兵马,面对的就是整个大雍王朝的清剿,所以这是咱们手里能够动用的第一支兵马,刚好又涉及到了驿站。”
赵庆喊来黄秀才一起做雪盐买卖,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他家世代把持着小汴京的递运所。
说白了就是掌握着马帮运输,由于小汴京的特殊情况,同时还掌管着漕河运输。
黄秀才毫不避讳的说出了递运所的用处:“只要咱们利用递运所把雪盐运到各地,不会收到任何衙门的盘查,谁要是敢盘查递运所,就是得罪了递运所后面的众多大姓望族。”
黄秀才这句话里没有丝毫的隐讳,几乎是给赵庆挑明了一件事,掌控着递运所的大姓望族,平时没少借着驿站的便利,谋取私利,运输一些朝廷明令禁止的私货。
雪盐是通过青盐调制而成,有着官面上的盐引,算是正儿八经的货物。
递运所夹带私货,这些年来没有出现纰漏,雪盐买卖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
赵庆听到这里放心了:“咱们正好借着递运所,把雪盐安稳的运送出去。”
黄秀才突然把视线看向了赵庆,同时拿出了一只松花釉茶杯,不过没有放下去:“解决了运送的问题,接下来就是阻拦外人的盘查了。”
黄秀才说道这里,这才把松花釉茶杯放了下去,认真的说道:“雪盐毕竟贩盐买卖,银利也过大,黄某可以让出一些银利给附近府县的递运所大使,结成朋党,可以轻松的把雪盐运上到各个府县,但肯定有人眼红雪盐带来的银利,想办法利用本地衙门来盘查这件事。”
第244章 黄秀才的毒计
赵庆明白了黄秀才的意思,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巡检司。”
黄秀才把松花釉茶杯直接握在了手里:“小汴京的兵权,各有各的职责,三班衙役负责缉捕盗贼,校尉掌握的官兵驻守地方,剩下便是巡检司了。巡检司主要是为了稽查往来的马帮商贩和行人,搜查夹带私货的行为。”
黄秀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小汴京这般的关津要地,设立了多个巡检司,负责搜查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正好是斛律光所在的巡检司。”
黄秀才这话说完,脸上再次出现了杀气腾腾,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了。
他说完心里的看法,注视着赵庆儿,想要从这件事看出来赵庆的做事习惯。
只要是有半点的读书人迂腐,黄秀才都会果断放弃雪盐买卖,涉及再多的银利也会放弃。
雪盐买卖非比寻常,比起贩卖私盐还要赚钱,稍有不慎,黄秀才和身后的宗族都有可能被人吃的一干二净。
赵庆面对巡检司这件事的态度,尤为重要,涉及到了黄秀才和宗族的安危和性命。
不容有半点疏忽,也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赵庆果然没有辜负黄秀才的期望,直接拍板了:“不论斛律光所在的巡检司巡检是谁,他的命都保不住了,一定要夺在手里。”
黄秀才没能想到赵庆如此的果决坚定,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你我兄弟二人还真是臭味相投,想法完全一样,面对雪盐带来的银利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该出手时就要果断出手。”
黄秀才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数家珍的说起了巡检司的情况:“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巡检名叫曹吉温,刚好是李林甫的人。”
黄秀才说完李林甫三个字,看了一眼赵庆,见他有所意动,忍不住笑了:“贤弟和李林甫的关系不合,尤其是经历过狮子园那件事以后,李林甫痛失爱子,更加痛恨贤弟了。倒不是说贤弟杀死了李林甫的儿子李甲,在于夺走了李甲的县试案首,他在死之前都没能满足心里的心愿。”
赵庆明白黄秀才这话的意思:“在李林甫看来,李甲的惨死已经足够让他心痛了,由于李甲没能满足心愿,恐怕到死都是死不瞑目。”
赵庆所说的心愿,与黄秀才所想的心愿不同。
一个说的是李甲想要强行霸占了杜十娘,另一个想的是李甲没能成为县试的案首。
不过殊途同归,最终都是导致李甲没能完成心愿,引来了李林甫的不满。
在李林甫心里,赵庆不过是只有童生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只要能够让自己弥补了对于儿子李甲的亏欠,捏死一个寒门读书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黄秀才对于掌管巡检司这件事看得很重:“小汴京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李林甫不会放过这个任何机会,第一时间就会安排曹吉温搜查咱们的马帮,雪盐这件事很有可能暴露出来。只要斛律光成为巡检司的巡检,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李林甫再是小汴京权力最大的官员,面对阴奉阳违的地头蛇,依旧是没有办法。”
赵庆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要尽快拿出计策来,扶持斛律光成为巡检司的巡检。”
提到巡检两个字,黄秀才又迟疑了:“扶持斛律光成为巡检的计策倒是有,只是不知道他的弓马骑射本事比起一般的弓兵强一些,还是不如一般的弓兵。如果斛律光的本事不行,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免得抢来巡检司巡检的计策出现问题。”
黄秀才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好在李林甫当初为了夹带私货,从本地大姓望族手里抢走了巡检司巡检的官职,不然的话,有了本地地头蛇的阻挠,咱们想要夺来巡检的官职基本无望了。”
赵庆笑了:“看来咱们这次还是坐收渔翁之利,李林甫提前帮着咱们铲除了最大的阻碍,只要解决了曹吉温这人,便能把巡检掌握在手里。”
黄秀才也笑了:“哈哈,李林甫当年冒着大不韪抢走巡检司,过于急功近利了,也犯了流官在地方做官的大忌,得罪了当地的大姓望族,以至于他这些年来一直不得人心。只要咱们能够从李林甫手里抢来巡检司的巡检,往后就能成为赵家在小汴京立足的根本,成为赵家世世代代掌握的官职,也就能像黄家那般变成世代富贵的大姓望族了。”
赵庆的胃口很大,难得从小汴京盘根交错的大姓望族手里也撕开了一道缺口,胃口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巡检司了。
赵庆直接说明了心里的想法:“黄兄家里掌握了递运所,赵某准备掌握整个小汴京的巡检司。”
“好!”
黄秀才拍案而起,不免对赵庆的豪情壮志产生了佩服:“小汴京巡检司管辖着四处关津要地的巡检司,所有巡检司掌握的弓兵加在一起,达到了上百人。只要贤弟掌握了小汴京的巡检司,就有了仅次于校尉手里的一支兵马,也有了一支小汴京最大的兵马。”
黄秀才这句小汴京最大兵马,更让赵庆心动了。
县里校尉所掌管的上千官兵,隶属于节度使,没有节度使的命令,谁也不能私自调动。
小汴京可以私自调动的兵马,只有三班衙役,另外就是巡检司了。
赵庆想到自家可以掌握小汴京的巡检司,也是不由得一阵激动,努力平复了情绪:“黄兄既然已经提前说出了掌握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想必早就有了计策,不妨直接说出来。”
黄秀才只要提起了兵马方面的运筹帷幄,比起科举上心多了:“巡检司的弓兵想要升官,只有一个途径,全在于弓兵捕获了多少逃军,查处了夹带私货的银钱。李林甫手底下有几支马帮,其中最大的一支马帮常年携带大量的丝绸,绕过小汴京的钞关直接运到京城呀,卖给进城里的绸缎庄。”
第245章 夺取巡检司
借着打击夹带私货的借口,直接清剿了李林甫手里最大的一支马帮。
朝廷对于丝绸收取重税,只要能够避开钞关把丝绸运进京城,就能获得一笔极为客观的银利。
值得李林甫而走险了,想必那家绸缎庄也不是别人的绸缎庄,背后的东家应该是李林甫,还有李家在京城里做官的一些京官。
赵庆高声喊了一声妙:“黄兄这个计策还真是精妙,用了一箭双雕的谋划,不仅让李林甫损失了最大的一支马帮,还让他损失了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
赵庆说到这里,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能够打击了李林甫着实是一件让他心里畅快的事情。
还不是普通的打击,李林甫如果知道巡检司的曹吉温死在了打击私货里,官职被斛律光顶替了,估摸着心疼的直接就会气晕过去。
相当于断了李林甫的一条财路,还是他手里最大的一条财路。
黄秀才倒是摇了摇头:“哪里算是精妙,只不过是一条毒计罢了,做事比较阴狠。”
黄秀才说话的同时,还是在注意赵庆脸上的神情,按照他的想法,一般迂腐的读书人听到这话,肯定会产生不满。
只要赵庆露出任何迂腐读书人的神情,黄秀才只会和赵庆一起做着贩卖雪盐买卖,不会深交了。
双方脾气不和,相互看不顺眼,也就没了继续深交的可能。
何况还涉及到了雪盐。
赵庆却是坦然一笑,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在意:“对付敌人,越是心狠手辣,越是让赵某放心。只要是有机会,别说是害死巡检司的巡检曹吉温了,就算是杀了李林甫,赵某也不会犹豫。”
一般人听到一句杀了钞关御史李林甫,早就吓得肝胆欲裂,直接从与八脚圆鼓凳摔了下去。
黄秀才眼前一亮,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高山流水遇知音:“贤弟这句话说到黄某的心坎里了,李林甫是小汴京的钞关御史又如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是李林甫了。”
赵庆对于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不过从黄秀才嘴里说了一句也敢把皇帝拉下马,心里还是不由的诧异。
看来黄秀才不是一般的不守规矩,简直是天生的乱臣贼子。
赵庆和黄秀才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敲定了在本月初七,前往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给李林甫的心口上来上一刀。
当天晚上,赵庆安排人叫来了斛律光,一起坐在膳堂里吃饭。
斛律光放下身上的弓箭刀枪,走进了前院的膳堂里,坐在八脚圆鼓凳上只是闷头吃饭,没有说一句话。
他心里虽然奇怪,族长怎么不在中院里陪着黄婉儿、李清清、贺双卿三人一起吃饭,与他一起在前院的膳堂吃饭。
斛律光还是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只是准备听从赵庆的安排,就算是让他跳进火海里,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赵庆亲自给斛律光倒了一杯酒,顿时就让他受宠若惊,赶紧从八脚圆鼓凳上站了起来。
赵庆伸出手,安抚了心里不安的斛律光,直接挑明了找他过来的意思:“家里准备做雪盐买卖,银利大致相当于贩卖私盐。”
斛律光听到贩卖私盐心里一惊,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是族长说贩卖私盐,就算是亲儿子也会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定转头就把族长给揭发了,免得给整个宗族带来抄家灭族的下场。
斛律光只是心惊胆战,却没有说半句话,喝完手里的酒水,静静等着赵庆接下来的安排。
他已经不是等着赵庆的吩咐了,直接听从赵庆的安排,帮着贩卖私盐。
赵庆看着沉默寡言没有说话的斛律光,满意的点了点头:“当然了,雪盐的银利等同于贩卖私盐,却不是在贩卖私盐。”
赵庆说完这句话,拿出了一只刺绣荷包,放在了斛律光的面前:“你打开看一眼就知道了,拿来有盐引的青盐进行调制,全都是正儿八经的官盐。”
斛律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刺绣荷包,看见了刺绣荷包里的雪盐,松了一口气,却对雪盐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他就像当初的黄秀才一样,伸出手指捏了一点,放在嘴里仔细品尝。
斛律光尝过雪盐的味道以后,开口说话了:“难怪族长说雪盐的银利胜过贩卖私银了,颜色雪白也就罢了,卖相十足,味道也比一般的青盐好上太多了,没有任何的苦涩,只有咸盐味道。”
斛律光直接说道:“族长有何吩咐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完成。”
赵庆按照白天商量好的计策,询问起了巡检司的情况:“曹吉温这人的脾气如何,在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威望怎么样。”
斛律光一点就通,只是从赵庆说的两句话,大致猜测出来了族长的想法。
应该是趁机掌控了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做起贩卖雪盐的买卖。
斛律光深思熟虑过后,说出了真实的情况:“曹吉温这人不是咱们小汴京人,他是从京城里跟着李林甫来到小汴京的京城人。有李林甫在背后撑腰,曹吉温做事向来是高高在上,从来不把本地的弓兵放在眼里,我和巡检司的兄弟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赵庆听到忍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让你担任巡检司的巡检,用几天的时间能够服众。”
斛律光笑了:“我的弓马骑射本事早就折服了巡检司的兄弟们,私底下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推举同样是本地人的我担任巡检司巡检,只是李林甫挡在前面,这件事只是说说,没有丝毫的办法。”
赵庆也是笑了:“过去没有办法,现在机会来了,我和递运所大使的长子黄秀才正在商量这件事,已经商量妥当了,到时候准备用一些手段害死曹吉温,推举你来担任巡检司的巡检。”
斛律光突然伸出手去拿牛角大弓,牛角大弓没有带在身边,手掌抓了一个空,杀气腾腾的说道:“这件事就交在我手里了,保准让曹吉温死的悄无声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破绽。”
赵庆知道斛律光这是想用自己的手段,直接刺杀了曹吉温,虽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却还是容易引起李林甫的怀疑。
第246章 伏击李林甫的马帮
赵庆拦住了斛律光,没有让他亲自去刺杀了曹吉温,说出了利用曹吉温消灭了马帮的计策。
斛律光没有说话,把所有的计策要点全都记在了心里,回到他现在住的宅子。
斛律光、哥舒翰两人在畅春园都有自己的单独院子,两人也从临时住的房屋里搬了出来,搬到畅春园里居住了。
就在赵家宅子旁边,发生了任何意外的情况,可以及时的赶过来。
等到全都准备妥当了,黄秀才穿着一件普通的软甲,腰间别着横刀,手持长枪,来到了赵家宅子里。
黄秀才在花厅里找到了早就等候多时的赵庆,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说道:“李林甫的那支马帮从京城回来了,今天又要运送一批丝绸前往京城,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动手了。”
赵庆腰间别着一口横刀,手里拿着一张大弓,外面看似穿着一件儒衫,里面穿戴好了一件纸甲。
赵庆抬腿朝外走去,路过黄秀才身边的时候,瞧见他旁边还有一名白面书生:“咱们这一趟是去干杀人越货的事情,黄兄怎么把家里的师爷带来了。”
黄秀才听到赵庆说了一句师爷,知道他误会了,乐呵呵的笑道:“黄某今天准备把葛从周带来,他可不是一个白面书生,有他跟着,这一次的杀人越货就十拿九稳了。”
赵庆见他一再坚持,也就不多说其他的话了,立即走出了赵家宅子,前往了准备伏击的地点。
赵庆、黄秀才、葛从周三人埋伏在一处树林里面,静静等着马帮和巡检司的到来。
哥舒翰在衙门里点卯过后,按照商量好的计策,有意无意前往递运所附近搜捕盗贼。
只要出现了任何意外的情况,随时可以过去接应,当做了最重要的退路。
赵庆等人埋伏好了,斛律光看了一眼日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立即找到了巡检司的巡检曹吉温。
斛律光没了过去沉默寡言的样子,满脸的焦急:“启禀巡检,我在递运所前往京城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有一支马帮私自运送了丝绸,没有缴纳任何的钞关赋税,准备把丝绸运到京城里。”
曹吉温坐在递运所附近的一间酒馆里喝酒,平时闲来没事,很少亲自去巡查,往往都是派遣手底下的弓兵出去巡查,自己一个人躲在酒馆里喝酒。
反正他背后的那人是李林甫,整个小汴京最有权势的官员,也是小汴京的土皇帝,谁也不能奈何他一分一毫。
曹吉温听到发现了一支私自运送绸缎的马帮,喜出望外:“好啊,竟敢在曹某的地盘上夹带私货,反了天了,叫上巡检司所有的兄弟们,捉拿了这支马帮。”
曹吉温担任递运所一带巡检司巡检,主要的目的是避免李林甫的马帮被搜查,其他任何马帮胆夹带私货,就是曹吉温发财的机会了。
曹吉温抓到了那支夹带私货的马帮,还是运送的丝绸,自己先截留一部分,剩下的绸缎再交到李林甫的手里。
不需要太多,只要截留三成的丝绸,就是一笔天降的横财了。
曹吉温没了喝酒的心思,立即召集了巡检司里的所有弓兵,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僻静小路。
李林甫为了让曹吉温尽快赶到马帮附近,帮着马帮解围,花费重金买来了十来匹精良战马。
只可惜曹吉温骑着马没问题,骑射却完全不行了。
双手拿着缰绳骑马,放开缰绳骑马是两回事。
巡检司的所有弓兵里,只有斛律光一人可以骑射,还是极为擅长弓马骑射。
正是因为这一点,巡检司的弓兵对于斛律光很是佩服,有了举荐他担任巡检司巡警的心思。
只可惜,巡检司的巡检由谁担任是李林甫说了算,弓兵瞧不上曹吉温,只能任由他在巡检司里作威作福了。
曹吉温热情高涨的来到了马帮附近,由于战马的精良,只用了一盏茶功夫就追上了马帮。
当他看到马帮以后,曹吉温和马帮的管事同时愣住了,双方是熟人。
曹吉温不止一次在李林甫的官邸见过马帮管事,只有两人通力合作,才能帮着李林甫把丝绸偷偷运到京城里。
曹吉温当场就黑了脸,转过脸去,想要对着斛律光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赵庆注意到了马帮附近的情况,知道该出手了。
“贤弟……”
黄秀才喊了一声,指了指身边的葛从周,想说让你见识葛从周的本事。
还没到他开口说话,黄秀才、葛从周两人就瞧见赵庆已经开始弯弓搭箭了,像是准备一箭射死曹吉温。
黄秀才心里犯起了嘀咕,倒不是他不信任赵庆,只是双方相隔上百步的距离,射出去的这一箭又极为关键,关乎着本次的谋划能否功成。
射偏了不要紧,万一打草惊蛇了,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可就白白浪费掉了。
黄秀才看了一眼旁边的葛从周,示意他准备射箭,一箭射死曹吉温。
黄秀才今天把葛从周带来,就是因为葛从周有着精湛的箭术,不敢说百步穿杨,却也能在相隔一百步的距离,一箭射中曹吉温的身体。
“咻!”
就在黄秀才安排葛从周挽弓搭箭的同时,一支箭矢从树林里飞了出去,正中了曹吉温的喉咙。
黄秀才登时瞪大了双眼,指着惨叫一声跌落战马的曹吉温,结巴了:“贤……贤……贤弟居然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旁边的葛从周频频侧目,不停打量赵庆,他作为递运所里最有本事的巡栏,掌管着递运所所有的役夫巡栏,都不敢保证一箭能够射中了曹吉温的喉咙。
整个小汴京找不到有着百步穿杨本事的人,没想到在今天居然看到了,还是在一名读书人手上见到了百步穿杨的本事。
“啊!”
曹吉温捂着喉咙跌落了战马,死不瞑目,到死都没有明白,怎么有人胆敢袭击巡检司的巡检。
他不仅仅是官兵,还是官兵里的一名武官,那个人难道就不怕朝廷追查下来。
就在曹吉温惨死的一瞬间,斛律光立即大喝了起来:“这群马帮的人走投无路了,竟敢杀死巡检,兄弟们绝对不能饶过他们。”
第247章 接下来的第二步
马帮管事者傻在了原地,他们如果真的是没有背景的马帮,还真的有可能袭击曹吉温。
但马帮背后的那人可是小汴京的土皇帝李林甫,根本不用做出袭击曹吉温的行为,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危机。
再者说了,马帮管事和曹吉温不仅认识,还经常在一起喝酒,更不会做出射杀曹吉温的行为来了。
马帮管事赶紧解释了起来:“不要……啊!”
还没等马帮管事说完话,斛律光直接拿出牛角大弓,一箭射死了他。
巡检司的弓兵除了斛律光以外,还有两人是黄秀才的自己人,毕竟曹吉温掌管的巡检司负责搜查递运所一带,需要安排两名自己人随时通报消息。
等到斛律光一箭射死了马帮管事,两名弓兵立即大喊了起来:“不能放过马帮,可不能让那些丝绸运到京城里。”
两名弓兵在呼喊的同时,把丝绸两个字咬的很重,暗示其他七名弓兵只要拿下了马帮,就可以分了大笔的银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巡检司巡检曹吉温和马帮管事接连惨死,不了解情况的七名弓兵全都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恍恍惚惚。
等到两名弓兵呼喊出了丝绸,七名弓兵的眼睛里全都泛起了贪婪的目光,不管不顾了,立即开始弯弓搭箭,射死马帮的人。
弓兵心里只剩下了贪念,想要抢走马帮手里的丝绸,甚至都不准备交上去了,私吞了九成的丝绸,随便留下一成丝绸交给上面的官员。
不过,赵庆、黄秀才不会让弓兵们如了心意,他们是这一场袭击里随手可以抛弃的棋子。
赵庆、黄秀才、葛从周三人立即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装作是马帮的人,接连不断的射出箭矢,射死了一名名弓兵。
偏僻小路上,只剩下赵庆和黄秀才的自己人还活着,还有一匹匹运送丝绸的骡马,剩下所有的人全都惨死了当场。
赵庆、黄秀才两人和斛律光等几名弓兵交换了眼神,没有说话,各自做起了收尾的事宜。
赵庆、黄秀才、葛从周三人立即撤离了这里,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方向,绕了一大圈,回到了递运所。
黄秀才到了递运所里,松一口气:“总算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了,有惊无险,咱们就等着斛律光接任巡检司的巡检了,不过这在这以前,还需要避过李林甫的搜查。”
赵庆跟着黄秀才走进递运所,对于他的安排很满意,直接走到了递运所的二楼,几桌人正在喝酒。
赵庆、黄秀才两人刚刚顺着楼廊走上二楼,正在喝酒的几桌人,立即嚷嚷了起来。
“今天是给大伯过寿的好日子,你们俩去净手,明显这是找借口躲酒。”
“来来来,耽误了一泡尿的时间,你也躲不过去,先把这碗酒给喝了。”
“不喝了这碗酒,赵才子和大哥就别想清醒着离开了。”
赵庆听到几桌人叫嚷的声音,恍然了,暗暗赞叹了黄秀才做事的滴水不漏。
难怪等了这些天动手,原来是为了给俩人营造一个不可能前往马帮附近的借口。
今天是黄秀才父亲过寿的好日子,在递运所里摆上几桌,请来宗族子弟过来喝酒说的过去。
赵庆作为黄秀才的朋友,又是小汴京里有名的才子,受到邀请过来给黄秀才撑场面,也是颇为合理。
赵庆跟着黄秀才坐在了主桌上,一脸为难的接过来酒水:“我一个读书人没有诸位的酒量好,可别再灌酒了,要不然今天就得躺着出去了。”
黄家的宗族子弟又开始起哄了。
“哈哈,能够把小汴京第一才子灌醉了,也是一件幸事了。”
“赵才子不说这话,还不想把你灌醉,既然这么说了,今天的酒水少不了了。”
“也别灌太多,一人敬赵才子一碗就行了。”
黄秀才听到兄弟们的起哄,哈哈一笑:“黄某的兄弟就这样,还请赵才子不要怪罪。”
赵庆在刚才伏击马帮的时候,已经给黄秀才带来了震撼,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让他震撼的事情。
赵庆面对黄家兄弟的灌酒,来者不拒,一碗接着一碗,没有任何的推辞。
中途只是因为肚子里装不下酒水了,下楼撒了几泡尿,很快又回来了,继续与黄家兄弟喝了起来。
这回不仅是黄秀才感到佩服了,就连在场所有的黄家兄弟都佩服了起来。
“好酒量!没想到赵才子是个千杯不醉的好汉。”
“在小汴京读书浪费了赵才子一身的酒量,应该去边关,说不定只是凭借酒量就能得到边关将领的赏识。”
“这话说错了,应该去四夷馆任职,只是凭借这身酒量就能在四夷馆里官运亨通,把那些号称酒量惊人的草原人全都喝趴下去。”
黄秀才的父亲,只是过来了一趟,查看递运所二楼的情况,免得出现了纰漏。
他还要离开递运所,处理一些收尾的事宜,尤其是要帮着斛律光获得巡检司巡检的官职。
递运所大使本来只是想要查看二楼的情况,却没想到见识到了赵庆的酒量,频频点头,对于赵庆更多了几分看重。
等到赵庆和黄秀才酒过三巡了,一直等在马帮附近的斛律光,带着两名弓兵离开了偏僻小路,哭喊着前往了小汴京巡检司的官署衙门。
斛律光在离开的时候,故意在身上和脸上涂抹了鲜血,披挂在身上的扎甲也是破破烂烂,甚至狠下心来在各自的手臂上砍了一刀,装作身受重伤的样子。
斛律光三人出现在小汴京入口道,惊动了负责驻守的官兵,立即把消息禀报给了校尉。
斛律光三人穿着扎甲,又说出了自己是巡检司弓兵的身份,没有遭到阻拦,直接让他们走进了小汴京。
斛律光三人满身鲜血朝着巡检司衙门走去,引起了路人的惊慌,还以为有强盗来抢劫了。
小汴京里引起了一阵鸡飞狗跳,喧嚣热闹的大街上霎时间空无一人,全都回到家里,不敢出来。
后来仔细一想,情况不对,小汴京可不是一般的府县,可是天底下最重要的钞关,驻扎了上千名官兵。
由于小汴京已经定下了燕蓟府治所,负责驻守府治所的杂号校尉,率领手底下的数千兵马驻扎在小汴京附近。
第248章 梅瓣春兰
隔天,黄秀才醒酒了以后,再一次前往了赵家宅子的,找到赵庆有要事相谈。
赵庆正在瓮房里沐浴,每天早上都会顺着漕水河畔操练弓马骑射,他有预感距离校尉层次的高手只有一线之隔。
再熬练个一年半载,应该可以达到校尉层次。
赵庆有了奔头,每天操练弓马骑射更加卖力了,回来以后便去瓮房里清洗身上的汗水,换上一件新的儒衫。
赵庆听到门外的春兰说了一句黄秀才来了,心里虽然奇怪黄秀才不到半晌午就来拜访,明显不合大姓望族自己做事的习惯。
但还是尽快换了一件干净整洁的儒衫,顾不上吃早膳,前往了前院的花厅。
赵庆走进花厅里,越发感觉奇怪了,看不懂黄秀才过来的目的了。
黄秀才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上,放着一只青蓝窑变花盆,这是官窑烧制出来的名品瓷器。
价格昂贵,市面上很难买到,只有凭借关系才能买了一只青蓝窑变花盆。
名贵的花盆里还有一株梅瓣春兰,这可是比起青蓝窑变花盆还要珍贵的案头清供,有银子有关系也买不到。
只有碰到了一定的机缘,某些官商手头紧,又迫于需要拿出一大笔银子,这才会拿出梅瓣春兰卖掉。
赵庆在小汴京待的时日不短了,也去过几家有名的大姓望族住处,还从来没有见过谁有梅瓣春兰。
赵庆啧啧称奇的说道:“赵某在姚公的宅子里都不曾见到梅瓣春兰,没想到你手里竟然有一株,这一次把梅瓣春兰拿来,想要送给京城里的哪一位高官。”
黄秀才没想到赵庆还能看得出来梅瓣春兰:“这株梅瓣春兰不是送给京城里的官员,这次不是送给官员,只是送给小汴京的一名胥吏。”
黄秀才说完这话,起身从花梨官帽椅上站了起来,抱着梅瓣春兰朝着花厅外走去。
黄秀才走到赵庆旁边,简短的解释了起来:“曹吉温死在了偏僻小路上,巡检司的巡检空出来了,想要让斛律光担任巡检司的巡检,贤弟需要和我一起拜访小汴京的吏房掌案。”
赵庆对于黄秀才说了一句拜访吏房掌案,不去找小汴京的知县,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
黄秀才听到他说的这话,又是奇怪的看了赵庆一眼,从他的表现看来,显然是对于小汴京的官署衙门十分了解。
这就让黄秀才一肚子狐疑了,赵庆的出身是寒门读书人,家里没有人在衙门里当差,不会了解小汴京的官署衙门。
从他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赵庆不仅了解小汴京的官署衙门,还了解得十分详尽。
赵庆看见了黄秀才的眼神,明白他心里应该犯着嘀咕,笑了笑解释道:“黄兄应该是在好奇我怎会如此的了解小汴京的官署衙门,以我寒门读书人的出身应该是一窍不通才对。”
黄秀才说道:“看来贤弟背后有高人。”
当然有个人了,赵庆笑而不语,没有说出自己身后还有一位女先生。
旁人只能依靠父母长辈才能得来的各种官场消息,贺双卿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还详尽的告诉了这其中要注意的地方。
黄秀才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心思,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赵家宅子门口停着一顶松花绿官轿,这是黄秀才为了拜访吏房掌案,从他父亲手里借来的官轿。
黄秀才做出了邀请的动作:“贤弟请吧,这次一起坐进去试一试官轿的感觉。”
黄秀才为了撑场面,尤其还是拜访吏房掌案,不得不借来了父亲的官轿。
赵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从未做过官轿,早就想尝试一番了,只可惜没有机会。
黄秀才帮他掀开了官轿的帘子,赵庆矮身走了进去,坐在了官轿的软榻上。
松花绿官轿里比较宽敞,完全可以坐着三个人,赵庆和黄秀才同时坐在软塌上,还是比较宽敞。
黄家是小汴京的望族,家里养的四名轿夫全都身强力壮,抬着两人前往吏房掌案的宅子,毫不吃力,甚至可以健步如飞。
黄秀才解释起了这一次前往吏房掌案宅子的情况:“小汴京的官署衙门主要分为三班六房,这一点不用多说,想必贤弟心里有数了。咱们这一次拜访的吏房掌案可不简单,可以说是本县数一数二的大姓望族,还是辛稼轩的本家。”
民间有一句俗语,富贵威武贫贱,指的就是县衙的六房。
其中的贵,指的就是吏房。
吏房掌管着官吏的考级、升降,县里的胥吏升迁调补,都是由吏房说的算。
更让吏房比起其他三班六房尊贵的是,吏房掌握着本县进士举人在外地当官的情况。
小汴京又是出了名的擅长八股文,在外做官的读书人很多,吏房掌案通过手里的权利,拥有了涉及各个州府的关系。
黄秀才担心赵庆不知道吏房掌案的尊贵,还尤其嘱咐了几句:“咱们今天拜访的吏房掌案辛墨林可不简单,有着流水的知府铁打的师爷称呼,他当年在府里给三任知府担任了师爷,当年许多知县想要升迁调动,都要走辛墨林的关系。”
赵庆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态度严肃了很多。
辛墨林作为辛稼轩的本家,已经不简单了,又给三任知府当了师爷,手里所掌握的关系可就不是一般的官吏可以媲美了。
平时前往辛墨林宅子的官商不少,大多都是请他办事,门房往往都会把官商挡在外面。
这个时候就体现了松花绿官轿的作用,门房在看到官轿以后,没有直接把赵庆、黄秀才两人赶走,谨慎的询问了几句。
黄秀才第一次来到辛墨林的宅子,知道门房不清楚他的身份,直接挑明了自己的出身:“我爹是递运所的大使。”
门房在辛墨林的宅子里当了多年的仆役,见过各种情况,经常有人谎称是某位官员的子侄。
第249章 打动辛稼轩
门房碰到这种情况,通常都是直接把人赶走,不相信那句是哪位官员的子侄。
黄秀才说了这话就不一样了,门房直接打开了东门:“两位贵客先去花厅里稍作休息,小人这就去请来我家公子,陪着两位贵客说话。”
门房没有直接去请来辛墨林,按照规矩现在请来了辛墨林的儿子,打探清楚了情况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帮忙。
“赵才子怎么在这里?”
辛稼轩刚好在伯父辛墨林的宅子里暂住,听说有人来拜访,辛墨林的几个儿子又不在家,闲来无事帮着伯父处理一些请托办事。
辛稼轩本想直接把两人赶走,没想到走进花厅里,居然是碰到了熟人赵庆。
管事跟过来,听到辛稼轩认识花厅里的两位客人,立即让家里的丫鬟换了茶水。
普通的茶叶换成了名贵的小蚬春。
赵庆站起来拱了拱手:“人生何处不相逢,赵某今天过来是拜访吏房掌案,没想到碰到了兄台。”
黄秀才看到是辛稼轩过来了,放心了,看来这一次请辛墨林出手调动巡检司巡检的官职,应该十拿九稳了。
黄秀才当初在狮子园里,知道辛稼轩对于赵庆颇为欣赏,甚至有了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黄秀才直接把手里的梅瓣春兰放在了赵庆手里,不准备说话了,反正担任巡检司巡检的那人是赵庆的族人,由他来说更好。
辛稼轩看见梅瓣春兰就挪不开眼了,惊喜不已的说道:“当初在京城一位好友的宅子里见到过梅瓣春兰,一直爱不释手,可惜梅瓣春兰可遇不可求,始终没能买到一盆。没想到在小汴京碰到了,看来小汴京不愧是百货云集,水路、陆路、海路交汇的关津要地,竟有京城里都不曾卖的梅瓣春兰。”
赵庆见他喜欢梅瓣春兰,直接塞到了辛稼轩的手里:“实不相瞒,赵某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辛稼轩听到有事相求,脸上的惊喜变成了迟疑不定,实在架不住钟爱梅瓣春兰,还是接了过来。
辛稼轩把梅瓣春兰放在旁边的红木翘头案上,仔细观察了起来,脸上再次出现了惊喜:“这盆梅瓣春兰的品相着实不俗,堪称上品,比起我在京城朋友家里见到的梅瓣春兰,品相还要更好。”
梅瓣春兰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案头清供,何况还是一盆品相上乘的梅瓣春兰。
辛稼轩直截了当的说道:“说吧,到底何事,只要能够办成,不会坐视不管。当然了,这盆梅瓣春兰到不了伯父的手里,只会被我拿走,伯父办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来家父的一些同僚朋友。”
黄秀才点了点头,对于辛稼轩的反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还认为相当的合理。
赵庆却是充满了诧异,没想到一盆梅瓣春兰竟有这么大的作用,以至于辛稼轩说出了请来他父亲一些同僚朋友。
赵庆看向黄秀才的目光不一样了,多了几分真挚,看来黄秀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家兄弟。
为了帮着斛律光坐上巡检司巡检的官位,不惜拿出来辛稼轩都心动的梅瓣春兰。
赵庆准备好了措辞,说出了这一次过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小汴京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巡检司的巡检曹吉温死在了任上,遭到了一支马帮的袭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如今巡检司的巡检空了出来,赵某的族人斛律光是个难得的骁勇之辈,就想着凭借他的勇武,应该可以担任巡检司的巡检,不过……”
赵庆说道这里就不再说了,剩下的话不用说明,在场的几人都明白。
辛稼轩听懂了他的意思,以斛律光的本事担任巡检司的巡检没有问题,但官场想要升官发财看的不是本事,而是背后的关系。
辛稼轩转过脸来,不再去看梅瓣春兰了,郑重其事的说道:“收下了这盆梅瓣春兰本来就要帮着你办成这件事,更何况本就厌恶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没有多少本事,整天就想着怎么巴结上司。既然斛律光有本事担任巡检司的巡检,更加义不容辞了,帮着你举荐斛律光担任巡检司巡检。”
赵庆、黄秀才两人对视了一眼,放下心来,看来这一次的谋划十拿九稳了。
赵庆看这辛稼轩又去欣赏梅瓣春兰了,心里一动,有了其他的心思。
以赵庆和黄秀才的身份,难得在小汴京里可以碰到辛稼轩这般的贵公子,他爹可是漕运御史,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在朝廷里担任一部尚书了。
赵庆突然说了一句:“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是凭借赵某说的这番话,还不足以证明斛律光的本事。兄台不如去一趟赵家宅子的校场,亲眼见识斛律光的本事,能否担任巡检司的巡检。”
辛稼轩听到这话,佩服起了赵庆的人品:“没想到赵才子做事光明磊落,本以为你的那句弓马骑射本事足够担任巡检只是一句托词,想要用梅瓣春兰来掩盖斛律光的能力不足。原来斛律光是真的有本事,看来误会你了。”
辛稼轩站起身来,郑重拱了拱手,抱着梅瓣春兰离开了花厅。
他没有立即前往赵家宅子,顺着白墙月洞门前往了居住的厢房,先把梅瓣春兰给放起来。
辛稼轩可不敢把梅瓣春兰交给宅子里的管事,担心伯父辛墨林也看上了,抢走了梅瓣春兰可没地方哭去。
辛稼轩安置好了梅瓣春兰,这才迈步走出了宅子,坐着一顶景泰蓝官轿前往了赵家宅子。
一顶景泰蓝官轿,一顶松花绿官轿。
一前一后朝着贡院大街的方向走去,前往了赵家宅子。
斛律光在上一次的袭击里受了伤,刚好在畅春园里养伤,得到了儿子斛律武都传过来的消息,带上牛角大弓赶往了赵家宅子的校场。
辛稼轩看着斛律光负伤了,说出了一句公正话:“你的族人斛律光身体不适,等到他痊愈了以后,再说看他的本领。”
第250章 斛律光的本事
斛律光直接拒绝了辛稼轩的好意,心里还想着受了伤更能看出他的箭术不一般。
斛律光直接拿着牛角大弓来到了校场附近,等着校场上摆好了箭靶,一步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距离箭靶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弯弓搭箭准备射中箭靶。
辛稼轩一直在注意斛律光的反应,见他没有说出等待的回应,反而是直接让所有人见识他的弓马骑射本事。
他对于斛律光的行为很是满意,认为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也不会如此的自信。
可是当斛律光站在了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辛稼轩推翻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还认为斛律光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辛稼轩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梅瓣春兰是收不了了,本事不行就罢了,还是一个喜欢哗众取宠的小丑,真要是让他担任了巡检司的巡检,以后还不知道惹出来多少祸事。”
以辛稼轩的地位,他爹毕竟是漕运御史,惹出来再多的麻烦,也不可能影响到他。
不过,辛稼轩因为那两首新词,很是欣赏赵庆的才华,不忍心因为这一次的举荐,给他带来麻烦。
黄秀才的想法和辛稼轩一样,上一回在偏僻小路见识了斛律光的本事,认为他的箭术还算不错。
只是站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这个行为就让黄秀才产生了不满,认为斛律光擅自哗众取宠的行为,破坏了贩卖私盐的计策。
黄秀才看向斛律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嫌弃,同样是不想举荐他担任巡检司的巡检了。
黄秀才暗自嘀咕了一句:“还不如举荐哥舒翰,以哥舒翰的沉稳,在今天只是耍一套刀法就可以了,用不着做出站在一百五十万距离的哗众取宠行为。”
赵庆听到两人的说辞,还是一脸的镇定从容,没有像他们两人那般认为斛律光是在哗众取宠。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虽说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但是以斛律光的本事,应该还是可以射中箭靶。
至于能不能命中靶心,赵庆心里也没底。
箭靶在一百五步以外,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更不要说是一百五十步了。
只要斛律光能够射中箭靶就行,不要求他能够一箭命中靶心。
“砰!”
就在所有人的怀疑里,斛律光屏住了呼吸,直接拉动了手里的牛角大弓,一支利箭飞速射了出去。
由于牛角大弓的劲力极大,弓弦发出了震动的声音,还有些刺耳。
没过多久,箭靶似乎出现了晃动。
辛稼轩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本公子看错了,刚才好像看到箭靶晃动了一下,还是说被风吹动了?”
黄秀才同样是看到了箭靶晃动,心里的想法和辛稼轩一样,当做了箭靶被风吹了。
只是,黄秀才听到辛稼轩说出他也看到了箭靶晃动,心里有了其他的想法:“难不成斛律光刚才那一件箭,真的射中了箭靶。”
赵庆迈步走了过去:“两位不如跟着赵某一起过去看一眼,有没有射中箭靶,走到箭靶旁边就知道了。”
辛稼轩和黄秀才两人显然还是不相信斛律光射中了箭靶,那可是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未免过于惊世骇俗了。
两人架不住了赵庆的邀请,还是跟在后面走了过去,想要观察箭靶上是否有箭矢。
随着三人走向箭靶,距离越来越近,箭靶在三人的眼里也渐渐变大。
“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辛稼轩、黄秀才两个人走近了箭靶以后,突然发出了惊呼的声音,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箭靶。
赵庆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还是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脸上也出现了震撼的神情。
赵庆在走过了以前,认为斛律光能够射中箭靶就不错了,便可以让辛稼轩、黄秀才两人见识了他超乎寻常的本事。
这一箭却是正中靶心。
黄秀才喃喃自语了起来:“这可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斛律光不仅射中了箭靶,还正中了靶心,整个小汴京,不……整个京州都找不到一个比他箭术更加高超的将领了。”
辛稼轩满脸的震撼,脸上很快又出现了凝重的神情,看向了旁边的赵庆:“不知能否请斛律光再次射出一箭。”
赵庆刚刚从正中靶心这一件事里缓和过来,听到辛稼轩说了一个请字,忍不住笑了:“小事一桩,赵某这就过去让斛律光再次射出一箭。”
赵庆转身就走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个身来嘱咐了几句:“刀枪无眼,你和黄秀才两人还是站远一些,最好是能够跟着赵某一起回到斛律光的身边,免得被箭矢误伤了。”
黄秀才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走,准备跟着赵庆走过去。
辛稼轩却是站在原地不动,郑重其事的说道:“本公子要站在这里,亲眼看着斛律光射出的那一箭能否正中靶心。”
赵庆本来还想再劝两句,见他一再坚持,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在离开以前,从箭靶旁边拿出了一面藤牌,交在了辛稼轩的手里。
辛稼轩站在原地的同时,手里按着腰间的横刀,显然有自信用横刀挡开箭矢。
赵庆递过来一面藤牌的行为,让辛稼轩有些哑然失笑,想了想,还是把藤牌接了过来。
辛稼轩不准备使用藤牌,接过来是为了让赵庆放心,放在了旁边。
赵庆来到斛律光身边,两人朝夕相处很久了,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仔细打量了几眼:“能否继续射出一箭。”
赵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黄秀才期待的看着斛律光,想要通过他到底能够射出几箭,来判断他是什么层次。
按照黄秀才的想法,站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射出一箭,还是正中靶心。
应该极其的耗费体力,或许只能射出这一件,就没有力气了。
斛律光的回答,出乎了黄秀才的猜测,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再射出几箭都可以。”
斛律光说这句话的时候,黄秀才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见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说了出来,也没有说出尽快让辛稼轩离开的话。
第251章 大将军层次的高手
看来斛律光极为自信,认为辛稼轩站在箭靶附近,也不会射在他的身上,只会被挡开这一箭。
这就让黄秀才对于斛律光产生了更大的兴致:“看来贤弟的族人斛律光还真是明珠蒙尘,以他的本事别说是担任巡检司的巡检了,就是在京州节度使身边担任将军都足够了。”
斛律光再次挽弓搭箭,屏住了呼吸,瞄准了一百五十步开外的箭靶。
“砰!”
又是一道弓弦颤动的声音,箭矢从斛律光的手里,飞速的窜了出去。
黄秀才这一回没有像刚才那样,着急忙慌的跑到箭靶附近,查看这一箭是否射中了箭靶。
按照黄秀才的预料,不用去看了,毫无疑问又是正中了箭靶。
黄秀才等到斛律光射完这一箭以后,一直在观察他的呼吸是否急促,通过一些很小的变化,看出对方的真实本事。
“中了!”
赵庆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呼,从熟悉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这一声惊呼是由辛稼轩喊出来。
等到赵庆走到箭靶附近,看着再次射中了箭靶的箭矢,还没发出惊叹的声音。
旁边的辛稼轩就站不住了,立即走到了赵庆的身边,脸上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激动:“好一个斛律光,好一个真本事,完全可以担任巡检了。”
辛稼轩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担任巡检有些埋没,不,侮辱了斛律光的本事:“这样的人才放在小汴京里担任区区一个巡检,可以说是埋没了,赵才子不如让给本公子,让他以后跟在本公子的身边,绝对能够保证他飞黄腾达。”
这句话要是换在以前,堂堂漕运御史的长子辛稼轩说出了带走斛律光的话,赵庆没有丝毫犹豫就会答应下来。
正像辛稼轩所说的那般,以斛律光的本事待在小汴京里着实是埋没了,也屈才了。
斛律光跟在辛稼轩的身边,不比满桂跟在王思礼身边差了,往后可谓是前途无量。
斛律光和满桂一样,都是便民出身,极为注重乡土宗族的关系。
族人的前途越好,作为族长的赵庆,也就有了更大的助力。
不过,这一次涉及到了雪盐买卖,就不能轻易放人了。
赵庆迟疑了,站在旁边深思熟虑了过后,还是拒绝了辛稼轩的提议:“不是赵某不给你面子,斛律光担任巡检司的巡检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生死攸关。”
辛稼轩失望了,很快又平复的心情:“以斛律光的本事,完全可以担任小汴京巡检司的巡检,掌管小汴京所有的巡检司弓兵,这可是一个宗族的立足之本。”
涉及到了宗族的立足之本,比起任何事都要重要。
斛律光在外面即便是能够坐上将军的位子,还是要做出牺牲,一切要以宗族能否成为大姓望族为主。
赵庆听到辛稼轩说的这番话,知道他误会了,认为留下来斛律光是为了宗族的立足之本。
对,也不对。
真正的原因是雪盐买卖,由于双方交情不深,不像黄秀才那般知根知底,又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以畅所欲言,毫无忌讳的说出来雪盐买卖。
赵庆没有解释,任凭对方产生了误会,也省去了一番怎么解释不让斛律光离开的口舌。
辛稼轩往回走了过去,来到了斛律光的身边,叹了一口气:“可惜你生错了地方,如果是出身于王思礼那般的权贵,即便不是权贵,出身于大姓望族,往后的成就不会低了。”
放在平时,谁要是敢拿赵庆的出身说事,黄秀才早就反驳的过去。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较为特殊,黄秀才同样是认为斛律光留在小汴京里屈才了。
黄秀才没有任何的反驳,反倒是颇为认同辛稼轩的说法:“出身这个东西无法改变,不是谁到以后你这般的好命,可以出身于京城里都很有名的望族,父亲又是漕运御史,手里有着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人脉关系。”
辛稼轩不敢去看斛律光,越看越喜欢,心里甚至产生了直接抢走斛律光的念头。
抢是抢不走了,斛律光又不是梅瓣春兰,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他不想走没人都可以把他抢走。
辛稼轩知道黄秀才没有查看第二箭是否射中靶心的心思,兴致勃勃的询问了起来:“根据你的观察,斛律光现在处于什么层次。”
黄秀才认真的说道:“应该是达到了大将军的层次,还是大将军里的佼佼者,着实是让人嫉妒。”
辛稼轩听到一句大将军,又是忍不住多看了斛律光几眼,满眼的热切:“以斛律光现在的年纪,正值壮年,有可能突破大将军的层次,成为绝无仅有的万人敌。赵贤弟不如”
辛稼轩这话说了一半,又是忍不住想要从赵庆手里要走了斛律光,只是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已经足够让人心动了。
何况以斛律光的本事,极有可能成为万人敌。
赵庆知道今天要给辛稼轩一个说法,要不然断不了要走斛律光的心思,坦荡的说道:“这件事你去和斛律光亲自说,赵某再是族长,也不能干预族人的前途。尤其是族人跟了你这么一位漕运御史家的长子,往后在官场的升迁,比起赵某都要快出很多,更不能擅自做主了。”
辛稼轩心里清楚,当着赵庆的面要走斛律光,不是一个正人君子的所为。
过于冒失,还有可能得罪了赵庆。
辛稼轩还是忍不住,这可是一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站在眼前,甚至有可能成为万人敌。
文官都忍不住,何况辛稼轩志不在官场,往后想着去边关上阵杀敌。
辛稼轩按耐不住的走到了斛律光旁边,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要你愿意跟在本公子身边,别的不敢说,五年内保证你坐上杂号校尉的位置。”
黄秀才同样是想着上阵杀敌,当他听到辛稼轩说了一句杂号校尉,忍不住出现了羡慕的神情。
第252章 事情败露了
斛律光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赵庆身后,一言不发地整理起了牛角大弓。
虽然一句话没说,他的动作已经表明了,只会跟在族长赵庆身边,不会跟着辛稼轩离开了。
功名利禄放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了。
斛律光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直接放弃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
辛稼轩看向斛律光的眼神里更加重视了:“没想到斛律光这般的忠心,本公子原来对他只是看重,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带走他了。”
黄秀才感慨的一句:“骁勇固然重要,忠心更加可贵,尤其是对于辛稼轩公子这般的贵公子来说,忠心永远比骁勇更重要,纵是再骁勇,培养了一个三心二意的反复小人,远远不如一个平庸的忠厚人。”
辛稼轩点头了:“这话说得不错,在官场上对于官员来说,忠心永远摆在第一位。斛律光骁勇的同时,还有着忠心耿耿的品性,更让本公子满意了。”
赵庆心里颇为自得,却还是有些遗憾,如果不是为了雪盐买卖,早就说出让斛律光跟着辛稼轩的话了。
只可惜……
现在的一切都要以雪盐买卖为主,就像黄秀才所说的那般,赵家在小汴京成为大姓望族才是根本。
不然的话,赵庆往后有着再高的成就也是无根浮萍,没了官职,所掌握的一切权利富贵全都成了过眼云烟。
辛稼轩肯定了斛律光的品性:“赵家在小汴京成为大姓望族更为重要,就拿本公子的父亲来说,即便是在漕运上出现了某些问题,罢官免职了。只要有作为大姓望族的宗族庇佑,在家里闲赋几年,很快又会在京城里担任官职了。”
赵庆听到他说这番话,脸上出现了几分郑重的神情,交浅言深是个忌讳。
辛稼轩说出的这番话,已经有了提点他的意思了。
不是一般的世交好友,不会说出这番肺腑之言。
这可是宗族生存的根本,不可能轻易传授给见过没几面的人。
赵庆邀请着辛稼轩前往了花厅里,让丫鬟春兰上了新茶:“赵某的意思也是想让斛律光跟着辛稼轩公子出去闯荡,只是碍于赵家的立足根本,暂时只能让他留在小汴京了。不过,赵某希望辛稼轩公子能给斛律光一个机会,等到几年以后,斛律光坐稳了小汴京的巡检,可以让他继续跟在辛稼轩公子的身边了。”
辛稼轩听到了赵庆说的这话,暗道他会做人,没有因为斛律光的骁勇,就把他放在贵公子的上面,说出一些带着冒犯意思的话。
辛稼轩看得上斛律光,分明是斛律光的荣幸,却变成了辛稼轩的荣幸,摆错了位子。
辛稼轩略带遗憾的心情,好了很多:“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斛律光在小汴京担任了几年巡检司巡检,到时安排别的族人接待他的位子,可不能继续扣着斛律光了。”
赵庆拱了拱手说道:“请辛稼轩公子放心,赵某好歹是一位读书人,不会做出食言而肥的行为来。只要赵家把小汴京的巡检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不需要斛律光在小汴京坐镇了,到时候一定让斛律光跟在辛稼轩公子后面。”
辛稼轩得到了许诺,比起赵庆还想让斛律光尽快做上巡检的位子了,直接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朝外走了出去:“这件事事不宜迟,本公子这就去找来伯父,给他说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赵庆、黄秀才两人看着急匆匆离开的辛稼轩,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知道这一次巡检司巡检的官位已经稳了。
李林甫可以不给辛墨林的面子,却不能不给辛稼轩的面子,不会争抢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巡检了。
李林甫得知了巡检司巡检曹吉温的惨死,直接摔碎了手里的茶杯:“彻查,一定要彻查这件事,查出来到底是谁杀了曹吉温。”
为了查清楚曹吉温的死因,李林甫不惜派出了李猪儿,亲自去彻查这件事。
李猪儿作为李林甫最为信任又倚重的人,肩负着守卫李林甫安危的重任,轻易不会离开他身边。
这一次曹吉温的惨死,带给李林甫的打击,甚至大过了儿子李甲的惨死了,直接派出李猪儿去彻查。
李林甫对于李甲的惨死虽然心疼,还有其他的儿子,不至于断了香火。
曹吉温的惨死就不一样了,直接断了一条私自运送丝绸前往京城的财路,比起断了香火还让李林甫难受。
这些年来,李林甫通过掌握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赚来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条商路拉拢了很多京城里的高官。
李林甫咬牙切齿的说道:“没了这条商路,本官无论怎么解释,京城里的那些官员都不会相信是因为巡检司的巡检惨死了,造成了商路的断绝,只会认为本宫不想分给他们银子了,想要私吞了夹带私货的银子。”
李猪儿站在旁边,难得说出的看法:“不错,在京城里那些官员看来,东家可是小汴京的土皇帝,作为钞关御史又有着上达天听的权力,在小汴京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了,不可能有人胆敢损害东家的利益,杀死了控制巡检司的曹吉温。”
李林甫说道:“偏偏就发生了曹吉温惨死的事情,京城里的官员不了解小汴京的情况,再怎么去解释都无济于事,只会认为本官不想把银子分给其他的官员了。”
怪不了京城官员多想,越过了钞关直接把丝绸运到京城,带来的银利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了。
京城里的那些官员,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如果能够在小汴京担任钞关御史就好了。
只要他们担任了小汴京的钞关御史,绝对会独自私吞了商路带来的所有盈利,不会分给其他官员。
一万两银子分给两个人,每人分得五千两,分给十个人就只剩一千两了。
如果独吞的话,一万两银子就是一个人的了。
第253章 捉拿赵庆
李猪儿拿着横刀离开了,带着几名亲信可靠的家丁,直接赶往了僻静小路。
惨案过去很多天了,僻静小路上的尸体全都被衙门里的人清理过了,认真勘察了一遍。
衙门相信了斛律光的说辞,这次的袭击只是一场意外,那些马帮为了避免被砍头,只能与曹吉温死拼在一起了。
衙门里的衙役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得出双方火拼的说法,倒是可以理解。
李猪儿知道其中的内情,马帮和曹吉温认识,绝不可能厮杀在一起。
李猪儿站在偏僻小路的附近,带着几名亲信家丁仔细搜查了起来。
一名家丁来到赵庆等人当初躲藏的树林,从折断了树枝里,发觉到了不一样的情况:“李先生过来看。”
李猪儿拥有一身超乎寻常的弓马骑射本领,在李林甫府里的家丁眼里,却是他身边的幕僚师爷。
李林甫对外宣称李猪儿的身份,也是一直以幕僚师爷宣称,从没说出李猪儿真正的身份。
李猪儿听到家丁的呼喊,立即走了过去,查看起来家丁说到的不同寻常。
家丁沉声道:“这里的树枝折断了很多,不像是野兽经过的痕迹,更像是有人提前埋伏在附近,折断了树枝。”
李猪儿目光一凝,蹲了下来,伸出手按了按地上的泥土:“这一片的泥土,比起旁边的泥土结实一些,对方在离开的时候,虽然在尽力掩盖痕迹了,但泥土的松软程度掩盖不了。”
李猪儿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可以笃定了:“这么说来,曹吉温和马帮厮杀在一起不是一场误会了,应该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造成了曹吉温和马帮火拼的假象,掩盖了他们真实的目的。”
接下来不用在僻静小路待着了,没有了意义,可以直接回小汴京的衙门了。
李猪儿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那便是活下来的斛律光和黄家的几名弓兵,只有他们几人活了下来,这件事应该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曹吉温还有身边的亲信弓兵都死了,还死了一些大姓望族家里的弓兵,洗脱了嫌疑。
只是一部分嫌疑,不排除一些大姓望族为了达成不可告人的勾当,心狠手辣的害死了自家人。
要说起谁的嫌疑最大,毫无疑问就是活下来的那几名弓兵。
李猪儿回到小汴京,准备前往巡检司的官署衙门,还没走过去就碰到了李林甫派来的人。
李林甫派来家丁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像是已经知道了幕后的真相,没有督促李猪儿加快搜查,直接让他回去了。
李猪儿回到官署衙门,顺着回廊走进东梢间的书房,找到了坐在案头的李林甫。
他手里拿着茶杯,一口也喝不下去。
李林甫看到李猪儿进来了,说出了意料之中的猜测:“赵庆、黄秀才应该和这件事逃脱不了干系,本官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辛稼轩前往了小汴京的官署衙门,举荐斛律光担任巡检司的巡检。”
李猪儿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了巡检司的巡检,赵庆应该是可以干出铤而走险的事情。”
李林甫和李猪儿的想法一样,认为干出这件事的人应该是赵庆,而不是同样有族人活下来的黄秀才。
只在于一点,光脚不怕穿鞋的。
李林甫端起了茶杯,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常言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以赵庆的寒门背景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只要能够拿下巡检司的巡检,足够让赵庆在小汴京有了立足的根本,潜心经营几年很有可能成为小汴京的新晋望族了。”
望族两个字。
足够让赵庆冒着得罪李林甫的风险,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干出来袭击曹吉温和马帮的恶行了,能够得到的好处太大了。
李猪儿拿着横刀,双手抱拳:“事不宜迟,我现在立即就带人把赵庆捉拿过来,就以搜查凶手的借口,先把他带到狮子园再说。”
李林甫点头同意了:“这个借口倒是不错,姚公、贺先生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了,他们两人再是有名望,也不能妨碍了朝廷的公务。只要赵庆又进入了狮子园,就容不得他不承认了,不承认也得承认。”
李猪儿迫不及待的想把赵庆捉拿到狮子园,就是有了逼供的心思,只要能把他带到狮子园里,有的是手段让他签字画押承认了罪行。
只不过,李猪儿现在还剩下唯一的一个担心,那便是遭到黄秀才的阻拦。
以李猪儿的推断,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夺取了巡检司的巡检那么简单,幕后还有更深的图谋。
至于图谋是为了些什么利益,李猪儿暂时还不知道,等到捉拿了赵庆以后,一切就见分晓了。
李猪儿得到了李林甫的同意,立即前往了钞关御史衙门,没有尽快前往赵家宅子抓走了赵庆。
赵庆了两个族人都在衙门里当差,贸然过去抓人,恐怕会引起两名族人的反抗。
以李猪儿的本事,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斩杀了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只是忌惮他们两人身上穿的官衣。
李猪儿前往钞关御史衙门,换上了一身校尉的官服,他的这个校尉与小汴京的校尉不同,不受到节度使的管辖,只属于京城的兵部。
李猪儿穿戴好了校尉的官服,又点了十几名甲士,披挂着明光铠,浩浩荡荡地前往了赵家宅子。
由于披挂了明光铠,又骑着高头大马前往赵家宅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等到李甲带着明光铠甲士进了赵家宅子,官商们纷纷揣测了起来,揣测李猪儿前往赵家宅子的目的。
“赵庆可是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很少见他出门,在家里苦读圣贤书,怎会招来这么多的官兵。”
“难不成谋害了曹吉温那件事,主谋是赵庆?”
“不可能,肯定是李林甫借题发挥,想要趁着捉拿凶手的档口,为李甲报了夺取功名的大仇。”
第254章 抓捕赵庆去衙门
李猪儿带着甲士走进了赵家宅子,碰见了意料之中的人,辛稼轩正在花厅里坐着,正与赵庆、黄秀才两人谈笑风生。
赵庆看着李猪儿带着甲士闯进了宅子里,看了旁边的黄秀才一眼,刚好这个时候,黄秀才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应该是因为斛律光担任巡检司巡检,遭到了李林甫的怀疑。
赵庆早就想好了对策,看着几名魁梧的甲士带着明光铠走进了花厅,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坐着,没有出现任何惊慌失措的情绪。
李猪儿握着横刀,直接走到了赵庆面前:“巡检司巡检曹吉温被杀这件事,本校尉怀疑与你有关,跟着去一趟钞关御史衙门。”
“等等。”
辛稼轩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红木半月桌,引起了李猪儿的注意,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公子正在和朋友喝茶,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退出去。”
李林甫所担任的小汴京钞关御史,隶属于天子,不归京州衙门管辖。
唯一能够算得上半个上司的官员,就是辛稼轩的父亲漕运御史了。
李猪儿听到一个没有任何官位在身的读书人,当着甲士的面子,直接训斥了他一句,没有给他留一分面子。
李猪儿心里不悦,没有表现出来,郑重其事的说道:“辛稼轩公子不要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漕运御史,耽误了朝廷的公务,如果因私废公这件事传了出去,恐怕令尊的脸上也不好看。”
辛稼轩笑了,没想到还有人敢说起他的不是了,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只说了三个字。
“滚出去。”
辛稼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李猪儿的脸上。
李猪儿皱起了眉头,很想一刀削了辛稼轩的脑袋,居然当着甲士的面子让他滚出去。
他今天真的要是像他说的那般,灰溜溜地离开了赵家宅子,恐怕以后不好服众了。
李猪儿为了面子,也为了以后掌管钞关御史衙门的上百名甲士,也不准备给辛稼轩留面子了:“你区区一个白身读书人,竟敢在本校尉面前大言不惭,枉顾了朝廷的法度,今天非得要把赵庆带到钞关御史衙门,看你能如何。”
几名甲士听到辛稼轩接二连三不敬的话,早就对他产生了不满,在听到李猪儿的吩咐以后,不由分说,立即走到了赵庆面前,伸手抓向了赵庆的肩膀。
辛稼轩倒是没有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对面子两个字看的很淡,只不过以他疾恶如仇的性子,最是见不得朝廷里的官员草菅人命。
在辛稼轩眼前,遭到官吏的污蔑,明摆着是要用严刑逼供。
别说是关系不浅的赵庆了,就是一名平头百姓站在眼前,辛稼轩也不会顾及李猪儿身后的钞关御史李林甫。
更不会掂量得罪一名钞关御史,救下一名平头百姓,前后的分量了。
无论在任何官员眼里,救下毫不相关的平头百姓,得罪了钞关御史李林甫,都是一笔赔到家的买卖。
辛稼轩拍案而起:“你口口声声的说是奉了衙门命令,本公子问你一句,到底是哪个衙门。”
辛稼轩站起来的同时,手掌握向了腰间的横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厮打起来。
李猪儿没把辛稼轩的弓马骑射本事放在眼里,作为钞关御史李林甫身边的人。
他这些年来办事妥当,可不仅仅是凭借弓马骑射的本事,还有对于朝廷里各种局势的熟悉。
李猪儿早就搜罗过关于辛稼轩的各种消息,知道辛稼轩从小一直是以读书为重任,很少操练弓马骑射的本事,只是当做一种强身健体的手段。
李猪儿可是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当初败给了杜十娘,那是因为杜十娘是全天下最为顶尖的佼佼者。
面对辛稼轩这般的读书人,李猪儿都不需要拔出腰间的横刀,随便一拳就能把他击倒在地。
只是不知为何,李猪儿感觉眉心一阵的刺痛,似乎是有极大的危机笼罩着。
只要抓走了赵庆,迸发出来的危机,不说是要了李猪儿的性命,也能让他受伤。
李猪儿眯起了眼睛,在花厅里四处看了看,依旧是没有把眼前的辛稼轩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花厅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中年汉子拿着一张牛角大弓,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
似乎是随时准备把手里的箭矢射出去。
李猪儿摸不清斛律光的身手,不过从他心里油然而生的危机感可以判断出来,少说也是即将达到校尉层次。
李猪儿叫住了几名甲士:“本校尉今天这次过来,是奉了钞关御史衙门的命令,过来带走赵庆,审讯巡检司巡检曹吉温惨死的原因。”
辛稼轩听到了李猪儿的回应,反问了一句:“小汴京的巡检司衙门何时属于钞关御史衙门管辖了?”
这句话出口,顿时就把李猪儿给问住了。
他只想着用权势压人,也习惯了用权势压人。
以往,只要搬出了李林甫的名字,小汴京的官商都会老老实实的前往钞关御史衙门,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钞关御史衙门的名头比起小汴京衙门的名头还要好用,作为直接可以给天子写奏章的官署衙门,所带来的权势威望比比起一个小汴京县衙要高出太多。
只不过,李猪儿习惯了以权势压人的做派,在今天碰了钉子,碰到了丝毫不畏惧李林甫权势的人。
李猪儿沉默了,本以为搬出钞关御史衙门的名头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直接就能让辛稼轩哑口无言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辛稼轩只能认命了,任凭李猪儿抓走赵庆。
结果,赵庆却是安然无恙的坐在花厅的花梨官帽椅上,李猪儿也没有任何借口抓走他了。
小汴京的巡检司衙门,不归钞关御史衙门掌管,也不归小汴京的官署衙门掌管,隶属于按察使衙门。
赵庆开口说话了,从容的说道:“你今天可要想清楚了,想要利用巡检曹吉温的惨死抓走赵某,可就是越权了,也就是得罪了按察使衙门。”
第255章 李猪儿和斛律光比拼武艺
赵庆看了一眼李猪儿,继续说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给李林甫处理麻烦,不是为了给他招惹麻烦,小汴京可不是偏远的府县,距离京城不过几日的路程,只要赵某写了一纸诉状,只需几天的时间就能送到京州按察使的手里。”
李猪儿的手掌突然握紧了腰间的横刀,过去习惯了用权势压人,没想到在今天反倒是被赵庆搬出了按察使衙门压住了。
偏偏情况就像赵庆所说的那般,今天如果强行抓走了赵庆,就会给李林甫带来很大的麻烦。
京州按察使可是一位热衷于权力的老官僚,最是忌讳别人逾越了他手里的权利。
京州按察使一旦知道李林甫借着巡检司的名头,在小汴京用为非作歹。
相当于给京州按察使的官声泼脏水,不利于他继续往上升迁。
肯定会招来京州按察使的不满,即便是不想保下赵庆,也不得不保下他了。
在官场上厮混,就要遵循官场上的规矩。
黄秀才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李猪儿,突然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贤弟只是有着童生的功名,还没有真正进入官场,就把官场上的那一套规矩娴熟的利用了起来,看来这些天在学政王叔文的旁边,学到了不少做官的道理。”
赵庆只在王叔文当初来到小汴京拜访姚公、贺先生的时候,有幸见过一面,只能算作是有着一面之缘。
远远没有达到跟在旁边学做官的地步,相当于有了半个门生的名分。
黄秀才知道其中的内情,李猪儿却不知道,偏偏赵庆这些天没少前往贺先生的廊院。
李猪儿不清楚赵庆和学政王叔文的关系如何,却很清楚也贺先生在京城里的名声,尤其是与二王八司马力的柳宗元、刘禹锡关系莫逆。
李猪儿拿不准赵庆和学政王叔文的关系了,只要是有半点的牵连,就足够让李林甫感到忌惮了。
虽说二王八司马的权势大不如以前,除了学政王叔文以外,柳宗元、刘禹锡等人大多全都被贬为了闲职州司马。
但二王八司马深受天子的信任,过去全都是永熙皇帝身边的兰台郎出身,常年陪在永熙皇帝身边。
后来因为推行新政的不利,遭到了势力庞大的旧党反对,永熙皇帝不得已只能把王叔文为首的二王八司马全都贬到了地方做官。
京城里的不少官员都认为王叔文这辈子都不会前往京城任职了,远离了中枢朝廷。
李猪儿跟在李林甫身边,心里却清楚得很,永熙皇帝有了起复王叔文的心思。
也就意味着,二王八司马卷土重来,再次推行新政。
李猪儿心里不甘,却也只能无功而返了,不能冒着得罪王叔文的可能抓走了赵庆。
李猪儿不愧是深受李林甫的信任和倚重,又找到了其他的借口:“今天暂时可以放过赵庆,不过举荐斛律光担任巡检司巡检这件事,有着不少的古怪,恐怕曹吉温的惨死与斛律光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是他为了爬上巡检的官位,害死了曹吉温。”
还没等赵庆说话,辛稼轩已经不满了:“你这话分明是在血口喷人,有何证据证明是斛律光害死了曹吉温,再者说了,曹吉温的惨死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与斛律光有何关系。”
李猪儿听到这话笑了,就等着辛稼轩这句话了:“这话不对,按照你的意思,弓马骑射本事更加精湛的曹吉温死在了马帮的手里,斛律光反而是活下来了。在沙场上征战,从来没见过校尉将军死在士卒前面,往往都是士卒先死了,然后才会轮到校尉和将军。”
“呵。”
辛稼轩听到这里,忍不住哑然失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本公子还以为你能拿出什么借口来,没想到是用如此拙劣的一个借口来污蔑斛律光,你怎么就笃定斛律光的本事不如曹吉温。”
李猪儿也笑了:“曹吉温可是出身于京城十二卫,当年几乎入选了千牛备身,到了你的嘴里却还不如一个乡下泥腿子出身的斛律光,简直是贻笑大方。”
赵庆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赵某能够证明斛律光的本事比曹吉温要厉害得多,你这一次利用巡检司巡检惨死,想要公报私仇的心思也就不攻自破了。”
李猪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斛律光,为了稳妥起见,决定亲手给斛律光盖上棺材盖:“只要斛律光能够接下本校尉的一刀,足够证明斛律光的本事比曹吉温大了,便不会继续拿着曹吉温惨死这件事当做借口了。如果接不下,呵……”
李猪儿冷笑了一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被本校尉一刀砍下了脑袋,只能怪他命不好,刀剑无眼,难免会有人死在校场演武里。”
赵庆看了辛稼轩、黄秀才两人一眼,没想到居然有人提出了与斛律光比拼弓马骑射本事的要求,既然对方主动打脸,那就成全了他。
在李猪儿的期待里,赵庆居然是直接答应了下来:“好,赵家宅子后院的后面,刚好有一处校场,今天不如就手底下见真章,让你见识斛律光的本事。”
李猪儿摇了摇头:“看来你这人还真是心肠歹毒,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害死自己族人的性命,谁要是跟了你,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完这句话,李猪儿没有丝毫的停留,立即带着几名明光铠甲士走出了赵家宅子的东门,从后门走进了校场。
李猪儿再是瞧不起赵庆,不过是区区一个童生,却也不敢擅自闯入别人家的后院。
这就犯了大姓望族的忌讳,除非是碰到了抄家的情况,任何人胆敢擅闯别人家的后院,就是违背了圣人的礼教。
不需要赵庆亲自动手,京城里那帮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名士大儒,用唾沫星子就能把李猪儿给淹了。
礼部的官员更是像是闻见了腥味儿的狸猫,一窝蜂的围上去,抢走难得的功绩,直接把李猪儿抓进京城的大牢里,少说也要判个流放边疆。
第256章 洗清嫌疑
赵庆带着众人来到了校场,等到所有人都在校场上占好了位置,递给了斛律光一个眼神,示意他不需要有任何的留手。
如果能够直接杀了李猪儿也无妨,反正有辛稼轩在旁边作证,这场比试是李猪儿主动挑起来,出现了任何意外情况都不会受到律法的责罚。
斛律光为了给李猪儿一个意外之喜,故意站在了距离他一百步左右的位置,拿出了牛角大弓,弯弓搭箭。
“呵,李猪儿还挺会装样子。”
黄秀才丝毫不顾及官场的规矩,明争暗斗的再是激烈,见面时依旧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黄秀才故意讥讽了一句:“手里的横刀都不拔出来,小心别被斛律光兄弟一箭射穿了脑袋。”
李猪儿听到他称呼乡下泥腿子斛律光一句兄弟,出现了嫌弃的神情:“没有教养,同样是出身于小汴京的大姓望族,比起张秀才差远了。”
黄秀才当时就恼了,指着李猪儿的脑袋说道:“斛律光兄弟朝这里射,你要是能够一箭射穿了他的脑袋,今年的酒钱全都包了。”
斛律光曾经见过李猪儿出手,知道他是大将军层次的高手,想要一箭射穿他的脑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斛律光还是屏气凝神,尽量用这一箭让李猪儿吃亏。
“你怎么还不出手。”
李猪儿等了半晌,没有等来斛律光射出手里的箭矢,不耐烦了:“本校尉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你耗着,如果再不射出箭矢,就跟着本校尉去衙门一趟……”
“咻!”
李猪儿这话还没说完,斛律光手里的弓弦动了,箭矢发出尖啸,直接射向了他的脑袋。
李猪儿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就没了,目光一缩,赶紧拔出了横刀,应对斛律光射出的这一箭。
“咣!”
李猪儿手里的横刀直接斩在了箭矢的箭杆上,险之又险的拦住了这一箭,却震的双手发麻,虎口几乎开裂。
李猪儿难以置信的望着斛律光:“你......你居然也达到了大将军的层次。”
大将军层次的高手何等的稀少,在骁勇之辈云集的边关,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悍将。
李猪儿在狮子园那场袭击以前,认为整个小汴京,不,整个京州最多只有两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
一个是他,另外一个就是节度使。
没想到,经过柿子园的刺杀,碰到了一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居然在今天又碰见了一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
这个人还是一名来自乡下的泥腿子,出身极为低贱,站在路边讨饭,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李猪儿心里愕然的同时,又充满了懊恼:“本校尉在小汴京待了这些年,着实是眼瞎,怎么就没有发现边民里还有一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失去了在泥土里挖出金子的天赐良机。”
李猪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满脸平静的赵庆,叹了一口气:“赵庆的运气还真是让人嫉妒,这可是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天下少有,居然是被他给发现了,还成为了自家的族人。”
辛稼轩听到李猪儿的懊恼声,同样是感慨连连:“也不知赵庆哪里来的好运道,居然是从一堆边民里发现了一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别说是他了,换做京城里的权贵有这般的运气也都会欣喜若狂了。”
赵庆笑而不语,很想说上一句可不是只有一位,哥舒翰的身手丝毫不下于斛律光,只不过他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瞒着哥舒翰的身份还有大用,说不定就会像这次的情况一样,谋取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赵庆说道:“你这回没有任何理由抓走斛律光了吧,赵某的宅子里不留闲人,尤其你还是一名恶客,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离开赵某的宅子了。”
李猪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想多说些什么,想到校场上就有一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一直注视着他。
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带着明光铠甲士离开了赵家宅子。
李猪儿带着明光铠甲士来到门口,立即引起了很多官商的注意,纷纷探着脑袋,想要看他身后是否有着赵庆的身影。
“奇怪了,李猪儿居然没有抓走赵庆,难不成是自知理亏,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理亏?呵,咱们在小汴京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李猪儿讲理。”
“那这就更怪异了,李猪儿不是一个讲理的人,李林甫又是钞关御史,赵庆是怎么躲过这一次的抓捕。”
官商们想不通,也不敢去赵家宅子里询问,担心自己也沾染了武举人宅子的晦气。
他们没有赵庆那般的命硬,谁知道去了一趟武举人宅子以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晦气。
官商们怀揣着各种疑问的渐渐散去了,不过赵庆的名声这些日子又更上了一层楼。
自从李猪儿从赵家宅子离开以后,小汴京都在传一件事,钞关御史李林甫都奈何不了赵庆。
赵家宅子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温馨和平淡。
唯一不平淡的一件事,就是在一个月以后,斛律光担任了递运所一带的巡检司巡检。
有了辛稼轩的亲自举荐,掌管小汴京所有巡检司的巡检,不能不考虑辛墨林的面子。
即便巡检司隶属于按察使,不归小汴京衙门掌管,还是要给辛墨林几分薄面。
再者说了,辛稼轩的父亲可是漕运御史,但凡是担任过这个官位的官员,十有八九最后都能担任宰相。
“啪!”
李林甫没有查到害死曹吉温和马帮的真凶,本就心情很差,又听到小汴京的各种流言蜚语。
尤其是奈何不了赵庆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官声。
李林甫坐在公廨里喝茶,越想越气恼,直接摔碎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到现在还没有追查出来真凶,难不成就让曹吉温和马帮白死了。”
李猪儿听出了李林甫这句话的意思,曹吉温和马帮的惨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失去了一条财路,也失去了依附在这条财路上的官员。
第257章 李林甫的不死心
这是李林甫所不能容忍的后果,无论是损失了大笔的银子,还是平白无故得罪了一些京城里的官员,都让他难以接受。
李猪儿皱着眉头说道:“最值得怀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赵庆,另一个就是黄秀才。只是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把他们擅自抓到钞关御史衙门,两人又和辛稼轩牵扯不清,如今只能慢慢等着对方露出破绽。”
“破绽?”李林甫等不了了:“拖的时间越久,破绽也就越小,现在可能还有一些破绽,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任何破绽都没了。”
李猪儿何尝不知道时间会抹去一切破绽的道理,但以当前的形势来看,只能用往后可能露出破绽来安慰李林甫了,毕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李林甫看着默不作声的李猪儿,同样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始终没有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李林甫决定不按规矩办事了:“这件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拖得越久,对于咱们来说越是不利。本官过几天刚好要押解一批银子前往京城,交到天子的内府承运库。”
李林甫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丝狠厉:“你去联络小汴京的窝家,就说有一场富贵送给他们,带着海寇直接抢走了这批银子。”
李猪儿有些明白了李林甫的意思,只是这条计策过于让人心惊胆战了,还是确认了一遍:“御史的意思是……直接让海寇抢走了银子,然后嫁祸给赵庆、黄秀才两人。”
李林甫脸色冰冷的说道:“不错,你也知道当今的天子是个什么德行,把银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听说了银子被抢,无论抢走银子的主犯是不是赵庆、黄秀才两人,都逃脱不了抓到大牢里的命了。”
李猪儿没能想到李林甫居然是用这么歹毒的计策,算计赵庆、黄秀才两人,只要把罪名栽赃在了他们两人的头上。
李林甫最后只需要剿灭了窝家,带回来丢失的银子,就彻底坐实了赵庆、黄秀才两人的罪名。
平日里再是阴险毒辣的计策,也只是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李林甫这一次的计策如果完成了,可就不是赵庆、黄秀才两颗脑袋搬家了,全家老小都得押到菜市口斩首。
最惨的是家中的女眷,男人被杀的一个不剩,女眷往往会编入教坊司,从此沦为娼妓。
李猪儿见惯了各种阴险手段,这一趟出去办事,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李猪儿在离开以前,突然又被李林甫给叫住了:“运送银子这件事你就不必去了,以那帮海寇的本事,如果你在场,天子不会相信银子被海寇抢走了。”
李猪儿明白李林甫说这话的意思,寒门出身的赵庆身边不可能有大将军层次的高手,这等层次的高手,往往都是藩王府邸的常客。
李林甫心里虽然清楚,赵庆从泥土里挖到了金子,捡了一名大将军层次的族人。
前些天听了李猪儿回来说清了情况,李林甫出于对李猪儿的信任,还是对斛律光的身手半信半疑。
更不要说是天子了,在天子面前说出赵庆身边有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即便是个事实,也成为了赵庆摆脱罪名的最大破绽。
因为天子不会相信赵庆身边有大将军层次的高手。
李林甫想了想,作出了安排:“还有一段时间就是太后的寿辰了,你明天以置办寿礼为借口,去一趟河朔三镇买来上好的东珠,找来能工巧匠拼凑成一个寿字,暂时离开小汴京。”
李猪儿欲言又止,这话本不该说出口,为了李林甫的安危着想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我不在御史身边,当初的那名刺客得知了消息,再来刺杀御史可就麻烦了。”
李林甫早就考虑周全了:“这件事无需在意,你尽管放心离开,本官这段时间直接住在钞关御史的官署衙门里,与上百名甲士同吃同住。有了披挂明光铠的上百名甲士,任凭那名刺客的弓马骑射本事再是高强,依旧不是甲士的对手。”
李猪儿听到李林甫的安排,放心了,却还是再三交代了起来:“御史的安危重要,这段时间万万不能去参加小汴京四绝的宴席,即便是杜十娘亲自邀请御史过去,也要婉拒了杜十娘。”
李林甫却是笑了:“只要杜十娘胆敢邀请,本官就过去。”
李猪儿听到他说这话,顿时就急了,不过看着李林甫一脸的镇定,很快就想清楚了这里边的门道。
李猪儿点头了:“还是御史考虑的周全,只要杜十娘胆敢邀请御史过去,即便有着再大的深仇大恨,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再者说了,有明光铠甲士在旁边护卫,只要杜十娘动手了,就会栽在御史的手里。”
李林甫说道:“本官还巴不得她动手,上次由于赵庆的从中作梗,没有把小汴京四绝掌握在手里,始终是个遗憾。这一回只要她敢动手,本官手里就有了一名小汴京四绝了,用来进献给京城里的藩王,可是对本官的前途有着极大的襄助。”
以杜十娘的美貌,送到宫里都绰绰有余了。
杜十娘长的再是国色天香,李林甫只敢把她送到藩王府邸里,不敢送到宫里。
万一做了宫里的贵妃娘娘,李林甫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了。
何况双方还有着仇恨,李林甫哪里敢帮着仇人成为了宫里的贵妃娘娘。
李猪儿放心的离开了,先是去找了躲在小汴京的窝家,通过他联络了海寇,说出了李林甫押着一批银子前往京城的富贵。
李猪儿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而是用了当年他还是草莽的时候,惯用的名号。
李猪儿的这个名号在绿林有着响当当的大名,没有引起窝家的怀疑。
窝家有幸能够与李猪儿一起抢来钞关御史衙门运往京城的银子。
窝家信誓旦旦的说道:“你老人家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这回直接找来石秀姑,保准可以万无一失的抢来李林甫搜刮的不义之财。”
第258章 赵庆得知了阴谋
大姓望族子弟平日里的生活,多数是开办诗会雅集,邀请美人名士一起谈风弄月。
另外,前往金水河畔的游船画舫上,叫上三五好友,在游船画舫上谈论诗词歌赋。
黄秀才是小汴京大姓望族里的异类,从来不喜欢诗会雅集,更不会谈风弄月。
他作为大姓望族的一员,平时最爱干的一件事,却是与三教九流的人厮混在一起,没有半点大姓望族的样子。
黄秀才本来要去和几名漕口喝酒,还没等他出门,在门口碰见了一名三教九流的好友。
那名好友说了一件事,黄秀才脸色大变,再也没有了出去喝酒的心思。
黄秀才立即赶往了赵家宅子,由于过于着急了,甚至忘记坐上宅子里的马车,直接跑向了赵庆家的花厅。
赵庆刚好在花厅里和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谈一些事情,还没谈完,就看见花厅门口冲进来一个人。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立即握紧了手里的兵器,随时准备出手,阻拦冒冒失失跑进来的人。
当他们两人看见那人的长相,松开了手掌,主动从花厅里离开了。
黄秀才气喘吁吁的来到赵庆旁边,端起茶水,直接灌了一大口。
黄秀才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大口喘气说道:“贤弟不好了,有人要劫走李林甫亲自押往京城里的银子。”
赵庆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有人要劫走李林甫的银色,这是一件好事才对,黄兄怎么说……”
赵庆的话还没说完,脸色阴晴不定了起来,明白黄秀才为何说大事不好了。
赵庆扶着黄秀才在旁边的花梨官帽椅上坐下,沉声道:“黄兄的意思是说,李林甫很有可能是自己抢走自己的税银,把这件事栽赃在咱们头上,然后借着搜查税银的借口,直接把咱们抓到钞关御史衙门里。”
黄秀才坐在官帽椅上喘了几口气,总算是把气给喘匀了,郑重点头:“自己劫走自己的银子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因为过来告诉消息的那人是一名窝家。”
赵庆听到窝家两个字,心里有数了,李林甫为了保证这件事不出纰漏,居然是真的让人劫走小汴京钞关的银子。
窝家是给海寇响马销赃的人,在府县里有着很广的人脉,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从他手里却能流转出大笔的银子。
赵庆从黄秀才嘴里听到窝家亲自出手,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应该是直接找来海寇抢走李林甫准备运到京城里的银子。
涉及到宫里的内府承运库,无论是按察使,还是京州的节度使,都不会轻易阻拦李林甫办案。
钞关的银子涉及到了天子,稍有差池就会引来天子的震怒。
州里的官员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里敢主动与钞关银子丢失牵扯上半点关系。
赵庆站了起来,在花厅里不停的踱步,想了几条计策却总有纰漏的地方。
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黄秀才:“黄兄可有什么良策。”
黄秀才接连灌了几杯茶水,镇定了下来,听到赵庆的询问以后。
他脸上出现了杀气腾腾:“杀!”
黄秀才只说了一个字。
如果是换成其他人在这里,只听到这一个字,足够把人给吓得瘫在地上。
赵庆却是点了点头:“留着李林甫这个祸害,始终都会给咱们带来麻烦,刚好趁着这个时机,一劳永逸的处理了后患。”
黄秀才诧异了。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可以想到赵庆的样子了,应该是吓得连连后退,满脸震惊的瘫倒在地上。
黄秀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说出宰了钞关御史李林甫以后,居然是没在赵庆脸上看到一丝畏惧,还赞同的点头了。
这么说来的话,赵庆早就有杀了钞关御史李林甫的想法了。
黄秀才反倒是惊诧了起来:“本秀才的意思是直接杀了李林甫。”
黄秀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着重把李林甫三个字咬得很重,提醒他这一次要杀的人是朝廷命官。
还不是一般的朝廷官员,可以给天子写奏章的钞关御史。
第259章 获得杜十娘恩情的机会
那可是钞关御史,朝廷要是知道了钞关御史被人劫杀了,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波澜。
斛律光沉默着不说话,看了看赵庆,又看了看哥舒翰,握紧了手里的牛角大弓。
赵庆注意到了斛律光的反应,知道他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有表明态度,从他的举动已经可以看明心意了。
赵庆放心了,只要有斛律光跟着前去截杀李林甫,这件事成了一半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哥舒翰很快也说话了:“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一定要做的严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银子是不能要了,直接让那些海寇带走银子。只要海寇把银子带走了,就坐实了海寇抢走银子杀死李林甫的罪名,朝廷就不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了。”
赵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了欣慰,本以为哥舒翰不会答应这件事,没想到他沉默着不说话,在为这件事做出严谨的考虑。
赵庆笑了,直接举起了手里的茶杯:“你们回去做好准备,有了两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跟在身边,即便是有李猪儿护着李林甫,也逃脱不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离开了赵家宅子,回到各自的住所做准备了。
赵庆又让丫鬟春兰去叫来了斛律武都、哥舒曜两人,做出了严密的安排:“过几天我要与你们的父亲出去一趟,你们俩人到时穿着各自父亲的官服,前往杜十娘的游船画舫喝酒。当然了,你们俩人不用担心上不了游船画舫,回头提前照会杜十娘一声。”
赵庆安排好了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的替身,离开了赵家宅子,直接前往了杜十娘的游船画舫。
这次要来个一鱼两吃,不仅要杀了钞关御史李林甫,还要借着这个机会在杜十娘那里落下一个人情。
赵庆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李林甫解决所有的麻烦,至于是谁杀了他不重要。
杜十娘和李林甫有着深仇大恨,这次刚好可以让杜十娘亲自动手,手刃了仇敌。
赵庆隐藏了踪迹的同时,还要在杜十娘心里落下一个恩情。
赵庆来到红樟木大船旁边,告诉了小厮一声:“你去给锦儿说一声,就说赵某过来拜访。”
每天过来拜访杜十娘的读书人数不胜数,红樟木大船所在的岸边,坐着很多读书人。
看似是在喝茶,眼睛全都在望着红樟木大船。
除了读书人以外,还有一些从京城里来的官绅公子,想要拜访杜十娘。
结果全都吃了闭门羹,被锦儿拒之门外了。
京城里来的官绅公子不认识赵庆,听到他直接找到小厮说了一声拜访杜十娘,赏钱都没给小厮,嘲笑了起来。
“那个人着实可笑,张口就要拜访杜十娘,他以为他是京城里的权贵公子,可以让杜十娘给几分面子。”
“等会儿有好戏看了,小厮都不会理睬他,更不要说是帮他传递消息了。”
“瞧他的衣着打扮,只是小汴京里得普通读书人罢了,莫不是喝酒喝多了,晕乎乎以为自己是蟾宫折桂的状元郎。”
在京城官绅公子的讥笑里,小厮居然是对那人恭敬了起来,立即转身走上了红樟木大船。
小厮轻轻叩响了房门,似乎是与游船画舫里的锦儿交谈了几句,很快回来了。
等到小厮回来以后,发生了让官绅公子难以置信的一幕。
赵庆直接走了过去,走上了红樟木大船,锦儿还给他打开了房门。
官绅公子赶紧询问起来,打听那人的身份,哪里来的面子可以走进杜十娘的游船画舫。
官绅公子听到那人的名字叫做赵庆,全都恍然了,难怪能够走上杜十娘的游船画舫。
没办法,谁让他在短短一年内连续做出了两首才华横溢的新词。
赵庆坐在八脚圆鼓凳上,看着青帷幔后面的杜十娘,直接说出了这一次过来的目的:“李林甫准备亲自押着银子前往京城,赵某和黄秀才俩人准备趁着这次的机会,直接铲除了李林甫,免得往后再给自己招惹麻烦。”
第260章 杜十娘的惊讶
还有大将军层次的高手?
两个!
杜十娘惊讶的捂住了樱桃小口,难以置信的望着周永宁,不敢相信他说的这句话。
杜十娘说道:“小郎君说的可是大将军层次的高手,不是校尉层次,也不是将军层次。”
赵庆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肯定会引来杜十娘的怀疑,别说是她了,黄秀才没有亲眼看到也不会相信小汴京还卧虎藏龙着两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
这两名天下少有的高手,还都是赵庆的族人。
赵庆肯定的说道:“赵某没有诓骗杜小姐,当初在赵家宅子的时候,应该见过赵某身边的两名族人哥舒翰、斛律光,刚才那句话所说的两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就是指的他们两人。”
杜十娘看到赵庆手里的茶杯没茶了,刚才还想着给他添满茶水,由于两个大将军层次高手的消息过于让人吃惊了,一时间竟是失了礼数,没有给赵庆添满茶水。
等到杜十娘回过神来,赶紧提着松花釉茶壶,又给赵庆倒了一杯茶:“不是奴家不相信小郎君,只是……大将军层次的高手过于稀少了,在边关都是数一数二的悍将,突然听说小汴京里有两位,还是小郎君的族人,心里难免感到了惊讶。”
赵庆说道:“别说是杜小姐了,当初救下这两名族人的时候,也不知他们两人是天底下少有的高手,直到后来听到杜小姐说了弓马骑射等武艺的情况,这才从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的嘴里得知了真实的情况。”
杜十娘听到赵庆的解释,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脸靥愣了片刻,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盏茶时间,等到赵庆再次把松花釉茶杯里的茶水喝完了,杜十娘走过去给他添了一杯茶水。
杜十娘这才感慨了一句:“连续两次从土里挖出来金子,小郎君的运气着实令人羡慕。”
赵庆很想说上一句,哪里有什么运气,能够有今天的富足日子,全都是他步履维艰的一步步争取来。
杜十娘很快又激动了起来,坐在美人榻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端正了仪态。
还没等她坐下多久,又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来到了窗棂旁边。
杜十娘看着窗棂外的夜色,轻咬朱唇:“爹,女儿终于能够给你报仇了。”
赵庆听到一句女儿给爹报仇,知道自己这一回赚大了,在杜十娘心里落下的人情,颇有几分卖身葬父的异意味了。
杜十娘招了招手,叫来了锦儿:“你去给游船画舫外面的小厮说一声,让他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今天要留着小郎君在画舫里喝酒。”
锦儿喜滋滋的走出了游船画舫,站在甲板上,交代了起来:“你立即去附近的酒楼一趟,买来一桌上好的酒菜,我家小姐要与赵庆小郎君在游船画舫里谈风弄月。”
小厮听到杜十娘要与赵庆喝酒,愣住了,又听到了锦儿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赶往了附近的酒楼。
京城里的官绅公子反应更大,全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了喝酒谈天的声音。
“本公子没有听错吧,杜十娘的贴身丫鬟锦儿好像说了一句要留这赵庆在游船画舫里喝酒。”
“来到小汴京的日子不短了,还从来没有见过杜十娘留谁在游船画舫里喝酒。”
“当初王思礼来到小汴京的时候,都没能有幸坐在杜十娘的游船画舫里喝酒,居然是让赵庆坐在那里面。”
官绅公子彻底炸了锅,议论纷纷,说了一些嫉妒赵庆,语。
本来还以为听错了,等到小厮带着酒楼的人来了,手里还提着食盒,把各种酒菜放在了锦儿的手里。
锦儿不停的从甲板上拿走酒菜,端到游船画舫里,彻底坐实了赵庆和杜十娘这个谈风弄月。
官绅公子嫉妒坏了,却又无可奈何,他们这些天来想要走进杜十娘的游船画舫都没有机会,更别说是坐在里面和杜十娘谈风弄月了。
等到锦儿把所有的酒菜放在红木圆桌上,杜十娘提起青白釉酒壶,亲自给赵庆倒了一杯酒。
锦儿站在旁边伺候着,见到小姐亲自给赵庆倒了一杯酒,脸蛋上出现了讶然的神色。
在旁边伺候的丫鬟给男人斟酒,倒是十分合理,本就是做着伺候人的营生。
杜十娘这般还没出嫁的小姐,亲自给赵庆倒了一杯酒,意思可就不同了。
还未出嫁的女子,只会给两个男人倒酒。
一个是父亲,另一个就是相公了。
锦儿想到小姐终于可以报了杀父之仇,对于小姐给赵庆倒酒的行为,也就颇为理解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锦儿看着小姐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同的情绪。
锦儿嘀咕了一句:“看来,小姐这些年来,终于对一名男子有好感了。老爷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感到欣慰了。”
赵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满意足的说道:“今天能够喝到杜小姐亲手倒的酒水,也不枉赵某亲自过来一趟了。”
杜十娘注意到锦儿的奇怪眼神,突然想起来还没出嫁的女子给男子倒酒的意思,脸靥微红,赶紧坐了回去。
好在游船画舫里点亮了红罩灯,在晕红灯光的照耀下,看不出杜十娘的脸红。
杜十娘陪着赵庆在游船画舫里喝酒,时不时透过窗棂,看着月上柳梢头的景色。
景美。
人更美。
两人暂时不去谈刺杀李林甫的事情了,不想煞了风景。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庆和杜十娘俩人笑着谈完了一些诗词歌赋,便让锦儿收拾了杯盘狼藉的红木圆桌。
“时间已经不早了。”
赵庆有了告辞的心思,说出了最后的一些交代:“刺杀钞关御史这件事肯定会引来朝廷的震怒,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赵某准备让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的儿子乔装打扮成他们的模样,在刺杀的当天前往杜小姐的游船画舫。”
杜十娘点了点插满珠翠的垂云髻:“到时,会上锦儿再次打扮成奴家的样子,陪着哥舒翰、斛律光的儿子喝酒,不会出现任何的破绽。”
第261章 后手的安排
杜十娘说到了这里,抬起眸子看向了赵庆:”还需要再找了一人乔装打扮成小郎君,以小郎君和奴家的关系,坐进游船画舫喝酒还说得过去。贸然让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走上了游船画舫,难免会遭到唐人的怀疑,引来按察使衙门的警觉。”
赵庆早就想好了人选:“能够乔装打扮成赵某的人不多,首先一个要求就是信得过,赵某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人。”
杜十娘也想到了一个人,看了看赵庆,与他一起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贺双卿。”
赵庆、杜十娘俩人听到对方也说出了贺双卿的名字,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默契。
两人一起笑了。
杜十娘言笑晏晏的说道:“小郎君说的贺双卿乔装打扮成你的样子倒是不难,以你们两人从小一起同窗求学的关系,可以请来她乔装打扮成你的样子。只是,李林甫被刺杀的消息传到小汴京以后,以贺双卿的聪慧肯定会猜出来这件事与你有关,到时候解释起来可就难了。”
杜十娘这些年来见过形形色色各种人,也很清楚人心难测。
知道两人的关系再好,一旦涉及到了双方难以承受的东西,很快就会反目成仇。
这个难以承受的东西,可以是分赃不均的利益。
当初杜十娘的父亲和李林甫就是因为银子的数目庞大,最后造成了父亲的惨死。
也可以是难以承受的罪名,涉及到了刺杀朝廷的官吏,只是衙门里的一名普通衙役,都足够满门抄斩了。
何况是钞关御史,李林甫可是掌管天子钱袋子的官员。
涉及到了朝廷的威严,无论是谁杀了李林甫都会彻查,不会有任何官员胆敢袒护,最终查出来那人是藩王。
藩王也只有一个下场,夺取了藩王的爵位,这辈子在宗人府圈禁到死。
虽说不会直接杀了藩王,但是在宗人府里圈禁一辈子,比起杀了藩王还让他痛苦。
刺杀朝官御史李林甫这件事,明显是贺双卿承受不了的罪名。
赵庆却是笑了:“不用解释。”
杜十娘看着赵庆信心十足的样子,迟疑了:“贺双卿又不是你家娘子,再是交情深厚,还不至于让她与你一起担下刺杀李林甫的罪名。”
赵庆还是颇为自信的说道:“换做其他任何一名女子,赵某不敢说这话,也不敢笃定不会揭发咱们。换成了贺双卿就不一样了,绝不会干出出卖赵某的事情来。”
杜十娘见他一再坚持,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不过却在心里有着其他的打算。
她抬头看了一眼锦儿,示意锦儿到时候要死死地盯着贺双卿。
只要贺双卿出现了前往衙门揭发的举动,不需要留手,直接刺杀了贺双卿,让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开口说话。
赵庆没有回家,趁着夜色,直接前往了黄秀才的宅子。
黄秀才的父亲常年不在家,经常在递运所的公廨居住,宅子里只有他和母亲居住,家里的几个兄弟早就搬了出去。
由于黄秀才需要继承家业,递运所大使给他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对方年纪还小,没有要求双方尽早成亲,家里的其他几个儿子就不一样了。
全都在递运所大师的安排下,早早的成了亲,迎娶了正室夫人以外,还娶了几名小妾,多生孩子给黄家开枝散叶。
黄秀才已经睡下了,听到门房说赵庆来了,直接从床榻上做了起来,随手披了一件圆领袍,穿着翘头鞋赶往了花厅。
赵庆坐在花厅的官帽椅上,喝着丫鬟送来的参茶,喝了没有两口,就把参茶给放下了。
大半夜的喝参茶,晚上不需要睡觉了,折腾黄婉儿都能持续到天亮。
这两天有大事要办,赵庆暂时没了折腾黄婉儿的心思,等到办成了大事再说。
黄秀才走进了花厅,拱手说道:“乔装打扮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两人当初在赵家宅子的时候,已经商量了各方面的细节,着重商量了怎么掩盖两人的突然消失。
第262章 押送银子的黄船
正月十五这天,赵庆和黄秀才等人准备妥当了,安排好了隐瞒身份的各项事宜,立即前往了李林甫必经之地埋伏了起来。
赵庆和黄秀才等人在一艘平沙船上碰头,在船舱里换上了一身海寇的衣服,又用绢布蒙着脸,手里拿着横刀,随时准备冲出去截杀李林甫。
赵庆、黄秀才两人平时再是镇定从容,突然有一天截杀钞关御史,还是不免出现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他们两人紧张的同时,又有些激动。
黄秀才努力平复心情:“想不到有一天,以咱们低微的身份,可以决定一名钞关御史的生死。”
赵庆也是免不了有些亢奋:“在商量着截杀李林甫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难以下定决心,现在准备杀了李林甫了,心里总有掌握朝廷官员生死的爽快。”
黄秀才郑重点头:“不错,就是一种比起喝酒还要爽快的感觉,咱们今天决定那人生死的官员,可是直接可以在京城见到天子的钞关御史。”
“来了。”
就在俩人闲谈的时候,斛律光由于眼力最好,率先发现了运送银子的黄船,立即提醒了一句。
赵庆、黄秀才两人赶紧顺着窗户看了过去,看见了李林甫押送银子的黄船。
押送银子的船只,与押送漕粮的船只不一样。
漕粮一般是由漕船押送,送到宫里的银子、绸缎等贡品,全是由黄船押送。
黄秀才的见识最广,观察了黄船一阵,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李林甫用来押送银子的黄船,应该是宫里的太监押送到京城里的贡品,嗯?不对,也不是太监的黄船。”
黄秀才说到这里,看向了赵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赵庆仔细观察了起来:“这么说来的话应该是海寇们的黄船,海寇只是潜伏在普通的船只上,不可能接近押送银子的黄船。同样是押送运送贡品的黄船就不一样了,接近李林甫不会引起怀疑,也就能轻而易举的劫走钞关的银子。”
赵庆说完这话,平沙船里的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认真观察起了那些黄船。
果不其然,发现了不同的情况,黄船的样式比较新,做工也比较粗糙。
像是为了某件事临时赶制出来,朝廷最近没有大事,唯一比较紧要的一件事,就是李林甫押送一批钞关银子赶往京城。
赵庆说道:“那些黄船应该就是海寇临时赶制出来,做工比较粗糙,虽说有着不少的破绽,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差别。”
黄秀才感慨了一句:“不愧是石秀姑,手里有不少能人,就连黄船都能仿制出来。”
石秀姑?
赵庆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过从黄秀才的口气里可以听得出来,这个石秀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黄秀才看到赵庆等人一脸的困惑,明显是不知道石秀姑的真实身份。
黄秀才解释了起来:“这个石秀姑原来只是一个渔民的女儿,后来被海寇给劫走了,你也知道海寇是个什么德行,一般女人落到了海寇的手里,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赵庆点了点头:“赵某过去住的村子属于临海的村子,听说过一些村里女人的遭遇,被海寇劫掠了以后,遭受了惨绝人寰的待遇,往往被折磨上十天半个月,最后扔到海里喂鱼。”
黄秀才提到石秀姑这个名字,充满了敬佩:“不错,落在海寇手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下场,这个石秀姑却是个例外。她不仅没有扔到海里喂鱼,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还成为了那一支海寇的掌盘子,后来带领着只有区区十几人的海寇在海上厮杀,成为了海上势力最为庞大的海寇之一,也是大海寇掌盘子里唯一的一个女人。”
赵庆看到黄秀才脸上的佩服,就知道石秀姑不简单,应该是一名海寇的掌盘子。
却没想到这个石秀姑的势力庞大,居然是海上少有的大海寇。
赵庆心里也有了几分佩服:“也对,如果不是大海寇,哪里有胆子劫走钞关的银子。”
黄秀才对于赵庆说的这话很是认同,一般的海寇听到钞关御史三个字,早就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过来截杀李林甫。
何况还是要从海上离开,来到漕河里截杀李林甫。
就在赵庆、黄秀才等人耐心等待的时候,黄船后面慢慢又来了一队黄船,速度比起周围的漕船要慢上很多。
赵庆立即看向了黄船的吃水,肯定的说道:“应该就是李林甫押送钞关银子的黄船了。”
黄秀才知道赵庆说的这话是实话,确实是李林甫的黄船,不过,他脸上却出现了诧异的神情。
黄秀才奇怪道:“黄某能够看得出来,那是见过很多次李林甫押送钞关银子的黄船,对他的黄船颇为熟悉,所以能够一眼看出来,贤弟以前难道也见过李林甫的黄船?”
赵庆指了指黄船说道:“以前在村子里读书,哪有机会见到钞关御史的黄船,赵某是从黄船的吃水确定了这是李林甫的黄船。”
黄秀才等人立即看了过去,果然就像赵庆所说的那般,刚过来的那一队黄船吃水很深,比起运送漕粮的漕船还要深上不少。
比粮食城的东西,只有银子了。
黄秀才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还是贤弟才思敏捷,只是凭借一个吃水,就胜过了多年来的官场见识。”
赵庆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这也是一种见识,只不过与黄秀才的官场见识不同,是一种在算学上的见识。
“咻!”
“咻!”
“咻!”
就在两人刚刚确定了李林甫的黄船,周围立即响起了弓箭拉动弓弦的声音,一支支羽箭飞速射出,落在了李林甫的黄船上。
好在李林甫早就有所准备。
他的准备,就是不准备。
李林甫为了让这一次的钞关银子被抢走,不会出现任何的破绽,没有告诉那些押送银子的官兵。
站在黄船上的官兵,很快就被海寇的弓箭给射中了,栽倒了一大片,落进了漕河里。
第263章 开始截杀
“杀!”
随后,一名女子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横刀,大喝了一声,率先朝着黄船冲了过去。
黄秀才赶紧吩咐了一句:“咱们慢慢靠近,现在先不着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去。”
随着平沙船慢慢靠近过去,赵庆的注意力全都被石秀姑吸引到了:“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石秀姑穿着一身醒目的红罗衫裤,发髻上没有插着任何的金银珠钗,绑了红头巾,防止发髻影响了厮杀。
在战场上穿的越是醒目,越是死的快。
除非是对于自身的弓马骑射本事极为自信,才会穿上一身醒目的铠甲,丝毫不怕敌人的围攻。
石秀姑显然是对自己的弓马骑射本事极为自信,穿了一身尤为醒目的大红色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横刀,在黄船上不停的突杀了起来。
早就埋伏在四周的海寇,得到了信号,立即拿着横刀跟着冲了出去,开始围攻黄船上的官兵。
黄秀才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喝彩了:“贤弟这话说的好,真是一位女中豪杰,比起当初在狮子园见到的那名女刺客,还要勇猛的多。”
女刺客和石秀姑各有风采,女刺客的弓马骑射本事明显更为高超,当初刺杀李林甫的时候,身手也更加的轻灵飘逸。
石秀姑就不一样了,以黄秀才的眼力可以看得出来,她明显还没有达到大将军层次的身手,应该只是将军层次。
石秀姑却凭借一身的胆气和勇猛,杀得官兵节节败退,看起来比起大将军层次的人还要勇猛。
赵庆欣赏了一阵女真豪杰石秀姑,很快就把注意力挪开了,寻找着李林甫的身影:“有些不对劲了,怎么没看到李猪儿,也没有见到李林甫的身影,难不成他这一次没有亲自过来。”
黄秀才沉吟道:“李林甫应该是亲自押送了钞关银子,他如果不来的话,钞关银子被劫了,依旧是逃脱不了干系。只有李林甫亲自在场,却还被海寇给抢走了钞关银子,那是手底下官兵的过错,与他无关。”
赵庆听他说了一句官场做事的规矩,放心了,继续寻找起了李林甫的身影。
没过多久,赵庆看到了站在一堆明光铠甲士中间的李林甫,却又感到更加奇怪了。
赵庆在明光铠甲士周围看了一圈,困惑的说道:“李林甫都已经出现了,怎么没有见到李猪儿,难不成这里面有阴谋,他提前得知了咱们过来截杀,安排了一帮伏兵。”
黄秀才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拔出了横刀,哈哈大笑了一声冲了出去:“管他有没有埋伏,先杀上一阵再说。”
赵庆没想到向来以读书人自居的黄秀才,居然还是个杀星,过去在家里被父亲压着,不敢冒出半点杀心。
如今碰到了一场大战,黄秀才再也按捺不住了,直接暴露了本性。
黄秀才已经冲了出去,他身边的葛从周,还有另一名带过来的亲信,纷纷拿着各自的兵器跟在后面冲了出去。
赵庆也不等了,立即拔出了手里的横刀,直接杀向了李林甫所在的黄船。
双方的距离比较远,赵庆需要靠近足够的距离以后,才会把手里的横刀换成弓弩。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没有冲出去,一直守在赵庆的身边,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冲出去宰了李林甫。
李林甫站在明光铠甲士的中间,由于他所在的黄船比较宽敞,还有心思坐在甲板上喝酒。
甲板的周围站满了身穿明光铠的甲士,手里拿着横刀,戒备的望着四周。
那些海寇袭击没有穿戴铠甲的官兵,很快就杀死了很多的官兵,嗷嗷叫着冲上了李林甫所在的黄船。
海寇碰到了明光铠甲士就变成了另一番光景,刀枪砍在明光铠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冒出了火星子。
刀枪没能伤到明光铠甲士一分一毫,反而是海寇被甲士一刀砍死了,掉进了漕河里。
等到明光铠甲士杀了第一批海寇,李林甫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嘱咐了一声:“看来银子是保不住了,赶紧离开,立即前往京城搬来救兵。”
黄船里的漕工听到了李林甫的命令,早就我等不及了,赶紧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喊杀声震天的漕河。
离开的越快,越早保住自己的小命。
“哪里走!”
石秀谷大喝了一声,拿着横刀直接冲了过去,准备把李林甫也给杀了。
石秀姑手里的横刀没有砍向明光铠,顺势一斩,划开了甲士的喉咙,面前的几名甲士当场就掉进了漕河里。
李林甫依旧是不慌不忙,从八脚圆鼓凳上站了起来,背着手看向杀气腾腾的石秀姑。
李林甫平淡的说道:“你就是石秀姑,当初本县捉拿回乡探亲的你,只是捉拿了你的乡亲和父母,让你逃走了,着实是一个遗憾。这一回倒是可以弥补遗憾了,不用再挣扎了,很快就能下去陪你的乡亲和父母了。”
赵庆早就听说了李林甫为了升官发财,可以不择手段,却没想到他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李林甫为了抓捕石秀姑的功劳,居然是直接杀了石秀姑所在村子的所有乡亲,看来应该是直接灭村了。
石秀姑听到李林甫说的这话,眼角欲裂,死死的盯着那张无数次梦到过的老脸,只想着宰了李林甫祭奠父母和乡亲。
李林甫明显是为了故意激怒石秀姑,由于她只想着报仇了,很快就被明光铠甲士围得密不透风,没有了逃走的可能。
等到石秀姑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了绝境,没有了活路。
她心里一横,立即拿着横刀开始拼命了,婀娜的身子,很快就留下了伤痕。
“老大快撤!”
就在这时,十几名海寇悍不畏死的冲了过去,只为了帮着石秀库冲开一条缺口,撞开一条活路。
可惜,海寇们低估了这群明光铠甲士的骁勇善战,不仅没有撞开缺口,再次留下了十几条性命。
石秀姑看着惨死的兄弟,有些绝望了:“难道妈祖娘娘不让我报仇了。”
“死吧!”
就在石秀姑愣神的那一刻,几名明光铠甲士看准了时机,立即用手里的横刀砍向了她的要害。
只要这几刀砍中了石秀姑,只有一个横死的下场了。
第264章 杀死李林甫
“咻!”
“咻!”
“咻!”
还没等明光铠甲士的横刀落在石秀姑身上,几只羽箭同时射了出去,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射中了几名明光铠甲士的喉咙。
明光铠甲士惨叫了一声,直接栽到了漕河里。
石秀姑趁着难得的良机,直接脱离了明光铠甲士的包围,及时撤了出去。
等到石秀姑站在众多海寇的旁边,心有余悸的望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救了她。
接下来的一幕,饶是见多识广的石秀姑都忍不住产生了惊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精湛的箭术。
赵庆不停的弯弓搭箭,每一次拉动弓弦,手里都拿着四只羽箭,同时射了出去。
相比较斛律光射出每一箭的精准,赵庆一个人射出一大片羽箭,卖相十足,引来在场很多人的惊叹。
石秀姑在黄船上几个纵身,来到了赵庆所在的黄船,‘咯咯’笑道:“多谢这位小郎君了,等到今天这件事结束以后,分给你一半的银子。”
海寇们听到石秀姑说的这话,心里总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认了分出来一半的银子。
如果没有赵庆惊人的箭术,石秀姑已经死在了明光铠甲士的刀下,值得一半的银子了。
赵庆配合着斛律光,射向了明光铠甲士,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哥舒翰、黄秀才、葛从周等人立即大喝了一声,拿着各自的兵器,冲上了甲板。
立即把缺口给撕开了,威胁到了李林甫的安危。
好在李林甫还留有了后手,赶紧安排身后的明光铠甲士冲了过去,填补了缺口。
赵庆放心了,收起了手里的弓箭,不当回事的说道:“咱们都是为了一件事,刚才救下你只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石秀姑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做事也很反常,经常做出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行为。
赵庆如果说需要报恩,反而不会得到银子。
这个时候没有把恩情放在心上,石秀姑反而不满了,非得要把银子给他了。
石秀姑娇笑了一声,来到了赵庆的旁边,摸了一把俊俏的脸容:“没想到小郎君生得如此俊俏,不如跟着老娘一起去海上逍遥快活,做个压寨相公,保证让你一辈子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赵庆活了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被女子调戏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石秀姑。
见她不过是二八芳华,也就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口口声声的称呼自己一句老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
赵庆拒绝了:“多谢小姐能够看得上赵某,在下已经成亲了,不能跟着小姐前往海上过着逍遥日子了。”
这句话落下,立即引起了几名亲信海寇的不满,没想到居然拒绝了石秀姑,纷纷说出了一些怒气冲冲的话。
“你别不识抬举,老大可是海上第一美人,不知道有多少番邦的王子想要迎娶老大,都没有那个机会。”
“可不是,扶桑国的王子甚至甘愿放弃王位,在海上跟着老大过日子,当个压寨相公,都被老大给拒绝了。”
“你可倒好,老大主动说出来让你做个压寨相公,你居然还拒绝了,真是不识抬举。”
赵庆听到海寇们的不满,仔细打量了石秀姑,果然就像海寇们所说的那般,着实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石秀姑还带着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烈,让人产生了征服的欲望,很想把这名女中豪杰压在身下,征服的快感比起圆房还要痛快。
赵庆咽了一下口水,这是他作为男人的下意识反应,不可避免的被石秀姑给吸引了。
险些没能守住本心,直接答应了石秀姑。
好在赵庆的心性比较坚定,还是及时的忍住了,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赵某是个抛弃糟糠之妻的人,恐怕也不值得小姐喜欢了,还望小姐能够理解,不要为难在下了。”
石秀姑说出抢走赵庆当做压寨相公的话,只是一句调戏,见他长得俊俏,另外还有几分报答恩情的意思。
要说喜欢赵庆,倒是没有多少钟意。
不过,越是得不到的东西,石秀姑反而是越想得到。
石秀姑本来的一句调戏,听到赵庆坚决不同意,反而是目光炽热了起来,真想直接把他扛走当个压寨相公。
“狗贼,看剑!”
就在石秀姑蠢蠢欲动,准备用绳子把赵庆绑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声女人的娇喝。
李林甫安排大部分的明光铠甲士前去阻拦哥舒翰等人,为了小命着想,连最后准备的后手都安排了出去。
不可避免出现了防御空虚,还是身后出现了防御空虚。
就在李林甫以为不会有其他刺客的时候,曾经在狮子园里见过的女刺客,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李林甫浑身一激灵,赶紧躲向一旁,却没能躲开。
杜十娘等但这个机会已经很多年了,先后几次看到了刺杀李林甫的绝佳时机,一直忍着没有动手。
直到现在,终于等来了万无一失的时机。
杜十娘手里的软剑把握住了时机,没有给李林甫逃走的机会,一剑穿透了李林甫的后背,直接刺穿了心脏。
李林甫张着嘴巴,伸出手,想要去揭开杜十娘脸上的绢布。
在临死之前,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刺杀了他。
可惜,他只是一个文官的身份,碰不到大将军层次的杜十娘。
李林甫只能带着极大的遗憾,倒在了甲板上,临死都没有合上眼。
死不瞑目了。
“御史!”
“李御史!”
“你们都该死!”
明光铠甲士发出了怒吼,突然爆发出了很大的凶悍骁勇,挡开了哥舒翰等人。
明光铠甲士纷纷向后撤退,来到了李林甫的身边,想办法救下似乎还有几口气的他。
可惜,杜十娘这一剑很准,直接刺穿了李林甫的心脏,没有了半点活下来的可能。
明光铠甲士用尽了各种手段,还是没能救活李林甫,堂堂钞关御史死在了一场刺杀里。
第265章 黄秀才的本性
海寇们看到眼前的情况,顿时就慌了,他们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劫走银子,可不想也不敢杀死钞关御史李林甫。
只是抢走了银子,还不至于让朝廷不死不休的一直追查下去。
现在杀死了李林甫,为了朝廷的威严,一定要抓住了石秀姑,剿灭了她所率领的海寇。
过去在海上凶神恶煞的海寇,见到李林甫死了以后,全都吓坏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就连银子都不想要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谁知,石秀姑却亢奋了起来,盯着明光铠甲士,舔了舔红嘴唇:“这位小郎君今天过来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杀死的李林甫,那些明光铠应该不会要了。”
石秀姑只是说了一句客套话,除了常年在海外的流寇,没人敢在家里私藏上百副铁甲,更何况是明光铠了。
只要私藏了一副明光铠,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大姓望族做事谨慎,不会在家里留下一个随时可能引起抄家灭族的后患。
石秀姑妩媚的笑了起来:“现在有了机会,老娘就不能放过,这些明光铠全都要了。”
这话说完,石秀姑立即冲上了甲板,开始围攻明光铠甲士。
赵庆、黄秀才、杜十娘等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是呆愣住了,不敢想象一名女子英勇到了这般地步。
一个人围攻几十名明光铠甲士。
海寇们看见石秀姑已经冲了上去,没有了撤退的心思,心里一横,赶紧跟着冲了过去。
海寇们知道不是明光铠甲士的对手,使出了各种下三烂的手段。
海寇从黄船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渔网,铺天盖地的洒了过去,只要能够困住明光铠甲士,没了矫健的身手,只能任人宰割了。
赵庆看到目的已经达到了,挥了挥手,示意哥舒翰、斛律光两人可以撤退了。
银子不打算要了,只要杀了李林甫就成。
无论是大蒜素买卖,还是雪盐买卖,所能带来的盈利,都是赵庆不要银子的底气。
先不说这些银子不好运送,就算带走了,也花销不出去,只会留下各种后患。
李林甫运到京城里的钞关银子,全都是官银,打上了钞关御史衙门的火印,谁要拿出来使用,就能看出来这些是被劫走的钞关银子。
“族长你看。”
哥舒翰突然拉住了赵庆,示意他朝着甲板上看去,像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庆准备离开了,不想在这里继续耽搁,免得被其他的官兵给围住了。
可是,就在赵庆转身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甲板上。
当时就让他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望着黄秀才。
“哈哈。”
黄秀才经过今天的这场截杀,彻底激发了本性,红着眼继续厮杀了起来,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
黄秀才一直冲到了李林甫的旁边,手里的横刀,在所有人震撼的眼神里,直接一刀砍下了李林甫的脑袋。
他一手拿着横刀,一手拿着李林甫的脑袋,仰天大笑了起来。
神态癫狂,不像是读书人,完全变成了杀星。
黄秀才提着李林甫的脑袋,几个纵身,来在了赵庆身旁:“贤弟别愣着了,咱们可以撤退了。”
赵庆张着张嘴巴,指着黄秀才拎在手里的脑袋,想要劝上两句。
以杜十娘对李林甫的仇恨,都没有割走李林甫的脑袋,拿到父亲的坟前进行祭奠。
杀了钞关御史李林甫,已经足够让朝廷彻查下去了。
如果割走了李林甫的脑袋,让钞关御史的尸体不完整。
还不知要引起多大的波澜,朝廷都不是彻查了,直接就产生了震动。
朝廷耗费再多的人手和银子,也要把这件事查个清楚,找回来李林甫的脑袋。
不然,无法给全天下的官员一个交代。
黄秀才看穿了赵庆的心思,依旧是我行我素:“贤弟不要劝了,经过了今天的这场厮杀,黄某找到了真正的人生乐趣。这颗脑袋就当做私藏了,回去以后还要做成酒杯,拿来饮酒。”
黄秀才要拿着李林甫的脑袋做成酒杯,凶悍的海寇听到了,都是不寒而栗,看向黄秀才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黄秀才没有理会在场所有人的阻拦心思,即便已经看出都不想让他带走李林甫的脑袋,引起朝廷的震怒。
黄秀才依旧是带走李林甫的脑袋:“你们就别想拦着黄某了,想要抢走李林甫的脑袋也可以,有本事就过来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了赵庆的前面,面向石秀姑、杜十娘等所有人说出这句话。
故意把赵庆给落下了,黄秀才再是凶性十足,唯独对赵庆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把他看成了可以托妻献子的兄弟。
杜十娘知道自己拦不住黄秀才,几个纵身,来到了赵庆的身边:“你还是劝他一句,不要带走了李林甫的脑袋,几乎等同于鞭尸了,这对于全天下的官员来说难以接受,绝对会成为这些年以来大雍王朝的第一大案。”
石秀姑斩杀了大部分的明光铠甲士,剩下的明光铠甲士全都罩在了渔网里,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用继续在甲板上厮杀了,可以准备撤离了。
石秀姑同样是来到了赵庆的身边,先是拽了一把赵庆,拉到了身边,看向杜十娘的眼神里全是不满:“你个浪蹄子别想勾搭老娘的压寨相公,离他远一些,想要男人,自己抢去。”
她把赵庆占为己有,也是说出了一句同样的话:“还是劝一劝你兄弟,千万不能带走李林甫的脑袋,这件事引起的后患太大。”
赵庆看了一眼杜十娘、石秀姑两人,又看了一眼黄秀才,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既然黄兄把我当成真兄弟,他想做的事情,自家兄弟当然是要支持了。你们不要劝了,不就是李林甫的脑袋,拿走了也就拿走了。”
“哈哈。”
黄秀才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心里有感而发,癫狂大笑着诵出了一首诗词。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京城,满城尽带黄金甲。”
第266章 石秀姑和杜十娘的争抢
石秀姑看着放声大笑的黄秀才,过去帮着他说了两句好话:“这个黄巢还真是一个英雄好看,普通女子驾驭不了她,还得是杀人不眨眼的女刺客。”
石秀姑说这话的时候,伸出手握住了赵庆的手臂,让他贴在身上,两人亲密无间到几乎贴在一起。
石秀姑拉着赵庆远离了杜十娘,说话的时候,不停的看着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帮着杜十娘挑选了一位好相公,还不赶紧走到黄巢的身边,做一对杀人不眨眼的杀星。
杜十娘这一次过来,是为了刺杀李林甫,没想着与赵庆有多少亲密的接触。
莫名其妙被石秀姑针对了,总是把赵庆抢走,甚至不让赵庆站在杜十娘的身边。
杜十娘突然来到了赵庆身边,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唇印在了赵庆的脸上:“咯咯,你不让奴家接近赵庆小郎君,奴家偏要接近。”
杜十娘亲了赵庆一口,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不到任何踪影了。
石秀姑恼了,气急败坏的直接把赵庆的身子拉的更近,伸出嘴唇,在赵庆的另外一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石秀姑亲的很是用力,像是在宣扬赵庆究竟是谁的人。
石秀姑望着杜十娘消失的方向,气急败坏的说道:“别让老娘碰见你,一定要把你这个浪蹄子抓住了送到妓院做娼妓,竟敢染指老娘的压寨相公,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海寇们看着石秀姑突然对赵庆又亲又抱,没脸看了,一个个赶紧来到黄船附近,用最快的速度把银子装上他们的黄船,又把明光铠甲士身上的明光铠给扒了下来。
赵庆哭笑不得了,先后被两名国色天香的美人强行亲了一口,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高兴了。
黄巢大笑着说道:“贤弟好艳福,过去都是男人占女人的便宜,你今天可倒好,连续被两个美人给占了便宜,还是国色天香美人,着实羡煞旁人了。”
赵庆看了一眼黄巢手里的人头,无奈的笑道:“兄长就别打趣我了,艳福虽然不浅,却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得了。”
黄巢回到平沙船上,拿出一个锦盒,把李林甫的人头装了进去。
等到处理好人头,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黄巢听到赵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这话,笑骂了一句:“别人无福消受,只要黄某在一天,贤弟就有那个福气消受得了美人恩。”
石秀姑听到这话不高兴了,黄巢话里的意思,明白这是说有本事帮着赵庆看住石秀姑和杜十娘,只能老老实实的服侍赵庆。
不过,石秀姑想到黄巢有胆子割下李林甫的脑袋,对他十分的钦佩,看成了一路人,没有说出话来反驳他。
等到海寇装好了所有的银子,又把明光铠运到了黄船里,一切都处理好了。
石秀姑再次来到了赵庆的身边,伸出手掌在赵庆脸上捏了一把,留下一阵笑声,带人离开了漕河。
“相公洗干净等着,等到老娘再一次来到小汴京,就把相公抢到海上做个压寨相公。”
黄巢望着石秀姑离开的方向:“贤弟不如从了石秀姑,以后不用再劳心费力的往上爬了,只要在床上躺着,什么都有了。”
这赵庆听到一句躺着,瞬间明白了黄巢的意思,给了他一拳:“你呀,就别打趣我了,咱们还是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官兵发现了。”
黄巢点头,吩咐了一句:“葛从周和朱温一起驾船,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咱们藏着马匹的树林附近,赶回小汴京。”
葛从周和朱温两人,显然是极为擅长驾船,在两人用力的划动船桨下,赶在官兵过来以前离开了漕河。
黄巢带着两名兄弟立即上了岸边,朝着附近的树林走去,骑上马匹离开漕河附近。
赵庆带着哥舒翰、斛律光两人没有立即离开,找到了提前藏匿好的火油,直接倒在了平沙船上,随后用火石点燃了火油。
“哄!”
熊熊烈火突然冒了出来,平沙船彻底埋葬在火焰里,很快就烧得一干二净。
黄巢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到了燃烧的平沙船,感慨道:“活了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贤弟这般谨慎的人,咱们兄弟往后在一起,保证能够干成一番大事业。”
赵庆在今天见识了黄巢的凶性,摸不准黄巢所说的大事业了。
放在以前还能摸清楚,无外乎是在朝廷里做官,一步步坐到节度使的位置。
至于京城里的尚书、侍郎,赵庆和黄巢两人想都不敢想,没有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姓望族的身份,几乎不可能坐上尚书、侍郎的位子。
赵庆在见识了黄巢的杀性以后,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难不成他想要造反,既然做不上尚书侍郎的位置,索性直接自立为王。
赵庆沉默不语,没有回应黄巢的这句话,立即赶往树林里找到了马匹。
一行人用极快的速度,赶回了小汴京,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前往了各自提前准备好的地点。
黄巢看到赵庆没有说话,没有在意,以为他是在为刺杀李林甫这件事感到忧心。
双方在递运所附近分道扬镳了,黄巢带着两名兄弟留在了递运所里,装作去了一趟茅房的样子,回来以后继续喝酒。
赵庆悄无声息的前往了杜十娘的游船画舫,斛律武都、哥舒曜两人见到族长和父亲回来了。
两人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跳进了漕河里,游到岸边,赶回了赵家宅子。
杜十娘提前回来了,应该没有看到石秀姑用力亲了一口赵庆。
谁知,杜十娘等到赵庆走进了游船画舫里,询问了起来:“小郎君更喜欢石秀姑的嘴唇,还是奴家的嘴唇?”
赵庆听到这话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好回答。
说上一句喜欢石秀姑的嘴唇,肯定会引起杜十娘的不满。
如果说喜欢杜十娘的嘴唇,下回两人碰面了,石秀姑还不知道要发出什么疯来。
第267章 赵庆的变化
赵庆不好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赵某也该回去早些休息了,在这里呆的时间过久,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杜十娘看着赵庆打个哈哈,随便应付了两句,离开了游船画舫。
杜十娘咬着朱唇,饶有兴致的看着赵庆离开的背影:“就凭你个疯女人还想与奴家争抢,痴心妄想,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够脱离奴家的股掌之中。”
杜十娘因为李林甫这件事,原本心里对于赵庆只是感激,石秀姑的突然横生枝节,倒是让杜十娘生出了胜负心。
以杜十娘在京城里,迷的藩王神魂颠倒的容貌,就不信了,还会输给被称为海外第一美人的那个疯女人。
赵庆回到家里,刺杀李林甫这件事从来没发生一样,还像往常一样,坐在膳堂里喝了一碗黄婉儿送来的醒酒汤。
喝过以后,照常回到东厢房歇息了,不过今晚没有力气折腾黄婉儿了,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
赵庆刚从漕水河畔回来,就被一个人给逮住了。
贺双卿直接在门口堵住了赵庆,似乎是有话想说,思来想去没有说出口。
等着赵庆从瓮房里出来,沐浴更衣过后,前往膳堂里面准备用饭了。
贺双卿跟着吃了一顿美味儿的早膳,由于李清清、黄婉儿两人在旁边,还是没有说出想要问出口的话。
等到出了门,前往漕水书院的贺先生廊院。
两人坐在马车里,身边没有了其他人。
贺双卿按捺不住了,询问道:“你让我乔装打扮成你的样子,难不成是去刺杀李林甫。”
贺双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这件事在朝野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消息传回了小汴京,引得整个小汴京人心惶惶。
贺双卿跟着父亲在京城住过很多年,了解京城的官场,深知李林甫被杀这件事会引来多大的波澜。
贺双卿的眸子盯着赵庆的脸容,希望他说出不一样的答案,只是去办其他的事情了。
结果,赵庆接下来的说的话,把贺双卿给吓住了:“不错,李林甫的惨死与我有关,参与了刺杀李林甫这件事。”
“你你”
贺双卿瞪圆了眸子,由于心里过于的吃惊,一时间都说不出话了。
她过了许久,直到马车停在了漕水书院的门口,勉强缓过来。
贺双卿看着一本正经的赵庆,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你没必要告诉我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参与了刺杀李林甫这件事埋在心里便是了,真的没必要告诉我的。”
贺双卿嘴上说着没必要,脸容却慢慢出现了欣喜,看来赵庆真的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还像过去一样,不会欺骗她。
赵庆自从成亲以后,变化很大,大到都快让贺双卿不认识他了。
贺双卿今天听到赵庆直接告诉了刺杀李林甫这件事,心里说不出的安稳。
赵庆的变化再多,有一点始终没变。
还像当初在私塾里求学那般,什么事都不会隐瞒,老老实实说出所有的秘密。
两小无猜。
贺双卿扶了扶水晶眼镜,冷哼了一声:“哼,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我去揭发了你。”
赵庆笑了:“不怕。”
“你……”
贺双卿听到赵庆不怕她的威胁,气坏了,差点用好看的贝齿在赵庆手臂上咬上一口。
贺双卿已经做出了伸出贝齿,想要咬赵庆一口的动作,还没靠近儒衫手臂,就收了回来。
两人过去同窗求学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了矛盾。
贺双卿打不过赵庆的时候,总喜欢用牙去咬他。
现在双方的年纪都不再是求学时的孩童,一个成为了俊俏少年郎,另一个成为了待字闺中的小姐。
男女授受不亲,再做出过去的亲密行为,显然不合礼法了。
赵庆看她停下了动作,知道了贺双卿顾及着男女授受不亲,直接伸出手,捏了一下贺双卿的小蛮腰。
贺双卿敏感的位置被人捏了一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狸猫,浑身紧绷了起来。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哎呦!”贺双卿反应过于激烈,直接绷直了身子,脑袋撞在了马车的车厢上。
贺双卿吃痛的揉了揉脑袋,瞪圆了眸子:“你这是干嘛,小心我去找我爹告状。”
赵庆有恃无恐的说道:“你去吧,看你怎么给先生说。”
贺双卿哑口无言了,还真是没有办法给贺先生说出来赵庆刚才的举动,迫于女子的羞耻,实在说不出口。
不说出来,就便宜了赵庆。
贺双卿恼羞成怒了,再也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贝齿在赵庆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赵庆经过昨天的刺杀,回来以后,有了极大的突破。
他现在已经是校尉层次的高手了,别说是被贺双卿咬上一口了,就算是被野狗咬上一口,也不会有多大的痛痒。
“疼,疼,疼。”
赵庆却是连喊了三声痛,装模作样了起来,像是被贺双卿咬伤了。
贺双卿顿时就慌了,花容失色,赶紧靠近了过去,几乎是贴着赵庆了。
贺双卿急忙揉着赵庆的手臂:“都怪我不好,刚才过于用力了,咬疼了你。”
赵庆坐在马车车厢里面,闭上眼睛,慢慢享受了起来。
由于过于舒坦,差点发出了两声呻吟。
赵庆的样子很像是来自从妓院里出来的男子,满脸的舒坦。
贺双卿看在眼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直接把手臂扔在了一旁。
贺双卿气坏了:“你就知道欺负我,当初求学的时候,就没少欺负我。那天晚上也是,你以前最是胆小了,晚上都不敢出门,怎么突然去了一趟茅房,肯定是故意偷看我的身子。”
赵庆心里直呼冤枉,那天真的是被尿憋急了,白天的时候又忘了在厢房里放上一只夜壶,只能去一趟茅房。
赵庆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越说越乱,怎么也不会解释清。
赵庆只能先一步下了马车:“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过去,要不然先生就要等急了。”
第268章 周旺戴绿帽
赵庆、贺双卿来到廊院里,还没走进去,就在白墙月洞门门口碰到了贺先生。
贺先生急匆匆的走出来,像是有要事出去一趟。
赵庆、贺双卿两人站在了一旁,目送贺先生离开,两人再前往书房里读书。
谁知道贺先生在见到他们两人以后,停下了脚步,脸容没有了过去的洒脱,反而是一脸的严肃:“李林甫被刺杀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小汴京,最多一两天的时间,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会派人从京城里赶来,按察使也会前往小汴京,这里已经是山雨欲来了。”
贺先生还没说完,直接拉着赵庆、贺双卿两人走进了廊院,一直走进了书房里面,这才放下两人的儒衫衣袖。
贺先生严肃的说道:“赵庆这段时间就不要回家了,就在漕水书院里待着,万一有官吏对于你有所怀疑,抓到衙门的审讯,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了。”
贺双卿听到这话吓坏了,赶紧说了一句:“难道就连爹也保不下赵庆吗?”
贺双卿说出这话,是因为她知道赵庆真的参与了刺杀李林甫,是杀死李林甫的元凶之一。
说出这句询问,以防万一,赵庆如果真的被抓走了,希望父亲能够保下他。
贺先生不知道赵庆参与了刺杀李林甫,以为女儿贺双卿说出这话,只是为了保住遭人诬陷的赵庆。
贺先生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没有半点的模棱两可:“保不住,姚公同样也是保不住,涉及到了钞关御史被杀,来到小汴京的三司衙门,不会理睬任何人的求情。”
贺双卿已经把李林甫被杀这件事想得很严重,却没能想到严重到这般地步,朝廷直接派出了三司衙门前往小汴京。
贺先生感到了奇怪,女儿贺双卿怎么会对李林甫被杀一事过度的关心,像是参与到了其中一般。
贺先生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又哑然失笑,否决了贺双卿、赵庆两人参与这件事的可能。
两人一个是秀才,一个是童生,哪里有可能参与刺杀钞关御史李林甫。
可能是担心赵庆前往李林甫官邸赴宴的时候,随手写出两个字当做贺礼,出现了一些矛盾。
李猪儿还活着,有可能利用这一点,把赵庆抓到衙门里审讯。
贺先生交代了起来:“李猪儿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在李林甫被杀这件事上有任何的徇私,别说是诬陷他人,他现在都有些自身难保了。”
赵庆对于李林甫身边没有出现李猪儿,一直困惑不解,向来形影不离的李猪儿,怎么偏偏就在押送银子时不在身边。
贺双卿没有前往漕河截杀李林甫,对于当时的情况不知情。
她听到父亲说了一句李猪儿自身难保,还以为李猪儿当时只顾着自己逃命,把李林甫抛弃在了黄船上。
贺先生最后又交代了几句:“你们俩人这几天在书房里用功读书,不要出去了,等到三司衙门离开了小汴京,再说离开漕水书院的事情。三司衙门的官员再是横行无忌,也不能不敬孔圣人,不会在书院里胡作非为。”
贺先生说完这话,急匆匆的离开了廊院,不知去哪里了,像是有急事需要处理。
赵庆和贺双卿两人没有出门,一直在书房里读书,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有两名身穿花钿绣服,手持千牛刀的千牛卫,来到了廊院里。
赵庆看见千牛卫的一瞬间,心里一惊,已经高估了朝廷对于钞关御史李林甫被杀这件事的重视,还是没想到重视到了这般的地步。
千牛卫可是天子的亲卫,不仅派遣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等三司衙门,还派遣千牛卫配合抓人。
只要有了千牛卫,三司衙门下达了抓捕的命令,甚至可以直接抓走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千牛卫走进漕水书院,立即就引起了很多秀才的注意,纷纷跟在后面,想要知道千牛卫是去抓谁了。
秀才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千牛卫一直来到了贺先生的廊院,走到了赵庆的面前。
秀才们一片哗然。
“赵庆难不成与刺杀李林甫那件事有关?”
“不可能,赵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功名不过是童生,哪里能与钞关御史牵扯上关系。”
“你们也知道李林甫被杀那件事,天子甚至派遣了千牛卫,不会因为别的事带走赵庆,只有可能是因为牵扯到了李林甫被杀。”
周旺这段时间消停了下来,那是因为每次针对赵庆,都被他折腾的灰头土脸,脸上无光,不敢再随意招惹赵庆了。
当他看到千牛卫准备带走赵庆,顿时感觉自己机会来了,冷嘲热讽的起来:“谁说没有牵扯,赵庆当初可是得罪过钞关御史,先不说在赴宴的时候只是拿了两个不值钱的字当做贺礼,还抢走过李林甫侄儿的县试案首,只凭借这两样就足够赵庆与李林甫被杀逃脱不了干系。”
周旺讥讽了赵庆几句,又是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没在京城里待过,不知道千牛卫的骄横,别说是抓走区区一个童生,就算是抓走京城里的中枢重臣,千牛卫使出的手段往往都是极为粗鲁,直接用绳子把犯人给锁住了,当做畜生一样牵走。”
秀才们听到周旺说出千牛卫抓人的习惯,又是免不了出现了哗然,同时还带着一股子愤懑。
认为千牛卫抓人的手段是把读书人当成了畜生,有辱斯文,污秽了圣人的礼教。
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千牛卫捆绑畜生一样把赵庆捆起来,用一根绳子牵走。
贺双卿出去了一趟,听说漕水书院里来了千牛卫,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贺双卿急匆匆地赶回了漕水书院,刚刚来到廊院的白墙月洞门门口,就听见了周旺令人厌恶的说辞。
贺双卿斥责了他:“住嘴,还不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
周旺听了这话,脸容涨红,再次感觉被人戴了绿帽子。
第269章 一切求稳
自己未来的娘子不帮着他也就罢了,反倒是帮着外人,那个外人还是一个男子。
周旺心里又羞又恼,大声说道:“闭嘴?就算本公子把嘴闭上又能如何,赵庆照样还是要受到千牛卫的羞辱,像牲畜一样被人牵出来。”
秀才们纷纷感到了可惜,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汴京有名的才子赵庆,从此的颜面扫地,遭到牲畜一般的羞辱了。
周旺顶撞了贺双卿一句,转过脸去看了过去,瞧见了她那一脸的为难,似乎是想要帮赵庆一把。
周旺难得能够见到赵庆被羞辱了,不论羞辱那人的是不是他,都感到了欣喜:“你不用多此一举了,过来抓走赵庆的那两人可是千牛卫,节度使在这里都不能多说半句话,何况你只是一名秀才。说的越多,赵庆受到的羞辱也就越多,反正你说与不说,赵庆今天注定了要遭到牲畜般的羞辱了。”
周旺看到两名千牛卫拿出了神色,心里极为得意,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哈哈,任凭你平时再是嚣张,这个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羞辱了……额……”
周旺这句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打脸了。
两名千牛卫拿出了绳子,却没有把赵庆当做牲口捆绑,只是拿在了手里。
千牛卫说道:“我们兄弟在离开京城的时候,王大哥特意嘱咐了两句,如果有空闲,代他去一趟赵家宅子看望你。没想到,还没等我们兄弟去赵家宅子一趟,在这里相见了,却要把赵公子请去衙门一趟。”
千牛卫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不仅没有捆绑赵庆,还客客气气的把他请出去。
周旺瞬间傻在了原地,不明白千牛卫怎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极其的不合常理。
周旺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不合理,过去在京城里面见到过很多次千牛卫抓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客客气气的把犯人给请过去。”
秀才们听到千牛卫客气的说话,感到诧异的同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早就听说赵庆和京城里的权贵王思礼关系非同一般,以前只以为是谣传,看来是真的了。”
“那是当然,王思礼可是千牛备身,在千牛卫里担任武官,这两名千牛卫明显是王思礼的兄弟了。”
“周旺这回丢脸丢大了,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丢脸。”
就像秀才们所说的那般,周旺没脸在漕水书院里待着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想听到秀才们的嘲笑声。
只是千牛卫还没有离开,周旺不能擅自走出漕水书院。
两名千牛卫走在前面,赵庆跟在后面,一起前往了钞关御史衙门。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从京城里赶来,暂时把三堂会审的地点放在了钞关御史衙门,用来调查李林甫惨死的原因。
千牛卫路过周旺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周旺:“赵庆可不是犯人,只是请去衙门的询问一些事情,下回再敢乱说,老子用手里的千牛刀敲烂你的嘴。”
周旺平时在小汴京很是自傲,看不起任何人,总是带着一股子京城进士的倨傲。
在千牛卫的面前,周旺瞬间就怂了,再也看不到过去的自傲了,赶紧不停的点头,生怕点头点慢了,遭到了千牛卫的殴打。
等到千牛卫带着赵庆离开了,秀才们忍不住冷嘲热讽了起来。
“刚才看到千牛卫好声好气的带到赵庆,还以为千牛卫的凶悍只是传闻,现在看来,千牛卫的凶悍是真的了。”
“何止是真的,你没看见那位从京城里来的进士,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我说刚才站在旁边,怎么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儿,原来是有人被吓得尿裤子了。”
“你……”周旺怒视身边的秀才们,张开嘴,想要羞辱他们几句。
只不过,周旺看到大部分的秀才眼里没有了过去的敬重,全都是嘲弄,看不起他刚才低三下四的行为。
没有半点的骨气,败坏了读书人的名声。
周旺心里气坏了,却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廊院。
贺双卿见到赵庆跟着千牛卫离开了,同样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父亲的廊院,走进了姚公的廊院里。
赶紧去搬来救兵,希望能够救下赵庆的性命。
不过,还没等到贺双卿走进姚公的廊院,就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黄巢不清楚贺双卿的身份是女儿身,却知道赵庆和他牵扯不清。
黄巢没有在意赵庆是否喜好男风,拦住贺双卿的时候,只是伸出了一条手臂,没有触碰到贺双卿。
黄巢说了一句跟他来,两人一起前往了赵家宅子,询问了主母黄婉儿以后,借着花厅商量着搭救赵庆的事宜。
接下来他的事情,比较隐蔽,需要在私底下谈论。
黄巢又不想与贺双卿单处一室,免得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一起前往了赵家宅子的花厅。
黄巢直接说出了实情:“黄某知道以你的聪慧,应该猜的出来赵庆与刺杀李林甫那件事有关,实不相满,当时黄某也参与了这件事。”
黄巢说完这句话,观察了贺双卿脸容的神情,见她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惊恐的表情,心里有数了,赵庆应该是提前告诉了她参与了刺杀李林甫。
黄巢放心了,接下来便可以畅所欲言了:“现在不能慌,需要稳下来,你越是请来姚公和先生两人去搭救赵庆,越是说明赵庆真的与刺杀李林甫这件事有关。”
贺双卿急了:“稳下来?怎么稳!谁也不能保证进城里来的官员会不会直接把罪名栽赃在赵庆的头上,反正三司衙门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结案。只要抓住了真凶,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真凶,无关紧要了,能够给朝廷一个交代就行。”
黄巢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时间拖得越久,对于京城里来的官员越是不利,只有尽快结案才符合他们的利益,偏偏赵庆又只是一个童生,背后没人,陷害了他也没有地方申冤。”
贺双卿急的脑门上都快冒汗了:“朝廷里的官员过去没少干这种栽赃嫁祸的事情,这次把赵庆叫过去,说不定就有这方面的心思。”
第270章 太监的搭救
不用贺双卿、黄巢两人搭救,就在两人谈论怎么搭救赵庆的时候。
赵庆已经回来了,走到了花厅里,安排丫鬟春兰去泡上一壶上好的新茶。
赵庆这次回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
贺双卿、黄巢两人看到那人的长相,全都是站了起来,表示恭敬。
“呵呵。”
花厅里也响起了比起女人还尖细的笑声,高公公走到了花厅里,直接坐上了主位:“你们两个小辈还挺懂规矩,知道杂家来了,还知道主动站起来。可不像周旺那般无礼,仗着自己是京城人士,又是正而八经科举出身的进士,见了杂家几回了,从来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贺双卿、黄巢两人看到高公公走到了花厅里,心里有数了,应该是高公公搭救了赵庆。
既然高公公一起来到了花厅里,显然他们两人有事情需要商谈。
贺双卿、黄巢两人便不在花厅里待着了,打了一声招呼,先后离开了花厅。
等到花厅里只剩下高公公、赵庆两人,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了。
高公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杂家与你的交情不深,突然出手搭救,不是杂家的意思。”
赵庆心里有了回数,大致猜出了高公公搭救他的想法:“兰陵公主留下了什么口信。”
高公公眉开眼笑了:“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机灵鬼,不愧是小汴京有名的才子,着实是聪明。上一回答应兰陵公主宣扬苏小小名声那件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赵庆听了高公公说的这话,果然是印证了心里的猜测,是为了兰陵公主掌握教坊司。
赵庆承了对方的人情,没有推辞的道理,直接说道:“事不宜迟,学生明天就启程前往京城,刚好也去一趟首善之地,见是京城的繁华。”
高公公见他没有任何的推辞,更没有恃宠而骄的提出各种要求。
高公公白净无须的脸容,笑意更浓了:“杂家没有看错你,小郎君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既然准备在明天离开,小汴京的事情就无需你操心了。只要杂家在这里一天,就不会有任何人来骚扰你的家眷,借着李林甫被杀这件事刁难你。”
赵庆就等这句话了,有了高公公的承诺,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就算是没有帮着兰陵公主争夺教坊司这一件事,他也准备找个借口暂时离开小汴京,远离已经风声鹤唳的漩涡。
等到这阵风头过去了以后,再说回来的事情,可以躲避了李林甫被杀的搜查。
赵庆亲自送着高公公离开了宅子,没有转身回到宅子里面,前往了漕水河畔。
锦儿听到小厮的说了一句赵庆来了,先是一愣,很快又欣喜的跑了出去:“小郎君赶紧上来,我家小姐担心死了,正想着请来京城里的权贵搭救你,没想到小郎君已经出来了。”
赵庆来到漕水河畔的目的只有一个,决定前往京城了,过来向杜十娘辞行。
赵庆走上了红樟木大船,笑着说道:“虽然说用不着了,赵某还是要多谢杜小姐,没想到为了赵某请来京城里的权贵,这可不是一个小人情。”
第271章 欺负小孩了
周延儒因为女儿嫁给了黄得功,气得好几天没有上朝,暖阁里倒是清净了起来。
崇祯坐在龙椅上,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看着下方没有吵来吵去的东林党官员,怀疑大殿里的官员还是不是东林党人了。
崇祯带着匪夷所思离开了暖阁,官员们也回到各自的衙门去了,暖阁里没了人。
崇祯来到后宫,说起了今天的怪事:“今天在暖阁里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周延儒向来是在暖阁里从不缺席,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已经快有一旬的日子没有来暖阁了。”
皇后娘娘放下手里的账本,凤眸看向了东宫外面,周永宁和太子正在玩耍。
两人各带了一帮宫里的太监,各自封了自己为大将军,拿着木刀木剑厮杀在一起。
皇后娘娘看着阿弟周永宁小孩子气的行为,掩唇轻笑:“还能是什么原因,陛下这段时间忙着在内府承运库里数银子,没有来东宫,错过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崇祯神色尴尬,倒不是他像个土财主一般见了银子就走不动路了,实在是因为没办法,朝廷到处都缺银子。
打仗需要银子,赈灾需要银子,想要扩充军备也需要银子。
偏偏由于各地的灾害频发,朝廷收不上来赋税,全指着二十四衙门推行新政以后,赚来了一笔笔银子给大明王朝吊着一口气。
崇祯赶紧上前两步,扶着皇后娘娘的手臂,笑着说道:“全都是仰仗皇后娘娘的持家有道,帮着朝廷赚来了大把的银子,朕只有亲自查点清楚了,才能放心入库。大明王朝就指着这点银子过活了,如果就连二十四衙门赚来的银子都被人用各种手段贪污了,这日子彻底没法过了。”
“哈哈。”
周永宁发出来一声大笑,直接把太子一脚踹翻在地上,手里的木剑按住了太子的脖子:“你个败军之将,这回又输了吧。”
崇祯正在和皇后娘娘闲聊,说的入神,毕竟涉及到了银子。
谁知,东宫外面的周永宁突然发出了一声大笑,把他吓得一激灵。
崇祯转过头去,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瞬间黑了脸:“周永宁多大的人了,整天就知道欺负刚刚学会走路的太子,这已经多少回了,把太子踢翻在地上,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拦着,朕早就拿出太宗皇帝的马鞭教训他一顿了。”
皇后娘娘看见周永宁一脚踹翻了太子,柳叶眉猛地一跳,不过看见太子的反应,又放心了下来:“阿弟也没有用多少力气,只是轻轻伸出脚踢了一下太子罢了,陛下看太子的反应。”
崇祯黑着脸看了过去,只见太子年纪虽然很小,居然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在地上不停地挣扎,想要站起来继续反抗周永宁。
崇祯看到这里满意了:“小舅子虽然不是个东西,就会欺负小孩,也算他的欺负有作用,看来是在磨炼太子,想让把他培养成太宗皇帝那般的英武皇帝。”
周永宁听到了东宫里两人的议论声,心里偷笑:“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是想要欺负太子,这可是未来的皇帝,趁着年幼的时候多欺负几次过把瘾,等他大了可就欺负不了了。”
第272章 在京城买宅子
赵庆不是一个人前往京城,黄婉儿、李清清两人肯定要带上,还有一直跟在身边的菇黄豹。
哥舒翰、斛律光两人经过商量,有一人暂时放下衙门里的差事,跟着赵庆一起前往京城。
由于斛律光需要配合黄巢的雪盐买卖,暂时离开不了小汴京,便由哥舒翰跟着过去了。
总共四个人到行外加一条狗,坐在杜十娘的红樟木大船上,一起前往了京城。
这一路上就像杜十娘所说的那般,漕军将领带着官兵严密的搜查,不放过任何值得怀疑的人。
刺杀而李林甫的真凶没有搜查到,却有了意外之喜,搜查到了不少的逃犯。
可是,搜查出再多的逃犯,还是不能弥补漕军将领的过错,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官兵搜查的更加严密了。
赵庆等着红樟木大船靠岸,顺着甲板走了下去,对于繁华的京城没有出现任何激动的情绪。
他过去见到过的繁华景象,比起京城热闹多了,完全没有乡下人来到京城以后的没见过世面样子。
黄婉儿、李清清两人倒是不停的看来看去,京城里的一切新鲜事物,都能让两人感到惊奇。
杜十娘一直在观察赵庆脸上的神情,见到他没有因为京城里的繁华,出现任何的东张西望。
这就让杜十娘心里感到奇怪了,心想赵庆还真是能够沉得住气,比起很多从乡下来的大姓望族子弟都要镇定多了。
就算是地方上的大姓子弟来到京城,依旧是不可避免出现东张西望的模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杜十娘等人上岸以后,早就有马车在岸边等候,坐进了马车里朝着东江米巷赶了过去。
杜十娘和赵庆因为有事情要商讨,共乘一辆马车,这要是被京城里的公子们听说了,肚子里肯定会往外冒酸水了。
杜十娘率先打破了马车里的平静,看了一眼帘子另一侧的赵庆,说出了来到京城的安排:“小郎君初来乍到,手里有些银子,却还没在京城里买下宅子。不如先去奴家的宅子里暂住,虽说不像王公贵胄的府邸那般富丽堂皇,却也是一处难得的五进大宅子,有足够的院子借给你居住。”
赵庆听到五进大宅子,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情,回过头看了一眼杜十娘:“没想到杜小姐在京城里的关系不一般,五进大宅子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如果没有足够的背景和关系,搬来了一座银山,也不见得能够在京城买来一座五进大宅子。”
杜十娘对于赵庆感叹,不感到意外:“等到小郎君走进了东江米巷,恐怕会出现更大的感慨了。”
赵庆刚开始还不明白杜十娘这是什么意思,等到马车逐渐从外城来到了内城,顺着大街朝着东江米巷赶去。
赵庆终于明白杜十娘这句话的意思了,脸上果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望着车帘外的场景,喃喃自语了起来:“原来东江米巷是皇城根的一条街巷,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杜小姐居然在这么尊贵的地方有一座五进大宅子,看来你在漕帮里的身份比起赵某猜测的还要高出很多。”
杜十娘听到这话,就知道赵庆当初在得知她是漕帮的人,低估了她在漕帮里的身份。
杜十娘没去解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只要小郎君帮着兰陵公主夺来了教坊司,在东江米巷也会有一处宅子了,都不需要你再去掏银子买来宅子了。”
赵庆不想把兰陵公主的人情,用来换一座宅子,在杜十娘让出的院子里稍微收拾了以后,便带着哥舒翰离开了宅子。
由于两人都是初来乍到,锦儿跟在旁边,带着两人一起去了京城里的牙行。
赵庆先去了内城的牙行,直接走了进去,像是要买来一座大宅子。
锦儿站在旁边,偷笑了两声,等着看赵庆吃鳖的神情。
锦儿认识赵庆的时间不短了,打从在漕水河畔认识了赵庆,总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从来没有从他脸上见到过任何慌张的神情。
锦儿想到今天能够从赵庆脸上看到别的神情,乐个不停,开心极了。
牙行掌柜只是看了赵庆一眼,就知道他是从地方府县来的人,却也不敢轻视,毕竟也有不少在京城极为有名的大姓望族。
牙好掌柜小心翼翼的询问了起来:“敢问这位公子,家里的长辈在哪个衙门任职。”
赵庆张嘴就想说出在小汴京的衙门任职,还没说出口,又停顿了下来。
别说是在小汴京衙门任职了,就算是在州衙里任职,不是刺史、节度使等官职,在牙行掌柜面前都是拿不出手。
赵庆说道:“未曾在衙门里任职。”
牙行掌柜听到这句话,还是没有出现任何的不屑,又是仔细问了起来:“公子的父辈曾经在哪一位名士大儒的门下求学。”
赵庆再次迟疑了,虽说他和姚公的关系很好,却不适合拿出来扯虎皮。
哥舒翰想起来一件事:“过去听到杜小姐提过,贺先生在京城有着一定的名声。”
赵庆已经看出来了,牙行掌柜没有询问是否带够了银子,反反复复都是在询问一件事。
家世背景。
明摆着要看人下菜碟,如果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背景,恐怕在内城都买不了宅子。
“就他?”
门口传来了一道轻蔑的声音,一名年轻读书人走了进来:“从乡下来的土包子,顶多在县衙里担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官职,哪里能够拜在仕林名士大儒的门下,掌柜的还不赶紧把他轰走,免得玷污了内城。”
牙行掌柜看见那人的长相,立即热情了很多:“吴翰林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来来来,赶紧里边请,小人这就安排小厮给吴翰林泡上一杯好茶。”
吴桂走到了赵庆的面前,打量了他几眼,摇了摇头说道:“就你这一身土里土气的穿戴,居然敢走进杜十娘的宅子,着实是胆大包天,劝你还是尽快离开,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273章 京城的翰林
赵庆直接反驳了一句:“赵某住在哪里轮不到你多嘴,真是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
吴桂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瞪圆了眼睛看着赵庆儿,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
过了半晌,吴桂气笑了:“你竟敢得罪本翰林?”
牙行掌柜看着吴桂有发怒的迹象,生怕连累了店铺被砸了,赶紧解释了一句:“这位公子还不赶紧给吴翰林赔罪,他可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在翰林院里任职……”
牙行掌柜说到这里,生怕赵庆不知道翰林院的重要,解释了起来:“读书人在高中了进士以后,只有背景深厚的大姓望族子弟才能进入翰林院,因为翰林院是宰相的主要来源。”
吴桂听到牙行掌柜对于翰林院三个字的敬畏,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得意的神情,指着门口说道:“你现在立即滚出去,在门口学两声狗叫,本翰林暂时放过你了。要不然的话,你就别想在京城里也有好日子过了,只要敢出来,就会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你抓到京城的大牢里,至于罪名吗,等进了大牢再说。”
哥舒翰听了这话,脸上出现了愠怒的神情,握着横刀的手掌,青筋暴起,显然是有动手的冲动。
吴翰林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瞧了一眼哥舒翰,见他身材魁梧,显然是一拳就能打飞人。
吴桂却没有任何的忌讳,有恃无恐的说道:“有本事你就给本翰林一拳,最好是往死里打,把本翰林给打死了才好。”
牙行掌柜听到一句往死里打,顿时就吓坏了,真要是把吴翰林给打死了,他都得关进京城的大牢里。
牙行掌柜急忙来到赵庆的身边,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这位公子千万别冲动,这里是京城,不是公子所在的乡下。公子在乡下可能见惯了械斗,认为打伤了人,甚至打死人没有多大的事情,花些银子就能从大牢出来了。京城可不一样,天子脚下,你要是敢殴打了翰林院的翰林院,这辈子都要在牢里待着了,一不小心害了翰林的性命,全家都得跟着一起斩首。”
赵庆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哥舒翰稍安勿躁:“难怪他有恃无恐,仗着身上有一层官衣,明目张胆的在京城里欺男霸女。”
“哈哈。”
吴桂突然大笑了一声,摇摇头,看向赵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看你这个样子就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凡是有长辈在官场上做官,就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了。这个世道当官的人,哪个不欺负老百姓,不欺负老百姓还能是官?”
“呵。”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冷笑,一名俊俏的公子走进了牙行里:“一条翰林院的狗,也敢在京城里到处乱吠,小心我打烂了你的嘴,让你从今以后再也说不了话了。”
吴桂满脸怒容,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帮着赵庆出头,还侮辱翰林院的翰林。
吴桂愤怒的说道:“就凭你这句话,足够让你关进京城的大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吴桂这句话还没说完,瞬间愣在了原地,脸上也没了嚣张的神情,闷不吭声的不敢说话了。
第274章 吴桂学了狗叫
吴桂不敢说话了,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惹不起进来的人。
“贺秀才?!”
锦儿惊喜不已的喊了一声,没想到让翰林吴桂闭嘴的人,竟然是小汴京的贺双卿。
牙行掌柜听到门口那人姓贺,搜肠刮肚思索起来,想了半天没有想到是谁。
不过,从吴桂老老实实不敢说话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京城里的望族子弟了。
可是,牙行掌柜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京城里的哪一家大姓望族的姓氏是贺。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便是走进来的那名公子,父亲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贺先生。
牙行掌柜想到俊俏公子的父亲有可能是贺先生,肃然起敬,赶紧热络的招呼了起来:“来人去,去把我私藏的上好茶叶拿出来,给这位公子泡上一壶好茶。”
贺双卿来到了赵庆的旁边,笑嘻嘻的说道:“刚才从你的狗嘴里听到了一句话,你想让本公子的朋友蹲在门口学狗叫?”
吴桂讪讪一笑,赶紧说道:“误会,全都是误会,吴某要是知道他是贺公子的朋友,借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话。”
贺双卿没有因为对方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件事轻易揭过去,指着门口说道:“在大门口学三声狗叫,放你离开了。”
吴桂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作为翰林院的翰林,在门口学狗叫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彻底丢尽了脸面。
吴桂的脸色阴晴不定,想要直接离开,不去理睬贺双卿过分的要求。
只是吴桂想到贺先生和天子非同一般的关系,心里顿时一阵的不寒而栗,只能脸色铁青的走到了门口。
“汪、汪、汪。”
吴桂学了三声狗叫,赶紧用圆领袍的袖子遮住了脸,尽快逃离了牙行的门口。
牙行掌柜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了,心里可以确定了:“公子难道就是贺先生的长子贺双卿。”
贺双卿没有理睬牙行掌柜,坐在官帽椅上,看了一眼还在站着的赵庆。
牙行掌柜拍了一下脑子,急忙说道:“小人这是忙糊涂了,居然忘了给贵客上茶,来人,还不赶紧给这位公子上一壶好茶。”
等到赵庆坐在官帽椅上,屁股还没坐热,牙行掌柜就赶紧拿出来了一张舆图。
牙刷掌柜比起见到翰林院的翰林还要热情,把舆图放在赵庆面前,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
京城内城各个地段的宅子,全都说了一遍,没有像过去那般,故意遮盖了一些缺陷,坑骗外地来的官商。
牙行掌柜先是说出了缺陷,再说出了一些好处。
具体挑选哪一座宅子,全凭赵庆个人的意思。
贺双卿端着松花釉茶杯,坐在旁边听着牙行掌柜的介绍,满意的点了点头。
牙行掌柜看到贺双卿点头了,松了一口气,伸出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生怕惹恼了贺双卿。
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望族子弟痴迷贺先生的诗词,真要是让那帮人得知牙行掌柜得罪了贺双卿,今晚就得烧了他的铺子。
贺双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突然说了一句:“我记得东江米巷有一处闹鬼的宅子,同样是五进大宅子,却比杜十娘的宅子还要气派,宅子的后方还有一片园子。”
牙行掌柜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赶紧劝了起来:“那处宅子可不能要,已经闲置几年了,每次有人住进去,总是在半夜听到哭声,还总找不到哭声的来源。后来一位京城里的权贵不信邪,住进去以前,还找来和尚道士做了法事,依旧是出现了哭声,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贺双卿笑着说道:“无妨,你不了解赵庆,他的命硬,不怕鬼神。”
赵庆苦笑了一声,前两次不怕鬼神,那是因为他知道黄婉儿的黄头发是以讹传讹。
武举人的宅子被雷劈,那是因为在家里装了一根避雷针,雷电都引到宅子里去了。
这一回听说宅子里有哭声,赵庆的胆子再大,也是不由得有些发怵。
赵庆犹豫了,想要拒绝了贺双卿,不想买来那处闹鬼的宅子。
牙行掌柜比起赵庆还要着急,满脸的急色:“虽说那座五进大宅子只要五百两银子,但要是被京城里的望族子弟知道了,小人卖给贺先生的儿子一座闹鬼的宅子,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赵庆听到那座宅子只要五百两银子,这可是皇城根的五进大宅子,放在平时,五十万的银子也买不来。
赵庆不再犹豫了,直接答应了下来:“好,赵某就买这座宅子了。”
牙行掌柜顿时就苦了一张脸,磨磨蹭蹭,始终不肯去衙门的请来中人,完成这一次的地契买卖。
贺双卿知道牙行掌柜心里在顾忌着什么,打消了他心里的顾虑:“买走宅子的那人是赵庆,又不是我,不用担心被京城里的望族子弟扒了皮。”
贺双卿已经发话了,牙行掌柜不能不从,只能咬了咬牙,赶紧去衙门里请来了一位官差,做成了这一次的买卖。
衙门里的官差过来了一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地契买卖,没有当回事。
当他得知是买走东江米巷的那座闹鬼宅子,不由得多看了赵庆几眼。
他回去以后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僚,准备看赵庆能够坚持多久。
“一天,估摸着最多也能坚持一天。”
“人穷志短,他是从外地来的乡下人,掏出五百两银子肯定很心疼,少说也能住上三天时间。”
“依我看估摸着都撑不过今天,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由于牙行里接连发生了两件怪事,一个是翰林院的吴桂在门口学狗叫,另外一个是有人买走了东江米巷的闹鬼宅子。
赵庆买走赵家宅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很多闲着没事干得望族子弟,等着看赵庆的笑话。
赵庆能够坚持几天,当成一件乐趣。
赵庆买完了宅子以后,也是有些吃不准闹鬼宅子的情况,看了一眼日头,太阳正高。
第275章 在京城也捡漏了
再有一炷香时间,到了一天阳气最盛的午时三刻。
官府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因为这个时候阳气最盛,可以消除罪犯的怨气。
赵庆回到杜十娘的宅子以后,等到临近午时三刻,带着哥舒翰前往了闹鬼宅子。
贺双卿的才气高,曾经被一名老道士说过文曲星下凡,有神明护体,当然不会惧怕宅子里闹鬼了。
贺双卿跟在后面,一起前往那闹鬼的宅子。
贺双卿不怕,杜十娘就更不怕了,她不是文曲星下凡,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命。
真要是撞见了鬼怪,就不是杜十娘害怕了,反而是鬼怪害怕她。
杜十娘穿戴好文公衣,坐在马车上,跟在赵庆的后面一起前往了闹鬼的宅子。
京城里的望族子弟安排了家里的仆役在杜十娘宅子门口盯着,看到赵庆出来了,前往的方向也是去了闹鬼宅子。
仆役立即把消息传了回去,告诉了身后的望族子弟。
望族子弟赶紧从附近的酒楼茶馆里走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跟了过去,前往了闹鬼宅子。
以往清静的闹鬼宅子,就连走街串巷的小贩都绕着这里走。
今天比起菜市口还要热闹,先后有两辆马车停在了宅子门口,很快又出现了乌泱泱一大片望族子弟。
赵庆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看见了各种锦袍公子坐在附近等着看戏。
赵庆没有理会,看向了朱漆大门。
只是木门就有三个,门口还有一座石牌楼。
可谓是奢华之极,在京城里都很少见。
赵庆拿朱漆大门的钥匙,打开了中门的铜锁,以他现在是校尉层次的臂力,险些推不开沉重的木门。
哥舒翰走过来帮了一把,两人一起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等到赵庆推开中门走了进去,这个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院子里的桂树沙沙作响了起来。
赵庆还没有什么反应,站在远处的望族子弟全都是头皮发麻,差一点想要从宅子的大门口逃离。
架不住旁边还有其他的望族子弟,为了脸面,只能继续在大门口附近坐着。
等到贺双卿、杜十娘两人走了进去,赵庆递给哥舒翰一个眼神,示意他把大门给关上。
“砰!”
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落下,宅子的中门被关上了。
望族子弟瞬间炸开了锅,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个叫做赵庆的读书人居然是把中门给关上了,真要是撞见了鬼怪,还怎么逃出来。”
“本公子看他是不想逃出来了,估摸着直接就得死在宅子里。”
“完蛋了,本公子可是压了五百两银子,赌他待不了一天,真要是在宅子里走不出来了,这算是待了一天还是没待一天。”
赵庆等到中门关上,又插上了门栓,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依次从哥舒翰、贺双卿、杜十娘的脸上划过,没看到任何一个人也出现了害怕的情绪。
杜十娘穿戴着文公衣,赵庆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猜得出来,以她杀人如麻的经历,不会怕了一个鬼怪的传闻。
贺双卿不仅不怕,还一脸的亢奋,四处探头探脑地看了起来。
这就让赵庆看不懂了,没想到贺双卿的胆子还挺大。
赵庆直接朝着传闻里闹鬼的后院走去,一路上欣赏了五进大宅子的亭台楼阁,感觉只花了几百两银子就在皇宫旁边买了这座宅子,简直是赚大了。
等到赵庆走到后院,从袖口里拿出了几根竹子,分别交给了贺双卿三人。
贺双卿接过来竹子,看了一眼,惊疑了一声:“这个竹子好奇怪,里面全都打通了。”
赵庆点了点头,示意三人把竹子的一头放在耳朵上,另一头放在地上。
他担心三人听不懂,亲自做了一遍,蹲在地上听起了动静。
赵庆在过来以前,仔细琢磨了这里的情况,无外乎是两样。
一种是刮风引起的声音,另一种是宅子里跑进来一条娃娃鱼。
通过牙行掌柜的讲述,第一种可能应该可以去掉了,因为刮风引起的哭声,不会分白天和夜晚。
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娃娃鱼在晚上发出了叫声。
赵庆吩咐了起来:“你们拿着竹子在后院里仔细听,寻找哪里有水声。”
贺双卿三人明白了赵庆的意思,虽然很奇怪地底下怎么会有水声,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做了起来。”
随着太阳一点点西斜,赵庆几人在后院忙活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半点的动静。
赵庆看着三人也忙累了,便停下了动作:“不用找了,咱们等到晚上出现了哭声,寻着声音找过去,应该就能找到闹鬼的原因了。”
贺双卿听到一句晚上还要顺着声音找过去,更加亢奋了:“那咱们也别走了,就在附近随便找两间厢房待着,等到晚上再出来。”
杜十娘知道贺双卿是女儿身,自己虽说也是女儿身上,不害怕鬼怪,那是因为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
贺双卿只是一名弱女子,居然也不害怕鬼怪,这就让杜十娘感到奇怪了。
杜十娘忍不住说了一句:“见你这么亢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鬼怪。”
贺双卿冰雪聪明,很快就猜到了杜十娘的想法,昂着脑袋说道:“我爹的道士好友说过了,我是文曲星下凡,真要是撞见了鬼怪,还不得把它吓得当场跪下来磕头。”
杜十娘听了这话明白了,难怪贺双卿一点也不害怕鬼怪。
不是因为他文曲星下凡的身份,而是因为说出那句话的老道士。
贺先生的道士好友只有一位,那边是素有国师美誉的一位真人。
以这位真人在朝野内外的名声,说谁是文曲星下凡,那他便真的是了。
赵庆随便找了一间厢房,几人略微打扫了里面的灰尘,静静等着晚上的到来。
望族子弟坐在外面,安排仆役从角落里端来了酒菜,一直等到了晚上。
天色都黑了下来,始终没有见到赵庆及人从宅子里走出来,可以断定一件事了。
赵庆几人已经是被鬼怪害了性命。
第276章 哥舒翰的自豪
等到了晚上,果然是出现了哭声。
贺双卿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亢奋的冲了出去,厢房里第一个冲出去的人。
贺双卿顺着声音,来到了寨子里的一处管沟旁边,平时用来排走宅子里的雨水,位置就在墙角。
随着赵庆等人靠近墙角,哭声越来越大,可以确定传闻那个里的鬼怪就在这里了。
赵庆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两把铁锹,分给了哥舒翰一把,指着墙角说道:“把那里挖开。
赵庆、哥舒翰两人的力气都很大,一起来到了墙角,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把管沟给挖开了。
几人没有害怕,全都围了过去。
杜十娘、哥舒翰两人握住了手里的兵器,准备随时出手。
贺双卿第一个冲了过去,准备见到鬼怪被文曲星吓得跪在地上磕头,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大鲵?”
贺双卿看到管沟里有一只肥胖的大鱼,长着四肢,很像是曾经在本杂记里看过的大鲵:“空欢喜一场,原来以为真的有鬼怪,没想到是一条鱼。”
赵庆看到了大鲵,点了点头:“果然猜对了,宅子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鬼怪,只是有一条大鲵。把它抓出来,直接扔到漕河里,放生了吧。”
贺双卿却是咽了咽口水,看着这条肥胖的大鱼,嘴馋了:“不如把它交给黄婉儿,以婉儿妹妹的手艺,说不定能够把它做出龙肝凤胆的味道。”
赵庆看了一眼不停吞咽口水的贺双卿,哑然失笑:“咱们正是因为这条大鲵,捡漏了皇城根的五进大宅子,还只是用了五百两银子,再把大鲵给吃了就说不过去了,还是把它放生了。”
贺双卿心里再是不愿意,想到因为大鲵得到了皇宫旁边的五进大宅子,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那还是放生,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杀了给你带来福气的大肥鱼。”
赵庆听到她嘴里最后的一个大肥鱼,又是笑了笑,看来贺双卿还是没死心,想要尝一尝大鲵的味道。
赵庆虽然没有吃过,味道应该与鱼胶没有什么两样,以肥肉居多。
杜十娘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却是不停的打量赵庆,看得他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赵庆奇怪的问了一句:“杜小姐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杜十娘摇了摇头,妩媚的笑了笑说道:“过去在小汴京的时候,总是盛传你的命好,过去还有些不相信,今天看来,果然是福星高照。”
杜十娘说完这话,看了一圈只长了些杂草,稍微修剪就能住人的五进大宅子,感慨道:“多少官员一辈子也住不上五进大宅子,在京城里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何况还是东江米巷的五进大宅子,你这运气说上一句福星高照也不会过了。”
赵庆认真的解释了一句:“这都是科学带来的好处。”
科学?
杜十娘、贺双卿两人都是饱读诗书的女子,还是头一回听到科学这个词,脸靥上出现了困惑的神情,不明白科学是什么意思。
杜十娘询问道:“这个科学是哪家的学说?”
贺双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过去在爹爹身边读书的时候,见识过各种学派,即便是一些比较人丁稀少的学说也见过不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科学。”
赵庆没有详细解释,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这个学说一般人可不会,只要掌握了科学,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
杜十娘、贺双卿看他打起了哑谜,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兴致勃勃的在五进大宅子里转来转去。
杜十娘、贺双卿两人分别打着一只灯笼,在宅子的各个廊院厢房里四处欣赏了起来。
虽然都是在欣赏五进大宅子的夜景,目的却不一样。
贺双卿因为没有看见到鬼怪,感到扫兴了,希望能够在宅子的其他地方见到鬼怪。
杜十娘却不一样,寻找宅子里有没有藏银子的地窖,官商的五进大宅子里,都会建造一处地窖,用来藏银子。
两人一直找到大半夜,全都失望了。
贺双卿没有找到鬼怪,只能回到打扫好的厢房,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杜十娘经常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只要宅子里有地窖,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到。
可惜,已经把宅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地窖的影子,看来是没有建造藏银子的地窖了。
赵庆看着两名国色天香的女子靠在一起,躺在床软榻上睡着了,坐在旁边没有睡觉。
一直到后半夜,哥舒翰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酒菜。
赵庆问道:“大鲵已经扔到漕河里了?”
哥舒翰点了点头,拉开了红木圆桌,手里的酒菜摆在了上面。
等到收拾好了酒菜,又倒上了两碗酒。
哥舒翰说道:“晚饭没吃多少,族长肚子应该饿了,再吃一些吧。”
赵庆看着一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像个仆役尽心尽力的做事,心里感慨:“真正的运气是碰到了你和斛律光,还要跟着王思礼离开的满桂,有了你们三个兄弟的帮衬,那才是真正的福星高照。”
哥舒翰平时板着一张脸,做事刚正不阿,在衙门里待的时间不长,却有了一个小阎王的别称。
这句话不是在夸奖他,是在说他做事古板不知变通,从来不搜刮老百姓的银子。
哥舒翰过去听到知县的夸奖,从来没有露出任何笑容,一直都是不苟言笑。
今天听到了赵庆的夸奖,只是一名童生,身份比起小汴京的知县差远了。
哥舒翰露出了淳朴的笑容:“要是没有族长,早就饿死了,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要说命好,那也是我和斛律光、满桂两人命好,碰到了族长,一家老小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谁能想到,现在还能住在皇城根了。”
哥舒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最后一句跟着赵庆住在皇城根,一脸的自豪。
在他的心里,能够跟在赵庆的身边,是一件极其荣幸的事情。
第277章 赵庆一鸣惊人了
“绿翘,最近京城可曾发生了什么趣事。”
公主府的秀房里,兰陵公主坐在虎足锦蓉榻,手里拿着一本邸报,看着朝廷最近颁布的各种政令。
她看的时间长了,略微感到无聊,询问了旁边伺候的贴身女官绿翘。
绿翘看了一眼红木书案,上面摆放着一堆邸报,全都是已经看过了。
地方官员来到京城,经常会手抄一份邸报,带到各自的府县,执行朝廷颁布的各种政令。
兰陵公主平日里不享乐,也不摆弄胭脂水粉和珍珠首饰,整日看着朝廷里颁布的各种邸报。
绿翘站在红罩灯旁边,等到天色昏暗了下来,便把红罩灯给点亮。
绿翘突然听到兰陵公主的询问,心道许是因为邸报看的太多了,兰陵公主感到了无聊。
兰陵公主到底还是个人,虽说比起朝廷里的很多官员还更像一位能臣干吏,却也有感到无趣的时候。
绿翘仔细想了想,赶紧说道:“公主当初在小汴京遇到的赵庆,来到京城里了,刚来京城,就做出了引起京城一片震动的大事。”
“哦?”
兰陵公主听到赵庆刚刚来到京城就一鸣惊人了,放下了手里的邸报,来了兴致:“仔细说说。”
绿翘赶紧把闹鬼宅子的事情说了出来,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绿翘说完以后,出现了佩服的神色:“看来赵庆的命硬是真的了,以前在小汴京的时候,就听说过他迎娶了克夫的娘子,却没有因为娘子的晦气丢了性命,还在小汴京有一座遭雷劈的宅子。来到京城里,直接住进了闹鬼的宅子里,依旧是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兰陵公主掩唇轻笑:“这个赵庆还真是不一般,也不枉本宫离开小汴京的时候,嘱咐了高公公一句,让他帮忙照顾赵庆。看来在赵庆身上投注了很重的人情,挺值得,没有浪费了本宫的人情。”
绿翘重重点头:“如果不是公主离开小汴京的时候嘱咐了高公公一句,赵庆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就被三司衙门安上了刺杀李林甫的罪名,全家都要押到菜市口斩首了。”
兰陵公主早在赵庆前往京城以前,从高公公派来的信使嘴里,得知了赵庆被带到三司衙门的情况。
以三司衙门的德性,十有八九要把罪名栽赃在赵庆的头上了,毕竟他没有什么背景,用他的命来顶罪,没有任何的影响。
三司衙门这一趟前往小汴京,只是为了尽快办案,至于最后满门抄斩的犯人是不是真的刺伤的李林甫,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了案子,还是用很快的速度了结了刺杀李林甫一案。
兰陵公主本来还想把赵庆仍在京城的一段时间,观察他的表现,是否可以承担争夺教坊司女官的重任。
赵庆刚刚来到京城闹出来了很大的动静,还因为这个动静一鸣惊人了,京城里很多望族子弟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兰陵公主不再等着了:“你派人,嗯……亲自去一趟赵庆的宅子,送给他一封帖子,让他过几天跟着杜十娘一起来公主俯。”
赵庆作为一名男子,独自前往了兰陵公主的府上,难免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他和杜十娘一起前往公主府,没了这方面的后顾之忧,不会引来御史台御史的弹劾了。
赵庆反而会给京城里的官员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承了兰陵公主的人情,刚刚来到京城就备上礼品过去拜访了,还带着杜十娘一起过去。
对于京城里的官员来说,赵庆除非是拿出来十万两以上的银子,才能让官员们动心。
就算是能动心,也不敢收下十万两银子。
可以让京城官员动心的干礼水礼,没有多少,送礼只是讲究一个人情。
赵庆凭借自己的关系,邀请杜十娘一起前往公主府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让很多京城官员求之不得的拜访。
即便是在京城里,只有权贵能够见到杜十娘了。
京城里的很多官员只是听说了杜十娘的名声,到现在都没能一睹芳容。
绿翘得到了兰陵公主的吩咐,立即走出了绣房,带着两名丫鬟赶往了赵庆的宅子。
不过,绿翘站在东江米巷的大街上,看着已经粉刷一新的五进大宅子,迟迟不敢走进去。
哥舒翰看到绿翘气质不凡,主动问了一句:“这位小姐,有什么事来找族长。”
绿翘靠近了几步,却还是顾忌宅子的名声,隔着比较远说道:“奴家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女官,过来给赵庆送一封帖子,让他尽快去府里一趟。”
哥舒翰赶紧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接过来帖子:“这位女官放心,立即就去给族长说一声,尽快去公主的府上拜访。”
绿翘点了点垂云髻,立即带着两名丫鬟离开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如果是赵庆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发笑了。
哥舒翰的性子比较稳重,只是觉得有趣,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哥舒翰拿着帖子走近了宅子里,前往花厅,找到了族长。
赵庆坐在花厅里,正在与一个熟人交谈:“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黄巢笑哈哈的说道:“雪盐买卖的商路已经打通了,小汴京有我父亲看着,京城里缺少一个可靠的人,只能亲自过来了。”
赵庆也笑了:“你来了正好,刚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到处都显得很陌生,你来到京城以后,好歹有个能跟我说话的人了。”
黄巢刚要开口说话,看见哥舒翰拿着一封帖子走了进来,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不是人生地不熟,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的忙了。”
赵庆也看到哥舒翰进来了,从他手里接过来帖子,放在了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上。
赵庆明白黄巢的意思:“本来还想趁着难得的空闲,带着家里的几个女人一起游览京城,欣赏京城里的风景,看来又要往后推迟了。”
赵庆、黄巢两人都没有翻开看帖子,却已经知道了帖子的大致内容。
因为京城里只会有一个人送来一封帖子。
兰陵公主。
第278章 京城里的公子哥
赵庆第二天备上了一份礼品,与杜十娘一起前往了兰陵公主的府邸。
他在马车里,听着杜十娘说起了一些京城里要注意的地方。
“吁——”
马车在大街上行驶了没多久,刚刚走出东江米巷便停了下来,前面被拦住了。
哥舒翰说起了大街上的情况:“前面来了一位京城里的公子,招摇过市,很多马车都被拦住了。”
赵庆在第一天来到京城里的时候,就见到了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在京城里纵马,比起小汴京的望族子弟还要无法无天。
论起跋扈的程度,小汴京的望族子弟都不配给京城里的公子哥提鞋。
杜十娘吩咐了一句:“在京城里最是惹不得的一群人便是骑着千里马的那些公子哥,平时在京城里没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争风吃醋,都敢当街械斗,由于他们都是王公贵族出身,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抓人,只能等到公子哥打完架以后过去收拾东西。”
赵庆突然忍不住笑了,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打完架以后,叫官府的人出来洗地。
“停下!”
就在一名公子哥准备从马车旁边路过,前往东江米巷的时候,公子哥的千里马突然停在了马车附近。
赵庆本以为有什么地方冲撞了这位公子哥,准备拿出银子息事宁人,在京城里可是得罪不起他们。
赵庆刚刚走出马车,还没拿出银子,目光一缩,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
黄巢来到了京城,赵庆在那名公子哥身边又看到了一位熟人。
在小汴京斗来斗去的周旺,正站在那边公子哥旁边,朝着马车指指点点。
公子哥骑着千里马来到了马车附近,一脸的喜色,直接伸出手里的马鞭就要掀开车帘。
还没等公子哥掀开,赵庆拦了下来:“这位公子的行为恐怕有些失礼吧。”
马车里一般都坐着家眷,按理来说,不会有人随便掀开马车的车帘。
公子哥却是瞪了赵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刚才从周旺嘴里听说了,杜十娘就在马车里,你个龟公赶紧让开,要不然老子的用马鞭抽烂你的脸。”
赵庆惹不起公子哥,只能搬出了兰陵公主:“还请这位公子庄重,赵某奉了兰陵公主的命令,带着杜十娘前往府里拜访。如果去晚了,兰陵公主怪罪了下来,恐怕公子吃罪不起。”
车厢里的杜十娘听到这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赵庆不明白京城里的情况。
胆敢公然调戏她的人,在京城里照样是不多。
旁边的那名公子哥既然做出了调戏的行为,那就说明一件事。
这名公子哥的权势,不惧怕兰陵公主。
果不其然,公子哥就像杜十娘预料的那般,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搬出来兰陵公主就能压得过本公子,兰陵公主那个贱人在本公子面前,也不敢胡乱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这件事严重了,恐怕不能善了了。
这名公子哥不是皇室的一员,却敢公然骂兰陵公主一句,明显是京城里最顶尖的权贵公子。
公子哥骂了一句还不解气,手里的马鞭直接甩了出去,朝着赵庆的脸上抄打了一鞭子。
第279章 公子哥的态度变化
“慢着。”
就在公子哥的马鞭即将落在赵庆的脸上,先是被赵庆握在了手里,最后又听到旁边有人说了一句阻拦的话。
“李光弼你好歹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权贵公子,与一名寒门读书人过不去,有些自降身份了。”
李光弼听到有人竟敢贬低他,当场就恼了,准备拔出腰间的横刀直接给那人来上一刀。
不过,当他转过脸去,看到那人的长相,讥讽了一句:“本公子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你,你王思礼什么时候也开始多管闲事了。”
王思礼走到赵庆旁边,看了一眼周旺,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那位狗头军师恐怕没有告诉你,我和赵庆是朋友关系,还一起做了些买卖。”
李光弼看似是个混账公子哥,脑子却极为的聪明和清醒,立即也想到了王思礼最近引人注目的一件事。
不知道从谁手里买来了一批纸甲,造价低廉不说,还十分的结实耐用,堪比明光铠了。
王思礼凭借手里源源不断的纸甲,这段时间前往边关,履历奇功。
本就能力出众的他,立即从众多权贵公子里的脱颖而出。
李光弼直接松开了手,把那条名贵的马鞭留在了赵庆的手里,惊喜不已的说道:“难不成,你是从他的手里买来的纸甲。”
王思礼本来不想暴露这件事,只想一个人独享纸甲,只是今天这件事不给李光弼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不能善了了。
另外,已经有人根据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王思礼是从赵庆手里买来的纸甲。
当初王思礼去了一趟小汴京,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大将军层次的高手满桂,还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纸甲。
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不,想到是从赵庆手上买来的纸甲。
李光弼等了半天,没有等来王思礼的回应,见他一直是沉默着不说话。
“哈哈。”
李光弼突然放声大笑的起来,上前几步,一把搂住了赵庆的肩膀:“我和你一见如故,今天也不用去兰陵公主的府上拜访了,咱们兄弟一起去京城里有名的教坊司喝花酒。”
李光弼说完这话,转过身去,来到了周旺的旁边。
“砰!”
在周旺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光弼有直接伸出了拳头,在他脸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啊!”
周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捂着掉了一颗牙的嘴巴,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李光弼打了他还不够,又是狠狠的踹了一脚,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整天就知道说些谗言的小人,本公子差点因为你错过了一名好兄弟,往后别让本公子在京城里见到你,见你一回打一回。”
李光弼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一刻还在凶神恶煞的想要殴打赵庆,随后又变成了亲如一家的好兄弟。
顿时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愣住了,张大的嘴巴,呆呆的看着反怒无常的李光弼。
别人不知道李光弼怎会有这么反常的反应,赵庆心里却是清楚,脸上露出了笑容,想必是为了买走一批纸甲。
李光弼又直接拉走了赵庆,他们俩凑在一起,果然说出了预料之中的一句话:“不知道兄弟手里还有多少纸甲,本公子愿意拿出两倍的银价,买走你手里所有的纸甲。”
第280章 香饽饽赵庆
李光弼拉着赵庆刚刚来到教坊司门口,就被人截住了,还不是一个人,一群权贵子弟挡在了门口。
官商在教坊司里喝花酒,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权贵子弟聚在一起了,纷纷谈论了起来。
“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到教坊司聚集了十位以上的权贵子弟,上一回见到还是杜十娘第一次来到京城,难不成又有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来到京城了。”
“本官在京城里还算是消息灵通,不曾听说哪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来到京城。”
“你们快看,那群权贵子弟拦住了李光弼,旁边还有一名俊俏的小郎君。”
一名官员突然提到俊俏小郎君,官商们全都伸长的脑子,透过窗棂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李光弼身边看到了一名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模样看起来颇为俊朗。
官商满脸的不对劲,坐在八脚圆鼓凳上,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屁股。
“难……难不成,京城里的这些权贵公子有了特殊癖好,不喜欢国色天香的美人,改成了喜好男风。”
“权贵公子里倒是有几位喜欢养着俊哥儿,只是,更多的权贵子弟对于这种癖好不屑一顾。”
“本官认识那名俊俏的小郎君,不是卖屁股的俊哥儿,小汴京里有名的才子赵庆,隐隐有着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号。”
官商们听到了小汴京第一才子这几个字,全都是一脸的古怪,没想到小汴京也会有才子。
倒不是官商们看不起小汴京的文风,只是小病进行出了名的务实,那里的读书人大多把精力放在了科举,很少有读书人钻研诗词歌赋。
小汴京从来没有推出过第一才子的名号,对于这个名号多半是不怎么认同,更加认可状元、榜眼、探花等科举上的名声。
突然有人告诉京城里的官商,小汴京出了一位第一才子,给官商们带来了怪异感觉。
李光弼没有功夫理睬坐在楼上的官商,拽了一把赵庆,拖到了自己的身后:“你们这是做甚?难不成是来请本公子喝酒。”
权贵公子没有一个人理睬李光弼,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的赵庆,恨不得一口把赵庆给生吞了。
史思明站了出来,直接走到了赵庆的旁边,拽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你这事做得就不地道了,找到了贩卖纸甲的赵庆,也不说一声,想要像王思礼那般独吞了。”
赵庆看到教坊司门口突然来了众多权贵子弟,目的只有一个,同样是为了纸甲。
他松了一口气,只要京城里的权贵子弟都在争抢纸甲,就有了制衡,不会被李光弼金屋藏娇了。
这一路上,赵庆跟着李光弼前往教坊司,总感觉他的眼神不对劲。
很像是一位权贵子弟想要金屋藏娇的眼神。
只不过,权贵子弟过去金屋藏娇是为了美色,李光弼是为了天底下独一份的纸甲。
纸甲?
官商坐在楼上看着教坊司门前的情况,一群权贵子弟争抢起了赵庆,这个从乡下来的读书人俨然成了香饽饽。
官商心里奇怪,很快就谈论了起来,从一些来自边关的官员得知了纸甲的情况,全都恍然了。
第281章 各种惊人的身份
赵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在一群官商惊诧的眼神里,就被一群权贵子弟拉到了教坊司里。
还是直接带到了教坊司最好的一处楼阁,直接坐在了红木圆桌的主桌上,旁边的权贵子弟如狼似虎的盯着他。
目光很不正常,一个个就像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女人的色鬼,眼神都能把赵庆给吃了。
等到酒菜端了上来,又有美貌的歌姬在楼阁里唱曲。
史思明直接走了过去,来到赵庆面前,哈哈笑道:“本公子来自于河朔三镇,听说赵公子手里有纸甲,不知道能否匀出来一些给本公子,也不需要多少,每年提供一万副纸甲就行了。”
一万副?!
在场的权贵公子的全都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大骂史思明的贪得无厌。
“比起明光铠还好用的纸甲,制作起来肯定极其的复杂,王思礼一年也就一两千副纸甲,你可倒好张嘴就是一万副。”
“纸甲全给你了还不够,你还真是够贪心。”
“再敢胡说八道,本公子就要给你来上一拳,来自于河朔三镇怎么了,本公子可不怕你。”
赵庆听到一句河朔三镇,看向史思明的眼神不一样了,格外的慎重了起来。
不是敬畏史思明这个人,是敬畏他背后的势力。
河朔三镇拥有着天底下最精良的兵马,也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三位节度使。
只是掌握了精良兵马还不足以让天底下的官商敬畏,真正让人忌惮的一点,在于河朔三镇的节度使不是由朝廷指派,而是世袭。
有了世袭罔替就不一样了,河朔三镇的节度使就不只是封疆大吏了,变成了有实无名的异姓王。
李光弼当场就恼了:“出身于河朔三镇又怎样,老子可是八柱国出身,比起穷人乍富的河朔三镇尊贵了不知道多少。纸甲这件事你就别想了,没你的份,你这些没做过几年权贵的小门小户,就别想着从中分一杯羹了。”
赵庆听到一句八柱国,差点张大的嘴巴,心里更是惊叹不已。
来到京城以后果然不一样了,长了见识,眼前这些权贵子弟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吓人。
史思明的身份已经够让赵庆赶到震惊了,李光弼的身份更加了不得,竟然是出身于八柱国。
八柱国可是大雍王朝底蕴最为深厚的权贵世家,更为准确的一点说应该是世家门阀。
早就在群雄割据的时候,八柱国就是天底下有名的世家门阀。
大雍王朝的太祖皇帝能够打下来天下,全都是得益于八柱国的支持。
自从大雍王朝建立以后,八柱国的势力比起以往更加庞大了。
全天下所有的节度使、将军等武官,九成九都是八柱国的门生故吏。
大雍王朝的历代皇帝都想要改变这种情况,使用了各种手段,始终都是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大雍王朝的皇室就是八柱国之一,削弱了八柱国的势力,相当于打断了自己统治天下的根基。
史思明、李光弼两人亮出了各自的身份,其他的权贵子弟也是不甘示弱,纷纷亮出了自己煊赫的身份。
目的只有一个,从赵庆手上买走纸甲。
第282章 公主的重视
兰陵公主在绣房里等了半天,眼看已经过了拜访的时间了,始终没有见到赵庆。
兰陵公主困惑了:“你可曾把帖子送到赵庆的手里?”
绿翘同样是一脸的迷糊:“奴婢当初亲自把帖子交给了赵庆的族人,再三说了一句,尽快来府里也拜访。以赵庆的身份和地位,听到公主想让他过来拜访,肯定不会错过了时间,想必是有事耽搁了。”
兰陵公子点了点头,坐在绣房里,又等了一炷香时间。
眼看都要过了用膳的时间了,赵庆还是没有过来。
兰陵公主心道难不成是在京城里招惹了权贵,被权贵殴打了一顿,又给关到了京城的大牢里。
兰陵公主吩咐道:“你现在去一趟赵庆家的宅子,询问宅子里的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忙,拿着本公主的帖子去一趟京城里的衙门,让他们把赵庆放出来。”
绿翘的想法和兰陵公主一样,赵庆到现在还没有过来,只有一个可能。
十有八九是得罪了权贵,关进了大牢里。
绿翘出去了一趟,离开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很快又回来了。
兰陵公主看着急匆匆回来的绿翘,轻蹙眉头:“你怎么没去赵庆家的宅子,他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早去一些,还能省去牢里折磨了。”
绿翘的表情很是古怪,看到兰陵公主还在关心赵庆是不是被关进了大牢,说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绿翘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奴婢也在门口碰到了赵庆的马车,杜十娘刚好就在马车上,听到她说起了赵庆的情况。没有得罪权贵,也没有关进京城的大牢,反倒是被史思明带到教坊司喝花酒了。”
兰陵公主听到史思明这个名字,心里一紧,不仅是因为史思明是出身于河朔三镇的世家门阀,更在于他是京城里有名的二世祖。
绿翘又说了一个名字:“奴婢忘了说了,除了史思明以外,还有李光弼。”
史思明出身于河朔三镇的节度使,李光弼出身于八柱国,身份更是尊贵。
兰陵公主越发的不解了:“京城里的这些权贵公子,尤其是李光弼这般的八柱国世家,最是看重出身了,怎么会带着赵庆一起去教坊司喝酒。别说赵庆只是区区一个县试的案首了,就算是状元郎,只要是出身不好,照样是被权贵公子看不起。”
绿翘晃了晃垂云髻:“奴婢也不知道,刚开始也是不相信赵庆跟着京城里最顶尖的权贵公子去喝花酒了,只是这些话是杜十娘说出来,奴婢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有着不同的信任。
兰陵公子显然是信任杜十娘的人品,听到绿翘说了一句是从杜十娘的嘴里呀说出来。
她陷入了沉思:“如果是杜十娘说出了这番话,多半是真的了,这其中一定有咱们不知道的隐情。”
兰陵公主沉思了起来,面前的红木书案上放着各种邸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众多邸报里拿出来一封。
兰陵公主翻开了邸报,快速看了几眼,说起了一件事:“王思礼从小汴京离开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名大将军层次的高手满桂,据说那种珍贵的纸甲也是从小汴京带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纸甲是赵庆打造出来。”
她想到京城里的权贵公子见到赵庆以后的反应,非要拉着他去喝花酒,一定有一个足够让京城顶尖权贵公子动心的理由。
兰陵公主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纸甲是赵庆打造出来。
绿翘重重点头:“那种让王思礼大放异彩的纸甲,很有可能就是赵庆小郎君打造出来,通过满桂交给了王思礼。”
兰陵公主想到这里,见到赵庆的心思,多了几分迫切。
除了因为想要商量夺来教坊司女官的事宜,还有着询问他纸甲事情的心思。
以权贵公子对于纸甲的重视,尤其是惊动了李光弼、史思明等顶尖权贵公子,足够引起兰陵公主的重视了。
兰陵公主吩咐道:“你立即跟着杜十娘去一趟东江米巷,在赵庆家门口等着,无论多晚,只要他回到了宅子里,立即与他一起来到府里拜访。”
赵庆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童生,却要让京城里一位公主的贴身女官,在他家门口等着。
无论换的是谁,听说了这个情况,都会咋舌不已。
绿翘却是没有怠慢,赶紧按照兰陵公子的吩咐,立即去了杜十娘所在的马车。
绿翘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妥,作为公主身边贴身的女官,深知纸甲带来的作用。
足够引起兰陵公主对赵庆的重视了,安排一名贴身女官在家门口等着,是一种礼贤下士的礼遇。
绿翘一直等到半下午,总算是等来了赵庆,闻到他一身的酒气,明显是喝了不少酒。
赵庆见过绿翘,知道她是兰陵公主身边贴身女官,不过在自家宅子的门口看到,可就不一样了。
绿翘明摆着是等候多时了,亲自在宅子门口等着。
赵庆满脸的诧异:“你怎么会在赵某的宅子门口等着?”
绿翘捶了捶有些发酸的小腿:“可算是把小郎君给等来了,杜十娘也在马车里,就等小郎君前往公主的府里也拜访了。”
赵庆抬起头,看一眼天上的太阳:“已经是半下午了,这个时候拜访兰陵公主,恐怕有些不合时宜。”
绿翘已经钻进了马车里,听到赵庆的询问,探着一个小脑袋伸出了帘子:“不妨事,奴婢过来的时候,兰陵公主已经交代过了。只要小郎君回来了,随时可以与杜十娘过去拜访。”
杜十娘坐在马车车厢里,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明白赵庆出去了一趟,回来了以后,兰陵公主对他的态度怎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庆点了点头,迈步坐上了马车的车架,亲自赶着马车前往了兰陵公主的府里。
赵庆在前往兰陵公主府邸的路上,很快就想明白了兰陵公主态度发生变化的原因。
他直接说明了:“公主想得没错,纸甲就是赵某打造出来,那些权贵公子也是因为纸甲,这才邀请赵某去了一趟教坊司。”
第283章 兰陵公主的看重
兰陵公主脸靥有了欣喜的神色,吩咐了一句:“来人,给赵庆小郎君泡一壶上好的小蚬春。”
赵庆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可以获得兰陵公主更多的重视,没想到居然是让兰陵公主安排人泡了一壶小蚬春。
赵庆在前往京城的时候,从杜十娘嘴里打听过京城里的一些情况,虽然说的不够详细,但家里还有一位女先生。
以贺先生在京城里的名声,贺双卿对于京城官场同样是十分了解,知道京城官场的各种规矩。
上一回在兰陵公主府里喝到了小蚬春的人,还是一名状元郎。
在高中了状元以后,过来感谢兰陵公主的恩情。
兰陵公主在京城里建造了一座寺庙,借口虽然是给父皇母妃祈福,却有一个规矩。
只要是来京城参加科考的读书人,家里穷苦,没有居住和吃饭的地方,都可以在寺庙里挂单。
赵庆感慨道:“没想到赵某区区一个县试的案首,居然是得到了状元郎的礼遇。”
兰陵公主听到这话,更加看重赵庆了,他的出身看似是寒门,背后却有高人,指点了京城官场的规矩。
兰陵公主想到贺双卿住在他的宅子里,明白了:“以贺双卿的见识,能够留在小郎君的宅子里,可谓是很大的福气。”
赵庆对于这句话很是认同:“自从赵某搬到小汴京以后,有了贺双卿的指点,避免了官场上的很多错误。”
官场有着很多规矩,有些时候分别做了对的事情,却触犯了官场的一些规矩,反而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赵庆有了贺双卿这位女先生的襄助,在小汴京可谓是如鱼得水。
一位寒门读书人却没在官场上出现过任何错误,这个情况,让小汴京的很多官员感到了不可思议,认为赵庆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等到小蚬春上来以后,赵庆没有拿捏着架子,认为自己可以打造纸甲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有这种想法就离死不远了,兰陵公主做事尚且知道谦逊,何况他一个寒门读书人。
赵庆喝了一口茶水,直接问道:“京城里谁的名声最差。”
兰陵公主听到他直接说起了鼓吹名声的各项事宜,脸靥出现了满意的神情,认为赵庆很懂规矩,提携他的心思更浓了。
兰陵公主想了想说道:“要说名声最臭,应该就是史思明了,放在过去,鼓吹苏小小名声这件事请不动他,本宫也不会说出史思明的名字,现在的情况可就不同了。”
赵庆知道兰陵公主这句话的意思,直接说出了想法:“公主放心,请来史思明的事情就交给赵某了,只要愿意拿出一百副纸甲,保准能够把史思明请来。”
兰陵公主越发满意赵庆的姿态了,没有借着可以请来史思明,拿捏着架子,提出一些要求。
赵庆任何要求都没说,反倒是一心办事。
兰陵公主难得在事情还没办成以前,许诺了好处:“请来史思明这件事算你的功劳,本宫不会亏待了你,等到你高中了举人以后,如果想要做官,本宫可以帮着你在吏部说。话,挑选比较满意的官职。”
赵庆等的就是这句话,要知道天底下的举人和进士众多,官职却是固定。
有些举人等着做官,甚至可以等上十几年,始终没有新的官职。
有了兰陵公主的这句承诺,赵庆高中了举人以后,不需要在吏部论资排辈的等着了,要不了几天就有官职的任命。
赵庆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谁也没有规定,举人做官了之后不能继续参加科举,赵某的想法是先去做官,提前适应官场,等到来年的春闱参加科举考试。”
兰陵公主听到他务实,,很是满意:“读书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眼高手低,把自己看得过高了,殊不知除了进士的前三甲,其他的读书人都是一样。你能够想通这一点,比起京城里的很多读书人都要强上太多,本宫很是欣赏。”
被人欣赏,尤其这人还是天底下数一数二尊贵的兰陵公主,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赵庆继续说道:“有了史思明的臭名声,京城那帮名士又喜欢多管闲事,平时闲着没事干,绝对不会放过借着抨击史思明这件事,为自己的名声增光添彩。”
兰陵公主点了点头,很是认同赵赵庆的这句话:“京城里的名士最爱干的一件事,闲着没事抨击史思明,如果知道他一个粗鄙武夫居然敢对诗词歌赋指指点点,几乎触动仕林的逆鳞,肯定会有一大帮名士跳出来骂他。”
兰陵公主说到这里便不说了,解决了骂战关键的人选,还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
为苏小小吟诵一首名篇佳作,还得是不逊色于《水调歌头》的名篇佳作,才能在京城里起到人尽皆知的作用。
京城八艳的名声很大,苏小小只有在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才有可能盖过京城八艳的风头,夺得教坊司的女官。
赵庆看懂了兰陵公主的意思,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拿出第三首名篇佳作。
赵庆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一点请兰陵公主放心,虽然同样是难题,对于赵某来说,还是有信心再拿出一首媲美水调歌头的名篇佳作。”
兰陵公主听到这里,彻底的放心了:“等到这件事成了以后,本宫亲自在府里设宴,宴请你这位名声大噪的大才子。”
赵庆忍不住笑了:“多亏了兰陵公主的提携,没有兰陵公主的帮忙,赵某恐怕都来不到京城,早就被三司衙门的官员当成了替死鬼。”
兰陵公主听了这话,知道赵庆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有了你这话,本宫没有看错人,鼓吹苏小小名声这件事放手去做,有任何的需要,随时可以去找本宫的贴身丫鬟绿翘。”
绿翘站在青帷幔旁边,探出了一颗脑袋瓜,不停地点了点垂云髻:“赵庆小郎君尽管去鼓吹名声,在京城里面找人帮忙的事情,奴婢不敢说全都能请来,找来九成以上的人应该没有问题。”
第284章 杜十娘的请求
兰陵公主看着绿翘在那大包大揽,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伸出玉手敲了一下绿翘的小脑袋瓜。
“哎哟。”
绿翘捂着小脑袋瓜退了回去,抱怨了一句:“奴婢说的是实话,京城里谁敢不给公主面子啊。”
赵庆笑着笑,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赵某不在这里叨扰公主了,走的迟了到很容易让人说闲话。”
兰陵公主没有想到赵庆居然是主动离开,过去也有不少才子和贵公子过来拜访,每次到了要离开的时间,往往都会赖着不走。
赵庆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还没到要离开的时间,主动离开了。
话里话外,全都是为兰陵公主考虑。
兰陵公主满意了:“本宫不方便送你,就让绿翘送出府邸。”
赵庆心里惊讶,曾经从贺双卿的嘴里听说过兰陵公主府里的规矩,知道只有八柱国家里的公子才会由绿翘亲自送出门。
赵庆笑了笑,看来贺双卿还真是重要,有了她的帮助,提前知道了公主府里的各种规矩,有些打开书籍参加科举考试的意思。
赵庆不再磨蹭了,跟着绿翘走出了兰陵公主的府邸。
由于赵庆和兰陵公主在谈事,还是商量一些比较隐蔽的事情。
杜十娘没有跟着去花厅,在偏厅里坐着。
等到这次的拜访结束,赵庆和杜十娘先后走上了马车,引来了很多京城公子的羡慕。
一是羡慕赵庆可以去兰陵公主的府里拜访,兰陵公主的母妃可是一位贵妃,深受天子的宠爱。
二是羡慕赵庆能够和杜十娘同乘一辆马车,他可是丝毫不逊色于京城八艳的国色天香美人。
赵庆、杜十娘两人离开公主的府邸,前往东江米巷的宅子,一路上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起公主府的事情。
马车来到了宅子门前,杜十娘开口说话了:“继续往前走,奴家去你的宅子里与李清清、黄婉儿说几句话,许久没见了,还挺想两位姐妹。”
赵庆知道杜十娘的目的不是去见姐妹,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商谈,便带着他前往了赵家宅子。
马车停在了赵家宅子门口,那些杜十娘的拥趸,全都鸟兽散了,不敢靠近这座宅子。
杜十娘却是毫无忌讳的走了进去,没有一点停顿,像是走进了一座普通的宅子。
赵庆如果不知道杜十娘另外一个身份,肯定佩服他的胆子。
知道了另外一个身份,只有敬畏了。
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看似是个弱女子,早就杀人如麻了。
杜十娘是一个女子,不用留在前院的花厅里,直接顺着白墙月洞门走进了书房。
贺双卿正坐在书房里温书,看见杜十娘走了进来,先是一愣,很自觉的走了出去。
杜十娘如果是闲着没事过来拜访,不会贸然走进书房,应该是有事情要与赵庆商量。
赵庆走进了书房,问道:“杜小姐这一趟过来,难道是想说大蒜素的买卖。”
杜十娘妩媚的笑了笑:“小郎君明知故问,奴家早就把大蒜素买卖处理妥当了,今天过来的目的,小郎君已经猜到了。”
赵庆没有继续装样子,无奈的说道:“京城里的很多权贵公子都知道纸甲是赵某打造,如果杜小姐的漕帮里也出现了纸甲,别人很容易就猜出是赵某卖给了漕帮。赵某对于漕帮不了解,不清楚是否会干出一些杀人越货的事情,只要是做了,别人很容易就认为赵某与漕帮有勾结。”
杜十娘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已经想好了对策,要不然也不会过来商量这件事了。
杜十娘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奴家知道小郎君的担心,这一点也很好解决,奴家买走一批纸甲以后,小郎君谎称是送到京城里,只要派人在半路劫走纸甲就可以了。”
赵庆感到奇怪了:“漕帮又不是边关的军队,一年到头难得出现争抢地盘的厮杀,杜小姐只需要买上一些铁甲就足够了,没必要买了纸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杜十娘不方便解释,只能把话说出一半:“漕帮的争斗没有小郎君想的那么简单,奴家买走纸甲有大用,还希望小郎君能够同意。”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赵庆只能同意了:“以咱们俩的关系,不卖给杜小姐一批纸甲实在说不过去,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在运送纸甲的过程中,安排一批人劫走纸甲,不过……”
杜十娘知道赵庆的担心,立即笃定的说道:“你放心,奴家手底下的人,绝对不会伤了小郎君的人一分一毫。”
赵庆忍不住想笑,押送纸甲的人只会是哥舒翰、斛律光两人轮流来,想要伤了他的人可不容易,应该担心杜十娘的人。
赵庆没有明说了,笑了笑说道:“事情就这么定了,还请杜小姐一定要告诉我手底下的人,出手的时候收敛一些。”
杜十娘以为赵庆是在担心族人的安危,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一点请小郎君放心,只要是出现了伤害小郎君族人的行为,奴家亲自把那人的手给剁下来。”
赵庆心里想着,到时候不用你动手了,恐怕那人都保不住自己的小命。
赵庆感慨了一句:“没想到纸甲能够给赵某带来这么多的好处,史思明、李光弼等顶尖权贵公子,过去想要巴结都巴结不到。现在可倒好,一个个主动来找赵某,还邀请着去教坊司喝花酒。”
杜十娘同样是感慨了起来:”奴家在京城里见过各种才子,从来没有一位才子像小郎君这般,刚进了京城就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还得到了京城里很多权贵公子的看重。”
杜十娘有感而发:“看来所谓的才华,可不只是在诗词歌赋方面的才气,作出了再多的名篇佳作,也没有一副纸甲好用。”
赵庆很是赞同这句话:“对于史思明、李光弼也这般的权贵公子来说,对他们有利的东西,胜过很多名篇佳作了。”
第285章 争夺名声最臭
最近几天,京城里出现了一件怪事,李光弼、史思明等权贵子弟频繁去找一名叫做赵庆的童生。
官绅听到赵庆只是有着县试童生的功名,纷纷开始打探他背后的背景,猜测他是从哪一个大望族出来的望族子弟。
“史思明这个月已经是请了赵庆喝三次花酒了,难不成赵庆也是来自于河朔三镇节度使家的子侄辈。”
“不大可能,咱们都知道,八柱国和河朔三镇的节度使一直都不对付,李光弼邀请赵庆喝花酒的次数比史思明还多了一次。”
“那这就奇怪了,同时让掌控兵权的河朔三镇与八柱国邀请赵庆喝花酒,难不成他是来自于天底下最顶尖的五姓七望。”
京城里的官绅思来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了,赵庆十有八九是来自于五姓七望了。
大雍王朝的兵权基本掌握在河朔三镇和八柱国手里,相权大多是把持在五姓七望的手里。
天底下数得上号的高官,多半是五姓七望子弟,要么是五姓七望的子侄辈,要么是门生故吏。
当初以王叔文为首的二王八司马推行新政,就是要改变大雍王朝掌握在河朔三镇、八柱国、五姓七望的局面。
只可惜,最终失败了,全都赶到地方做官了。
官绅猜测了半天,突然又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赵庆真的是出身于五姓七望,来到京城以后,不会去买那座闹鬼的宅子当做宅邸。”
“以五姓七望的权势,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宅子,完全可以随便挑选。”
“这么说来,赵庆也不是出身于五姓七望了,这就奇怪了,那他何德何能可以让李光弼、史思明等权贵屡次请他喝花酒。”
官绅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里面的原因。
李光弼、史思明等权贵子弟一直守口如瓶,不会说出赵庆打造了纸甲,再招来其他的权贵抢夺。
赵庆盛情难却,又一次跟着史思明前往了教坊司,在最好的雅间里喝着花酒。
李光弼等其他权贵子弟再一次不请自来了,直接坐在了红木圆桌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史思明。
只要他敢说出索要纸甲,李光弼等权贵子弟就会一拥而上,同样是七嘴八舌的索要纸甲。
李光弼得不到,史思明也别想得到纸甲。
史思明看见李光弼等人走了进来,闷闷不乐了,每次都遭到他们的阻拦。
赵庆这次喝到一半,没有像过去一样,沉默着不说话。
他突然开口说话了:“听说史公子在京城里的名声很臭。”
史思明还以为赵庆是一个疾恶如仇的读书人,看不惯京城里的权贵公子祸害老百姓,把他当成了恶人看待。
史思明赶紧解释了起来:“你听错了,肯定是有人在外面败坏本公子的名声,本公子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仁义小郎君,没少干锄强扶弱的好事。”
赵庆一脸的失望:“赵某还以为是公子在京城里的名声最臭,有一件事需要史公子帮忙,没想到是对公子的污蔑。”
李光弼笑了:“史思明总是不承认自己的名声最臭,这回倒霉了吧。”
李光弼抢先说了起来:“要说名声最臭,还得是我李光弼的名声最臭,上到八十老母下到三岁小孩,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京城里人人见了都要吐两口唾沫。”
史思明恼了,赶紧证明起了自己:“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问问在座的各位公子,谁不知道我史思明名声臭到狗的见了都得摇头。”
权贵公子坐在旁边看戏,全都是无语了,看着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争抢了起来。
如果是好事,还说得过去。
他们两人可倒好,拼了命把最臭的名声安在自己的脑袋上,生怕对自己的侮辱还不够。
赵庆也没想到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会是这么一个反应,赶紧拦住了两人,免得又在教坊司里打架了。
权贵公子在教坊司打架,多半是因为争风吃醋,喜欢上了同一名美人。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打架的原因要是传得出去,赵庆可就再也洗不清了,会被误会成卖屁股的俊哥儿。
赵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赵某想要请来名声最臭的那位公子鼓吹一首诗词,给出的酬金是五百副纸甲。”
权贵公子听到是五百副纸甲,登时就坐不住了,理解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为什么争抢着把名声最臭安在自己脑袋上了。
本就吵吵闹闹的雅间里,吵闹的声音更大了。
权贵公子们也加入了进去,各种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恨不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账。
赵庆看到这一幕,头疼了,只能打起了圆场:“谁的名声最臭,早就有数了,赵某已经打听清楚了,应该就是史思明公子了。额……当然了还有李光弼公子。”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作为京城里最顶尖的权贵公子,听到别人说了自己一句名声最臭,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两人满意的笑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获得了今科状元的名声,一件拿出去值得吹嘘的好事。
权贵公子满脸的失落,没能成为京城里名声最臭,居然开始懊恼了起来。
赵庆一时间有些无语了,想到五百副纸甲,理解这些权贵公子的反应了。
史思明立即大包大揽的说道:“你说吧,需要鼓吹谁的诗词,鼓吹谁的名声。”
权贵公子听到这话,认为赵庆应该说出周旺的名字。
早在他刚来京城的时候,知道两人不对付了。
想要用名声最臭的史思明鼓吹诗词,明摆着是想把那人的名声折腾臭了。
权贵公子思来想去,只会是周旺了。
赵庆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名字:“这次是鼓吹赵某的诗词,也是帮着鼓吹苏小小的名声。”
权贵公子全是一脸的诧异,暗道赵庆难不成与苏小小有仇。
不应该,权贵公子这段时间打听过赵庆的情况,知道他和苏小小的关系很好。
第286章 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
这就让权贵公子感到不可思议了,赵庆怎么会陷害关系不错的苏小小。
赵庆拱了拱手说道:“再过几天时间,苏小小应该会来京城,到时兰陵公主可能举办一场诗会雅集,希望二位公子帮忙鼓吹苏小小的名声。”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可不管赵庆有什么目的,只要能够得到五百副纸甲,鼓吹谁的名声都行。
过了几天,兰陵公主果然是举办了诗会雅集,邀请了京城里的一些才子和名士,还有李光弼、史思明等权贵公子。
当兰陵公主放出消息,杜十娘和苏小小都会到场,立即吸引了更多的才子和名士。
不请自来,只为了瞻仰这两名绝色美人的风采。
还有一人不请自来了,那便是与兰陵公主不对付的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的母妃也是一名贵妃,这段时间正在与兰陵公主的母妃争夺皇贵妃,两人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高阳公主的到来,引起了官绅公子的诧异,心想高阳公主什么时候与兰陵公主关系融洽了,居然来参加兰陵公主举办的诗会雅集。
高阳公主的反应,很快就让官绅公子们明白了,不是关系融洽了。
高阳公主这一次过来,明显是有破坏诗会雅集的心思。
高阳公主身边还带了一对绝色美人,正是这段时间在京城里名声大噪的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
官绅公子透过朦胧的青帷幔,看到高阳公主身边的大小玉儿,纷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京城里的美人有很多,从来没有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这般,姐妹俩全是难得的绝色美人。”
“高阳公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对珍宝,来到京城的时间不长,已经有了堪比京城八艳的名声。”
“真要是有机会娶回家,本官更愿意选择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不会选择京城八艳。”
一名官员说了一句选择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在场的众人全都是会心一笑,心里的想法与那名官员一样。
高阳公主坐在美人榻上,听到官绅公子的议论声,脸靥出现了得意的神情。
高阳公主话里带刺的说道:“教坊司的女官只能交给名声最大的清倌人,你就放弃吧,无论是找来杜十娘还是苏小小,都没法与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相媲美。”
兰陵公主倒是认同高阳公主的这话:“你说的这话很对,放在今天以前,本宫见到了万贞儿、冯怜儿姐妹的容貌以后,说不定还真的会放弃。不过,本宫手里可是有杀手锏,足够让你在这一次的教坊司女官的争夺里,灰头土脸的失败。”
高阳公主哑然失笑了,只是把兰陵公主说的这话当成了不服输的要面子,说了两句场面罢了。
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只会是高阳公主得到教坊司的女官。
兰陵公主看到高阳公主的神情,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显然是不相信有人可以帮着她夺来教坊司的女官。
兰陵公主笑了笑,不相信更好,便可以来一个出其不意了。
在众人的期待里,兰陵公主举办的诗会雅集,终于是要正式开始了。
高阳公主准备先声夺人,立即安排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一起上场,唱了一曲昆山腔。
这对大小玉儿悠扬婉转的声音,立即征服了在场所有的官绅公子,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等享受,恐怕就算是京城八艳亲自出场,也不见得能够胜过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了。”
“何止是胜不过,她们姐妹俩的容貌本来就不输京城八艳,又是一对大小玉儿,应该是胜过京城八艳才对。”
“本公子赞同这话,在京城里面呆了这么多年,唯独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给我带来了惊艳。”
兰陵公子听到官绅公子的议论声,知道有不少人是受到了高阳公主的安排,刻意说出一些好话,引起官绅公子的赞叹。
兰陵公主虽然知道这是高阳公主的计策,却不得不承认,京城里很难找出另一对大小玉儿了。
如果不能另辟蹊径,恐怕教坊司女官就要被高阳公主给夺走了。
兰陵公主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坐在美人榻上,还是一脸的平淡。
这就让高阳公主看不懂了,难不成她不在乎教坊司的女官了。
高阳公主胜券在我拿,故意讥讽了两句:“看来有些人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输定了,只能认命了。”
兰陵公主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谁,笑了笑说道:“这人不可能是本宫,如今正是母妃成为皇贵妃的关键时候,教坊司的女官对于本宫来说很重要,劝你还是主动退去,免得到时候丢脸。”
高阳公主差点被兰陵公主给气笑了:“不知所谓,既然你不死心,那本宫倒要看看,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
鼓吹名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需要长时间的鼓吹。
高阳公主带着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参加这次的诗会雅集,不肯放过每一次鼓吹名声的机会,直到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成为教坊司的女官。
官绅公子知道高阳公主和兰陵公主的争端,更知道他们两人的母妃到了争夺皇贵妃的关键时候,免不了议论起来。
“高阳公主有了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这一次多半是胜券在握了,教坊司应该落在她手里了。”
“虽说本公子更欣赏兰陵公主,这一次不得不承认高阳公主更胜一筹了。”
“兰陵公主认识的绝色美人也有几位,只可惜在京城里的名声不大,名声这个东西,只要落后了,只会步步落后。”
兰陵公主听到所有的官绅公子都不看好,还是没有出现精神不振的情绪,依旧是自信的坐在美人榻上。
似乎她才是那个胜券在握的人,这一次可以夺了教坊司的女官,帮着母妃更进一步。
高阳公主摇了摇头:“故作姿态,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等到本宫拿走了教坊司的女官,你就等着偷偷落泪吧。”
第287章 兰陵公主的期待
在场的官绅公子显然很了解兰陵公主的手段,知道她是一名冰雪聪明的公主,手段不简单,这些年没少帮着母后在天子面前获得宠爱。
官绅公子不免期待了起来。
“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没见谁落过下风,一直都是不相上下,这回有好戏看了。”
“高阳公主从小汴京带来了这一对大小玉儿,这段时间在京城里名声大噪,几乎盖过了京城八艳的风采,兰陵公主肯定有应对的手段,不会逊色高阳公主。”
“难不成又是一对大小玉儿,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了,看来又要大饱眼福了。”
在官绅公子议论的声音里,逐渐把兰陵公主架在了高处,似乎她不拿出一对大小玉儿,这一回彻底的输给了高阳公主。
兰陵公主笑了:“本宫知道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你安排的人跟着起哄,当然了,大部分官绅公子见惯了咱们俩人的明争暗斗,认为本宫手里也有一对大小玉儿,倒也在情理之中。”
高阳公主听了这话,还以为兰陵公主真的有一对大小玉儿:“你要是真的能够拿得出来,这一次还是平分秋色,本宫就拭目以待了,看你有什么手段来应对。”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哈哈,兰陵公主绝对拿不出来了。”
周旺突然不懂规矩的开口说话了,以他进士的身份,在小汴京受到很多读书人的追捧,在京城里就真的算是一般了。
京城里文人荟萃,先不说五姓七望的子弟,就说名士都在京城里扎堆了,哪里有周旺说话的份。
官绅公子听到刺耳的声音,转头看了过去,知道这个人叫做周旺。
倒不是周旺的名声有多大,只是因为前段时间被李光弼打了以后,周旺彻底成了过街老鼠。
那些进士同年为了不招惹李光弼,纷纷与周旺划清了界限,再也不邀请他一起参加诗会雅集了。
周旺没了进士的同年关系,几乎等同于被京城的官场给孤立了,愿意与他来往的读书人就更少了。
周旺咬牙切齿的看着赵庆,这一切都是他造成。
周旺感觉比起杀了他还难受:“听说赵庆擅长写诗,还有小汴京第一才子的名头,他这段时间又频繁来往兰陵公主的府邸,难不成是想要拿出一手诗词,用来应对高阳公主的大小玉儿。”
“闭嘴!”
李光弼呵斥了一声,看见周旺就心烦:“你个小人还敢出现在本公子面前,看来你是挨打挨少了,要不是因为你,本公子早就和赵庆要成为兄弟了。”
李光弼说出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了,唯独史思明等少数权贵公子听懂了他的意思。
周旺已经是京城里的跳梁小丑了,为了能够翻身,索性把小人做到底。
他已经投靠了高阳公主,凭借对于赵庆的了解,勉强在高阳公主那里讨了一口饭吃。
不在于周旺有多少本事,在于兰陵公主这段时间和赵庆接触的比较多。
高阳公主为了防备兰陵公主使出一些阴险手段,就当是养了一条狗,赏了周旺一口饭吃。
高阳公主听到周旺开始咬人了,眉开眼笑的说道:“有时候养了一条狗,还是有一些用处。”
官绅公子虽然看不起周旺,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对于赵庆这个人也有了比较恶劣的印象。
“小汴京的第一才子?好大的名头,就算是京州第一才子到了京城,也不敢大放厥词,他一个小汴京的才子有什么脸面在京城里耀武扬威。”
“真是不知所谓,在地方上吟诵了两首酸诗,有了一些名声,就开始目中无人了。”
“想要放肆也得分清楚地方,这里可是京城,容不得赵庆在京城里吆五喝六。”
周旺说完这话,害怕被李光弼打一顿,赶紧远离了一些。
周旺想到这一次是兰陵公主举办的诗会雅集,李光弼只要敢在这里打人,就是不给兰陵公主面子。
周旺略微放心了,转头看向了赵庆,眼睛里全是得意的神色。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黑了脸,明显有动手的冲动,争抢着想要做头一个殴打周旺的人。
赵庆却是拦住了两人:“周旺这个蠢货又开始自以为是了,认为说出这话可以败坏赵某的名声,却不知道是在帮着赵某扬名,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总比没有名声强。”
李光弼收起了蠢蠢欲动的拳头,回头看了一眼赵庆,充满了欣赏:“看来你不是一个死读书的穷酸读书人,能够想清楚这一点,着实不简单。”
史思明很认可赵庆说的这番话:“你说的很对,在京城里最让人难受的一件事不是拥有坏名声,而是没有任何名声,在旁人眼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可怜虫。”
史思明说到可怜虫三个字的时候,回头看向了周旺,意思很明显,那个可怜虫就是周旺了。
周旺看着赵庆刚来京城没多久,就与顶尖权贵子弟有了交情,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他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回面子:“你这一回只会丢人了,只要拿不出一首让在场官绅公子信服的诗词,恐怕以后只能顶着一个妄自尊大的臭名声了。”
官绅公子看到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与赵庆的关系不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妄自尊大的想法。
只要赵庆拿不出让所有人无话可说的诗词,等到这一次的诗会雅集结束以后,肯定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赵庆镇定的说道:“你怎么就笃定了赵某拿不出惊艳在场所有人的诗词。”
“哈哈。”
周旺故意大笑了两声,吸引众多官绅公子的注意,嘲讽了起来:“你真当京城里没人了是吧,让你一个从外地来的读书人在这里耀武扬威。”
赵庆没有理睬他,不接下这话,就避免中了周旺的圈套。
只要接下来这话,明显着站在了所有官绅公子的对立面,承认了自己是个外乡人。
赵庆也不是没有回应,转过脸去,看向了青帷幔附近。
第288章 长恨歌
苏小小走了出来,作了一个万福:“奴家今日演唱一首诗词,这是赵庆小郎君写给宫里贵人的一首诗词,还请各位公子仔细品鉴。”
苏小小穿着文公衣走了出来,没有看见真容,身段和气质却让所有的官绅公子心动了。
“以苏小小的姿容,丝毫不逊色万贞儿和冯怜儿姐妹俩了。”
“只可惜,苏小小只是一个人,如果也是姐妹俩,兰陵公主这回就要更胜一筹了。”
“瞧着苏小姐自信满满的样子,本公子倒是对她所说的那首诗词期待了起来,到底有怎样的才华才能让她充满了信心。”
苏小小看到官绅公子已经被吊起了胃口,不再等了,唱起了诗词:“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一曲终了,直到苏小小作了一个万福,再次走进了青帷幔。
所有的官绅公子依旧是沉浸在刚才的那首诗词里,久久不能回神,彻底被这首诗词给惊艳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官绅公子终于回过神来,纷纷感叹了起来。
“惭愧啊,本公子刚才居然污蔑了赵庆的才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来赵庆足够凭借这首诗词在京城里名声大噪了。”
“听说赵庆是贺先生的门生,有这种才华也就不奇怪了,名师出高徒了。”
“本来还以为兰陵公主手里还有一对大玉儿,没想到拿出来的杀手锏,竟是这么惊才艳艳的一首诗词,这一场诗会雅集的比拼,胜负已定了。”
兰陵公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首诗词,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赵庆拿出稍逊一筹的诗词就可以了。
经过苏小小的传唱,应该可以与高阳公主带过来的一对大小玉儿平分秋色了。
兰陵公主满心欢喜:“本来想着能够平分秋色已经是很难得了,没想到赵庆小郎君拿出一篇惊艳了所有人的诗词,直接把平分秋色变成了胜负已分。”
高阳公主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没有明说谁赢谁输了,但在场官绅公子心里都有一杆秤。
没有人认为高阳公主带来的大小玉儿更胜一筹,只会认为苏小小传唱的这首诗词更为惊艳。
高阳公主不免多看了赵庆几眼:“当初你频繁把赵庆邀请到公主府,本宫当时对你还挺有意见,认为你把公主府糟践的不值钱了,一名从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都能够随意进出公主府了。”
高阳公主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看来是本宫小看了赵庆,以他这首诗词的才华,足够进入公主府了。”
这么多年来,兰陵公主在各种明争暗斗里,始终都是得到一个不相上下的结果。
这一回难得有了更胜一筹,还是让高阳公主心服口服的更胜一筹。
兰陵公主笑了:“苏小小刚才只是唱了诗词,还没有说出这首诗词的名字,还请赵庆小郎君告知一二。”
赵庆随着苏小小传唱诗词的结束,隐隐成为了在场的中心,所有的官绅公子不停地打量着他。
周旺彻底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赵庆在众人的注视下,说出了诗词的名字:“长恨歌。”
长恨歌三个字说出口,再次让所有的官绅公子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深思,品评着长恨歌三个字的味道。
没过多久,官绅公子很快就出现了各种高谈阔论的声音。
“好一个长恨歌,诗词好,名字更好。”
“听说赵庆曾经在小汴京还做出了几首很有名的诗词,今天回去以后一定要找来欣赏一番。”
“赵庆今天算是一鸣惊人了,他今天的风采让本公子想起了一个人。”
官绅公子听到想起一个人,脑子里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名字。
贺先生。
赵庆来到京城以后,屡次听到别人提到贺先生,便打探了一番,知道了贺先生当年在京城里各种匪夷所思的事迹。
赵庆不是谦虚,真心的说了起来:“赵某今天的风采虽然不俗,但是比起贺先生还是逊色了不少,这位公子的夸赞,着实是过誉了。”
兰陵公主看着谦虚的赵庆,没有才子目中无人的臭毛病,对于他更加满意了。
兰陵公主点头说道:“赵庆小郎君说的这话不错,贺先生当初来到京城里的风采,这些年来没有人能够追得上。”
高阳公主虽然和兰陵公主不对付,提起贺先生,还是认同了这番话:“当年贺先生来到京城,只是凭借一首诗词,就引得万人空巷,天子直接把他招入了宫中,可以说是大雍王朝的文宗了。”
兰陵公主看到高阳公主故意岔开了话,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明白是想用贺先生的事迹吸引走所有官绅公子的注意,尽量减少赵庆对于官绅公子的影响。
高阳公主不服输,还想借着一些小手段,再次拉回平分秋色的局面。
兰陵公主没有丝毫的在意,正中下怀,苏小小唱出这首名为《长恨歌》的诗词,本来就是主菜开始以前的冷盘。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赵庆赶紧递给了史思明、李光弼两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两人可以开始了,按照当初商量好的说法,鼓吹苏小小唱出的这首《长恨歌》。
“放屁!”
李光弼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一名官绅公子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这个臭穷酸哪里懂得欣赏诗词,在本公子看来,贺先生做出的诗词也不如苏小小唱的这首长恨歌。”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就让在场的文人脸都气绿了,看着在那鼓吹长恨歌的李光弼,差点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起来。
不过忌讳李光弼的八柱国出身,还是忍了,没有张嘴骂他。
史思明看到在场的文人名士没有掀起一场骂战,赶紧开始添油加醋了:“李公子这话说得好,贺先生当年引起再大的轰动又能如何,还不是已经老了,当年做出的那首诗词全都和他一样老了,还是苏小小传唱的这首长恨歌更有才华。”
第289章 名士忍不住了
京城里的名士还能忍得住,吴鹿樵、钱牧斋两人却是看到了提升名望的机会,决定抢先一步开口抨击京城里名声很臭的二世祖。
吴鹿樵、钱牧斋两人本来就是京城人士,后来为了宣扬各自的学说,前往了全天下最擅长科举的小汴京。
心学能够有今天的地位,与小汴京有着不少的关系。
只要某种学说做官的门生多,这种学说便是当世的显学。
心学在小汴京一家独大,为心学成为当世的显学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吴鹿樵、钱牧斋两人本来就是京城里的名士,深受理学几位大儒的重视,这才派他们两人前往了小汴京,开辟理学的学说。
无论是洛学还是闽学,都是理学的一种。
吴鹿樵、钱牧斋两人借着与杨金刀的骂战,名声大噪,完成了理学大儒交代的重任,再次回到了京城里。
他们两人看到李光弼、史思明先后站出来鼓吹《长恨歌》,有过相同的经历,很快嗅到了机会。
吴鹿樵拍案而起:“住口,你竟敢污蔑贺先生,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本来还以为长恨歌是一首还算不错的诗词,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钱牧斋同样是站了起来,抨击苏小小传唱的诗词:“不光是长恨歌狗屁不通,苏小小比起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同样是差远了。”
李光弼当场就恼了,抡起了拳头,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吴鹿樵、钱牧斋两人面前。
李光弼摆出二世祖的纨绔脾气,瞪着两人说道:“赶紧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了,要不然的话,老子给你们一拳。”
吴鹿樵、钱牧斋两人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李光弼,心里大惊失色,险些就服软了。
不过,吴鹿樵看到赵庆慢悠悠的喝茶,对于别人诋毁苏小小以及传唱的诗词,没有产生半点的不满。
吴鹿樵放心了,看来这一回又是使用了当初在小汴京的手段,帮着苏小小鼓吹名声了。
吴鹿樵虽然知道赵庆有可能拜在心学门下,他作为理学名士,不应该帮着以后的心学门人。
不过,吴鹿樵首先考虑的是个人利益,才会去考虑心学和理学的明争暗斗。
吴鹿樵下定了决心,再一次帮着赵庆了:“你今天就是打死吴某,也不会收回刚才的那一番话,读书人总是要有一些骨气。”
这句话落下,果然是引来了在场所有名士的看重,纷纷叫好了起来。
“好,不愧是洛学门下的名士,很有可能成为洛学新一代的大儒,着实是有气节的读书人。”
“我不如吴鹿樵了,京城里能够在李光弼面前还保持气节的读书人,没有多少。”
“好一个洛学名士吴鹿樵,今天过后,一名声定会更上一层楼。”
钱牧斋由于被李光弼给吓到了,没能抢先一步说出来有气节的话,不禁暗暗懊恼了起来。
他们俩人同样是在小汴京见过赵庆的手段,知道李光弼看似气势汹汹,不会真的打人。
果不其然,就像吴鹿樵、钱牧斋两人所预料的那般,李光弼收回了拳头。
“哈哈。”
李光弼大笑了起来:“我李光弼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还算佩服有骨气的读书人,你还不错,这一回就放过你了。”
第290章 理学大儒也来了
有了吴鹿樵钱牧斋两人的带头,京城名士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站了出来。
“狗屁不通!本来还以为赵庆有些文采,全都毁在了你们两人的嘴里,彻底毁了长恨歌和苏小小的名声。”
“你们就等着遭到兰陵公主的忌恨吧,听说兰陵公主这一次把苏小小带到京城里,主要是为了帮她宣扬名声。”
“苏小小难得在京城里有了一些好名声,通过这一次的长恨歌传唱,名声可以更上一层楼,全都被你们两人给毁了。”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看见京城里的名士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甚至出现了只要辱骂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才是真名士的趋势。
高阳公主脸靥出现了笑容:“兰陵公主还真是时运不济,好不容易请来赵庆做了一首诗词,还是让本宫都佩服的诗词,又让国色天香的苏小小来传唱,完全可以与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平分秋色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李光弼、史思明两个二世祖,看似是在给你帮忙,却得罪了京城里的名士,弄巧成拙了。”
高阳公主和兰陵公主的争斗里,头一次出现了有人落在了下风。
兰陵公主脸上应该会出现气恼的神情,充满了对于李光弼、史思明两人的不满,埋怨他们俩得多嘴。
可惜,高阳公主脸上的笑容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她没有从兰陵公主脸上看到一丝的不满。
高阳公主皱起眉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苏小小,见她也是没有出现任何不悦的神情。
高阳公主知道赵庆很在意名声,不像贺先生那般志不在官场,一直想要做个闲云野鹤。
赵庆是个寒门读书人,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想要高中了科举状元。
高阳公主立即转过头去,看向了赵庆的表情,希望能够从他脸上看到一些愤怒的情绪。
只要《长恨歌》能够在京城里面名声大噪,赵庆高中了举人的可能就会大很多。
遗憾的是,高阳公主同样是没从赵庆脸上看到任何的愤怒和埋怨,始终坐在官帽椅上,慢悠悠的喝茶。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带来的麻烦,没能让赵庆有半点的忧虑。
高阳公主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万贞儿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曾经在小汴京预到过的相同情况:“难不成……”
万贞儿心里有了回数,知道赵庆这一次又在利用他所说的炒作手段,帮着苏小小在京城里宣扬名声了。
只不过,这一次牵涉的名声更大,甚至有可能帮着苏小小成为教坊司的女官。
万贞儿心里有数归有数,却没有说出来,等着高阳公主吃瘪。
倒不是她对于高阳公主有不满的地方,只是憋着不说对她很有好处。
高阳公主和兰陵公主正在争夺教坊司的女官,只要有一方落了下方,另一方就会投入更多的银子和人脉。
苏小小的名声越大,对于万贞儿来说反而更加有利。
万贞儿不在意教坊司的女官能不能落在她的头上,只要能够获得更大的名声,就足够了。
高阳公主说出了一句试探:“你想通过赵庆请来了贺先生?”
高阳公主思来想去,兰陵公主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趁机请来贺先生帮着赵庆扭转名声。
只要有了贺先生的帮忙,苏小小成为教坊司女官的可能就在六成以上,再加上兰陵公主在背后不停的使劲,十有八九能够成为教坊司的女官了。
高阳公主的脸色阴沉能下来,她可不想看到这一幕,不想让兰陵公主占据了上风。
对于高阳公主来说,谁占了上风不重要,教坊司的女官也不重要。
关键是这两件事,背后都牵扯着一件大事。
母妃成为皇贵妃。
就在高阳公主胡思乱想,准备用一些阴险手段阻拦贺先生来到京城的时候。
兰陵公主开口说话了:“你想错了,本宫没有请来贺先生,以贺先生的脾气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帮着赵庆扭转名声。”
高阳公主放心了,神情再次轻松了下来:“这句话倒是实情,别说是门生赵庆在京城里遇到了麻烦,就算是贺双卿在京城里面遇到了麻烦,贺先生也不见得会亲自过来。多半会写一封书信,交给京城里的好友,让好友帮忙照顾一二。”
高阳公主放心了,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因为她看到兰陵公主似乎是露出了笑容。
请不来贺先生扭转名声,居然还会发笑,愈发奇怪了。
随着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与京城名士的骂战越来越激烈,高阳公主心里狐疑的情绪,越来越重了。
“公主快看,那位好像是吴鹿樵的恩师,洛学的一位大儒,居然是亲自赶来参与这场骂战了。”
高阳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突然提醒了起来,看到了吴鹿樵的恩师走来了,开始劈头盖脸的骂起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
高阳公主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看着唾沫星子飞溅的大儒,觉察到了不对的地方,却又怎么都抓不住那种感觉。
高阳公主看到大儒亲自来到了公主府,脸上出现了可惜的神情:“这位大儒亲自过来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平时再是混账,在大儒面前总算是会有所收敛,要不然等到他们回到家里,说不定要被父亲用家法教训一顿。”
结果,再次出乎了高阳公主的预料,没有出现她所想的情况。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对骂了起来,面对理学大儒依旧是没有半点的退缩,指着理学大儒的脸破口大骂。
各种辱骂绵绵不绝,就差把理学大儒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一遍了。
“不对劲。”
高阳公主本来就很有心机和城府,看到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反常的行为,感觉出来不对劲了:“他们俩再是混账,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辱骂理学大儒,一定有图谋。”
高阳公主想不明白了,辱骂了理学大儒能有什么好处,这个好处甚至是胜过了羞辱理学大儒所带来的影响。
第291章 高阳公主动心了
高阳公主用心观察起来,不仅感觉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不对劲,对于理学大儒的反应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放在平时,理学大儒遭到两名混帐二世祖的辱骂,哪里会在这里与他们说这么多话。
早就离开了公主府,找到他们俩人的长辈来教训这两个二世祖混账。
可是,理学大儒却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心思,始终站在公主府里训斥李光弼、史思明两人。
在这个过程中,还很有节制。
理学大儒就像是一位先生,教训私塾的学生,保持着一定的耐心。
高阳公主实在想不通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的名声很臭,理学大儒就算是与他们两人的长辈有交情,也不会在这里用先生的口气教训两人,免得影响了自身的名声。再说了,吴鹿樵的恩师可是与这两个二世祖的长辈没有任何交情,过去在朝堂里,还有过节。”
高阳公主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原因的时候,公主府的门口又走来了一位理学大儒,钱牧斋的恩师也来了。
这位理学大儒来到院子里的反应,依旧是拍案而起,训斥起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是个不肖子孙。
随着两名理学大儒的到来,这场骂战的声势越发浩大,吸引来了很多京城里的名士。
只过去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公主府的门口停满了马车和官轿,宽大的庭院里足够容纳上千人,却没了空地。
来晚的名士和官绅公子,只能站在白墙月洞门门口,看着这场精彩纷呈的骂战。
一些名士为了不错过这场骂战,甚至是做出了骑墙头的行为,骑在了墙头上观看骂战。
这要是放在平时,名士骑在了墙头上,肯定会被人诟病和非议。
这个时候,却没有人理睬名士的行为,还认为十分的合理。
这可是两位理学大儒曾亲自参与的骂战,对方还是京城里臭名昭著的李光弼和史思明。
估计找不出来几个比他们俩名声更臭的二世祖了。
高阳公主突然回过味了:“原来如此,好算计,好一个赵庆。看来本宫是小看你了,难怪周旺在小汴京屡次吃亏,每次刁难赵庆,都被他反过来折腾的够呛。”
高阳公主这个时候有了后悔的情绪,后悔给周旺一口饭吃了:“赵庆是个大才,本宫真是不明智,因为有条狗得罪了这位大才。该死的周旺,以后别让本宫看到你,再敢靠近本宫的府邸,一定把你剁碎了喂狗。”
高阳公主不愧是京城里众多公主里最有权势的公主,很快就要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知道赵庆是有什么打算了。
高阳公主忍不住感慨了起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去为了宣扬名声,巴不得找来各种名士,名望越高越好。从来没有见过赵庆的手段,反而是找来了名声最差的混账二世祖,挑起了一场骂战,以至于让苏小小和长恨歌的名声越来越大,被更多人知道。”
高阳公主看着坐在官帽椅上的赵庆,越看越是欣赏:“只是找了名士鼓吹苏小小和长恨歌的名声,先不说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永远不可能达到现在请来两位理学大儒的地步。赵庆只是利用了李光弼、史思明的臭名声,没有花费任何的代价,就把两位理学大儒给请来了,着实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高阳公主说完这话,立即递给贴身丫鬟一个眼神,示意她等到这一次的诗会雅集结束以后,立即去接触赵庆。
以赵庆的聪明和手段,应该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读书人,认为这个世道非黑即白,一定要分个是非对错。
要想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个人的恩怨不重要,利益才是关键。
两名官员昨天还恨不得刨了对方的祖坟,如果有了共同的利益,今天就会好的亲如兄弟。
兰陵公主一直在注意高阳公主的反应,难得占据了上风,还是让高阳公主心服口服的上风。
这个时候肯定要从她身上找来一些满足感,让兰陵公主的心情更好一起。
兰陵公主没有想到,高阳公主竟然是这么的不要脸,刚才还在针对赵庆,这个时候立即安排贴身丫鬟准备拉拢赵庆。
兰陵公主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样子,在高阳公主面前,忍不住出现讥讽的神情了:“你就别想了,拉拢赵庆这般有才的读书人,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这段时间收了一条叫做周旺的狗,赵庆一个寒门读书人多次来到府里,对于寒门读书人来说事天大的礼遇,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好脸色。”
高阳公主却是笑了:“你要是没有说出带着激将意思的话,本宫还对于接触赵庆这件事有所顾及,担心他这个寒门读书人听信了你的谗言,对于本宫有了比较恶劣的印象。你现在说出来阻拦本宫的话,显然是心里没有把握,赵庆会不会直接拒绝本宫的拉拢。”
高阳公主心里有底了,作出了安排:“你明天就拿着帖子,亲自去请赵庆来府里一趟,就说可以在这一次的府试里给他一些帮助。”
兰陵公主听到这话,脸色不善了起来,有了想要把高阳公主直接赶出去的心思。
高阳公主不愧是受到了永熙皇帝的夸赞,她是众多公主里最聪明的几个之一。
这一句拉拢,直接切中了赵庆的要害。
赵庆作为寒门读书人,最为关心的一件事,只有参加科举了。
兰陵公主知道高阳公主的拉拢,很有可能起到作用:“你能做到的事情,本宫照样是可以做到,何况小汴京的镇守太监还是高公公,在拉拢赵庆的方面,本宫比你的优势更大。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的想着怎么去拉拢大姓望族子弟,别把心思浪费在寒门读书人身上了。”
高阳公主过去看不上寒门读书人,只会拉拢大姓望族子弟,今天见识了赵庆的手段,改变了想法。
寒门读书人里也有大才,只要能够帮着母妃成为皇贵妃,就不分大姓望族和寒门了。
有用就行。
第292章 人尽皆知
高阳公主显然不会理睬兰陵公主的说辞,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这一次的诗会雅集过后,一定会邀请赵庆前往公主府。
兰陵公主举办的诗会雅集,最终达到了她和赵庆所期望的目的。
没有人再谈论万贞儿、冯怜儿姐妹俩,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苏小小和《长恨歌》。
一切都得按照赵庆的算计发展,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彻底把苏小小和《长恨歌》变成了臭大街。
不过,随着两位理学大儒亲自参与了骂战,臭大街的名声越来越大了。
赵庆离开以前,走到了青帷幔旁边,安慰了苏小小:“苏小姐放心,这段时间在兰陵公主的府上待着,不会有读书人过来辱骂苏小姐。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把苏小姐的名声扭转回来。”
苏小小当初在小汴京的时候,亲眼看到赵庆是怎么把诗集的名声鼓吹起来,对于他说的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怀疑。
苏小小抱着狸猫,嫣然笑道:“奴家相信小郎君的本事,不用解释了,尽管去做。”
赵庆点了点头,朝着兰陵公主拱了拱手,离开了公主府。
诗会雅集虽然结束了,这场骂战还在持续,甚至是愈演愈烈。
过去了没有几天,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苏小小和《长恨歌》。
就算是臭名声,已经在京城里人尽皆知了。
赵庆没有着急,还在继续等着,准备让这场骂战在持续半个月的时间。
持续的时间越久,扭转名声以后,获得的益处也就越大。
赵庆在宅子里读书,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却被贺双卿不停的看来看去。
赵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放下了手里的书卷,问道:“难不成我脸上多长了一只眼,让你看了这么久。”
贺双卿啧啧称奇:“倒是没有多长一只眼,只不过看你这副样子,倒是有几分山中宰相的运筹帷幄。”
赵庆笑了:“我这个山中宰相,可是离不开你这位大才的辅佐,没有你提供的官场上各种关系规矩,也不可能在京城里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贺双卿得意的昂起了脑袋:“那是当然,咱俩这是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了。”
赵庆哑然失笑:“我看是你的脸皮厚的天下无敌。”
贺双卿听到他说脸皮厚,不乐意了,伸出手去挠赵庆,两人在书房里嬉戏打闹了起来。
赵庆不是过去的文弱书生了,力气很大,很快就把贺双卿给制服了。
就在贺双卿快要求饶的时候,从小汴京过来的丫鬟春兰,走进书房禀报了一个消息。
“老爷,花厅里有一位自称是老爷故人的读书人,正在花厅里等着。”
故人?
赵庆在京城没有多少熟人,那这人应该就是从小汴京来的了,难不成是张秀才也来京城了。
赵庆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贺双卿的脑门,便离开了书房。
赵庆走出了白墙月洞门,来到了前院的花厅,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人:“杨金刀?”
杨金刀站了起来,客气的拱手:“有一句话说的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赵贤弟来到新城以后变得不得了了,杨某都快不该认识贤弟了,在京城里已经成了公主和权贵的座上客。”
赵庆没有因为杨金刀的声名狼藉,就把他低看了,摇头笑了笑做出了邀请的动作:“杨兄说笑了,当初在小汴京的时候,还是多亏了杨兄的帮忙,要不然也没有赵某的今天。”
花花轿子的众人抬,杨金刀当初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要说交情,不能说没有,那也是只剩下银钱利益了。
不过,赵庆现在的身份不同了,直接说了一个杨兄。
杨金刀很受用,他虽然是个小人,但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真正看得起他的人就只有赵庆了。
何况赵庆现在的身份不同,两人的身份发生了调换,不再是杨金刀的地位高赵庆地位低了。
以赵庆当前在京城里的名声,变成了赵庆的地位高,杨金刀的地位低了。
赵庆站在高位,却没有看不起名声臭大街的杨金刀,这个恩情,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赵庆摆了摆手,示意丫鬟春兰泡上一壶新茶送上来:“杨兄这一次来到京城,有什么要事要办?只要赵某能够帮上忙,但说无妨。”
杨金刀听到赵庆居然是主动想要帮忙,心里越发的感激了,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杨某这一次来到京城确实有事情求着赵贤弟,这件事还得是赵贤弟来做才能让杨某放心。”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神态认真了很多:“到底是什么事,整个京城里还只能赵某出手。”
杨金刀招了招手,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从门口的官帽椅旁边走了过来。
直到这时,赵庆才注意到,花厅门口不远处还坐着一名女子。
赵庆只是看到这名女子的身段,眼睛都忍不住有些发直,过于婀娜了。
尤其是这名女子的水蛇腰,坐在男人的身上,都能把男人的腰给夹断了。
杨金刀指着婀娜女子说道:“她是杨某的妹妹,实话不瞒贤弟说了,前段时间新任的钞关御史去杨某家里拜访,看见了杨某的妹妹,想要强行纳妾。不是杨某心太高了,只是以妹妹的容貌,只有天子才有那个福气消受。”
赵庆听到这里,明白了:“杨兄的意思是说了,让赵某帮忙鼓吹你妹妹的名声,等到成为京城里有名的美人,入宫做个妃子。”
杨金刀摇了摇头:“从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两位公主就能看得出来,宫里的争斗还是激烈,要是把妹妹直接送到了宫里,估计都见不到天子的面就被人给害死了。”
赵庆还没有看到杨金刀妹妹的真容,只是看到诱人的水蛇腰,都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句话都是不错,宫里的那些贵妃整天争风吃醋,碰见了有威胁的美人,估摸着都会同仇敌忾先把美人给害死了。”
第293章 玉环
杨金刀轻轻推了一下妹妹:“玉环,你以后的荣华富贵全都在赵贤弟身上了,还不赶紧给赵贤弟磕个头,认个干哥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杨玉环是个精明的女人,知道这次来到京城的目的,刚开始还对兄长杨金刀的话不当回事儿。
认为去了京城,应该找到其他人帮忙鼓吹名声。
当杨玉环来到京城里,听到京城人士全都在谈论苏小小,虽然是坏名声,但是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手段也足够惊人了。
杨玉环今天过来的时候,故意把腰身收的更细一些,显得越发的勾人了。
当她听到赵庆提起了鼓吹名声,心里一喜,心想今天这事多半是要成了。
杨玉环赶紧走了过去,跪在了地上:“玉环拜见干哥哥。”
赵庆吓住了,赶紧上前扶着杨玉环:“这可使不得,你以后注定是宫里的贵人,哪里能给我一个童生磕头。”
赵庆深知一个道理,贵人在发迹以前,做出过一些丢脸的行为,等到成为了贵人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掩盖过去。
对于朝廷里的官员来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随便栽赃一个罪名就能害的读书人家破人亡。
对于宫里的贵人来说,想要害死官员都是轻而易举,何况是还没有做官的赵庆了。
赵庆哪里敢让杨玉环给他磕头,等到对方成为宫里的贵人以后,还不得想办法把他给掩盖掉。
赵庆扶不起来杨玉环,只能在她对面磕了回去。
杨金刀看着两人对着磕头的一幕,忍不住笑了:“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认个干亲,你俩可倒好,在这里拜堂了。”
杨玉环再是精明,终究是一个女人,听到兄长说了一句拜堂,脸靥‘刷’的就红了。
赵庆也是不由难为情,这话要是传出去,等到杨玉环成为宫里的贵妃,天子头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赵庆赶紧上前几步,扶起了杨玉环的手臂:“玉环妹妹可别再磕头了,鼓吹名声这件事,赵某答应你了。”
赵庆第一次扶着杨玉环的时候,心里着急,只想着怎么把她赶紧扶起来,没有想其他的心死了。
这一回不同了,赵庆扶着杨玉环的手臂,两人肌肤相亲,不由得心猿意马了起来。
杨玉环看着赵庆那张唇红齿白的俊朗脸容,又是第一次与男人有肌肤之亲,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怦怦’乱跳了起来。
杨玉环走到了兄长杨金刀旁边,听着杨金刀和赵庆商量起了鼓吹名声的事情。
她心里却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喜欢给兄长出主意,居然没把关系到以后前途的事情听进去。
杨玉环的脑子乱糟糟,再也没有了精明的心思,脑子里只剩下赵庆得俊朗脸容。
杨玉环鬼使神差的突然说了一句:“听说当今的天子年纪不小了,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
杨金刀还以为妹妹是嫌弃天子年纪大了,训斥了一句:“天子刚刚过了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要你能够进宫把天子服侍好了,以后咱们家的荣华富贵可就享用不尽了。”
杨玉环知道兄长误会了她的意思,解释了起来:“奴家不是说天子的年纪大了,只是听说这些年从来没见过宫里的妃子有谁怀了身孕,再也没有新的皇子皇女出生了。”
杨金刀皱起了眉头,没想到杨玉环说的是这个意思,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你以后进了宫,如果不能产下皇子,地位始终都不稳。宫里这些年没有出生皇子,到是兄长考虑不周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赵庆听到这里,不由得多看了杨玉环几眼,还真是一个精明的女子。
看来杨玉环真的适合入宫,以她的精明,说不定了真的能够从那些妃子里脱颖而出,成为深受天子宠爱的皇贵妃。
杨金刀想了半天,没能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不免有了逃避的心思:“贤弟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由于宫里的争斗过于激烈了,但凡是有妃子怀了身孕,被其他的妃子用一些手段给害得流产了。”
赵庆仔细想了想,否决了这个说法:“宫里的妃子再是明争暗斗,也得有个规矩,最起码不能毁了天子的子嗣。再者说了,当今宫里掌权的那几位贵妃都有皇子和皇女,就算是其他的妃子有了身孕,产下了皇子,依旧是威胁不到那些贵妃的地位。”
赵庆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杨玉环的怀疑有可能是真的,天子丧失了生子的能力。
这可把杨金刀给愁坏了:“那可如何是好,妹妹进宫以后如果不能给天子产下皇子,有了再高的地位也只是镜花水月,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杨金刀只能求助赵庆了:“自从京城的事传到小汴京以后,贤弟在小金汴京的名声与过去完全不同了,在小汴京读书人眼里都快成了山中宰相了。”
赵庆听到杨金刀说的这话,没有多少质疑,也没觉得他是故意吹捧。
赵庆这段时间在京城里折腾出来的波澜,涉及到了公主和权贵,在小汴京读书人的眼里可不就是山中宰相了。
赵庆没有因为杨金涛的这话就自满了,知道他有所求:“杨兄有什么话请直说。”
杨金刀询问了起来:“你有没有一个法子,帮忙解决玉环怀有身孕的难题。”
赵庆摇了摇头:“你要说帮忙鼓吹名声倒是还算在行,生儿育女这件事,那就无能为力了。赵某又不是郎中,就算是郎中也没有可能给天子诊脉,这事得去找宫里的御医。”33qxs.m
杨金刀叹了一口气:“现在谈这件事还为时尚早,还是先把玉环的名声宣扬起来,等到玉环进宫了以后,咱们兄弟再商量玉环怀孕的事情。”
赵庆听到一句咱们兄弟,感觉眼前的杨金刀不简单了,舍得许下重诺。
这句话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杨玉环能够进宫,以后肯定会在赵庆的仕途上给予很大的帮助。
赵庆和杨金刀商量起了鼓吹名声的事情,商量到最后,又牵扯到了杨玉环怀孕的事情上了。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不是在家就能商量出来。
杨金刀只能带着杨玉环先离开了。
杨玉环在离开以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庆。
第294章 高阳公主的手段
赵庆正在宅子里想着怎么鼓吹杨玉环的名声,等到苏小小这件事结束以后,就要帮着杨玉环鼓吹名声了。
赵庆对于这件事,比起任何事都要上心,这可涉及到自己身后能否有一位贵妃的支持。
只要杨玉环进了宫里,成为宫里的贵妃,以后做官就有背景了。
再也不是朝中无人莫做官了。
赵庆等着苏小小的名声开始扭转的那一天,坐在宅子里读书,见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高阳公主的贴身丫鬟,送来了一封帖子,邀请赵庆去公主府上拜访。
赵庆拿到帖子的时候,正在书房里读书,旁边坐着贺双卿。
贺双卿看着刚来京城没多久,就搅动一场风雨,还受到了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两位公主关注的赵庆,担心他得意忘形了。
贺双卿提醒了一句:“高阳公主和兰陵公主的做事方式不一样,高阳公主名声不怎么好,据说与京城里的一些才子关系不清不楚,这一点你要注意,千万不能被高阳公主用手段给拿捏住了。”彡彡訁凊
赵庆看到贺双卿说这番话的时候,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清楚。
赵庆刨根问底的说道:“到底是什么手段,咱俩的关系难道还不方便说清楚。”
贺双卿白了他一眼:“咱俩的关系再是亲近,涉及到了女人家的闺房事,也不方便与你说。算了,高阳公主的事情如果不跟你说清楚,估摸着要被那个心机城府都很深的女人给拿捏了。”
贺双卿不再吞吞吐吐了,直接说清楚了高阳公主的手段:“也得亏是我,换成了其他人,都不见得知道高阳公主的手段。高阳公主为了笼络一些背景不深却很有才的读书人,往往会利用公主的身份与读书人接触,造成十年寒窗苦读了一招被公主看上的佳话,其实却被高阳公主给拿捏了,往往在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眼看就要做出不轨的行为,便会被安排好的丫鬟撞见。”
赵庆听到这里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背景不深却很有前途的读书人,为了保住性命,只能任由高阳公主摆布了。”
贺双卿啊点了点头:“不错,如果高阳公主一口咬死了是读书人想要做出不轨的行为,她一个弱女子无法反抗,到那时就不是单独杀了读书人一颗脑袋的事情,直接就会抄家灭族。”
有才的读书人只能听从高阳公主吩咐,任由她摆布,不听话只有一个下场。
赵庆奇怪了:“听你的口气,高阳公主依靠卑鄙的手段拿捏了很多有才的读书人,难道就没有一两名有骨气的读书人做出反抗的行为来。”
贺双卿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有一名读书人不甘受辱,那名读书人还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自以为以他的才华不会被杀,找到天子说明了这件事,结果全族上下没有一个人逃得了,被灭门了。天子为了掩盖这件事,免得影响了皇室的名声,还把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太监和宫女全都给灭口了。”
赵庆不解了:“那你……”
第295章 挠痒痒变成抚摸
贺双卿又是得意又是无奈的说道:“当时我爹也在场,唯一一个没被天子杀的外人,不过却被天子要求永远忘记这件事,不能给其他人提起。”彡彡訁凊
贺双卿说到这里,没来由的脸靥红了,偷看了一眼赵庆,心里全是羞涩。
贺双卿今天把高阳公主的事情说给了赵庆听,由于有着天子的禁令不能说给外人,那就只有一家人了。
一男一女没有亲缘关系,成为一家人只有一个情况。
拜堂结为夫妻。
赵庆心里感慨,又对贺先生有一个更深的认识,居然是让天子都舍不得杀了他。
赵庆刚要感慨两句,突然想起来贺双卿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过后,咱们俩早就是一家人了,不要那么见外。”
在当今这个世道,女子被礼教约束,别说是看光了身子了,只是看到露出的一截手臂,就得嫁给那名男啊。
贺双卿的脸蛋红透了,心里又羞又恼,伸出手去挠赵庆的痒痒。
“哈哈。”
赵庆笑了起来,凭借矫健的身手躲在了旁边,反倒是挠到了贺双卿的细腰。
赵庆感受着贺双卿身段的曼妙,一时间心猿意马,呼吸急促了起来,忍不住把挠痒痒变成了抚摸。
贺双卿‘嘤咛’一声,两腿发啊,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觉布满了全身,坐在官帽椅上站不起身子了。
书房里的气氛旖旎了起来。
贺双卿长得这么大了,从来没有被男人触碰过,更不要说这么被赵庆抚摸了。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羞涩的同时,呼吸加速,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愫。
贺双卿担心再胡闹下去,真的被赵庆夺走了贞洁,还没有成亲,就干出了令人不耻的苟且行为。
贺双卿赶紧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去高阳公主的府上,免得公主等着急了,对你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赵庆眷恋的看了一眼贺双卿曼妙身子,就差一点,触碰到了红肚兜束缚的怒放牡丹了。
那一对怒放牡丹,可是赵庆从来没有见过的波涛汹涌,是个正常男子,都想感受汹涌的程度。
赵庆知道贺双卿是个很守妇道的贞洁女子,不敢过于的逼迫,需要循序渐进的慢慢来:“我去去便回,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这句话说的很有歧义,像是一位相公在交代自家的娘子。
赵庆说完这句话以后,觉察到了不对,暗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不应该说出这句话,容易引起贺双卿的反感。
不过,赵庆说完以后,又是期待地看向了贺双卿,希望能够得到不一样的反应。
贺双卿居然是羞涩点头了:“你在高阳公主的府里记得刚才说的话,一定要对高阳公主的手段有所防备,免得落下只能任由高阳公主摆布的把柄。”
赵庆看着贺双卿点头的动作,心情从未有过的畅快,比起当初受到兰陵公主的重视还要高兴的多。
竟是得到了贺双卿的回应。
赵庆的高兴溢于言表:“放心,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亏。”
第296章 拜访高阳公主
赵庆坐着马车来到高阳公主的府邸,门房打量他的衣着打扮,只是普通的绢布剪裁,看样子是普通的童生。
读书人中了秀才以后,可以戴着软巾。
赵庆发髻上连一条软巾都没有,只是用普通的绢布束发,看来又是一个过来撞运气的寒门读书人。
门房没有把赵庆当回事,准备随口打发了,免得又在公主府蹭吃蹭喝。
不过,门房看到赵庆送过来的帖子,脸上的不屑顿时就变成了堆笑。
门房赶紧邀着赵庆往里走:“这位公子里面请,还请在花厅里稍作等待,小人这就安排府里的丫鬟去通知管事大娘子。”
门房点头哈腰的送走了赵庆,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
门房拿着帖子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幸亏看了一眼帖子,要不然就要得罪公主殿下请来的贵客,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惩罚。”
贴身丫鬟交给赵庆的帖子可不一般,里面是上好的宣纸,外面还包裹着大红绸缎,只有贵客才会收到这种帖子。
贴身丫鬟听到管事大娘子的消息,立即从绣房赶了过来,果不其然见到了赵庆。
绿翘笑脸相迎:“我家公主今天刚好去皇庄收账了,还请赵家小郎君稍得片刻,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花厅里的丫鬟心里一惊,看到绿翘居然是对赵庆出现了笑脸,纷纷猜测他是哪位权贵家的公子。
只有顶尖权贵家的公子,能够得到绿翘的笑脸相迎了。
赵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坐在花厅的官帽椅上静静喝茶。
绿翘担心怠慢了赵庆,坏了公主的大事,主动邀请道:“府里的西边有一片西苑园林,算得上是京城里颇为不俗的景观了,经常有京城里的文人雅士前往西苑赏景,小郎君如果闲着无聊的话,可以前往西苑等候公主回来。”
赵庆一个人坐在花厅里,确实挺无聊:“那就劳烦小姐前面带路了。”
绿翘听到了一句小姐,笑得更开心了,捂着嘴唇说道:“奴家可不是小姐,小郎君以后叫我绿翘就可以了。”
赵庆不会把绿翘的这句客气话当回事,她可是高阳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比起京城里的很多官宦小姐还要尊贵的多。
赵庆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客气,就自以为是的把自己看高了,说白了只是因为有着帮忙鼓吹名声的独到本事。
赵庆自身的地位并不高,如果在绿翘面前自视甚高的摆谱,只会平白无故的得罪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
如果赵庆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那就两说了。
可惜,现在还不是。www.33qxs.m
赵庆跟着绿翘走向了西苑,刚刚迈进白墙月洞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西苑里种着各种香妃竹、桂树、灵璧石等花草树木和奇石,各种道路还不是用普通的青砖,全是用鹅卵石铺成。
赵庆没有走在鹅卵石上,顺着回廊继续朝着西苑的深处走去,见到了一片种满了荷花的小湖。
赵庆忍不住惊叹了一句:“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没想到高阳公主居然在京城里有一片湖泊。”
这句夸赞的话,果然是引起了绿翘的心满意足,脸蛋出现了一丝得意:“那是当然了,我家公主的母妃可是来自江南的豪族,家里的金银吃用不尽,可不是兰陵公主能够媲美。”
第297章 两位公子
赵庆知道绿翘话里的意思,不想让他帮着兰陵公主做事,想要获得一场富贵还得帮着高阳公主做事。
赵庆没有回应这句话,作为一名童生出身的寒门读书人,哪里能够挑挑拣拣给哪一位公主做事。
承蒙兰陵公主看得上,能够给兰陵公主出谋划策,那是他的荣幸。
绿翘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赵庆的回应,惊疑了一声,看着眼前静静不说话的赵庆,越发感觉他是做官的料子了。
绿翘过去用这些话试探过不少有名的才子,无一例外,全都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只为高阳公主所驱使。
绿翘每次听到那些有名的才子的话,心里都会对才子产生一些不屑的情绪,看似有才,却不懂官场变通的道理。
绿翘原来以为赵庆与那些才子一样,寒门出身,对于官场一窍不通。
现在却不敢轻视他了,绿翘认为赵庆比那些才子更适合在官场做官。
绿翘作了一个万福:“小郎君可以在这里歇息,欣赏西苑的风景,等到公主回来了,奴家再过来给小郎君说一声。”
赵庆点了点头,走向了布满了荷花的湖泊,准备去回廊尽头的水榭里,欣赏难得的江南景致。
回廊很长,走了快有一盏茶时间,这才抵达湖泊旁边的水榭。
赵庆刚刚走进去,看到水榭里摆着一张棋枰,左右两边的粉彩花鸟图绣墩上,分别坐着一名公子正在下棋。
坐在左边的那人,较为年轻,衣着打扮极为富贵。
年轻人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一件紫色箭袖襕袍,腰间系着五彩丝攒花宫绦,脚上蹬着一双青缎白底官靴。
另外一人衣着就比较朴素了,只是穿着一件白色襕袍,比较奇怪的是,这人居然没有束发,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背后。
赵庆还是头一次见到男子在及冠以后,没有竖发,在读书人眼里是行为极为的不检点。
赵庆闲来无事,走了过去了,看着两人下棋。
紫袍男子和白袍男子对于赵庆站在旁边,没有在意,继续下着围棋,还聊起了朝廷里的政务。
紫袍男子说道:“漕运河道的弊政,越来越严重了,太祖年间每年运到京城的漕粮多达四百多万石,太宗年间依旧还能保持四百万石左右的数额,可是自从太祖、太宗以后,每年运到京城里的漕粮逐渐减少,到了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一百多万石漕粮,已经不够朝廷用来发放俸禄了,每年还要额外用银子买来江南豪族的粮食,用来发放俸禄。”
白袍男子直言不讳的说道:“按我说就不应该发放俸禄,那些漕粮去了哪里,不用说也知道,早就进了以李义府为首的旧党官员手里,全都被这些官员借着漕运河道中饱私囊了,肥了自己,瘦了朝廷,还大肆的搜刮民脂民膏,害苦了老百姓。”
赵庆听到这话,有些琢磨不透两人的身份了,居然敢公然谈论把持朝政的旧党。
朝廷的官制是三省六部制,三省的宰相只有几名。
李义府担任了尚书省左仆射,不仅是三省的首相,党羽还占据了尚书省右仆射,门下省侍中等相位。
六部尚书也多是旧党的党羽,朝政可以说是几乎把持在旧党的手里。
赵庆能够得知朝廷里的局势,尤其还涉及到了宰相的相位,知道政事堂的局势,全都在于贺双卿只要闲来无事,便会给他讲述京城里的各种局势。
赵庆有了清醒的一个认知,不会因为搞不清楚其中的关系,得罪了朝廷里的官员和权贵。
京城里敢于对旧党说上半句不满的人,倒是有,只不过极少。
眼前的两人毫不避讳旁边有外人在,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对于旧党不满,还涉及到的旧党最为忌讳的漕运,身份就更加煊赫了。
紫袍男子叹了一口气:“当初王叔文推行新政,首先就是拿着漕运这件事抗击旧党的打压,当时只要能够革除弊政,缓解漕运河道运输漕粮的逐年递减,就能获得天子的支持。只可惜,二王八司马想了各种办法,依旧是对漕运的弊政束手无策,反而是适得其反,在李义府的授意下,运送到京城里的漕粮更少了。”
第298章 勾起了陕王的兴致
紫袍男子和白袍男子全都愣在了原地,不说话了,仔细琢磨废漕改海四个字的意思。
两人越是琢磨越觉得一语中的,可以说是一盏明灯。
紫袍男子和白袍男子脸上的苦闷情绪,逐渐变成了对于废漕改海的认同,纷纷转过头去,打量起了赵庆。
紫胖男子和白袍男子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废漕改海的具体怎么去推行。
既然这人说了出来,想必心里早就有了相应的对策。
“小郎君。”
就在这时,水榭外面传来了一声轻唤,绿翘走了进来,看到赵庆正在棋盘旁边,吓了一跳。
绿翘赶紧走了过去。告罪了一声:“陕王、柳公子莫要怪罪,奴婢忘了告诉赵庆不能前往水榭,还请陕王和柳公子原谅。”
绿翘说这话的时候,频频给赵庆打眼色,让他赶紧赔罪,尽快离开水榭里。
赵庆听到一句陕王,当场出现了惊诧的情绪,那名紫袍男子居然是天子的第三个儿子陕王。
李光弼、史思明等顶尖权贵子弟,平日里在京城里看似很嚣张,每次碰到了陕王,只能夹着尾巴装孙子。
赵庆赶紧拱手:“学生不是有意冒犯,还请陕王见谅。”
陕王一门心思的想着刚才的那句废漕改海,哪里会怪罪赵庆的贸然打扰,冒犯了他和柳公子在水榭里下棋。
陕王笑着说了一句:“不妨事,本王和柳公子也是客人,没有客人赶走高阳其他客人的道理。”
绿翘和赵庆同时松了一口气,急匆匆的离开了水榭,不敢在里面有片刻的停留。
陕王看着赵庆急匆匆离开了,愣住了,哑然失笑:“本王还想询问他关于废漕改海的具体事宜,这下可好,人都走了。”
柳公子却是想起来一件事:“这个赵庆,莫不是最近在京城里做出那首‘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赵庆。”
陕王想了想说道:“高阳和兰陵最近在争夺教坊司的女官,赵庆帮着兰陵大肆的宣扬了苏小小的名声,高阳请来的赵庆,应该就是买走闹鬼宅子的赵庆了。”
陕王和柳公子听完这话,对视了一眼,相顾着笑了起来。
只要知道赵庆的身份就好办了,他可就跑不了了。
赵庆很少出现激动的情绪,在得知水榭里的那人是陕王以后,免不了激动,想到陕王身边那名白袍公子的身份,更加难以遏制的振奋了。
赵庆询问了起来:“那名与陕王下棋的白袍公子,听你说姓柳,难不成是白衣卿相柳三变。”
绿翘对于赵庆出现激动的情绪,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还认为颇为合理。
赵庆只是出现激动,没有惊喜大叫等过激的情绪,还比较收敛了。
一袭白袍的公子,可是柳三变。
绿翘笑得很是灿烂:“小郎君猜对了,那位白袍公子就是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赵庆听到柳三变三个字,很想立即转过身去,瞻仰那位白衣卿相的风采。
只不过,陕王还在旁边,不能贸然打扰了陕王和柳三变,只能遗憾的离开了。
赵庆遗憾的说道:“这位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可是让李义府都不忍心贬官,当初以二王八司马为首的官员,包括王叔文在内所有人都遭到了李义府的打压,一个个只能被迫离开京城,去地方州府做个司马。只有柳三变是个例外,虽然是二王八司马的重要成员之一,还是安然无恙的待在京城里,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压。”
绿翘笑着说道:“先不说就连李义府都很欣赏柳三变,如果真的打压了柳三变,李义府就会成为清流唾弃的奸佞,是个读书人都会骂他两句。”
绿翘想到赵庆先后作出了三首名篇佳作,打趣了一句:“小郎君如果能有柳三变的名声,先不说在官场上可以一路官运亨通,在朝廷里也没有人敢打压你了,更不会因为寒门的身份看不起你。”
赵庆只是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话,没有当真,肚子里有再多的诗词,也不一定能够成为柳三变。
柳三变能够成为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可不只是因为做出的诗词,更是因为个人的风采。
就像唐朝的著名诗人有很多,有着各种天下人景仰称呼。
李白却只有一个。
赵庆跟着绿翘重新回到花厅里,还在想着水榭里的陕王和柳三变,暗道如果能够在水榭里多待一段时间就好了。
水榭里的两人,头一次对寒门读书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致,直到赵庆离开了,还在思索着那一句废漕改海。
陕王琢磨了起来:“这句废漕改海的意思,应该是把漕运改为海运,不过具体推行起来的话有着很多麻烦,赵庆既然提出来废漕改海的新政了,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柳三变也在想着废漕改海:“废漕改海可不仅仅是把漕运改为海运那么简单,这其中涉及到朝廷里很多官员的利益,怎么去解决官员的利益,平息漕运改为海运的官愤这其中才是真本事。”
陕王看向了眼前的白衣卿相:“说起才思敏捷,想必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起你也柳三变了,仔细说说,你觉得废漕改海应该如何去推行。”彡彡訁凊
柳三变却是笑了:“冤有头债有主,陕王还是去询问赵庆,这句话对于柳某来说也是醍醐灌顶,很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陕王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不明觉厉了。没想到让朝廷里的官员都束手无策的漕运弊政,历朝历代都没办法解决这件事,居然是让一个寒门出生的读书人想到了革除弊政的办法,还是一语中的的说穿了问题根本。”
陕王说到这里,赵庆这个名字,不免在他心里加深了很大的印象。
过去听说了赵庆掺和了兰陵公主、高阳公主的争端,只是一笑置之,认为这个小人物夹在公主之间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不同了,陕王对于赵庆有了很大的兴致。
第299章 高阳公主的阳谋
赵庆来到花厅里,坐在官帽椅上还没喝上两口茶水,差点把嘴里的清茶喷了出来。
他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高阳公主没有避嫌,坐在漆彩屏风后面,与他这个过来拜访的读书人谈论一些事情。
高阳公主穿着一件红罗褙子,直接从花厅门口走了进来,身上也没穿着文公衣,脸容出现在了赵庆眼前。
赵庆心里一沉,没有因为见到了一位公主的真容感到庆幸,早就在贺双卿的提醒下,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换成了其他不知道朝堂规矩的读书人,这个时候,肯定会激动的满面红光了。
等到离开公主府以后,像是碰到了一件足够光宗耀祖的事情。
赵庆心里却是清楚,这是高阳公主的阳谋,只要不想办法避开,就有了玷污公主名节的嫌疑。
高阳公主拿着这个把柄,可以要求赵庆做事,只要他敢不愿意,都不需要去天子那里告状了,通知燕蓟府衙门一声,直接就把赵庆的全家抓到大牢里。
赵庆心里苦笑,终于理解贺双卿说的那句,寒门读书人夹在两位公主之间,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京城官场就是一片泥潭,进来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做到。
赵庆立即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就朝着花厅门外走去。
高阳公主没有拦着赵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似乎是已经把这个读书人拿捏在手里了。
等到赵庆走到了花厅门口,高阳公主开口说话了:“你已经看见本公主的真容了,这个时候再走出去已经晚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坐着。”
赵庆无奈,只能走了回去,坐在官帽椅上再没有了过来以前的闲庭信步,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想在花厅里待着。
赵庆叹了一口气:“赵某在过来以前,贺双卿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不要冒犯了公主,谁曾想,还是做出了冒犯公主的行为。”
高阳公主捂着红唇,笑了起来:“你不用搬出来贺先生来压本宫了,就算是贺先生亲自来了,得知本宫在花厅里露出了真容,恐怕也只会落荒而逃。本宫早就打听清楚了你的底细,是个货真价实的寒门读书人,只不过是在贺先生的私塾里读过几年书,没有真正的师徒名分,京城里倒是有不少人被你扯着虎皮镇住了,却镇不住本宫。”
高阳公主看着赵庆愁眉苦脸起来,笑的越发开心了:“能够被本宫看上,那是你的荣幸,别想着逃出去了。今天谁来了都救不了你,贺先生不行,李光弼、史思明那两个混账二世祖也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往后就是本宫的人了。”
绿翘站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陕王要是过来了,倒是能够救下小郎君。”
高阳公主瞪了绿翘一眼,不当回事的说道:“三哥倒是可以救你,不过,以陕王的地位尊贵,不会惹得妹妹不开心救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第300章 陕王的搭救
“这可不好说。”
高阳公主的声音刚落下,花厅的门外就传来了一句否定的声音。
陕王从门口走了进来,站在花厅里,义正辞严的说道:“高阳能不能卖给三哥几份薄面,今天把赵庆带走。”
陕王和高阳公主、兰陵公主等庶出公主关系不一般,相互之间的称呼,从来不是皇兄皇妹,一直是关系比较亲近的称呼。
兰陵公主、高阳公主背后的母妃身后妻族势力再次是庞大,进了宫以后,不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两人始终只是庶出。
宫里的皇子皇女,只有皇后生出来,那才是嫡出。
陕王是由皇后娘娘生出来的皇子,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却不是,过去母妃还没得势的时候,没少受欺负。
只有陕王护着她们这些庶出公主。
高阳公主委屈了起来,泫然欲泣:“看来三哥还是更宠兰陵,今天为了兰陵,丝毫不顾及我的名节,也要把赵庆带走。”
陕王叹了一口气,很想说大家都是兄妹,没必要为了一些利益争来争去。
不过,陕王只是做事刚直正派,从小在宫里长大,却明白涉及到了争夺皇贵妃的位分,不是谁劝上两句话就不会争了。
陕王看着高阳公主又要耍小脾气了,一副我哭给你看的样子,知道她认为带到赵庆是因为帮着兰陵公主鼓吹苏小小的名声。
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赵庆自身的原因,这才贸然出手,决定搭救赵庆一次。
陕王仔细想了想,倒也是,谁也不会想到他平白无故的去搭救一名寒门读书人。
陕王正色道:“高阳想错了,今天把赵庆带走,不是想掺合你和兰陵之间的那些事,搭救了赵庆只为一件事。”
陕王认真的说道:“为了黎明百姓,为了大雍王朝。”
高阳公主瞥了一眼赵庆,心里更加不愿意相信了:“三哥今天要是说看上了赵庆作出的诗词,那还说得过去。张口一个黎民百姓,闭口一个大雍王朝,涉及到了家国天下的事情哪里能与一名寒门读书人牵扯上关系。”
陕王知道说了实话,高阳公主反而更加不愿意相信,却不会编造其他理由来哄骗高阳公主。
陕王摆了摆手:“你先去绣房里穿上一件文公衣,再到西苑的水榭里,到时候便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高阳公主心里不愿意,陕王已经发话了,不得不遵从,只能带着绿翘离开了花厅,回到绣房穿戴文公衣了。
等到高高阳公主离开以后,陕王来到了赵庆旁边,客气的说道:“本王在水榭里也听到赵先生的废漕改海,醍醐灌顶,还请赵先生移步水榭,详细说一说如何推行废漕改海的新政。”
赵庆再是沉稳的脾气,面对陕王的礼遇,也是不由得受宠若惊了起来。彡彡訁凊
赵庆赶紧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只不过是赵某的一些浅显看法,承蒙陕王瞧得起,关于如何推行废漕改海,一定毫无保留的全都说出来。”
第301章 抓住机会
京城里最讲究出身二字,只要出身不好,纵是有再大的才华,多半是会埋没了。
倒不是京城里的官员自认为高人一等,只是在朝廷里做官,个人的能力出众,也远远比不上深厚的人脉关系。
很多有才华的寒门读书人勤勤恳恳几年做出来的政绩,到了大姓望族出身的官员手里,只需要几句话,很快就可以做到了。
这便是人脉关系带来的好处。
漕运河道涉及到了庞大的官员利益,想要在漕运河道推行新政,比任何时候都要看重出身背景。
如果说出废漕改海的那个人是辛稼轩,肯定会引起很多官员的重视,甚至有可能引来天子的注意。
辛稼轩的父亲可是漕运御史,他说出了这话,有能力撬动依附在漕运体系上的官员。
赵庆一个寒门读书人,说出想要在漕运河道推行新政的话,只会被认为大言不惭。
陕王却是个例外,只要能够对朝政有利,为黎明百姓和大雍王朝干些实事,不在乎所谓的出身。
陕王知道赵庆的顾虑,不以为意的说道:“只要废漕改海的说辞能够获得本王的承认,对于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如一起去水榭里详谈。”
陕王说完话,迈步走出了花厅,回到了种满了荷花的小湖旁边。
赵庆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跟着走了出去,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仅有的一次,能够入得了一位王爷法眼的机会了。
赵庆走在回廊里,朝着水榭里走去,不停的在思索关于废漕改海的各项事宜。
等到走进水榭以后,尽量说的有深意,在陕王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柳三变坐在窗棂旁边,欣赏着西苑的湖光景色,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陕王迈步走了进来,紧随其后是那个说出了一句废漕改海的赵庆。
柳三变对于赵庆跟着陕王一起走进来,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还是因为他的提醒,陕王这才想起来去花厅里搭救。
柳三变当初从河东来到京城的时候,没能逃得了高阳公主的毒手,同样是被她用一些手段栽赃了把柄。
只不过,高阳公主也没想到柳三变居然是有了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名望,哪里还敢用把柄拿捏柳三变,主动丢了把柄。
以柳三变在仕林和朝廷里的名声,只要高阳公主敢用名节两个字来威胁他,不是出现抄家灭族的情况了。
整个仕林都会破口大骂高阳公主是个淫妇。
到那个时候,天子为了皇室的名声,只能赐死高阳公主了。
赵庆看到柳三变的视线望了过来,身边还站着陕王,越发的拘谨了。
以柳三变的名望,任何人站在他旁边,只要是有任何失礼的行为,都会被仕林所唾弃。
赵庆敢用名声很臭的李光弼、史思明两人来炒作名声,却不敢在柳三变身边传出去任何坏名声。
只因为,没有任何扭转的可能。
柳三变随和的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有些才气的读书人罢了,听了你的那句废漕改海,同样是醍醐灌顶,感觉在治国方面自愧不如了。”
第302章 火耗归公
赵庆说道:“早就听说柳三变最不拘泥于俗礼教条的洒脱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三变作为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如果说起洒脱,比不上大雍词龙辛稼轩,他才是真正的洒脱,一介书生,却单枪匹马杀到北方鞑子的金帐,砍下了一名贤王的脑袋,那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
赵庆在小汴京结交辛稼轩的时候,以为他只是一名背景深厚的望族子弟。
等到来到京城以后,才知道辛稼轩是接替柳三变以后,又一名得到天子亲自召见的文人。
有着大雍词龙的美誉。
陕王迫不及待想要推行新政,示意赵庆坐在旁边的官帽椅上:“你们俩要是想惺惺相惜,往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正是天子决定重新启用新党的时机,万万不能错过了。赵先生还是趁早说出来废漕改海的新政,如果可行,本王今夜立即就去宫里一趟,找到天子说起这件事。”
陕王在提到天子重新起用新党,精神大振,即便是知道面对怎样的阻力,还是义不容辞的要为天底下黎明百姓做一些实事。
赵庆坐在官帽椅上,郑重其事的说了起来:“漕运弊政,说白了就是大量的官员依附在漕运河道上,通过各种手段侵吞漕粮。要想在漕运河道推行新政,遇到的阻力难以想象,以李义府为首的旧党有的是办法阻拦新政的推行,最后很有可能损害了那位的利益。”
赵庆在说到那位两个字的时候,朝着宫里的方向看了一眼,隐晦的说出了那位指的是天子。
陕王、柳三变两人看清楚了赵庆的暗示,感到了意外,没想到一个寒门读书人竟会有这般的远见。
陕王点了点头:“不错,漕运河道每年运出来的漕粮已经入不敷出了,只要在咱们推行新政,李义府暗示漕运河道沿线的官员多截留一部分漕粮,运到京城里的漕粮更少。”
柳三变在过去已经见识过李义府的手段了:“到那个时候,咱们就不是在为了黎明百姓和朝廷推行新政了,站在了天子的对立面。”
赵庆给出了解决的办法:“所以说废漕改海的新政不可能推行下去,不过,咱们倒是可以换一个思路,废漕改海的目的无外乎就是为了增加漕粮,也就是为了给国库增加赋税。只要咱们推行火耗归公的政令,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官员借着火耗的借口,大肆的侵吞漕粮了。”
火耗归功?
陕王听到这句话,下意识说出了反对的看法:“朝廷养着数目庞大的官员,每年需要掏出大笔的这是粮食和银子,如果再拿出火耗银子,每年不知道又要耗费多少粮食和银子了……”
陕王这句话还没说话,突然顿住了,明白了赵庆这句火耗归公的意思。
柳三变陷入了沉思,随着琢磨火耗归功四个字,眼睛越来越亮。
“好!”xièwèn.com
陕王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惊喜的说道:“好一个火耗归公。”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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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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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为了老百姓
高阳公主想知道赵庆有怎样的才华,同时得到了陕王和柳三变的看重,甚至不惜让陕王惹得妹妹不高兴,也要搭救走赵庆。
高阳公主便带着绿翘,偷偷来到水榭旁边,偷听赵庆和陕王的交谈。
当赵庆说出了一句火耗归公,立即就让陕王连声叫好。
高阳公主困惑了,仔细琢磨起了火耗归功这四个字,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四个字到底有怎样的作用,居然是让陕王连声叫好。
柳三变也夸赞起了赵庆。
高阳公主没有因为自己躲在门口偷听,感到半点的羞耻,直接走了进去。
不过,高阳公主这一次穿戴了文公衣,倒不是遵从三哥陕王的话,只是不敢在柳三变面前露出容貌。
虽然过去露出了,但以柳三变现在的名望,高阳公主可不敢当作把柄了,只会弄巧成拙成为仕林唾骂的淫妇。
水榭里的几人,看到高阳公主走了出来,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早就在高阳公主躲在水榭门口偷听的时候,陕王就已经注意到了,朝着高阳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庆、柳三变两人都是比较机敏的人,看到陕王细微的举动,觉察到了水榭外面的动静。
高阳公主走到水榭里,直接坐在了官帽椅上,没有走进偏厅的漆彩屏风后面。
陕王看着高阳公主的做派,只是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没有说出训斥的话,用强硬的态度安排高阳公主一定要走到漆彩屏风后面。
换成是太子就不一样了,如果看见高阳公主不守着规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坐着。
即便是穿戴着文公衣也不行,需要时刻顾及皇室的名声。
太子党只会说出训斥的话,驱赶高阳公主走到漆彩屏风后面坐着。
高阳公主也就仗着陕王对于庶出的弟弟妹妹比较宽容,向来都是维护,从来没有出现任何打骂的行为。
高阳公主这才敢肆无忌惮坐在官帽椅上,直接询问起了朝廷的政事:“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推行了火耗归功的新政,依附在漕运河道沿线的旧党官员就不敢贪污了。你这话着实有些大言不惭,以三哥为首的二王八司马都奈何不了旧党,只凭你一句话就能摆平漕运的弊政,莫不是在吹嘘。”
赵庆看到高阳公主走进来,知道她会有一问,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展露自己在治理地方的本事。
赵庆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公主久居高位,应该不知道旧党的官员依附在漕运河道上,不仅仅是贪污了运往朝廷的漕粮,还趁机借着朝廷的名头,大肆的搜刮民脂民膏。朝廷每年征收的赋税,其实不高,这些年来却因为漕运闹得老百姓怨声载道,甚至多次爆发了造反。”
高阳公主听到这里,有些明白赵庆的意思了,压着肚子里的火气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银子都让旧党官员给捞走了,由于是打着朝廷的旗号,老百姓却怨恨起了朝廷。”
赵庆没有给出自己的看法,说起了府县老百姓的真实情况:“旧党官员每年都会打着火耗的旗号,折腾出各种加派、摊派的名目多征收银子,这一部分银子有时候甚至比老百姓缴纳的粮税正额还要多,当然了,这些巧立名目的加派银子,最后全都进了旧党官员的腰包,不会落在朝廷的国库里。”
高阳公主知道火耗的意思,朝廷征收的赋税,除了粮税以外,还有其他的商税和绢布税。
从地方收上来的银子大多是散碎银子,为了方便银子运往京城里,地方官府会把散碎银子熔炼成大锭的官银。
在铸造的过程中往往会产生一定的损耗。
地方官府不可能自掏腰包,弥补铸造成官银过程中的损耗。
地方官员便会额外加收一笔火耗银子,便是为了弥补铸造官银的损耗。
漕粮运到京城的过程中,也会产生各种人吃马嚼的损耗,还有船翻了掉进漕河的损耗。
地方官员往往打着弥补损耗的借口,多征收一部分粮食,这笔粮食同样是进入了旧党官员的腰包里。
高阳公主眼前一亮,忍不住也拍着红木半月桌站了起来:“妙啊,只要朝廷推行了火耗归功这条新政,旧党官员再也没有借口加征火耗了,从老百姓头上大肆的搜刮民脂民膏,却让老百姓把怨气撒到朝廷的身上。”
高阳公主说完这话,抬起一双眸子,看像了站在水榭里的赵庆,越看越是喜欢。
高阳公主笑嘻嘻的说道:“听说你在科举仕途上不怎么顺,本公主的府邸还缺一名小吏,虽然说你只是有童生的功名,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本公主却有权利安排你来公主府做名小吏,你是否愿意。”
赵庆很清楚大雍王朝官场的规矩,考中了举人以后虽说可以做官,却也不是立即就能做官,需要慢慢等着吏部安排官职。
即便是等到吏部安排官职,没有大姓望族的出身,也没有那个荣幸前往公主府担任官职。
高阳公主说出这话,明白这是在抬举赵庆,对于一个寒门出身的童生来说,等同于鲤鱼跃龙门了。
赵庆经过深思熟虑,忍住了在公主府担任官职的诱惑,决定拒绝高阳公主的邀请。
在公主府担任官职再是前途无量,却不想夹在两名公主中间,等到哪天没了用处,就会像这蚂蚁一样被碾死。
赵庆却又不好直接拒绝了高阳公主,不给她面子,在陕王和柳三变面前下不来台。
赵庆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如果有幸的话,赵某更想为黎明百姓做些实事,公主没在乡野待过,不知道老百姓过着怎样的日子。只要能够让老百姓有一口饱饭吃,不要因为出现了灾荒就卖儿卖女,赵某就心满意足了。”www.33qxs.m
“好!”
陕王听到赵庆居然拒绝了高阳公主,反而是得力不讨好的去为老百姓做些实事,越发看重赵庆的:“本王没有看错你。”
第304章 简在帝心的机会
赵庆听到陕王说了一句没有看错,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却还是凭借定力,控制住了情绪。
陕王说出这句话以后,水榭里的三人全在注意赵庆的神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一些激动的神情。
情绪更加激动一些,甚至会做出当场表明心意的行为,说出自己以后唯陕王马首是瞻。
只不过让陕王三人感到奇怪的是,一位王爷对于一名童生,还是寒门出身的童生,说出了一句看重的话。
赵庆却没有出现任何激动的情绪,还是沉稳的坐在官帽椅上,有几分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老官僚模样。
陕王深知这一次推行新政,需要找一名稳妥的人,不然很有可能被旧党的手段给击倒。
陕王和柳三变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心思,有着让赵庆参与这场推行新政的心思。
陕王直言不讳的说道:“本王今天就会进宫一趟,把这件事详细的说给天子,如果你能亲自参与新政的推行,就会在天子心里留下一个印象。”
“咔嚓!”
赵庆端着松花釉茶杯喝茶,听到一句在天子心里留下印象,再也坚持不住了。
赵庆手里的茶杯突然从手里滑落,好在及时的接住了,名贵的官窑茶杯没有摔在地上。
却也摔在了红木半月桌上,发出了很响的声音。
赵庆很想立即就答应下来,张着张嘴,嘴皮子哆嗦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参与了新政的推行,就会得到一个堪比高中了状元的恩典。33qxs.m
简在帝心。
陕王显然比赵庆更加着急,想要让天子尽快知道火耗归功的新政。
陕王没有心情继续在西苑里赏景了,立即走出了高阳公主的府邸,担心赵庆被强行留下了。
陕王在离开以前,还带着赵庆一起离开了,再次帮他脱离了险境。
高阳公主看着陕王和赵庆离开的背景,一脸的幽怨,似乎是遭受了很大的委屈。
高阳公主埋怨地说了一句:“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
高阳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陕王和赵庆才是一家人,她反倒是像个外人了。
柳三变站起身来,笑了笑说道:“陕王这一回不会惯着你了,如果是其他只有是诗词歌赋才华的才子,随便你去折腾。这一回可不一般,赵庆很可能成为一名能臣干吏,甚至有可能成为陕王的左膀右臂。”
高阳公主听到一句左膀右臂,惊诧的张大了红唇,望着赵庆离开的背影,怀疑了起来:“只是说出了一句火耗归公,也不至于能够成为三哥的左膀右臂。”
寻常百姓家的三哥,顶多就是大姓望族子弟,家里有长辈在朝廷里做官。
高阳公主的一句三哥可不一样,那是当朝的三皇子,还是皇后娘娘所生的嫡子。
有了柳三变的这一句左膀右臂,看来是真的把赵庆当成能臣干吏来对待了。
赵庆在公主府门口,与陕王分道扬镳了,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赵庆回到家里,直到坐在书房里,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贺双卿刚好就在书房里读书,看到赵庆走了进来,本来想要打一个招呼,询问他这一趟前往公主府有没有被拿捏的把柄。
不过,还没等贺双卿的话说出口,看见赵庆一脸恍惚的坐在书房的官帽椅上。
赵庆两眼无神,坐在官帽椅上愣愣的发呆,不再像过去那个沉稳的赵大才子了。
贺双卿看着神情恍惚的赵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不成真的被高阳公主拿捏了把柄。
贺双卿看着赵庆的样子,还不是一般的把柄,应该是足够抄家灭族的把柄。
贺双卿走过去,拍了拍赵庆的肩膀,安慰了起来:“你到底被高阳公主抓住了什么把柄啊说来听听,我给你出个主意。实在不行,只能请家父出马了,前往高阳公主的府邸讨个人情,暂且饶过你这一回。”
话都已经说完了,赵庆还是愣愣的发呆,没有缓过神来。
赵庆似是口渴了,伸出手去拿松花釉茶杯,想要喝一口茶水。
他坐的位置是红木书案旁边的官帽椅,手掌旁边没有松花釉茶杯,只有一方砚台。
赵庆手里拿着红丝砚,也不管砚台里是墨汁,还是茶水,直接就往嘴里送。
贺双卿赶紧拦了下来,看着赵庆到现在了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时就急了。
贺双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你难不成误闯了高阳公主的绣房,看见高阳公主正在绣房里洗澡?”
赵庆手里的红丝砚被抢了过去,又被贺双卿用力摇晃了肩膀,终于缓过神来了。
赵庆听到贺双卿说了一句撞见高阳公主洗澡,居然是笑出了声:“比起看见公主洗澡严重多了。”
贺双卿被他这句话给吓到了,比起见到公主洗澡还严重,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赵庆觊觎高阳公主的美貌,做出了不轨的行为,在公主府里强迫了高阳公主。
贺双卿光洁的脑门上,急得冒出了香汗:“当初听你说截杀李林甫的时候,有一名叫做石秀姑的女海寇看上了你,事不宜迟,顾不上做个压寨相公了,现在立即收拾金银细软前去投奔石秀姑。”
贺双卿想到强迫了高阳公主的罪名,拉着赵庆就往外走:“金银细软也别收拾了,你现在立即带着黄婉儿和李清清离开京城,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赵庆看着贺双卿心急如焚的样啊,哈哈一笑,又坐回了官帽椅。
贺双卿更加着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别在这里坐着了,再不离开京城,全家的性命都没了。”
赵庆拉住了贺双卿的手掌,把她拽了回去丫,坐在旁边的官帽椅上:“别那么心急,我还没有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双卿心里焦急,只得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同时心里在想着父亲当年在京城的好友里,哪一个是守卫京城的十二卫大将军。
还没等贺双卿想起来,赵庆说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赵庆握着拳头说道:“我可能要简在帝心了。”
第305章 涉及到陕王的秘闻
8简在帝心四个字说出口。
贺双卿坐在官帽椅上,愣住不动了,怎么也没想到赵庆神情恍惚的原因居然是天底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恩典。
贺双卿郑重其事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获得了简在帝心的恩宠,但一定要把握住。大姓望族都对柬简在帝心极其的热衷,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就连李光弼、史思明两人都要羡慕你了。”
赵庆知道贺双卿担心他不了解简在帝心的重要,不放在心上,错失了良机。
赵庆郑重点头:“这件事涉及到了陕王,当时在高阳公主的府邸里等人,闲着没事,去了西苑的水榭里……”
赵庆在公主府里的遭遇,细致的说了一遍,一点不落的全都说给了贺双卿。
只要这其中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以贺双卿在官场上的经历,两人关系又比较亲近,当场就会指出来。
赵庆事无巨细的全都说了出来,贺双卿不停的点头,在听到怎么认识陕王的时候,情绪还算是按耐得住。
不过,当贺双卿听到柳三变的名字,当时就坐不住了,双手握住了赵庆的手掌。
贺双卿的情绪明显变化了很多:“当真?你在高阳公主的府里,遇到了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赵庆知道柳三变的名望很大,过去没有具体的印象,看到就连贺双卿都出现了剧烈情绪变化,对于柳三变的名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赵庆捏了捏柔软无骨的手掌:“不就是碰到了柳三变,没必要这么的激动,你的手劲还真是不小。”
贺双卿听到手劲两个字,脸蛋‘刷’的一下叫红了,赶紧松开了双手。
贺双卿担心赵庆误会,后面又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仰慕柳三变的才情,你不要误会,对于他没有别的情愫。”
贺双卿说这话,感觉更不对了,有着刻意解释的意思。
贺双卿的脸蛋更红了,耳朵根后面都红了,看起来极为可爱。
赵庆捏了一下贺双卿红扑扑的脸蛋,说道:“别说是你了,沙场上的那些粗鄙武夫都对柳三变很是仰慕,要知道沙场上的武夫经常讥讽读书人是手无缚鸡之击力的穷酸书生,才情达到柳三变的程度,也算是罕见了。”
贺双卿听到赵庆的话,知道他理解了刚才那番话的意思,脸蛋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
贺双卿向来关心赵庆的安危,这一次却没有阻拦他与旧党官员站在对立面。
贺双卿透露了一个涉及到宫闱秘闻的消息:“二王八司马中的二王,其中一个是姓王的王叔文,另外一个王就是陕王了。太子的身子骨比较体弱多病,有着早夭的迹象,甚至有可能活不过当今的天子。在众多的皇子里,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陕王了,这一次就算是站在旧党的对立面,暂时遭到了旧党的打压,只要你能够得到陕王的看重,坚定不移的站在陕王旁边,等到陕王登基以后......”
贺双卿说在这里便不说了,剩下的话不方便明说,却能让人明白其中的意思。
赵庆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心惊胆战,这可是涉及到宫里秘闻的消息。
涉及到了储君太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动乱。
赵庆主动握住了贺双卿的双手:“自从来到京城以后,有了你多次的提醒,我这才能在京城里如鱼得水。如果没有你在身边,帮着出谋划策,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
贺双卿脸蛋上出现了得意的神情,感觉到双手的温度,又是红着脸把手抽了回去。
贺双卿昂着脑袋说道:“那是当然了,等你哪天富贵了,可别忘记家里的女先生。”
贺双卿说这些话的时候,下意识说了一句女先生,不是先生。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与赵庆的相处中,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一名女子。
贺双卿如果是与其他读书人相处的时候,绝无可能,只会一直把自己当成男子来做出各种做派。
贺双卿说的一句女先生,落在赵庆的耳朵里,听出来了里面的意思。
赵庆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咱们这一趟来到京城里,最大的收获就是走通了陕王的门路,等到陕王登基那天,我便是潜邸旧臣了。”
贺双卿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在朝为官,功名是第一位,你如果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即便是陕王还没登基以前的旧臣,在朝廷里也会受到其他官员的轻视。”
赵庆明白贺双卿的意思,为了防止他想着走捷径,变得懒惰了起来,不用心参加科举了。
等到陕王登基以后,完全可以花银子买个监生的身份,相当于举人的功名。
即便是考不上科举,照样是可以在朝廷里做官,官位也不会太低。
赵庆有自知之明:“没有正儿八经科举进士出身的功名,别说是朝廷里的官员,恐怕就连在陕王心里的地位都会降低。”
贺双卿说道:“这倒是实话,陕王又不是地方上的知县,手里没有多少人才可用,京城里想要进入陕王府邸的各种人才数不胜数,说上一句如同过江之鲫也不为过。”
赵庆深知对于陕王这样的实干王爷来说,拥有治理朝政的才干,远远胜过在诗词歌赋方面的才华。
赵庆继续说起了火耗归功的事宜:“陕王这一次推行新政,对于二王八司马来说很重要,只要新党能够成功推行了火耗归功,又会得到天子的再次启用了。陕王对于火耗归公的新政很重视,这一次想必会派遣二王八司马中的一员前去推行新政,我也有幸可以跟过去,关于处理地方官员的关系,还望你多见教。”
贺双卿听到他谦逊的请教起来与地方官员相处,笑颜逐开:“地方官府的关系本来就错综复杂,尤其还要涉及到漕运河道沿线的官员,就更加复杂了。不过,有一点一定要切记,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因为自己提出了火耗归功的新政,就在这次推行新政时站在最前面,一定要站在主持新政的那人后面,分得清主次关系。”
第306章 大小绿翘
赵庆回到宅子里还没休息多久,还没等他前往兰陵公主的府邸,商量关于鼓吹苏小小名声的下一步计策。
兰陵公主的贴身丫鬟就主动上门了,这一次还和过去一样,没敢走进赵庆家里的宅子。
贴身丫鬟只是把帖子交给了哥舒翰,这一次却没有直接离开,坐在马车上等着赵庆过来。
赵庆听到哥舒翰的禀报,走出了宅子的东门,来到了马车旁边。
他刚想打招呼,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贴身丫鬟都叫做绿翘。
赵庆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和高阳公主的贴身丫鬟的名字一样,难不成是双胞胎。”
绿翘出现了嫌弃的神情:“谁和那个嫁不出去的老丫鬟是双胞胎,她是一个不知羞的女人,居然是与奴家重名了。奴家的年纪比较小,小郎君以后可以叫我小绿翘,另外一个绿翘,叫她一声老绿翘就可以了,这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再敢胡说八道就撕烂你的嘴。”
就在这时,马车旁边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高阳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绿翘走了过来,坐在马车的车架上,看着小绿翘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她挺了挺胸脯说道:“你叫做小绿翘,哪里是因为年纪小,分明就是因为身段不行。小郎君以后可以叫我大绿翘,我可比这个小丫头大多了,身段也婀娜多了,京城里的公子见了奴家都会喊上一句大绿翘。”
大绿翘在说到大这个字的时候,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显示身段很婀娜。
赵庆下意识看了一眼大绿翘的胸脯,不得不承认,确实比小绿翘大上了不少。
不过,大小绿翘是两种不同的美人胚子,年纪都不大,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另外一个也就二八年华。
小绿翘属于小家碧玉的美人,一看就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
大绿翘啊身子婀娜,个头也高一些,更像是燕赵之地长大的女子。
各有千秋,两人在容貌方面不相上下。
小绿翘瞧见大绿翘挺了挺胸脯,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却不会表现出来,显得兰陵公主府里的人不如高阳公主府里的人。
小绿翘指着自己的脸蛋说道:“奴家的脸蛋可比你嫩多了,小郎君曾经说过一句,嫩的都能捏出水来。”
小绿翘提到赵庆曾经赞誉过她一句,水灵灵的脸蛋出现了得意的神情,邀着赵庆走上了马车。
赵庆原本是不想走上马车,这个时候走上兰陵公主的马车,明显又让自己夹在两名公主中间了。
小绿翘直接伸出了白嫩的手掌,拽着赵庆走上了马车,直接朝着兰陵公主的府邸赶去。
哈赵庆握着柔软无骨的手掌,很好奇小绿翘的手怎会这般细嫩,捏了两下。
小绿翘的脸蛋就像烧红了的茶壶,红透了,低声说了一句:“小郎君~~”
只是一句小郎君,酥到了赵庆的骨子里,尤其还带着江南水乡女子所特有的软糯。
赵庆压下心头的心猿意马,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告罪了一声:“赵某从兰陵公主的府邸回来以后,会去高阳公主的府邸拜访。”
第307章 兰陵公主的问询
赵庆来到兰陵公主的府邸,在这一路上,小绿翘脸蛋上始终保持得意的神情。
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在京城里明争暗斗,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早就是官场人尽皆知的事情。
就连房坊间的老百姓,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富商,也知道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不和。
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凡事都要争个高低,小绿翘在这一次争夺赵庆里,直接把赵庆带到了自家公主的府邸,这让她心里很是得意。
兰陵公主没有在花厅里接见赵庆,同样是让小绿翘带着赵庆去了西苑,只不过是兰陵公主府的西苑。
赵庆走过白墙月洞门,感觉眼前的景色恍如隔日,仿佛时间倒退了,自己前往的府邸也不是兰陵公主的府里呀,而是前些天去过的高阳公主府邸。
两处西苑,不能说一模一样,却也是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赵庆前往水榭里等着兰陵公主,没有碰见陕王和柳三变。
这才让赵庆确信,来的是兰陵公主的府邸,不是曾经去过的高阳公主府邸西苑。
赵庆坐在水榭的官帽椅上,打量了一圈各种陈设,就连角落里摆放的青蓝窑变花盆,也是与高阳公主府里的水榭一模一样。
赵庆与其他的读书人不一样,换作那些才子肯定要摇头晃脑的吟诵两句酸诗,感慨后宫争斗的激烈。
赵庆却从这些读书人不在意的陈设里,慢慢在心里琢磨着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做事习惯。
只有摸清了两位公主的行为习惯,在激烈宫斗里更好的明哲保身。
兰陵公主没过多久就过来了,没有穿戴着文公衣直接走进水榭,从侧门走进了水榭的偏厅。
正厅和偏厅中间,有一面漆彩屏风,可以挡住男子看向兰陵公主的视线。
赵庆通过屏风中间的缝隙,看到兰陵公主手上拿着针织女红,大家闺秀一般正在刺绣。
小绿翘站在屏风旁边,安排府里的丫鬟给赵庆上茶,注意到了赵庆的眼神。
小绿翘得意的说道:“我家公主可比高阳公主贤良淑德,我家公主是江南的望族出身,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在贤良淑德方面受到过天子的称赞。”
赵庆听到小绿翘说的这话,心里有了警觉,面对眼前的小丫头,没有了轻视的心思。
赵庆在心里暗道:“不会是宫里出来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了得,我已经掩饰的很好了,还是被她注意到了正在观察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责怪了一句:“本宫和高阳是皇室姐妹,不许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京城里的百姓又得揣测皇室不和了。”
小绿翘撇了撇嘴,这还要揣测,早就是京城关长人尽皆知的一件事。
只不过,大部分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接触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
兰陵公主放下手里的针织女红,旁敲侧击的说了起来:“苏小小终究是个弱女子,这些日子以来遭受了仕林很多读书人的辱骂,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不知道小郎君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赵庆听出了兰陵公主这些话里的意思,不是在关心苏小小能不能撑得住,是在关心教坊司女官的位子。
第308章 上巳节
赵庆看出了兰陵公主的心思,依旧是耐着性子没有直接说出,可以扭转苏小小的名声了。
赵庆提起了京城里的一件盛事:“再有几日,就是三月三了。”
这句话驴头不对马嘴,没有回应兰陵公主的询问,还有左言右顾其他掩饰心虚的意思。
小绿翘站在漆彩屏风方面,登时就急了,想要提醒赵庆一句,不要因为自己有些才华,出现了才子的穷酸脾气。
在京城权贵眼里,才子有天大的才华,那也是只会吟诵两句酸诗的穷酸秀才。
除非能够达到柳三变的名望,但天底下的读书人数不胜数,有几人能够成为柳三变。
再说了,柳三变有如今名望,出身也不俗,来自于河东柳氏。
河东柳氏出身的武官,现在大雍官场排不上,文官却不一样。
赵庆看到小绿翘焦急的神色,没有在意,端起松花釉茶杯,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以他对兰陵公主的了解,不会看不出这句三月三的意思。
兰陵公主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意思是等到上巳节,再扭转京城读书人对于苏小小的风评。”
小绿翘从小在宫里长大,虽然没有成为一肚子心机的女子,却也是极为聪慧。
当她听到上巳节三个字,心里顿时出现了一句话。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上巳节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官员百姓在这一天往往会举行兰汤沐浴、曲水流觞、郊外踏春。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宫里对于上巳节也很重视,天子每年在这个时候,安排光禄寺给百官赐宴,还会赏赐一种名为煎饼的时令美味。
民间流传着三月三赐煎饼的俗语。
兰陵公主突然笑了:“以高阳的脾气,等到天子赏赐百官宴席的那天,肯定会故意提起苏小小这件事,彻底杜绝了苏小小成为教坊司女官的可能。毕竟,天子安排官职需要考虑民心,不可能把教坊司女官的官位交给一个仕林唾骂的女子。”
赵庆听到高阳公主会在上巳节那天败坏苏小小的名声,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应该提起三月三日。
苏小小的名声随时可以扭转,赵庆不想掺合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明争暗斗,他爹又不是漕运御史。
稍有不慎,就会死在两名公主的夹缝里。
事件到了这一步,赵庆只能顺势而为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作为千牛备身,在上巳节那天,应该也会去参加宫里的宴席。在上巳节开始以前,赵某会亲自给他们俩说明情况,在那天扭转苏小小的名声,免得引起天子对于苏小小的厌恶。”
兰陵公主看出了赵庆的心思,明摆着是不想彻底得罪了高阳公主,有着置身事外的念头。
兰陵公主没有迁怒他,反倒是越发的欣赏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没有因为受到两名公主的欣赏,就洋洋得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既然你有置身事外的心思,本宫又得了你的好处,暂且帮你一回。”
赵庆不明白连兰陵公主怎么帮他,还是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说道:“赵某那就多谢兰陵公主了。”
赵庆还是想要搞清楚,兰陵公主所说的帮他置身事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
一直等着旁人的手段,尤其还涉及到了赵庆,总要做到心里有底。
赵庆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询问了起来:“赵某冒昧的问一句,公主所说的帮我一回,到底指的是哪方面。”
兰陵公主没有明说:“小郎君回去等着便是了,到了上巳节那天,一切自然见分晓了。”
兰陵公主不愿意多说,赵庆也不便多问了,转身离开了水榭。
小绿翘送着赵庆离开公主府,看着他情绪不高,破例提醒了几句:“我家公主可是和高阳公主不一样,只要是说了帮一回公子,就不会食言,更不会做出明面上是帮忙,暗地里算计小郎君的行为。这件事要是换成了高阳公主,每次说帮忙,暗地里都在算计人。”
赵庆和小绿翘的关系不错,却还是不会轻信她的话,只因各自的身份不同。
赵庆坐着马车回到了宅子,直接前往了书房,找到了正在读书的贺双卿。
赵庆把这一趟前往兰陵公主府邸的情况,全都事无巨细的说给了贺双卿,庆幸了起来:“好在京城里有你,要不然真的就像无头苍蝇一般,摸不清头脑了。更不知道那些权贵的心思,琢磨半天,也看不穿那些权贵真实目的。”
贺双卿听到赵庆真心实意的夸赞,昂起了脑袋:“那是当然,不是谁都有那个荣幸,可以让我心甘情愿的做个女先生。”
贺双卿说完这话,琢磨了赵庆在公主府的经历,说出了看法:“以我对兰陵公主的了解,竟然说出了要帮你置身事外,就没必要有其他的担心了。小绿翘说的那话虽然有帮着兰陵公主说话的心思,也是实话,兰陵公主好歹是书香门第出身,与高阳公主争斗的再是激烈,也不会做出食言而肥的行为。”
贺双卿说到这里,不免产生了困惑:“只是,置身事外这件事,就连我都有些看不懂了。按理来说,只要在上巳节那天,驳了高阳公主的面子,还是让她在天子面前丢脸,多半会恨上你了。”
赵庆正是有这个担忧:“兰陵公主却说除了帮我置身事外,还十分的笃定,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了。”
贺双卿思来想去,也没能想明白:“想不通,暂时就不去想了,等着上巳节那天到来一切就见分晓了。”
贺双卿说到这里,不免有些遗憾:“只可惜爹爹不在京城,如果爹爹也住在这里,知道京城里各种官场关系和秘闻,肯定能够猜出兰陵公主的手段。”
赵庆说道:“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能奢求先生的指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个人再是聪慧,掌握不了足够的消息,看不出来那些权贵的真正目的。”
贺双卿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在今年的府试里,一定要夺得案首,只要能够拜在姚公的门下,对于你以后在官场上做官有着很大的好处。”
第309章 新旧党争的开始
随着上巳节的临近,京城里暗流涌动,就连老百姓都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京城巡检司的巡检比起往常要严肃的多,平时在是市肆里闲逛,多半是为了索要一些银钱。
这段时间不同了,巡检们在京城里到处巡逻,很少有人拿着各种借口搜刮银钱了,正儿八经开始治理京城的安稳。
老百姓没有当回事,只是以为临近上巳节了,朝廷为了防止出现走水的情况,搜罗的比较严密。
赵庆难得有几天的空闲,平时闲着没事,就是与贺双卿一起吟诗作对。
有贺双卿这么一位绝色美人在旁边陪着,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两人还时不时的吟诗作对,对对子,颇有几分阳春白雪的风雅。
赵庆坐在官帽椅上,喝了一口茶水,闲聊了起来:“我怎么感觉最近京城里的气氛不对劲,虽说上巳节涉及到了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争斗,却不至于让京城里有了一种风声鹤唳的气氛。”
贺双卿有同感:“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争斗再是激烈,也影响不到京城的官场。从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已经影响到了朝廷的官场,甚至有了几分当初旧党和新党党争的场景。”
贺双卿说到这里,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走出了书房:“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一趟去拜访一位世世伯,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与我爹的关系,应该会透露出一些消息。”
贺双卿时不时透露出的一些消息,总是展露出贺先生的名望不一般,当年在京城里结交了很多权贵和中枢重臣。
只用了半天功夫,贺双卿便又回来了,急匆匆的走进了书房,坐在官帽椅上,半晌没有说话。
赵庆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官帽椅上翻看着一本杂记,写的是一些野史趣事,看起来颇有意思。
贺双卿不想谈论的事情,无论怎么去逼她,都不会说出来。
她要是想说了,肯定会全都透露出来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贺双卿喝了半壶茶,这才开口,表情很是严肃:“苏小小那件事牵扯比较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你我的想象,本以为只是涉及到两位公主的争斗……”
贺双卿说到这里,又是灌了一口茶,缓了缓情绪,继续说了起来:“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从那位伯父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里,很有可能涉及到天子重新启用新党。”
赵庆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京城这段时间变得风声鹤唳起来,很可能是因为朝堂上再次掀起新旧党争。”
贺双卿重重点头:“不错,谁没能想到一个女官的争夺居然会牵扯出来这么多的关系,苏小小作为一名弱女子,成为了新旧党争的开始。”
赵庆看着贺双卿严肃的表情,却是笑了,还有几分兴奋:“朝堂上如果还像过去一样只是一潭死水,没有咱们的用武之地,如今朝堂上掀起了新的波澜,正是咱们见缝插针的时候。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很有可能趁着新旧党争,在京城里做京官。”
第310章 陕王府的邀请
上巳节前一天,赵庆等来了兰陵公主所说的相帮,帮忙的办法让他感到了意外。
赵庆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放在了红木半月桌上:“陕王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封帖子,邀请我前往府上一叙,从帖子里的内容来看,说是等到上巳节那天亲自带着我前往宫里赴宴。”
赵庆一个童生功名的读书人,按理来说,不可能参加宫里的宴席。
不过,陕王带过去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没有任何功名在身上,作为王府的随从也能跟着前往上巳节赴宴。
贺双卿琢磨起了兰陵公主的目的:“看来兰陵公主有心思支持新党,这背后已经涉及到了很多利益交换,你前往陕王府邸的时候,不能只看表面的关系,认为兰陵公主和陕王站在一起,是因为情义。”
赵庆明白贺双卿的意思,心里有数:“陕王或许是个一心为国的人,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就不同了,她们俩的一举一动都涉及到背后的关系。就算是与陕王有着再深厚的感情,也不会轻易做出支持新党的决定,想必应该是兰陵公主背后的大姓望族做出了决定。”
赵庆和贺双卿在书房里商量了一些京城里的关系,梳理了陕王府邸幕僚和宾客的关系,拿着帖子赶往陕王府赴宴了。
果不其然,赵庆走进陕王府里的西苑,看到过来赴宴的宾客,大多都是新党的成员。
西苑里有一座戏台,京城里比较有名的武陵班,受到邀请正在戏台上唱戏。
戏台前放着官帽椅上,青龙位坐着陕王,旁边是柳三变等二王八司马主要官员。
赵庆找到一个角落,坐在官帽椅上,观察起了西苑里的情况。
他在第一排官帽椅,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辛稼轩。
以辛稼轩的功名来说,就算是新党的一员,只能坐在第三排的位置。
官场是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辛稼轩没有任何的官衣在身,也还没有考上进士的功名,不应该坐在朝廷官员的前面。
辛稼轩偏偏坐在了第一排,紧紧靠着柳三变,手里端着松花釉茶杯正在与陕王等二王八司马谈笑风生。
赵庆心里充满了疑问,却把疑问埋在了心里,记下了眼前不同寻常的一幕。
辛稼轩端起松花釉茶杯喝茶的时候,听到陕王提到了赵庆的名字,先是一愣,很快又在园子里左顾右盼了起来。
陕王同样是在寻找赵庆的身影,结果看了半天,没在园子里看到赵庆的影子。
陕王询问了旁边的长随:“你可曾把帖子交给赵庆,让他今晚过来赴宴。”
陕王没在园子里看到赵庆的身影,还以为长随没有把帖子送过去。
不等长随回答,辛稼轩笑着说道:“赵庆应该就在园子里,不过以他的秉性,只会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辛稼轩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没有在中间位子寻找,朝着四周的角落里寻找了起来。
“找到了。”
果不其然,辛稼轩在角落里看到了赵庆的身影:“陕王请看白墙月洞门旁边,那个人就是陕王一直挂念的赵庆。”
陕王看了过去,看见赵庆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坐在角落里,端着松花釉茶杯喝茶的同时,观察着园子里的情况。
少年得志和寒门突然遭到重用,往往都会出现得意忘形的情况。
陕王本以为赵庆突然得到了一位王侯的看重,应该也会出现得意忘形的行为,还打算敲打他两句。
陕王没有想到,赵庆别说是出现得意忘形的行为了,还沉稳的让人难以置信。
赵庆得到了陕王的邀请,不仅没有在园子里结交新党的其他官员,扩大自己在官场上的人脉。
赵庆还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观察着园子里的情况。
“是个做官的料子。”
柳三变赞叹了一声,看着陕王说道:”看来火耗归功这件事,非得让赵庆担任幕僚师爷不可了。”
辛稼轩哈哈一笑:“我正想提起这件事,这一次前往小汴京尝试推行火耗归功的新政,做出一些政绩给天子看,幕僚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有赵庆了。”
赵庆坐在角落里,慢悠悠的喝茶,没想到他一直以来沉稳的做事习惯,得到了陕王等二王八司马一致的赞扬。
陕王本来还对赵庆跟着前往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有着一些顾虑,担心应付不了地方官场。
陕王现在看到赵庆沉稳的样子,不去在意赵庆童生的功名了,把他当成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陕王心里有了决定,示意长随把赵庆叫过来。
长随从陕王身边离开,引起了在场所有官员的注意,不由自主的跟着长随的脚步看了过去。
在场官员意外的是,长随去请的那人,是一个陌生面孔。
“这人是谁,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连个举人的功名都没有。”
“何止是没有举人的功名,应该只是一名童生,这就很奇怪了,区区一名童生怎么来到了陕王的府邸里赴宴。”
“本官听说陕王在高阳公主的府里碰到了赵庆,在水榭里有过一番交谈,也不知赵庆献上了什么计策,陕王和柳三变都感到了满意。”
赵庆这段时间在京城里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对于京城里的官员来说,不再是听了不认识的小人物了。
只不过,官员对于赵庆的看法不高,认为他一个寒门读书人,还是只有童生的功名,掺和在两位公主之间,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旧党官员全都在幸灾乐祸,当成一场好戏在看,等着看一名读书人死在两名公主的明争暗斗里。
新党官员感到了可惜,其中有不少官员还想提醒赵庆两句,不要掺和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的争斗。
由于不认识赵庆,交浅言深的道理在官场上是个忌讳,也就没有说出口。
只是让在场所有官员没想到的是,赵庆居然是得到了陕王的看重。
这就不一样了,掺和在两名公主中间,说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
得到了陕王的青睐,就有了衣锦还乡的可能。
第311章 监生的作用
赵庆坐在第一排的官帽椅上,依旧是一言不发,没有因为旁边都是朝廷里很有威望的官员,说出一些真知灼见,给官员留下一个好印象。
赵庆只是坐在官帽椅上看着戏台上的武陵班唱戏,手里端着松花釉茶杯,慢悠悠的喝茶,直到宴席都快结束了没有说出一个字。
陕王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赵庆,看到他是这副沉稳的样子,暗中点了点头。
等到宴席结束了,新党的官员陆陆续续离开了园子,走出了白墙月洞门。
赵庆依旧是没有因为自己坐在第一排,就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的宾客了,赖在官帽椅上没有离开。
就在武陵班唱完昆山腔的那一刻,赵庆直接站起了身,拱了拱手,朝着园子外走去。
辛稼轩看着很有自知之明的赵庆,眼前一亮:“官场上最大忌讳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我是赵庆的话,不见得能够放弃巴结陕王的机会,立即起身离开。”
柳三变同样是出现了赞赏:“看来今晚商议火耗归功的新政推行,需要有一个外人在场了。”
赵庆还不是新党的一员,柳三变说的这句外人,指的就是他了。
陕王叫来了长随,吩咐了几句,安排长随直接把赵庆再次带了回来。
新党官员看着赵庆走到了白墙月洞门门口,又跟着长随走了回去,心里明白,赵庆多半是要与陕王一起商量大事了。
新党官员再次出现了诧异的表情,甚至有些想不通,赵庆作为一个外人,又是只有童生的功名,怎么能与高高在上的陕王坐而论道。
赵庆被长随叫住以后,听到长随说出陕王的安排,心里同样是出现了惊讶。
赵庆很快收敛了心神,再次走了回去:“陕王叫学生过来有什么吩咐。”
陕王又拿出来一张帖子,交给了赵庆:“过几日的上巳节,你跟在本王身边一起前往宫里赴宴,以咱们俩的交情,还不至于带着你去宫里见识宫中宴席。本王做出这个决定,全都是因为兰陵过来求情,这一趟跟着去宫里,无需记住本王的人情,只记住兰陵一人的人情就可以了。”
赵庆坐在官帽椅上,郑重的说道:“学生记住了,一定会用心给兰陵公主办事。”
陕王说出了兰陵公主过来找他的情分,接下来就是新政了:“辛稼轩过段时间前往小汴京,担任小汴京的知县,推行火耗归功的新政,还缺一位钱粮师爷,他的意思是聘请你担任钱粮师爷,你的意思是?”
赵庆没有任何的犹豫,更不会待价而沽:“承蒙陕王看得起,学生当然是乐意了。只是辛稼轩没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在小汴京担任知县难免给人留下把柄,尤其还涉及到了火耗归公的新政,不能给旧党官员攻讦的把柄。”
赵庆没有认为自己很有才华,做出待价而沽的行为,再次让陕王感到了满意。
赵庆后半句的询问,再一次展示出了他担任钱粮师爷的妥当,已经开始给辛稼轩查遗补漏了,避免有可能出现的任何把柄。
辛稼轩不当回事的解释了起来:“你应该知道国子监的监生身份,相当于通过了乡试的举人,等到上巳节过后,准备拿银子捐一个监生的身份,就可以前往小汴京担任知县了。”
第312章 买个监生
辛稼轩的这个回答,让赵庆感到了很大的意外,甚至可以说上一句不可思议。
监生倒是可以担任知县,相当于举人的功名。
却也只是相当于,由于是花钱买官,正统的科举出身官员很是瞧不起监生。
老百姓有一句骂人极为狠毒的话,婢养的。
是在说这个人是小婢生的,只要敢对一个人骂出这句话,这辈子就不可能再有缓和关系的可能了。
在官场上也是一样,只要骂对方关于一句监生出身,两人今后在官场上几乎要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赵庆匪夷所思的说道:“你可是大雍词龙,很有可能成为金榜题名的状元。你父亲还是漕运御史,可以说是官运亨通,怎么会自甘堕落买一个监生身份。”
辛稼轩听到了匪夷所思的疑问,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不当回事的说道:“出身罢了,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能够在小汴京推行了火耗归公的新政,天底下的黎明百姓日子能够好过一些,到了灾年不用卖儿卖女,这些微不足道的虚名没有那么重要了。”
虚名?
陕王伸出手,用力的按住了辛稼轩的肩膀:“这可不是虚名,只要买了监生的功名,几乎是在自绝前途了,这件事要是换成别人做出来,本王多半会认为那人别有用心,换成是你辛稼轩,就不感到任何的意外了。”
辛稼轩听到陕王的安慰,洒脱的笑了一声:“人这一辈子总要有取舍,读书人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天底读书人做梦都想着有高中状元的那一天。相比较我个人的功名,火耗归功的新政推行涉及到了老百姓不用卖儿卖女,也就值得了。”
赵庆看着坦然作出取舍的辛稼轩,一时间噎住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他身处辛稼轩的位置,做不到为了天底下黎明百姓放弃自身官途的行为。
赵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二王八司马所建立的新党,不敢说所有的新党官员都是为了天底下黎明百姓,为了朝廷做些实事。
肯定有一些官员是因为陕王,这才加入了新党。
二王八司马却可能做出辛稼轩的决定,为了天底下的黎明百姓放弃了自身的前途。
赵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也就是你辛稼轩,换成了其他任何一名年轻的读书人,都不可能在你这个年纪做出花银子买监生的行为。”
辛稼轩看着一直很沉稳的赵庆,突然发出了感慨,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花银子买监生,对于普通望族来说是一件好事,反正考不上举人的功名,还不如买个监生。
有了监生的功名,可以在地方府县做官了。
辛稼轩可不一样,先不说被誉为大雍词龙,以他父亲漕运御史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可能花银子买监生。
辛稼轩反倒是说起了乐趣:“因为这一次推行火耗归功的新政,可以说是自掘坟墓了,贤弟担任了钱粮师爷,可要尽心尽力,帮着我在小汴京完成新政。已经放弃了科举的功名,付出了很多,最后却没能推行了火耗归公的新政,到时候就两手落空了。”
赵庆郑重拱手:“东翁放心,只要赵某接下了钱粮师爷,就会尽心尽力帮着东翁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东翁一天不离开小汴京,我也不会有任何退缩。”
第313章 大国手
上巳节到来的当天,赵庆又一趟去了陕王的府邸,拿着帖子走了进去,府里的管事直接带着赵庆走上了一辆马车。
陕王前往宫里参加天子的赐宴,可以带着几名随从,除了王府的护卫以外,还有就是赵庆等幕僚了。
只不过其他几名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老先生,真的是凭借真才实学成为陕王的幕僚。
赵庆只是因为兰陵公主的人情,有幸与几位幕僚坐在马车里,一起跟着陕王前往宫里赴宴。
马车里比较宽大,足够容纳五六个人。
赵庆掀开马车帘子走进去,里面只有三位幕僚,算是他总共四个人。
马车里依旧显得很是宽敞,并不拥挤。
赵庆作为晚辈,拱手说道:“学生见过几位先生。”
赵庆打过招呼以后,没想着得到几位幕僚的回应,似乎已经做好了被人驳了面子的准备。
以她的出身和功名,多半会被陕王的幕僚所看轻。
结果,却出乎了赵庆的预料,三位幕僚没有一个人出现轻视的神情。
其中一位中年幕僚,还点头示意给出了回应:“你就是赵庆吧,听说过你在兰陵公主府邸做的那首新词,有几分才华,只可惜出身不佳,如果是出身自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想必早就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了。”
赵庆对于这名中年幕僚的回应,甚至是与他闲聊了几句,感到了意外。
陕王随时带在身边的幕僚,在外人看来只是帮着出谋划策的师爷,却是极为信任的人。
不仅掌握着陕王身边的重要机密,还掌管着王府里各种经营和书信来往。
只要有一名幕僚受到了蛊惑,投靠了李义府为首的旧党,就有了扳倒陕王的把柄。
在天子没有驾崩以前,那些把柄足够让陕王年复一年的圈禁在宗人府里了。
赵庆第一次接触陕王身边的幕僚师爷,出现了情绪的紧绷,避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引起陕王亲信的不满。
中年幕僚主动说话,赵庆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赵庆谦逊的说道:“过奖了,赵某不过是在诗词歌赋方面小有成就,比起几位帮着陕王署理王府内外的事宜,还是差远了。”
中年幕僚笑了:“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怪不得陕王多次在我等面前提到了你的名字,你既然提出了火耗归功的新政,也要亲自参与这件事,不用见外了,我的名讳是李泌,称呼一句李先生便可。”
赵庆听到了李泌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贺双卿闲聊的时候,多次提到过京城里的一位大国手。
在围棋方面堪称大雍王朝最厉害的四大国手,多次奉旨进宫与天子下棋。
赵庆不确定眼前的这位李泌,是不是那位大国手,没有贸然询问。
如果只是重名的话,突然提起了另一位李泌,难免会让眼前的李泌感到尴尬。
李泌却是主动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你在诗词歌赋方面挺有才情,不知道是否擅长围棋,刚好技痒了,抵达宫里的时间还早,不如手谈两局?”
赵庆听到眼前的李泌想要手谈,可以确定了,他就是闻名天下的大国手。
第314章 三位幕僚
“你啊,别总是碰到一些颇有才华的读书人,就想着与他手谈几局,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没有棋下了。”
赵庆听到声音,看了过去,两位年纪稍大一些的幕僚,笑着拦了一句。
这名知天命年纪的幕僚身上穿着一件丁香色襕袍,头戴软脚幞头,脚上踩着一双陈桥鞋。
比较吸引赵庆注意的地方,幕僚的腰间没有悬挂荷包香囊,也没有佩戴玉佩等案头清供。
幕僚手里拿着一只黄彩红地双龙纹小罐,只是从外形看不出小罐的用处,不过,小罐里时不时发出虫鸣。
赵庆通过虫鸣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里面养的是蛐蛐。
李泌难得碰到一个不知道内情的才子,有机会与人手谈围棋了,却被幕僚给阻拦了。
李泌埋怨了起来:“元载先生喜欢斗蛐蛐,不用找人下棋,只要把手里的蛐蛐伺候好了,整天就有足够的消遣。在京城里很多天了,始终碰不到愿意手谈几局的人,今天难得有机会,还被你拦了下来,元载先生不如亲自陪我手谈几局。”
元载没有理睬李泌的见缝插针,找个机会就让人陪他手谈围棋,视线落在了赵庆的身上。
元载看到赵庆一直在观察手里的蛐蛐小罐,颇有兴致的问道:“你也喜欢养蛐蛐?不错,难得在陕王府邸里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老夫手里的蛐蛐小罐可不简单,这是名家赵子玉亲手制作的名品瓜皮绿,如果你喜欢,可以过来鉴赏一番。”
赵庆没有为了融入陕王府邸的几位幕僚里,不懂装懂,故意说自己喜欢养蛐蛐。
赵庆实话实说:“学生过去听说过京城里的名士喜欢养蛐蛐,这些年来一心读书,对于此道不是很擅长。”
元载摇了摇头:“从陕王的嘴里听说你提出了火耗归公的新政,还以为你是个风流人物,没想到又是一个死了读书的呆木头,无趣,无趣的很呐。”
元载故意把无趣两个字说得很大声,似乎赵庆不精通养蛐蛐就是一个绣花枕头了。
赵庆一时间也摸不清了,元载说出这话到底是真的认为无趣,还是暗示他需要有养蛐蛐的雅趣,以后成为同道中人。
李泌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元载的视线,看不到坐在最前面的赵庆了。
李泌直接揭了元载的老底:“不用理睬他,你要是真的精通了养蛐蛐那才是真正的无趣。到时候说不定全部身家,都会被元载骗了去。”
赵庆说道:“学生知道养蛐蛐的最大乐趣在于一个斗字,两只蛐蛐相斗的时候双方要拿出彩头,最多不过几十两银子,不至于把学生全部的身家都赢了去。”
李泌看了一眼瓜皮绿小罐,介绍了起来:“你可不知道,元载手里的那只神勇大将军,可是京城里最厉害的一只蛐蛐,很多权贵都败在了他的手里。元载每次收取的彩头又比较多,有几位权贵甚至输光了京城里的产业,最后只能被迫去族里拿来一笔银子,重新在京城里买一座宅子,或者赎回去押在元载手里的宅子。”
赵庆放心了:“那学生更不怕了,就算是愿意押上京城里的宅子,元载先生不见得愿意要。”
李泌也是笑了:“哈哈,这话倒是不错,以你居住的那座宅子的凶名,不是谁都能压得住,元载恐怕也不敢接手那个烫手的宅子。”
元载吹胡子瞪眼了:“京城里谁不知道老夫就没有不敢接下的彩头,不就是……”
元载这句话还没说完,闭上嘴不说话了,没有说下去。
以那座宅子的赫赫凶名,京城里除了赵庆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居住在那里了。
元载也不例外,尤其他不缺宅子居住,在京城里有好几处宅子,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接下那座烫手的宅子了。
他还没有活够。
元载只能换了一个说辞:“斗蛐蛐的乐趣在于斗这个字,彩头不重要,如果你有心想要养蛐蛐,老夫倒是可以引见赵子玉与你认识。”
李泌不满了:“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分明是李某先与赵庆商量着手谈几局,你横插了一脚,没有君子的雅量。”
赵庆糊涂了,看着大国手李泌和素有蛐蛐天官美誉的元载,因为他一个小辈读书人居然是争抢了起来,心里大为不解。
这时,三名幕僚里的最后一位幕僚刘晏,放下了手里的账本,毛笔搁置在了一旁。
刘晏说道:“不用理睬他们两人,他们俩一个是棋品太差,京城里没人愿意与他手谈围棋了。另外一个看似好说话,嘴上说着不要彩头,京城里谁不知道这位蛐蛐天官出了名的善于要账,你要是敢不给彩头,他堂堂一位京城名士就会成为市井的泼皮无赖,不要来彩头绝不罢休。”
赵庆经过短暂的接触,总算是看出来了,马车车厢里只有刘晏还算是个正常人。
李泌和元载的名声都比较差,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没人愿意与他们俩下围棋、斗蛐蛐。
赵庆拱了拱手,问道:“看来陕王府邸里的各项事宜,主要是先生来操办了。”
刘晏颇为自得的捋了捋胡须:“那是当然,李泌整天就想着找人下棋,元载一门心思找人斗蛐蛐,王府里的各项事宜全压在了老夫的身上。不过,倒也是能者多劳,陕王挑选了他们两人作为身边的幕僚,老夫只能多替陕王分忧了。”
刘晏由于接触王府里的机密最多,平时很少与外人接触,更不要说闲谈了。
今天难得碰到了一个外人,这个外人还参与了陕王推前的新政,算是半个自己人,可以谈论王府里的一些事情。
刘晏拿出了手里的账本,翻开可以给他看了一页,自得的说道:“这是大理寺少卿借贷的子钱,这个是太子冼马借贷的子钱……”
刘晏如数家珍地说了一大堆官员,全都从陕王手里借贷了子钱,脸上神情更加自得了。
第315章 百官的反应
刘晏说道:“如果不是老夫帮着陕王操持王府,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官员欠了王府的银子,尤其是老夫亲手借出去的子钱,银息极高,一百两银子都能滚成二百两银子。”
赵庆:“……”
赵庆本来以为陕王身边的幕僚里呀,李泌、元载两人不正常,没想到眼前的刘晏才是真正的狠人。
官商借给老百姓的银子,一般是九出十三归,已经让老百姓哭诉需要卖儿卖女才能把银子还上了。
刘晏这个人更狠,直接变成了九出十八归,都不是卖儿卖女了,这是想要把朝廷里的官员彻底榨干。
还是一滴不剩,官员把自己卖了都不够还银子的银息。
赵庆默默远离了刘晏一些,免得哪天撞在了刘晏的手上,被他榨成了人干。
赵庆心里感慨:“陕王府里的几位幕僚,还真是应了那一句鸡鸣狗盗。”
两辆马车抵达了宫门口,陕王由于需要去后宫晨昏定省,前往母后的寝宫了。
陕王府的几位幕僚不能跟着去后宫,自己走向了皇极门,这里是日常上朝的地方。
官员上朝不是在皇极殿里,是在皇极门前方的宫廷。
上巳节的赐宴,在平时上朝的地方召开。
赵庆跟着几位幕僚前往平时上早朝的地方,顺着御道往前走去,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这一路上,碰到了很多说说笑笑的官员。
本来官员们过来参加上巳节的赐宴,心情很好,前往皇极门的时候也是谈笑风生。
撞见了陕王府里的几位幕僚以后,全都是立即闭上了嘴,匆匆忙忙赶紧从李泌、元载、刘晏三人身边离开。
一两名官员急忙避开,还说得过去。
在前往上巳节宴席的这一路上,碰见的所有官员全都是匆忙啊离开,这就不对劲了。
赵庆过去见到过类似的光景,只不过在官员和王府幕僚身上再次看到,显得很是怪异。
很像是市井里的老百姓,碰见了恶霸。
官员们离开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赵庆,只要见到赵庆的视线看了过去,官员们立即就把眼睛挪开了。
显然是把赵庆当成了一丘之壑。
朝廷里的官员见到了李泌、元载、刘晏三人,唯恐避之不及,有多远躲多远。
天子却很看重宰辅的三位幕僚。
太子身体羸弱,不见得能够活过天子,如果太子夢了。
大雍王朝的储君就会是三皇子陕王,不会是二皇子,因为陕王是皇后娘娘所生的嫡子。
二皇子的年龄虽然比三皇子年长,却是妃子生的庶出皇子。
天子为了朝局稳定,很关心陕王身边的幕僚,全是陕王以后治理朝政的班底。
李泌、元载、刘晏三人在官员眼里,如同市井里的恶霸,在天子眼里就不同了。
李泌是大雍王朝的四大国手,另外三位大国手,全都是已经年事已高。
在家里颐养天年,很少下棋了。
李泌虽然被誉为四大国手,却是京城里仅有的大国手。
元载看似只是一个整天斗蛐蛐的幕僚,却是三位幕僚里最受天子重视。
六部尚书里的吏部尚书被誉为天官,在于吏部尚书掌管着朝廷官员的升迁,所以被尊称为一句天官。
元载能够被称作了一句蛐蛐天官,在于他出身天底下最顶尖的大姓望族,在朝天里有着盘根交错的人脉。
元载不是新党的一员,也不是旧党的一员,却能在视同水火的新党和旧党之间如鱼得水。
新党官员把他当做知己,旧党官员也把元载当成自己人。
刘晏搜刮官员身上的银子,在官员看来是名声最臭的混账,落在天子眼里就不同了。
刘晏搜刮钱财的本事,简直是天生的盐铁使、漕运使,完全可以放心的把陕王钱袋子交给他。
天子安排的宴席,越是靠近皇极门,地位越是显赫。
陕王身边三位幕僚虽然只是王府里的小吏,官职不高,却坐在了临近宰辅尚书的红木圆桌。
几名权贵坐在红木圆桌旁,还是有爵位的顶尖权贵,看到李泌、元载、刘晏三人走了过来,脸色当场就绿了。
几名权贵的反应和朝廷里的官员一样,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匆匆忙忙离开了红木圆桌。
权贵纷纷找到了自家的世交好友,又让太监去搬来了一张官帽椅,挤了挤,与世交好友坐在了一起。
赵庆所在的红木圆桌,就在天子龙椅的下方,极为的显眼。
这张红木圆桌上,只有空落落的四个人。
李泌有了不满的情绪:“咱们又不是吃人的地府恶鬼,朝廷里的官员着实不会做人,又把咱们留在了单独的一张桌子上。”
刘晏满脸的遗憾:“本来还想趁着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询问同桌的官员家里是否缺银子,唉,王府里又少赚了一大笔银子。”
赵庆无语了,那是少赚银子吗,分明是把官员给榨干了。
元载却不在意的说道:“无妨,以前只有三人坐在一起用膳,今天多了一个人,说不定下回还会多一个人,总有坐满了一天。”
赵庆看着官员们时不时望向这里,交头接耳的说些话,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他突然感觉,与眼前的三位坐在一起不是件好事了。
百官所作的皇廷旁边,有一道宫门,过了宫门就是天子日常处理国事的宫殿,对面是宰相们的政事堂。
宫门口被太监挂上了一张珠帘,后宫妃子、公主、诰命夫人等女眷坐在宫门后面的席位上,闲聊的同时,是不是望向皇极门。
高阳公主极为受宠,每一年的赐宴都与皇后娘娘坐在一桌,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高阳公主走进宫里,还没有坐在粉彩花鸟图瓷墩上,看到了皇极门附近的情况。
“赵庆居然也来了?”
高阳公主满脸的不解,当他看到赵庆与陕王的三位幕僚坐在一起,更加困惑了:“赵庆什么时候与三哥的几个幕僚混迹在了一起,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赵庆没有听见高阳公主的疑问,如果听见了,也不知怎么回答。
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了。
第316章 开始扭转苏小小的名声
高阳公主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皇后娘娘旁边的兰陵公主,说道:“你举荐的苏小小名声很臭,如果让声名狼藉的人担任了教坊司的女官,对于朝廷的威信来说很不利于。”
兰陵公主知道高阳公主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出这句话的目的,想要借着上巳节的赐宴,彻底堵死苏小小担任教坊司女官的可能。
兰陵公主心里有着同样的担忧,以苏小小在京城里的名声,多半担任不了教坊司的女官了。
不过,兰陵公主选择相信了赵庆,就会相信到底了。
兰陵公主说道:“这件事不是你说的算,是父皇和母后说了算。”
高阳公主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皇后娘娘还在旁边坐着,不好再说出一些诋毁的话。
高阳公主坐在粉彩花鸟图瓷墩上,等着天子的到来,决定在今天的上巳节彻底堵死苏小小成为教坊司女官的可能。
天子从皇极殿里走了出来,坐在了龙椅上。
赵庆没能想到,自己一个只有童生功名的寒门读书人,这辈子有机会见到大雍王朝的天子。
还与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一起,参加了上巳节的赐宴。
赵庆没有抬起头,趁着难得的机会,瞻仰天子的风采。
在过来以前,贺双卿再三告诫过他了,参加宫里宴席的时候,千万不能直视天子。
天子要重新启用新党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李义府早就安排了御史台的御史盯着陕王府的幕僚。
只要赵庆胆敢直视天子,御史就会立即跳出来,弹劾赵庆的无礼。
只要有任何的把柄被旧党官员抓住,赵庆多半会被革除了功名,在大牢里关上几年。
御史台的御史盯了半天,始终没看见赵庆抬起头,直视坐在龙椅上的天子。
御史心里诧异,早就打听清楚了赵庆的出身,只是一个寒门读书人。
以他的见识,怎么会知道不可直视天子的规矩。
御史抓不到任何的把柄,只能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了新党官员身上。
赵庆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贺双卿的提醒,躲过了一次无妄之灾。
等到上巳节的宴席开始了,陕王没有过来与他们竟然坐在一起,坐在了太子旁边。
赵庆端起珐琅釉酒杯喝酒的时候,打量了一眼陕王所在的红木圆桌,看到了太子。
果然就像京城里盛传的那样,太子气色不好,看起来很是羸弱,不是长寿的面相。
大雍王朝的天子永熙皇帝吃了几口御膳,放下手里的筷子,询问了起来:“最近京城里可有什么趣事,各位爱卿可以说来听听。”
上巳节的赐宴与平时的上朝不一样,永熙皇帝为了与朝臣拉近关系,往往会闲聊一些京城里的趣事。
高阳公主暗地里支持了旧党官员,李义府为了给高阳公主一些利益,也为了打压已经支持了新党的兰陵公主,决定帮着高阳公主争夺教坊司女官的位置。
一名翰林院的翰林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应该知道苏小小这名女子,当初在上元灯会,还夸赞过苏巧巧的才艺双绝。苏小小这一次来到了京城,也不知是得了失心疯还是受到了旁人的蛊惑,居然是与京城里的一些纨绔子弟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名声已经彻底的臭了。”
毁了一名女子最好的办法,污蔑她的名节。
翰林院里的翰林大多都是京城名士,在京城里有着很大名望,说出来的话很多就是仕林的意思。
永熙皇帝不解的说道:“朕曾经见过那名叫做苏小小的汴京船娘,虽说是娼妓出身,却是个清倌人,一直保持着清白的身子。几年没见,那怎么会突然玷污自己的名节,难道她就不怕遭到朝廷的惩戒。”
朝廷为了防止天底下的女子效仿淫妇的行为,一些比较有名的女子,如果不守妇道,往往会直接被关进大牢里。
甚至可能直接关进死牢,等到秋后开刀问斩。
永熙皇帝见过苏小小一面,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不会为了巴结权贵把自己逼上绝路。
在李义府的授意下,又有一名御史站了出来:“苏小小到底有什么想法,微臣不知道,只知道如今的苏小小遭到仕林的唾骂,名声比起石秀姑还要臭。”
石秀姑是官宦小姐出身,当年为了反抗指腹为婚,在成亲的当晚,杀了以后的相公。
只是杀了一个人,还不至于引起朝廷的严惩。
只不过这件事引起的影响太大,如果天底下的女子都像石秀姑那般,不受礼教的约束。
不守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三从四德,天下就要乱套了。
朝廷下达了严惩的政令,还没送到石秀姑所在的府县,已经逃到海外了。
后来更是成为了海外赫赫有名的女海寇,抽了朝廷一巴掌,朝廷的颜面尽失。
御史话里话外的意思,苏小小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石秀姑,希望永熙皇帝立即严惩了苏小小。
永熙皇帝收起了闲聊的心思,脸色多了几分威严,似乎正在考虑御史的说法。
兰陵公主立即紧张了起来,怀揣着不安,没有心思用膳了,转过垂云髻看向了陕王幕僚所在的桌子。
兰陵公主的视线,没有放在几位幕僚身上,一直注视着赵庆。
希望他尽快出手,扭转苏小小的风评和命运。
陕王放下了手里的珐琅釉酒杯,也是看向了赵庆,想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在当前的局势下扭转苏小小的风评。
苏小小是否遭到了朝廷的严惩,关系着教坊司的女官,也关系着新党官员和旧党官员的党争。
在场所有的官员,全都没有吃喝的心思,一直在注意着永熙皇帝是不是严惩苏小小。
“好!”
就在皇极门门口陷入一片平静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公子突然站了起来,李光弼开始大骂起了苏小小:“末将早就听说苏小小的名声很臭了,一直没有机会说给陛下听一个,今天终于有机会了,陛下一定要严惩了苏小小。”
第317章 陕王的心思
李光弼的声音落下,立即引起了在场所有旧党官员的诧异,这段时间以来,李光弼可是一直在鼓吹苏小小的名声。
今天怎么变了一个样,别说是鼓吹苏小小的名声了,直接开始败坏她的名声。
李义府坐在永熙皇帝旁边的红木圆桌旁,突然看到李光弼跳了出啊,感觉形势不大对了。
李光弼破口大骂苏小小的声音还没落下,史思明又站了出来,同样是在败坏苏小小的名声。
这一次前来参加上巳节赐宴的官员,有很多是翰林院名士,这些名士听到李光弼、史思明两个混账开始败坏苏小小的名声。
名士们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不过,永熙皇帝就在龙椅上坐着,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扬名机会。
名士们一个个蠢蠢欲动,只要在今天反驳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的说法,不仅可以在仕林获得极大的名声,还会在永熙皇帝心里留下一个清流名士的印象。
这两样好处,随便拿出来一个,足够让在场的名士感到心动了。
何况,两样好处凑在一起了。
名士们当场就按捺不住了,一个个站了起来,反驳李光弼、史思明两人。
“胡说!苏小小自从进入京城以来,从来没有与哪一位京城里的公子有所接触,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去处,前往兰陵公主的府邸拜访兰陵公主。”
“还不赶紧退下,在陛下面前再敢胡说八道,小心遭到陛下的严惩了。”
“按照你们两人的意思,难道说兰陵公主的名声也很臭不可闻了。”
李光弼出身于八柱国,每一代都与皇室有联姻,从亲眷关系上说,李光弼与兰陵公主是表亲。
李光弼当然不会在意这句话,说他是在污蔑兰陵公主,却还是表现出了恼怒的神情。
李光弼破口大骂了起来,直接把那一位名士的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全都骂了一遍。
名士脸色铁青,做出了当场就要呕血的神情,内心却在狂喜,恨不得抱着李光弼也亲上几口。
同时心里在狂呼,希望李光弼再多骂几句,骂的越难听越好。
李光弼骂的足够难听,名士的名声也就越大,甚至有可能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成为京城里名声最盛的名士。
其他的名士看到他被李光弼骂的都狗血喷头,从祖宗十八辈都开始骂了,一个个心里着急了。
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不能好处都让那位名士占了,最好是自己独占了好处。
赵庆没有花费一笔银子,名士一个比一个蠢蠢欲动,铆足了劲与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对骂了起来。
上巳节的赐宴,彻底变了一个样,没有了半点宫廷宴席的样子。
变成了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与名士的对骂,刚开始还能保持都是仪态,骂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粗俗不堪的市井骂人话。
李义府的脸色黑了下去,本来借着苏小小的名声,帮着高阳公主争夺教坊司女官的打算。
全都被李光弼、史思明两人给搅和了,变成了唾沫星子飞溅的一场对骂。
陕王脸上出现了笑容,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庆,对于他这一次使出的手段感到了惊奇,同时也感慨了一句精妙。
这场骂战的双方,看似是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和京城里的名士,真正获得好处的人却是苏小小。
随着双方的骂战,京城里的名士都快把苏小小夸到天上去了,成为了天底下最知名的贞洁烈妇。
不给苏小小树立一个贞洁牌坊,都说不过去了。
陕王府三位幕僚看向赵庆的眼神也不一样了,看着荣辱不惊坐在官帽椅上的他,有了成为陕王幕僚的可能。
兰陵公主嫣然一笑:“以苏小小现在的名声,担任教坊司的女官,应该是实至名归了。”
高阳公主的脸色很难看,盯着坐在红木圆桌旁的赵庆,埋怨了起来:“本宫许给你了那么多的好处,居然还帮着兰陵做事,本宫回头一定要亲自打烂你的屁股。”
赵庆放下手里的珐琅釉酒杯,突然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了宫门口的珠帘,却没有看到珠帘后面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除了高阳公主以外,还有一个人正在看着赵庆,那个人便是宰相李义府。
李义府作为宰相,本来对于赵庆没有什么印象,一个寒门出身的童生,不值得引起宰相的注意。
听说他的名字,还是因为赵庆提出了火耗归公的新政。
这个新政倒也没有引起李义府的注意,在他看来,真正引起注意的一点,陕王借着这件事又要让新党重新在京城里做官了。
李义府在今天见识了赵庆的手段,用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办法,扭转了苏小小的名声。
手段的精妙,李义府都感到了赞叹,在心里记下了赵庆这个名字。
由于李光弼、史思明两人与翰林院的名士,骂得越来越激烈,骂出的话越来越不能入耳。
永熙皇帝出现了愠怒,怒斥了几句,带着李光弼、史思明等千牛备身离开了。
看样子是单独训斥这两名出身于八柱国、河朔三镇的混账二世祖。
永熙皇帝把李光弼、史思明两人带到皇极殿里,当众训斥了起来,嘴上说着训斥的话,心里却对两人与文官对骂的行为感到了满意。
李光弼、史思明两人背后的世家望族,掌握着朝廷的兵权,如果再与朝廷的文官勾结在一起。
永熙皇帝的皇位,可就坐不稳了,只有双方不合,江山才能稳固。
永熙皇帝离开了,上巳节的赐宴也就草草结束了,文武百官纷纷离开了。
赵庆跟着陕王府的三位幕僚离开了宫里,再次坐着马车前往的陕王府。
三位幕僚这一次看待赵庆的神情不一样了,不再是把他当做一个外人,变成了长辈看待晚辈的神情。
李泌很是欣赏赵庆的手段,隐晦的说了一句:“只要你能在这一次的火耗归宫公里,做出亮眼的政绩,可以在陕王府里做个小吏了。”
第318章 李清清担任女官
上巳节赐宴过后,赵庆的日子又闲暇了起来,每天与贺双卿赌书泼茶以外,时不时带着黄婉儿、李清清前往繁华的京城棋盘街,买一些胭脂水粉。
过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赵庆的宅子迎来了一位访客,等到他看到访客以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位熟人了。
苏小小过来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潞绸马车,坐着一点松花绿官轿。
苏小小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不再是用文公衣遮住身段和脸容,穿着一件红罗面料的青色褙子,外面还披着霞帔。
赵庆看到苏小小的衣着打扮,心里奇怪,感觉比起往常要华贵了很多,由于不熟悉官场,没有看穿苏小小这一身衣着打扮的与众不同。
倒也无妨,人都有各自所擅长的学识,辛稼轩准备前往小汴京做官还要聘请钱粮师爷,何况是赵庆了。
赵庆看不穿苏小小的衣着变化,身边还有一位女先生,凭借贺双卿对于官场的如数家珍,很快就明白了苏小小这一身打扮的意思。
贺双卿扶了一下水晶眼镜,询问了起来:“你已经是教坊司的女官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在外人看来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官了,却还是对着赵庆作了一个万福:“这一切还都是仰仗小郎君,如果没有小郎君鼓吹名声的手段,奴家也不可能成为教坊司的女官。”
贺双卿看到赵庆脸上有了不解的神情,详细的解释了起来,说出一眼看穿苏小小担任教坊司女官的原因。
红罗面料一般用做诰命夫人的礼服,苏小小身上穿戴的青色褙子还有着云霞练雀纹,只有诰命夫人和女官可以穿戴。
尤其是苏小小外面还披了一条霞帔,样式很像苏绣带子,绕过白皙的脖子,挂在胸前,最下方有着一颗坠子。
这颗坠子叫做霞帔坠,形状是鸡心,是用银子打造而成,外面镀了一层鎏金。
赵庆把贺双卿的解释,全都记在了心里,吸取着官场上的各种知识。
贺双卿看着他认真听讲的模样,打趣了一句:“别等到哪天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你彻底知晓了官场上的各种规矩,便不再需要我这个先生了。”
赵庆知道贺双卿说出这话是在打趣,还是郑重其事的说道:“花费高价聘请了先生,不仅是因为先生对于京城的官场了然于胸,更在于先生背后的关系。再者说了,官场上的各种人脉关系每天都在变化,不会有彻底知晓官场规矩的那一天。”
这话倒是实情,永熙皇帝都不见得能够彻底了解官场的关系,何况是其他人了。
苏小小看着他们两个男人有着打情骂俏的意思,心里没有感觉奇怪,早在小汴京的时候就看出来贺双卿是个女人了。
苏小小如今在士林的名望很高,隐隐成为京城第一美人,但不得不承认,贺双卿的美貌丝毫不逊色于她。
苏小小坐在书房的官帽椅上,说出了自己这一次过来的目:“奴家如今担任乐教坊司的女官,也就是掌管教坊司的奉銮,还可以举荐四名女官作为奉銮的属官。便想着举荐李清清担任左韶舞,虽说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官衔,但清清姐在京城里闲不下来,用不了多久又要操持家业了,有一层官衣在身,行事也方便些。”
教坊司总共有五名女官,分别是掌管教官司的奉銮,还有四名属官。
苏小小已经是教坊司的奉銮了,举荐属官的人选,却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今天过来,说出举荐李清清担任从九品的女官,应该是得到了兰陵公主的授意。
赵庆帮着兰陵公主掌管了教坊司,兰陵公主给了两样赏赐,一个是搭上陕王的关系。
另一样赏赐,就是苏小小今天过来的目的了,帮着赵庆身边的女人获得一件官衣。
女子想要做官,比男人困难太多了,无异于难于登天。
兰陵公主完全可以用四个女官的官位,拉拢大姓望族,今天安排苏小小带来的赏赐,可以说是出乎了赵庆和贺双卿的预料。
贺双卿担心赵庆看不起从九品,不知道女官的难得,直接帮他答应了下来:“在京城里做事,与在小汴京不同,无论是经商还是经营作坊,讲究一个官场关系。李清清有了这层官衣在身,帮着你在京城里操持家业,就不担心受到小吏的刁难了,也会让一些官员投鼠忌器,不会因为李清清的美貌做出一些不轨的行为,官员们都会知道李清清背后站着兰陵公主。”
赵庆知道贺双卿这是好意,按照她对过去赵庆的了解,多半不会答应下来。
以前的赵庆是个迂腐的读书人,现在的赵庆可不是了。
赵庆直接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多谢苏小姐了,经过这件事以后,咱们两家也算是关系比较亲近,又都是来自于小汴京,往后可以多走动,相互照顾。”
苏小小捂着樱桃小嘴笑了起来:“按照官场上的说法,奴家与小郎君算是乡党。”
赵庆看到苏小小突然嫣然的笑了起来,饶是定力深厚,还是免不了恍神了。
旁边的贺双卿伸出手,轻轻的捅了他一下,提醒赵庆不要被美色所迷惑。
赵庆也不想被美色迷惑,无奈,天底下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抵挡不了苏小小的美色。
苏小小见惯了男子看到她以后不堪的样子,往往都会产生厌恶的情绪,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居然是有一些欣喜。
苏小小从未出现过这般复杂的情绪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只是当做两人比较熟悉,赵庆对她有着恩情,所以才没产生厌恶的情绪。
赵庆坐在书房里,心里舒畅极了,旁边是拥有书香门第气质的绝色美人贺双卿,面前又站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官。
他真的希望日子在这一刻停下了,多享受难得的快活。
“小姐,兰陵公主派人送来赏赐了。”
香儿抱着狸奴欢快的跑进了书房,先是朝着赵庆作了一个万福,很快又叽叽喳喳说起了宅子门口的情况:“兰陵公主安排小绿翘姐姐过来了,带着很多仆役,过来给赵庆小郎君送赏赐了。”
第319章 公主的赏赐
赵庆立即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顺着白墙月洞门赶紧走到了宅子大门口。
他来的大门口,果然看见宽敞的大街上停着很多马车,小绿翘站在马车旁边。
赵庆立即吩咐了一声:“赶紧打开中门。”
赵庆在京城里的宅子,总共有三个门,分别是西门、东门,以及中门。
日常的进出,来了访客,大多都是从东、西门进入。
只有来了贵客,才会打开中门,表示隆重。
赵庆家的宅子中门打开,贺双卿从香儿嘴里得到了消息,就安排家里的丫鬟赶紧拿着清水来到了门口。
中门打开以后,贺双卿吩咐家里的丫鬟按照规矩打扫中门,洒水净街。
小绿翘看到赵庆家里没有失了礼数,所有规矩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满意的笑了。
小绿翘带着很多马车前往赵庆的宅子,一路上引起了不少官商的注意,当官商们看到马车上的标识是兰陵公主府里的马车。
官商们一个个跟了过来,宅子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带来了更大的排场。
小绿翘拍了拍手,吩咐仆役们开始往赵庆家里搬东西:“公主赏赐赵庆贡酒两坛,两牵羊,一副金台盘、两把银执壶、十个银酒杯、一双牙箸……”
随着小绿翘念出兰陵公主的赏赐,在京城官商羡慕的眼神里,总共给出了二十抬的赏赐。
官商们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这可是二十抬的赏赐,先不说价值很多银子,这个恩遇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
“少说也得是京城顶尖大姓望族出身的子弟,才有那个荣幸,得到兰陵公主送出二十抬的赏赐。”
“听说赵庆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寒门读书人,居然是也得到了二十抬的赏赐,看来京城里这段时间流传他帮着兰陵公主夺来了教坊司的女官,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贺双卿站在门口,看着兰陵公主居然是安排人送来了二十抬的赏赐,一时间也是不由得有些错愕。
就连她都没能想到,兰陵公主给出了远超赵庆应得的赏赐。
按照贺双卿的估计,就算是送来了赏赐,能有个八抬九抬已经很不错了。
谁也没能想到,居然是直接送来了二十抬的赏赐。
贺双卿立即给黄婉儿说了一些规矩,赶紧把家里准备好的红封子,全都从一百钱,换成一两银子的红封子。
在京城的官场有着各种隐晦的规矩,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稍有不慎,好事都能变成坏事,分明是送给别人银子反而会得罪人。
如果只是八抬九抬的赏赐,红封子的装了一百钱完全足够了。
但对于二十抬的赏赐来说,只有给出来一两银子的红封子,才能让兰陵公主感觉有面子,赵庆也能留下一个懂规矩的印象。
身份越是尊贵的人,对于规矩越是看重。
因为规矩是权贵统治天下的根本,也正是因为规矩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苏小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看来小郎君的府上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缺了贺双卿。”
这句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在京城的官商听来,贺双卿是一个难得的幕僚。
贺双卿自己听来,却不一样了,脸靥微微泛红,好在及时的掩盖了过去。
京城里的官商距离比较远,看不清贺双卿的脸色变化,要不然京城的又要流传一段赵庆的风流韵事了。
二十抬的赏赐很多,小绿翘为了给赵庆挣足面子,方便他以后在官场上做官,专门嘱咐仆役们搬过去赏赐的时候,走得慢一些。
小绿翘带人过来的时候是晌午,等到所有的赏赐搬到赵庆的宅子里,已经快到了半下午。
黄婉儿拿出了一封上百两的红封子,里面不是银子,装着钱庄的兑票。
小绿翘拿在手里,感觉红封子很轻,知道里面多半是一张兑票。
小绿翘不在乎银子,跟在兰陵公主身边那么多年,从来不缺银子。
在意的是赵庆把她放在了心上,给出了更多的银子。
小绿翘临走以前,直接说出长平公主安排李清清担任教坊司属官的原因。
小绿翘解释了起来:“小郎君的家里总要有一位主母操持,你家娘子黄婉儿也就不方便抛头露面了,便把属官交给了李清清。反正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清清温婉的脸容,出现了一场红晕,手指绕着青丝:“奴家多谢兰陵公主,改日一定和阿庆登门拜访,答谢兰陵公主的恩情。”
小绿翘没想到李清清一个来自乡下的女子,这么的知书达理,心情很好的回去了,准备把她在赵家宅子里的见闻一股脑说给兰陵公主。
贺双卿看着小绿翘离开的背影,直接说道:“答谢恩情这件事,去的越早越好,不用等到明天再去,最好是今天便带着李清清一起过去答谢兰陵公主。”
赵庆点了点头,询问了起来:“准备什么贺礼?”
贺双卿、李清清等女子一心为赵庆着想,有着各自的原因,也说得过去。
苏小小作为一个外人,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兰陵公主比较喜欢红色喜鹊登枝金花缎子,辛稼轩的父亲是漕运御史,家里应该有不少贡品绸缎,以你和辛稼轩的关系,完全可以索要几匹金花缎子当做幕银。”
苏小小刚刚说完这话,就感觉不对劲了,很像是一家人说的话,不像是外人。
苏小小和赵庆不是同姓族人,也不是表亲。
作为一个外人,说出一心为赵庆考虑,就不合时宜了。
苏小小红了脸,带着香儿急匆匆离开了赵庆的宅子,留下了一句改日再来拜访。
贺双卿李清清两女看着苏小小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了起来,似是想把苏小小的心思给看穿。
赵庆知道送礼要送到心坎上,立即出门了:“我去一趟辛稼轩的宅子,他这个东翁,总不能不为手底下的钱粮师爷考虑吧。”
第320章 漕运御史的权势
漕运御史的官邸位于京城的钱市胡同,赵庆在钱市胡同的入口停下了马车,走进了宽敞的钱市大街。
他走在钱市胡同里,终于明白漕运御史为什么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官职之一了。
京城有不少会馆,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同乡官员和科举之士居住聚会的地方,又被叫做试馆。
各个州府的举人来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大多都会来到试馆投奔同乡,在试馆里居住。
第二种是商人建造的行帮会馆,聚拢着各个州府的商人,遇到了麻烦,同乡商人之间也有个照应。
漕运御史官邸的门前,不是其他官员的官邸,是一排商人会馆。
赵庆站在漕运御史官邸门口,随意打量的几眼,看到了扬州盐商、徽商、晋商等极为有名的商帮。
甚至还要远在岭南的潮州帮,都在漕运御史官邸对面修建了会馆。
漕运御史官邸门前最多的廊院,除了各地豪商修建的会馆以外,还有很多茶馆。
平时在地方州府只手遮天的豪商们,全都坐在茶馆里望着漕运御史的官邸,身边的仆役拿着各种礼品,等着进去拜访漕运御史。
每天过来拜访漕运御史的豪商很多,能够进去的人却很少。
豪商有再多的银子,与地方官府有再多的关系,也得老老实实在门口排队。
赵庆看着漕运御史门前围了一堆豪商,全都是穿着五彩洒线圆领袍,手里拿着各种礼品,排队拜访漕运御史。
赵庆直接走了过去,抬脚就朝着东门走了过去,越过了很多排在前面的豪商。
赵庆的行为,引来了豪商的不满。
“你这个读书人懂不懂礼数,想要拜访漕运御史得排队,还不赶紧去后面站着。”
“瞧他那身上的穿着,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哪里懂得拜访漕运御史的规矩。”
“就你那穷酸样子还想拜访漕运御史,这辈子都别想了,肯定要被管家直接乱棍打出去。”
赵庆没有排队就走到了东门门口,引起了很多豪商的不满,想要吩咐手底下的仆役,冲过去殴打一顿了。
豪商们平时在地方州府欺行霸市,到了漕运御史的官邸门前就老实巴交了起来,不敢做出任何有失礼数的行为,免得被管家赶走。
豪商们站在门口看戏,等着看寒酸的赵庆被管家赶出去,到时候就可以让手底下的仆役一拥而上,教训他一顿了。
漕运御史的官邸东门比起普通官员的官邸东门要宽敞很多,门口搭了一个凉棚,管家坐在凉棚里记录着豪商的姓名籍贯,送出了哪些礼品。
等到晚上,把礼单交给老夫人,是留下礼品还是把礼品送回去,全都由老夫人做主。
不过,管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记录各种礼单,早就麻木了,今天却记录得格外认真。
因为公子回来了,只要公子在京城的宅子里住着,老夫人多半会把礼单交给公子来处置。
管家想着让自己的儿子以后接替位置,等到公子掌管家里的产业以后,继续做一名管家。
每逢辛稼轩来到京城里,官邸里的管家和管事们做事都格外谨慎小心,生怕招到了公子的不满。
管家看见赵庆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身上衣着只是普通的绢布,看来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读书人。
管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家老爷不是谁都能拜访,你要是有事来找我家老爷,先去后面等着。哪天轮到你了,再过来拜访。”
豪商们果然听到了他们所预料的话,为了发泄自己等在门口没能进去的怨气,直接挖苦嘲讽了起来。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就你那穷酸样还想进去拜访漕运御史,想疯了心。”
“瞧他那样子,肯定是从乡下来的臭穷酸,哪里懂得漕运御史家里的规矩。”
“管家的意思很明显了,没有直接拒绝他,那是因为他是个读书人,留了几分面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拜访漕运御史了。”
赵庆拱了拱手说道:“学生名叫赵庆,是辛稼轩便请的钱粮师爷,还请管家进去代为通传一声。”彡彡訁凊
“扑通!”
管家听到钱粮师爷几个字,没有坐稳,直接从长条板凳摔了下去。
管家赶紧站了起来,脑门上已经出现了冷汗,伸出袖子擦了擦汗水,满脸的堆笑:“先生在这里稍作歇息,不,先生快请坐,小人这就安排宅子里的下人赶紧上茶。”
豪商们在地方州府全都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门口还不缺乏扬州盐商、徽商等生意做遍全天下的大豪商,看到管家的反应全都愣住了。
豪商们看着管家很陌生,哪里是过去趾高气扬的管家,给他的银子少了,都会摆脸色看。
管家听到赵庆的名字以后,直接吓得摔倒在地上,脸上的趾高气扬也没有了,换成了一脸谄媚的堆笑。
管家还没站起来,连滚带爬的朝着东门赶去,路过门口的倒座房,立即大声呵斥了一声:“你们这些蠢材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赵先生上茶,要是让公子知道你们怠慢了赵先生,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豪商们看到管家的反应,心里确定了这个赵庆十有八九真的是辛稼轩的钱粮师爷。
豪商们再看管家的反应,感觉应该了,难怪会从高高在上的管家变成低三下四的小人了。
大姓望族子弟前往地方做官,一般都会聘请六到七位师爷,处理日常的公务。
以钱粮师爷和刑名师爷为主,两位师爷不分先后,一位帮着辛稼轩处理钱粮赋税,另一位处理性命狱讼。
不过,由于赋税关系着官员的升迁,钱粮师爷的地位往往更高一些。
钱粮师爷又掌管着辛稼轩平时的银子往来,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宅子里的管家哪里敢得罪赵庆,巴结还来不及。
赵庆还没坐在凉棚里面,立即就有两名丫鬟被叫了过来,服侍这他坐了下去。
一名丫鬟端来了佛手酥、荷叶糕等茶食,摆在桌子上,没有立即离开等着伺候赵庆。
第321章 豪商态度的转变
另一名丫鬟提了一支松花釉茶壶,泡好了江南盐商送给漕运御史的极品贡茶,倒在茶杯里,等着赵庆牛饮。
扬州盐商穷奢极欲到了极点,送给漕运御史的茶叶可以说是极品中的极品,豪商们平时都是小口品茗。
丫鬟给赵庆带来的极品贡茶,直接当做井水来喝,嗯想灌下多少就有多少。赵庆坐在长条板凳上,喝了一口极品贡茶,点了点头:“茶叶还真是不俗,没想到东翁平时还挺会享受。”
豪商们听到一句东翁立即站不住了,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的嘲讽,全都转换成了一脸的堆笑。
这些在地方州府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豪商,巴结起了刚才瞧不起的穷酸读书人赵庆。
“学生在江南有一座茶园,刚好种着这种名为黄山松萝茶的极品贡茶,如果先生喜欢的话,可以送给先生一亩。”
这名扬州盐商说的送一亩,不是真的把中茶田地送给赵庆,意思是说那亩茶田每年产的茶叶,全都送到京城里来交给赵庆,不会再卖出去了。
赵庆和贺双卿平时闲着没事赌书泼茶,贺双卿最爱干的一件事,谈论大雍王朝各地的风土人情,帮着赵庆增长见识。
如果只是一般的寒门读书人,当然理解不了这名扬州盐商话里的意思。
赵庆却是懂了,心里感慨难怪说扬州盐商是天底下最穷奢极欲的商人。
赵庆没有答应,坐在长条板凳上的,也没说话,慢慢的品着极品贡茶。
这是贺双卿告诉他的应对方式,碰到了那些巴结他的豪商,一定要做足了姿态。
赵庆过去还不理解,认为扬州盐商这种天底下最有名的豪商,怎么会来巴结他一个读书人。
现在看来,贺双卿真的是有先见之明,得知他担任了辛稼轩的钱粮师爷以后,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情况。
不大的茶棚附近,围了一堆天底下有名的豪商。
几名做着票号买卖的徽商,也是不甘示弱的巴结了起来。
“学生这一次过来,是想求极品金花缎子给女儿当做嫁妆,学生在江南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女儿出嫁的时候没有几匹金花缎子做嫁妆,着实是丢脸。”
“学生也想求来几匹……不……一匹金花缎子就成,女儿再有一年就要出嫁了,家里却没有金花缎子撑场面,只要先生能够拿了一匹,愿意用一千两银子一匹的银价买走。”
“别说一千两了,就算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只要先生能够拿出来,学生也愿意买走。”
豪商们为了方便经商,有了银子以后,大多都会花费重金捐一个监生的身份。
赵庆知道金花段的很珍贵,是江南三大织造局进贡到宫里的贡品,由太监担任织造太监。
无论是江南的绸缎庄,还是京城的绸缎庄,都买不到金花缎子。
不过,眼前的这些豪商,可是江南盐商,还有票号满天下的徽商。
豪商们在这里低三下四的求着赵庆,想要从他手里买走一匹金花缎子,让他感觉到了诧异。
赵庆问道:“以你们与地方官府的关系,扬州盐山和徽商又是来自江南,难道也买不到金花缎子。”
豪商们听出了赵庆这句话里的意思,金花缎子作为贡品绸缎很是珍贵,只要有关系总能从地方官府手里拿走一些。
一名扬州盐商叹了口气说道:“天底下的各种奇珍异宝,就没有扬州盐商买不到的,都能买到了,也就不显得真贵了。只有买不到的贡品,那才是豪商们可以拿来当做脸面的珍贵绸缎,如果掌管江南三大织造局的官员是文官,以我们与地方州府的关系倒是可以买到,只可惜掌管江南三大织造局的官员是宫里的太监。”
赵庆直到这一刻,真正体会到金花缎子的珍贵,也体会到了钱粮师爷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权势。
赵庆确实挺缺银子,想要在京城里买一些铺面,先从白豆腐买卖做起,再进行一些其他的货品。
不过,当赵庆从豪商们的嘴里得知金花缎子的珍惜,就没有卖出去的心思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辛稼轩手上要来几匹。
“哈哈。”
赵庆正在想着怎么从辛稼轩手里要来几匹金花缎子,东门门口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在豪商们目瞪口呆的表情里,辛稼轩亲自走了出来迎接赵庆。
豪商们看到漕运御史的长子辛稼轩出来了,全都愣在了原地。
坐在对面茶馆里的豪商,也都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府里的东门。
“我没有看错吧,居然是辛稼轩亲自出来迎接了。”
“看来辛稼轩对于赵庆这个钱粮师爷不是一般的重视,改日一定要打听赵庆的住址,去他家的宅子拜访。”
“同去,同去,搭上赵庆这一层关系,说不定以后可以在漕运御史面前说上话。”
赵庆也没有想到,辛稼轩亲自出来迎接他,心里不免有了触动。
士为知己者死。
赵庆做不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不过,却会更加认真的帮着辛稼轩出谋划策。
赵庆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说道:“东翁不必出来迎接,安排管家带着学生走进去便可以了。”
辛稼轩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赵庆的手掌:“你的名声最近在新党官员里可是名声大噪,甚至是有了足智多谋的称呼,帮着兰陵公主从势均力敌的高阳公主手里......不......应该是权势更胜一筹的高阳公主手里,夺来了教坊司的女官,很多新党官员感到了意外。”
赵庆知道他说的更胜一筹是什么意思,高阳公主暗地里支持了旧党官员,权势就要比支持新党官员的兰陵公主,高上很多了。
在永熙皇帝重新启用新党官员的前夕,赵庆用一手出乎预料的手段,帮着兰陵公主夺走了教坊司的女官,相当于帮着新党官员扫了旧党官员的面子。
赵庆跟着辛稼轩朝着官邸里走去,笑着说道:“我只是推波助澜罢了,没出多少力气。”
第322章 又是名句
辛稼轩却是笑着摇头:“你这是过谦了,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为了教坊司的女官明争暗斗了几年,一直都是谁也没奈何得了谁,有能力推波助澜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在你手里促成了这件事。而且在兰陵公主和高阳公主争夺教坊司女官的前夕,高阳公主暗地里支持了旧党官员,权势瞬间就盖过了兰陵公主,教坊司的女官反而是落在了兰陵公主的手里,这就是你的手段起到了作用。”
辛稼轩这几天以来,一直在思索赵庆在这一次教坊司女官的争夺里使用出的手段。
每次琢磨,都感到惊奇,从来没有人见过用过这般新颖的手段,着实是让他感到了出乎意料。
鼓吹一个人的名声,不去大肆的宣扬美名,反而是找来两个京城里的混账二世祖,搞臭了苏小小的名声。
造成的声势很大,以至于苏小小在京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大。
虽说是坏名声,但谁也没能想到,赵庆最后出现了扭转,不仅没让兰陵公主遭到永熙皇帝的训斥,反而是一举夺得了教坊司的女官。
辛稼轩看着坐在官帽椅上的赵庆,越看越是欣赏:“本来还对这一次的推行新政,没抱多大的希望,见识了你的手段以后,反倒是期待了起来。”
赵庆得到了辛稼轩的看重,安心了,说出了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学生今天过来,是想询问一句,能否把幕银换成两匹金花缎子。”
辛稼轩听到他想要几匹三大织造局每年送到宫里的贡品,下意识说了一句:“你要嫁女儿?”
这句话刚说完,辛稼轩就反应过来了,先不说赵庆还没有子嗣,就算有女儿要出嫁,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也用不到金花缎子。
只需要买上几匹绸缎,足够是装点门面的嫁妆了。
赵庆听到这话,心里一沉,难怪扬州盐商、徽商等天底下有名的豪商,来到漕运御史门前求上几匹金花缎子。
珍惜的程度,再次出乎了赵庆的预料。
当然了,赵庆心里也清楚得很,扬州盐商、徽商、晋商等豪商过来求几匹金花缎子,一部分是真想要,另一部分是有别的打算。
想要搭上漕运御史的关系,方便做买卖。
赵庆已经不抱期望了,叹了一口气,坐在官帽椅上喝起了闷茶。
辛稼轩拍了拍手:“去取来十匹金花缎子,给钱粮师爷送到宅子里。”
管家听到一句十匹金花缎子,心里庆幸,幸亏他在门口的时候好生伺候了赵庆,没有给他脸色看。
要不然,等到赵庆跟着辛稼轩前往地方做官以后,两人的关系日益深厚,往后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儿子别说继承管家的位置,恐怕就连他自己在管家的位置上也坐不了多久。
管家满脸堆笑,赶紧走了出去,带着两名丫鬟走向了官邸的库房。
库房里堆放了不少金花缎子等贡品,挑选了最近刚入库的金花缎子,装在礼盒里送了过去。
管家带着几名丫鬟拿着金花缎子来到花厅,摆了摆手,打开了红木礼盒。
管家谄媚的笑道:“公子,金花缎子拿来了,请您过过目。”
辛稼轩看都没看一眼,转头看向了赵庆:“你去瞧两眼,是否合心意,如果嫌弃金花缎子比较陈旧,等到下个月初一再来一趟,又会有一批新的金花缎子送到库房里。”
赵庆没有做过漕运御史,家里的长辈更没有担任过漕运御史的官职,不知道这顶官帽子的门道。
金花缎子作为三大织造局每年送到宫里的贡品,怎么会送到漕运御史的官邸。
赵庆没有多问,站起来拱手感谢:“多谢东翁,有了这十匹金花缎子,足够十年的幕银了。”
“哈哈。”
辛稼轩大笑了起来:“就算是我愿意留着你当十年的幕僚师爷,恐怕科举也不愿意,以你的本事,高中进士应该是不难。等到你成为了进士,还给本公子做个幕僚师爷,恐怕会引起官员的非议了。”
赵庆不当回事的说道:“不管是为谁效力,只要是能够给朝廷做一些实事,咱们俩始终都是一路人。”
辛稼轩说道:“本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你,不愿意依附只知道搜刮银子的旧党官员,甘愿冒着从此不能在朝廷里做官的风险,跟着陕王的新党为老百姓做些实事。”
谁也不知道太子究竟会不会病逝,只要比永熙皇帝玩死一天,皇位就不可能是由陕王来继承。
赵庆跟在陕王的身边,确实正像辛稼轩所说的那般,有着前途未卜的风险。
赵庆却没有在意,以他的眼光,跟着陕王肯定没错。
经过与陕王的接触,让赵庆想起了一个人。
燕王朱棣。
陕王之所以叫做陕王,那是因为陕王的封地在西北边关,对于大雍王朝一支精锐兵军安西军有着深厚影响。
永熙皇帝为了降低八柱国和河朔三镇对于军权的掌控,安排自己的儿子在边军担任了兵马大元帅,其他的儿子不成器,只要陕王一个人渗透了安西军,安插了很多忠于他的武官。
赵庆通过贺双卿的讲解,纠正了贺双卿说词里的一个错误,与其说是渗透,不如说是陕王身上强烈的明君气质,折服了安西军里很多的武官。
陕王有兵权在手,太孙继承了皇位又能如何,还不得心甘情愿的禅让。
赵庆当作自己没有看穿这一点,一本正经的说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好!”
这一句诗词可谓是直冲辛稼轩的心底,说出了他这些年最大的志向和抱负,又是一句难得的千古名句。
辛稼轩激动的站了起来,由于过度的激动,头皮都有些发麻了:“好一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先生不愧是先后作出两首千古名篇的大才,这句诗词简直是说出了我辈的心意,今天不要走了
第323章 豪商过来送礼
辛稼轩因为这句诗词,拉着赵庆的手不让他走了,一定要在官邸里喝个酩酊大醉。
赵庆说出戚继光的这句诗词,本就满怀期待,希望能够从辛稼轩身上得到一些反应。
赵庆自己都没能想到,辛稼轩何止是有了反应,简直是反应过于激烈了。
正好达到了赵庆的目的,能够与漕运御史的儿子拉近关系,稳固他在京城里建立的人脉。
辛稼轩拉着赵庆的手,直接走出了花厅,朝着官邸的一处别院走去。
京城位于北方,官员们很喜欢在宅子的后院修建荷塘湖泊,漕运御史的官邸同样是有一片景色宜人的荷塘。
辛稼轩拉着赵庆坐在了荷塘旁边的水榭里,很快就有丫鬟端来了美酒和佳肴,两人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喝了一个痛快。
一直喝到华灯初上,外面挂起了一轮明月,辛稼轩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了水榭的红木地板上。
辛稼轩躺在红木地板上,嘴里还念道个不停:“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赵庆的酒量极好,估计整个大雍王朝没有几个人的酒量可以胜过他,毕竟这里的烈酒再烈也没有他喝过的蒸馏酒烈。
赵庆看到站在门口的管家,站了一整天了,累得腰酸背痛,不由自主的开始打盹了。
赵庆喊了一声:“东翁喝醉了,管家安排几人把东翁抬到厢房睡觉。”
管家听到赵庆的呼喊声,浑身一激灵,赶紧走进了水榭里。
管家安排站在门口的丫鬟,立即把辛稼轩抬走了,放在东厢房的软榻上。
管家客客气气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先生是回去休息,还是在官邸的客房里歇息。”
赵庆听到一句在官邸的客房里歇息,先是一愣,很快又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了。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够在漕运御史的官邸里歇息。
管家担心赵庆不适应,寒门出身的背景很有可能不了解京城里的规矩,解释了起来:“先生是公子的钱粮师爷,在前院有一间精舍,小人已经安排丫鬟打扫干净了。先生不必在舟车劳顿的赶回宅子,想要在官邸里居住,住个几年都没有问题。”
赵庆拒绝了:“家里还有娘子等我回去,管家不必忙活了,回去晚了肯定会遭人挂念,更别说是住在漕运御史的官邸里了。”
管家一直送着赵庆走到门口,看到一群豪商围了过来,板着脸,撵走了围过来的豪商。
管家亲自送着赵庆走上了马车,望着马车离开钱市胡同,直到看不见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扬州盐商、徽商、晋商等豪商同样是在望着赵庆离开的马车,心里火热,纷纷开始打听赵庆的住宅,已经准备好过去送礼了。
赵庆回到宅子,果然是看到厢房里的白釉高脚灯还亮着,黄婉儿、李清清两女都没有睡,还在等着赵庆回来。
赵庆心情很好,抬脚朝着厢房里走去,路过了梢间的时候,诧异的看到贺双卿的厢房里还亮着灯。
赵庆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贺双卿听到是赵庆的声音,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直接吹灭了白釉高脚灯:“正在温习功课,这就睡了。”
赵庆忍不住笑了,温习功课好歹拿本书在手里,透过窗棂的剪影可以清晰的看到,贺双卿手里没有任何东西。
赵庆没有说破,转身走进了厢房,在黄婉儿和李清清的伺候下,躺在床榻上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赵庆刚刚醒来,还没有用青盐洗漱完毕,就听见丫鬟春兰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春兰说道:“老爷,门口来了好多商人,说是过来拜访老爷。”
贺双卿紧随其后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赵庆看了很久,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贺双卿啧啧称奇的说道:“我已经高估搭上辛稼轩关系的好处了,没想到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那些过来送礼的商人可不是普通商人,全是扬州盐商、徽商、晋商等天底下有名的商帮。”
赵庆正在发愁怎么处理豪商的关系,不是他不能处理,只是担心破坏了一些规矩惹上麻烦。
尤其是不能影响他和辛稼轩的关系,更不能影响到陕王对于他的印象。
赵庆询问起了身边的女先生:“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贺双卿知道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认真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你不需要出面,清清姐过去一趟就可以了,以她的身份可以帮着你收下这些礼品。不过,每一个豪商的名字和籍贯,以及送来的礼品都要详细记录清楚,然后把礼单送到辛稼轩那里。”
赵庆点了点头,明白了贺双卿的意思。
这些天底下有名的商帮过来拜访,全都是看在辛稼轩的面子上,这些礼品是留还是还回去,只要是辛稼轩拿了主意,出了任何问题就不会牵连到他身上了。
贺双卿扶了扶水晶眼镜:“没想到你还挺聪慧,一点就通,没有被豪商送来的礼品迷惑了双眼。”
贺双卿这句话看似是在打趣,其实是在说一个实情。
没有见到金山银山以前,每个人都可以大义凛然的说上一句视金钱如粪土。
亲眼看到以后,这些金山银山还唾手可得,能够守住本心的人可就不多了。
守不住就会给人留下把柄,一步步成为贪官污吏。
赵庆说道:“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再缺银子也不可能留下豪商送来的礼品,换成那其他人是东翁,恐怕会留下一个贪财的印象。”
贺双卿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担任的是钱粮师爷,需要与金银粮食打交道,如果给东翁留下一个贪财的印象,恐怕只会遭到疏远,不会成为心腹了。”
赵庆深以为然:“到那个时候,就是捡了是芝麻丢了西瓜,管不住自己的一时贪念,丧失了比起金银更重要的人脉关系。”
第324章 前往地方
赵庆和李清清两人把谢礼金花缎子送到兰陵公主的府邸,没在京城里等候几天,朝廷的任命下来了。
辛稼轩的官职不是小汴京的知县,变成了正七品的巡仓御史,巡视漕运河道沿线的粮仓。
朝天每年都会派遣巡仓御史,挨个巡视漕运河道沿线重要钞关的粮仓,防止有人倒卖粮仓里的粮食,贪污了朝廷的漕粮。
只不过,今年派遣巡仓御史的时间提前了很久,提前一两天还好说,足足提前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辛稼轩的任命下来以后,立即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妥当以后就要前往第一个粮仓了。
小汴京粮仓。
赵庆收到辛稼轩的书信,拎着收拾好的行囊,驾着马车前往了漕运御史的官邸。
这几天不回家了,直接住在了漕运御史官邸里的厢房,商量一些事宜,准备前往地方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赵庆坐在官帽椅上,手里端着松花釉茶杯,还没有前往地方就开始出谋划策了:“巡仓御史的官衔比起小汴京的知县,低了一品,权力上却要大出很多,看来陕王在这一次新党推行火耗归功,没少在天子面前使力气。”
按照朝廷官衔的制定,地方的县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县的知县是从六品,中县知县是正七品,下县的知县是从七品。
小汴京是上县,知县的官衔是从六品,比起辛稼轩的巡仓御史还要高出一品。
辛稼轩对于现在的官职很满意:“有了巡仓御史的官衔,咱们前往地方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可以伸开拳脚了,少了很多的掣肘。”
这一次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最大的阻力来自于旧党官员,辛稼轩担任了小汴京的知县,下达政令需要交给燕蓟府的知府进行批复。
燕蓟府知府是旧党官员,肯定会从中作梗,给火耗归公新政的推行带来很多绊子。
辛稼轩担任了巡仓御史就不一样了,作为京城派往地方的京官,不受到地方官员的挟制,只需要听从御史台的政令。
辛稼轩的父亲又是漕运御史,在御史台的语权很重,省去了很多麻烦。
辛稼轩在官邸里没待几天,只是遇赵庆商量了一些推行火耗归公新政的事宜,两人轻车简行,急匆匆的赶往了小汴京。
开始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赵庆在离开京城以前,没有忘记他与杨国忠的约定,早就做出了妥当的安排。
在等着扭转苏小小名声的那段时间里,赵庆没有闲着,帮着杨国忠鼓吹了妹妹杨玉环的名声。
杨玉环长得花容月貌,又没有高阳公主这等权贵挡在前面,很快就让杨玉环的美名在京城里人尽皆知了。
赵庆后来给了杨国忠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送到宫里,第二个是留在宫外,成为永熙皇帝念念不忘的清倌人。
赵庆比较倾向于第二个选择,准备把杨玉环打造成大雍王朝的李师师,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进宫做个贵妃。
以杨玉环现在的身份地位,容貌又过于美若天仙了,进了宫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只有得到永熙皇帝的承诺,进宫以后给一个贵妃的名分,才是进宫的合适时机。
杨国忠是个聪明人,略微想了想,同意了第二个计策。
事情也正像赵庆所期望的那样,永熙皇帝微服私访见识了杨玉环的美貌以后,从那以后就无法自拔了。
永熙皇帝经常带着宫里的太监出宫,目的只有一个。
私会杨玉环。
唯一让赵庆没有想到的是,杨国忠搭上了宰相李义府的门路,关系还越来越亲近。
赵庆从杨国忠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经过了短暂的错愕,深思熟虑过后,认为这是一个好事。
以他和杨国忠的关系,也算是留了一条后路。
杨国忠往上爬的速度,远远超乎了赵庆的预料,可以说是京城这些年以来最会往上爬的人。
李义府不知道杨国忠和赵庆的关系,为了盯着辛稼轩,派遣杨国忠在附近盯上。
杨国忠看到辛稼轩从官邸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赵庆,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懊恼,早知道就应该提醒赵庆一句,不该掺合辛稼轩推行新政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新党官员和旧党官员党争的漩涡。
杨国忠知道赵庆掺合了进去,回到李义府的官邸,没有丝毫的隐瞒,把实情全都说了出来。
李义府乐呵呵的问了一句:“准备的如何了?”
杨宫杨国忠听到一句准备,心情沉入了谷底,知道赵庆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猪儿没有死,也没有被流放,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李义府身边的贴身亲卫。
李猪儿还是像过去一样沉稳,只不过沉稳里带着一些不近人情的冰冷:“早就联络了一伙有名的江洋大盗,那些亡命徒的身手足够杀死辛稼轩和身边的随从。”
李义府脸上全是笑意,在这些笑容的背后,全是见不得人的暗箭。
李义府吹了吹松花釉茶杯里的热气:“还不够,派人送去一批大黄弩,保证在辛稼轩抵达小汴京以前,杀了他和身边的所有人。”
杨国忠听到李义府三言两语,就要杀了漕运御史的长子,还有身边的随从人员。
杨国忠心里大惊失色,他不在乎辛稼轩是死是活,有着再深厚的关系也与他没有半点牵连。
杨国忠真正在意的是,李义府的后半句话,连带着杀光所有的随从。
赵庆刚好是辛稼轩带着前往小汴京的钱粮师爷,当然也就在李义府要杀的人里,还是仅次于辛稼轩要杀的人。
李猪儿脸上有了一丝狰狞:“总算是可以给李御史报仇了。”
李猪儿蛰伏在京城里以后,一直怀疑要杀死李林甫的人,其中一个就有赵庆。
他好几次想要前往赵庆的宅子,刺杀赵庆和宅子里所有的女人。
只是让李猪儿没有想到的是,赵庆身边居然有一位沙场罕见的高手,守在宅子里,没能实现刺杀赵庆的夙愿。
第325章 旧党官员的应对
赵庆这一回跟着辛稼轩离开了京城,终于让李猪儿抓到了机会,可以为李林甫报仇了。
李义府和李林甫是同族,只不过关系比较远了,但李林甫作为钞关御史已经能够和皇帝说上话了。
两人又是同族,在官场上那就是相互扶持的亲人了。
李义府得到了李猪儿的禀报,知道他一直怀疑赵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抓走他。
李义府乐呵呵的说道:“你这一回可以得偿所愿了。”
杨国忠强行按捺住想要帮着赵庆求情的心思,始终是一言不发,已经做好了给赵庆收尸的准备。
杨国忠凭借妹妹杨玉环和永熙皇帝的关系,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成为了李义府身边的亲信,在于他有着极为精湛的察言观色本事。
杨国忠知道李义府已经有了杀心,不需要找到赵庆刺杀李林甫的确凿证据,只要怀疑就足够了。
杨国忠心里无奈,只能想办法尽量保住赵庆的家眷,免于遭受了李义府的毒手,还了赵庆的人情。
不过,杨国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说出了请求:“劫杀辛稼轩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还是跟着李将军一起过去。”
李义府看似随意的瞧了一眼杨国忠,却让他汗毛都乍起来了,有一种被人从内到外全都看透的感觉。
李义府随口说道:“你跟过去也好,做事比较谨慎,这一次的劫杀少出现纰漏。”
杨国忠战战兢兢的离开了,等到他离开宰相的官邸,回到家里才发现后背全都湿透了。
杨国忠凭借过人的察言观色本事,只要经过几次的接触了,多半能够看出这名官员的心思。
唯一有一个人,杨国忠始终都是看不穿。
这个人便是李义府。
杨国忠回到宅子里,虽然他和杨玉环是亲兄妹,但为了避嫌,杜绝永熙皇帝出现哪怕一丝的不满情绪。
杨国忠早就与妹妹杨玉环分开住了,一直住在前院,后院的仆役全换成了丫鬟和粗使婆子。
杨国忠每次前往后院看望妹妹杨玉环,身边都会跟着后院的管事大娘子。
管事大娘子的身份也不简单,一位来自宫里的老宫女。
杨国忠经过一些旁敲侧击,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宫女曾经在永熙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在王府里服侍了。
老宫女是永熙皇帝身边的潜邸旧人,所以才放心的让她在金屋藏娇的金屋里做了管事大娘子。
杨国忠一直都对管事大娘子比较尊敬,没有把她当一名下人来看,直接拜了干娘。
老宫女明面上没有同意,毕竟杨国忠保不齐以后就是贵妃的哥哥,她一个老宫女哪里有资格当贵妃的干娘。
不过,老宫女服侍了永熙皇帝一辈子,膝下无子,也要考虑自己的养老送终。
明面上没有同意,暗地里却默许了杨国忠用对待娘亲的礼节对待她。
这让老宫女深受感动,没想到老了,有人比亲儿子还孝顺。
杨国忠按照惯例在后院转了一圈,看望了妹妹杨玉环,闲聊了两句又回去了。
回去以后,杨国忠始终都在想一件事,怎么保下来赵庆的性命。
辛稼轩和赵庆顺着漕运河道前往了小汴京,两人没有骑马,坐着更为舒服的黄船。
黄船比较沉稳,不需要在马背上颠簸,一路平缓的赶往了小汴京。
随着黄船距离京城越来越远,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很快就到了黄昏。
辛稼轩看到了一家比较熟悉的酒馆,拉着赵庆要朝着沿岸的一家酒馆走去:“这家酒馆的鲤鱼很是有名,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去尝了一次,从那以后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去酒馆里吃一回这一带有名的鲤鱼。”
赵庆停下的脚步,没有跟这辛稼轩一起走过去,反倒是拉住了他。
赵庆知道这一次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触碰了多少官员的利益,将会遭到山呼海啸一般的阻力。
赵庆谨慎的说道:“东翁的父亲是漕运御史,应该与漕运河道沿线的漕军关系不错。”
辛稼轩不明白赵庆询问这句话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家父做事比较公道,很多漕军里的武官能够得到升迁,还都是得益于家父的公道。没有因为漕军的身份地位,就压着不给晋升,只要是尽忠职守立下了军功,无论出身全都会举荐。”
赵庆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东翁还是换上一件便服,咱们两人最好是换上青布短打的穿着,今天晚上住在漕军的军营里。”
漕军的提拔与边关军队不一样,只要能够把漕粮安安稳稳的运到京城里,漕军立下了军功。
虽然不需要上阵杀敌,却也带来了一件麻烦事,因为军功不好界定,很多情况下都是大姓望族出身的武官才能得到晋升。
这也就引来了很多低层武官的不满,直到辛稼轩的父亲担任了漕运御史,情况这才得到了改观。
辛稼轩收起了玩乐的心思,沉吟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会遭到劫杀?”
辛稼轩刚刚说完,又摇头了:“不可能,本官好歹是漕运御史的长子,又是出身于天底下有名的大姓望族,这一趟前往地方还身兼着天子交代的重任。谁敢刺杀本官?”
赵庆点了点头,认同了辛稼轩的说法:“东翁说的很对,不得不防某些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铤而走险,咱们还是去一趟军营,以防万一。”
赵庆这段时间与辛稼轩接触的比较多,了解了他的脾气,知道怎么去劝京城里有名的高傲子弟。
赵庆又补了一句:“住在军营里,总比住在客栈舒服。”
“哈哈。”
辛稼轩开怀地笑了一声:“没想到咱们俩还是同道中人,都觉得住在军营里更加舒坦,如果是换成边关的军营更好了。咱们今天就不去客栈了,刚好引荐这一支漕军的校尉给你认识,可是一名了不得的好汉。”
赵庆放心了,立即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青布短打,一起前往了漕军的军营。
第326章 黄船走水了
赵庆、辛稼轩两人换上了普通漕工穿戴的青布短打,离开了停靠在岸边的黄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黄船的前方和后面,一直跟着几艘商船,始终尾随着辛稼轩所乘坐的黄船。
商船上坐的人不是商人,李猪儿带着江洋大盗坐在商船里,等到合适的机会杀了赵庆、辛稼轩两人。
等到黄船远离了京城,停靠在京城和小汴京中间的位置,赵庆、辛稼轩两人似乎是准备歇息了,黄船停靠在岸边过夜。
李猪儿握紧了手里的横刀,做出了一个手势,立即率领江洋大盗上岸了。
商船上还留着几名水性很好的江洋大盗,装着火油,慢慢靠近了过去。
几艘商船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黄船,把逃离的道路全都堵住了,一旦发生了意外,黄船上的人绝对不能逃出去。
李猪儿带着数百名江洋大盗,埋伏在了码头,手里还了着劲弩。
江洋大盗手里的劲弩对着黄船的方向,只要有人逃出来,立即用劲弩射死逃出来的人。
随着天色越来越昏昏暗,这一段漕河上越来越平静,大部分的商船全都前往了停靠了船娘花船的码头。
这些船娘与小汴京的船娘不一样,做着皮肉生意,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等到码头周围彻底寂静了下来,只有一两艘商船时不时路过。
李猪儿立即下达了命令:“放火。”
随着李猪儿的命令下达,江洋大盗的掌盘子发出了夜枭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却把命令传达给了早就准备好的商船。
商船立即靠近了过去,紧紧挨着黄船。
随着‘哄’的一声,商船燃起了大火,很快就烧了过去,一直烧到了黄船。
周围是一片火海,还是堆满了火油的火海,黄船没有了半点逃脱的可能,被熊熊大火所吞没了。
赵庆、辛稼轩两人提前上了岸,乔装打扮前往了漕军的军营,黄船上还留着不少的船工和仆役。
“救火啊!”
“走水了,快点逃出去!”
“不能在船上待着,赶紧走。”
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黄船上的船工和仆役顾不上船舱里的赵庆、辛稼轩两人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跑了出去。
等到船工和仆役逃出去以后,本以为捡回来一条命,谁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一只只弩箭。
“咻!”
“咻!”
“咻!”
那随着一阵连绵的尖啸声,四面八方射出去大量的弩箭,射穿了船工和仆役的身体。
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船工和仆役全都倒了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
“杀……”
江洋大盗的掌盘子知道这一次是给京城里的贵人办事,想要立下功劳,以后摆脱江洋大盗的身份,可以在地方府县带着兄弟们做个衙役。
还没等江洋大盗掌盘子冲出去,就被李猪儿按住了身体,拦下了他。
李猪儿目光炯炯的盯着黄船:“不要轻举妄动,等到黄船上没人出来了,黄船也被彻底烧了一个精光,才是出去的时候。”
江洋大盗的掌盘子是个桀骜不逊的人,在漕河吃一口刀口舔血的饭,没有一个善茬。
李猪儿说出命令以后,江洋大盗掌盘子却是老实巴交的蹲了回去,没有出现任何一点的怨言。
两人能够认识,因为江洋大盗掌盘子有一次带人抢夺李林甫送到宫里的银子,被李猪儿收拾了一顿,彻底服气了。
李猪儿想着江洋大盗以后可能派上用场,没有杀了他,还拜了把兄弟。
等到黄船渐渐被大火吞没,消失在漕河上,没有人逃出来了。
李猪儿埋伏在附近,一直在观察黄船的动静,没有人从黄船上跳进水里。
李猪儿说道:“带人过去,找到咱们要杀的那两个人。”
江洋大盗掌盘子提前得到了赵庆、辛稼轩两人的画像,立即吩咐手底下的头目,带人走了过去。
用最快的速度开始辨认尸体,找到赵庆、辛稼轩两人的尸体,割下脑袋了回去交差。
天色已经黑了,漕军军营距离漕河不远,黄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漕军哨探的注意。
辛稼轩正在给赵庆引荐漕军的校尉:“这个人就是我跟你说的漕军校尉张巡,别看他文绉绉的不像个武官,其实在行军打仗方面有着不俗的本事。”
赵庆打量了张巡几眼,确实就像辛稼轩所说的那样,不像是一位武官,更像是一名文人雅士。
张巡身上穿着一件绢布襕袍,端坐在漕军衙门的公廨里,手里了着一卷书籍,正在津津有味的看书。
赵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是漕军校尉张巡,更像是校尉身边的幕僚师爷,不过得到了辛稼轩的称赞,应该是一位难得的儒将了。
张巡看到辛稼轩走到了衙门里,放下了手里的书籍,抱拳道:“张某见过公子,上次一别,已经快有年没见了。公子今天难得来一趟,张某珍藏的那几坛好酒可就保不住了,今天要喝个不醉不归。”
“不好了!”
衙门里的几人闲聊的时候,衙门外面冲进来一名漕丁,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神色:“张校尉不好了,漕河上发生了大火,像是有人想要劫走漕船。”
劫走漕船?
张巡没有了喝酒的心思,从旁边的桌案上了起一口横刀,直接朝着衙门外面走去。
张巡不像大姓望族出身的漕军校尉,平日里除了借着漕河收刮钱财,就是带着手底下的亲信吃喝嫖赌。
因为没有战事,漕丁也不需要打仗,造成了漕军的武备废弛。
张巡一直用心操练手底下的漕丁,防备着有人从他负责的这一段漕河劫走漕粮。
张巡刚刚走到衙门前方的校场,驻扎在附近的漕丁早就训练有素的结成了军阵,严阵以待的等待校尉发号施令了。
张巡顾不上披着铠甲了,立即带着五百人马,朝着码头赶了过去。
张巡心里也有了疑问:“最近没有得到漕运总督的军令,只有普通的商船在这一段的漕河航行,不曾有运送漕粮的粮船,怎么会有人在漕河上放火,做出劫走漕粮的行为。”
第327章 救了辛稼轩一命
张巡不会当做普通的商船走水了,只是派遣手底下的一名亲信去查看。
张巡只要是碰到了任何的反常情况,都会点起了兵马,亲自过去查看,认真对待这一段漕河所发生的任何情况。
辛稼轩跟在旁边,说出了想法:“难不成是扬州盐商的船队今天从这里路过,江阳大盗盯上了扬州盐商,准备劫走扬州盐商运送金银的商船。”
张巡想了想,很有可能,多半是扬州盐商家里花不完的银子引起了江洋大盗的贪婪。
等到所有的人马赶到了码头,张巡果然看到了一群江阳大盗,正在码头上搜刮尸体上的金银。
赵庆、辛稼轩两人却是愣住了,对视了一眼,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辛稼轩忍不住说了一句:“多亏有先生在身边,要不然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死在这些江洋大盗的手里。”
张巡听到辛稼轩说了一句死在江洋大盗手里,不由得吓住了。
要知道辛稼轩的身份不简单,他的父亲可是漕运御史,这一回又是受到了永熙皇帝的指派前往地方府县巡查粮仓,算得上是天使了。
有人居然胆敢半路上截杀天使,胆子也太大了。
张巡听到辛稼轩话里的意思,全都是因为旁边的钱粮师爷赵庆,保住了一条性命。
张巡郑重抱拳:“先生保住了公子的性命,张某欠你一个人情,往后如果有能够用得着的地方,可以来找张某帮忙。”
赵庆笑而不语,心里同样也是在暗暗庆幸,多亏了长久以来的做事谨慎。
这一次即便是做了辛稼轩的钱粮师爷,也没有因为成为了漕运御史长子的心腹,产生任何松懈的心思。
这才保住了两人的性命,没有死在黄船上。
张巡拔出了手里的横刀,盯着前方的江洋大盗说道:“不能放过了他们,来人,放箭。”
随着张巡一声令下,漕丁手里的弓箭,立即射出了一支支箭矢。
“咻!”
“咻!”
“咻!”
随着一连串箭矢射出去的声音,江洋大盗用来射死漕工和仆役的手段,落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啊!”
“官兵来了,快跑!”
“跟他们拼了!”
由于码头附近全是还没有燃烧完的火油,形成了一大片连绵的火海,跳进漕河里只会死得更惨。
张巡亲手操练出来的漕丁,早就排列成整齐的军阵围在了四周,江阳大盗可以说是插翅也难逃了。
江洋大盗本来还想抵抗,由于遭到了偷袭,当场就死了几十人。
剩下的江洋大盗又不是边关的精锐,只是一群为了金银女人到处烧杀抢劫的匪徒,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江洋大盗一个个哭爹喊娘的朝着四周逃去,有一些江洋大盗甚至慌不择路的跳进了漕河里,结果全都被烧死了。
其余的江洋大盗也没有一个好下场,随着漕丁连绵不断的射出箭矢,很快就死在了地上。
只有李猪儿凭借过人的身手逃了出去啊,趁着漕丁射出一批箭矢,重新弯弓搭箭的机会,沿着漕河岸边的缝隙逃了出去。
辛稼轩觉察到了逃出去的人影,握住了腰间的文士剑,想要追过去。
还没有等他动身,就被赵庆给拉住了,拦着辛稼轩别让他冲出去。
赵庆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埋伏,万一眼前的这些江洋大盗只是诱饵,跟过去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辛稼轩听到赵庆拦住他的话,放在平时,肯定不会听劝,早就冲杀了出去。
辛稼轩看似是个读书人,碰到了战事,比起边关的武官还要亢奋,听不进去任何人的阻拦。
今天不一样,如果不是赵庆提前说出前往军营,两人早就葬身火海了。
辛稼轩出于对赵庆足智多谋的信任,收起了脚步,没有追着黑影杀过去。
李猪儿逃走以后的情况,再一次被赵庆说中了,先后联系了两批江洋大盗。
李猪儿为了防止出现纰漏,还联系了一支江洋大盗埋伏了起来,等着辛稼轩追过去,立即射死他。
李猪儿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来辛稼轩追过去。
这让李猪儿感到了不对劲,不像是他所了解的辛稼轩,怎么突然变得不对战事感兴趣了。
杨国忠紧张的站在旁边,时不时探着脑袋看一下前方的道路,希望赵庆不要出现。
杨国忠等了很长时间,只看到李猪儿过来了,没有见到赵庆追过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杨国忠心里高兴,脸上却是出现了愤恨的情绪:“看来咱们这一次失算了,丧失了绝杀辛稼轩的最好时机。”
李猪儿手里的横刀,用力杵在了地上,恼怒的说道:“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总有一天,我要宰了辛稼轩和赵庆。”
杨国忠目光一缩,眼睛里冒出了凶光,看着站在前面的李猪儿,有了害死他的心思。
辛稼轩死了不重要,绝对不能害死了赵庆。
“这里有埋伏!”
就在李猪儿想着怎么杀死的辛稼轩和赵庆的时候,不远处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了漕丁的呼号声音。
张巡看到赵庆居然劝下来了辛稼轩,感到新奇的同时,立即率领一部分漕丁追杀了过去。
随着张巡靠近埋伏的树林,果然是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树林里好像是有埋伏。
张巡立即弯弓搭箭,射出了一只火箭,照亮了树林里的情况。
张巡、赵庆、辛稼轩三人全都看见树林里给趴着伏兵,手里端着劲弩,在天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谁过去都是一个死。
张巡二话不说话,立即下达了命令,漕丁又开始弯弓搭箭射向了树林。
辛稼轩站在旁边,感慨道:“看来本官以后要多听先生的建议了,刚刚离开京城,已经被先生救了两回了。”
赵庆打趣了一句:“学生的分内事罢了,东翁如果觉得学生立下了些许功劳,多给几匹金花缎子就可以了。”
“哈哈。”
辛稼轩哈哈一笑啊,扫去了心头的阴霾,郑重其事的说道:“回头就安排人给先生送去五匹金花缎子。”
第328章 火烧粮仓
李猪儿看到漕丁杀了过来,果断再一次抛弃了江洋大盗,离开了埋伏的树林。
不过,李猪儿在离开以前,没有像刚才一样,只是独自一个人逃走了。
李猪儿逃走的时候,还带上了杨国忠,拎着他的领子,跳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骏马,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了漕丁还没有形成的包围。
由于赵庆的谨慎,辛稼轩躲过了第一次的劫杀,没有成为漕河里的一堆灰烬。
辛稼轩晚上也就没了喝酒的心思,住在紧邻着张巡的公廨,等到天亮以后换上一艘新的黄船赶往小汴京。
张巡醒了以后,安排手底下的亲兵,端来了一盘银锭。
张巡坐在衙门的官帽椅上,挥了挥手,示意亲兵把银锭放在赵庆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上。
张巡拱了拱手,表达了谢意:“这一次多亏了先生的出谋划策,公子避免了一次杀身之祸,本官送出去的东西虽然很俗,却胜在一个实在。”
天底下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愿意给官员当一个师爷,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糊口的幕银。
张巡送出的幕银可不少,少说也有十两银子,一名普通漕工十年也挣不来五十两银子。
赵庆知道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没有故作清高,直接伸出手收下了银锭。
赵庆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学生多谢张将军了。”
担任武官的官员,可以自称一句末将,也可以自称一句本官。
一般来说,文臣出身的武官,多半自称一句本官。
武夫出身的武官,大多是称呼自己为末将。
赵庆通过张巡的自称,又得到了有用的消息,记在了心里,张巡的行为习惯比较倾向于文臣。
这些消息看似没用,在平日里的官场交往中却有着重要的作用。
张巡亲自送着辛稼轩、赵庆两人离开了军营,坐着军营里送来的一艘黄船,继续赶往了小汴京。
张巡担心辛稼轩再次遭到劫杀,安排了一名亲兵,率领上百名漕丁护卫在左右,等到辛稼轩抵达小汴京以后再回来。
有了漕丁的护卫,辛稼轩这一路上彻底的安全了,没有遭受到任何的袭击。
辛稼轩带着赵庆踏上了小汴京的码头,直接前往了曾经的钞关御史衙门,暂时住在了衙门里。
李林甫死了以后,旧党官员内部为了争夺油水丰厚的钞关御史,开始了明争暗斗,到现在还没有钞关御史任命下来。
永熙皇帝的银子,由高公公看着,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准时送到京城里。
永熙皇帝看到旧党官员为了钞关御史开始争权夺利了,也就没有立即任命新任钞关御史,一直空到了现在。
赵庆再一次走进钞关御史衙门,唏嘘不已:“上一次在钞关御史的衙门里,受到了陷害,几乎成为朝廷捉拿的犯人。这一次跟着东翁过来,已经成为了钞关御史衙门主人的幕僚。”
辛稼轩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就说错了,不是幕僚,是钞关御史衙门的半个主人。”
赵庆笑了:“东翁这句话说得在理,我是东翁身边的钱粮师爷,掌管着日常的金银和粮食来往,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辛稼轩走进钞关御史衙门以后,没有着急立即替换衙门里的兵丁和仆役,叫来了几名县衙和府衙的官员。
这些官员全都是辛氏一族的族人,还有就是受到过漕运御史提携的门生故吏。
辛稼轩看着一脸糊涂的官员们,直接说出了叫他们过来的意思:“我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巡视钞关的粮仓,需要把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员替换成自己人,你们如果想要来钞关御史衙门做官,便留在这里。”
官员们不是傻子,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听出来辛稼轩这句话里的意思了。
朝廷每年都会派遣巡仓御史前往漕运河道沿线的钞关,查看粮仓里的粮食,防止有人倒卖了粮食。
今年提前了足足几个月的时间,恐怕来者不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查看粮仓的粮食了。
官员们在地方上做官,不清楚京城里的情况,更不会得知陕王的图谋。
不过,官员们心里也清楚,恐怕二王八司马之一的辛稼轩前往小汴京,涉及到了新党和旧党的党争。
这个时候,就轮到官员们做出选择了,是否愿意跟着辛稼轩搏一把。
最后的结果,果然就像赵庆所预料的一样,留下的官员基本都是辛稼轩的族人。
曾经受到漕运御史恩惠的门生故吏,只有一人留了下来,其他官员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当初的恩惠是不小,还不至于让这些官员葬送自己的前程。
旧党官员的权势可以说是权倾朝野,新党官员当年翻不出大浪,已经被打压了一回,这一回更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了。
辛稼轩看到留在衙门里的官员,做出了一些安排,把衙门里的重要官职全都换成了自己人。
等到所有的官员都离开以后,辛稼轩感慨着说了一句:“还真的让先生猜对了,能够留在衙门里的官员,基本上都是族人。”
唯一留下来的那名门生故吏,还是因为是同乡,有着乡党的情谊。
赵庆看到今天的情况,所有的官员的去留都预料到了,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名门生故吏。
在赵庆的推断里,不会有一名门生故吏留下来。
结果门生故吏还真的留下了一人,不过他是来自于小汴京的乡党。
赵庆在这个时候明白了,官员为什么在官场上喜欢提拔乡党了,原因就摆在了面前。
赵庆说道:“只是料中了这一件事,算不得什么本事,学生还想说一件事,东翁应该早做安排。”
辛稼轩坐直了身子,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想要知道赵庆接下来的出谋划策。
赵庆说道:“最多三天的时间,小汴京的官仓就会失火了。”
辛稼轩拍了一下红木半月桌,站起来说道:“他们敢!”
火烧粮仓,本来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何况还是烧了钞关的粮仓,里面存放着每年需要运到京城里的漕粮。
第329章 赵庆的应对计策
无论是谁胆敢做出火烧小汴京粮仓的恶行,身后有着宰相站台,都没有任何用处。
李义府都不敢干出火烧粮仓的恶行来,底下的地方官员胆敢干出来,主谋是他的亲弟弟,都会亲自送到大牢里,以求得到永熙皇帝的宽恕,不要牵连到他的身上。
赵庆听到辛稼轩说出一句地方官员不敢,那是因为站得足够高。
在权贵看来,早就拥有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没必要为了一个粮仓损失了一代代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赵庆在底层很多年,深知底层官吏的心思,绝对不会放过了油水最足的粮仓。
恐怕粮仓里的粮食,早就被地方官员倒卖了一部分,等到每年运到朝廷的时候,直接拿出粮船翻船了的借口。
掩盖粮食被倒卖了,不会有任何一名地方官员遭到朝廷的彻查,押到京城里开刀问斩。
赵庆直接挑明了地方官府的行为:“京城里的权贵不会为了粮仓里的粮食,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地方的官员可就不一定了,这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金银,可以用粮船翻船的借口掩盖过去,没有官员在意所谓的抄家。”
辛稼轩听到赵庆的说法,放在过去不会相信,认为赵庆肯定是在虚张声势,在东翁面前邀功。
不过,赵庆接二连三预料到了可能碰到的情况,在辛稼轩的心里留下了足够的信任。
辛稼轩心里不免怀疑了起来,认为赵庆说的这番话,有可能是事实。
辛稼轩问道:“每年都会有巡仓御史过来查看粮仓里的粮食,地方府县的官员每一次上报的数额,往往都是与巡城御史查抄出来的数额一样,没有出现任何粮食的空缺,这又是什么原因。”
赵庆说道:“每年过来巡视地方粮仓的官员,是旧党官员?还是新党官员?”
辛稼轩听到这句话,沉默着不说话了,明白了赵庆的意思。
每年派遣过来的巡仓御史,多半是与地方官员同流合污了。
只要地方官员从大户的手里借了一批粮食,存放在粮仓里,暂时应付过去。
又给每年过来巡视的巡仓御史一笔银子,足够做到上下欺瞒,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粮仓里的粮食被倒卖了。
等到巡城御史离开以后,没过多久,就要把粮仓里的粮食运到京城里了。
地方的大户可以把粮食运回家,欠缺的粮食,借用粮船翻船的借口填补了缺口。
辛稼轩等不及了,直接抄起了文士剑,迈步朝着外面走去:“本官现在就要去一趟粮仓,倒是要看看地方的官员,有什么手段来掩盖过去。”
赵庆看着一心为国的辛稼轩,直接准备前往粮仓,顿时就着急了。
赵庆赶紧走过去,伸出手拉住了辛稼轩,拦住了他:“东翁不能过于着急,真要是揭开了倒卖粮食的贪赃枉法,恐怕咱们俩人不可能活着离开小汴京了。”
辛稼轩不当回事的说道:“小汴京的官员还能反了天不成,胆敢调集兵马来围攻本官。”
赵庆伸出手,朝着天上指了指:“地方兵权在节度使的手里,地方官府没有权利调动县里的兵马,节度使却是可以。”
辛稼轩听到一句节度使,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赵庆点了点头:“就像东翁猜测的那样,倒卖粮仓里的粮食不可能只有小汴京县衙里的官员,恐怕一直到燕蓟府的府衙,甚至是刺史、节度使、按察使都参与其中了。”
辛稼轩刚想说一句不可能,还没说出口,再次闭嘴不说话了。
漕运河道每年运送到京城里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到了如今甚至是形成了数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这么庞大的一笔数额,肯定牵扯出了庞大的官员利益。
县衙和府衙吃不下去,只有可能是州里的封疆大吏才能吃下这么多的银子。
辛稼轩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咱们这一回只能眼睁睁看着粮仓里的粮食被倒卖,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了。”
辛稼轩说到这里,越想越是憋屈,很快出现了满腔的怒火。
辛稼轩直接拔出了文士剑,对着红木半月桌劈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红木半月桌被劈成了两半。
赵庆知道辛稼轩是一心为国,眼睁睁看着贪官污吏在眼前贪赃枉法,却无能为力。
赵庆说道:“东翁不用着急,咱们这一趟过来,就是为了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刚好利用地方官员倒卖粮食这件事来做文章,在小汴京推行了火耗归公,交给陕王一份满意的政绩。”
这份政绩不是给陕王看,拿给永熙皇帝看,新党官员与过去不一样了,可以在旧党官员的打压下,为朝廷做些改变。
辛稼轩收起了文士剑,坐在官帽椅上,认真听着赵庆接下来的计策。
赵庆安抚了辛稼轩,继续说道:“小汴京县衙的官员,还有燕蓟府府衙的官员,应该比东翁更加着急。只需要耐心等着,用不了三天的时间,粮仓就会发生走水的情况,等到那个时候,咱们便可以借着捉拿纵火罪犯的借口,审讯小汴京县衙的官员。”
辛稼轩听到这里,明白了赵庆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一次主要目的不是巡视粮仓,为了捉拿罪犯的刑狱权利。”
赵庆看到辛稼轩冷静了下来,放心了:“只要咱们可以审讯县衙里的官员,就开始拿着这点在县衙里挑拨离间,足够闹得小汴京人心惶惶了。只要是人心乱了,当然就会露出马脚,甚至是有可能抓住后面的主谋。”
赵庆说道这里,又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官场说白了就是利益交换,只要能够把火烧粮仓的事情牵扯到节度使,就可以与节度使做出交换,放任东翁在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辛稼轩彻底明白了赵庆的图谋,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啊:“妙啊!只要能够推行了火耗归公的新政,今年火烧的粮食,明年就可以补回来了。”
第330章 旧党派来的主谋
赵庆推断的粮仓情况,八九不离十,负责掌管粮仓的官员已经开始着手火烧粮仓了。
不过,有人赶在赵庆前面捷足先登了。
赵庆、辛稼轩两人抵达了小汴京,商量着怎么利用火烧粮仓,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就在两人抵达小汴京的同一天,还有两人来到了小汴京。
其中一个是熟人,赵庆、辛稼轩见了他以后,当场就能认出来他是谁。
另一人就不同了,是个陌生人,见了面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李猪儿来到小汴京的衙门里,迫不及待的问道:“赵庆、辛稼轩两人已经开始准备彻查小汴京的粮仓了,咱们应该早做准备,免得被他们发现了粮仓里的猫腻。”
小汴京衙门坐在主位上的官员,不是知县,是一位来自通政司的参议卢杞。
赵庆、辛稼轩两人来到小汴京以后,这里已经成为了新党和旧党官员党争的漩涡。
李义府不把赵庆放在心上,不能不重视漕运御史的长子辛稼轩。
李义府为了再一次打压新党,使得新党官员想要重新在京城里做官的图谋破灭。
派遣了一名信得过的官员,前往了小汴京,凭借这名官员的足智多谋打压新党官员的图谋。
这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通政司衙门的左参议卢杞。
通政司又被俗称为银台,掌握着地方官员和老百姓揭发官员不法行为的密报,呈报给天子,是一个下情上达的官署衙门。
卢杞身为银台的左参议,正五品高官,这一次来到小汴京得到了旧党宰相李义府的信任,认为他的城府和足智多谋可以打压了辛稼轩。
卢杞的相貌让人不敢恭维,相貌丑陋,看起来像个蓝面恶鬼。
在讲究一个身言书判的朝廷坐到了正五品高官的位置,没有因为相貌丑陋得不到提拔,可见他的聪明才智。
卢杞坐在官帽椅上,端起松花釉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件事不着急,我做事喜欢多拿一些棋子,只要咱们手里的棋子够多,这一趟打压辛稼轩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卢杞同样很关心粮仓的猫腻,知道这一次相互算计的关键,在于小汴京的粮仓。
卢杞说道:“只要咱们手里积攒的势足够大,便可以山呼海啸的压过去,辛稼轩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李猪儿明白了:“这一趟过来的时候,找到节度使要来了小汴京校尉的官职,原因就是在积攒手里的势了。”
卢杞点了点头:“咱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最大的争端都会在小汴京里发生。小汴京最大的势,就是小汴京校尉掌管的上千名官兵,只要把兵权掌控在手里,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李猪儿明白了卢杞的意思,也就不心急了,立即去了一趟小汴京的军营,给了小汴京校尉一份升官的富贵,他坐上了校尉的官位。
李猪儿本来就在小汴京待了很多年,在这里有着自己的人脉,安插了很多亲信担任了小汴京军营里的武官。
李猪儿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处理好了军营的兵权问题,实实在在掌控了军营的兵权。
李猪儿再次走回了小汴京的衙门,回禀道:“末将已经掌握了小汴京的兵权,咱们先下来是不是要对粮仓动手了。”
卢杞由于相貌丑陋,从小遭到了很多人的唾弃,也就造成了比较阴险的秉性。
卢杞坐在官帽椅上,总是喜欢坐在比较不起眼的阴暗角落,盯着李猪儿说道:“你想错了,辛稼轩的官职是巡仓御史,来到小汴京的目的看似是为了巡视粮仓里的粮食。漕运河道沿线的地方官府倒卖漕粮,早就是成为了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拿这件事没有办法,毕竟涉及到了漕运河道沿线所有州府的节度使。”
李猪儿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一次要帮着掌管粮仓的官员,掩盖倒卖粮食的罪行,在节度使那里还落下一个人情。”
卢杞否决了这个说法:“一个掌管粮仓的小官,是死是活不重要,也难能在节度使那里落下人情。掌管粮仓的不重要,粮仓被火烧光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辛稼轩这一次过来推行的火耗归公新政,为了推行新政,就需要地方州府官员的支持,最好是能够得到节度使的支持。”
李猪儿沉吟了片刻,有些想明白卢杞这句话的意思了:“按照先生的意思,辛稼轩想要落下节度使的人情,就需要掌握地方官员倒卖粮食的罪证。辛稼轩有这个把柄在手,只要不去主动揭发了节度使,或者说是直接把证据交给节度使,就会落下一个天大的人情,有利于他在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卢杞满意的笑了:“没想到你一介武夫,还能领会本官的意思,难怪宰辅安排你跟着本官一起来到小汴京。既然你能想通这里面的关节,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立即带着一只官兵守在粮仓附近,等到掌管粮仓的官员火烧了粮仓以后,提前做出安排。”
李猪儿抱了抱拳,离开了小汴京的衙门,前往军营点起了一支兵马,前往了贮存漕粮的粮仓。
卢杞看着钞关御史衙门的方向,笑了起来:“上一次你用一个反常的计策夺走了教坊司的女官,这一次看你怎么应对了。本官手里掌握的棋子比你多,身后的旧党官员权势比你大,你这一回只有一个惨败的下场了。”
卢杞这句话里的你,不是别人,正是辛稼轩身边的钱粮师爷赵庆。
赵庆自己都不知道,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卢奇,已经在心里记住了他。
原因就在于上一次争夺教坊司女官的时候,李义府安排卢杞帮着高阳公主争夺教坊司的女官,结果却输给了赵庆。
在李义府等京城权贵看来,赵庆可以帮着兰陵公主夺走教坊司的女官,全都是因为陕王的权势。
不过,卢杞却通过上一次争夺教坊司的女官,看出来赵庆这人的不简单,把他当成了一个棋逢对手来看待。
第331章 难缠的对手
卢杞这一回也就不会放松警惕了,不会出现上一次的疏忽,失去了教坊司的女官。
卢杞这一次的目的,要让赵庆失去更多的东西。
赵庆、辛稼轩两人在钞关御史衙门里耐心等待,等着官员火烧粮仓,到时候就可以抓拿了烧粮仓的官员,顺藤摸瓜牵扯出足够引起节度使重视的证据。
情况果然就像赵庆所预料的一样,三天内,甚至都不到三天的时间。
辛稼轩来到小汴京的一天后,一直相安无事的粮仓,突然走水了。
辛稼轩坐在官帽椅上,听到手底下官吏汇报的情况,眼睛亮了:“这一次还是被先生猜对了,地方官员比咱们还要着急,这才过去了一天的时间,胆大妄为的火烧了粮仓。”
赵庆这一次看着突然站起来的辛稼轩,没有拦着他,反倒是催促了起来:“事不宜迟,东翁赶紧带人赶往粮仓附近,抓走了主管粮仓的官员。免得被府衙的官员反应过来,提前抓走了掌管粮仓的官员,到时候来一个畏罪自尽就不妙了。”
辛稼轩站起来以后,提着手里的文士剑,带着几名官吏也急匆匆的赶向了粮仓。
赵庆没有坐在衙门里等消息,同样是站了起来,一起也跟着过去。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刘主事还在里面,赶紧快把刘主事救出来。”
“完了,刘主事这回恐怕凶多吉少了。”
辛稼轩为了在今天抓走掌管粮仓的刘主事,提前准备了车马,应该可以抢先抓走这名官员。
辛稼轩来到粮仓附近以后,却听见了一个很不利的消息,掌管粮仓的官员居然是烧死在了粮仓里。
辛稼轩的脸色变了,立即冲到了熊熊燃烧的粮仓门口,抓着一名官员说道:“你说什么!掌管粮仓的官员烧死在粮仓里了。”
这名小汴京的官吏不认识辛稼轩,从他的官服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位与知县相差无几的官员。
官吏不敢怠慢,说出了实情:“回禀这位上官,掌管粮仓的刘主事今天刚好在粮仓里盘算账本,由于粮仓里比较昏暗,拿着一盏油灯走了进去。谁知道碰见了老鼠窝,刘主事被老鼠吓到了,手里的油灯倒在了粮仓的粮食上,引起了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的粮食,也把刘主事烧死了。”
辛稼轩脸上只有冷笑的表情,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别说是每年了,官员每个月都要去粮仓里盘算一次账本。
偏偏就在今天,官员烧死在了里面。
原因只有一个,辛稼轩过来巡视粮仓里的粮食了,还是提前了几个月的时间。
地方官员担心倒卖粮食的恶行暴露了,想出了火烧粮仓的主意,把刘主事烧死了。
辛稼轩阴沉着脸不说话,想着补救的办法,刘主事烧死在了粮仓里,接下来顺藤摸瓜的藤蔓可就烧断了。
赵庆站在旁边,觉察出来了不对劲,认为有人从中作梗了。
赵庆跟着辛稼轩走回马车,坐在马车里,拦下了准备离开的车夫,继续观察粮仓附近的情况。
赵庆说道:“今天的事情恐怕没有那名官吏员说的简单,想要杜绝了东翁彻查粮仓的倒卖,只需要把账房烧死就可以了。账房死了以后,相当于死无对证了,谁也看不出粮仓里的粮食数额不对。”
辛稼轩有同感:“烧死了账房可以解决的问题,没必要把自己也烧死了,尤其是对掌管粮仓的官员来说。这些年搜刮了很多民脂民膏,听说小妾都娶了三房了,肯定舍不得死。”
赵庆正在琢磨到底是谁出手了,直接把掌管粮仓的官员烧死在了粮仓里,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猪儿。
不过,李猪儿好像不是主谋,或者说不是旧党官员派往小汴京的主要官员。
李猪儿和一名相貌丑陋的文官站在一起,明显是有着以那名文官为主的意思。
辛稼轩看到赵庆愣住不动了,目光透过马车的车帘,看向了一个地方。
像是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官员。
辛稼轩顺着赵庆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是看出了不同寻常:“没想到旧党官员居然是派遣卢杞过来了。”
卢杞?
赵庆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有些印象,但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以赵庆的记性,只要见过了或者听说过一个人的名字,多半都会记下这个人。
赵庆脑子里出现了模糊的印象,应该就是曾经见过或听说过卢杞的名字,只是时间过于久远,有些记不清了。
辛稼轩看到赵庆皱着眉头的神情,直接挑明了卢杞的身份:“说起来你和这个卢杞还挺有缘,不过不是什么好缘分,先后有了两次明争暗斗。”
辛稼轩的话说出口以后,更让赵庆有些糊涂了,如果是因为时间比较久远记不住卢杞这个名字还好说。
只要是敌人,无论过去了多久的时间,赵庆都会牢牢的记住。
赵庆说道:“学生怎么不记得与这个卢杞有过争斗。”
辛稼轩说出了原因:“你不记得了才合理,当初帮着高阳公主争夺教坊司女官的幕僚,就是这个叫做卢杞的银台官员。”
赵庆听到一句教坊司,想起来了:“当初去拜访兰陵公主的时候,记得兰陵公主曾经说过一句,提到过这个名叫卢杞的官员,本来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
辛稼轩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也知道在官场上讲究一个身言书判,这个声音就是指的相貌,还排在第一位,可见相貌的重要。卢杞相貌丑陋,却能在通政司做上正五品的高位,就可以见得他在智谋方面的出彩。”
赵庆知道了旧党官员派来的幕僚是谁,今天这场大火烧死了掌管粮仓的官员,烧断了顺藤摸瓜的所有藤蔓,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赵庆说了一句:“东翁先回去吧,回去以后再从长计议。”
回去的路上,赵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缠,这个名叫卢杞的官员居然是抢先了一步。
说明卢杞想到了赵庆前面。
第332章 赵庆的后手
辛稼轩回去以后,心里的怒气始终消不下去,拍着红木半月桌说道:“这帮子旧党官员实在是过于无法无天了,粮仓说烧就烧了,还是存放漕粮的粮仓。官员说杀就杀,人命关天,旧党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眼里没有了王法。”
赵庆很理解辛稼轩为什么出现愤怒的情绪,还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用手里的文士剑,劈死旧党官员。
接触过京城官场的幕僚师爷,看见辛稼轩当前的情况,也会产生理解他的心思。
规矩两个字,是权贵统治天底下老百姓和寒门的根本,只有底层百姓和寒门老老实实的守规矩,按照权贵敲定的各种规矩按部就班的生活。
在底层老百姓和寒门读书人眼里,只要高中了科举,就可以光宗耀祖,改变整个宗族的命运。
天底下就会少了很多叛乱,底层老百姓和寒门读书人都会把心思放在读书考中科举。
卢杞在今天放火烧了粮仓,坏了规矩,杀了掌管粮仓的官员,更是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在老百姓和寒门读书人心里留下权势大于王法的印象,认为即便是在朝廷里做了官,还是不能稳享富贵,有可能遭到权贵的打压。
偏偏今天这事,权贵没有参与,也与权贵没有半点关系。
赵庆理解辛稼轩出现恼怒的情绪,不是其他幕僚师爷所想的那样,认为辛稼轩是为了维护权贵统治的根本。
辛稼轩怒不可遏的真正原因,在于卢杞和他背后的旧党官员,火烧了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无视了朝廷法度草菅人命。
掌管粮仓的官员犯下了抄家灭族的大罪,那也得由朝廷的法度来惩戒,轮不到卢杞和他背后的旧党官员。
辛稼轩知道卢杞在今天火烧了粮仓,连带着把掌管粮仓的官员一起烧死了,不是他一人能够做出决定,也不敢做出这个决定。
多半是上报给能够拿主意的旧党重臣,同意了火烧粮仓和烧死官员的计策了。
赵庆坐在官帽椅上,没有半点着急和愤怒的情绪,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等到辛稼轩发泄了心里的怒气,气冲冲的坐在官帽椅上,端着松花釉茶杯一口接着一口的牛饮。
赵庆开口说道:“旧党官员以为火烧了掌管粮仓的官员,就万事大吉了,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辛稼轩听到这话,立即把头扭了过去,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
辛稼轩惊喜不已的说道:“你提前准备了后手,救下了粮仓官员的性命?”
赵庆摇了摇头:“我在今天以前都不知道卢杞成为旧党官员推到前台的人,过来与新党官员争权夺利了,哪里能够想到提前准备后手保下粮仓官员的性命。那已经不是足智多谋了,而是多智近妖的神人。”
辛稼轩听到赵庆说了没有准备后手,满脸的失望:“难不成就任由旧党官员在小汴京里无法无天的作恶,无视朝廷的法度,先是烧了粮仓,又是草菅人命。”
赵庆继续说道:“东翁别着急,学生既然说出了旧党官员留下了破绽,便有办法拿到这群官员倒卖粮食的罪证。”
辛稼轩关心则乱,又是个喜欢在沙场上征战的读书人,性子刚直,这才在花厅里怒不可遏的想要宰了卢杞和李猪儿。
辛稼轩听到赵庆说还能拿到旧党官员倒卖漕粮的证据,情绪略微平复了下来,放下手里的文士剑,期待的看着赵庆。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娓娓道来:“在前往小汴京的这几天时间里,没有闲着,学生与东翁的族人闲聊了很多事情,打听了粮仓官员的家事背景。粮仓官员不是大姓望族出身,只是一名普通的寒门读书人,能够爬到今天的位子,就会想到有一天遭到旧党官员的抛弃。”
辛稼轩明白了:“旧党官员多数是以大姓望族为主,粮仓官员是寒门读书人只有被利用的份,等到他那天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就会遭到旧党官员毫不犹豫的抛弃。粮仓官员想到可能被抛弃的那一天,就会留有后手,难不成是留下一本账本的副册。”
赵庆肯定能说道:“学生本来就是寒门读书人出身,很了解寒门读书人的心思,爬到再高的位子,也会觉得不安稳,要给自己留下足够的后手。粮仓官员既然是寒门读书人出身,又帮着旧党官员倒卖粮仓里的粮食,暗地里留下账本副册的可能起码在九成以上。”
辛稼轩亢奋了起来,想到可以拿到账本的副册,拿到了旧党官员的罪证,当初利用账本获得节度使支持的计策,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辛稼轩期待的问道:“既然是而粮仓官员留下的后手,这本账本的副册就会藏得很隐秘,以你的意思是藏在了哪里。”
赵庆笑而不语,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了一句:“东翁到了晚上,定会知晓了。”
“你呀……”
辛稼轩表面上是不满,脸上却充满了笑意:“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既然现在不愿意说,那便等到晚上。”
赵庆、辛稼轩两人是在早上前往了粮仓,时间还早,距离晚上还有六七个时辰。
辛稼轩再是等不及,也是只能等着,等到晚上再看赵庆能够给出什么答复。
辛稼轩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感觉时辰过得慢,时不时看一下衙门里的日冕,真的希望自己有拨动日冕的手段,用手一拨,时间来到了晚上。
辛稼轩没有其他的心思,眼睛一直盯着日冕,等着晚上的到来。
就在辛稼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天色暗了下来,虽然还没到晚上,已经到了将近晚上的黄昏。
赵庆看到辛稼轩等不及了,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那本账册应该在粮仓官员的夫人手上。”
辛稼轩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你早说在夫人手上,咱们应该早些过去,免得又被旧党官员捷足先登了。”
赵庆拉住了起身往外走的辛稼轩:“咱们可以想到有一本账册的副册,卢杞不会想不到,无论什么时候过去都会晚了。”
第333章 断绝所有证据
旧党官员手里可以利用的棋子太多,这一次前往小汴京,多亏了是漕运御史长子辛稼轩。
换成了其他任何一名新党官员过来,前脚刚刚抵达小汴京的码头,后脚就被李猪儿带着官兵抓走了。
小汴京的兵权,掌握在旧党官员的手里,已经占据了极大的胜势。
旧党派人员忌惮辛稼轩父亲漕运御史的身份,不敢撕破脸,明目张胆的抓走了辛稼轩。
不给出一个正当的借口,以漕运御史在漕军里的影响,恐怕很有可能引起一场兵祸。
李猪儿只会被推到前面当个替罪羊,成为旧党官员随意扔掉的棋子。
旧党官员命令李猪儿带着官兵抓走辛稼轩,他也不会同意,明摆着是主动寻死。
陕王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派遣辛稼轩前往了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新政推行的阻力很大,有了辛稼轩的坐镇,总算是有了一点希望。
赵庆说出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以后,看到辛稼轩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叫上钞关衙门的差役,前往了粮仓官员的家里。
赵庆跟着过去,坐在马车上,刚刚抵达粮仓官员所在的宅子。
宅子门口来了很多衙门里的衙役,封住了宅子门口,传出来了血腥味。
斛律光在小汴京担任巡检司的巡检,掌握了一支兵马,虽然比较少,有官面上的身份,方便了赵庆行事。
这也是哥舒翰没有跟来的原因,一方面需要在京城里守着宅子里的夫人,另一方面赵庆抵达小汴京,哥舒翰不在了,却有斛律光跟在旁边。
另外,赵庆因为黄巢的关系,与小汴京衙门的关系还算是深厚,起码比起卢杞这个外乡人要亲近的多。
卢杞也看不上小汴京衙门的关系,燕蓟府的府衙已经搬过来了,可以利用府衙的关系。
小汴京县衙的三班六房都知道小赵庆在京城里攀上了陕王的关系,又因为赵庆的族人斛律光是巡检司的巡检,衙门掌案和衙役都对赵庆亲近了起来。
赵庆认识封锁宅子的班头,走了过去,闲聊了起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班头得到了卢杞的命令,无论是谁问起宅子里的情况,都不能透露出去。
班头刚想要呵斥两声,赶走多管闲事的人,瞧见那人的面孔比较熟悉。
班头仔细看了几眼,正是斛律光的族长赵庆,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我当是谁的声音这么有威严,原来是赵先生,几个月没见了,赵先生的风采更加有威仪了。”
因为乡党两个字,卢杞的吩咐被当成了耳旁风。
班头先是寒暄了两句,立即也说出了宅子里的情况:“昨天晚上来了一伙江洋大盗,趁着粮仓的官员烧死在粮仓里,突然洗劫了宅子,这伙江洋大盗真是个畜生,抢银子就抢到银子,临走了还把家里的人全都杀光了,一个都没留下。”
赵庆拱了拱手:“多谢了,改日有时间,请你去喝花酒。”
班头赶紧摆手:“咱们可是乡党,哪里敢喝赵先生的酒,小的请赵先生喝酒还差不多。”
赵庆客气了两句,转身离开了,走到辛稼轩的旁边,说出了他从班头嘴里打听来的情况。
“畜生!”
辛稼轩怒不可遏的拍了一下马车:“哪里有什么江洋大盗,肯定是卢杞这个狗东西担心咱们找到粮仓官员留下的账册,提前安排了一伙江洋大盗,杀光了粮仓官员的全家。”
赵庆早就想到了卢杞的手段,只是没有想到狠辣的程度,让人感到心惊。
为了一本账册,居然是杀了粮仓官员的全家。
账册又不是活物,需要灭口,从粮仓官员夫人的手上拿走就行了。
最多杀了粮仓官员的夫人,灭一个人的口,卢杞却安排江洋大盗杀了粮仓官员的全家。
以绝后患,彻底杜绝任何消息的泄露。
卢杞不了解粮仓官员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官员的夫人有没有把消息透露给其他人,为了防止万一有人泄露了消息,直接灭了粮仓官员的满门。
手段极其狠辣,难怪旧党官员安排他来到了小汴京,阻拦辛稼轩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辛稼轩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利用这件事捉拿了卢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祸害了一户人家。
辛稼轩恼怒过后,心里更多的是遗憾:“线索彻底的断了,粮仓官员的夫人死了以后,拿不到账本了。”
赵庆看着粮仓官员的宅子,没有说话,转身走向了马车:“卢杞这一回又是想到咱们前面去了,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
辛稼轩没想到还有补救的机会,立即走上了马车,准备去看赵庆所说的补救机会。
赵庆吩咐了车夫一句,马车改变了方向,朝着一处比较僻静的宅子走去。
这个处僻静的宅子距离赵家宅子不远,赵庆对于这一带还算是熟悉,很快就来到了一座不起眼宅子的门前。
辛稼轩看了一眼宅子,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补救办法?难不成粮仓官员的夫人被你救了,提前安置在了这座不起眼的宅子里。”
赵庆摇了摇头说道:“来到小汴京以后,经过与卢杞的短暂交手,见识了他狠辣不留下任何后患的手段,估计当初咱们看到粮仓官员被烧死,卢杞已经安排江洋大盗冲进了粮仓官员的家里,杀光了粮仓官员的全家。”
辛稼轩更加不解了,既然没有救下粮仓官员的夫人,哪里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赵庆走过去,手里握着一把横刀,推开了不起眼宅子的木门。
赵庆解释了起来:“学生是小汴京人士,过去经常接触小汴京衙门的官员,知道一些隐秘的消息,粮仓官员在这里养了一名小妾。知道的人很少,衙门里知道的人都不多,学生还是从黄巢的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辛稼轩以为这是赵庆留下的后手,认为他应该出现欣喜的情绪,结果从他脸上没有看到半点的欣喜和满意。
第334章 赵庆的后招
随着赵庆推开院门,辛稼轩明白赵庆脸上为什么没有欣喜的神情。
小院的院门被推开以后,辛稼轩每年都会去一趟边关,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辛稼轩握紧文士剑,立即冲了进去,果然在小院的东厢房也看到了一具尸体。
小妾死不瞑目的倒在床上,手里有着一个握住某样东西的动作,应该是粮仓官员留下的最后后手,一本账册。
结果,卢杞想到前面了,捷足先登,杀了粮仓官员官员留在外面的小妾。
这一回,彻底断了所有的线索,不可能拿到粮仓官员留下的账册了。
辛稼轩紧咬着牙齿,走了过去,伸出手合上了小妾死不瞑目的双眼。
辛稼轩看着小妾微微隆起的小腹,怒火中烧,比起看到粮仓官员满门被杀,还要更甚。
一尸两命。
小妾怀有身孕,还是被卢杞害人给杀了。
辛稼轩紧紧握着手里的文士剑,咬牙切齿的说道:“别让本官抓住你的把柄,要不然,亲自当个刽子手砍下你的脑袋。”
赵庆检查了小妾的伤势,看到了熟悉的伤口:“出手的人应该是卢杞身边的李猪儿,先后灭了粮仓官员的满门,又杀了怀有身孕的小妾,很像李猪儿狠辣的手段。”
辛稼轩过去还没把李猪儿当回事,认为只是卢杞带在身边的护卫,保护他的安危,顺带着掌握了小汴京的兵权。
辛稼轩对于李猪儿的了解,仅限于过去知道他是李林甫身边的亲信,帮着他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辛稼轩没有想,李猪儿同样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为了掩盖粮仓官员留下的账本,先后灭了满门,又杀了一名怀有身孕的小妾。
“咔嚓!”
辛稼轩拔出了手里的文士剑,一剑砍在了柳条窗格上,当场就把窗棂砍成了两半。
赵庆心里也有了愠怒,看着眼前的场景,对方已经泯灭人性了。
赵庆作为辛稼轩花费幕银请来的钱粮师爷,需要压抑住心里的怒气,及时又冷静的帮着东翁看清局势。
赵庆心里有着再多的愤懑,作为一名钱粮师爷,只能强行压抑住心里的情绪,帮着东翁保持镇定。
卢杞、李猪儿两人站在附近的楼阁里,注视着赵庆、辛稼轩走进了小妾的宅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对于两人找到了这处宅子当做后手没有感到意外。
卢杞本来看不清厢房里的情况,随着辛稼轩一剑劈开了柳条窗格,看清了正在发现心里怒气的辛稼轩。
卢杞看着一言不发的赵庆,始终保持着冷静,欣赏了起来:“今天借着杀死小妾,想要看清赵庆的品行,没想到他在见了一尸两命的场景以后,居然是克制住了心里的愤懑不满,没有用手里的横刀劈砍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不错,是一位难得的钱粮师爷。”
李猪儿冷笑着说道:“他哪里是镇定,分明是过于冷血无情,或者说是过于自私了。没有把旁人的性命放心上,只想着为自己谋取私利。”
卢杞听到李猪儿讥讽赵庆,突然感觉格外的刺耳,这句话更像是在说他,不像是在说赵庆。
从灭了粮仓官员的满门开始,又杀了怀有身孕的小妾,犯下的恶行说上一句泯灭人性也不为过。
卢杞看了旁边的李猪儿一眼,笑而不语,这口黑锅扣在了李猪儿的脑袋上,犯下的这两样恶行,也要背着一辈子。
卢杞再是自私自利人,为了达到打压辛稼轩的目的不择手段,也不会干出灭了满门和杀了怀有身孕小妾的恶行。
卢杞想做,却不敢做出来。
不是卢杞有良心,只是干出了这两样恶行以后,难免给旧党官员心里留下一个极差的印象。
旧党官员不敢用卢杞了,这把没有人性的利剑,很有可能伤到自己。
卢杞借着李猪儿对于赵庆的仇恨,引导李猪儿做出了一切,把他自己摘了出去。
在旧党官员的眼里,犯下泯灭人性恶行的人就变成了李猪儿,不是卢杞了。
卢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把自己摘了出去,还是旧党官员眼里值得信赖的党羽。
卢杞看着发泄心里怒气的辛稼轩,转身离开了,朝着楼阁下方走去:“不用看了,这一回彻底杜绝了所有的藤蔓,辛稼轩不可能找到粮仓官员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了。”
李猪儿跟在卢杞的身后,走下了楼阁,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当初做出灭了满门和杀死怀有身孕小妾的恶行,提前想到了后果,却还是做了出来。
目的只有一个,杀了赵庆。
只要能够杀了赵庆这个仇人,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了。
赵庆担心有人提前通知了衙门里的衙役,撞见两人在小妾的屋子里待着,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他们。
赵庆拉了一把辛稼轩的衣袖,险些扯烂了湖罗衫,赶紧从后门离开了小妾的宅子。
赵庆没有回到赵家宅子,一路上没有任何停了,直到走进了钞关御史的衙门,总算是可以放心下来了。
赵庆不敢回去,宅子里到底不是衙门,有可能遭到官兵的搜查。
钞关御史衙门就不一样了,别说是小汴京衙门里的官兵了,燕蓟府的官兵没有胆子闯入钞关御史的衙门。
这座衙门掌管着永熙皇帝的钱袋子,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擅自的闯入进来,官员也要被关进大牢里。
辛稼轩回到衙门里,怒气没有半点的消减,想到小气隆起的小腹,恨不得现在都提着文士剑砍一下卢杞和李猪儿的脑袋。
辛稼轩端起松花釉茶杯喝了一口茶,还没喝完,就因为满腔的怒火直接摔碎了松花釉茶杯。
辛稼轩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官不能为黎民百姓做主,这个官不当也罢,再也不能任由卢杞肆意妄为下去了。”
赵庆镇定的说道:“学生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后手,刚才在小妾的宅子里没有说出来,担心当时有人在看着咱们的反应。”
第335章 最后的后手
赵庆说出了自己准备的最后的后手,起身离开了钞关御史衙门,坐上马车,与辛稼轩一起前往了乡野。
随着马车离开小汴京,顺着官道,赶往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村庄。
寻找赵庆的最后后手。
殊不知,赵庆、辛稼轩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卢杞安排的人看在眼里,得知两人坐着马车离开了小汴京,同样是坐上了一辆马车跟了过去。
卢杞透过马车的车帘,远远的看着前方的一辆马车,没有出现半点的慌张情绪。
李猪儿敬佩的说道:“先生果然是料事如神,再一次想到辛稼轩和赵庆前面了,他们这一趟自以为可以拿到账本,却不知道依旧只是一场空。”
卢杞没有因为手里可以利用的棋子多,再一次想在了赵庆的前面,产生任何轻蔑的心思。
经过在京城里短暂的交手,卢杞正视了自己这一趟在小汴京的对手,保持足够的谨慎,不会给赵庆留下任何机会。
卢杞已经胜券在握了,坐在马车里,还是思索着有没有出现纰漏的地方。
这一趟来到小汴京,是为了打压辛稼轩背后的新党官员,容不得半点的马虎。
卢杞认真思索过后,没有任何的纰漏,终于是放下心来。
卢杞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俩这一趟来到小汴京,是为了打压新党官员重新在京城做官的势头,只要能够完成这件事。你可以杀了赵庆,本官也可以升官了,万万不会能有疏忽的心思。”
李猪儿说道:“先生放心,小汴京的兵权在咱们手里,辛稼轩在小汴京也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卢杞的官职是银台的左参议,按照官场称呼的规矩,李猪儿应该称呼他一句参议。
不过,李猪儿是宰相李义府身边的人,称呼一句先生,倒也说得过去。
在卢杞、李猪儿两人的注视下,前面一辆马车绕过了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一直朝着村庄的后面行进过去。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片坟地旁边。
赵庆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迈步走向了坟地,很快就被村民给拦住了。
赵庆提前拿了钞关于是衙门的兵牌,拿出来兵牌以后,村民赶紧慌张的退到了一边。
赵庆可以拿来更有身份地位的官印,只不过拿出来了官印,村民不见得认识,兵牌最好用。
辛稼轩走在后面,看到赵庆朝着一片坟地走去,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赵庆停在了一处坟头,上面姓氏与粮仓官员一样。
辛稼轩说道:“粮仓官员难不成在祖坟埋了一本账本?”
赵庆说道:“学生也不能确定,十有八九应该会留下一本账本,当初在小妾居住的院子里没有改变方向,直接前往这处坟地,防止被人看见了。”
辛稼轩朝着旁边看了看,发现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已经被人看见了,看来卢杞就像你说的一样,安排了人监视咱们。这一趟来到粮仓官员的祖坟依旧是没能逃脱卢杞的视线,倒也无妨,只要能够把账本拿在手里,卢杞敢派人过来抢夺,本官就用手里的文士剑砍断那些手掌。”
赵庆伸出手,清理了坟头的杂草,又拿出来贡品摆在坟头前面,上了三炷香,念念叨叨说了这一趟过来的用意。
赵庆不信鬼神的说法,死者为大,何况还是别人父母的坟墓,需要表现出足够的敬意。
另外,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很容易对赵庆的名声产生恶劣影响。
大雍王朝以忠孝治理天下,破坏官员父母的坟墓,不仅要受到官员百姓的唾骂,还要受到朝廷律法的责罚。
赵庆提前祭拜了粮仓官员的父母,这一趟过来的用意又是为了查明粮仓官员烧死的真相,还给他一个清白。
无论是谁听说了这件事以后,都不会对赵庆产生恶劣印象了,只会认为他做的很对。
粮仓官员的父母泉下有知,也会同意赵庆挖掘了坟墓的墓碑。
赵庆手里拿着一个药锄,开始在墓碑旁边挖了起来,寻找一样东西,很快就在墓碑前面挖到了比较硬的东西。
赵庆不知道粮仓官员把账本埋在哪里了,没有人主动破坏自己父母的坟墓,按照常理来说,只会把账本埋在墓碑的前面。
不仅破坏不了父母的坟墓,还不是让过来挖东西的人不会感到棘手,忌惮忠孝两个字,不敢挖出来账本。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卢杞一般做事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的,破坏他人父母的坟墓只是小事一桩。
赵庆挖到比较硬的东西以后,立即就用药锄刨了起来,没过多久,刨出了一只木匣子。
辛稼轩立即走了过去:“没想到还真的被先生挖出来了账本,陕王这一次安排先生担任钱粮师爷,跟着本官前往小汴京,是一个至于明智的决定。”
赵庆拿到了木匣子,没有打开,交给了辛稼轩,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离开了山秀水秀的村庄,朝着钞关御史衙门的方向赶过去。
李猪儿看到赵庆挖出来了东西,立即握紧了横刀:“不能让他们把账本带走,我现在立即冲过去,抢走账本。”
卢杞拦住了想要动手的李猪儿,知道他现在心急如焚,还是拦住了。
李猪儿是个武官,卢杞是个文臣,明显拉不住他。
卢杞说道:“你倒是可以冲过去抢夺,你确定可以从辛稼轩的手里抢走东西?”
李猪儿下意识说了一句:“不就是一个文官,别说是抢走东西了,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卢杞这句话还没说完,停住不说了,说不下去了。
李猪儿对于自身的弓马骑射本事很有自信,除了当初在狮子园里遇到的那名女刺客以外,还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手上占得上风。
辛稼轩只是一个文官,别说是李猪儿亲自动手了,安排手底下的大头兵都能打得过辛稼轩。
卢杞说出的话,拦住了李猪儿,就是因为李猪儿抢不走辛稼轩的东西。
第336章 账本到手了
李猪儿虽然没有与辛稼轩交过手,却只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官,说上一句文武双全也不为过。
当年,辛稼轩跟这陕王一起巡视边关,一位草原的贤王突然劫掠了边关的一个村庄,杀死了数百名老百姓。
辛稼轩当时正在喝酒,又是晚上,直接拿着文士剑冲出了陕王接风洗尘的宴席。
第二天,等到辛稼轩再次回来,手里除了文士剑以外,还多了一颗脑袋。
那颗脑袋,正是那名贤王的脑袋。
从那以后,辛稼轩的名字在边关威名赫赫,宾馆也多了一位下马可以吟诗作对,上马可以征战沙场的诗人。
辛稼轩的事迹传到京城以后,谁也不清楚辛稼轩是怎么做到,可以在数万草原骑兵里砍下贤王的脑袋。
李猪儿不得不承认,以他的本事,做不到辛稼轩的地步。
单枪匹马,杀了草原贤王的金账,砍下贤王的脑袋,再次回到边关的城池。
李猪儿懊恼的说道:“今天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带上几十名手持劲弩的官兵,辛稼轩的弓马骑射本事再是高超,碰见了几十名手持劲弩的官兵也得认栽。”
李猪儿懊恼了一阵,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卢杞还是一脸的平淡,没有出现任何焦急的神情。
李猪儿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不解的说道:“辛稼轩已经拿到了账本上,完全可以通过账本牵连出一连串的官员,得到节度使的默许,在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先生怎么没有半天的着急。”
卢杞笑着说道:“过了今天你就知道了。”
李猪儿看到李卢杞又在卖关子,也不多问了,心里盘算着今晚要不要带领一支官兵杀上钞关御史衙门,抢走辛稼轩手里的账本。
李猪儿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真要是带着小汴京的官兵杀向钞关御史衙门。
估计到了钞关御史衙门口,那些官兵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去,全都清楚只要闯了进去,犯下了砍头的大罪。
李猪儿还没有杀了赵庆,不能轻易涉险,只能放弃了冲入钞关御史衙门抢夺账本的念头。
辛稼轩赶回钞关御史衙门的路上,一直在警惕这四周的情况,手掌接近文士剑,随时防备着有人突然冲出来抢夺账本。
好在一路上安然无恙,马车停在了钞关御史衙门口,始终没有人冲过来抢夺。
辛稼轩还有些遗憾:“本来想着可以光明正大的宰了李猪儿,没想到他居然怂了,不敢过来抢夺账本。”
赵庆说道:“李猪儿不敢过来,恐怕是遭到了卢杞的阻拦,也不需要过来了。”
不需要?
辛稼轩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赵庆这句话的意思:“倒也是,账本落在了咱们的手里,卢杞只能认栽了。”
赵庆看了一眼辛稼轩手里的木匣子,没有说话,前往了钞关御史衙门的花厅。
两人刚刚走进花厅,辛稼轩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文士剑,准备劈开木匣子拿到里面的账本。
赵庆拿着松花釉茶杯,慢悠悠的喝茶,看着辛稼轩劈开了木匣子。
果然就像他说说的那句不需要,匣子里什么都没有。
辛稼轩不敢相信,费尽了心思才找到的木匣子,也是赵庆准备的最终后手,居然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辛稼轩拿着木匣子翻来覆去的审视,希望里面有夹层,可以从夹层里获得一份官员的名单。
结果,辛稼轩寻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是个空匣子。
辛稼轩看到旁边慢悠悠喝茶的赵庆,想起来刚才在门口说的那句不需要了:“你的意思是说,卢杞再次想到了咱们的前面,提前派人取走了木匣子里的账本。”
赵庆点了点头:“卢杞这个人做事极其的缜密和谨慎,从他先后杀了粮长官员的全家,又杀了小妾,可以看得出来他做事的滴水不漏。学生能够想到粮仓官员在祖坟埋了账本,卢杞应该也会想到,早就在烧死粮仓官员的那天,派人取走了匣子里的东西。”
辛稼轩折腾了半天,最后却是一场空,精神不振的坐在了官帽椅上:“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咱们只能认栽了。”
赵庆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笑着说道:“卢杞确实是一个值得敬畏的幕僚,不过,有一点他肯定想不到。”
辛稼轩看到赵庆出现了自信的笑容,精神一振,立即问道:“难不成先生早就想好了对策。”
赵庆伸出手,从绢布襕袍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本账本:“陕王派遣学生跟着东翁前往小汴京,应该是考虑到学生是小汴京人士,在这里有着卢杞所没有的底层关系,做起事来比较方便。”
赵庆说话的同时,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放在了辛稼轩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上。
辛稼轩赶紧接了过来,仔细翻看了几眼,记录着一笔笔倒卖粮食的账目,还有参与其中的地方官员。
辛稼轩满脸都是欣喜的神色:“先生这是从哪里得来了账本。”
赵庆说了账本的来龙去脉:“当初得到陕王的信任,学生跟着东翁来到小汴京以前,已经着手做出一些准备了。考虑到东翁有可能用到粮仓官员贪赃枉法的铁证,派人给斛律光送去了一封书信,从粮仓官员手里偷走了账本。”
赵庆作出安排的时候,卢杞还在京城里做官,没有被旧党官员派遣到小汴京。
卢杞不是神啊,不可能想到以后要做的事情,当然也就不会想在赵庆的前面了。
辛稼轩无奈的笑了:“先生竟然提前得到了账本,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还要折腾出来一连串的麻烦。”
赵庆解释道:“如果卢杞没有看到东翁愤怒的情绪,看到咱们为了账本四处奔波,绞尽脑汁也没能拿到账本,卢杞就不会笃定他在这一场明争暗斗里占据了上风,也万无一失了。”
辛稼轩握紧了手里的账本:“以卢杞现在的想法,咱们手里没有账本,肯定就会放松警惕,接下来就是让他倒霉的时候了。”
第337章 节度使唱青衣
小汴京是沟通南北的重要关津要地,京州节度使的驻地,就在小汴京河对岸的一座城池里。
辛稼轩手里拿到了账本,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带着赵庆离开了小汴京,坐着黄船来到河对岸,骑马赶往了京州节度使李存勖的驻地。
卢杞来到小汴京以后,与辛稼轩身边的钱粮师爷赵庆有了短暂的交锋,每次都想到了赵庆的前面。
卢杞自认为万无一失了,坐在官署衙门的一座凉亭里,要了一壶酒,一盘茴香豆,悠哉的喝了起来。
还没等卢杞喝上几口,李猪儿走了进来,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辛稼轩可能去搬救兵了,刚刚离开了小汴京。这一会回能够打压了新党官员,先生功不可没,等到先生升官了以后,别忘了提拔末将。”
卢杞听到李猪儿说了一句,辛稼轩搬救兵去了,彻底的放心了。
卢杞嗯悠哉的捻起一颗茴香豆,放在嘴里,又喝了一口酒。
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卢杞这才问道:“辛稼轩前往的方向是哪里。”
李猪儿看到石桌上的酒壶,有些眼馋,口齿生津也想喝酒了。
李猪儿过去不喝酒,自从李林甫死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借酒消愁,渐渐喜欢上了醉生梦死的感觉。
李猪儿看到石头圆桌旁还有一只青白釉酒杯,倒了一杯酒,喝了口酒说道:“根据送消息那人的说法,好像是朝着西面去了。”
小汴京的西方只有一座城池,京州节度使衙门的驻地。
卢杞坐不住了,嘴里的美酒也没了滋味儿,赶紧问道:“你确定辛稼轩是朝着京州节度使衙门的方向赶了过去。”
李猪儿不当回事的说道:“辛稼轩手里又没有倒卖漕粮官员的账本,去了节度使衙门也没用,先生不用在意这件事,还是想着在赵庆离开小汴京以前,怎么给他安上一个砍头的罪名。”
卢杞看到李猪儿不在乎的样子,顿时就急了:“你越是不着急,说明这里面越是有问题。恐怕赵庆和辛稼轩这几天的反应,故意做出来着急的样子,就是用来专门给咱们看,目的只有一个,让咱们放松警惕。”
卢杞说到这里,直接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急忙朝着衙门外面走去:“今天就不应该喝酒,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辛稼轩已经走进节度使衙门了。”
卢杞为了补救有可能中了赵庆的圈套,立即带着李猪儿离开了小汴京,同样是朝着京州节度使衙门赶了过去。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
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春望逍遥出画堂,间梅遮柳不胜芳。
可知刘阮逢人处?
回首东风一断肠”
节度使衙门的官兵听到眼前的人是巡仓御史辛稼轩,直接把他放了进去,领着辛稼轩和赵庆来到了李存勖平时居住的官邸。
赵庆、辛稼轩两人刚刚走进去,听到官邸后面的园子里,传来了唱戏的声音。
赵庆本以为京州节度使李存勖喜欢听戏,可是当他走到园子里,却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李存勖的身材极为魁梧,却穿着青衣的服饰,在戏台子上唱着青衣戏腔。
赵庆心里愕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坐在戏台子前面的官帽椅上,耐心的听了起来。
辛稼轩显然是早就知道当前的情况,脸上同样是没有出现惊讶的情绪,等着李存勖唱完青衣。
辛稼轩却还是有些紧张,希望赵庆不要流露出半点惊讶的情绪,免得引起了李存勖的不满。
这要是放在平时,辛稼轩早就低声提醒了起来,告诫赵庆的表情一定要正常。
只是,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辛稼轩只要做出了交头接耳的举动,就会被李存勖认为两人在说闲话。
今天过来的目的别说完成了,不被李存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就算好事了。
李存勖唱完了青衣,没有换成日常的官服,依旧是穿着苏杭青衫儿,来到了赵庆、辛稼轩两人的面前。
李存勖在唱青衣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辛稼轩和赵庆的神情,没有从辛稼轩脸上看到半点异样的情绪。
这倒是在情理之中,李存勖认识漕运御史的长子辛稼轩,知道辛稼轩心里有再多的惊讶,也能控制得住。
跟着辛稼轩一起过来的赵庆,就让李存勖感到意外了,这个看起来仪表不俗的小郎君,第一次见到京州节度使居然在戏台子上唱青衣,居然是没有露出半点错愕的神情。
李存勖坐在官帽椅上,端起天青釉茶杯,喝了一口茶问道:“当初在京城一别,多年没见了,贤侄还是一表人才。”
辛稼轩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叔父的唱功也更加精湛了,如果不是看见了叔父比较魁梧的卖相,侄儿还以为是一位青衣名角在唱戏。”
“哈哈!”
李存勖大笑了起来,听到辛稼轩说的这句话,明显是极为受用,心情很好。
赵庆看着大笑的李存勖,心里更为诧异了,对着平头百姓说一句戏子,那都是极为难听骂人的话。
何况眼前这位封疆大吏,还是京州节度使。
赵庆心里感到了匪夷所思,再是百思不得其解,依旧是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常表情。
赵庆脸上始终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坐在官帽椅上,拿着天青釉茶杯喝茶,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李存勖看了一眼镇定的赵庆,赞叹了一句:“贤侄这趟带来的朋友很不错,是个做官的料子。”
通过赵庆的衣着打扮,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还没有考中举人,没在朝廷里做官。
辛稼轩笑了:“侄儿带来的这位先生叫做赵庆,这一趟来到小汴京巡视粮仓,带来的钱粮师爷就是他。”
李存勖听到钱粮师爷以后,多看了赵庆几眼,没想到赵辛稼轩带来的钱粮师爷年纪尚轻。
按理来说,辛稼轩这一趟来到漕运河道沿线巡视粮仓,他那个漕运御史父亲应该会派遣身边一位信得过的师爷过来担任钱粮师爷。
第338章 节度使李存勖的支持
辛稼轩找了一名比较年轻的钱粮师爷,这么说来的话,赵庆肯定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了。
李存勖递给旁边的幕僚一个眼神,示意他安排人上来两壶新茶,不是一壶新茶。
钱粮师爷和东翁的关系不一般,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值得提过来两壶新茶。
李存勖看到丫鬟上了新茶,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和你爹都是一个性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去求别人帮忙。这一趟过来,难道是为了朝廷的事情?”
京州节奏是衙门的驻地就在小汴京的对面,漕粮的粮仓被烧了,连带着烧死了掌管粮仓的官员,这件事当天就传到了李存勖的耳朵里。
李存勖心里清楚,辛稼轩应该会过来拜访了,只是过来拜访的时间比预料里晚了很久。
辛稼轩直接拿出来账本,放在了李存勖旁边的红木半月桌上:“这里没有外人,侄儿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在查明粮仓被烧这件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本账本,记录着很多官员参与了漕粮的倒卖。这其中有很多是小汴京和燕蓟府的官员,也有不少是节度使衙门的官员,侄儿不敢擅自做主,想着账本交给叔父更为妥当。”
李存勖本来没把红木半月桌上的书卷当回事,听到辛稼轩说了一句倒卖漕粮的账本,拿着天青釉茶杯的手掌僵住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幕僚,心里一惊,赶紧伸出手拿起了红木半月山上的账本。
幕僚翻开账本,仔细看了几眼,可以确定这是一本真实的账本,不是辛稼轩拿来诓骗李存勖的假账本。
幕僚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传递给了李存勖一个意思,这是一本真正的账本。
“啪!”
李存勖要突然拍了一下旁边的红木半月桌,疾恶如仇的说道:“没想到节度使衙门里居然是养了一堆蛀虫,这件事一定要彻查,侄儿不用给叔父面子,想要抓走哪一位贪赃枉法的武将现在就能抓走。”
辛稼轩想要抓走京东京州节度使衙门的武将,早就动手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不过,辛稼轩还是要像李存勖一样,装一装样子,做给其他人看。
“啪!”
辛稼轩同样是拍了一下红木半月桌,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就是因为这些贪官污吏,这才导致每年运送到京城里的漕粮一年比一年少,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些贪官污吏。”
赵庆终于等到辛稼轩提起正事了,按照商量好的计策,立即站了起来:“东翁暂时息怒,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本账本的真假。如果是有人想要陷害京州节度使衙门的武官,咱们就中了奸人的奸计,还让东翁背上了骂名。”
辛稼轩似乎是被赵庆说动了,脸上的表情开始阴晴不定了起来,最后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官帽椅上。
辛稼轩认同了赵庆的说法:“本官这一次多半是中计了,应该是小汴京衙门和燕蓟府衙门的官员参与了倒卖漕粮,担心朝廷追查下来以后担不下抄家灭族的罪名,索性就在账本里编造了一大堆没有参与倒卖漕粮的官员名字,写上了京州节度使衙门众多武将的名字。”
李存勖听到辛稼轩的话以后,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李存勖还准备用各种人情,保下来京州节度使衙门的武官,没想到还没说出来,辛稼轩主动帮着遮盖了过去。
李存勖心里清楚,辛稼轩今天专门过来了一趟,先是拿出来了账本,又是与钱粮师爷赵庆唱了一出好戏,帮着掩盖了武官参与倒卖漕粮这件事。
恐怕别有所求,这个索求甚至是让向来疾恶如仇的辛稼轩,做出了违背本心的改变。
李存勖知道想要保住京州节度使衙门里的武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代价太大,就不得不走捷径了。
幕僚看到李存勖出现了想杀人的神情,心里清楚,恐怕是因为众多武将参与倒卖漕粮这件事暴露了,引起了李存勖的杀心。
李存勖想杀人了,幕僚就做出了相应的安排,离开了戏台附近,找到了守在附近的一位武将,做出了随时杀人的准备。
辛稼轩看到幕僚离开,没有半点的慌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小汴京的官员实在是可恨,拿了朝廷的俸禄,还整天贪赃枉法,每年倒卖了大量的漕粮。侄儿这一趟过来,其实是奉了陕王的命令,准备在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火耗归公?
李存勖听到这四个字,一时半会没有琢磨明白火耗归公是什么意思,不过也不需要明白。
应该又是以陕王为首的二王八司马,又想折腾出一些新政了。
只要不触及到京州节度使衙门的利益,辛稼轩在小汴京推行再多的新政,可以给出一些适当的支持。
李存勖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与漕运御史翻脸,辛稼轩的父亲与以往的那些漕运御史不同,在漕军里拥有着很高的威望。
李存勖当场答应了下来:“小汴京的那帮子贪官污吏确实该杀,侄儿尽管放手去做,如果是碰到了阻拦,可以来到节度使衙门来找叔父帮忙。”
辛稼轩要的就是这句话,来到小汴京折腾出了一连串的事情,也是为了这件事。
获得京州节度使李存勖的支持。
辛稼轩立即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拱手:“多谢叔父了,等到火耗归公的新政推行了以后,一定会在陕王面前提起叔父的功劳。”
李存勖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功劳你自己留着,别给叔父捅出太大的篓子就行了。”
地方节度使渐渐开始脱离朝廷的掌控,尤其是河朔三镇,已经出现了听调不听宣的情况。
京州节度使李存勖担任了多年的节度使,经过常年的经营,节度使衙门里的武将大部分都是他的亲信。
李存勖只要掌管兵权一天,无论是谁做皇帝,都会对他万分的恩宠。
李存勖不会着急站队,更不会明面上支持哪一位皇子。
他只要谁都不支持,坐着看戏,就是永远的赢家。
第339章 知县石敬瑭
卢杞、李猪儿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他们两人走进京州节度使衙门。
没有赶在赵庆辛稼轩两人以前,见到京州节度使李存勖。
也不知道李存勖是有心,还是故意。
卢杞、李猪儿两人前往戏园子的时候,没有从其他的回廊走过去,直接与赵庆辛稼轩两人撞了一个照面。
京州节度使衙门的官邸很大,经过李存勖这些年的扩建,几乎相当于永熙皇帝的一座避暑山庄了。
节度使官邸的回廊院落很多,前往戏园子的回廊有七八条,如果不是故意的行为,双方不可能撞见。
辛稼轩看到了卢杞、李猪儿两人,手掌下意识握紧了文士剑,差点没忍住直接拔出文士剑,当场砍下来卢杞和李猪儿的脑袋。
小妾一尸两命的一幕幕,直到现在,还浮现在辛稼轩的脑子里。
赵庆站在旁边,及时的伸出了手掌,按住了辛稼轩湖罗衫的袖子,免得在节度使衙门里起了冲突。
倒不是赵庆怕事,只是这里是节度使衙门,如果双方发生了争斗,就是不给京州节度使李存勖面子。
李存勖刚刚说出的承诺,可以借着这件事,直接收回去。
赵庆低声提醒了一句:“正事要紧,只要能够在小汴京推行了火耗归公的新政,比起杀了卢杞、李猪儿两人还要让他们痛苦不堪。”
辛稼轩知道在李存勖的官邸里动了手,产生怎样的后果,只能压抑住杀了这两个畜生的心思,迈步走过了白墙月洞门。
李猪儿看着辛稼轩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杀意,不过不是想杀了辛稼轩,是想杀了他身后的那名钱粮师爷赵庆。
等到赵庆、辛稼轩两人回到了钞关御史衙门,坐在官帽椅上喝着茶,商量着下一步的计策。
辛稼轩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做,才能尽快在小汴京推行了火耗归公的新政,本官一天也不想见到卢杞和李猪儿两个畜生了。”
卢杞回到小汴京的衙门以后,心情比起辛稼轩还要焦急,更不想在小汴京看到辛稼轩。
李猪儿发了狠:“辛稼轩现在得到了京州节度使李存勖的默许,可以在小汴京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了,继续拖延下去,很有可能给咱们带来很大的麻烦。今晚不如带着官兵杀入钞关御史衙门,亲手宰了辛稼轩、赵庆两人,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了。”
卢杞听到李猪儿张嘴闭嘴要杀人,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端起松花釉茶杯喝了口茶。
卢杞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不着急,得到了京州节度使李存勖的支持又能如何,咱们手里还有一个棋子可以利用,这枚棋子利用好了,很快就能让辛稼轩灰溜溜的离开小汴京。”
李猪儿满脸的困惑:“辛稼轩在京城的权贵里可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又总喜欢摆出一副为了天底下黎民苍生的虚伪面孔,小汴京谁也没有那个权势,可以把辛稼轩逼回去。”
卢杞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地面:“咱们没办法,小汴京的知县却有办法。”
李猪儿听到小汴京的知县几个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在李林甫死了以后没多久,小汴京的知县换人了。
知县是流官,每年都有很多知县进行调换。
李猪儿过于关心小汴京知县的调换,不是因为他曾经在小汴京待了很多年,在小汴京担任知县的那人的身份,让人感到了意外。
尚书省右仆射宇文融的外甥。
石敬瑭。
卢杞笑了:“咱们这一回对付辛稼轩的杀招,就要落在石敬瑭的身上了。”
卢杞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站起来离开了花厅,转身去了小汴京的一艘游船画舫。
这艘游船画舫还不是一般的汴京船娘,是一位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
小汴京四绝和十二花魁全都是清官人,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
石敬瑭来到小汴京以后,没有先去官署衙门,当天干的第一件事强行给一名十二花魁赎身,当晚就要了那名花魁的身子。
汴京船娘的几位东家忍不下这口的,立即就给京城里的一些权贵送去了书信,希望他们能够出手帮忙,还承诺给了很多银子。
那些权贵本来已经答应了,认为不过是小汴京的一名知县,可以轻松拿捏他。
可是当那些权贵得知小汴京的知县是石敬瑭,当场就把银子退了回去,不再提起帮忙出头的事情了,差点还要断绝关系。
石敬瑭后来听说了几位东家居然敢去京城里请来权贵帮忙出头,立即带着一堆狗腿子打上了门,几位东家被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
后来还是杜十娘看不下去了,送来了一封书信,希望石敬瑭可以收敛一些。
石敬瑭已经得了好处,霸占了一名十二花魁,他可以不在乎我杜十娘的面子,却不得不给宫里的贵人几分薄面。
石敬瑭没有做出其他的混账行为,再次霸占一名十二花魁,整天在这名十二花魁的游船画舫里住下了。
卢杞找到石敬瑭的时候,游船画舫传来了淫笑的声音,明显是在白日宣淫。
卢杞看着游船画舫,缕了缕胡子笑了,等着石敬瑭消停下来。
等到游船画舫里没了声音,卢杞靠近了几步,递给丫鬟一句话。
丫鬟得知眼前的这人是来自京城里的官员,立即把话传给了石敬瑭,游船画舫外面有一位京城故人来拜访。
石敬瑭打开窗棂,看见了熟悉的卢杞,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卢杞没少帮着他填补欠了教坊司的银子。
故人相见,还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两人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卢杞在游船画舫里,也不知与他谈了些什么,这位京城里有名的权贵子弟立即离开了游船画舫,前往了钞关御史衙门。
“辛稼轩!给老子滚出来。”
卢杞手里提着一只鸟笼子,昂着脑袋,身后跟着一帮子狗腿子,站在钞关御史衙门口叫嚣了起来。
第340章 堆粮耗尖
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吏都是辛稼轩的自己人,听到有人胆敢羞辱辛稼轩,当场就围了过去。
石敬瑭没有在意,呼喝着说道:“给本公子打,打死了人,赏给你们银子。”
一帮狗腿子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进去,这些年来跟在石敬瑭的身边,早就熟悉了怎么打人能占据上风。
狗腿子们立即掏出了各种专门用来打人的东西,直接朝着钞关御史衙门官吏的脸上招呼了过去,全都是下三滥的手段。
没过多久,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吏全都被打倒在了地上,好在衙门里的官兵拿着劲弩冲了出来,包户住了官吏员。
官兵们看着眼前这位公子哥的派头,张口闭口又是直呼辛稼轩的名字,知道应该是一位京城里的权贵。
官兵们不敢得罪,立即就有一人跑到了钞关御史衙门的公廨里,找到了正在商量下一步计策得辛稼轩。
“石敬瑭?”
辛稼轩听到打上门的人居然是石敬瑭,居然是没说出要把这个人剁碎了喂狗。
赵庆头一回看到辛稼轩被人欺负上门了,还保持着冷静,脸色阴晴不定的急匆匆走出了钞关御史衙门。
辛稼轩刚刚走出去,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官吏,当场就恼了,却还是压着火气说道:“咱们俩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给自己找麻烦。”
石敬瑭趾高气扬的说道:“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本公子现在是小汴京的知县,你别给脸不要脸想着在小汴京折腾出一堆幺蛾子。别人怕了你辛稼轩,我石敬瑭可不怕你,大不了撕破脸,看谁从小汴京灰溜溜的离开。”
辛稼轩一言不发,默认吃了闷亏,带着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吏和官兵退了回去,关上了衙门的大门。
赵庆站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切,跟着辛稼轩走进了花厅。
辛稼轩刚刚坐在花厅的官帽椅上,说出了很不理解的一件事:“石敬瑭是宇文融的外甥,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各种肥缺随便挑选,怎么偏偏来了小汴京做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知县。”
赵庆得知衙门外面那名嚣张的公子哥,名字叫做石敬瑭,明白辛稼轩被人打上门了还能保持冷静的原因了。
辛稼轩因为这里是钞关御史衙门,不怕有人突然杀上门来,做出了狗急跳墙的行为。
在于这座衙门掌管着永熙皇帝的钱袋子,谁要是敢做出袭击钞关御史衙门的行为,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个叫做石敬瑭的小汴京知县。
因为石敬瑭的舅父是宇文融,这位政事堂的宰相,掌管着永熙皇帝的国库。
钱袋子比起国库,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赵庆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解释起了石敬瑭赖在小汴京做个知县的原因:“恐怕是为了银子。”
银子?
辛稼轩平时接触的人和事,全都是京城里的权贵,对于地方府县了解的比较少。
辛稼轩不解的说道:“京城里的肥差多得是,石敬瑭如果真的想要捞银子,还没必要来到小汴京,完全可以在京城里当官。以石敬瑭的身份和地位,别说是京城里一般的肥差了,就连京城公认的四大肥差吏部文选司郎中都能坐上去。”
赵庆继续解释道:“在永熙皇帝眼皮子底下做官,哪有在天高皇帝远的小汴京舒坦,再者说了,石敬瑭在小汴京捞到手的银子,不见得比吏部文选司差多少。”
赵庆说的这句话,引起了辛稼轩的好奇:“小汴京的知县终究只个知县,捞来再多的银子,一年也不过几千两。”
“几千两?”赵庆笑着摇了摇头:“东翁还是小看了一些芝麻绿豆官职的捞银子能力,东翁应该知道,县官分为累、瘠、中、优、肥五等,优和肥两等县官,不贪不烂,三年就能捞来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
辛稼轩听到十万两的数目,明显是被这么庞大的一笔银子给惊到了,实在不敢相信一个知县三年能够捞到十万两白银。
赵庆继续说道:“这还只是清官,如果是换成铁了心要捞银子的贪官,就拿小汴京的知县来说,每年漕粮折合成的十五万两银子,却能征收四五十万两银子。”
辛稼轩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从小在京城权贵里长大,见识过的世面也算是拔尖了。
辛稼轩听到一名知县可以捞到四五十万两银子,还是不免出现了惊诧的神情,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知县,能够捞来这么庞大的一笔银子。
赵庆看着心情久久不能恢复平静的辛稼轩,说出了原因:“这也是咱们在下一步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里,首先要解决的一项弊政,堆粮耗尖。”
赵庆详细解释了什么是堆粮耗尖,解释清楚了,也能让辛稼轩清楚地知道区区一个知县为什么能够捞来几十万两的银子。
地方的老百姓缴纳粮税,不是自己亲自去缴纳,由一些包户负责缴纳。
这些包户每年缴纳粮税的时候,都会与衙门里的官差勾结在一起,一起盘剥老百姓。
堆粮耗尖名义上是让老百姓多拿出一些粮食,弥补漕粮在运输时的运费和损耗,这些多出来的费用统称为火耗。
起初,火耗的数额不多,顶多也就是多收几升米,到了后来随着官差和包户的贪心越来越大。
老百姓每年缴纳给官府的火耗,甚至是超过了正额的一半以上。
辛稼轩听到这里,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也就是说,老百姓每年要多缴纳一半的粮食当作赋税,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赵庆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民不与官道,官差逼着老百姓缴纳更多的粮食,老百姓哪里敢不交。”
辛稼轩明白了:“难怪先生说了一句小汴京的知县每年能够捞来四五十万两的白银,原来是地方官员从老百姓身上多榨取了一半的粮税当作火耗。小汴京是个肥县,土地肥沃,可以种植的耕地也多看,每年捞走四五十万两白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341章 垂直管理
辛稼轩心里有了决断:“本官现在就带着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兵,去一趟小汴京的乡野,把那些缴纳粮税的包户全都抓来,从今以后改规矩了,老百姓自己缴纳粮税。没了包户在中间勾结,老百姓在缴纳粮税的时候,也就少了一层盘剥,下一步就是解决衙门里那帮负责收取粮税的官差了。”
辛稼轩的想法很好,只要解决了收税的官差和包户,可以让老百姓免除了多缴纳的火耗。
从今以后,老百姓只需要缴纳正常的粮税就可以了。
赵庆这是拦住了辛稼轩:“东翁的想法很好,不过,想要彻底根除老百姓受到官差和包户的盘剥,只是依靠人治不行,需要建立制度。”
赵庆看到辛稼轩出现了皱眉的神情,明显是不赞同他的计策,认为现在应该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了包户和官差,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赵庆知道自己所说的制度,很麻烦,牵扯的时间更长。
但地方治理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想要彻底的根除火耗这项弊政,只能耽误更长的时间。
赵庆为了说服辛稼轩,没有说出自己的理由,反倒是问了一句:“东翁难道可以一直在小汴京担任巡仓御史?”
辛稼轩听到赵庆的询问,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依靠人治,恐怕不长久。
辛稼轩在小汴京担任巡仓御史的时候,可以整治了包户和官差,只要他不贪腐,老百姓就可以一直缴纳正常的粮税,不用承担更多的火耗银子。
辛稼轩只是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小汴京,等到他离开了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新的包户和官差勾结起来,继续盘剥老百姓。
辛稼轩郑重其事的问道:“怎么才能彻底根除了火耗的弊政,在地方府县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赵庆再次说出了两个字:“制度。”
赵庆说出一些新词,恐怕辛稼轩都难以理解,斟酌了用词,用尽量能够听懂的话说了起来。
赵庆说道:“学生所要说的制度,说白了就是把地方府县手里的收税权收回来,交给中枢朝廷来掌管。朝廷收取粮税,一般是地方的府县官差去老百姓的手里收取粮税,再运到京城。咱们想要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就需要把收税权拿到手里,也就是说在地方设立垂直管理衙门。”
垂直管理?
辛稼轩不敢说是经天纬地之才,也是满腹经纶,听到赵庆说出的这个新词,却没有听明白。
辛稼轩搜肠刮肚了半天,在脑子里回想各种四书五经,还有古代大儒的著作,都没有找到垂直管理这几个字的解释。
又是一个新词,还是辛稼轩都听不懂的新词。
辛稼轩没有为了面子,装作听明白了垂直管理这四个字的意思,虚心请教:“垂直管理是何意思。”
赵庆就等着辛稼轩询问了,详细的解释了起来:“垂直管理,说白了就是由中枢朝廷直接掌管的衙门,就比如说咱们所在的钞关御史衙门。这座衙门虽然与小汴京的三班六房一样,全都是属于地方衙门,不过,掌管钞关御史衙门的权力却在永熙皇帝的手里,也就是中枢朝廷。只要咱们把负责收取粮税的衙门,改成钞关御史衙门一样由中枢朝廷掌管,往后从老百姓手里收取多少粮税,全都是中枢朝廷说了算了。”
赵庆说出的这个新词,给辛稼轩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治理权术。
辛稼轩忍不住感慨了起来:“先生如果是在垂直管理这个权术方面,认真制艺个几十年,说不定能够成为一位开宗立派的鸿儒。”
赵庆听到辛稼轩的感慨,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这种治理权术对于辛稼轩来说,确实是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奇权术。
赵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没有心思著书立传,只求能够为黎明百姓做一些改变,就足够了。”
辛稼轩等不及了,立即离开了花厅。
他前往书房写了一封书信,安排亲信前往了京城,把赵庆说起的垂直管理权术全都写了进去,交给了京城里的陕王。
涉及到衙门的更替,尤其还是要把地方府县征收粮税的权力,收到钞关于是衙门的手里,辛稼轩说了不算了。
只有陕王才有那个权势,影响到永熙皇帝,同意把地方府县收取粮税的权利,交给钞关御史衙门。
赵庆看着辛稼轩安排人带着书信前往了京城,放心了:“咱们只需要等着,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有新的诏书颁布了。”
辛稼轩却对这件事的,充满了忧心忡忡:“地方府县收取粮税的权力,交给钞关御史衙门,不是一件小事。先不说朝廷里的官员会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没有个几年时间,很难有新的诏书颁布。”
赵庆却是笃定的说道:“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新的诏书颁布。”
辛稼轩不明白赵庆哪里来的自信,笃定半个月之内就会有天使来到小汴京颁布新的诏书。
辛稼轩还是坚持己见:“本官对于朝廷里的那帮官员是什么德性,很是熟悉,先生这回恐怕要猜错了,没个几年时间不会有天使来到小汴京颁布诏书了。”
赵庆同样是坚持己见:“东翁很了解京城里的权贵,也了解中枢朝廷的那些官员,却疏忽了一件事。”
“嗯?”
辛稼轩放下了手里的松花釉茶杯,抬起头看向了赵庆,想要知道疏忽了哪件事。
赵庆说道:“东翁忘记了钞关御史衙门是谁的钱袋子了,学生一直说要把地方府县收取粮税的权利,交给钞关御史衙门,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送给永熙皇帝足够的利益。”
辛稼轩沉思了起来,仔细琢磨和赵庆这句话里的意思,很快就有了笑容:“妙啊,先生的计策简直是太妙了,还真的就像先生所说的一样,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天使来到小汴京颁布新的诏书了。”
第342章 天子的诏书
永熙皇帝对于地方府县的情况很了解,知道地方府县从老百姓手里征收的银子,自己拿两百万两,交给永熙皇帝一百万两,却只能咬着牙认栽了。
赵庆也笑了:“不错,永熙皇帝还指望着地方府县收取粮税,不认栽又能怎样,恐怕连一百万两银子也没有了。咱们这一次的计策,直接把所有的三百万的银子交给了永熙皇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估摸着等到永熙皇帝知道了有办法拿走所有的粮税,比起咱们还要着急了。”
辛稼轩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先生当真是大才。”
赵庆赶紧站了起来,作为东翁的辛稼轩礼遇他,是一件好事。
赵庆却不能摆架子,越是谦逊,越是得到辛稼轩更多的礼遇。
赵庆拱手说道:“学生只不过是说出一些计策,顶多就是纸上谈兵,真正要推行这项新政还得是东翁,过誉了。”
辛稼轩在看到赵庆谦逊的样子以后,更加的欣赏他了。
没有一位官员愿意看到身边的钱粮师爷拿捏架子,摆不清自己的位子。
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里,卢杞的计策似乎是奏效了,石敬瑭前往了一趟钞关御史衙门,叫嚣过后,衙门里的人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为了闺房小姐。
卢杞心情不错,坐在小汴京官署衙门园子里,自饮自酌了起来。
李猪儿从外面拎了一壶好酒,来到了小汴京衙门后面的园子,放在了红木圆桌上。
李猪儿敬佩的说道:“先生真的是算无遗策,眼看辛稼轩得到了京州节度使李存勖的支持,就要在小汴京推行新政了,咱们这一趟过来阻止辛稼轩就要功亏一篑了。没想到先生只是略施了小手段,就让辛稼轩躲在钞关御史衙门里出不来了。”
卢杞也没有半点的自得,今天来到园子里自饮自酌,心情不错的同时,还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
卢杞想了很多天没有想到哪里不对劲,来到衙门的园子里喝酒,继续思索着不对劲的地方。
李猪儿说出夸赞的话语以后,没有在卢杞脸上看到半点欣喜的神色,还以为他习惯于保持荣辱不惊的模样。
李猪儿把手里的好酒打开了,给卢杞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李猪儿端起酒碗,敬了卢杞一碗:“再过几天时间,等到陕王派人过来责备辛稼轩的无能,只会窝在钞关御史衙门里不去推行新政,到时候还希望先生出一把力气,帮着末将宰了赵庆。”
卢杞听到李猪儿说了一句杀了赵庆,更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了,总是有一种杀不了赵庆的错觉。
卢杞想不通错觉的缘由,心里不舒服,随口敷衍了起来:“你放心,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定帮你把赵庆关到大牢里,到时候是杀是剐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李猪儿听了这话,心情大好,又是倒了一碗好酒,一口喝完了。
李猪儿过去是滴酒不沾,自从喝了酒以后,酒瘾越来越大了。
卢杞喝了一口好酒,当场就品了出来是来自京城的贡酒,一般的官吏都喝不到。
酒是好酒,卢杞却不知道怎么了,喝到嘴里没有任何的滋味,总感觉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老卢!”
卢杞越喝越没有滋味,准备离开衙门后园子的时候,回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石敬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游船画舫过来了,罕见的来到了小汴京官署衙门,来到后园子找到了卢杞。
石敬瑭身为小汴京的知县,卢杞在小汴京衙门里看到他,却感到了不可思议。
小汴京衙门的日常政务,全都是由石敬瑭带来的几名师爷处理,他自己一天到晚都待在游船画舫里。
卢杞知道今天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青白釉酒杯,立即走了过去:“小汴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是惊动了知县。”
石敬瑭抹了一把脑门子的汗水,气喘吁吁的说道:“快点跟我去前衙,宫里的一位天使来了,好像要颁布天子的诏书。”
卢杞懊恼了起来,今天不应该喝酒,带着一身酒气去见从宫里来的天使,不免失礼了。
卢杞又来不及沐浴更衣了,只能赶紧跟着石敬瑭赶往了衙门,安排人赶紧在衙门里摆放了香案。
卢杞来到县衙的时候,不仅是看到了过来宣读诏书的太监,还见到了辛稼轩。
辛稼轩、石敬瑭、卢杞、李猪儿四人跪在了地上,迎接天使宣读宫里的诏书,赵庆不是官员,不能在衙门的迎接诏书,只能在外面等着。
赵庆找了一个视野比较开阔的楼阁,站在楼阁里面,注视着前衙的情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宣读了诏书以后,果然是出现了赵庆所预料的情况,直接把小汴京衙门征收粮税的权力,交给了钞关御史衙门。
钞关御史衙门的官位还空着,就由辛稼轩暂时代为收取粮税,等到新任钞关御史来到小汴京以后,再把钞关御史衙门让出来。
石敬瑭、卢杞、李猪儿三人听到太监宣读的诏书以后,全都是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石敬瑭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毒的计策,你这是断了地方官员的活路,就不怕地方官员把你千刀万剐了。”
辛稼轩接过来诏书,故意在石敬瑭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不是断了地方官员的活路,是把你捞银子的门路给断了,应该是你想把本官给千刀万剐了。”
石敬瑭本来还想着今年带着几十万两银子回到京城,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辛稼轩,直接把小汴京衙门征收粮税的大权夺走了,交给了钞关御史衙门。
石敬瑭恼羞成怒了,立即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横刀扑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石敬瑭的刀砍在辛稼轩的手身上,只能停了下来。
辛稼轩弓马骑射的本事比起石敬瑭要强出不少,却没有拿出文士剑,只是拿着诏书摆在前面,就让石敬瑭停了下来。
第343章 搬来一支兵马
辛稼轩没有闲情雅趣在这里与石敬瑭做些京城纨绔子弟的明争暗斗,现在想要回去,开始整治乡野里的包户。
这些年以来,包户依靠着包揽了老百姓的粮税,压榨底层老百姓,吃的是肥头大耳。
辛稼轩这一次就要让那些包户知道,什么叫做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辛稼轩准备大展拳脚了,骑着一匹骏马,单枪匹马就要赶往小汴京的乡下。
赵庆看出了辛稼轩心急的原因,老百姓每年要多拿出一半的粮食用来缴纳赋税。
辛稼轩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纨绔,数次跟着陕王前往边关,知道老百姓过着什么日子。
老百姓每年要承担的赋税已经很沉重了,还要再多拿出一半的粮食缴纳赋税,全都被官差和包户中饱私囊了。
老百姓别说吃饱饭了,家里不饿死人已经谢天谢地了。
辛稼轩现在手里有了收取粮税的权利,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前往了乡野,准备把那些包户一网打尽。
赵庆知道辛稼轩心急,还是拦了下来:“东翁再等几天,距离缴纳夏粮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不急于这几天。东翁写一封书信交给学生,安排人把书信送给张巡,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得安宁了,需要张巡带着一支兵马过来。”
擅自调动兵马,涉及到了兵权,是天子所不能容忍的忌讳。
不过,漕军有着清剿漕河沿线匪徒的职责,辛稼轩又是代为掌管钞关御史衙门,请他过来监督漕粮的缴纳。
不会有任何人说闲话,就算是遭到了的御史抨击,天子也不会因此迁怒辛稼轩,反而认为辛稼轩顶御史抨击的压力,也要把永熙皇帝的钱袋子给装满了。
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忠臣。
辛稼轩知道赵庆说的是实情,虽然他不怕包户串联起来,准备伏击杀了他。
辛稼轩单枪匹马闯入草原,割下了左贤王的脑袋,还不至于在小汴京的包户手里阴沟翻船。
就怕这些包户以官逼民反的名义,起兵造反,就有损永熙皇帝治理出来的太平盛世名声了。
永熙皇帝很是爱惜羽毛,还想等到驾崩以后,史书里写上一句千古明君的盖棺定论。
任何影响到永熙皇帝名声的官员,都会遭到责罚。
辛稼轩每每想到在官差和包户的盘剥下,受苦的老百姓,心里就痛苦不堪。
辛稼轩为了这一次可以稳妥的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小汴京的老百姓以后免于遭受官差和包户的盘剥,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辛稼轩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赵庆,郑重其事的说道:“先生一定要派遣一名妥当的人去送书信,石敬瑭、卢杞等人想必在暗中监视着钞关御史衙门的一举一动,知道有人出去送信了,肯定会派人在半路劫杀。”
辛稼轩思来想去,小汴京没有几个精通弓马骑射的随从,来得过于着急了,面临了无人可用的窘境。
辛稼轩的手掌伸到一半,停了下来,稳妥的说道:“为了保证书信能够送到张巡的手里,本官还是亲自去一趟。”
赵庆拦了下来:“小汴京现在缺了谁都不能缺了东翁,需要在小汴京坐镇,否则,东翁前脚刚刚离开小汴京,后脚就会闹出很多乱子了。”
赵庆指了指钞关御史衙门外面:“小汴京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形势极其的严峻,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只豺狼,想要在小汴京掀起一场大浪。只要小汴京乱起来,就能阻止东翁收缴这一次的夏粮,咱们交给陕王的垂直管理计策再是对天子有利,只要是这一次的漕粮收不上来,恐怕会惹来天子的不满。”
辛稼轩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只能把书信交给了赵庆。
辛稼轩似乎是看出了赵庆的念头:“你这次想必是用人命去填,多派几人去给张巡送书信,故布疑阵,总有人能够把书信送到。这回苦了你的族人了,放心,等得到火耗归公的新政推行了以后,本官必定帮着你的族人求来一身官衣,风风光光的下葬。”
赵庆听到辛稼轩的顾虑,知道他想要亲自送书信的原因,不想看到族人的惨死。
辛稼轩一心为赵庆考虑,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赵庆神秘莫测的笑了:“这可不好说,学生只需要派遣一名族人去给张巡送书信,必定能够把张巡给请来,至于有人想要在半路伏击学生的族人,到底是谁死谁活就不好说了。”
赵庆神秘莫测的笑容,一时间让辛稼轩有了一种错觉,似乎他的族人真的能够把书信送到张巡手里。辛
稼轩只想了想,摇了摇头,就把这个念头驱逐了脑外。
小汴京没有几个精通弓马骑射的武夫,要说有,到时候当初跟着王思礼前往京城的满桂算是一位骁将。
至于其他人,只有送死的份了。
卢杞从京城里带来的李猪儿,在边关也算得上是一名极其悍勇的骁将,除非辛稼轩亲自送书信,这一趟无论是谁去,多半就会死在李猪儿的手里。
辛稼轩听到赵庆只派遣一名族人前去给张巡送信,本来不想同意,不过出于对赵庆的信任,还是没有说出再想其他办法。
赵庆喊来了一名差役,让他出去一趟把斛律光叫来。
斛律光得到赵庆的消息,给衙门告了假,赶往了钞关御史衙门。
辛稼轩在衙门里见到了斛律光,也就是赵庆所说这一趟送信的人,仔细打量了几眼,没有看出比较出奇的地方。
辛稼轩只能当做赵庆是在故布疑阵,提前安排了其他人送书信,明面上的斛律光只是一个诱饵。
辛稼轩看着斛律光毫不犹豫的拿走了书信,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壮士放心去吧,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等到火耗归公的新政推行了以后,本官保举你的儿子进入国子监读书。”
斛律光听到辛稼轩的许诺,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按照辛稼轩的意思,好像这一趟是去送死了。
第344章 斛律光亲自去送信
不过,误会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帮着儿子赚来了进入国子监的机会。
斛律光抱了抱拳,没有说一句话,真像是一去不复返的壮士,离开了钞关御史衙门。
辛稼轩看着斛律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神情坚决,更加的欣赏他了:“这么一位好汉死了挺可惜,如果满桂在这里就好了,以先生这一位族人的本事,完全可以把书信送到张巡的手里,任何人阻拦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赵庆脸上还是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笑容:“到底是谁死,可不好说。”
辛稼轩见他还在嘴硬,只是以为赵庆不想让东翁过于愧疚,心里对于这一趟带着赵庆过来了,感觉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斛律光背着牛角大弓,离开了钞关御史衙门,没有返回巡检司衙门,直接前往了小汴京的码头。
几名官兵结束了盯梢,立即赶回了小汴京衙门里把这个消息送给了卢杞。
自从宫里的太监过来宣读的圣旨,石敬瑭没有了捞银子的手段,再也没有心情去游船画舫里了,搬回了小汴京的衙门里。
石敬瑭坐在官帽椅上,盯着卢杞问道:“这个叫斛律光的人,应该是去给张巡送书信了,只有搬过来一支兵马,才能放心的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卢杞感到了意外,没想到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石敬瑭,居然有这等见识。
卢杞想到石敬瑭的舅父是宇文融,那位可是政事堂里掌握了实权的宰相,也就见怪不怪了。
石敬瑭常年跟在宇文融的身边,耳濡目染以后,有今天的见识也就不奇怪了。
卢杞看向了旁边的李猪儿:“斛律光应该是故布疑阵,摆在明面上反而不是真的去送书信,另外派遣了其他人暗地里送书信。李将军安排一伙江洋大盗去劫杀斛律光,你亲自带着官兵封锁小汴京,严查所有准备出去送书信的哨探。”
李猪儿知道火耗归公的新政,关系着能不能杀了赵庆,得到了卢杞的吩咐以后没有任何的迟疑。
李猪儿立即离开了小汴京衙门,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了一伙多达上百人的江洋大盗,前去截杀了斛律光。
李猪儿把消息传了回去,卢杞、石敬瑭两人得知上百名江洋大盗去截杀斛律光了,放心了下来。
卢杞点头了:“江洋大盗全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足足上百人去截杀斛律光了,保证可以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石敬瑭满意了:“别说是区区一个小汴京的巡检了,边关将领独自一人面对上百名江洋大盗,多半只有死路一条。”
李猪儿亲自带着官兵封锁了小汴京,绝对不放走任何一名送书信的探子,也就让卢杞、石敬瑭两人彻底放心了。
除非辛稼轩亲自前往军营送书信,否则不可能请来张巡了。
辛稼轩如果离开了小汴京,反倒是中计了,给卢杞、石敬瑭两人带来了更大的便利。
李猪儿安排好了一切,又回到了小汴京的衙门,手里还拿着一壶好酒,坐在花厅里自饮自酌了起来。
李猪儿喝了两碗酒就不喝了,看了一眼花厅外面的日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了。
李猪儿自信的说道:“最多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人送来斛律光的脑袋了。”
石敬瑭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在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却知道什么时候该喝酒,什么时候不该喝酒。
石敬瑭在花厅里看到李猪儿居然自饮自酌,脸色不好看,现在明显不是喝酒的时候。
石敬瑭本来想要训斥两句,听到李猪儿说到送来斛律光的人头,心情缓和了很多:“如果能够在半炷香内送来斛律光的人头,本官亲自拿来一瓶好酒送给李将军。”
石敬瑭的心情不错,李猪儿又是宰相李义府的人,还都是姓李,谁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宗族。
石敬瑭看在李义府信任李猪儿的情分上,客气的称呼了一句李将军。
李猪儿从卢杞的嘴里听到一句李将军,相比较从石敬瑭嘴里听到一句李将军,感受完全不一样。
石敬瑭是宰相宇文融的外甥。
李猪儿脸上出现了笑意:“公子放心,最多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人送来斛律光的脑袋。如果没送来,末将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半炷香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始终没有人走进小汴京衙门。
李猪儿的神情有些尴尬了,赶紧说了一句:“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耽搁了,末将这一次可是派遣了上百名江洋大盗前去劫杀斛律光,他一个小汴京的巡检,又不是边关骁勇善战的猛将,只有死路一条。”
石敬瑭的心情不好,脸色有些难看,听到李猪儿的解释觉得倒是挺在理。
石敬瑭只能压着心里的不满,继续等了起来,等着江洋大盗过来送斛律光的人头。
结果,半柱香时间过去了,没有江洋大盗过来送人头。
反倒是一名官兵走了进来,惊慌失措的说道:“大事不好了,小汴京的码头突然漂过来几艘黄船,我和兄弟们感觉情况不对,拦住了这几艘黄船。结果发现黄船上全都是死人,其中还有几个熟脸,好像是校尉的结拜兄弟。”
李猪儿的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那些江洋大盗全都死了。”
官兵重重点头:“不敢欺骗校尉,尸体还在小汴京码头摆着,如果不信,可以亲自过去查看。死法还出奇的一致,全都是喉咙中了一箭。”
石敬瑭的脸色变了:“你是说上百名江洋大盗全都是因为喉咙中了一箭,死在了黄船里。”
官兵知道说出来这件事,肯定会引起衙门里几位官老爷的怀疑,伸手指着码头的方向说道:“尸体也就在码头,堂尊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过去一趟,检查那些尸体的死因。”
卢杞拦住了准备过去检查的李猪儿和石敬瑭,眯着眼睛说道:“不用过去了,看来这个斛律光是赵庆留下的后手,从他射杀了上百名江洋大盗的本事来看,需要李猪儿亲自出马了。”
第345章 请来李存孝
李猪儿亲自去阻拦斛律光了,等到他再次回到小汴京的衙门,不仅没有拦下来斛律光,手臂上还中了一支箭。
卢杞本以为李猪儿亲自出马了,这一次可以万无一失了,拦住辛稼轩派人喊来一支兵马。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李猪儿居然是没能拦下来斛律光。
卢杞、石敬瑭两人听说李猪儿回来了,赶紧去了衙门,却看见了坐在官帽椅上满脸羞愧的李猪儿。
卢杞眯起了眼睛:“看来赵庆准备的后手还真是不一般,没想到在小汴京这个文风很盛的府县,居然是接连出现了满桂、斛律光两位骁勇善战的猛将。”
石敬瑭有两大癖好,一事收集天底下的美人,另外一个就是招揽天底下的猛士。
石敬瑭在京城里见过李猪儿的本事,知道他能够得到宰相李义府的看重,就是因为放在边关也能排得上号的骁勇善战。
石敬瑭没有想到,居然是在小汴京碰见了一位猛士,太眼馋了,很想把斛律光招揽到府邸。
不过,相比较招揽斛律光的心思,石敬瑭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危。
石敬瑭是个做事不守规矩的纨绔子弟,动不动就掀桌子,很担心赵庆狗急跳墙掀桌子,派件斛律光过来刺杀他,用杀人的手段解决麻烦。
虽然刺杀了宰相的外甥,带来更多的麻烦,但赵庆只是一名乡下读书人,哪里懂得京城里的规矩。
石敬瑭紧张不已的说道:“为了避免赵庆狗急跳墙,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一件事,请来一名猛士包户咱们的安危。”
卢杞知道石敬瑭见识了斛律光的骁勇善战,心里害怕了,这才说出了请来一位猛士,。
卢杞和赵庆交手很多次了,知道以赵庆的心智不会做出刺杀石敬瑭的行为,只要他敢刺杀了石敬瑭,这辈子就别想再大雍王朝待着了。
只能跑到海外,投靠海外的海寇。
不过,如卢杞还是不得不防,不为了石敬瑭考虑,也要为了自身的安危考虑。
卢杞说道:“现在去京城请来公子府里的猛士已经来不及了,公子不如拿出几匹宝马良驹去一趟京州节度使衙门,请来节度使李存勖的弟弟李存孝。”
石敬瑭现在很后悔,这一趟过来应该带上一两名猛士。
没有带来,只能按照卢杞说的去办了,用几匹宝马良驹换来李存孝。
宝马良驹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不过是换来李存孝一两个月时间的护卫,这笔买卖亏大了。
石敬瑭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本公子去一趟京州节度使衙门,请来李存勖的弟弟李存孝。”
李存勖能够坐稳京东节度使的官职,一部分原因是李存勖本身的能力,另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李存孝。
只要有李存孝在石敬瑭的身边,身边来了一座泰山,彻底的稳妥了。
石敬瑭再是心疼宝马良驹,还是很果断,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牵着几匹宝马良驹前往了京州节度使衙门。
李存勖听说了石敬瑭的请求,不论是出于给宰相宇文融的面子,还是喜欢几匹宝马良驹的,同意了李存孝跟着石敬瑭身边去打猎。
京城里的权贵子弟有踏青打猎的习惯,不过,一般是去北方的围场,小汴京可没有适合打猎的地方。
李存勖看出了石敬瑭的心思,依旧是没有任何犹豫,不想见到他死在小汴京。
石敬瑭请来了李存孝,心里安稳了,只过了一天,再次一惊一乍了起来。
张巡收到了斛律光送来的书信,没有任何的迟疑,亲自带着一支兵马连夜赶往了小汴京。
漕运河道沿线任何一支兵马的调动,就算是只有十来人,也会惊动漕运总督。
何况张巡带了数百名漕军赶往了小汴京,这里可是朝廷的一处重要粮仓,还掌管着永熙皇帝钱袋子的钞关。
只要有叛军占据了小汴京,就不愁钱粮了。
张巡赶往小汴京的同时,派人去给漕运总督送了一封书信,说明了前往小汴京的原因。
小汴京最近出现了一伙江洋大盗,先是烧了粮仓,又烧杀了粮仓官员的全家。
张巡为了保证管辖的漕运河段准时把漕粮运到京城,立即点起一支兵马前往小汴京,杀了那伙江洋大盗。
张巡给出的理由很合适,另外请张巡过去的那名官员还是漕运御史的长子辛稼轩,漕运总督不会训斥张巡了,让他赶紧把漕军带回去。
钞关御史衙门很大,张巡带着兵马直接驻扎在了衙门,每天还会发出各种操练的声音。
钞关御史衙门距离小汴京衙门不远,每天操练的声音都能准时传到石敬瑭的耳朵里,躺在红木软榻上,心里总是忍不住一惊一乍。
石敬瑭想到李存孝住在隔壁,心里总算能安稳了下来,躺在红木软榻上抱着美娇娘继续睡觉。
辛稼轩终于等来了张巡,还有他操练出来的一支精锐漕军,可以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了。
辛稼轩找来了赵庆,说道:“本官今天就要带着一支兵马前往乡下,把那些包户抓来,挨个审讯他们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罪证。”
辛稼轩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这段时间别让斛律光去巡检司衙门了,给衙门里告假,不如跟在本官的身边。”
辛稼轩自从得知了斛律光这一趟送信的情况,看上斛律光了,也想像王思礼一般,带走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将。
斛律光留在小汴京只是明珠蒙尘,没有跟在辛稼轩身边前途广大。
赵庆看出了辛稼轩的心思,却没有拒绝,比谁都希望斛律光有着亨通的官运。
赵庆点头了:“我都是东翁的人了,斛律光以后就在东翁身边做个护卫,还望不要嫌弃。”
辛稼轩哈哈一笑:“本官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斛律光这位猛士。先生放心,等到火耗归公的新政推行以后,本官会在漕军里帮着斛律光谋一份前程。”
第346章 开始抓人了
赵庆满意了:“有了东翁的这句承诺,斛律光少说也能坐上校尉的位置,跟在东翁的身边值了。”
兵马到了,辛稼轩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点起一支兵马前往了乡野。
小汴京乡野的包户早就得知了消息,知道新来的巡仓御史辛稼轩不是一个善茬,很可能因为粮仓被烧了抓走几名包户,严查这件事。
一时间,乡野里的包户人心惶惶,都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包户们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纷纷前往了赵扒皮的家里,他是众多包户里宗族势力最大的包户了。
这些年来通过与官差的勾结,逼得很多老百姓卖儿卖女,最终被迫只能把土地卖给赵扒皮。
赵扒皮也就成了乡野里有名的大财主,家里良田百顷,足足有一万亩良田。
赵扒皮在乡野修建了住宅,全都是请来了江南有名的能工巧匠,按照江南园林的样式重新修建了祖宅。
赵扒皮坐在取名为小西湖的后园湖泊旁边,手里端着江南有名的贡茶小蚬春,悠哉的喝着茶。
随着管家过来通报,一名又一名包户来到了族长后面的园子,全都是人心惶惶,找到赵扒皮拿个主意。
赵扒皮看着惶恐不安的包户们,心里不当回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烧了粮仓,过去碰到了较真的巡仓御史,烧粮仓只是惯用的手段。这个辛稼轩是漕运御史的长子又咋了,咱们背后真正的东家可是宰相宇文融,难道辛稼轩敢不给宰相面子。”
包户们听到一句宰相的面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再惶恐不安了。
“赵员外说的是,咱们这些年搜刮的漕粮大部分可都是交给了官府。”
“官府又把漕粮运到了京城里,送给了京城里的宰相宇文融,咱们也算是给宰相办事了。”
“本员外就不信了,辛稼轩还能反了天不成,没有了咱们这些包户,他哪有本事及时收上来漕粮。”
按时收上来漕粮这件事,正是赵扒皮说话有底气的原因。
每年准时收上来漕粮,看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却很难,也很复杂。
老百姓的漕粮很好征收,谁要是敢不缴纳漕粮,带着几名衙役过去一趟,吓得那名老百姓当天就得多交一份漕粮。
真正不好征收的漕粮是地方大户,这些大户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少族人在朝廷里做官。
别说是小汴京的衙役了,小汴京知县亲自过去征收漕粮,照样吓不住地方的大户人家。
这个时候就需要包户过去商量了,最终商讨出一个章程,缴纳多少漕粮。
大户人家总会少缴纳一些漕粮,这些导致漕粮不足的份额,就需要老百姓补足了。
赵扒皮自信满满的说道:“咱们就算是把脑袋伸过去,借给辛稼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砍了咱们。耽误了漕粮运到京城里,别说辛稼轩的官职了,恐怕脑袋都保不住。”
“呵呵,笑话。”
赵扒皮的这话刚刚说出好,后园的白墙月洞门门口,传来了一道冷笑的声音。
一名年轻官吏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钱粮师爷和护卫。
真正让赵扒皮心里一哆嗦,差点没有拿住松花釉茶杯,直接把茶杯摔在了地上的一件事。
年轻官员过来的同时,还带了一支兵马,手里拿着横刀快速包围了小西湖旁边的包户们。
赵扒皮赶紧拱了拱手:“这位官爷是?”
辛稼轩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拎起松花釉茶壶喝了一口。
居然是贡茶小蚬春,这可是辛稼轩平时都舍不得喝的好茶。
辛稼轩没有回答赵扒皮,看了一眼手里的松花釉茶壶,忍不住啧啧称奇:“还真是富得流油,这些年从老百姓身上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都应该千刀万剐。”
赵扒皮听到一句千刀万剐,猜测眼前的年轻官吏应该是辛稼轩了,放下心来:“官爷想要在小汴京折腾出清官的名声,小人肯定听从官爷的安排,只是不能耽误了漕粮的征收。等到这一次漕粮征收过后,小人们必定有一份孝心送上。”
包户们看着杀气腾腾的官兵,全都吓坏了,听到赵扒皮说了一句送上一份孝敬,赶紧点头。
赵庆摇了摇头:“你用送上孝敬的手段不知道搪塞了多少巡仓御史,这一回就别想了,劝你还是老实认栽,说出来藏匿银子的库房,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赵扒皮听到赵庆说话的口气,知道他多半是巡仓御史身边的钱粮师爷,替代官老爷说出了他的意思。
赵扒皮过去听到过钱粮师爷说出了与赵庆相同的话,还以为赵庆是想提高孝敬,多拿出一些银子。
赵扒皮给出了承诺:“官爷可是漕运御史的长子,孝敬肯定不会少了,还请官爷回到衙门里等着。”
赵庆看到赵扒皮不死心的样子,知道他铁了心的认为只要送上来孝敬,就能把巡仓御史给搪塞过去。
赵庆不再搭理赵扒皮了,转头看向了正在品茶的辛稼轩:“东翁还是尽早动手,免得引来了石敬瑭。”
辛稼轩本来还想等着赵扒皮主动说出来藏匿银子的库房,把他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都挖出来,给京城里的永熙皇帝送过去。
赵扒皮不愿意说,那就只能动刑了。
辛稼轩摆了摆手,下达了命令:“包户刚好都在这里,一过端了,免得还要四处抓人。”
辛稼轩说完了命令以后,立即站了起来,离开了后园子。
包户们买全都愣住了,本来以为赵庆说出那些话只是为了索要更多的孝敬,没想到是真的要抓走他们。
包户们立即哭喊了起来,赶紧求饶。
“官爷饶小人一条性命,小人这些年可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冤有头债有主,压榨老百姓的事情都是赵扒皮一个人干出来,与小人无关。”
“小人知道赵扒皮藏银子的一个库房,希望官爷能够饶过小人一条性命。”
随着官兵真的动手了,用绳索捆绑了正在哭喊的包户们,赵扒皮当场傻在了原地。
第347章 守口如瓶的包户
辛稼轩抓走所有的包户以后,立即押往了钞关御史衙门,直接全都关进了库房里。
由于钞关御史衙门没有牢房,只能把所有的包户暂时关押在库房里。
辛稼轩急忙走进了库房,带着几名擅长审讯的官差,开始审讯所有的包户。
赵庆看着辛稼轩急切的样子,很能理解:“能不能从包户手里拿出来他们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给京城里的天子送过去,关系着陕王能否顶住旧党官员的抨击。”
辛稼轩迫不及待走进了库房,这一回对付包户可以不择手段了,这些平日里不知道逼着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的畜生,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
辛稼轩直接使用了酷刑,一定要让所有的包户吐出来藏起来的银子。
这一次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再不拿出来一定的政绩交给永熙皇帝,恐怕陕王等新党官员顶不住旧党官员的抨击了。
对于永熙皇帝来说,最好的政绩就是一笔笔银子。
石敬瑭一直在关注辛稼轩的动向,得知辛稼轩抓走了乡野所有的包户,心里同样是急切了起来。
石敬瑭坐立难安了:“完了,只要辛稼轩能够给天子送去数十万两银子,这一趟在小汴京就能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了。舅父派人传来消息了,早在辛稼轩代为掌管了钞关御史衙门以后,朝廷官员的抨击奏章就像雪片一样飞到了天子的案头,最多再有几天的时间,陕王等新党官员就撑不住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辛稼轩抓走了所有的包户。”
卢杞倒是不着急:“公子稍安勿躁,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石敬瑭看到卢杞镇定的样子,赶紧问道:“先生有什么良策?”
卢杞端起松花釉茶杯,喝了一口,不急不躁的说道:“早在来到小汴京以前,本官就已经想到今天这一幕了,以辛稼轩的性子多半会请来漕军帮他做事,也很可能抓走小汴京的包户。当初烧了小汴京粮仓的那天,本官已经做出了安排,派人去给乡野里所有的包户送了一个消息。”
卢杞说道这里就不说了,有了卖关子的心思。
石敬瑭等不及了,追问了起来:“先生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尽快说出来,本公子也能安心。”
卢杞是故意卖关子,只有石敬瑭心急了,才能显得他的重要。
石敬瑭急得坐立不安,在花厅里走来走去,已经在心急如焚的边缘了。
卢杞不再卖关子了,说出了当初做出的安排:“本官派人给所有的包户送了一句话,如果哪天被辛稼轩抓走了,必须闭上嘴,千万不能说出家里藏银子的地窖在哪里。不说出银子藏在哪里,只有包户一个人被杀,如果说了出来,只要银子超过了一千两,就会遭到满门抄斩了,彻底断了香火。”
石敬瑭听到一句断了香火,放心下来了,脸上有了笑意:“辛稼轩这一回使出再多的折磨手段,也搜查不出多少银子了,包户再是贪生怕死,为了死了以后有人挑幡砸盆,也会闭上嘴巴了。”
卢杞继续说道:“或许有几名包户受不了折磨,说出了银子藏匿在了哪里,最多也就能够搜刮出几万两银子,不会达到五万两银子,更别说是几十万两银子了。”
石敬瑭听了卢杞信誓旦旦的说法,心里彻底安稳了:“没了超过十万两以上的银子,陕王等新党官员最多还能支撑几天的时间,顶不住朝廷官员雪片一样的抨击奏章了。”
京城里的情况就像石敬瑭所说的一样,陕王这段日子以来,快要被朝廷官员抨击的奏章给埋了,几次遭到了永熙皇帝的训斥,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陕王这几天以来,经常是在晚上睡不着觉,一直在为推行火耗归公这项新政所发愁。
陕王得到了赵庆的飞鸽传书,知道辛稼轩已经抓走了所有的包户,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陕王精神不振的心绪,平缓了,躺在红木绸缎大床上睡了几个时辰,很快又在女婢的服侍下起床了。
陕王起来的第一件事,询问旁边的幕僚师爷:“小汴京有没有飞鸽传书送过来,搜查银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刘晏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兴许是正在清点银子,还没有算清楚具体的数额,也就没有飞鸽传书。”
刘晏说的这话,只能算是一句安抚,信不信就看陕王自己了。
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辛稼轩也知道这一笔银子的重要,只要是有了任何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
没有清点清楚到底有多少银子,也会飞鸽传书告诉陕王,已经从包户的嘴里撬出来银子藏匿的地点了。
可以让陕王安心,不用再焦虑的等待着了。
结果,几个时辰过去了,始终没有见到辛稼轩送过来的飞鸽传书。
陕王说道:“不能等了,你用飞鸽传书给辛稼轩送一个消息,询问他情况到底如何了。”
刘晏知道陕王心急的原因,没有任何的犹豫,走出去写了一个纸条塞到鸽子的腿上,给小汴京的辛稼轩送去了一个陕王口信。
辛稼轩审讯了几个时辰,累得是满头大汗,坐在花厅里端着松花釉茶壶,直接对嘴喝了起来。
辛稼轩摸了一把嘴,脸上全是焦急的神情:“这些包户也不知道是真的铁骨铮铮,还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只有一两个人受不了酷刑的折磨,交代了藏匿银子的地窖。其他的包户是一句话不说,那些擅长审讯的官差用出的手段,本官看着都觉得残忍,包户们居然是忍了下来。”
赵庆感觉情况不对劲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铁骨铮铮真汉子,上百名包户能有一两个就不错了,偏偏只有一两个受不了折磨说出了藏匿银子的库房。
其他九成九的包户一句话没说,面对酷刑的折磨,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辛稼轩折磨那些包户的时候,赵庆需要时刻看着飞鸽传书的情况,有没有陕王送来的口信。
他只是去看了几眼,随后就离开了。
第348章 卢杞的后手
赵庆就算是看了那么几眼,也看得出来官差手段的残忍,甚至把骑木驴的酷刑都搬了出来。
骑木驴是给淫妇使用,这些酷刑不仅残忍,还对男人有着极大的侮辱。
包户受到了各种折磨和侮辱,还是嘴巴紧,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赵庆收到了陕王府里送来的口信,取走鸽子腿上的纸条,送到了花厅里。
辛稼轩拿着纸条,只是看了几眼,情绪更加着急了:“咱们需要尽快撬开包户的嘴了,再拿不出来银子,陕王可能真的支撑不住了。”
这一趟来到小汴京费尽了各种心思,终于是快要见到结果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撬不开包户的嘴。
一名官差说出一个歹毒的计策:“不如把这些包户的家眷抓来,撬不开包户的嘴,还能撬不开家眷的嘴。”
掌管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员如果换成了太监,都不用官差说出来,早就把包户的家眷抓过来了。
可惜掌管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员是辛稼轩,以他刚正不阿的性子,不会干出太监牵连无辜的举动。
也正是因为辛稼轩刚正不阿的性子,才会不顾一切的来到小汴京,坚决要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
官差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辛稼轩的回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悻悻地退了回去。
赵庆解释了一句:“现在想要抓走包户们的家眷,恐怕很难了。东翁能够抓来这些包户,那是因为掌握了贪赃枉法的证据,张巡可以带着漕军过去抓人。涉及到包户的家眷就不一样了,只要赶过去抓人,就是在草菅人命,给了石敬瑭一个阻拦的借口。”
官差明白了赵庆的意思,张巡来到小汴京以后,钞关御史衙门掌握了一定的兵权。
小汴京的兵权却掌握在石敬瑭、卢杞等人的手里,只要是有了任何风吹草动,一定会派遣小汴京衙门里的官兵过去阻拦。
双方不是打仗,哪一方的兵马是精锐,就可以获得胜利。
双方都是官兵,不可能真刀真枪的厮杀在一起,只会在包户到家门口撕扯起来,抓不走一名家眷。
赵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问了起来:“有没有一种草药,吞服了以后,可以让人失去痛觉。”
官差擅长审讯,对于草药还算是了解,听了赵庆的询问以后,想起来了:“还真的有一种草药,只要吃了以后,就不会产生任何痛觉了。这种草药叫做麻沸散,银价比较昂贵,小汴京也很难找到,只有京城的生药铺子才能买到。”
辛稼轩听到麻沸散三个字,明白了赵庆的意思:“你是说卢杞提前安排人给包户们送去了麻沸散,只要是出现了被抓走的情况,包户们毫不犹豫的就会吃下麻沸散。无论使用多少酷刑,都成了无用功,所有的包户都会成为铁骨铮铮的汉子。”
赵庆忧心忡忡的说道:“以卢杞的心肠歹毒,做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恐怕那些麻沸散可不只是失去痛觉那么简单。”
“不好!”
辛稼轩突然从官帽椅上坐了起来,朝着库房赶过去:“麻沸散再是有用,等到药性过去了,照样可以撬开包户的嘴。卢杞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包户透露出消息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赵庆跟在后面,一起前往的库房,说出了辛稼轩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话:“死人才不会透露出任何秘密。”
赵庆走出了花厅,顺着回廊朝着库房走去的时候,没有像辛稼轩那般急匆匆。
赵庆在卢杞还没有得到前往小汴京的消息以前,提前做出了安排,勉强搬回了一城。
结果,还是被卢杞想到前面去了,提前派人给包户送去了麻沸散,还是掺杂了毒药的麻沸散。
以卢杞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到,赵庆在见识了一百多名包户铁骨铮铮的样子以后,肯定可以猜到使用了麻沸散。
卢杞又一次想到了赵庆的前面,这个时候再去给包户灌金汁,吐出来肚子里的麻沸散已经迟了。
毒药应该生效了。
果不其然,新家乡还没走进库房,就在白墙月洞门门口碰见了一名急匆匆赶来的官差。
官差惊慌失措的说道:“不好了,那些包户突然全都开始口吐白沫,一个个倒地不起,像是被人毒死了。”
官差极力的撇清关系:“当时在库房里的人,除了下官以外,还有好几名官差。没有人给包户喂东西,更没有勾结石敬瑭。”
辛稼轩走进了库房,看到了东倒西歪的一堆尸体,一百多名包户受到了卢杞的欺骗,全都被毒死了。
赵庆来到库房附近,再次看到辛稼轩的时候,见他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
辛稼轩脸色有些发白:“这些包户全都死了,咱们上哪去挖出来包户藏匿的银子。”
全都死了?!
赵庆早就猜测到了结果,真正从辛稼轩嘴里得知了确凿的消息,还是不免感到了心惊,更加对于卢杞的心狠手辣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辛稼轩回到钞关御史衙门的花厅里,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所有的包户都死了,银子也就挖不出来了,本官怎么给陕王一个交代。”
钞关御史衙门里除了官吏和官差以外,还有一些仆役,其中就有卢杞安插的眼线。
包户毒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小汴京的衙门。
卢杞得到消息以后,心情很好:“一百多名包户全都毒死了。”
“哈哈。”
石敬瑭笑出了声,一百多条人命没了,没有半点的愧疚和惶恐,反倒是大笑了起来:“先生当真是高瞻远瞩,难过宰相派你来到了小汴京,彻底堵死了新党官员继续推行火耗归公新政的借口。没了十万两以上的银子,辛稼轩没法交代了,这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卢杞听到了石敬瑭的夸赞,很是受用,他可是宰相宇文融的外甥。
石敬瑭经常出入宰相宇文融的官邸,只要能够说上两句好话,可以在宰相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了。
第349章 菇黄豹的作用
辛稼轩心如死灰,似乎已经做好了离开小汴京的准备,新党这一次难得再次启用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了。
赵庆一直没有说话,等到辛稼轩没有了任何办法,这才开口:“东翁,不用过于沮丧,学生倒是有一条计策兴许可以起到作用。”
“当真?”
辛稼轩听到赵庆说了一句还有计策可以利用,满脸惊喜,急切的询问了起来:“先生又是提前派人去了包户的宅子,找到了藏匿银子的地窖。”
赵庆摇了摇头:“就算是能够提前想到今天这茬,也不见得派人过去,可以找到包户藏匿银子的地窖。很轻松的就能找到,东翁也不用在这里愁眉苦脸了,早就派人去寻找了。”
辛稼轩听到赵庆说出没有提前安排人去寻找藏匿银子的地窖,实在想不通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包户藏匿的银子。
赵庆走了出去,等到再次走进花厅里,身边跟了一只猎犬。
“菇黄豹?”
辛稼轩看到猎犬的模样,说出了极为珍惜的一个品种,很像在京城权贵都很难买到的菇黄豹。
辛稼轩唯一的乐趣,喜欢比较尚武的打猎,官邸里养了不少名犬。
那些名犬已经算是很凶猛了,在京城里也有很大的名气,不过比起菇黄豹还有不小的距离的。
辛稼轩走了过去,仔细看了几眼,匪夷所思的说道:“还真的是菇黄豹,这可是京城权贵子有银子都买不到的猎犬,这辈子能不能拥有一只菇黄豹,全都得看时运了。”
辛稼轩如果是在京城里突然碰到了菇黄豹,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菇黄豹买下来。
京城权贵子弟对于这种有银子都买不来的好东西,极度的痴迷,何况辛稼轩在众多权贵子弟里还是尚武的权贵子弟。
辛稼轩刚刚出现买走菇黄豹的心思,突然叹了一口气,坐回了官帽椅:“现在不是踏春打猎的时候,先生还是尽快想一个办法找到银子,才能解决咱们当前遇到的危机。”
赵庆带着菇黄豹走进了花厅,揉了揉狗头:“学生把菇黄豹带进来,在于这一次的计策就得落在菇黄豹的身上。”
辛稼轩听不懂赵庆说的话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寻找藏匿银子的地窖怎么能与猎犬牵扯上关系。
菇黄豹寻找猎物是很好用的猎犬,寻找银子就不行了。
赵庆带着菇黄豹来到花厅里没多久,很快又有两名官差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托盘,放着一堆布片。
一名官差说道:“根据师爷的吩咐,剪下来了那些包户平时用来装银子的荷包。”
赵庆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了起来:“你们拿着官青纸,把所有的荷包布片分别装起来,写上原来主人的名字。”
两名差役摘下来荷包剪开以后,已经提前做了标记,荷包上贴着一张纸条,分别写这个包户的名字。
两名官差听到了钱粮师爷的吩咐以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下去准备了。
赵庆看到辛稼轩还是一脸的困惑,胸有成竹的说道:“东翁看下去就知道了,保证可以找到所有的银子地窖。”
找银子的办法,具体是什么,还没有知晓清楚。
辛稼轩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赵庆的身上。
赵庆离开了钞关御史衙门,走出衙门以前,还去找了张巡。
张巡正在为怎么寻找到银子发愁,听到赵庆说了一句可以过去运银子了,立即点起了所有的兵马,带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了第一个包户的家里。
钞关御史衙门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小汴京衙门的注意。
石敬瑭、卢杞两人听到李猪儿的汇报,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辛稼轩这是折腾出了哪种幺蛾子。
石敬瑭问道:“难不成真的被辛稼轩找到了藏匿银子的地窖?”
卢杞想了想,否决了这个说法:“那些包户在服用麻沸散以前,不知道麻沸散里掺杂了毒药,应该不会透露任何消息。赵庆应该可以反应过来,可是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一百多名包户不会有人活下来。”
石敬瑭听到卢杞的解释,更加不明白了:“所有的包户都被毒死了,辛稼轩折腾出来的阵势,明天要去运银子,难不成是在虚张声势?”
卢杞点了点头:“多半是在虚张声势了,今天的声势,全都是为了做给咱们看。”
石敬瑭过去在京城里没少与辛稼轩明争暗斗,每一次都落在了下风,难得能够在辛稼轩面前占得上风。
石敬瑭有了看笑话的心思,直接站了起来:“咱们便过去一趟,看他到底折腾出来了哪种幺蛾子。”
石敬瑭不是去看幺蛾子,过去看笑话了。
卢杞也有了兴致,陪着石敬瑭走出了小汴京衙门,跟在了辛稼轩的后面。
不过,为了防备辛稼轩狗急跳墙,直接抓住了石敬瑭,逼迫小汴京衙门不能派遣官兵阻拦漕军。
卢杞在离开小汴京衙门以前,派人叫上了李存孝,一起追了过去。
张巡操练出来的漕军,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很快就把身后有人尾随的消息禀报给了辛稼轩。
辛稼轩心中一凛,严肃的说道:“这一次过去挖银子,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派人赶走石敬瑭。”
赵庆却是拦住了辛稼轩的命令:“无妨,让他们跟着也可以,刚好可以让东翁亲眼看到石敬瑭气急败坏的样子。”
辛稼轩听着赵庆说话的口气,这一回赌定了可以挖出来银子,把石敬瑭气个半死。
机关算尽,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辛稼轩期待的说道:“本官那就等着先生挖出来银子了。”
随着漕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第一个包户的家里,当场就把包户的家眷们给吓坏了,跑了出来跪在地上。
家眷们哭爹喊娘的痛哭了起来,不知道银子藏在哪里了,希望御史可以高抬贵手不要杀了他们全家。
辛稼轩不想理睬包户的家眷,听到他们哭爹喊娘的哭喊声感觉到了心烦意乱,摆了摆手,直接让漕军赶走了家眷。
等到挖出来银子,再把家眷们放进去。
第350章 第一个银窖
赵庆拿出来写着这家包户名字的荷包,从官青纸里取了出来,放在菇黄豹的鼻子上。
赵庆说道:“去把银子找出来,今天晚上给你吃一顿鹿肉。”
菇黄豹很有灵性,也听不出来赵庆说的人话,由于要长时间形成的默契,却明白了赵庆的意思。
菇黄豹嗅了荷包的味道,很快就在地上闻来闻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汪汪!”
随着菇黄豹发出叫声,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有了什么发现。
赵庆撩起儒衫的下摆,跟着跑了过去:“赶紧跟过去,找到藏匿银子的地窖了。”
菇黄豹没有朝着包户的家里跑去,绕着宅子转了一圈,突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着田野里跑了过去。
“汪汪!”
菇黄豹一直跑到田间地头的一棵老槐树下,停下来不动了,朝着老槐树的方向不断大叫。
赵庆指着老槐树说道:“把这一片全部挖开,地窖应该就藏在这里。”
辛稼轩、张巡还有漕军跟过来以后,突然听到赵庆说了一句这里是地窖的位置,全都是糊涂了。
眼前只有一片荒地,哪有什么地窖。
辛稼轩等不及了:“按照先生说的去做,赶紧挖开老槐树附近的土地。”
有了辛稼轩的命令,漕军不敢怠慢,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铁锨,立即开始了挖掘。
几十名漕军围在老槐树附近,用力挖掘了起来,很快就把老槐树附近的土地挖了三尺深。
三尺的深度,已经可以当个坟地,埋葬尸体了。
辛稼轩、张巡两人站在旁边目光炯炯的看着,看了半天,只有黄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别说是银子了,就连一块石头都没有挖出来。
辛稼轩满脸的失望:“连块石头都没有,看来先生这一次失算了,没有找到藏匿银子的地窖。”
赵庆反倒是笑了:“没有石头,正好说明这里真的是藏匿隐私的地窖。”
辛稼轩刚开始还没听懂赵庆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反应过来了,脸上的失望没有了,出现了笑容:“不错,挖了大半天了没有挖出来一块石头,说明这里被人挖开过。”
“挖到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名漕军用铁锨挖到了比较坚硬的东西,拍打了两下,挖开了附近的黄土,发现是一个很大的酒坛。
辛稼轩、张巡两人听到漕军的呼喊声,直接跳到了坑里,走过去仔细观看了起来。
随着这名漕军挖出了一只很大的酒坛,其他的漕军陆陆续续也发现了酒坛,整个土坑里摆满了酒坛。
赵庆说道:“拔出来一个酒坛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银子。”
第一个挖到酒坛子的漕军人高马大,没把酒坛子的重量当回事,一个人过去想要拔出来酒坛子。
结果,漕军用力过大,脸都涨红了,还是没有把酒坛子给拔出来。
旁边的几名漕军看到了,走了过去,一起使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是把一个酒坛子的运到了土坑外面。
辛稼轩从土坑里翻了出去,赶紧来到了酒坛子的旁边,心情再次紧张的起来。
辛稼轩很担心酒坛里没有银子,情绪变得万分紧张,同时又带着很多的期待。
希望酒坛子里是银子。
辛稼轩没有过多的迟疑,从腰间拔出来了文士剑朝着酒坛子砍了过去。
“咔嚓!”
随着酒坛发生碎裂的声音,一个个银锭撒了出来。
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烁出银灿灿的光芒。
“哈哈!”
辛稼轩放声大笑了起来,终于可以轻松了:“先生真是神了,居然是真的找到了银子。”
张巡看到了地上的银子,满脸的惊讶,回过头去看着钱粮师爷赵庆,出现了敬重的神色。
张巡感慨的说道:“先生这一招妙手,简直是有了起死回生的神效。”
赵庆这个时候很想捋着胡子,说上一句略懂,只可惜他没有胡子。
赵庆揉了揉菇黄豹的狗头:“这都是菇黄豹的功劳,与学生无关。”
辛稼轩、张巡两人知道赵庆这是说的谦虚话,菇黄豹本来就是他带来的猎犬,当然是他的功劳了。
辛稼轩精神大振,指着土坑里的酒坛说道:“全都挖出来,装上马车带回去。”
石敬瑭跟在后面,一直在注意着田地里的情况,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赵辛稼轩跑到了土坑里又跑了出来。
虽然看不清土坑附近的具体情况,不过,等到辛稼轩从土坑里爬起来,砸烂了一个类似酒坛子的陶罐,银子散发出来的银灿灿光芒,闪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石敬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难以置信的说道:“真真的被他们找到银子了?!”
卢杞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盯着土坑的方向:“有可能是赵庆使出的一些鬼伎俩,提前埋好了银子,想要狂骗公子已经找到了银子……”
卢杞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因为辛稼轩不需要诓骗石敬瑭,当前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找到银子。
诓骗了石敬瑭,没有任何用处。
卢杞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了,还真的被赵庆找到了银子。
卢杞不愿意承认自己败给了赵庆,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兴许只有几名包户没能扛住酷刑的羞辱,说出了藏匿银子的地窖,找到一处地窖不稀奇,绝对找不出所有的银子地窖。”
石敬瑭只能用卢杞说的话,来安慰自己了,在心里暗祈祷,希望辛稼轩找不到所有的银子地窖。
石敬瑭和辛稼轩争斗了很多次,好不容易占得上风了,又被他身边的钱粮师爷赵庆扭转的局势。
石敬瑭不愿意相信,也咽不下这口气。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石敬瑭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辛稼轩。
辛稼轩没有在意后面旧党官员的想法,等到所有的酒坛子被装上了马车,赶往了下一名包户的家里。
有了赵庆神乎其神的手段,最多两天的时间,可以把所有的银子挖掘出来了。
就在菇黄豹找到第一处银窖的时候,赵庆拿来了随身携带的鸽笼子,写了一个纸条,把找到银子的好消息给陕王送了过去。
第351章 找到所有的银子
等到这名包户藏匿的银子全部被挖出来以后,赵庆立即带着菇黄豹又前往了下名包户的家里,结果还是一样,再一次找到了包户藏匿银子的地窖。
接下来就是不停地带着菇黄豹前往包户的家里,不停地挖出来一批又一批的银子。
赵庆、辛稼轩两人在挖掘银子的过程中,见识了包户藏匿银子手段的千奇百怪。
比较平常的手段,藏在地窖里,埋在了自家的田地里,或是宅子里。
有些包户为了藏匿银子,直接把酒坛沉到了河水里,由于这片池塘是包户自家的田地,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最不可思议的手段,包户居然是藏在了祖坟里,挖开包户父母和祖父祖母的棺材里,里面全是银子。
用这种大逆不道手段藏匿银子的包户,不是别人,正是赵扒皮。
第一天挖掘包户藏匿起来的银子,还没到黄昏时分,不得不回去了。
辛稼轩咋舌不已:“本官已经高估了包户的贪婪,没想到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料,只用了几个时辰,就装满了二十几两马车。”
赵庆负责清点银子的数额,由于人手不够用,还借用了张巡军营里掌管钱粮的几名账房,一起过来清点银子数额。
赵庆看到账本里的数额,更是深有感触:“只是挖掘了三十多名包户的地窖,已经挖出来将近六十万两银子,尤其是赵扒皮一个人就挖出来将近三十万两银子,可见包户这些年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辛稼轩痛心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六十万两银子足够堵住旧党官员的弹劾了。
偏偏六十万两银子只是占据了三成,还有六七成的银子没有挖出来。
辛稼轩振奋不已的说道:“等到咱们把一百多万两银子送到京城里,这一次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不会有任何阻碍了,天子只会一门心思支持火耗归公的新政推行。”
赵庆也是笑了,无论天子是因为银子支持火耗归公的新政推行,还是其他的原因,只要达到了目的就行。
辛稼轩、赵庆高兴了,有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石敬瑭跟着看到挖开第十名包户的地窖,一坛子银子又一坛子银子装进了马车里,脸色阴沉,知道辛稼轩真的找到了银子藏匿的地点。
石敬瑭没有心思跟在后面找不自在了,立即坐着马车回去了,坐在小汴京衙门的花厅里,想着应对的办法。
石敬瑭思来想去,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只能怪罪了旁边的卢杞。
石敬瑭说道:“你当时可是说了,辛稼轩绝对找不出银子,结果已经挖出了三十几家包户的地窖,你来说说,应该怎么办。”
卢杞实在想不通,赵庆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找到了藏匿银子的地窖。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党官员给永熙皇帝送去一船又一船的银子了。
李猪儿狠下心来说道:“不如等到运送银子的那天,末将联络所有的江洋大盗,劫走运送到京城里的银子。”
石敬瑭、卢杞两人全都被李猪儿的大逆不道给吓到了,神色焦急,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同一句话。
“不可!”
石敬瑭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要是想找死,赶紧拿着横刀抹了脖子,别连累了本公子。”
卢杞劝了起来:“你千万别冲动,这批银子如果被劫走了,永熙皇帝肯定会派遣大量的太监过来查案,以那些太监的银行手段,第一时间就会把咱们几个抓去用酷刑折磨。在朝廷里做官,切记一件事,千万不能触碰永熙皇帝的银子,这是官场默认的规矩。”
李猪儿还是有着抢走银子的心思:“劫走了银子又能如何,石秀姑还不是照样抢走了钞关御史衙门运到京城里的银子,到现在还在海外活得逍遥自在。”
李猪儿提到石秀姑的名字,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恨不得把石秀姑给千刀万剐了。
银子没了也就没了,偏偏石秀姑抢走银子的当天,还把李林甫杀了。
卢杞摇了摇头说道:“情况不同,银子被抢走以后,石秀姑打明了旗号是她抢走了银子。永熙皇帝再是恼怒,只能派遣水师去海外清剿,不用派人来查案了。再者说了,钞关御史衙门送到京城里的银子,一部分进了天子的内帑,另一部分进了国库,不是所有的银子都属于天子。”
石敬瑭高看了卢杞一眼,没想到他对于京城里的官场规矩,很是熟悉。
只有熟悉了官场规矩,才能借着这些规矩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石敬瑭看着不服气的李猪儿,没来由的出现了厌烦的神情:“再敢说出混账话,本公子让李存孝撕了你。”
辛稼轩这一次挖出来的银子早就说明了用途,全都会运到永熙皇帝的内帑,属于皇帝的私人银子,谁也不能乱动。
李猪儿听到一句李存孝撕了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不敢说抢走银子的话了。
边关骁勇善战的骁将很多,谁也不服气谁,不过提起李存孝这个名字,所有的猛将都得退避三舍。
李猪儿当年在京城里,跟在李林甫的身边,亲眼见到过李存孝活生生撕了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将。
李猪儿自认为可以与那名猛将打的难分难解,弓马骑射的本事不在上下,已经是很是自豪的一件事了。
当年在京城里参加天子的宴席,节度使为了给永熙皇帝助兴,派遣手底下的将领捉对比武。
不过几个回合,李存孝就把那名来自河朔三镇的猛将,当场撕成了两半。
李存孝的大名从那以后传遍了天下,谁都知道京州节度使李存勖有一个勇冠三军的弟弟。
河朔三镇可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节度使,拥有天底下最为精锐的精兵,以及众多猛将。
永熙皇帝每次想到河朔三镇的精兵和猛将,经常睡不着,担心皇位的安稳。
偏偏河朔三镇的情况比较特殊,不是大姓望族掌管着地方,将门军头掌管着土地和丁口。
第352章 宫里的反应
河朔三镇的节度使任命也就是由将门军头举荐,朝天再给诏书。
说白了,朝廷已经失去了对于河朔三镇节度使的任命权。
李存孝当年撕了河朔三镇猛将,永熙皇帝精神大振,不再因为河朔三镇的精兵强将众多感到威胁了。
李存勖这些年以来,一直坐稳了京州节度使的官位。
李猪儿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官帽椅以上:“如果李存孝是自己人就好了,不用想出弯弯绕绕的计策,过于麻烦了,直接让李存孝撕了辛稼轩和赵庆。漕运御史事后得知了这件事,也无可奈何,毕竟杀了他长子的人是李存孝。”
石敬瑭眼前一亮,还真有了让李存孝撕了辛稼轩的想法,不过只是想想,很快又把这个念头驱逐脑外。
李存孝只对一个人忠心耿耿,从小把他养到大的兄长李存勖。
以这位京州节度使的精明,不会干出杀了辛稼轩的事。
卢杞想到计策了:“辛稼轩挖到了银子,送到宫里交给了永熙皇帝,只是为了堵住旧党官员的嘴,给了新党官员一个重新启用的借口。在没有真正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以前,这个借口永远只会是借口。”
石敬瑭听了卢杞自信满满说法,精神抖擞了起来,想要听听接下来有什么良策。
卢杞看到石敬瑭的视线,说出了一个良策:“想要推行火耗归公的新政,在于收税。小汴京的官差允许包户从火耗银子里拿走一笔,根本原因在于包户掌握了乡野的土地情况,能够及时的把粮税收上来,这才允许他们从中勾结,拿走一笔银子。”
石敬瑭听到这里,有些明白卢杞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包户全都死了,没有人帮着辛稼轩收取粮税了,等到这一次的夏粮征收过后,只要数额不对,征收不了足够的粮食,火耗归公的新政照样是推行不下去。”
卢杞回答道:“公子说的对,也不对。只要推行了火耗归公的新政,小汴京的粮税不是运进国库,直接运进了天子的内帑,无论是最终收取了多少粮税,对于天子来说都是一大笔银子。”
卢杞看到石敬瑭若有所思了起来,继续说道:“人心总是贪婪,等到夏粮征收的数额不足,朝廷里的官员可以立即弹劾辛稼轩中饱私囊了,从中拿走了一笔银子,足够让辛稼轩斩首示众了。”
“好!”
石敬瑭精神大振:“那咱们就等着,本公子就不信了,辛稼轩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来一百多名包户,帮着他收取足够的粮食。”
辛稼轩暂时没去想夏粮的征收,一门心思想着把一百多万的银子运到京城里,只要交给了永熙皇帝,终于可以给陕王一个交待了。
辛稼轩坐在钞关御史衙门,再次发愁了:“挖不出银子的时候,愁的睡不着觉。现在把银子全都挖出来了,数额太多了,同样是愁的吃不下饭。”
赵庆知道辛稼轩实在因为什么发愁,笑而不语,应该是担心半路被人抢走了。
毕竟,李林甫带着钞关御史衙门的银子前往京城,全都被石秀姑抢走了,刚刚过去没多久。
赵庆很想说这次肯定万无一失,石秀姑不会过来抢银子,因为上一次过来抢银子还是他的计策。
不过,这话说不出来,说出来了就相当于承认了砍头的罪名。
赵庆有其他的办法帮着辛稼轩排犹解难:“学生按照东翁的意思,写了一个口信送到了陕王的府邸,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宫里的人过来了。”
“公子,快去码头。”
赵庆这句话刚说完了,钞关御史衙门就冲进来一名官吏,这名官吏还是辛稼轩的族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辛稼轩看到族人着急的样子,还以为银子被抢了,立即拿起文士剑冲了出去。
辛稼轩刚刚冲出门,突然想起来了,银子都在钞关御史衙门里放着,张巡亲自带着漕军看守银子。
辛稼轩困惑的说道:“码头?码头发生了什么事。”
官吏急得满脸是汗,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辛稼轩想着是不是石敬瑭的调虎离山之计,要不要去一趟码头。
钞关御史衙门的大门口,传来了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还是硬底官靴踩在地面的声音。
辛稼轩顿时紧张了起来,他这辈子只听过一次这么密集的官靴脚步声。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每次想起来,都是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辛稼轩下意识想要躲避的一幕,出现在了花厅里。
几名宫里的大太监亲自过来了,领头的那名大太监,还穿着一件大红色蟒袍。
大太监身后是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千牛备身,手里拿着千牛刀,神情严肃的围住了花厅。
领头的大太监走进花厅里,只问了一句话:“银子放在哪里了。”
辛稼轩站起来拱了拱手,带着大太监走了出去:“银子全都堆放在了钞关御史衙门的库房,过去就是用来存放银子啊,全都是用石头建造成的库房,不是普通的木头库房,不会因为走水被人抢走了银子。另外,张巡带着数百名漕军守在附近,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偷走银子了。”
领头大太监点了点头,阴柔脸容难得出现了一个笑容:“你是辛家的长子辛稼轩吧,这一次差事办的不错,杂家会在天子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辛稼轩连忙拱手:“多谢公公。”
领头大太监来到了库房门口,看到守卫严密的库房,越发满意辛稼轩办的差事了。
千牛备身立即走了过去,开始检查库房里的银子,数额不多也不少,陕王说出的数额没有任何差错。
领头大太监立即把所有的银子运到了黄船上,亲自坐镇,带着大批千牛备身押送银子前往了京城。
蟒袍大太监来到小汴京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石敬瑭的注意,看到了一批又一批的千牛备身搬着银子上了黄船。
石敬瑭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听李猪儿那个狗东西的计策,要不然,本公子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第353章 陕王来到了小汴京
粮食的征收,已经成为旧党官员和新党官员争斗的关键。
随着一百多万两银子运到京城,陕王带着几名新党官员前往了小汴京,给予辛稼轩极大的支持,免得在这一次的粮食征收里,遭到了官场的阻碍。
辛稼轩立即带着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吏,前往了小汴京的码头,迎接陕王的到来。
陕王走下了红樟木大船,站在码头上,勉励了辛稼轩几句,他给京城里送去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新党官员在永熙皇帝面前得到了赞誉。
陕王从辛稼轩的身边离开,来到了赵庆面前,很满意赵庆在小汴京的出谋划策。
陕王说道:“辛稼轩这一次可以简在帝心,获得天子的称赞,先生功不可没。”
赵庆心里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居然是得到了陕王的夸赞,还从陕王的嘴里听到了一句先生。
赵庆赶紧拱手:“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份内事,拿了东翁的幕银,当然要给出一些有用的计策。”
何止是有用,赵庆给出的计策可是帮着新党官员给永熙皇帝送去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另外,旧党官员派到小汴京的官员,不仅是有足智多谋的卢杞,还有在背景深厚的石敬瑭。
在这一次的旧党官员和新党官员的争斗里,辛稼轩在赵庆的辅佐下,占据了上风。
陕王不愧是有王者之风,来到小汴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询问旧党官员的情况。
陕王丝毫不在这里是人多眼杂的码头,先是与辛稼轩、赵庆两人寒暄了两句,带着所有的新党官员离开了码头。
陕王等新党官员前脚刚走,石敬瑭、卢杞两人很快又带着一些旧党官员来到了码头,迎接一位中枢重臣的到来。
陕王亲自前往了小汴京,旧党官员经过商议,宰相宇文融带着旧党官员同样是前往了小汴京。
宇文融刚刚走下码头,看到了恭候多时的石敬瑭和卢杞,小心翼翼站在旁边等着。
宇文融没有因为石敬瑭是外甥,饶恕了他在这一次与新党官员争斗里,落了下风的罪过。
宇文融训斥了起来:“你这次很让舅父失望,手里掌握的权势远远超过了辛稼轩,还去京州节度使衙门叫来了李存孝,完全不会利用手里的权势,结果新党官员给天子送去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继续任由新党官员搅风搅雨,很有可能让新党官员再一次在京城里做官。”
石敬瑭知道舅父说的一句京城做官是什么意思,新党官员有不少官员已经在京城里做官了,只不过担任的官职都是一些闲散官职。
永熙皇帝决定再次启用新党官员就不一样了,到那时新党官员的官职就不是闲散官职了,很有可能占据一些位高权重的官职了。
石敬瑭每次见了舅父,都会莫名的紧张起来,伸出官服袖子擦了一擦脑门上的汗水,赶紧说道:“有舅父在这里坐镇,陕王也只能甘拜下风。”
“闭嘴!”
宇文融突然厉声呵斥了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什么官职?怎敢直呼陕王的名讳。”
石敬瑭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又犯错了,还是在舅父宇文融面前再次犯错。
陕王可是永熙皇帝的嫡出皇子,在京城里可以当众喊出陕王名字的官员不多,只有一些位高权重的中枢重臣。
石敬瑭只是一名知县,直呼陕王的名字,犯了官场的忌讳。
石敬瑭可以在私底下直呼陕王的名字,没有任何忌讳,大庭广众之下就不同了。
石敬瑭赶紧闭上了嘴,悻悻的不说话了。
宇文融的视线看到了旁边的卢杞,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带着旧党官员前往了小汴京衙门。
宇文融坐在花厅的主位上,端起松花釉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开口说话了:“本官这一趟过来是为了朝廷的赋税,巡视地方赋税的征收,只要小汴京收取的粮税份额足够,便会离开小汴京前往其他的府县。”
卢杞听出了宰相宇文融话里的意思,正是表现的机会,立即站了出来。
卢杞信心满满的说道:“辛稼轩已经毒死了所有的包户,虽然这些包户犯了死罪,却也轮不到辛稼轩来处死包户。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只要辛稼轩征收不到足够的赋税,恐怕连他父亲的官位都保不住了。”
宇文融知道卢杞说的是实情,算是一条良策,可以堵住新党官员再次被永熙皇帝启用。
不过,宇文融更为看重怎么去实行,彻底堵住辛稼轩征收足够粮食的可能。
宇文融坐在官帽椅上,没有说话,只是端着松花釉茶杯喝茶。
卢杞看出了宇文融的心思,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宰相前往小汴京以前,下官已经预料到京城里会有一位中枢重臣过来,只是没想到是宰相亲自来了。下官提前做出安排,派人给小汴京的大姓望族送去了一封书信,如果有人强迫征粮,可以来到小汴京衙门喊冤。”
小汴京的大姓望族擅长科举考试,宗族子弟在京城做官的官员,大有人在。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条龙是陕王也不能干出强迫征粮的恶行。
再者说了,小汴京的大姓望族有的是门路弹劾陕王,没必要去小小的一个知县衙门喊冤。
卢杞提前做出安排,原因只有一个,预料到小汴京衙门里会有一位中枢重臣。
宇文融点了点头,满意卢杞提前做出的安排:“你立即大张旗鼓的放出去消息,就说本官来到了小汴京,清查粮税的征收。”
卢杞怀揣着振奋的情绪,离开了小汴京衙门,开始做出安排了。
在卢杞大张旗鼓宣扬宰相宇文融来到小汴京的同时,陕王等旧党官员坐在钞关御史衙门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辛稼轩说道:“宇文融这个老扒皮居然是亲自来了,看来旧党官员是铁了心不想让天子重新启用二王八司马了。”
宇文融在政事堂里掌管着国库,被称作计相,又有扒皮的外号,依靠着搜刮钱财的本事,得到永熙皇帝的宠信。
第354章 收取粮税的难题
宇文融很多时候制定的国策,对于老百姓来说几乎算得上横征暴敛了,新党官员平日里称呼他,有了一个老扒皮的称呼。
陕王听说宇文融过来了,神情严峻了很多:“小汴京征收粮税很重要,你可想好怎么收取足额的粮食了。”
辛稼轩拿出来了一本账本,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前些天给父亲写了一封书信,希望父亲派人送来小汴京历年来的漕粮账册。有了这本附册,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小汴京每户人家缴纳了多少粮税,到时候凭借漕粮账册可以收缴上来足够的粮税了。”
陕王看着自信满满的辛稼轩,知道自己这一次来对了,或者说是来晚了。
应该早些来到小汴京,距离征收粮税没有几天了,已经来不及派人去清查账册了。
陕王这一趟过来,身边的几名幕僚师爷全都带了过来,为的就是把握住永熙皇帝重新启用二王八司马的机会。
刘晏走了过去,接过来辛稼轩手里的漕粮账册,只是翻看了几眼又还了回去。
刘晏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没有说出漕粮账册的可行,或是不可行。
辛稼轩却看得出来,刘晏显然不认可通过漕粮账册征收粮税的办法。
辛稼轩知道刘晏一直以来勤勤恳恳的掌管着陕王的各种钱粮来往,相当于他身边的赵庆,不会平白无故的刁难他。
刘晏做事比较务实,从来不会故弄玄虚。
这么看来,依靠漕粮账册征收粮税,多半是不可行了。
这就让辛稼轩感到奇怪了:“刘先生的意思是……难道说通过漕粮账册还不能征收足够的粮税?”
刘晏直接点名了漕粮账册的问题所在:“这是去年征收的漕粮份额,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难道各户人家的土地就没有变化了?”
辛稼轩依旧是对于征收足额的粮税,保持着信心:“本官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各户人家的田地发生了更替,小汴京的田地总数却不变,可以征收足额的粮税。”
刘晏听到辛稼轩满怀自信的话,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庆,意思是赵庆作为钱粮师爷,怎么没与辛稼轩说清楚情况。
刘晏直接挑明了:“这话虽然不错,小汴京土地的数量不会发生变化,你别忘了一件事。本朝的读书人只要考中了举人就会获得优免,这也就造成了一项弊政,大姓望族家里拥有举人和进士功名的子弟很多,有了足够的优免份额,不用缴纳粮税了。粮税只有老百姓缴纳,很多老百姓为了逃避粮税,往往会出现了投献。”
投献?
辛稼轩过去是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喜欢去的地方还是边关沙场,没有在地方做过一任知县,不清楚地方治理带来的问题。
辛稼轩还是头一次听说投献两个字,带着困惑的神情,看向了旁边的赵庆。
陕王也在观察着赵庆,别说是辛稼轩了,很多地方知县都不知道投献的弊政。
赵庆注意到了陕王的视线,知道是自己展露才学的时候,立即说起了投献。
赵庆深思熟虑过后说道:“投献是说老百姓带着自己的土地,挂在举人进士的名下,每年给举人进士缴纳一定的粮食,躲避朝廷的粮税。”
辛稼轩不明白了:“投献有什么好处?朝廷每年规定的粮税本来就不高,何必把粮税交给了举人和进士,不交给朝廷。”
赵庆叹了一口气说道:“东翁这一次抓走了很多包户,应该知道官差和包户收取粮税的时候,存在严重的加派。朝廷每年征收的粮税确实不高,粮税终究只是小数,另外还有各种摊派、加派,除了正额以外,还有各种加征的粮食。”
辛稼轩听到这里,心里有数了:“按照刘先生的意思,今年征收的粮税只会比往年更少。”
刘晏点了点头说道:“官府依靠包户来征收粮税,明知道包户存在贪赃枉法的行为,还是默认了包户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一些银子,原因就在这里。官府只要给包户定下了粮食数额,包户对于土地情况的了如指掌,每年都能准时征收足够的粮税。你现在把所有的包户杀了,没有人清楚相应的真实情况了,肯定会出现大量的投献。”
刘晏说到这里,不免也感到了头疼:“如果只是普通的投献,也就罢了。大姓望族同样是会趁着这个机会,大肆的兼并土地,这么一来后果就极其严重了,很有可能造成叛乱。”
辛稼轩握着手里的漕粮账册,没有了刚才的自信,脸色发白了。
辛稼轩思索着刘晏刚才说的那番话,知道了地方治理的错综复杂,单单是一个漕粮的征收就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
辛稼轩越想,越是感觉后怕,多亏刘晏提前点明了这个问题。
辛稼轩问道:“刘先生说出了投献的问题,应该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刘晏没能想到辛稼轩反问了一句,想要让他给出一个良策,解决投献的问题。
刘晏说道:“我可不是你身边的钱粮师爷,也没拿过你的幕银,有良策也不会说出来。”
刘晏看到辛稼轩欲言又止,好像是要说出给幕银。
刘晏再次说道:“如果有办法解决投献的问题,哪里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早就给陕王献上计策了。你就算是拿出一笔幕银,依旧是说不出什么解决的良策。”
辛稼轩愕然了:“难不成本官杀了那些横征暴敛的包户,还杀错了?”
刘晏不知道怎么回答辛稼轩,只能说道:“任何一种规矩可以长久的存在,都有存在的道理。你一心为了朝廷和百姓,杀了包户倒是没错,只是现在需要解决征收粮税的难题了。要说办法……只有一个办法,重新丈量土地,查清楚大姓望族到底拥有多少土地,毕竟再是优免,也是有一定数量,超出优免的部分可以上门收取粮税了。”
刘晏说到这里,难得出现了笑容,不过是无奈的笑了:“厘清田亩这件事比起征收粮税还难,天子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查清楚地方的土地数量,每一次都是雷声大有点小,最终不了了之了。”
第355章 黄道经纬仪
辛稼轩狠下心来说道:“本官这就安排张巡带领一支骑兵,开始跑马圈地。”
刘晏多次跟着陕王前往了沙场,知道辛稼轩说的这个计策是什么意思。
刘晏依旧是摇了摇头:“跑马圈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适合在沙场,不适合在丁口稠密的地方府县。张巡带着骑兵还没跑上多久,突然冲出来一群老百姓说马踏青苗了,你应该如何应对?”
辛稼轩说不出话了,因为根本应对不了。
永熙皇帝每年都会进行劝农,很是重视农耕,不止一次下达了诏书严禁官员踩踏青苗。
先不说马踏青苗的借口,辛稼轩很有可能触犯了律法,他作为一名刚正不阿的官员,也不会做出马踏青苗的行为。
刘晏再次说道:“另外乡野土地的情况错综复杂,还有大量的山地、林地、河流,你想用跑马圈地的办法摸清出土地多寡,恐怕需要几年的时间。”
辛稼轩心里很清楚,别说几年时间了,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距离征收粮食,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
随着辛稼轩沉默不说话了,花厅里的新党官员全都陷入了沉默,就连陕王也不例外。
在征收粮食这件事上,似乎已经是陷入了绝境,没有了任何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旧党官员利用粮食数额的不足,抨击新党官员推行的火耗归公新政,阻止永熙皇帝重新起用新党官员。
就在陕王、辛稼轩等所有新党官员想不出任何办法,一筹莫展的时候。
赵庆开口说话了:“学生倒是可以用经纬仪测绘法测量出大户人家拥有的田地数额。”
经纬仪测绘法?
赵庆说出的这几个字又是一个陌生的新词,这几个字拆开了,陕王、辛稼轩等新党官员倒是认识。
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经纬仪测绘法的新词,不认识了。
李泌身为陕王身边的三大幕僚之一,又是一名大国手,可以说是公认的学富五车。
居然还有李泌不认识的词语,顿时引起了他的兴致,仔细琢磨起了经纬仪测绘法这几个字的意思。
李泌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琢磨清楚,只能放弃了,饶有兴致的看向了赵庆。
赵庆看到陕王、辛稼轩等新党官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开始解释了:“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用一种比较新奇的手段,利用一种叫做黄道经纬仪的物件,测量出来大户人家拥有的土地。”
随着赵庆的解释说出口,陕王、辛稼轩等新党官员更加听不懂了,越解释越糊涂了。
赵庆早就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再怎么解释,只有自己清楚什么是黄道经纬仪,说出再多解释的话,陕王、辛稼轩等新党官员也不会明白。
赵庆立即走出了花厅,找到了一名差役,让他去了一趟赵家宅子。
陕王、辛稼轩新党官员走出了花厅,站在回廊上,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赵庆,等着他拿来名叫黄道经纬仪的物件。
没过多久,斛律光带着黄道经纬仪走了进来,由于物件很大,是用骡马车拉了进来。
随着‘砰’的一声,黄道经纬仪放在了地上。
赵庆走了过去,感慨道:“当初闲着没事打造出来了黄道经纬仪,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还是派上了大用场。”
赵庆来到黄道经纬仪旁边,指着黄铜铸造的天文仪器,介绍了起来:“黄道经纬仪的外圈,就是这一圈,叫做子午圈。黄道经纬仪的外成有一圈极至圈,南北两极安装了铜轴,用半圆契合,固定了起来。”
赵庆继续指着子午圈里的一个大圈说道:“这叫做极至圈,契合在子午圈的两个极点上,所以叫做黄道经纬仪。”
赵庆解释了半天,发现是浪费了口舌,依旧是说的越多越让新党官员感到了迷惑。
赵庆不准备解释了,吩咐了斛律光一句,直接把黄道经纬仪拉到了外面。
赵庆跟着走了出去:“学生记得钞关御史衙门还有不少的官田,过去没有前往官田,也就不可能知道官田的记具体数额。学生现在就去一趟官田,还请陕王过去一趟亲自查看,学生怎么测量出来官田的数额。”
黄道经纬仪奇形怪状的样子,引起了陕王、辛稼轩等新党官员的注意,听到赵庆说可以算出官田的数额,纷纷跟了过去。彡彡訁凊
新党官员想要知道,赵庆是怎么算出的官田数额。
赵庆在前往钞关御史衙门位于乡野的官田,虚张声势,把声势折腾的很大。
吸引了宇文融等旧党官员的注意,也吸引了地方大姓望族的注意,纷纷跟着过去查看情况。
赵庆来到了官田附近,开始摆放黄道经纬仪的位置,在他的吩咐下,斛律光凭借过人的力气,一个人就把沉重的纯铜黄道经纬仪摆放好了位置。
赵庆手里拿着账本,还有一支毛笔,等着算出官田的数额。
随着赵庆摆放好黄道经纬仪的位置,官田附近早就站满了人,一部分是陕王、辛稼轩新党官员。
另一部分人数更多,宇文融带来的旧大官员,还有很多大姓望族的族人。
大姓望族看到赵庆在官田旁边,摆放了一座奇怪的物件,很像是浑天地动仪。
宇文融等旧党官员,还有大姓望族打听起了情况。
“赵庆这是在折腾什么幺蛾子,把一座另类的浑天地动仪摆放在了官田旁边,难道是要祭祀?”
“祭祀有什么用,难道通过祭祀就能知道大户人家家里有多少田地。”
“真要是有那个本事,赵庆哪里还用当个小小的钱粮师爷,早就成为天子身边的国师了。”
旧党官员认为赵庆是在装神弄鬼,知道他是想要通过浑天地动仪模样的奇怪物件,算出大户人家的土地,全都是出现了不屑的神情。
赵庆今天过来的时候,故意折腾出来很大的动静,就是想要让旧党官员和大姓望族知道他有本事算出田地的数额。
一来可以把赵庆擅长地方治理的名声宣扬出去,二来,可以让大姓望族主动缴纳了粮食,不再折腾出一连串的麻烦。
第356章 经纬测量法
赵庆通过黄道经纬仪,开始用公式珠算官田的数额,由于珠算的官田数额不多,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珠算清楚了。
赵庆拿着手里的账本,走了回去,来到了陕王、辛稼轩新党官员的身边。
辛稼轩自从来到了小汴京以后,遇到了不少难题,全都是被身边的钱粮师爷赵庆解决了。
别人不相信赵庆可以珠算出官田的数额,认为赵庆是在祭祀,装神弄鬼罢了,不是真的在珠算官田数额。
辛稼轩却有着期待,希望赵庆可以珠算出准确的数额。
赵庆翻开了账本,说出了一个准确的官田数额:“这一片的官田,总共是有五百三十二亩。”
陕王听到赵庆说了一个具体的数额,有零有整,不像是随口胡诌的一个数额。
陕王看向了旁边的刘晏,他手里拿着钞关御史衙门的账本,清晰记录着官田数额。
就在赵庆的话刚刚说出口,刘晏向来是以沉稳著称,还是忍不住愣住了。
这就让陕王感到奇怪了,刘晏掌管着陕王府的各种金银钱粮来往,沉稳的像是政事堂里的宰相,不像是一位钱粮师爷。
陕王这些年以来,从来没见过刘晏出现过浮躁的神情,偏偏就在今天没有保持住陕王府钱粮师爷的风度,出现了明显的错愕。
刘晏拿着账本,反复看了几眼,最终说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情况:“赵庆说的数额没错,就是五百三十二亩官田。”
刘晏的话说出口,很快就引起了一片哗然。
“不可能,赵庆只是站在官田的地头比比划划,拿个毛笔进行了珠算,直接算出了官田的数额?”
“神乎其神了,难不成赵庆有沟通鬼神的本事,本地的土地也告诉了他官田的具体数额。”
“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看来以后算命不要去庙里了,可以去找赵庆。”
新党官员议论了起来,说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相信赵庆是通过珠算得出了官田的准确数额。
大多认为赵庆是有沟通鬼神的本事,土地爷告诉了他准确的官田数额。
旧党官员听到新党官员的议论声,疑神疑鬼的同时,对于今天这件事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本官看来,赵庆应该是提前看到了官田里记录的官田数额,故意在今天说给咱们听。”
“多半是在装神弄鬼了,他真要是有着沟通鬼神的本事,本地的大姓望族说不定老老实实的拿出了粮食,只可惜是在装神弄鬼。”
“过去听说辛稼轩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官员,现在看来名过其实了,能够招揽一名装神弄鬼的钱粮师爷,辛稼轩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官。”
赵庆很快就听到了一片质疑的声音,只不过是旧党官员在质疑,也就不在乎了。
只要新党官员相信他能够说出准确的关联数额,不管是沟通的鬼神,还是真的珠算出了官田数额。
只要相信就可以了。
赵庆说出官田数额的同时,一直在注意陕王的神情,希望自己废了这么多的功夫,能够得到陕王的看重。
果不其然,陕王对于赵庆的本事,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轻微的点头动作,就让赵庆心里放松了,没有白费工夫。
陕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宇文融,脸上有了笑意:“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珠算出了官田的准确数额,看来你所说的这个黄道经纬仪与宫里的浑天地动仪一样,虽然不知道浑天地动仪是怎么知道哪里的州府出现了地龙翻身,只要能够解决了粮食征收,你就算是立了大功。”33qxs.m
赵庆赶紧拱手:“学生这些年来一直苦读诗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为国效力,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份内事。”
陕王听到赵庆说的话,越发满意了,回去等着辛稼轩、赵庆两人征收足够的粮食。
赵庆吩咐斛律光把黄道经纬仪搬回去,严加看守,绝对不能被旧党官员破坏了。
赵庆与辛稼轩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朝着钞关御史衙门赶了过去,路过了大姓望族的马车。
马车里传来了一些还议论什么,这一次大张旗鼓的威慑,果然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一些大姓望族不准备听从旧党官员的安排了,只缴纳三成,甚至是一成的粮食。
这些大姓望族决定拿出六七成的粮食,免得真被赵庆珠算出了准确的田亩数额。
辛稼轩坐在马车里,用力的握住了赵庆的手掌:“先生这一回,可算是救了本官的命了,看来几百两幕银不够,还得多给先生家里送去一些贡品绸缎。”
赵庆很喜欢贡品绸缎,可以给家里的女眷裁剪一些衣服,更可以给以后的女儿积攒嫁妆。
赵庆真正看重的一点,辛稼轩说了一句救命,算是落下了漕运御史长子的人情。
人情可比贡品绸缎有用多了。
辛稼轩回去以后,彻底的放心了,开始安排张巡做准备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辛稼轩、赵庆、张巡三人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在这一次的粮税征收,征收足够的粮食。
陕王等新党官员充满了期待,等着看到一船船粮食运到京城里,还是直接运到永熙皇帝的内帑。
永熙皇帝知道每年可以征收的粮食准确数额,心里肯定会对旧党官员产生不满,因为旧党官员拿走了一大半,只给永熙皇帝留下了一小半。
这对于很喜欢钱财的永熙皇帝来说,是一件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宇文融等旧党官员坐在小汴京衙门里,也是等了起来,等着看到辛稼轩收不上来足够的粮食,又因为擅自处死了一百多名包户,遭到弹劾。
虽然那一百多名包户的真正死因不是辛稼轩所导致,但死在了钞关御史衙门里,有嘴也说不清了。
到那个时候,旧党官员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进行弹劾,坐实了辛稼轩斩首示众的罪名。
只不过,宇文融坐在官帽椅上,总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辛稼轩真的可以征收足够的粮食。
第357章 打个出头鸟
缴纳粮税的第一天,赵庆、辛稼轩两人带着黄道经纬仪离开了钞关御史衙门,朝着乡野赶去。
赵庆说道:“东翁想要尽快把粮食收上来,避免夜长孟多,拖的时间越久,越是容易出乱子。东翁在第一天应该去小汴京拥有最多土地的孟氏宗族,只要从孟氏宗族收上来十成的粮食,接下来征收粮税就会顺畅很多。”
辛稼轩接连几次见识到了赵庆的本事,对于赵庆说出的计策,不能说言听计从。
辛稼轩对于赵庆却也是仔细斟酌过后,多半都会听取了赵庆的良策。
辛稼轩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率领漕军朝着乡野的一个方向赶去,听从了赵庆的计策,直接前往了孟氏宗族。
赵庆同样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没有坐着马车,不像普通的钱粮师爷那样喜欢坐马车,更擅长骑马。
赵庆长时间熬炼弓马骑射的本事,不敢说媲美辛稼轩,却拥有一身精湛的骑术。
辛稼轩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庆,很快就看得出来,他的弓马骑射本领很精湛。
辛稼轩越发欣赏赵庆了,询问了起来:“先生说一说孟氏宗族的情况。”
署理地方大姓望族的关系,一般是由刑名师爷来讲述,赵庆作为钱粮师爷,只是负责署理粮食和金银的往来。
赵庆听到了辛稼轩的询问,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小汴京孟氏宗族是小汴京的五大姓之,五大姓说不上谁是小汴京最有实力的大姓望族,总体上差不多。不过,孟氏宗族拥有的土地最多,这些年来积攒的人脉关系也很不一般。”
赵庆说道这里,整理了措辞,详尽的讲述了孟氏宗族的情况:“孟绝海是孟氏宗族的家主,他的二弟在柳元景身边担任幕僚,孟氏宗族也就与河东柳氏有了很深的关系。”
河东柳氏是天底下有名的大姓望族,柳元景是这一代河东柳氏的家主,目前担任十二武卫大将军。
另外,河东柳氏还有很多族人在京城做官,其中有一位族人担任六部侍郎,正三品的中枢重臣,半只脚踏进了政事堂。
京城的权贵子弟听说了小汴京孟氏宗族的关系,多半都会产生忌惮,不会轻易产生冲突。
孟氏宗族不足为虑,如果牵扯出来孟氏宗族背后的河东柳氏,便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赵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旁边的张巡始终都是欲言又止,想要劝辛稼轩几句,不要过于冲动,先把小汴京的孟氏宗族放在一边。
等到其他大姓望族手里的粮食征收了以后,再解决孟氏宗族的问题。
按照张巡的想法,解决应该是解决不了了,只要孟氏宗族能够拿出五六成的粮税,足够应付这一次征收的粮食了。
辛稼轩不是一般的京城权贵,满腔热血,为了朝廷和天底下的黎民百姓不怕得罪河东柳氏。
辛稼轩看出了张巡想要说出劝解的话,刚正的说道:“孟氏宗族与河东柳氏关系又如何!只要孟氏宗族胆敢少缴纳粮食,本官就把孟绝海抓到大牢里。”
赵庆知道说出孟氏宗族的关系以后,辛稼轩不会改变心意,前往其他的大户人家征收粮食。
换成其他任何一名权贵子弟在这里,多半是会因为孟氏宗族背后的关系,产生了退意。
辛稼轩不会有任何的退意,坚持着公道两个字,从老百姓手里征收了多少粮税,就会从孟氏宗族手里带走多少粮食。
赵庆来到孟氏宗族的住宅附近,不应该说是宅子了,更像是一座坞堡。
地方的大户人家为了防止土匪流寇的抢劫,修建住宅的时候,大多会把祖宅修建成坞堡。
坞堡的外观是一座圆形土楼,高度约有四层楼阁,等同于普通城池的高度了。
圆形土楼只有一道门与外面相连,土楼外侧还挖了相当于护城河的河流,大门门口是一座吊桥。
土楼的一楼用来养牲畜,二楼和三楼是居住的厢房,四楼用来存放粮食。
二楼和三楼的窗户用厚实的木板挡住,平时当做窗户使用,等到遇见了土匪流寇的入侵,就变成了箭孔。
辛稼轩率领漕军大张旗鼓的来到坞堡外面,吊桥缓缓放了下来,孟氏宗族的家主孟绝海走了出来。
孟绝海披挂着一件明光铠,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拿着长柄大刀,不像是迎接官兵,更像是要与土匪流寇厮杀在一起。
孟绝海单枪匹马的来到了辛稼轩面前,抱了抱拳说道:“下官还以为是土匪流寇来了,还请御史见谅。”
孟绝海故意披挂上阵,又故意说了一句土匪流寇,意思很明显。
直接说出来辛稼轩这一趟过来,不是官员的身份,变成了土匪流寇。
天底下哪有先征收大姓望族粮食的道理,只有先去征收老百姓粮食,最后在从大姓望族手里随意要走一些粮食,应付今年的粮税征收。
辛稼轩坐在高头大马上,没有说话,孟绝海的官职不过是小汴京的底层武官,他有着孟氏宗族家主的身份,还是没有资格与辛稼轩说话。
赵庆打马上前,手里拿着账本说道:“朝廷这一次过来,是为了征收今年的粮税,你尽快把粮食运到钞关御史衙门,免得双方的面子上过不去。”
孟绝海已经摆明了钞关御史衙门的官员这一趟过来,充当了一次土匪流寇,也就不用给他留面子了。
赵庆直接说出了朝廷的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孟氏宗族这次一定要缴纳出足够的粮食。
孟绝海可是小汴京的五大姓之一的家主,每一任钞关御史来了都对他客客气气,驻守在小汴京的太监时不时的都会宴请孟绝海。
辛稼轩区区一个巡仓御史,居然是对他的态度极其冷淡,身边的钱粮师爷赵庆更是说话不留情面,顿时就让孟绝海感到丢了面子。
孟绝海没有抱拳,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坞堡里回去了:“御史稍后,下官派人送粮食出来。”
孟绝海回到坞堡里,在下人的服侍下,脱去了身上的明光铠,换上一身绸缎圆领袍走上了坞堡的二楼。
第358章 望族的有恃无恐
二楼的花厅里,坐了附近很多大户人家的家主,石敬瑭、卢杞两人也在坞堡里坐着。
孟绝海这一次拿出多少粮食,关系着旧党官员和新党官员的明争暗斗。
辛稼轩前往孟氏宗族坞堡以前,石敬瑭、卢杞两人已经过来了。
孟绝海说了出去以后,见到辛稼轩的所有情况:“辛稼轩这一次是铁了心要与大姓望族对着干了,照他的意思,想要从大姓望族手上收走足够的粮食。”
孟绝海说这番话的时候,进行了添油加醋,辛稼轩只是说孟氏宗族要拿着货足够的粮食,没有提到其他的大姓望族。
不过,随着孟绝海说出了辛稼轩准备从所有大姓望族手里拿走足够的粮食,立即引起了家主们的怒斥。
“辛稼轩难道忘了,他自己就是天底下有名的大姓望族,祖宅还是在小汴京,数典忘宗了。”
“辛稼轩为了谄媚天子,难不成要站在天底下所有大姓望族的对立面。”
“本家主倒要看看,当朝宰相的外甥就在坞堡里,辛稼轩怎么收走足够的粮食。”
石敬瑭看到家主们义愤填膺的神情,心里安稳了,只要所有的家主不准备拿出足够的粮食,难不成辛稼轩还能强行抢走粮食。
石敬瑭看向了旁边的卢杞,示意他可以说出提前商量好的计策了。
卢杞得到了石敬瑭的授意,开口说话了:“小汴京所有的包户都死在了辛稼轩的手里,没有人知道大姓望族的手里具体有多少土地了,辛稼轩这次过来想要征收粮食,孟家主就按照一千亩的土地缴纳粮税。”
卢杞的计策说出口,立即引起了所有大姓望族家主的赞同。
“先生这个计策很妙,难不成辛稼轩还要一亩一亩的去清查田地的数量。”
“有这些时日,还不如去老百姓的家里征收粮食,完全可以依靠着加派和摊派征收到足够的粮食。”
“天子多次想要查清楚地方大姓望族手里的田地,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辛稼轩哪有本事查清楚大姓望族手里到底有多少土地。”
辛稼轩不知道大姓望族手里具体的土地数量,大姓望族的家主全都有了底气,决定就按照卢杞说的意思去办。
只要碰到了辛稼轩征收粮食,最多按照一千亩的粮税,缴纳了粮食。
孟绝海笑着说道:“有了先生的计策,辛稼轩这一回有再多的本事,只会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孟绝海得到了妥善解决的办法,立即离开了坞堡的花厅,安排人准备了一千亩的粮税,送了出去。
孟绝海为了表明心意,这一趟出去送粮食没有亲自过去,只是安排了家里的一名管事。
这就是不给辛稼轩面子了,甚至是在辛稼轩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等到管事送出来粮食,张巡看了半天,没有看到孟氏宗族的家主孟绝海出来,出现了恼怒的神情。
张巡冷着脸走了过去,命令漕军直接扣下了管事:“孟绝海你个狗东西,赶紧滚出来,不然就用造反的罪名,杀光了坞堡里的所有人。”
张巡靠近了坞堡喊出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坞堡的花厅里,孟绝海感到了很大的羞辱。
“他敢!”
孟绝海拍着红木半月桌,直接站了起来:“无法无天了!辛稼轩居然是直接派人威胁了朝廷命官,还请公子找来几名朋友弹劾辛稼轩。”
石敬瑭点了点头:“孟家主好歹是一名官员,居然是遭到了明目张胆的威胁,本公子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卢杞不想让新党官员知道旧党官员坐在坞堡里,提醒了一句:“说这话的人是张巡,孟家主最好还是出去一趟,不然以张巡的脾气,很有可能直接带着漕军杀进来。”
孟绝海有了不屑的神情,一方面是对坞堡的固若金汤有信心,另一方面是对他自己的弓马骑射本事有自信。
孟绝海说道:“只要张巡敢杀进来,下官就亲手砍下了他的脑袋。”
卢杞没见识过孟绝海的弓马骑射本事,担任的官职又只是小汴京的一名底层军官,认为他说出这话多半是在给自己找面子。
卢杞说道:“张巡操练出来的漕军,在所有的漕军里都是很有名的精锐,手里又有很多大黄弩,孟家主还是出去一趟。”
孟绝海听到大黄弩三个字,脸色变了,只能出去了。
不过,孟绝海这一趟骑着高头大马出去,没有披挂明光铠,只是穿着绸缎圆领袍出去了。
在孟绝海看来,借给辛稼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众扣押的一名官员。
孟绝海刚刚走出来,几名漕军立即围了上去,像是押着犯人一般带到了辛稼轩面前。
赵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斛律光,已经快要把黄道经纬仪摆放好了,接下来可以进行田亩数量的测量了。
赵庆最后说了一句:“最多再给你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不拿出来足够的粮食,拿出来的粮食就不是十成了。”
孟绝海有恃无恐的说道:“孟氏宗族已经拿出来了足够的粮食,你这是想要加派?还是想要摊派?”
赵庆听到足够的粮食,看了一眼旁边的骡马车,最多缴纳了不过一千亩的粮税。
赵庆看着睁眼说瞎话的孟绝海说道:“你真的以为钞关御史衙门不知道孟氏宗族拥有多少田地?”
孟绝海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言不发,似乎是笃定了赵庆这一回只会无功而返,查不出来孟氏宗族到底拥有多少田地。
辛稼轩看到孟绝海有恃无恐的样子,忍不住乐了:“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负隅顽抗,本官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先生不必与他浪费口舌了,尽快珠算出孟氏宗族到底有多少土地,需要缴纳多少粮食,咱们还需要去下一家大姓望族。”
赵庆直接离开了辛稼轩的身边,来到了黄道经纬仪的旁边,开始珠算孟绝海家里到底有多少土地。
赵庆前些天在官田旁边折腾出来的动静,很多大姓望族都去观看了,孟绝海当时也去了。
孟绝海的想法与小汴京的大姓望族一样,认为赵庆是在装神弄鬼,故意做给大姓望族看。
赵庆不可能珠算出来具体的田亩数量。
第359章 六十万斤粮食
孟绝海等地方大姓望族最大的依仗,钱粮师爷赵庆没有了包户可以利用,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征收粮食办法,从大姓望族手里拿走一些粮食,弥补粮税的不足。
放在过去,钱粮师爷最大的用处,通过包户的利益交换,获得包户的支持,征收足够的粮食。
如今完全不同,包户全都死在了辛稼轩的手里,不可能知道地方大姓望族手里有多少土地。
大概的数量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是精准的数量了。
孟绝海站在旁边等着,等着看赵庆的笑话,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可能缴纳足够的粮食。
石敬瑭来到了花厅的窗户口,注视着下方的情况,随时安排人带着官兵过来。
依照当前的情况来看,辛稼轩多半是要谎称知道了土地数量的借口,直接明抢了。
随着时间不断的过去,赵庆拿着账本不停的写写画画,做足了装模作样。
就在孟绝海不耐烦了,准备回去的时候。
赵庆走了过来,走到了辛稼轩的旁边,交谈了起来:“已经算清楚了,孟绝海家里拥有五万三千多亩的土地。”
辛稼轩听到五万多亩的土地,忍不住想要抽出文士剑,一剑劈死了孟觉海。
先不说五万多亩的土地是从多少老百姓手里抢走的田地,逼的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
这些年来,孟绝海这样的大姓望族依靠着欺上瞒下,朝廷损失了太多的粮食。
辛稼轩心里有数了:“难怪漕运河道这些年来运送到京城里的漕粮,逐年递减,原来都被孟绝海这样的大姓望族勾结地方的官府,私自扣留了下来。”
辛稼轩问道:“以孟绝海家里的情况,去掉了优免的田地,需要缴纳多少粮食。”
辛稼轩的询问,孟绝海需要缴纳粮食的具体数额。
赵庆不用珠算了,直接说了出来:“小汴京是个比较擅长科举考试的府县,孟绝海家里的举人和进士不少,得到优免的田亩数量是两万多亩,还需要缴纳三万亩土地的粮税。”
三万亩土地的粮税,却只拿出来一千亩的粮税!
连一成都没有。
辛稼轩窝火的说道:“孟绝海没有缴纳的粮食,全都得落在老百姓的头上,用各种摊派、加派征收了粮食,替代孟绝海缴纳的给了朝廷。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些大姓望族了,一粒粮食都不能少,全都得缴纳十成的粮食。”
赵庆明白了辛稼轩的意思,立即骑马来到了孟绝海附近:“根据朝廷的优免,你家里拥有的田亩,需要缴纳三万亩土地的粮税。”
孟绝海的脸色当差就变了,心里出现了慌乱,实在想不通赵庆怎么知道孟氏宗族需要缴纳粮税的具体田地数量。
孟绝海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难不成有人勾结了辛稼轩。
孟氏宗族是地方的大宗族,拥有的族人众多,人数多了,肯定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
有族人看不惯孟绝海,说不定干出了勾结辛稼轩的行为。
想要借着这一次征收粮食,搭上辛稼轩的关系,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
孟绝海沉默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显得恍惚了起来。
孟绝海不想缴纳三万亩的粮税,按照十抽一的粮税,一千亩只需要缴纳两三万斤粮食就可以应付过去了。
三万亩土地全都缴纳了粮税,孟氏宗族需要拿出的粮食高达六十万斤以上。
六十万斤的粮食,比起两三万斤的粮食,相差的数额太大了。
孟绝海只要想到六十万斤的粮食,心里就会出现一股子无名火,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勾结了辛稼轩。
赵庆说出了准确的田亩数量,孟绝海还是不愿意相信,赵庆真的有本事查清楚大姓望族手里到底有多少田地。
孟绝海看到了赵庆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应该是故意摆出来不耐烦,准备说出查抄粮食的话了。
孟绝海不能在外面待着了,只能尽快回去,找到石敬瑭商量出一个计策来。
孟绝海回到了坞堡里,推开花厅的门走了进去,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赵庆算清楚了孟氏宗族到底拥有多少田地。”
这句话说出口,立即就在众多家主里惊起了千层浪。
“不可能!天子派遣了户部的官员清查田地的数量,每一次都是无疾而终,赵庆有什么本事可以查清楚大姓望族手里有多少田地。”
“赵庆在外面折腾了半天,很像是在跳大神,多半是用跳大神在掩饰一件事。”
“不错,肯定是孟氏宗族有人勾结了辛稼轩,暗地里透露了宗族拥有的田地数量。”
赵庆站在很像浑天地动仪的物件旁边,拿着账本算来算去,算清楚了大姓望族拥有的土地数量。
过于惊世骇俗了,家主们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认为孟氏宗族有人勾结了辛稼轩。
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
石敬瑭的想法与家主们一样:“等到这一次的粮食征收过后,你可要好好的查清楚宗族里到底是谁当了叛徒。这一次只是说出了田地的数量,下一次很有可能给宗族带来灭门之祸。”
孟绝海听到石敬瑭的说辞,知道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孟氏宗族只能按照三万亩的土地数量缴纳了粮税。
田亩的数量已经摆到了台面上,辛稼轩这一次就是为了永熙皇帝征收粮税,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了永熙皇帝的霉头。
旧党官员没有任何的办法,不能继续包庇孟绝海了,需要缴纳足够数额的粮食。
孟绝海有了痛苦的神色:“还请公子想一个良策,解决了三万亩土地缴纳粮税的问题,只是今年缴纳了三万亩土地的粮税倒也能接受。就怕辛稼轩每年都要以三万亩土地的数量,从孟氏宗族手里拿走足额的粮食。”
孟绝海知道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只能忍痛割肉了:“只要公子可以想到一个解决的良策,宗族往后的土地,拿出来五千亩投献到公子的名下。”
第360章 大姓望族的绝望
家主们听到孟绝海说出了五千亩的数量,全都是讶然了,没想到孟绝海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拿出了足足五千亩的土地。
石敬瑭听到五千亩的土地数量以后,心动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卢杞,意思是让他想出一个良策,解决了孟绝海的难题。
卢杞受到了石敬瑭的信任,心里很自得,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卢杞只能说出了一个托词:“今年只能按照三万亩的数量缴纳了粮税,辛稼轩不可能一直在钞关御史衙门待着,明天过来收取两税的官员肯定就会换人了,到时候有的是办法遮盖过去。”
卢杞知道在场的家主都是聪明人,只用一个托词明显是掩盖不过去了。
卢杞再次说道:“公子明年在不在小汴京都是一样,他可是宰相宇文融的外甥,另外,漕运河道两岸经常发生水患,很多土地被淹了以后,几年内都不能栽种庄稼了。”
卢杞没有给出具体的良策,先是说出了石敬瑭在京城里的地位,又随口提起了一句水患。
意思很明白了,明年利用水患的借口,孟氏宗族需要缴纳的三万亩土地,很容易变成只有一千亩土地还能种庄稼。
孟绝海恨恨不已的说道:“今年只能拿出来六十万斤以上的粮食了,该死的辛稼轩,本官一定要把这件事说给京城的宗族子弟,想办法使绊子。”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何况孟绝海损失了六十万斤以上的粮食。
这么庞大的一笔粮食,已经不是让孟绝海感到肉痛,简直是在心口上割了一刀。
家主们看到孟绝海认栽了,纷纷出现了担忧,担心自己家里也出现了小人勾结了辛稼轩。
赵庆指着这一次收上来足够的粮食,获得辛稼轩和陕王的青睐了。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看到孟绝海安排人拉着粮食出来。
赵庆直接说道:“再给孟绝海半炷香的时间,如果还不出来,只能动用刀兵了。”
孟绝海回去了,坞堡的管事还留在外面,听到赵庆狠辣的说了一句动用刀兵。
管事的脑门上当时冒出了冷汗,堆笑着说道:“先生稍安勿躁,小人亲自回去一趟,劝说家主拿出来足够的粮食。”
赵庆摆了摆手,示意管事可以回去了,手掌握紧了马鞍旁边的弓弩。
只要孟绝海铁了心的不出来,不愿意拿出六十万斤以上的粮食,就要让他尝一尝大黄弩的滋味。
管事进去了没多久,居然是起到了作用,孟绝海安排人送出来了粮食。
一辆又一辆骡马车从坞堡里出来了,拉着一袋袋粮食,来到了赵庆的面前。
赵庆满意了,挥了挥手:“还请漕军的兄弟们仔细检查了粮食再装车,运回钞关御史衙门,面对这些大姓望族不能有任何的疏忽,稍微有半点的疏忽,很有可能被他们哄骗了。”
张巡知道大姓望族都是什么德性,专门走了过去,亲自开始查看所有的粮食。
由于六十万斤粮食数量众多,张巡亲自带着漕军运送几天,总算是把所有的粮食全都运了回去。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陕王甚至是亲自过来了一趟,查看坞堡门口堆放了一座粮食大山。
陕王回去以后,安排人叫来了赵庆,满面笑容:“听说你喜欢江南织造局的贡品绸缎,本王的府邸里刚上好还有不少,回头派人拿出几匹给你送到京城的宅子里。”
赵庆郑重拱手,感谢了陕王的礼遇:“学生多谢陕王了。”
新党官员看着正在答谢的赵庆,出现了感慨的神情,贡品绸缎很让人眼馋,更让人眼馋的是陕王给出了赏赐。
看来赵庆通过这一次算出了大姓望族手里的土地数量,得到了陕王的青睐。
新党官员有不少人同样是看中了赵庆,想着以后前往地方州府做官,可以聘请赵庆担任钱粮师爷。
通过这一次征收粮税,新党官员看出了赵庆有真本事,聘请他担任钱粮师爷可以解决做官时的一些难题。
赵庆从花厅里离开,来到了官邸的书房,找到了焦急等待的辛稼轩。
已经过去几天的时间,官差只是在征收老百姓应该缴纳的粮食,没有了过去的摊派和加派。
粮食的数额明显对不上,需要从大姓望族手里征收足够的粮食,给京城里的永熙皇帝送过去。
辛稼轩迫不及待的说道:“已经过去几天时间了,孟氏宗族缴纳的粮食全都运进了库房,是不是应该去其他的大姓望族家里征收粮食了。”
赵庆想了想说道:“东翁不必过于心急,总得让漕军兄弟们歇一歇,这几天运送的粮食过多,全都累坏了。”
辛稼轩不是心急,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大姓望族缴纳了十成的粮食以后,出现气急败坏的神情。
辛稼轩听到了赵庆劝解,只能再等上一天了,安排漕军兄弟们好好休息一天。
到了第二天,赵庆刚刚用过早饭,前往钞关御史衙门进行第二次的征收粮食。
赵庆刚刚来到钞关御史衙门门口,看见辛稼轩已经骑着高头大马,拿着文士剑,随时准备前往下一名大姓望族的家里了。
赵庆笑了笑,骑着旁边的一匹高头大马,立即前往了下一家大姓望族。
这家大姓望族在小汴京的地位,也是五大宗族之一,反应同样是和孟绝海一样,笃定了赵庆不知道宗族拥有的土地数量。
赵庆这一次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让斛律光摆放好了黄道经纬仪,用了几个时辰算出了具体的田地数量。
大姓望族家主的反应也是认为宗族有了叛徒,有人暗中勾结了辛稼轩,始终不愿意相信赵庆拿着账本写写画画,算出了宗族拥有田地的数量。
赵庆真有那个本事,已经不是幕僚了,那是神仙的掐指一算。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发生的情况,小汴京的大姓望族逐渐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家主开始相信赵庆有着能掐会算的本事了。
第361章 天子驾崩了
有了孟绝海的先例,又用了小汴京几名大姓望族开刀,接下来征收粮税很顺利。
大姓望族见识了赵庆的本事以后,不敢隐瞒田地数量了,见到了张巡带来的兵马,立即了出了应该缴纳的粮食。
还有不少大姓望族动了小心思,故意隐瞒了一部分粮食,只缴纳了七八成的粮食。
赵庆早就想到了,大姓望族已经了出了粮食,还是摆放了黄道经纬仪,测算了大姓望族家里的田地数量。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从大姓望族手里收取了足够的粮食,还比往年多了三四成,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一个月的时间了。
陕王这段时间为了能够征收足够的粮食,一直在小汴京待着,等到粮食全都收缴上来以后。
陕王跟着押送粮食的漕军,一起赶往了京城,同时带着辛稼轩回去复命。
结果,运送漕粮的漕船行进到一半,陕王得着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天子驾崩了。
陕王得知天子驾崩的消息,立即扔下了押送漕粮的漕军,骑上一匹快马赶到京城。
陕王刚刚离开,赵庆直接找到了辛稼轩。
赵庆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学生上一次有幸在宫里见到了天子,身体还算壮实,不可能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驾崩了。”
辛稼轩也正在为这件事感到蹊跷,在宫里多次见到过天子,知道天子的身体状况,不可能突然暴毙。
辛稼轩听到赵庆说的话,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说……”
辛稼轩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有人谋害了天子。
赵庆郑重点头:“恐怕是太孙担心太子死了以后,天子再驾崩,皇位落不到他的头上。趁着陕王这一次离开了京城,做出了谋害天子的行为,目的就是趁着太子还活着继承了皇位。”
辛稼轩平时再是沉稳,从赵庆嘴里知道了这个险峻形势,心里还是忍不住出现了慌乱。
涉及到了谋害天子,少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赵庆点醒了几句,不再往下说了,身份地位不够,不能在陕王面前直接说出这些话,只能指望着辛稼轩拦着陕王孤身一人前往京城。
辛稼轩咬了咬牙,直接离开了船舱,前往了陕王所在的黄船。
辛稼轩直接找到了陕王身边的刘晏,说出了赵庆推测的情况:“天子突然暴毙,有没有可能是被人谋害了。”
刘晏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一个人不可能拦下来陕王,涉及了谋害天子,又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刘晏急坏了,却只能干着急,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拦下来陕王。
辛稼轩突然走了进来,说出了陕王有可能遭到了谋害,陕王孤身一人前往京城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刘晏看着辛稼轩,满脸的诧异:“没想到你居然能够想到这一层。”
辛稼轩指着身后的赵庆说道:“不是本官想到了有人可能谋害天子,是本官带来的钱粮师爷赵庆想到了这一层。”
刘晏看向赵庆的眼神不一样了,见识了他在地方治理的本事,还擅长权谋,是一名罕见的大才。
刘晏说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你立即去拦下了陕王,我马上飞鸽传书。”
辛稼轩知道刘晏这句话里的飞鸽传书是什么意思,到了这种严峻的时候,不是找来其他的幕僚进行商议了,而是找了一些手握兵权的将军。
这些将军还都得是陕王的亲信,能够为了陕王,直接杀到宫里。
辛稼轩急匆匆的上岸了,骑上一匹快马,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陕王的方向赶了过去。
张巡知道辛稼轩去追赶陕王,把他的坐骑一匹千里马交给了辛稼轩,完全可以在一炷香以内追上陕王。
辛稼轩骑着千里马,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追上了带着几名随从急匆匆赶往京城的陕王。
辛稼轩直接冲了过去,拉住了陕王的缰绳,差点使得陕王摔倒在地。
几名随从立即拔出了腰间的横刀,戒备的看向了辛稼轩,随时准备保护陕王的安危。
陕王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辛稼轩:“你这是什么意思?”
陕王知道现在不能有过多的顾虑,只有直接挑明了情况,才有可能拦下来陕王赶往京城。
辛稼轩神情严肃的说道:“陕王比起下官更加了解天子的身体情况,不可能突然暴毙,肯定是有人谋害了天子……”
“住口!”
辛稼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了陕王的呵斥,遏制了辛稼轩接下来要说的话,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辛稼轩遭到了呵斥,还是没有松开右手,依旧是紧紧握着缰绳,不肯让陕王继续朝着京城赶去。
陕王看到辛稼轩铁了心的要拦着,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横在了辛稼轩的脖子上:“赶紧给本王让开,要不然刀剑可就无言了。”
赵庆看到陕王动了刀枪,顿时就急了,立即骑着马赶到了旁边,从马鞍旁拿出了一只孔雀釉瓷瓶,倒出里面的药水洒在袖子上。
赵庆甩了甩袖啊,直接来到了陕王的背后,用袖子捂住了陕王的口鼻。
“住手!”
随着赵庆做出僭越的行为,护卫们纷纷发出了横刀,朝着赵庆劈砍了过去。
辛稼轩及时的拔出了腰间的文士剑,一剑荡开了所有的横刀,保护住了赵庆。
赵庆洒在袖子上的药水,起了作用,陕王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赵庆看到了护卫们还想动手,解释了起来:“当前的情况不能让陕王前往京城,等到效忠陕王的亲信将军过来了,再商议怎么前往京城。”
护卫们知道了赵庆的用意,还是没有收起横刀,纷纷来到了陕王的旁边,护着陕王前往了黄船。
刘晏站在黄船的船头,焦急地等待着,不停的走来走去。
等了很久,终于是等来了陕王,只不过是被几名护卫抬了过来。
刘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赶紧把陕王台倒黄船里,不,直接去张巡的军营,等着安西军的将领到来。”
第362章 安西军的抵达京城
安西军是与河朔三镇齐名的边镇精锐,也是天底下两大边镇精锐之一。
辛稼轩拦着陕王,不让他前往京城,硬生生拦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朝廷不停的派遣太监前往漕军的军营,诏令陕王尽快前往京城,天子的发丧不能拖延。
赵庆在漕军军营门口,先后看到了十几批从宫里赶来的太监,这段时间以来,最少是一天一批。
有些时候,甚至是一天出现了两批太监,很着急把陕王带到京城。
结果这些太监全都没有进入军营,全都被手持大黄弩的漕军拦在了外面,不能踏进军营半步。
最后的十来天里,太监进不了军营,不能把陕王带到京城里。
太孙似乎是撕破脸了,在旧党官员的支持下,直接派遣军队前往了漕军军营,强行要把陕王带到京城。
如果漕军不放人,就用谋反的罪名,杀了军营里的所有人。
张巡的军营里只有五百名漕军,面对几千名京城禁军,依旧是没有任何的退缩。
张巡这些年来没有荒废了弓马骑射的本事,又是机器擅长守城的将领,顶住了数千禁军的进攻。
漕运御史得知了消息以后,直接从江南赶了回来,为了防止陕王遭到太孙的谋害,提前飞鸽传书传信给了一些漕军将领。
随着漕军的不断赶来,张巡掌握的漕军不断壮大,最终达到了五千人。
张巡手里有了足够的兵马,京城禁军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处在了僵持的状态。
赵庆这一趟凭借本事,收缴了足够的粮食,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一个月的时间。
坚持再久的时间,也不怕没了军粮,只能束手就擒了。
有了军粮的支撑,一直陷入了僵持。
直到安西军将领的到来,率领一支支精锐骑兵,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和小汴京之间的军营。
京城禁军还没当回事,没把安西军放在眼里,认为这帮从边关来的蛮子不可能突然出手,禁军可是来自京城。
结果,却出乎了禁军将军的预料。
安西军将领们全都是兴奋的舔了舔舌头,一声令下,连个清剿匪寇的口号都懒得说出来,杀向了禁军,没有任何的留手,展现了安西军的凶悍。
禁军在京城里养中心处有很多年,全都披挂了明光铠,手里了着精钢横刀,拥有最为精良的甲胄和武器。
在安西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脆的就像窗户纸,一碰就碎。
禁军像是麦子一样,一片一片的倒下。
安西军只是用了一个来回,杀光了所有的禁军。
赵庆站在军营的瞭望塔上,注视着外面的场景,看到了安西军的凶残,明白了刘晏为什么说等到安西军到来以后再前往京城。
赵庆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真是天底下少有的虎狼之师。”
随着安西军将领下了战马,一个个走进张巡的军营,赵庆还见到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京城的权贵子弟王思礼,另外一个是族人满桂。
陕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以泪洗面,想要尽快赶到京城里给天子奔丧。
结果却被辛稼轩、刘晏两人拦在了军营,为了防止陕王突然走出去,还把他绑在了官帽椅上。
等到安西军将领率领数万铁骑赶到了军营,刘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开始给陕王松绑。
安西军将领走进军营里,看着满脸憔悴的陕王,全都是亢奋了起来。
安西军这些年来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整天与西域各国厮杀在一起,在苦寒之地吃尽了苦头,依旧是被京城里的禁军将领看不起。
升迁更不用说了,立下再多的功劳,也没有禁军将领升迁快。
安西军早就是充满了不满的情绪,收到刘晏传来的书信以后,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中原腹地。
因为所有的安西军将领都明白一件事,飞黄腾达的机会终于来了。
还能趁着这一次的机会,血洗了那些曾经看不起安西军的禁军将领。
辛稼轩介绍起了大帐里安西军将领的情况:“这个人是李嗣业。”
赵庆听到李嗣业这个名字,眼前一亮,他可是掌握着天底下最精锐的陌刀军,虽然只有几千人,面对数万草原精锐依旧是面不改色。
李嗣业更是天底下少有的猛将,可以说是唯一能够与李存孝平分秋色的猛将。
辛稼轩介绍起了第二位安西军将领:“这个人是高仙芝。”
赵庆听到高仙芝的名字,心里彻底地安慰了,因为他是安西军副节度使。
高仙芝亲自过来了,说明安西军全军上下决定要陪着陕王共患难了。
如果事成了,整个安西军都会飞黄腾达,从苦寒之地调遣到京城担任禁军。
如果陕王失败了,安西军上下全都会遭到清洗。
辛稼轩随后又介绍了安西军的情况,大帐里赶来了七八名安西军的将领,无一例外,全都是安西军里最为骁勇的猛将。
赵庆说出了心里的看法:“看来安西军这次是孤注一致了,陪着陕王走到底。”
高仙芝进言了:“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陕王不能犹豫不决了,需要尽快前往京城清君侧,查明天子驾崩的真相。”
高仙芝的话说出口,立即引起了所有安西军将领的劝解,纷纷劝起了陕王。
“肯定是有人谋害了天子,不用猜也知道是太孙那个狗东西。”
“咱们现在就杀进京城,为天子报仇。”
“如果没有谋害了天子,太孙也不用三番两次派遣太监过来带走陕王,甚至是安排了数千名禁军过来攻打陕王的军营。”
安西军将领提到禁军攻打军营,全都是同仇敌忾的起来,恨不得立即杀进京城,宰了太孙为陕王出一口气。
陕王是一心为国,一心为了天底下黎民百姓的王侯。
正是因为他一心为国的性情,这才与新党官员站在一的,不惜对抗势力庞大的旧党官员。
到了当前这种时候,也正是因为陕王一心为国的性情,不会做出谋反的事情来了。
第363章 黄袍
陕王拒绝了:“你们还是尽快赶回西北边疆上,太子登基以后,看到你们的行径无异于谋反了,再不回去,很有可能遭到清洗。”
陕王不愿意干出无君无父的谋反,不可能率领安西军杀进京城,抢夺了太子的皇位。
长幼有序的观念,已经在陕王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安西军将领看到陕王咬死了不肯清君侧,全都急躁了起来。
到了当前这种情况,安西军只有一条活路,跟着陕王杀进京城里。
只要不是陕王登基称帝,无论是太子登基了,还是太孙登基了,安西军的将领只有一个下场。
满门抄斩。
安西军再是骁勇善战,新君登基想到的第一件事。
维护皇位的稳定。
安西军已经有了谋反的嫌疑,彻底清洗了安西军,才是新君最正确的决定了。
安西军将领又是劝了起来,结果劝了半天,始终劝不动陕王。
陕王看着不停逼他造反的安西军将领,出现了愤怒的情绪,直接拂袖而去:“不用劝了,本王不会干出谋反的行为来。你们还是尽早赶回西北边疆,还能保住一条命用,再不走,可就迟了。”
安西军将领看着陕王离开了,全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安西军将领没有办法,只能看向了刘晏,希望常年跟陕王身边的幕僚可以给出一个妥善的计策。
刘晏却是叹了一口气:“我常年跟在陕王身边,比起任何人都要了解陕王的脾气,只要下定了决心不愿意清君侧,谁劝都没用了。”
刘晏说的这句话,说到安西军将领的心坎里,陕王过去在安西军待了很多年,安西军的将领也很清楚陕王的脾气。
只要是做出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安西军将领不免绝望了。
“难不成,咱们只能等着新君的清洗了。”
“他娘的,不如直接反了,攻下西域一个小国,去小国做个王侯也逍遥自在。”
“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就难了,咱们的父母妻儿可都在中原,真要是反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父母妻儿死在新君的手里。”
朝廷为了控制安西军的将领,把他们的父母妻儿全都安放在了繁华的中原腹地,享受着荣华富贵。
一名安西军将领提到了父母妻儿,果然是让所有的安西军将领投鼠忌器了,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当前的出路只有一条了。
陕王带着安西军杀进京城,宰了太子和太子,自己登基成帝。
偏偏以陕王的性格,又做不出来手足相残的事情来了。
安西军将领陷入了绝境。
“学生倒是有一个办法。”
就在所有安西军将领陷入绝望,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大账里也突然出现了一句不大不小的声音。
安西军将领赶紧转头,急忙看了过去,见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高仙芝打量了赵庆几眼,只是有着童生功名的读书人,应该是辛稼轩带来的师爷幕僚。
看着不像有大本事的人,更不像能够给出良策的大才。
高仙芝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询问了起来:“这位是……”
辛稼轩知道直接说出赵庆的身份,不会引起安西军将领的重视,反而会直接无视了赵庆的计策。
人微言轻罢了。
辛稼轩说出了赵庆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满桂的族长。”
安西军将领听到赵庆是满桂的族长,神情有了很大的变化,看向赵庆的眼神里,充满了亲近。
高仙芝更是笑着说道:“就是先生打造了纸甲。”
赵庆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谦虚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学生打造了纸甲。”
高仙芝放心了,立即郑重的询问了起来:“不知道先生有什么良策,可以让陕王答应前往京城清君侧。”
赵庆卖了一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来:“各位将军先把陕王请出来,请到军营里的点将台,另外把军营外面的营寨全都拆了,号令数万铁骑来到点将台附近。”
赵庆说这句话,又交代了一句:“等到陕王走上了点将台,学生有办法让陕王不答应也得答应。”
赵庆的计策,立即就让高仙芝等安西军将领陷入了两难,是不是应该按照赵庆的计策去做。
只是劝解陕王一个人,陕王不同意,没有任何的影响。
安西军将领在军营里劝了很多次了,陕王始终都是不同意。
召集数万铁骑聚拢在点将台附近,情况完全不同了。
只要陕王不答应杀入京城,登基做皇帝,对于数万铁骑的军心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王思礼在安西军众多将领里,地位还算比较高,又是安西军里唯一出身于八柱国的权贵将领。
安西军将领一直被禁军将领看不起,遭到了鄙视,最大的原因在于出身贫寒。
全都是禁军将领嘴里的泥腿子,在看重出身的世道,安西军将领无论多么的骁勇善战,依旧只是禁军眼里的泥腿子。
王思礼站了出来:“你我都知道陕王的固执,赵庆如果没有说出聚拢所有兵马,本将也就不对他的计策抱有希望了。赵庆胆敢当着所有安西军将军的面前,说出聚拢了所有兵马前往点将台,逼迫陕王答应下来,多半是真有了计策。”
高仙芝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打击了军心的后果。”
赵庆郑重其事的说道:“陕王如果不答应清君侧,学生甘愿军法从事。”
高仙芝听到赵庆说了一句军法从事,立即带着安西军将领走出了大帐,准备召集所有的兵马了。
陕王走出了营帐,看着点将台附近聚集着无边无际的兵马,立即转身回去了。
还没等陕王迈开脚步,就被辛稼轩、高仙芝两人架到了点将台上。
陕王来到了点将台上,严肃的说道:“本王绝不会同意……”
这句话还没说完,赵庆在所有安西军将领的注视下,所有安西军铁骑的注视下,走上了点将台。
赵庆给陕王披上了一件黄袍。
众目睽睽之下。
黄袍加身了。
第364章 率领安西军杀入京城
“万岁!”
高仙芝等安西将领激动的大吼了起来,呼喊着万岁,眼前的陕王不是一位王侯,已经登基称帝了。
“万岁!”
“万岁!”
“万岁!”
数万安西军将士大吼了起来,山呼万岁,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响。
附近漕运河道来往的商船,全都吓得哆嗦了起来,蜷缩在商船里也不敢出来。
天子已经驾崩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呼喊万岁的声音,说明有人想要造反了。
根据最近这一段时间的消息,大雍王朝的众多王侯,只有陕王驻扎在那附近。
商人们脑子里全都出现了同一个念头,大雍王朝变天了,有人想要争夺皇位,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
商人们短暂的缓和了情绪,立即吩咐了船工,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江南赶回去。
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以前,不能前往京城。
陕王披着黄袍,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山呼万岁的安西军将士们,已经彻底的骑虎难下了。
依照当前的情况,陕王不得不前往京城了,从今天开始,只要没有抢过来皇位,只有一个下场。
斩首示众。
陕王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庆,又气又恼的说道:“你可害苦了本王。”
辛稼轩听到这话,心里一紧,有了安西军将士陪在身边,陕王登基的可能在六成以上。
未来的天子说了一句害苦了他,对于赵庆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辛稼轩为了帮着赵庆求情,上前了几步,想要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还没等辛稼轩说出口,赵庆摇了摇头,拦住了辛稼轩。
赵庆看着诧异的辛稼轩,解释了起来:“学生只是一名寒门子弟,可以做出来披黄袍的举动,东翁是权贵出身,又是天底下有名的大姓望族,不能是东翁主谋了这一切。”
赵庆看到辛稼轩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道:“学生没有任何的势力和根基,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能依靠陕王,做出黄袍加身的举动不会引起陕王的任何忌惮,反而会得到犒赏。”
赵庆朝着京城的方向指了指:“东翁的身份是权贵,如果是东翁主谋了黄袍加身,今天可以给陕王黄袍加身,明天也可以联盟其他的大姓望族给另外一位王侯黄袍加身,就算是陕王不想除掉东翁这个后患,安西军的将领也不会答应。”
辛稼轩叹了一口气,不能把黄袍加身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了,只能希望事情全都像赵庆所预料的那样,得到陕王的赏赐,成为新君身边的功臣。
陕王登基了以后,不会安排人把赵庆押到菜市口斩首示众,反而是给了很大的犒赏。
赵庆看着充满了担忧的辛稼轩,心里却没有出现丝毫担忧,反而是很有底气。
如果是换成了其他的王侯,赵庆打死不会干出黄袍加身,换成了是陕王就不一样了。
陕王能够以王侯的身份,带领新党官员,整饬朝廷里的各种弊政。
等到陕王登基了以后,绝对不会干出杀了功臣的行为。
另外,陕王就算是想要杀了功臣,想要解决的功臣也得是安西军将领,永远轮不到赵庆。
陕王被逼无奈了,只能拔出了腰间的横刀,举在了手里:“天子突然暴毙了,肯定是遭到了奸人的谋害,今天就在这里祭天祭祖,告诉苍天和祖宗,本王要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万岁!”
“万岁!”
“万岁!”
随着陕王说出来要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安西将领和将士们再次山呼万岁,这一次比上一次喊的声音更加嘹亮,充满了激动。
陕王终于答应杀进京城了。
只要陕王答应了下来,安西军将领还不把禁军将领放在眼里,那些整天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兵老爷,只是一堆土鸡瓦狗罢了。
接下来需要祭天和祭祖了,点将台上只留下了陕王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得退下去。
辛稼轩和安西军将领走下了点将台,只留下了刘晏一个人,在旁边服侍着陕王祭天祭祖。
就在赵庆准备走下点将台的时候,突然被陕王叫住了。
陕王平静的说了一句:“先生不用走了,站在祭坛的两旁,你与刘晏一起看护祭品。”
赵庆听到陕王把他留在了点将台上,先是一愣,很快又有了激动的情绪。
赵庆在今天参与了祭天祭祖,彻底进入了陕王的心腹班底,往后可以说上一句陕王的幕僚了。
陕王只是一名王侯的时候,成为他的幕僚,已经足够让赵庆激动。
如今的陕王更加不同,有了登基的迹象,那就是以后的天子了。
赵庆不用再为自己的前途发愁了,拥有了从龙之功,往后就是最值得天子信任的心腹了。
赵庆不知道祭天祭祖的礼节,只能跟在刘晏的身后,有样学样,一直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祭天祭祖的各种繁文缛节。
等到祭典结束了,赵庆整个人一直都是晕晕乎乎,怎么走下的点将台都不知道。
祭天祭祖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商量怎么杀入京城了。
放在过去,赵庆不可能走进陕王的大帐,参与抢夺皇位的机密。
这一次不同了,赵庆坐在营帐里,刚刚喝了一口茶水,正准备吃上几口糕点。
陕王身边的一名随从走进了营帐,恭敬的说道:“王爷请先生前往大帐商议大事。”
赵庆听到一句商议大事,肚子瞬间就不饿了,立即站了起来,跟着随从前往了大帐。
等到赵庆走到大帐里,已经坐满了安西军的将领,正在对着舆图指指画画,商量着从哪里进攻才能尽快杀入京城。
赵庆走进了大帐,所有的安西军将领全都是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释放了善意。
多亏了赵庆黄袍加身,才让安西军将领有了一条荣华富贵。
陕王看到赵庆走了进来,对待他的态度也与过去完全不同了,主动询问起了赵庆的看法:“先生可有什么良策,可以尽量少死一些安西军将士,直接冲到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