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女的锦绣荣华》
第一章 异能
李秋岁做了个梦,梦里有许多人,乱糟糟红彤彤的一片。
泪眼婆娑的妇人拉着她,絮絮叨叨嘱咐个没完。
不等她看清楚妇人面容,咳嗽声就把她惊醒了。
紧挨她,躺着个男人,实际上只能算是小男孩,八九岁的年纪,这会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青黑泛红。
李秋岁蹭一下坐起身,往外挪了好几步,紧贴着床沿边才坐稳。
满屋的红漆木家具,雕着花的窗棂,显的古韵十足。
大红的喜字,靠窗的高脚长条案桌,上头婴儿手臂粗的红烛燃烧正旺。
这是喜房摆设?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大红嫁衣,再结合零星的记忆碎片。
李秋岁手抓着床沿边,呆呆然了半晌。
这是穿越古代,还嫁人了啊!
嫁了府城有权有势的郑家,给不省人事的郑小公子冲喜。
咳咳咳……
又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这口气要是喘不上来,人就到阴曹地府报道了啊!
给人冲喜呢,初来乍到的,不能让人今儿晚上就出事。
来不及细想了,扯过郑小公子手腕子,调动体内微量的木系异能,顺着肢体接触,传输到对方体内。
红烛燃烧,灯花噼啪作响,新房愈加安寂了。
沙漏里细沙簌簌……
李秋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郑小公子这一口气要是上不来,有个万一的,往后想过太平日子可就难了。
人才过来,还没功夫打坐修炼,体内异能存量有限。
郑小公子身体太过孱弱,末世挣命都来不及,她又没正儿八经学过医术,人家的病灶在哪都没数,哪能胡乱施为!
秉承治不好,不给人治坏的原则,少量输点异能。
想来没甚坏处。
月华如水,红烛摇曳。
郑小公子渐渐止了咳嗽,呼吸也平稳下来,面色似乎好看了不少。
体内异能有限,这一细细功夫,小身板就有些不堪重负。
人不会马上挂掉,李秋岁就收手了,长出一口气。
舒展四肢,活动下僵硬的小身板,腿下压着的喜被,鼓鼓囊囊的,伸手摸出一把红枣花生等各类的坚果。
肚子正饿着,不由分说红枣先塞嘴里,花生扒了皮也扔嘴里。
犹觉不够塞牙缝,喜被的边边角角都搜罗个遍,一股脑全划拉到眼跟前……
李秋岁一番忙活下来,消耗巨大,这会腹中空空,忙着找吃食充饥,哪有功夫顾得上劳什子的公子少爷!
才有了点意识的郑小公子,这会也懵呢!
家里给找了个八字相合的乡野姑娘冲喜,开始他极力反对。
郑家嫡子长孙,家世品貌方圆百里都是一等一的,为了冲喜娶个乡野村姑回家,同窗挚友不定怎么笑话他!
身上的病症自打出生便有,身子弱一些,平日里母亲照顾的仔细,没甚大碍的。怎料这一回凭心意任性一回,一场风寒差点就丢了小命。
他娘为着他的身子,差点哭瞎了眼。
这姑娘,高人批命说八字极好,上上等的命格,最难得的是与他极为相配。
高人的原话是,娶人回来,不单他能百病全消,家族说不得也能受益。
家里人一合计,有甚多说,把人娶家来吧!
这许多日,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喜事儿定下来,也算认命了。
过了心里这关,他便有言在前,冲喜这事,好与不好的,都要好生对待人家姑娘,他爹连同他祖父都点了头的。
郑家左右不差那点银钱,不说锦衣玉食吧,好吃好喝把人好生养着总是能的。
将来姑娘家年岁大点,生了旁的心思,他郑家也不是欺男霸女,不讲道理的人家。给姑娘改头换面,就当家里多养个闺女,让人有个称心如意的前程,左右不亏待人就是了。
李秋岁嘴里嚼着花生大枣,凭借着记忆翻腾箱柜,找出几包糕点。
花生大枣不老少,哪有点心来的实在。
满心欢喜打开油纸包。
似有所感,扭头对上郑小公子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对……
李秋岁不紧不慢咽下嘴里食物,朝人家微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礼貌些,先摆出好好相处的架势来。往后在郑家,还要靠这小子吃香喝辣,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要有交集,自然要朝和睦的处。
至于原身小姑娘家……
被人爹娘发现换了芯子,一怒之下,拉出去烧死怎么办?
她对时下风土人情还不甚了解,脱离家族是能一走了之,风餐露宿她也不怕,到底不是明智之举呀!
暂时留在郑家,先与李家人保持点距离,时日久了,年岁再大点,性格转变也就合情合理,没人会稀奇了。
再者,郑家家大业大,保住郑小公子小命,人活蹦乱跳了,她安安稳稳混点吃喝,不好吗?
至于郑小公子身子痊愈,人家会不会过河拆桥,眼下还顾不上这些个。
异能耗空,腹中饥肠辘辘,哪就能想那般长远。
费精神不是?
都以后再想。
郑小公子见小姑娘嘴巴塞的鼓鼓,自顾忙活,一副没功夫搭理他的模样。
眼神怪异了一瞬,旋即了然,乡野姑娘哪见过这么些好吃食!
爱干啥干啥!郑小公子闭上眼假寐。
人这一清醒,心思就活泛开了。鬼门关真真切切走一遭,全家人跟着忧心,还娶上了媳妇。
罢了,村姑就村姑,旁人要笑话,随他们去吧,好吃好喝的养着,人乖巧听话就行。
李秋岁一门心思都在吃食上面,她又没读心术,自然不知人家心里的想法。
一整日水米未尽,方才又透支异能,急需食物来补充,一堆的果子糕点进肚,勉强能填个半饱。
燃着红烛的红漆长条桌案上还有不少吃食。
李秋岁犹豫要不要过去吃点?
朝小公子脸上瞧。
往后还要相处,异能又要进阶,这里又没有辅助修炼用的晶核,少不得靠多吃点食物来提升。
如此,压根犯不着隐瞒食量,大家坦诚相待,会少许多麻烦。
再者,异能早些进阶,郑小公子也能跟着早些受益。
互惠互利的事!
被人盯着瞧,任谁也会不自在。
郑小公子索性睁开了眼精,用眼神询问她“有事?”
李秋岁不期然对上一双黑漆漆眸子,看出人家意图,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指着长条案台上的高脚青花大圆碟,问道:“那儿的糕点我能吃吗?”
第二章 翠荫
郑小公子扫一眼地上的坚果外壳,和一堆包裹糕点的油皮纸袋,继而看她。
这丫头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满打满算也才六岁,能有这般大的胃口?
李秋岁自认面皮不薄,这会也闹了个大红脸。
硬着头皮讷讷道:“那个,早上我娘不许我吃东西……”
她这是一顿顶三顿了,不算太多。
“你家的糕点好吃。”怕人不信,又小小声补充了一句。
这话她说的真心实意,压箱糕点都是郑家送家里去的。
乡野人家,日子过得紧巴巴,也就过年过节走人情,能买两回镇上点心,味道和花样却都不如这个,原身娘就都打包重新带了回来。
郑小公子面上看不出神色,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方桌上……备下的饭食,我现下没甚食欲,你自便。”
知道询问他意见,也算乖巧懂事!
许多天的浑浑噩噩,乍然清醒了,还有些眩晕,郑小公子又闭上了眼睛。
李秋岁不计较对方语气,末世求存,哪见过这般丰盛的席面。
她早便看到了方桌上的肉食蔬果,只是不清楚古代的婚嫁流程,都有哪些讲究,只打算多吃点糕点糊弄。
这会得了首肯,就想直接跳下去,看一眼郑小公子,还是顺着床脚滑了下去。
八角圆凳太高,六岁的小身板想爬上去坐着,有些艰难,她人小腿短,只得站在桌边。
郑小公子不吃,这样多的饭食,剩下了多可惜。筷子抓在手里,半个时辰的风卷残云,桌面上的吃食一扫而空。
郑小公子……
即便他没常识,正常成年人也不能一口气吃下这么些吧!
说什么他家糕点好吃,这乡下丫头,是八百年没吃过饭呢吧!
郑小公子嘴角翕合,平日模仿大人培养的那点好涵养,差点全数崩溃。
李秋岁这会也很尴尬。
一不留神,就吃多了,把人郑小公子吓着了。
转念想到,出了大力气,胃口大点怎么了!
李秋岁理直气壮的吃饱喝足,抽出帕子擦干净嘴,蹭一下就爬到床上,脱了衣裳躺好,盖被子睡觉。
至于身边躺着位异性,年纪都还小,没甚所谓。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打算不迟。
吃饱喝足,人就懒洋洋极容易犯困,三两息的功夫便去会周公了。
夜间有人悄摸进门,查探过两回。
李秋岁印象里见过这人,一直在郑小公子身边服侍的。
病成那样,夜间有人查探不足为奇,她只当不知道有这回事,闭着眼睛自顾睡觉。
早起鸟鸣啾啾,有人轻手轻脚推开门,进了新房。
高床软枕的,李秋岁昨儿夜里睡得极踏实,有人进屋,末世养成的警觉性还在,睁开眼,朝来人望过去。
身着绿衣,丫鬟打扮的姑娘落落大方的朝她行礼,喊了声:“少奶奶。”
被人这样称呼,李秋岁还有些不自在,撑手坐起身。
床里侧,挨她躺着的郑小公子也有了动静。
绿衣丫鬟一改面对李秋岁的大方模样,捏着帕子捂嘴惊呼道:“公子,您醒了!夫人打发邱嬷嬷来询问,奴婢正不知如何应答,您这便醒了……”
说着话,眼泪珠子就不要钱似的滑下来了。
李秋岁末世前十多年还在学校里念书,平日里忙着功课,周边同学独生子女居多,家里近便的都走读,上下学家长接送,平日相处都是泛泛之交。
末世里忙这个那个,穿这边之前,她满打满算不过十六岁,人情世故哪能看的懂。
这会看这丫鬟的做派,心底有些怪异,到底不大明白其中的道道,自觉与她干系也不大。
心里还感叹人郑家阔绰,连养的小丫鬟都这般娇气,瞧那皮肤白的,头发茂密的,可见这家里头日子有多好过。
自己这冲喜新娘好歹是当成功了,不妄想被供起来,待遇总不会比这丫鬟差吧!
李秋岁想像昨晚那样滑下去,又觉没有气势,果断跳了下去。
那边绿衣丫鬟拿了软枕,郑小公子就势靠坐过去,一面说了些,‘身子无碍,让母亲莫要忧心’之类,安抚人的话。
听到李秋岁这边的动静,朝她看过来一眼。
就吩咐绿衣丫鬟,道:“先帮你——你们奶奶梳洗,用了早食,我同她一起去给长辈敬茶。”
这样就算娶了媳妇,郑小公子还有些不适应。
他身子轻快许多,索性陪人走一趟,也让母亲看看他。
李秋岁瞥过去一眼,人家自个家里爱去哪去哪。
“公子,您身子才爽利一些,就好生歇着吧!夫人也是这般吩咐的,少奶奶自有奴婢们陪着,那边都是自家长辈,最是慈和不过,您还怕少奶奶被人欺负了不成!”
绿衣丫鬟说着俏皮话,就要去拉郑小公子,却被不动声色躲开了。
李秋岁再不谙世事,也从绿衣丫鬟言语中听出几分轻视来,能直接反驳主子,想来在郑小公子跟前也是极有脸面。
初来乍到的,以后怎么着还没定数,没义务去帮人家调教丫鬟。
李秋岁扭头去翻找今天要穿的衣裳了。
被丫鬟驳了话,郑小公子自觉失了面子,模仿他父亲平日里吩咐下人的语气道:“照吩咐去安排。”
语落,就自顾自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欲多说,不容质疑的姿态。
李秋岁回头看一眼郑小公子,心里想笑,面上却得使劲绷着。挺威严的事,她不能破坏气氛。
如此一来脸就有些红,眼睛睁的有些大。
这在时不时看她一眼的郑小公子眼里,就尽是崇拜之色了,心下十分满意,不由更板正了几分面容。
翠荫垂下头,收敛方才的娇嗔模样。新奶奶进门,就多说两句,竟惹了公子不快,怕彻底遭了厌弃,忙应声去外头喊人。
李秋岁这边,里衣外裳,上衣下裙的,着实繁冗,郑小公子能指派丫鬟帮忙再好不过。
瞎折腾半天也没个头绪,她也懒得再为难自己。
翠荫出去了,屋里没人,郑小公子低声道:“翠荫原是我母亲屋里的丫鬟,照顾人极为妥贴,她祖父母老子娘,祖孙几辈人都在家里服侍,你有事只管吩咐她去办。”
说的是绿衣丫鬟吧!
李秋岁面上点头,表示她在听,心里却盘算,眼下先这么着。
原身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填饱肚子都算勉强,哪来的人服侍!匆忙嫁进郑家,前后都是李家族人在帮着忙活,昨天送完嫁,坐完席,人都家去了,身边真就没个帮手。
见她能认真听自己说话,郑小公子颇觉满意。
娶了媳妇也没甚影响!
只当家里多个小妹妹,他家里姐姐妹妹还少了,再多一个都不算事。
第三章 蹊跷
翠荫领着两个小姑娘进来,年纪不相上下,十多岁的模样,手脚都十分麻利,在李秋岁眼里繁琐冗杂的衣裳,三两下功夫,人家给你拾掇妥当了。
去后头的净房洗漱完毕,李秋岁坐到梳妆台铜镜前。
看清镜面里稚嫩的面容,与前世的自己相像了九成。
熟悉的眉眼,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记忆里原身父母的面容,竟与她爸妈也有七八分相像。
末世前父母因一场意外离世,她莫名奇妙穿过来,与原身相像或许只是巧合,父母也相像……
或许真有前世今生!
之前李秋岁不敢放纵自己去想念爸妈,这一刻却再也坐不住了,即刻就想回家看看!
“少奶奶莫急,奴婢们还要给您梳头!您这副模样出门,丢了少爷脸面,还平白让旁的房头人看了笑话,老爷夫人也会训斥您没规矩!”
翠荫一把摁住李秋岁微颤的肩头,出口的音调显得有些尖利。
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来这么一下子,李秋岁瞬间回过神。
垂下眉眼,再抬脸眼泪水流了满脸。
等会去见郑家长辈,明个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不急,她不着急!
好歹按捺些急切。
“奴婢也没说甚的,怎地还哭上了!”
翠荫手还摁在李秋岁肩头,一面说着话,一面一推一晃,人差点摔地上了。
“你这样哭闹可不好,快先擦了眼泪,被人看到……”
李秋岁不理会,胡乱抹一把眼泪水,索性放开嗓门哭嚎:“姐姐,我听话就是了,你莫要掐我……我害怕……”
“呜呜呜……哇……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
李秋岁扭着身子,哭得真情实意,眼泪水糊了满脸,真就像被掐疼了似的。
心中邪火正愁没地方发泄,本不想跟人计较,偏她要往跟前凑。
才六岁来着,熊孩子魔性,哭闹怎么了?
给你家小公子冲喜呢!
没见人都要好了,眼下不闹,等什么时候闹?
孩童声线本就嘹亮,李秋岁放开喉咙,不管不顾的发泄情绪,模样极惨。
翠荫傻眼,三两步跑到郑小公子跟前,摆手辩解:“没……没……我没掐人!她是胡说八道……”
后头的话被魔性的哭声淹没。
郑小公子耳膜差点被穿透,使劲掐按眉心。
门帘被人从外头撩开,匆忙跑进来一人,三四十岁的嬷嬷跨过门槛就扬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李秋岁一听来人声儿,就知道来人身份了,郑小公子他娘身边管事的邱嬷嬷。
冲喜这事,这位忙前忙后,没少进出李家村,和李秋岁打照面不是一回两回,挺精明能干一人。
邱嬷嬷进屋就去看明显好转,有了精神的郑小公子,三两步上前就要蹲身行礼。
郑小公子朝还在哭嚎的人指了指。
邱嬷嬷哪能不懂自家公子的心思,匆匆全了礼,脚下一转就朝李秋岁跟前来。
李秋岁闭着眼睛放开嗓门哭嚎,没有要停歇的架势。
咱还是熊孩子,乡下来的,规矩之类都不懂,你又能奈我何!
分贝又拔高一大截,小嘴还不忘叭叭个不停:“……你们都欺负人……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呜呜呜……”
“这话怎么说的?谁这么大胆子?少奶奶莫恼,您与老奴仔细说说,禀了夫人,不把这胆大包天的撵出去,也得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嬷嬷忙给小姑奶奶顺气。
一早夫人就指派她来这边看看,才跨过院门,还没见着公子的面,这边就闹开了。
冲喜这事郑家办的低调,隔壁房头都不曾明说。这要是惊动了旁人,知道自家公子娶了个乡野丫头,不定被人怎么说道。
这事一直都是她负责,这要是出纰漏……
邱嬷嬷心思急转。
“翠荫说,说我会被人笑话,老,老爷夫人还要训、训斥。”李秋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邱嬷嬷目光凌厉的扫视屋子一圈,看了脸色青白的翠荫一眼:“自去夫人跟前请罪!平日看你们照顾公子还算尽心,得了几分脸面,越发没个规矩!”
“她还掐我……”李秋岁一指翠荫,抽抽搭搭的,止了些哭嚎。
邱嬷嬷瞬间软了语气,“少奶奶放心,老奴定如实禀明了夫人,不能够轻饶了。”
扭脸还要去训斥翠荫:“不要仗着有你老子娘撑腰,什么话都敢嚷嚷,什么人都敢不敬!少奶奶才进门,许多事你们要仔细与她说,不能吓着人。”
平日也是机灵丫头,小公子眼见着大好,冲喜这事一成,老爷夫人不定多欢喜。你上赶着得罪这位作甚,真当你老子娘得了两分脸面,就了不得了。
邱嬷嬷一语双关,训斥了翠荫,顺便隐晦点出了翠荫家生子的身份,听话头娘老子在郑家挺能吃得开。
想来也是,郑家嫡孙,是什么人都能凑到跟前的?
邱嬷嬷说这话,李秋岁懒得去揣度是出于哪种心态。
一直哭,怪累人的,有人递台阶还是快些下来吧!
一大早还没吃上早饭呢!
安抚好了小姑奶奶,邱嬷嬷忙说正事:“夫人说了,小公子和奶奶年纪都尚小,许多事情都缓一缓,先不着急。昨日忙忙叨叨了一整日,今个好生歇着,晚间去正院用晚食。回门的东西夫人吩咐管家都打点妥当了,叫少奶奶只管放心,明日让大管家陪您走一趟李家村。”
李秋岁看邱嬷嬷一张一合的嘴,没错过站她旁边翠荫脸上一闪而过的讥讽表情,绕是她没常识,大婚第二日敬了茶认了亲,新妇才会被家族真正承认。
郑家这是想过河拆桥?还是另有隐情?
那边郑小公子也皱着眉头。
昨日的婚礼流程十分简陋,除了管事嬷嬷,上得了台面的长辈亲朋一个没见着,郑家也算家大业大,在银州城几辈人的经营,姻亲故旧哪就能少了。
李秋岁才穿过来,一时半会没往这上面想,这会哪能不明白。
是啊,原身李家村李氏族人,在上河镇还算有点名声,家族也有人读书,却连个有秀才功名的人都没有。再者,在镇子上算得上有能为的人物,与几代官宦的郑家比较起来,自然不够看。
一个村姑当了郑家少奶奶,旁人不定怎么笑话,让人先进门冲喜,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翠荫轻蔑的态度打哪来的,也就不奇怪了。李秋岁不明白其中的道道,这些看惯了眉高眼低的仆从,还能不懂?
第四章 撵人
“不必敬茶了呀,那嬷嬷就把这丫头带去给夫人处置吧!”李秋岁垂着眉眼道。
屋里静悄悄的,一时没人言语。
李秋岁抬脸,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掐人肩膀子可疼可疼了,我娘从没打过我……我要回家……找我娘!”
说着话,眼泪就又流了下来,找娘这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原打算躲郑家些日子,好有时间适应来着,猜测到爹娘有可能是她前世爸妈,哪还顾得上这么些。
话喊出去,翠荫不处置了,她多没面儿呀!
小姑奶奶还记得这事呢!邱嬷嬷回过神,忙讪笑道:“您放心,老奴这就领了这丫头,让她娘老子管教去……”
李秋岁偏过头,懒得多言语。把人交给她老子娘,管教不管教的,旁人哪能知晓,这是欺负她人小听不懂话呢!
末世的战战兢兢,穿越过来的惶恐不安,这会儿她情绪翻腾的厉害,正需要发泄呢。
低下头旁人又看不见,哭有什么用,李秋岁仰起脸,眼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郑小公子揉揉眉心,拦住邱嬷嬷还要继续说的话头:“嬷嬷,把翠荫带出去吧!以后翠屏她们就在少奶奶跟前服侍,我身边有青恒几个尽够了,往后锦福院都不用进人了。”
一个晚上的休息,郑小公子精神头不错,一番话说的气势十足。
邱嬷嬷张了张嘴,自家公子这是说翠荫,以后都不用回锦福院伺候了?
“公子,要不这事交给夫人定夺?”翠荫平日对她还算恭敬,邱嬷嬷在心里转了一个弯,提议道。
“不必惊动我娘,嬷嬷照做就是。”一副不容反驳的语气。
邱嬷嬷冲还傻呆呆站在那里的翠荫无奈笑笑,一副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的模样。
李秋岁把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翠荫老子娘在郑家下人里地位非同一般呐,人都得罪死了也没甚好后悔的,何况,郑小公子身子见好,她也没想赖着不走呀。
郑小公子能帮忙出头,李秋岁心里舒服一些。在古代冲喜这事对女孩家影响甚大,奈何人家出身在那里。家世悬殊大的情况下,人家若觉理所当然,甚至自觉娶了乡下姑娘丢了颜面,对她的事等闲视之,眼下还只能生受着。
郑小公子见李秋岁总算止了眼泪,轻舒口气,放下掐按眉心的手。
李秋岁压下翘起的唇角,眼角余光去瞟郑小公子。
郑小公子瞪她一眼。
人不大,心眼到不少,这一出出,真当她就乖巧听话了。
李秋岁不以为意,忍气吞声多憋屈人。
那边翠荫才反应过来,公子这是恼了她,忙跪地磕头求饶:“公子,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您和少奶奶……”
郑小公子闭着眼,一副蔫蔫不太舒服的模样。
翠荫咬了咬牙,跪行到李秋岁跟前:“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抬抬贵手,奴婢和老子娘都对您感激不尽,以后是再不敢了的……”
李秋岁去看翠荫,姿态放的很低,话也算诚恳,可你眼底的不甘和狠厉好歹收一收,怎就有一股威胁的意思在里边呢。
要她走的是人郑小公子,还是自己哭闹要挟人家这么干的,她能自打嘴巴,替你求情?
人家这番作态是给她家公子看呢吧!
李秋岁恍然,小小声提议道:“不然算了吧,她这模样太吓人了……让我回家找我娘吧!”
郑小公子看她一眼,眯眼朝邱嬷嬷望过去。
公子这是恼了!邱嬷嬷慌忙小跑到门边,朝院里洒扫的两个粗使婆子喊:“快过来搭把手!”
看翠荫老子娘面上,帮忙说句话,这要是惹了公子不快,也是犯了蠢的。还指望这位小姑奶奶给自家公子冲喜呢,人眼见大好,闹着要回家,就是闹到夫人跟前,又能怎么着?
翠荫这丫头竟干蠢事,你这样哭闹算个什么事,叫旁的房头人知道,不定怎么笑话大房,夫人跟前,连她都少不得吃挂落。
有了两人帮忙,三人连手堵住绿荫的嘴,扯了人,硬拉着出了门。
喧闹过后一室的安静,李秋岁垂着头作乖巧状,翠屏翠竹立她两侧,头垂的更低,大气不敢出。
郑小公子——郑蓥气笑了。
因着生病,比旁人多了几分剔透心思,这丫头惯会作这副乖巧模样。
“郑家早食有一道玲珑蒸饺,鲜滑多汁,食材难得,一日不过两笼,晚了,可能要等明日了……”郑蓥顿住话头,果然见那丫头眼睛晶晶亮的望过来。
眼巴巴等半天,看人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李秋岁哒哒哒跑过去,一本正经问:“是不是饿了呀,看来身子好了不少。这是好事!”
回头看俩丫鬟,笑眯了眼道:“还不知道两位姐姐的名字,快去禀了老爷夫人,公子馋嘴玲珑蒸饺,大病初愈,难得有胃口,今个怎么也得让吃上喽!”
翠荫娘老子极得老爷夫人看中,在下人里边儿积威甚重,连带着翠荫在锦福院说一不二,就这样被公子撵了出去。
李秋岁说话,俩丫头才算回过神来,飞快互视一眼。
眉眼偏清秀的率先大着胆子道:“奶奶,奴婢翠竹。”
一指个头偏高挑的丫头,“她是翠屏。奶奶放心,今日公子定能吃上玲珑蒸饺!奴婢这就去禀了夫人,要是厨房里没了,让他们再做就是了,没有让公子等的道理。”
“这样啊~”李秋岁拉长了音调,眼睛愈发明亮了。
郑蓥瞪她,馋嘴丫头,自己的一句话,竟让她扯上了名头。
李秋岁还朝人家笑笑,眼下家里情况不明,还指望跟这位后头骗吃骗喝呢,不能真把人惹毛了。
这时翠屏拿了湿帕子过来,给李秋岁重新擦了脸,涂抹上香膏,接翠竹的话头道:“自然!哪有让公子等到明日的道理!奴婢先帮公子梳洗……”
郑蓥摆手:“叫青恒进来,你们自去。”
名叫青恒的小厮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听声哪用得着翠屏她们喊,忙不迭小跑进屋,“公子,小的扶您起身。”
见新进门的少奶奶朝他看,忙垂首行礼:“给少奶奶请安。”
和郑小公子一般大小的年纪,昨天就跟在郑小公子跟前服侍。
“不用多礼,自忙吧!”李秋岁学着郑小公子的语气。
第五章 大夫
青恒低着头服侍郑小公子穿衣洗漱,公子不耐烦丫鬟服侍,如今娶了媳妇,他进内室就些不妥当了。
收拾妥当,郑蓥撇他一眼:“先下去吧!”
李秋岁看出青恒的拘谨,她不是真的六岁不谙世事,不说郑小公子了,便是她,也觉不甚方便。
快些提升异能,郑小公子身子好了,回归正常生活才好。
玲珑蒸饺还没来,翠竹领回一名大夫,五六十岁,一大把长胡子,医术很厉害的样子。
进屋就朝李秋岁的方向看了一眼,摸上郑小公子的脉搏,换了只手,捏着胡须又朝李秋岁打量。
李秋岁心下一惊,回望过去。
郑小公子恢复太快,被这人发现端倪了?
昨晚上莽撞,真就怕人砸她手里,做事欠思量,今后定当谨慎行事。
不是能后悔的事,心里再慌面上也不漏分毫。
大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冲她点了下头,笑容还算慈和。
李秋岁皱着眉头:“先生,这是不好吗?”
大夫收了手,捋着胡须来了一句:“小公子甚好!”
李秋岁心里翻白眼,面上高兴道:“真的吗?太好了!”
小丫头天真懵懂,极高兴的模样,是自己想多了。
郑小公子昨日脉象时隐时现,真就是要不好了,今个明显强劲有力许多,有了好转的趋势。行医四五十年,他也算名声在外。
冲喜这事他自然知道,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段,信与不信的,都见仁见智。
人体许多病症都取决于心态,心平气和固然很重要,病体沉疴的,又有几人能做到。还有甚者,一朝心愿达成,有人没了牵挂,选择明目了,又有人觉更离不得了。一朝念头通达,打起精神头,病灶全消也不是没有。
后一种情形,上了年岁的老人,或有了些阅历的成年人身上倒是常见,少年人不会有那么些想法,受到惊吓的状况下时常发生。
医术一道博大精深,他还要仔细思量。
李秋岁年纪小,老大夫压根没把她当回事,所思所想全在脸上了。
人老成精的,郑家下人又那般恭敬的态度,李秋岁不想引起这人的注意。
之后老大夫又询问了郑小公子几句,没再看低头敛目的李秋岁一眼,拎了药箱子就往锦福院外头走。
李秋岁自然吃到了郑家厨房大师傅手艺,果如郑小公子说得那般,玲珑剔透,鲜美多汁,味道是极好的,末世来的土包子吃的心满意足。
郑小公子又见识了一番她的好胃口,像是受了影响,竟跟着多吃了几个。
旁边服侍的翠竹翠屏热泪盈眶,忙又小跑禀告夫人去了,李秋岁不管她们。
郑蓥能吃下东西,身体逐渐会好起来。
李秋岁猜测他可能是心疾,先天心疾有许多种,症状轻微的,年岁大了自然就长好了。
她并不懂摸脉,异能进他体内那会有所察觉,不是很糟糕,想自行痊愈却不大可能,最好能手术治疗,这个不难,木系异能跟着她来了,没了消毒感染这方面顾忌,她倒是能操作,不过这种办法只能想想了。
不说郑家同不同意吧,她本身也不愿暴露太多。
冲喜这事还没完,郑小公子值不值得她去冒险,等摸清楚情况再下决定不迟。
等她异能升级吧,能悄无声息的最好。
古人没有吃午食的习惯,李秋岁过晌又饿了,郑蓥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吩咐人去大厨房取了糕点来。
五花八门的糕点,个头小巧,味道也香甜,已经在人家跟前原形毕露了,索性甩开了腮帮子,吃尽兴了也不白瞎她忙活一场。
人郑小公子估计都没眼看她,一直闭目养神呢。
李秋岁没了顾忌,吃饱喝足,对郑蓥的好感度不禁拔高了好几分。
一个白日的光景在吃吃喝喝中消磨的极快,邱嬷嬷过来领李秋岁去正院,郑蓥要一起,邱嬷嬷劝了几句,见郑小公子不为所动,冲李秋岁使眼色,示意帮忙说句话。
李秋岁绷着脸装懵懂无知,她算哪颗葱?人家要去见他娘,她拦着作甚?
邱嬷嬷无法,硬着头皮道:“您不知……夫人如今也病着,怕过了病气给您,一直不敢靠近您跟前,打发老奴半个时辰就要跑一趟这边。”
母亲竟然病了!
郑蓥不看邱嬷嬷,冲门口喊青恒:“扶我去母亲那里一趟。
邱嬷嬷急得团团转,“您莫急,夫人无碍了,明个儿就该过来看您了!”
郑蓥自己理起衣物,“杨神医去给母亲诊脉了?”
邱嬷嬷上前帮忙整理,一面道:“从您这出去杨神医直接去禀了夫人,夫人听闻您见好,当场人就精神了,不是老奴拦着都该过来看您了。知道您这般……”
郑蓥抬手打断邱嬷嬷的话头,“这些日母亲劳心费神,你们要小心照看。”
邱嬷嬷应声是,见青恒过来扶人了,忙“哎呀”一声跑出门。
劝不动人,夫人那边先只会一声,不然,公子身子有不妥之处,她如何担待的起。
郑家宅院不小,新房距离郑夫人的院子距离不算近便。眼下正值夏末,草木花卉生长茂盛,沿途的盆栽花卉开的也热闹。
出了院门,郑蓥不让青恒扶人,大病一场,尽管脚下无力,还是背脊挺直,走在最前头。青恒翠屏几人紧随其后,李秋岁就走在最后边。
郑蓥走路并不快,她人小腿短跟起来不算费劲。
穿过一道月亮门,迎头与匆忙赶过来的邱嬷嬷打了个照面。
“哎呦,您慢着些!”
郑蓥抬手制止邱嬷嬷过来搀扶,自顾朝前走,一面道:“咱们动作快些,莫让母亲等急了。”
邱嬷嬷讪讪,小跑着跟上去絮叨:“公子莫急,夫人好着呢!听说您要过去遣了老奴来迎迎。”
转过一道弯,穿过垂花门,就看到二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丫鬟仆妇朝这边走,后头跟着两个小姑娘,拎着裙摆口中喊着“母亲,等等”。
见着他们一行人,忙急走几步。
等人一靠近,妆容精致的妇人拉住郑蓥嗔怪道:“你怎地就不能让人省点心,才见好,这般胡乱跑,吹了风,可怎生是好?”
被人牵着手,一直装小大人的郑蓥显得手足无措,“母亲,儿子无碍了!”
握拳轻咳,总算摆脱了她娘的拉扯。
第六章 私房
“不知道随了谁,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郑夫人嘴上抱怨,一面上上下下把人好生打量了一番。
郑蓥无奈,老老实实站着,他娘这精神头,身体该是无碍了。
郑夫人看的仔细,就差上手摸摸脑袋捏捏脸了。
旁人再怎么说好,她总要亲眼看了才能安心!
郑蓥面色尴尬,扫了走在最后,挤到边上的李秋岁一眼。
妇人顺着儿子视线看到李秋岁,摇了摇团扇,微微笑道:“这就是咱们蓥哥儿的新媳妇,快过来,让我好生看看。”
笑容亲和,言语亲切,这是郑小公子的母亲,郑夫人了吧!
初次见面,这样的开场白……李秋岁微怔。
早上被告知敬茶取消了,猜测冲喜这事吧,人郑家是不打算宣扬,悄摸把事办了,知道的人不多,郑小公子长大了,不妨碍再结一门贵亲。
郑夫人这会的态度又是闹哪般?
不等她思量明白,那边郑蓥再次握拳轻咳:“母亲,屋里头说话吧!”
郑夫人神色一紧,去看她儿子面色:“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郑蓥扫一眼笑盈盈的仆妇和丫鬟,不耐烦继续站外头啰嗦了,“没事,都挺好的。”
撂下话,一面就往里头走。
郑夫人看他脚步沉稳,外头着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忙道:“走走走,都屋里头说话。”
说话间上前拉站到她跟前朝她行礼的李秋岁,细声慢语问“习不习惯呐,休息的好不好”之类的话。
李秋岁答都好,任由郑夫人牵了手朝里走。
不管人家葫芦里装了什么?怎么个打算?总要处了才知道。
末世里旁的没学会,随遇而安,水来土掩的本事倒是极强,人家出招,她全数接着就是了。
花厅敞亮,郑夫人领着人径直往偏厅走,先头的郑蓥慢慢走着,走在李秋岁边上,与郑夫人一同迎出去叫母亲的两个小姑娘走在郑夫人另一侧,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行人。
到了偏厅,郑夫人给李秋岁介绍完两个小姑娘,郑蓥同胞的姐姐,郑媛和郑妍,便笑道:“岁岁以后喊她们二姐姐,五姐姐便好。”
李秋岁从善如流,冲时不时偷偷打量她的两个小姑娘行礼:“二姐姐,五姐姐。”
郑家两姑娘年纪在十岁上下,衣着偏素淡的是二姑娘,长相甜美穿着喜庆的便是五姑娘了,两人面上看不出热络,也看不出其他神色,回了礼,客气一声“妹妹不必多礼。”
那边丫鬟仆妇摆放好碗箸,郑夫人先坐定,招呼她们都坐下。
晚食自是丰盛的,不说菜色了,餐具摆盘都极其讲究。
末世前李秋岁家境也算优渥,爸妈出身都还不错,对她的礼仪也是极其重视。
自小耳濡目染,倒不会被眼前阵势吓到,她这会用餐速度不慢,却是有条不紊的。
郑家两姑娘大半心思放在她身上,年纪小的五姑娘不时就会朝她看一眼,碍于吃饭不得言语的规矩,到底没发出声音。
郑夫人心里也满意,小丫头举止大方,神态从容,也是难得了。
用罢晚食,郑夫人说了“明天回门,都准备停当了,蓥哥儿身子才好,不方便同去,让大管家跟着去一趟”。
李秋岁点头。
之后,郑夫人遣了邱嬷嬷送他们回锦福苑。
夏末初秋,屋里还有些闷热,郑小公子身子孱弱,冰盆不敢多放了。
李秋岁面朝外侧,躺在床沿边。明天回李家村,这一世的父母不单独她一个孩子,上头还有三个兄长、一个姐姐,父亲上头还有兄弟,祖父母……
咳!里侧的咳嗽声打断李秋岁的思绪。
“不舒服吗?”下意识摸上人家额头。
“没……没事!”郑蓥一面躲开碰触,胳膊顺势放在头顶,一副防着她继续作乱的姿态。
李秋岁尴尬了,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不把碰触人家当回事儿,但自己对于人家来说还算陌生人呢。
“啊!哦,那你好生歇着!”也是她不警醒,郑小公子行事说话颇有章程,这里又是古代,两人算不上熟稔,保持些距离才是应当。
以后得注意着些,李秋岁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这个给你。”
猝不及防,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什么呀?这是……”
李秋岁拿起来细看,沉甸甸的多角荷包,就着烛光,里头金花生银饺子,东西着实不老少。
“给我的吗?”
“嗯。”郑蓥顿了顿又道:“明天不方便陪你回去,这些你拿着打赏用。”
“乡下不兴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李秋岁对金银没什么执念,两人关系复杂,没弄明白之前少些牵扯最好。
把荷包塞回郑蓥手里。
“让你收着便收着,乡下用不着,回头家里下人也要打赏。”郑蓥重新把荷包扔回李秋岁手里。
一个乡下丫头有那么些钱么?家里住着没钱打赏,他面上也不好看。
李秋岁算看出来了,大户人家着实是麻烦!行吧,在你家住着,拿你的钱打赏你家下人,没毛病!
郑蓥见她收了荷包,松口气。
有了银钱上交媳妇,这话还是听一个同窗提过。
他家里也是他娘管着银子,他爹在家那会买了东西,人家都是到他娘这边结账,他爹定也是把银钱上交了的。
这媳妇他不是情愿,欢欢喜娶回家的,他爹说过郑家祖训便是尊重妻子,有担当。眼下这小丫头还挂着自己媳妇的名头,不能因着她不懂就要欺瞒。
自认是君子行径,一天下来,身子到底没养好,眼皮发沉。
呼吸绵长,李秋岁偏头,这是睡熟了。
收敛心思,运转异能修炼,因着是木系,郑蓥在旁边跟着受益,实力提升才是根本,旁的都不要紧。
隔日一大早,院子里一有动静李秋岁便起身了。
去了净房,绿屏绿竹帮忙梳洗换了身衣裳,红彤彤的像个福娃娃。
李秋岁前世就是这般相貌,挑了父母亲优点长,自然极其出色。
这一世出身乡野,家里头算不上不富裕,她却被养的极好。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一头浓密的头发。
绿屏帮忙梳了两个小揪揪,系上红绸再挂上两个金铃铛。
李秋岁动了动脑袋,铃铛就叮当作响,真够喜庆的!
第七章 回家
“哪来的?”李秋岁晃了晃镜子里的金铃铛。
“夫人昨晚上差人送来的,一大匣子……”翠屏回着话,一面捧过红漆大木匣让李秋岁看,“……钗环这些,您年纪小,暂时还用不上。”
李秋岁扭脸扫一眼木匣里头的东西,“还有珍珠发箍呢!”
“珍珠发箍同衣裳不搭啊!您这样多好看啊!”翠屏不赞同,一面又劝道:“您这样打扮,亲家老爷太太见了定是高兴的。”
“可不嘛,就像年画上的福娃娃!”翠竹也过来帮腔,“夫人送那么些首饰来,您回家多有面啊!”
喜庆是喜庆了,金灿灿红彤彤的。算了!爹娘见郑家人重视也能安心,就是感觉上怪怪的。
那边郑蓥也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正朝她看呢!
李秋岁想早点回家,懒得再重新折腾,忙摆手道:“就这样吧!”
郑家备下的回门礼装了一车,李秋岁坐上中间那辆有车厢的马车,翠屏后脚跟进去,随手放下了车帘子。
大管家郑福,坐前头马车的车缘上。
赶车的甩着鞭花,吆喝一声,马车缓缓动起来。
郑家所在的银州城是一府之地,上河镇算不上偏远小城,马车赶路也要半天的光景。
托路面平整的福气,马车速度不慢却也四平八稳。
李秋岁透过侧面小窗看外头风景,在郑家,尽是满目繁华,现下目光所及,外头行人穿着虽多是棉布麻衣,精神头倒是极好。
眼下正经过街口,朝街道望过去,两旁都被商贩挤满,叫卖的调调千回百转,热闹喧天。
李秋岁来了兴趣,往小窗边挪了挪。
“要出去看看吗?”翠屏提议,“我去叫车夫停一下车。”
“不用。”李秋岁忙摆手,收回视线,坐正了身子。
“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今日逢集,比平日更热闹几分……”翠屏还要劝。
“你有东西要买?”李秋岁打断她还要劝阻的话。
翠屏忙摇头。
翠屏翠竹伶俐能干,郑家她们也熟悉,做事没甚挑拣处,只是这般聪明外露自作主张着实让人不舒服。
郑家人的态度很蹊跷,她如今才六岁,来郑家前,爹娘只是哄自己要听话,很快就能回家了,旁的没同她多说,家去这一趟也有弄清楚情况的目的。
方才还好好的!翠屏有些坐立难安,低头拧着帕子。
看她那样子……算了!人家也没做出格的事,李秋岁缓和了语气,“等回郑家,你们还是回小公子身边伺候吧!”
至于自己身边,随便拨两个人,听她话就行,用不上她们这种大丫鬟。
翠屏闻言扑通一声给跪下了,“奴婢知错,再不敢了,您莫要赶奴婢走……”
“起来说话。”
李秋岁去拉人,看她还坚持也来了脾气,“再听不懂话,即刻就回郑家去!”
这才顺顺当当拉人起来。
翠屏她们本就是郑家的人,处处以郑家人为先本也不算错。
李秋岁坐直了身体,认真道:“你们本是小公子用惯的人,照顾我本就是暂时的,回头随便拨两个小丫头给我使唤,你们还是回小公子身边伺候。”
翠屏不敢犟着,只眼泪汪汪的小声嗫嚅,“公子将咱们拨给您,是咱们想差了。以后一定改,再不敢犯了的,您再给个机会。”
没依没靠,能到郑小公子身边服侍,她也是玲珑剔透之人。今早上的金铃铛和那一匣子的首饰,昨晚上邱嬷嬷一送过来,她和翠竹没知会一声就收下了。平心而论,要是郑家正经主子,这种事,她们自然要先问过主子,不敢这般行事的。
这边翠屏心里翻腾的厉害,攥紧帕子,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李秋岁没了看外头风景的兴趣,索性闭目修炼起来,旁人眼里就是闭眼小憩的模样。
马车开始颠簸,李秋岁停止修炼,透过小窗帘子的缝隙朝外头瞧,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种植的作物不一。眼下正直夏末初秋,庄家还在生长旺季,时不时就能看到农人在地头施肥。
翠屏不敢胡乱猜测李秋岁心思,小心翼翼把小窗帘卷起来,让人看清楚外头的情景。
马车进了上河镇,李秋岁才觉周遭熟悉起来。
李家村村口,李三祝的长子,李秋岁的大哥李长山,已经守在那里了。
见有马车朝村子方向驶,就迎头走过来。
大管家郑福跳下马车,先拱手见礼。
近乡情怯,李秋岁早撩开了前头的车帘子,呆呆看着那张与她爸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庞。
“岁岁!”
与大管家寒暄完,李长山大步朝她走过来。
“大哥。”李秋岁就要跳下马车。
李大哥伸手拦住人,“到咱家还要一段路程,爹娘还在家等着。”
言下之意是嫌弃她人小腿短,坐马车能更快一点。
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说话一板一眼,李秋岁笑眯了眼。
大管家和李长山一同徒步进村,一路上围过来许多人。
“山子,你家小妹妹回门了?”
“呦,还坐上马车了!”
“哪呢?人在哪呢?”
众人七嘴八舌自顾说的热闹,尾随了一路,也不见个消停。
马车被人簇拥着,最后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翠屏先下车,回头要去扶人。
李秋岁已经自个跳下来,直奔院门口站立的妇人冲过去,“娘!”
“毛毛躁躁,摔着了可怎么办!”柳氏嘴上轻斥,一面把小人搂进怀中。
不但长得相像,连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这真是她妈。
“进门说话,都进门再说话……”
她爸还是老好人的腔调!
李秋岁探出脑袋张口要喊爸,到了嘴边有慌忙改成“爹爹~”,声音里加了十斤的蜜糖。
“哎!岁岁先跟你娘进屋啊!”
李三祝应声应的响亮,面上是难掩的欢快,觑向柳氏的目光却有些小心翼翼。
这是闹别扭了?
李秋岁心里偷笑,以前就这样,她爹挺精明一人,偏旁人都觉得他老实敦厚,在她娘跟前尤其会装。
果然就听柳氏缓和了语气,道:“走,咱先进屋,外头让你爹你哥去应付。”
第八章 缘由
柳氏牵住她就往里走。
李秋岁又歪头冲站成一排的三人喊“二哥,三姐,四哥”。
几人如出一辙的咧嘴傻笑,“先进去吧,咱们帮帮爹爹。”
李秋岁“哎”了一声。
被柳氏拉着往屋里走。
“娘,这是咱家?”
等坐下来才来得及四处打量,泥土夹杂着稻草,摔坯堆砌的墙壁,草把捆绑结实,代替瓦片做了屋顶。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院子里极为阔朗,房间也不少。
她怎么记得自家跟祖父母一个院子,也不长这样啊!
柳氏哼了一声,道:“再不分家,等着你姐也被他们卖了!读书就是无底洞,河哥儿也没长聪明相。趁这回他们心里有愧,咱家早点出来自立门户。省的你哥你姐将来的婚事,再被他们给惦记上。”
李秋岁了然,冲喜这事,她爹娘反对,族里和祖父母那边却是乐见其成。
自进上河镇,这一世的记忆就愈加清晰,末世的经历仿佛相隔了很远,不是有木系异能,都以为那是一场梦。
柳氏抱怨一通,心情好了不少,就仔细说给李秋岁听,“他们得了三个去府城书院的名额,族里又有那二百亩良田的出息,咱家提分家,族里很痛快便允了。这座小院便是给咱的补偿。”
柳氏说着话,一面仔细打量李秋岁的面色,“昨个你爹同你大哥在府城转了一天,没听说郑家有坏消息传出来。我心还是不定,一整天都七上八下的!我儿在郑家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那郑小公子如何了?”
连珠炮似的问题,眼泪都要出来了。
李秋岁忙点头,“都好!”
回答的太笼统,柳氏怕是还要担心,李秋岁就细细的道:“郑家挺好,饭食糕点都很好吃,郑夫人是个很和善的人。郑蓥身子见好了,都能出去走走了。也没人敢欺负我!”
童言稚语的,柳氏就点她额头,“那郑家多少代的读书人家,你就看上人家里那点吃食了!”
李秋岁见她娘放缓了神色,故意插科打诨,道:“有吃有喝还不好吗?还不用干活。您就不要为难爹爹,同他再置气了。”
“懒丫头!懂得还不少。”柳氏瞪她:“想过好日子,在郑家就不能光顾着吃喝,郑家答应让你跟着他们家姑娘读书习字。你上点心,将来你那个小庄子自己捏在手里,到哪家日子都不难过。要是自己个没点能耐,大字不识,算盘珠子都扒拉不明白,擎等着吃亏受骗吧!”
她娘这话信息量巨大,李秋岁忙坐正身体扯柳氏袖子:“我还有个小庄子呢?”
柳氏眼泪就下来了,她家小闺女一点点大以前哪知道甚的庄子,这一两天里到底都经历什么了?
李秋岁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了。
不等她劝慰,柳氏自己就想通了,继续先前的话头,“庄子是郑家人给的补偿……”这样也好,冲喜这事来得匆忙,小闺女年纪又小,许多事原以为她听不懂,就没同她说。
“那我要在郑家呆几年?”她娘只说是补偿,没提聘礼,这门婚事可见双方都心里有数,说不准是商量好的,今个弄明白了也方便她今后行事。
柳氏深吸一口气:“郑小公子好了,就是两年,之后你就能家来。庄子先由你爹你哥抽空照看着,出息都给你存起来,将来到了哪家他们都不敢亏待了你。”
有这么一段,十乡八里她家小闺女还能找什么样的好人家,有个庄子傍身多少有点依仗。
李秋岁打量自家,除了桌子板凳,锅碗瓢盆这些生活必需品,真就是家徒四壁。
再看她娘,收拾的干净却一身麻布衣裳,头发一根不留,用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粗糙木头簪子挽成圆髻,人是利索了,平白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娘,给族里的二百亩良田是怎么回事?去府城读书又是怎么回事?”
柳氏又要落泪,忙抬脸控止住眼泪水,才道:“冲喜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族长牵头,族里人在张罗,二百亩良田归了族里。出息说是救济落难和公济会读书的族人。三个读书人选,族里最会读书的李长根一个,族长家金孙李长清一个,咱们家占一个,你爷奶指望你大伯一家养老,你大堂哥李长河自小就读书习字,自然占了去。”
家里竟是没捞到一点好处!
李秋岁一巴掌拍桌子上,“我去找他们理论。”
奶凶奶凶的小闺女,柳氏唬了一跳,一把把人扯住了,“这事都说定了,你坐下好生听我说完。”
柳氏死死扯住人,“……这事李家族人都得了好处,没人帮咱家说话。”
不是心疼那二百亩良田也不是羡慕那三个读书名额,只是家人被族里这般欺负,心气难平。
只听柳氏又道:“能顺利把家分了,族里答应不插手咱家里的事,将来你哥姐都有好归宿,这是极好了。”
怕她还不肯罢休,柳氏急道:“这都是说好的事,大家原本对咱还有几分歉疚,你要是闹,旁人怎么看待咱家,我们在村上跟族人就不好相处了!”
柳氏最心底的话没说,小闺女将来归家还要家族护佑,又有庄子傍身,就是不嫁人也有好日子过。
不然族里这般不公她哪肯罢休呢。
李秋岁渐渐缓了面色。
古代宗族观念不是现如今的她能打破的,她家人还想在李家村立足,就摆脱不了宗族束缚,能这般正如她娘所说是极好了。
娘两个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本账。
外头李三祝打发走村人就领着郑福几人进了院子。
李秋岁扫一眼迎面走来的人,长出口气道:“庄子里出息不必给我留着,咱家也送哥哥读书去。用不着去府城,不求能读出什么名堂,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柳氏着急要打断她,李秋岁一锤定音:“娘,就这么说定了!”
见柳氏还要说话,李秋岁又道:“是族里靠得住还是自家哥哥靠得住?咱家人没点能为,我这庄子保得住?”
“爹娘,小妹说的对,就送我们去读书吧!”二哥李长雷三两步跨过门槛。
族里靠得住就不会有冲喜这回事了!
李长雷握拳,“将来小妹有我们自己护着,谁敢欺负就和谁拼了……”
第九章 礼物
“老二!”
外头大管家并赶车的搬了东西走进来,李三祝忙喝断,低声道:“这事不急,空了再说。”
人朝外迎出去,“破费了,乡下人家哪就那么些讲究。”
大管家呵呵笑着拱手行了礼:“都是听主家吩咐,托令千金的福气,我家小公子眼见要好了,夫人交代赶明亲自上门让您也瞧瞧。”
这位别看人家是下人,在银州城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话说的好听,咱不能都当真了。
李三祝抱拳还礼,“不敢当,都是贵府铺桥施粥,乐善好施的功劳。”
大管家不动声色的打量李三祝,这人面上老实巴交,话说的是真动听。
态度上又客气了三分,“那咱一家人就不说两家的话。”
朝李秋岁的方向又行了一礼道:“老奴到城里还有点事。”一指后面几人,“他们也一道,翠屏就留下给您使唤,后日来接您回郑家。”
翠屏抱着一堆东西挤进来。
家里小,这位能自己解决住宿问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愧是大管家,比一般商户老爷都有涵养。
李秋岁点头:“您去忙吧!”
李三祝送人出了院门。
翠屏拘谨的站立在屋里,李家自家人要说体己话,她又不能跟大管家一起走,“奶奶……”
李秋岁抬手打断她,“以后叫我李姑娘吧!”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不想听人这般叫她,“你先跟我姐姐去安顿下来。”
至于让她回郑蓥身边这事,暂时还不着急。
三姐夏禾就走过来,道:“姐姐同我来。”
翠屏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您叫我翠屏就好。”
翠屏被夏禾领走,李秋岁把在郑家的经历,事无巨细的说一遍,包括撵走了郑小公子身边丫鬟的事。
李秋岁话音落地,最先说话是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四哥。
李长安道:“岁岁做得对!咱们去郑家冲喜,不说对他家小公子有救命之恩,也没有委屈受气的道理,再有不长眼的只管还回去。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直接闹到你跟前,至于背后怎么说,嘴长她们脸上咱们管不着。”
一大段话说下来,李长安始终正襟危坐。
李秋岁看她小四哥,和郑蓥差不多大的年纪。
“胡说八道,把人都得罪完了你妹妹在那府里还有好日子过?小人家家净出馊主意。”柳氏喝了一声,去拍李长安脑袋。
“我会好好读书,两年一过我就接岁岁回家,区区下人还想给我妹妹委屈受!”李小四抱着脑袋喊。
上辈子她是拯救全人类了吗?
李秋岁红了眼眶,抱住柳氏胳膊,扭脸笑道:“四哥,咱们一言为定。我等着你来接我回家!”
李长安郑重点头。
李三祝送人回来:“岁岁去你爷奶那边一趟,你小叔过来喊人了,说是那边准备了席面。”
李秋岁点头应好,去翻看郑家准备的一堆物品。
包括李三祝在内,她爷奶养了四男一女,五个孩子。
最小的儿子家里都养了三个孩子,女儿嫁去隔壁庄上,过村东头的小桥就到,家里孩子也是三五不时来家里,真心不缺孙辈疼宠。
李三祝一副老实相,家里家外全听媳妇的架势,排行又在中间,可见有多不招待见。
记忆清晰了,许多事情李秋岁都清楚来龙去脉。
冲喜这事,不单为她大堂哥李长河能去府城读书。
官府摊派徭役,她家祖父母健在不曾分家,一大家子人男丁众多,前些年孙辈都还没成人,今年徭役摊派下来,家里没人有功名,就要抽走三人。
去的地方据说离家极远,九死一生。
家里男丁是多,她爷奶能舍得哪个?
族长一来家里说这个事,小姑娘送人家里去,人郑家愿意出银子帮忙顶平。
顶三人的徭役就要六十两白银,上河镇能一口气拿出这么些银钱的人家也就镇上成员外家里了。
舍她一个,得到的好处不止徭役这一桩。如此一来,冲喜这事爷奶不但不反对,反而极力想促成了。
旁人只看到冲喜带来的好处,柳氏却怕毁了闺女一生,郑家深宅大院,庄户人家的孩子哪能应付,哪天被人害了尸骨怕都见不着。
这也是她爹娘能顺利分家,她爷奶痛快答应的因由。
“娘,过来看看哪些适合爷奶用的,咱家就不必准备饭食了,一道去老宅混饭去。”李秋岁喊她娘。
“家里缺你吃喝了!”话不好听,柳氏还是过去帮忙翻捡,“郑家有心了,都是咱们庄户人家用的上的东西。”
不花多少银钱却是费了心思的。
李秋岁拿出一包东西,上面写是给大哥他们的。
笔墨纸砚这些,还有一摞书籍,包括三字经这些开蒙用的。
给姐姐夏禾的是一整套头面首饰,柳氏同样是一整套头面首饰,只不过花色样式适合妇人佩戴。
另外就是几块纯色不错的玉佩。
“这得多少银钱?”柳氏拿过东西细瞧。
成匹的棉布糕点这些花不了多少银钱,老宅和族里分分,有面儿又实惠,可这一包东西,她家要拿什么来还礼?
李秋岁不以为意:“娘,咱家怎么个情况她们早该知道,东西送过来就是给咱家用的,安心收下就是了。”
“你小孩家家懂什么!”柳氏白她一眼。
还回去太小家子气了。
回头去各家转转,寻些山货,再叫当家的带上两儿子往山里边走走,打些野味冲冲门面。
闺女还要在人家里呆上两年,回礼太轻薄了,让人怎么说道!
柳氏给老宅的两位老人裁了够做两身衣裳的布料,又给小叔大伯妯娌们各裁了一身,下面的小辈算清楚布料大差不差直接裁下来,让他们自家去分配。
各类点心果子装了一篮子,提块肉拎上两只鸡,这就很可以了。
过了气头,老宅的两位看重长子疼宠幺儿,自柳氏进门不见得多喜欢她,却真心没为难过人。柳氏嘴上放狠话,心里也没那般记恨。
外头李小叔又来催人了:“三哥,三嫂你们快着些,家里边人都上桌了。”
第十章 老宅
说着话人就出屋了,那边夏禾翠屏听声走出来。
李小叔一眼看到红彤彤、金灿灿的小侄女,咧嘴笑道:“岁岁都还好吧!”
李秋岁笑着点头:“挺好,有劳叔叔婶婶挂心。”
“哎呀,真是……”那什么,李小叔挠头,“三日看不见,让人不敢看……镇上成员外家的闺女都比不上我家岁岁喽。”
李秋岁忍笑,爷奶疼宠小叔,却没把人宠坏,除油腔滑调外,着实没其他毛病。对小一辈的侄子侄女都好,从不摆长辈的谱。
“小叔,你是想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吧!”小四哥李长安不客气道。
那边李长雷放声大笑,就连沉稳的李长山,憋笑都憋得满脸通红。
李四祝好脾气,被小辈打趣惯了也不生气,“是,安哥比小叔有学问……”
“行了,四祝,快些帮忙拿东西。”整天没个长辈样子!李三祝喝了一声,挑着东西走在最前头。
“哎”李四祝拿了东西跟上,“你们都快着些啊!”
老宅离得不算远,一行人说说笑笑走不了多会就到了。
跨进门槛,老宅院子中央摆了三张大桌子,上首一桌坐满了人,都是老爷子一辈的李家族人。
族长李广平坐在上首正高谈阔论,看见一行人进门忙招手:“三祝啊,到这边来。”
柳氏撇嘴,扯了一下李三祝背后的衣裳。
小闺女这事是他一手操办的,到处炫耀自己多能耐。害了人,还要人家感谢他,不想想自家占了多大便宜。
光想一回就气闷,偏生是族长又是长辈,不好回嘴。
李三祝把东西放到屋里,“大伯,您同我爹吃好,我到大哥那边坐着就行。”
李广平还要说话,李秋岁就见她爷拦了人,呵呵笑道:“大哥,咱们老兄弟喝酒,你喊他做甚的,来,我给你满上,今个儿咱老哥们喝个尽兴。”
三子和家里生闷气,分家后一次没回来。老婆子在他跟前没少嘀咕,李广平这老家伙好处没少占,说话还喜欢占话头。
他听着都心烦,三子还是远着些,耳朵边清净。
柳氏走到还在灶房忙活的老太太跟前,闷声道:“娘,我来吧,您歇会。”
老太太看她一眼:“来了!”
柳氏“嗯”一声,去接老太太手里的锅铲。
老太太没给她,铲子放到锅沿边,“用不上你,让你大嫂子来。”往她身后看,“岁岁在哪呢?”
“娘,厨房烟大,您和三弟妹都出去说话,这里我能行。”蹲着烧火的妇人拿起锅铲道。
老太太拍拍打打,抖落身上灰尘,“跟我来!”
李秋岁一直跟在柳氏身后,灶房间太小,就站在了门口等着。
见老太太出来,忙道:“奶,弄啥好吃的,我都闻着香味了。”
老太太眯眼笑:“馋猫,你二伯上山套了两只肥兔子。”
上下打量一遍人:“嗯,我孙女真好看,来,跟奶奶进屋。”又说柳氏,“你也一块。”
老太太和老爷子住在堂屋后头的主屋里,没几样家具,收拾的干净整洁。
老太太在床头柜里一阵摸索,拿出个拳头大小的红布包,示意娘两上前。
“这是你外姥从娘家带来,给我做了压箱礼。”
老太太这是说她娘。
“认不出是个什么,平日都是放着落灰,放我手里也没用处,你拿去给岁岁。”老太太直接把东西塞柳氏手里。
她没直接给孙女,先给了媳妇。
“娘,您还是留着当个念想……”柳氏说着就要把东西还回去。
老太太嫁进李家那会娘家过得不错,十里八乡陪嫁都算丰厚。
后来家里孩子多,开支困难,有点价值的东西都拿去换银钱花用了,能留到如今,定是有点念想的物件。
老太太的娘走了许多年头,家里儿孙不争气,祖上存的那点基业,嚯嚯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重新把东西塞回柳氏手里,“不是啥好东西,给岁岁玩吧!”
柳氏还要说话,老太太一瞪眼:“少在这跟我推来让去,也少埋怨我儿子两句。岁岁这事上老李家是亏欠了你的,眼下都让你三分,时日久了得理不饶人是要惹人厌烦的。”
柳氏低着头,一句不敢还嘴。
李秋岁瞪大眼,老太太这样厉害的吗?
“岁岁也是,郑小公子人好了不全是你的功劳。你娘跟人家提的那些要求,我跟你爷不反对。你在郑家好好学接人待物眉高眼低。也多认两个字,将来遇到事都有个章程。女娃怎么啦,本领在身谁也抢不去。”
老太太一大段话说完都不带打磕巴的。
李秋岁眨眨眼,“奶,渴了吧,我去给您倒水喝。”
老太太一把逮住人,笑道:“小滑头,不说你了,咱一块吃饭去。”
“奶说得都是好话,咱都记心里了。”
李秋岁眉眼弯弯,老太太被哄得呵呵直笑。
柳氏瞪她一眼,小马屁精!自个也跟着笑起来。
翠屏等在门边,看李秋岁出来忙跟上去,小声道:“姑娘,方才有个自称是你堂姐的人到处找你。”
“岁岁!”
翠屏话音未落,那边有人到了跟前,“岁岁,你哪去了?”
就要去扯李秋岁胳膊。
大伯李大祝家的闺女李秀儿,李秋岁后退一步躲开拉扯。
不等她说话老太太就斥道:“做什么大呼小叫,越发没个规矩,你娘呢?”
一听说她娘,李秀儿就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不是我要找岁岁,是族长家珍珍姐找人,我不过是帮忙传个话。”
听她一说话老太太更没好气:“没出息的,她要找人你就满院子蹿?哪天把你卖了你都要替人数钱。找你娘,厨房里帮把手去。”
“哎,这就去。”李秀儿答应的爽快,朝李秋岁使了个眼色,一溜烟,人跑没影了。
老太太摇摇头,这丫头十岁上的人了,随她娘没长多少心眼子,过两年该托人打听人家了,还不着调,成天跟在族长家的珍珍后头,那小丫头心眼忒多,整天撺掇她干这干那。
第十一章 上山
还好眼前这个看起来是个机灵的,不然郑家深宅大院,将来还不定怎么着呢?
唉!在心里叹口气。
老太太拉着人坐下,“岁岁,跟奶奶坐在一块儿。”
院里摆三桌席面,族长和老爷子一辈人坐一桌,李三祝同辈兄弟坐一桌,剩下一桌老太太领着儿媳妇和大一些的孙子们坐了,剩下的小孙子孙女,厨房里还留了一桌。
翠屏自己跑厨房去了。
李家的席面鸡鱼肉蛋齐全,老太太婆媳手艺比不上郑家厨娘,但心意十足,装菜都用的盆子,这在勉强饿不死人的乡下极少见了。
热热闹闹吃罢了一顿席面,李秋岁跟在爹娘后头往家走。
李秀儿又冲她使眼色。
李秋岁喊她奶:“奶,我帮你刷盘子吧!”
“去去去,跟你爹娘家去,我这边用不上你。”转头看到李秀儿挤眉弄眼呢,忙喝道:“干啥呢,不知道给你娘搭把手啊!”
大伯娘过来拎李秀儿耳朵:“死丫头,不喊,就知道躲懒,多大人了,没点眼力见。”
“嘶~噢,噢!娘你轻点。”
四堂姐就是欠收拾,跟李珍珍后头跑,叫自己过去,能有什么好事?
李秋岁努力绷紧向上翘着嘴角。
“奶,那你忙活,我们不搁这添乱了啊!”李秋岁说着话,朝刷碗的李秀儿挤眉弄眼。
李秀儿冲她直瞪眼,手胡乱在洗碗盆里搅和。
“好好洗,你要敢把碗打碎了,我今个儿就能打死你。”
大伯母好凶哦!
咱快些回家吧!
一天的喧闹,夜深人静,李秋岁躺自家木板床上,心情从未有过的踏实。
给人冲喜两年,能得了不少好处,她还挺值钱!
自嘲的笑了笑,闭上眼修炼异能。
鸡给给~
公鸡报晓,院里隐约有了动静。
柳氏小声说着话:“当家的,你带山子雷子去山里头看看。岁岁明早就走了,人郑家这样重的礼,咱们的回礼不能轻忽了。”
李三祝也压低了声音,“还用你交代……”后面的声音更小,“二哥和四祝也一起,这回往山里边走走,运气好,能弄到大家伙。”
“算他们有点良心……”柳氏后面的嘀咕声更小,李三祝时不时应和两句,夫妻俩兴致都很高。
李秋岁一骨碌坐起身,睡她旁边竹床上的翠屏翻了个身,没有醒的意思。
几天下来,穿衣服不成问题了,梳头找她娘帮忙。这丫头昨个被吓着了,一整天都郁郁,没旁的事,让她多睡会。
李秋岁摸索着穿好了衣裳往出走。李三祝并李长山和李长雷都准备妥当,等着出门呢。
“爹,等一下。”趿拉着鞋子,李秋岁忙忙喊住人。
“起这么早干啥?”听声柳氏就从厨房探出头。
“娘,帮我梳头发。”李秋岁蹬蹬蹬跑到柳氏跟前,举着手里的梳子。
扭头冲继续往外头走的三人喊:“爹,大哥二哥,你们等一下,我也要去。”
“不许胡闹。”柳氏扯住人,“老实点站好。”
李秋岁七扭八扭朝三人喊:“你们不带我去,等下我自己跑山上去。”
她爹还要往山里边去,李家村每年在山里丢的命还少了!
回礼这事她劝阻不了,那就跟着一起。眼下虽然异能等级不高,木系异能在山里优势却极大。
提前预知危险,保他们一行人性命无忧,还是能的。
暴露了又怎样,她不要自家人有意外。
见他们脚步不停往出走,李秋岁跺着脚,人哇一声哭出来:“爹,爹爹~”
快走到门口的李三祝无奈回转身,哄道:“岁岁乖哈,在家陪你娘说说话,爹同你哥哥一会功夫就回,抓了兔子,给你烧麻辣兔肉吃。”
一副哄孩子的语气,李秋岁也不等柳氏梳头发了,“我不,我就要一起上山。”
说着又哇哇哭起来,可怜巴巴看她爹。
李三祝招架不住,求助柳氏帮忙拿主意。
柳氏一面拉住李秋岁手腕子,一面摆手,示意走他们的。
李三祝狠心转过身,背起筐子提步就往外走。
李秋岁尖叫着挣脱柳氏,“啊,爹~”,披头散发哭嚎着就去追人。
李三祝忙又回转身抱住人,“不哭哈,爹爹背着你去。”
一个大老爷们跟着红了眼眶,粗粝的指腹把小脸颊擦得通红,眼泪水还是止不住。
柳氏走过来,试图同李秋岁讲道理,“你爹他们腿脚快,你人小腿短,得人背着,这样还怎么抓到兔子?你不说想吃兔肉的?”
“我,我不用背,我能走着去,去,我就去,就去。”哭得都打嗝了,一哭二闹的小孩子把戏,李秋岁也顾不上脸面了。
李三祝哪受得住,忙把人抱起来哄,“去去,咱这就去,岁岁不哭了啊!”
“这不是胡闹吗?”柳氏瞪李三祝。
还要劝,李三祝抬手打断了,“她这么点的小人,背上山能费多大点力气。”
“你就惯着吧你。”柳氏去扯人,“岁岁乖……”
柳氏话没说完,李秋岁抱紧他爹的脖子尖叫,“我不,我就要上山。”
嗓门大的盖过了公鸡打鸣。
这样在门口拉扯,着实不好看。
李三祝摆手示意柳氏不必多说,颠颠小闺女哄她,“咱是大姑娘,不哭了,走,咱们上山去喽!”
犟不过那爷俩,柳氏也没了法子,絮絮叨叨过来帮忙梳好头发,带去洗了脸。
心愿达成,李秋岁乖乖巧巧任其说教摆弄。
那边李三祝把身上的背篓递给大儿子,重新背上一个更大一点的,蹲下身子。
柳氏把人放进去,点她额头,“麻烦精!”
被她一闹,大家就都起床了,三姐递过来一包煮鸡蛋,翠屏帮忙拿糕点水袋。
小四哥也闹着去,想如法炮制闹一场,柳氏一巴掌无情镇压,走了老远还能听到小四哥的哭闹声。
李秋岁掏掏耳朵,乖乖巧巧坐在背篓里。
与李二祝哥俩碰头,他们旁边还多站着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得了府城读书名额的家里人。
远远见着人就打招呼:“三祝,去山里也不早些打招呼,不然还能多喊几个人,再往山里走走。”
李三祝忙迎上人:“三钱哥,春喜。”
第十二章 老虎
打猎这事自家没吆喝,人家得了消息,主动寻了来。
李三祝心里舒坦,呵呵笑道:“碰碰运气,哪就要搅和那么些人!”
寒暄过后,一行七人,外加他们眼里的拖油瓶,沿着平日踩出来的小路往山上走。
时不时能碰见早起去山上打柴的人,本村的,大家相互认识,就招呼一句,也有旁村的陌生面孔。
李二祝自小喜欢往林子里钻,跟村子里以前的老猎户学会做陷阱,人迹罕至的地方挖了不少。他们顺路去看,可惜昨天才看了一遍,今天就没什么收获了。
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渐渐没了肉眼可见的小路,人影也不见一个。
野鸡野兔不时就能看到,太灵性了,有点动静就扑腾着四处奔逃。他们不打算在山里过夜,撵鸡赶兔,太费功夫了,大半天下来倒没什么收获。
野鸡蛋倒是捡了几个,李长雷爬上树,摸了不少鸟蛋。
李二祝忽然停下脚步,“都警醒些,这里有大型野兽的粪便。”
大家顺着李二祝的视线看过去。
李三祝点头:“我记得再往前翻过一个山头,东边有一条小河,这里是必经之路,有大型野兽粪不稀奇。”
野兽生存需要水源,在那里守着准能有收获。
村里组织过壮劳力结伴去深山打猎,有经验老道的猎户压阵,每次虽都有伤亡收获也巨大。
他们都是跟进去几次的。
“二哥,不能往前边走了。”李三祝停下脚步。
“咱们就在这附近碰碰运气,不行逮些野鸡野兔回去,也不算白忙活。”周围野鸡野兔不少,李四祝附和他三哥。
李二祝看一眼背篓里的李秋岁,点点头。
李秋岁缩了缩脑袋,她二伯别看闷不吭声,胆子是真的大,这是想继续往里走,嫌自己拖后腿了吧。
那边李长雷又上树了。
李秋岁拍他爹肩膀,“爹,放我下来。”
李长山过来把人抱出来。
李秋岁跺跺酸麻的脚。
“饿了,先吃点东西。”李三祝把一包鸡蛋递过来。
转头又打开一包饼子:“都过晌了,咱们也垫吧一口。”
早上吃点东西就上山,这会人着实都饿了。
李秋岁一人又给分了两个鸡蛋。
李长雷从树上跳下来,果然又摸到几个鸟蛋,过来扯李秋岁的小揪揪,“回家二哥给你烤了吃。”
李秋岁身子后仰躲开拉扯,瞪一眼她二哥,道:“那可要一言为定。”
李长雷笑,“二哥还能哄你!”
又凑过去逗她,“不然,咱们拉勾。”
李秋岁哼了一声,嘟哝一句“小孩子把戏”。
“一大早不知道是谁又哭又嚎,撒泼打滚呢!”李长雷大笑。
昨天一本正经说话的小人,今早上闹的一出让人长见识了。
黑历史李秋岁不想提,背过身不理人。
大哥李长山递过来剥好的鸡蛋,正好替她解了围。
李秋岁眉开眼笑,把手里的包裹给他,“大哥,你也吃。”
李长山笑着接过。
众人吃饱喝足又朝前走了一段路程。
李二祝手里提着一根木棍,小心扒拉开草丛,嘴里嘀嘀咕咕的,“这里该有野兔窝的?”
周围树木林立,灌木葱郁,李秋岁愈加耳聪目明,这里真就有野兔,还不止一窝。
她不打算把话说出来,二伯是个冒险家,她二哥一路上爬上爬下也不是消停性子。真怕他们尝到甜头,不时就要往山里跑。
一路上她安安静静待在她爹背篓里,习惯了大家看她拖油瓶的眼神。
那边李三钱两人闻言,过去低语几句,各自拿着网兜绳索之类的东西,猫着腰包抄过去,不动声色把网兜系在树干上。
李长山两兄弟见状,忙小心跑过去帮忙,他们带的网兜数量不少。
这边李二祝仨兄弟见那边准备停当,一改先前小心查探的状态,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棍朝一个方向赶,嘴里还不忘大声吆喝。
一路推过去,专门去拍打灌木丛茂密的地方,弄出不小的动静。
李秋岁坐在树杈上看的津津有味。
乡野孩子会爬树没人会大惊小怪,李长雷没少带她胡闹。能上树,安安稳稳坐着,李三祝也只是朝她看了一眼。
那边草丛里有了动静,李秋岁蹭一下站起来。
李三祝兄弟还在后头吆喝,前头就有东西从灌木丛里蹿出来,慌不择路一头扎进网兜里。
李三钱这边的四人早有准备,木棍锄头挥一下撂倒一个,快准狠的劲头。
几人配合默契,这一出手收获了十几只野兔,野鸡会飞倒是没能抓到几只。
就这样,一行人眉开眼笑,山下整日人来人往可见不着这么多野物。
众人又如法炮制了几回,几人背篓里都满满当当了。旁的东西也有,狐狸就弄到几只,个头不算大,皮毛算不上多好。
李长雷招呼李秋岁下树。
李秋岁“哎”一声,就要往下滑,忽然僵直了身子。
“岁岁走了。”李小叔离她最近,看她不动弹也喊了一句。
龙行云,虎行风。
不记得从哪听过的话,李秋岁白着脸冲树下喊:“有老虎,大家都上树。”
李三钱几人还在收拾网兜,闻言都抬头看她。
李秋岁惶急,跺脚:“大家先上树!”
她目力极佳,又站在树杈上看的远,几句话功夫远处就能看到动静。
李三祝最先有了行动,“大家都先上树!”
方才众人动静不小,虽然用的棍子,没让野物流太多血,难免有下重手出血的状况。
这会看他闺女急成这样,明显情况不妙了!
乱乱把东西收起来,众人各自找了粗壮的树干爬了上去。
耽搁了这么一会,众人扒住树干顺着李秋岁的视线看过去,都变了脸色。
一丈有余,浑身褐色斑纹的大家伙冲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就众人能发现动静到看清大家伙的全貌,不过是眨眼之间。
不给众人太长反应时间,斑斓老虎悄无声息冲到树下,小山般的身体不过停顿一瞬,俯下身低吼一声就朝李春喜所在的树冠上爬。
三两下,上去就扑咬,李春喜面无人色直接从树上掉下来。
李秋岁使劲拍一下脑门,老虎是会爬树的啊!她怎么会以为树上是安全的?
第十三章 激斗
李春喜掉下树,大老虎紧随其后跳下去,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脑袋咬……
李三祝离得最近,他人已经滑下树了,拿了锄头就朝虎脸上招呼。
李春喜在求生本能驱使下,趁着李三祝拦的一下子,老虎一瞬间的停顿,顺势就地翻滚,将将滚出虎口。
那边几人就都下树了,网兜绳索,胡乱朝虎头上罩呀绕的,木棍锄头,铆足劲往虎身上招呼。
没人注意李秋岁,她悄无声息跳下树,时不时发动木系异能,利用地面上的草蔓纠缠老虎四肢,方便众人发挥。
可惜木棍锄头杀伤力太弱,老虎攻势太猛,匆忙之下扔绳索又没甚准头,网兜材料还一般,想把巨山般的老虎罩住且不容易呢。
唯一庆幸的是,众人经过一开始的惊慌,这会还算冷静。
可七手八脚忙乱半天还不见成效,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老虎的凶性彻底被激发,怒吼一声,把罩在大脑袋上的网兜撕扯个稀巴烂。
就在脱网的一瞬间,李二祝的竹箭极其精准的射入老虎眼中。
老虎甩着脑袋,嘶吼声把山壁惊的晃了晃,不时就有碎石脱落。
三两下甩脱众人纠缠,张着血盆大口,跳跃着朝射中它的李二祝扑咬。
李秋岁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近前,李二祝射箭她在一旁看着没吭声,时不时发动草蔓干扰一下。
老虎扑过来,不容她犹豫,抬脚就跳到老虎背上,一把揪住虎脑袋上的毛发,一手握住竹箭尾端,使劲往虎眼睛里捅了捅。
老虎吃痛,急甩脑袋,怒吼声惊天动地,扑向李二祝的方向偏了一丝,冲过去的劲风把人带倒。
没正面撞上李二祝!
李秋岁来不及松口气。
攥着竹箭的手使劲搅动,这一回老虎的嘶吼声里夹杂着几分绝望,朝右前方斜冲过去。
“岁岁!”
身后是李三祝不成人声的嘶喊。
李秋岁揪住虎毛,蹲在老虎身上,不停手的搅动,害怕竹箭断裂,利用木系异能生成的藤蔓附着其上。
老虎哀鸣一声,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李秋岁惨白着小脸,瘫坐在老虎身上。
累惨她了。
异能等级太低了啊,差点被咬死了人。
不知那个叫李春喜的族叔怎样了,还有二伯……
“岁岁!”伴随李三祝的呼喊,众人呼啦啦追了上来。
李春喜和二伯两人互相搀扶,落在最后头。
李秋岁呼哧呼哧大喘着气,看到人员齐整,没人出事,心这才落到实处。
“天爷哎!”李三祝惊呼一声。
凭一口气撑到现在,看他闺女还安安稳稳骑在老虎背上,李三祝浑身像卸了气力,瘫软在地。
紧追其后的李长雷,忙一把扶住人。
李长山小跑过去,把妹妹从虎背上抱下来。
李秋岁扭脸朝众人笑笑。
走在最后,一直当她是拖油瓶的二伯,看向她的目光很复杂。
来不及研究二伯,她爹快被吓死了,李秋岁挣脱开大哥,颠颠跑过去看李三祝。
李三钱最先呵呵笑了两声,“咱们快些下山!”
有人开口就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动静闹得太大了,山下都该能听到虎啸,好在老虎是山林之王,这里暂时不会有大型野兽敢过来,但也不能再耽搁了。
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收捡好家伙什,弄了个简单的木架,众人合力把五百多斤重的老虎拖拽上去。
李春喜摔下树,翻滚时卸了点力,腿还是受了伤,这会他一瘸一拐人显得有些亢奋,“我们居然打死了老虎!打死老虎呀!呵呵,呵呵……”
众人也不搭理他,大家面上冷静,心里何尝不亢奋。
想到怎么打死的老虎,不时就有人去看李秋岁。
她二哥李长雷也不例外,甚至上手捏了她脸颊,“你真是我妹?”
李秋岁怒瞪,人家也不要她答话,自语道:“还真是我妹。”
李三祝就比较惨了,被她家小闺女吓得失了魂,众人忙忙叨叨的,他还哆哆嗦嗦走不了路。
李秋岁不理她二哥,小心翼翼问她爹:“爹,要不我背你下山。”
“不,不用。”想起来这丫头说了什么,李三祝一下子就能站起身了,“我好着呢!”
来回走了两趟示意他闺女瞧。
李秋岁面上十分赞同的点头,“我爹果然好好的。”
心说不会把她爹吓傻了吧?
瞧一眼那边还在自言自语的李春喜。
好吧,她爹不算严重。
众人抬着老虎下山,果然与寻来的村人会合。
又一阵喧腾,大家齐心合力把老虎送到李三祝家里。
一番折腾这就到了深夜。
村里有人打死了老虎!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李家村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有人问李三祝:“这个是给郑家的?”
李三祝笑呵呵点头。
那人就说趁还热乎赶紧剥皮,李三祝给拦了。
那人就提议:“那就赶紧给人郑家送去吧。”
有人自发去镇上旅馆,喊送李秋岁家来的郑大管家。
郑福还有点懵,半夜三更被人从床上挖起来。
说是有老虎,开玩笑,哪来的老虎!
等亲眼看到老虎,郑福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当然见过老虎,但这些村民是怎么弄到的?
就用那些锄头,木棍?
扫一眼地上凌乱放着的锄头木棍。
李秋岁没等天明,坐上回郑家的马车,带着翠屏离开了李家村。
李家族人,包括看热闹的旁姓村人都出来相送,柳氏被人群簇拥着不停的抹眼泪。
李秋岁见不得这个,吸着鼻子缩进马车里。
她爹不让人剥虎皮,弄出这么大动静,何尝不是想给郑家一个震慑。
我李家闺女背后不是没人,我李氏族人不是好惹的。
你李家是不好惹!
郑福擦一把头上的汗,方才众人七嘴八舌,他自认见过大场面,饶是巧舌如簧,也说不过那么些人。
好不容易脱身。
李三祝看面上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实则腹中有乾坤,回去得同家主好生说说。
李秋岁坐在马车里没什么睡意,说是在郑家呆两年,没人规定她不能时常回家吧!
第十四章 称呼
临上马车,李秋岁把郑蓥给的荷包塞到柳氏手里,柳氏还要推让,她说:“娘,先送大哥他们去读书,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耽搁。”
但以后总不能靠郑蓥的体己帮她供养自己家人吧!还是要想法子赚银子。
视线落在马车角落里的几盆兰花上。
李长雷同二伯一样,喜欢往山上跑,在山上看到几株野兰,听说有人挖野兰卖了银子,就上心了,他也认不出好坏,就往家里头带。
送到城里给人看过,才知道极少数稀有品种的兰草才能卖银子。辛苦挖回来,舍不得就这样丢了,索性找了泥瓦盆养着。
李秋岁走的时候都给带上了,尝试一下,利用异能,看能不能养出品相好的兰花来。
回去的时候感觉速度上行的极快,天将蒙蒙亮,城门才被守城的兵吏打开,一行人就进了银州城。
到郑府大门口,天色还不算大亮。
郑福下车去叩门,三两下过后,门房小厮打着呵欠问了声,‘谁呀?’
听出大管家的声音,忙打开中门,自个避让到了一边。
李秋岁所在的马车率先入门,一路不停往里走。
只听后边有人喊“啊!大,大虫!”
原来,最后一辆马车上的草席子滑落了,看门小厮看见了老虎。
“丢人现眼的东西。”郑福踹了守门小厮一脚。
“死老虎有什么可怕!?快些喊些人来帮忙卸车。”郑福挺直脊背,他还是那个郑府大管家。
门口的一番骚动惊动了不少人围观,家主看中郑福,他为人却和善从不摆架子。
就有人问他,“您这是去哪儿了?竟然还带回来一只大虫?这东西现在可不好弄!”
“可不是嘛,这么大个!”
大家围着马车打转,口中喃喃。
不怪人家能当上大管家。
老虎皮毛珍贵,浑身是宝。眼下入秋大小主子正需大补的时候,无论是虎骨泡药酒,虎肉本身,还是那完整的虎皮,都是珍贵之物。
他们怎么就碰不上这事呢!?
郑福也不多说,负着手只呵呵得笑。
大门口这么些人,又有采买的管事经过,同样围了上来。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
“赶紧去喊了刘老头来,快些把虎皮剥下来。”
“杨神医还在府里,虎骨送过去泡药酒。”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把装着老虎的马车合力往府里推。
李秋岁这会到了锦福院,一天一夜没能合眼,就想吃饱喝足好好睡上一觉呢。
翠屏轻声道:“姑娘,您先进院,这些花盆我喊人搬进去。”
李秋岁累狠了,翠屏全程陪着颠簸,眼下也是一片乌青,“忙活完你也去休息,我这边不用伺候。”
进了院子,碰上去取早食的翠竹。
“奶奶,您回来了。”
李秋岁嗯了一声,干咳一声道:“以后喊我李姑娘吧。”
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你们跟其她人都说一声。”
不能见着一个人,她都要纠正一遍,让人说一声,改了称呼了,大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秋岁径直进了屋子。
身后的翠竹翠屏还立在院中。
翠竹扯着翠屏袖子,低声询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回一趟家,怎么就……”
“姑娘怎么吩咐,咱们照做就是了!回头同院里的人都说一声,外头就找邱嬷嬷去说吧。”翠屏也压低了声音,抢过话头道。
又催促翠竹“赶紧取早食来,姑娘用罢也好早些休息,昨个晚上一宿没能合眼。”
她如今想明白了,惹姑娘不高兴,她们可没有绿阴那般的好福气,谁让人家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主子面前能说上话。听说已经到二房公子身边当差去了。
她们在郑家无根无基,小公子让她们伺候李姑娘,断不会改了主意。
离开姑娘,无非是被送到庄子上或发卖,下场好不了。
翠竹和她一块进的府,得空要与她仔细说说。
李秋岁一脚跨入屋内。
郑蓥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她一眼。
人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秋岁朝他点下头也没言语,自顾去净房梳洗了。
后头翠屏跟上来,朝郑蓥匆匆行了一礼,追着李秋岁去了净房。
洗过手脸,人舒服许多。
郑蓥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呢,这会正专注。李秋岁也不去打搅人家,径直坐到餐桌旁等着吃早食。
翠屏出去一趟,回来说:“姑娘,花盆搬到了后罩房,您看该怎么伺候?”
听府里专职伺弄花草的马婆子说,兰草不好伺弄,这不行那长不好,极其娇贵。翠屏不懂,真就怕把花侍弄坏了。
李秋岁食指指腹点着桌面,“先放那里,不用管它们。”
她偷摸输入过木系异能,翠屏一直跟在身边,怕兰花变化太大被发现端倪,没敢放开手脚。
就等多养些时日,循序渐进,多输几次异能,将来有了变化也就顺其自然,好有说辞。
“你也去收拾收拾,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过来。”
几人相处下来,知道姑娘不喜人絮叨,翠屏行礼告退。
李秋岁吃过早食,甩了鞋子就把自己瘫到了床上。
醒来时外头漆黑一片,翠竹值夜,睡在外侧间,能清楚听到呼吸声。
床里侧躺着郑小公子。
李秋岁闭眼修炼异能,这位早日康复她也能多些自由。
隔日,李秋岁睁眼已不见了郑小公子身影。
如今清楚冲喜这事的来龙去脉,郑李两家算不上正式结亲,算是等价交换,她一个乡下丫头算很值钱了!
郑夫人那边叫人,她便过去,不叫,没事她也不会去。至于郑家其他人没有深交的必要。
只是读书这事怎么办呢?
郑蓥的书她翻看过,不是她熟悉的现代简体字,里边的字多半都不认识,想要熟练的读写背诵,还要从最基础的认字开始。
昨日她是累狠了,睡了一整个白日觉,今天再赖在床上修炼异能,旁人只以为她还在睡懒觉,那么修炼异能只能放在晚上。
再者,白日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且没时间呢。
郑蓥从外头走进来,这是出去做什么了,满头大汗的。
人没事就行!
人家还没有要同她说话的意思,李秋岁识趣,不会凑上去。
第十五章 事事
郑蓥换了身衣裳,从净房出来,翠竹进进出出在那忙碌,里外都不见李秋岁的身影。
“人呢?”
“您是找李姑娘?”翠竹停手。
昨日郑蓥就坐在窗边,院里的对话听的全乎,两丫头称呼上的改变,这会他并不惊奇。
“李姑娘在后罩房侍弄花草,奴婢这就去喊人。”说着话,翠竹一面放下手头活计,人就往出走。
“不用了。”
就是习惯了随口问问,郑蓥又拿起了书。
翠竹怔愣半晌,等见到李秋岁,还是把郑小公子找她的事如实说了。
李秋岁这会心情飞扬,那几盆兰草长相极好。
不过,这些变化表现的不算明显,翠屏看到了,也不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如此,少输入一点异能的,兰草有变化,只要不是肉眼可见,旁人只当她养兰技艺高明。
名声传出去,没人往旁的地方想,她再养点别的,也就没人稀奇了。
翠竹的话说完,李秋岁点下头,净了手进屋。
郑蓥还在看书。
这人奇奇怪怪的。
唉!花光了人家的私房钱,还是要多关心一下。
李秋岁凑过去,“你找我?有事?”
“没事!”郑蓥视线不离书本,语气温和。
够臭屁的!
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一个,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李秋岁促狭心起,“没事你找我作甚?”
郑蓥去翻书的手一顿,“方才有事,现在不必了。”
温和依旧。
“哦!这样啊!”
“那~你方才找我,是~什么事呢?”李秋岁故意拉长音调。
语气不依不饶的。
郑蓥心里咬牙,她还没完了,
运口气,“方才找你是有事,不过我给忘了。”
顾及身份,不和女子计较,出口的话有些无赖,语气却依旧温和。
李秋岁心里偷笑,人家这涵养是真好。
她还不打算放过,“我以为你找我有事,原来你找我没事。那你早说啊,我还有事呢,哪有时间管你的闲事……”
事事事的,“够了!”郑蓥终于忍不住喝断她的喋喋不休。
李秋岁哇一声哭出来,“明明是你找事,还来凶我!”
这丫头真够难缠的,想想那日的魔音穿耳就一阵头疼。
郑蓥揉着眉心,“是我不对,我给你陪不是。”
李秋岁一副本就是这样的姿态,“那你以后都好好说话,不许同我摆脸色!”
郑蓥点头,要多好说话就有多好说话。
这丫头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嗓门这样高!
一餐竟能吃下那么些东西。
李秋岁不知郑蓥心里的腹诽。
让个小屁孩天天装大人,装君子,破功了吧!
她顿时就眉开眼笑了,“你帮我找本《三字经》来,我学认字。”
眼泪收放自如,郑蓥奇异的看她一眼,见人又有变脸的趋势,忙说“好”。
话音落地,人已起身出了门,像身后有狗撵似的。
李秋岁哈哈笑出声。
郑蓥不知在哪里消磨了大半日,晚上带回来一本《三字经》。
李秋岁一把接过扔过来的书。
这书她会背诵,对应着去认字最好不过。
郑蓥给了书,看她一眼,心道,你认字吗?
他也不提醒,等人来请教。
这野丫头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自那日起,白日在锦福院几乎见不着郑蓥身影。
李秋岁白天认字养花,晚上修炼异能,小日子美滋滋。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三百千挨个看过一遍。
认字不成问题,书也能读通顺了,郑小公子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
至于白天都去了哪,人自己家里,用得着她操心吗!
李秋岁在锦福院积威深重,郑蓥贴身服侍的青恒,她使唤起来也就一句话的事。
青恒在干嘛呢?
这不是兰花长势不错嘛,有两盆看模样都要开花了。
李秋岁也认不出个好赖,想去翻书吧,她手边只有三百千和翠屏从外头带进来的话本子。
翠屏翠竹她们这些丫鬟出府一趟不容易,青恒是郑蓥身边跑腿的小厮,帮他家小主子办事儿,一日能出几趟府门。
李秋岁托了他,找人帮忙看看。
青恒从外头回来,他今次出门不是为了主子的事儿,直接就去了锦福院。
“李姑娘,隔壁俊州城来了位公子到处打听极品兰花,您要是放心,把花交给我,我带出去给人瞧瞧。”
李秋岁正站在窗边的方桌上练字,她个头矮,几案还够不着。
青恒进屋她就停了手,“隔壁州府来的?”
青恒点头,“据说是,那位公子在俊州城名声极大,自小就有神童的美名。这回来银州走亲戚,外头关于他的二三事传的沸沸扬扬。这样的人物既然放话了,自然不会作假。”
读书人极少不喜爱兰花,那样的大家子出身,花那么大力气寻找,定是爱兰之人,对兰花的了解还能少了?
李秋岁不关心人家是不是神童,不说她的兰花能不能被选中吧,能帮忙鉴定一下好坏,也是不错。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挑了带去给人看。”说着话,李秋岁领着青恒去挑花。
兰花娇贵,受不得直接风吹日晒,搬入卧房,整日在人眼皮子底下,李秋岁心里有鬼,担心被人看出端倪,索性就把花留在了后罩房。
锦福院的后罩房采光还算不错,倒也适合兰花生存。
青恒一眼看中打了花苞的两盆,形态优美,姿容俊秀,“就这盆吧?”
青恒所指的那一株略逊,李秋岁也不问缘由,直接就递给他。
“李姑娘,今个太晚了不便出门,明日,最多明日我给您答复。兰花今天我先带回去。今儿晚上就先放在公子书房一夜。”
“你家公子没意见就成。”李秋岁自然不会反对。
青恒多数在外院书房服侍,花放在那边他也近便一些。
郑蓥看青恒怀里抱着个东西,推开门走进来,“什么东西?”
“哦,李姑娘养得兰花,托我带出去找人瞧瞧。”青恒小心翼翼放下花盆,挠了挠脑袋。
“半天不见你人影,回来了直奔锦福院。”
郑蓥很想直接问,你是我这边的小厮还是她的。
青恒小心去看他家公子脸色,“公子是有要紧事吗?”
哪件事不要紧!
第十六章 字帖
锦福院,青恒走后,李秋岁开始练字,每一张都不甚尽如人意。
再一次把写废的纸团吧团吧,扔进废纸篓,索性丢下笔,揉揉酸痛的手腕子。
“姑娘,我去大厨房给您取些糕点过来?”翠屏提议道。
李秋岁点头,正好不想再为难自己。
郑蓥进屋看到李秋岁一脸颓废,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怎么了这是?”看一眼乱七八糟的纸篓,郑蓥故意问。
真当会认几个字,就能会写?不求自己,这回自己是不会给她字帖,教她临摹的。
“字写的太丑,心情不好呗!”李秋岁趴倒在软榻上,埋下脸,声音郁闷。
郑蓥没想她这么痛快就说了,很没诚意的随口道:“那就多练练!练的多了自然就好了。”
想到自己的字经常被先生拿出来做典范,郑蓥脊背挺直。
李秋岁坐起身,她能看不出人家的得意啊!
“是啊,多练练总会有进步。”其实她写的不算差,只是见过郑蓥的字,人家才几岁,她以前练过书法,现在越看越不像样子。
还是太心急。
李秋岁不为难自己,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很快就想通了。
“你过来有事?”
一听到事事的,郑蓥就头疼,没了好脾气,“这是我的院子。”
心道,我还不能回了?
你白日不是都在书房待着嘛?
李秋岁心说,这样说话多好,非要装模作样,端着架子。
“没错,锦福院的确是你的。”李秋岁眼睛一转:“我说郑公子,你身子好差不多了吧!我能不能回家一趟?”
前些日向郑夫人提过一次,人家已她儿子身子没全好,给拒绝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看她还算值钱的份上,就忍了。
半月前她异能晋级,夜间郑蓥就在她旁边,跟着受了益。他这会的身体早该好了才是,说不准比一般人还要好上一些。
别人不清楚她异能的特殊之处,末世那会许多人是木系异能,种花种菜,愈合伤口都不在话下,可没有哪个能净化别人异能的。
净化异能,能让人剔除杂质,提升起异能来没什么阻力,好处可想而知。
为了小命着想,这事她一直死死瞒着。
那天半夜她异能晋级,没有故意躲开郑蓥,也是想看看效果,印证心中猜测。
果然,如猜想的那般,郑蓥如今活蹦乱跳的。
那杨老头不会是江湖骗子,没给人把出脉吧!
“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要不再找人把把脉?”李秋岁提议。
郑蓥自小多智,缕缕在她面前受挫,不过是自持,让她三分。这会哪能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
他自己的身体,心中自然有数,杨神医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早便说他身体痊愈了,甚至比旁人还要好上许多。
为这事儿还要来找这丫头,被他想法子给拦了。
不管人家有什么奇特之处,对自己都是有大恩,他护着一些在情理之中。
郑蓥坐下,端起翠竹泡好的绿茶,杯沿搅开浮沫,“你想回家也不是不行……”
看人家停下话头,这是等自己表态呢!李秋岁在对面坐下,“说吧!”
有条件尽管提,前提是不能强人所难。答不答应,也都在她。
李秋岁就一摊手,又道:“你知道,乡下人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我家答应,我在你家两年,没说不让出门回家看看吧!”
李秋岁不打算继续和稀泥,事情摊开来说,会少许多麻烦。
郑蓥不动声色,抿了口茶,道:“上回你家去,我身子经不起折腾,没能一起,这回我与你一起。”
啊?
李秋岁掏掏耳朵,这是闹得哪一出?看人家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开玩笑啊!
郑蓥可没李秋岁的厚脸皮,被她看的不自在,别开眼,话才说顺溜了,“你家打到的老虎我去看了,正值幼年到壮年的转化期。皮毛上没什么伤痕,十分难得。虎皮被我爹送去京城了,虎骨被杨神医泡了药酒。”
李秋岁恍然,这人从小到大病病娇娇,骨子里毕竟是个男孩子,哪能没有慕强心理。一朝身体痊愈,还能不惦记出门看看。打到老虎这事儿,一听就让人热血上头,陪自己回去只是由头,跑山上撒野才是真实目的吧!
“你想去打猎不难吧!”
起码对他们这些公子哥来说不算稀奇,带上两个有点身手的随从,跑山里转一圈能有多难?
怎就想跟我一起回李家村了?
郑蓥,“也没你想的那样容易。”
关键是他娘看他看得紧,要是他冒冒然提出去打猎,定是哭天抹泪,直到他打消主意。跟这丫头一起就不一样了。去李家村认认门,顺便去山上看看,打打猎,这就顺其自然了。
李秋岁了然的点点头,“那你去同你娘说,她能同意,我就没意见。”
人家的孩子,人家自己去操心。
回李家村这事,郑蓥能说动他娘最好,说不动自己再出马。
总有法子让郑家人妥协。
“自然是我去说。”郑蓥绷着脸。
他娘现在把这丫头当成吉祥物,恨不得他能把人揣进兜里,一日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
就连他提议重新给这丫头拨个院子,都被他娘胡搅蛮缠,硬是给糊弄过去了。
他敢偷摸带人出去打猎,她娘能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事情说定,双方都很满意。
郑蓥起身去书房。
“公子,您找什么呢?”青云舔着脸凑上来。
他是郑蓥的另一个小厮,如果说青恒是少言,他则话就有些多了。
郑蓥这会心情好,看这小子顺眼许多,“你记不记得那本尹大家手书的字帖?”
“您说的是京城赵公子送的那本,让我仔细收着的?”青云一面说话,人绕到后头。
“公子,是这本吗?”
郑蓥接过字帖,“给李姑娘送过去。”
不是拿出去重新拓印一本吗?
青云迟疑,看公子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真要给人送去呀!
自家两位小姐手里的也只是拓本,那两位可是您同胞姐姐。
可真够厚此薄彼的!
公子最近阴晴不定,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出口说。
李秋岁拿到字帖也很意外,让他借自己的名头出门撒野,这算投桃报李嘛!
哗啦啦翻着字帖,李秋岁觉的字帖极好,也不算无功不受禄,便坦然收下了。
以后每日后晌多练一个小时的字。
第十七章 兰花
“什么人都是!”青云嘟嘟囔囔推门进了书房。
他家公子还在那奋笔疾书,“公子,日日待府里多闷啊,咱们出去走走呗?”
郑蓥一气写完,丢下毛笔整理起书案,没有要搭理青云的意思。
青云凑过去一点儿,“公子,您不知道俊州城来的那位宋公子有多嚣张!”
习惯了自家公子的沉默,没人搭话,青云自个儿照样能说的很热闹。
“这位宋公子,别看年纪不大,在隔壁俊州城的名声可是响当当!听说不单单学问好,更是长了一张利口。当地有人跟他比试学问,三言两语就让其无言以对。今日德盛楼,咱们银州城去了十几个学子,专门到那里撞宋公子去的。人是被他们撞到了,面皮也被人家当众扒下来了。也不看看,就他们肚子里那点墨水,好意思去找人家比试,银州城学子的名声都被他们丢尽了!”
青云也不知道他家公子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只听郑蓥道:“没事少往外头跑!好好服侍笔墨。”
青恒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研磨都要亲自上手了。
傍晚,天色都擦黑了,青恒踏进府门,有了昨日莫名被训话的教训,先去了郑蓥书房。
“公子,李姑娘的兰花卖了五百两银子。人家给的汇通银票,我这就给李姑娘送过去。”
郑蓥从书本上抬头,“什么兰花?”
哪来的兰花?
青恒张张嘴,“就是我昨个抱过来的那一盆,昨晚上在书房放了一夜,今早上才带出门。听翠屏说,是李姑娘家里带过来的,养了好一阵,一直放在后罩房里。”
昨日青恒是抱了东西进来,也说了是兰花,那会他正心情郁闷,哪在意青恒说了些什么。
“你是说兰花卖了五百两?”郑蓥丢下书本。
青恒咽了口唾沫,“是啊,不然还能更多,宋公子这一次游历,出门匆忙,身上银钱所剩不多。李姑娘的兰花品相极好,说五百两只是定钱。回了家,请人估价,再把差额补齐。”
郑蓥摆手。
青恒小跑着就进了锦福院。
李秋岁接过青恒递过来的五百两面额的银票,“这么多的嘛!”
青恒显得有些激动,“可不嘛!宋公子名不虚传,外头传闻也不尽是虚言。举止气度让人无可挑剔,既然说了找人估价,定不会食言。”
抿了下干裂的唇,“李姑娘,放心就是了。”
她有什么不放心,就是后头不给,有了这五百两,许多事情她就能着手去做。
自家大哥今年十三,最小的小四哥都八岁了,再不送去读书真就迟了。
家里人没一个有功名,徭役还能用银钱抵消。
兵役呢,万一要打仗征兵呢!
不说她奶舍不得下头的儿孙,便是她家,算上她爹就是四个男丁。
你说李三祝年纪大了,真不大!三十岁正当年,徭役兵役都不会越过他。
这里十四算成人,她大哥明年岁数尽够了,剩下两个又能撑几年?
早些打算总是好的。
李秋岁心里有了打算,一面示意翠屏,取十两银子给青恒。
她在郑家,同郑家小姐们一个待遇,一个月二两的月钱,三两的脂粉钱。
她不用出门交际,没什么地方花销,银钱全都攒了下来。
大户人家有打赏的习惯,以前托人跑腿做事,因着囊中羞涩,没几个余钱,一直没个表示。
“李姑娘,这我真不能要。公子知道了是要打死我的!”青恒死活不肯收,摆着手,一面人直往后退,看架势就要撒腿往外头跑。
站在门口的翠竹挡住门。
“你不收,下次有事我也不好麻烦你。”李秋岁坚持。
翠屏把一定银子塞青恒手里。
“姑娘给我点碎银子,茶钱就够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就罗里吧嗦!”青恒还要说话,翠屏白他一眼,打断话头。
送走青恒,李秋岁让翠屏去把银票换零碎,方便好花用。
这事用不着出门,找大管家就成,大管家正好就在府里,事情很顺利就办成了。
翠屏翠竹一人分到十两银子。
李秋岁原话是这样说的,“我吃肉你们总要喝点汤!银钱是人的底气,你看我,兜里没钱都不敢出门。”
之前她就指望那点月例过日子。郑家一日两顿饭食,晌午只能让厨房给做些糕点充饥。
不给点好处,能有人听你差遣。
花用下来,哪还有多余的钱给她们。
虽有郑府发放的月钱,两人拿一等丫鬟的份例,一人一个月下来也就一两多点的银子。
旁人的大丫鬟都有主子额外补贴,她这里自然是没有的。
青恒回去把银子拿出来,给郑蓥看。
郑蓥正在看一幅画,瞟一眼青恒手里的银子,道:“给你,就拿着。”
你是我的小厮,是十两银子就能随便指使的。
郑蓥卷起画轴,“以后给她办事,再给赏钱就都接着。”
青恒称“是”。
郑蓥看着青恒乐颠颠的背影,心道,有钱了啊!那他的私房钱是不是该还回来。
兰花卖了钱,手头宽裕,李秋岁对剩下几盆兰花更上心。
青恒带走的那一盆不算最好,物以稀为贵,暂时不能再出手了,先好好养着,看时机再说其他。
自那天动了回家的念头,李秋岁一直在等郑蓥那边的消息。
郑蓥白日多数耗在外院书房,很晚才会回来睡觉,有时直接在书房歇下了。
大有要把锦福院让给李秋岁的架势。
这日才用罢晚食,郑蓥就进了院子。
李秋岁忙迎上去,“今晚这么早的吗?晚食吃了吗?吃的好不好呀?”
态度殷勤,真就像急迫等待夫君归家的小媳妇。
郑蓥不搭腔,径直朝屋子里走。
两人相处时日不算短了,这丫头什么秉性,还能不了解!
不是有事相求,哪会这般献殷勤?用完了人,也不妨碍她把人摔过墙。
李秋岁这会心情很好,亦步亦趋跟在郑蓥身后,还很贴心的提议道:“时间还早,要不看一会书?”
这就高声去喊翠屏,“多点一盏灯,屋里也亮堂一些。公子要读书,可不能伤了眼睛。
第十八章 定下
李秋岁以往着急修炼异能,天一擦黑,就要上床睡觉。屋里点一盏灯,有点光亮照明就行了。
这位大哥,整日手不离卷的,这么早回来了,她总该好好表现,顺便提一下回李家村的事。
再者,不想去打老虎了吗?
“哎呀,去年这个时候,我二伯去山上弄了好些兔子。我奶手艺好,什么红烧兔肉、爆炒兔肉、干煸兔肉,还有跳水兔、干锅兔,想想就让人十指大动。今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上山?不晓得二伯还能不能弄到兔子?”
郑蓥就听李秋岁在那边巴巴个不停。
这是提醒他,回李家村的事吧!
那边李秋岁还在说,“这个季节的山里好东西极多。我二哥最是闲不住的性子,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畅快!”
原本是打着动员郑蓥的心思,说到这里,李秋岁自己都要按捺不住了。
绞尽脑汁还想多说几句……
就听那边郑蓥道:“三日后回上河镇,有东西带回去,就早先准备。明日银州城有大集会,你让翠屏出去添置些。”
说着话,郑蓥坐到了桌案前。
回家有了具体日期,李秋岁显得很激动,眼睛晶晶亮的坐到郑蓥对面,“我能不能出门看看?”
你不是不喜欢出院门吗?
李秋岁翻了个白眼,不是她不出院门,是出去了也没要紧事做。
是,你回家顶顶要紧了!
郑蓥敲了敲桌面,“你还是老实待家里!城里不少拍花子,被人拍走了,指望谁去救你?”
原来不是不能出门。
拍花子,谁拍谁还不一定呢。
李秋岁自觉人在屋檐下,话要往清楚的说,不能胡搅蛮缠,“坐在这里想,我哪知道什么东西需要买,看到了,才心里有数呀!翠屏翠竹都跟着,能出什么事儿?”
看郑蓥不说话,她当人家默认了,主动财大气粗的道:“有什么想要的,不用跟我客气!我给你买回来。”
没有。
郑蓥垂下眼眸。
“好生想想!你的私房钱都在我这呢。”李秋岁没说钱被她留家里了。
五百两看似很多,其实真不够花用,还指望再卖一盆兰花,把人家私房钱还回去。
郑蓥看她一眼。
真难得,还记得这事儿呢!
撒谎了,就心虚!看人家眼神不对,李秋岁急着辩解,“你想什么呢,是你让我收着的!我可一分没动,好生在那里放着呢!”
“外头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郑蓥直接就跳过私房钱的话题。
外头没有,家里就有了!
你家有钱有势,你家真牛逼,行了吧!
李秋岁气短,心里愤愤的。以前还没察觉,现在她感觉自己忽然之间就有了仇富心理。
只听那边郑蓥轻飘飘来了一句,“看你这么诚心……据说,你那里还有一盆品相更好的兰花。”
据说?
据谁说?
青恒说的吧!
李秋岁心里咯噔一下。大哥,你可真敢开口,那可是五百两银子。
这人给的那一包,也就金豆子值些钱,旁的值不了几个银钱。
她诚心没想赖账,粗粗给算过,顶天了也就价值三百两银子。
青恒拿走的那盆兰花,可是给她带回来五百两的收益,后续可能还会更多。
郑蓥说的那盆品相更好!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一阵肉疼。
想直接拿那包钱扔郑蓥脸上,可惜不在自己手边。
深吸一口气!还不上账,亏欠人家的,总觉气虚尴尬,不如就用花抵账。
那些兰花别人看是珍贵,在她这里真不值当什么,不是担心旁人看出端倪,她分分钟就能养出更好的来。
罢了,送花抵债吧!
决定送花抵债,李秋岁索性大方道:“花,你明日让青恒来搬,就当送你了吧。”
怕这人再提私房钱,那她损失就太大了!不等人家说话,李秋岁忙又补充道:“你若心里过意不去,那些私房钱就当买花了。”
这人知道那花的价值!
赚大便宜了啊!
郑蓥嗯了一声,看不出其余神色,丝毫没有赚了大便宜的自觉。
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李秋岁也不计较人家的态度,在她心里这事算是扯平了。
两人说定回李家村这事,都很满意。
翌日,李秋岁起得格外早,让翠屏给她找一身适合出门的衣裳,不再是大红色。整日红彤彤,乍然换了别的颜色,感觉蛮新鲜。头发扎成了两个小包包,再带上珍珠发箍,就能美美哒出门了。
集会离郑家隔了两条巷子,还有不少东西要买,凭着他们三个人六只手,能拎下多少?还是要找马车代步。翠屏早早去养牲口的马棚,打了招呼,赶车的还是上回那个。
转过一条巷子,不等进入另一条,就能看到零星的人流朝一个方向涌去。
再转过一条巷子,遥遥就能看到府城的街道。极其宽阔的街道,大清早就人声沸腾了!
来来去去的人很多,马车要躲避行人,行驶速度就极慢,甚至赶不上徒步的速度。
李秋岁吩咐车夫,马车靠边停下,找个不拦路的地方等着。
她和翠屏二人则徒步漫入人群。
没什么目的地,李秋岁就一路走一路看。
路过一家书局。
上回郑家送了开蒙的书籍,连带不少笔墨纸砚。这么长时间过去,三个哥哥都去读书的话,纸墨这些是消耗品,早该用完了。
在她的认知里,笔墨这些都是读书的必需品,看到了就要买些备下。
这趟回家,正好带一些回去。
书局的掌柜是一位五旬老者,看三人进门,只是扫她们一眼,就继续忙活手里的事了。
李秋岁拿了不少的纸墨,让翠屏二人拿着,先放到一边。自己则就去挑选书名类似历史类的书籍,这些是给她自己备下的。
既然来到了这里,多了解一些当下朝代的历史,总归没什么坏处。她也有些好奇,这里是不是她曾经史书上读过,她所熟悉有印象的朝代。
又找来掌柜帮忙介绍,买了些适合初学者看的书籍,包括先头挑选的纸墨这些,出门时三人手里满满当当。
第十九章 偶遇
李秋岁在心里暗暗咋舌。
古代读书不容易!银钱这东西真是不经花!才买了几样东西,七八十两的银子就这样没了。
这些东西还只是书局里最不起眼的那类,人家放在二楼,精装细致版的,她都没勇气去看。
东西太多,拿着逛街就不合适了,三人回转身,先送回马车一趟。
再回头,人更多了,三人顺着人流往前涌。
看到有摊贩大声吆喝,卖木梳木簪,摊位上东西杂七杂八着实不老少,细看木料手艺都很不错。
柳氏头上的木簪,是从走街串巷的货郎那买的,印象里一直是那根,从没更换过。
郑家送了不少首饰,金的银的,上头还有玉石镶嵌。依柳氏的性格是不会带出门的,如今看到更好的木簪,买回去替换带带。
“姑娘,那边是银楼,咱们不如先去那边看看。”翠竹扯李秋岁袖子,明显没看上摊位上的东西。
在她看来银楼的东西更好,显得更上台面,郑家女眷的手饰多数是那里出来的。姑娘难得回家一趟,自然要买更好一些的。
“先看看这里的,等一下再过去。”翠屏见过柳氏,也相处过两天,觉着木簪更适合。
李秋岁点头,转身去和摊贩商定好价钱,买了几根木簪并木梳。
乡下人家缺的东西太多了,这里的东西做工着实精巧,最后连木勺子都买了几个。
自认手头不差钱,买东西买出了瘾头,李秋岁连放盐和盛放猪油的罐子,看着喜欢,也买了两个。
不是翠屏说那东西容易碎,去李家村的路不算平整,李秋岁还想帮她娘买两个放钱的钱罐子。
真就是头一回逛街,有些刹不住的劲头。
走走停停,东西买了不老少,很快就到了晌午。李秋岁有吃午食的习惯,翠屏两人提议下饭馆吃饭。
一路上嘴也没闲着,什么糖葫芦,油炸糕,酥仁饼的,着实吃了不老少。这会肚子没觉着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急着回去。
李秋岁没反对,只说逛逛再去。
这回不在路边摊停留,专门去铺子里逛。
古玩书画这些看不懂年份价值,哪哪的大家更是一无所知,兴趣就不大。
主要是兜兜里的银钱着实不多,扫一眼都是动辄几十两起步。不想想,几十两够她在路边摊买多少东西了?
李秋岁没兴趣看下去,再经过这一类的店铺,抬脚就过去了。
经过翠竹所说的银楼,买了些簪子钗环,绒花这些小姑娘喜欢的小饰品。花不了几个银子,东西还不老少。姐姐夏禾正当带,老宅那边堂姊妹不少,送朵花带也不值当什么。
一圈逛下来,东西又添了不少,肚子有些饿了。
李秋岁大手一挥。
那就,下馆子吧!
逛街的热情不减,翠竹在前头引路,打算找一家面馆,随意对付两口。
“李姑娘!”
李秋岁寻声望去,郑蓥的两个姐姐在街道另一侧,一面招手,一面朝她迎过来。
只顾闷头走路了!
李秋岁脚步一转,上去打招呼,“郑二小姐,郑五小姐。”
“我娘不是说了,让你喊我们姐姐的。”郑五小姐人没走到近前,就笑着嚷嚷开了。
李秋岁笑笑不接话茬,心道,你都喊李姑娘了,再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
郑二小姐比妹妹心细,瞪了妹妹一眼,岔开话头,“李姑娘别理她!我们还说,你今天竟然也出了门,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吃顿饭。我们在庆丰馆定了雅座。”
知道人家说客气话,李秋岁笑道,“不了!难得碰上集会,就出来买些东西。我还要逛逛,两位小姐请自便。”
这会郑五小姐郑妍也察觉说错话了。
吐吐舌头,这丫头比自己还小,心眼忒多了!那话说秃噜嘴了,真没想那么多。
娘让她们姐俩多照顾这位,人家无事压根不出锦福院,蓥哥又不让人去打搅,看出人家热情不高,她们姐俩也没上赶子的道理。在母亲院里见过几回,没说上几句话,算不上熟悉。
今早出门,听门房小厮提了一嘴,才知道这位也出了门。还说能不能碰上人,这就给碰上了。
自己那话说的,还以为是嘲讽人呢!就是遇上人了,一激动,其实真就没旁的心思。
想着找补两句,郑妍上前拉住人不放手,“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娘让我们喊你李姑娘,说是对你好,没说不让你喊我们姐姐。”
李秋岁,这位五小姐怎么光长了一副聪明相。
二小姐郑媛扶额,她妹妹比人家大三岁。
你喊人李姑娘,人家还喊你姐姐,得被人说厚脸皮,硬贴她们的话了!
别看没相处过,这丫头脾气硬气的很,郑媛笑着解释了一句,“李姑娘莫怪,我妹妹没有坏心思,她就是口无遮拦惯了的。”
也不知人家有没有多想,寥寥几次接触,这位堪比蓥哥多智。
郑媛尴尬的笑。
五姑娘心思单纯,说那话真没恶意,李秋岁就道:“我知道。”
话落,抿嘴笑起来。
郑媛看她眉目舒展,不似说了违心话,不由松口气。
谁知那边郑妍非拉着人不放,“那你同我们一起去,庆丰楼饭食极好,知道你不喜人多,就我和二姐,没有旁人。”
郑媛拿妹妹无法,再一次出言邀请李秋岁,“李姑娘一起吧!”
郑蓥两姐姐性格迥异,待人真诚,人家再三邀请,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
李秋岁点了头。
一行人往庆丰馆走,途中郑妍提议,“咱们以后也不要姑娘小姐的称呼了,我们喊你李妹妹,你喊我们郑姐姐,如何?”
三人都觉这提议好。
在庆丰馆门口,郑家两位小姐遇着熟人,大家互相见礼,有人提议她们合为一处。
平日也无妨,方才说过就姐妹俩,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我们下次再约。”盛情难却,郑媛笑着婉拒。
“下贴子你们也不去家里玩,好不容易遇着了,连吃顿饭都不行了?”个头比郑媛偏矮一些的姑娘嘟着嘴抱怨,看样子双方关系极好。
第二十章 打听
“阿玉,我们今日约好了人,过两日,等过两日我下帖子邀请你去家里玩。”
郑媛话说的真诚。
阿玉不好再强人所难,就嘻嘻笑道:“好吧!今日先放过你,咱们可说好了啊,我在家坐等你的帖子。”
双方又寒暄几句,阿玉一行还要等人,李秋岁跟在两位郑小姐身后往里走。
庆丰馆的敞厅极为宽阔,打眼扫过去竟座无虚席!这会不是饭点,酒楼么,有几人单纯为了吃饭来的!不少人在那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显得有些嘈杂。
郑妍俩姊妹定的雅间在二楼,三人由小二哥引领着,沿着木质楼梯往楼上走。
走她们前头的是八九个十岁上下的少年,个个鲜衣华服。一群人在半道上就开始吵吵嚷嚷,上楼后堵在楼梯口争论不休。
三人怕与人冲撞,忙停下脚步,索性下了楼梯等候。
其中穿白衣裳的小公子神情倨傲,背着手站着犹如鹤立鸡群,出口的话显得言简意赅,“有歧义,都先憋着,莫要挡了别人的道。”
撂下这句话,率先转过身,噔噔噔的,人就利索的上了楼梯。
后头一行人先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了一阵,朝李秋岁三人扫过来一眼,低语几句后,就都上了二楼。
见他们离开了楼梯口,有人进了雅间,这边小二才领着人,继续往楼上走。
不巧,她们的雅间与对方紧挨着,三人进门那会,那边还有几人站在门口争的面红耳赤呢!
这些妨碍不到她们。
雅间隔音不错,关上门,听到的声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影响就更不大了。
三人坐定,小二哥送进来茶水点心,堆着笑招呼道:“三位小姐请慢用,菜品稍后便到。”
郑妍眼睛一转,“方才穿白衣裳的,谁呀?”
竟是从没见过!
她虽不常出门,这样出风头的人物,不可能没听说过。
郑媛瞪她一眼,“不许乱说话,老实坐好。”
哪就乱说话了,郑妍对姐姐的呵斥不以为意,“……我就是好奇,他嗓门最高,姿态也出挑,让人想忽视都难,银州城出这般人物,能是无名之辈?”
小二哥对人打听那位显得习以为常,摆放好茶水点心后道:“小姐眼光极准!那位从俊州来,据说诗画一绝,把咱们银州城的公子们都比下去喽!您定是不常出门,不然早该听闻那位的大名了……”
说到这里,小二哥故意停下话头。
郑妍切了一声,“少在本小姐面前卖关子!”
一面示意她带来的丫头,递过去一个银饺子。
小二哥喜笑颜开,忙道声谢,接过银饺子顺势就塞进了袖筒,这才继续方才的话头:“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临,宋公子。”
宋公子?
哪来的宋公子?
还要仔细问问。
那边郑媛咳嗽一声截断话茬,用眼神示意,她不许再说话。
同个小二哥打听别家小公子,还没完了,着实不像话。
见姐姐真生气了,郑妍嘟嘟嘴。
小二不着痕迹捏捏袖筒里的银饺子,“几位小姐慢用,有事,随便让身边哪位姐姐给小的递句话。”
小二哥推门走出去,顺带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郑媛脸色还是不好看,郑妍扯她袖子,“姐,这有什么的?还值当生气了!”
“妍姐,你比李妹妹还要大几岁。”
在外边呢,能不能沉住点气?
想打问事,差了身边服侍的人去,哪有拉住人小二哥亲自问的?
顾及还有人在场,不好让妹妹失了面子。
李秋岁手里转着杯盏。
宋公子!就是买了兰花,还欠着银子的宋公子?
她对这人印象还不错,花都到手了,你就只给五百两也不少了,还要寻人打问差价,之后还给补上。
虽然后头的钱还没到手吧,心里多少有些期待,听郑媛提及自己,李秋岁笑道:“郑五姐姐也是真性情,我心里也好奇呢,像猫爪挠了似的,只恨被她抢了话头。”
这话也算给郑妍解围了。
郑妍来了精神,“二姐你听,不止我一人好奇吧。”
被人认可,郑妍眼里全是兴奋,自觉找到了知音,“岁岁,你以后喊我五姐姐吧,我就喊你岁岁了。我娘说了,你在你家,家里人都这样喊你。”
见李秋岁点头,没反驳自己的意思,郑妍眉开眼笑,“我娘说了,过段日子重新给你安排个院子。不和蓥哥住一起,我去找你说话就方便了。”
还要在郑家呆两年,自己不可能一直霸占锦福院,没看郑蓥白日不见人影吗?他也不习惯吧!
能给自己重新安排一个院子最好,李秋岁来了兴趣。
郑妍不理会冲她一个劲使眼色的姐姐。
“蓥哥身子好了,你有了新院子,不用住一个院子,旁人问起身份,就有了说头,我娘还说让你和我们一块去学堂念书,对外就说,你是我娘义姐家的女儿,来我们家寄养。你放心,去学堂有我给你撑腰,没人敢欺负你。”
郑妍的话信息量巨大。
李秋岁不由坐直了身子,“这话是郑夫人说的,还是你自个想的?”
“当然是我娘说的。”
郑媛扯了扯妹妹袖子,拼命使眼色,郑妍不理她,气的她直跺脚。
这样的话,哪是你能说的。
这位李姑娘别看年纪小,自来郑家所言所行颇为谨慎,有些话并不适合大喇喇的说出来。
母亲再三交代,让她们多看顾一些,这样的打算,本来是好事,说给她们姐妹知道,也是交代邱嬷嬷喊她李姑娘那会,她娘顺便同她们交底,让心里有数,日后好相处的。
如今,由妹妹这般说出来极其的不妥当。
李秋岁不关心郑家两姊妹的眉眼官司。
郑家这样安排,在郑李两家差距天上地下的时候,能不损害自家,尽量替她考虑,已经十分难得了。
想到她爹说人家修桥铺路,是积善人家的话,看来并不全是恭维,郑家为人还算厚道。
她要在郑家待够两年,这事早便定了。稀里糊涂,把她冒冒然推出门,旁人问起她是谁,哪家的?
要怎么说?
这也是她不愿出院门,让旁人看稀奇的原因。
至于长大后真的嫁给郑蓥。
先不说这有携恩图报的嫌疑。
再者,她李秋岁有自己的骄傲,嫁人还用的上去威胁谁。
至于,谁来说这话倒是没什么要紧了,关键是早点弄清楚真假。
“郑家二姐姐,你们大概也知道咱们两家的事了,五姐姐能坦言相告我感激不尽。”李秋岁先坦白自己的态度。
都是知情人,郑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便用不着遮三掩四了。
郑媛,“李妹妹言重了!蓥哥能安然无恙,我们全家感激不尽。我娘的意思你和蓥哥还小,以后的事,等你们大点再说。就当亲戚家的姑娘,放到我家教养两年,眼下这样的安排对你是最好的。”
郑媛也想明白了,事到如今,不如把话如实相告,省的遮遮掩掩,显得小家子气了。
第二十一章 搅乱
郑二小姐拿定主意,也不在推三阻四。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李秋岁犯不着继续追问具体搬院子的时间了。
如此,大家以后相处会方便许多。至于去郑家学堂,她自然不会拒绝,多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郑家两姊妹都是好相处的人,至于旁人,她又不是真的社恐,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话说清楚,三人的相处更自在了。
庆丰楼名不虚传,菜名好听,菜色也有心意。
郑家两位小姐手面极大,酒楼里叫的上名号的菜品都点了一遍,李秋岁也不拘谨,在郑家一起吃过饭,都知道她好胃口。
雅间里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吃饱喝足,三人说笑着往出走。
快到楼梯口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忙避让到一旁。
李秋岁贴墙根站好,就见那位宋公子一马当先,三两步越过了她们,往楼梯处走。
紧跟着,后头包厢里追出来一人,很快穿过人群,“姓宋的,有能耐你就站住!”
宋公子头也不回,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这样的人,本公子羞于与之为伍。”
后头追上来的人,显然被这轻蔑的态度气炸了肺,大吼一声扑过来,“欺人太甚,姓宋的我跟你拼了!”
一行人都没反应过来,那人一阵风似的,手里握了把尖刀就越过了众人,直朝宋公子后心刺去,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这要是宋公子人被刺死了,那她卖兰花,剩余的那些银钱,找谁要去?
行动比脑子快一步,脚下一转,人站在过道中央,试图拦住那人。
那人这会气红了眼,嘴中不客气,嚷嚷出不干不净的话,“姓宋的,有种你他娘给我站住!”
李秋岁站那里,要说他是看见了的,豆丁大点的小人,一脚踢开了事!
至于会不会踢坏,一门心思都在宋公子身上,哪还顾得上其它。
就这样,在一行人反应过来,追上去拦人,宋公子回转身,瞳孔微缩,不可置信望着那人……
啪叽一声,人就摔地上了,还是面部朝下。
那人冲劲太大了,又想一脚把人踢飞,就这样,李秋岁先身子一歪,让那人右脚踢空,趁人前冲的惯性,伸脚踢了那人腿弯处,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趁机飞快一勾一拉,那人就结结实实摔地上了。
“钟兄!”
“钟兄!”
有人惊呼。
那人身体蜷缩成一团,抱住脚,又想去捂脸,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从旁人的角度看,就是人小姑娘站在过道中央,钟兄冲过去那会,人吓傻了!钟兄抬脚去踢开人家,人家踉跄着躲开了,钟兄绊人小姑娘腿上,自己摔趴下了。
躺地上那么久,装过头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呼啦啦围过去。
宋临这会也走了过来,捡起丢在墙角地上的尖刀。
“公子!”
“公子您没事吧!”
宋临的两个小厮吓得面无人色,好不容易挤进来,张口要说话,宋临抬手打断,“这东西你们拿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妹妹站那里,你看不到啊!还想踢人,她那点小人踢坏了,赔得起吗你?自己摔地上了,还有脸趴地上嚎叫!”郑妍率先站出来,一迭声的质问出声。
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是郑家小姐,小声嘀咕一句,“可不嘛!那一脚,真能给人小姑娘踢坏了!”
就有人接话茬,“就是,钟兄也太冲动了一些。”
又有人说,“不就几句话口角,至于要人家性命。再者,看见那点大的小姑娘,怎么能下去脚踢的?”
有人深以为然,你一言我一语,指责质问开了,有不同声音的,这会也不敢开口了。
李秋岁拉一把还欲开口的郑妍,摇了摇头。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们身后郑媛,死死攥住郑妍的手,也不赞成她说话。
郑妍面上气鼓鼓的,却紧抿唇角不在说话,任由两人扯着她后退一步。
宋公子看她们一眼,没出声。
李秋岁回转身,走到还躺在地上的人跟前,轻声道:“你这人太冲动了,做事糊涂,还不考虑后果!多大仇怨值当你赔上自己,也要置他人于死地!”
旁边就有人道:“钟兄,你就是太糊涂,几句口角,一点小事,不至于嘛!”
“就是,何至于的!”
“快别躺地上了,谢谢人……”
李秋岁截断话头,“大家用不着如此,感谢的话不用说了,谁都有冲动,犯糊涂的时候。这种事咱们见着了,能拦,自然要拦上一拦,都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你们当朋友的,也要劝一劝,不然,出了事,人家家里人迁怒,都只能生受了。”
听话听音,这姑娘的意思是她故意拦的人,不是被吓傻了!
咱们为啥要感谢你?还当起了和事佬,连他们都说教上了。
转念想到,真出了事,就如小姑娘说的,他们都得跟着倒霉,还真是多亏了人家。
宋公子目光闪了闪。
只听小姑娘又小小声嘀咕一句,“哪来的刀子,没听说有人下馆子还带一把刺刀在身上的!”
声音小,在场的人却都能听清楚。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一时没人出声。
那边宋公子哼道:“我要真出了事,要你整个钟家陪葬,跟你这种人认识,说出去都让人羞愧。先前你们处处维护他的脸面,能一起进进出出,都是一丘之貉!这事咱们没完!”
大哥,不要刺激人了啊!还是一群人,大家一会儿都要找你同归于尽,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有人吸引仇恨,李秋岁退到郑家姐妹跟前。
小姑娘够机灵!
三言两语,转移了矛盾,又把所有人都扯进来,自己不仅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让众人欠她一个人情。
宋公子似不经意,朝李秋岁的方向扫过一眼。
银州城还有这样的人物,还算不虚此行。
救命恩人!
他看过那把刀,刃口极锋利,即便他能侥幸躲开,庆丰楼一二楼的楼层间距少说也有两丈有余,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残。
他手上虽然有两下子,要说能赤手空拳,打到对方后全身而退,真是自信过头了。
这个人情他领。
没有人帮了自己忙,还给人带去麻烦的道理。
宋公子走到那位姓钟的跟前,“靠卖同胞姐妹得前程,得名望,还有脸面炫耀,真给咱们男子丢人。我宋临再说一遍,羞于与你为伍!”
一番话,仇恨拉的足足的。
看那边又有吵嚷起来的架势,李秋岁忙去拉有些愣神的郑家两位,“咱们快走!”
两人回神,异口同声道:“哦,走,快些走!”
第二十二章 送花
三人悄无声息下了楼梯,出了庆丰楼,很快寻到郑家的马车。
郑妍让翠屏、翠竹乘坐马车先走,她扯了李秋岁坐到她们来时的马车里。
李秋岁也不挣扎。
三人坐定,郑妍和二姐郑媛齐齐嘘出一口气。
平定了心情,郑妍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说:“岁岁,你怎么想到去拦人的?那人手里有刀,我腿都吓软了!”
郑媛也好奇,这会马车里没有旁人,说说话也能缓解气氛。
李秋岁抿唇笑了笑,谎话张口就来,“我也怕,当时就想,真让他得逞,那位宋公子可能就没命了!人家虽然倨傲,但罪不至死。再者,救人一命是大功德,没多想就……”
这会什么宋公子在郑妍这里不重要,忙挑拣她最感兴趣的问,“那你是怎么踢了那人一脚,人就摔趴下了呢?”
郑家姐妹站她身后,离的很近,能看清她的小动作不足为怪。
抛开两家恩怨不提,在外头两位郑家小姐对她多有维护,姿态也坦然,有些事情不是诚心隐瞒她们。
“我踢了那人脚腕上的麻穴,又使了力气故意去绊他。”
那人不是装的,真的摔得很惨啊!
郑妍恍然。
“人脚上还有麻筋呢,我还以为只有胳膊肘那里才有,你也太厉害了!”
又连连追问,“谁教你的啊,你们村上也有神医吗?就像杨神医那样的。”
上一世为了研究异能,李秋岁没少钻研穴位、经络这些,这不就用上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说辞时,郑府大门在望。
总算到家了!
“到家了啊!”郑妍嘟哝,她还有许多话没说呢!
马车进了府门,忙丢开前头的话题,去拉李秋岁:“岁岁,去我院里,今晚同我一起住。我有好多漂亮衣服首饰,都给你好不好?”
李秋岁哭笑不得。
郑媛去拉妹妹,“再胡闹,我去喊母亲来。”
郑妍看她姐似乎动真格的,总算住了嘴。
唬住了妹妹,郑媛对李秋岁笑道:“岁岁,先前我娘已经让人收拾院子了,你去学堂,也就这两天的事。这两日有空闲,你先学着认认《三字经》,到时学起来会轻松些。”
“蓥哥那里有书,你让翠屏或翠竹跑一趟。”
李秋岁乖乖点头,也不提自己能倒背如流的话,“多谢媛姐姐,我知道了,会好好准备的。”
马车停稳,李秋岁率先跳下去,一溜烟人跑没影了。
“她跑那么快作甚的?”郑妍问她姐。
被你吓的呗!郑媛翻她白眼。
庆丰楼这边,李秋岁三人走后,宋临估摸人走远了,撂下话也走人了。
姓钟的那位好不容易被人搀扶起来,脚脸都还疼着呢,想说话也没人搭腔。
大家同是银州城人,平日也算要好,时常同进同出的,姓宋的目下无尘,他们看不顺眼,可也犯不着动手。
这事之前,谁知这人竟是这般脾性,为两句口角,值当你要人性命!
不是那位姑娘拦住了人,真让他得手,后果不堪设想,他们这些旁边看着的,能得什么好去。
这种冲动的脾性,还是少来往的好!
众人很快散了个干净。
宋临问随行小厮:“那位姑娘谁家的?”
小厮是姨母指派的,银州城本土人士,各家小姐公子他都门清,不然姨母能指派他跟着自己。
这回要让人失望了,小厮挠挠头:“您容小的去打听打听。”
还要打听呀!
宋临踹他一脚。
“与那小姑娘一起的是郑家两位小姐,小的去问问就知道了。”小厮转着眼睛道。
“那你还啰嗦什么呢?去问呐!”
那是银州城郑家,没您开口,冒然去打听人家姑娘,自家夫人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小厮嘿嘿干笑两声。
宋临骂了一句“滑头”。
“这事我会亲自同姨母说。”
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打听一下,怎么了?
又有小厮凑上来,“公子,银州城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咱快些家去,老太爷寿辰就在下个月,赶路还要功夫。”
说话的是宋临家里带出来的长随。
宋临眯眼,“我娘来信,又许你什么好处了?”
小厮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宋临瞟他一眼,“该回去的时候我就回了,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小厮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公子,我没有要听夫人话的意思,就是后怕!方才您要是有个万一,我就是死一万次都难辞其咎,银州城,这地界与咱们犯冲。”
“行了,少危言耸听,再过几天咱们就回。”话说完,宋公子大踏步离开。
李秋岁回到锦福院,翠屏翠竹到了好一会,见她进屋,忙跟去净房。
“姑娘,东西都在西厢房放着,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先放那边,回李家村别忘拎车上,就行了。”李秋岁心情极好,洗漱完坐到八角圆凳上。
一拍手,想起一件事,“对了,把后罩房那盆打了骨朵的兰花,给你们公子送过去。”
姑娘最宝贝那盆兰花,这会要送人,还是送给小公子,语气也不大好。
两人对视一眼。
翠屏道:“您是说那盆打花骨朵的,送给公子吗。”
李秋岁叹气:“不算送,是卖给他!他私房钱都拿来买花了。”
还不起钱,还一盆兰花,这话没毛病。
她话都说出去了,再想拿私房钱说话,没门。
挥挥手,示意两人忙去。
外头天已经黑了,李秋岁仰躺在床上,睡不着却又无心修炼。
睡不着的又何止她一人,郑媛郑妍两姊妹正坐在郑夫人屋里。
郑夫人正院这边。
郑媛等妹妹把今天的事声情并茂讲述一遍。
中间,说到宋公子,郑夫人怔了一下,问说,“是俊州城的宋公子?”
郑媛点头,“听说是俊州来走亲戚的,最近在银州城闹出不小的动静。”
疑惑她娘怎么问起这个。
之后,郑夫人微笑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郑媛贴她娘边上坐着:“娘,既然院子收拾好了,让人明天就搬吧!对外咱们也好表明她的身份。看她有那份机智,不奢望她亲近,但愿没存怨怼之心。”
第二十三章 姨母
“姐,你说什么呢!岁岁哪是你说的那样。”郑妍真心把李秋岁当朋友,听不得姐姐怨怼不怨怼的话。
妹妹天真烂漫,那丫头对她也算真诚,这也是她能另眼相待的原因。
郑夫人看一眼外头漆黑的夜色,笑了笑道,“她怨不到咱家头上,当初是他李氏族长托人找到府上,提出的条件。我们一一都答应了!后来,柳氏,就是那丫头的母亲,又提出不必去官府定婚书,先让人进门冲喜,等两孩子都大些,定了脾性再议,我和你们爹也没为难,全数答应下来。”
“娘,是她们家先找上门的?岁岁知道吗?”郑媛蹙眉。
自家弟弟自小身子不好,家里遍访名医,这些许多相熟人家多少知道一些。可上河镇离府城,就是马车赶路也要大半日。
他们从哪得的消息?
还有就是冲喜姑娘的八字,自家不可能大张旗鼓宣扬出去。
他们又是从哪知道的?
“先前不一定知道,回家那趟,她娘早该交代过一些。”郑夫人同二闺女说话。
一面去捏郑妍脸颊,“我们妍姐是个好命的!和那丫头同脾气,就好好相处。”
郑媛回过神,妍姐儿生在郑家,自然好命!她娘怎就突然说这样的话?
看看她娘又去看妹妹。
那边郑妍躲开郑夫人,跳着脚嚷嚷,“您无事,就找姐姐、蓥哥玩去!逮着我一人欺负算怎么回事?”
郑媛摇头失笑。
她性子敏感多思,蓥哥性子冷清多智,她娘最喜欢欺负爱笑爱闹的妹妹,早便见怪不怪了。
李秋岁翌日醒来,照旧不见郑蓥的影子,至于兰花,人家自然笑纳了,听说书房里放着呢。
用过早食,翠屏撤下碗筷。
邱嬷嬷过来传话,说是郑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李秋岁在后罩房照看兰花,没见着邱嬷嬷的人。
看样子不是要紧的事。
昨天听了两位郑小姐的话,郑夫人找她这事,心里有些猜测。
能给她分配院子,自然是好事。
李秋岁也不耽搁,洗了手,就朝郑夫人所在的正院去。
到的那会,郑蓥居然也在,郑夫人看她进屋,就笑着招手:“岁岁,过来坐。”
李秋岁走到近前行礼,“夫人。”
郑夫人一把拉住人,按在身边坐下:“说多少回了,不必多礼,以后就喊我姨母。”
这样定下名分,以后相处也不尴尬。
挺好!
李秋岁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姨母”。
郑夫人应了一声“哎”,一面递过来一个大封红。
见她愣神,给硬塞手里,“姨母都认下了,见面礼也该拿着。明天,蓥哥去你家,也要认下你娘这个姨母,这样我同你娘就成了异姓姊妹,你以后住家里,哪里都去得。”
郑夫人话说出口,事就算定下了。
李秋岁不好意思,“谢谢姨母!”
郑夫人笑道,“蓥哥身子好了,过了年你们又长了一岁,我让人另外布置了院子,你先去看看,哪天空闲就收拾一下东西。”
郑夫人又说了她去学堂的事,“郑家开的族学,也有旁姓亲戚家的孩子读书,有麻烦事,就找你二表姐,五表姐。”
李秋岁认真听完,点头应下。
说今天就可以搬。
明天还要回李家村,今天不搬就要等从家里来了。
郑夫人找来黄历,翻看没什么忌讳,就拍板定下了。
郑媛两姐妹联袂而来,郑妍听见个尾音,嚷着要帮忙搬家。
郑夫人让人收拾的院子在内院偏靠后的位置,离郑家姐妹不算远,距离锦福院就有些距离了。
锦福院说是在内院,离外院也就一墙之隔,要是把留在内院的垂花门封起来,朝外院开一个,实际上就算外院了。
大户人家有把男丁安排到外院的习俗,说是长在妇人之手,少了男子气概。
李秋岁猜想,有男子气概固然重要,读书科考,少不得在外头行走,同窗挚友还能少了,隔三差五总有人上门,冲撞家里女眷就不好了。
同理,姑娘家也一样。
这样男女隔开,互不干扰,才算合理。
李秋岁没多少东西要收拾,新院子那边都齐整,基本上能拎包即住,就是那些养在后罩房的花花草草,颇费了一番功夫。
郑蓥安排青恒青云过来帮忙,很快就把花花草草安置妥当了,其它的零碎事情用不上他们。
翠屏翠竹都跟过来了,郑夫人又拨了几个粗使婆子。
还要给人,李秋岁给拒了。
这些都要郑家发月银,要不了几个钱吧,郑家也不把这点钱放眼里,但咱自家知道自家事,人够用就行,不讲究那些排场。
新院子布局与锦福院雷同,进了院门,就能看到连排的房屋,正房、厢房、后罩房,应有尽有,抄手游廊连接,错落有致的布局极其合理有序。
院中的山石花木,都有近日才搬运和栽种的痕迹。
李秋岁蹙着眉头:“姨母太费心了!”
郑妍转身,“我娘不知道有多喜欢你!以后,你就踏踏实实给我们做妹妹。哪里不合心意了,就说出来,小小年纪不要想那么多。操那么多心,小心变成小老太太!”
郑妍蹦蹦跶跶走在最前头,听李秋岁说话,忙退回来三人并排走。
郑媛也说:“岁岁安心就是了!蓥哥多亏你,母亲同我们对你感激不尽,这些不过身外之物,我们当你是自家人,有事尽管说话,能做到的我们尽力去做。”
进郑家学堂,这事,还能说是李家提的条件,两家约定好的。
那对外自己身份的一番说辞,还有安排的院子,无一不说明郑家是花了心思的。
郑蓥身子能好起来,她是出了大力气,但真不是冲喜冲好的。
郑妍在一旁还要不住的点头。
李秋岁正了面色,停下脚步道:“两位表姐,这话我只说一遍,冲喜这事,郑家得益,我李家也得到了想要的。郑李两家往后有交集,重新再论情分。”
这就是说,以后两家谁都不欠了谁的,再想来往,不能拿这个说事。
第二十四章 院子
李秋岁说这话就有平等相交的意思在里面了,只是眼下两家差距甚大,人家不会朝这方面去想。
郑媛真就没想到这茬,心里还赞一句李秋岁大气。
李秋岁这边,下半晌送走了热心帮忙的郑妍两姊妹,她就忙活开了。
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将近两年都住这个院子了,日子想过的怡然,先把院子收拾的合心意。
内室的桌椅板凳,家具摆设,包括床铺屏风这些,一应俱全。
从锦福院带过来的衣裳首饰,存月钱的木匣子,练字用习惯了的毛笔字帖,由翠屏两人去折腾摆放,李秋岁对带来第一桶金的兰花比较上心。
青恒给搬过来,她先挨个抚摸了一遍,偷摸输入点异能,旁人只当她是检查有无损伤的。
宝贝兰花暂时还是安置在后罩房,正屋那边,整日在翠屏翠竹眼皮子底下,想动点手脚太麻烦了,后罩房这边,她们三五不时过来一趟,兰花有了变化,她们也只当李秋岁养花技艺高超。
养花技艺高超的李秋岁,这会在院子后墙角站定,招手唤来专职打理花木的婆子,“再喊两个人过来,把这一小片给清理出来。泥土全部要深挖翻一遍,记得土疙瘩不要打散。”
婆子是郑夫人指派来的,以后就在院子里伺弄花木,听完李秋岁的吩咐,忙行礼,磕磕巴巴道:“姑,姑娘,这些花苗怎么办?”
她是说李秋岁要清理掉的那些花木。
“郑家没有花房吗?”
“有,有的。咱们院里的白毛狮子就是成喜培育的。”婆子忙道。
李秋岁不知成喜是谁,白毛狮子是说回廊里摆放的白菊花。
“这些你送还他们。”
重新栽到别处都还能活。
都是些迎春、月季、秋菊、福禄考这些丛生应季花卉,都是寻常品种,优点是好养活,贴墙还有竹子和梅树。
这片地方,她别有用处,不然也不会动它们。
这里的院子先前没人住,花木天生天养,长势还不错。
“这样,你去花房问问,他们不要,再来告诉我一声。”
那婆子忙不迭点头,喊过来两人,交代一番,自己小跑着往出跑。
后面的事没人找过来,等吃过晚食,李秋岁出去消食,那片地方已经收拾妥当了,照她说的,全部深翻了一遍,土疙瘩也没打散。
明日要回李家村,不清楚去几日,这边先放着。
忙活到深夜,李秋岁才安生的脱鞋上床睡觉。
……
……
锦福院这边,郑蓥踏着月色回到黑漆漆的院里。
三个月相处,那丫头走了,搬空了半个锦福院。
内室同样黑漆漆的一片。
青恒忙快走几步,进屋先把灯点亮。
照理,屋里有大丫鬟,天一黑该就有人亮灯的。
公子将人都给了李姑娘,又不肯再要几个服侍,身边就他和青云两人,一直在书房待着呢,就把亮灯这茬给忘了。
“……多点一盏,青云取本书过来。”郑蓥一面吩咐青恒,一面朝净房走。
回来的早了些,没什么困意,找本书打发时间。
“哪本?公子您要哪本?”青云追在身后问。
“随便。”
“随便?”您可太随便了!青云只敢小声嘀咕。
公子这是怎么了,一整日板着张脸,总共没说过几句话,往常话也少,却不会这般云山雾罩,让人摸不着头脑。
青云看一眼外头,都这会了,竟还要看书!
……
……
第二日天还没亮,李秋岁早早的收拾停当,还是翠屏跟着回去,翠竹留下。
“姑娘,把我也带上吧。”翠竹拎着个小包袱,眼泪汪汪的央求。
“下回,下回带你去啊!”李秋岁不好意思道。
她们家就那么几间屋子,郑蓥这回跟过去,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再带上翠竹……眼下要入冬了,夜间极冷,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床铺,棉被!还能让人睡地上?
李秋岁动作算是麻利了,大门口,郑蓥领着青恒已经等着了。
两方人碰了头,车夫赶着马车直奔上河镇。走的还是上回的路,时值深秋,地头庄稼收拾的差不多了,忙活的农人还是随处可见,他们这是休整土地,准备种下一茬庄稼。
这趟回家没托人送信,马车停在自家门口,一眼望过去还是原先的土坯草房,几乎没甚变化。
李秋岁跳下马车,一眼看到院子里忙碌的夏禾。
“姐!”
趁着天气好,夏禾在院子里晾晒被褥,听见人声,朝出声的院门口望去。
“岁岁,你回来了!”夏禾丢下活计跑过来,一面打量人,一面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爹娘都在地头,我去喊他们家来。”
在她看来,妹妹突然回家,定是受了欺负。
岁岁走后,爹和大哥没少跑府城打听郑家,郑小公子身子好了的事,她们多少知道一些。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家来了?
“岁岁不怕,家来就家来吧,先自己坐会,我去把爹娘叫回来。”夏禾风风火火的,拉了李秋岁就往院里边走。
李秋岁看到她姐的激动心情,被夏禾迎头一番话打散了。
怕她再胡乱猜测,后面还有人呢!
忙干咳一声,差过话头道:“咳!姐,郑蓥跟我一块家来了。”
“郑蓥!”
谁啊?
“郑家的人吗?”
夏禾还要细问。
郑蓥从马车上下来,迎上前施礼,喊了声“三表姐”。
夏禾从小到大去过镇子几趟,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也就成员外了。他家小公子倒是见过几回,身宽体胖,在镇子上差点横着走。
哪见过这般谦谦有礼的小公子?
夏禾连连后退数步,一面摆着手道:“别乱认亲戚,我没你这样的表弟。”
李秋岁噗嗤笑出声,看两边都面色不善的瞪过来,忙给她姐介绍,“这是郑小公子。”
那边郑蓥的脸黑红黑红的,从小到大哪遇过这样的阵仗!他娘早叫人打听过李家成员,各自性情他也有所猜测。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喊人家表姐,还被人家嫌弃。
夏禾朝妹妹眨眨眼。
李秋岁点头。
夏禾怔愣一瞬,忙换了张笑脸,胡乱福了福道:“是,是郑家表弟啊!你看我,看到妹妹给高兴的!那个,你家里坐,我去喊我爹娘来。”
磕磕巴巴,话音还没落地,也不敢去看郑小公子的脸色,急急忙忙人就跑远了。
李秋岁望着她姐的背影,目瞪口呆,这就跑了!
偷瞄一眼郑蓥,假装没看出人家黑沉的脸色。
第二十五章 外号
李秋岁,“那个,在你家住着,回家这事,不方便提前捎信。我姐太激动了……先到院子里坐会,我爹娘一会就该回来了。”
真是亲姐妹,语气都一样,合着你姐太激动,你回家没捎信还是我家的责任!
郑蓥鼻孔朝天,不理会李秋岁,径直往院里走。
这人真小气,一点小事还值当生气了。
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地盘!
小气巴拉的男生最讨厌了,李秋岁心里哼了一声。
翠屏来过李家,相比初次来的青恒算比较熟悉了。
她先去屋里抱了条长凳,白日还不算冷,就放在院子里。
李秋岁没有主人家的自觉,也没有要谦让的打算,一屁股坐在长凳中央。
青恒反应过来,忙有样学样去屋里提了条长凳,放在郑蓥腿边。
郑蓥面色平静,不慌不忙理了衣裳,坐到了板凳中央。
李秋岁斜了那边一眼,郑家家教真不错,被人这样对待了,还能面不改色,搁她早跟人翻脸了。
她就是故意这么干的,最好能把人气跑。不然,碍手碍脚,家里就这么一点大,想说点话,做点旁的事都不方便。
算了,都答应人家了,这样过河拆桥太过分了啊!
“那个,你要不要喝点茶?”
好歹想到要尽地主之谊了。
郑蓥看她,这丫头同在郑家小心谨慎的模样大相径庭,不是他一直看着都以为换了个人。
李秋岁心里一慌,感觉她那点小心思被人家看透了。
那边郑蓥移开了视线,“随便。”
随便就随便,我家可没有好茶招待你。
她家那条长凳被这人一坐,瞬间上了档次。
李秋岁站起身,领着翠屏朝屋里走。
家里的茶叶还是郑家上回送的,家里人一直舍不得喝。
她哪会泡茶,种茶还差不多。
拿出茶叶罐子扔给翠屏。
“我去灶房烧热水。”上回见姐姐烧过,这个她能行。
翠屏抱着茶叶罐子,忙跟过去:“还是我来吧,您去陪公子坐会?”
公子一个人坐那里呢!都没人陪着说话。
那可是郑家的小公子,咱们还要回郑家,您这样,不怕把人得罪狠了。
李秋岁不理会翠屏的担忧,指了指灶台:“你确定会用这玩意?”
这里不是郑家,烧炭的炉子有粗使婆子看着火,水壶放上头,她们这些大丫鬟只管去拎热水。
翠屏打小就去了郑家,真没干过烧火的活计,这里的柴火也不同,郑家那边引火有细柴,大火有粗木头劈成的木片。
这都是干嘛用的?
李秋岁呵呵笑,塞了把细软的柴草进灶堂引火。
乡下打了粮食的庄稼杆子,舍不得扔掉,要么拿来喂牲口,像她家没牲口,拿来引火也很好用。
火石还没打着,那边夏禾进来了。
“都别在这添乱,爹娘在外边跟郑公子说话呢,你们都出去,我来。”
李秋岁被推出灶房,就听郑蓥跟她爹娘在那见礼寒暄,一会功夫人家连‘姨母’都叫上了。
这家伙举手投足都是贵公子范儿,偏偏态度显得很谦逊、温和,给人很容易接近的错觉。
李三祝这会笑呵呵的,听人说完话,拍着胸脯道,“那贤侄你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地头那点活计,过两天就能忙完,到时找了里正,组织青壮,咱们一起往山里边看看。”
李秋岁忙过去:“爹,山里多危险,不是说少去嘛!在外围转转,抓两只兔子打打牙祭就行了呗!”
李三祝看见小闺女,笑眯了眼,立刻转移了立场,道:“不去,不去。上回村上人看见打了大虫,都不敢上山。”
三个多月不见,小闺女长高了一大截,小脸白生生,肉嘟嘟的。怎么看怎么让人欢喜。
李三祝眼睛愈发笑成了一条缝,“你忘了啊!到了这会,年年都要组织人,上山打一回猎。不然,来年野猪泛滥,会下山祸害庄稼。几个村子的人呢,到时县城官衙也会下来人,帮咱去除害的。”
李秋岁一拍脑门,还真有这事。
靠着山,有方便之处,也平添许多危险,没见家家户户院墙都尽量往高了堆。
记得听村里老人讲过,还有狼群下山叼走孩童的事发生。
后来,到李秋岁出生,换了新县令,官衙就年年组织人上山,才算杜绝此类事件。
“那爹,你平日多管束二哥,少让他往山里跑,还有二伯。”李秋岁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上回走的匆忙,许多事情没说清楚,心里隐隐害怕着呢。
“好了,管家婆,你爹早交代了,你二哥敢往里头钻,回头就打断腿。你二伯,你当他钻山鼠王的名号是哪来的!瞎操心!”柳氏过来拉住李秋岁瞧。
哦,她二伯属相就是鼠,自小就在山里头钻进钻出,几天几夜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
人送外号钻山鼠王。
二伯的外号很拉风,想来有几分本事,真就瞎操心了。
“娘!”李秋岁抱住柳氏撒娇:“您想我吗?我可想您了!”
柳氏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不想,一点不想。”
嘴上不想,却一把把人搂进怀里。
郑蓥看李秋岁,像不认识了似的。
李秋岁这才想起来还有旁人,忙挣脱出来,面不改色转移话题道:“娘,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今晚上吃什么呀?”
柳氏也犯难,不年不节,庄户人家能有什么好东西?自家闺女好说,这郑小公子……
“山子娘,后院养的鸡杀了吧,我再去娘那边看看,还有刘一刀,今个早上说是杀猪了。”李三祝看媳妇为难,忙道。
刘一刀,李秋岁知道这人,你去他家买肉,要多少,人家一刀下去,跟称称过一样,大家就一刀一刀的叫开了,其实人家是有正经名字的。
“爹,他家有猪头、下水这些,你也买些回来。”她搁家里多住几日,总不能让郑蓥跟着家里吃糠咽菜,买些回来,花不了几个钱,做成卤菜,省事又能添几个菜。
主要还是省些银子。
实际上她也想吃,郑家伙食是不错,都太精细,精致了啊!
偶尔还是很怀念粗糙一点的吃法,最好能找到辣椒,弄一些酱料,就再好不过了。
做法吗,谁让她记性好,都在脑子里。
至于动手,你能指望只会泡面的人来做?
就她娘来吧!脑子里好些菜谱,争取把她娘培养成名厨。
第二十六章 表亲
“顺便把大嫂叫过来帮忙,让爹娘晚上都过来吃饭。”未来名厨柳氏嘱咐完,小声念叨一句,“山子哥仨也该下学了。”
话音还没落地,那边就有人齐声喊娘了。
“娘,是岁岁回来了吗?黑娃子说,看见有马车朝咱家来了。”
人还没到,李长雷的大嗓门先到了。
“娘,我们回来了。”
李长山,李长安两兄弟前后脚进了院子。
上回李秋岁走后留下一包银钱,叮嘱送李长山兄弟去读书,柳氏把话说给李三祝听。
李三祝把家里人叫到一块商量。
李秋岁说过自己的想法,将来归家能有自家人依靠,总比族人靠谱。先不说读书能得功名的话,就是多认几个字,看得懂账本子,算得清账目也是好的。
李三祝拍板花银子送三兄弟去镇子上读书,离家里近便,束脩要比县城少不老少,先生他们也知根知底。
到底念了书的,哥仨原本长相就不差,棉布长衫穿在身上,斯斯文文的,士别三日,当真是一表人才。
“大哥,二哥,四哥!”李秋岁挨个叫完人,看着哥哥们,就咧着嘴笑。
“岁岁!真是你回来了。”小四哥李长安先是眼睛一亮,哒哒哒跑到跟前,就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二哥李长雷又想过来扯李秋岁的小揪揪。
李秋岁身子一矮,跺着脚躲开。
让他扯一回就得了,还想扯,她不配合,想什么美事呢!
大哥李长山同样咧着嘴笑,往边上让了让,看着弟妹打闹。
郑蓥目光复杂,这丫头在郑家到底被压抑天性了!
李三祝笑呵呵的招招手,看人都过来了,给三兄弟介绍郑蓥,“这是郑小公子,这回来咱家做客,要盘桓几日,你们要好生招待。”
郑蓥笑着拱手行礼,“见过三位表兄。”
哥仨面面相觑。
人,他们进院子就看到了,爹爹不说,只当看不见。
过这么一会了,听李三祝的语气,三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所猜测。
尤其是李长山,他去府城几次,打听了不少郑家的消息,包括郑小公子的年纪,虽然一直没蹲到人,遗憾没亲眼看看,但聪明机智的名声没少听人说。
他们是比这小子年长几岁。
表兄?
你是怎么表上的?
从哪边表上的?
兄弟三人一时没人吭声。
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都成了木头桩子。
李三祝在边上咳嗽一声,“你娘同郑夫人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姐妹。”
啊?哦!
表哥是这么来的!
这大半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进错家门了吗?
“还不过来见过你们郑家表弟!”见三人还在愣神,李三祝沉声道。
李长山朝两个弟弟看过去一眼,率先上前拱手还礼,“见过郑家表弟。”
有话,等没人的时候细问!
人家既然做出表率,自家也没有胆怯的道理。
大哥开了头,李长雷、李长安对视一眼,就有样学样,拱手还礼,口称“见过郑家表弟”。
几人在那边你来我往的寒暄,李三祝笑呵呵的点着头,三个小子读了几天书,这从容的姿态也拿的出手了。
他转身先去了老宅。
李长山这边,四人相让着往院里走。
他年纪最长,家里排行老大,平日行事沉稳,脾气也温和,习惯了谦让弟妹。他爹说人家是表弟,他就把人家当表弟,话说的不多,却处处体贴周到。
李长雷性格爽朗,在村里人缘最好。听郑蓥提起打虎的话头,顿时来了精神头。
隐瞒了李秋岁的力气大,把跳上虎背,利用射入虎眼睛的竹箭,一把给扎入虎脑袋这一段,改成二伯用粗木棍把竹箭砸进虎脑袋,其它都事无巨细跟人家说了。
这是李秋岁走后,几个上山的人一起商量好,统一了口径的。
李三祝对小闺女身上的异常打她出生就知道了,他和柳氏关上门商量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隐瞒下来。
他们夫妻俩不嫌弃小闺女力气大,以前甚至觉得,干农活力气大点是好事,却没必要告诉旁人。
好在小闺女儿从小就是好脾气,除了不和心意喜欢哭闹之外,不大喜欢动手,这让他和柳氏松了一大口气。
当然,他闺女好脾气,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长雷的这番说辞,李二祝也是举双手赞成。打老虎那次,他虽然才知道自家侄女的大力气,第一反应也是想帮着隐瞒下来。
至于那两位族兄,李秋岁是李三祝的闺女不假,却同样是李家姑娘,他们家里也有闺女,每一家还不止一个。
女子娴静凝柔为美,这样的野蛮事迹,少些人知道最好。
至于将来嫁到了别人家,让人发现真相。庄户人家的闺女,力气大点怎么了!
李长安看他二哥在那唾沫横飞,连说带比划的吹嘘,他面上带笑,虽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却默默退后了一步,放在身后的手指不停的摩挲。
李秋岁走在最后头。小四哥这是在琢磨事,哥仨就他主意最多。
郑蓥这人,别看四人里他年纪最小,放下身段,与人结交的姿态也谦和,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套她二哥话,那是一套一个准。
这一会功夫,老宅那边有多少人口,李氏族人有多少人口,族老还有几位,话事人又是谁,包括李家村有几姓人家,都是什么营生,底细都被这人掏干净了。
李长雷都快把能干的钻山鼠王,他二伯卖给人家了。
“郑表弟,我跟你说,我二伯这人自小就喜欢往山里钻,不夸张点说,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哪有兔子野鸡,看一眼周遭环境,准能一看一个准。你要想打大型野兽,让他看一眼粪便,就能知道朝哪个方向,距离多远去寻……每年县衙下来人去山里,都要带上我二伯。这样人多,家伙什的都给力,想往山里看看,危险也小的狠了,所以每年都有大收获。”
李长雷连说带比划,把二伯快吹上天了都!
李秋岁瞪郑蓥一眼。
差不多,你行了啊!
第二十七章 交底
郑蓥笑笑,别开了视线,继续同李长雷说话,“二表哥,表叔面前还要你多帮忙说句话,哪天咱们邀请了表叔,一起去山里碰碰运气。”
这话正投了李长雷脾气,心道,这小子挺上道。
他说这些个,干啥的?不就想一起上山么!爹耳提面命,再三交代让少上山,他都多少天没敢往山上跑了。
二伯早把本事全数交给他了。自家侄子诚心教导,不存在藏私一说,他自个学的也用心,不说二伯的本事他学会了十成吧,八九成也是有了。
“包我身上了!”李长雷拍着胸脯,应得爽快,“明日,就明日!赶巧我们也休沐,起早去找二伯,一起到外围,打些野兔野鸡之类。我娘手艺可好了,你尝过就知道了。”
李秋岁翻白眼,真当山里是你家后花园啊!野鸡野兔等着你去抓一样。
二哥这样就是欠揍,等下爹回来,真得给紧紧皮。
不想继续听郑蓥套他二哥话,李秋岁跟柳氏去后院看杀鸡。
后院还算敞亮,除了种青菜的一块地,靠后门搭了个鸡窝,前面还给留出一片空地。
柳氏抓了两只大公鸡,脖子一圈的毛先给拔干净了。
李秋岁从灶房取了只大碗,“娘,鸡血留着做血豆腐,那个好吃。”
柳氏应好,一面手起刀落。
等鸡血流干净,鸡被一把扔进热水盆里,拔干净鸡毛,这就能开肠破肚。
乡下妇人杀鸡,这些活计都是做惯的。
“岁岁,郑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郑小公子在,不方便问话,,柳氏逮着机会,话不由就问出口了。
李秋岁如实说了,包括单独给分了个院子的事。
“娘,郑夫人,包括郑蓥的两个姐姐都是好脾气,我在那边没什么可忧心的,就是家里,哥哥都去念书了,地头的活计忙不过来,就找短工帮忙,你和爹不要舍不得银钱花用。”
“你现在知道这么多了啊!”柳氏就笑。
这么点的小人,一本正经嘱咐她,着实可乐。
心下又一酸,她小闺女才几岁,这才几天没见,就懂这么些,在郑家,不定怎么害怕惊慌呢!
“娘~”李秋岁唤了一声,也不知柳氏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柳氏忙偏过头抹了下眼睛,一面笑应:“知道了,知道了!”
李秋岁皱眉,解下荷包,取出三张面额百两的银票,“这是三百两银票,我上回带走的兰花卖的银钱。娘,咱家不缺银钱,你和我爹放宽心。”
“你说什么?”柳氏震惊,以为自己听差了。
“就是二哥带回来的兰花,我养了几个月给卖了。”李秋岁抿嘴笑,把银票塞柳氏手里。
柳氏从小到大哪见过银票,忙抹干净手,才敢拿在手里仔细瞧,“这就是银票!兰花这么值钱啊!山上到处可见的东西。”
普通兰花当然不值这么多钱。
这话,李秋岁不打算同柳氏细说。
暂时没找到好的来钱法子,卖兰花这事她不打算瞒着,得先给她娘吃一颗定心丸。
她娘和他爹,包括姐姐夏禾,还都是一身麻布衣衫。
不说上回她留下了一包钱,就是郑家也送了许多棉布。
习惯了节约是一方面,未尝没有心疼小闺女和底气不足这些因由在里面。
柳氏把银票又塞回李秋岁手里,“你上回给的银钱,都还没动,你爹说找机会还送你手里,在大户人家,花钱……”
眼看柳氏执拗起来,推来让去怎么都不肯收,李秋岁也来了脾气,银票一把扔到地上,“不要,都扔了吧!”
眼泪夺眶就出来了,“娘,我在那边天天都吃的好,穿的好,你和爹还要下地,姐姐身上的衣服还不如人家的丫鬟,我心里难受!”
说着说着,眼泪流的更凶,“兰花是我二哥挖的,我看了好些书,花三个月功夫给养好的。银钱你们怎么就不能花用了?”
“怎么了,这是?”
她爹的声音,李秋岁扭过脸不理她娘。
“岁岁这是怎么啦?”李三祝两只手拎的满满当当,老远就看见他闺女在那跳脚,抹眼泪。
李秋岁吸吸鼻子,背过身不说话。
柳氏讪讪,忙把地上的银票捡起来,递到李三祝手里,一面把事情说了一遍。
“大嫂一会就过来。”李三祝低声说了一句。
放下手里的东西,故意提高音量道:“既然是闺女孝敬你的,你收着就是了。”
收下了怎么着,还不是你说了算!
李三祝给柳氏使眼色。“不是我孝敬的,那本来就是咱家的钱。”李秋岁看着她爹跺脚。
还能听不出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们总觉得亏欠,有银钱也不舍得花用。
“我又不是真的出嫁,哪就有钱孝敬了,你们是不打算要我了吗?”李秋岁说着,眼泪珠子挂在脸颊,模样可怜极了。
“不哭,岁岁不哭,有话咱好好说!”李三祝上前,一面扯过衣角去给他闺女抹眼泪,“咱长大了,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
李秋岁就着他爹衣角,抹干净眼泪,把卖兰花的事又说了一遍。
“爹,你说这银钱是不是家里的?”
李三祝都听糊涂了,“那兰花山上多的是,你二哥拿去给人瞧了。你是不是把花卖给郑家了啊?闺女,咱不能把着那点恩情不放……”
“爹,你听我仔细说!”李秋岁摇她爹胳膊,“二哥挖的兰花是平常,可我养得好,这才卖了钱的。花也不是全给郑家了……”
那还不是郑家帮的忙!
李秋岁还没说完,就从她爹眼中看出这层意思。
这还说不清了!
索性把事情原委仔细说一遍,包括那位宋公子,把人家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使劲吹嘘了一番。
这样的人物,还能分不出好赖!肯定是识货的啊!
“郑公子那盆兰花算是半送,我都没要他银钱。”李秋岁最后说道。
李三祝问他闺女,“那书是不是郑家的?你是不是在郑家学会的认字?”
李秋岁点头。
“送人家一盆兰花才是正理。”李三祝正了脸色。
话题越说越偏,坑却越挖越深,谎话也越扯越大了。
第二十八章 教女
“送人家一盆兰花才是正理。”李三祝正了脸色道。
话题越说越偏,坑却越挖越深,谎话也越扯越大了。
还能怎么着!
再犟嘴,好脾气的李三祝还要给李秋岁讲道理。
她心里虽不忿,不说全数认同,保证自己能做到吧,实际上对她触动不小。
能觉醒前世记忆,拥有木系异能这等不可思议的能力,性情上多少有些影响,甚至影响很巨大。不是有家里人惦记,牵挂,让她的心落到实处,这会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李秋岁只得再点头。
她爹这是怕她把着郑家恩情,左了心性,才一再强调郑家的功劳。
李秋岁心里被触动,抱紧她爹胳膊撒娇,“爹,我知道。我们帮了郑家,郑家也帮了我们,我们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应当,以后有能力,要再加倍的还回去。您这是在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是吧!”
总算说明白了,闺女这是长大了啊!
李三祝很欣慰,笑眯了眼,道:“正该这样,人情才会越来越厚重。”
李秋岁笑了,这回认认真真的点头了。
“呦,又哭鼻子了啊!”
不着调的二哥!
李秋岁咬着牙回转身,“读了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都不知道吗?”
几人不在屋里吹牛,跑后院干嘛来了?
“是谁哭那么大声,我们在屋里说话都没个安生。”李长雷走到近前。
李秋岁脸一红,有那么大声?
光顾着发泄了,忘了还有旁人。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站在最后头的郑蓥。
郑蓥很无辜,关我什么事!
就怪你,都怪你!
便宜都让你家占了!兰花半卖半送,这事还没说清,她爹还要她心存感激,更郁闷的是,还想不出好说辞,来说服她爹。
李秋岁又恶狠狠瞪过去。
你家最好能一直识趣,不然,一巴掌先呼死你!
郑蓥站在原地。
这是心疼送他的那盆兰花了吧!那什么宋公子给的那点银子,能跟他送的字帖相提并论?
没见识,不知好歹,这是迁怒!
果然无论女人、女孩,丫头、小姐的,都很麻烦。
看郑蓥率先别开眼,李秋岁自认打了胜仗。
哼了一声,人就噔噔噔跑开了。
“我妹妹,家里属她最小,爹娘疼惜,难免娇惯,不过最是乖巧讲道理。在郑家有不妥之处,表弟只管言语,送家来,或知会一声,我们去接,回来好生管教。”李长安站到郑蓥身边道。
郑蓥视线落在李家老四脸上。
这是想说什么呢?
在你家乖巧讲道理,到我家就有不妥了,这是想接人,试探他家态度来的。
他本也不想看人家骨肉分离,身子好了,早些把人送回家,这样对那丫头最好。只他娘死活不同意,大概是大师批命,相信人家命格好了吧!
左右郑家好生把人养两年,年纪还小,没甚大影响。
“四表哥言重,小表妹乖巧听话,聪明伶俐,家母和姐姐们都极喜欢,哪来的不妥?”
郑蓥言语客套,面上看不出神色。
这是不答应放人了,李长安也不恼:“你也看到了,岁岁虽有时会闹脾气,那让她多家来几趟,有我爹娘时常看着,走不了大样子。”
不答应放人,你就说怕把你妹妹养坏,趁机提条件呢吧。
哼,兄妹俩一个德行!那丫头哭闹,这是又算到郑家人头上了。
李家兄妹,上头的几个,都是宽厚直爽之人,包括李三祝这个当家人和主母柳氏,也都是厚道的庄户人。
最小的这两个,个头不高,心眼像是都长这俩人身上了。
哥哥说话暗藏机锋,处处想着下套,妹妹呢,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偏偏口舌和脑瓜子又都好使。
郑蓥面上不露声色:“表妹这回家去,就同我姐姐一起去学堂读书,四表兄放心,族学里的小姐都是郑家的姻亲故旧,学识规矩都是极好。表妹天资聪颖,不假时日,定让人刮目相看。”
只要我妹妹能平安喜乐,让人刮目相看顶什么用,李长安心里哼了一声。
那边郑蓥又道:“母亲早前有言在先,表妹想回家只管说一声,府城离家里不过大半日路程。不然,姨母也可上门做客,都是自家亲戚,常来常往,都是应当。”
李长安眸光微动,有他这话,虽不能把妹妹接回家来,能时常回家,他们见着人,也算能放下心来。
这边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着人说,都竖耳听着呢。
听说李秋岁能时常回家,都很高兴,上门做客这话,直接被当成了客套话,庄户人家登人家门做什么?
心中无不感念郑家为人厚道,通情达理。
看向郑蓥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感激。
柳氏最先奔过来:“郑,郑小公子,我炒的兔肉最好吃,今晚可要多吃一些。”
郑蓥含笑听完柳氏说话,点点头,道:“姨母,称呼我蓥哥就好。表叔拿过来的兔子个头大,加上姨母的好手艺,今晚咱们算是有口福了。”
哎呦,真会说话!
柳氏可算能安心了,小闺女到人家里去,没想攀人家高枝儿,能把人平平安安,毫发无损的送还家来,她们全家都感恩戴德。
后院这边的谈话,李秋岁并不知道,她在整理这次带回来的书籍。历史类的书籍,留了几本在郑家,她想尽快了解这个时代,看史书是最好的途径。
给家里买的书籍,这回全给带了来,三个哥哥虽然才被送去念书,该准备的书籍也要准备妥当。书局掌柜介绍的那些,她觉得有用,都买了回来。还有山川地质有关的书籍……
院门口又有人进来。
“岁岁。”李秀跟在大伯母张氏身后,跨过门槛就扯着嗓子喊人。
李秋岁从屋里走出来,“大伯母。”
“喂,你是没看见我嘛!”李秀跑到李秋岁眼跟前,叉腰挥手。
我又不瞎。
李秋岁不想理她二百五的堂姐,笑着同张氏说话:“您是来帮忙的吗?我娘在后院。奶奶呢,奶奶同我爷怎么没来?”
第二十九章 珍珍
“你爷奶在后边儿,我怕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领着你秀姐先过来,好搭把手。”张氏扯回李秀儿,就说她:“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子,多大人了啊!再这个样子,以后都不要跟我出门了。”
李秀儿蔫头耷脑听训,不时朝李秋岁瞪过去一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到底不敢开口说话了。
李秋岁偷笑,李秀儿就是欠收拾!
看,这不就好了!
“那大伯母,您先去找我娘,她那边忙着呢,您这般快过来,可是帮大忙了。”
李秀儿眼角余光正巧瞄见李秋岁笑了。
这是看她笑话呢!顿感羞恼,就要叉腰骂人……
自小一块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
李秋岁不等她开腔,抢先一步告状,“大伯母,你看我秀儿姐,她又凶我!”
可委屈死她了。
张氏看女儿那副德行就火冒三丈,这是做什么样?她过来这边,帮忙准备饭食,你死活要跟着,进门大呼小叫不说,这会还叉腰,是准备骂街呢?
跟谁学的都是?
张氏不由气结,“还有点女孩样吗?竟知道欺负妹妹,你给我滚回家去。”
说着,就要上手去拧李秀儿耳朵。
李秋岁赶忙往外头走,不然,真能挑拨她大伯母打李秀儿一顿。
一面高声道:“大伯母,我娘忙着呢,您快过去帮忙,我迎我爷奶去。”
迈出大门,李秋岁放缓了步子,还能听到张氏数落李秀儿的声音。
回头望一眼自家院子,还是小了点儿,房间也少,三个哥哥读书,一年两年也读不出名堂,想搬到城里居住也不现实。
先把房子盖起来,至少也要盖个青砖瓦房,族长家那样的也行啊!不至于家里来个人就腾挪不开了。
她不甚清楚乡下起房子需要多少银钱,还是要想法子多弄钱。
“岁岁。”
又有人喊。
李秋岁寻声望过去,看见迎面走来的人,不由挑眉。
“岁岁,你回家啦?”
人都站到你跟前了,还问这话,你傻不傻?
来人看她不说话,还一副看傻瓜的眼神,不由脸一红,转瞬又恢复平静,道:“上一次你回家,我让你堂姐李秀喊你出来,也不知道她怎么传的话,一直不见你人影。”
这姑娘叫李珍珍,她上一次回家,李秀儿口中的珍珍姐,李氏族长家的孙女。
李秋岁该是叫人族姐。
“有事儿?”
李秋岁懒得去揣测这位的心思,就她提起堂姐李秀儿的语气,都让人不喜。
李秀儿她是不喜欢,但轮不到别人来说嘴。
管你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我不搭理你,不就完了。
李珍珍,她站在这儿好一会儿,又说了许多话,这人只回她三个字。她这边只迟钝了一瞬,那边提脚就要走人了。
忙要伸手去扯。
李秋岁还能让她如愿了!侧了侧身子,甩开袖子,“你有话就说。”
动手动脚多不好。
李珍珍比她大了三四岁,整整高出一个半头。
李秋岁抖了抖袖口,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仰着头看人怪累的!倒是好奇了,这人三番两次找自己,到底为的什么事?
冲喜这事是她祖父牵的头,郑妍从郑夫人那里听了只言片语,知道她要回家,就打问她李家族长这人。这人得了便宜,还想卖她家好的行为,李秋岁极其反感,就不太热衷提起。郑妍大约看出她几分态度来,就把冲喜这事的原委全数告知。
李秋岁不知道李广平从哪听说郑家要人冲喜的,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说给郑家人知道的。至于八字相合这事更是让人费解,就是乡下姑娘也没有把八字挂在嘴边的道理吧!
李珍珍眉头紧锁,心里也在嘀咕呢,这丫头怎么回事儿,想跟她说句话就那样难的?
“岁岁,郑家好不好呀?看你,打扮的跟年画娃娃一样,多好看!”李珍珍上上下下打量李秋岁,这话虽有哄孩子的意思,可这丫头才几日不见,变化竟这般大了。
话音一转道:“你能去郑家冲喜,有如今的好日子过,都是我……”
“……我爷爷的功劳!”
看李秋岁不说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李珍珍也来了脾气,咬牙道:“你爹娘不知好歹,见着我爷,没个好脸色。你小小年纪也分不出好赖吗?你看看你,浑身上下穿金戴银不说,要不是我家,你爹和你堂兄、二伯他们去服徭役,不定……”
早死在外边了!
李秋岁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个字李珍珍到底没敢宣之于口。
这话是李珍珍自己想的,还是听家里人说的?李秋岁眯眼。
李珍珍,“徭役,你知道吧!”
看李秋岁没有接话茬的意思,又道:“家里的男丁要是没人有功名,三个人里边就要抽走一人服徭役。干的都是修河道的苦活计,整日劳累就不说了,还很危险,这要是轮到要命的差事,可就回不来了。”
话音一转,“要不是我爷爷,听说郑家找人冲喜,愿意帮忙交银子免除徭役,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感情被你家卖了,还要感激你家的意思吧!
李秋岁气笑了,往前一步,诘问道:“冲喜这样好,你怎么不去?”
这丫头还敢冲上来打人不成?
李珍珍硬生生止住缩脖子的冲动,口中含混道:“我与人家八字不合呀!”
到底比自己小那么些,真闹僵起来,少不得得个以大欺小的名头。
李珍珍念头飞转,一面往后挪了好几步。
“哦!那我与人家八字相合,这事你们家打哪知道的?族里姑娘的八字,你们家专程去打听了?”
不然怎么解释族长独独知道自己八字的事实!李秋岁端正了面容。
八字这事,大户人家极为看重,乡下人家也不是说,就能让人随便知道。专职接生的稳婆,为了自个儿的名头,也没有把人姑娘家的八字随便说出去的道理。
再者,随便打听别家姑娘的八字,这话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看待族长一家。
你就是族长,也没人给你这权利呀!
第三十章 掰扯
李秋岁的一番话让李珍珍心头一跳,她爷爷是李家族长,要是落个打听族里姑娘八字的名声可就坏事了。
不等掩饰好脸上的慌乱,就着急开口去反驳,“我家哪知道你与人家八字相合!”
心思急转下,李珍珍强笑道:“不过是听说……听说有过路的和尚给你算过命,听说……你是极其贵重的命格。”
这话李珍珍没敢扯谎,李秋岁印象里真有这事儿。
记不清具体哪一天了,只记得那天下着雨,有过路化缘的和尚,路过老宅的院门口,请求进门躲雨。那时候还没分家,他们一家还跟爷奶叔伯住一起。几家的小子丫头,听说外头来了大和尚,就都跑出去看稀奇。李秋岁也在其中,那人就指着她连连赞叹,说了句好命格的话。
她奶为着这句话,还给了人家一大碗细粮。
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这事过后,她二伯娘没少在老太太跟前念叨,说那是个贪心和尚的话。
李秋岁也不去深究李珍珍是不是扯谎找的说辞,故意拉长了音调道:“听说的啊!”
“这么说来,是你命不好喽!”
不然,冲喜的就该是你了呀,还怎么轮到我头上!
我命好,去郑家冲喜,你没去,自然就是命不好!
这话没毛病。
话落还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模样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的。
看李珍珍呆住,话音一转,故意恶劣的咧着嘴笑道:“……不过,珍珍姐你放心,咱不是喜欢口头说事的人,这事保准不给你往外头说。我这头帮你瞒着,你也别往外头说哈,这样自然就能隐瞒下来了啦。”
坏姑娘家的名声这事,李秋岁情愿一巴掌将人拍死也不屑去做,但不妨碍她此刻拿这个出来威胁人呀!
你命不好,你全家都命不好!
李珍珍差点把这话怼到李秋岁脸上去,可才夸过人家命好,总不能自打嘴巴子。
她这会脑袋乱哄哄的响。
命不好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以后还能好?
李珍珍人都哆嗦了。
“珍珍啊!站那儿干嘛呢,快些过来,扶着点儿爷爷。老了,坨背耳鸣,快走不动道喽!”
李秋岁翻了个白眼,李族长还真是倚老卖老的一把好手。
真当没人看见?他都站那听好一会了。
看到李广平同爷奶朝这边来,李珍珍背对着那边,看不见人。她看见了,却不想停下话头,成心想让族长听见这番话呢!
真当就你长了嘴巴,能说会道了!
她小小个,李族长离得远还能与之对视,离得近了,就得仰脖子,不去费那个劲。
李秋岁往后退了几步。
李珍珍方才的那番话,搁末世,早该上手了,在这逼逼叨叨半天,还能让她讨了便宜去。
李族长话是跟他家孙女说的,视线却一直盯在李秋岁身上。
这丫头方才是想说,以后再口头上占便宜,她就到外面说他家孙女命不好。
李广平浑浊的老眼中厉光一闪,看那丫头闲适的样儿,真就以为自己耳背,听差了话。
李秋岁的爷爷李广茂,还能让人在眼跟前欺负自己孙女去,“大哥,可别吓着我家孩子!多大点的孩子,你同她计较甚的!小孩家家的一点口角,让她们自个儿掰扯去。”
李广茂挡在李秋岁身前,边说边比划,“你家珍珍大了我家岁岁三四岁呢,个头高出那么老些,你还怕吃亏了不成?”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这小孙女,三言两语的,把人家孙女都快说哭了。如此一来也好,族长这老家伙,占惯了口头便宜。自家这小孙女,老三一家有多宝贝,他看在眼里。怎么着也不会送到大户人家,奔着给人家冲喜,能得个好前程去的。族长这老东西瞒着所有人,悄摸的把事给办了,回头还要说他出了多大力,自家这边得了多大好处,小孙女有多享福的话。
郑家给的读书名额,你家占了一个,那二百亩的良田,说是留给族中读书子弟,孤寡残障等弱势族人受用,如今还不是捏在你手里。
李广平多精明的一人,回过神,方才察觉失态了,马上就想到言语补救,换了张笑脸,道:“岁岁如今越发让人刮目相看了。珍珍啊,你是姐姐,要让着点岁岁。以后岁岁家来,要好好相处,莫让旁姓人看了笑话,旁人欺负她,你也不能干看着。”
李秋岁才不管李广平阴阳怪气的话呢,笑着喊了声‘族长爷爷’,过去扶住老太太胳膊,“奶,您跟我爷怎么才来,我都家来半天了!今晚上您给我烧兔子吧,我娘的手艺比起您,听说还差着火候呢。”
“馋丫头,你娘的手艺是我教的,自然比不得我!昨天你二伯逮到兔子,还在家念叨你呢!”小孙女的话老太太极为受用,拍拍孙女的小手,“这一回在家多待几日,我让你二伯上山多套兔子,天天烧给你吃。”
李秋岁不住的点头,扶住老太太往家走,遇上要出门的李长山几人。
干嘛去呢,这是?又是网兜,又是木棍的。
李长山三兄弟给爷奶和族长见完礼,李长雷就嘻嘻笑道:“爷,奶,天色还早呢,我们几个上山,看能不能弄几只野物回来。爷奶和族长爷爷都去家里坐会,我们去去就回。”
李秋岁才要开口反驳,李长山走到了她身边,温声道:“岁岁安心便是,我们有分寸,就在山脚下转转。老二挖的陷阱就在那一片,看一眼也就回了。”
李秋岁皱眉,视线落在郑蓥身上。
郑蓥朝她微微颔首,见李秋岁爷奶都看向他,微微躬身见礼。
李广平见状,高声道:“是郑小公子吧,跟岁岁一起来的,招待不周,多多见谅啊!”
郑蓥点头,称呼“李族长。”
“这是要去山上?”李广平显得有些亢奋,扭头却对李长山训斥,“胡闹,山上多危险的!上一回你爹同你二伯在山上遇上大虫,侥幸逃的一命,你们几个赤手空拳,就想上山了?”
第三十一章 古怪
都说了只是在山脚下转转,怎么族长还急眼了呢?
李长雷才要开口辩解两句,李广平的火气就冲他去了,“长雷的书都白念了,怎就这般分不清轻重?想上山,不好去找了我,多安排两个人再去啊?”
郑蓥今次来李家村,目的是想上山,见识大家伙的,准备工作做的十分妥当。谁也没有硬拉着不让人上山的道理。天色不算早了,山脚下转转,几人想干点出格的事也难。
再有,郑蓥身后的那位,来时帮忙赶车的,身手相当不错。别说几人只是在山脚下转转,便是碰着大虫,不说能打死了带回来吧,想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李秋岁懒得理会李广平,扫一眼郑蓥身后的那位,就收回视线落在他爷奶身上。
老人家年纪大了,老这么站着怪累人的,看李广平这架势,不定还要纠缠多会,李秋岁就先搀扶着爷奶进了院子。
至于李族长,精神头大着呢!
几人耐不住叨叨,由他喊了几个人过来。其中就有他家儿子孙子,大家碰了头,结伴一起上山。
这般急赤白脸,感情根子在这呢!
李秋岁回转身就看到这一幕,目送一行人走远,扭头看到李珍珍眸光明明灭灭,盯着一行人走远的背影出神。
李秋岁收回视线,一只脚都重新迈进家门了,李珍珍在背后压低了声音冲她喊:“李秋岁,郑家早晚都要倒大霉,你最好离郑家人远一点!不然,整个李家都要被你拖累死。”
冲喜这事李广平一家在里边扮演了主要角色,她,还有郑家,都成人家手里的棋子了,怎么摆弄也随心意了。
李秋岁退回迈进门的脚步,不等她盘问呢,李珍珍撂下话头,人就跑远了。
先前那番话,还能说是听家里人说的,那离郑家远点、拖累李家这话,又是打哪说起?语气还这般笃定的。
郑蓥的家世摆在那里,李广平对其巴结讨好,态度十分殷勤,这在情理之中。
李珍珍,自她爷爷出现,一直默默的当背景板,始终沉默未发一言,落在郑蓥身上的目光也复杂难明。
不是她先前闹了那么一出,李秋岁也不会注意到她。
直觉古怪出在了李珍珍身上!
人跑了,李秋岁也不着急,不是说会带累李家吗?还没分宗呢,大家同宗同族,等人找上门解惑就是了。
暮色降临,上山的人才算回家,兴致满满去打兔子、野鸡,结果空手而归。
进门那会,一行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真当山上是你家后花园了!
晚上的饭食极为丰盛,乡下人家待客十分赤诚,在他们眼里好一点肉菜都是用盆子装。满满当当的,挨个桌子摆上几个那么大的盆子。
郑蓥自小饭**细,哪见过这样的场面,面上再是镇定,拿了双筷子半天,还是无从下手。青恒帮忙布菜,人家还不让。观察一阵,夹了菜,有模有样的吃着。
李广平又凑过去,叨叨咕咕了半天。
人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就像看不出似的,还邀请人家住到他家里,“家里都是青砖瓦房,老婆子也勤快,拾掇的不说几明瓦亮吧,倒也干净整洁。”
打眼扫过李三祝家的茅草房,又呵呵笑道:“三祝家里拾掇的也算齐整,只就那么几间屋子,孩子又多,挤在一起着实不大方便。”
柳氏是个暴躁脾气,在旁边桌子上听的直皱眉头,合着显摆你家,就拉踩我家来了!
这老头心眼忒坏了!筷子一摔,起身想找人理论两句,李秋岁一把扯住人,摇着她娘胳膊示意先稍安勿躁。
那边郑蓥在婉拒了,人家是这样说的,“多谢李族长美意,姨母已为我收拾好了床铺,能与表兄抵足而眠也是一桩美事。”
柳氏可算出了胸口的那口闷气,看她便宜外甥的目光愈发柔和。
李秋岁没去管她娘目光柔不柔和,心思一直都在李族长身上呢。
李广平这样,可不像要远着人家的模样。
这一家真是稀奇,爷爷上赶着巴结,孙女又跑到自己跟前,说人家一些似是而非倒大霉的话。
一家人,你好歹统一了口径,不然,模样实在不好看。
第二日,统一了口径的李广平又上门了。
李长山三兄弟今日休沐,一大早起床,连带郑蓥就都上山了。
李三祝只当族长担心郑公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大伯,他们几个男娃只是在山脚转转,用不着那么些人跟着。”
各家地头都忙,半大的男娃,性情野着呢,哪就耐烦那么些大人跟着。人郑家能放心让孩子来这边,还能没数,不做好准备?昨个自家小闺女可说了,郑小公子身边那位身手可了不得,还说要教他家长雷两手,这可是求之不得。老二就不是个安分的主,能学两手,安身立命,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李广平呵呵干笑了两声,面皮有些僵硬,一叠声道:“我知道,知道。”
“……过来就是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接岁岁家来?”
李三祝一愣,啊?哦!原来是问这个。
“先前说好,两年之期一过,岁岁就家来了。”
能经常回家这事,就没必要事无巨细说清楚了,这趟回来大家都看到了。
之前,族长一直反对他们夫妻的做法,可小闺女归家还要依靠族里,李三祝就试图说服族长,希望能改变主意,将来闺女归家多点照应。
“您是知道郑李两家的差距,到底是有多大,岁岁没有强硬的家世背景撑腰,在人那样的家族里,能有好日子过?受点委屈,都还是小事,一不小心挡了别人的道,丢了小命,才是追悔莫及。”
打开话茬,李广平面色自在起来,还笑话李三祝是戏文看多了,“两年一过,咱就按时接岁岁家来,族里有人敢乱嚼舌根子,就除名赶出家族。”郑家以后怎么着,跟咱家又有多大关系。
李三祝本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李族长这人先前一心攀附郑家,都做好要红脸的准备了。
第三十二章 威胁
只听李族长笑呵呵的,又道:“三祝,你们夫妻的想法是对的!以咱李家的情况强扯着郑家不放,将来没甚好处。如今这样便是极好,咱家得了该得的,郑家也达到了目的。郑小公子!额,如今我瞧着和正常人无异,以后说不得还要念着咱们家几分情分。族里有人上门,无关要紧的事,人家说不得还会搭把手。”
话说的好听,也掩盖不了得了好处想拆桥的事实,这是还想着以后继续占便宜呢。
李广平进门,李秋岁见他找李三祝说上话,就不动声色朝这边靠过来,两人的对话,全数听进了耳中。柳氏见状也往前走了两步。
这样,两人的对话,娘俩能全数听进耳中。
李三祝这边,心里不赞成李广平做法,到底事关小闺女,以后归家还要依靠族里托庇。只得强笑着点头附和,“正是您说的这个理儿。”
族长骤然间转变了态度,像是十分赞同小闺女归家。李三祝过了高兴的劲头,心里忍不住突突打鼓。
昨晚上李广平对郑家小公子还很热忱,三番五次劝说人住到他家里。
媳妇晚上没少在他耳边念叨,“……不定打甚的主意,再想算计到咱家,我就是拼了,被休了,也要跟他死磕到底!”
这睡了一觉,就改主意了!
李广平一副推心置腹模样,“三祝,我是族长,也是你堂伯!你想想,哪件事我不是为了族里?回回都想你们前头了!又有哪件事不是为你们好的?岁岁丫头去郑家这事,你说说看,当时县衙徭役任额的公示榜单张贴出来,咱能有什么法子想,单单就你们家,至少有三个数往上的名额。”
李广平说着话,重新找回自信,昂着头,站在那里比划,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
李秋岁放慢了脚步,等李广平发挥完才喊了声“族长爷爷。”
见她爹和李广平的目光都看过来,朝李广平行了礼,笑道:“您帮我问问珍珍姐,她昨天说郑家会倒大霉,这话真的假的?是从哪听说的?咱们要不要给郑家示个警?冲喜这事,是您一手办成的,我还要在郑家待上两个年头,将来会不会牵扯咱们李家啊?李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会不会埋怨您,给家族带来祸端啊?”
李三祝看她闺女一开口说话,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一叠声的砸向族长。他还来不及细品闺女话中意思,只听懂了一个意思,就是郑家将来要倒霉,且还是大霉,说不得会连累到李家。
“岁岁,你听谁说的,这种话可不能听人瞎说!”
听人说的,你也不能瞎说呀,李三祝慌忙补救。
李秋岁眼底的笑意一闪即逝,看着他爹,道:“昨个,珍珍姐说郑家要倒大霉,让我离人家远点,还说会连累到李家。”
这是李珍珍的原话。
一摊手,“我也糊涂着呢,珍珍姐的话没头没尾,冲喜这事可是族长爷爷挑的头,你和我娘不应,还是他说动了爷奶,咱才答应的啊!”
将来不论郑家倒不倒霉,先把自家摘干净,不然以李广平一家的精明,过后又该把黑锅扣他们头上了,无端招惹族人记恨。
这话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李广平脑袋嗡嗡的,下意识斥了一句,“小丫头胡说八道!哪听来的胡言乱语,就敢在这胡咧咧!”
这话,也不知道人家是说他孙女李珍珍的,还是旁的谁。
李秋岁可不承认人家这是说她呢。
你不信,可以回家仔细问啊,在这发什么火呀!
不管心里头怎么想的,出口的话却很诚恳,“等您问清楚了,记得过来只会一声。”
语毕,就低下头理着自己衣袖玩。老仰着头看人,累死脖子了,还是要多吃点儿,好快一些长个头呀。
只会一声,提前有了准备,省的再被卖一次。这话,李秋岁没明说,李三祝和站那里皱眉的柳氏这会也想到了。
感情族长又是推心置腹,又是剖白自己,原来目的在这里呢。
把她们一家当什么啦?这般随意摆弄。
真等着自家闺女再被卖一回!
柳氏气炸了肺,“少来摆布我们家,再想算计我家孩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们死磕到底!”
柳氏这回是发了狠的,赤红着眼睛,拿起扫帚就开始往外赶人。
是族长,是长辈又能怎样?
“以后别想再进我家门,再进来,就把你老腿打折!”
李广平被扬了一身的土,满头狼狈的出了院门。
平日在李家村高高在上惯了的,那就能生受了,指着柳氏就高喝:“柳氏,你信不信,我这就能让三祝写了休书休了你!”
李秋岁拦住还要追到外头打人的柳氏,轻哼了一声道:“李族长好大的口气,七出,我娘是犯了哪一条,你就能让我爹休人?”
“不敬长辈这一条,就足够休她八回了!”李广平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扭头又去呵斥李三祝,“三祝,你要是还舍不得你这媳妇儿,我现在就能把你们一家都划出李家族谱。”
这边的吵嚷很快吸引了村人的围观。李家村并不是只有李姓一族,还有其他大小七八个姓氏。
“你说划出去就能划出去了?族长想让我休妻,想划我们一家出族谱,也要想好正当理由。”老好人李三祝这会也来了脾气,摆手拦住还要说话的李秋岁。
话说到这处,李三祝拦在妻女前头,也是心思急转。
这事由他出面,当着众人的面摊开了说最好,也省了李广平在背后说三道四,到最后都成了他们家的罪过,族长还要占口头便宜,说着为他们家好的话。
回想自小闺女去郑家冲喜,李广平明里暗里说的那些话,李三祝就握紧了拳头。
李广平看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围观,李三祝也没了平时对他的恭敬,这会子他人一冷静下来,一脑门的冷汗,忙想法子,说着话转圜,“三祝,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呢!你媳妇为着你家岁岁的事,见着我这个长辈,回回都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第三十三章 口才
见又有不少人围过来,李广平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族里得了好处,大家这不都在心里念着你们家好么!岁岁上一回家来,那大虫是怎么来的!没有春喜、三钱两人帮忙,你和二祝哥俩可没那能耐,人能毫发无损的下山就算好的了,还能送郑家一只大虫。岁岁哪一回家来,族里人不是忙前忙后,就昨晚上,你家几个孩子非要上山,连郑小公子也要带上,我都拦不住,那会大家还都在地头忙,最后还不是我喊了我家高岭哥俩,连带长兴几个一块上的山。”
李秋岁的爷奶,李广茂老两口这会也过来了。
李广平眼角余光看到两人,心说腿脚可够麻利的。
他话头说到这里,就有村人嘀咕开了。
“三祝家闺女能去府城,给人郑家冲喜,是去享福,这有什么好埋怨的。”
“就是就是,要是我家闺女有这福气,我还要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就是三祝两口子想不开……”
“我看就是得了便宜还骂娘!没了良心的!”
村人嘀咕的声不大,却时不时有话传入当事人耳中。
柳氏气的浑身发抖,不是李三祝死死扯住人,恨不能冲出去找人拼命。他们家这几个月,无论是在村人面前,还是族人面前都不曾多言语,就是这个原因。李广平那一张嘴整日就没个停歇,处处与人说对她们家有了大恩情,说句反驳的话就成了不识好歹。
议论声传入李广平的耳朵,他呵呵一笑,看一眼周围人的神色,转了语气高声道:“好了!大家都先听我说两句。”
他一开口说话,众人就停止了窃窃私语。
“三祝媳妇确有不当之处,我也是急糊涂了,就把休人这事秃噜出口了。好了,这事我也有错,大家地头还有活,够忙活的,都散了吧!”
他也晓得不能把人逼急了的道理,见好就收,这事到这里就将将好。
“还是李族长大气!”
“跟自家小辈哪那么些计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无关自家痛痒的话。
“大家都静一静。”
敲锣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干嘛呢这是?就都朝发声处望过去。
这丫头站那么高做什么,手里拿的那个又是什么,敲那两下,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当是耍猴呢。
李秋岁站在自家的土坯墙头上,个头太矮,她也很无奈。没看他爹想说句话,众人嗡嗡嗡的,一句话也听不清楚嘛。又没人李广平那样的好口才和大威望,你想说话,能有人听才奇怪的。
使劲敲一下手里的破锣,这还是她二伯上山撵兔子的好工具,上回她二哥给拿家里了,现在正好被她随手拿出来用用。
见众人都朝她看过来,李秋岁清了清嗓子,“各位叔伯们,听我说啊,大家难得能有机会聚在一块儿,我是有些话要说,可不是请大家吃席面哦!”
众人就都哈哈笑。
与她爷奶家一墙之隔的王家奶奶最先开口了,“你个小鸭崽子快下来,可别摔着了。”
对门的李家大伯也道:“就是,我们听你说就是了,快下来吧!”
墙头虽然只有他们肩膀那样高,摔下来不能要了命,也够这丫头受得了,瞧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哪个能不心疼呦。
李秋岁嘻嘻一笑,“我从小就跟我二哥后头,上墙爬树摸鸟窝哪样事没干过,什么时候就成金贵人了?”
就有人说她,“你不是嫁进郑家了吗,可不就成金贵人了!”
李秋岁正了面色就和这人掰扯,“那不过是族长同人家说好的,我自小命格好,去人家里冲一冲,他们给三个去府城读书的名额,又给了族里二百亩良田,我爹娘这才答应我去人家里待两年的。”
就有好事之人来了兴致,“这样说你两年一过,就要家来了?”
他们也就听听旁人传出来的闲话,这会能听当事人亲口说,就都凑过来想打问清楚。
“是啊!人家那样的门户,咱们战战兢兢在那着干嘛!”
就有人好事人附和,“就是,听我媳妇那头的嫂子家弟媳妇的妹子说……”见人都支起耳朵听他说话,故意停顿卖了一下关子。
“王斗,你他娘的,有话就说,少在这吊大家胃口。”
这是个急脾气,王斗的营生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嘴巴能说,号称万事通,秋收在家里忙活,还没出去走货。
王斗卖足了关子,嘿嘿一笑道:“大户人家里头夫人、小妾、大丫头的,关系乱着呢,想让一个人消失,那手段是五花八门,花样多着呢。”
有人唏嘘,“岁岁这样的,在那样的府里没个人撑腰,难呦!”
有人就琢磨出点味来,“就说,真那么好,李广平家珍珍怎么不去?”
“真就是,大户人家要真那样好,李广平一家把珍珍看作眼珠子似的,还能让旁家占了先机?”
众人嘀嘀咕咕,李广平面色黑沉,眼见势头不对,咳嗽一声……
李秋岁不等他抢话头,又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赞了一句就又接着道:“郑家夫人良善,族长提的那些条件,人家就一点没打折扣,全数应承下来,咱待在人家里,真就一点没亏待。好在上天保佑,好人有好报,郑小公子可算好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话音一转,显得有些气愤:“就这样,皆大欢喜多好!”
看着小丫头的样子,知道还有下文,“可不就是皆大欢喜嘛!”
“郑家念着岁岁丫头的功劳,可不能亏待人!”
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李秋岁叹了口气,“唉!没成想,族长竟然逼我爹娘接我回家,这是嫌弃好处还不够,还是见不得人家好呐?我娘是个急脾气,才说了两句,族长就说出我娘不敬长辈的话,还威胁我爹把我娘休了,不然就把我全家都划出李家族谱。”
这太过分了吧!把人家当什么了,就随便你摆布,你就是族长也不能啊,说让人家休妻就休妻,人不休,还要把人全家撵出家族。
第三十四章 邪门
把人全家赶出家族,就成无根浮萍了。再者,还有族老呢,要撵人全家出族,这是多大的事儿!就能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
李秋岁扫一眼众人神色,看向李广平道:“族长爷爷,去郑家能给族里带来好处,让读书天赋好的族人有机会去府城书院,我们全家都甘之如饴。今个儿当着大伙的面,我就想问问您,说让我尽快归家是要多快,和郑家的两年之约还作数吗?是不是要反悔了?人郑家不依不饶,咱李家拿什么对抗?这些族里都不合计说清楚,就你一个人过来,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我娘多问两句,您就一副要休人的架势。作为我娘的闺女,为了族里做出牺牲,不说族人行动上感激吧,你就是口头上能客气点也行,可你去听听,没一个人感念我家恩情的,还处处传我家讨了大便宜的话。”
顿了顿,李秋岁目光转向众人,“大伙都在,我把话说清楚,也好有个见证。郑家给的两个庄子,一个给了族里,收成都是族长管着呢!另一个,我爹娘心里愧的慌,说是补偿,留给我了,我爹娘那边是一点便宜没沾到。”
众人才算回过点味来。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看向李广平的眼神就有些奇异,这人平日在村里,就是沾上好处,占不够的那种。
李秋岁见众人又嘀嘀咕咕开了,轻巧跳下墙头,破锣也被重新放好,这玩意可是她二伯撵兔子的好帮手,这回可是帮了大忙,不然,哪那么容易让众人能乖乖听她说话。
许多话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郑家将来会倒霉这种话,最是不能宣之于口,这个道理想来李广平比她还要明白。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见李广平朝她看过来,李秋岁咧嘴一笑。
李广平收回视线,天天河边走,今个真就湿了鞋了。李三祝笨口拙舌,他媳妇也极少东家长西家短的串门子,脾气又火爆,在村子里人缘不算好,想出去说道,没那样的口才不说,也没有合适的人听她说啊。
不曾想,竟生了个肚子里长牙的厉害丫头。
郑家有灭门之祸,这事,他还真不好同别人说起,那可是府城的郑家,听到点风声,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下头等着拍虚遛马的谁,随便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他全家。
再者,这事也不在眼跟前,交好郑家都来不及,哪能上赶子去得罪。
就有那好事之人过来问他,“李族长,真是那样呀!”
李广平面上笑呵呵的,不反驳也不承认。
那人就道:“这你就是过分了啊”
一上了年岁的老者,到近前才低声道:“广平,你是族长,为族里谋利,也不能这样逼迫人!郑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眼下能用着咱,给两分颜面。这要真把人得罪死了,三祝家闺女还在人家里呢。”
这位算是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辈了,七十大几的人,走路都颤颤巍巍。
李广平还能着,敢把真相嚷嚷出来吗?这回是打断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扶着人,苦笑一声道:“叔,我这也是为了族里,话赶话说到了那里,也不真想把三祝媳妇休回家。划出族谱也只是气头上的话!这也是为了岁岁丫头好,趁现在年岁还小,能早些家来,将来不妨碍找个好人家。”
李广平的声音压的很低,一面说话,一面把人往自己家里领。外头那么些人,说话着实不方便。
李广茂原本站在两人身侧,转脚拦住人,气咻咻的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我叫你一声大哥,三祝是你亲侄子,要打,要骂,还是要训斥,你都自便,我绝不拦着。可休妻,赶人出族这种话还是不要随便出口的好。”
有小子去家里传话,说族长在老三家闹僵开了。他和老婆子寻了小叔公,便赶过来。话没听全,也算知道个始末。不是有小孙女闹的那一出,老三两口子哑巴亏是吃定的。是非对错,当着人面,咱议议清楚,不白不黑的,到你家说算怎么回事儿。
小叔公活到这把年纪,早便人老成精了,先高声说李广平,“这事儿是广平做的不妥,让三祝家媳妇平白受了委屈。”
见众人都往这边看。
话音一转,“为了族里,他一个人忙前忙后,都先去广平家里,咱们坐下细说。”说这话他声音极大,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算是给李三祝家一个交代。
后面的事,李秋岁就不操心了,李长山几个还在山上,她爹李三祝跟着她爷去了族长家里。她索性磨着她娘去山上。心心念念都是给家里创收,眼下都进入冬季了,在家坐着也没什么好法子想,不如去山上走走,开阔一下心情,说不准就有法子了呢。
柳氏拿她无法,刚又出了胸口存了许久的闷气,心情大畅,背起箩筐就出门了。
夏禾留家里,和翠屏一起帮老太太做饭。
娘俩往山上走,柳氏打问李秋岁在郑家生活的细节,然后说起庄子的事,“……庄头和佃户还是原先郑家的那些。秋收的时候,你爹亲自去那边盯了。做主留下一些储备粮食和明年的粮种,其他都如往年那般处置的。卖了些银钱,庄头把账本和银钱都送家来了,说是今年通同往年收成差不多。咱家也没人看得懂账本,你回郑家顺便找人帮忙看看。”
柳氏口中的庄子就是郑家补偿给的那一个,说是留给李秋岁,家里先帮忙照管,将来留着她傍身。
找郑家人帮忙算账,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也不能让人当成傻子糊弄,算清楚账目,是人是鬼就能一目了然了。
李秋岁点头,先应承下来。字,已经能认个七七八八,算术是她的强项,自己如今就能看懂账本,倒也用不着麻烦郑家。
娘俩说着话,往山上走。
柳氏欲言又止,不等李秋岁询问,就道:“珍珍怎么说起郑家倒霉这种话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丫头近半年邪门的很,偏偏李广平一家拿她的话当金科玉律。”
她娘竟然会用金科玉律!
李秋岁惊讶,目光太过直白。
柳氏白她一眼,“戏台子上不都这样唱的吗?”
李秋岁讪讪,“昨日傍晚我出去迎爷奶,她喊住我说了许多话……”
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柳氏喃喃:“……就像能未卜先知一样。那郑家……!”
后面声音压的更低,柳氏几乎是贴在李秋岁耳边说话。
听话头,两年内郑家不会出事。
李秋岁就说:“娘,郑家与我们差距太大。”
他们都没法,咱们又能怎样?
“再者,我只是暂住他们家里,将来他们有难了,有能力自然要帮上一把。”
没能力只能保全自家!
柳氏叹了口气,自家能帮什么忙,不过是白操心一场。郑小公子见着她一口一个姨母,铁石心肠也要喊软和了。
第三十五章 闲话
李秋岁看柳氏还是心事重重,“娘,有机会咱们提醒郑家。或许都是李珍珍乱说的。”
凑上去告诉人家你家将来要倒霉,这是找抽呢!
李广平把李三祝叫家里,定是嘱咐不能往外说。人郑家还得势,这人脑子好使着呢,不会干蠢事。今日之事,没能让李广平占口头便宜,她的话,想必他也该明白,再在外头说三道四是不敢的,小辫子还捏在自己手里呢!家里人还在村里住着,本也没想一杆子将人打死,让他没脸面跑过来蹦跶,也算达成一桩心事了。
后头有人追着喊,“三弟妹!”
娘俩互视一眼,就都停下脚步,回转身往出声处看。
柳氏冲追上来的两妇人喊,“大嫂,王家嫂子,你们这是上山砍柴去?”
这又是绳子,又是斧头扁担箩筐的,一看就知道干什么的了。
李秋岁笑着喊两人‘大伯娘’,乡下人家,没有大户人家那种见了长辈就要行礼的规矩,两人在婆家又都是排行老大。
“岁岁也跟着一起上山啊!”上下打量李秋岁一眼,回头就说柳氏,“穿这身衣裳也不怕刮蹭了,你不如回家拿身旧衣裳给套外边儿,多好的料子,刮坏一根布丝都要心疼死。”
说话的这位,就是与老宅隔了一个墙头的王家大儿媳妇。两家多少年的邻居,偶尔磕碰或是两句口角,相处的还算不错。
没分家之前,都在老宅住着,人自然是认得的。
李秋岁无奈,因着回家来,专门去成衣店买了许多棉布衣裳穿,还是太打眼了啊!
“不用,她小孩家家让一边玩去,还能指望她帮忙,小心些,不让粘上草色就成。”大伯母张氏快人快语。
在家里,李秋岁身上的衣服料子还要好,张氏帮忙做饭,进进出出的还能看不到!三弟妹是谨慎人,上山定是换了衣裳的。
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人家爱换不换,跟她有一个铜子的关系?
三个妇人连同李秋岁就一起朝山上走。
王家大媳妇凑到柳氏跟前,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听说李族长今个上去你家闹腾了?那老东西成天在村里说你家托他的福,粘了多少好处,好像他们家没得好处似的。就他那金孙,不是你家岁岁,能够得上去府城念书?”
李三祝家小闺女给人家冲喜,换了许多的好处这事,在村里算不上秘密,各样的说法都有。王家殷实,在李家村也算大姓人家,王家大媳妇平日里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柳氏不爱出门,好不容易让她见着正主,怎么也要打问一番。
两家人就隔了一道墙皮,柳氏还能不清楚对方脾性。
她面上就带了怒容,随即苦笑着道:“我们也闹不明白族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硬要把我家孩子送出去,前前后后张罗的都是他。现在又让我们接回孩子。人家给的那些好处,黑不提白不提的……”
柳氏绝口不提这是说两年后的事儿,她在心里左右琢磨李广平和李秋岁的话,郑家倒霉这种话是打死也不能出口,但将来也怕李氏族人遭了连累,招人抱怨自家,还是要跟人掰扯两句。
王家大媳妇一拍巴掌,道:“你说,他这样反反复复是不是他家珍珍的主意!我跟你说,那个珍珍邪乎着呢!”
李广平家紧挨她家的另一边墙头,那边有个风吹草动,她坐在家里都门清。
“夏季抢收那一回,你还记得不?”
不等柳氏应答,人家就接着道:“那天天清气爽,那丫头偏说,过几天有连阴雨,大伙半信半疑,等把庄稼收回家,稍微晾干点儿潮气,那雨就哗啦啦下来了,真就连着下了好几天。还有西村的那户,就是新搬来落户咱村的那家。”
两人说的热闹,李秋岁就望过去。方才上山才路过人家家门口,因着印象里那户人家一直上着锁的,她还多瞅了两眼。
一个村子上住着,柳氏虽然不喜串门,这些事多少听说过一点,这会见人家口沫横飞的,她不禁也来了兴致。
只见王家大媳妇的面色古怪了一瞬,接着道:“那家人来村的那天,不知是不清楚来咱村的路,还是旁的什么因由,竟是从山那边过来的。”
柳氏顺着卢氏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点头,示意她很认真在听。
卢氏说的更起劲儿了,“男人就昏在半山腰上,身边就媳妇和儿子。那女人长得杨柳细腰的,孩子也是弱不禁风的样儿。要不是咱们村的人,及时发现人,把人抬到镇子上的医馆救治,九成九就没命了。”
“哎,你们知道咱们村人怎么发现的人不?”
卢氏语言天赋极高,这些事儿在她嘴里就跟讲话本子似的,见吊足了柳氏和张氏两妯娌的胃口。
就不再卖关子,道:“就是珍珍那丫头说她心头闷得慌,让她爷带人去山上看看。嗯,那话说的可好听了,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类的。反正就是她觉着山上有人出事,等着人去救似的。”
最后卢氏还总结,“反正这事李广平一家也没瞒着人,把他家珍珍传的像菩萨下凡似的。新来的那一家,对他们家可是感恩戴德,人家家境也好,吃的,穿的,用的没少往他家送。就珍珍那半大不小的姑娘,在人家里也是进进出出,处的跟一家人似的。”
李秋岁嘴角抽了抽,这李珍珍是想嫁到人家了吧,不然这般行事,就是在乡下,也有人说道呀!
果不其然,就听张氏在那边接话道:“这是有结亲的打算了,新来那家的孩子听说很会念书,比珍珍小两岁,这都是相配的。”
之后卢氏同张氏又嘀嘀咕咕了一通。
李秋岁若有所思,也难怪卢氏会怀疑是李珍珍的主意了,李珍珍身上是真有古怪!
聊着八卦,几人就在山脚下转悠,顺便拣点柴火,挖挖野菜。
都深秋了,枯草树叶这些容易点火的柴草到处可见,柳氏一镰刀下去,很快就是一捆。
张氏和卢氏两人带了斧头,俩人都看不上软柴火,专挑手臂粗的枯树砍。乡下妇人干惯了活计,手脚都十分麻利,干树枝很快被码放整齐,用绳子捆扎结实,也不着急背下去。
第三十六章 菌蕈
李秋岁转了一圈,没有她能上手的活计。一个人溜溜达达四处看看。乡野孩子自小野惯了,柳氏只叮嘱了一句,就自顾忙活了。
外围经常被村里大人小孩光顾,有好东西也轮不上她。
李秋岁背个小箩筐继续往里走,时不时能看到板栗树,山楂树。野生野长,靠下边的枝丫都被摘秃噜了,顶端余下的那些个头极大,还是托寻常人够不到又看不上的福。
山林就是李秋岁的主场,在郑家是吃的好穿的好,可异能的修炼远不如李家村。到了山里,绿草萋萋,树木遮天蔽日,修炼效果更好了。
四周无人,体内异能涌动,李秋岁不再压抑,扯了几根藤蔓抓在手里,做出向上甩的动作,一绕一扯,树顶端的果子就哗啦啦落到身后的背篓里。
柳氏她们离的并不远,李秋岁不敢肆意,只把瞧的顺眼的果子摘了,顺便给果树输点异能,来年结的果子会更多更大。
回头朝柳氏的方向看一眼,又往深处走了走,采了不少菌蕈。数量不算多,各类别的都有。她也不能一一叫出品种。左右异能在身,很容易区分有无毒性。
望一眼草丛树叶中才冒头蕈菌丝,才要上手……
“岁岁,岁岁!”
柳氏在找她,李秋岁忙应声起身,“娘,我在这呢。”
柳氏一眼看不到人急出一身冷汗,道:“怎么乱跑!”
人到跟前,李秋岁拿下背篓,指着堆放在最上层的菌蕈,道:“娘,你看,我找到了好东西。”
柳氏接过背篓“半天不见你人影,就去弄这个了!”
李秋岁黑黑的笑,“等哥哥抓到野鸡,咱们就一起放在锅里炖着吃。”
“你这丫头怎么竟想着吃,这些东西有毒。”又看到压在底下层的山楂和野板栗,怕下面还有旁的东西,柳氏嘱咐道:“山里边摘的野果不能随便入口,回家让你爹看看再吃!”
说着话,就要把东西挑拣出来扔掉。不然,回家鸡鸭误食了,也是不小的损失。
李秋岁忙拦住人,“娘,我在郑家看过一本闲书,上头哪些菌蕈有毒,人家写的明明白白。我采的这些没毒,可以放心食用。”
谎话张口就来,眼下还只能拿郑家当幌子,不然,半天也掰扯不明白。
果然,柳氏不再把菌蕈往外扔,扒拉着箩筐的菌蕈,道:“村里有老人说过,菌蕈胡乱吃,会死人的啊!”
“那要看哪一种……”李秋岁好脾气的解释一通,“总之,颜色鲜艳,伞面平滑的尽量不要采,最好拣认识的采。这些我都在书上见过,都是好的。”
她也怕家里人误食毒菌蕈,尽量把她知道的说给柳氏听,“如果采了菌蕈不确定,最好先让鸡鸭等牲畜吃了无事,咱们再吃。”
柳氏对闺女的话深信不疑,箩筐里有几种菌蕈她们平时见着了也会采回家。
“那这些咱们没吃过的,回家就先让鸡鸭吃。”柳氏很谨慎,赞叹道:“读书真好!原来这些东西书里面也有,郑家真是了不得!什么样的书都有。”
显得很感慨。
李秋岁就道:“就是就是!娘,镇子上的先生学问好不好?不然就让我哥他们去县城读书。”
说话间弄了许多菌蕈丝。
柳氏也不问做什么,帮着弄了些放到自己的背篓里,“镇子上的吕先生别看只是童生,听你爹说,学问是极好的。前几日还说你小四哥读书有灵性,让重新给找个先生。你爹和小四都请他帮忙引荐一位镇子上的先生。”
离家近便,下学家里活还能搭把手。
家里重视读书这事,也不是非要去城里读,李秋岁揭过这茬,“娘,你同爹说说,我们家盖房子呗!就盖青砖瓦房,族长家那样的。”
柳氏笑笑,家里没什么积蓄,盖房子就要用闺女的银钱。成亲这么多年,土里刨食,还是她和当家的肯下力气,婆婆虽不喜她却不曾苛待,才能把几个孩子拉扯大。
李秋岁看她娘不接话茬,转念想到了因由,“娘,再过一年多点我就要家来,咱家那破草屋,我一天都不想住。再说,大哥长大了也要娶媳妇儿,人家姑娘嫌弃咱家穷可怎么办?”
扯到闺女身上,柳氏面色有些沉重。
李秋岁又道:“人郑家都是青砖红瓦,游廊画栋,三步一景,两步一幅画,住着不知多舒服,我都不想家来了。”
柳氏唬了一大跳,“盖盖盖!咱家明个儿就盖,保准你下趟回来能住上青砖瓦房。”
真就怕闺女被繁华迷了眼,“岁岁,咱就在郑家借住两年,回家你有爹娘还有哥哥姐姐,咱不留郑家哈!你回家,想干啥就干啥,你二哥还能带你上山摸鸟蛋,你不是最爱吃那个了。”
柳氏连上山摸鸟蛋这种话都许诺出来了。
李秋岁心里偷笑,“那娘,你让爹找里正把咱家周围都买下来,地方越大越好。到时就多盖些房子,院子留一些,我最会养花种菜,这一回回郑家,我就去学堂读书。我会好好读书,将来回家好好种地,让你和我爹过上成员外家那样的好日子。”
成员外在上河镇日子过的最好,据说良田千亩,使奴唤俾。李秋岁拿他说事,好让柳氏有更直观的认识。
你可真有出息!学认字就是为了种好地。
转念,孩子还小,童言稚语的,心心念念都是自家爹娘,就怕年纪渐长,见识过那样的繁华,移了心性。
因此柳氏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哄小孩的话,“好,那岁岁好好读书啊!等过两年你家来,咱家都给你当,哥哥姐姐要是有哪个不服气,我就让你爹把他撵出家门。”
李秋岁心花怒放,她娘真被吓到了!这样也好,省的有了银钱舍不得花用,都要费好一番口舌。
眼看天色不早,张氏和卢氏过来喊柳氏娘两个下山,收拾了东西往家走,在村头遇上从另一条路下山的李长山几人。
第三十七章 缠磨
手里拿的肩上挑的不算,竟还弄到了一头野猪!瞧那样竟有四五百斤,李春喜和另一位村人并李长山几个半大小伙抬得都费劲。
李秋岁冲走在最后头的李二祝喊“二伯。”
昨天几人山林里蹿了半天,不说大家伙就是野鸡毛也没见着一根,今个一早李长雷去找了李二祝。
李二祝笑着点头,过来接过她身上的背篓,“背这么些东西,小心个头长不高。”
接过来,颠颠重量真不轻。
李秋岁不以为意,“二伯,您怎么不喊上我?”
“下回,下回上山再把你带上。”李二祝很敷衍。
自家这小侄女不同寻常,打了大虫那件事,他们问过三弟妹,知道这丫头自小就有一把子力气。男孩子力气大,还能当成一项本领吹嘘,女孩家力气大,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冲喜这事对不住这孩子,再把这事宣扬出去。李三祝连连摇头。
这边打到野猪的消息传到村里,那边就有人迎出来。
“打到大家伙了啊!二祝,上山怎么不叫上我们。”
“下回喊上我,咱们一起进深山看看。”
“这么大个儿,得有四五百斤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簇拥着李二祝一行人往村里走。
就有人提议“趁野猪刚刚断气,还热乎着,赶紧给放血。”
野猪给抬到李秋岁家里,就在后院里收拾。
早有人去喊了刘一刀,人家杀猪的家伙什都带来了。
柳氏放下背篓就去烧热水。
郑蓥在李家村的日子过的热热闹闹,精彩纷呈。
府城郑家门口此时正有不速之客登门。
宋临自打几日前在庆丰楼同人口角,差点遇害。回到姑母家,知道瞒不住人,索性实话实说了。
他姑丈家在银州城也是不输郑家的豪门士族,一听这事还了得,黄口小儿的几句口角,就值当取人性命!
当下命人去钟家讨要说法,钟家就是那日的持刀少年,能做出靠出卖女儿为儿子仕途铺砖加瓦的人家,能长几两的骨头!当下和盘托出谁撺掇的他家孩子。
又是一番扯皮,事情总算有了定论。那日帮了自家外侄的人家,也都打问清楚了,这便亲自领了人,登郑家门道谢来了。
宋临的姑丈家族姓郭,府城守城的武将世家,两家虽同在银州城,却素来无甚交集。
郭成,就是宋临的姑丈,这会领着自家的外侄儿站在郑家门口,等着看门的小厮进去传信儿。
这事与人郑家只是举手之劳,只是自家这外侄儿恃才倨傲是倨傲了一点,在家中却极得长辈看重。这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折了一根汗毛,不说自家媳妇儿,就是老丈人,都能住着拐杖从隔壁府城赶过来抽自己一顿。
郭成瞅了处变不惊的宋临一眼,盘算什么时候能把这位小爷送家去,“惊云啊,岳父他老人家的寿辰没几日了吧。我手头还有点事,要缓两日去俊州。要不我着人送你和你姑母先走?”
惊云是宋临的字,人家太祖父亲自给取的。
宋临面色不改,说了句“再说吧!”
郭林运气,读书人就这样,看这小子才几岁的年纪,就这幅眼高于顶的样了。
那边有人从郑家迎出来,郭林率先拱手,笑道:“郑二老爷。”
郑二老爷也拱手,口称“郭将军”,含笑把人让到家里。
李秋岁早把宋公子那一茬忘到了脑后,并不是她记性不好,只是那两天一门心思都在回家的事上。到了家了,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就更想不起这么一回事儿了。
她这会在干嘛呢?
吃饱喝足,缠磨他爹盖房子,“爹,我娘都说了,家里以后都听我的。咱把周围的地都买下来,最好连后面的小山头一起。”
她家现下的宅子就在山脚,不过这座山头并不是村子东头有大虫的那座连绵大山。
李三祝看她小孩心性,想一出是一出,有银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周边的地买就买了,种点菜,养两只鸡,总不至于荒废了。那座山头要来有什么用!说是山头其实就是个土丘,种树还是种庄稼,存不住水不说,村里人抬脚就上去了。你买下来还能拦着不让人家去砍柴啊!
闺女还小,这些道理还不能明白,李三祝就道:“岁岁,咱家的那点银钱能买下周边地皮,盖几间青砖瓦房就算不错了。”
盖房子这样花钱的嘛!
当然用不了这么多。
不得想办法让她打消念头嘛!这丫头是越来越有主意了,想做的事,你要是拦着不给她做,她能闹腾个没完。
李三祝想他小闺女那抹不完的眼泪,在回想媳妇那哭天抹泪的模样,不禁抬胳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李秋岁就不说话了,人穷志短!也不值当为这点事纠结,还是等手头有钱再打算。
第二日,李长山三兄弟去了学堂,县城官衙下来人,里正也组织村民一道去山林狩猎。李三祝李二祝兄弟都在里边,连带郑蓥领着他的人也跟着一道去了。
郑蓥自来了乡下,一天都没消停过,天天都要往山里跑一遭。半大少年从前身子孱弱,不能干这干那,一朝身体痊愈,再也按耐不住天性。
李秋岁也不多说什么,看郑蓥身边那人同县城下来明显是头头的人物嘀咕了一阵。之后,那人的态度明显热络许多,想来这一趟即便在山里住几天,郑蓥的安全也用不着她担心。
至于他爹几人,一来人多,家伙也趁手,再者每年都要跑这一遭,经验算是丰富。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后,李秋岁找她娘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夏禾和翠屏帮忙打扫干净。
她准备在屋里培养菌蕈。
用木系异能种植最简单不过,分分钟能长出一大片,就像她能让普通的野兰花变成珍贵品种一样。但靠这样的手段挣回来的银钱,家里人就是用了,心里也不踏实。
在这里不是她一个人翻手云覆手雨,爹娘哥姐就能心安理得跟着过好日子了。
第三十八章 心思
不管财富,还是功名地位都要靠他们自个争取,脚踏实地的去成长。她自己也是摸石头过河,一步步在成长。
屋子很快收拾出来,先靠墙四周弄了些菌蕈所需的泥土养料,菌种先种上一圈。
菌蕈生长周期极短,利用异能做点手脚,三两天功夫就能采摘一茬。等看到价值,再重新找李三祝修整屋子,搭上架子。如此即便到了冬季,家里就会有一项稳定的收入。
夏禾和翠屏被李秋岁指使的团团转。
“岁岁,这也是你在书中看到的?”夏禾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李秋岁心虚了一瞬,正色道:“自然,不然,我哪懂这些。”
翠屏在旁听着,还跟着点了点头,在郑家李秋岁看了不少的书,五花八门的话本游记,异闻杂学,闲暇时还教她和翠竹认字。
“我以后也跟着大哥学认字。”在夏禾心里,妹妹最小都认许多字了,懂得那样多。哥哥和弟弟都在读书,那她也不能拖后腿呀。
正该学!
李秋岁一本正经的点头,还鼓励道:“姐姐那么聪明,一学就会了。下一趟我回家,给你带有趣的话本子。”
夏禾一听话本子来了兴趣,“就是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那些?书生小姐,书生女鬼那些?”
竟然知道这个!那些不正经的书,会不会把姐姐带坏啊!
夏禾嘻嘻笑道:“还不是小叔说的!他每回去城里,见到稀奇的事情,回来总要跟村里人炫耀,李秀儿知道,我就知道了呗。”
姐妹俩就话本子里的故事聊的热闹,李秀儿推门进来了。
进门也不说话,就那么靠在门边上看着姐俩。
夏禾喊了声,“秀秀姐。”
李秋岁看人家那样明显是找茬来的,跟着喊了声“秀秀姐”,继续忙活手头的活计。
还怪有礼貌的,李秀满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发泄口,“夏禾,忙什么呢?你也真是,怎么能让岁岁干活儿。”
说着话,就要去抢李秋岁手里的活计,“岁岁,我帮你吧!”
李秋岁躲过她的手,“要帮忙,就仔细看着,学会了再上手。”
李秀儿讪讪的,她还真有些怵这个堂妹,每回想冲着她发脾气,总觉一拳头捶在棉花上,事后还要挨她娘一顿揍。
不是什么精细活,乡下姑娘整日地头家里的忙活,看两眼就能上手。
李秀儿转着眼睛,看那姐俩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干咳了一声道:“岁岁,你和珍珍姐,那天是怎么回事儿?这两天我去找她,她都不惜得搭理我。”
人家不搭理你,你还要上赶着,是不是脑子有病!姐妹俩如出一辙,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
李秀儿又不是真傻,“你们那什么眼神啊!你们比我小,跟你们玩有什么劲!珍珍姐,人挺不错,不单单懂的多,像头花啊,吃食啊,每次我去,都给我好些。”
姐妹俩的眼神更鄙夷!合着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你们俩再那样看我,小心我揍你们!”李秀儿恼羞成怒,握着拳头威胁,“信不信,你俩加一块都不够我揍的。”
李秋岁噗嗤笑出声。
夏禾无奈,“秀秀姐,你到底干嘛来了,你家珍珍姐那么好去找她啊!合着我家送老宅那么些糕点,你一块都没吃啊!还有你身上的衣裳,不是我家给的料子?”
“你们家不一样。”李秀儿见姐妹俩终于有人跟她说话了,忙接了一句。
我们哪不一样了?
姐妹俩又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李秀儿也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人家又要不理她了,忙道:“你们是自家妹妹,李珍珍那只是族姐,能一样吗?”
夏禾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岁岁,你那天到底跟李珍珍说什么了呀?这两天人眼睛都哭肿了,我去看,她娘还说没事,都那样了,骗鬼呢”李秀儿又凑过来。
命不好这种话,吓唬吓唬李珍珍就算了,省的她在外面还是一副施恩的嘴脸。
李秋岁不耐烦她,“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大伯母!有那功夫不如回家多学学绣花,不要辜负大伯母给你取秀儿的名字。”
时下女孩学学绣花,能修身养性,等一下,真该去提醒一下张氏,把李秀儿关在家里绣花,省的她东家蹿西家。
李秀儿后背一寒,听听,听听!这个丫头嘴巴是真的毒!村里谁不知道她干活是一把好手,唯独捏针,她是一会会都坐不住。偏她还拿名字说事,这要传到她娘耳朵里,又是一顿好打。
“绣花有什么用,还能像你那样到大户人家去享福?”李秀儿撇嘴,眼睛一转又笑着讨好道:“岁岁,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带到府城去玩。听说那边的小姐公子,都像郑公子那样的。”
长得好,又彬彬有礼!李秀儿说着说着就低了头,郑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可惜她不能同堂妹抢。
“这话谁跟你说的?”李秋岁正了脸色,还说李秀儿转性了,又是帮忙干活,又是轻言细语。
“哪有,我自己想的。”李秀儿忙移开视线,不敢去看那丫头的眼睛,像能看穿人心似的。
“你如果不说清楚,以后都不要再找我们玩,出去了也不要说你是我们堂姐。”李秋岁不再看她。
看动真格的了,李秀儿心里害怕,嘟哝道:“珍珍姐只是提过两句,将来你把我们带到府城,我的相貌也不差……”后面的话,李秀儿红了脸,再没出口。
夏禾开始没闹明白,听李秀儿说到这里,又红了脸,不禁睁大了眼睛,“秀秀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爹娘恨不得马上能把妹妹接回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对庄户闺女,能是什么好去处?再者,郑公子那样的能看上她们?
“夏禾,难道你就没想过吗?我就是不想干活儿,看到岁岁穿得衣裳好,我也想穿。脖子上挂着长命锁,我也想带。都是爹生父母养的,这难道有错吗?难道你就不想?”李秀儿撇撇嘴,话说的理所当然。
第三十九章 徭役
“你,你……”
老实孩子夏禾一时接不上话,总觉得道理不是这样的,偏生想不出反驳的话,气的指着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秋岁过去抱住姐姐的手臂,扬眉问李秀儿:“哦,你只看到了那些!那我会背《三字经》,你会吗?你知道里头说的是什么吗?我还会算数,会扒拉算盘珠子。这些你都会吗?”
李秀儿瞪圆了眼睛,“不是说只有男子才要认字,读书的吗?”
她哥哥李长河自小读书,也试图教她认字,但她不耐烦学那个,都是敷衍了事。学到如今,顶多能认得自己的名字。
李秋岁翻了个白眼,“那你去看看你的珍珍姐认不认字。等你学会了读书认字。哦,对了,还要会作诗,我就带你去府城,认识那些小姐。”
柳氏过来的时候碰到急匆匆出门的李秀儿,“秀秀这是怎么了?”
李秋岁摊手,恼羞成怒了呗!
“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柳氏嘀咕一声,拿了扫帚往出走。
夏禾回过神,“岁岁,你太能干了!李秀儿那个炮仗脾气,说什么都是她有理,偏偏歪理邪说一大堆,大伯母和奶奶只有动手,能收拾的了她。”
别看李秀儿一口一个珍珍姐,叫的热乎,狗怂脾气上来,李珍珍也只有让着她的份。
夏禾看向妹妹的眼神愈发奇异,“你说,她还会缠着你带她去城里吗?”
“不会!”起码背不出《三字经》之前不会找来,至于会背以后,不是还有《百家姓》《千字文》吗?
“岁岁,你现在比以前聪明好多,郑家小姐是不是都读了许多书?她们会不会欺负你?”夏禾突然想到这一茬。不然,自家妹妹乖巧可爱,这才几天!怎会有这般大的变化!
柳氏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抬眼看过来。
末世的事她一个字也不想提,变化着实又大了点儿。
李秋岁心思急转,口中已道:“姐,娘,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郑蓥什么样的脾性,这都几天了,还能看不出来?郑夫人我没见过几回,人却是极和善的,还有郑五小姐,天真可爱,待人特别真诚,二小姐也是知书达理。我在郑家真的挺好!就是乍然离开你们,又读了书,知道的多些。”
“那这回回去还要多读些书,刺绣这些,郑家小姐要学,你也跟着学学。”柳氏的想法很简单,总之就是要多学些技艺傍身。
李秋岁哪有不应的,忙点了头。
三日的光景,一闪即逝,菌蕈长出来,上山的一行人也下来了。
村里没那么些讲究,男男女女凑在一起看热闹。
李秋岁和翠屏跟在夏禾身后,秋收晒谷场,十几头大大小小的野猪,横七竖八扔在地上。
郑蓥一眼看到她们,走过来,喊夏禾一声‘表姐’,看向李秋岁的眼中尽是兴奋之色,“你知道这座山有个别名叫落仙山吗?据传有神仙降落,有人看到霞光满天。不过这些也不重要。”
郑蓥显得很激动,“从李家村看过去,那山平平无奇,跟其他山脉并无不同,其实山里边另有一番天地。我们整整走了两日,不过窥得冰山一角。”
整日平整的衣裳有褶皱了,嘴唇也干裂了,精神头却极亢奋。
李秋岁含笑听他把话说完,极扫兴的道:“先回去洗漱,身上都有臭味了。”
这人娇生惯养,怎么坚持下来的?
郑蓥瞪她,什么眼神?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李秋岁闷笑。
“岁岁。”
又有人喊岁岁!李秋岁收了笑意扭过头。
眼睛哭肿了还能出来见人!
李珍珍身边站着个和郑蓥差不多年岁的少年,比她矮半个头,模样生的极好,崩着小脸,极其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李秋岁点点头。
李珍珍主动走过来,指着亦步亦趋的少年介绍道:“这是咱村新搬来的沈尧,他爹跟着上山了,听说打了不少野物,我们出来凑凑热闹。”
想聊家常啊!咱们也没这么熟,是吧!李秋岁目光奇异,‘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位是郑公子吧!听说来咱村做客,一直不得见。果然丰神俊朗,芝兰玉树。”
李珍珍自来熟的模样让人不喜,郑小公子轮到你来评头论足!
果然,那边郑蓥黑了脸,没看李珍珍一眼,冲李秋岁点了下头,人转身离开了。
李珍珍愕然,脸色阵红阵白,懊恼,怎就说了那样的话!
李秋岁看了半晌李珍珍变脸的功夫,摇头准备离开。
“岁岁,等一下。”李珍珍拦住人,冲身边的沈尧道:“你去看看你爹,我同我族妹说说话。”
等一下就等一下,左右没事,倒想看看你要说什么。
李秋岁后退两步,一副抱臂上观的姿态。
沈尧看李秋岁一眼,点头,迈步离开了。
李珍珍看人走远,叹了一口气,做足了姿态,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样做,对你家是最好的,咱们同宗同族,我家还能害了你去。”
李秋岁笑笑,“你要说这些,我就家去了。”
事儿多着呢!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见人不耐烦了,李珍珍又叹一口气,才悠悠道:“岁岁,你知道庄周梦蝶吗?”
来了!李秋岁睫羽低垂压下眼底的震惊,“有话就说。”
李珍珍心里有事,也不介意李秋岁的态度,道:“要不是你去冲喜,这次官府下达文书,摊派徭役,你家妥妥有三个名额。你大伯身体弱,你爷年纪大了,李长河是长子长孙,你爷奶定舍不得他,只你爹你二伯并小叔能去。你爹走后一两年吧,你小四哥一场高烧没了,你也高烧不退,还是沈家人借了银钱,才救你一命。之后,你小叔被人打折了腿送回家,你爹和你二伯十多年过去也没个音讯。后来,北方外族寇边,官衙来征兵役,你堂兄和你哥都成年了,你二哥就偷偷报了名,跟衙差走了。到我梦醒,都没听到一星半点他的消息。”
第四十章 回程
看李秋岁攥着拳头,面色十分难看,这丫头还想打人不成!这么多人呢,她过来又不是为打架来的。
李珍珍咽了口唾沫,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几步,“你四叔回来那会,虽然没明说你爹和你二伯怎么着了,可是哭着喊着说了他们再也回不来的话。”
这些话极大可能是真的,这种念头一直在脑海中打转。
现在这些都没发生,家里人都还好好的!
李秋岁好不容易稳住情绪。
那么,李珍珍嘴里上一世的她,有没有末世的记忆呢?
李秋岁垂下眼睑。
即便有,开始的异能等级也不会高,到哪去找他爹?
那时候,或许她爹已经……
至于二哥李长雷,徭役能用银钱抵消,兵役该属强制性的了。指望大堂哥考取功名庇护,那是痴人说梦呢!
看李秋岁面无人色,垂着眉眼说不出来话,李珍珍心中大畅,施施然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似漫不经心的道:“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李珍珍不欠你!我家或许从你冲喜这事里得利了,可也救了你家几条人命呢!是你家名副其实的大恩人!不指望你家感恩戴德,起码要存感激之心……”
李珍珍的话越说越顺口,就差指着李秋岁的鼻子骂她全家忘恩负义了。
牵扯家里人,差点被人带到沟里!
李秋岁深吸一口气,找回些理智,哼笑道:“你们家把我卖了个好价钱,还指望我感激!”
还掰扯不清楚了!
不等李珍珍接话,直接换了个话题,“话说,你爷爷送我去冲喜,是你鼓动的吧!我先前还想不通,你千方百计把我支开,死皮赖脸给我家当恩人,为的什么?我猜是为了沈家……”
说着话,李秋岁朝沈尧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先前就听人说过,李珍珍一家千方百计施恩于沈家,方才的言语中又故意提及沈家,要不是想卖好,那么纯粹是炫耀了。
李秋岁懒得去猜测李珍珍的真正心思,既然和沈家走得近,又有结亲的传言传出来,想来将来的沈家混的不差。
李秋岁视线一瞬不移盯在李珍珍脸上,时不时朝沈尧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就不该把沈尧带到她跟前,上一回交锋就知道这丫头不是善茬!李珍珍心里懊恼。
“我猜沈家的沈尧将来有大出息吧!”
李秋岁漫不经心的话出口,李珍珍还算镇定的面色瞬间面如金纸,一改先前的从容姿态,眸中惊惶一闪即逝,颤抖着嘴唇,指着李秋岁,你,你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看她这样,李秋岁心中有数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如今,想要的既然得到了,再让我感激涕零就过分了。”
别开视线,又道:“回去跟族长爷爷说一声,事情到此为止!再敢在村人面前说讨巧的话,或到我家指手画脚,说休了我娘这种话,就不会给你家和你李珍珍留一丝颜面了。”
李秋岁靠近李珍珍,小声道:“小心我去郑夫人跟前告状哦!还有那什么沈尧,小心鸡飞蛋打,忙活到最后一场空就不划算了啊!”
要是把郑家倒霉这种话,说给郑家人知道……郑家如今还没倒霉呢,族中还有人在京城做京官……
李秋岁看向沈尧的最后一眼,也让李珍珍心惊肉跳。越想越怕,压低了声音尖声叫道:“那好,以后各走各路,互不亏欠。我不会再说对你家有恩的话,你到外面也不能胡乱造谣我家的事。”
谁在外面到造你家谣了?
话还来不及说呢,李珍珍双手捂住脸,转身跑远了。
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沈尧疾步追了上去。
李秋岁站立原处,目送沈尧追向李珍珍的背影,挑眉笑了笑。还想试探一下郑家的事来着,两句话又把人吓跑了。
……
……
这边郑蓥洗漱完,换了衣裳问青恒,“我方才身上很臭?”
不是天天换洗嘛!山里边儿钻来钻去,您能保持那模样,已经十分难得了!没看到一起进山的那些村民汉子,三天就那一身衣裳。
青恒心里怎么腹诽,面上也不敢露分毫。
公子这样问,还能怎么说,青恒就道:“小姑娘都爱干净,您走了一路定是出汗了。”
李家村就是个山窝窝,自家公子乐不思蜀了都!
主仆二人各自想着心思,外头来了郑家的仆从送信。
郑蓥折叠好信纸,重新装回信封才道:“明早收拾一下东西……”
早起就回家的话,改成了“过晌咱们就回吧!”
青恒愣住,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旋即应“是!”
李秋岁前脚看完热闹,后脚被青恒告知明日回郑家的消息。
嗯了一声,就领翠屏去了种菌蕈的屋子。
菌蕈能采摘了,实际上她已经留好了菌种,夏禾和柳氏也都学会了种植方法,家里没什么不放心。
蹲下身,一一抚摸过每一株菌蕈……
“姑娘,不如让公子先回,咱们晚两天也是一样的。”翠屏站在门边小声提议道。
俗话说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窝。郑家再好也不是姑娘的家。翠屏一开始不习惯李家村的生活,几日相处下来,李家人淳朴和善,真能留下来多住几日,也省了姑娘心里难过。
郑家那边,姑娘从前不喜出门,少了许多麻烦。这一趟回去,姑娘去郑家族学念书,少不得要和许多人打交道,不知习不习惯。
“不必,一起回吧!”李秋岁站起身,回头看到翠屏眼底的担忧,微微一笑,“明日,早一些帮我梳洗,我爹爹要去卖菌蕈,我们帮忙多采一些。”
“姑娘,真要拿去卖呀!”
菌蕈口感鲜美,回到郑家想吃就难了。
翠屏学李秋岁的模样,弯下腰去抚摸。她们亲手种植的,明早卖出去,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李秋岁笑她,“过几天又能长出来。”
种植菌蕈,本就是为了换银钱。
“你若是喜欢,等回郑家,咱们找两个空闲花盆,再种一些,保准你日日有的吃。”
几个月下来,翠屏和翠竹处处体贴真诚,相处的愈发契合了。
翠屏听说回郑家还能种菌蕈,眼睛都亮了,“到时我帮您。翠竹还没吃过,那丫头比我还馋嘴。”
后院,李三祝回家先挑了两担水,灌满了水缸。
柳氏抓了两只大公鸡,烧好了热水,等李三祝过来杀鸡。
这一趟去山上,主要奔着大家伙去了。野鸡,野兔这些,去的人多,着实没抓到几只,在山里边儿就被大伙烤了,分着吃完了。
柳氏说了李秋岁卖菌蕈的打算,家里种的这一种,并不算常见,过往不曾吃过。因着有吃了这东西中毒的说法,向来好脾气的李三祝头一回冲媳妇发火。
柳氏也很无奈,吃都吃了,不都没事吗?
有事就晚了!
李三祝叮嘱妻子。“岁岁越来越有主意,你当娘的,要仔细与她说说道理。”
柳氏拿白眼翻他,你还当爹的呢!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丫头有多缠人,有能耐自己去说说看。
第四十一章 采摘
李三祝还能怎么着,说不过媳妇,麻利去后院杀了养一年多的大公鸡。等亲自尝过味道,也好打消闺女乱七八糟的念头。
前面几次烧菜放的菌蕈,都是李秋岁山上采的。吃几回了,没剩下几片,柳氏也有摘了新的尝尝味道的打算。
才长出来的菌蕈,水灵灵,鲜嫩嫩,柳氏摘了满满一篮子。
李长山三兄弟没跟上山,吃过妹妹山上采的菌蕈,自然赞不绝口。李三祝听柳氏絮叨,对这东西也不陌生,一上桌,他最先夹了一筷子。郑蓥主仆几个认出那是菌蕈,却头一回吃这一品种,能端上桌,自然不担心李家下毒,入口便觉鲜滑有嚼劲。
一大盆的小鸡炖菌蕈,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郑蓥身边的青岩,就是身手不错答应教李长雷两手的那位。晚食极合他的胃口,饭后连连追问,是哪一种菌蕈。
大家的一致认可,让李秋岁松口气,李珍珍的那番话,还是入了她的心。异能的修炼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靠一人之力去守护家人,终究不可取。
再者,家人也需要成长的舞台。
李秋岁展颜一笑,“有兴趣,就随我一道去看看。”
领着人去看,顺便告诉李三祝冬天怎样改造房间,“爹,到了冬季,这间屋子砌上火墙,只要温度合适,保持湿度,照样能种出菌蕈。”
马上进入冬季了,市面上除了萝卜,白菜,各家平日里留下的腌菜外,很难有一口新鲜蔬菜吃,菌蕈绝对算奇货可居了。
李三祝看着满屋长势极好的菌蕈,尝过味道的他也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火墙是什么?要怎么弄?这个,我也不会呀!”村上也没听说谁家有这东西,李三祝搓手。
李秋岁昨晚画好了火墙图纸,“您到镇子上找懂一些建造的工匠,我手上有图,他们看过就能明白。”
这又是在书上看到的?
还有外人在,话在柳氏嘴里打个转,又咽了回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和李三祝嘀咕,“赶明让小四去城里念书吧!你看岁岁,这才几日的光景,读了那么些书,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是提筷子,扁嘴,这些小动作跟以往一模一样,都要疑心郑家把我们的小闺女换人了!”
李三祝还在琢磨小闺女口里的火墙。他面上憨厚惯了,实则十分精明,李秋岁嘴里的火墙让他联想到许多。他们这地界,冬季算不上极冷,取暖要是能用上火墙,老人和孩子要少受多少罪。
柳氏这一说话,李三祝回过神,不由道:“少胡思乱想,岁岁能读书明理,这样极好!”
孩子长大了,为人父母,一面欣慰,心里不免又纠结。
儿女都是债!李三祝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不禁有些得意。
小闺女太有主意,他嘴上让当娘的说说,心里却是得意的。将来庄子交到了闺女手上,依靠谁,也不如自己能拿主意。
李三祝夫妻俩这边说着悄悄话。
李广平家里,李珍珍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
今日下午,不该一时冲动,领了沈尧去见李秋岁。
重来一次这事,当时她虽然说的隐晦,也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只怕李秋岁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前世李三祝家里的事,她虽然没有撒谎,但只说了他们家的不幸,好事儿一样没说。
到她闭眼的那会儿,听说李秋岁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她的夫君沈尧,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内阁首辅。
她到死也不知道首辅是个什么官职。
沈尧她自小就认识。
那会沈尧一家在山里罹难,被上山的李二祝和李长雷叔侄救了,之后落居李家村,从此两家来往甚密。
沈尧的岁数和李秋岁不相上下,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最后结成夫妻,方圆百里一度被传为佳话。
最后一回见李秋岁,是她带了夫君子女回乡拜祭李三祝夫妇。
县令老爷,知府大人,巡抚大人排着队等着拜见,那场面真就是风光无限。
……
……
第二日,天将蒙蒙亮,李家七口人,连带翠屏和郑蓥主仆三人,忙活着采摘菌蕈。这东西极为娇嫩,铲子挖的太深,影响下一茬的生长,挖的太浅,又容易散开。
码放进罗筐,过程也要小心谨慎,压的太实,容易挤散,模样就不好看了。如此百多斤的菌蕈就要装许多筐子,极为占地方。好在郑蓥说的是下午回银州城,马车给李三祝先用着,卖菌蕈这事成与不成的,晌午前后总归能赶回家来。
李秋岁跟在柳氏身后,和姐姐夏禾一起目送李三祝赶着马车走远。
柳氏收回目光,看着李秋岁欲言又止。
李秋岁鼓鼓嘴,“娘,有话您就说呗!”
犹犹豫豫的,要闹哪般?
柳氏点她额头,“小没良心的!”
一肚子的话要交代,偏生不知道从哪说起。
李秋岁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娘,下一趟我再回家,咱家能住上青砖大瓦房了吗?要给我留一间大一点的屋子,到时候我过来重新布置。后院最好打一口井,我回来洗漱就方便了……”
李秋岁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柳氏颓废之色尽散,一巴掌拍她脑门上。家里是没你屋子住,还是缺你水洗漱了!
“臭丫头,越来越矫情,你干脆就长在人郑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柳氏显然被气狠了。
李秋岁偏头,躲过还要拧她耳朵的手。后退一步,嘿嘿笑着摇头晃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之常情也!”
柳氏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东西,“读了两本书,就敢给我卖弄!你爹昨日还说让我好好管教你……”
撸了袖子,作势就要上来揍人。
李秋岁往家里跑,一面扯开嗓子嚷嚷,“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副柳氏把她怎么着的架势。
边上看热闹的夏禾笑着拱火,“娘,逮着就狠揍一顿,不然,白瞎了她挨揍的名声。”
娘俩你追我跑,翠屏目瞪口呆,捂着嘴给李秋岁让路。
第四十二章 买地
李秋岁呼呼喝喝跑回家。
李三祝作为家中行走在外的当家人,也跑过几次县城,客似云来的福运楼,早遍听人说过。
进城没去别的地方,直奔福运楼,马车停放在酒楼后巷脚门的一侧,整理一下衣裳,才要抬手敲门,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那人见外头有人,面上并无意外之色,“是送食材来的?”
这里是酒楼后院,采购的肉食蔬菜都是从这道门经过,他本人就是专门帮忙清点搬运的伙计。
李三祝搓搓手,呵呵笑道:“小哥,麻烦帮忙引荐一下采买的管事。”
说着话,一把铜子塞到人家手里。
那人上手一掂,竟有二三十枚!抵上他一日的工钱了,熟练的收进兜里。
把人上下打量一遍,麻衣短褐,乡下劳苦民众的打扮,“你不是我们店里送食材的常客。找我们管事什么事儿?”
目光落在右手边的马车上,语气和缓了几分道:“我们管事今个不在,掌柜的这会倒清闲。你先跟我说说筐子里是哪种食材?”
农家一些常见的蔬菜瓜果,不值几个钱的话,他倒是能做主收下。不过,能用得上马车,又那般仔细给捂了个严实,该是难得的稀罕物,这个就不能随便做主了。
“是一种菌蕈,我自家种的。麻烦小哥跟掌柜的说一声。”
那人掀开框子上的湿草帘,看一眼码放整齐的菌蕈,“这东西你家会种?人吃过吗?有没有毒?”
他家就在县城周边,离李家村算不上多远,山上的野菌有毒这种事,他们打小就听说过。
“家里人早就吃过,不但没毒,味道还好着嘞!”李三祝见人起了兴致,激动的满脸通红。
“在这等着。”
那人撂下句话,回转身,跨过门槛,重新把门关上。
李三祝蹲在门口,心里一遍遍念着闺女的交代。
方才那人能那般好说话,还是托那一把铜子的福。李三祝一个干惯了农活的庄稼汉,事先哪能想到这个,李秋岁提醒说,有钱好办事,这才有了给钱的那一出
脚门再次被人打开,李三祝忙站起身。
门内走出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走他身后的小哥指着李三祝道:“吴掌柜,就是这人说有菌蕈卖给咱的。”
小哥舔着笑脸,讨好道:“钱管事这会不在,这东西咱们能不能收,还得您老帮忙长眼。”
吴掌柜点点头,径直朝马车走去,一把掀开上头的湿麻布。
“这是你家种的?”
李三祝,“是。”
“几日能采摘一回?”
“五到七日。”
李三祝回着话,态度不像对待小哥那般小心翼翼。用他闺女的话来说,上杆子做不成买卖,这家不行,还有下家。
吴掌柜目露精光,他们酒楼当成招牌百味珍里就有菌蕈,都是派人去乡下收取,数量实在有限,种类都是常见的几种。
“自家吃过了?”
李三祝点头。
“想卖个什么价钱?”
“掌柜的先让人做成菜肴,亲自品尝过后,咱们再细商量。”李三祝说着话,一面从怀里掏出一张食谱递过去。
……
……
李三祝被吴掌柜亲自送出福运楼,“三祝,事呢,咱们就这样定了啊!菌蕈单供我们福运楼一家。到了冬季,你真能如约种出菌蕈,银钱上我再给翻倍。”
李三祝被送出老远,还有些回不过神。
摸摸怀里的二两六钱银子,一百四十五斤的菌蕈,十八个钱一市斤,这价钱,赶上猪肉了。
回头再望一眼福云楼,真能像闺女说的那样,三五日采摘一茬,个把月下来,那是多少银子?
李三祝掰着手指也没能算清楚,土里刨食了大半辈子,兜里头一回揣上了银子。他这会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解开马车栓绳,恍惚往李家村赶。
李秋岁指挥柳氏和夏禾在灶间做午食,李三祝就冲了进来,看见两个闺女都在,面上勉强恢复了几分镇定。
“都卖完了!”柳氏问。
十多年的夫妻,还能不了解当家的,这兴奋的劲头,定是遇着好事了。
闺女还在跟前,李三祝勉强维持住做父亲的风范,他点下头,也不隐瞒,“都卖福运楼了!以后再采摘全给送过去,还比照今天的价钱。冬季还长的话,价钱上可能还要翻倍。”
说话间,李三祝把二两六钱银子递到柳氏的手上。
李三祝都没见过几回银子,何况柳氏?
李秋岁上一回给的那一包金银,除了给李长山兄弟三个交了束脩,还都藏在箱子底下。那包东西,柳氏虽然猜不出那是人郑小公子的私房钱,却没打算再动用。金花生银饺子,一看就不是寻常给人花用的。
再者,她手里还有李秋岁给的银票。
这些东西都是闺女硬塞过来的,说实话,柳氏哪来的心情去仔细观察。李三祝递过来银钱就不同了,这是小闺女给家里找出来一条生财之路,她收的心安理得。
闺女说冬天能长,那自然就是能的!
这会柳氏不担心这个,数清楚手里的银子,催促道:“你快些去里正家一趟,把咱家周围的地全买下来。老房子先不要拆,先弄那个什么火墙,这样冬季不冷,再保持湿度,照样能长出菌蕈。”
最后一句是李秋岁的原话,柳氏照搬说给李三祝听。
“夏禾看着点火!我去屋里把银票拿出来给你爹。”
银票自然是李秋岁给的那三百两。
这会柳氏也想通了,以后家里有了钱,加倍的给补上,一味的推让,家里人日子苦兮兮的,只会让闺女心里更难受。
李秋岁看她娘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笑笑。这回种菌蕈的路子找对了,她也能理解爹娘的心态,银钱就怕花一个少一个,一个劲想着节流,殊不知开源才是正途。
一个晌午的功夫,李三祝花了五十两的银子买了自家周边十多亩的土地,之所以这样便宜,除了自家这一片,其余都算半荒地,包括后头的鱼塘也送了自家。
第四十三章 央求
接下来,李三祝又去镇上的砖窑作坊定下青砖和瓦片,说好了日期,又找盖房子的工匠师傅,商定细节,不出意外的话,人明日就该到家里帮忙建房子了。
看李三祝按部就班着手建房子的事,李秋岁撂开手,不操心了。吃过午食,和郑蓥一前一后上了两辆马车,原路返回郑家。
……
……
府城郑家,郑媛姊妹俩晌午小憩醒来,赖在郑夫人屋里不肯走。
窗棂边的案桌上摆放着一盆兰花,就是李秋岁送给郑蓥的那一盆。按理,兰花摆在郑蓥书房里,青云负责照看呢,怎么到了郑夫人屋里?
这要从他们走后的第二天说起。
郑媛无事,去郑蓥书房找本书打发时间,一眼看到那盆兰花,就被典雅的花姿吸引。见了郑妍,说与她听。郑妍不是消停性子,马上就要跑过去瞧,最后花就搬到了郑夫人屋里。
昨日郑夫人传信让他们今日归家,这事郑妍也知道。心里打着不归还兰花的主意,从昨日就开始缠磨她娘。
“今日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郑夫人问郑妍。
郑妍嘿嘿笑,“不是说今儿个蓥哥和岁岁回家嘛!我在您这里等着他们。”
两人归家,必定先来母亲这里,她在这里准能等到人,嘴上还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宋临来家里致谢,这事岁岁还不知道呢!见了人,也好把嘱托说了。”
郑夫人人还能看不出郑妍的打算,“一点沉不住气!你们先把兰花还回去,好好同蓥哥致歉。好了,他们到家还早着呢,先和姐姐回去,把课业完成。”
郑夫人娇宠女儿,却不会任由她胡闹。看上自家人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据为己有。
郑妍还是不情愿挪地方。
郑夫人无奈,“若是提前到了,我会着人只会你们。青云不是说岁岁那里还有兰花嘛,你们去同她商量,看能不能匀你一盆。”
青云把李秋岁托青恒出府卖兰花这事说了,后罩房还有兰花这事自然也说了。
卖兰花这事又不是见不得人,李秋岁并没有要求人为她保密。她不在郑家,郑媛和郑妍不方便冒冒然跑去看。
“娘,你帮我同蓥哥好生说说。”郑妍还是不想放弃郑蓥的这一盆。
郑夫人沉了脸,“妍姐,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那是弟弟的东西,你作为姐姐,可以讨要。”
蓥哥自然也能拒绝。
郑妍吐了吐舌头,道理她当然懂,本来也没强留的打算,只是想让母亲帮忙说句话。青云可是说了,岁岁那里剩下的兰花品相,都不如蓥哥的这一盆。上回诗会,龚家六小姐亲手培育的墨菊可是出尽了风头!龚六自来和自己不对付,几日后的诗会,听说龚六又培育了一盆牡丹。她看到这盆兰花,并不是想强抢,而是打着借用的主意,让不可一世的龚六吃一回瘪。
郑媛和妹妹同出同进,自然清楚她和龚六不对付。
……
……
李秋岁这边已经走了多半的路。
途中无聊,就打开柳氏塞给她的荷包看。
还是郑蓥给的那只。
打眼看过去,里边的金花生银饺子原封未动。她清楚家里用了里边的银子,准是后来添上了。
回到郑家,先去郑夫人的院子。
李秋岁跟在郑蓥后头给郑夫人行了礼,口称‘姨母’。
人郑蓥喊柳氏一口一个一姨母,没看她娘整日眉开眼笑呢!差点没把人家当成亲儿子。合该要学学人家。
郑夫人看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笑眯了眼。
拉二人坐下,先问李秋岁,“岁岁,家里人都好不好?蓥哥有没有喊你娘姨母?他能不能讨你娘的欢喜?”
李秋岁点头,“都好!表哥谦逊有礼,我爹娘整日赞不绝口。”
还是顺杆子喊郑蓥表哥吧!
“那就好,他很该如此,哪就有那样好了!”
郑夫人和李秋岁说的热闹,郑蓥坐在另一边,端过丫鬟沏的茶水,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抽动的嘴角。
就听郑夫人终于说起有用的话,“岁岁明个休整一日,后日便和媛姐妍姐一道去学堂吧!”
李秋岁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郑媛姐妹俩就进了屋子。
李秋岁站起身,不等她行礼,郑妍小跑到近前,牵着她的手摇晃,“岁岁,你能养出那么好的兰花,怎就不说一声!你不知道那个龚六懂一点种花的手段,有多得意!每一次的诗会,就显她能耐,上一回的墨菊,这一回听说又要展示牡丹,可把她能耐坏了!”
噼里啪啦的一段话,李秋岁听的莫名其妙。
才走到近前的郑媛就解释,“龚六是龚家六小姐,一手的养花手段,在整个银州城的小姐中都极为出名。和妍姐的岁数不相上下,妍姐在还小一点的时候,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你给蓥哥的那盆兰花,花艺叶艺明显,算难得一见的佳品,妍姐用它来措一措龚小姐的微风。”
郑妍眼睛咕噜噜的转,“岁岁,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参加诗会,让那些没见识的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养花高手。”
诗会,顾名思义是要作诗的。
李秋岁连连摆手,“不去,我不会作诗。”
她真没那么些高大上的才情。种种花,养养菜,还能顺便修炼异能,作诗不顶吃,不顶喝,不去受那份罪。
郑妍就笑,“我也不会作诗呀!咱俩注定要当好姐妹。”
她就是不会作诗,才会和龚六结仇的。人家龚六养了极品花卉,让大家观赏,顺便作首诗赞美一番。她每回去都当自己是局外人,一把瓜子,一杯清茶,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争奇斗艳。她这样本来也没碍着谁,偏偏龚六看不过眼。她亲手种植的花,诗也作的出彩。你坐这,是几个意思?
李秋岁翻了个白眼。那你还去诗会,人家去都是为了展示自己,合着你就是打酱油,纯凑热闹去的。
“当好姐妹这事成。”
陪你一块去丢人,就算了吧!
第四十四章 等等
看出李秋岁的不情愿,郑妍又笑嘻嘻的凑过来,道:“……有我护着,哪能让你丢人!岁岁,你……能不能跟蓥哥说说,兰花借我观赏两日!”
后面的话,郑妍几乎是贴着李秋岁耳边说的。
李秋岁还能不清楚这丫头的打算,花送人就是人家的,哪有她做主的余地!
就安抚她道:“我那里还有,你喜欢就去端一盆养着。”
李秋岁也不说借给她的话。
听说还有,自然用不上弟弟的那一盆。郑妍情愿欠下李秋岁的人情,也不想和自家的冷面弟弟打交道。
“品相好不好?有没有蓥哥的好?”
品相自然不如郑蓥的那盆!
李秋岁怕露出端倪,剩下的兰花,除了开始给的那点异能,一直是顺其自然的生长,很少被特殊照顾。
“等一下听我去的院子里看看。”
李秋岁大方的话已经出口了,看不看的上,不在她操心的范围。
这边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小声说话,那边郑夫人拉着郑蓥说了许多的话。
“娘,爹三五日便到家,到时我与父亲仔细商量。”
郑蓥在李家村收到两封信,一封是他爹专程写给他的,另一封则是郑夫人写的。告知他郑老爷领了皇差,即将归家的消息,也有催促他回家的意愿在里面。
郑夫人点头,儿子身子虽然大好,她一会儿见不着人,心里还是慌的厉害。幸好夫君来信,有了正当由头把人叫回来。
人就在眼跟前,郑夫人心踏实许多,看出儿子不耐烦了,忙道:“明早还要去学里,用了晚食早些歇下吧!”
生了场病,折腾的他娘整日紧张,郑蓥无奈,“娘也早些休息吧!”
正好他爹回来,到时好生说说,这样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模样,让他着实忧心。
给母亲行了礼,郑蓥告辞离开。
李秋岁见状也提出告辞,后头跟着两位郑姑娘,说好去她院子里看兰花。
这些兰花比郑蓥的那一盆差远了,见过最好的,郑妍有些失望,嘟囔一句“品相都没有蓥哥的那一盆儿好。”
还指望打脸龚六呢!
她是再看不下去龚六得意了!
就因为她不会作诗,不像旁人那样赞美龚六养出来的花,把人吹捧上天,每回见着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不会作诗碍着谁了?
光想想,郑妍都气死了。
想要痛快打脸,还是得从蓥哥身上想办法,“岁岁,你帮我同蓥哥说句话。”
郑妍还没打消主意,在她的想法里,花是李秋岁送的,要是能帮忙说句话,再有她诚心央求,蓥哥十有八九会答应。
“你是他姐姐,有话自己去说。”郑蓥那人古怪,李秋岁有多想不开,才去触人家眉头。
再者,兰花送出去,就是人家的东西,没有她能指手画脚的道理。
他们姐弟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掰扯,李秋岁打定了主意不往身上扯麻烦。
郑媛也不管两人的官司,自顾自欣赏兰花。别看没到花期,叶艺表现的十分明显了,再养一养,等开出花了再看看,品相比蓥哥的那一盆也不差了。
自家妹妹的脾性她最了解,和龚六较劲不是一日两日了,扭头同李秋岁说:“岁岁,别听你五表姐乱说。真想借兰花一用,就去找了蓥哥,自个儿说去。”
李秋岁举双手赞同郑媛的说法。
郑妍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
看她这样,李秋岁动了点恻隐之心,“那个什么赏花诗会,什么时候举办?”
郑妍蹲地上捧着脸沉思呢,听李秋岁问话,悻悻道:“还有五日。”
“只有五日了呀!”
嗯!郑妍点头。
那就没法子了!总不能为女孩家的一点义气之争,李秋岁冒着暴露异能的风险,三五日之内让兰花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三五个月还靠谱些!
……
……
李秋岁去郑家学堂的这一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早早的起床洗漱,才吃过早食,郑妍领着丫鬟过来了。
跨过院门,就喊,“岁岁,咱们一起去学堂吧!”
李秋岁这会儿也准备停当了,笑着点头,“好啊。怎么不见二表姐?”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人,只看到郑妍一人,也是够稀奇的。
郑妍,“二姐姐又不是找不到去学堂的路!岁岁,你就不一样了。今个才去学堂,有我给你撑腰,就没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你。走了,第一次去学堂,别让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原来是为了这个!李秋岁就笑,“多谢五表姐!”
郑妍实则是个热心肠的人,心思也极其简单,跟这样的人交往,末世磨炼的冷心冷情被治愈了不少。
“岁岁,我与你说啊……”
一路上郑妍嘀嘀咕咕交代了许多事,李秋岁仔细听着,都记在心里。
“……总之学堂是我郑家开的,你是我娘亲口承认的外甥女,用不着怕她们。”
李秋岁好脾气的一一应下,纵然她是铁石心肠,这会也被融化了。
不由打趣她:“五姐姐,你可真婆妈,再念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郑妍叉腰,哼了一声,“没良心的臭丫头,我这都是为了谁?”
郑妍面上炸炸呼呼,实则心思清明。李秋岁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她都看在眼里。只当她小小年纪,不在自己家里,难免拘谨。与她们疏离,也是应当应分。真正的把人放在心上,不免就心生怜惜。
李秋岁陪着笑脸,“都是我不好,给五姐姐赔罪!”
算你识相!
郑妍轻哼,旋即自己绷不住脸,笑起来。
李秋岁也笑,心被填的满满的。
“五姐!”
小姑娘的声音。
李秋岁瞟一眼郑妍,后头这人是喊她呢吧!不过,人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又不是喊自己,她自然不会停下脚步。
郑妍小声道:“那是我二叔家的八妹妹郑慧。那丫头忒麻烦,咱们快一些,省的被缠上了。”
两人说着话,一面加快了步伐。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五姐,喊你呢!你倒是等等我!”
不等来人追上,郑妍无奈回转身。
不停脚也会被这丫头追上,总不能像她那样提着裙子跑,不够丢脸的。
第四十五章 学堂
郑妍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的话也显得极其有耐心。
用一副哄小孩的语气道:“是小八呀!怎么了这是?时辰还早着,用不着着急忙慌,稳重一些……不然二婶婶看到,又该训斥你了。”
不是有前面的那番话,真当她是疼爱妹妹的好姐姐了!
转念,能让好脾气的郑妍避之唯恐不及,这姑娘定有过人之处。
李秋岁不动声色离了老远,饶有兴趣得等着看奇景。
果然,人家才一站定,先就瞪了李秋岁一眼。
李秋岁……
她甚也没干呢!招谁惹谁了!这是……
高门大院套路深,她这会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啊!
懒得和个小丫头计较!
李秋岁抬头看天,垂眼看地,兀自思考起乾坤大道。
郑慧被自家堂姐说,顿觉羞恼,偏生被旁人听了去,气的想跳脚。
自家五姐她不敢招惹。这丫头谁啊!一丁点大个人,就敢看她笑话了?
李秋岁比她矮半个头,穿着打扮不像是丫鬟,两人从没打过照面。
郑慧就问:“你谁呀?怎么在我家?哪里的规矩,见了人话都不说一句的!”
听见喊声还跑,真当她眼瞎,没看见她停顿了一下。
不等李秋岁这边说话呢,郑妍就开口训斥了,“慧姐儿,你的规矩呢!提着裙子跑什么?像被狗撵了似的,成什么样了!你再这样,我这就去告诉二伯母,今日的书你也不用去念了。”
李秋岁眨眨眼,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郑妍?好凶啊!训自家妹妹像训小狗一样。
郑慧见二姐姐当着人面还要训斥自己,小脸憋的通红,偏说不出反驳的话。又瞪了李秋岁一眼,拎着裙脚自个儿跑远了,身边服侍的丫鬟一窝风追上去。
李秋岁摸摸鼻子,感叹,好一个嚣张的郑八小姐!
“岁岁,你别理她!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直接告诉我……她就是欺软怕硬的脾气……”
察觉这样说话不好,郑妍改了语气道:“她就是说话声大了点,脾气急了一点,少招惹就是了。”
李秋岁笑了笑,“我说话声音也不小,脾气可能比她还要急。”
郑妍愕然,还能这样说话!
只听那边李秋岁又慢慢悠悠道:“不过你放心,我向来不会无事生非,你家妹妹要是欺负到我头上……”
李秋岁挥了挥小拳头,动手的意图昭然若揭。
郑妍只当她在开玩笑,“你尽管教训就是了,我二婶那边有意见,不是还有我娘呢嘛!我们都站你一边。”
李秋岁不管人家是出于什么心态说的这种话,那叫什么郑慧的八小姐,找事敢找她头上,不说真把人打一顿,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咱们快些,二姐姐都该到了。”
……
……
郑家族学在外院,占地有内院两三处院子那样大,公子小姐各占了一边,中间足有两米高的墙头隔档。小姐的这一边按年龄只分成两间。
郑妍领着李秋岁,一路说给她听。
她比李秋岁大三岁,才从小娃娃启蒙的这边升走。
郑妍送李秋岁进屋,包括跑她们前头的郑慧,还有三四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看她们进来,视线齐刷刷落两人身上。
郑妍拉着李秋岁向一个圆脸姑娘介绍,“舒姐儿,这是我表妹李秋岁,今日起和你们一道读书,你帮忙照看一下。”
又跟李秋岁说,“这是三叔家的六妹妹郑舒,有事找不到我和姐姐,你就找她。”
不愿拂了郑妍好意,李秋岁点头,主动朝郑舒笑笑。
郑舒也笑笑。
就这样,郑妍走后,李秋岁挨着郑舒坐下来,对那边一眼一眼瞪过来的郑慧视而不见。
下面的位子都有人的时候,先生就来了。先生是位女先生,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极其威严。
上来先带着学生们温故知新一番,接下来开始讲解新内容,历数从古至今的女子典范。
课业无非就是读读背背,写多少个大字这些。
李秋岁不算了解现如今所处朝代,并不类似于任何她所熟悉的历史朝代,不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论调,也不存在女子裹脚的陋习,却遵循男子为尊的步调。
后面还有女红,琴棋书画等课程。
李秋岁因着第一日来,一直安静静坐那里听先生讲学,除了郑慧时不时瞪她一眼,并没有先生或小姐故意为难,一日下来,倒是遐意。
……
……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院,首先完成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不追求字写的如郑蓥一般好的话,课业完成起来倒是极为轻松。
李秋岁放下笔,在翠屏帮助下收拾妥当案桌。净了手,用罢晚食,就去后罩房看了一次兰花。
挨个抚摸一遍,这几盆花她打算一直养着,就少量输点异能,尽量多花费点时间。
吩咐翠屏找几个空花盆,装满泥土搬进来。
翻出从家里带过来的菌种。
翠屏跟李秋岁在李家村干过一回这活计,见状忙道:“姑娘,这就开始种菌蕈了吗?”
李秋岁点头,“过个四五日,咱们便能吃上了。”
翠屏嗯嗯的点头,还不忘跟翠竹说话,“姑娘种的菌蕈,我们在李家村就吃过了,不单单鲜美滑口,生长周期还短。别看过四五日,咱们能吃上一回,再过上四五日,咱们又能吃一回儿。”
看那边李秋岁种了两盆便停手了,“姑娘,还有这么多空盆呢。”
李秋岁拍掉手上的泥土,“明日再种两盆,后日再种两盆,这样日日都有菌蕈吃。”
翠屏和翠竹都眼睛晶晶亮的看着她。
怎么了,这是?
“姑娘,您真是太聪明了!”
李秋岁翻了个白眼。
可谢谢你们的赞美了!
“岁岁!岁岁!”
听出是郑妍的声音,李秋岁出了后罩房,“这呢!五表姐,我在这。”
“后罩房黑漆漆的,你跑那干什么去了?”郑妍说着话,到了跟前。
“过个几日再告诉你!”李秋岁卖了个关子,“找我什么事儿?”
这般急匆匆的!
郑妍有话要说,也不追根问底,“……就是宋临,那个庆丰楼的宋公子,俊州城来的才子,差点被人拿刀刺了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李秋岁哦了一声,买了自己第一盆兰花,还欠着银子呢!
第四十六章 收服
李秋岁哦了一声,恍然……买了自己第一盆兰花的人,还欠着银子呢!
李秋岁就问,“怎么了?”
看模样是记着了,郑妍就道:“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打听到我家,你们去李家村的第三日傍晚,他和他姑丈一起登门道谢来着。”
李秋岁挑眉,为了这事啊!值当你着急忙慌的!
还想说,明日说是一样的……
那边郑妍一拍额头,哎呀了一声,道:“昨日想跟你说这事儿,我还给忘了……”
不给她再拍一次自己额头的机会,李秋岁去拉人,把人往屋里带,“忘了就忘了,想起来明日再说呗!值当你专门跑一趟。”
郑妍跟着她往屋里走,也不接话茬,自顾说想说的话,“……人家当你是郑家小姐,打听到我家门上,我娘同人家说,你是我们府上的表小姐。本来那家人想当面感谢来着,正巧你回了李家村,宋公子的祖父,寿辰就在眼跟前儿,着急赶回俊州,留下话说,有机会定当当面感谢你一回。今日上午,郭府的管家,就是宋公子的姑丈家,送来了一处府城宅子的地契,外加一个庄子地契。我娘让你过去拿一趟。”
郑妍一面说,反手扯了李秋岁往郑夫人的院子走。
李秋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救宋临那会儿,她纯粹怕人家出事,没人还自己银子了,没想还附带这种好事。
看郑妍一副欲言又止,有话想说的样子,李秋岁就道:“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
郑妍,“岁岁,郭宋两家不地道,再有下次不要救宋临了。”
什么呀?还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她肯定跑的更快。白得了一个庄子一座宅子,哪就不好了?
旋即,李秋岁明白过来,郭家人带着外侄上门的那次,把她当成郑家的人,不提赠庄子宅子的事儿,明显是冲着欠了郑家大恩情来的。嗯,这么多天过去,自己的老底儿都该被人家扒拉干净了,这才上门送了宅子和庄子,了断这一桩恩怨。
李秋岁笑了,“我现在最缺的就是庄子和宅子,人家谢礼送到心坎上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看郑妍一脸郁闷,李秋岁反手握住她的手,眉眼弯弯的笑着道:“划清了界限也好,以后我要是飞黄腾达了,他们想上来攀关系可就难了!”
郑妍被她不以为意,豁朗的态度感染,“好,现在趁你还没发达,咱们好好攀扯关系,等以后,也好罩着点我。”
两个小姑娘谁也没想到,今日的玩笑之语,真有实现的那一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
李秋岁从郑夫人院里回来,手里捏着两张出自官府的红契书,上头正是自己的名字。
郭家人这事办的敞亮,虽然有划清界限的嫌疑,并不让人反感,倒是合了心意。
当朝也有立女户的先例,郭家打听清楚她的处境,自认做出对她最有利的决定。
郭家人眼里,能被家族出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郑家这边也不算明媒正娶,又有郑夫人说是外侄女的话,他们只会想郑小公子身子好了,郑家这是想过河拆桥。
能立女户,将来自己给自己做主,是最好的。
“姑娘,您该洗漱休息了!”翠屏看李秋岁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出神,不禁出声提醒。
以往这个时辰早该歇下了!
郑妍带走李秋岁那会儿,她还在后罩房忙活,没跟着不清楚状况。
李秋岁回过神,点点头站起身,任由翠屏服侍洗漱,换了衣裳。
等坐到了床上,问忙前忙后的翠屏,“翠屏,你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我。”
翠屏刚要点头,明白过来李秋岁的真正意图。
两年之期一过,李秋岁重回李家,这事她清楚。
这是在说离开郑家以后的事。
其实她和翠竹私下里交流过意见。
她们俩并不是郑府的家生子。所谓郑府家生子,就是指有父母亲长在郑府当差,所生养的子女。
她是家乡遭了水灾,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
卖了她,一来算给她找了条生路。二来嘛,家里人眼看着要饿死,换了银钱,买些吃食糊弄住肚子,好歹能度过一道难关。
她来郑府几年了,那会子虽小却能零星记事了,对父母并不存怨怪之心。赎身回家这种事不曾考虑,留在郑家,先头服侍过郑公子,去别处也不合适,倒不如一门心思跟着李姑娘。
至于翠竹,家里情况就有些一言难尽。她娘在给她生下一个弟弟后,伤了身子,没多久撒手去了,留下了他们姐弟俩。父亲后来续娶,过门没多久接连生了一双儿女。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在翠竹身上,不算真真切切全数印证,他爹忙着一家人的生计,她和弟弟就交到了后母手上。
怎么来的郑家,翠竹不曾细说,就不方便问了。
两人就是这么个情况。
翠屏被牙婆转了几次的手,才辗转到了郑府,她一直托人打听,目前还没能联系上亲人。
翠竹现如今的月例银钱还如数上交家里,说是小兄弟身体弱,要好生养着。姑娘前几日给的赏钱,正打算托人给家里送呢!
翠屏把两人的家里情况说给李秋岁听,“姑娘,我想寻找家人,也不是想回家去。分开那会儿弟弟妹妹都还小,父母连带着祖父母,十多口人,牙婆给的那六两银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心里实在是惦记的紧!”
翠屏说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李秋岁想拍人肩膀安慰一下,奈何个头太矮。
拍拍翠屏的手道:“莫哭,这事我放心上,改天遇到了你家郑公子,让他帮你打听消息。”
在李秋岁的想法里,她现在手里头没人,得用的也就翠屏翠竹两个,郑蓥好歹是郑府的嫡公子,不奢望人家能发动人脉去寻找,吩咐一声家里的管家,总比翠屏这样东撞西撞的强。
“还有五小姐那里,我也会拜托她帮忙寻找。”
翠屏扑通就给李秋岁跪下了,“主子,以后翠屏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若违背此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古人多信奉誓言的!
李秋岁都被翠屏搞蒙圈了,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忙把人拉起来。
“你快起来!”
生生死死的多吓人,哪这般严重!
第四十七章 打算
有了李秋岁的那番话,翠屏心落了定,在她心里郑家公子小姐能帮忙算意外之喜了,多个人多一份力。
擦一把脸上的眼泪水,咧嘴笑说:“姑娘,翠竹那里,我去说。她家里继母难缠一些,小兄弟要照顾,其它真没要挂心的了。能跟着您,我们没亏吃。”
其实她和翠竹早便有了这样的心思,郑府着实不缺丫鬟使唤,不说家生子,就是那些庄子上的佃户人家的儿女,哪个不是眼巴巴等着到府上服侍人?
她们俩能到郑小公子身边,郑夫人看她们聪明伶俐是一方面,未尝没有她们不是家生子,将来好打发的因由在里边。
李秋岁点头,道:“你也去休息。”
夜间多数在修炼异能,旁人看上去和睡觉差不多模样吧,还是不习惯有人值夜!
身边只翠萍翠竹两人用的顺手,白日里两人围着自己忙活,着实辛苦,夜间不值夜,她们也能睡个安稳觉。
眼下手头又多了一个庄子,佃户庄头都是前头郭家的人,郑夫人说了郭家人的态度,得用就继续留用,不得用直接打发了,叫李秋岁自己做主。
眼下李秋岁手里最缺的就是人,远在李家村的李三祝夫妇还在下地干农活,她这边翠屏翠竹又得用,没着急再培养人,用得到却没人用,她就抓瞎了!
眼下庄子里种上了冬小麦,来年五六月份收获,后头紧跟着种上一茬晚稻。一年能种两季,且都是白米白面这类的细粮,这样的良田着实抢手的紧,郭家一给就是五百亩多亩,也算大方了。
李秋岁得了空闲还要亲眼去看看,也有考察庄头和佃户的念头在里面。
至于宅子那边,说既然给了她,郭家的仆从都抽走了,暂时是无人打理。
她要走那会郑夫人提了一嘴,过两日有牙婆来府里,让她挑选几个人使唤,她应了。不拘年纪,到时一事不烦二主,顺手再挑几个能开门护院的婆子。
李秋岁原也有买人的打算,还说让翠屏去外头打听牙行,如今这样倒是省了她许多麻烦。
还有得了宅子和庄子的事儿,最好能写封信跟爹娘说一声,问能不能举家搬到府城。
这事李秋岁还没想好怎么说,暂且搁置不提。
……
……
接下来日日锦衣玉食,除了完成先生的课业外,真就没什么操心的了,不免就有空闲想点其它事。
这一日傍晚,李秋岁完成先生交代的课业。除了写够十张大字,女红,先生要求学生五日内秀一方帕子。还有画画,弹琴,下棋这些按照个人的天赋和喜好,并不强制要求你做多少。
先生都是郑家重金请来的,对郑家小姐的管束还算严厉一些,她们这些蹭课的外围人员,你只要能认真完成课业,不惹事找麻烦,她们从没为难过人。
李秋岁过了写字非要钻牛角尖的劲头,也就想开了。先生布置的课业,每每都能认真去完成。完成以后就撒手不管,也不会存了同旁人较量的心思,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
李秋岁看着墙角被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方,问翠屏,“让你托青恒买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吗?”
翠屏在廊下收拾开败的菊花花盆儿,这本是粗使婆子的活,这些花盆他们会直接送到府里的花房,只是她想让姑娘再多种几盆菌蕈,就给留了下来。
闻言,忙道:“送来了,都在角门门房里堆着呢!”
说着话,一面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搬李秋岁要的东西。
翠竹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一起过去帮忙。
李秋岁喊来两名粗使婆子,在空地上搭好架子,盖上油布做一个简单的暖棚。这种油布是棉布加桐油制成,防雨防雪,保温效果也不错。
又让粗使婆子移了两个大缸,就用他们盛水灌溉,总共也就一分多点的地方。
忙活的差不多了,翠屏走过来问:“姑娘,这是要养什么花?”
郑府里的花房就是这样弄的,翠屏才会这样问。
李秋岁笑道:“咱们不种花,种点菜留着冬季打打牙祭。”
“就是像后罩房菌蕈那样好吃的菜吗?”翠竹也跑过来凑热闹。
李秋岁道:“没有那个长得快!好吃不好吃这个见仁见智,贵在品种多呀!”
上一回去集会,去种子店买了一大包各类种子,还有些是连掌柜都不知道的品种,连买带送都给了她们。
每一样也不多种,就那么一短趟,整出来这么快地方,能种出十多种的蔬菜了。
也不是说在郑家就需要她亲手种菜吃,只是木系异能天然就同植物亲近。她输出异能,被输入的对象同样会反馈一种能量,就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要不是还要在郑家待上两年,她真心想回李家村种地了。
李秋岁早前两日就提前泡发了种子,还利用异能给催生了一遍,再不种下去,就不好找借口了呀!
“姑娘,你懂得可真多!”
翠竹夸的真心实意,那边翠屏也一脸崇拜的看她。
饶是李秋岁脸皮不薄,也被两人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乡下的姑娘哪有不懂这些的!”
翠屏,“可我们没来郑家之前,也都是乡下姑娘啊,那就懂种菜,种花?”
翠竹还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就是我爹也不会这么种地呀!我要是会这么种地,到了冬季,随便种一把什么菜,卖到大户人家里,他们就不会舍得把我卖了。”
这话就有些伤感了。
李秋岁安慰她,“没来郑家之前,我也没见过怎样弄花房啊!你没来郑家,上哪知道人家家里冬天缺不缺蔬菜呀!”
翠屏感怀自身,感慨道:“是啊,就是我现在的绣花手艺,搁在我爹娘卖我那会,随便秀点团扇屏风之类的物件,也不至于全家老小差点饿死。”
至于姑娘,她也跟着去李家村两回了,回去的时候一家人欢欢喜喜,哪一次回来,柳太太不是哭肿了眼睛。
翠屏在心里叹口气,人活在世上就是这样的艰难!
她们说起三个,说起来真有些同病相怜。
李秋岁看她们越说情绪越低落,扬声道:“都打起精神,赶紧帮我干活。等把这手种田的手艺学会,保你们到哪都不会饿着。”
翠屏翠竹都不是愁善感的性子,闻言,笑道:“姑娘,您可不能藏私哦!”
三人说说笑笑,那么一点的地方,一会儿功夫就把活忙活完了。
李秋岁又吩咐翠屏拿了几个空花盆过来,挨个撒上各类种子。
第四十八章 麻烦
天气渐渐冷下来,后罩房比外头要暖和上一些,空间又极大,几盆兰花和菌蕈能占多大点地方,这几个花盆里的索性搬屋里养着。
顺便也能得到一点特殊照顾。
翠屏翠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多问一句,这也是李秋岁最满意她俩的地方。
……
用过了晚食,李秋岁开始教翠竹翠屏认字,既然两人打定主意要跟着她了,趁着年纪还小,学东西灵性,自然要尽心培养。
至于两人长大,嫁人,想回归自由身,李秋岁也不会拦着。
古代对女子要求苛刻,多学点东西傍身,总归没坏处。
两个丫头精明能干,这些她们心里都有数。
这边主仆三人,一个教的起劲,两个学的也起劲。
……
……
李秋岁居住的院子属郑府大房这一边,郑府二房,在郑夫人院子的偏东侧。
郑八小姐郑慧这会还在跟大字较劲呢,小孩子写大字真不算轻松。首先,握笔的姿势想要端正,初学者手腕子难免多用力,七岁的年纪,没什么技巧的情况下,光想想就知道有多费劲。
李秋岁写的不算好,却不费劲儿,本就有写字基础是一方面,能打死老虎,手腕子还能少了力气!
初始之所以越写越烦躁,不过是眼界高,写的不尽如自己意罢了!
说白了,就是眼高手低呗。
她一旦想通了,早便不跟自己较劲了。
……
……
郑八小姐,郑慧这边有人推门进了她屋子,只当是屋里服侍的丫鬟。
“八小姐!”来人开口唤了一声。
是二哥身边的人,郑慧瞥了来人一眼,“什么事儿?不在我二哥身边好生服侍,到这干嘛来的?”
“今日二公子出门会友,带回来的糕点精巧可爱,奴婢送些过来,您也尝尝。”
听声,来人的脾气极好。
郑慧哦了一声,头也没抬道:“放桌上吧!”
什么样的糕点,还能没见过?
到底是二哥差人送来,郑慧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子,道:“我先完成课业,洗净了手再吃。”
来人依言把糕点放在桌面上,“听人说,那位李家村来的李姑娘也在郑家学堂念书。”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郑慧扔下毛笔,揉着手腕问翠荫。
来人正是翠荫,锦福院曾经服侍郑蓥的大丫鬟。
郑慧也就仅仅知道那丫头叫李秋岁,旁的多问一句,五姐姐就要训斥,反正人家高兴叫啥就叫啥,跟她不相干的事。
听话音,翠荫是知道这位的来历喽!郑慧来了点兴致,问说:“你怎么知道她来自李家村?”一拍额头,“哦,对了,你在大房我四哥身边服侍过,那丫头跟我二姐姐,五姐姐都很熟。”
翠荫微微一笑,把李秋岁的来历详详细细讲述一遍。
原来是这么个来历!难怪问五姐姐她们,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郑慧恍然!
这么个身份还牛什么牛!
“……一大早帮着她洗漱换衣裳,也不知哪里惹着了她,愣是让四公子把奴婢撵了出来。”翠荫诉苦,一改先前微笑大方的模样,泫然欲泣起来。
郑慧摆摆手,她对翠荫的事不感兴趣,亮着眼睛问:“你是说,她就是我四哥冲喜娶进来,乡野出身的那位?”
又兀自口中喃喃,“说话,举止都不像啊!”
翠荫的声音有些尖厉,“怎么不像,进门给人冲喜,四公子那会生死还未知,她就能把娶亲用的干果吃个干净,还有那些压箱的糕点,一地的油纸包干果壳。您是不知道奴婢推开门,看到满地狼藉……能是什么有教养的人家教出来的!”
郑慧被翠荫唬了一跳!转念一想也是,被人那么不光彩的赶出院子,搁谁身上都气不过。
“好了,你如今在我二哥身边好生服侍,无论是我娘还是我都不会亏待你。”
庶出的房头能跟嫡出房头比?
就是二公子,十多岁的年纪了,一天到晚就惦记着玩耍。四公子就不一样,人本身就聪慧,现在身子大好了,读书越加勤奋。她要是一直跟在身边服侍,将来不定有多大的造化呢!
这些,翠荫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能到二公子身边,都是她娘老子拿大人情换来的。
好在二公子对她的态度极好,今日的糕点,说是二公子专门给八小姐买来的,实际上是专门买给她吃的。
早便想跟人絮叨那个李秋岁的事了,正好端了糕点过来,起了话头。
翠荫又说了些“谢谢二夫人,八小姐关照”的客气话。
……
……
翌日,李秋岁出了院门,还没走出多远,郑慧从一棵树后跳了出来,叉腰拦她前头。
李秋岁想着昨晚上种下去的菜种子,早发现树后有人,不打算理会来着……
郑慧,“我还当你是哪家的正经小姐呢!”
李秋岁挑眉,学着对方的语气,道:“我还当时你是哪个村上的泼妇呢!”
视线还上下挑衅似的打量人家。
郑慧气结,手指着李秋岁,你……你了半天,“你少给我装,也不看看在谁家的地盘?小心我揍你!”
说着,一面开始撸胳膊,一副要扑上来打人的架势。
李秋岁笑了,“行啊,咱俩试试!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了,打不过,吃了亏的那一个不许找大人告状!你答应,现在就可以动手。”
说话间,李秋岁学着她的模样开始撸胳膊,叉腰,一副要干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在旁人家里还能这般嚣张的!
郑慧嘴上凶凶,看人家动真格,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秋岁翻了白眼,不紧不慢理了理衣袖,“不敢?就给我让开!”
迟到,会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啊!
绕过郑慧,李秋岁施施然走远。
人被吓唬住,郑慧一整天没再找麻烦,李秋岁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道人家竟找到了自己院子里。
“李秋岁,你给我出来!”
李秋岁在干嘛呢?
她整出来那一分的菜地,恨不得一日跑去看八遍,这不才到院子,就又去看发芽了情况了。
郑慧在院门口叫嚣了半天,没一个人搭理她。
来都来了,找不到人,气撒不出去多憋屈。
一面往里走,一面扬声喊李秋岁。
李秋岁掏掏耳朵,真够麻烦的!
吩咐翠屏把人领到后院。
郑慧一眼看到搭在墙根的棚子,“你弄这个干嘛的?府里不是有花房吗?喜欢什么花,你去搬就是了。”
关你什么事?
李秋岁白她一眼。
郑慧也不用李秋岁开口,自顾自又道:“这里虽然不是你家,两盆花而已,谁还跟你计较这个!”
第四十九章 忽悠
李秋岁真不想理她,人家还越说越兴奋了。
“我说你这丫头也是,好端端的,上赶着得罪翠荫一家干嘛?看,花都要自己种了!”说着话,郑慧还一摊手。
翠荫别看只是个丫鬟,爹娘老子往上多少代人的经营,哪一处的管事娘子不得给几分颜面啊!
看她还想说,李秋岁直接开口打断话茬,“你干什么来的?想打架就快一些!”
忙着呢,没工夫听你闲扯。
那个什么翠荫,早八百年抛到九霄云外了。
郑慧学着郑妍平日里训斥她的口吻,“看看,急躁了吧!很该控制好脾气,有话慢慢说嘛,动不动提打架,到底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
还大家闺秀作派,也不知道是谁先撸胳膊要揍人的!
李秋岁都懒得翻她白眼了。
菜苗明日就该冒头了,先去把课业做完,也不管郑慧的絮叨了,高兴说就一直说下去。
这种熊孩子,越是不让干的事,她越发的来劲。
郑慧又说了一会儿,见李秋岁往屋走,她马上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翠屏先去净了手,铺好了纸,就开始帮忙研磨,那边李秋岁洗了手,等墨水出来了,开始提笔写字。
郑慧也不是真的不懂事,李秋岁开始写字,她就闭嘴,坐着不不语了。
李秋岁写完了一张纸,翠屏捧到一边晾干墨迹。
郑慧,“你那本字帖是哪来的?不像拓印本!”
郑慧凑过去仔细看,“二姐姐和五姐姐都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不过她们的都是拓印本。难怪你能把字写的这样好,原来都是字帖的功劳。”
李秋岁嘴角抽了抽,“你没一本像样的字帖!我看你写的字软趴趴的,是你写字没技巧,手腕子使不上力。”
跟字帖有什么关系?
郑慧下意识就想反驳,想到这丫头终于肯搭理自己了,放缓了语气,道:“字帖我当然有啊!不过,没有你这个好就是了。是我四哥哥给你的吗?他那里有一本尹大家的真迹,我看你这个不像拓印本。”
尹大家很厉害吗?
李秋岁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能被人尊称大家,还能不厉害!写字的水平怎么也该到了大成的境界。
郑蓥竟舍得给她用。
李秋岁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没有字帖,字写的不像个样子,就先拿过来用用。”
郑慧了然的点点头,“我就说嘛……不过你可要仔细一些,我四哥的东西,你要是敢损害一丢丢,看他不收拾你!”
李秋岁看她一眼,直接岔过前头的话题,“你不要回去吃晚食?”
正好那边翠竹提着食盒进了屋,“姑娘,今日厨房有清蒸鲈鱼,还是吃了再写吧!”
自然要吃了再写,李秋岁简单收拾一下案桌。她也不说留郑慧一起吃的话,手里不停,时不时看她一眼,就差把我要吃饭了写在脑门上。
郑慧不自在的哼了一声,“我那边肯定也有。”
不就是鲈鱼嘛,还不是想吃就有,真是乡下野丫头,没见识!
李秋岁目送郑慧大摇大摆的背影,抿唇笑了笑。
大家没熟到那个份上,这丫头一看就是个麻烦精,她还想过两天清净日子。
……
……
隔日,郑慧早早的等在李秋岁的院门口,“怎么那样慢的,我都等了你好一会儿!”
是我让你等的吗?李秋岁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了。
“哎,我说你怎么回事,一大清早拉着个脸,话都不会说一句了吗?”郑慧很不满李秋岁的态度。
李秋岁有气无力,“八小姐,有事吗?”
“你这人,没事就不能同你说话了!我们也算同窗,你这态度会交不到朋友的……”
郑慧还在那巴拉巴拉。
李秋岁总算明白郑妍听到这姑娘的声音就要跑的原因了。
就这样,郑慧连续纠缠李秋岁三四日,李秋岁也不管她,人家爱干啥干啥,她该干啥干啥,算是找到了相处的默契。
“我说,岁姐儿,你怎么把人家翠荫从我四哥身边赶走的?”
这个问题郑慧好奇许久了,问了,李秋岁也不答,可谁让人家锲而不舍,有耐心呢。
“你四哥赶的人,怎么成了我赶的?”李秋岁低着头和绣花针较劲,明日就该上交了,她只秀了一片叶子。
“不是你哭闹,不肯罢休,我四哥才赶人的吗?”有人搭话,郑慧说话更起劲了。
“那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郑慧想都没想就道:“肯定是欺负回去,顺便还要揍她个满地找牙。”
“揍不过怎么办?”
这回郑慧想了想,翠荫十多岁了,眼前小丫头恐怕不到人肩膀,“回家找我娘给我撑腰。”
“可我娘不在我身边呀!”
郑慧一拍手,“对呀,我四哥在你身边,你只能找他撑腰。”
这样逻辑不就理顺了嘛!
李秋岁道:“就是你说的这样啊!你说我该不该!”
该!可该了!
郑慧带进自己想想,就可气了,“就该把翠荫送到庄子那边去,还让她到我二哥身边服侍,真是便宜她了。”
“岁姐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再有人欺负你,我大伯母她们不给你撑腰,你直接喊了我。”
这丫头也太好忽悠了!早知道跟她缠磨个什么劲。
可算送走了郑慧,李秋岁专心致志的绣花。在学堂里安安稳稳,摸鱼摸到现在,不能因一块帕子功亏一篑。
……
……
那边郑慧去找她娘,碰上二哥过来请安,自然见着了翠荫。
翠荫站在廊芜里像是在等她,她提脚就过去了,不等她靠近,就听翠荫道:“八小姐,您不必为了奴婢的事去为难李姑娘,奴婢现在也挺好的。”
你算哪颗葱啊?
郑慧才想问一句,那边翠荫提着裙摆跑了,那模样可比她跑起来漂亮多了。正觉莫名其妙呢,她二哥就冲过来瞪了她一眼。
郑慧,我招谁惹谁了!
终于能体会到她瞪别人时,别人的感受了。反应过来差点气炸了肺,翠荫这死丫头的做派怎么那么像她爹的姨娘。
郑慧可不是肯吃闷亏的性子,转头把话说给她娘听。
她娘还说她傻,“翠荫的爹管着郑家南边的生意,不说她才十岁出头,现在说这个还早,就是到了年纪,让你哥纳了她又何妨!”
(本章完)
第五十章 药丸
郑慧近几日琢磨她娘的话,人显得有些沉默,就没功夫缠着李秋岁了,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李秋岁能吃饱喝足,就开始琢磨起美食来了,自然不满足现状。
棚子里的菜苗有小拇指那么大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采摘,前头种的菌蕈已经能吃了。
大厨房离得远,院子里并没有设立小厨房,郑府正经主子不下几十位,等轮到她们院里领饭食,即便有食盒盖的严实,等拎到这边,也有些冷了。眼下要入冬了,再是精致美味的饭食,冷了就等于失去了好味道。
再者,大厨房的饭食是好,但你今天想吃口味偏淡一些,大厨房偏偏做了口味重的。等到你胃口好了,想吃重口的,偏偏人郑家有人火气重,做了偏淡的,你也只能跟着人家吃。
索性吩咐翠屏托青恒从外头买进来一个黑煤炉子,顺便买了几麻袋黑煤回来,一股脑堆放在角门处,烧这个虽比木柴要浪费一些银钱,人却轻省很多,也不像木柴那样占用许多地方。
如此,午食就用不着一直吃糕点了。
翠屏两人的厨艺不怎样,李秋岁就让她们用大骨头熬汤,菌蕈和青菜一股脑丢锅里,趁着热乎劲儿吃,别有一番滋味。
今日的晚食,大厨房那边给了一只烧鸡并几样小菜。
翠竹打开食盒往外头端菜,一面问道:“姑娘,朱管事说,明个儿大厨房里有羊骨头,问咱们要不要?”
李秋岁埋头写大字呢,闻言一时没言语,等把一张纸写完,翠屏帮忙拿到一边晾干,才道:“要啊!有多少咱们要多少。”
翠竹喜笑颜开,“那咱们明日就有羊肉锅子吃了!”
眼下一日冷过一日,正是吃羊肉的好时节,姑娘前几日还问说,郑家人不喜羊肉吗?不如托采买的朱管事帮忙买一些呢!
李秋岁点头,“最好能匀咱们几斤羊肉。”
翠竹一拍手,“自然能的!”
要放在以前,这大话她也不敢说,现在嘛……
“前几日朱家的小子咳嗽不止,他媳妇在大厨房当差,同人说起,眼泪都下来了。还是我看不过去,拿了姑娘你配给我们用的药丸子送过去,听说第二日就好多了,对我谢了又谢。都跟她说了,是姑娘你配的药,还说要过来给您磕头呢,被我给拦了。这下好了,每次见到我,比往日可是客气了许多,今晚上我去拿饭食,没用我多等,就已经给装好了,就是羊骨头这一码子事,还是朱管事专门交代她告诉咱们一声的。”
药丸子?
那几日被郑慧跟里跟外,李秋岁只觉得要什么东西比以往更方便,至于怎么来的,倒是被她忽略了。
“就是我家里小弟弟咳嗽的那次,我爹找上门,您不是给了我两瓶药丸子嘛!您还说一瓶子尽够了,我就留下一瓶,给了我爹一瓶子拿回家,后来我后母还专程上门说那药效用极好,问我还有没有,他生的那两个也有些咳嗽,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只给了她几丸。剩下的几丸,全给了朱家的。”
话说完了,翠竹却有些忐忑,她没经过姑娘的允许,就拿药丸子送了人情。
“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李秋岁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没事,药丸子本就给了你,你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
翠竹放下心,李秋岁又道:“再者,那朱管事管着大厨房的采买,她媳妇在大厨房也管着一摊事,不说讨好他家吧,交好他们,对咱们也没有坏处,以后要食材方便多了。”
翠竹不住的点头,当时看朱家媳妇模样凄惨是一方面,心底未尝没有交好她家的打算。姑娘身份尴尬,在郑家还要待上一年多,这些主管管事之类的,犯不着刻意去巴结,但能帮着姑娘结下一份善缘,在府里的日子也能更舒心一些。
不过这回还是太冒失了,该是禀了姑娘,再拿主意的。
事情已经做下了,翠竹左思右想,还是想把话说清楚,“当时没想那么多,看那药丸有用就给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不会再自己拿主意了。”
李秋岁笑了,“拿了主意也没事儿,不过事后得告诉我一声,不然,人家真的谢在我面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尴尬了!”
听出李秋岁的打趣,翠竹面上羞赧,却好歹放下了心事,“朱家的真是……她要过来磕头,我给客气的拦了,谁知道人家真就当真了。这事我当时只是心思一动,因着还剩半瓶,我家弟弟是好了,具体好到什么样,又没亲眼看过,给人药丸,纯粹是让我撞见了,机缘巧合给的。心里想的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效果,再把事情说给姑娘听,多做一些出来,这个人情他们就欠的瓷实了。”
只能说她低估了药丸的效果。
这都几日过去了,也不见人家登门说声谢。
翠屏听了个全程,“……磕不磕头的,这事不要紧,能给咱们行方便,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实惠,这才是最要紧的。我还说这几日到大厨房拎食盒,人家怎么热情了那么多!”
李秋岁听两人说话,若有所思。她手里边出去的药丸子,不说制药的手法特殊,即便不利用异能,对药草习性也有天然的熟悉感,怎样能发挥出它们最好的效用,草药上手,她便能感知到。
至于给翠竹的药丸子,不过是拿来练手的玩意儿。当时翠竹的父亲上门,说了她弟弟咳嗽的事,既然有心收服翠竹,做药丸这种事,也没打算瞒着人,顺手就做了人情。
主仆三人在屋里说的热闹,外边有仆妇贴着门帘子传话,“李姑娘,大厨房朱家的求见,人这会就站在院子里,您看,得不得空?”
还真是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秋岁,“让人进来吧。”
朱家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媳妇子,见着李秋岁,先跪地上磕头,口中道:“我家小子多亏姑娘的药丸子!您以后有差遣,吩咐身边的姐姐给咱传句话的事,我和当家的不说有多大能耐,能办到的都尽力去办。”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进阶
“坐下来说话。”李秋岁指了指矮凳,示意翠竹把人扶起来,“这事我方才听翠竹说了,本就是给翠竹的药丸子,你谢过她,就不必多礼了。”
这事过去两三日,家里孩子早该好了,这会上门感谢来了。
朱家的小心觑一眼小姑娘的面色,这位别看年纪小,说话行事有板有眼。
给小公子冲喜这事儿在郑家算不上隐秘,当家夫人关照过不能苛待她们院子,大厨房不说对她们多优待,多照顾,却从没做克扣的事,顶多就是特别稀罕的东西,数量本就少,给她们院子里少一些罢了。
这些事情不说做的天衣无缝,即便让人知道,还能为了口吃食闹到夫人跟前。
本来赠药这事,虽说是这位制的药丸子,却是翠竹给的。跟翠竹说声谢,以后她和当家的多给些方便也就是了。
她把心里的话跟朱管事一说,朱管事当时就怒了,“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不说夫人和公子对那位的态度,翠荫一家不比咱家强啊,还不是得罪了人家,照样被赶出了锦福院。”
那药丸子要真是人家做的,有这本事,以后不说能不能靠得上郑家,人家的前程都不能差了。不说人家本就对咱有恩,你上门,磕一个头道一声谢,结下一份善缘,就委屈你的身份了。
朱家的心思几转,面上还堆着笑,“李姑娘,早两日就想过来,大厨房事情太多,绊住了脚,一时走不开。今儿个好不容易挤出点空,说什么都要当面谢您一声。”
李秋岁点头,说了些不必客气的话,送走朱家的。
明个连着沐休两日,今日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先不急着完成,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异能又要进阶了,早早的洗漱好,翠屏帮忙放下了帐帘。
人都出去了,就能专心修炼。
……
……
“梆——梆梆梆梆——”
“早起早睡,保重身体!”
一慢四快的五更梆子声远去,李秋岁吐出一口浊气。异能又进了一级!二级的木系异能,不说有排山倒海的能力,用来自保算是绰绰有余了。
李珍珍的那番话她一直记在心里,有了郭家送的宅子和庄子,银钱上头也宽裕,她甚至动了让李三祝和柳氏都搬来府城的念头。
转念想到夫妻俩连花用一点银钱都推三阻四,忐忑的模样她看着心里也难受。
回家那次,不是见着种菌蕈能卖点钱,哪就能痛快答应买地建房子了!
还是先写封信托人送回家,问问爹娘意见。
李秋岁这次想到就去做了,利索的穿好衣服,这时候听到动静的翠屏推门进屋。
帮忙打了温水洗漱好,抹了香脂,梳通头发,一通收拾下来,外面的天已蒙蒙亮了。
靠这点亮光写字有些暗,李秋岁就道:“翠屏,把灯挪过来一盏,过来帮我研磨。”
这是一大早就要练字啊!
翠屏忙应声,“您等会,当心伤了眼睛。”
李秋岁把写好的信笺折叠好,装进信封,将蜡条放在火上烧化,滴于封口处,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火漆印章,就用一枚铜钱代替。
里面就说了庄子和宅子的事,不小心被人截留,也没甚影响,大不了下一次回家亲口同爹娘商量。
李秋岁把信交给翠屏,“你把信交给郑福大管家,请他帮忙找人跑一趟。”
翠屏应声往出走,与匆匆忙忙的翠竹打了个照面。
“姑娘,姑娘!”翠竹人未至声先到。
怎么了?
李秋岁看她面色惶急,“不急,有话慢慢说。”
“姑娘,让我回家一趟吧!”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家里定是出事了,这样子回去李秋岁也不放心,就说,“翠屏一会儿就能回来,让她找人去套一辆马车,陪你走一趟。”
翠竹捂住脸扑通一声跪地上,李秋岁忙去拉人,“先起来,有事有我帮你扛着,莫怕啊!”
她手上力气不算小,却愣是拽不起人。
翠竹顺势抱住她,眼泪水不要钱似的,“姑娘,我弟弟要是没了,我就跟那女人拼命,您的恩情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李秋岁一下下拍抚她的后背,看样子没时间等翠屏了,“这样,你起来,咱们这就走,我亲自跟你走一趟。”
套了马车,找了前几次出门赶车的车夫,等出了郑府大门,看见翠竹的爹还蹲在墙角。
翠竹忙把人拽上马车,和车夫一起坐在外头的车缘上。
路上翠竹把事情原委说了。
事情还出在翠竹给的药丸子上面,那药的效果太好,翠竹的后母说是给她弟弟吃完了,实际上人一见好,她就截留了一大半。
那女人也是能耐,剩下的药丸她直接找到府城的大医馆,卖给人家了。这种药丸,无论是草药的成分,还是制药的手法,其精妙处精通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关窍,他们就分析成分,破解制药手法。
几颗药丸子哪禁得住造的?
这不就有人找上了翠竹的后母,这女人尝到了甜头,自然一口应下,原本想跟家里男人商量来着,不料一直蔫嗒嗒老实没脾气的人,头一回冲她发火,还扬言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就要休了她。
那女人当时大概是被唬住了,这一茬事再没提过。
翠竹爹就以为女人老实了,白日该干活继续干活,媳妇偷奸耍滑惯了,在家里能把几个孩子照顾好,也不奢求别的了。
他在外忙活了一日,累狠了,晚上倒头就能睡着。
翠竹的后母老实了几日后,见男人也没说她什么,药丸的事不敢当面提,歪念头她是一直没打消。
她整日在家,让个四五岁的孩子生病能是多难的事。
先是给孩子穿很单薄的衣服,夜里不给盖被子。
眼下入冬了,早上早起都能看到外头白茫茫一层,这是落霜了。
买鱼买肉,里面多放盐巴,想法子让孩子多吃,四五岁的孩子哪见过这么些好东西,就是咸,它也香啊!
管饱吃,没吃过这么些好东西,可不就生病了嘛!
跟上回一样的咳嗽,这回带上了腹泻和高热,等翠竹爹发现孩子的异常,给带到医馆救治,孩子已经昏迷不醒了,人家坐堂的大夫只看了一眼,就让把孩子带回家。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聚众
人家是断定孩子没救了,怕在医馆出事,影响医馆名声,这才将人拒之门外。
一路上翠竹的眼泪就没干过,这会儿人浑浑噩噩,说话颠三倒四,只知道哭了。
「先不忙着哭,说说你弟弟在哪。」翠竹继母的事先不提,李秋岁先紧要紧的问。
翠竹?
「你弟弟在哪呢?」李秋岁又问。
好歹让翠竹回过神了,「……就,就在济民堂门口,我大伯借了里正家的牛车,我弟弟就在上面躺着,人家医馆怕出事担责,不让人进门……」
翠竹眼泪珠子又下来了。
眼泪是真多,帕子都哭湿了。
李秋岁无奈,她真不会安慰人!
把袖子里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半天也想不出安慰人的话,好在济民堂医馆不算远,外头车夫才说到地方了,她抬脚率先跳下了马车。
济民堂墙角停着一辆牛车,边上守着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身麻布短褐,围着牛车团团打转。
周边也没符合翠竹口里说的牛车了。
李秋岁抬脚就往那边走,扶了一把跟她后脚跳下马车腿软的翠竹,「那就是你大伯?」
翠竹稳住身形,小跑着跟上,一面嗯嗯的点头。那边他爹已经超过她们,跑至近前了。
扒拉开牛车上的破棉被,「大哥,小宝怎么样了?」
翠竹的大伯急得直搓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半天没动静,医馆大夫出来看过一眼,说是人不中用了,让赶紧拉走。」
「小宝,小宝……」翠竹也去扒拉弟弟,「爹,我们再去求求医馆的大夫,他们开医馆的,怎么能见死不救!」
牛车里的孩子被翠竹爹抱在怀里,眼睛紧闭,脸色发紫,人早已经昏厥了。
「小宝,小宝……你醒醒,醒醒……我是姐姐啊!」
翠竹半天叫不醒人,忍不住放声哭嚎。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许多路人过来围观。
「这是怎么了?把人看坏了这是?呦,那么小的孩子呢!」
「我早就看到这辆牛车了,医馆非不让人进门,好歹是一条人命,还济民堂,我呸!」
「就是就是,你开医馆的,把人据之门外,算几个意思?手里没有两把刷子,你就趁早关门歇业!」
「可不嘛!瞧那丫头可怜见的!济民堂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大家伸把手,帮帮这孩子吧!」
济民堂门口闹哄哄,坐堂的大夫见状,心知事情闹大了不好,也怕有人借机生事,影响医馆名声。
走出医馆,站在门口朝众人拱手,高声道:「这孩子被耽搁了,早两日送过来,我们或许还能想想法子,这模样明显是烧坏了,不中用了,老朽也无能为力。」
翠竹爹手里还抱着孩子,就朝济民堂出来的那位磕头,「老先生,您就帮我家孩子瞧瞧吧,好坏我们都认命,不会讹上医馆,您就帮忙再瞧瞧吧!」
….
翠竹跟他爹后头,也不说话,就一个劲朝人家磕头。
「求求您了,您帮忙看看,我给您供奉长生禄位,早晚烧香祈福,求您救命!」
「供奉长生禄位,那可是积福积德。」
围观的众人中有人懂这个,唏嘘赞叹不止。
就有人附和,「都是为了孩子,你们开医馆,怎么能将人拒之门外?」
「是啊,大夫,他们也算诚心,你们当大夫的宅心仁厚,就出手救救那孩子吧!」
又有人往下接话头,「供奉长生禄位,消灾减难,平安福寿,大夫帮忙看看,好坏都是那孩子的命。人家都这样说了,不用
担责还不能帮忙看一眼,还济民堂……」
「济民堂开医馆不是一日两日,就是这般轻视人命!」
「今天这事儿被咱们撞见了,咱们看不见的地方,不定怎么行事。」
……
……
众人你言我一语,指指点点,议论声本就不算小,见有人站出来仗义执言,情绪更加激昂,济民堂的老大夫有些招架不住,不停的解释他们无能为力的话。
可群众不依啊,看都没看,你就无能为力了。可大夫真上手看了,让人进了医馆,这要是在医馆里出事……
老大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也不是那种冷心冷肺之人,孩子他早看过了,剧咳伴随高热腹泻,明显就是风湿肺热病,且人已昏厥,后头的话没好出口,命就是救回来了,烧了那么久,有没有烧坏,谁也说不准。
好在医馆又走出来两人,老大夫急急回转身。
这边,李秋岁看翠竹还要哭求,递过去一颗药丸,「先给你弟弟吃下,别在这里耽搁了,先跟我走!」
朝出来的两人看过去,其中一人竟是在郑府有过几面之缘的杨神医,先头的老大夫低声说着话,看模样极为恭敬。
翠竹同她爹求医的态度固然诚恳,又是哭又是求的,这番动静少不得有人围观,但医馆开在那里,哪天能没有不治的病人抬家去。
这是有人借机想生事!
不管是冲着谁来的吧,先带走翠竹一家人再说。
翠竹这会没了主意,李秋岁一开口,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递过去药丸子,她接手里,想都没想,直接塞到了弟弟的嘴巴里。
药丸子表面光滑,个头也不大,小宝人在昏厥状态,好不容易给塞到嘴巴里,吞咽却有些艰难。翠竹的大伯拿过来水袋子,给灌了一口水。
不成想,不但药丸子没能吞咽下去,还有些要呕吐的症状。
李秋岁三两步走至近前,捏住小孩的下巴,看似随意的在喉咙处点了几下,药丸子这才顺利咽下去。
有先前李秋岁送药丸子功效的先例在,弟弟咽下药丸,翠竹定下点心,这才反应过来,「姑娘,咱们去哪里?」
找回神智的翠竹心思转的极快,她弟弟这副模样,说句不好听的,人真要的在郑家没了,她被发卖出去都是小事,连累到李姑娘事儿就大了。
李姑娘不是郑家人,身份在那个家里也尴尬……
翠竹想到这里慌了手脚,「姑娘,不能去郑家,您先家去,不要再管我们了。」
看李秋岁面色凝重,翠竹注意到周边围观群众情绪激昂,即便她没有多少见识,这会儿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姑娘的大恩大德翠竹来世再报,您先回郑家。」
(本章完)
又一旬
第五十五章 闲事
李秋岁才要转身,就被披散着头发,让人看不清面容的妇人拦住了去路。
忙后退几步,不等她再做出什么反应,那边妇人已经跪到地上,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完了道:“姑娘,求求您,求求您了,把她也买回去吧!”
李秋岁皱眉。
妇人低垂着头,推搡一把手边的小姑娘,扯着人一起跪下,“姑娘,这是小女,她年纪是小了点,可什么活儿都能上手,认识字儿,吃东西少,还乖巧听话,买她回家,让她服侍您,给您当牛做马!”
李秋岁看着那妇人道:“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谁料妇人好像没听到李秋岁说话一般,非但自己不起来,还扯出身后的另一个孩子,娘三个一起跪下,拦住李秋岁往出走的路。
一味地哭求,大有不妥协就不罢休的架势。
这就是裹挟人了!
李秋岁又说了几次让人先起身的话,女人充耳不闻,还是一味的磕头哭求。两个孩子在她身后,像是没得到允许不敢起身,有样学样的一个劲儿磕头。
还真不吃人这一套,李秋岁来了脾气,不再多说一句话,绕过三人朝另一处走。
最不耐烦这样的,你好好说话,为难之处,能做到,自然抬手就做了,做不到,你这样,不是强人所难吗?
妇人说的孩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听她的说辞,读过书认得字,能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牙婆追在李秋岁身后,扭头呵斥那妇人,“去墙角跟老实待着,再敢作妖,娘三个一起卖到窑子去。真当脸抹黑了,旁人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牙婆的呵斥可比李秋岁说的话管用多了,那妇人一句话不敢多说,哆哆嗦嗦,领着瑟缩脑袋的孩子依言躲到墙角去了。
一番闹腾,李秋岁失去了一一看过去的耐心,随手指了两个人,“就他们俩吧。”
翠竹去和牙婆谈价钱,李秋岁虽然经历过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末世,使奴唤婢也很顺手,但这样大咧咧的谈论一个人的价钱,心底到底有些别扭。
幸好有翠竹……
李秋岁闲来无事,不经意扫一眼墙角的妇人和她身后两个耷拉着脑袋的孩子。
先前牙婆意思是说她们故意扮丑,其中做姑娘打扮的那个,巴掌大的小脸抹的乌黑,倒显得刻意了,垂着头,时不时还要偷偷看过来一眼,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或许是年纪太小,对当前的处境犹不自知,迎上李秋岁的目光竟还羞涩的笑了笑。
另一个,看衣着是个男孩子,年纪要大上两岁,脸同样抹的漆黑,仿佛察觉不到有人打量,站在角落,无声无息,就跟木头桩子似的。
不是知道他的存在,都不会注意那里还站着个人。
又朝妇人面上看去……
妇人迎上李秋岁看过来的视线,斗着胆子三两步小跑到近前,下意识又想往地上跪,先头的经历让她生生忍住了动作,双手合十,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咱们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眼下遇到了难处,求您帮忙垫付赎身银子,到了外头,咱找了机会加倍还您。您的大恩大德,小妇人绝不敢忘,在此立誓,将来有机会,定会报答。”
话说的又快又急,没了先前的扭捏和故作姿态。
李秋岁看她顺眼多了,先不说她此刻的话有几分真,合着,先头说给她当牛做马,一门心思卖身给她的话,都是骗人的。
这会又说让垫付赎身银子,听话音,一副身家不薄的样子。
到底哪句真哪句话假?
再者,你不好找牙婆说明,拿了家资来赎身吗?
那妇人不敢看李秋岁,她先前的话不尽不实,不过是看对方年纪小,容易心软。牙婆这种,惯会看眉高眼低的人物,态度那般恭敬,身份定然不低。
她带着孩子跪着哭求一番,解了困局,事后再讲清楚原由。
事情全不在预料中!
妇人小心觑一眼牙婆的方向,咬牙说道,“咱们的身契都在牙行,要是冒冒然漏了财富,夺了也就夺了,哪还有道理可讲!就怕他们得了钱财,不想让人知道,干脆起了害人的心思,到那时,小妇人娘三个就成了人家刀俎上的鱼肉,想这样苟且活着也难。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小妇人就是死了,又有何惧……”
说着话,人呜呜的哭起来……
牙婆朝这边看过来一眼,见李秋岁没有发作的意思,忙收回视线。
她巴不得有人把这娘仨买走。
她们是隔壁州县牙行放在这边寄卖的,大家是同行,这种事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当地不好出手的货物,都是送到周边的州县调剂,虽然车马及饭食上头,开销大了一点,却少了许多麻烦。
那妇人打眼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那两个孩子别看年纪小,一举一动可不像能服侍人。
她一刻都不想留人在手里,奈何寄主开出了低于五十两不卖的高价。
送过来的那天晚上,她仔细打量那妇人,脸是抹的乌漆抹黑了,可那身段和举手投足却骗不了人。
实话说,这样的货色,卖到黑窑子里边儿,别说五十两,要是运气好遇上了巧宗,就是七八十两也能卖上价。
转个手的事,能赚上二三十两,她自然心热。
心热的劲头过去,人就能冷静下来想事儿了,先不说这事怎么看就怎么蹊跷,她做这一行几十年了,不算是良善之人……花楼的老鸨想从她手上买人,哪次不是乔装打扮,亲自上门的,她从不上门推销,这也是她自入了这一行唯一守住的下线。
西城那边牙行的马婆子,为了这事没少说道自己假惺惺。
这娘三个她要是卖到窑子里,能赚个二三十两,要是卖给人当下人使唤,就是大户人家,撑死了也就值二十多两,转眼就要亏二三十两。这都养着人好些天了,一直无人问津,再这样下去,她还要继续往里头贴银子。
能做这样的买卖,哪那么些菩萨心肠!
这也是那小妇人缠着李秋岁,牙婆没有第一时间阻止的缘由。
“姑娘!”翠竹走过来,在李秋岁耳边低语几句。
“那就一起买下,还有这三个。”李秋岁解下腰间的荷包,扔给翠竹,一指站到她跟前的娘三。
翠竹手里捏着荷包,蹙眉不解,“姑娘?”
李秋岁摆摆手,“去办吧!”
……
……
看过翠竹的弟弟,当着翠竹爹——项铁头的面,李秋岁就说,“高热是退下去了,之前有没有烧坏脑子,得等小宝醒了,再看。
小宝年纪太小,又烧了那么久,真的烧坏了脑子,李秋岁也束手无策。
听了这话的项铁头顿时面色如土,怔怔的看裹在棉被里面色蜡黄的儿子。
翠竹之前就听济民堂的大夫说过这种话,她只当高热退下去,小宝就该无碍了。
是了,这样的事情早前就听人说过,那些大户人家,听说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家弟弟这样了,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翠竹抹了把流到腮下的眼泪水,哽咽道:“姑……娘,这世上我就小宝这一个弟弟,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舍弃他,他还是我的小宝!”
再给喂了一次药丸子,小宝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翠竹的爹,项铁头想起来说,她们出去期间,小宝睁开过一次眼睛,看不出智力有没有受影响,到底让人放心不少。
买来的人暂时安置在仆从居住的角院里,有男有女,五六个人呢!这样打扫、看院子、做饭的人就都有了。
李秋岁没安排他们具体的活计,左右就那么几个人,先观察一阵儿各自的性情,再做打算。
至于会不会偷了东西,跑路,都是按过手印签过卖身契的,不想被官府通缉,成了流民,就跑呗!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敲定
坐上回郑家的马车,翠竹一直在李秋岁耳边念叨没银子的话。
“那三个人买来顶什么用,那女人就会磕头流眼泪,偏偏让人生不起怜悯之心,哭的人心里烦躁。那小子呢,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哑巴了似的!怎么说咱们从牙婆手里把他们救出来,不说对他有救命之恩吧,你就是说一句感激的话,能累着人?小姑娘倒是纯真,有礼貌,偏偏有那样的娘和哥哥,咱们也不好单独把她留下来。真是白瞎了!”
出了牙行,李秋岁就把那娘仨打发了,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够闹心的。头脑发热把人买下也就买下了,那边院子暂时用不上那么些人,人家也不像能踏实当下人的。
银钱就当打了水漂!
李秋岁想好了理由安慰自己,一路上都绷着脸,一声不吭的,任由翠竹发牢骚。
主仆二人的荷包,现如今拢共凑不出一两银子。
她也后悔来着,但不能承认啊!
不能让翠竹这丫头再唠叨了,李秋岁就找话说,“院子里有翠屏服侍尽够了,你明日赶早再来这边一趟。”
翠竹被成功转移了话题,点头应是,又问道:“那些人您打算怎么安排?”
“先让他们帮我看一阵宅子。”李秋岁换了个姿势靠在马车上。
她最先挑的那两男人,模样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实际上人家才三十出头,她又不能利用异能,特意去看人家筋骨。其中一个还拖家带口,媳妇加上儿女,就有五口人,总不好让人骨肉分离。还好剩下那个就夫妻俩,加上娘三个,总共十个人,差点真没银子付给牙婆了。
其实除了那娘三个,她买的七个人总共才花了四十多两银子,余下的五十多两花在了那娘三身上。牙婆的意思,那妇人并两个小孩是几十号人里边最拔尖的了,是能卖上价的。
翠竹跟牙婆还价,人家直言,少了这个数,就不卖了。
李秋岁也看出牙婆的几分打算,还真能看她把人卖到窑子里去!
那小妇人先前说话做事不讨喜,后来的话也不见得能全数作真,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跟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落到那种地方。
扫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翠竹,李秋岁叹气,是该想法子弄银钱了!
也不怪翠竹忧虑,这一日日,兜里的银钱只出不进,任谁也要焦躁不安。
郭家给庄子,就说了,上一季的收成才收上去,地里的苗才露头。言下之意,想有收成要等到下一季。
要不……再卖一盆兰花!
就在李秋岁头疼,一门心思想法子弄银钱的当口,马车驶进了郑家侧门。
到了这里,车夫要去牲口棚子停放马车,人就要下车自己走了。
不巧,迎面遇上杨神医和郑蓥两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李秋岁领着翠竹赶紧避让到花圃边沿。
“你这丫头跑哪去了?”杨神医看到李秋岁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就是一副自来熟的口吻。
话说,咱不熟吧!
不等李秋岁说话,杨神医又道:“赶紧回院子,老夫有话同你说。”
李秋岁在济民堂门口看到杨神医,这会儿也好奇,她们走后发生的事儿呢。
小宝生病事发突然,翠竹问过项铁头,他们去济民堂就医,还是翠竹继母的提议,说是府城最好的医馆,孩子都成那样了,自然要朝好的医馆去。
那会儿,翠竹同她爹和大伯跪在医馆门口哭求,闹出的动静不小,引来人围观,实属正常,有热心人帮忙说两句话,也是人之常情。可有人义愤填膺,一副讨伐人医馆的作态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李秋岁后半天,一直在东城忙活,又是救人,又是买东西,买仆人,没分多余的精力关心济民堂后续发生的事。
杨神医是个急脾气,看李秋岁不慌不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就催促,“少墨迹!不行先到我院子里说。”
杨神医住在郑府外院,比起内院,到李秋岁的院子,差不多穿过了大半个郑府,他的院子要近便许多。
离得近,就去你那边院子好了!
李秋岁无可无不可,点点头也不说话。
杨神医脚步匆匆,主动走在前头带路。
脚下生风的模样,真不像过了六十岁的人。
郑蓥走在李秋岁身边,低声道:“杨神医在你院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耐烦了,打发小厮来询问我你的去处。”
李秋岁知道这人是想打问她去了哪里,翠竹弟弟的事又算不上秘密,压低了声音把事情说了。
郑蓥扫了走在最后头的翠竹一眼,问道:“你弟弟现下如何了?”
到底是在自己屋里当过差的。
翠竹小跑到近前,低声回着话,“劳烦公子挂心!多亏姑娘给的药丸子,人也清醒过一次,养两日,命是该无碍了。”
郑蓥不过是关切的询问一句,听声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就点点头,又问李秋岁,“你认识草药?还读过医书?这些都是打哪学的?”
这些问题,李秋岁打哪去解释?
只得硬着头皮道:“小时候,有过路的和尚给了偏方。你也知道,落仙山上有许多草药,我打小记性就好,不说能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但听看过两三遍,心底就能有了大概印象,对植物天生就有种亲切感,药草摸到手里,药性就能了然于胸了。给翠竹弟弟的药丸子,还是第一次尝试去做,没成想,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李秋岁只得立记性好的人设,至于和尚,你去李家村问问,不少人都知道有这一回事。
至于给没给方子,她说给了,除非你找到那和尚本人,他亲口否认没这一回事儿,否则她不会认账。
至于对植物的亲切感,这种事哪里能说的清。
就比如有人天生会读书,作诗作赋都能信手拈来,自古过目不忘的人还少了,你能说他不同寻常,让说出个一二三来吗?
又比如庄户人家种地,家家收成还都不一样呢!
记忆里她爹李三祝种地就比别人拿手一些,同样的作物庄稼,亩产总比旁家高上半成。不是没有人去家里请教经验,结果怎么着……自家人总不至于藏私吧,一块干着农活儿,手把手教了,收成还不是老样子!
异能这种事,其实属于一种天赋!
我就是喜欢种花种菜,跟植物亲近,你能怎么着!
饶是郑蓥年少老成,听李秋岁说第一次做药丸子,还是不可思议的多瞅了她两眼。
合着,你第一回做,就敢给人吃了?
这丫头向来胆大,在李家村采到不知名的菌蕈,就敢直接下锅,让一家人吃。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考教
郑蓥若有所思,不说能全数认同李秋岁的说法,也赞同这话里边有几分道理。
有人天生亲近花花草草,他五姐嘴里的龚六,就极擅长此道,听说上一次举办诗会,还培养出了冬天能开花的牡丹。
郑蓥就说:“有人天生会读书,往往能一通百通,过目不忘也不是没有。西北外族达子天生擅长骑射,西南沿海居民天生擅长泅水,这些暂且归结于天赋,与个人的成长环境也有极大的关联。”
李秋岁出身庄户人家,庄户人家干什么的,干农活啊,见的最多的就是庄稼,亲近植物一些,这就说的通了。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人家郑蓥这么快就给她找到了说辞,不是身怀异能,连她自己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李秋岁眉开眼笑,一合掌赞道:“就是这个道理!表哥真是博学多才!”
还算机灵,郑蓥笑了笑。
这丫头身上有蹊跷,他身子好的那会儿,心里就有所猜测。按耐住一探究竟的心思,想法子帮忙拦了杨神医一回。
她搓的药丸子,在郑府下人口中传扬,杨神医大概是听说了,又动了见一见这丫头的心思。
他得了消息赶过来,这一回说辞再动听,也劝不住人了。
杨神医背手走在前头,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中。
侧身瞥一眼牛皮吹上天的小丫头。
记性好不好,试一试不就知道。
照着方子做药丸子!
呵!真真能耐了你!
坐堂几十年的老大夫,也不敢吹出这种牛皮。
当是团灰疙瘩呢!
你认不全草药,就敢下手做药丸子!
就算你认全了草药,不熟知它们的药性,你就能敢下手了?
想认全草药,不说丢给你一张药方子,就是把草药大典扔给你查阅,没有实地观察,你也不能够一眼叫出草药名称来。
熟知草药药性这一条,不提草药品种繁多,你能不能全数记下来,药性的解说生涩拗口,就当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想要吃透其意,是你一个六岁小丫头能办到的事?
这也是杨神医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
郑小公子的心疾不算要命,好生保养,做到心平气和了,一时半会出不了岔子。
他就是回了一趟京城,再回郑家,吆呵!竟然痊愈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这丫头的手笔,人给她一冲就好,那是糊弄傻子呢?
早就想找这丫头,郑蓥这小子死活拦在前头。
……
……
杨神医住在郑府客院里,今日的日头还算不错,院子里到处是晾晒药草的竹篦子,几人进院那会,有药童熟练的翻晒草药。
远远见着杨神医,就扯着嗓子喊,“师傅,您可回来了。”
看到后头跟着的郑蓥和李秋岁,忙规矩行礼。
杨神医一挥手,“忙去吧!”
等一行人坐定,有丫鬟端上待客的茶水。
李秋岁人坐下了,余光打量独属大夫的待客厅堂摆设。
心里还道,不愧是神医住所,到处可见炮制好的药材。多宝格上寥寥几本书,扫一眼书名,都是药典,草药大全之类的书籍,其余地方被陈列的各式坛子罐子占满,药杵药碾就随手放在几案上。
“……先看看你能认识几个字。”杨神医二话不说,抬手丢过来一本厚厚的草药大全。
李秋岁不高兴杨神医的态度,前头说记性好,说对植物天生亲近,左右都是为做出药丸子寻找说辞。
谁耐烦被个不相干的人寻根揪底!
垂下眼眸,说辞总要得到验证才更有说服力。
再者,不想缩头缩脑,一辈子藏头露尾憋屈活着,小人物质疑可以不理会,有影响力的人质疑,最好能做到自圆其说。
人家想要考教,记性好这事上,又没吹牛,随便他考教好了。
翻看了两页,李秋岁便道:“我用不上这个,不如直接拿了草药来考教,我虽不能一口叫出名称,习性和药性这些,上手却能了然于胸。”
来了!又开始吹牛!
杨神医扬声叫过来院子里忙活着药童,不等人进屋,就道:“取了药草过来,种类多多益善。”
药童像是习惯了杨神医的做派,脚步不停朝屋里走,一面询问:“是要新鲜的,还是炮制过,或者半干的?”
杨神医看李秋岁,显然是问她意见。
李秋岁无所谓,“都行。”
不就是想考验她嘛!早在郑蓥心疾好了之后,就预想到有这一遭,想在男尊女卑的古代活的有尊严,让人不敢欺,就没想刻意隐瞒。最初顾及家里的父母亲人,怕被发现不妥之处,畏手畏脚了几日。知道了那就是自己爸妈,她还顾忌哪个?
杨神医看她臭屁的模样,又想说她吹牛,“你把家里有的草药,每样弄一份过来,不居干的,湿的,还是炮制过的。”
药童哎了一声,往出跑。
家里的药草种类不算多,可要全数找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
找到几样,就先给送过来,药童还道:“师傅,这些先用着,我再去把其它的拿过来。”
能让杨神医留在身边听用,也是机灵人,看出几分名堂。
师傅这是考验人呢!
李秋岁不等杨神医开口,最先拿起一种常见的药草,药效和药用价值很高很宽泛。
就道:“我不知道它的名称,却知其入药后味苦性寒,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祛风除湿,止咳平喘的功效。”
血见仇,雅号八仙草,又名景天三七、活血丹等,春日乡野田间能经常见到。
说的不全面,却挑不出错处!
杨神医也不言语,只点了点头。
这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呢!
李秋岁笑了笑,这次伸手拿了不常见的草药,“这个我没见过,不适合脾虚脾寒的服用,适用于活血消肿,解热镇痛,还有抑菌的作用……”
李秋岁用的是她熟悉的词汇,通俗易懂。
杨神医自然听懂了,尽管心情激荡,面上却不漏分毫,揪着下颚胡须的手停了动作,依旧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秋岁也不介意,接连把药童送过来草药依次说了一遍,还是说的不全面,但凡出口却无一错处。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拜师
杨神医收敛了情绪,随手在几案底下摸出一本厚重的书递过来……
李秋岁放下手里的草药大全,双手捧过书。
够分量的!
杨神医正襟危坐,“先看几页药典,一字不许错,都背下来。”
李秋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为了自证,她也是拼了!
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身上的违和之处,今日也算找到合适的说辞,有德高望重的神医和郑家嫡子长孙作见证,以后再有人质疑也有了说辞。
这也是郑蓥痊愈,没趁机寻了借口直接回李家村的原因。
中间间隔两年,回了家里,旁人说起来,有了读书识字的说头,多大变化都不奇怪。
这不算李秋岁杞人忧天,将来家里人不说有多大出息,但凡你想更进一步,就不能留下给人说嘴的由头。
她的脾性算不上多好,能耐住性子和人周旋,不过是未雨绸缪。
杨神医看李秋岁抱着药典出神,“不认识字,我先给你念一遍。”
不是说过耳两遍就能记下吗?
李秋岁收回心思,道了声,不用!翻开药典埋头看起来。
杨神医为了戳破她的谎言,给的这本不是简单只有草药名称,从喜生长的环境到习性类别,赘述的十分详尽,词汇生涩,好在配有精美的插图,也算人性化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李秋岁合上书籍,杨神医开始了提问环节。
一问一答,同样无一处错漏。
杨神医若有所思的捋胡须,“这样,我收你当关门弟子,这些医书药典都拿回去背诵。”
看李秋岁不说话,又道:“三个月,给你三个月时间,一字不落,全数背出来。”
不是……
李秋岁瞪眼!
你这样自说自话,三两句就把事情定下来,还三个月,还一字不落……
想收徒都不用问当事人意见的吗?
郑蓥在边上坐着,两人交锋,他从头到尾看着,还说李秋岁总算过了杨神医这关。
这最后的神转折,着实让人意外。不过这丫头有这份天赋,又有拜杨神医为师的机缘,不说能成为国手名医,也算靠自己的本事立住脚了。
难得看一回这丫头吃瘪的模样,郑蓥不厚道的笑了。
李秋岁眼睛瞪的溜圆,人家杨神医愣是没多说两句的打算。
吩咐完,喊过来药童,包括先头给的两本,又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几本,其中有一本像是手书之类的毛装书,一起递到药童手上。
一指李秋岁,“给小姐送到院子里。”
李秋岁目瞪口呆,这就成小姐了,她是谁家……哪门子的小姐?
“杨神医,不是……我……”
“怎么?你还不愿意!”
“我志不在医术上,再者,还有课业,没那么些时间花费在钻研医术上面……”
让您错爱的客套话还没出口。
杨神医就出言打断话茬,“有这样的天赋,不学医还想干嘛,随手捏了药丸子,就敢往出送人。别忘了你外头惹的那一摊麻烦,真当济民堂是吃素的,你身边那丫头,在人门前又是哭又是求,平白给人招惹了多大的麻烦!对家医馆找了由头,看着吧,后头有的闹!”
看李秋岁抿着嘴不说话,话音一转,就笑呵呵道:“……当了我徒弟,就不一样了啊……有我给你撑腰,看还有谁敢找你的麻烦。”
威逼加利诱!
李秋岁眸光闪了闪,济民堂门口发生的事,虽和她有些关联,好在抽身及时,没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杨神医这样说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面上不可置信,心思却转的极快。
杨神医这人,不算很熟吧,一门心思钻研医术,年纪上了六旬,心思却简单。能被人称一声神医,专业技能差不了,社会地位,影响能力都很高,认这样的人当师傅,有了靠山不说,顺便学两手医术,以后制药丸子,还能光明正大拿出去换点银钱。
一举数得的好事!
李秋岁就说:“杨……师傅,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想收徒,我也没说不愿意,用不着这样赶时间,咱正式一些,磕个头,敬一杯茶,也算给这事盖棺定论,还能顺便提提要求,比如抱着医术的药童也喊师傅,她可不想沦落到晒草药的份上。
杨神医哪懂李秋岁的这些弯弯绕绕。
想到年少自己拜师的那番经历,关门弟子是要郑重一些!
多少年过去了,谁还记得清这些细枝末节。收下大弟子那会,人家爹娘亲自把人送到他府上,说是有天赋,他亲自考教了一番,当时像是带了拜师礼,茶也敬了。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哪像李秋岁,还要他亲自上门堵人,费了那么些口舌,最后硬逼着认下师傅。
杨神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今日郑公子见证,我正式收你为弟子。”
扬声喊来上茶的小婢,吩咐一番,茶水很快端上来了。
杨神医高居上首。
下了决心,李秋岁也不扭捏,跪到铺设好的葡团上,接过茶杯,双手高举过头顶,高声道:“请师傅喝茶。”
杨神医志得意满,嗯一声,道:“起吧!济民堂的事不用担心了……再练手做药丸子需要药材到我院子里取,不齐全就去济民堂,那边我会打声招呼。”
李秋岁不住的点头,眼睛一转问:“那我做的药丸子能不能拿出去卖啊!”
眼下她最缺的就是银钱了,听音,杨神医和济民堂关系还不错,这么好的关系,不去利用……
杨神医不是不食烟火,小丫头的事没有他更清楚的了,乡野人家日子艰难,多几个银钱傍身,总是好事。再者,那样好的东西,藏着掖着的意义在哪里?
“有成品先拿给我看一眼……”
杨神医话没说完,手里就被李秋岁塞了一个瓷瓶子。
李秋岁嘿嘿就笑,“我这里刚好有现成的,成药都是这样的品质,师傅帮忙长长眼。”
这次的师傅叫出口一点都不勉强,李秋岁此时模样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为了二两银子折腰……你的气节呢!
杨神医有些后悔收关门弟子的决定下得太仓促了!
没办法,出口的话等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打开木塞,倒出来一粒,放在手心看一眼成色,闻了闻,抬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小刀,刮下的碎末放到口中品尝。
李秋岁在边上看着也不阻止,她给的是养生的药丸子,不说刮下来的那点,就是整个吞下去,也只有好处。
这徒弟没啥气节,天赋上无可挑剔。
杨神医一挥手,“让小鹿拿去济民堂寄卖,他们敢克扣你一个铜子,我把药堂都给他拆了!”
小鹿就是抱着书的药童。
李秋岁听的可认真了,一个劲的点头,“咱药好,敢少了银子,把他医馆给砸了!”
杨神医默了默,嗯了一声,打发人出去,忙活一日了,事情尘埃落定,合该撵人了。
……
出了杨神医的院门,郑蓥的锦福院抬脚就到,李秋岁摆手,欲要领着翠竹朝内院走。
郑蓥喊住人,“岁岁,别怕,有杨神医挡在前头,好些事都有了说头。”
李秋岁目光复杂,同吃同住了三个多月,这人是有所察觉的吧!
就道:“我知道!”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梦境
帮翠屏寻找父母这事儿,李秋岁还记着呢,一直没机会拜托,看郑蓥要转身走人了……
李秋岁忙道,“那个……等一下!”
郑蓥停了脚步,一副等她说话的样子。
“是想拜托你帮忙打听一下翠屏父母亲人的消息。”
“就这事儿?”
嗯嗯!李秋岁点头。
“我知道了。”
话落,人转身走了。
这算答应了吧!李秋岁目送郑蓥走远。
外头跑了大半日,回到了院子,李秋岁一杯茶水下肚,这才觉得腹中空空,翠屏这便提着晚食进门了。
……
郑蓥在锦福院门口转了脚步,抬脚朝郑夫人的正院去。
“你是说岁岁认了杨神医当师傅?”这个时辰能看到儿子,郑夫人有些意外,听他说了来龙去脉,不禁坐正了身子。
杨神医年轻那会,喜欢天南海北当游医。
郑家老太爷呢,正是考功名的关键时刻,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四处游历能开拓眼界,家里的长辈就打发他出门游历。
也不知两人有怎样的渊源,竟一见如故,成了莫逆之交。
郑蓥出生在京城,自小便有心疾,郑老太爷亲自上门请托,住在京城那会,杨神医三五不时的上门帮忙调理照看。
直到郑老爷,就是郑蓥的父亲,领了银州一带检修水利的差事,需得组织乡民徭工,不是一年半载的工程,郑夫人放心不下夫君独身一人,索性带了儿女先一步回了府城。
郑蓥一直遵照杨神医的叮嘱,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也没有水土不服的现象。谁料,几个月过去,病情来势汹汹,杨神医专程从京城奔赴府城。
人家那样大的名声,不是念着跟公爹的那点情分,自家还没那般大的脸面,这事郑夫人心里有数。
竟然收了李秋岁当弟子!
郑夫人这会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那丫头真有这方面的天赋?才多大点人!能看出点什么来?”
郑蓥意外郑夫人的态度,她娘对李秋岁多数时候还算和善,说是拿人当自己的外侄女,与京城里的那些表姐表妹并无二至。要说多喜爱,比起自家二姐,五姐有差别,倒也是人之常情。
郑蓥察觉自从生了那场病,郑夫人的行为就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好端端的,先是在家里设了佛堂,请下佛龛。
初一十五诵经祈愿还不算完,现如今早晚都要过去一趟,除了他和两个姐姐的事,比较上心,父亲那边,多年夫妻感情甚笃,都有些大撒手,一副不太爱管事的模样。
郑蓥只当是自己生病,吓坏了母亲,性情上才有所转变。
“听杨神医的意思,颇有几分天赋,养花种菜的本事五姐姐没少在您面前说吧!”
“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郑夫人喃喃。
“娘!”郑蓥打断郑夫人下面要说的话,避免说出不中听的话。
郑夫人掩嘴一笑,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豁达,“瞧我,真是糊涂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郑蓥无奈,“我去前院看看爹,您无事喊了姐姐们过来说话,小佛堂那边,您初一,十五过去一趟,心意到了就成。”
犯不着没事就耗在那边!
……
郑蓥走后,郑夫人抬脚又要朝小佛堂去,邱嬷嬷得了郑蓥交代,就劝道:“您不如喊两位小姐过来说会子话,晚上也能帮您抄两卷经书。”
郑夫人显得有些烦躁,“我做事何时轮到你来质疑了?”
邱嬷嬷忙跪下磕头诚惶诚恐的认错,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郑夫人哼了一声,甩了袖子,自顾去了小佛堂。
邱嬷嬷不敢近前言语,闷头跟在后头,目送郑夫人进去守在小佛堂门口。
里头郑夫人敲着木鱼,嘀嘀咕咕的念经,门口的人是能听见的。
郑夫人一如既往的念完经。
“佛祖,天道为何如此不公,我家的孩儿哪个不好了,怎就落了那样的下场……”
之后又说了什么,邱嬷嬷竖着耳朵也没有听清。
小公子生一场病,夫人添了一会笑一会哭的毛病,脾性越发古怪,对待李姑娘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忽远忽近,忽冷忽热!
那位也是机灵人,没事从不往这边靠,不然那么点的小人,两年过后,不知道养成什么样的性子。
今晚上闹的这一出,定然跟公子的那番话有关联!
娘两个说话没避着人,邱嬷嬷听了个全场。
郑夫人出了佛堂,情绪看上去平稳了许多,还问邱嬷嬷说,“老爷家来了吗?大厨房有没有准备晚食?”
邱嬷嬷忙笑道:“回来了,小公子身边的青云过来回的话,说是小公子陪着一起用的晚食。”
郑夫人点头,看一眼外头的夜色,“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回吧!”
……
夜间,郑夫人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做梦。
梦里蓥哥病了,她四处寻医问药,杨神医从京城赶过来,也没能救回她的儿子!失了儿子,她整日浑浑噩噩,跟着夫君回了京城对两个女儿也疏于照看,妍姐儿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人,她一无所知,后来听不进人劝,死活嫁了人面兽心的夫君,最后落得个上吊自杀的结局。
郑老太爷突然暴毙,不知何故,郑家被朝廷下令灭了族……
她的媛姐儿嫁了人生了孩子,还是被夫家送到了庙里修行……
她被娘家人接家去,整日魂不守舍,外头变了天自觉与自己无关。
去庙里看媛姐儿,见到了上香的沈夫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能压的住诰命服饰!
人家得势了,她郑家早已灰飞烟灭,两人差着那么多的岁数,并不认识。只是这位沈夫人,出身乡野,在京城的名声极大,可谓如雷贯耳,她听娘家人说了一嘴,人家怎么怎么的厉害,和夫君青梅竹马,感情怎么怎么的甚笃……
“夫人!夫人……”郑老爷看妻子满头大汗,知道这是又做噩梦了,一面喊,一面试图把人摇醒。
郑夫人泪流满面,听出自家老爷的声音,猛的坐起身体,“……不一样,都不一样,蓥哥儿被人冲喜冲好了……对,那丫头现在在我家,她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要好生对她!求佛祖保佑信女家宅安康,儿女平顺!”
郑老爷拍抚妻子的后背,“婉娘,莫怕!”
(本章完)
第六十章 顺势
郑夫人顺势倒进夫君怀里,“老爷,梦里的事不会发生了……蓥哥儿身子好了,妍姐我不许她回京城,就不会碰上那个混账……再闹死闹活要嫁他,我就直接打断她的腿……养她一辈子算了!您现在的差事也不在京城……”
郑老爷任由妻子在自己怀里发泄,这些话他听了不止一回,有些事竟能得到验证,也不全是妻子梦魇说出来的胡话。
“能做这样的先知梦,是你一心向佛,佛祖才保佑咱家的!现如今你更加心诚,佛祖定然不舍辜负!”郑老爷声音温和,一下一下拍抚妻子的后背。
郑夫人平稳一些情绪,靠在夫君肩头抽噎,“老爷,你说有人天生好命吗?”
梦里多少人都说那位沈夫人好命,出身贫寒,却嫁了好夫君,是顶顶好命的人。
“怎么还钻牛角尖了!那丫头命好不好,我不会相面,就不知道了。但她小小年纪,心思却是灵慧。旁的先不说,就说这驭人的手段,你看翠竹翠屏两个丫头,原先是蓥哥院子里的人吧,才跟着她多少时日,就唯命是从了。”
李秋岁这小姑娘的名字,自从李氏族长找上门,说了命格好的话,在妻子嘴里反复被提及,又有儿子生病,妻子因为梦境,情绪上来就有些恍惚,管家理事尚有些力不从心,家事他不免多关注几分。
“我听郑福说了她家里的事,第一次回家那会,就知道叮嘱她爹送她哥哥们去读书。蓥哥回来说,李家老四在读书上比他两哥哥有天赋,再过上几年,说不定李家真能改换门庭。算命的那一套,我不懂,可与走上坡路的人家交好,咱也不吃亏。”
第一次回家那会,就知道叮嘱她爹送她哥哥们去读书。
这边郑夫人听了夫君的话,人总算平静下来。
……
……
上河镇李家村,李秋岁走后,李三祝专门买了辆牛车。一来,往城里送菌蕈方便。二来,家里砌房子,来往运送能轻省点。
青砖瓦片这些走量大,人家一般给送家里,盖房子还要木材泥沙这些,新买牛犊就得出大力气。
今日不到采菌蕈的日子,李三祝一大早起床,奔着牛圈去了。才要成年的牛犊,胃口大,一天要多喂几次,草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并不费事。
“当家的,当家的!”
听出是柳氏的声音,李三祝从牲口圈里出来,一面应和,“这呢!”
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洗把手,那边柳氏一阵风似的刮过了,“岁岁往家里来信了,你说这才走了几天,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山子哥仨才走,家里也没个能认字的人!”
“谁说的?拿来我看看。”李三祝拍干净手。
柳氏一拍手,“对呀,你也跟着山子哥仨学了那么长时间认字,一封信总该能看明白吧!”
李三祝把信拿在手里,小闺女儿才到郑家学认字几天,真是她写的,还能看不明白了。
撕开信封,问:“真是岁岁写的吗?谁给送来了家里?”
“说是县城皮草铺子里的伙计,专门赶的马车跑了这一趟。人家说是我闺女写的,还能有假?”
夏禾被后院爹娘闹出的动静吸引,听了尾音,忙凑过来道:“我也认识字儿。”
“你才学了这几天!先让你爹看看。”柳氏说大闺女。
夏禾就笑,她纯粹瞎凑热闹,学认了几个字,在兴头上呢。
信纸展开,李三祝傻眼,上头的字他多半不认识。学认字不到半年,家里那么多活计要操持,没正经当成一码事。
听人说再多读书的好处,不如亲身经历一回。
李三祝干咳一声,提议,“我去找三叔公帮忙看看,回头告诉你们娘俩。”
三叔公当年怎么说也是差点考上童生的人,又有长根那样会读书的长孙,早年村里人收到信,都是找他看。
“听说眼睛不大好了。”
夏禾不死心,“爹,先把信给我看看。”
他爹学认字,她也跟着学。他爹是怎么学的呢?大哥教,觉得自己认识了就完了。
自从李秋岁第一次回家,带了那么老些东西,临走又塞了一包银子给柳氏,吃喝穿衣上头,并没有明显改善,柳氏却不让夏禾下地忙活,靠十岁的小姑娘,脸晒得黑皴皴,过两年攀亲也没个好样子。
夏禾忙活家里的活计,得了空闲,就把大哥教的字在地上反复划拉,后来李秋岁说往家里带话本子,学的更上心了。
“父……母亲大人……膝下尊鉴……”
夏禾磕磕绊绊把一封信读了下来,李秋岁就是告诉家里人,在府城她得了一座宅子和一处庄子。怕父母忧心,把救人的具体过程说的很清楚。
家里在府城也算有了点根基,阐述对哥哥们读书有好处,问爹娘愿不愿意举家搬到府城,一家人时常能见面,省受骨肉分离之苦。
不等夏禾把信念完,柳氏眼泪水就流下来了,“她多大点人,就敢在人家刀子底下救人!没良心的丫头,上一回家来,这事可是一字没提……”
扭头问李三祝,“她跟你说没?”
李三祝忙摆手,问大闺女,“夏禾,你妹妹信上真写了这么些?”
嗯!夏禾点头,“爹拿了信给三祖叔公看看吧!”
她这会也被信的内容震惊了,那丫头才去府城几天,就弄出这么多事。她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急切想找人帮忙验证一下。
“当家的,你快去!”柳氏也顾不上哭了,忙催促。
李三祝并没有急急忙忙去找人看信,“那你是打算好了要去府城?”
这话怎么说的,这事不是还得商量吗?找人帮忙看封信,怎么就说去府城了?
柳氏不是不想离小闺女近一点,只是这事发生的太突然,感觉人还在半空中飘着呢,脑袋糊涂成一团,哪能拿定主意?
“那就等晚上山子兄弟回来,再读一遍。”李三祝小心翼翼叠好信纸,塞进信封,一把给揣到怀里。
柳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家卖菌蕈得了几个银钱,家门口一天多少人扒着门缝往家里瞧呢!
为着这点事,总不能找人吵吵……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商定
唉!柳氏叹口气,“都是穷闹的!等盖好新房子,围墙垒高一些。”
乡野过日子就是这样,你家日子过不下去,大家都愿意搭把手,一旦日子有所起色,比别家强了,盯着你家的人就多了。换着花样打问你,这那的。
一个村子里住着,就是柳氏不爱交际,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没有多大仇恨,见了面,总不能爱答不理。
你就说你烦不烦!
夏禾也是聪明姑娘,先头想不到这里,听了爹娘的话,哪还能不明白。不过还是小姑娘,心思浅,没有她爹娘那么多顾忌。
就抚掌笑道:“不行,咱全家都搬府城去,就像岁岁说的那样,离她近便,说不准她三天两头就能回家。”
小丫头单纯!
李三祝和柳氏流露出如出一辙的表情。
夏禾讪讪的摸着鼻子,试探道:“不然,等我哥和小四他们回来商量?”
李三祝趁机教导女儿,“你大哥和二哥读书天赋平平,能多认几个字,会写写算算了,就不算睁眼瞎,将来不拘做点什么,给人当账房也好,还是自己想法子做点营生,都比我和你娘出息。至于小四,听他先生的意思,读书上头天赋是有一点,咱家现在也不差银钱,哪怕供出个秀才呢,那也算有了功名,咱家的门楣就上了一个台阶。”
那咱家都这样厉害了,去府城生活有什么问题?
夏禾不解。
李三祝揉揉大闺女的头发,“那你说咱家就这样去了府城,李家村的人背后会怎么嘀咕咱?李氏族人又会怎么嘀咕?”
夏禾想也没想,哼了一声道:“见不得好的人多的呢!他们会说咱家岁岁出息,我们全家都跟着沾光的话。”
夏禾话一出口,人就明白过来,不说这是不是人家背后说的酸话,事实上就是如此。
他们举家一旦搬到府城,不说会不会给妹妹带去负担,就是对家里男丁的名声也有影响。
这样说,倒不是惧怕了流言,而是,你全家都要依靠一个小丫头,将来还谈什么给她依仗。
李秋岁被送去郑家冲喜那会,家里生计艰难,又有徭役那一档子事,爷奶也作难,同村不少这样的人家,大家感同身受,包括族里受了恩惠的人家,还会体谅你。
闲谈……说些都是被逼无奈的话。
可你家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大家只看眼前,谁还愿意回想以前,只会说这家人贪得无厌,一味的扒着小闺女吸血。
你就先不说考不考功名吧,一家人想抬起头做人都难。
家里人没了好名声,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又能置身事外!
爹娘的疼爱对待她们兄妹都是一样的!
夏禾恍悟了,学着妹妹的样子抱住李三祝的胳膊撒娇,“爹,您可真好!”
爹娘处处为她们兄妹想的周全,先前还吃妹妹的醋。
爹娘嘴里整日挂念妹妹,她安慰自己说,妹妹家里面最小,又有那样的遭遇。平日调皮撒娇真真是一把好手,不说爹娘,她看不到人,想起来也要哭上一阵,爹娘偏爱实属正常,她心里还暗骂自己矫情,不懂事。
李三祝突然被大闺女亲近,一愣,随即,叹口气,“我家夏禾聪明,要是个小子,我也送你念书,说不定比你两个哥哥还强些。”
小闺女是个磨人精,他们夫妻关注的多些。
大闺女自小乖巧懂事,一丁点大的人,跟她娘后头,里里外外的,也不缠着大人抱,等有了弟妹,不用人教,就知道帮着照顾弟妹。
“不过,在家里也不耽搁学认字儿,比爹强了可不止一点儿!”
李三祝扭头又说柳氏,“家里活计忙不过来,就去找大嫂搭把手,不拘是岁岁带回来的布料还是点心,你不要舍不得,只管给带回去。”
一家人,说开工钱就没法处了!
柳氏还能不懂,白了李三祝一眼,“这个还用你教。”
她们这边有了进项,日子一日好过一日,长山三兄弟早就穿上了棉布长衫,大闺女也做了几身新衣裳。老宅那边人口多,又有两老人在,大嫂就是不过来帮忙干活,还能不给送吃喝了。
自家当家的就是站在她一边,心里头也该不高兴了。
她也看出几分大闺女与以往的不同,家里的活计多亏有她,从不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当家的不说,真没注意到这茬。
排行在中间,性格老实的孩子吃亏,自家夫君就是个例子。
柳氏脾气直爽,说不来软和话,“我同你爹对你们兄妹是一样操心,那个小的脾气不好,不过是多挨几次揍罢了,当她占了多大便宜!”
夏禾想想,还真是这样。
也就是现在见面少了,妹妹说的话,爹娘好歹能迁就一下她,放以前那会,一天到晚唧唧哇哇,兄妹几个就她挨揍最多,偏她不长记性,抹干净眼泪还跟二哥后头胡闹,爬树掏鸟窝都算小事。
李长雷有回跟邻镇人打架,她不吭不声拿了块石头,差点把人家脑浆子敲出来。不是村里大人赶上,不定闯下多大的祸事。
这回听她刀口下救人,没看她爹娘没一个怀疑嘛!
自家妹妹就是那么个德行!
夏禾笑着给她娘出主意,“咱们现在见她一面都难,等她下趟回来,娘还是要让她长长记性,不然府城又不是三步两步远,有个什么事咱们鞭长莫及。”
柳氏赞同大姑娘的话,长那么大的胆子,还是收拾的少了,真当府城是自己村里了,人家那地界,你帮了这个,就是得罪了那个,真有人起了那坏心思,可怎么着是好!
……
……
李秋岁还不知道她姐正给她娘出主意,等着收拾她一顿呢,还说打发翠屏去问问大管家,信送走了没。
“姑娘,信前天就送出去了。”翠屏道。
李秋岁点头。
凭一封书信说动爹娘来府城,太难了!
再有两个月不到一点就该过年了,才从家里回来,现在张口不合适,再过一阵子,能回李家村过年最好。
郑夫人这人心思难猜,其行事作风令人费解,李秋岁不打算与郑家有太多纠缠,压根没有多接触的打算。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失态
李秋岁心里嘀咕郑夫人。
郑夫人这就差了邱嬷嬷喊人了,“李姑娘,夫人请您去正院一趟。”
不等李秋岁说话,邱嬷嬷又呵呵笑道:“夫人听说您拜了杨神医为师叫来问问,要不要帮忙操办一场正式的拜师仪式?”
李秋岁一身棉布衣裙,一早就在一分的菜地里忙活,鞋边沾上泥了,就说:“嬷嬷先去忙,我换身衣裳过去。”
邱嬷嬷笑意不改,显露出好脾气,一个劲点头附和道:“合该这样,李姑娘只管去收拾,夫人那边有嬷嬷我先去回话。”
翠屏去送邱嬷嬷。
翠竹拿过衣裙帮李秋岁更衣,估摸人走远了,才敢小声嘀咕,“邱嬷嬷今天话真多,以前过来传话,鼻孔都朝天上去了!”
李秋岁点头,怪叫人受宠若惊的!
送人回来的翠屏,走到门口听见这话,不由叹口气道:“在这府里头当差,谁不会看个眉高眼低,左右姑娘不计较这个,咱们犯不上得罪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邱嬷嬷人呢?
翠竹往翠屏身后看,背后嘀咕人总不是光彩的事。
翠屏还能不知道翠竹的小心思,“邱嬷嬷不让往出送,看人出了院门我就回了。”
还当邱嬷嬷人回转了!翠竹抚着胸口。
翠屏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就是在姑娘屋里,以后说话也注意着些。”
院子里可用人手太少,按理姑娘的屋子门口就该守着两个小丫鬟,出出进进的有人传个话。
翠竹不服气,“姑娘拜了杨神医为师,往后也算有了靠山,看谁还敢小瞧!”
两人说着话,一面服侍李秋岁梳洗换衣裳。
李秋岁就说翠竹,“让翠屏一个人陪我走一趟,翠竹,你赶紧去东城宅子,过去一夜,看看小宝如何了?还有给你的药丸子,哪个是高热能吃的?哪个是咳嗽要吃的?一定要分清楚!”
翠竹忙把小瓷瓶拿出来给李秋岁看,“……瓶身蓝色小花……功效是去高热,不能随便吃!粉色小花的这个,是止咳的,多吃了也没事!”
李秋岁点头,提醒她,“这回的药丸子你亲自给小宝喂服,不要再经过其他人的手了。”
院子里只有七个新买的仆从,外加翠竹的爹——项铁头。
新买的仆从,昨个下午买人,匆匆见过一面,谁是谁还分不清楚。
翠竹心知姑娘说的不是他们,低下头,应是!
不说姑娘,就是她自己也不信任她爹!
你就是再忙活,明知道那不是孩子的亲娘,前头生过一场病才好,上工早晚总该关心一下,哪就能让人把小宝折腾成那副模样。
差一点,就差一点儿!她弟弟就没命了!
翠竹强忍情绪,“姑娘,我还想回家一趟,您身边就翠屏一人,行吗?”
翠屏昨晚听说了翠竹家里的事,闻言去看李秋岁。
姑娘身边只她们两人服侍,留她一个人,就怕姑娘不习惯。
“怎么不行了,你又不是不回来!再者,我是那难伺候的人?”李秋岁白了翠竹一眼。
不等翠竹说话,又叮嘱她,“别一个人回去,带上赵姓夫妻,你那继母闹幺蛾子也好有人手帮衬。机灵点,发现情况不对劲,不要死心眼跟人硬碰,回来有的是法子收拾你那继母。”
赵姓夫妻就是才买回来放在城东宅子里的仆从,人看上去比一家五口的灵活一些,翠竹先去看小宝,顺路带上他们。
姑娘都替她想到了,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翠竹眼眶酸涩,怕眼泪又不争气滚落下来,忙捂住脸,点头从鼻子里发出嗯嗯声……
她娘早死了,哪还有人替她周全过?她爹卖她来郑府当丫鬟,不用看那女人的脸色,脱离那样一个家,实际上她是高兴的。
李秋岁只当她担心小宝,气狠了继母,不再多说耽搁时间。
翠竹也不解释,红着眼眶目送李秋岁和翠屏往出走。
恩情记在心里,不用说出来。
……
……
郑夫人屋里,郑媛和郑妍姊妹俩都在,听郑夫人讲述李秋岁拜师杨神医。
郑妍捧着脸嘟囔,“岁岁学什么医呀!辨别药草,辨症配药,想想都是可难可难的事儿了!杨神医屋里那么些医药典籍,看一眼我就要头晕了!岁岁还不到七岁吧,先生布置那么多课业,每天我都要做到老晚,不知她哪来的功夫,竟然还要学别的。”
又没要你学,说那么多话做甚!
郑媛看出母亲面色不好,忙给妹妹使眼色。
父亲叮嘱她们,母亲近日时常梦魇,半夜被惊醒,睡眠不好,脾气难免暴躁……
那边郑夫人已经变了脸色,用姊妹俩从没见过的疾言厉色道:“你比人家还要大上几岁,课业平平不说,整日就知道憨吃憨玩……不会作诗,那些诗会就少去!单单女红一样出彩,也够你受用不尽!明个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说到最后近乎失态的怒吼!
姊妹俩……
“娘!”郑妍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迟疑着去扯郑夫人的袖子。
她和姐姐自小被宠溺着长大,什么时候见过母亲这副仪态。
这还是平日端方平易近人的母亲?
妹妹开口,郑媛才回过神,扯住郑夫人另一边的袖子,就先认错,“娘,是我和妍姐儿不懂事,您莫生气,我们再不敢了!课业上妍姐儿敢轻忽,您就罚她帮您抄经书好了!您放心,有我看着她,敢耍滑头,也不用您禁足,我是再不理睬她!”
郑夫人闭上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
那些事都没发生,哪能怪得上她的妍姐儿!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娘是……昨晚上没歇好,你们先回去,歇了晌你们再过来。”
“娘……”
郑妍还要说话,被郑媛截断话头,“娘,那您好好歇晌,岁岁那边我去说一声,下晌我们一起过来陪您说话。”
郑夫人点头,流过眼泪的面庞竟流露出笑容,“岁岁那点大的小人,爹娘不在跟前,可怜见的,你们姊妹要多照看!”
郑夫人以前常说她们照看李秋岁的话,只当是怜惜,如今……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不解
娘……她到底是怎么了?
郑妍哭红了眼睛,郑媛扯着妹妹出了屋子,与一脚跨进院门的李秋岁走了正面。
郑媛面无异色的笑着迎过来,“岁岁,白叫你跑一趟,我娘昨晚上没歇好,一大早精神不济,这会歇晌呢!你去我们那边玩会,下晌我们一道过来。”
“姨母怎样了,除了精神不济可还有哪不舒服?”
李秋岁装作看不出姊妹俩哭过,郑妍眼圈这会还红着,侧着身子,扭着脸不看人,郑媛的样子明显在强笑。
免得尴尬,李秋岁识趣不去盘问人家,顺着话头关心一下郑夫人的身体,也算人之常情。
郑媛笑意不改,“没事,歇过晌人就该精神了,就是让你白跑一趟。”
“本就打算过来给姨母请安,只是睡懒觉起来的晚了。”
既然说郑夫人歇晌了,李秋岁不在这个话题上绕圈,一面说着话,一面抬脚作势往外走。
郑媛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让人见到姊妹俩狼狈,她这会都是强打起精神说话,母亲那里情绪不算稳定,这会的模样着实不好见人!
这丫头机灵,该是看出几分,出口的话恰如其分,不动声色替她们解了围,难怪母亲失态妍姐儿不合时宜的天真烂漫了!
三人前后脚往出走。
郑媛顺着李秋岁的话头说:“自家人哪那么些讲究,你年纪还小,正该多睡觉。听慧姐儿说你昨日出门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秋岁就道:“难得沐休一回,昨个去城东看了郭家送的宅子,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我是一个大字儿没写呢!明日当着那么些人,被先生罚站,打手板,可就丢脸大发了!”
一副很懊恼的模样。
郑媛笑起来。
连红着眼圈的郑妍也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酒窝,吸着鼻子道:“那你快些去,董先生打人手板子可疼了!”
李秋岁松口气,还真见不得郑妍哭鼻子!
摆摆手,领着翠屏走远了。
姊妹俩并没急着挪动地方,目送李秋岁主仆离开。
郑媛就说妹妹,“知道母亲为什么生气了?”
郑妍低下头,“是我不争气,给母亲丢脸了!”
可她天生没有姐姐和蓥哥聪明,一看到书,就头疼,一练大字,就手腕子疼,不是为了应付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她是一个大字也不想写,功课能勉强混上中不溜,都是她下了苦功夫的结果。
母亲从前还安慰说,认识字就成了,她用不着考功名,要那么好的学问做什么?
一夕之间,怎么就变卦了!
郑妍眼泪又出来了……
还站在郑夫人院门口,来来去去那么些下人。
郑媛忙给妹妹擦脸,扯了人就走,一面小声说她,“母亲是主母,每日管理整个郑家的庶务,父亲家来,还要服侍父亲,我们也要母亲操心。你当大人就没心情不好的时候,咱们是亲闺女,就不能说两句重话?”
能,当然能!
阿玉就经常被她娘训斥,在她面前不知道哭诉多少回了。
郑妍吸了下鼻子,还是道:“娘从没凶过我!”
以前她娘不是这样的啊!
郑媛又给妹妹擦眼泪,“从前咱们还小,不懂事,让娘操心,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看岁岁,才入学堂几日,功课样样不出彩,却从不落人后,你跟她玩的好,可曾听她抱怨过!”
郑妍摇头,“她和你,和蓥哥儿是一样的,学东西不费劲,看一眼就会,都是极聪明的人。”
聪明人学东西快,她就不行……
看妹妹耷拉着脑袋,知道这是钻牛角尖了!
郑媛叹口气。
亲自把人送回院子,吩咐郑妍贴身服侍的帮忙洗把脸。
郑媛不再说先前的话题,“下晌我们去喊岁岁一起去母亲那里,我的课业也还没完成呢!”
郑妍哎呀一声,“我也没完成!”
总算忘了哭鼻子!
郑媛显得很着急,人往出走,一面道:“那快些吧!别等真挨手板子!”
难得看到姐姐这副模样,郑妍就笑,抬手吩咐人服侍笔墨。
……
……
李秋岁这边真的在着急课业,当时虽然有转移话题的目的在里头,下晌还要过去郑夫人那里一趟,课业还有那么老些,时间着实不大宽裕。
翠屏铺陈好笔墨,站到李秋岁右手边帮忙研磨。
李秋岁摒弃杂念,提起笔,写大字竟意外的顺畅。
一气呵成,写满一张,翠屏拿到边上晾干。
先生交代下来的课业,二十张大字写完,李秋岁放下笔,回头去看写好的大字,竟然顺眼了许多。
“翠屏,你觉得我的字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姑娘的字一直很好啊!”
李秋岁叹气,她就不该跟没提过笔的人说这话。
“你跟翠竹,明个开始也要练字。”
学认字不动笔,等字的数量上来,前头学的都该忘差不多了。
翠屏,“我跟翠竹也在地上划拉过练字,姑娘教的我们都没忘。”
“往后练字用毛笔写在纸上。”
笔墨和纸这些多贵的!
翠屏忙摆手,“我们在地上多划拉几遍就是了,用不上那玩意儿。”
她们院子里领的那点笔墨和纸,勉强够姑娘完成课业用的。
李秋岁想说去外头买一点回来,上回去过的那间书局,她买回家那种便宜些的,翠屏她俩用来练字刚刚好。
想想兜里统共不到一两的银子,早上翠竹出门她还硬塞了过去。
“翠屏,你去杨……我师傅那里喊小鹿过来一趟。”
认师傅这事,翠屏听翠竹说了,小鹿昨个帮姑娘抱了一摞子医书过来,还说了两句话,自然认识人。
翠屏应了一声往出跑。
李秋岁找来十多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把杨神医长过眼的那种养身药丸子,挨个装进去,每个瓶子只有一丸。
这还是托青恒从外头买回来的,大大小小的瓷瓶,花样颜色各不相同,一口气买了一兜子回来。
先前给翠竹,随手弄出来的玩意儿,没想那么多,都是用能装下七八丸最大号的那一种瓷瓶。
现在指望这个换银子使,再这么蛮干,东西就显得太廉价了啊。
这一种药丸,做起来不费劲,药材也不算难得,但手法和效用才是关键,不打算贱卖,一瓶装上一丸,先拿过去几瓶。
想了想,又把止咳和退高热的药丸子,一样装了一瓷瓶,里头同样只有一丸。
李秋岁这边才停手,翠屏进门了,后头还跟着小鹿。
小鹿行了礼道:“小姐,师傅今日一早便出门了。”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面子
李秋岁摆手,示意人先坐下,“我不找师傅,这事你就能办。”
把装着养生药丸的瓷瓶一股脑推过去,“这是师傅昨日看过的那种。”
小鹿听翠屏说了这件事早有准备,拿出个布袋子,小心翼翼收拢好小瓷瓶。
里面的药丸珍贵着呢!
小姐昨日走后,给留了一颗丸药,师傅琢磨了大半夜,刮了一层又一层,眼看着药丸子要刮没了,才停手。
开始他在旁边瞪大眼睛陪着,也好奇师傅能看出个什么来。
等啊等,他都困得张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只听师傅感叹了一句“老天爷喂饭吃的话”,恍惚记得还交代他说,“这东西要是小姐到济民堂寄卖,银钱上不能少了。”
可见药丸子的珍贵之处。
那边李秋岁又道:“蓝瓶子的这个非高热不得服用,粉色瓶子的,有止咳化痰养生的功效。你要把话说清楚!”
药丸子不能随便吃,小鹿郑重点头。
师傅口中的银钱不能少了,到底多少算少?
当事人就在眼跟前。
小鹿问说:“您觉得几两银子一瓶合适?”
几两?
两个鸡子一个铜板!一市斤猪肉十八个铜板!
大米,白面一市斤……几个铜板来着?
李秋岁心里激动了一瞬,面上不动如山,“这个……你让人家医馆的大夫定嘛!合适了还有下一回,不合适……银州城又不止他济民堂一家医馆,不是看师傅的面子,谁能第一个想到他家!这个意思你要转达清楚。”
合着济民堂是沾了师傅的光,是这个意思吧!
小鹿抬眼看过去,与李秋岁的视线对上,慌忙低下头。
话,他是听明白了。
东西是好东西,看得到,也摸得着!济民堂的大夫鉴定药丸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咱不是只有你一家选择,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后头的话说的再动听,威胁的意思也表达了,顺便还给师傅脸上贴了一层金。
他是从京城过来的,别看他一口一个师傅,杨神医也没说出不让叫的话,实际上他连个记名弟子都算不上,好在他人还算机灵,正巧师傅身边缺个跑腿打杂,服侍生活起居的人。
李秋岁勉强比他大腿高,还一团孩子气,杨神医一眼看中,强拉硬拽收当弟子,他看了能不眼热,心里能舒服!
这一会功夫接触下来,不提药丸子,听听人家怎么说话的!
小鹿在心里给李秋岁竖了根大拇指。
难为人家小小年纪,想到这么些了,要不说人家能当关门弟子,自己只能当炮制药材兼职跑腿的药童呢!
想通了关节,小鹿声应的爽快,“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不是有师傅他老人家的面子,咱们认识他济民堂是谁家?”
李秋岁面上煞有介事的点头。
等翠屏送小鹿出了屋子,李秋岁笑眯了眼,继续先前没完成的课业,杨神医给的那一摞子医书,抽空也要背诵下来。
……
……
下晌,李秋岁也没真等郑媛姊妹俩过来等她,走到半道,跟姊妹俩碰上头。
互相见礼,打过招呼,李秋岁余光扫一眼两人面颊,看不出一点痕迹了。
郑妍主动过来牵了她的手,笑道:“岁岁,恭喜你认了杨神医当师傅。”
李秋岁道谢,听她声音明快,像是恢复了活泼。
也是,人家娘教育一下孩子,哭鼻子,常有的事。
记忆里没到郑家之前,柳氏没少揍她,兄妹五个,就她和二哥李长雷不招待见,挨揍最多。不说掉两滴眼泪,嚎哭声能传出半个村子。
也没什么丢脸的,乡野人家都那么教育孩子。
郑妍,“听我娘说,杨神医可厉害了,在京城那会儿,好些有权势的人家,搭出去大人情连见一面都难。我家能请到人,还是我祖父的面子,正巧赶上杨神医在府城有事儿,不然找不到人,再大的面子也没用。”
“我师傅这么厉害吗?”李秋岁只听他们神医,神医的叫,医术不错这是肯定的,影响力如何,到哪知道去?
“可不,可厉害了!你也厉害!医书字多,有些字我根本都不认识,听说还要背下来,多难的!”
“也不要一字不漏背下来,我现在先学会认草药,一眼能叫出来名字,知道药性就行。”
“那也很厉害了,一提到背书我就头疼。”郑妍踢踢踏踏,显得有些沮丧。
“我还不是一样,一提到绣花我的手指头就疼。”
郑妍噗嗤笑出声,“你的绣花针老往手指头上戳,能不疼吗?”
李秋岁就说,“我能是故意的嘛,还不是没那方面的天赋!”
郑妍就安慰她……
郑媛走在郑妍的另一边,看妹妹恢复了活泼开朗,话也多起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真怕这丫头钻到牛角尖出不来!
她也不说话,就听两人在那叽叽喳喳说的热闹。
三人到了郑夫人院门口,邱嬷嬷迎过来行礼,“夫人还说打发老奴请三位小姐呢!”
郑媛就问,“母亲醒了!休息的可好?你们有没有服侍着吃点东西?”
“夫人精神头还不错,二小姐放心,老奴亲自服侍吃了一碗燕窝粥,还说这一回的血燕品质极好,晚食给几位小姐都送上一碗。”
“母亲身边有你们这些老人服侍,我们是放心的。”
李秋岁和郑妍跟在郑媛身后,也不插话。
邱嬷嬷忙快走几步,帮几人撩开厚布帘子,朝屋里扬声通禀,“夫人,三位小姐都到了。”
“喊什么?还不把三位小姐请进来!”郑夫人没好气。
又佯装训斥道:“伺候人越来越没灵性了不说,小姐们进来还用得着通禀!”
人家是嫡嫡亲的母女,用不着这般客气,那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了!
李秋岁的感觉很古怪。
等到了屋子里坐定,郑夫人的话更古怪!额!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郑夫人的视线从郑妍和李秋岁牵着的手上扫过,显得很欣慰,话是这样说的。
“妍姐儿,岁岁既然到了咱们家,你还要大上几岁,定要好生照顾好妹妹!”
李秋岁以前听郑妍说过郑夫人要她们照顾她的话,只当是人家客气。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机锋
郑夫人朝李秋岁招手,“岁岁,来,坐到姨母身边来。跟我说说,院子里都缺什么,翠屏翠竹服侍的尽不尽心?”
李秋岁喊了声姨母,行了礼依言坐到郑夫人身边,“……都不缺,多亏了有翠屏她们服侍,她们都是好的。”
以前见郑夫人,态度上不亲昵,还算和善,她们的关系,这样相处是正常的。
月例银子,脂粉银子都是比照郑家小姐,大面上尽量做到了不偏不倚。
说实话,李秋岁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当。
只是给她的感觉没有这般……刻意。
对,就是刻意!
生怕她感受不到一样。
是杨神医的缘故吗?
“服侍的好就成,我还说明早上有牙婆上门,看到合适的让你多挑两个。你身边早该跟媛姐儿妍姐儿一样,都该配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并八个小丫鬟,府里都是如翠荫那般的家生子,怕你用起来不顺手,好在等牙婆上门也不算晚,这回姨母都给你配齐了。”
郑夫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乍然听上去没什么,细琢磨剖白的意图很明显。
翠竹和翠屏原是郑蓥院子里的,跟着她后,郑夫人问过要不要再拨几个人,寄居在人家里呢,用不着那样的排场,李秋岁拒绝了。
之后,话题就搁置不提了,后来有了郭家送宅子的事,察觉手头的人不够用,才动了添人的想法。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郑夫人都该清楚,这样剖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多少和杨神医有点关系!
李秋岁点头应和,也不说不要人的话,“……都听姨母的安排。”
郑夫人又说拜师的事,“这样顶顶重要的事儿,哪能草草了了?你爹娘也不在眼跟前儿,我这个当姨母的全权给你做主了!这样,三日后,咱们正经准备六样礼,杨神医那边让你姨丈去说一声,咱们把这个礼给全了。”
姨丈是说郑老爷,李秋岁没打过照面,听说领了皇差,在周边府城负责检修河道,三五日就能回郑家一趟。
“太折腾人了,师傅的意思敬杯茶就算礼全了。”李秋岁赧然。
心说去李家村一趟,接了我爹娘也不过半日功夫,可人家郑夫人很热心,一心要帮着操持,愣是装作想不起这茬。
按理说,杨神医能专程从京城赶到这边,证明郑杨两家的关系很好,左右犯不着靠她去维系。
李秋岁百思不得其解,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怎么抓也抓不住。
那边郑夫人还在絮叨,“怎么就折腾人了,姨母高兴着呢!等你以后长大出息了,别忘了回来看望姨母就成。”
李秋岁笑笑,“姨母取笑人。”
含混过话题,就当听不懂人家话里的深意就是了!
恍然,郑夫人是想投资她,给她卖好!
又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余光扫一眼窗外,想起李广平家的李珍珍,她们家也是千方百计想卖自家好。
跟人说小话,三番两次想让自家承她们家人情,包括李珍珍找上自己,也是打着卖她人情的打算。
李秋岁念头急转,面上不动声色,和郑夫人寒暄依然笑意盈盈。
余光里郑媛和郑妍姊妹俩,面上同样挂着笑,眼神却有些飘忽,明显的神思不属。
她们也很意外郑夫人的过分热情。
郑夫人,“你是有出息的,姨母有福气,将来就等着享福喽!”
“姨母自然是有福的,二表姐灵慧淑雅,举止有度,五表姐机敏活泼,真诚淳善。蓥表哥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再好的溢美之词放他身上都不过分。”
李秋岁话一出口,郑夫人明显一愣,自家孩子优秀,还用的上人说。
她不是想说这个!
郑夫人脸上勉强挂着笑,“那你在府里住着不要见外啊,没事就找你两个表姐玩耍,你二表姐读书上头没话说,有不认识的字啊,理解不了的生涩词汇,找她准时没错。你五表姐呐,人单纯,画画,绣花这些比较拿手,教刺绣的先生,再布置下来课业,你让你五姐姐帮你。”
接下来李秋岁一直夸郑媛郑妍,或是夸郑蓥,夸郑家的花花草草,话头死活不朝自己身上扯。
郑夫人也很无奈,这个丫头滑不溜手,话是真能说,话头上一点便宜都不肯给人占,看样子是起了防备心。
罢了,这样做,不过是将来想多一重保障,谁知道这么点的年纪,防备心这样强了。
看一眼若有所思的二闺女,再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小闺女。
郑夫人叹出口长气,“……就是这么个事儿,明早不急着上学堂,牙婆带人上门,岁岁先过来一趟,妍姐儿和媛姐儿也过来帮忙长长眼。”
走出郑夫人的院子,和郑媛两人分开,李秋岁到了自己的院子,才算舒口气。
她不介意同郑妍姊妹俩交好,李珍珍说郑家将来会倒大霉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能力范围之内,她不介意搭把手。
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发生,李珍珍见着她说不了几句话人就跑了,有机会还是要打问清楚。
不管承不承认,她和郑家多多少少有了些牵扯。
郑家出事,大到李珍珍这样的小人物都能知道,事情小不了,往大了猜,就是抄家灭族了。
这个朝代的典律她翻看过,郑家这样的门楣,能让朝廷下令抄家灭族,罪过小不了。
通敌卖国,谋反此类的罪行,甚至还要牵连亲族。
她现在和郑家的关系,够不上被牵连,但有心人拿出来说事也很麻烦。
只要郑家不是犯了通敌卖国的罪行,就是谋反,李秋岁也不觉得惊奇,皇帝轮流坐,谁不想当呀!
只是眼下朝廷还算作为,民生安泰,不说四海升平吧,明显有欣欣向荣的态势。
你去谋反是吃饱了撑的吗?
蠢成这样了,被灭族了也不无辜。
李秋岁猜想里头还有内情。
郑家老太爷在京城据说在礼部当差,具体几品什么官职,家里的奴仆也说不清楚,李秋岁之前也没刻意去打听。
郑老爷之前也在京城当差,父亲官职过高,一般为了儿子的前程着想,避嫌是必要的手段,儿子最好要外放,算是镀金。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牵累
李秋岁一拍额头,她也是吃饱了撑的!
眼下差点为了一两银子愁白了头发,还想这么老些!被郑夫人影响的神经质了。
“姑娘,是不是该绣花了?”翠屏提醒。
李秋岁嗷了一声。
翠屏捂嘴笑,写写背背的难不倒姑娘,一捏绣花针就是这副模样。
李秋岁瞪她,“还不拿绣绷子过来!”
花还是要绣的,摸鱼的基本准则就是不能引人注意。
允许你平庸,不能纵容你偷懒。
前者代表你没那资质,后者说明你还有潜力。
一旦被先生盯上,后续麻烦就大了。
翠屏看李秋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她还是去厨房看看,不拘是糕点,还是好的菜蔬。
姑娘绣花出了大力气,总要些好吃食填补一二,这都是惯例,不用询问了。
李秋岁余光看翠屏出去也不说话,继续和她的绣花针较劲。
傍晚,外头天色黑沉下来,还不见翠竹的身影,李秋岁吃过晚食,还说翠屏去请小鹿跑一趟城东……
翠竹这边就进了院子。
翠竹进屋,不等喘匀了气就说:“……真真能气死个人,我那继母还当她是贪图那几个钱儿,没成想这里边还有翠荫的事……”
“先喝口茶润口,慢慢说。”
那边翠屏给倒了茶塞到翠竹手里。
翠竹也不多说,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整杯茶灌到肚子里。
“姑娘,您还记得翠荫吧!”
又是翠荫,听说在二房当差,挑拨郑慧找她麻烦的那个。
李秋岁点头。
“当初我们一起在郑小公子院里当差,明知道人家是家生子,老子娘在主子跟前能说上话,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面前都颇有几分脸面,哪来的胆子上杆子去得罪人,不说巴结讨好吧,都是她怎么说咱怎么做……这人做事手段极其卑劣!看我不顺眼,竟然找人挑唆我那继母虐待小宝,这次的事儿也是她给出的主意。”
翠屏不解,“咱们不曾得罪她啊!怎就这般心狠手辣,小宝才多大点人,你那继母忒不是东西,忒眼皮子浅了!小宝不是她生养,你把人好生养大,将来无论是你,还是小宝,还能亏待了她。”
翠竹重重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她在姑娘身边当差,开始手头紧,除了月例银钱没有多余的拿回家。后来姑娘卖了兰花,手头有了松散银子,三五不时就要补贴她和翠屏,她手边一个大子没留,全数上交了家里,那些银钱不说养活一个小宝,就是他爹不用出工干活,也吃喝不愁了。
“对了,小宝怎样了?”
看翠竹的模样小宝该是无碍了,翠屏还是问问能放心。
果然,翠竹眉开眼下道:“小宝已经醒了!还开口喊了姐姐,脑袋瓜子一点没影响,还是姑娘给的药丸子管用!”
翠屏也松口气,她也听说过,高热能把人烧傻。
翠竹发泄一般的道:“……那女人不是个东西!我爹这回可算硬气了一回。我到了城东宅子,看小宝无事,把回家的事儿同我爹一说,他二话不说就要同我一起回去。”
就你们父女俩回去了?
翠竹看出李秋岁的疑惑,“赵姓夫妻同我们走了一趟,还真多亏有他们,不然还真唬不住那女人。”
翠屏看出翠竹没吃亏,也想继续听下去,就说,“再喝口水,你细细说给我们听。”
又给倒满一杯水塞翠竹手里。
翠竹擦干净嘴唇,笑说,“这回是真饱了!”
翠竹继母的娘家就是本村人,嫁到镇子上,家里的营生本就是男劳力跟亲戚去外地走商,听说不少挣银钱,一次回程途中喝了酒,与人起了冲突,生生被人打死了。
翠竹继母才生下女儿,不算得婆家人看重,日子就难过了,后来有了翠竹娘生了小宝过世的事儿,就有了两家结亲这回事儿。
她继母是带着女儿回娘家的,那女娃没带到翠竹家养,留在了娘家,平日里不少往里头贴银子。
翠竹说,“她娘家就是个无底洞,光兄弟就有四五个,听说还有个兄弟喜欢赌博。我爹那个老实头,还当那女人跟我娘一样,家里的银钱都放在她手里收着。我们才到家里,还没说那女人两句呢,她那些兄弟嫂子们就上我家门了,指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我爹护着我,一个人势单力孤,哪是那些人的对手。还是赵大伯机警,事先让赵婶子去找了里正来,里正带了好些村人来,我们才算有说话的机会。”
怎样了,你倒是快说,翠屏又想给她倒杯茶润嗓子了。
李秋岁也坐直身体。
“我爹开口就说要休妻,谁帮那女人说话都不成!我爹的态度摆在那,那女人也算看出来了,又是哭又是求,把她生的那两个拿出来说事,又说这事有人指使,我就问是谁,她说是郑家的一个丫鬟,以前服侍过郑小公子的。我就想到翠荫,身高长相一对上,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那你爹休了那女人没?
翠屏都急死了。
翠竹抿了下唇,“没休!”
放过的女人了!那你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翠屏白她一眼。
翠竹闷闷道:“人是没休……我爹请了里正做见证,我和小宝以后不用管他们了,养老送终有那女人生的两个。”
“你怎么就能同意,趁机休了那女人你和小宝才能有安生日子过。”翠屏怒其不争。
翠竹,“是我最后改了主意,我和小宝就没有亲娘,那女人生的两个年纪还小……”
你就心软了?翠屏都懒得说话了。
翠竹去拉翠屏的手,“我本就卖身了,她没资格管我头上,只是小宝……”
翠竹跪到李秋岁跟前,动作极快让人没反应过来,“姑娘,让小宝也卖身给您!他长大了,要是不听您的话,我亲手打断他的腿。”
李秋岁把人拉起来。
虽说有里正见证,小宝长大不必赡养父亲,这是因为还在事头上,再过许多年以后呢,众口铄金这个词怎么来的?
“你想好了,我可以给他签活契,一旦入过奴籍,以后想消除可就难了。”李秋岁提醒她。
翠竹继母的去留,她不是局内人,也不是翠竹本人,没办法感同身受,不去评价对错,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前头。
翠竹叹口气,“姑娘,您想到哪去了,除非小宝将来想当大官,不然有啥影响。能得您庇佑,保住小命,不受那女人辖制,我们都感激不尽了,哪能奢求那些?”
翠屏问她,“你真想好了?”
翠竹点头,小宝能健健康康,以后能留在她身边照顾,饶过那女人这一回,她爹那边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跟她再无干系。
说来说去,翠竹就是心软了。
李秋岁问她,“小宝今年几岁?”
翠竹一愣,“四岁还没到身上。”
李秋岁就说,“那就先让小宝在那边的宅子里,我记得那家有孩子,有个还跟小宝年纪差不多大,这样也算有了玩伴。”
翠竹抽空去那边宅子里看看,也不用时常挂心小宝了。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有钱
看翠竹坚持让她弟弟卖身,李秋岁能理解她的担心,提议道:“等小宝再大一些,能自己拿主意,让他自己做主吧!至于翠荫……她多数是冲着我来的,你们怕是受了我的牵累。”
翠屏、翠竹互视一眼,不敢置信。
“怎么会!”
李秋岁笑笑,翠荫撺掇郑慧找茬的那回,翠屏两人都不在眼跟前,过后她没提这件事。
“她怎么敢的?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白白吃了暗亏。”翠屏急的走来走去。
翠荫如今是二房的奴婢,能拿她怎么办?
“翠荫可是郑家的奴婢。”李秋岁提醒一句。
翠屏,“正因为这样才难办,听说他老子颇有手段,手里管着郑家不少生意,府里下人间有传闻,郑福是府内大管家,她爹有府外大管家的名头。”
“要不就算了!小宝也没出事,反倒我那继母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以后再不敢再闹幺蛾子了。”
翠竹的想法里,他爹没休了那女人又如何,反正他们都是姑娘的人了,等小宝大一些,签了契书,那女人更管不到她们头上了。
李秋岁摇头,“这事我会处理,不会让翠竹白白吃了亏。”
翠荫还用不着李秋岁亲自出手,人家是郑家的下仆,她总不好越俎代庖不是?
郑夫人一心想让她感激,那就拿出态度来,光嘴上说说多没诚意。
想说翠竹先送点银子去城东,想想比脸蛋还干净的荷包,好在昨日翠竹给那边留了二钱银子,三五日之内饿不着人。
李秋岁叹气,问翠竹,“赵姓夫妻有没有与你说宅子里的事?”
翠竹点头,“赵大伯旁敲侧击的来问我,姑娘什么时候再去宅子?还说他家婶子会绣花,绣了帕子,能不能拿出去卖?还有周家的,说是做的一手好吃食。”
他们不会还想着绣帕子,或出去卖小食吧!
这是看出来自己没银子,想自力更生了。
有这么贴心的仆从,李秋岁都想捂脸了,没好气道:“你明天再过去一趟,让他们安心在宅子里待着,怎么安排,我心里有数。”
宅子里留一个人看门就行,买的时候看他们年纪不小,实际上不到看门的份上。姓周的那一家,整整五口子人,把人朝宅子里一丢,她就走了,他们心里难免忐忑。
李秋岁就道:“翠竹,你明日过去那边,让赵大去庄子上看一眼,你不用交代他具体做什么。
又问,“……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翠竹翻出自己的荷包,“四钱还差十八个铜板。”
李秋岁又想捂脸了,你就说三钱多银子好了……还差十八个铜板,你怎么不说还差一斤猪肉钱。
翠屏总算听出来点原委,难怪姑娘着急找了小鹿来,说要卖药丸子,原来是没银子了呀!
没银子这事,昨晚上说东说西翠竹把这一茬忘记了,就以为管着钱匣子的翠屏知道。
翠屏看李秋岁瞪着翠竹,低头闷笑,不等两人瞪向她,着急忙慌跑了。
李秋岁捧着脸叹气,“翠竹,不然你明日挑一盆兰花卖了吧!”
济仁堂那边不能催,一催显出急迫,落了下乘。
没银钱的日子可太难过了,没看小厨房这两天都不开火了吗?
翠屏绷着脸跑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兜子,“姑娘,银子给您先用。”
原来翠屏是拿自己的私房钱去了,月例银子她一直攒着,又有李秋岁手头宽裕那会儿给的赏钱,着实不老少。
翠竹一拍脑门儿,她的银子都贴补了家里,只盯着姑娘的钱匣子,翠屏这茬倒是忘了。
李秋岁压根没朝翠屏身上打主意,挣银钱的法子多着,就是这两日不凑手,不然,去她便宜师傅那里,还能少了她银子花用,真真丢不起那个人。
翠竹眼睛都冒光了,“翠屏,你这么有钱的啊!”
她也不客气,接过了布兜,把里边的银子都倒在桌面上,大大小小,她还没数完呢,就在那嘟囔,“……差不多二百两了,翠屏赎身都能赶上一般的地主婆了。”
到底多少两啊,你就二百两了!差不多,是差多少?
李秋岁捧脸,不想听翠竹咋呼。
就听翠屏笑说,“一共一百三十八两,还有六钱银子在我身上。”
“我就说嘛,快到二百两了。”翠竹把银子重新收拢,系好布兜的口子。
“姑娘,咱们有银子了。”
嗯,有银子了,你是想干啥?
翠竹挠头,“没银子我心里发慌,有了银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事要干!”
李秋岁无奈,“明日送十两去那边的宅子里,交到赵大手上,把庄子的位置告诉他,旁的话,不用多说。”
翠竹捧着银子,只知道哦哦的点头。
“翠屏给你留了晚食,早些下去歇了。”
李秋岁打发人离开。
……
……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再过几日就该到冬至了,天气一日寒过一日。
翠竹一大清早就赶去了城东。
李秋岁身上穿的厚衣裳,都是郑府针线房做的,款式和面料大同小异,有几身换着穿,倒也不用她花费心思去外头买衣裳。
郑夫人说今个有牙婆上门,早前说好的事,也不好临时反悔。
当初说好来郑家住两年,这些高宅大院里的小细节,柳氏到哪知道去。
郑夫人或许有了和李珍珍一样的经历。
最初李家同意冲喜,提出的要求,不是缠住她儿子,想当名副其实的郑家少奶奶,这事对姑娘家名声有大妨碍。
出于补偿心理,郑夫人对待李秋岁还带着几分和善。
大家相处时日久了,看出李秋岁的几分价值,认了杨神医当师傅以后,郑夫人像换了一个人,话里话外,都是抱着施恩的念头。
跟郑家的关系,不能一把撕扯掉,名声不名声没那么要紧。
李秋岁笑笑,她还是六岁的孩子,哪能懂这些弯弯绕绕?
郑夫人的话,她想听懂就能听懂,不能听懂,旁人还能怎么着,左右不会应下她什么事。
李家村爹娘那边还没接到回信,事十有八九不能成。
李秋岁到郑夫人院子那会,里里外外站了许多女童,扫过去一眼,竟有二三十个。
守门的婆子远远看到李秋岁,“李姑娘,夫人等着您挑人呢!”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有事
李秋岁点头。
翠屏抓了一把铜子塞婆子手里。
就听婆子低声说,“夫人,今个精神头不错,两位小姐也就在您前脚到。听说二小姐要选两个小丫鬟,五小姐那边差了三个小丫鬟,不在这些人里选,都给选家生子。”
李秋岁若有所思,郑妍性格跳脱,郑夫人这是想……
“岁岁,来了就进来,在那做什么?”
郑妍又能扯着嗓子喊人了!
李秋岁领着翠屏进屋,行礼,喊完郑夫人,才跟郑妍凑到一起说话,“……我没挑过丫鬟……你等会好生帮我看看。”
她对买丫鬟这事接受良好,把当下人当成一份职业,你再去看,就没那么不能接受。
郑妍满口答应,把李秋岁拉到门边上,小声传授经验,“我娘同我们说过,模样太过出挑,眼神太过活络,这种的,心思太多。咱们挑一些模样周正的就好,聪明不聪明,听咱们的话才是关键。”
郑夫人说的不全对,可这样风险最小。
李秋岁不住的点头,表示受教,“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些。”
郑妍捏捏李秋岁的手,示意她朝外看。
那里站着的姑娘七八岁大,一直垂着头,她周边的人或惊奇或惶恐,总能让人看出点什么,偏她不言不语,从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
郑妍就说,“那个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特别聪明的,还是藏着小心思的那种。”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秋岁眨眨眼。
“你想呀!傻子呢,人家教什么就是什么,聪明人就不一样啦!处处要表现出与众不同,才能让人一眼看到她。”
李秋岁看郑妍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发笑,就想逗她,“人家内秀,在心里瑟瑟发抖不行吗?”
郑妍愕然,感觉李秋岁说的还蛮有道理的,“也……行……吧!”
郑夫人看两人扒着门框嘀咕,就喊她俩过来,“行了,快点回来,挑了人还要去学堂念书。”
郑媛,“先让岁岁挑,她院子里缺的人多。”
李秋岁就道:“二表姐先挑,嗯,我先在旁边学着点儿。”
郑夫人笑看着两人,“媛姐儿,你先挑吧!左右有那么些人呢,不行,让牙婆再换一批人来。”
果然,郑媛挑了两人,都是郑妍口中那种五官端正,看上去乖巧听话。
轮到李秋岁挑人,郑妍捏捏她的手指,示意把那个低头垂目叫到跟前来看看。
李秋岁眨了下眼睛,这是想印证她的话呢!
郑夫人看一眼李秋岁喊到跟前的人,皱眉,到底没有出声。
李秋岁学着郑媛挑人时说的话,问人家,“你几岁啦?”
等那丫头离得近了,李秋岁几乎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我不……奴……婢,九岁。”
这丫头是有口吃的毛病。
那边郑夫人沉了脸,邱嬷嬷忙掀了帘子去找牙婆。
就听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上咱府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地规矩都不懂,一个口吃的丫头,还敢带到小姐们面前来,这是不想登郑府的门了!”
牙婆谄着脸陪着小心,“您消消气,消消气儿!那丫头不是口吃,就是没见过大世面,太惶恐的缘故。”
屋里的人把外头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郑夫人吩咐人把邱嬷嬷喊进来。
对李秋岁笑说,“这丫头不合适,岁岁再重新挑,没有和眼缘的就让牙婆换人。”
李秋岁看那丫头差点把脑袋垂到地上,就说,“姨母,不必麻烦,这丫头就是胆子小一点,用五表姐的话说,听话就好。”
郑夫人也不再多言,“那你再挑几个。”
接下来,李秋岁又随手点了三个人。
郑妍也想挑两个人。
郑夫人给拦了,“你院子里缺的人已经给你找好了,最多今儿晚上就给你送到屋里。”
郑妍这才罢了。
牙婆把剩下的人带走了。
郑妍邀李秋岁一起去学堂。
“我有事同姨母说一声,你和二表姐先走一步。”李秋岁道。
郑媛姊妹俩走后,等郑夫人打发了屋里的人,李秋岁说了翠荫撺掇翠竹继母虐待小宝的事。
“那天我和翠竹赶到,我师傅正巧也在那里,济民堂门口围了许多人,就有人企图借机闹事,这本是他们医馆的事,偏偏牵扯到了翠竹家里。”
李秋岁没直接说替翠竹讨公道的话,不要说只是一个丫鬟,就是说是她想讨回公道,郑夫人也不会太放心上,牵扯到外头的医馆,就不好说了,总要多想两分。
能在府城地界开一家数一数二的医馆,后头能没有人牵扯,就是郑家莫名得罪人家,也要三思。
李秋岁能想到的事,郑夫人自然能想到,甚至更深一层,府城济民堂只是京城的一个分号。
“这事你容姨母想想,翠荫现在在二房当差。晚上吧,晚上你再过来,我把二房的人,并翠荫一起叫来,问清楚缘由,再说处置办法。”
先看看郑家人的反应,李秋岁把话说了就起身告辞。
翠屏先把几人送回院子里。
李秋岁今日最后一个踏进学堂,目不斜视从一直冲她使眼色的郑慧走过,找个位置坐下来。
先生已经来了,那边郑慧不情不愿,总算能消停了。
先生前脚走人,郑慧冲过来就嚷嚷开了,“岁姐儿,你怎么不理我?还有前天,你到哪去了?我去你院子里找了两趟,只看到翠屏一个,她跟我说你领翠竹出门了,不在家。”
李秋岁收拾几案上的笔墨,一面漫不经心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这丫头一天到晚闲的慌,有心不理她,她自己就能说的很热闹。
果然,就听郑慧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说话,找五姐姐她们又不理我,家里比我小的妹妹,什么都不懂,找他们玩没意思。”
李秋岁也不用说话,只听郑慧又道:“你说那个翠荫,怎么那么些心眼子!那天我去我娘屋里,正巧碰见我二哥给我娘请安。”
怕李秋岁听不明白,郑慧解释,“翠荫现在在我二哥身边当差。”
“她过来找我说话,我又没说什么,她就捂着脸跑了,我二哥差点吃了我,我去跟我娘告状,她还说翠荫将来给我二哥做妾的话。”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齐聚
李秋岁目瞪口呆,翠荫也就十岁出头,这就需要考虑给人当小妾了!
不关她的事,继续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还小呢,李秋岁表示她还小呢,听不懂这些。
“你听我说话没?”郑慧很生气。
听着呢!
李秋岁连连点头,表示她听着呢。
话说,这丫头就比自己大一岁,你知道妾是个啥不?
这么想,她就问,“妾是什么?”
郑慧叉着腰笑,“我忘了你是乡野来的!”
李秋岁翻她白眼。
咳咳,郑慧很好心,拉长了声音给李秋岁解释,“妾——就是小老婆!”
“哦,对了,你们乡下没银子,娶一个大老婆都难,就别想小老婆了!”
李秋岁逗她,“老婆是个什么?”
“就是……就是能生孩子,我娘说是女人!”郑慧艰难解释。
李秋岁哦了声,表示听明白了,估计再问一句女人是个啥,郑慧得疯!
“我说到哪儿了?”
蒙圈了吧!
李秋岁闷笑,不耐烦听她闲扯,忙摇摇头,表示她也忘记了。
哦,郑慧一抚掌,恍然,“……你说翠荫心眼多不多?”
“多!”李秋岁想也不想。
“我娘就是看中翠荫他爹在外头会做生意,想把她的嫁妆银子托翠荫他爹经营。”
哎,姑娘,这样私密的话,你不好同我说,咱俩的关系没好到这份上。
郑慧只当李秋岁听不懂这些,“唉,你还小,这些你不懂!”
不懂就不懂!李秋岁不跟她辩解。
“我就知道还得找你说话,那些小姐磨磨唧唧,烦死人了!”
你劈里啪啦,也烦死人!
教刺绣的女先生来了,郑慧慌忙跑回自己的位置,李秋岁长出口气,连她最不耐烦的刺绣课,都觉得津津有味了。
先生才说下学,李秋岁就跑没影了。
真怕郑慧再找她聊心事,倒苦水,她还一肚子苦水找不到人倒呢!
回到院里翠竹已经回来了,“姑娘,那边都好,赵大去了庄子一趟,没等他回来我就走了,明个我再去一趟。”
李秋岁摆手,一面往屋里走,“明日不用过去,下次沐休我们一道过去瞧瞧。小宝怎样了?”
“都能跟周家的小子说话了,我说了让他以后就留在那里,知道能常见到我,就很高兴。”
屋子里比外头暖和,翠竹帮忙脱下斗篷,翠屏领着四个小丫鬟进门。
问过名字,说话结巴的那个叫红缨,听说家里人都没了,另外三个大丫几丫的叫唤,没正经名字。
李秋岁就道,“红缨的名字不变,你们就红桃、红枣、红花叫下去。”
挨个指过去,几人匆忙行礼。
“翠屏,领她们去安置,咱们院子里的规矩跟她们说清楚。”
李秋岁交代完,翠屏就领着人下去了。
翠竹过来说,“姑娘,朱家的给送来一条收拾好的羊腿,按您的交代,下晌就煮上了,晚食吃大厨的,还是咱自己做呀?”
这么冷的天儿,当然是吃羊肉锅子。
昧履支又名白胡椒,这东西去药店能买到,喝羊汤缺不得这东西。
吃晚食的时候,李秋岁坐在上首,就她一个人,面前是个小点的锅子,她也不用人服侍。
翠屏翠屏,并红缨几人围着个大锅子,院子里洒扫的粗使婆子大厨房有她们的份例饭食,就不用她们这边操心了。
羊肉这味道喜欢的极喜欢,不喜欢,甚至闻不得味道。
李秋岁有过那样的经历,就没有挑拣的习惯,只要是肉食,就没有不喜欢的。
翠竹几个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平日也就吃过猪肉,鸡鸭肉这些,牛羊肉都是府里的主子吃,甚至都不能常吃到,哪轮得到她们。
这顿晚食吃的也算尽兴。
外头天色一擦黑,邱嬷嬷就过来请人了。
为的什么事儿,李秋岁心里有数。事关翠竹,就让她一道过去。
路上,邱嬷嬷低声与李秋岁说,“今儿晚上大老爷回来了,二房那边二爷和二夫人也在,翠荫也被叫过来回话了。您莫怕,夫人说会给您做主。”
李秋岁挑眉,处置一个丫鬟,用得着惊动家里的老爷?
想到郑慧说的话,二房的夫人有让翠荫给她家儿子当小妾的打算,翠荫的老子据说很能干。
“多谢嬷嬷提醒。”
翠竹递过去半钱银子,邱嬷嬷不动声色拢到袖筒里,“两位小姐请过安,夫人就打发人离开了,近日夫人时常梦魇,前个夜间没歇好,冲五小姐发了老大的脾气。”
这事算不上机密,这位正好撞见两位小姐红着眼圈出了夫人屋子,她不说,人家也能猜着,夫人也没交代瞒着这事,正好拿出来卖人情。
李秋岁就笑说,“亲母女就是这样,想骂就骂了,想打抬手就打了。”
邱嬷嬷笑,“正是李姑娘说的这个理,今早五小姐又成没事人了!”
说着话,邱嬷嬷一面打开门帘子。
李秋岁领着翠屏径直进了郑夫人屋子,朝会客的偏厅走去。
郑大老爷是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大叔,面容清俊,身着青色素锦长袍。
李秋岁的余光里,郑蓥的面容与其相像了五成,她先给郑夫人行礼,口称“姨母”。
郑夫人拉她站身边,指着郑大老爷,道:“这是你姨丈。”
李秋岁从善如流,行礼喊了声“姨丈。”
郑夫人又指二房夫妇,“这是二房的二老爷和二夫人。”
李秋岁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无亲无故,犯不着上赶子给自己认长辈。再者,人家看不看得上她这个乡野村姑,还是另说。
二老爷面上无波无澜,二夫人却有些不不住气了,“大嫂,这谁家的丫头,我们好歹也是长辈,这般不知礼数!”
翠荫就站在二夫人身后,李秋岁走进偏厅那会,她余光飞快瞟了一眼。
李秋岁目不斜视,就跟屋里没她这个人似的,二夫人说那话,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听那边郑夫人道:“喊你们过来,是说事,不是谈礼数认亲戚。”
二老爷瞪了二夫人一眼,“大嫂莫跟她计较,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
这是说谁呢?
李秋岁掀掀眼皮,屋里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二老爷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二夫人很委屈。
(本章完)
第七十章 锋芒
你的头发倒是不算长,也没见你有多长的见识!
郑夫人气红了脸。
李秋岁眨眨眼,没这么多人在场,郑夫人该发作了。
大老爷就比较淡定,人家该喝茶喝茶,就像没听见那话似的。
这位二老爷不是借着自家夫人在指桑骂槐,那就是窝里横。
后者的话,可惜了用词不当,得罪人了。
果然,二老爷放下茶碗,讪讪道:“大嫂,我是说我家里的……不是……”
“行了,先说说对翠荫的处置!”越描越黑,郑夫人索性截断话茬。
“翠荫是我们房头的人,还是那谁的后娘坏了心思,不过是两句闲话,真就能对孩子下手了!”
郑二夫人早上就听邱嬷嬷说过一遍,方才又听郑夫人讲述一遍。
翠荫,她儿子说喜欢,那便留给她儿子将来作二房,这样一来,也能放心嫁妆银子交到翠荫老子手里。
钱生钱,还用愁二房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这事千万不能往翠荫身上扯,怎么说将来也是自家人,影响名声!
李秋岁笑笑,承认了是你们房头的人就行。
郑夫人看二夫人,这事,是你一句话就能推脱的?
“我是掌家夫人,翠荫是郑府的婢女,不修口德,明日就送庄子去吧!”
“那我儿子今晚上就纳翠荫为妾。”二夫人高声嚷嚷,生怕人听不到的模样。
在她的想法里,成了他儿子的妾氏,就不是婢女身份了,再想随便处置也得掂量掂量。
她打定主意护住翠荫,转脸又开始说软和话,“大嫂,不过是三两句话,听说那孩子也没甚大碍,哪用得着撵人呐!您放心啊,翠荫往后,我不准她出二房房头一步,若违背,不用您撵,我亲自送她去庄子。”
翠荫头垂得低低的。
翠竹继母寻上门那日,她就过去搭句话,那女人以前见过自己,一眼认出她,死活拉着她要说会子话。
被赶出锦福院这事,心里一直气不顺,就跟那女人说了翠竹两句,两人越聊越投机。那女人就说翠竹给的药丸子效用好,看她贪婪,一时鬼迷心窍,就诱导她拿翠竹弟弟作筏子,把人弄生病了,翠竹还能干看着,药丸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之后,再拿到药堂换银钱。
哪成想差点弄出人命,那女人一张口就卖了自己!
在二房,二夫人都咒骂半日了,这女人出身不高,不认识几个字,出口的话不堪入耳。
可她只有听着的份,送庄子上,这辈子真就无望了。
翠荫牙齿咬烂嘴唇,过了这一关,给她过了这一关……
郑夫人被二夫人缠磨的没法,怒道:“这么个心思坏透的丫头,留在二郎身边,你也不怕带坏了你儿子。”
二夫人听出郑夫人有松口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您放心,翠荫以前胡作非为,是因为没有人管束,到了我们家,我可是要好好教她规矩的!”
二老爷看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不耐烦道:“一个丫鬟,用得着这般劳师动众,大嫂放心,我家这口子,旁的本事没有,调教妾氏那是有手段的,你看看我院子里,顺顺溜溜的,哪一个敢不老实。”
“闭嘴!”郑老爷看不下去老二这般口无遮拦,喝了一声。
到底是府里的爷们儿,郑老爷缓了语气,道:“没事都散了吧!”
尘埃落定,翠荫的心落到实处,不等她松口气……
李秋岁便道:“等一等。”
再不说话,就被人忽略彻底了呀!
郑二老爷都起身要走了。
咳咳!
李秋岁清了一下嗓子,“姨母,我有话说。”
见众人都看过来,李秋岁微微一笑。
说几句话,耽搁不了多会功夫。
郑大老爷重新端起了茶杯,他也不说话。
小丫头吃了亏,待会让夫人送点小东西过去安抚一下,在自己家里呢,闹腾起来也不好看。
郑夫人在自己屋里呢,她始终没动地方,心里还气老二两口子,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院子里划拉。
郑二老爷不耐烦的看了李秋岁一眼,自家大哥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哼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郑二夫人缩回想拉翠荫的手,“小丫头,你想说什么,在人家里做客,便是乡野来的,也该知道规矩!”
翠荫重新趴伏回地上,她心口跳的厉害,抬手死死捂住嘴,才不至于让自己惊呼。
翠竹就站在李秋岁身后,用气音喊了声,姑娘!
李秋岁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示意没事,回头也不卖关子,“翠荫是郑家的下人,哦,不对,快成二房姨娘了!翠竹家弟弟眼下是没大碍了,她虽然在我身边服侍,身契却还在郑家,严苛说来,也还是郑家的下仆——郑家大房的下仆。郑家当家人如何处置这件事,按理,我是没资格说话的,不过这事并不是郑府下人之间的几句口角。那日,翠竹同她爹在人家济民堂门口长跪不起,有人利用这事聚众谴责济民堂麻木不仁,见死不救,我看情况不对,出面把人带走了,当时有不少人都见着我面了,包括我师傅在内,都两日过去了,人济民堂之所以没找上我,是我师傅的面子。”
李秋岁一摊手,“其实这里边有我什么事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过是大房和二房下人之间的口角,平白让我师傅搭了人情。
众人一时没能明白李秋岁这番话的意图。
“济民堂,就是人家没找上我,我也有必要上门剖白一番!”李秋岁很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杨神医出面解释这件事,人家只会往李秋岁头上想,照她的说辞,她是帮郑家顶锅了。
郑大老爷最先回过味来了,这丫头拉拉杂杂说了那么些,他只当是大人没能帮她出口气,小孩子家使小性罢了。
她强调翠竹是大房的人,翠荫呢,老二两口子非要把人给他儿子作妾。
她把事情往郑府大房,二房,两个房头上引,就是想告诉人家,这是两房的争斗,济民堂受了无妄之灾,从而把自己摘的干净。
可她这样做有错吗,人家也说了里边没有她的事儿。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踹飞
郑大老爷耷拉下眼皮。
这丫头只要把这话一说,人济民堂会怎么想,哦,你郑府两房斗法,连累到我家,你说郑府的当家人要不要出面打声招呼,就是跟人解释我们两房没有矛盾,人家只当是欲盖弥彰,家丑不想外扬。
大房这边,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惧济民堂,可庶出的二房呢,别忘了,使坏的是你家姨娘,和大房关系不睦,人家当面不为难人,可真就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能!柿子拣软的捏,天性使然,你二房擎等着人家找你算后账!
郑大老爷看向李秋岁的目光复杂,这能是六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观她自来了郑家的所作所为,又觉合情合理。
郑大老爷放下了茶杯,看向李秋岁。
李秋岁回望过去,同来时一个样,面上还微微带笑。
郑老爷冲李秋岁点头,指着翠竹问郑夫人,“这丫头叫什么名?”
郑夫人还没说话,郑老爷又道:“让你身边的嬷嬷赏她五十两银子,再去库房……不拘是药材,还是燕窝之类的滋补品,都赏她一些,带回去给那孩子补养身体。”
李秋岁笑着不说话,想要拿这点东西糊弄了事,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翠荫三番两次找麻烦,搁谁身上都不能轻轻揭过。
怂恿翠竹继母虐待小宝这事,歹毒的心思昭然若揭,这次不把人彻底解决了,保不准还有下回。
李秋岁也没说不要补偿的话,小宝差点没了性命,翠荫是郑府的奴婢,她的行为,主家应当付一部分责任。
话说到这份上,李秋岁就道:“翠竹的弟弟那日都不省人事了,是翠竹的继母让她爹把人送去济民堂医治,人家医馆的坐堂大夫看过,说是送晚了,人不中用了。怕孩子在医馆里出事,死活不让进门,这时候人群里有人站出来指责医馆见死不救,麻木不仁。还真就有人被这话鼓动,各个义愤填膺,差点冲进人家医馆,不是翠竹及时抽身,不定闹出怎样的大麻烦!”
郑老爷眉头皱的紧紧的,这丫头是想说医馆有人闹事,也是翠荫故意怂恿,这话要是传到济民堂那边,定会有人上门问罪,他们家要是还护着人,就把济民堂得罪死了。
处理一个丫鬟,也就抬抬手的事,只是被个六岁的小丫头硬逼进墙角,郑老爷多少有些不情愿,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堂。
不过,这丫头说的事要是真的,翠荫真就留不得了,还顾得上什么脸面不脸面。
郑老爷身为当家人,心里有了决断,就道:“翠荫明日就送到庄子去吧!”
翠荫跪在地上以头拄地,听到要被送去庄子的话,双耳嗡嗡,还以为听岔了话。
外头都有人进来拖拽她了,翠荫猛的抬起头,双目淬着毒似的冲向李秋岁,“你这个乡野来的贱丫头,我在小公子身边伺候的好好的,是你,都是你,害我被撵出大房还不算……我要跟你拼了……”
翠荫伸手就想掐李秋岁的脖子,在她的想法里,都要被送去庄子了,索性同归于尽的好。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秋岁侧身躲过的瞬间,跳起来一脚踹在翠荫的肩膀上,收脚站定后眯眼看向窝在墙角呻吟的翠荫。
话确实对郑老爷说的,“郑府丫鬟的规矩我今日是真真领教到了!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冷飕飕的视线看像郑二老爷夫妻,“……不要人才送到庄子上,哪天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府里。就像锦福院的丫鬟突然出现在二公子屋里一样。”
说话声传过来,郑老爷才从方才李秋岁一脚踹飞翠荫的震惊中回过神,顾不上询问李秋岁怎么有那样的身手。
忙唤守在门口的随从,“……翠荫老子娘,连同关系亲近的姻亲都送庄子去吧!”
郑夫人这会也回过神了,心里赞同自家老爷的决断,李秋岁的那番话,还言犹在耳。
一个丫鬟,谁能给她底气?指望二房夫妻也得那二人能指望的上!
郑夫人,“老爷说的对,一家子都撵出去!”
公子贴身服侍的丫鬟,不是随便就能送人。
郑老爷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先头不过是想压一压李秋岁的风头,这会没了这想法,自然就得仔细思量对翠荫的惩罚。
轻了,济民堂那边也说不过去,索性一家子都撵出去,得个赏罚分明好名声,济民堂看到自家的态度,医馆又没有切实的损失,出了心头的一口气,这事也算了了。
翠荫蜷缩在墙角,那一脚没有让她昏厥,郑老爷的话传过来,人直接瘫软到地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几句话的事儿,说是她挑拨的,也得那女人有害人之心啊!怎么就连累全家了,她以后怎么面对家里的亲眷。
郑老爷的随从来拉人,翠荫捂住脸呜呜的哭,反应过来还想辩解,“老爷,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不对,奴婢没有……都是翠竹继母胡说的,对,都是那女人害人……”
“大哥!”
郑二老爷惊呼,一面想去拦人。
郑老爷的随从身手不错,明显是练家子出身,人家也没怎么样动作,一退一让,直接绕过郑二老爷,提着翠荫往出走。
郑二老爷无官无职,游手好闲,就养成了纳小妾的爱好。纳小妾最缺的就是银钱,郑府家大业大不假,可他一个庶出房头,到手能有几两银子?
早前二夫人一说纳了翠荫的好处,实际上郑二老爷不是看翠荫年纪太小,都想把人纳入自己房里了。
“闭上嘴!”郑大老爷怒喝。
李秋岁又欣赏了一次郑二老爷的怂包模样,想办的事都办成了,就很有眼色的提出告辞。
辞别郑夫人,李秋岁领着翠竹往出走。
郑老爷一改先前李秋岁进屋时的漠然模样,亲自把主仆二人送到门口。
叮嘱道:“岁岁,外头天色黑沉,小心着些脚下。院子里缺什么,直接找了你姨母,自家人合该不拘束。”
李秋岁笑着谢过郑大老爷,出了郑夫人院子。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榆木
翠竹打着灯笼走在李秋岁身侧,她算是听了全程了。
一会大房,一会二房,李秋岁同郑老爷说的话,她听的似懂非懂。
更不明白翠荫眼看没事了,二夫人都说要她当二房的姨娘了,怎么三两句话,郑老爷就变了心思,还说把人送到庄子上去。
连累全家不说,关系好的姻亲这回也跑不了。
眼看离远了郑夫人的院子,四周又没人,翠竹再也按耐不住好奇心,“姑……姑娘!”
嗯,李秋岁应了一声。
“老爷把翠荫一人送庄子上不就成了?”翠竹不解。
怎的还连累了那么些人?
之前听府里的仆妇咬耳朵,翠荫她爹如何如何受老爷倚重。
“大概是济民堂不简单吧!”李秋岁道。
一个翠荫无关紧要,想要人家看出他的心思,这样大张旗鼓的赶人,人家才能信那是真心的啊!
当然,这只是大面上的原因,翠竹知道这一条就行,其它原因不方便宣之于口。
这话翠竹懂,给人家出气,自然要下狠手,才能显出诚意嘛!
“翠荫家那些姻亲呢?怎么还搞株连了!”翠屏不解。
李秋岁笑说:“大概是人家嫌家里的仆从太多了,毕竟银钱多也不想养闲人,趁机就把不顺手的人撵出去了。”
翠竹现在看她家姑娘自带过滤镜,李秋岁说什么,她就朝什么方向脑补。
“也是,郑府的主子就那么些,仆从娶妻生子,儿子长大了还要生子,这么多代人下来,我都算不清楚郑府到底有多少仆从,还有庄子上那些,挤破了脑袋都想到府里当差。他们盘根错节,是要一牵扯一大串!”
李秋岁咯咯笑起来,“我家翠竹是越来越聪明了。”
翠竹嗔怪,“以前哪懂这些,还不是学着姑娘你说的。”
李秋岁大笑。
她先前说的那番话也就郑大老爷听懂了,包括郑夫人也没懂。
今早上,她把济民堂拎出来,估计郑夫人以为她是扯大旗,吓唬人呢,不然方才也不会差点松口,同意二夫人的馊主意了。
……
……
郑夫人会客厅,郑夫人皱着眉头沉思,夫妻多年,夫君是怎么样的为人还能不知?再看不出事有蹊跷,她就成一根棒槌了。
由结果往上推因由,榆木疙瘩都该能想通其中关窍了!
正因为想通了,郑夫人才不可置信,那丫头才几岁的年纪啊!就能翻手给他们家弄出那么一个局面。
不能吧!她看自家夫君。
郑老爷叹了一口气,点头。
那边二老爷夫妇从头看到尾,也没看出个名堂。
二夫人这会反应过来,这是鸡飞蛋打呀!她人都气哆嗦了。
老大两口子不知道还打什么哑谜呢?
她琢磨了多少日的赚钱路子,被人三言两语堵上了!
二夫人心知,好生讲道理,她是说不过人家两口子的,自家那口子又指望不上。
巴掌一拍,人顺势坐到地上,扯开嗓子哭嚎开了,“老天爷,我不活了啊,好不容易相中个丫鬟给我儿当妾,这都能给人送到庄子上去,老太爷,你为的什么生我家二老爷,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郑老爷额头青筋直跳,那是弟媳妇,不好开口训斥,冲那边嬉皮笑脸的二老爷冷冷‘哼’了一声。
郑夫人也头疼,总不能让自家老爷一个大男人去应付。
看一眼差点满地打滚的二夫人,“再不起来,把你也送到庄子上去!”
她这点威胁,在二夫人身上不痛不痒。这么多年了,一直被大房压在头顶,蓥哥病重那会,还当人不成了,大房没儿子,能过继她家二儿,还暗自欢喜了一阵。
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场空!
二夫人情绪上来,有发泄的劲头在里边,越闹越凶。
有本事你就送啊!我就不起来,你能怎么着!
郑夫人还真拿这样的泼皮无法,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才算能说出话。
“你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要是还想把翠荫接回来,随便你弄去给你二房哪个做妾,我都不管……”
侧厅服侍的人都打发了,郑夫人坐下来,自己到了杯热水,抿了一口,整个人才算能缓过气。
那边二夫人总算肯起身了,胡乱整理一下衣裳和头发,坐到郑夫人对面。
学着郑夫人的样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灌下去。
郑夫人一看见这泼皮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忙移开视线。
“咱们府城济民堂只是京城的一个分号,这个你知道吧!”
这个谁不知道!
二夫人嘟哝一句。
郑夫人抬手打断,“你把翠荫抬到你二房当了妾氏,她回头挑唆翠竹继母虐待继子,差点出了一条人命,人当时就在济民堂门口,有人聚众口口声声说人济民堂见死不救,麻木不仁,为此,事发三日了,济民堂还在跟人揪扯。”
“那,那关咱家什么事儿!两个丫鬟看不顺眼罢了!”
这会子不说翠荫是你二房的妾氏了!
郑夫人懒得同她多说。
二夫人往耳边捋了一把头发,理所当然道:“那让大哥指派个人,去济民堂解释一番,不就成了!”
“你想的可真简单……”郑夫人都懒得去呲她了。
她是怎么跟这种人做了这么多年妯娌的?
哦!差点气忘了,她才回府城半年不到,之前一直在京城。
看二夫人还是没明白,郑夫人咬牙耐住性子,“去解释,话要怎么说?”
“本来就是两个丫头……”二夫人突然住嘴。
已大老爷的身份,专程叫人去说这个事儿,人家能信才怪呢!
“聪明人就是喜欢多想!”二夫人嘀咕。
她也不要郑夫人继续说下去了。
去不去解释,这都是一个死结。
不去,彻底把济民堂得罪了。
去,惹起事端的两个祸头子都还好好的呢!其中一个还被自家拉来做了妾,你解释个屁呢!
人家能信你那番说辞!
郑老爷何必去费那个劲,打发了翠荫一家,这事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二夫人这会脑子转的可快了,“明明是那乡下丫头惹出来祸,不是她还弄出来那什么药丸子,她身边丫鬟的继母不会起了那等歹毒心思,她才是那个祸头子!”
二夫人话越说越顺溜,“又有她撵翠荫的前因在,只要她跟济民堂说清楚,人家哪会朝咱们郑家两个房头上扯。”
人家凭什么说清楚,是吃饱了撑的,才往自己头上揽事!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回信
“你看人家像是傻的嘛!”郑夫人还是没忍住呲了一句。
二夫人讪讪的笑,这会她脑子可清明了,那丫头说那番什么剖白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算彻底明白过来,事关自家弊益,她想的甚至比大房夫妻还多。
没分家呢,济民堂看大房面上,一时半会不能怎么着自家,可,能一直不分家不?老太爷能活过她二房培养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丁不?
自然是不能!那为了翠荫去得罪济民堂就有些不划算了。
二夫人心里这会跟明镜似的,想到李秋岁,又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问道:“不能吧!那才多大点?”
郑夫人长出口气,谁不说呢,那丫头早上说的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那边坐郑老爷下首的二老爷,听的云山雾绕,到这会他还没明白过来。
来时商量好的要给儿子纳了翠荫为姨娘,让她爹帮着二房挣点银钱使使,这才多会功夫怎么就改了心思啊?
还想询问两句。
那边郑老爷已经起身了,“好了,时辰不早,都回去歇了吧!”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不是,大哥……”
二老爷还想说话,二夫人过来扯了一把,笑说,“大哥,大嫂,那你们歇着,我们就回了啊!”
说话间,一面扯了二老爷往出走。
……
……
李秋岁这边回到居住的院子,邱嬷嬷就送来了五十两银子和一些补品。
翠竹看李秋岁,李秋岁示意她收下。
送走了邱嬷嬷,那边翠屏递过来一封信。
“姑娘,是郑福大管家让他家里人给送来的。”
家里是该回信了!
李秋岁接过信,脚步匆匆进了屋子,翠竹又给多点了一盏灯,挑亮灯芯给挪过来。
信的确是家里人来的,李秋岁看出信封上是她大哥李长山的笔迹,厚厚的一封,里边该不是一张信纸。
撕开信封,展开最上面的一张,凑到烛火旁边,把信从头到尾快速扫一遍,信是爹娘口述,大哥帮忙写的。
信里说了家里人都好,让不要惦念,至于她心心念念的砖瓦房……她走后的第二天,泥瓦工匠就上门了。
先在老屋种了菌蕈的那间屋子给弄上了火墙,菌蕈几天就能采摘一茬。天气冷下来,银钱上面,福运楼的掌柜如约给翻了倍,家里如今不缺银钱花用。
又说她三个哥哥读书都非常用心,小四哥颇有天赋,在县城又拜了有举人功名的先生,先生很看重小四哥。
拉拉杂杂写了许多,最后才说暂时不打算搬到府城。
李秋岁心里早便有了数,也不算多失望。
他爹娘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县城,冒冒然,让全家都搬到府城,肯定会瞻前顾后。
李秋岁继续往下看,都是她爹在讲述不能搬到府城的因由。
李三祝太知道他家小闺女的狗怂脾气,不把话给她说清楚,等着吧,回家不定怎么闹腾!
那天看完李秋岁的来信,说是等三个儿子下学一同商量去不去府城,实际上李三祝已经拿定了不去的主意,只是想看看三个儿子的态度。
李长山是家中长子,性情踏实稳重,看了一遍李秋岁信的内容,是这样说的,“爹,咱家的根基还是在李家村,岁岁那边咱们暂时操不上心,就把这边的根基打好,将来怎么着都有一条退路。”
李三祝很满意长子的态度。
李长雷就说,“宅子放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跑,等咱们家里忙活完,去看岁岁就有了落脚地。”
次子也不赞同去府城。
李长安最后一个表明态度,“那是岁岁的宅子,让她把地契好生收着,等下一趟回来,连同下河镇这边的庄子,一起放她名下,将来又有我们这些兄弟给撑腰,嫁不嫁人,日子都不难过。”
也是不赞同去府城!
李三祝心里早有决定,看儿子们都心思透亮,不觊觎惦记自家妹妹的财产,十分欣慰。
给李秋岁回信,这些话被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
李秋岁重新把信纸叠放整齐。
她爹的想法是对的。
家里的兄姐不需要她扯着人往前走,真正对他们好,就是陪着他们一步步脚踏实地朝前走。
先前是她太急迫了!陪伴和守护才是她该做的。
李秋岁只觉胸口豁然开朗,修炼异能的功法自行运转,这是又要升级了!
……
隔日,阳光明媚,李秋岁心情甚好,吃过早食踩着点到了学堂。
一整天下来都心情飞扬。
“姑娘,小鹿等着您有一会儿了。”
翠竹迎面走过来。
李秋岁挑眉,脚步不停。看来今日还有好事,昨晚上她异能进阶,到现在兴奋的劲头还没过。
按说不能这么快见着银子的。
李秋岁进屋那会儿,小鹿正坐偏厅里喝茶,远远见着人,迎上前行完礼,就道:“小姐,您托小的办的事成了。”
话落,就递过来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那种止咳润肺附带养身的药丸子,济民堂掌柜出了十两一丸的银钱,直接做主给收购了,说是拿到京城里寄卖,至于另外的两丸,他们刮下来一点,试过说药效极好,还说这种药丸关键时候能救命,哪就能放在医馆里寄卖,不容我多说,直接塞给我一张银票,还说不答应,就找师傅来说话。”
李秋岁听小鹿讲述完,点点头,“这事多谢你了!”
她手头急缺银子,药丸卖给谁无所谓,济民堂愿意出高价收购,她还省心了。
实际上那么些药丸子,一两银子的本钱都不用,都是些普通常见的药草。
小鹿挠挠头,“济民堂掌柜的还让我问您,什么时候还有药丸子出售?他们也不欺您,等到了京城,药丸子能卖出更高的价,他们会把银钱补给您。”
李秋岁摆摆手,“今日晚了,明日还要劳烦你跑一趟济民堂,就说,卖出什么价是他们的能耐,差价倒是用不着补上,就当是双方合作,按劳分配。”
小鹿诧异,叫他跑腿那会儿还是一副死要钱的架势,这会儿怎又大方起来了!
小鹿的心思很明显,李秋岁想装作看不懂都难,没好气道:“跟人合作,自然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李秋岁没说的是主动权要握在自己手里,不然,让旁人把你当傻子糊弄了,银钱上吃亏还是小事,双方属合作关系,自家本就是弱势的一方,将来为了几两说不得就要被人拿捏了。
小鹿讪讪点头,“小姐,我记下了,您还有吩咐吗?师傅该是回来了,身边没人服侍不行。”
“等一下!”李秋岁喊过来翠屏,“你把昨晚上剩下的羊肉切一块给小鹿带上。”
回头又交代小鹿,“羊肉是熟的,随便我师傅切了片蘸酱料吃,还是煲汤吃,配料我都给你带齐,小炉子我这边也有,你们那边没有就带回去一个。”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下场
李秋岁交代完,又示意翠屏拿二两碎银子给小鹿。
“小姐,这个我不能要。”小鹿后退了两步,摆着手推辞。
李秋岁就瞪他,“给你就拿着,少些啰嗦!”
直接挥手赶人。
李秋岁让翠屏把自己的银钱拿回去,转眼间二百两的银子只剩下了几十两,好在后面也没有需要大笔银子的开销。
小鹿那里也说好了,过两日再来拿了药丸子送过去,随便济民堂在哪边出售,只要不少了她的银子就成。
后日就是郑夫人给操办的拜师礼,师傅那边还要亲自去一趟,还有翠竹弟弟的事也要同师傅说说。
李秋岁摸着下巴在自己院子里寻思事,不知道院子外郑府里仆从那里炸了锅了。
光翠荫一家,在府里的就有十多口人,她爹刘全在外边跑了几个月,才回郑府歇了半个月不到,这就被郑老爷派来的人拿住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我要见老爷,这样平白无故的拿人,谁能服气,我这些年为了郑府东奔西走,不说功劳也该有苦劳,落到如今的下场,也不怕寒了咱们这些仆从的心。”
刘全被几个人按住,直接被五花大绑了,不愧是常年在外行走人物,就是到了眼下的境遇,说话还是有条有理。
郑福是郑府大管家,拿人这事,郑老爷交给他一手操办。
见人叫嚣,周围围了那么些看热闹的仆从,碍于在郑府不管高声谈论主人家的是非,相互之间的眉眼官司,可瞒不住郑福的双眼。
“刘全你也算是个体面人,这副模样可就难看了!老爷让我跟你说一声……”
郑福走到刘全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刘全顿时就惨白了一张脸,一改之前的嚣张态度。
“郑……郑老哥这些事我有话跟老爷说道……这真不赖我……”
郑福抬手打断他,“还想保全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就老老实实去府衙认罪,把你知道的都跟巡抚大人交代清楚,你只能算个微不足道的边缘人物,将功赎罪了,顶多也就落个流放千里的命,家眷姻亲在庄子里还能过活。”
这些话,郑福并没有压低声音,让仆从都听听,刘家为的什么沦落至今。
“我就说刘全身上有事情,他家里的婆娘都能使唤上小丫鬟了,你没看他老娘手腕子上戴的金镯子,都有咱小拇指那么粗,那脑袋上插的,都赶上郑府庶出房头的夫人了。”
说话的人也是郑府的一个小管事,和刘全家里住一个院子,两家还连着亲戚,不是近亲的那种,这回他家没跟着遭殃,还是两家不睦的因由。
平日看人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他老娘和媳妇没少嘀咕他没用,这会他说刘全能有好话?
就有相熟的人过来接话茬,这人和刘全的关系还不错,生怕人过后想到他,着急落井下石,摆明自己的立场呢!
就道:“可不是嘛,夫人的事,咱们还能缓着些给办,他那家里人一句话,你给他慢一步办试试,明日就能把你的差事给夺了。”
又有那好事的过来差一句嘴,“老一辈人还好说,也就吃喝和穿戴上不差,他家那小闺女可不得了,想方设法去小公子身边当差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攀高枝去的!要不是小公子火眼金睛,一眼识破,把人撵出了院子,不定还怎么闹腾。”
这人和刘全接触不多,同样帮郑府在外头管着一部分产业,同行相轻,刘全家里的事他门清,眼看着刘全到大霉了,迫不及待要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数倒出来。
“听说在二房那丫头也不安分,二夫人早前便有话,那是给二公子当二房的。”
又有人过来插嘴附和,一时之间热闹的像是菜市场。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差不多了,郑福一抬手,下头仆从就都禁声,再一挥手,他带来的人就压着刘全一家走出府了。
郑福带着人走后,仆从里又是一阵阵的窃窃私语声。
翠竹看着翠荫被两个粗使婆子按住肩膀,心中一阵畅快,她那继母纵然不是个东西,确实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想不出那么些折磨人的法子。
姑娘说翠荫是冲着她去的,实际上这就是个黑了心肠,烂了肺的人,她干坏事,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利益,纯粹就是心气不平。
翠竹回头就把外头的事跟李秋岁说了,“姑娘,您说翠荫她爹真的犯事了吗?”
李秋岁抬眼,“真的假的不重要,郑老爷想收拾他,这个倒是真的。”
刘全帮郑府管着外头一部分的生意,要说没有把柄攥在郑老爷手里,他拿什么来约束这些管事?
再者,常年在外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要说没用一点儿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也不会将生意打理的那样好,总之,想收拾你,准能揪住你的小辫子。
翠竹唏嘘,“就看翠荫一家人行事,他爹在外头能是什么好人,生意做的好,也不过是扯着郑家这块招牌当虎皮,我见过一次,有个商家的当家老爷,见着刘全,腰差点能躬到地上去。”
边上听着着翠屏就叹气,“做人还是要低调,与人为善,总比四处皆敌的好。”
翠竹想到后来翠荫家那些受了连累的姻亲故旧,主动揭发她家的恶行,心里又是畅快又有些索然。
谁说不是呢!
接下来的一日,李秋岁吩咐翠竹去外头医馆帮忙买几味药材回来。
明日要正式拜师,郑夫人虽说帮忙准备六样拜师礼,她没个表示总觉不是回事,手头又没有几两银子,外头的名家字画,古董啊这些,她弄不来,捏几颗药丸子,这事又不累人,主要是省银子啊!
杨老头弄的那个拜师现场,比她还应付了事。
交代完,李秋岁就去学堂了。
路上遇着郑舒,两人互相见了礼,就结伴同行。
郑慧不知从哪窜出来,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到了学堂,三人挨着坐下。
郑慧欲言又止。
这丫头神烦,她不开口,李秋岁只当没看见。
先生进门,开始了一日的教学。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特殊
李秋岁摸鱼摸出许多经验。
首先,先生在上头讲学,不管你有没有认真听,面上一定得是很认真的模样,不然,让先生误会你不尊重她讲学,被特殊对待就惨了。
再有,就是课业了,一定得超额完成,证明你有很认真的对待,不然,让先生误会你不够努力,从而对你加深印象就更惨了。
本以为今日与往常并无不同,谁料先生像是盯准了李秋岁,一个时辰的讲学,这位董先生喊她回答了三次问题。
还专门走到她旁边,说了许多写大字方面的技巧,“前几次的课业,字迹流畅许多,少了以往纠结时的停顿,可见你是进益了,这是好事。可近两日的课业……流畅是流畅了,却少了几分心意,带了一股子随心所欲。”
李秋岁的心嘎嘣一下,来不及细究怎么就被先生特殊对待了,先深施一礼,然后态度特别诚恳的承认错误,“多谢先生提点,学生鲁钝,今后定当多花费心思完成课业,这几次的课业,因着先头有所得,就有些得意忘形,先生的一席话如当头棒喝,定当谨记在心。”
嗯,董先生点头,很满意李秋岁的态度。
这个学生别看年纪小,尤其的乖巧听话,友爱同窗,整日不声不响,课业也完成的中规中矩,他们做先生的最喜欢这种学生,资质平平不怕,就怕你不受教,成日惹事生非。
一大早,郑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传话说,让她对这个学生多上点心,她想了好一阵才算把人想起来。
主家夫人交代了,她自然就要上心几分,多提点两句。
目送董先生离开,李秋岁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不其然,教绣技的女先生三十岁出头,学生口中的庄先生,平日里对郑家的几位小姐比较上心,她们这些外来人员,属于借读,多数时候被直接无视了。
李秋岁这种的,人先生让绣一朵花,坚决不会多出一片叶子,先生看到了,也绝不会多说你什么。
今日就有些不同了,庄先生照例讲完一种针法,着重强调一遍配线起的重要性,见下头学生听的很认真,就满意的点点头。
走到李秋岁跟前,等考教完蜀绣的走针和配线技巧时,竟站到李秋岁边上,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一副要亲自指点的模样。
李秋岁差点又一次把绣花针戳到食指指肚子上,忙收敛神思,一门心思跟绣花针较劲儿。
她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啊,连摸鱼技能比她还要经验丰富的庄先生都要过来主动指点她绣技了。
话说,这嘴上说说,和上手去做完全就是两码事,被人这样盯着绣花,李秋岁干别的还算灵巧的小手这会都哆嗦了。
好不容易把针法走对了,配线上头,着实繁琐,单单是白色绣线,就不下三四十种。
李秋岁哪来的那么些耐心,平日绣艺方面的课业,一方面图省事,一方面为了节约时间,都是逮着看起来差不多绣线,连续绣了一圈,才肯换线。
眼看庄先生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李秋岁怕真惹了先生不快,往后没了消停日子,一直被针对可就惨了,老老实实去换线穿针。
庄先生点评李秋岁,“记忆挺好,我说的针法和配线都会运用,就是熟练度有所欠缺,这样你以后的课业加倍。”
李秋岁……
……
……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郑慧瞅准时机,逮住了打算溜之大吉的李秋岁。
李秋岁一整日被先生们特殊照顾,心情还郁闷着呢!
她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等着郑慧开口。
“我当你是朋友了,怎地每次都不等等我就走了?”郑慧一脸的委屈。
李秋岁无奈,只得道:“我今晚上有事,你若不急着回去,就随我一道走吧!”
翠竹药材该是买回来了,要赶紧回去做药丸子呢,明日还要正经拜师,还要跟先生请一日假,师傅那边也要过去一趟……
一心都是事,哪那么些功夫跟郑慧扯闲篇,这丫头脾气也犟,一两句话跟她说不清楚,索性带着她一起,有话就让她说。
郑慧看出李秋岁是真的忙碌,这边才到院子,她身边服侍的翠竹就迎过来了。
“姑娘,您交代的药材都买好了,照您的吩咐,就放在收拾好的偏房里,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秋岁点点头,抬脚就往偏房走。
这样子,郑慧原本想提出告辞,心里有事,又不想单独回自己的院子,看李秋岁没有撵人的意思,好奇她想干什么,直接跟在身后一起进了偏房。
李秋岁挨个检查一遍翠竹买回来的药材,品质上都属上成,多数都是炮制好的药材,这样就能着手直接做药丸子了。
翠屏翠竹都进来帮忙了,李秋岁分派她们一些简单容易上手的活计。
郑慧提出想帮忙,李秋岁也不客气,一视同仁,给分派了活计。
一群人忙活到夜幕四合,李秋岁一拍手,招呼道:“辛苦大家了,今儿晚食咱们吃饺子,有韭菜虾仁鸡蛋馅儿,也有荠菜猪肉馅儿,量多味美,都管饱哈!”
李秋岁除了会背菜谱,实际上没怎么动过手。
翠屏翠竹压根不懂厨艺,都是听李秋岁怎么说,她们怎么做,不然也不会日日吃锅子,这个最简单,熬煮好锅底,菜蔬洗干净了随便她们放。
好在新来的四个丫鬟里头,红缨极擅长厨艺,这丫头别看见到生人紧张到结巴说不出话,做出来的饭食着实好吃。
今晚上能吃上饺子,也就是李秋岁见韭菜长势良好,随意提了一嘴,想吃韭菜馅儿饺子,人家下晌就做好了。
郑慧活动下小身板,听了李秋岁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声,谁稀罕!
李秋岁心情甚好,也不跟她计较,好脾气的笑说,“等你尝过了味道再说大话,不过韭菜味……就是扁菜你喜不喜欢?”
郑慧这才气顺了,这回听懂了韭菜是个啥。
这种菜就跟草差不多,天气暖和起来很寻常,过上几日就能割一茬,不算稀罕菜蔬。
她不算爱吃韭菜,看李秋岁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尝尝也无妨。
就道:“都行!话说你在吹牛呢吧!”
这天气哪来的韭菜?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医书
没记错的话,冬季菘菜和罗服比较常见,扁菜——就是李秋岁嘴里的韭菜,似乎不耐寒?
郑慧怎么说也是郑府二房嫡出的小姐,能知道几样时令菜蔬名称已经是难得了。
左右也不是要紧的事,很快就忘了这茬。
她帮了忙,眼下天气冷,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自觉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李秋岁这边把药材收拾妥当,抬脚直接往外走。
“有没有吹牛,跟我来不就知道了。”
红缨真的很能干,这么会功夫,热腾腾的饺子真就整出锅了。
李秋岁和郑慧面对面坐了一张桌子,这边两人一坐定,两种馅料的饺子就都端上桌了。
郑慧提筷子夹了饺子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一亮,也不说话只嗯嗯的点头了。
大拇指那么大一点的饺子,李秋岁直接夹起一整只,蘸了些配饺子吃的酱料,味道真还不错。
后院里搭的那个小棚子,种的十多种蔬菜,像小青菜和韭菜这种生长周期比较短的,都能吃上一茬了。小黄瓜藤也给搭好了架子,零零星星能看到一些小黄花,要不了几日也该能端上餐桌了。
郑慧没想到饺子还能这么好吃,就问说,“岁姐儿,韭菜和那个什么荠菜都是你那个小棚子种出来的?”
李秋岁点头,“过一阵子请你过来吃小黄瓜。”
还有小黄瓜呢!
郑慧想去后院看,外头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值当打个灯笼去瞧,就打消了念头。
“那你的小黄瓜先不要摘,等我过来看过了,咱们一起摘啊!”
郑慧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李秋岁笑笑,应了下来。
郑慧院子里的丫鬟过来寻人,时辰不早,还有先生今日留下的课业。
李秋岁把人送到院子门口,目送主仆几人打着灯笼越走越远。
回转身又去了偏房,翠屏多点了两盏灯,光线算不上暗。
忙活到了半夜,总算见到了成果,李秋岁把最后一丸药装进小瓷瓶里,道:“都回去歇着吧!明日不用赶早,我也想睡个懒觉了。”
李秋岁的精神头还算不错,翠竹几人连连打了几次呵欠,她夜间修炼异能很快能恢复体力,她们都是普通人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这样说也能让她们安心歇下。
等李秋岁梳洗完毕上了床,帮忙放下了帐帘,几人才回去歇了。
隔日,李秋岁院子里主仆几人真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左右她也不用早起给谁请安,一直闭着眼睛修炼异能,旁人也只当她在睡懒觉。
听到外间有了动静,翠竹进的内室,看李秋岁起身了,忙撩了帐帘子。
“姑娘,邱嬷嬷过来传话说夫人那边都准备停当了,问您和杨神医什么时候过去?”
“咱们收拾好先去我师傅那边一趟。”
翠屏端着盆热水进门,李秋岁洗了脸换好一身新衣裳,等翠竹手指翻飞服侍梳理好了头发,这样就能出了。
李秋岁到外院那会儿,杨神医已经坐在厅堂喝茶了。
李秋岁疾步上前行了礼,喊“师傅”。
郑老爷过来找杨神医说拜师这件事,他原是想拒绝,又想到这丫头孤身一人在郑府,让人知道有他这个师傅给撑腰,至少不能让人小看了。
不然,谁烦这些个繁文缛节。
嗯!杨神医点点头,道:“这就走吧!”
“等一下!我准备了东西送给您。”李秋岁一面阻止离开,一面往外掏东西。
杨神医一看到熟悉的小瓷瓶,随手拿起来一个,拔开塞子凑的鼻尖闻了闻,“都是你做出来的?”
李秋岁点头,“昨个差点熬了一个通宵,我院子里的人都累惨了,不然,今早上早该过来找您了。”
“……给我的!”杨神医讶然。
看李秋岁点头,说了声‘你有心了’,哪管她还说了些什么。
杨神医单用鼻子闻犹觉还不够,索性把药丸子倒出来放在手心里仔细观看……
这丫头前头给他的那一颗药丸子,这几日被他一层层刮的只剩下米粒大小了,小鹿去济民堂替这丫头卖药丸子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正盘算从小鹿手里买两颗回来。
不成想今日拜个师竟能收到六颗,早知道拜师哪用等到今日,这丫头松口的那天晚上都该筹办了。
李秋岁准备了六个小瓷瓶,里头分别装了六种药效的药丸子,这要一个一个看过去,黄花菜都该凉了。
看外头天色着实不早,李秋岁忙提醒说:“师傅,咱们先去郑夫人院里一趟,回头我把制作手法当着您的面重新做一遍给您看。”
杨神医这才回过神儿,人都是他徒弟了,他还在这分析个什么,直接让这丫头做一遍给他看就是了。
“我重新给你一张方子,你照着上面做一遍给我看。”杨神医道。
药方何等的珍贵,哪能轻易示人!
这种制药手法,他自小阅览的医书中见所未见。不然,杨神医也不会提出这种近乎无理的要求,再让徒弟把药方子公之于众,就有些欺负小孩的嫌疑。
看李秋岁还是一副身怀巨宝,犹不自知的懵懂模样,杨神医叹口气道:“药方既然是人家高僧留下的,没有经过允许,轻易不可泄露,谨慎保管为好!”
一把把小瓷瓶全数收拢好,喊来小鹿找了个木匣子,小心翼翼放进去,亲手给按下了锁头,这才松了口气吩咐小鹿把东西收好。
李秋岁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放心,这六种药丸子我那里还有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同您抢的,杨神医注意力都在六种药丸子上面,“那些不是同一种吗?”
李秋岁,“自然,拜师的六样礼郑夫人帮忙准备了,我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师傅,您看……您要不要准备个见面礼啥的?”
杨神医看小徒弟眼巴巴的模样,想了想,抬步去里间拿了本医书递给李秋岁,“这个你拿回去,三个月以后同样要给我熟记。”
李秋岁……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方才干了什么?
反应过来,李秋岁拉长了声音可怜兮兮喊“师傅~”。
她现在被学堂里的先生特殊对待,课业比平日繁重许多,哪来的时间去背那么些医书?
杨神医显得很好说话,“那就半年吧,给你半年时间,那些医书都背下来。”
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李秋岁苦了脸。
“丫头,我给你的那本可不是普通医书,那是我师门传承下来的,我如今把它传给你,也算你的一桩机缘。”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宴席
这样珍贵的东西,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前面给的那一摞子医书,还没时间翻看呢,说什么也不能再拿医书回去了,李秋岁作势要把书扔还回去。
那边杨神医看出她的意图,正了脸色道:“丫头,那本医术我研读了大半辈子,也没能窥得其中百之一二的关窍,就那么点所得,已经让我受益无穷!我师傅曾经就提醒说,这样的书需得有缘人,才不至于被埋没。”
在杨神医眼里这本书还真就是宝贝,与其放自己手里参悟不透,不如给了徒弟。
杨神医长叹口气说:“将来你有参悟的那一日,记得与我说一声。”
他在那本书上花费了无数心力,虽然没能窥破真意,所得却不少,能被世人称一句神医,其中主要原因也是得益于那本医书。
他是做梦都想破解其中的奥秘。
李秋岁还能怎么办,书先放她手里,有功夫就翻看看,若她也不是那有缘人,找了机会还回去就是了。
今儿个不早了,不适合再谈论这样的话题。
……
杨神医领着李秋岁来到郑府待客的场厅,郑府正经主子来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多数不在府城,住在府城郑家的大小主子都来了。
郑夫人身边站着郑媛、郑妍,郑二夫人身边除了郑慧还有两位姑娘,还有李秋岁没打过照面的郑府夫人小姐。
李秋岁跟在杨神医身后,目不斜视穿过人群。
那边今日没上衙的郑老爷率先迎过来,“世叔,您上头坐。”
杨神医和郑老太爷几十年的老友,关系莫逆,郑老爷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不为错。
杨神医也不跟他客气,点点头径直往上走。
郑老爷一面让着杨神医坐了上首,一面催促李秋岁,“岁姐儿,去给你师傅敬茶!”
熟络的态度,一点也没见外的意思,不知道底细真当李秋岁是他家夫人的嫡亲外侄女了。
李秋岁行礼谢过郑老爷,转身端跪在铺设好的蒲团上。
郑家专门给请了司礼官唱贺词。
待司礼官贺词唱罢,李秋岁双手捧过茶碗,举过头顶递到杨神医跟前,高声道,“师傅,请喝茶。”
杨神医点头,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之后司礼官再唱贺词,李秋岁规规矩矩朝杨神医磕了三个响头,旁边就有六个丫鬟分别端过来六个托盘,上头是郑夫准备拜师的六色礼。
李秋岁一一献上去,再磕三个头,随着礼官高唱一句“礼成”,拜师仪式才算结束。
接下来就是拜师的宴席,杨神医被郑老爷请去坐了上首一桌,郑夫人领了李秋岁坐到妇人这一边。
同郑家的几位夫人介绍李秋岁,道:“这是我外甥女儿李秋岁,暂时借住在咱家,今日是她拜杨神医为师的好日子,父母亲又不在跟前,就由我这个姨母帮忙操办了。往后在郑家,你们可要帮我多看护一点人,我先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郑夫人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拜了拜。
就有跟郑夫人关系要好的妇人接话,“您说的哪里话,她既然是您的外甥女,就同我们的外甥女一样,在家里哪就能让吃亏了!”
李秋岁的身份实际上她们都心里有数,看样子这丫头极得郑夫人的看中,那为何不干脆坐实了娶人回家的事实,弄这一出出的到底为的什么?
郑夫人转头跟李秋岁介绍说,“岁岁,这是郑家的二夫人,你们见过一次面。”
可不是见过一面吗,
李秋岁问了一句“二夫人好”。
二夫人一改前天晚上撒泼打滚的形象,笑着拉了李秋岁的手,“好,我好得很!听说你跟我家慧姐儿玩的还不错,那丫头忒闹腾人,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过来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二夫人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呸了一声,这会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谁能想到是个肚子里长牙的!看看翠荫一家,连带姻亲故旧,五六十口人都被打发到了庄子里。
李秋岁也不同二夫人多说,笑着应了好,就被郑夫人拉走。
“这位的是府里的三夫人,郑舒是她家的七小姐。”
李秋岁就问“三夫人好”。
三夫人态度上不显多热络,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舒服的感觉,“真就是舒姐说的那般行事大方有礼,空闲了,就同舒姐儿一起去我们三房玩。”
李秋岁点头应下,又认识了几位郑家远房的夫人,挨个打过招呼说了几句话,郑妍过来了,郑夫人才肯放人离开。
李秋岁跟在郑妍身后。
郑夫人这样是想把她同郑家捆绑的更结实吗?
这是赌定了自己将来会飞黄腾达呢!还是见不得旁人好,起了一起拉人下地狱的心思!
郑夫人的一言一行,都在表达着施恩施恩,不停的施恩。
施恩的目的就是想将来得到回报,目的性这样明,显然还是在想法子自救,不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反之,想要拉人下地狱也很简单,坐实了郑李两家结亲,这样的姻亲关系更加牢靠,将来郑家真犯了灭九族的罪行,李家想撕扯干净可就难了。
那么,郑夫人此举还是示好的意思居多。
李秋岁猜测郑夫人同李珍珍有了一样的奇遇,她的所作所为,不禁要在心里来回琢磨数遍。
牵扯她一个人,倒是没甚惧怕,连累到家里人就后悔莫及了!
还是要想法子,先弄清楚郑家灾祸的缘由,心里提前有数了,才好知道保持怎样的距离,避免波及到李家。
郑妍看李秋岁出神,忙提醒道:“岁岁,我们去那边,二姐姐舒姐儿慧姐儿都在。”
李秋岁闻言回过神,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一桌席面除了郑媛几人,还有几位郑家小姐,郑妍拉着李秋岁,挨个给她介绍这是郑家的谁谁。
大家相互行过礼,这才重新坐定。
郑妍坐在李秋岁左手边,郑慧与人调换位置,坐到李秋岁右手边。
才坐定,郑慧就小声道:“岁姐儿,你竟然认了杨神医当师傅,不是伯娘帮你操办,都没听你说过,你可真的能沉得住气,换作是我,早该嚷嚷的天下皆知了!不过学医术很难得,听说要背诵许多医书,还有认识草药那些……想想都好麻烦!”
李秋岁笑笑,“不算多大的事儿,我和师傅都没想着大操大办,还要劳烦姨母操心一回。”
坐她左边的郑妍就接话说:“我娘替你高兴,就是累些也高兴。”
(本章完)
第七十七 争执
这边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闲聊。
郑夫人把李秋岁拜师这件事当成郑家的大事喜事在办,前面说过的郑家人几乎全数到场了。
郑蓥坐在男席这边,与郑家男性同辈坐一桌。
女席那边有人说话,两边中间就拉了一道屏风隔档,这边看不到人却能听清说话内容。
郑二公子郑斌与郑蓥坐了面对面。
听到那边有人称呼李姑娘,挤挤眼去问郑蓥,“四弟,那丫头是给你冲喜娶进门的那位?”
两人中间虽然隔了一张桌子,郑斌的声音不算小,甚至故意加大了声量,一副生怕有人听不到他说话的模样。
众人闻言,纷纷抬眼看向郑蓥。
他们也好奇呢!
都知道有这一回事,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是郑蓥自出生一直生活在京城,自小又有心疾,先前回府城几个月,甚少与他们玩到一处,与生活在府城的同辈兄弟不算熟悉。
后来病情加重,听说人都要不行了,郑夫人做主给娶了个媳妇冲喜,大房这件事做的并不算隐蔽,也没人通知他们各家过去观礼,他们背后也嘀咕过,只是家里的父母耳提面命,不准他们提及这件事。
这会郑斌提起的话头,他们听一听又何妨。
女席这边把屏风那边的动静全数听进耳中,就有人时不时打量李秋岁一眼。
迎上李秋岁的视线又急忙别开目光,旁边人见状就都按耐下好奇的心思,竖起耳朵仔细听屏风那边的动静。
郑妍在桌子底下握住李秋岁的手。
李秋岁笑笑,不以为意。
郑慧这会尴尬死了,她人就坐在李秋岁旁边,她家二哥几乎当着人面去接人家的底,这种事,既然大房不愿意让人知道,你就同旁人一样当做不知道好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翠荫,他二哥被鬼迷心窍了!
郑慧就想找句话说,“岁姐儿,我二哥……”
不等李秋岁开口,郑媛笑着接过话头,“我娘操办的席面真不错,竟然还有嫩黄瓜。”
郑慧回过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是说话的时候!
女席这边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时没了动静。
男席这边,郑蓥闻言,头也不抬吃着碗里的菜,“二哥,你这话听谁说的?李姑娘是杨神医的徒弟,帮忙照顾了我两日,我娘为了感激人家,同李姑娘的娘义结金兰。为了这事儿,我还专门去了李家村一趟。”
冲喜这事对姑娘家的名声到底有妨碍,郑蓥故意把话颠倒过来说,好像是李秋岁奉了杨神医的命令来照顾他一样,听起来还算合理。
就有人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就说嘛,杨神医的徒弟哪用得着帮人冲喜!”
郑斌今日就是找茬来的,“照你这么说,李姑娘早就是杨神医的徒弟了?今日弄的这一出又算怎么回事儿?”
翠荫在他屋子里服侍了小半年,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听说过八百回了,姓李的那丫头今日才拜师,到郑家明明就是冲喜来的。
郑蓥若无其事的点头,“自然,李姑娘早就拜了杨神医为师,我娘之所以今日帮忙操办宴席,不过是嫌他们办的那场拜师宴太过简单,李姑娘的爹娘又不在身边,我娘这个做人姨母的,自然要帮忙操办。”
“听说那丫头乡野来的,杨神医之前一直在京城,隔了那么老远是怎么收的徒弟?”
翠荫被撵到了庄子上,家里的亲人也受了牵连,她爹听说被送到了府衙,能不能有命出来都不好说。
郑斌打定了主意要揭了那乡野丫头的老底。
那么一点大的人,下手竟那样狠辣!他说要去庄子里悄无声息把翠荫接出来,他娘死活不让,昨日偷摸去看了一回,翠荫一整日都在田间地头忙活,这才多大会功夫,就折腾的不成人样了。
翠荫从小到大都在府里,哪吃过那样的苦头,家里人因为受她牵连也没人肯帮一把,日子着实不好过。
被质问,郑蓥还是面不改色,“这事我也不清楚,不然,二哥去问问杨神医。”
郑斌也来了火气,“你们俩同吃同住三个多月,那丫头就是你不要的弃妇,伯娘为了补偿才认了她当外侄女,我屋里的翠荫就是知道你们太多的龌龊事,才被赶去了庄子……”
“闭嘴!”郑蓥喝了一声,当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让他再说下去。
“你要是心里有疑虑,咱们去找了杨神医当面对质,你一个大家公子,这样在背后平白污蔑姑娘家的名声算怎么回事!”
郑蓥站起身往出走,看样子是要去找杨神医。
郑斌三两步窜到前头拦住人,“二哥就是同你说笑两句,你还当真了!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二哥我说句话都不能!”
郑斌不学无术惯了,出口的话无所顾及。
郑蓥黑了脸。
他们这一辈的郑家老大是三房嫡子郑辉,十三四岁的年纪,本来对下头堂兄弟的话题不感兴趣,眼看要闹僵开了,真能让他们闹到长辈面前?
今日郑家的长辈都在,大伯特意没去上衙,留在家里帮着见证杨神医收徒,这事真闹到了长辈跟前,老二和老四准是要去跪祠堂的,他这个大哥也讨不了好,年长了那么些岁,这么点小事都没能力阻止。
郑辉就笑着帮郑斌拦人,“蓥哥,兄弟之间说笑两句,不算多大事。闹到长辈跟前,不够咱们兄弟丢人的!来,坐下,都坐下说话……”
郑蓥虽然止了脚步,却不为所动,只看着郑斌不说话。
郑斌移开视线,知道郑蓥这是让他把话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做梦!
只听那边郑蓥不疾不徐的道:“二哥,你再这样口无遮拦,不如让父亲送你去服侍祖父,有他老人家亲自盯着你读书,想来考出个二甲功名不难,二叔也该高兴二房有你顶门立户。”
郑斌随了他爹,拿起书本就头疼。他没那么大的志向,将来能考上秀才,等老太爷百年后分了家,帮家里减免一些赋税都算不错的了。
话说,他上杆子得罪大房,得罪郑蓥这小子作甚!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认怂
郑斌一个机灵,老太爷还在京城,二房还要仰仗大房的鼻息,他方才真是昏了头。
“是二哥胡说八道呢!那乡下丫头才多大点儿,还不到那么些讲究的年纪,不过是照顾你几日,是二哥听岔了,都怪那些下人没事就瞎嘀咕,难怪大伯撵了那么些人。四弟,这事怪我,都怪我,你别放心上啊!”
郑斌不怕自家爹娘,就怕他那个当大官的祖父,不知何故,听到人提起,他就止不住的哆嗦。
郑辉打着圆场,“是啊蓥哥,他都认了错了,你就大人大量,饶过他这一回,往后再胡咧咧,不用你,我就能揍死他。”
郑蓥朝郑辉笑笑:“大哥,咱们郑家为了积攒好名声,几辈子人都在努力,烧香拜佛,施粥布衣,怜惜孤寡老幼,好不容易在乡里有了好名声。杨神医师徒为我从京城奔赴府城,咱们不说记着人家恩情,说些将来加倍报答的空话,起码不能背后说人闲话。二哥这话要是出去说,你要人家要怎么看待咱们郑家?”
郑辉帮忙拦住郑蓥,不过是怕长辈责罚,还没想到这些问题,“正是四弟这个话,好名声积攒不容易,二弟正该修修口德。”
郑斌这时候哪还敢说话,郑蓥别看比他小了几岁,读书上头比他强就不说了,谁让人家有个一甲榜眼的爹,这份说话做事的气势都让他感到压迫。
女席这边,众人听到郑斌的求和声,郑慧尴尬的无地自容外,其她人心里不屑,想到那是自家人,丢了那么大的脸面,多少也有些尴尬。
接下来,众人相处十分融洽,她们都是郑家的小姐,在学堂,虽然分在了大小两个院子,实际上都互相见过面。
也就郑舒和郑慧年纪和李秋岁差不多大,其余几个比她们大上几岁,着实没有为难人的理由。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郑媛心里气狠了郑斌不分场合的找茬,看气氛沉闷,端起茶杯笑着扬声道:“李表妹,恭喜你认了杨神医为师,蓥哥能痊愈多亏杨神医和你照顾,我们全家都记着这份恩情。”
她娘辛辛苦苦操持这场宴席不是为了得罪人,给人难堪的。李秋岁不管先前是以什么身份进的郑府,也甭管人家什么样的出身,有了杨神医的看中,对待人家的态度都要抻着点。
杨神医的名头在府城不显,真当神医是白叫的,单是他先头收的两个徒弟在京城也是名声赫赫,有资格上门问诊无一不是勋贵和官宦人家,寻常人你连人家的门槛都进不了。
更何况能请到人家杨神医到家里,不是自家祖父与人家有几分交情,真当府城郑家是个人物了!
郑媛多少能明白一点郑夫人的良苦用心,既然说与李秋岁的母亲义结金兰,索性当成正经亲戚走动,帮忙操持操持,多少能弥补先前的慢待。
李表妹这个称呼着实新鲜!
李秋岁同样笑着客气道:“多谢!二表姐言重,蓥表哥能痊愈都是贵府铺桥修路,乐善好施的功德,我和师傅只是尽了医者本分。”
说起客套话,李秋岁当仁不让,不管郑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找的这一番说辞,虽然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总是出于好意。
她不知道郑蓥和郑斌的那一番争执的真假,她的身份在大面上算是有了说法,同样与郑家也有了牵扯,这一层牵扯不管将来,眼下对她却极为有利。
李秋岁垂下眼眸,有机会还是要找郑夫人说说话,不然心里总是疑神疑鬼。
就像郑蓥和郑媛帮着说句话,前前后后她能想出许多,这样下去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不公平。
郑妍从始至终一直牵着李秋岁的手,姐姐和岁岁的对话总算化解了因为郑斌弄出来的尴尬。
郑妍松了一口气,摇摇李秋岁的手,小声道:“岁岁,杨神医可厉害了,他们知道些什么就敢胡说八道,等你将来有机会去京城就知道,我祖父那样大的官,要不是和杨神医关系莫逆,能请到人家弟子登门都算万幸。如今可好了,你这个小弟子和我家有了亲戚,杨神医也算我们长辈了。”
李秋岁恍然,她可能真的小瞧了自家师傅,郑夫人态度大变或许与此有关,她认便宜师傅才几日,感情不算深厚,却一直深受庇护,将来郑家出事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人。
不怕人家对她使坏,因为她能比人家更坏,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出手也没了顾忌。
最怕这种对她好的,哪怕郑夫人这种,明知道人家有算计,对你好做到了明面上,她心里老不得劲儿,去拿人家无可奈何,不得不耐下心思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李秋岁心里虽然叹气,心情却还不错,她宁愿多花点心思,也不想辜负对她有一分好的人。
经过方才的事,没人再闹腾,郑家小一辈对李秋岁拜了杨神医为师这件事虽然很意外,自觉与自身关系不大,和李秋岁不算熟悉,没人主动说这事,她们除了多打量两眼并没多余动作。
宣腾了大半日,李秋岁过晌回到院子,抬脚去了后罩房看看兰花。
多少日没有过特殊照顾,兰花肉眼没有多大变化,实际上生机勃勃,隽秀挺立,品相不算差了。
邱嬷嬷后脚跟了过来。
不等李秋岁问话,邱嬷嬷已道:“哎呦,李姑娘在侍弄花呢!夫人让老奴过来看一趟,您这里缺不缺甚的,就当自个家里只管言语。”
邱嬷嬷说着话,一面往里走。
“有劳姨母挂心,我这里着实不缺甚的。”李秋岁笑道。
邱嬷嬷打量了一眼角落里的黑煤球炉子,“您怎么还烧上了这个,这两日天冷,家里还有去年存储的银丝碳,老奴吩咐一声给您送来。”
李秋岁心说,这才哪到哪,就要烧银丝炭取暖了。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那边邱嬷嬷又道:“前些日夫人就说了,要把御寒过冬的物什都分配到各院,老奴差点忙忘了这事。”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师徒
一面说话,出了后罩房。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邱嬷嬷一拍手惊呼,“夫人让把翠竹翠屏,并几个新买小丫头的卖身契交到您手上,从今往后她们就是您的人,用的不合心意,提脚卖了都行。”
翠竹翠屏就在边上,两人面面相觑,身为丫鬟,事实上确实如此,但被人这样当面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邱嬷嬷忙道:“两位姑娘不用担心,我说的是新来的几个小丫头,你们……李姑娘可舍不得!”
李秋岁看邱嬷嬷耍完宝,示意翠屏接下契书,“嬷嬷替我谢过姨母。”
送走邱嬷嬷,李秋岁吩咐翠屏把几人的卖身契收好。
翠竹送人回转拍抚着胸口道:“姑娘,这下我们可安心了!”
她们在姑娘身边服侍,实际上还是郑府的丫鬟,打发她们,真就是邱嬷嬷说的那样,郑夫人一句话的事儿,这回好了,身契到了姑娘手里。
李秋岁点头。
郑夫人存心示好,再捏着几个丫鬟的卖身契就落了下成。
翠竹又道:“姑娘,自从您拜了杨神医当师傅,咱们的待遇可是好了很多,虽然以前也不错,如今是有人直接给送到手上。”
“谁说不是呢!”翠屏放好了契书出来就接了一句。
翠竹想到在院门口遇到了小鹿,急急忙忙说了一句话,人又回转了。
“对了姑娘,小鹿过来传话说,杨神医让您过去一趟。”
答应了去做药丸子,李秋岁还说换身衣裳过去呢,这就过来催人了。
杨神医的院子里,小鹿准备了许多炮制好的药材,年份和品质都上佳。
李秋岁到的那会,杨神医已经等着了,“师傅。”
杨神医点头嗯了一声,“跟我来。”
说着话,一面转身进了药房,李秋岁紧随其后,跨过门槛,入眼的就是一溜的药柜,还以为进了哪家小医馆。
“师傅,那里面都是药材?”
杨神医点头,递过来几张药方子,“需要的药材这里都有,自取便是,让小鹿给你打下手。”
到了这里就像打劫了哪家医馆,眼热着呢,就等着这句话了!
李秋岁翻看了一下药方子,止咳,止血,止腹泻……竟有七八张纸之多……昨个晚上为了弄那几种药丸子差点忙了通宵,还有先生布置的课业没做,她就说:“咱们今儿个先做一种,下一回沐休再做其它几种。”
“小姐,您今儿晚上就能做出一种了?”小鹿惊奇道,师傅帮人治病都是针灸,开汤剂,还真没见做过药丸子。
杨神医也看向李秋岁,他做过蜜丸,药性的融合和发挥远不如汤剂,有的药材不适合同蜂蜜结合,做药丸子并不合适,这样一来,极少去做。
“你和翠屏都得帮忙,我一个人可不成,师傅您先去忙,等开始做的时候让小鹿去喊您。”李秋岁说着话,一面去找需要的药材。
把炮制好的药材烘干,碾成粉末,且要一会儿呢!
杨神医嗯了一声,拿了本医书在靠窗边的摇椅上坐了下来。
李秋岁也不去管杨神医,打眼扫过去,药材的品种很齐全,药柜上都有药材名称,找起来很方便。
小鹿很有眼色,拿过来戥称,“小姐,您报药名,我来帮您称重!”
李秋岁摆手,“暂时用不上你。”
小鹿就把戥称递过来,“那您能用到我就喊一声!”
“这东西我不会用,也用不上。”李秋岁就道。
小鹿就挠头了。
俗话说三分医、七分量,三分辨、七分量,这两句话的意思都是在说药材在治病救人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中质量和计量都是关键中的关键。
你就是再好的方子,药材的质量和计量把握不准,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小鹿手里还拿着戥称,就见李秋岁这个药柜子里抓一把,那个里又抓一把。
这真的是在做药丸子!又或者说那些药丸子真是她做的,真能治病救人,不会闹出人命?
小鹿扭头去看杨神医,师傅虽然坐在窗边,这边的说话声定能听清楚,见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李秋岁那边高声喊人了,“小鹿,先把这几样拿过去烘干,然后碾成细腻的粉末。药粉记得分开放,不能混淆。”
小鹿忙放下戥称,去接李秋岁挑好的药材,“这个我知道,您放心,保管给弄的细腻。”
药房里有碾子有细筛,这活计他熟悉,师傅用的药粉,都是他给弄的,一来二去他就干熟了。
“姑娘,我去看看。”翠屏也会做这事,过去也好搭把手,那么些药材呢,一时半会想粉碎,弄细腻了,且不容易。
李秋岁又拿几样药材递给翠屏,“今日就这些,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小鹿力气和技巧远超翠屏几个,药碾等用具也趁手,平日没少帮杨神医磨药粉,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磨出来一两种。
李秋岁捏起一小撮,指腹捻了捻,真挺细腻!
东西准备的差不多,看这边开始动手了,杨神医不用小鹿喊,人就过来了。
前头处理药材的手法,烘干,碾碎,炼蜜……这些都没甚不同。
李秋岁配药不用戥称,看似随手这里抓一把,那里抓一把,一起放到药碾子里碾压融合,粉末重新过一遍细筛,倒进小碗,之后加入微量蒸馏水……团成花生米那样大小的丸子。
杨神医就站在跟前看着,那丫头手法快的能留下残影,几十颗药丸子一会儿功夫就能装瓶了。
赶紧留下来一颗,拿小刀刮下来一点放嘴里尝尝。
手法看上去简单,配药拿捏的十分精准,说到底这丫头药材拿到手,药性就了如指掌了。
看了这大半日,杨神医不得不承认,药丸子之所以效果好,还是归咎于李秋岁的天赋。
杨神医这边感叹李秋岁的天赋,济民堂后院药房里,两名老者则盯着李秋岁做出来的药丸子出神。
“丁老,怎样?能甄别出药方吗?”
问话的老者是济民堂的掌柜,小鹿拿过来药丸子,是他开出高价买下了。
济民堂也有擅长做药丸的坐堂大夫,被称丁老的这位就是其中翘楚。
“你能耐你来!”丁老来了脾气。
不知打哪儿弄过来一颗药丸子,刮下一点粉末,就让他甄别出药方。
真当药方子是路边的野菜了!
(本章完)
第八十章 甄别
看出丁老的不耐烦,掌柜的面上讪讪,心说我有那能耐还用得着对你点头哈腰,出口的话却成了,“您老说笑了,这种事还得您来!不是不舍得给您药丸子,实在是我也拿不出来,前头送来的那些都送去了京城,杨老的那个小厮,几天了也不见个人影,我也是没得法子!”
丁老在药房耗了几日,成果不尽如人意,情绪且暴躁着呢!
稍稍收敛情绪,问说:“你是说那药丸子是杨老头弄出来的?”
人人都称那老东西杨神医,这会儿没有外人,丁老才不会那般客气。
“是不是他做出来的我不知道,却是他随从小厮送来的,不过听那意思是杨老新收的弟子鼓捣出来的,还扬言说不是看杨老面上,药丸子且轮不上咱济民堂,那小子说话的模样且嚣张呢!”
掌柜的评价还算客观,人家并没有添油加醋。那天小鹿来人济民堂,前面有了杨神医的叮嘱和李秋岁的交代,他且不怕事儿呢!
丁老捋着胡须,杨老头那样的还能缺银子使,拿药丸子来济民堂寄卖,不够丢脸的。
“他的两个徒弟不都在京城吗?这把年纪了还收什么弟子!”
掌柜不搭丁老的话茬,那可是十两银子一丸,他还不死心,“真就甄别不出?”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哪家鼓捣出新药方,他们直接买成药回来,多花几日功夫,总能甄别出大概的配方。
这种事在大医馆中司空见惯,早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此,谁也别指摘谁。
丁老听掌柜提起这茬又来了脾气,“我还能把方子窝藏带回家不成?这做药丸子的手法虽新颖,还不算多高明,药性融合的手段实在是了得,我尝试了许多次,成药有那么点意思,却始终不得要领。不行,就去杨老头那边打问打问。”
左右他是没法子想了。
掌柜面上呵呵笑了笑,心里不免骂老东西不要脸!
鄙夷他也就敢在这里叫嚣,当着人杨老的面露一句口风看看。
破解人家的方子,还能上门去请教正主,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甭管心里面怎么想,掌柜还是呵呵笑道:“您再甄别看看,杨老那边还是不让知道的好。”
丁老也就随口一说,见到了好药,不知其方,心里就跟长毛了似的。
“那药丸子你还有几颗,先不忙都往京城送,再容我几日琢磨琢磨”丁老可不相信掌柜口中没有的话。
掌柜无奈,“你也忒抛费了些!”看丁老又要瞪眼,忙道:“想着后头还会送来,除了给你的那几丸,真就全送京城了。”
谁知道那小厮几日了还不见人影!
……
……
李秋岁并不知道济民堂在试图破解她的药方。
药丸子做好了,方子就是杨神医给的方子,药材也是人家出的,当人家徒弟,出了一把力气而已。
见杨神医还在盯着药丸子出神,李秋岁给小鹿使了个眼色,就想领着翠屏往出走。
杨神医出声喊住她,“岁岁,你过来一下。”
李秋岁回转身颠颠跑过去。
“你帮我配一份药粉出来。”
李秋岁秒懂杨神医的意图。
他的思路其实是对的,药方还是那个药方,药材的名堂可就大了。
话这么说吧,你就是同一产地同一年份打眼看过去先不说药效,就是表象也大有不同。
同一株药材,根茎叶,包括花瓣和果实,效用区别也极大。用戥称称重,分量上是精准了,药效还是有区别的。
哪一种药丸皆需少至三五种多至数十种药材,每一种药材的药效有那么一点区别,成药以后区别就拉开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杨神医拿着配好的药粉,按照李秋岁方才的制药步骤亲自动手。
杨神医之所以被人称一声神医,医学上的天赋自有过人之处,他给人治病信奉单人单方,多是汤药配合针灸,极少亲手做药丸子。
外头大医馆里头也有药丸子,多是养生类,身上没什么要命的症候,你就是吃一吃也无妨,真正要命的症候都是找了大夫看过,没人拿一颗药丸子救命的。
杨神医做药丸子,李秋岁也没再说要走,前头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单纯捏一颗药丸子其实用不了多大功夫。
那边杨神医已经停手了,拿小刀切一点下来放嘴里。
还是有所欠缺,药效大概只有九成。
转脸看李秋岁还在,“方才还着急忙慌要回去,这会子又不着急了?”
不是怕你待会还要找我吗?得了,用完人就打算摔过墙!
李秋岁也不想留在这里遭人家嫌弃,“我的课业还没完呢!您这里无事我就回了啊!”
杨神医都没看她一眼,冲她摆摆手,“回吧,别忘了背医书,有事我让小鹿去喊你。”
李秋岁得了准话,抬脚往出走。
接下来的日子,李秋岁在学堂受到各位先生的关照,时不时给开小灶不说,课业还让翻倍。
人郑家老爷夫人都让贴身服侍的过来传话说:“那丫头虽然寄居我家,就当她是郑家小姐一般对待。”
自然是主家说什么她们就照做喽!
接触下来才发现,这小姑娘可了不得,读读背背写写画画不说样样多出彩,却也有模有样,难不倒人家。
先生们这样认为,李秋岁的切身感受却是,真真是吃不消了!背诵默写,甚至是表述心得,这些都难不倒她,唯独女红,她着实想不通,好端端的锦帕,为啥要绣一朵小花?轻轻爽爽,用脏了就丢,多省事的。
这一日下了学堂,李秋岁急急忙忙往院子里赶。
没办法呀,完成了课业,还有一大堆医书要读。
“你就是李秋岁?”
说话之人突然从大树后面跳出来,挡在了路上。
这人比她高出那么老些,李秋岁往后退了几步,皱着眉也不说话。
“你哑巴了?我问你是不是李秋岁?”
这声音李秋岁听过,郑家二房的二公子——郑斌,也是郑慧的哥哥。
那日的拜师宴席上,这人出言不逊,郑蓥没给他留什么脸面,当着郑家那么些同辈的面,给了个好大的难堪。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麻烦
李秋岁坐在女席这边,跟男席那边就隔了一道屏风,那边说话,她一字不落全数听进了耳中。
翠荫从锦福院离开,到了二房当差,就是在这人身边服侍,曾挑唆郑慧来找麻烦,李秋岁三言两语化解了,压根没当回事,后来又有挑拨翠竹继母这件事,之后一家被郑老爷赶去了庄子。
这事多少与自己有关。
这人是找麻烦来了?
李秋岁也不说话,明知道自己是谁,偏偏还要这样问,这是存心找茬来的。
郑斌见到人就有些想退缩,找这么个小不点的麻烦,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呢!
李秋岁哪知道人家有什么顾忌,她还不耐烦。
既然是找麻烦的,赶紧画出道来,忙着呢,没功夫搁这耽搁。
郑斌自然能看懂李秋岁脸上的神色,你还不耐烦了!
顿时就火冒三丈,“一个乡野来的臭丫头,小小年纪怎就那般的心狠手辣,翠荫被你从大房这边赶出去还不够,还要威胁我大伯,把人一家子连带姻亲故旧一同赶去了庄子,不就是认了杨神医当师傅,真当你多了不得了,郑蓥那小子还不是看不上!”
李秋岁皱眉,“你要是为翠荫打抱不平来的,干脆去找你家大伯,人是你们府上的,也是你大伯撵的人。”
一推二四六不说,言下之意这事跟她没关系!
郑斌差点气炸了肺。
那日宴席过后,郑蓥那小子把事跟他爹说了,郑斌被喊去了前院郑老爷的书房,好一通的说教,还说再没个样子直接送去京城让郑老太爷亲自教导。
郑老太爷自来严厉,对不学无术的庶子二儿子向来不喜。不说郑斌,就他爹,看到了郑老爷子也如同老鼠见了猫。
郑蓥说是送去京城教导读书,你当真就是教导读书了。
郑斌想到郑老太爷的手段,生生忍住缩脖子的冲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不跟你个小鸭崽子计较!”
放完狠话郑斌人就走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李秋岁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
……
又过了小半个月,这些时日她忙着呢,课业和医书占据了她大半的时间,还说得空了,去东城的宅子里看看。
翠竹弟弟的症候好全了,她爹项铁头就家去了,宅子还有小宝都是那几个才买回来的仆从在照看,翠竹得空就去看一趟,只听她说了那边的情况,一直没找着机会过去。
翠竹拎了一包东西进门,“姑娘,郑福大管家递进来的信。”
除了那一次爹娘回了一次信,李秋岁还没收过外头来的信件,怕是家里有事托人捎来的。
信封上的字迹端端正正,不像李长山三兄弟的笔迹,李秋岁三两下撕开信封,里边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信居然是李长根写的,却是他大堂哥李长河的口吻。
李长根算是李秋岁的族兄,能称族兄,自然是同族,简单来说就是出了五服的族中兄长。李秋岁来郑家换了三个来府城读书的名额,其中一个说是给了族中最会读书的男丁,就是李长根了。
信中说了,李长河、李长根并李氏族长李广平的长孙李长清,三人都在府城松云书院读书,小半年的光景,与同窗相处还算相安无事。直至半个月前,有位人称郑二公子的少年不时就要跳出来找他们麻烦。
说他们乡下来的泥腿子,这些羞辱人的话,他们抱着不得罪人的心思,能忍便也忍了,谁知对方不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联合关系要好的二世祖,先是嘲讽之类的言语侮辱,见他们无动于衷之后,光天白日竟然污蔑他们偷东西。
这事惊动了书院里的山长,李长根还算得书院里的先生看中,否则他们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被不光彩的赶出书院了。
信的结尾说,郑二公子才被山长训斥了,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找麻烦,还问李秋岁在郑家过得如何,得空了,能不能出门见上一面。
李秋岁看到这里合上信纸轻笑一声,还真真是小看了这位郑二公子,还当找过她一次茬,事儿就算了了呢,原来人家说的等着瞧,是在这等着她呢!
明日沐休,还说去城东的宅子瞧瞧,算了,先去书院看一眼大堂哥他们吧!
在府城的小半年,李秋岁一次都没想过去书院看他们,他们也没想着找过来,如今也算自己连累了他们,听说差点就被撵出了书院。
李秋岁问翠屏:“郑二公子不在族里读书吗?”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她所在的这边学堂都是姑娘家,听说郑蓥就在隔壁学堂读书,郑二公子怎就去了松云书院?
翠屏递过来一杯茶,一面道:“郑二公子过了十岁,自然要到书院去读书。就是郑小公子过了十岁也不好继续待族里念书,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李秋岁用杯岩来回赶着茶叶,这样安排也算合理,男子在自家族里开蒙,年纪还小,没甚影响,等年纪大了,去外头读书还能结识到朋友,同窗,自家族里虽也有外姓人过来求学,那么大一点的院子,最多又能有几个人,所以去外头求学成了必然。
郑二公子十多岁,正是该读书搭建人脉的年纪,这样的二世祖公子哥到哪都不缺臭味相投的同类,联合起来想给乡下来的泥腿子一点教训,真就抬抬手的事儿。
眼下入了数九的季节,早起都能哈气成冰,外头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
李秋岁就说:“这样,明日你赶早去外头的成衣铺子买两身棉衣,就是那种读书人穿的长衫,大小跟我小叔的身量差不多,另外,糕点也带一些回来。”
决定了明日去书院看人,总不能空着两只手去。
翠屏针线活拿手,她见过李四祝,李秋岁一说她脑海里就有了印象,闻言忙点点头。
“还要带一些笔墨和纸张之类的过去吗?”
“那你就去咱们上一回去的那一家书局,多买一些回来,你和翠竹也该好好练练字。”
李秋岁吩咐完就自顾忙去了,翠屏脚步匆匆往出走。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书院
印象里大堂哥为人比较木讷,温温吞吞,和大伯像了九成的模样,她猜想,那封信该是族兄李长根借由大堂哥的口吻写的,这人早便听说极会读书,得山长看中也在情理之中。
翠屏连连点头,也不问李秋岁棉衣是给谁买的。
隔日一大早,李秋岁早早的起床洗漱好,这边吃过了早食,翠屏就进来了。
把拎来的一包东西往桌上一放,道:“姑娘,东西都齐全了,我问好了,胡老头今个儿的马车给咱们留着,还有些东西留在马车里。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等你吃过了早食咱就走。”
跑了一个早上,翠屏没能顾得上买一口吃食,方才还没甚感觉,姑娘一说,真就有些饥肠辘辘了。
今日去书院也不知道回来早晚,不知道能不能得空去城东宅子一趟,翠竹就被李秋岁打发先去那边看看了。
……
……
松云书院在城西还要往西面走,因为在松云山半山腰上而得名,在银州乃至周边府城算得上极出名了。
据说山长是本土人士,二十年前朝廷亲点的状元郎,拒绝了入朝为官,回乡后办了这间书院。这么多年下来,书院走出去不少学生,如今许多都功成名就了,书院的名声越发在外了。
“姑娘,那便是松云书院了!”
李秋岁顺着翠屏的手指往车窗外瞧,隐约能看到一片房舍,和三三两两长衫青衣的学子。
“马车能直接过去吗?”
路算不上多宽敞,顶头若来一辆马车,想错身过去有些艰难。
翠屏也没来过这边,马车要是赶不上去只能徒步了,就说,“我去问问胡老爹。”
李秋岁点头。
翠屏和坐在车缘上的胡老爹嘀咕一阵,回来就同李秋岁说:“胡老爹说,别看在这里能看到书院了,真要徒步上去且要花费大力气呢,他送二公子来过,知道还有旁的路走,只是要绕一点路,那也比徒步要快许多。他让我问您意见呢!”
“绕路走。”李秋岁道。
难得有一日沐休,眼下日头都升起来了,自然是怎么节省时间怎么来。
到了书院写着松云二字的石碑旁,李秋岁领着翠屏下了马车。
就有学生扮的人朝这边望,翠屏笑盈盈走过去找人打问。
李长河还是李长根,不拘是哪一个,找到了一个人,另外一个就用不着打问了。
李长河在书院里算是极其无名的那类人,李长根就算如雷贯耳一类了。
被翠屏绊住问话的人,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洗的发白的棉布长衫,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待听到李长根的名字,显得极其亢奋。
“姑娘是找李长根啊,那你是跟我去书院找,还是你站在这里等我把人找过来?”
“那真是麻烦你了!”翠屏客气道。
“举手之劳,哪就能算麻烦了?姑娘,我跟你说,我跟李长根这小子都是青牛县过来的。虽说没说过几句话吧,我们却是货真价实的同乡,那小子出息,极得山长看中,说不得要收为弟子了。”
怪不得人家听到李长根的名字这样热情,翠屏恍然,原来姑娘的族兄是个出息人,得了山长青眼,读书上头定然极有天赋,人家这也算主动交好。
李秋岁就听翠屏又跟人家寒暄了两句,把人领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家姑娘,李长根是我家姑娘的族兄,天气冷了,家里收拾了毛衣裳,因家里有事,过不来人,我们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李姑娘,在下失敬!你们直接跟我进书院吧!”
李秋岁本就是这个打算,“多谢了!”
那人忙摆手。
等李秋岁见到李长根的时候大为吃惊,帮他们引路的这位,衣服旧是旧了,人家收拾的还算干净,她这位族兄呢,居然还穿着补丁落补丁的衣裳。
他是怎么做到举止从容的?
“岁岁,你怎么来了?”李长根三两步走至近前,上回家去听说这丫头学认了字,昨日才想了法子递进去信。
“根大哥。”李秋岁同辈人都这样称呼。
指了指帮忙领路的那位,“说是咱们同乡,是他带我们进来的。”
李长根拱手谢过那人,“多谢兄台!既然是同乡,竟是不曾有过交集,真乃憾事,不知能否告知名讳?”
问人家名字,这就是想跟人结交的意思了。
那人站着还不走,就是打算厚着脸皮跟人说一句话呢,李长根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令他喜出望外。
“李兄,在下何忠义,你我同乡,早便有结交之意,今日托李姑娘的福气也算得偿所愿了!”何忠义拱拱手,呵呵一笑。
李长根就道:“兄台竟是何忠义,咱们算是神交已久,今日也算有缘。族妹找过来还有事,这样,得空了我去寻你,咱们也算正式结缘。”
李长根跟何忠义寒暄,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李秋岁站立一旁,笑眯眯的听着,这位名叫何忠义的学子同李长根你来我往的契阔,说话丝毫不落下风,这位在书院也不该是无名之人。
果然,那边送走了何忠义,李长根就过来说:“这位是咱们县里的,是县令大人亲自举荐来的书院,听说得了县学考试第一名,今次来书院是奔着案首来的。”
李家村发生的事儿,李长根回家听家里人说了,再有前头给了他来府城读书的名额,心里把李秋岁当成了家里的妹妹看待。
这番话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心里也挺纳闷儿这丫头能不能听得懂。
李秋岁点头,“根大哥也用不着羡慕别人,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场?我可听说了,山长都打算收你当弟子了!”
居然听懂了!还会安慰人。
李长根面上带笑,一边走一边道:“走,先去找长河。”
李秋岁抬脚跟在身后,就听李长根道:“过了年我打算下场一试!至于山长打算收我当弟子这事,都是他们以讹传讹,山长不过是看我勤奋,怜我出身,帮扶一把罢了。”
李秋岁心里也很意外李长根能这般郑重其事回答她的问题。
“根大哥不必懊丧,拜师这种事也要讲究机缘,山长那样好的学问能点拨一二,你将来定差不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动手
最近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就把回家这事搁置了,还没来得及问郑夫人,李秋岁就道:“当初答应了待满两年,人家待我也算客气,回家过年这事,还是要与郑夫人说一声。”
“合该这样!”
李长根又问李秋岁有没有人为难她,“咱们李家虽不是郑家那样的大户,真有人欺负到头上,自然有人去门上理论。我和长河这边你也不用担心,郑二公子也不过是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奈何不得我们。”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李长河的住所眼见就要到了,里边还有其他人,李长根就让李秋岁外边等着,他则去推门……
手才沾上门边儿,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不知道门外边有人,那人先是唬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是李长根,“呀!原来是李兄,还说要去找你,那位郑二公子又来找长河兄麻烦了,身边带了好几个人,我怕长河兄吃亏,还打算去找你找山长呢!”
李长根拱手谢过那人,抬脚就往里边走,李秋岁见状忙跟上。
还没见到李长河,吵嚷声就传了过来,“……姓郑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今日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听出这是李长河气急败坏的声音,这是气的狠了!在书院里动手实属不智,你就是再有道理,也免不了一顿责罚,再甚者,直接被撵出书院。
李长根索性跑了起来……
“乡下来的土包子!姓李的你要敢动手,我们就承认你是真男儿!”
“就是,光说不练算什么好汉!”
“有种你就上来打我们,你也就空长了大高个,靠出卖自家妹妹来了书院读书,我们都替你羞得慌!”
一阵嘻嘻哈哈的说笑,混杂着鄙夷之声……
不等李秋岁和李长根到跟前,两方人已经动上手了,说是两方人,实际上李长河这边就他一人,他先朝话最多的那个挥了一拳头。
那边一行三个人,看样子都是府城的公子哥,身边还跟着随从小厮,李长河这边才动上手,那边几人的小厮一窝蜂上前,先挡住自家的主子,举着拳头就朝李长河头脸和身上招呼。
李长河这边的住所里还有其他人,看这边闹僵开了,也不敢上前劝解,就偷偷摸摸抬脚往出跑。
李长河在家里面干惯了农活,身上有把子力气,那几个随从小厮跟他们主子横行霸道惯了,自然有些身手在身。
李长河不是人家的对手,都没打着人,就被几个人生拉硬拽给摁到了地上,拳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那几个看热闹的二世祖还在旁边说着风凉话,“这回是你先动的手,就是山长来了咱们也不惧。”
“就是这个话,还敢跟咱们动手,这回非把你撵回家种地去,真当书是那么好念的……”
李秋岁也来了火气,一句话没说,手腕处利用木系异能生成了藤蔓鞭子,直接朝围殴李长河的小厮身上抽去,不拘是头脸还是肩背,歹哪抽哪……
几人反应不及时,生生挨了几鞭子才算回过神,纷纷抱住脑袋四散逃到边上。
李长根和翠屏前后脚去扶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长河,身上的衣服都破了,鼻青眼肿的,不是熟人都认不出这是谁。
李长河艰难的睁开眼睛,见是族兄李长根,艰难的咧嘴说了一声,“我没事!”
李秋岁见状移开视线。
那边的几个二世祖有人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指着李秋岁叫嚣,“哪,哪来的,臭,臭丫头,吃了熊心豹,豹子胆了,敢,敢,敢来招惹小爷!”
李秋岁哪有闲工夫听他说了些什么,鞭子直接就朝那人脑袋抽去。
她心里有气,手上虽然控制了力道,速度却是极快,那人也没想到鞭子直接就奔着他来了。
躲闪不及,只下意识偏头捂住面门,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肩膀和手臂上。
像是没抽到脑袋犹觉不解恨,连续又被抽了几下,感觉都要皮开肉绽了。
那人顿时哇哇叫着求饶,“姑奶奶,求求你住手,我再也不敢了的,都,都是郑二,对,对!你去找郑二算账?”
李秋岁收回鞭子,挑眉看向郑斌,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墙根下,“李,李姑娘……”
哪能给他开口求饶的机会,鞭子直接奔着他去了,这家伙反应极快,飞快转过了身子,后背愣生生挨了几鞭。
还不忘大声喊叫,“救命——救命啊!有人打死人了!”
李秋岁又赏了他几鞭子,这家伙喊的更难听了,人索性蹲到了地上,抱住脑袋团成了一团,“……打死人了!快来人救命!”
察觉有人朝这边院子来了,听脚步声就知道不止一个。
李秋岁不紧不慢收回了鞭子,双手背到背后,一抖手腕,鞭子重新绕回手腕处,粗粗看上去还以为是绿色的镯子。
“这是闹什么啊!”来人喝了一声,一脚跨进院门。
郑斌一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蜂拥跑到来人身后,仿佛找到了安全感,就是指着李秋岁七嘴八舌的告状。
“庚先生,这野丫头不知打哪来的,拿了根鞭子,进了门二话不说就动手抽打我们。”
说话的这人,李秋岁还没来得及打他,跟郑斌一块儿来的,共三人,郑斌和第一个挨鞭子的那个这会疼的龇牙咧嘴,且说不出话呢!
有人先开口告状了,挨了鞭子的二人忙不迭的点头附和,他们身上疼死了,哪能轻易放过罪魁祸首。
“你是谁家的?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不怪庚先生这样问,李秋岁豆丁大点的人,站那里还没有他大腿高,郑斌三个都十三四岁的少年了,哭鼻子跟他告状说被人家欺负了,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般有歧义呢!
李秋岁也不开口辩驳,她抽出鞭子那会儿,几人的注意力都在随从殴打李长河上面,且注意不到她呢!收回鞭子那会儿,双手有意背身后,料想他们也注意不到。
你说你挨鞭子了,也要找出鞭子来啊!
我就是不说话,任由你们三个发挥好了!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寻找
李秋岁只站在那里不说话,郑斌三个哪肯罢休。
“方,方才就,就是这丫头拿鞭子抽的我们。”郑斌自觉有人撑腰了,愈发的理直气壮。
他没说的是那个鞭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任凭怎么躲闪总能抽打到身上,且痛感似乎蔓延到骨头缝上,就说一句话的功夫,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秋岁迎上庚先生看过来的目光,只是把双手一摊,抿着唇不言语。
这样子谁还能看不明白?
那个没挨鞭子的就跟着嚷嚷起来,“肯定是她藏起来了,肯定是……过来两个人去找找……”
还不忘瞪了李秋岁一眼,恶狠狠道:“等找到鞭子有你好看!小小年纪竟这般心狠手辣的,看看,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样了!”
李秋岁像是被他的模样吓到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算站定,只是看着他,还是没有言语。
她想当一个诚实的人,不想说谎话骗人,随便你们发挥好了!
庚先生皱眉。
看郑斌一边有两个随从作势要去寻找鞭子,便出声叫住人,“等一下!”
随手指了两个围观学生,“你们去寻找一下,仔细着点,看有没有他们所说的鞭子。”
郑斌三人倒觉无所谓,随从是他们带过来的,先生这样做倒也算公正。
等找了一圈也没能见到鞭子的影子,三人互视了一眼,还是那个没挨鞭子的要求说:“让我们的人再找一遍!”
这明显就是不信任人嘛!
那两个找鞭子的学生怒了,其中一人就说:“有没有挨鞭子,一直都是你们在说,我看压根就没什么鞭子,更遑论还抽了你们?”
令一人就接话头说:“人家才多大一点儿,就是给她一根鞭子,你站那里给她抽,又能怎么着……至于哭哭啼啼,做这副模样给谁看?”
郑斌三人能气死,加上身体上的疼痛,面容愈加扭曲,显得狰狞起来。
没挨鞭子的那个忙安抚住两人,不等庚先生发话,直接指派了身边的随从,还低声给他们出主意,“你们去,你们两个去,草丛里,花圃旁着重寻一寻。”
这么丁点的大的院子,那丫头从始至终没离开过众人的视线,不信鞭子还能长脚自己跑了。
李秋岁垂下眼睫,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更加确定,把人家小丫头给吓着了,还有人安慰说:“小姑娘别怕哈,庚先生在这里呢,这几个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庚先生为人正直磊落,围观的学生并没有多少惧色。
李秋岁垂着头胡乱的点了点,小小声的道了一声谢!
李长根和翠屏都朝李秋岁看过去,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自家妹子和姑娘拿着鞭子满院子抽人,差点就信了郑斌三人诬陷好人了。
可转念又想到正如方才那位所说,那么点的小人,拿着鞭子的模样虽然凶狠,能有多疼?
去寻鞭子的随从很快便折返了,那么大点的地方,挨着寻摸一遍,真就要不了多大会功夫。
等随从低声把情况叙说一遍,郑斌三人傻眼了,看向李秋岁的目光诡异起来。
鞭子一定还在她身上!
郑斌很肯定,他能确定这丫头没出过院子,那么只剩下这一个可能。
想到这丫头为的什么与他们结仇,郑斌就差跳起来嚷嚷,“这丫头有胆量跑到书院来打人,都是李长根和李长河招惹来的,按照书院规矩,合该把这二人都撵出去。”
“就是,何该把他们两人都撵出去!”没挨鞭子的这位自觉有人撑腰,躲在先生身后嗓门极高,那两位且没有这样高的嗓门呢!
李长根安置好了李长河,三两步跨前挡在李秋岁前面,“先……”
“先生,李长根和李长河是我家兄长。”李秋岁抢在李长根前头说话,一指郑斌,“我跟郑二公子在郑家闹了一点矛盾,因着家里有长辈看着,他不敢明目张胆找我麻烦,就把火气发泄在我两个兄长身上。今日我说天气冷了,到书院送两件御寒的棉衣,才走到住所外边,就听到里边闹哄哄的,他们三个竟然指使身边的随从殴打我家兄长……”
不等李秋岁话说完,就有人抢下话头,“那也是你家兄长先动的手!我们只是和他争辩几句,他挥着拳头就朝我们来了,随从动手怎么了?以我们的身份至于和这样的人亲自动手!”
那人跳着脚和李秋岁争辩,庚先生蹙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一行八九个人,人家那边算上豆丁大点的小丫头并一个小丫鬟,拢共才四人。
先生目光里的神色不加掩饰,郑斌三人看在眼里,还是没挨鞭子的那人开口说,“那臭丫头的鞭子,抽在人身上可疼了,先生,您看看他俩,还有他们。”
先指郑斌两人,又去指被李秋岁几鞭子下去四散的随从。
郑斌两人迎上庚先生看过来的目光,面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一副等待先生给他们做主的模样。
先不忙找鞭子,身上的伤口总是骗不了人,能疼到人的骨髓,可想伤口有多狰狞!
庚先生上下打量他们,嗯,形容是有些狼狈,头发乱七八糟,衣衫上的口子也很明显,其他的还真看不出来。
四散的几个随从呢,听了他们公子的话,被鞭子抽到了几个自发走到了最前头。
庚先生在他们衣衫上看到了同样的长口子,真就像鞭子抽打在身上所造成,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候,外头又进来不少看热闹的学生,山长也被人请了进来,看庚先生在处理这件事儿,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出声。
郑斌三个背对着山长,这会可算得了理了。
郑斌拦在还想说话的那位前头,“先生,李长根,李长河二人纵容家人带凶器进书院……”
鞭子算是凶器吧!他们都这样了自然算凶器。
郑斌咳了一声接上先前的话头,“殴打同窗,其行为及其恶劣,严重违反书院的规矩,直接撵出书院,都算便宜了他们!”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伤痕
郑斌说完话,就有他一伙的二世祖接上话头,“就是,就是!撵出去都是该的……便宜他们了,小爷的伤不能白受!”
“我们是在书院受的伤,就是山长来了,这回也不能包庇他们。”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说的热闹。
这边等李长根安顿好李长河,才发现他的一条胳膊不能动弹了,着急去找大夫给看看,自然看到了山长一行进门。
不等郑斌他们叫嚣完,李长根拱手给山长和庚先生深施一礼,道:“山长,先生!李长河被他们折断了一条手臂,学生恳请先请位大夫过来给看看。”
郑斌三人闻言忙转过身,顺着李长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山长站在门边上。
心里一惊,随即又恍悟了过来,这一回他们这边是占了理的!
任凭李长根去狡辩,他们左右不会罢休!
山长的面子也不好使!
听了李长根的话,山长和庚先生朝李长河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山长就挥手,吩咐身边的随从去寻大夫。
“山长,您看看我们,不过就是过来找李长河说句话的事儿,讨论学问嘛,难免见解不同争辩了两句,一个不顺眼挥着拳头就朝我们来了,更过分的是纵容他家妹妹殴打我们,您看看,我们被打成什么样了!”
这位最先挨了李秋岁的鞭子,山长过来可算找着了依靠,三两步小跑到近前,就差扯着山长的衣摆哭诉了。
山长皱眉,“好好说话!谁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是出来转转,看到许多人朝这个院子涌,怕出了什么事儿,他就跟过来看看。
这回不等李秋岁开口,李长根再次朝山长、庚先生并周围围观的学子施了一礼道:“三番两次给书院带来麻烦是我们兄妹的不是,我代我们兄妹给各位陪不是!”
话音一转又道:“该是我们的错我们认下,有人把故意找茬说成讨论学问,这个我们不认。先不说前头就有郑二公子故意找茬的先例在,就是带着这么多人找上门,推推搡搡,就不是讨论学问的态度。所谓的一言不合,不过是出言不逊,言语讥讽。请问诸位,但凡有点血气的男子哪个能受得住言语相激?”
周围围观着学子年龄都差不多,李长根着这番话有理有据,他们中有人也有过同等境遇,很能够感同身受,闻言,就有人赞同的点头。
山长和庚先生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李长根这个学生出身农门,先不说读书上头天分如何,就是这份遇事处变不惊的姿态,足以令他们刮目相看了。
周围围观的学子自然能看出山长和庚先生的态度,书院本就是安静读书的地方,李长根和李长河不过是名不转经传的小人物,郑斌三人的纨绔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
在书院里还算收敛了,在府城仗着家世没少胡作非为。
他们中不少人要么家住府城,要么府城郊外,郑斌三人不学无术的纨绔名声他们早有耳闻。
郑斌三人那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在书院里收敛,那是有院规摆在那里,家里人不会任由他们胡闹。
别看他们吊儿郎当,心里门清呢!一则,真被撵出了书院,家里人面上也不好看,哪能轻易饶了他们!再则,被家族放弃,哪还有纨绔的资格!
周围人三三两两,聚一块指指点点,低声说着话。
郑斌三人不用去仔细听,就知道那是在说他们,这回他们可是占着理的。
不学无术、纨绔就合该被人欺负了!
郑斌差点被气死了,他们这回可是结结实实吃了亏的,一改前头见到山长时的畏缩,扯着身上的衣衫朝围观的众人叫嚷,“我们身上的伤口你们看不到?学院的规矩难道成摆设了?”
李秋岁在李长根说话的时候就站到了他身后,这纨绔竟然拿着学院的规矩来说事,竟学聪明了,真真令人刮目相看。
实在没忍住跟着郑斌后头嚷了一句,“你口口声声的伤口在哪呢?露出来给咱们看看呀!”
就有好事之人马上接上话茬,“就是,把伤口露出来给咱们瞧瞧,光给咱们看衣衫有什么用!”
又有那不嫌事大的出言搅和,“衣衫脱了,咱们都给你做见证,院规在那里摆着呢,山长也不好偏袒了谁!”
郑斌三人面面相觑,还真能当众脱了衣裳给人看呐,饶是他们不看重脸面这会也有些踌躇。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山长站那里,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胆子越发大了起来,郑斌三人的踌躇,让众人愈发来了兴致。
“你们倒是脱呀!磨磨唧唧,娘们兮兮!不是说让咱们给你做见证嘛,这样子咱们到哪给你做见证去!”
就有那平日受了郑斌三人欺负,不敢公然出声反抗的,这会仗着人多势众,小声嘀咕道:“不会是想碰瓷吧!欺负人家欺负习惯了,找上门打人家不说,还想讹上人家,真是坏透了的!”
郑斌三人都能气死!
谁讹人,谁讹人了!
我们头上脸上的鞭痕,你们都眼瞎,看不到啊!
对,他们头上脸上包括手上都疼死了,那丫头下手狠着呢,不管不顾的胡乱甩鞭子,他们就两只手,顾头不顾脸,顾脸不顾头,到最后哪哪都疼。
先头挨鞭子最多的那个,仗着有人在,料想那丫头也不敢再挥鞭子,对了,鞭子都不知道扔哪去了?胆子可不就大了么!
眼睛恶狠狠瞪向李秋岁,还忙把手脸都伸出去给人看,“你们看,你们看看,这都是那丫头干的好事!”
李秋岁也不说话,爱让人看就让人看看好了,她倒是想看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可不,那边就有人说话了,“刘洋,你就是想碰瓷儿,也稍微花点心思啊!不行就让你那些随从朝你脸上挥两拳,好歹弄得像一些,就这样想污赖人家,咱们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原来这家伙叫刘洋啊!
就他第一个朝自己叫嚣,不多抽两鞭子对得起哪个?
李秋岁站在边上,这会还有功夫寻思这个。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迟疑
那边又有人接话了,“可不是嘛,口口声声人家怎么着你们了,我看除了衣衫自己扯烂了,咱们真没看出旁的来。”
“你去看看人李长河,整条手臂都被你们打断了,眼睛也肿的只能看到一条缝了。到底谁比谁更凄惨呀!”
有人这么一提醒,包括山长和庚先生又都朝李长河看过去。
大夫怎么还不来?
模样可不凄惨嘛,说是眼睛肿的只能看到一条缝,真就一点不夸张,胳膊还耷拉着,准是给人弄折了,还有那腿,这半天都没能站起来,不会也给打折了?
迎上众人的目光,李长河咧了咧嘴,艰难举了一下受伤手臂,马上就用另一只手扶住了,这在旁人看来就是在强撑。
李长河呢,今天被人揍惨了,可看他们被岁岁差点抽死,心口的一口闷气可算是能出来了。
郑斌这帮人三番两次找麻烦,他早不耐烦了,不是族兄李长根死死拦着,上回就想跟这帮人拼命了。
自家这小堂妹,别看她年纪小,力道极大这事在家里不算秘密,他奶奶说是女孩家力气大算不得好名声,这事就一直被家里死死瞒着。
从他来了府城读书,心知肚明名额是怎么来的,自觉对不住小堂妹,一直踌躇着不敢去郑家寻人。
不是郑二公子频繁找麻烦,担心小堂妹在郑家吃亏,族兄李长根给写了一封信,好不容易托了人给送去了郑家,没成想信昨个才递进去,小堂妹今个就来了,正巧被她碰见了这事儿。
在家只是听说了她力气大,李家村包括上河镇周边,她和她二哥李长雷打架就没输过,毕竟相差了七八岁,和他玩不到一处,自然没能亲眼见过,这一回可算开了眼界。
李长河垂下脑袋,咧了咧嘴勉强忍下笑意。
有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道,咬着牙硬撑着呢!看给人疼的……这帮纨绔的狗腿子下手可黑着咧!
有人不惧郑斌他们,就把话说到面上,“你们就是想碰瓷儿,也先看看把人伤成什么样了!”
言下之意就是李长河这边伤的比较重了!
被称作刘洋的那个看出这边的眉眼官司,差点跳起来同众人争辩。
他怎么就是想碰瓷了!
手脸,包括肩背不知道被那丫头抽了多少下!
这会子他疼死了好吗?
这位尤其是为了护住脑袋和脸颊,背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不是还保留了几分理智,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都想把衣衫扯掉,给这些人看清楚。
站他旁边的那位,没挨过鞭子的,主要是李秋岁去收拾郑斌了,还没顾得上他。
他听众人说完那番话,回过神,就去打量挨了鞭子的刘洋和郑斌。
惊呼道:“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俩人挨抽,他可是亲眼所见,当时两人叫的那个凄惨,疼不疼的吧,他也不甚清楚,毕竟他也没挨鞭子呀!
或许是那丫头人小,没什么力道?
也是,还没他大腿高呢,能有多大的力气。
这会连他都不敢确信郑斌二人是不是装过了头。
都是郑斌和刘洋,装的像模像样,声音都那样凄惨了,他当受了多大的伤,早知道真不如让随从随便抽几下,多少弄的像个样子。
这位迟疑,不敢确定那两人弄的这一出,到底是不是为了碰瓷儿的,自然不会像先前那样上蹿下跳。
他心里不确定,就拼命的给郑斌和刘洋使眼色。
差不多,咱就行了啊,没见那边李长河都成那样了还一声不吭。
两箱一比较,你们俩装的可太不像了!
郑斌和刘洋也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书院里见不得他们好的人多着呢,还能指望他们帮着说话?
肩背和脸颊他们自个看不到,视线就落在双手上,除了钻心的疼!这个只有他们自己有感觉,真就连一点红痕都看不出。
手臂那里也疼的厉害,两只袖子破破烂烂,不信邪的一把撸起来,同样白生生的一片,一点红痕也看不出。
两人同样疼的龇牙,此时此刻很能感同身受,就又朝对方的脸上看,除了头发凌乱外,同样看不出伤痕。
李秋岁莫不吭声,悄无声息扯着翠屏退到了角落处,深藏功与名。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好嘛!
你们口口声声挨了鞭子,伤口到底在哪呢!说是碰瓷还不承认,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众人看着那两人的囧样不由笑成一团……
山长背着手咳嗽一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郑斌和刘洋身上,他不禁提高了音量高喝一声,“好了,都散了!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众人顿时都回过神儿,光顾着看热闹了,把山长这一茬忘到脑勺后,师长面前哪能肆意妄为,赶忙拱手行礼,作势往外头走。
热闹还没看完呢,步子就慢了一些,再慢一些……
出了院子的,借着院门遮掩,扒住门框往里头瞧……
山长见状又喝了一声,“都散了!”
学生们不敢不听,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山长走到李长河边上,“等大夫过来,给他看一看伤,再去那边把话说清楚不迟。”
方才那样说,不过是想把围观的学生遣散,不然,这样一直围着,指指点点的成什么样子!
李长河这样暂时不适合挪动,伤的不算轻了。
看郑斌三人却是活蹦乱跳的模样,伤该是不重,或许压根就没什么伤,事情早一点晚一点处理都无碍。
手臂抬不起来不算小事儿,有可能是脱臼,也有可能是骨折或骨裂,李秋岁不再耽搁走到李长河身边。
李长河笑了笑喊,“岁岁,我没事。”
李秋岁去看他胳膊,用手摸了摸,该是脱臼了,“我在郑家拜了一位神医为师,大哥要是放心,我就给你看看。”
就是脱臼,耽搁时间长了也不大好,山长身边的随从走了好大一会功夫,大夫还没影,李秋岁就盘算自己给接骨。
“就是脱臼了而……”
李长河反应弧有点漫长,还没从堂妹认了个神医当师傅中反应过来,话也才说了一半,只见李秋岁抬起他的胳膊,一拉一送,还没来得及喊叫出声,脱臼的胳膊就给送上了。
李长根站在旁边看半天了,李秋岁说认了神医当师傅,他也听见了这话。
认就认了,什么神医不神医,多学点本事傍身总是没错。
这边李秋岁给接好了胳膊,道:“大哥这两日用这只手臂要抻着点。”
李长河忙点头。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人情
山长的长随把大夫领过来,不等山长发话,郑斌忙道:“老先生,先给我们看看。”
他们都要疼死了,而且过了这么一会儿,身上的疼痛越发加剧。
他们是看不出伤痕,不信大夫来了还能看不出!
刘洋一拍大腿,带动的身上脸上更疼了,这会先顾不上这个,就急切的道:“……还有那些随从呢!”
这会儿想起来那些随从也挨了鞭子。
他还不死心,真就看不出一点痕迹,也不说吩咐随从去看,自个儿忍着疼痛,跑过去亲自查看。
几个声称被打了鞭子,身上疼的,他都给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真就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要不是疼痛真切存在,他都要怀疑方才挨鞭子是一场梦了。
郑斌在那里叫嚣的厉害,李长河脱臼的胳膊又接好了,剩下的鼻青眼肿都算外伤,不急在一时半会,大夫就先给郑斌看了。
人家大夫问他哪疼,他就说,“我哪哪都疼,您帮我仔细瞧瞧。”
那丫头下手狠着呢,一鞭子过来,还管抽在哪里,自然是抽哪算哪。
大夫给把了脉,人家也算负责任,左手把完还给换了右手,身上他们嚷着疼的地方也都给仔细检查过了。
山长和庚先生就站在边上看着,要说他们先前也像那些学生认定的那样,这几人就是没事找茬,这都不是第一次了,可看郑斌和刘洋,龇牙咧嘴还能说是装的,额头上的冷汗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看完了郑斌,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言语。
“大夫,还有一个呢!”
刘洋咬着牙还站在那里发呆,那个没挨鞭子的忙过去扯人……
老大夫看完了刘洋,捋着胡须总算开口说话了,“两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小小年纪少点胡闹,酒也要少喝些……”
郑斌和刘洋哪耐烦听他说这些,不等老大夫说完就截断话头,“你到底能不能看出我们俩伤在哪里?”
罗里吧嗦的,胡不胡闹跟你有什么关系!幸亏还有几分理智,不然这话能直接怼到人家大夫脸上。
老大夫还能看不出两人的不耐烦,他也来了脾气哼了一声,直接就给下了结论,“无碍,休息两日就该没事了!”
郑斌两人差点气的跳起来,“庸医,你肯定跟那丫头是一伙的。”
郑斌越说觉得自己说的越有理,“那丫头是杨神医的徒弟,你们肯定早前就认识,故意说这话糊弄谁呢!”
老大夫能被这货给气死,杨神医的名声虽然他也有所耳闻,人家的两个徒弟听说都在京城,混的还不差的样子,可大家并没有什么交集,他还犯不着去讨好人家徒弟吧!
想到这茬,去看所谓的杨神医的徒弟。
李秋岁这边看李长河没事了,有功夫看那边两人出丑,人家大夫真没说错,那鞭子抽人是疼,真就过两天就没事了。
鞭子是她异能进阶就能催发出来的一种蔓藤,当时看着李长河被那许多人按着揍,心里着实气恼,却还存了几分理智,她意不在伤人,又怕留下痕迹有理说不清,给人倒打一耙的机会,鞭子受她控制,自然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抽到你肉里边儿,疼不说还看不出痕迹。
这几人实际上还得感激她呢,她的鞭子抽人虽然疼,却能帮助疏通经脉,消除体内淤堵,这两人之所以那般疼,不过是体质太差,这个怪不到她头上,过两日这些人就该感受到好处了。
李秋岁一脸都是干了好事没人发觉的遗憾。
“丫头,你真是杨神医的徒弟?”老大夫心里也纳闷,这么点大的孩子,杨神医的年岁该是与他差不多,是想收徒呢,还是带孩子玩呢!
李秋岁可有礼貌了,先给老大夫行了一礼,“这几人与我有些过节,您老受我牵累了!”
站直了身体,这才回答老大夫先前的问话,“杨神医便是家师,小女不才有幸被看中,收入门墙当做第三弟子。”
老大夫习惯性的捋着胡须,“小友不必谦虚,能被杨神医看中,学医的资质定然不凡,有机会还请小友引荐在下与杨神医认识,他老人家那样的人物,能见上一面都算三生有幸!”
李秋岁知道人家在谦虚呢,可自此也能推断,自家那便宜师傅在杏林界的名声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她的态度又谦逊了几分,“您老言重,不敢当小友的称呼。我和家师都在郑府暂住,您只管递了名帖拜见我师傅就是了。”
杨神医每日收到的拜访名帖多了,见不见的都看他自个儿的意愿。
虽然认了师傅,成了名副其实的师徒,李秋岁也不会自作主张替师傅拿主意。
老大夫还想再说,那边郑斌不乐意,直接嚷嚷开了,“看吧!我就说这老东西是在巴结杨神医。”
言下之意,他的诊断不做准。
老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那边山长说话了,“那个学生无碍吧!”
山长说的是李长河。
老大夫是学院里专程请的大夫,那么多学生呢,十天半月不下山一趟,有个头疼脑热,直接找他开副药就算完事,医术上还算不错的。
山长问话,老大夫顾不上生气,“杨神医的高徒给看过了,还能有什么事?”
山长无奈,不怪郑斌那小子嚷嚷着你包庇,看看你听到杨神医的这副德行,“你再过去给瞧瞧。”
那丫头多大一点的人,就算人家天赋异禀,也得你过去瞧一遍啊!
李秋岁脾气极好的过来请人,“我才学医不久,还得您老亲眼给瞧瞧,我堂哥的胳膊方才脱臼了,是不是还伴随着骨折?耽搁的时间可不算短了,今后会不会习惯性脱臼,影响日常生活呀?还有学业上会不会造成影响?心理上会不会有什么障碍?这些您都给仔细看看!”
说着话,李秋岁一面去扶人家老大夫。
先不说郑斌几人听到这番话的反应,就是山长和庚先生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既然会医术,看样子还不错,你担心这个,早干嘛去了,早些给你堂哥把胳膊接上,不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提议
李秋岁有自己的道理,“我才学医几天,草药还没认全,胳膊脱臼这事可大可小,我可判断不出有没有骨折,方才不是久见大夫不来,也不会大着胆子动手。”
老大夫看她说的头头是道,不住的点头附和,“正是你说的这个理,伤了骨头,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手脚不灵便,就影响写字,往大了说,今后干力气活使不上劲儿,可就麻烦了!”
“那您赶紧给我堂哥看看!”李秋岁很着急的模样,去催促人家大夫。
山长和庚先生听了老大夫的话,心里也忧虑,这真要让人在书院里出事了,影响书院的名声不算,人家里的爹娘都该找上书院来了,废一条手臂,还是在右边,这是能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就连郑斌这边听了老大夫和李秋岁的对话,心里直犯嘀咕,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
他们交代过随从,下手该是有轻重的啊!竟这般严重了?
如此一来,众人的视线就都落老大夫身上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人家老大夫面上一派淡定,先给李长河把完了右手的脉,换了左手再来一遍,又给受伤的手臂仔细摸了骨。
之后,就捏着胡须,不说话了。
李秋岁心里念头一转,就递过去话头,问说:“您老看我堂哥怎样了?”
手一指郑斌几人的方向,“他们那边您也看过了,山长和先生都是公道人,您不必有什么顾虑,实话实说就好。”
公道人——山长和庚先生面面相觑。
被人架起来了,还能反驳说自己不是公道人啊!
先听老大夫怎么说。
“那几位公子除了衣衫破烂,恕老朽学艺不精,看不出症候。”
老大夫怕是不捏着胡须,说不了话。
顿了下话头,才又往下说:“你堂哥的胳膊……可大可小!你复位的手法虽然精妙,却有轻微的骨裂,没有三五个月的精心养护,想要恢复常态就难了!”
老大夫的话说完,李秋岁就撂下脸子了,目光中的厉色几乎化为实质,“郑二公子,等回了郑家,我会把事情的原委如实告知郑老爷。”
郑斌被看的缩了缩脑袋,这会儿心里也害怕了,真被大伯知道了这事,不定被怎么惩罚?
想到自己也挨了鞭子,老大夫的模样,明显是帮着那丫头在说话,他就色厉内荏得嚷嚷开了,“明明是我们这边吃了大亏,我要重新找大夫帮忙看看。对,就得找大夫重新给看看!”
就差把不相信老大夫的诊断写脸上了。
山长扫一眼院子外头还有逗留的学生,问老大夫,“这样能走路吗?”
说的是李长河!
毕竟这里只有这一人看上去受伤了。
能啊!伤的又不是腿,怎么就走不了路了。
老大夫真心没想偏颇哪一边,李秋岁这边是有杨神医的面子在,但人家也有作为大夫的坚守。
事实怎样就是怎样,伤就在那里,任凭谁来,看了还是那样。
朝郑斌三人哼了一声,话却是对着山长说的,“那就去外边再请两个大夫过来,老夫一辈子的清明,不能让这次事件给毁了。”
这回不是郑斌闹,非要请大夫了,是人老大夫坚持,非要山长请大夫自证清白了。
山长看老大夫气的都面色发青了,就吩咐长随,“……再去外边请两个大夫。”
领着一行人到了书院的敞厅。
郑斌三人走了一路,发热的脑袋总算能冷静下来,身上有没有伤,只等再请了大夫来。
事情到了这里,明显对他们不利,郑斌更怕李秋岁的那句把他大伯找了来,之所以跑到书院寻她堂兄的麻烦,还不是怕惹了她,再去找大伯告状。
他也是闹不明白了,大伯一家对那丫头的态度着实蹊跷。
等山长和庚先生坐定,郑斌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事情是他领的头,他也顾不上身上疼痛了,主动走到了敞厅中央,态度特别诚恳的道:“山长,庚先生,姓李的丫头拿着鞭子先打了我们的随从,后又过来追打我们。至于那根鞭子,既然院子里找遍了没有,那定然藏在这丫头身上了。”
郑斌笃定自己的猜测,拱手一礼又朗声道:“恳请山长和庚先生做主,学生自认不是那等满口谎言,信口开河之辈。”
郑斌的这副作态,不是他先前上蹿下跳的印象深入人心,真把他当成风光霁月的公子了。
看山长和庚先生露出沉思之色,李长根不动声色的朝李秋岁看过去一眼。
有没有用鞭子抽人?这事他心里门清,李长河所在的院子里找过了几遍,鞭子八成就还在李秋岁身上,李长根寻思着,该找什么样的说词应对接下来的场景。
李秋岁看李长河和翠屏都朝她投过来担忧的眼神,挑眉笑了笑。
不等上首的山长和庚先生说话,李秋岁也站到了敞厅中央,学着男子的模样,拱手一礼道:“恳请山长和庚先生还小女清白。”
她也不说身上有没有鞭子,左右能找出来,算你们有理。
郑斌那脑袋不知道怎么长得,你就是找出来鞭子,身上没有伤痕,又能奈我何呀?
郑斌呢,一心认定老大夫要么医术不行,要么就是有心包庇!
不然,他都那样疼了,哪就能诊断不出?没见他说了两句话,一脑门的冷汗又下来了嘛!
两方都不肯罢休,眼下还能怎么着,庚先生就提议说:“……要不,就把赵先生家的夫人或姑娘请过来。”
赵先生也在书院里教书,家眷安置在书院旁边,吩咐身边的随从跑一趟,耽搁不了多会功夫。
山长明白庚先生的打算,看那边郑斌还不依不饶,就问说:“赵先生你们该知道吧?”
除李秋岁主仆,都点头了。
“他家的夫人和姑娘,你们该是相信的吧!”
山长这话是对着郑斌一边说的,目光看向李秋岁这边,“你们同是女子,让她们看一看,小丫头该是不介意吧!”
李秋岁点了头。
结果,可想而知了。
等送走了赵家的夫人和姑娘,郑斌三人皆无话可说了,鞭子没能找到,也找不着理由再发难了。
气氛显得凝滞之际,山长的随从领着两名大夫进门了。
挨个给郑斌三人把了脉,查验了一番筋骨,说辞和老大夫大同小异。
又给李长河把了脉,查验了一番手臂,得出的结论竟比老大夫的说辞严重了三分。
看郑斌三人傻眼了,李秋岁心里哼笑。
劳师动众的请了两名大夫,人家在你们身上看不出异常,可不是要在明显带着伤的那人身上找回脸面,不然哪能显出人家的手段来。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了结
胳膊脱臼,稍微有点骨裂,静养一段时日也就能好了,听听到人家嘴里怎么说的。
“不好生养着,将来这条手臂就没用了!”
先说话的这位一脸的高深莫测。
另一位跟着同气同声道:“可不是,读书人的手臂多小心都不为过。俗话说缺哪补哪,最好能弄点虎骨,随便你泡了药酒喝也好,直接煮了汤喝也好!”
这两位是蒙古大夫吧,怎么就有一股忽悠的味道,还虎骨……
李秋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话对自己一方有利,忙别过脸,不让人看见面上的怪异神色。
三位大夫商量着给李长河开了药方,嘱咐说这种伤不能轻忽了。
等送走了三位大夫,接下来,就该李秋岁找郑斌三人的麻烦了。
我大堂哥的手臂是你们弄断的,赔偿银子,买些补养品,这要求合情合理。
李秋岁还威胁郑斌说,不然,回郑家寻郑老爷过来说理。
郑斌能有什么法子想,找来的一个两个大夫都说他们没事,作案的鞭子也找不到。李长河那边呢,竟越说越严重了。
不说还想着把人家撵出书院,他这会还怕这丫头回了郑家找大伯告状。
那两位是郑斌的好友,平时都在一处玩,今次是找来帮忙的。连累人不说,纵然他不学无术,也说不出让他们帮忙凑银子来赔偿人的话。
郑斌咬着牙,生生凑出了二十两银子,“咱们先说好了,拿了银钱不能再回家告状,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堂哥在书院无法安心读书!”
李秋岁学他咬着牙道:“你要是敢再寻我堂哥他们的麻烦,信不信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比今日惨上十倍!”
说着话,一面甩着手腕子。
郑斌看她甩手下意识往后一躲,反应过来不由羞恼,“你少唬人……只要你不回家告状,今后我与你堂哥井水不犯河水成了吧!”
李秋岁似笑非笑的等着他把银钱递过来,“我自然不会回郑家告状。”
事情要是从你那边传出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话说,就这么点银子!还值当花费她那么多的心思。
李秋岁如今手头不缺银钱使,很是看不上堂堂郑家二公子,出门都要带两个随从,耀武扬威的,身上竟然只有二十两银子。
转念,想想时下二十两银子的购买力。
李秋岁撇撇嘴。
郑斌看这臭丫头还一脸的嫌弃,不想想,他一个月才十两的月钱。这二十两,还是他娘怕他在外面有应酬,私底下贴补给他的。
山长和庚先生坐在上首,见人家两方自己便达成了协商,没人要来问他们的意见,乐的清闲,一脸高深莫测的选择作壁上观。
李秋岁可不管郑斌这钱打哪来的,一把把两锭十两的银子塞到李长河怀里。
还不忘放话说,“今日之事算到我的头上,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一指刘洋二人,“你们两个也一样,这是最后一次,再敢找我哥哥们的麻烦,就没今次这般容易轻轻接过了!”
嚣张!
太嚣张了!
不单单郑斌三人这样想,就是山长和庚先生也有同感。
或许……大概……他们真是助纣为虐了一回……
李秋岁跟在扶住李长河的李长根后头,出了敞厅。
等把买来的棉衣和糕点给李长河和李长根留下,领着翠屏往出走,与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李长清打了照面。
“岁岁?”李长清明显愣了一下,才试探着开口叫人。
李秋岁停住脚,点了点头,喊了声“长清大哥”。
“你怎么在这儿?长河呢?他人怎么样了?我才听人说了这事儿!”李长清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李长清就是李氏族长李广平的长孙了,他同在松云书院里读书,耽搁的这大半日不见他人影。
差着岁数呢,在村里也不算多熟悉,加上方才场景混乱,李秋岁压根没想起这个人。
见人家问话了,还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她就道:“没事了……”
话音没落,后头追出来送人的李长根看见李长清忙说,“长河一个人在屋里,你先过去看着点人,我去送送岁岁主仆。”
李长清还想同李秋岁再说两句话,李长根这样说了,就打消了念头,“岁岁,那我先进去看看长河。”
李秋岁笑着点头。
目送李长清进了屋子。
李长根就说,“岁岁,怎么撂下句话就要走了!我同你说……他郑家但凡有一点慢待,你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李家上下几百口子人,没有让你一个小丫头在人家里吃亏的道理。还有,我和你堂哥都在书院,有什么事就让你身边的这位姑娘跑一趟。”
李秋岁看他有喋喋不休的架势,忙道:“根大哥放心……我回去说一声,说不得年上咱们能一起回李家村。”
好说歹说,又交代了一通,李长根才放人离开。
郑斌这边,三人心里自然不服气。
出了学院的敞厅,刘洋就低声说,“哪天瞅准她单独出郑府,直接绑了人,卖到山沟沟去,看她还怎么嚣张!”
“这回瞅准了时机,先找两个好手,我看咱们身边随从的那两下子奈何不得那丫头。”
郑斌若有所思,大伯一家把那丫头师徒俩当成坐上宾,刘洋两人也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两句狠话。
“今日是我连累了两位,放心,那丫头有我的人盯着,今日的仇,等找了机会定会报了的!咱们都先回家,重新找个大夫给看看。”
说起大夫,挨了鞭子的两人生生打了个寒颤,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到如今身上还疼着。
顾不得再寒暄了,拱拱手,各自领着身边的随从走了。
李秋岁这边出了书院,抬脚上了马车。
翠屏看一眼日头,问说:“姑娘,咱们还去城东的宅子吗?”
在书院里耽搁了这么久,翠竹一早上就过去了,这会也不知道有没有回转?
好不容易得空,城东的宅子自从买了仆从,一直没闲空过去。
李秋岁就说,“天不算晚,你去同车夫说一声,咱们绕道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九十章 问话
等车夫赶了马车到了城东宅子门口,宅子的大门紧闭,外头看上去和上一次过来没什么两样。
翠屏抬手去敲门,手还没摸到门环,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一直都是翠竹来的这边,翠屏还是第一次过来,包括开门的这妇人,也是第一次打照面。
心理猜测该是姑娘买下的仆从,人她不认识,他们各自的情况可是没少听翠竹嘀咕。
翠屏就问说,“你是赵家的,还是周家的?”不等那妇人回话又说,“姑娘过来这边看看,你先把中门打开好让马车进去。”
姑娘自己的宅子,自然要开了中门,被人迎进去。
翠屏常年郑府仆从中周旋,姑娘年纪还小,她要帮着在这些下人面前立威。
李秋岁坐在马车里并没有出言阻止翠屏。
耽搁了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宅子里就传出声问说,“赵婶子是谁啊?谁在外面?怎么不进来?”
赵婶子顾不上回答宅子里面人的问话,陪着笑脸同翠屏说:“我这就打开了中门请姑娘进来。”
回头,又冲着门宅子里头喊,“小石头,快喊了你爹娘同我家当家的过来,就说姑娘来了!”
李秋岁透过车窗往出看,就见一八九岁大的小男孩,先是探出半个脑袋往外头看了一眼,等与她的视线对上,呲溜一下又缩回了脑袋,宅子里就回荡着他的喊声。
“赵大伯——爹——娘,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李秋岁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外头等候。
赵家的迎上前就是磕头行大礼,“姑娘,您可算得空过来了,咱们都盼着呢!”
李秋岁示意翠屏把人扶起来,“一直不得空,早该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宅子里有没有缺的,直接同翠竹说一声,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赵家的作势过来扶人,李秋岁摆手,示意她跟过来。
赵家的就说,“宅子里样样都不缺,翠竹姐姐脾气好,也好说话,样样都想在咱们前头了。就是咱们这么许多人就守着这么个院子,整日没个正事干……”
一行人一面说话,一面往里面走。
才要跨过门槛,方才喊话的小子领着人急匆匆朝这边迎过来,不等李秋岁看清各自的面容,纷纷跪到地上磕头喊着姑娘。
“都起来,咱们进去说话。”
李秋岁自顾往里边走,身后的仆从就都起身跟上了。
天色着实不算早了,也不往屋子里去,她就在廊岩的台阶上回转身。
赵大站在最前边,半垂着头,领着众人一副恭听李秋岁示下的模样。
李秋岁招手把翠竹的弟弟小宝叫过来,“你姐姐回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别看小宝才三四岁,口齿却十分伶俐,“我姐姐已经回了,这会该是到郑家了,她临走还说姑娘您今日不得空,不会过来了。”
“那你在这边住的好不好,想不想回家看看呀?”
小宝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想回家!这边挺好的,小石头哥哥会带着我玩,还有青芽姐姐也好,周婶婶和赵婶婶还会给我们做吃的,反正小的不想回家了。”
李秋岁就笑,“那你听话,就在这边待着,我会经常让你姐姐过来看你。”
“谢谢姑娘!”小宝有模有样的行礼。
看样子是有人教过了。
李秋岁就把视线落在赵大身上,“前头我让你去庄子上看看,你看的如何了?”
赵大自始至终垂着头,闻言行了一礼才答话,“回禀姑娘,庄子里的五百亩田地均是上等良田,眼下这一季种上的是冬小麦,来年的四五月份就该收了,接着种下去一茬晚稻,如此,不遇上恶劣天时,收成该是不差。庄头的事,小的也打问了,为人还算老实持重,他家里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多口人,单单他家那几儿子就种了百十亩地,收成与其他家不相上下。其他的佃户人家,打眼看过去都是老实本分之辈。您不过来,上半天小的就同翠竹姑娘说了,庄子上虽然只有两季的收成,还有鱼塘啊,鸡鸭牛羊这些,郭府的管家只让人把秋粮拉走了。眼下天冷了,前些日就听他们说该起塘了,鸡鸭这些都好处理,往年直接就卖给了府城的酒楼,牛羊,他们不敢擅自处置,说开春也该给分圈了。”
李秋岁沉吟,赵大的意思她是听懂了,就是说庄头人还不错,佃农也还行。到明年四五月份,粮食她是别指望了,鸡鸭鱼和牛羊这些,在问她如何打算呢。
李家村爹娘那边,有郑家给的二百亩的小庄子,鸡鸭鱼这些缺不了,牛羊没听说有。过年了,有了这些东西定能过个好年。
李秋岁,“牛能随便杀吗?”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说是古代耕牛有不许随意杀害的条令。
“耕牛自然不能随意杀害,可咱们庄子上的是肉牛,听说是郭将军专门从走脚商那里寻来的肉牛,因着只长肉不能出长力,不像马匹那样被他们死死把控,有点权势的人家很容易得到。”
李秋岁听赵大这样说就点点头,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多数是从书本上截取,可她才读过几本书,这些没人说,自然不清楚。
“这样,鸡鸭鱼这些,送一些到郑家,还有个把月就过年了,这边的宅子里,你们也留下一些,剩下的,由着他们像往年那样处理了吧!至于牛羊,尤其是那种肉牛的种牛都留下两头,余下的也不用着急处理,开春,该分圈的就给他们分圈,得了空闲我会亲自过去看一趟。还有庄头和佃户既然得用,暂时就这么着。”
赵大虽然垂着头,心里却是震惊的,自家的这位主子别看着年纪小,听她说话,庄子上的门道心里是有数的。
翠竹说让他去庄子上瞧瞧,还当是让他去庄子上当管事,包括方才的回话,他也不敢有一句瞎话。
这会心里还暗暗庆幸,亏他谨慎惯了,做事留几分底线,不然,冒冒然猜测主人家的心思,自作聪明编排了庄头的不是来,被追问两句准就露馅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递话
李秋岁又说了对赵大几人的安排,“你们几人先安心待着,你就当大管家吧!一个月先一两半银子的月例,你媳妇还有周姓夫妻每人先一两银子的月例,周家那几个子就每人每个月就二百个钱。听你说话该是识字的,冬季左右也无事,就教小宝连同周家的几个孩子认认字。还有,再过半月该是有大雪了,你们几人把各院的屋顶看护好,不要让雪压塌了屋顶。”
赵大不住的点头应下,“姑娘放心!”
李秋岁看他面有踌躇,就问说:“还有什么事儿?”
她课业繁重,想出来一趟且不容易。
“姑娘,这边有事,方不方便去郑家找您?”
他们被安置在宅子里有小一个月了,自家姑娘的身份,就是不特意去打听,也知道不是郑家的小姐。
这处宅子,包括郊外的庄子,原先都是郭家的产业,听说为了报恩才送到姑娘手上。先前都是翠竹主动过来这边,姑娘家里的大人都不在府城,有个什么事儿,想要寻人拿主意,都不知道该去找谁!
李秋岁虽然点了头,等回了郑府,还是三天两头就打发翠竹过来一趟。
一来,是为了庄子里的事儿。
再者,宅子这边有事,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一日,李秋岁领着翠屏才从杨神医的院子回来,门房小厮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
见着李秋岁,匆匆忙忙行了一礼,道:“李姑娘,下晌那会儿有个自称赵大的仆从……让咱们给您递个话,说是您身边的哪位姐姐得空了,就去城东一趟。”
翠屏塞了一把大钱给小厮,“多谢你了,那是我家姑娘城东宅子里的管家,下回他还过来,劳烦你们再帮忙过来传句话。”
小厮喜不自胜的把钱收好,“翠屏姐姐放心,李姑娘的事,小的一刻都不敢耽搁。”
早听说这位李姑娘在府城有宅子,有庄子,又有杨神医当师傅,她这边有事,郑福大管家早前也有交代,让腿脚都利索点儿。
等小厮离开,翠屏进了院子。
城东那边,前天才过去看过,还说鱼塘起塘了,包括鸡鸭鹅,送去了酒楼一些,郑家这边,还带过来好些,这几日她们的伙食都不用去大厨房领食材了。
这才隔了一日,找上门来定是有什么事儿。
李秋岁吩咐说:“翠竹还没回来,你去城东一趟,看看赵大有什么事。”
郑夫人答应了让年前回李家村一趟,想着帮家里添置点东西,翠竹一大早就被打发去了外头置办。
这会了,还不见人影。
红缨几个来她们院子有些时日了,做事都顺手了,姑娘身边不缺丫鬟使唤。
翠屏应了一声,喊来红缨服侍李秋岁笔墨,她则转身往出走。
李秋岁先把今日的课业完成,城东那边的事,等翠屏回来就该知道了。
翠屏和翠竹前后脚进的院子。
不等李秋岁询问,翠屏就气愤说:“姑娘,您上回收拾郑二公子那帮人,还是收拾的轻了!”
这话怎么说的,城东那边,郑斌过去找麻烦了?
李秋岁挑眉。
翠屏气红了脸,韵了一口气才又道:“赵大说,前些日子就和庆丰楼采买的大管事说好了,庄子上的鸡鱼肉蛋这些,收拾好了只管给送过去。今个一大早,钱庄头拉了三四车收拾好的东西过来,车子都进酒楼的后院了,愣生生被人又给撵了出来。那管事给赵大透底,说是郑家公子,刘家公子并那什么公子的,一同放话了,在府城这地界,谁敢收了咱家的东西,就是和他们三位过不去……”
李秋岁亲自给翠屏倒了杯茶,翠竹忙接过来,给塞翠屏手里。
安慰说:“有姑娘呢,先不忙生气,喝杯茶润润嗓子。”
翠竹也听翠屏说了李秋岁在书院教训郑二公子的事,她还遗憾没能跟过去凑热闹呢!
经这一提醒,翠屏真就感觉口渴的厉害,咕咚咕咚,一杯茶下肚,一把抹干净唇。
“姑娘,这事咱们就算了?”
李秋岁笑了,“先不管郑斌他们……”
收拾几个纨绔,也就抬抬手的事,早前她在书院说那番话,就是打着把郑斌几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的盘算。
不然,李长根虽然得山长几分看重,加上李长河两人,想同郑斌这种在府城还算有点身份的,正面掰手腕子,注定要吃亏。
李秋岁指腹敲敲桌面,问说:“赵大他们怎么处理的这事?”
“姑娘,您怎么知道这事已经处理了?”翠屏惊奇,也顾不上生气了。
没处理,你就该进门先找我拿主意,而不是站在这里只顾着气氛了。
翠屏没来郑府当丫鬟之前,也是庄户人家的姑娘,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她们对食材的看重甚至超过了银子。
包括李秋岁都是相同的心思,自从她有了吃喝,手头不缺银子使,压根想不到去挣银钱,不是还有仆从要养活,连十两一颗的丸药都不想动手做了。
人济民堂死活破解不了她的药方,也不是说完全破解不了,济民堂弄出来的丸药,药效上总是差强人意,可不就得找小鹿,当然,好处不少给,小鹿多精明的,同李秋岁说了这事,李秋岁让他只管收下。
有了好处当诱饵,小鹿每次都好话说尽了,李秋岁才肯动动手。
翠屏很快也明白过来,自己先笑了起来,后面的话就显得心平平气和多了。
“赵管家也是一个果断的人,眼下天虽然冷,收拾好的家禽放久了,就不新鲜了。他就去找了两辆马车,把东西一股脑拉到了府城下边的县城处理掉。年关上,给的价钱还算公道!他让我跟您说一声,到底比不上庆丰楼出的价高。还问说,账本和银钱什么时候送过来合适?”
李秋岁点点头,“你明早上再去城东一趟,就说赵管家这事处理的好。银钱的事不急,做好了账,就先放那边宅子里。”
又说翠竹,“明日你跟着一起去一趟,还有书院那边,你和翠屏也帮我跑一趟。”
李长河的手臂,她心里清楚没什么大碍,这么长时间了,总要过去看一趟,顺便说说一起回李家村的事儿。
“姑娘,那几个纨绔……就这样放过了!”
李秋岁笑笑没说话。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出糗
郑斌今日约了友人,从书院回来的那次,头脸疼得厉害了,疑心三个大夫受人指使,回家央求他娘又给找大夫瞧了,说法还是跟前头的大夫大同小异,左右就是看不出症候。
他娘看他冷汗淋漓的模样担忧极了,大夫请来一茬,再送走一茬,结果动静闹得大了,惊动了郑老爷,找了郑斌身边的随从,问缘由。
那两个随从一点不中用,不过郑老爷的三句话就把他卖了,郑老爷当时气得狠了,不听他辩解说身上还疼呢,就罚他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不是他娘偷摸给祠堂里送了炭盆,他都该被冻死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了。
郑斌两位好友那边的情况与他这边差不多,只不过人家没有硬压着跪祠堂的伯父,还算顺遂的过了关。
话说,真真是奇怪,鞭子抽在人身上了,哪能没一点痕迹的,偏生疼死个人。如此过了三日,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人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次三人还约了人,说好去庆丰楼喝酒取乐,这一碰上头,就嘀咕起这事儿了。
三人勾肩搭背的往庆丰楼里边走,一面说起今日为难了那丫头的管事,“在府城,保管没有一家酒楼敢收他们庄子里的产出!”
家禽都是收拾好的,一时出不了手,可就不新鲜了,相当于砸手里了!
府城有一处宅子,郊外有一处小庄子,你就能安稳了?
三人互视一眼,这一段时间可算把那丫头的老底摸清了。
哈哈笑着,抬脚就上了楼梯。
他们在外面耽搁的这么一会儿,受邀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小二哥引领一行人到雅间坐定。
刘洋就说:“让那臭丫头嚣张,再敢惹到小爷头上,让她在府城混不下去,滚回乡野种地去。”
旁人还不知道这是说谁呢,左右与他们不相干。
就有那知道根底的接上话茬,“本就是个乡野村姑,回家种地才是正途。”
这位在书院虽然没有挨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羞辱,这仇可大了去了。
哈哈哈……
又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在雅间里回荡。
那人又吹捧说:“话说,刘洋你行啊,庆丰楼采买管事家的闺女,听说在你们家做姨娘啊?”
刘洋哼了一声,“在我家三叔房里……妾,也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她爹敢违逆我的意思,提脚就给她卖出府了!”
你一个当人侄子的,说把叔叔屋里的小妾提脚卖了,真显出你能耐了!
不管这话真不真,在座的各位平日都算相熟,时不时就要聚在一起玩耍,总不好当面拆台。
不管有没有心里不服气的吧,这会大家都给刘洋几分面子。
这种公子们的聚会,这种算是有点吹牛的话张口就来,为了助兴,自然少不了酒水。
这一次聚会有个七八个人,席面上原本就有两壶酒,一个人斟满一杯,一圈下来酒壶也就见底了。
小二哥领人进来后一直也没走,在旁边服侍呢,见状,又给换了两壶满的。
一群公子哥,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划拳喝酒,聊起女人小妾的话题越发来了兴致,三五杯酒下肚,说话越发没了顾忌。
小二哥就一直给换酒壶。
伺候好了这些公子,他不光能拿到赏钱,他们花费大的话,掌柜那里额外还能领到一份赏银。
说是赏银,其实也算是在他们的消费中提成分红,如此一来,酒楼里的小二哥就很有眼色,不等人说话,一个劲的给置换酒壶。
其实,一桌席面的菜品只能算小头,真正的大头在酒水上面。
小二哥又要给置换酒壶了……那位叫刘洋的公子一把拉住了小二哥去拿酒壶的手,口里还喊人家美人,“走,今晚跟哥哥回家,回家,咱们正经入洞房,入洞房……”
刘洋说话开始颠三倒四了,明显就是喝多了的模样。
他的随身小厮就在门口站着呢,见自家公子失态,第一反应就是扶人回家。不然,让公子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明日酒醒,他们准是吃不了兜子走。
这边刘洋跟发了疯似的,两个小厮左右两边拉扯,都没能把人从小二哥身上扒拉开,眼看着还要张着嘴去亲人家脸蛋儿,越发不像话了。
小二哥开始只当客人发了酒疯,见有小厮过来帮忙,开始心里还不算着急。
这会竟然还想抱他!亲他!就是给再多的赏钱也不好使啊!
小二哥拼命的挣扎,嘴里还喊着救命!
“美,美人,难道你想在这里……”
刘洋抱住人小二哥,死活都不肯撒一撒手。
其他公子看足了笑话,别看面上都一本正经,心里都乐疯了。
刘洋这家伙就喜欢吹牛说大话,大家面上都不显,心里鄙夷他的人多着呢,等酒醒了,这种糗事够他们笑话上十年了。
酒是喝了不少,可还没到以往的量呢!
终于有公子良心发现了,各自带来的小厮得了吩咐,一窝蜂涌上去,七手八脚去帮忙。
谁知,刘洋还没从小二哥身上拉扯开,那边郑斌也闹上了。
郑斌这边,没有小二哥给他抱,就一把抱住了临边挨着他坐的一位公子,嘴里喊着和刘洋差不多的话,还不肯消停,就朝人家脸上,嘴唇上亲过去。
郑斌的小厮,连同那位公子的小厮,一看这情况,赶忙有样学样七手八脚去拉扯人。
雅间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谁,谁都别想……别想阻止我追求美人!美,美人是我的!”
被郑斌抱住的那位公子,好不容易被小厮解救了出来,一下子蹿出了老远,郑斌还在那嚷嚷喊美人呢!
那位公子恶心的想吐出来,“啊呸!以后别说这俩货和我认识,不够丢人的。”
话落,一甩袖子,人就出了雅间。
刘洋扯着的小二哥也被人解救了出来,看刘洋还是一副不肯罢休,要扑过来的架势。
小二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忙的道::“各位公子去柜台结账就成,小的先退下去了。”
赏银不赏银,这会都不重要了,自己的清白才要紧。
这位刘公子平日看着衣冠楚楚的,也没少打交道,谁成想竟然有这么个爱好。家里就他一根独苗苗,还指望他早些娶媳妇,传宗接代呐,可不能让人平白坏了名声。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酒疯
一场闹剧,随着两名‘受害人’离开,落下帷幕了。
隔日,郑家二房,郑二公子的院子,到了晌午还是静悄悄一片。
郑二夫人守着儿子,从昨晚上到现在了,一步都不曾离开。
二房郑二老爷有四个儿子,就郑斌一个嫡子,是郑二夫人亲生。
郑二夫人不说以后还指望这个儿子过日子,真真是把人疼到了心坎上。
郑斌昨日出门应酬,还从她那里拿了银子的。直到深夜才回来,大呼小叫,一路闹腾到二房他自各的院子里。
郑二夫人原本都睡下了,听到动静赶过来,就被他儿子一把抱住了。
亲生的,抱一抱自己的亲娘,这也没什么,嘴里一直胡说八道,还要亲亲……
郑二夫人就有些担心了。
见人醒了,郑二夫人难得严肃了语气,“昨日怎么就喝了那么多的酒?你爹那里还好说,被你大伯知道了,又是好一顿的修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
自家儿子被修理,她嘴上嚷嚷的厉害,知道自家的那位指望不上,自己又没什么见识,心里未尝没打着希望当大官的大伯哥帮着管教儿子的主意。
果然,郑斌一听提起他大伯,下意识就开始缩脑袋,反应过来就朝他娘嚷嚷,“娘,昨晚上就多喝了几杯,你不会把这事告诉大伯了吧?您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哪有这样坑亲生儿子的!”
郑二夫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我也不想生你这样的儿子!看看你昨晚上成什么样子了?再敢出门胡闹,我真就去找你大伯收拾你。”
拿这话威胁是有用的,郑斌看出他娘一晚上没睡,这会脾气且暴躁呢!他也不敢惹了,直接闭上了眼睛装睡。
其实,昨晚发生的事情他都记着呢,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方才才会胡乱朝他娘发脾气。
郑斌在外头丢了面子,连书院都不好意思去了。
那一帮子人都在松云书院读书,见面了,难免要奚落两句。就是有这方面的担忧,郑斌一连窝在家里六七日。那个叫刘洋,跟他差不多遭遇,也躲在家里不肯见人。
李秋岁也不等到下一回沐休了,请了下晌的假去了城东一趟。
外面没有郑斌几人的捣乱,赵大很顺利的把庄子里的家禽卖到了府城的其他酒楼。
他把账本递给李秋岁,“姑娘,庄子上账目我都整理清楚了,留了十两在这边宅子开销的账目上,您都带回去看一看,有疑问的地方让翠竹跑一趟。”
李秋岁没有拒绝,当面就翻了几页,账目算是很详细了,连最开始让翠竹送过来半钱银子的开销也都记上了。
“我看过了,再让翠竹带回来,庄子上的账目也放在这边。再有人找麻烦你还直接过去找我。”
赵大一一应下,目送李秋岁坐上马车走远。
马车里,翠竹和翠屏说起了郑家这两日发生的事。
“老爷还在监修河坝,三五日能回家一趟。夫人现在诵经愈发诚心了,不单单自己亲手抄佛经,就是二小姐和五小姐每日也要抄写一两个时辰。”
这些事都不算隐秘,翠屏去大厨房少不了听人嘀咕一耳朵。
翠竹也听人说过,“哎,就说怎么不见二小姐和五小姐找咱们姑娘玩,原来是忙活着抄经书去了!那二房的八小姐怎么也不见人影?”
翠竹嘴里的八小姐就是郑慧,平日里,三天两头缠着李秋岁说话。
翠竹这一说,李秋岁想起来郑慧上半天有些无精打采,因为不想招惹对方没完没了的说话,加上城东宅子这边的事儿,一直没顾得上询问。
翠屏听了翠竹的话,就说:“今早去大厨房,正好碰上二房去提早食的下人,听她们说,二公子昨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二房的院子里差点闹腾到天亮,八小姐也该是知道了。”
李秋岁的眼睛亮了亮,问说:“还有没有听说别的?”
翠屏摇了摇头,“听说二夫人守了一夜,说了二公子,二公子还很不服气,娘两个闹得很不愉快。”
李秋岁点头,叮嘱翠竹和翠屏,“回去告诉院子里的人,多听听二房里的消息,回来告诉我。”
所谓院子里的人,就是后来的红樱、红桃、红枣她们,其他负责洒扫的粗使仆妇,身契还都在郑夫人手里,不算自己人。
翠竹和翠屏也不问缘由,等回了郑家,但凡二房有个风吹草动,她们总要说给李秋岁听。
距离上一回去城东又过去了十多日,今日是红枣听到了二房的消息,急匆匆的跑回来,拉了红樱在屋外守着。
李秋岁还在同她的绣花针较劲呢,看红枣的模样,知道又有二房的八卦听了。
自从她让留意二房的消息,几个丫头就成这副模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密谋什么机密事呢!
正好绣花也绣累了,听听八卦,缓解一下。
“……昨晚上二公子喝了酒,又发疯了,屋里边易碎的摆件砸了个稀巴烂,动静闹得可大了,二夫人交代说不许把这事传出去,听说还到外头找大夫给瞧了,结果这事还是被正巧回府的大老爷知道了,听说二公子今个醒了,就去祠堂跪着了。”
翠竹也在屋子里,“我看二公子真是病了,三天两头,喝了点酒就发疯,不是抱着人喊美人,就是胡乱砸东西。”
翠竹没到郑蓥身边服侍之前,来郑府当差也有几年了,可从没听说过郑二公子有这样的毛病。好些事儿,就是主子们不知道,她们这些下人总能听到一丝风声,就像现在,不说她们留意了,二房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她们这边立马就能知道。
郑府二房就像个漏斗一样。
李秋岁眼睛晶晶亮,这么快就要找大夫了呀!她当还要过一阵子呢!
这边李秋岁主仆几人关着门嘀咕郑府二房。
郑府二房,郑斌的屋子里,多日不见的郑二老爷,指着一地的狼藉,这会正骂郑二夫人呢!
“你看看你这个败家玩意儿,生的什么好儿子,有本事把院子都给我拆喽!你还护着……叫他去祠堂跪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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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病了
也不怪郑二老爷跳脚,昨晚上,他被郑大老爷喊过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他承诺了回来好生管教儿子,大哥才肯放人。
郑斌人还蜷缩在被窝里,他爹的叫骂声喋喋不休,他仿佛充耳未闻。
郑二夫人看儿子心疼极了,火气压都压不住,一蹦三尺高,“你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儿子的事你管过多少?他这是生病了……你当人爹的,不说去外头请大夫给看看,还在这里冲着我叫骂!我不活了……我这就去死……给你满院子的小妖精腾地方……”
郑二夫人的撒泼劲头上来,声量盖过郑二老爷。
郑二老爷不得不退避三舍,趁郑二夫人停歇的间隙,忙打着磕巴道:“那,那你去跟,跟大嫂说呀!想请到好大夫,不还得我大嫂出面啊!”
左右他不会出面。
大哥见了他少不得又要训斥,大嫂别看轻言慢语,打过交道就知道,那也不是善茬。
两人夫妻十多年了,郑二夫人还能不清楚这人心里怎么想的,不是心里还惦记儿子,人都要气撅过去。
郑斌躲在被窝里,看他爹被他娘镇压住了,才敢露出头,“娘,爹说的对,你去求一求大伯母,找个好点的大夫来给我瞧瞧。”
让他娘去求郑夫人,总比他爹去找大伯强,先不说他爹肯不肯,就是他,听人提起大伯,小腿肚子就打哆嗦了。
郑斌自从在庆丰楼出过一次丑,多少日了,不好意思出门,好歹挨过几日,估摸影响该是过了,先去了书院,和同样出丑的刘洋碰了头。
两人同病相怜,谁也别笑话谁,庆丰楼是不去了,随便找了一家酒馆。
上回就是因为酒,两人至今还记忆尤新呢,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两盅。
真就是两盅,拇指那么大点的酒盅!
先是郑斌,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抬手就掀了人家酒馆的桌子。
刘洋紧随其后,骂骂咧咧不算,抬手就要去打人家酒馆里的客人。
酒馆,就是那种不起眼的小酒馆,东家是本地的小商人,一看这二人的穿着,身边还跟着随从,知道这种人不好惹,索性没真伤了人,由着他们打砸。
事后赔了一笔银钱,东家才答应不去报官,这事才算了了。
庆丰楼的那一次,说是酒喝多了,人还能信服。当时人多,一圈一圈的酒敬下来,多少酒水就这么下肚了,心里真就没个数。
这一回呢,一人两盅酒,醉成那样就不寻常了。
郑斌和刘洋也不敢把心里的猜测往出说,但一喝酒就发疯,还是让两人心慌慌。
为了验证是不是喝酒导致的,两人又偷摸喝了几回,真就是一沾酒就发疯。
两人去了医馆找大夫给瞧了,人家大夫还很不高兴,一次两次就都认识了两人,他们再上门,直接就让人把他们轰出来了。
出去应酬还能少得了酒,郑斌和刘洋不禁悲从心来,昨晚上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就喝一场。
郑二夫人能跟郑二老爷跳脚,郑斌一开口说话,她就妥协了,“那你好生躺着,我这就去找你大伯母。”
郑斌的模样让她忧心不已,心里打定了主意,今个就是撒泼打滚儿,也要郑夫人找个好大夫来看她儿子。
郑二夫人去了小佛堂,只因郑夫人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光景都消耗在小佛堂了。
邱嬷嬷还没来得及传话,郑二夫人已经冲进佛堂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郑夫人面前,就开始抹眼泪了,“大嫂,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家斌哥儿!”
郑夫人皱眉,放下敲木鱼的小木锤,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好生说话!”
等郑二夫人声泪俱下的把事情经过讲完,郑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还当什么事呢!
昨晚上,听说老爷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二爷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自家夫君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别看二老爷是庶出,事关爷们儿的脸面,他不说,她自然识趣,不会上杆子去追问。
郑夫人,“你的意思是,斌哥儿沾了酒就会发疯?”
郑二夫人嗯嗯的点头,想到儿子的模样,不由带了哭腔,“不是一回两回了,好多回了……斌哥儿要是好不了,我也不活了……”
斌哥儿才多大点人,不喝酒不就完了!
郑夫人显得很不耐烦。
当然,这话她也不敢冒冒然宣之于口,相处大半年了,这位妯娌的秉性也算摸的透透了。
郑二夫人别看哭天抢地,余光一直注意郑夫人的面色,看懂了郑夫人脸上的神色,收敛了一点哭声,“大嫂,身为男子,少不得在外头应酬,哪能一滴酒不沾!求您……给找个好大夫看看吧!”
好大夫,好大夫,口口声声的好大夫,好大夫那么好找,你自己去找不就行了!
郑夫人的出身教养摆在那里,说不来不客气的话,换了种说法道:“你到外头的大医馆请一位不就行了,给孩子看病这种要紧的事,用不着非要我允许。”
郑夫人以前在京城,府城这边的郑家还不是照样过日子,没遇着事,也没看你们一个两个这般谦逊。
“我找大夫给瞧了,只是那些人根本就看不出症候!大嫂,还得府里出面给找个好大夫来。”
她这是想找杨神医吧!
郑夫人总算明白过来,自家夫君该是知道这事,之所以只字未提,是压根不相信郑斌沾酒就会发疯,只当他是任性妄为,喝酒没个节制,不然,早该去寻杨神医了。
到了这会,郑夫人也怀疑郑二夫人的话了,“这事我放在心上了,等老爷回来,我们再商量请哪位大夫上门诊。”
郑二夫人还想说话,郑夫人挥手给打断了,“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沾了酒才会发疯,三五日不喝酒又能怎么地!我说二弟妹,斌哥儿你也该好好管管了,读书这事强求不来,起码不能整日混日子,指望当纨绔过日子。”
听人说自己的儿子是纨绔,郑二夫人张口就想反驳,想到还要求人办事,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康健
郑二夫人,“大嫂,斌哥儿那不是还小吗,等大两岁,你再看看,哪门子纨绔了,几个孩子脾气相投,不会读书怎么了,不会读书合该被人称为纨绔了?”
郑二夫人对别人称她儿子为纨绔极为不愤,逮着了机会自然要辩解一番。
你儿子纨绔又不是我说的。
郑夫人不耐烦了,说她儿子就像剜她肉一样,旁人提都提不得了。
不惯她的臭毛病!
郑夫人就说:“大小也是个爷们,总要在外头行走,多少顾及点名声。”
郑二夫人马上讪笑道:“正是顾及名声,顾及府里的颜面,才要赶紧找人给看看,您说……”
郑夫人抬手打断她,再说下去还是没完没了,“你先回,等老爷回来,成不成的,都让邱嬷嬷给你回个话。”
郑二夫人得了准话才肯走人,心里打定主意,大老爷不同意,她就去书房门口跪求。
身为庶弟媳妇,不逼到那份上,谁想这么干?
儿子的模样实在让人担忧,旁人不相信他那是病了,身为亲娘,她还能看不出!
……
……
晚上郑老爷回家了,昨晚上郑斌差点把院子拆了,他看着着实不像话,当场就想发作,可郑斌人事不知,发再大的脾气能有什么用?
可郑家的规矩也不是摆设!
明日沐休,不用上衙,人该清醒了,他这么早回家就是想过去看一眼。
郑夫人答应了二夫人,倒也不是糊弄人了事儿,她挨着郑老爷坐下,安慰说:“气大伤身!我看斌哥儿这回不像装的,有人会乱酒,早前也听人说过这种事。”
昨晚上就气了一场,上了一天的衙,还要为了这种事劳心费神。
郑夫人心里有气,还顾及郑老爷的身子。
果然,郑老爷沉默了。
郑二老爷不学无术,他儿子有样学样,十岁过后去了书院,听说就开始喝酒了。
这话郑夫人只敢在心里想想,郑家的二老爷再怎么样也是郑老爷的兄弟,这话说出来就影响夫妻情分了。
昨晚上二房发生的事,听说还喊了郑二老爷去书房训斥。
这些都是老二家的走了,她吩咐仆妇,去外头打听出来的。
郑夫人想着心事。
郑老爷就说,“你随我去二房看看,老爷子还在京城,真让人出事了,咱们也不好交代。”
郑夫人也担忧这事儿呢,他们一家不在府城,二房什么事都找不上他们,可有事求到他们头上,你还置之不理,被老太爷知道……到底不好交代。
郑夫人起身,“我听二弟妹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去请杨神医给斌哥儿看诊。”
真当杨神医是府里养的府医了!
人家要不是在府城还有事儿,怎么会想着住在郑家。
你说蓥哥,那是老爷子的面子,真能为了发酒疯这种事求到人家门上?
郑老爷沉吟道:“咱们先过去看看,不行先让小厮拿了我的帖子跑济民堂一趟。你也知道,杨神医那边都是看在爹的面上,人情越用越薄,不能因为人家住在咱们府里,有事没事的就去叨扰人家。”
郑夫人点头。
夫妻俩竟是不谋而合了。
二房,郑斌的院子里。
二夫人从大房回来,二老爷早甩手走人了,她也没闲情去关心。
好说歹说劝郑斌吃下去一碗白粥,帮忙掖了掖被角。
“你大伯母算是答应了,听说你大伯今晚上回来……”
被窝里的郑斌抖了抖身子,脑袋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二夫人忙去拍抚,安慰说:“我儿不怕!不管能不能请动好大夫,只要他们相信你是病了,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去跪祠堂。”
知子莫若母,二夫人的话起到作用了。
郑斌探出脑袋来,问说:“真的?”
实际上,郑斌早过了昨晚上的疯劲儿,之所以不肯起身,不肯吃饭,都是以往大伯父教训他的经历闹的。
祠堂里又黑又冷,还要对着那么些牌位,光想想都够人毛骨悚然了。
大房夫妻俩就是这当口进门的,郑斌躺在床上,盛放白粥的碗还没来得及收,就在床头矮塌上放着。
郑老爷看不得他这副披头散发,无精打采的模样,张口就开始训斥,“十三四岁的年纪了,不是痛不是痒,整日躺床上成什么样子?”
扫视屋里一圈,没看到二老爷人影,“你爹呢?”
昨晚上还说要好好管教儿子,就是这么管教的!
郑二老爷听说大哥夫妻来了,慌忙从小妾屋里跑出来。
人还没进屋呢,听到声音了,都一脚跨过门槛了,还踌躇要不要进去呢?
郑老爷已经看到他了,“还不滚进来!”
郑夫人来府城,和二房相处了小半年,习惯了二房的不着调。
见自家老爷又气着了,忙伸手去扯了一下。
时辰不算早了,同二房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郑老爷接收到妻子的暗示,运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向窗外,才算压下心口的那一口郁气。
“我让小厮去济民堂请大夫了,人该是快到了,我们到院子里等着,斌哥儿好生梳洗一下。”
话落,领着郑夫人出了屋子。
寒冬腊月,院子里着实冷的很。
好在他们朝二房来,提前估摸好了时间,小厮很快领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小厮一眼看到自家老爷,“老爷,济民堂的大夫请来了!”
郑老爷挥挥手,“天怪冷的,辛苦老人家跑一趟了,快把人请到屋里。”
老大夫朝郑老爷点点头,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药童,小厮帮忙撩开帘子,进了屋子。
郑老爷没想进屋,省的看了二房的人控制不住脾气,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等着老大夫诊断。
老大夫并没有让郑老爷等太久,很快领着药童出来了。
郑府在府城称得上一等的人家,老大夫知道当家人还在等他的诊断呢。
心里也没想卖关子,就直言道:“贵府公子身康体健,恕老朽医术不精,诊不出症候来。天色不早了,老朽告辞。”
天寒地冻的,没有症候把人喊过来,不是故意消遣人嘛!
老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郑斌和另外一位公子去济民堂几次了,坐诊的大夫都给把过脉,早知道是这位求诊,他就不该上门。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同去
郑老爷夫妻……
他们还没开口呢,人家老大夫已经气哼哼的走远了。
屋里,郑二夫人看大夫又走了,心里惶恐,又开始了老一套,放开嗓门哭天抢地开了。
“我的斌哥儿,你这是要疼死娘啊……明明就是生病了,偏生没人帮忙请个像样的大夫……我的斌哥儿呀……你随为娘一起死了算了……左右也没人心疼咱们娘俩……”
院子里,郑老爷和郑夫人都听到动静了。
郑老爷,大晚上的,像什么样子了,老二呢,老二是死的么!
郑夫人看他脸色都气青了,叹口气道:“别在这喝冷风了,咱们去请杨神医。”
那混不吝的性子,歪缠下去谁也吃不消。
郑夫人以为还要劝两句,郑老爷已经抬脚往院外走了。
……
……
杨神医的院子里。
李秋岁已经来了大半个时辰,她也不说干什么来的,坐她师傅对面,随便拿了本医书,翻的哗啦啦响。
“干什么来了?”杨神医没拗过李秋岁,先开口询问了。
依这丫头的性子,没事,不会跑到这边来。
别看师徒俩没相处几日,李秋岁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杨神医早看透了。
李秋岁嘿嘿笑,“就是过来陪陪师傅,您看您,一个人看医书多无聊!”
不说是吧!不说我还不想听了!
杨神医直接撵人,“回吧!天色不早,为师也要歇下了!”
李秋岁看了外头的天色,冬季天黑的早,这才过酉时呢。
杨神医,“不知道老人家要养生,早睡早起身体好啊!”
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李秋岁才要说话,外头有小厮跑进来。
“杨神医,我家老爷和夫人求见。”
传话的小厮是郑家的,拨给杨神医看门护院了。
杨神医别看只是大夫,不说有老太爷那一层的关系,人家也不是一般的大夫,请他出手,怎么也得郑老爷亲自来一趟。
杨神医不理会李秋岁想说什么了,把手里的医书放下,扬声道:“让人进来吧!”
郑老爷拱手行了礼,郑夫人跟着行了万福礼。
李秋岁也不能坐着了,起身去给两人见礼。
郑夫人拉她起来,“岁岁也在啊!”
李秋岁笑说:“正好有问题向师傅请教。”
看出郑老爷有话要说了,李秋岁和郑夫人不再多言。
“世叔,这么晚了还叨扰您!”
郑老爷小时候就认识杨神医,一直都是这么称呼。
“是这样,我二弟家的小子,喝了酒就有些神志不清,认错人不算,还胡乱打砸摔东西。我二弟夫妻都担忧不已,找了许多大夫给看过,都说身体康健。可以前也喝过酒,有过伶仃大醉的时候,却不曾有如今的表现,劳烦您移步,给看一看。”
杨神医捋着下颚的胡须,问说:“你所说的喝了酒,是喝了多少?”
一口是喝了,二斤也是喝了,话得说详细。
果然是神医,一句话问到了关键处了。
郑老爷沉吟一瞬,道:“第一次发作,听声是喝了不少!后来几次,就是一两盅的量。再后来,听说沾了酒就成那样了。”
这些,都是二夫人嘴里说的,昨晚上老二就这么学了。
郑老爷知道的也就这么些了,他一个大伯哥不合适去问弟媳妇,方才他的夫人也提了一嘴。
提到郑夫人,郑夫人就接过话头了,“您过去再仔细问问,我那二弟妹,先头,她不一定与我们说实话,在您面前,她不敢扯谎。”
郑夫人这话不作假,二夫人不是担心她儿子担心的很了,不好听的话,是不肯往外说的。
杨神医点头了。
李秋岁赶忙整理了药箱子,背在身上。
跟过去看什么?
杨神医见状没阻止,小弟子虽然没学几天医术,多见病例权当增长眼界了,左右不算坏事。
一行人到了二房,郑老爷打头进了屋子。
郑斌听他娘说郑老爷亲自去请杨神医了,怕回头再被训斥,忙喊了丫鬟帮他梳洗,这会正靠坐在软榻上。
郑二老爷夫妻互看不顺眼,当着儿子的面,说不上两句话又开始呛呛。
郑斌习惯了父母亲的相处模式,面向屋门口,看见一行人进屋了,慌忙起身,“爹,娘,大伯来了!”
郑二老爷瞪了一眼妻子,声音压的低低的警告说:“你给我消停点儿!”
等转过身,已经若无其事了,颠颠的跑过去迎人进屋,“大哥,你还真把杨神医请来了!快快,大哥,杨神医……快里边请!”
李秋岁就跟在杨神医身后进屋了,一眼看到站立在那里的郑斌,方才还一副闲散的模样,这会又手足无措了。
二夫人还想怼两句,听声转过身,还真看到了杨神医,三两步,小跑到跟前。
杨神医还没询问,二夫人已经巴巴说起来了,“杨神医,可算是把您请来了!”
这话说的,是想说杨神医架子大,难请呢?还是想说大房夫妻俩,有心不想去请人?
好在没人跟她计较。
杨神医被郑老爷请坐到方桌前,李秋岁背着药箱站在师傅身后。
二夫人扯着郑斌坐下,这回说话就正常多了,“麻烦您给看看,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沾口酒,就闹的天翻地覆。请了好些的大夫,都说身子康健,可这孩子都十三四岁了,年纪也不小了,以前也是三天两头喝酒,回家了就是蒙头大睡一觉,第二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如今这样可不是令人担心么!”
话都让二夫人说完了。
郑老爷夫妻站在旁边看着。
郑斌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往日的纨绔脾性竟是一丝不见了。
杨神医让伸出右手,他就老实的伸出右手,让伸左手了,又老实的伸左手。
李秋岁挑眉,这副老实样,不知道是被郑老爷吓的,还是怀疑自己生病给吓的。
杨神医收了手,“前头大夫的诊断没错,这位郑公子身康体健,甚至说……可能比他以前的身体还要好!”
他以前没给郑斌把过脉,不敢把话说死了。
身体好,还能喝了点酒就失态?
“杨……”
二夫人想说话,杨神医抬手打断了,“先听老夫说完……”
还想不想医治你儿子了?
郑夫人一季眼刀扫过去,二夫人禁声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真相
杨神医看向郑斌,“你该是能感觉到!比如……时常头痛,身体使不上力气,甚至有气短的感觉。”
郑斌急迫着想看好身上的症候,杨神医一说,他就皱着眉仔细回想了。
“以前经常会头疼,觉得身上没什么劲,大幅度的动作,会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
屋里的人听到这番话,全都想抽嘴角了,这是经常胡闹,身体虚弱了!
想也是,郑斌还没成年,随意挥霍身体,不懂保养,身体能好才怪了。
李秋岁看着她师傅的后脑勺,目光中异彩连连。
她这便宜师傅,本事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还有,说人体虚就体虚,竟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
杨神医点头了,“你这不算是生病,说是中毒比较贴切……”
中毒!
屋子里除了李秋岁之外,所有人都震惊了。
沾了酒就发疯,原来是中毒了。
二夫人一拍巴掌,“我就说,我儿子是被人给害了!看看,看看,是中毒了吧!我儿说的对,前头找来的那些大夫都是庸医!”
二夫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再也住不了嘴了,眉飞色舞的还想说……
郑夫人看自家老爷脸都气青了,喝了一声“住嘴”!
二夫人被人打断话头,心里愤愤的。
不想给你儿子看病了!
看懂郑夫人的意思,二夫人悻悻闭嘴了。
嘴是闭上了,可眼睛一点没闲着。
那神医,您赶紧帮着解毒啊!
杨神医抚摸下颚的胡须,这说是毒,也能说是药,要是郑家的这位小公子从今往后能不沾酒,对身子骨是极好的。
心里寻思,这话该怎么说……
郑斌听了杨神医的话,回过神了。
天知道这些日他是怎么过的,心里害怕就不用说了。出了门,都是别人异样的眼光,除了刘洋,两人的经历相似,还能一起说句话,旁人对他俩都是避而远之。
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份屈辱!
众人只见郑斌蹭一下站起身,指着李秋岁的手指抖啊抖的,“都是你这个心狠手毒的丫头,那日在书院,我就说你那根鞭子有古怪!对,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喝了酒失态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丫头下的毒。”
李秋岁用鞭子抽他们,差点疼死了,找了那么些大夫,愣是看不出病症,谁知道,过了三天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身体还前所未有的舒畅,当时没当回事儿,就去找了友人喝酒,之后就发了酒疯。
李秋岁扬眉,这笨蛋终于是联系起来了。
“那你先说说我为的什么抽你的?”
“你终于承认了!”郑斌嗷一声,气的跳起来了,不是隔着杨神医,手指都能戳到李秋岁脸上。
我承认什么了?我承认!
李秋岁一脸的无所谓。
想到这么多天受的委屈,郑斌气炸了肺,绕过杨神医,伸手就想揪李秋岁的衣领子。
“住手……”
郑斌的速度太快了,杨神医离两人最近,都没能来得及阻拦。
李秋岁还背着药箱呢,身子后仰,躲过那只伸过来的手。
郑斌一愣神,也不去揪衣领子了,直接挥着巴掌朝李秋岁的面门去了。
李秋岁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把药箱子一把塞到转过身的杨神医怀里。
郑斌的巴掌也到眼跟前了……
李秋岁偏头躲过了,身体斜着跳起来,一脚踢在郑斌的胸口。
那一脚的力道和速度不下于疾驰的马车,郑斌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只余桌椅板凳被带倒时的扑棱乓啷声。
“我的儿!”
二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了,扑向被一脚踢到墙角的郑斌方向。
李秋岁施施然的理好了衣裳,迎上众人看向她的复杂目光。
朝杨神医一摊手,模样无辜极了,“是他先动的手!”
到哪说,我这都是正当防卫!
你看你,把人都踢吐血了,防卫过当了啊!
杨神医咳嗽一声,忙起身走到郑斌跟前,蹲下身说:“年轻人火气重,吐点血权当消火了!不怕啊,有我在呢……来,我给把把脉!”
“不准你们师徒碰我儿子,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们拼了!”二夫人这时候就像失了兽崽的母兽一般,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瞪向杨神医。
手指哆嗦的指着所有人,“还有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这是把郑大老爷夫妻,还有郑二老爷都包括在内了啊!
李秋岁心里啧啧。
郑老爷额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老二,还能不能管管你媳妇!”
大呼小叫!竟会裹乱!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做大哥的管不了你了,今晚上回去我就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给父亲。”
郑二老爷这才算回过神了,“啊?哦!我,我这,这就去管……”
人过去了,二话不说先给了郑二夫人一耳光,“……打死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东西!快闪开,让扬神医看看斌哥儿。”
见二夫人不为所动,还恶狠狠的瞪着他。
二老爷也来了脾气,“外头守着的都是死人吗?再不进来把你们夫人扶起来,明个就把人都卖出去!”
进来了两个嬷嬷,是二夫人身边服侍的人。
二老爷背着手,端着老爷的架子,“竟会添乱,把她扶回去休息,这边的事有我呢!”
二夫人不肯走,火气冲着二老爷去了,“你这个……没有卵用的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了……跟着你,我,我……”
“把她嘴给我堵上!”二老爷又喊了两个粗使嬷嬷进来,硬把人架出去了。
屋子里清净了,二老爷亲自去扶杨神医,找了张凳子坐下,“您老先歇会儿,还得劳烦您给我儿把把脉。”
扭头就说郑斌,“能自己站起来吗?用不用老子去扶你?”
郑斌吐完那一口血,其实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有他娘在,还有人帮着他说话,他娘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他就利索的爬起身了。
乖乖的坐到杨神医对面,缩着脑袋儿,伸出右手等着。
杨神医重新给把了脉,确认人没有大碍,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还真怕那小丫头踢人踢坏了,明明占着理的事儿,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有你师傅在,哪用着你亲自动手?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坦白
杨神医还奇怪呢,那么大点的丫头,哪来那么大力气的?
郑老爷看杨神医不说话,以为自家侄子出事了。
再不喜那小子,生气他不学无术,这会也有些忧心了
郑老爷忙问:“世叔,斌哥儿怎样了?”
杨神医又开始捋胡子,等做足了高深莫测的架势,才说:“无事,这口血吐出来也是好事,这么多天,这孩子心情郁闷,偏偏不得解。再这么着下去,真就要闷出大病了,好在我徒弟的这一脚,踹的正是地方,也正是时候,也算是解了他的郁气。因祸得福啊!这也算一种医治手段!对,就是医治手段,是治病!”
脸皮呢?您老还要不要脸皮了,就是护短,麻烦您把话说的靠谱一点。
郑老爷混迹官场,城府算很深了,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也没人说找你那徒弟的麻烦,只要侄子没事,上杆子得罪人做什么。
话说,这小丫头踢飞那个叫什么翠荫的那次,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后来这事儿那事儿的,就把这茬给忽略了。
如今看来,事情不简单呐!
六岁,过了年该七岁了,不该有这么大的力气!
要让郑福去打听打听。
至于,自家侄子被人打了一顿,叫他说还是打的轻了,这小子要是他儿子,他早上手八百回了。
李秋岁听了他师傅的话,也觉得这话说的不走心,语气该放缓一些,再端着些架子,显得急切了啊!
郑夫人站在郑老爷身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余光打量李秋岁一眼,还真心把这丫头当徒弟了。
二老爷看他大哥都不说话,看向李秋岁,嗯,那么点的小人,该是没有多大力气,还指望人家师傅给儿子看病,全当说的都是真话。
郑斌差点又吐出一口血,瞪了李秋岁一眼。
不过,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心口真的舒畅了许多。
李秋岁察觉到大家时不时扫向她的目光,回望过去,还当人家想找她麻烦呢!
师傅帮忙搭好梯子了,可她还有自己的目的。
李秋岁就说:“方才发生的事,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人就是打坏了,也有我师傅给救回来。现在该来说说,郑斌三番两次找我麻烦的事了!”
李秋岁说话就说话,还时不时得甩一下手腕子,旁人看不懂这是啥意思。
郑斌吐了血,人清醒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李秋岁的意图了。
明白了……手脸,包括肩背都疼起来,被这丫头抽了一顿,之后的三天怎么过来的,光是想想,就从后腰处冒冷汗。
方才他是怎么想的,还想去揪这丫头的衣领子,幸好没拿鞭子抽他,幸好……
郑二老爷听出一点苗头了,他害怕老大给老爷子写信,老爷子收拾人的手段多了,杨神医跟自家老爷子交好,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了,看那护短的模样,今日不给人家交代,他看这事难了。
就呵斥郑斌:“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李姑娘在咱家里做客,你不说尽到地主之谊,还去找人家麻烦!人家才多大点儿,你多大了啊……我都替你臊得慌!”
郑斌余光扫一眼屋子,他娘不在,也没人给他撑腰了。
李秋岁不想掺和下去了,朝杨神医使眼色。
杨神医不动声色的瞪了她一眼,就说:“让郑公子慢慢与你们说,我和这丫头就先回去了。至于郑二公子的身子,那说是毒,其实对身子无碍,甚至颇有益处!简单点说,就是不沾酒基本上没事……你们再商量看看,要怎么,再去寻我。”
……
……
出了二房,李秋岁没回自己的院子,背着药箱跟杨神医身后。
等放下药箱子,看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杨神医挥手赶人了。
“赶紧回去歇着!”
他现在看见这丫头就心烦,怎么就想不开,收了这么个弟子的!
李秋岁撇了撇嘴,一点不介意师傅的冷脸。
想了想,还是老实把话说了,“郑斌身上的毒,是我给下的!”
“你说什么?”
杨神医蹭一下站起身,动作快的,不说还真看不出是年过六十的老头。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秋岁看杨神医端正了面容,不由站直了身体,“就像您说的,说是毒,其实也是一种药。”
端看你拿来做什么用了。
郑斌那一群纨绔欺负李长河那回儿,李秋岁拿的那根鞭子,是她异能催生的藤蔓。
当时在书院,看李长河被那么些人摁着打,压不住脾气动了手,虽然不知道老什子的院规,心里也怕,怕给李长根和李长河惹麻烦。
鞭子抽在人身上,之所以能没有一点痕迹,只不过鞭力发在了经络和骨骼上。
疼死个人,却也有好处。
郑斌几人小小年纪花天酒地,又没有保养锻炼的习惯,李秋岁的鞭子抽下去,几人浑身的经络都通畅了,骨骼都给你淬炼了,你就说,有没有好处!
李秋岁打心底不想便宜了几人,就在那些人的身上留了一手。
这件事她原本可以不说,也不怕师傅给郑斌解了毒,主要是师傅对她好,给她庇护,不说出来,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合着还要人家感谢你了!
杨神医面上一点多余的神色也没有,就那样面色严肃的看着她。
李秋岁咳嗽一声,把视线移向别处才说:“那种药能帮助人戒酒,郑斌几个才十三四岁,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人家酒有没有喝多,要你去操心!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个热心肠的姑娘!
杨神医长叹一口气,道:“岁岁,你既然入了医者行列,当知道医者仁心,只有行仁爱之术,才能做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李秋岁长吸一口气,她本来还有许多狡辩的话没说,对上师傅温和中带着几分郑重的眼睛,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李秋岁垂了一下眼眸,复又抬眼看向师傅。
想了想,起身走到杨神医面前,脊背笔直的跪在地上,“师傅,您说的这些固然重要,但我更想顺遂自己的心意!让师傅失望,是弟子的错!”
杨神医并没把人扶起来,“说说你的理由!”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目的
郑家的儿郎,杨神医熟悉郑蓥,那什么郑斌,只是郑老太爷的庶孙。
小丫头这样的身份,怎么来的郑家他一清二楚,想到在二房,那个叫郑斌的,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就敢上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定是受了欺负!
杨神医怒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再有这事,你直接来告诉我。”
他清楚小弟子有几分机警,小小年纪,凭借本能就会权衡利弊了,这些算不上大缺点。
恰恰相反,心思灵透,性格乐观这些,比起不算缺点的缺点更加难得。
他不信这样的孩子,能有害人的心思!
果然,李秋岁摇头了。
杨神医还没松口气,就听他的小弟子道:“郑斌那样的小人,不值当师傅出手,我抬抬手就给料理了。”
李秋岁开始存了几分狡辩的心思,也没诚心欺骗师傅。
松云书院发生的事,自认错不在自己一方。
李秋岁一五一十说了,“当时鞭子抽在他们身上,怕连累了我家堂哥……”
李秋岁这边跟师傅坦白与郑斌之间的恩怨。
……
郑府二房,郑斌再不敢隐瞒,“……我们跟她堂哥起了争执,她拿鞭子抽我们……”
郑斌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说的可详细了,当然只拣对他最有利的话说。
郑老爷还能被三两句话糊弄住?
先不去分辨郑斌话中有几分真伪,就问说:“那你先说说她为的什么打的你!再有,你好端端的跑到他堂哥院子里做什么去的?不要跟我说是为了讨教学问,他堂哥才入书院半年吧!你怎么说在族学里四五岁就启蒙了,过了年,你虚岁都十五了吧!对读书实在没兴趣,书院那边你也不用去了。”
言下之意,你学了十年,还向人家学了半年的讨教,我看你书院也不必去了。
“还有……你在书院吃了那么大的亏,就没想着去报复?”
说话掐头去尾,自家侄子的德行,郑老爷看一眼就有数了。
不耐烦在为这些事烦心,索性把路都给堵上。
郑斌傻眼了,“就,就是和她堂哥发……发生了一点争执……我还没想好怎么报复!是刘洋提议说把那丫头撵出府城,还是他打听出来那丫头的管事要去庆丰楼卖家禽的。”
郑老爷叹气,自家这侄子被老二两口子彻底养歪了!
叫刘洋的公子是他好友,还是受了他连累,这会事儿全推到人家身上了。
郑二老爷听儿子说完李秋岁的行径,就很生气,他年轻时候也是有名的纨绔,很能感同身受他儿子的行为。
他还想不通,明明自家才是一家人,怎么大哥处处替人家说话呢!
“那丫头吃住都在我们家,真当我们家没人了!使鞭子抽人还不够,竟然还敢下毒!大哥,这般歹毒的丫头,留在府里多危险,赶紧给撵出去!不然,哪天看咱们不顺眼,一把药撒下去,咱们还有命在?找谁说理去?”
老纨绔比他儿子会说话多了,一句话,算是点出了关键。
读书人对岐黄之术多少了解一些,医毒不分家,这也是郑老爷夫妻这般郑重其事的因由。
李秋岁自来了郑家,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学医拢共才几个月,能不动声色让郑斌着道,那么其他人呐?
郑老爷和郑夫人互视了一眼。
二老爷的话他们压根没放心上,说话知道动脑子了,可惜脑子都动在自家人身上,知道人家有手段了,还扬言把人撵出去,你是嫌得罪人家还没得罪够?
还有你儿子……
郑老爷不想跟二老爷多说,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就没有啰嗦下去的必要。
他就说:“斌哥儿的身子,你们关起门一家人商量,想要解毒,估计还得杨神医师徒出手。等你们商量好了,与我说一声。李姑娘那边,是斌哥儿失了分寸,最好准备一份大礼去赔罪。”
郑老爷没说不要去找李秋岁麻烦的话,被抽了一回,加上这一回吃的亏,还不知道长记性,他也无法。
……
等郑老爷和郑夫人回到大房这边的院子,夫妻俩的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那……”
“老爷……”
两人同时开口,郑老爷叹口气,等着郑夫人先说话。
郑夫人话憋在胸口好长时间了,“老爷,你说那丫头才几岁,学医才几天,真就那般厉害了!对咱们又是个怎样的心思?”
“你别管她几岁,学医几天,有人天赋异禀,这样的例子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包括咱们蓥哥儿,读书上头天赋过人,老爷子曾经说过,就是我也有所不如。”
郑夫人自从做了那个梦,没事爱多思多想,郑老爷怕她又把事搁心里了,就故意把话题扯开。
说到儿子,郑夫人果然舒展了眉头,“蓥哥儿算是过了这一道坎!在京城,我去找十隐大师,他说咱儿子有一劫,我当时虽然放在心上了,却没太当回事儿,有机会回京城,我定要去山泉寺还愿!”
郑老爷摸摸下颚的短须,“正该如此!岁岁也算咱家的恩人,又认了你当姨母,斌哥儿的事上……让她受了委屈!那丫头也是,竟是不言不语,早把事跟咱们说了,哪还能有后来的事?这样,二房那边虽然让准备了赔礼,你这边也准备一份礼物,权当给那丫头压惊了!”
郑夫人不住的点头,“我自问对她不差,她能学好医术,就是见着她爹娘,咱们也有所交代了。”
外头的天色不早,夫妻俩说着话,洗漱完,打算就寝了。
……
李秋岁这边回了自己院子,洗漱完,就躺床上了,先不急修炼异能。
收拾郑斌,就像跟杨神医说的那样,抬抬手的事。
可一,可二,他敢三次伸手,下一回别指望这般轻易过关了。
郑老爷和郑夫人也该清楚事情的始末了。
李秋岁可以将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有意暴露,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想来,郑夫人明日该找自己谈心了。
翌日早起没见着太阳,眼看要进腊月了,显得阴冷阴冷的。
李秋岁昨晚上休息的有些晚,今早赖着不想起床,翠屏进来喊三回了。
(本章完)
第一百章 惊人
“姑娘,去学堂该迟到了!”
翠屏又过来喊人了。
李秋岁蹭一下拉开被子,都起身了,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翠竹和翠屏服侍她穿衣洗漱,期间一句话没说,两人见惯不怪。
姑娘的起床气大了些,过一会儿,等吃了早食,人就好了。
今日的早食,翠屏已经提进来了,水晶饺子,配上又软又糯的小米粥,还有红缨亲手腌制的小咸菜……
李秋岁坐到方桌前,已经来精神了。
等放下筷子,有人进来传话,说二房的管事嬷嬷等了好一会儿,问见不见人。
原来是替二房送赔礼来的,李秋岁也没说不收,怕耽搁了上学堂,匣子让翠屏先收起来。
李秋岁下学没耽搁。
天太冷了,屋里点了碳盆,是那种无烟的银霜炭,据说要一两银子一斤,左右用不着她花钱,人家给,她就用。
邱嬷嬷送过来了好些,翠竹说能用到过了年的二三月份。
翠屏去库房领了一个铜壶,吊在碳盆上方,这样,屋子里什么时候都不缺热水用。
翠竹拿着火剪子扒拉炭盆,碳火燃烧的更旺了,“姑娘,二夫人送来了赔礼,您要不要看看呀?”
“是你想看看吧!”翠屏过来倒热水,正好听到翠竹的话。
“难道你不想?谁让二公子没事找事,书院的事儿,咱们还没找他麻烦呢,他竟然想着先给我们穿小鞋了!要不是赵大当机立断,那些收拾好的家禽,还不是砸我们手里了……装了两个马车,那是多少呀!咱们不缺银钱,庄子上的佃户还指望得些银钱过年呢!”
佃农的日子最不好过,他们给郭家交六成租。
就是说,一亩地收二百多斤的粮食,郭家分一百多斤,佃农自己留下一百斤,也就是说,你一家子种了二十亩地,一季下来能得二千斤粮食。
听上去好像很多了,但种地你不要种子吗?你不要交税吗?
是,地税方面是主家出,但还有人丁税这些。
吃穿用,都指望那点粮食。
实际上能种二十亩地,起码需要四五个劳动力,再加上老人和孩子,得是十多口的人家,平均下来每人每天的口粮不到一斤,这还只是年景好的情况下,遇上了灾年,欠收了,甚至颗粒无收都是常有的事儿。
佃农想额外创收,牛羊这些都是主家的,但庄子里养点鸡鸭鹅,挖个池塘养点鱼什么的,还能分到一些,过年也就指望这些了。
李秋岁拿到庄子,包括郑家给的那两百亩,还是按照原先的比例。
她没冒然去调整,调低调高都不合适,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想啊,调低了,不是你一个人有庄子,不要说六成租子,就是七成八成的也有,郑家和郭家的租子收的不算高。
换了主家,你再调低租子,人家佃农该找主家闹事,能有余钱买地置产,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又或者两者兼有。
李秋岁不怕得罪哪一家,要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李家现如今连一个有秀才功名的人都没有,拿什么去跟人家对抗!
调高了,自家的佃农该要说话了。
李秋岁私心里不想和他们争利。
翠屏没看出李秋岁神游天外了,她还在跟翠竹说话,“那你能指望二夫人送什么好东西!”
翠竹翻白眼,“管她送什么东西,看二房吃瘪,我心里就痛快!”
姑娘心里也该是这样想的。
李秋岁察觉翠竹在看她,回过神来说:“那就拿过来看看吧!”
不等翠竹把东西拿过来,郑夫人身边的邱嬷嬷来了。
“夫人叫您过去一趟,让老奴顺便看看您这边缺过冬的物什不?天越来越冷,屋子里可得弄暖和些,姑娘年纪小,还要写大字绣花,可禁不得冻!”
邱嬷嬷说着话,一面作势里里外外的看一遍,“姑娘莫怪,看过了,老奴才好给夫人交差。”
李秋岁笑笑,“有劳姨母挂心,我这边什么都不缺,嬷嬷只管回去交差。”
邱嬷嬷一本正经的说话,“老奴看了,真就什么都不缺!您拾掇好了就过来,老奴先去禀了夫人。”
等送走了邱嬷嬷,翠竹随手把二夫人送过来的匣子放到一边,“姑娘,这东西等回来了再看,我先帮您梳洗。也不知道夫人找您什么事儿,外面天黑有一会了,就是有灯笼也看不清楚路。”
就是郑夫人不找来,李秋岁也打算过去一趟了。
她向来心里存不住事,在郑斌身上绕了那么大的弯,说到底都是为了今晚要说的事儿。
月底了,又是阴天,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点也没夸张。
郑府内宅,并不是处处都点灯笼,滴水成冰的天气青石板路更滑了。
翠竹打着灯笼提醒说:“姑娘,注意点脚下!”
李秋岁走的稳稳当当,“不要光顾着我,你们也注意点儿。”
翠屏不放心她们俩人,也提着灯笼跟过来了。
等主仆三人到了郑夫人的院子,邱嬷嬷已经等在院门口了,“翠竹和翠屏随我去茶水间喝杯热茶,暖暖身!李姑娘,夫人在屋子里等您。”
郑夫人这是想单独说话。
李秋岁朝两人点头,示意她们自去,自己则朝正房走去。
屋里只有郑夫人一个人,李秋岁走到近前行礼,口称“姨母”。
郑夫人一把拉住人,“怎么又多礼了,过来,坐我身边说话。”
李秋岁顺势坐到郑夫人身边。
郑夫人拉着她的手说:“斌哥儿把事情都说了,这事是他不对,你姨丈昨晚上大发雷霆,还说让二房给你准备赔礼。你姨丈的意思,事情就到此为止,杨神医那边你得空去说一声,等斌哥身子恢复正常了,有了这一回的教训,他再是不敢了。”
李秋岁挑眉,她过来不是想说这个的,郑斌敢不敢的,没甚要紧……顶多再有下一次,直接下死手就是了。
李秋岁把话头往自己关心的事上说,“您听说过庄周梦蝶吗?”
郑夫人闻言心头一颤,拉着李秋岁的手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不是两人有肢体接触,你都看不出来。
然后,郑夫人松手了,若无其事的去扶一下头发,就像她松手要去扶头发那样自然。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误导
庄周梦蝶!
庄周梦蝶!
郑夫人满脑子都是庄周梦蝶,坐着不动,面上还能保持平静,心里都沸腾了。
“你……你这丫头,偷偷看闲书了……竟还当真了!我,我跟你说,你娘不在身边,合该我这个当姨母的说两句,书上的东西不能都当真,好些是骗人的,就像你二表姐和五表姐,我从来不允许她们看那些书。”
转移话题!
李秋岁忽略郑夫人说了什么话,只说自己想说的话,“能来郑家,也算改变了我全家的命运,当然,我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
到郑家来,的确改了李秋岁一家人的命运,自然也改变了李秋岁的命运。
要是没有前头那句庄周梦蝶,郑夫人不会多想,可有了那句话在前,她差点绷不住面色。
说到这里,李秋岁还故意停下话头,视线落在郑夫人身上。
郑夫人手里的帕子差点扯烂了,离得近,甚至能听到牙关打颤的声音,动了动嘴唇,喃喃,“难,难道你……”
声音很低,离得这样近,甚至靠唇形去分辨她说了什么。
李秋岁笑而不语。
“难,难怪你心智成熟,原,原来……”
“姨母一家对我还算不错,我本来该心存感激,可……”
可什么?
李秋岁没说,摇头了。
郑夫人突然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说话,这一回声音特别大,“这事你不能怪我,是李氏族长先找上门,你家里人也都同意……”
李秋岁紧随其后站起身,叹口气道:“他们也不知道郑家将来那样……要是知道,怎么也不会跟郑家牵扯。”
听李秋岁这样说,郑夫人更加确定她跟自己有了相同的经历,脑袋嗡嗡一片,却没有顺着李秋岁的话头说话,“果然,果然你也是,你也是……”
郑夫人顾自喃喃自语,已经确信,似乎也没想要李秋岁说话。
好像有点刺激的过头了!
李秋岁皱眉,仰头和郑夫人的眼睛对视,“您说,将来郑家会不会带累李家,我如今拜了杨神医为师,在制药上极有天赋,提前处理郑家,也就一把药粉的事。郑斌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毒吧!”
郑夫人心里认定李秋岁和她一样,被李秋岁不善的目光盯着,恢复了一些理智,也能想到人家二十岁出头有了那样的成就,换成谁也不干心。
郑夫人心虚了,话就顺着说下去了,“怎么会带累李家,不要说你没嫁给我儿子,就是嫁了,我娘家都没事,李家自然不会有事!再者,我只是和你娘认了干亲,将来郑家怎样,也连累不到李家。”
不怪郑夫人的心神被李秋岁牵着走,自从做了那样的梦,就开始惶恐不安了!因着她心思不宁,家里还立了小佛堂,自己抄经书念经还不算,还要带上两个女儿,所思所想都在郑家的未来。
郑夫人也不是说就被李秋翠岁的话吓到了,她这会的心绪还有些起伏不定,乍然听说有人和她有一样的经历,压抑的久了,心底存了倾吐的欲望,加上还没转过弯来,自觉有些理亏,李秋岁一逼迫,下意识就解释了。
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李秋岁视线一直落在郑夫人脸上,猜测这话八九成是真的。
转念,不是真的又怎样,大不了提前解决郑家。
这话说出来,也不算李秋岁吓唬人,自从猜测郑夫人和李珍珍有了相同的境遇,一直担心自家人受牵累,早起了永绝后患的心思。
李秋岁不得不承认,末世孤身一人,麻木求存的记忆太深刻了,她对家里人的在意远远超过自身。
就看她对待李珍珍的事上,搁在末世,有人算计她,早该想出一百个法子弄死人家了。
不是凭借这份心智,她的木系异能,攻击上不占优势,早该被强者牵着鼻子走了,哪还能小小年纪活的那般自在!
就是这样,她的心也时常没有着落,也就是看人家都那样活着,她也努力那样活着。
对待家里人的事上,宁愿多花费一点心思。
李秋岁想自己的事儿,就有些出神。
屋子里显得很安静。
郑夫人说完那番话,有了这么一会时间给她沉淀心情,回过点神来了。
就一句庄周梦蝶,这是被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了。
把两人的对话从头想一遍。
话说,她喊这丫的过来为的什么事儿?哦,对了!是斌哥儿中毒的事,联想这丫头最后威胁人的话……
郑夫人不由攥紧手里的帕子,“斌哥儿……真是你给……”
她想问,真是你给下的毒?
郑夫人一说话,李秋岁收回思绪了。
她也不正面回答郑夫人的话,咧着嘴冲着人家一笑。
是不是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郑夫人疑惑了,到这会她又相信李秋岁跟她有相同的经历了,说话不得不谨慎,“斌哥儿的事,杨神医怎么说的?”
她也不去纠结是不是李秋岁给下的毒了,索性换了种说法,先把事情给解决了。
李秋岁搬走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没了找麻烦的心思,就说:“师傅还是那个意思,那东西在身上,其实除了不能沾酒,对身体还是有些好处的。你们商量好,怎么解决,我们听你们的意见。”
郑斌,要是一个干正经事的人,有那自控能力好的,不让喝酒还能靠谱一些。
你让一个十三四岁的纨绔不沾酒,还不如一把毒死人了事!
郑夫人不拿李秋岁当六七岁的小孩子看待,当着她的面,直接翻白眼了。
李秋岁惊异,她心思转得快。
郑夫人这是把她前头的话当真了,压抑的久了,好不容易找到同类,形象不顾,直接释放天性了?
郑夫人虽然没说话,意思她也看明白了。
李秋岁咳嗽一声,让一个纨绔不喝酒,是挺折磨人的哈!
“那姨母看什么时候合适,师傅那边我去说一声。”
郑夫人听李秋岁喊她姨母有些别扭了,这丫头上辈子说不得比她年纪还大。
提议说:“你不想喊我姨母也行!郑斌那边,你让我再想想,不趁此机会给他个教训,日后指不定还不长记性!”
郑夫人还真是什么话都与她说!
李秋岁闷笑。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回家
李秋岁走后,郑夫人一个人出了大半晚上的神。
过了两日,郑老爷家来,前头他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天冷,能松口气了,家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下衙晚,也想家来看看。
郑福前脚过来回完话,郑夫人后脚迎到外院了。
夫妻俩一起往内院走,到了屋里,郑老爷问说:“怎么去前院了?”
说着话,一面脱下大氅,因着是内院,随身服侍的小厮不方便进来。
邱嬷嬷忙接过来挂好,小声提醒说:“李姑娘前晚上来过,和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老奴带着翠竹和翠屏在茶水间。”
言下之意,屋里只有郑夫人和李秋岁两人。
郑老爷点头,等洗漱好出来,郑夫人挥手打发走了邱嬷嬷。
“老爷,派去李家村打听的人回来了吗?”
“是郑福跟过去打听的,已经回来了。”
怎样?都说什么了?
“咱们家这位李姑娘自小就被人说命格好,说是有过路的高人给批过命,这事在村里不算隐秘。”
命好是好话,不怕人说道,巴不得大家帮忙传播呢,特别是姑娘家,将来攀一门好亲,对家族来说也是助益。
这些话不是早前就听人说了嘛!
郑夫人皱眉,把怀疑李秋岁与她有同样的经历说了。
郑老爷讶然,“她亲口跟你说的?”
郑夫人先摇头,随即又点头,心里认定李秋岁就是那么个意思。
郑老爷,“与其说咱们家这位与你一样有奇遇,不如说李族长家的小孙女行事更加蹊跷。”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看妻子疑惑,郑老爷继续往下说:“你到前院那会儿,郑福才与我说了这事。他指派的人打听了不少李族长孙女的事儿,说是能测判天象……哪天下暴雨?就是朝廷钦天监也不敢断言。还有你口中的那个沈尧,和蓥哥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爹是个猎户,他娘来历不明。那小子虽然也读书了,据说资质没甚出奇处,甚至赶不上李三祝家的小儿子。”
奇怪就奇怪在这了!
“这小子一家原是外村人,去李家村定居时,他爹仗着有点身手,抄了近路,在山里险些丧了性命,还是李族长家的人及时赶到,才被救回一命。听说两家已经定下了亲事,女方就是李族长的小孙女了。还有,你别忘了李秋岁是怎么来的咱们家。”
郑福还说了不少李族长小孙女的事儿,甚至和李秋岁家闹的那场不愉快都打听出来了,具体的因由不清楚。有传言说,李族长先头把人急巴巴送过来,后来说是让李三祝赶紧接闺女回家,担心家族受连累,李三祝的媳妇心疼小闺女,舍不得,早存了怨怼之心,出言不逊了,当着村人的面,李族长扬言要把人休回家,两家才闹僵开的。
郑福还留了人在李家村。
闻言,郑夫人心里的疑团更大。
……
……
李秋岁不知道郑老爷派人去了李家村。
进了腊月天气极冷,从学堂回来,她不愿意出屋了。
庄子上给送来了宰杀好的鸡鸭羊,菌蕈、小青菜这些,后院棚子里都有。
吃炒菜,还是涮羊肉锅子,有红缨在,都不在话下。
和郑夫人那次谈话过后,李秋岁放下一桩心事,没过几天,邱嬷嬷送过来许多礼物,说是二房送过来的赔礼。
李秋岁知道那是郑夫人准备的,依照二夫人的脾气,又是大金镯子!
这么说倒不算冤枉人,就是给郑斌解毒那次,二夫人的谢礼就是两根大金镯子。
吃吃喝喝的,日子过得极快,在郑家的两年时间,一晃眼就过了。
上个月家里来信说,李长山明日亲自来府城接她回家。
李秋岁这几日心情十分激动,从学堂一回来,就忙活着打包行李,这会儿正忙着呢!
翠屏从外头走进来,“姑娘,郑公子来了。”
人呢?怎么不进来?
李秋岁站起身,没看到郑蓥人影。
“公子去了后院,叫您去那里找他。”
后院,郑蓥站在李秋岁整理出来的菜地前。
夏日天长,黑的也晚,黄瓜秧子爬满架子,指头长一点的小黄瓜顶花带刺。
“……想吃,等一下摘一些带回去。”李秋岁过来看到郑蓥盯着黄瓜架子出神,明日她就要走了,菜地左右不能揣到兜里带走,索性大方一回。
“不用!”
真是谢谢你了!郑蓥嗤笑一声收回目光。
十岁的郑蓥长高了不少,站在那里颇有几分长身玉立的架势了。
李秋岁不知人家闹的哪一出,听声还不高兴了,她明日回家,心情好着呢,不去计较他阴阳怪气的语气。
“你过来……找我什么事儿?”李秋岁言简意赅,倒不是她不愿意说话,主要是一下子掉了两颗门牙,总觉着一说话就漏风。
郑蓥看她一直拿帕子捂着嘴,为什么的,他自然知道,牵起嘴角,有了些笑模样。
换牙有什么好笑的?你没换过牙吗?
李秋岁目光不善,那样子,还能不知道这人心里怎么想的,“有事说事。”
忙着收拾东西呢!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回家?
这话被郑蓥压在喉咙眼,放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再过半月,我要回京城读书了。”
京城的教育资源好,郑蓥的祖父和父亲都在京城为官,在李秋岁看来,郑夫人连同她几个子女早晚都要回京城去。
“那你去了好好读书,争取早一些金榜提名,光耀门楣!”
人家专程过来跟她说这个,李秋岁不免激励两句。
你就没有别的话能说了?
郑蓥抽了抽嘴角,这丫头什么脾性,相处两年,他早领教过了,说话不噎人都算对人客气了,你指望她说出什么来。
“你回去好生督促长安读书,我把我用过的书籍整理出来了,明日你一起带回李家村。”
李秋岁眼睛一亮,郑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出过多少位进士了,远的不说,郑蓥他爹据说还是探花郎呢,他们家的书对小四哥可太有帮助了。
“谢谢你!那你去京城多多保重,读书要紧,也要多注意点身体。”
这回的话说的可诚心多了!
郑蓥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只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人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别离
一大早,李秋岁才吃过早食,今日不用去学堂,以后都不用去了,光这件事就够她乐呵了。
翠竹匆匆忙忙进屋,“姑娘,赵管家领着城东的仆从都在郑府外头等着,大公子一来,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翠竹口中的大公子,是说李长山,这两年她跟着回过李家村,和李家人相处时间虽不长,双方都是打过照面的。
翠竹第一回称呼李长山为大公子,李长山还闹了大红脸,翠竹死活不肯改口,一直这么叫了。
李秋岁点头,“我去跟姨母告辞,你们把东西都装车,大哥也该到了!”
杨神医早在一年多以前离开郑家了,郑老爷也在半年前回了京城。
李秋岁在郑家生活了两年,临别,总要去当家主母——郑夫人那里说一声。
出院门,遇上郑媛和郑妍姊妹俩。
郑妍比两年前长高一大截,眼圈红红的,看到李秋岁,拉住人,眼泪就下来了,“岁岁,你真的要回李家村吗?不是说,城东都有宅子了,你把姨母和表哥都接过来,松云书院那边,拿了我爹的帖子,让表哥去读书,我们也能时常见面……不好吗?”
两年时间,这话郑妍说过许多次,郑夫人也提过,甚至亲自给柳氏写了信,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李秋岁无所谓爹娘的选择,他们觉得在李家村踏实,那就在李家村,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好的。
李秋岁被郑妍握住手,眼眶也红了,“李家村离府城不算远,坐马车也不过小半日的功夫,等你和二表姐得空了,去我家玩,到时候,多住几日,我领着你们到处走走。”
郑妍重重点头,脸上有了笑模样,“听说乡下过日子别有一番趣味,我还打算去爬你们口中的落仙山,你同姨母说,到时候可不能嫌弃我麻烦。”
郑妍口中的你们,主要是说郑蓥。
郑蓥去过一次李家村,之后再想去,一直不得空。人生第一次尽兴撒欢,搁谁身上,都够铭记一辈子了。
郑蓥在人前,多数时候是沉默内敛的,说起这事兴奋激动的模样,勾起郑妍无限遐想,不免对落仙山期待起来。
李秋岁笑笑,“只要你不嫌爬山累的慌,我自然陪同。”
郑媛站在旁边,笑看着两人说话,余光看翠屏欲言又止,忙问说:“听说是李家大表哥过来接人,是不是人已经到了?”
翠屏这才有机会说话,忙点头道:“大公子已经到了,在外头看着装车。”
郑媛,“还不去把人请进来,门口看门的小厮,你随便喊两个去帮忙。”
翠屏看李秋岁点头了,哎了一声就要出去请人,转身,看到郑蓥领着李长山走过来了。
李秋岁也看到人了,忙迎了两步,“大哥!”
又跟郑蓥打招呼,“表哥。”
李长山走在郑蓥身边,面上含笑,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在郑家,郑蓥是东道,他和李长山认识一两年了,这会指着郑媛和郑妍,充当起介绍人。
李长山和郑媛郑妍互相见了礼。
李秋岁就说,“要带的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大哥同我去姨母那边辞行,之后咱们再走。”
郑家这边的衣物,都是郑府针线房做的,留下来或送人都不合适,索性全打包带走。还有她零零碎碎买回来的书,写字常用的毛笔,砚台这些,拾掇起来也不算少了。
后罩房养的那些花花草草,给郑妍两姊妹挑了几盆走,又给郑慧留下两盆。
那丫头前两天还哭兮兮,说舍不得她走,还说今天要来送行,这会了还不见人影,等去了郑夫人那边,时辰算不上早,不过去与她辞行了,花就让郑妍帮着转交吧!
郑媛姐弟领着李秋岁兄妹去给郑夫人辞行。
知道李秋岁今日离开郑家,郑夫人没着急去小佛堂,看到走儿子旁边的青年,心里有了猜测。
李长山这两年也来过几次府城,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还是第一次登郑府的门。
李秋岁笑着给大哥介绍郑夫人,“大哥,这位就是咱们姨母,娘义结金兰的姐姐。”
李长山从善如流,拱手行礼,“外侄长山,见过姨母!”
李长山现如今也去了县城读书,他性情温和,见识的人多了,自然不会怯场。
郑夫人心里不住的点头,举手投足磊落淡然,不是知根知底,当是哪家的公子了。
“你就是岁岁的大哥,长山啊!真真是一表人才。”
“姨母过誉了,小子愧不敢当!”
邱嬷嬷捧过来一个盒子,郑夫人就说:“认干亲那会儿,我还没给你们兄妹准备见面礼,如今见面,总算能补上了,回去替我给你娘告声罪。”
“姨母客气了,我们兄妹能入您的眼,是我们的福气,我娘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
你来我往的推让了一番,最后是李秋岁帮忙接受了礼物。
郑媛姐弟也给李秋岁准备了礼物,李秋岁不与他们客气,安心收下。
辞别了郑夫人,在郑家姐弟的目送下,李长山领着李秋岁坐上马车。
郑慧匆匆忙忙跑出来,“等等,等等我!”
李秋岁才要放下车帘子,听到声音忙探出脑袋,“我给你留了两盆花,等一下你去二表姐那里拿。”
郑慧跑到马车跟前,扶住车缘大喘气,“不,不是……说好等我的嘛,怎么不说一声?竟是说走就要走了!”
李秋岁无奈,“咱们下学不是辞过行了嘛,哪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
郑慧白她一眼,“离别的礼物还没送呢,下学那个算哪门子辞行?”
天色不早了,郑慧示意丫头捧过来礼物,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
李秋岁也不问是什么,道了声谢,就让翠屏收下了。
“天色不早,赶紧启程!”郑慧挥挥手,努力忍下眼泪水。
郑媛过来拉住郑慧,“早些赶路,记得写信给我们,县城皮草铺子的掌柜三五天就要过来府城一趟,你有信件直接送到他那里。”
李秋岁点头,摆摆手,直接钻到了马车车厢里。
这辆马车是郑家的,等把李秋岁送回家了再折返。
(本章完)
一百零四章 仆从
李秋岁要用马车了,才知道没有马车的难处。
庄子里,牛羊,骡子这些都有,就是没有马,还说要去置办一辆马车,一直不得空,就把这事搁置了。
城东那边的宅子,就在前一段时间,又买了一对老夫妻回来,年岁大了,花不了几个银子,当然,也干不了重活,看看门最好。
赵大和周平两家人,李秋岁问过他们想法,这回都要跟着回李家村。
等马车走出去老远了,李秋岁掀开车窗往回看,还能看到郑家几人送行的身影。
李秋岁坐正身体。
翠竹和翠屏都在马车里。
翠竹见状安慰说:“姑娘,咱们府城有宅子,得空过来住两天,又能见着郑家小姐了。”
……
……
一行人,不过晌午过后就到了李家村。
等马车停到家门口了,坐车缘的李长山率先跳下车。
李秋岁紧随其后,“大哥,爹娘在家吗?”
一路上看到许多农人在地头忙活,上一季的粮食还没进仓,都在忙着种下一季的庄稼了。
“今日地头下种,爹娘多数还在地头忙活。”李长山说着话,一面去推门。
家里翻盖房子了,大门也换了崭新的,以前用几块木板拼接大门,透过门缝能看到院子里边儿,自从换了门就不行了。
夏禾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方才爹让娘回来看了一次,说岁岁也该到家了!”
“姐!”李秋岁跳过去一把抱住夏禾的胳膊。
这回好了,妹妹这次回家不用再回郑家了!
“多大的人了,家来就撒娇!”夏禾嘴里抱怨,却顺势拉了李秋岁的手,把人往院的里带,“这都过晌了,该是饿了,赶紧都进屋!”
姊妹俩手牵着手往屋里走,李长山则留在外头安排人卸车。
赵大领着周平,和周平家的几个小子先卸郑家的马车,马车都是郑家的,今日还想折返,得抓紧时间给马饮水,车夫顺便能吃点东西。
翠竹和翠屏指挥红缨几个搬李秋岁屋里的东西,赵大家的和周平家的能搭把手,不然真够她们几个小丫头忙活的。
李三祝家门口的这一番动静,引来了路过的村民围观。
这个时节的地里头,家家户户都有活儿,他们也不驻足,指指点点就往地头走。
等看到李三祝,就有人问说:“三祝,你家小闺女这回家来,真的不回郑家了?我看光东西就拉了几大马车,还有那么些骡子车。这郑家真够大方了!”
说话这人,姓马,才搬到李三祝家的隔壁。
以前的荒草野地,自从李三祝家在那里落根儿,陆陆续续搬来了许多人家。
这人说出这话,也不是非要李三祝说话,只是看到那么些东西眼热。
与他有同样心思的人就接话说:“可不是嘛,在人家待了两年,全须全尾的回来不说,还给带了那么些东西。我说还是广平有本事,有公心,不然,这么好的事怎么轮不到你我头上?”
李三祝知道小闺女到家了,他俩路过自家门口看到了,不理会两人,对直起腰的柳氏说:“手里活先放放,回家看看岁岁!”
你不一起回吗?
“我把这点种子下完就走,听声你闺女带回来的人不少,你赶紧先给张罗吃的。”
柳氏把装着种子的袋子递给李三祝,“那你快着些,长山一个人怕是支应不来。”
李三祝挥手,他留下来也不真的为了种地。
柳氏心里惦记小闺女,脚步飞快往家走。
李三祝看柳氏走远了,继续埋头干活。
“哎,我说三祝,你们一家以后跟着小闺女可算吃香喝辣了!”
李三祝头也不抬,“马遛子,我跟着我小闺女吃香喝辣,那是我小闺女孝顺,你眼热也让你闺女孝顺去!”
他是老好人不假,人欺负到脸上了,不能不吭声了,方才顾及柳氏在场,不跟这种计较。
闺女回家本是高兴的事儿,不值当被这种人扫了兴致。
有些人,你越是不理他,他会觉得你怕事儿,愈加蹬鼻子上脸。
马遛子是这人的外号,他家里有两个闺女,一个生下来瘸了一条腿,想找好人家嫁了都难。另外一个,才十岁多一点儿,就被他嫁给了隔壁村的老光棍儿,听说就为了五两银子的聘礼。那丫头脾气也倔,嫁人后再也没回过娘家。
还想闺女孝顺呢!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可你先出言挤兑,不能怪人家没好话。
就有和李三祝不错的人帮腔,“马遛子不指望闺女孝顺,他有爹娘疼呢!”
这话也是有说头的,马遛子家里排行最小,干活喜欢耍滑头,爹娘偏袒他,使劲压榨上面几个。
……
……
李秋岁可不知道老实爹在揭人家短呢,柳氏进院门,她就起身了,抱住她娘就开始撒娇,“娘,你忙什么呢,怎么不在家里等着我?爹呢?怎么没看到我爹?”
柳氏点着小闺女额头,“这两天地里下种子,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你爹把那点种子下完就该回来了。”
“我带来了好些人,明日让他们去帮忙。”
柳氏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有好些人,这两年听说小闺女在府城买了仆从,没留在府城看院子吗?怎么带回来了呢?
“他们不回去了?”
李秋岁就说自己的安排,“城东那边,我重新买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仆,平日留他们在那边尽够了。这边郑家给的那个庄子,我另有打算,手里边缺少人手,就把他们先带来了。”
她也知道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带他们回来也好搭把手。
柳氏听了她小闺女的话眉头都皱成疙瘩了,看看那些仆从身上的棉布衣衫,不说买这些人花了多少银钱,就是养活这几张嘴,靠家里的那几亩地。
听说月月还要给发银钱!
人都到家里了,柳氏寻思等李三祝家来再拿主意,“都还没吃饭呢吧!我去屋里拿粮食。”
李秋岁招呼红缨过来帮忙,“娘,她叫红缨,做饭的手艺可好了,您先教教她怎么用咱家的土灶。保管吃过一次她做的饭,就离不了了!”
得了,大小姐家来,连厨娘都配齐了。
柳氏都能让她小闺女给愁死,“咱家粗茶淡饭,先用不上你的丫头,那么些人呢,先糊弄饱肚子再说!”
话落,人蹬蹬蹬的走远了。
李秋岁先前还看不懂她娘的苦瓜脸是几个意思,这会总算回过味来了。
只想着把人全带回来干活,忽略了自家条件,不奇怪她娘跑那么快了,一大帮子人,太能唬人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当家
等李三祝回来,门里门外的人还在忙活。
李长山指挥人摆放好东西,看他爹进门就说:“爹,娘在灶间做饭,郑家的仆从还都在吃饭,等下都该回郑家了。”
李三祝脚步不停,问说:“你妹妹呢?”
李长山知道他爹这是在问李秋岁,“在她自己屋里。”
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呢?
李三祝点头,“那你忙吧,我去看看。”
路过灶房,看见柳氏领着夏禾,并一个陌生丫头在忙活。
红缨面向灶房门口,一眼看到李三祝。
她没来过李家,心里有猜错,怕认错人了,等夏禾喊了一声爹,她慌忙低下头行礼,喊老爷。
李三祝知道这是小闺女带来的丫鬟了,点了点头道:“这里用不上你,你先去看看你们姑娘。”
红缨别看胆子小,极会看眼色的,知道这是李家老爷和太太有话说,忙避让出灶房了。
灶房里没外人,柳氏让夏禾看着火。
问说:“当家的,你看你小闺女带来那么些人该怎么安置?”
这两年家里加盖了许多间房子,一下来这么多人,想要住下,还是要挤一挤。
“忙过这一阵子了,咱们再找工匠加盖几间。”
柳氏白他一眼,眼下是说这的时候吗?
李三祝呵呵笑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那丫头两个庄子加起来得有七百多亩地,还都是上上等的良田。前天我去看过,那边的庄头跟我说,庄子上的粮食收成不错。你怕你闺女养不活那些人?”
就是有钱,也不兴这么造的啊!
李三祝安抚说:“如此也好,我前一阵还寻思买两个人回来,这样你和夏禾都不用下地了。你小闺女肯定也是心疼你,才带那么些人回来。”
是谁说在村子上过日子得低调?你都打算买仆从了,还低调呢!
柳氏翻他白眼。
李三祝呵呵的笑,你也不看看你小闺女回来的阵势,你想低调就能低调了!
怕柳氏担心,这两年家里靠卖菌蕈,得了不少银钱,除了多盖几间房子了,家里边依旧省吃俭用。几个儿子和大闺女懂事,知道家里有些银子,除了穿了棉布衣衫,包括吃喝上头着实没有出格的地方。
马遛子那种的都敢出言挑衅,李三祝知道自家不能低调下去了,旁人不会说他们家谦虚,只当你是软柿子,都想过来捏两把了。
“岁岁在屋子里……”
李三祝话说到一半,李秋岁进来灶房了,也顾不上少了两颗门牙,咧嘴笑着喊人,“爹,你回来了啊!”
“嗯,又长高了!就是这牙……上回来我记得就掉了吧,怎的还没冒头呢?”小闺女也长大了,李三祝摸了摸了李秋岁的头发。
李秋岁抿着嘴,躲开李三祝的大手,现在最听不得有人拿她牙齿说事,就是亲爹也不成!
不知是不是她年纪太小,异能进阶太快的缘故,李秋岁换牙的时间格外长。
李三祝呵呵笑起来,“岁岁不着急啊!你可能随了爹了,我小时候就是换牙慢,你奶听了老大夫的话,天天煮骨头汤给我喝。”
家里兄弟姐妹多,能被老娘这么照顾,他心里其实还挺美的。
李秋岁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吗?我还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打算写封信问问我师傅呢!”
拜了位神医师傅学医这事,家里人早在一年前就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是,不管学成什么样,多一样本领傍身,总是好的。
柳氏提醒说:“就是不为了你的牙齿,也该经常写信问候一下师傅。”
柳氏对那位传说中的杨神医颇为推崇,主要是她常年劳作,肩膀头子酸疼酸疼的,有一次小闺女回家给她扎了两针,之后人就舒服了,到如今都没犯过。
李秋岁点头,一年多不见那老头儿,心里还是挺惦记的。
……
等到晚上李长雷和李长安回家,李三祝一家吃了顿团圆饭,李秋岁带来的一串仆从,好歹给安排住下了。
隔日,李秋岁一睁眼,屋子里黑漆漆的,还当换了个陌生的地方。
瞅一眼外头的天色,还黑着,天还早呢,她也不想睡了,索性穿了衣裳起身。
家里的房间还是少,翠竹和翠屏跟她住了一个屋。
李秋岁路过,看俩人睡得还香,径直出了屋子。
后院打了井,可算省了挑水的力气,旁边就放着水缸,准是昨晚上打的。
李秋岁一个人洗漱好,溜溜达达去看自家的菜园子。黄瓜,茄子,长豆角,挨个仔细看了,说实话,长得真不错。
她在郑家种的那些菜,不给偷偷摸摸用点异能,真就不一定比自家长得好。
印象里,李三祝很会种庄稼,沤肥和选种很有一手,每到这个时候,好些人上门来找。
李秋岁琢磨事,手里多了个菜篮子,把看起来顺眼的都给摘了。
“小祖宗,你赶紧给我出来!”
柳氏一大早来后院,喂喂鸡鸭,顺便摘点菜,一眼看到她小闺女,挎着篮子,还以为帮忙摘菜呢!
等到了近前……那摘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黄瓜,茄子才大拇指那么点,你摘下来那个,顶什么用?
她再不出声,菜园子都要霍霍完了。
李秋岁喊声娘,拎着篮子过来了,“这些菜,再长就老了,嫩的时候才好吃。”
就你知道嫩菜好吃!
真真是郑家把人养坏了,看看,嘴叼成什么样了。
庄稼人最不能看人祸害庄稼,柳氏发狠心,想掰正小闺女的坏习惯。
“你看看你手里的那些,都还没有成熟,来一场雨,还能长大那么老些……”
柳氏看见李三祝过来,“看看你小闺女,大早上的不睡觉,竟会霍霍人。”
李秋岁不紧不慢蹭掉脚上的泥,说:“爹,你可是说过,等我家来了,这个家留给我当。”
还是要把当家权捏在手里,柳氏这样的暴脾气,你跟她一两句话解释不清,索性不去费那个劲儿。
李秋岁主要怕她娘上手打人,等她当家了,她娘总该给她些面子,不至于说动手就动手。
“那你先说说,你今天霍霍菜地,有什么说头?咱们丑话说前边儿,你要是当不好家,趁早歇了那份心思!”
就是一块菜地嘛,由着她去霍霍!
李三祝的想法是,小孩子,你跟她说话也要算数。让小闺女当家,这话是他说的,总要把家给她当当看,能不能胜任,也好早点让人死心。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买山
李秋岁在篮子里扒拉了一根顶花带刺的小黄瓜,帕子一擦,咔吧一口说:“爹给我半年时间,当的好,就继续,当不好,就您来嘛!”
真当家是那么好当的,你还当好了继续……
李三祝拦住柳氏,“好,咱们一言为定。等会儿,让你娘把家里的银子交给你,以后都由你做主。”
李秋岁点头,问她爹,“咱家有多少银子,能不能买下家后头的那座山?”
那只是座小山头,李秋岁早前就提过连同宅子周围的地一起买下来,李三祝和柳氏商量,最后只把周围的地买了。
一则,手里头银钱紧。二则,那座小山头着实看不出什么价值。上头长满了灌木丛,也没有成材树木。
柳氏使劲拉一把李三祝的袖子,就要开口拦人,“岁岁……”
李三祝冲柳氏摆摆手,“你去把银子拿给闺女。”
回头跟李秋岁说,“咱家这两年,除去买地和造了几间房子,还有你哥哥们交束脩,一共攒下二百多两银子,你前前后后给了八百多两,我和你娘商量了,等你出嫁,都给你当嫁妆。”
李秋岁心里叹气,就说这家还得她来当,你就是给了他们银钱,照样舍不得花用。
“既然说了家给我当,银钱怎么摆布,都我说了算。”
看她爹没有反对的意思,李秋岁直接安排人做事了,“那爹,等吃过早食了,地头下种,让周平领着人去干活,您去找里正,先把咱家后面的山头买下来。”
那里说是山,实际上只能算是一座小山丘,主要是考虑到离家里近便,将来种些果树,打理起来也方便。
柳氏几次想说话,李三祝把人拦住了。
买了山头,将来随便种点什么,不至于亏了银钱。再者,那里也算是半荒地,全买下来,花不了几个银子不说,朝廷鼓励农户开荒,五年之内都不用交赋税。
三人还在后院,就把事情定下了,李三祝揣上银票,去找里正。
李秋岁则不等吃早食了,昨日家来还没看过爷奶,她要先过去老宅一趟。
李秋岁才出院门,碰上隔壁家的老太太,听说这家人姓马,才搬过来,同她家比邻而居。
这老太太,她没见过人,印象里却知道有这人,跟她爷奶同辈,就笑着点了一下头。
老太太,“呦,岁岁家来了,我是你马奶奶,就住你家隔壁……”
老太太看到李秋岁手里拎东西了,问说:“这是到哪去啊?”
这个年龄的老太太,说起话来没完。
李秋岁边往老宅的方向走,边回话说,“……是马奶奶呀,我去看看我爷奶,咱们两家就住隔壁,有话咱回头再说呀!”
马老太太看人走远了,站在原地啧舌,“真真是个好丫头,那小嘴巴巴的,是真会说话。”
“娘,叨咕什么呢?大嫂都把早食端上桌了,就等您开饭了!”
说话的这个,就是昨日和李三祝呛呛的人,外号马遛子。
这人别看他叼吃懒干,对老娘那是真孝顺。当然,他老娘疼他也是真的,在家里作威作福,还要依仗老娘呢!
李秋岁一路溜溜达达,到了老宅,推门就进去了,不等见着人,就扬声喊,“爷,奶,在家不?”
老太太还在屋里,听到孙女的声音了。
“是岁岁吧,喊什么喊,赶紧的进来!”
李秋岁进屋,只看到老太太一人,问说,“我爷呢?”
老太太把孙女迎进来,“这两天地头下种子,二十多亩地呢,你爷得去看着。就你大伯和四叔,干活儿拈轻怕重的,没人在后头敲打,指望你二伯和几个伯娘,那活得干到立秋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操心这些。
李秋岁放下手里拎的东西,就说:“我这次带了牛家来,回头让我小叔去家里牵一头,我爷年岁大了,老胳膊老腿,少往地头跑。”
老太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让李秋岁吃,“你们家先用,用完了再让你小叔去牵。昨天就听说你家来了,还说怎么不见你人?”
李秋岁拿了一块点心,“昨天带了那么些东西,还带了那么些人回来,可把我娘愁坏了!家里就那么几间屋子,差点没住下人。”
谁让你那么大阵仗了!
老太太就笑,“那么些人,一个月得花销多少银钱,搁我,也要愁死了!”
小孙女昨天回家,她听人说了,想过去瞧瞧,家里就她一个人,还要看着粮食,脱不开身了。等家里边有人,天也黑了,还说今天得空过去瞧一眼,人这就来了。
李秋岁讪笑,“怪我没想周全,只想着人多,有人帮忙种地了。”
老太太就点她额头,“你爹手头要是有银子,赶紧再去置办几亩地,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指望几亩地的出息,养活那么多人不现实,这话不必和老太太细说。
当初在府城,李秋岁比照郑家,发赵大几人月例银子。翠竹翠屏她们,在郑家,都是郑府给发的月例。如今这么多人,一个月光是月例银子,就要二十多两,不怪她娘急眼了。
李秋岁手里不缺银钱使,不说两个庄子的收益,就是做丸药,这两年就攒下几千两了。
还有卖出去的兰花,后来青恒又给递进来一千多两。
还有她买下人那次,多花了五十多两,买了娘仨个,他们后来也往城东的宅子悄悄塞了一千两的银票。
前后加起来,手里近万两银子了,她每次回来李家村,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不少买,她也跟爹娘透露过,手里不缺银子使,他们照样能把日子过的苦巴巴,说到底,还是没有底气。
因此,李秋岁才要一回家,就抢管家权了。
李秋岁在老宅吃过早食了,回转,到自家院门前了,又看到了隔壁马老太太。
“马奶奶。”
李秋岁喊完人,直接朝自家走了。
马老太太撇嘴,她还想堵这丫头说两句话呢!
李秋岁压根不知道有人惦记她。
买山头这事,没费多少功夫,过了晌,李三祝回来了,带着官府发放的红契书。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规划
红契书在手,至此,宅子后头的山头就是李秋岁家的了。
李秋岁听她爹说只花了二百两银子,那么一大片呐,再小的山头也不止几百亩吧!
“怎么会那么便宜?”
李三祝还没说话,柳氏就白她一眼,道:“你当二百两银子少啊,够买多少粮食了,那座荒山能值多少银钱?不是山脚下还能平整出几亩地,我是死活不会让你们爷俩胡闹的……看着吧,真正花银子的地方,还在后边。”
你就是山头买下来了,不要请人开荒么,指望家里那几口人,把人累死了,也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李秋岁若有所思。
李三祝提醒说:“朝廷鼓励开荒,三五年不要交赋税不说,甚至第一年还免费发放种子,咱们不去买下那山头,找人开出来的荒地也是咱家的,就像你娘说的,要不是山脚下那十多亩的良田,还真花不了那么些银子。”
看来朝廷挺重视农耕,对农人算是优待了,如此,李秋岁更能安心种她的田了。
小四哥读书还算有几分天赋,过两年说不得真能考中秀才,之后,再去考举人、进士。
朝廷对商人管控严厉,士农工商,商,不但排在了最后一位,还定下,三代不可科举的规矩。
就是说,你家里有人经商,想要靠读书改换门庭,必须回乡种地三年,你才有考功名的资格。
因此,李秋岁做事更得小心谨慎,万不可过线,断家里人的前程。
至于她送去济民堂的药丸子,并非倒卖谋利,也没有大规模开作坊,事无巨细都要过一遍她手的,就像贫寒人家,有那绣花手艺好的,绣两方帕子或屏风换点银钱,是一个道理。
相对于经商,种地就受重视多了,朝廷的政令处处显出优待来。
自家出产的粮食啊,蔬果这些,随便你自家吃用也罢,还是拿出去换银钱,都不划拉在经商范围内。
“爹,咱村子周围有没有果树,或者是茶树?都是哪种果树,茶树品质怎么样?”
“下河镇那边,就有人家有果树,平安果,柑橘都有。可是……闺女儿呀,眼下不是移栽果树的季节。至于茶树,深山里倒是听说有老茶树,咱也没亲眼见过,也有人家种茶树,都是普通品种。”李三祝猜出一点小闺女的打算,提醒道。
“就是先问问,他们要是愿意卖,来年,咱们多买一些,种在新买的山头上。”
至于,能不能成活……
李秋岁解释说,“我在郑家看了许多书,自然有法子让它们成活。爹知不知道他们是几年的果树啊?”
那郑家真是了不得,连种田的书都有!
李三祝并没有怀疑他闺女的话,“那,回头爹去人家问问。”
李三祝也赞成闺女的想法,那山上种庄稼,少不得水源,遇到干旱,弄点水上去太费劲了,果树生命力顽强,只要有法子应付虫害,多少都会有一些收成。
李秋岁回家两天,把她爹指使的团团转。
马上就到农历的五月份了,天气愈加炎热,李三祝还要赶着骡车去拉果树。
抹把汗,暗道,这丫头是真能折腾,人家果树都挂上果了,她还惦记着,非让先弄两棵回来种上。
行!你说怎么就怎么,答应了让你管家就让你管家。
村人上山踩出来的那条路,倒是能跑骡车,可山头的杂草能有一人多高,眼下地头的活还没忙完,抽不出人头去开荒,你就是种两棵树,也得先挖两个坑出来。
李三祝把骡车停在山脚下,站在自家后院,都能看到这边,人来人往的,倒不必担心谁给偷了去。
李三祝扛了家伙什,自己干活去了。
李秋岁紧随其后。到了山上,给做好种果树的记号,让李三祝开挖。
好些地方,杂草比李秋岁还高,这种的,只能用镰刀先割。等割完了,一铁锹挖下去,不过是表面一层,下头都是草根,不花大力气很难深挖。
到了秋天,做好隔离带,杂草能一把火烧了,眼下挖起来太费劲了,真只能先种两棵看看了。
李三祝也是被李秋岁缠磨的没法子,好在那丫头只让种两棵,不然,也不会任由她胡闹了。
花费大半天,挖好两个大坑,那边把骡车赶上来。
果树不算多大棵,就两棵苹果树,上头已经挂果了。
果树进村,不少人看到了,就都围上来看热闹。
有人问说:“三祝,哪有在这个月份种果树的?”
我也想这么问!
李三祝看李秋岁,东窜西窜的,心里都后悔由着这丫头胡闹了。
马遛子也跟人过来瞧热闹了,两家住的近便,进进出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早看李三祝不顺眼了。
说话就不客气,“我看就是银子多烧的,还没听说,谁家五月种果树的,真真是糟践东西!你那两棵果树,要是能成活,我把脑袋拧下来,送给你当凳子坐。”
没听说,你没听说的事多了!
李秋岁早看这人不对劲了,一眼一眼的看她爹不说,眼中的嫉妒神色,都不惜掩饰了。
李三祝听人挤兑也不生气,“山头我家已经买下了,大家上山砍柴,注意些脚下,别把我家才种下的东西踩坏就成。一时半会儿且开不出来荒,想先种两棵果树看看,左右,不过是多花一把子力气。”
李三祝说话客气,山头人家买下了,也没说不让村人上山打柴,多数人心存感激,就都上前,七手八脚的帮忙栽种果树。
马遛子见没人搭理他,尖着嗓子叫嚷,“我说三祝,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我说你果树种不活,你没听到啊……还有你们,人家是钱多人多,你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呢!”
李秋岁真想一铁锹拍死这人,我说……“你是哪位?”
马遛子见李三祝的小闺女搭理他了,故意端着架子道:“我是你马四叔,才搬到你们家隔壁。”
原来是马老太太的小儿子!
印象里,有村人拿这位跟自家小叔比较。
自家爷奶偏宠小叔,顶多就是多给吃个鸡蛋,或是一块肉的事,少干一点活,他爷就要上手打人了。
这位呢,据说,叼吃懒干占全乎了,偏生那马老太太还要护着,别看三十岁人了,还是不成个样子。
“哦,那你继续晒太阳,我们还忙着呢,等空闲了,我爹再陪你唠嗑啊!”
这是说他没眼色呢!
马遛子别看不着掉,李秋岁挤兑人,他一下就听懂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日常
他马遛子是谁呀?
老马家的老儿子,上头光兄弟就有五个,不说在李家村,就是上河镇,都没吃亏过。
还能容个小丫头挤兑!
“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的规矩呢?”
你是谁家的长辈?还规矩……
李秋岁笑了,“想给我当长辈……没听说姓李有您这样的,您到底是哪位?”
“谁稀罕姓李了……不对,老子姓马!”
差点被个小丫头片子带偏了,马遛子还有功夫想这个。
“哦!那你老子姓马,你怎么能姓李呀?”李秋岁问的可认真了。
这就是在骂人!
原本不想跟个小丫崽子计较……
马遛子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指着李秋岁怒道:“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手指差点戳到李秋岁脸上。
听他一口一个老子,李秋岁早按耐不住了,抬脚就踹在马遛子的腿弯处……
几个看热闹的村人帮忙扶正果树,李三祝正一铁锹就一铁锹往里头填土。
之前马溜子和李秋岁的声音都不算大,还当是在那说闲话呢。
谁让马遛子管不住嘴,整日欠儿欠儿的,村里人就没几个看他顺眼的。
听他吼人家闺女,李三祝脸都气青了,提起铁锹就奔那边去了。
还没等几个村人和李三祝赶到,李秋岁已经一脚把人踹跪在地上了。
“你个小瘪犊子……”
“小瘪犊子骂谁?”
马遛子那张无往不利的嘴都气哆嗦了,“你,……”
哦,那没事了!
李秋岁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既然是骂他自己的,就不关咱的事儿了。
马遛子反应过来,一手撑地上,另一手又去指李秋岁……
李三祝过来,看这人欺负他闺女,一铁锹插在马遛子手边的地上,几乎贴上他手上的皮了。
“再敢过来找茬,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
李三祝老好人的形象深入人心,乍然换了副面孔,是挺唬人的。
马遛子欺软怕硬习惯了,他平日出言挑衅,都是看人下菜碟儿。李秋岁踢的那一下,只当是他自己没注意。
不然,那么大点的丫头,还能让他吃亏了!
李三祝差点铲断他的手指头,可是把人吓坏了。
“你们姓李的欺人太甚,咱们走着瞧!”
马遛子放完狠话,一溜烟跑下山了。
少了人嫌狗憎的人,就两棵果树,三五个干惯农活的人,一会功夫就把树种好,昨晚才下过一场雨,暂时不用浇水。
一行人说着话,一面往山下走。
“……都到我家里喝口水,今晚上都在我家里吃饭。”都路过自家门口了,李三祝留人去家里吃饭。
总共就伸了一把手,哪好意思去人家里吃饭!
“你这就见外了,邻里邻居的,又没帮上什么忙,赶紧领着孩子家去吧!”
“赶紧家去吧!”
几人说话间脚步不停,径直路过李三祝家门口。
……
……
进入五月份,天逐渐热了,地头忙活一天,着实够辛苦,山头既然买下了,不能白白放着荒废,指望家里的几个人,累死了也中不了几棵果树。
李秋岁还指望秋天能有点收成,就提议说:“爹,咱们找些人帮忙种吧!”
山头适合种果树的地方,今天已经做好标记了,苹果树生命力顽强,就先种这一种。
李三祝,“过了这两天吧,过了这两天,各家地头忙活的差不多了,我先去人家把树苗定下。”
农人就指望地头的那点出息过日子,这几日都要忙着下种,种果树也不差这三两日。
“那您记得捡大树买!咱们明天都去帮忙下种,等忙过了这阵儿,再去山头种果树。”
大一点的果树,李秋岁悄摸做点手脚,还能有点收成,谁让她提议先当半年的家呢,要是只会花银子了,明年的掌家权她是别想了,她娘还在暗搓搓的找机会收拾她呢!
柳氏不想搭理那爷俩,她今天还去地头忙活了,人多还是有好处,再有两天,家里十多亩地,种子该下的差不多了。
李秋岁看见柳氏,忙喊了声“娘,咱们今个晚上吃面条吧!”
干了一天的活,汤汤水水吃上一大碗,人舒坦了,快些把地头忙活完,好种果树呀。
柳氏过日子仔细,也不会在吃食上过分抠唆,想想那么多人呢,咬牙答应了。
“再去刘一刀那里买块肉回来做浇头。”
要不是天热,她都想去庄子上拉一头猪回来杀了,家里养的那几头,还是别想了。
“你想的可真周到!”
柳氏白了李秋岁一眼,家里农忙的时候,也会吃两口好的,只是看小闺女大手大脚的花银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心里气不顺,说话总想呛呛她两句。
李三祝看他媳妇又要跟小闺女对上,他不想掺和,忙说,“那我去买些回来,这两天还得出大力气,总该吃两口好的。”
不得娘两个反应过来,李三祝人已经走远了。
李秋岁跟她娘面面相觑。
“娘,你看你都把爹吓跑了。”李秋岁先发制人。
柳氏这两天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也是无奈。
你是我生的,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还能不清楚?
柳氏哼了一声,这丫头别的本事没看出来,倒打一耙和不吃亏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家里那么多下人在,不好真让这丫头失了面子。
柳氏去屋里拿白面,灶房只有粗粮,那个做不成面条,好歹要掺一些白面进去。
晚食,李长山三兄弟回来,李秋岁就吃上了二和面的面条,没有纯白面的那种滑口。
红缨手艺真的不错,嫩黄瓜、豆腐皮,被她切成细丝,码成一盘盘。
李三祝买了五六斤五花肉,家里人多,一顿饭就造完了。
红缨炒臊子放的肉多,做成两种口味了,放了干辣椒的偏辣口。
随便个人口味,往面条上头一浇,一个人来上一大碗。
一顿饭大家都吃的酣畅淋漓。
柳氏看的心都抽抽了,两大桌人,这一桌都是自家人,仆从单独坐一桌。
这一顿饭造了多少的银钱,光是买肉,就花上百个铜子了,还有搭进去的半袋子白面。
她一眼一眼的朝李三祝使眼色,管管你闺女吧,再这样下去,咱家哪里吃得消?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脑补
李秋岁看到她娘的小动作了,只当没发现,有她爹去应付,左右权利在自己手里把着,谁说话都不好使。
不过,买山头这事,之后还有什么打算,要同家里人说一声。
李长山三兄弟白日都去县城读书了,趁晚上这点空闲,正好把事给说了。
李三祝和柳氏所居住屋子的正堂,一直当成待客的敞厅用,只是屋子里闷热,索性提了长凳,去院子里说话。
赵大看主家这架势,知道要说事儿,领了人收拾好碗筷就往出走。
这几天,李三祝应付他闺女之余,一直都在观察赵大,看他领人出去。
就道:“岁岁这个管家找的好,有能力的人虽然难得,对主子恭顺却顶顶要紧。”
他家怎么个情况,都在眼皮子底下,府城那边,几个儿子都过去看过。几进几出的大院子,自家就是把家底子掏尽,也置办不起。
小闺女把人养在院子里,足足一年多了,期间都是赵大在管着宅子里的事,自家那小闺女想起来了,打发身边的丫鬟去看一眼,就这样,人家对待他闺女的态度那是真的恭谨。
他悄摸看了这两天,真没作假,这就很难得了。
他家小闺女多大点人,想一出是一出,赵大都认真听着,然后,人家可认真的去执行。
回到李家村,家里怎么个情况,一眼看到底,仍然不改初心,这就很能看出来人品了。
李秋岁很满意赵大,“这人有几分机智,做事情也果断,在府城好些事都是他出头做。”
李三祝地地道道的农人思想,做事情保守谨慎,受李秋岁的影响,一步步的蜕变,赵大这样的人,他用就不合适了。
李秋岁就说,“赵大,我打算留在身边听用。爹,您仔细看看周平这人,他家的小子多,你看看哪个合适,就给我哥他们当小厮,有个事,让跑跑腿什么的。”
“不用!”李长山摆手,“地头活多,岁岁又买了山头,他们年岁不算小,能顶半个大人用。”
大哥的话还没落地,李长雷就挠挠头说,“……有事,哪个小子有我跑得快?就像大哥说的,留在家里,帮忙干点活吧!”
李长安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等我考上了童生,身边再安排人不迟。”
李秋岁说这话,也不是马上就给安排了,先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将来无论怎么着,驭人的手段呢,也不是谁天生就有。
“还有我姐,我身边有翠竹翠屏尽够了,红缨就跟着娘烧烧饭,剩下的三个丫头里边,你随便挑两个人。”
夏禾忙要拒绝……
李秋岁不等她说话,“也不是要她们服侍你穿衣吃饭,就是,你干个什么,身边能有个人搭把手。”
夏禾还要说话,这回柳氏接过话头了,“听你妹妹的,那几个丫头都不错,挑两个投脾气的,写大字,也有人帮你铺铺纸,研研磨,做针线,她们还能帮你分分线。”
柳氏看李秋岁这么干的,她就跟大闺女这么说了。
她过日子是仔细惯了,家里不缺银钱,她也见不得铺张浪费。可两个闺女,在她心里是一样的!
大闺女懂事,从不主动张口要什么。小闺女身边那么多人,在郑家,还讲究个排场,在村里,你摆排场给谁看,不够人家背后说道的。
那几个丫头来了乡下,这几天看下来,没一个面上带出异色的。说是给大闺女,其实没多大改变,就是做事给搭把手的事儿。
“可我现在做事她们也帮忙了,犯不着专门拨给我!”
李秋岁无奈,只好耐下心给她解释,“你看我现在铺排的这一片,以后咱家过的不能差了,家里事多着呢,你趁现在学着用人,她们要是不趁手,将来直接换人了事。”
妹妹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就是让她学着用人的。
夏禾还想说用下人谁不会,又想到妹妹同红缨几人说话时的语气,自己还真是差的远了,还没说话呢,她自己先脸红了,总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李三祝也鼓励大女儿,“丫头给了咱们夏禾,咱们夏禾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就是你妹妹,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李长山兄弟也都笑看着夏禾。
好说歹说,夏禾总算点了头,挑了红枣,红桃去她屋里。
言归正传,李秋岁又说了她买山头的想法,“我在府城吃的水果,多数是南方运过来的,路上耽搁的功夫,车马费再加里头,价格可是相当高了。咱们本地的水果,我也吃了,味道也还行,这说明咱们本地的水土适合种这种果树,就是那品相着实不入眼,咱们要是想到法子,攻克这一难关,不愁卖不出去。”
李秋岁把事先干了,李三祝说把家给她当,真就大撒手了,柳氏话都憋胸口好几天了,总算逮着了机会说话。
攻克不攻克她听不大明白,大致的意思她是听懂了,“你当法子是那么好想的?祖祖辈辈那么多人都没你能干?就说你今天栽的那两颗苹果树,你看着吧,再过两月,等那叶子长起来,光是那虫害,就够你折腾了。”
众所周知,苹果树最容易招虫子。
李三祝赞成柳氏的说法,本地种的苹果味道还不错,却没人种,为什么的?
“我向卖果树的那家的打听了,说是有些虫害,他们手里有药,遇上了,咱们再去找他们买。听那意思,不是所有虫害他们都有法子的。”
那么,遇上没有药的虫害,擎等着自认倒霉吧!
李秋岁笑了,提醒说,“别忘了我还有神医师傅,区区虫害,怎么就难住人了?”
你师傅是神医,会治病,这咱知道呀!可你让大夫给苹果树看病,还能说话靠谱点不?
就连李三祝这会儿都心里打鼓了,明天还要去定果树,他是不是该拦着点儿,先头你说话头头是道,真遇上事了,你能不能靠谱?
事情没干成,李秋岁还能怎么说,“郑家有很多书……”
才开了头,他们的目光更诡异了。
嗯!这个他们都知道了,郑家有很多书,你从书里看到解决苹果树招虫害的法子了!
这话都不用李秋岁说,他们自动给脑补上。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长辈
这边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赵大过来说老太爷过来了。
我爷来了呀!
李秋岁三两步往出迎,去老宅那天只看到老太太一个人,小叔过来牵牛,还说忙过这一阵,一家人一块吃顿饭。
老爷子看到孙女儿也很高兴,笑呵呵道:“可算是家来了!我家岁岁长高了,都成大姑娘了!你大姑家做豆腐,给家里送不少,顺便拿过来两块给你们。”
柳氏忙接下老爷子手里的木桶,李长雷接过来提了。
柳氏说:“爹,大姐送过来,你们就留着吃呗,怎么往这边拿?”
老爷子由李秋岁扶着,“家里留不少了,拿过来你们也尝尝。”
又问李三祝,“听说,你将宅子后面的山头买下了?”
李三祝,“爹,咱们家去说话。”
李秋岁扶着干瘦干瘦的老爷子往里走。
李长山拿了条长凳,老爷子坐下道:“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打算的?”
村子里三儿子家买山头这事儿传遍了,好的坏的,说什么话的都有,老婆子不让他过问,说是分家了,管多了招人厌烦,他寻思这两天,还是没忍住过来了。
李三祝还能怎么打算,直接把李秋岁的打算说了,“这两天大伙都忙,等忙过这两天,先请人开荒,都种上果树。”
老爷子干一辈子农活,虽然没种过果树,听人说的经验不少了,“那玩意可不好伺弄,想种好且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
李三祝看他小闺女,李秋岁笑说:“爷,就是不容易,咱们种出来才难得。过两天家里忙完了,您过来帮帮我呗,有您在旁边看着,我心里也更有底气些。”
听这话,老爷子还能不明白,买山头是小孙女的主意。就像老婆子说的,分了家,就是两家人,好的歹的,都自个儿受着。
……
隔日,李秋岁暂时搁置山头种果树的打算,去地头看人下种子。
村里人都忙忙叨叨的,像她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要么在地头帮忙干活,要么在家里拾掇,哪个有她这份清闲?
李秋岁才出自家院子门口,隔壁的马老太太就问说:“呦,这是去地头帮你爹娘干活儿了?我说丫头,你穿这衣裳,干活可不成。”
李秋岁一身的棉布衣裳,小脸白生生的,头发翠屏帮着梳了,不要说村里,就是镇子上,包括县城,都没见过长相这般标志的丫头。
这老婆子就是马遛子的老娘,昨晚上李秋岁听柳氏说了,这家人自从搬到隔壁,整日扒着门缝往她家里瞧,看这边卖菌蕈,她们种不出,就千方百计打听种植方法,还去漫山遍野的寻找。
李秋岁看这老太太一副拉家常的架势,人家都把路给挡上了,左右她也没正事干,就陪她拉拉呗。
村里人拉家常嘛,李秋岁自觉她也很在行了,“马奶奶,您不用去地头干活啊!真是享清福喽!”
不管两家的关系处的怎么样,人家先说话,咱就先恭维一句。
果然,听这话,马老太太笑眯眼了,“家里头儿子,媳妇,怎么说也不让我下地,就在家里给他们烧口水喝……就这,我们家你马小叔,还怕累着我,专门留在家里帮我砍柴挑水……你说说看,我又不是真的老的不能动弹了,哪用得上他呀!”
小儿子说的是马遛子,李秋岁心说,他那是偷懒,不想下地干活呢!
“您哪老了,我奶在家里还要张罗一大家的饭食,我看您比我奶显年轻,就烧口水,哪能不如我奶干活,我马小叔小瞧人了。”
马老太太和李秋岁的奶奶年纪相仿,前后脚嫁进李家村的,少不得被人拿出来做比较,这会听对头的孙女夸自己年轻,心里可舒坦了。
李秋岁算是村子里的名人,来家也不爱出门,有那没下地的老太太,小媳妇,看这边两人说话,就都围过来了。
马老太太故意扬声说:“我说岁岁,你奶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听说有时候还要下地干活……啧啧,不是我说,你们老宅的那几个叔伯实在不像话,老娘那么大把年纪了,看得过去吗?”
马老太太的二儿子走街串巷做点小生意,不说挣大钱了,真就比原先的李家强些,当然,这是说,李秋岁没去郑家之前。
自从李秋岁去郑家,不说族里那两百亩良田,李三祝家的日子眼看着起来了,三五不时就要给老宅那边送东西,村里人眼热,可不止一个两个。
这老太太在她跟前挤兑她奶奶呢!
李秋岁就叹气说:“我奶奶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总想着她多干一点儿了,家里小辈就能轻省一点儿,也是寻思给后面的子孙做好样子,不然养出一窝子叼吃懒干的子孙,嚯嚯的不止一代两代人……就说我小叔,是老儿子吧,我爷奶没比您疼马小叔疼的少了,他少干一点活试试,我奶能把他腿打折了。”
你奶奶闲不住,体谅小辈,合着我这么大把年纪,不上地干活,就是不体谅小辈……
马老太太存了挤兑人的心思,怎么听怎么觉得李秋岁是在说她。
她说话挤兑人习惯了,从来就没输过,从年轻那会儿,就得了马铁嘴的称号,如今让一个小鸭子崽子说话给拿住了。
李秋岁余光看见马遛子过来了,“我说马奶奶,就是我马小叔孝顺,不顾名声了,留在家里帮你挑水砍柴,你也要为他着想,你想啊,一个男劳力,农忙不下地干活,知道的,说他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偷懒呢!”
马遛子看他老娘站那里同李秋岁说话,这丫头不光嘴巴厉害,还喜欢动手,他昨天还领教了,怕他娘挨欺负,着急往这边走,话算是听的清清楚楚。
“你个小鸭崽子,我干不干活关你什么事?我倒是想问问李三祝……他养的好闺女,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我跟你说啊,你不要问我姓不姓李的话,我姓马的一个族兄,娶了你李家的姑姑,怎么着,我也算你家长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商议
李秋岁翻白眼,这人又想来给自己当长辈了!
可你说话能不能靠谱点儿!
还你家族兄,我家姑姑……你一个自称长辈的大老爷们,和一个小丫头掰扯,就算你有理,又能怎么着?
李秋岁就不说话了,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副吓着了的模样。
几个看热闹的村人,都是留家里做饭的老太太,要么就是怀着娃娃的小媳妇,总之,除了马遛子之外没一个男人,想也知道,男劳力都在地头正忙活呢,哪有功夫来掺和这种事。
就有个老太太看不过去了,她平时和马老太太也不算对付,她看马老太太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叼吃懒干的老儿子,偏偏被这老婆子当成个宝。
主要是马老太太家的二儿媳妇算是她娘家的堂侄女,那么一大家子人呢,逮着个老实的使劲使唤,邻里邻居的,她看在眼里,心里能没气。
还有,马老太太说话喜欢站上头,活到这把年纪,谁又能比谁差了!
“遛子,你哥哥嫂子们都在地头忙活,家里要是忙完了,就去地头搭把手,听说明后个说不定有雨,早些把种子下到地里,也好早点长出庄稼来。”
话是好话,要看从谁嘴里说出来了。
马老太太能和李秋岁心平气和说话,一则,是打着套话的主意。二则,那么点的小丫头,她压根没把人当成对手。
马老太太一拍巴掌,张口就和人家抬杠,“我家啥时候下种子,要你多管闲事儿,还明后个下雨……你比李族长家的珍珍还厉害了你!”
李珍珍这两年在李家村出尽风头了,说有大雨就有大雨,说下大雪就下大雪,真就没一回不准,被村人传的神乎其神。
李秋岁挑眉,这马老太太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了,说话的那位老太太,明显不是对手呀!
还想去地头看看呢,李秋岁趁没人注意她,抬脚走了。
果然,身后老太太撂下一句,“谁爱管你家的闲事儿了!”
人就转身进自家院子,还把大门哐当一下关上了。
就听马老太太喊,“都散了吧,我就是跟三祝家的小闺女说两句话,看把你们一个个给惊奇的……”
……
这一季的旱地,主要是种玉蜀黍,就是那种一个人在前面刨坑,一个人前面挂一个布兜,捏两颗种子点上,再抬脚用土覆盖了。
李秋岁看了自家的种子,又看了别人家的种子,都用药水泡过。
自家这边呢,她爹在种地上面格外上心,种子本身就是选的最好的,刨的坑之间,间距像是用尺子量过。
都说李三祝比旁人种地收成要高一些,其实方式和方法大同小异,不过是多花精力了。
李秋岁偷摸用异能把自家种子,连带爷奶那边的,都净化了。
自家的活,今天就能结束了,爷奶那边,自家人明天都过去帮忙,顶多也就一上午的活儿。
……
李秋岁买了肉回家,红缨问说:“姑娘,这肉怎么吃?”
那么大一块,该是有二十斤了。
李秋岁,“五花肉当然做红烧肉了,都做了吧!”
农忙,都出大力气了,吃红烧肉最能解馋,老宅那边送过去一些,看着多,真就没多少了。
红缨听李秋岁说过做法,将猪肉放井水里浸泡洗干净了,再切成方块码放整齐。
“姑娘,后日便是端午,咱们家要不要包些粽子?”
后日便是端午了!
在郑家都是大厨房包的粽子,这之前,家里过端午,都是一人一个鸡蛋,外加一坨蒜,今年怎么着也要包一回粽子。
李秋岁显得很兴奋,点头说:“明日我让赵大买糯米和大枣,还要哪些东西,我让他一道买回来。”
红缨想一会儿才说,“再买些赤豆,蚕豆,豆沙猪油这些,还有粽叶,柊叶、箬叶或菰芦叶,都行,李家村附近哪里有,咱们明天就去采。”
“今个儿晚上让我二哥去采,咱们明天晚上就开始包。”
晚上,不用给老宅送肉了,地头的那点活干完了,老宅的人都过来,吃过晚食,都在院子里坐着,商量明天种果树的事儿。
李秋岁吩咐翠屏燃了艾草熏蚊子,又让翠竹切了甜瓜过来。
明天种果树的事儿,让她爹说吧!她心里有小九九,虽然抢管家权了,却不想让她爹在人前失了面子。
李三祝就把提前想好的事儿说了,“咱们一家人累死了,也干不过来……索性一棵树五文钱,一个人一天怎么着也能种三四棵树,有那地头没活了,不居是本村还是外村,只要干活了,咱们就给银钱。”
老爷子皱眉,“镇子上扛包的,一天也不过二十文的工钱,山头,我去看过了,就是最上一层难挖,往下就好挖了,一个人一天,怎么着也能挖个四五个,你给个三文钱一个,就顶天了!”
老爷子看三儿子一家花钱大手大脚,小孙女儿在郑家那样的人家待过,不把三五文钱放眼里,三祝怎么也净跟着犯糊涂?
李三祝有自己的想法,“爹,现在的果树都挂果了,可没春天那时候省事,还想他们干活仔细着些,都是打了大土坷垃,用我家的那几辆骡车,一趟也不过是三两棵,这样来来回回的,一天能种三四棵顶天了。再者,乡里乡亲的,也不必为那几个铜子计较。”
李秋岁的大伯自小身子有些弱,去念过几天书,认得几个字,他自认也帮不了干重活。
就说:“明天我就去山上看着他们干活,谁家种了哪棵果树,我都给记上,丑话先说前头,有哪一棵不好,不要怪咱们找他们算后账。”
这个法子好,李三祝定下的都是大果树,种的好了,说不定秋天真能有收获,不然,也不会一棵果树一钱银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商定好细节,就说明日天不亮,李三祝领着李二祝李四祝,并赵大和周平,先去拉一趟果树,家里边儿,老爷子和李大祝帮忙找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果树
李三祝一大早去拉果树,李秋岁说先去山头看看。
前两天就做好了栽种果树的记号,山上长了好些草药,怕人家把她留下来的草药给糟蹋了,像是枸杞子,再过一个多月就能采摘,还有山脚水塘边上的蒲根,年份很长了,挖出来炮制好,直接泡水喝都行。
柳氏将厨房这一块交给红樱了,左右她也闲不住,便和李秋岁一起,背上背篓往出走。
一脚跨出院门,就看到马老太太坐在门口摘菜,两家的院子紧挨着,这边有动静,她那边就朝这边瞧。
柳氏喊了声,“婶子。”
李秋岁跟着喊,“马奶奶。”
村里过日子就是这样,甭管是不是一姓人,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见着了,都要打声招呼。
“……这是干什么去?听说你家地头的活都干完了,家里那么些人,还要你们娘俩干活儿?”
这老太太看着人就一副长聊的架势。
柳氏就说:“您老忙着,等空闲了,咱们娘们儿再说话。”
说着话,脚步压根没停。
娘俩到山脚下了,好些人扛着铁锹之类的家伙什往山上去。
柳氏,“都是村里人,定是你爷,你大伯找来帮忙的,走,咱们上去看看。”
山上,张氏领着李秀儿,交代说不要乱跑,看见柳氏了,“还说,你们娘俩该是上来了。”
李秋岁喊,“大伯母,秀儿姐。”
柳氏说,“大嫂,你怎么也来了……忙活完地头,就在家好生歇两天。”
“娘还想过来,被我和当家的给拦了,爹也说山上路不好走,这才罢了……让我赶紧的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
柳氏和张氏站那里说话。
李秋岁去说做记号的事,“爷,大伯,有记号的地方种果树,其它地方先不动。”怕他们不重视,指着成片牛筋草说:“……那些都是草药,眼下不到收获的季节,还有那一片的车前草,炮制了都能入药。”
家里人都知道她学医这事儿,说是草药了,那就留着。
李秀儿不耐烦听她娘和柳氏絮叨了,心里又有些怵三叔家的小堂妹。
李秋岁家来的这几天,李秀儿一直躲着人,主要是,一言不合就被问认识多少字了。还有绣花……她娘跟中了邪似的,闲着就督促她学。
天知道,她宁愿去地头出苦力,也不想受那份罪。
看李秋岁在那指手画脚心里就来气,嗤笑一声道:“在府城待两年,真当什么都懂了!那些草,遍地可见……嫩的时候还能弄一点喂喂兔子,喂喂猪,这都五月份了,喂猪,猪都嫌硌牙!”
李秋岁余光里,李秀儿站那好半天了,眼下可没工夫跟她叨叨,“你干什么来了?再多话,信不信我告诉大伯母去!”
李秀儿撇嘴,嘀咕一声‘告状精’。
告状精就告状精,能把嘴闭上就行。
山脚下,李三祝拉回来一趟果树,已经赶着骡车往山上来了。
因为是种一棵果树给五文钱,倒是用不着人去催促,李大祝和老爷子帮着记下谁谁种了哪棵果树,今天晚上就把铜子给人家,说不定,明天能来更多人了。
以前山头不是自家的,放这里荒着,也就荒着了,如今成了自家的,一天不整明白,心里头都搁了一桩事。
李广茂这两天都没睡好觉,二百两的银子呢,早跟他说一声,说什么也要把人拦住,如今再说这话也晚了,早点张罗,把果树种上,心里都踏实。
李秋岁转了一圈。
李三祝选的果树,都有三年以上的树龄,挂了不少果,根处的土球留的很大,草绳子绑结实,一辆骡车也就三棵树的样子。
果树都选好了,卖树的人家专门请了人挖树,下一趟就让赵大领着人去,李三祝则留在家里。
柳氏说还要留下来看看,李秋岁见她爹娘都在,就溜溜达达一个人回家了。
李秀儿看李秋岁走了,忙追上去,“岁岁!”
李秋岁并没有停下来等人,红缨在家里包粽子,她还要回去看呢。
李秀儿很快就追上了,“岁岁,你等等我嘛……”
不等你,你不是也追上了。
李秀儿喘匀一口气儿,问说:“李珍珍和猎户家的那个沈尧……定下亲事了,这事你知道吗?”
这两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李珍珍每次见着她,都绕道走了。
再者,自己家里的事都忙死了,哪有那闲心去关心人家。
“秀秀姐,上一回你说《三字经》背到哪儿了?哦……好像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你这速度不行啊,我姐三百千都背完了,昨个还背诵了两首农忙的诗词,不然,你跟我去家里,咱们三个讨教讨教?”
讨厌!李秀儿跺脚。
话说不到两句,不是《三字经》,就是三百千的,还什么农忙的诗,地头的活都忙不完,哪有功夫去弄那些。
三叔家的人都是闲的,要么就是银钱烧的。
可不是银钱烧的嘛!别看山头帮忙干活的人,一个比一个干的起劲儿,心里都嘀咕这话呢!
自家地头的活撂下了,也得过来挣这份钱,五文钱一棵树呢,一个男劳力,一天怎么的,也能种四五棵了。二十多文钱,你就是去县城,也挣不来呀!
至于,果树挂果子了,到了秋天能不能结成果子,那都是李三祝家的事儿,左右是按照他们说的种了,说好当天的银钱当天给结清,就是赖账,乡里乡亲的,权当搭一天的功夫了。
李秋岁可不知道人家的心思,她这边吓跑了李秀儿,迎头碰上马遛子。
“岁岁,你家真给五文钱一颗果树啊?”
这种事还带哄人的?
李秋岁,“马四叔也去种果树呀!那你赶紧的,山上好些人呢,我爹他们跑一趟,只能拉来十多棵,去晚了只能等下一趟。”
马遛子这人干活喜欢耍滑头,李大祝压根没去他家找人,马老太太在自家门口,看见李三祝拉着果树过去了,找人打问了两句,才知道这事,忙打发小儿子过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波起
马遛子扛着铁锹跑远,去晚了,还得等下一趟,一棵果树五文钱呢,耽搁挣银钱了啊!
……
李秋岁离家老远,看到两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好几个面熟的老太太围着马车转,指指点点的说话。
府城的庄子上只有牛车,骡车,马车说要去买了,想起来自家只是平头百姓,要先去县衙登记,等有资格了,还要先交税钱,怪麻烦的,这才作罢了。
那边郑福一眼看到迎面过来的李秋岁,忙摆脱围着他的老太太们,扬声道:“李姑娘,我家夫人让老奴送端午节的节礼来了!”
李秋岁等走到近前才道:“有劳姨母挂心,还说家里包粽子了,明日送去府城给姨母尝尝。”
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她压根没想起来端午节送礼这一茬,往年郑家给自家送礼,都是她来家里,顺带捎回来,回去的时候再弄些山货、野味之类的带回去,像这样正儿八经送礼还是头一回。
柳氏和李三祝还在山上,李秋岁寻思该怎么回礼……
那边郑福又说:“……松云书院读书的三位李公子,一道回来的。之前,夫人让老奴去书院问一问,正好碰见人。”
这说的是李长河,李长根,李长清了。
这两年在府城,因着前头有郑斌这一码子事,郑老爷专门去书院打了招呼,李长根和李长河没人骚扰,求学之路还算顺心,加上李秋岁没少往书院捎带东西,一来二去的,虽然二人没登过郑家的门,郑家人却知道了这二人的存在。
郑夫人没打算与李秋岁交恶,自然处处体贴周到,这就说到让人无奈的地方了,正儿八经对面硬杠,李秋岁自认不会怕谁了,可就是这样明晃晃的交好你,多少让人无从下手。
李秋岁就说:“您有心,多谢!我爷昨个还念叨大堂兄,不想今日跟着一起回来了……赶了大半天的路,先进门喝口水,让红缨给整一口吃的。”
“那,烦劳了!”郑福也不扭捏,爽快应下。
李秋岁安顿好郑福,还要喊柳氏回来好准备回礼,人都还在山上呢,吩咐小石头去喊人。
郑家送的端午节礼,笔墨纸砚,每回都必不可少,郑家是书香门第,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还有粽子,各色糕点,和五毒福包。
零零碎碎的,算不上多贵重,却颇费心思了。
特别是郑妍,专门准备了一份礼物,还亲手绣了五福荷包,叮嘱李秋岁端午这天一定得挂在身上,说是能辟邪免灾,啰啰嗦嗦写了许多叮嘱的话。
还用得着端午这天,李秋岁直接把荷包挂身上了。
自家的粽子才包好,还没来得及下锅煮呢,现在就上锅,郑福吃一顿饭的功夫,也煮不好呀!
从后院挖出一坛子雄黄酒,从杨神医那里得了方子,去年来家里尝试着酿了,就埋在后院,也没人想到挖来喝,如今挖出送人正好。
另外去仓房抱出一坛子松花蛋,这个才封存了没到十天,最好放上两天再吃。
加上一些去暑的丸药,山上采的山珍这些,回礼就差不多了。
李秋岁把回礼准备的差不多了,柳氏和李三祝回来在酌情删减,人家既然正儿八经上门送礼,自家怎么着也不能失礼于人。
当家这事,也就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说,真样样拿主意了,人家不知道这事,没有个正经当家人出来说话,还当没把人当回事呢!
李秋岁这边等李三祝和柳氏回来送走了郑府大管家。
李氏族长,李广平家里,李长清算是家里的长孙,像多数人家那样,都看中长孙。
大孙子好不容易从府城回来一趟,一大家子人围着人说话呢……
李长清还算有耐心的应付长辈说着话,想起来在李秋岁家门口听到的一言半语。
问他爷说:“爷爷,三祝叔家里那么些人忙忙叨叨做什么呢?”
李秋岁在府城有宅子这事,李三祝瞒的紧,就是他亲爹——李广茂那边也没透露出一句口风,李广平这边,自从两家有了口角,仅剩下见面了喊一声人的交情,这种要紧的事情自然不会说与他们知道。
李长清呢,李长根和李长河都不知道宅子这事,他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那么,李秋岁带回来那么些仆从,李长清问的是这些人,李广平还当是村里帮忙李三祝家种果树这些人呢,他就说:“你三祝叔家如今可了不得,他家后头的那座山头知道吧……如今被他家买下了,如今才把种子下到地里,村里人都忙着给他家种果树,说是给开工钱,地头的活都忙的差不多,可不就都帮他家干活去了!”
“都是村里人?”
可李长清没觉得他们面熟,还想再问……
李珍珍听她爷爷和她哥说话,知道这是说到两岔去了,忙插话说:“大哥,你说的那些人是在李秋岁家里看到的吧!”
李长清很看重自家妹妹,这丫头别看是个女娃,人机灵不说,主意还极正,更不容人忽视的本事是——几乎能料事如神。
就拿去年冬天的那场雪,通往隔壁村的那个叉道口,她说那里会有塌方,让两村的人不要打那里经过,大家心里虽然不以为意,下意识避开了,后来不就塌方了,多少人过来家里道谢呢,说要不是他妹,说不准真就出人命了,心里都感激着。
心里想的多,李长清还是第一时间朝妹妹点了头,话是对着李广平说的,“我今天是跟着郑家马车回来的,说是给三祝叔家送端午节的节礼,秋岁那丫头颇得郑家人的看重,在书院,听说郑老爷专门去打了招呼,李长根和李长河颇得院长青眼。”
李长清沉吟,提议说,“爷,您看……咱要不要找了机会同三祝叔家里修补一下关系。”
两家为的什么关系不睦,李长清听家里人都说了,心里也赞同爷爷和妹妹的说法,不是他们家牵线搭桥,李三祝家里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过河拆桥不说,不让你打心眼里感激,起码面上得对他爷尊重。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算盘
郑家在府城的势力,那里摆着呢!李长清在松云书院不单单死读书,认识不少世家公子,关系说不上处的多好,总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消息……比如郑家老太爷在京城当大官,据说品级不低,或许能入阁拜相之类的。
端午节,郑家能指派管事专程过来送节礼,这就有常来常往的架势了,可见对李三祝一家的看重……
不等李长清寻思完,李珍珍看李广平的模样有些意动了,忙道:“……都回家了,怎么还能和郑家人牵扯!爷爷要紧得去三祝叔家里说说!他们这样,将来连累家族,咱家也得不了好!”
这话说的太笃定,按照以往她说什么准什么的经验,由不得李长清爷孙俩不思量。
李珍珍再接再厉,“爷,哥哥过了年就要去县试,接下来是府试和院试,等中了秀才,还要去乡试,万一被人连累,岂不冤枉!”
郑家虽然还要过几年出事,李珍珍却不想家里人和李秋岁家走的太近。
一则,坚信将来郑家注定倒大霉!她哥哥上一世没能去府城读书,四十岁那年还不是照样考中举人了!
二则,就是沈尧!她记得很清楚,十六岁就中举了,还是案首,轰动一时,一度被人称赞少年英才。
家里的两人,可不能让李秋岁连累了!
李珍珍暗自在心里盘算,另外,她还有一个隐暗的心思。
不想让沈尧和李秋岁有一点点的牵扯,更不想她家占自家的好处。
李珍珍念头飞转,她心思透亮,虽然和沈尧定下亲事,拿沈家说事,总没有李长清更能让李广平重视。
就如李珍珍想的那样,李广平一听说连累到大孙子,马上皱起眉头,问说:“珍珍,郑家将来真要出事?”
这种事轻忽不得,事关自己将来的前程,李长清接话道:“爷,您去李三祝家里说说,他们要是不同意和郑家断绝来往,咱家索性早些与他们划清界限。”
等有功名了,再去说这种事,难免有得势欺人的嫌疑。
李广平再三寻思,问李珍珍,“你笃定……你哥哥明年的县试能过?”
还有之后的府试、院试……
李珍珍笃定的点头了,前世在县城读书都能过,这一世早早去府城了,没道理过不了。
李珍珍知道李广平之所以犹豫,还是舍不得郑家给的那二百亩良田的出息,可族里那么些人盯着,一年到头的,自家也没沾上什么好处。
如今在家里说话虽然有几分分量,想要说服她爷,还得拿她哥说事。
“爷,哥哥说的对,这事宜早不宜迟!等哥哥中了秀才,之后还要去考举人……如今,李秋岁家是有几个银钱,可等哥哥考上举人了,先不说能免了家里的赋税,少不了有银钱的商贾上门……”
哪个不得送点礼,她们家还能少银钱花用?
之后的话不用李珍珍说出口,李广平自然也能想到,“这事先不急!”
平白无故,不管是把李广茂一家想法子撵出李氏一族,还是和他们家彻底分宗,总要找了合适的时机。
李广平捋了捋下颚的胡须,“左右你哥哥还要过了年去县试。”
……
……
李广平打的小算盘李秋岁这边一无所知,红缨包了两大盆的粽子,这会儿后院架了炉子,正煮着呢。
李三祝还要去拉果树,那么些人在山上帮忙种果树呢。
李秋岁就问柳氏,“娘,老宅端午的粽子,咱家一起给包了。您看,是给那边送生的,还是咱家一起给煮了?”
老宅那边,都在自家山头帮忙,包粽子这一茬压根没人想起,如今自家包了,都一锅煮了,不值当那边再架炉灶。
柳氏就叨叨说,“端午不端午,乡下人家哪那么些讲究,往年地头的活都忙不完,谁家有那份闲心!顶多门缝里插两把艾草,煮两坨蒜,再放两个鸡子,就算过端午了。”
就自家小闺女,她都不惜的说了,昨晚上硬是让她三个哥哥打了那么些苇叶子回来,红缨一早上就忙活这个,好歹这会粽子是上锅了。
李秋岁不搭柳氏话茬,她娘这两天火气旺着呢,她要是不识趣犟嘴,少不得一顿竹片炒肉。
她就故意转移话题说,“娘,郑家送了那么些东西,您看看要不要给我爷奶拿一些?”
村上人帮自家种果树,一棵还要给人家五文钱,老宅那边,自家但凡有活计,能搭把手的就都过来了,说给银钱,当家的嫌外道,如今有郑家的节礼,正好给那边送一些过去。
柳氏皱眉,“郑家怎么想着给咱家送节礼了?”
按理说小闺女都家来了,两家人这么种关系,说是认了干亲,两家悬殊那么大,谁还当真?如今人家倒是先一副常来常往的架势,柳氏不禁就要在心里嘀咕了。
“岁岁,你同娘说真话,郑家是不是还想打你的主意?”
这种话,本不合适同才八岁的小闺女说,可柳氏心里不踏实,加上李秋岁家来,又是买山头,又是种果树,家里家外都是她说了算,不由自主就把话说出来了。
“我跟你说,那样的人家,就是正头娘子都不是那么好当的!咱家只是庄户人家,我和你爹执意让你回家,就是不想你受委屈!”
给人家当二房,做妾,是那么好当的……
柳氏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不由自主就着急起来。
郑家过来送个端午节礼,还把她娘吓着了,李秋岁就宽慰说,“您想哪去了?真当我那神医师傅是吃干饭的,郑家过来送节礼,不过是想交好咱家。您和我爹也用不着太过小心翼翼,等咱家这批果树种下去,九,十月份家里就有了进项。我小四哥,读书还算有天赋,再过两年也能去考童生了,咱家只会越来越好。”
原本这些话李秋岁不准备说,只等尘埃落定,等着看结果,如今柳氏这般,她又着实心疼,就把心里的盘算都说了。
柳氏叹口气,“有你说的这般容易就好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闲谈
隔日就是端午节,昨晚上老晚才睡觉,李秋岁看一眼外头天色,伸伸懒腰,翻过身。
知了这玩意可真闹腾的慌,一早上,就吱吱吱的叫唤个没完,吵人清梦。
五月的天可真热!一大早就能热死个人。
睡不成觉,李秋岁磨磨蹭蹭的起身,翠屏看她有了动静,过来帮忙把衣裳穿好,等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理好,人也来了精神。
翠屏就跟她说家里人的去处,“老爷一大早拉了一趟果树回来,太太去山头忙活了,三姑娘和三位公子跟过去帮忙了。”
今日过节,李长山三兄弟休息一日,家里头忙活的热火朝天,他们哪能歇得住!柳氏呢,恨不得长在山头,夏禾一会儿给送点茶水,也是不得闲。
反倒是李秋岁,昨日山头安排明白了,她人去不去没那么要紧。
穿戴整齐才开了屋门出去,前院干干净净的,就一颗枣树,眼下正值花期,枣花香飘进鼻腔甚是好闻,李秋岁挥手让翠屏自顾忙去,她则拿了洗漱用具去后院洗漱去了。
洗漱完回转,屋子已经被翠屏收拾利索了,左右看看没她啥事,这才往前面灶房去。
灶房里红缨围着灶台忙活,各种的菜都洗好了,搁置一边,一边灶台下有通红的灰烬,想来粥也熬的差不多了,这是留着一家人当早饭吃的,另一边的灶台,热气腾腾的,锅盖上头还压着一块石头,看样子是在蒸馒头。
红缨看见李秋岁,忙说,“姑娘,院子里凉快,石桌子上有茶点,您先垫吧一口,早食一会儿便好。”
李秋岁看大家都忙活,还想搭把手来着,她在进灶房帮忙做饭,还是歇着凉快一会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天太热了啊!还是去凉快着吧!
她也没去石桌子旁坐等着,去后院抓了把驱蝇蚊的草药放瓦罐里,然后点着,放在门道里。
大门大开,过堂风吹过来,那草药马上就有轻微的烟气,蚊蝇更没有了。
她又提了个小竹篮,溜达到后院菜园子里,专拣了顶花带刺,还得模样好的嫩黄瓜,还有那番茄,有那没红透的,左右身边也没什么人,索性利用异能催熟了一把,餐前水果这就齐备了。
前前后后摘了满满当当的一篮子,直接拎到井沿子旁边,洗干净了,用不上别人,自己就码放在盘子里,一盘子红,一盘子绿,还怪让人有食欲的。
那边,红缨给端了小米粥过来,还有煎鸡蛋,搭着黄瓜,西红柿,这就是早食了。
院子里,星星点点的日头透过枣树枝叶照下来,就有些热了,李秋岁索性搬了个小桌子,条凳一拎,坐在大门过堂口,慢慢的吃着。
红缨看她额头都有汗了,灶房里头没要忙活的,就拿了把蒲扇过来帮忙扇风。
村子里有下地回来路过门口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她们是忙了地头,还得顾家里,洗洗涮涮,外加做早食,那风风火火,赶趟似的,当真是一刻也不得清闲。
咦?
都这么忙忙叨叨的,结果就有这么一处奇景,哪个都得朝她,还有小桌子上多瞅几眼。
这孩子不小了吧?庄户人家出身,不说叫你去地头忙活,家里面总能搭把手,哪能这般清闲呢?
之前还能说是不在家,左右家里的活计也看不见,如今可是家来了,怎么还当自己是小姐了呢?
隔壁的马老太太,她属于清闲的,自个儿家门口虽然是泥土路面,人家专门洒了水,扫的干干净净,没事儿就喜欢坐在家门口的大石蹲子上,过来过去的人,大娘奶奶的,熟不熟都要招呼一声,她也总喜欢和人家说道两句。
李秋岁的一番操作她从头看到尾,一会儿探头探脑,路过家门口几回了。她家老四昨个帮李三祝家里种果树,别说,晚上真就领了几十个铜板回家,可不嘛,今个儿一大早可就又去了。
李三祝家里到底有多少银钱够这丫头造的?
马老太太心里跟猫抓似的,想套那丫头说话,谁知那丫头除了招呼她一声马奶奶,就一门心思的吃东西了。
于是,手里拿着鞋底子,一屁股坐到李秋岁家门口的石蹲上,作势纳鞋底呢,才一坐下,就找话说,“岁岁呀,这才吃上早食呢!昨晚上撵贼去了?村里过日子还不习惯了?”
这一层意思就是想说,不是撵贼去了,怎么能现在才吃早食,肯定是起晚了,赖床呢!
另一层意思嘛……就更有深意了!
这老太太还怪有意思的!这是好不容易找到话头跟她说话了。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她也不坐条凳了,干脆坐在门口的另一个石墩上,拿着根小黄瓜啃她的,“这夜里狗叫,一大早又是知了叫,真真是没个停歇!”
“乡下过日子,狗叫唤,知了叫唤是多大的事?你这是出去两年,都不习惯了?”
哪有习惯不习惯的!看她三番两次想找她说话,李秋岁不过是顺着这老太太话头说。
但人家不那么认为,这马老太太就心说,这就是银钱多了烧的,一天到晚,啥事都不用干,可不就有功夫瞎寻思吗?下两天地,看你还有功夫瞎寻思不?
她才要说话,她孙女喊她:“奶,没盐了。”
买盐得去镇子上,来回四五里地呢,马老太太不想去,这天热的呀!她摸了半天,拿了几个铜板出来,看一眼帮忙李秋岁打扇的红缨,商量说,“岁岁,让你身边的丫头帮奶奶跑个腿。”
李秋岁啃完手里的黄瓜,也不说不行,看了看大太阳就道:“天还怪晒得……红缨,既然马奶奶吩咐了,你就帮忙跑一趟……乡下人家,你也别想得多少赏钱,随便马奶奶赏两个铜板得了……”
在门口择菜的隔壁嫂子支着耳朵听了好一会闲话,一听说使唤个丫头跑腿还要给赏钱,就接话说,“大早上的,咋晒了?丫鬟不就是跑腿的吗,怎么还要赏钱?”
李秋岁坐着没动弹,接过红缨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我的丫鬟,帮我跑腿自然不要赏钱,帮旁人跑腿,不能白跑,要收跑腿钱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成活
柳氏从山头回来,老远就看见李秋岁跟人在院门口说话,隔壁的马老太太坐在自家石墩子上,路过的村人都住脚围观呢。
对门才过门的小媳妇那是什么眼神?
生怕自家小闺女吃亏,村里三姑六婆,哪是一个小丫头能招惹的?
柳氏快走几步,先扬声跟马老太太打招呼,“马婶子,这是说啥呢,这般热闹……”
都围在自家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李三祝自从送小闺女去府城,家里日子就过起来了,先是有了去县城酒楼卖菌蕈的营生……那东西,三五天就是一茬。
马老太太没事,扒着自家门缝给数着,她家马遛子时常去县城晃荡一圈,都打听清楚了,天暖和些,去山上,他们这些人多少都能采摘一些菌蕈,县城酒楼给出的价钱,都能顶得上大半斤大肉钱,到了冬天,山上哪还有菌蕈能采摘,这家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三五七日的,照样能送过去一茬,听说价钱上都能翻了翻的,那银钱……挣的海了去了。
就是李三祝,这家人嘴太严实,马老太太都快把门缝扒烂了,也没能打听出一星半点儿,偏偏柳氏也不爱串门子,想多说两句话,人家见了面,顶多招呼你一声,任凭你有十八般的武艺,也派不上用场啊!
李秋岁来家了,带来那么老些仆从,东西的。端午,还有府城郑家给送礼,装了满满当当一大马车,村人哪能不好奇,马老太太尤甚。
还想再跟李秋岁多说两句,听见柳氏喊她,马老太太就应声说,“……就是没事干,跟你家岁岁说闲话呢……怎么,你回来,山头忙活完了?我家老四还在山上呢?这一大早上的,也没顾上吃口东西垫吧一口!我说三祝家的,你们家还要种几天果树呀,邻里邻居,有活先招呼我家老四一声,他干活实诚着呢!”
昨天她家老四去的晚了些,第一趟拉回来的果树,没能轮上,这话里话外就抱怨上了。
柳氏习惯了跟这老太太打交道,“咱们两家离得最近,山头就在家后边,你家马四兄弟,今个儿最早到的山头,这会儿都种下两棵果树了。”
这才上半天没过,十个铜板就到手了,马老太太笑眯了眼,“再过两天,地头就忙活完了,我家老大,老二,老三,还有他们媳妇儿,都能去帮你家种果树。”
那么大的山头,果树前前后后定了几百棵,都要运过来,再给栽下去,之后也少不了人伺候,指望自家的几口人,就是累死了也干不完的活儿。
别看马老太太没事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就是他家马遛子,家里活儿喜欢偷奸耍滑,要说给开银钱,干活也是肯下苦力气,她家其他几个儿子和儿媳妇,干活那都是一把好手。
果树能不能成活,柳氏心里头还在打鼓,还是巴不得一口气全部种下去,忙应承说,“……忙活完了,只管来!就是人太多,我家没法应承去家里吃饭。”
吃不吃饭,不是多大的事,不赖银钱就是最好的。
这回不等马老太太开口,就有村人抢了话说,“我家过了今天就有闲人,明日一早,就能去你家山头帮忙种果树。”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李秋岁这边,红缨收拾了早食摊子,柳氏跟人说话,一时半会儿抽不了身,这个时辰,就她一个人回家,饭食又要给拎到山头去吃。
一大家子人,光是馒头,就收拾了两大篮子。
……
……
种果树这事,忙忙叨叨了十多天,先前定下的几百棵果树,全部种下去,才占了一片山脚,索性又订了几百棵旁的果树,柑橘,梨子,柿子……不拘一种,只要能结果子的树,多多少少都种下一些。
李三祝没想克扣村里人的工钱,天天发一次,虽然麻烦一些,但来自家干活的村人越来越多,也想着早些把果树种下去,就一直这么着。
等到果树都种下去,天气彻底热了,李三祝和老宅李广茂父子没事就要往山头转一趟,下了那么大的本钱,一天见不着收成,他们也定不下心。
李秋岁无奈,眼看着家里人瘦一圈,都有些后悔这般蛮干了,专门去了一趟县城,抓了些补身子的药,挨个给调理一遍,才算松口气。
之后,就是果树的养护了,先前种下的苹果树,多数是挂了果子,还指望秋天有点收成,多少要给点特殊照顾。
李秋岁从果树上跳下来,拍拍手说,“爹,还是找人吧,我做了记号的果子留下,其余的全部除了。”
行,都听你的。
李三祝种庄稼是一把好手,可这伺弄果树……着实没什么经验。
前后上千棵的果树,又不是春季最佳移栽季节,竟然成活了九成。
“还有我新配好的药,明个开始,挨个给灌一点到树根子处。”
那么大的工作量,多找些人,不然,自家人也吃不消呀!
李三祝应承下来,“今晚上就让你大伯去找人。”
村里人帮自家干活都习惯了,找人,也就是吆喝一声的事。
“岁岁,陈七前天过来看了咱家的果树,问说那种药能不能卖他们一些。”
李三祝嘴里的药,也是李秋岁配出来的。陈七,就是卖他家最多果树的那一家果农,他家里也有半拉子山头,种果树的经验,方圆几十里,不出其右。
自家的果树种下去,听说九成都成活了,人家心里大概也很吃惊,专程过来看了一趟,当时给人震惊的……传授了许多果树的养护法子。
后来又过来看了几次,自家的果树那长势,是越长越好,要说五月份种下去果树,能成活已经是运气了,眼看着还能有收成,按耐不住询问法子。
李三祝就把功劳推在自家小闺女配的药上面。
李秋岁弄的那些药,多数都是自家山头找的,李三祝询问过一两句,也说了花不了大价钱,陈七问了,也没避讳,还给了人家一包子药。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作坊
李秋岁心里叹气,费了大力气,种下的果树还没见着一个铜子,配出来的草药先被人家看上眼了。
心里就琢磨开了……
等下山回家,李秋岁跟在李三祝后头,就说,“爹,草药的成本不算高,小石头他们跟着我做熟了,索性在家里弄个小作坊。我手头还有几张除虫害的方子,不单单一种果树能用。”
上河镇所在的县府,山林子比较多,不说每一家都有个山头吧,家家户户总有那么几棵果树。
再者,隔壁县城就有个码头,来往的客商也多,往年也有过来这边县城收果子的,只是方圆百里果子的品相着实不怎么样,就卖不上银钱。
李三祝常年跟庄稼打交道,果树这玩意儿,一路伺弄下来,门道多少清楚一些。自家小闺女弄出来的草药,旁的还看不出来,虫害真真是少了不少。
陈七那人,祖上传下来的种果树手艺,虽说乡里乡亲,平日为人也厚道,自家又在他那里买了不少果树,但这种能够传家的经验,哪能随便外传?
为的什么,人家没明说,他心里门清。
李秋岁的意图,李三祝一寻思就明白过来,只是那药方……家里头不止小闺女一个孩子,将来这东西带到婆家……
李秋岁哪能知道她爹这么一细细功夫,想那么长远。
“……再有果农上门来问,匀出去一些。”多少能帮着家里创收。
柳氏为了这半拉子山头的果树,可算急红眼了,火气上来,一嘴的燎泡子,李秋岁见天给喝下火的茶水,燎泡子是下去了,那眉头也没见松一松。
别看李三祝面上看不出异色,只是他作为当家男人,强忍着呢。
李三祝搓手,“那方子是你师傅给的吗?将来留给你压箱底儿!我看咱家的果树,秋里就能丰收,家里不缺这点银钱花用。”
杨神医还不知道他的好弟子,好好的医术不钻研,偏道上越走越远了。
李秋岁愣神,她师傅还不知道在哪旮旯待着呢,按理,给谁开药方不是开,果树生病了,也不能干看着呀!
再者,她爹的打算可算长远了。
“那方子是我自个儿想的,压箱底这事儿眼下还不急。您看看我娘……那果树,估计还得一个多月能采摘,嘴边儿上是不叨咕我了,可事儿都压在心底了……”
李秋岁直接把柳氏搬出来了,省的李三祝还要磨叽。
李三祝果然就不说话了。
李秋岁又想到爷奶大伯那边,从端午到如今几个月了,里里外外,他们没少帮自家忙活,村里人过来帮忙种果树,多少还能拿点铜子回家,老宅那边,除了在这边吃喝,真就没粘上自家一星点的好处。
早前,李三祝把种菌蕈的法子跟他们说了,家里多少也算有些进项。
李秋岁提议说:“爷奶那边,您看……要不要也买些山地?”
不拘是种果树还是草药,自家的作坊真要弄起来,不至于亏了去。
“要是银钱不凑手,咱家先给垫付上。”
自家的果树,如今长成这样,收成都能看在眼里了。
李三祝呵呵笑,“你爷奶看了咱家的果树,早就动心思了!前天还听你大伯说,银钱凑的差不多了,等咱家这批果子收了,左右还不到种果树的季节,再卖个把月菌蕈……还有你姑姑,说是也想跟着买几亩。”
山地比良田便宜,连着多买几亩,将来打理,能省下许多麻烦。再者,庄户人家,见不得土地闲置,别看是山地,成了自家的,空在那里不种上东西,心里也会觉着糟践了,真就不如先攒银钱。买了山地,果树上头也是一大笔开销,左右盘算,这事就给耽搁了。
李秋岁,咱们家的果树眼看着就要卖银钱了,您当村里人都看不见,爷奶这钱要是继续攒下去,还能买得到好山头?
“您不用担心银钱,老宅那边过去说一声,不然就咱家先把山地给买了!”
这个理,李三祝还能不明白?
家里有多少银钱,这一段时间又是买山头,又是种果树,差不多花了七七八八了,那么些仆从,帮着家里干活,银钱都还是小闺女自个出的。
那你要把家里的账理清楚!左右李三祝是真的当不了家了,他闺女说咋弄就咋弄,媳妇那边,还得处变不惊,装的能拿住事儿,不然,那么大的摊子,真能把人急坏了。
……
……
弄作坊,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家里头又都忙活起来了。
话说,作坊再小,也要单独的两间屋子,最好能弄个单独的小院,与住家这边分开,不然,出出进进,自家人还不方便。
家里又要有大动静,李三祝寻思,先把话跟柳氏一说,三个儿子和大闺女夏禾那边也要说一声。
晚上,人躺在床上了,眼看着柳氏都要睡着了,还在盘算该怎么劝服柳氏。
不料,柳氏听完,只是一个愣神。
扔下一句,“随便她折腾!”就背过身,不搭理人了。
这是压根没生气,还是比先前更生气呢?
李三祝,“你放心,这一回儿啊,虽然盖两间屋子,要花两个银钱,却花不了多少!陈七那边的果树不比咱家的少,岁岁配出来那个药草,那是真好用,上回给了他一些,他是见着好用了。咱们县城,像是陈家那样的果农,不止一户,两户,好名声真是传出去了,你且等着瞧吧……”
柳氏听他叭叭个没完,哼他一声道:“我生的闺女,什么时候说话不靠谱过?那果树什么样,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再者,咱家也是要多盖几间房子,那么些儿子,就是将来娶了媳妇,也不愁没地方安置。”
说起娶媳妇,实际上李长山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年上就有媒婆上家里来,那会还记挂小闺女,没那心思,就好言好语把人打发了。
如今家里的日子,眼看过起来了,等过了年,长子又长了一岁,也是该请媒婆相看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动土
说盖两间屋子,专门分了院子,家里那么些人,原本的院子就有些不够住,既然要请人,索性多盖两间。
家里还有读书人,书房也该正经准备上了。
这么一盘算,工程不算小,李三祝直接就去了镇子,上回帮忙家里建房子的师傅,手艺都很不错。
他把话一说,人家直接应承下来,说是忙完手头那点活计,也就一两天的事。
说实话,这两年家里一直秉承着低调的原则。
财不露白,且一直贯彻的很彻底。
前年加盖的房子虽然是砖瓦房,因着卖菌蕈,跟县城的掌柜熟络,这在村子里都不算秘密,家里的日子宽松了,比周围的人都宽裕,谁都不会多想。
李秋岁回来了,光是仆从带回了十多个,弄出那么大的阵仗,不说其他人,单就自家人,一开始还不适应呢,过了这些日子,就都习以为常。
如今,加盖房子,砖头瓦片这些材料,就要陆续往家里运,找人帮工的话还没往外说,前头有没有捞的上种果树的,看出一点矛头,就都过来打听。
马老太太家离得近,前头,有马遛子种果树得了银钱。
那会子,她家地头的活计还没忙完,家里其他人就没捞得上种果树。后来,又有几次找人帮忙伺弄,就用不上那么许多人了,过了端午农忙,村子里闲置的壮劳力不少,自家也不能把好处全占完,加盖房子,看送那么多砖瓦过来,且有的忙了。
农忙还要过些日子,马老太太这就打听到了李秋岁跟前。
“秋岁,你家要加盖房子呀?”
嗯呢!
李秋岁看见马老太太过来就停了脚步。
老太太走到了跟前,压着声音说:“我家你马四叔,上回帮忙种果树你也看到了,真就是舍得下力气的,还有你马大伯哥仨,你家要是找帮工,只管吆喝一声。”
马老太太如今跟李秋岁也算熟络了,这丫头说话,油滑是油滑,可到了正经事上面,那也是说一不二,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主。
其实,她还蛮喜欢跟这丫头说话的。
神神秘秘的……
李秋岁也学着她小声说话,“行啊,我爹该是要回来了,您先去说一声,家里能来几个人!”
多来几个人,能把房子早一点修好,要不了几日,等到农忙,想找人,总要人家把自家地头忙活完。
之后,还有果子该采摘了,少不了找人干活。
李秋岁有自己的盘算,马老太太家都是能干人,她爹忙着这那的,老宅那边的爷奶大伯,帮忙买了一小片山地。
李三祝说是今天就能把地契办下来,没有让土地白白闲置的道理,干不完了,少不得找人搭把手。
自家这邻居老太太,家里儿子媳妇都孝顺,她就有空闲了。瞧着吧,不过半日,等消息传出去,找人帮工,该是能齐活儿了。
李秋岁直接把话说了,这在老太太眼里,就是和她亲近的表现。
一来,瞧,这丫头态度多好的。
二来嘛,李三祝家盖房子,村里明眼人多着咧,她这算是第一手消息。
等她把这话跟人朝外说了,自家就是多去几个人,那也不能有人说话。
村里过日子,你不能把好处都占了去。
一老一小都有自己的小盘算,能让大家都得利,心情就都很好。
李秋岁一个人朝山头去,周平和李三祝出门了,赵大领着小石头几个,果树哪天不要人伺弄?
柳氏自从见果子一天一个样,如今也不用一天三趟往山上跑了。
李秋岁出门,干什么去了,村子里野着长大的,真不是什么小姐出身,就是翠屏几个也不是哪哪都跟着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那样的身手,不主动找人家麻烦,让人找上门算账,都该是庆幸,自然就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
李秋岁呢,上千棵的果树,投注了许多精力,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正经种过地,面上是淡定了,实际上是想一出是一出。
前些日,就提出想让果子上带字,比如,福字和喜字之类。
过年过节,苹果本就寓意好,日子过得去的人家,不管是自家吃还是走礼,就是家里有喜事,买两个回家,都不算一回事。
真给弄上字,身价就上去了。
李秋岁对这事很上心,想法是有了,实操上面必定没亲自弄过,赵大帮着出了许多主意,这事上,他比李秋岁还要上心,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差不多都在山头耗着。
“姑娘,再有二十多天,该是有果子陆续能收了。”赵大看见李秋岁过来,显得很亢奋,说着话还不自觉的去搓手,“……上面真有字!果子先不着急往出卖!八月半,咱们就先给郑家送节礼,这,带字的果子一定要送……”
李秋岁看他还在沉吟,一时没着急开口说话。
“还要订礼盒!最好去县城订!这事我亲自去办……之后的果子,咱们先在手里压一压!您放心,这批果子奇货可居,咱们不愁卖!交给我,给您卖出天价去!您只管放心……”
赵大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
李秋岁随意看了几颗果子,心里头火热火热的,面上还得使劲绷着,“嗯!就照你说的去办!”
话不能多说,不然,露出异色就跌份了。
赵大之前在大户人家当过管家,主家犯了事,一家的奴仆都被官府重新发卖了。
这事,在府城就坦言过。
至于,什么样的大户,李秋岁并不曾追究结底。欣赏赵大的能力是一方面,既然过了官府,就是没什么麻烦了。
果子的价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实际操作,还得有见识的人来。
给李三祝用的周平,最大的优点是老实,能对主子的命令百分之百执行。李三祝都在成长摸索阶段,跟着一起成长,用起来只会越来越顺手。
这边说果子要成熟了,那边加盖房子的师傅上门了。
今天就是吉日,有了先头盖房子的经验,包括帮工,多数都是先前村里的人。
这回建房子,索性弄了前后院。
为此,李三祝还专程去镇子上的成员外家请教。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上门
成员外,全名成大寿,要比李三祝年长两岁,身宽体胖的,有名的笑面人。听说祖上逃荒,那时候就有不少家资,后来,在上河镇落了根,几辈子人积攒下来,家底颇为丰厚。家底丰厚了,宅子几番修整,不比县城大户人家差了。
要说,之前两家人天差地别,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可成员外这人,小那会儿喜欢到处晃荡。衣裳专门挑了麻布衣裳,也不让仆从跟着,说是为了能结交到真心朋友。没事就总爱往离家远些的村子上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不少人。一开始,人家见他面生,心里好奇围着他转,时间一长,大家一熟悉,乡下孩子又都要帮家里干活,就没人爱搭理了。
就是这时候注意到的李三祝,又认识了喜欢往山林子里钻的李二祝,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三人结成伴了,三五不时的,往山上跑一趟。就是这时候,三人结下的总角之谊。
后来,知道了成大寿是谁家的孩子,随着年龄增长,来往才少了。
近一年,两家人又有了些来往。成家的小公子和李长安都在县城蒋夫子家里读书,平日都是师兄弟称呼,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家里人就都知道了,一打问,说是谁谁谁家的孩子,就都知根知底了。李长安读书,要比成公子多几分灵性,成大寿还专程上门拜访过。
李三祝上门,一说明来意,成大寿就提议说,“你不如一步到位!咱们镇子,虽然比不了县城,可终归是咱们的根。孩子们将来能耐了,能去县城还是府城扎下根基,也不能轻忽了祖宅这边。”
因着两家小子的关系好,李三祝家里的情况,成员外多少能清楚一些。就像种果树这事,家里头太忙,李长安空闲,也不去书斋抄书了。成公子,别看他家不缺银钱花用,除去笔墨的花用之外,想存点私房钱,还得自己努力。在县城,两人都是结伴去书斋抄书,落下他一个人,回家不免就嘀咕两句。
怕是银钱上为难。
成大寿问李三祝,“果树如何了?你家的菌蕈着实不错,不如多加盖两间屋子,品种多弄上几样。门路你不用担心,外县我也认识两个人,到了冬季,这东西只怕你供不应求。”
李三祝心领神会,知道人家一番好意,呵呵笑说:“长势还不错,该是能有些收获。”
这是说的果树了,成大寿点头。李三祝不提,他真不好说直接借银钱的话,二十多年的交情了,脾性是一点不改。都说人老实,实际上,脾气是死倔死倔的,遇上了难事,有时候真就是他抬抬手的事,不说开口求助了,人家连上门都不曾。为了建房,这回能上门,他心里,真真是惊讶了。
李三祝,“到了冬季,原本也是要扩大规模了,吴掌柜的东家在临县都有酒楼。”
这事,还是福运楼先提议了,人家给的价钱合适,说了供他们一家,没有反悔的道理。
有了李三祝上门请教的这一茬,成大寿听说这边动土,带着礼品上门了。
李三祝还在家后头忙活,今日不到沐休的日子,李长山三兄弟不在家,柳氏这会也不见人影。
小石头过来说了,夏禾忙着去找李三祝,家里就剩李秋岁一人,不能让人拎着东西傻站着呀!
翠竹接下礼物,李秋岁先把人请进厅堂,示意翠屏上了茶水。
成大寿坐下了。
这人她不陌生,上河镇的成员外,据说,他爹和这人一起玩过泥巴,“成伯伯先坐会儿,我爹在家后头,我姐去喊人了。”
成大寿知道李秋岁,还是第一回见人面。不是他故意打听了,是这丫头的事迹,上河镇这一片,没听说人的占了极少数。
听说话落落大方的,多看了两眼小丫头,问说:“家来几个月了?”
“端午节前两天回来的。”
“我家也有两个姑娘,跟你和夏禾差不多岁数。我和你爹呢,那是打小就认识了……你家小哥和我家延寿一个先生,算是师出同门了,相处的也好。你没事,就去我家里做客。”上了茶水,成大寿端起来喝了两口,模样很不见外。
李秋岁点头应承下来,成员外嘴里的延寿该是她姐常挂在嘴边的成小胖子了。听她娘提过一嘴,李长安和成小胖子一起在县城蒋先生家里求学,回家了,很少说学里的事儿。她过了耳朵就没过心。
李三祝回来,远远的就扬声寒暄,“成老哥怎么上门了!我这忙里忙外,倒把你晾在这里了!”
成大寿站起来,同样扬着声音说话,“老弟这就见外了,我到你这,不跟我家一样啊!你家小姑娘可比你会招待人,这样好的茶水,都舍得拿出来招呼客人喝了。”
成大寿虽然说的客套话,可茶水委实不错,越往后品,滋味越是醇厚。还没捞着机会问询……
都是李秋岁鼓捣出来的。山上有现成的茶树,品种却是不怎么样,摘回家炒了,不费什么功夫。
李三柱不懂茶,只觉得味道还不错的样子。不论送人,还是拿出来招待客人都可行。
人家这样说,李三祝只当是在客气,“哪有舍不舍得!岁岁鼓捣出来,不是春天最鲜嫩,品久了味更厚重。觉得好,就装点回去尝鲜。”
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帮忙盖房子的人,镇子上的成员外,大家不算陌生,有那自认熟识的,就打招呼喊成员外。
马遛子三五不时,县城里都要跑一趟,镇子上的成员外他老熟悉了,“三祝啊,你家动土成员外都给你家送礼来了?好大的面儿!”
成大寿进门拎了东西,他可看仔细了,单那礼盒,看着就蛮贵重。
马遛子一开口说话,帮忙干活的人就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几眼。李三祝这日子过的愈发红火了,银钱上就不说了,又是买山头种果树,那么大片的山头,人家说买就买了,你看那成片的果树,花多少银钱的。
第一百二十章 激动
马遛子说话不讨喜,嘴巴欠儿欠儿的,李三祝忙着呢,且没空同他叨叨。
这人也不是真没眼力见,还指望多挣几个铜子,和李三祝差不多大小,自小都一块儿长大,多熟悉的,好听不好听的话,一秃噜嘴说出来了。
这种人你跟他较真,他就越发来劲儿了。
成大寿提议去看看果树,李三祝就领着人往外头走。
山头就在家后,果树都栽在阳面,沿着踩出来的小路走,不大会功夫就能到了。
李三祝家里种果树的事,成大寿听人说了,去看看,说的客气话,心里其实不大看好。他家也有山头,稀稀拉拉种两棵,供自家吃,真不能指望有出息。
一则,本地水土和气候都不适宜种出好品种。二则,这种果树,真不是你有个山头,买了果树种上去就能完事儿的。
就说这日头,多数果树需要充足的光照,种在背阴一面,结出的个头小不说,味道也不会好。
还有土质、虫害这些……
他家里种的那些,都是擅长此道的仆从在伺弄。
听说李三祝家种果树那会儿,人家已经种好了,他也不能这那的说话。后来,镇子上遇过一次,提过家里有仆从会打理的话,李三祝一直没上门。这一回上门了,为了休整宅子的,他还挺意外。
说是过来送礼,也有过来看看的意思。果子真不成样子,还能做果脯蜜饯,这个只要没有腐烂,多加点糖,总能有点收获。
他手里有果脯蜜饯的秘方,隔壁县都开了几家这样的铺子,逢年过节了,生意更好。
李三祝不知成员外存了帮他一把的心思,一听人要去看果子,直接把人往山上领。旁人或许还有犹豫,成员外这人,打小就认识了,人家那家底子丰厚的,几颗果子真不至于生旁的心思。
其实,果子长得好,他心里一面隐隐兴奋,一面也担心怎么往出卖。虽然这边县城往年也有收果子的客商,但那银钱给你压的死死的。自家这果子多好的,卖给他们真真是可惜了!
成大寿这人人面广,认识的人多,先头人家就三番两次示好了,李三祝如今已不是昔日阿蒙,上门请教整改宅院那会,其实就有重新搭建这条人脉的意图。
两人说着话,一面往山上走,成大寿胖些,等爬上去,累的直喘粗气。
赵大见天往山上跑,看到李三祝领人过来了,急匆匆过来行礼喊老爷。
李三祝摆手,“你去忙,我们随便瞅两眼。”
赵大真挺忙,果子成熟在即,趁着这段时间,指挥人,把有字不透光的纸挨个贴好。他之前没干过这种活计,听李秋岁这一说,道理上该是行得通,可没见着成品呢,就是主家老爷他也一句没多说。
如今果子没吃到嘴里,味道如何还不知,可那个头着实惊人了。
他问李三祝,“两个该有一市斤多了吧?”
成大寿嘴里的一市斤约摸十六两,这个头算得上极大了。
前头就说成大寿家里也有果树,苹果寓意好,他家自然就栽了。前两天还过去看了,就是那几棵最好,树梢子顶上的果子,两颗都不如人家一个。口感先不提,就是这外观都能算得上极品了。
打眼看过去,人家大小还差不多。
这哪能按斤卖?按个头,单卖都有疯抢!
“李老弟,咱们多少年的关系了,我也不跟你说虚话,你这果子长得是真好!成熟了,就按市价,你给多少我就要多少!”
成大寿直搓手。
都留给我的话,差点脱口……就给说出来了。
人家这果子真犯不上他操心,你当那些果贩子是吃干饭的!
瞧着吧,李三祝家里进进出出,帮忙干活的人多了,果林子还要人手打理,消息一但走漏出去,那些闻着味儿的商贩就该上门了。
李三祝心里也得意,站成大寿身后的赵大直朝他摆手,他也没一口应酬下来,“眼看着就要成熟了,想吃,只管差了人过来采摘。”
就像成大寿猜测的那样,这边宅子还没修整好,有人看了果子,就有商贩上门儿了。
房子建的差不多,村里有上梁请客的规矩。不单单李氏族人,就是同村那些旁姓,关系不说多差的,都要上门庆贺一番。还有姻亲故旧,柳氏娘家这些。等选了吉日,就都该上门了。
李三祝早晚都脚不沾地的,柳氏是女眷,家里的事也要前后张罗,外头的事还得男人抛头露面。李长安还在县城求学,李长山和李长雷跟夫子请几日假,大小事情都能搭上把手。
李家兄弟俩都在山头果林子里忙活,赵大这一摊子事也不少,李秋岁也在这边。
果子陆续成熟了,苹果这玩意儿耐放,储存法子好了,摘下来,一时半会不着急往出卖。
李秋岁指挥人摘果子,上千棵树呢,一会儿功夫就摘了几大筐子。
李长雷拿起一颗放手上,颠了颠问说,“这就能摘了吗?”
看个头,还有这模样,是能摘了。
可摘了就在家里放着吗?
“家里有驴车,我和大哥带上两筐子,隔壁县就是码头,来往的商贩多了,不愁没人识货!”李长雷的果子随便在衣摆上蹭了两下。
咔嚓,咬下一大口,脆甜脆甜的……
等着人上门就是了!
李秋岁笑,“赵大有储存法子,先不着急往出卖。”
赵大捧过来一颗果子,郑重其事的模样,“这一颗,姑娘先看看!”
李秋岁了然,揭掉上头的遮光纸,方方正正的福字显露出来。
李长山和李长雷凑过来,赵大神神秘秘的模样着实让人好奇。
等李秋岁递到他们手上……
“竟然有字!竟然有福字!这是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我去告诉咱爹!咱家的果子天降祥瑞了啊!”
李长雷激动的脸都红了,平时口齿思维都挺伶俐的一个人,说话颠三倒四了。
李长山性格平和,面上稍微好些,只顾一个劲点头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祥瑞
这就天降祥瑞了!
李秋岁忙拉住李长雷,“二哥,这样的果子还有,那边树上多着呢!”
真弄上字了啊!
祥瑞,也算祥瑞!不过,咱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人为的啊!安稳攒点银钱,让爹娘踏实了,顺便改善下生活,小老百姓,真心没打算利用这个博声名。
李长雷小心翼翼的捧着果子,心思都在手里的果子上,李秋岁拉着他说话,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讷讷顺着话头说:“哦!还有啊?那太好了!太好了!”
李秋岁死死扯住人,看向她大哥。
李长山稍微好些,李秋岁这样,这里边明显还有事儿嘛!上千棵果树,结了果子,有一颗长了字,还是个‘福’字,妥妥的天降祥瑞。
可岁岁的意思……明显不止一颗果子长字,甚至还有许多,这就不对了。
“长了字的果子是谁家买的树?”
这是想说问题出在了果树上面!
可话都出口了,李长山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
果树就是李家村周边买的,这话他爹早说过。卖给他家最多果树的那一家姓陈,还专门来了家里,传授了许多伺弄果树的经验,包括想买家里的草药的事,在自家都不算秘密。请了那么些人帮工,对外说是修整宅子,实际上也是想加盖两间作坊。
果子上长字这种事,又不是见不得人,相反是大大的好事!陈家没道理捂着不朝外宣扬。家里买的那些果树,可都是寻常价钱。
李三祝手里攥着一本账,给李秋岁多少,花在买山头种果树上的银钱……一笔笔都在上面记着呢!李长山三兄弟,就是夏禾这个大闺女,怕兄妹之间将来为了银钱生了龃龉,都给看过了。
“谁家的树都有……”回话的是赵大,看李长安和李长雷兄弟俩都朝他看过来了,还故意咳嗽了一声才道:“果子能长字,是姑娘出的主意!”
说到这里还停住了话头。
李长山和李长雷目光诡异的看向李秋岁,不用问了,又是书里看到的!
李秋岁习惯了把不好解释的事都推到书里看到的,一眼就看懂两个哥哥的意思,她也不解释,咧嘴笑说:“这果子上长字,等过节了,卖给不差银钱,想讨福气的人家……哎呀,就是讨个吉利的意思。”
信你说的才奇怪嘞!
怪不得不让他们去码头寻找客商!等着瞧吧,什么样的东西都讲究个奇货可居,就是他家这种长字的果子,不让这丫头卖出天价去才奇怪了。
其实人家果贩子上门,心思跟成大寿是一样的,听说了他们家果子长得模样好、个头大,先过来看看。
李三祝家里好打听,等人站在他家,一眼就能看到果树了。果子怎样怎样,都是听人说的,总要亲眼看了才好说后话。
兄妹还在讨论果子长字的事,姓胡的果贩子顺着小路,就撞上来了。
李秋岁早知道有人来,示意赵大过去看看。一会功夫,人就领到跟前了。
姓胡的这位常年在外跑商,南货北卖,北货南卖,那眉眼多灵活的,赵大过来问干什么的,人家也不心虚,只说要见主家。
到近前了,打眼一扫,就先拱手跟李长山说话,“这果林子是您家里的吧!上来这一路,该是有上千棵!单就平安果,且多是赤果,占了多数。我走南闯北,还算有几分见识……这样,您们同家里人商量下,咱不给您按斤算,一个果子二十个钱。要是行,我先付下定钱!等果子成熟了,我直接领了人过来摘。”
请问,您是哪位啊?
兄妹三人对视了一眼,人家上来奔着大哥去了,李长雷自觉站在了兄长身侧,一副为兄长马首是瞻的模样。
李秋岁呢,牙还没换齐的小姑娘,人家压根没瞅过一眼。
赵大没有李秋岁示意,一声不响垂首站在边上。
李长山读了两年书,县城,府城都去过了,自认算有几分见识。可,有人上来这么直接的嘛!
他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再次开口呢。
这位老脸一红,一拍脑门,想起介绍自己了,“鄙人姓胡,就是咱临山县人。往年咱们县城,包括周边县城,上等果子都过过我手了。就是上河镇临边的下河镇……那个陈家!他们有一片果树,果子着实还不错,年年都是我过来收。银钱上你们只管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李长山扫了李秋岁一眼,要是没有果子长字这一码事,他还真心动了。
七八百棵果树,一棵树上至少百来颗果子。按这人说的,一颗果子二十个大钱儿,算下来,至少一两千两的银子了。买山头,种果树,包括找人帮工的银钱可都回来了啊!
李长山笑笑,“胡先生是吧,我家果子才开始成熟,定钱的事先不着急。这几日家里头忙,等忙过了这阵,我会把话说给家里大人听。”
平安果是耐放,储存方法不好,水分就不足了呀,模样自然就不鲜亮了!果子陆陆续续开始成熟,都摘了两大筐子,这不是糟蹋了好东西吗?
“那你去喊你家大人过来,我同他商量。”姓胡的客商反应过来,真是看到好东西太激动了,这种事该找当家人商量,少年人哪懂得这些!
李长山皱眉,他爹还不知道果子长字这事。再者,家里选了吉日,等着上梁了。果子真不着急往出卖,先打发了这人再说。
李长山指了指山脚下家的方向,“家里大人真抽不开身!这样,过两日,等我家上了梁,宅子修的差不多了,你再过来。”
这话算是诚恳了,总之有人看好自家的果子,不是说长字的那种,还是挺让人兴奋的。
果子不愁往出卖,终究还是要卖。商量合适了,卖给谁不是卖。这人嘴里的陈家,八成就是卖给他家果树的那家人。听声是打过交道的,值不值得信任,还得让人去打听。
最后,这人还想给些定金,李长山直接拒绝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看守
等把姓胡的小贩子打发走,兄妹三人下山了。
帮助建宅子的大师傅,手底下跟着两个小学徒。活怎么干,他们耐心的跟帮工说清楚,才好着手。需要什么东西了,都得找李三祝这个主家。他就家里家外的忙叨,从早到晚,真是一刻不得清闲。
李长雷提了一大篮子的果子,也不要李长山和李秋岁帮忙,一个人呼呼呵呵的,就给提回家了。那个有字的果子就在其中,上头还扯了把草盖上。
许多村里人帮忙干活,姓胡的果贩子找上门了,怎么得的消息,总不能是随便溜达过来的,肯定有人看到了自家果子的品相,往出说,人家才跑过来看。
果子长的好,姓胡的那位给出的价钱也算公道,长字的这事,还得一家人商量。
天黑透了,帮忙干活的人陆续走完,李三祝一家人才捞着吃晚食。
李长安从县城回来,家里头事太多,都不赞同他歇假,耽搁了读书是大事。那么些事儿,家里就是有一百口人,同样要一件一件往下办。他读书满打满算也有两年了,都说还不错,寻思着,明后两年该能下场看看了。
至于赵大,有人摸上山头,李秋岁留他在山上住下了。
吃晚食,家里虽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李长雷一看家里人聚齐了,就想开口说来着,可看大哥和妹妹都很能沉得住气,红缨领着人,一趟一趟给桌子上端吃食,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挨到吃过晚食,李长雷直接把果子捧给李三祝看,“爹,您看,咱家的果子上长字儿了!还是个福字!这样的果子,咱家还有许多颗!”
李三祝一愣,早看出老二欲言又止,有意磨砺他冲动,沉不住气的性子,一顿饭,就是柳氏冲他使眼色,也全当没看见了。
李长雷把果子塞到他爹手里,李三祝对这个福字并不陌生。
谁家过年不贴福字,就是之前没学认字,他也认识这个字儿呀!
有一个长字儿就了不得,那么多颗都长字了,这事得容他好好想想。对了,先去老宅同老爷子和大哥商量一声,果树都是陈家买过来的,长字这事儿先不能张扬,等把新买过来的山头都种满……
心里又琢磨,陈七知不知道果子长字这一码事,知道了,没道理瞒着掖着,还不得到处宣扬,那果树的价格还能与其他家大差不差?
李三祝捧着果子来回踱步……
柳氏心思来的快,她也不里里外外的拾掇了。吃过晚食,碗盘还都在桌子上堆着,周平家的领着人过来收拾,她都会搭把手。
如今哪还能顾得上这些,背上背篓了,就要往山头去。
夏禾一直都是贴心小棉袄,柳氏一动作,她马上猜到了因由,跟着也背上了小背篓,“娘,天太黑了,让爹同咱们一起吧!”
李秋岁傻眼,黑天半夜,这是干啥去?
不等她开口问,夏禾还跟她解释,“咱家的山头儿,本来就在村子边上,那果子长成什么样,恐怕早有人偷摸上去看过了。要是不成样子,或许不值当干些什么。长了字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上。”
她还回头喊李三祝,“爹,就咱家这几个人手,白夜看着都没用啊!您去找我爷爷,二伯四叔该是吃过晚食了。”
李大祝三兄弟,包括老爷子空闲,白天都在家里帮工,有时候会留在这边用晚食。今儿个说是家里有事,傍晚那会,就提前回去了。
夏禾只说李二祝和李四祝,一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半夜三更走夜路不安全。还有就是,大伯李大祝身子骨弱,帮忙找个人,发发工钱这些,还能胜任,干其他的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李秋岁哭笑不得,赵大领着人在山上守着呢!
“明日让爹去找几条狗,回来咱先养两天,就是有人上山,也得掂量!”
不至于要那么些人守着!
“今天有商贩上门儿,家里还忙,大哥把人打发了。那人听声是同陈七认识,爹得空了,去打听一下人……”
柳氏听有商贩上门,忙回转身,打断李秋岁的话问说:“那人看见咱家果子长字儿了?”
不等人回话,又去说李三祝,“当家的赶紧去找咱爹,他们兄妹小孩儿家家,哪知道其中的厉害?”
李三祝点头,抬脚就要往出走。
那人没看到咱家果子长字儿!
李秋岁还要阻拦,李长山摇头,“让爹娘去安排吧!”
当天晚上,李三祝李二祝哥俩,连同赵大,住在了山上。果子还要一阵儿成熟,这样白夜守着,指望家里几个人,哪能吃得消。
一大早,李秋岁拎着一大篮子的吃食上山,山头搭建了几间简易的茅草搭棚,凑合住人还行,不指望能在里面做吃食。亏得现在天还不冷,不然,人真是受大罪了!
李三祝几人,昨个夜里轮换睡了觉,这会儿精神头还不错。怎么一码子事儿,赵大昨晚上都细说了,包括姓胡的商贩给出的价钱。
李三祝接过李秋岁递过来的白水鸡蛋,“岁岁,我同你二伯商量了,今儿个我先去陈七那边问一声。姓胡的这人要是靠得住,先头不带字的那些果子,不如就给了他!”
自家果子的品相摆在那里,李三祝打听了一些果子的销路,成大寿也说了要预留一些给他。
李秋岁之所以想法子储存,是没想到果子能这么快出手。
先头赵大还提议说,先给郑家送一些果子,就是打着让郑家看上眼,主动上门来收购的意思。
如今这样,也算省了许多麻烦。
“爹做主!再过一阵儿就是中秋节,郑家那边,端午人家先送了节礼来,这一回,长了字的果子就给送过去一些。”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郑家既然先摆开了常来常往的架势,果子长字也算稀罕事。
李秋岁不知道本朝有没有人弄出了这种果子,赵大算是有几分见识了,据他说是没听说过。郑家的老太爷还在京城当官,左右她是当成节礼送过去,后续怎么着,就是人郑家的事了。
她家寻常果子,个头极大了,人家都给出了二十个大钱儿。这种长了字的,不给出高价,都对不住自己花费的心思了。
中秋节还要大半个月,这么早就要送节礼了?
李三祝哪知道,一瞬间他家小闺女就转了这么多念头,人郑家,端午节先送了节礼,这是事实。这一回家里有了稀罕东西,送两颗过去,也算有来有往。
“那你挑几颗好的给送过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刘冲
李三祝家里的果树马上丰收,都有果贩子上门了,一阵风似的,村里人就都知道了。
李秋岁家里的七口人,还有仆从,包括老宅,山头那边白夜都有人轮翻看守。
山头那么大一片,指望人的一双脚,跑断了也照看不过来。
李大祝又去村上找人,这一回找的都是上了年岁,知根知底的,用不着出大力气,品行靠得住,有耐心的就行。等承诺好了工钱,才算替换了李三祝等人。
说去找几只狗回来,长大一些,就能看果园了。
平日大家过日子糊口都难,谁家舍得粮食去喂狗?也就村上的两户以打猎为生猎户人家,进出山林子,狗养的好了,能当大用,才舍得下血本儿去养狗。
其中一户姓刘的人家,祖传的打猎本事,家里养了一条大狗,据说有狼的血脉。那家跟杀猪的刘一刀是本家。
李三祝没少去刘一刀家里买肉,一说想找两只狗崽儿,那边刘一刀就领着人去看狗,“我这族叔那狗养的是真好!这一窝狗崽,听说是产了五六只,差不多该满月了。不是这品种的狗胃口大,还真舍不得送人!”
他家里杀猪,下水那些东西,没少往族叔家里送,不然想养活那么个大家活,指望打猎,那三瓜俩枣的,真挺难。
李三祝家里的日子起来了,人口又多,三天两头就是大半扇猪肉,没少照顾家里的生意。不然,也不会一听说找狗,直接把人往族叔家里领了。
养狗的猎户,人称刘冲,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还没能成个家,辈分在那里,算是李广茂那一辈人。
李三祝也不清楚刘冲是不是这人的真名,这人在兄弟里排行第六,左右见了面,他都喊人六叔。
刘一刀身后跟着李三祝,两人前后脚进门,刘冲家狗窝旁边还站着一人。这人也都认识,就是村里新搬来,才两三年的沈家,听说也是猎户出身。
互相点了一下头,刘一刀直接开门见山,“老叔,三祝兄弟想养两条狗看家用。前儿个还听您说,家里的狗崽子要满月了,我直接把人领过来了!您看,能不能匀两条?”
刘冲不理刘一刀,扭脸问李三祝,“看家?”
嗯!看家,看果园子都行!
不等李三祝说话,又道:“看家找一般的草狗就行了!我这狗可是上等的猎狗!不打猎,白养着,你不嫌糟践了好狗,我还怕你把它们养废了!”
李三祝家里的日子如日中天,就是刘冲这种老光棍,不喜欢交际,也没少听人嘀咕。
这人日子一好过,就该想着冲门面的事了。他家里的这种狗,成年了该有百十来斤,冲门面是足够了。
刘冲真不是刘三刀的本名,人家这样喊他,一是说他打猎,喜欢往前冲。再就是说他的性子了,不知道根底,一句话就能把人冲跑。
一个村子里住着,李三祝知道这人,就这样的脾气!他也不气恼,好言好语的道:“六叔啊,这狗到了我家里,可不会白养着!我那山头的果树,还指望它们长大了,能帮忙看护。”
刘冲这人爱狗,不是负担不起,几条狗崽子是一条都舍不出去。
姓沈的这位,新搬来的,要不是同是猎户,几次在山上碰过面,还算有几分交集,他都不会让人家进家门。
李三祝也一样,不是刘一刀领过来,人家就直接开口赶人了。
刘一刀一听到他这位族叔说话,心里就着急啊!
领李三祝过来,心里有卖好的念头,却实打实的希望能把狗送出去。
他家这位族叔,能打猎,不至于饿了自己各儿的肚子,可手头真不宽裕。不然,都四十岁了,还能混不上媳妇。如今还好,只养了一条大狗,之前养了那么一大群,指望打猎,差点连自己都饿死了。
大狗生了崽子,又来了一窝子,可不让人着急嘛!他杀猪的那些下水,值不了几个铜子,可那么一大群狗,等长大了,他也吃不消呀!
刘一刀不等刘冲开口,他就劝,“我说叔呀,三祝什么样的人?您也算从小看到大了,如今呢,他家日子是好过点儿,可不至于为了撑面子,摆排场,去养那么些狗。这两天村里都传遍了,他买下的那个山头,极适合种果树!听说,那果子长得是真好!不然,人家也不会着急找狗子看山头。人家也不光找狗子,就是咱们村上了年纪,干不了重活了,为人还算厚道实诚的,都被人三祝的大哥请去,看山头了!”
刘冲皱眉,他不理会刘一刀的叨叨,直接问李三祝,“你家还要人看山头不?我也算上了年纪,是我为人不厚道,不实诚了?不然,你大哥怎么不上门找我?”
李三祝愣神,这位刘家族叔的脾气还真是……
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李三祝讪讪,“六叔哪里不厚道,不实诚了!大哥没上门请您,寻思您不会同意!您得闲了,山上随便转一圈儿,野鸡野兔,还不是随便您抓!咱家请人帮工,就是能吃顿饱饭,那几个铜子儿,真不值得一提!”
刘冲哼了一声,“能吃饱饭了,还要怎样?我说你叽叽歪歪,家里到底还要不要人?还有我家大黄……你要敢承诺,管我们吃饱了,你们家那山头,保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捣乱!那几个狗崽子,虽然满月了,能继续跟着大黄,长得也要快一些,早些给你中用。”
……
……
李三祝回家,身后跟着刘冲,大黄和几个狗崽子紧随其后。
柳氏看到这声势浩大,去找两只狗回来养,怎么还把狗主人都领回来了?
还想开口询问,李三祝使眼色给打断了,催促柳氏,道:“她娘,赶紧去弄点饭食,等会刘六叔还要去山头……哦,还有狗吃食,就是给大黄吃的,也给弄些过来。”
柳氏心里狐疑,嘴上爽快的应了,“那让六叔先去屋里坐会儿,那边饭食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功夫就能吃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秀秀
眼下才到八月份儿,山头的晚上不算冷,李秋岁专门配了药,蛇虫鼠蚁不用担心了。
刘冲领着大黄,并几只狗崽子,这一上山,在家里就能听到山头那边的狗叫声,着实让人放心不少。
给郑家送节礼,单单送几颗果子过去,显出刻意,就落了下乘。
院子里的枣子能摘了,今年结的果子格外多,味儿也好。
李长雷拿来细长的竹竿,树下边儿,柳氏铺了油纸布,再把家里的雨伞倒扣过来,开始打枣子。
打下来的枣子,又脆又甜,给郑家准备了两筐,随便他们现在吃,还是晒干了吃。
家里有不少山珍,城里人就稀罕这玩意。还有郑妍专门写信过来要的花露……这个是李秋岁捣鼓出来的。
郑妍时不时送来一些小东西,李秋岁弄出好东西也会回送一些。比如驱蚊虫的药包,还有香香的花露,八月份蚊虫少了,郑妍极喜欢花露,这才专门写了信。
几筐子东西,装了一大车,能拿得出手了。山头那边,赵大能脱开身了,由他领人去的府城。
府城这边,赵大来的早,过了晌就到了郑家。
郑家守门的小厮认出是赵大,忙让人去通禀大管家郑福,一面请人先在门房坐会儿。
亲自给倒了杯茶,道:“您这一路过来辛苦了!昨个还听大管家念叨,说是八月半,夫人交代了要去李家村送节礼,您这就上门了!李姑娘可安好?”
下晌还想赶回李家村,骡车到底比不上马车,要紧赶路,没顾得上喝水。赵大来郑家几次了,他也不拘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姑娘好着呢!来时还交代我问一声郑家的主子们,都可还好?”
“好着!家里的主子都好!”
两人寒暄,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郑福匆匆来了,还没到近前就扬声喊“赵兄”!
赵大把茶杯搁在桌上,起身,拱着手连道“不敢当大管家抬举”!
一面从怀里掏出礼单递过去,“家里的果子收成了,姑娘打发小人给贵府送过来一些,当是尝鲜!”
郑福接过礼单就把人往里边请,“李姑娘有心了,这些日子,虽有书信来往,夫人还是没少念叨!你还是跟着我去夫人跟前回个话吧!”
“很该去给夫人磕个头!”
赵大没敢在郑家多耽搁,就是这样,紧赶慢赶,回了李家村,天都黑透了。
等把郑家的回礼卸下车,李秋岁看他一脸的疲惫,“有话明日再说,你先去洗洗,吃了晚食,早些歇了!”
赵大真是累的狠了,还去东城那边看了院子,左右不是要紧的事,明日说也是一样。
隔日,李秋岁吃过早食,赵大已经等着回话了。
“姑娘,郑小公子过了八月半就去京城读书了,我走的时候,他专门过来问了许多话,还送了几本书,说是专门为了咱家四公子寻的!我翻看了,都是科举之类的书籍,做主给带了回来!”
李秋岁点头。
她离开那会儿,郑蓥就说去京城读书了,郑妍信里说过这事。还当人已经去了京城,原来还要过了八月半!
至于送李长安书籍,不是第一回了。郑家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不奢望人家送孤本、真迹,就是手抄本,他们该到哪里弄去?
李长安说是明后年准备下场,他本身,天资聪颖是一方面,郑家送的书籍帮了大忙。特别是李秋岁回家的那次,郑蓥亲自给抄了家里考上进士的长辈注释。
李秋岁知道这玩意的价值,郑蓥拿过来,她并没有拒绝,这东西并不是花多少银钱能买到的。小四哥出身农门,想走科举,纵然有几分天资,也是千难万难,那些书籍多少能给他添些底气。
她在郑家生活了两年,不说郑蓥,就是不着调的郑斌,也是才开口说话就给启蒙了。能去松云书院,纵然家世占了优势,听说进去那会儿也是要考试,他本身若是草包,人家也不会收他进门。
“等我小四哥回来,你把书交给他吧!”
人家既然给了,李秋岁也不会故作姿态,说不收之类的话。友情后补,前头的事翻篇不提,郑家有事,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不会不管。
至于果子,郑家是个什么反应?
赵大给人送过去就不管了,他着急回李家村。正如李秋岁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成员外和姓胡的商贩那里还不知道果子长字这一码事。先给他们一些寻常的果子,二十个大钱不算少了,一斤大肉才值二十个钱呢!
家里的宅子还要几天上梁,这边果子陆陆续续的成熟。
李三祝喊来老爷子,商量之后,不打算找村里人帮忙摘果子了。自家人,还有赵大、周平他们,再不济,还有翠屏这些丫头。
李秋岁专门想了法子,利用竹竿和布袋子,做了许多摘果神器。
开始摘果子这天,张氏把李秀儿带过来帮忙,李秀儿能委屈死!
李秋岁这死丫头,仗着识几个字儿,会背两本书,见着面就提问她这那的。记得上一回,《三字经》她勉强能背诵一半了,这丫头一见面,竟然不让她背诵,问起大意来了!她到哪知道大意是啥?
天知道,能背诵下来,她都费了老鼻子的劲儿!啥意思?关她什么事儿,她又不用去科考。偏偏她娘就像李秋岁的亲娘似的,人家说什么她都当真。
听听,又在那跟三婶儿夸李秋岁呢!
张氏把李秀儿带过来,往李秋岁那边一扔,她就不管了,忙着跟柳氏说话呢!
“岁岁就是聪明,看看鼓捣出来的这东西,摘果子,多好使的,可省了咱们老鼻子劲儿了!三弟妹,你说,这读了书的孩子就是聪明懂事啊,还能让人越来越文静的!看看我家秀秀,以前多闹腾,我和娘怎么说,她都听不进耳里!如今读了点书,越来越有姑娘家的样子!”
柳氏心说,你闺女那是文静吗?都要委屈死了!
都是自家小闺女干的好事!
柳氏就笑说:“看了几本书,就喜欢瞎折腾,如今主意大着呢,净折腾我和她爹!还是咱家的秀秀好,小时候还要你和娘说,如今读了书,越发的乖巧听话!”
柳氏并没否认读了书的好处,实际上,如今,李秋岁有了什么想法,她也自动给归功到读书上头了。
李秀儿委屈的抿着唇,三婶婶才是我亲娘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事
李秋岁这边,忙着摘果子呢!
姓胡的商贩上门,没见着这家的当家人,有下人过来给他提示,再次寻到了山上。
这一回,不是他一个人,身边还跟着四五个人,陈七便在其中。
李三祝跟陈七打交道不止一次,先有陈七传授种果树的经验,后有李三祝送草药的交情。
陈七远远的,呵呵笑着打招呼,“三祝兄弟,还真让你把果树种活了!”
不是才开春,最适宜果树移栽季节,都五月份,挂了果子,果树九成多的成活率,够让人震惊了!
他们镇子上不少果农,有靠扦插果苗营生的,果苗什么年份,什么季节适合移栽,心里门清,都等着看笑话!
李三祝过来家里买果树,他也私底下委婉劝过,让先定下果树,等明年开春,移栽最好。他当时也怕成活率太低,影响自家的名声,看人家执意要如此,左右不少给银钱,话说到,也算尽了心!
说让把根处的土球子挖大一点,当时他还承诺请来的帮工,晌午给贴两个馒头,说了许多好话,人家才肯花力气。
就这样还不算,临走,又给李三祝说了许多伺弄果树的法子。
两家人离得不算远,之后,他还上门看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惊掉下巴!成活率高就算了,秋里,看样子,还能收一茬果子!
说心里话,李三祝家里的果树多数能成活,他就在心里狠狠松一口气了。
谁让在他家买的果树最多!
如今,李三祝家里的果树长得好,他家也跟着得利。就两三个月功夫,家里定出去的果苗,比往年同期翻了几番了。
要说人家果树长得好,功劳都安在自家头上,他也心虚。他家祖祖辈辈干这个的,果苗真心不错,可让他五月份去移栽,能成活个两三成,都算他经验老道。
就因为心里有数,才会打听人家怎么栽种的果树,听说用了草药,厚着脸皮,讨要了一些回去。
别说,真挺好用!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虫害少了,果子损失率小,个头却比往年明显大了一圈。
一路走过来,陈七看到李三祝的果子不免惊讶,“这果子,比我家,可好太多了!”
虫害少,果子自然长得大!可人家这果子有自家两个大了吧!
李三祝听声,知道是陈七,忙停了手里的活计,高声打招呼,“陈七哥来了,还说去家里拜访,一直没得空!不成想,先让你上门了!”
等拍干净手,邀请陈七去家里,“这边忙忙乱乱,都去家里喝茶!”
之所以都让自家人摘果子,就是怕有字的果子被人看见。虽然不指望一直瞒下去,可家里就那么些人手,真心忙不过来,左右能防住一日算一日!
还有让果子长字的法子,懂行的人,真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关窍。今年,自家独一份,占了先机,明年且等着瞧吧,总有那聪明人能让果子同样长出字来。
老爷子李广茂今日也在山上,李大祝则留在家里,帮忙看人建房子,李二祝和李四祝都在山上。
那边李三祝一和人说上话,老爷子就示意这边兄弟二人停了手里的活计,两人就往李三祝身边去。
陈七震惊果子的品相,李三祝一说话,他很快回过神了。
他们家种果树,经验都是祖祖辈辈去摸索,一点点积累下来。有能往外说的,就像传授李三祝的那些,都是广为大家所知,不过要花些心思去搜集。真正的不传之秘,这是要留给子孙后代,一代代往下传承。
有人要探究根底,非但不会乐意,不惜当场跟人翻脸,这都是轻了。有那严重的,人家制止,你还不听,人家能直接动手把你打死,就是到了官府,嘴巴歪一歪,说你觊觎人家那啥啥的秘技,命搭进去了,还得影响家里人的名声。
陈七顺势招呼人,“都去我三祝兄弟家里说话!果子要熟了,人家都忙着,咱们可不能给人家添乱!”
姓胡的商贩挪开视线,果子是长得真喜人!
他走南闯北,道理也都懂,专门找了陈七过来,就是诚心想成事儿。
人家这样说,他就搓搓手笑道:“那就麻烦李兄了!鄙人胡海,前两天来过家里,没见着人,在山上,碰见了家里的公子和姑娘。”
这就跟李三祝搭上话了。
李三祝对他上来称兄道弟也不以为意,四处跑商,哪个没有一张厚脸皮!就是他,接触人一多,这两年练就下来,脸皮也不算薄了。
不单脸皮变厚,这人想说的话也听懂了,这是在解释前头冒冒然上山的事。
这话真假?咱先撂过手,态度上挑不出错来。
李三祝对家里的果子又多了几分信心,“我家老大回来说了!就是家里面太忙,左右家里也有储存果子的法子。寻思,先不着急往出卖。”
胡海一听人家打算储存起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李兄,要是家里忙,我能找人过来帮忙摘果子!”
这就要摘果子了!
一看李三祝不搭话茬,他也不躲人,就拼命的给陈七使眼色,示意他帮忙说话。
陈七无奈,胡海这人,一点点小,就在外头四处跑,脑瓜子极其活泛,后来学人经商。一二十年的积攒,算是有些家底,为人也算有几分仗义。往年,家里边的果子也都交给他,银钱上面还算公道,跟家里老娘那边,还沾着点儿亲戚。
听李三祝那话,人家那是不得空,找不着人帮忙吗?你这急吼吼,上来就要摘人家果子……
陈七只得帮忙解释,“三祝兄弟,胡海这人就这样,见到好东西,干脆惯了!我家跟他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这样,你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仔细说。”
李三祝缓了脸色,“都跟我去家里说话吧!”
胡海忙点头,“那就去家里说话!”
本就是陈七的提议,自然跟着点头。剩下的几人,像是他们带过来的子侄辈。年纪和李长山不相上下,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碍于长辈在场,不敢开口说话,目光一直盯在摘果神器上。
见大人意见达成一致了,才有个少年凑过来,大着胆子跟陈七说话,“七叔,他们手里的竹竿是怎么回事儿?树梢上的果子,都不用爬树,那么一下子就摘下来了!”
他看的仔细,连说还带比划。有那东西可太方便了,他们家果子不比这家人种的少,哪年摘个果子,不是爬上爬下,特别那种树梢上的,可费了大劲儿。
陈七光顾着眼馋人家的大果子了,他侄子这一说,才分了心思往那边瞧。
李秀儿帮李秋岁家里干活,开始,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自从来了这么些人,一看穿着,身上都不带一个补丁。还有那么几个模样不差的少年郎,感觉上,时不时就要往她这边看上一眼。
可不让人脸红嘛?
李秀儿蹭到李秋岁身边,“岁岁,你说他们老看我干啥?”
额!
李秋岁一时无言以对,想说,你是不是想多了!又怕打击她堂姐的自信心。
李秀儿脸都红透了,也不计较李秋岁不搭理她,自个儿嘀嘀咕咕,“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夏禾就站在两人边上,李秀儿说话,她也听见了。
秀儿姐好奇怪,人家明明在看她们摘果子,怎么就成了看她呢!
那边都是女眷,这样盯着瞧不礼貌。
陈七给侄子使眼色,他侄子开始不明所以,等对上李秀儿偷偷看过来的目光……
脸红成那样!
一个激灵,再不敢往那边瞧上一眼。
李秀儿还一眼一眼的往对面偷偷瞧,等到李三祝打头走了,李二祝和李四祝,并陈七一行人紧随其后。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往山下走,那人都没再看过了一眼。
李秋岁就眼见她秀秀姐的脸色,一点儿点儿的失落下来。
模样,还怪让人心疼!
心说,开解开解吧!
那就开解开解……绞尽脑汁,才算想出话,安慰说:“秀秀姐,等你把《三字经》背诵完,会默写了,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还能遇上更优秀的少年!”
李秀儿好不容易从失落的情绪里挣脱,李秋岁一句话,她头皮差点炸裂开。
心思被拆穿就算了,还让人读书!这说的叫人话嘛!
要不是打心眼里打怵这丫头了,真想把人按地上,使劲打一顿!
李秀儿犹豫半天,不敢动手,这丫头凶死了,一点点小那会,打架就没输过人。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怎么办?
李秀儿捂脸,呜呜呜~~哭着跑远了!
夏禾心思还算剔透,开始不明白,这会才明白过来。她今年十一岁,按理,也该琢磨说婆家的事儿,李秋岁回家,弄了那么些事儿,柳氏还说过了这一阵儿,该寻摸长子和大闺女的亲事了。
姑娘家的心事哪能轻易挑破!瞪了李秋岁一眼……
李秋岁无辜极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摊手,她真的什么都没干呀!
多读书,多认字儿,大堂哥也是要科考的,大伯家的日子以后不会差,真能遇上更优秀的少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商定
家里专门待客的厅堂没弄好,这么些人呢!李三祝领着人,路过帮忙加盖宅子的人群。
李二祝和李四祝虽然跟着一起回家,看见李大祝,就留在外面帮忙了。
陈七打发带过来的子侄辈,“都去外头转转,看看李家村与咱们那里有何不同?”
大人们要议事,人多了不方便,几人心领神会。
陈七的侄子名叫陈方,就说:“我们去看看李三叔家里盖房子。”
李三祝不由多看了少年两眼,这自来熟和爽朗的性子和自家的孩子大不同,不过,这孩子长相真不错。
请陈七,胡海二人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下了。
外围一圈加盖了院子,自家人还住在里边,外面的人到不了这边,说话就方便了,不然,连个接人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红缨过来给客人上了茶,李三祝客气的招呼大家喝茶,“乡下人,自己炒的粗茶,让诸位见笑了!”
胡海满脑子都是又大又红的果子,胡乱的摆手笑说,“李兄客气!你和我陈七哥相熟,不瞒您说,我们两家还有点亲戚,所以,咱们都算自己人!”
一副豪爽,自来熟的样子!
陈七无语,这就把底儿交了!他和李三祝那点交情,说是自己人,有些牵强呐!
不过,一转念头,再想想人家的大果子,马上点头,附和胡海的话说:“对!都是自己人!”
咳!
陈七的脸皮显然没有胡海厚,咳嗽一声才把话往下说,“三祝兄弟有想法就说嘛!胡海这人要是不实诚,敢欺瞒咱,用不着你开口,我找我老娘过来,都能打死他了!”
把老娘抬出来,陈七有心先卖个好!
家里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种果树的营生,不管果子还是果苗,方圆百里就属他家。家里的日子,比一般的庄户人家,可好过太多了。
眼馋人家的果树是一方面,李三祝家里这才刚起步,不说等以后,就是这一批果子卖出去,只有他去高攀人家的份了。
如今有机会,若能撮合两边,促成了这笔生意,交情可就更深了一层!还有那草药,人家能送一回,他可没脸再讨要第二回。他家可不止平安果树这一种,还有那些稀罕些的果子,找了机会仔细问问能不能都给用上。
陈七心里越盘算越火热……
李三祝没说话,胡海急的直搓手,“李兄,是不是觉得银钱上不合适?不瞒您说,我也算头一回见识到这么好的果子了,价格几何?果子还没到我手里,没往出卖,真不敢再往上加了!这样,马上不是八月半了吗,让我七表兄担保,给我些果子先弄出去卖,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再往上加价。”
胡海原本不该这般急切,能把生意做大,真不是头脑发热就容易冲动之人。
李三祝家里的这批果子,真不能单用银钱来衡量,利用的好,他做生意的圈子都能往上拓宽。
你想啊,手里能搞到东西的好坏,决定了你在商人这个圈子的能力,地位自然而然往上拔高一大截,所能接触到的人更多,身份也更高,圈子自然就拓宽了,地位随之水涨船高。
这时候,你再回头说银钱,这不是极容易了嘛!
李三祝之所以没说话,并不是嫌弃银钱不合适,他在琢磨李秋岁的话该怎么往外说。
家里的这批果子该怎么出手?说实话,家里人讨论不止一回两回了。
李秋岁的原话说了,银钱上大差不差就行,果子必须得用他们家的名头,就像胡海这样的商贩,只让他们代销。
代销,怎么个意思?
李秋岁仔细给解释,都能明白其中的好处!
显而易见的嘛,一则,摘除了自家成为商户的弊端,总不能因小失大,影响了家里子孙后辈的科考。
二则,长字这种果子极容易被人模仿,自家早些立稳当招牌,到时有人模仿弄出了长字的果子,自家占了先机。大众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自家的果子也不至于籍籍无名,泯然于众。
李秋岁当时说的头头是道,家里人,包括老爷子在内,虽然没有这般长远的打算,话一说出口,大家也就大致明白了。
家里又买了半拉子山头,说好了,留给老宅那边李大祝三兄弟。
李三祝的姐姐嫁在本村,果树长什么样,自家人最清楚,村里也有人入了眼睛,私底下还能不讨论?好在还没人动买山头心思!
李家这边又买了山头,又没刻意瞒着自家人,李秋岁的姑姑自然知道,先头还说让帮忙买地呢!他们家有一点自己的小营生,手头有两个余钱,趁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买了山地,直接就在边上,挨着他们家的山头那里,买了那么一大片。
其实,不像李秋岁家里那样买整个山头,真花不了几个钱!
这么些山地,今年能开出来,过了年,都种果树了。那么多的果子,自家不想法子,由着那些商贩随便给银钱吗?先打响了自家的名声就不同了,慕名而来的商贩一多,只有他们家挑拣的份儿。这样循环往复,只要他家的果子好,名声只会越来越大,主动权牢牢的抓在自家人手里。
主动权是个啥?
开始,一家人都不知道是个啥,李秋岁一解释,也就都明白了。
胡海的一番话,同自家人的打算竟然不谋而合!
李三祝使劲搓了搓手指,“胡兄弟的主意极好,陈七哥和我的交情匪浅!按理,该一口答应下来,就是家里的果子,那么老些,真怕胡兄弟吃亏!这样,兄弟儿先弄些回去,往外出出看,你卖出高价,那是你的能耐,我也不说往上加价,就是这果子必须用上我家起的名。”
这话说的极有水准,陈七的面子给足了不说,顺便应承了胡海的提议,出发点还是怕人家吃亏了。要求嘛,自然顺带着给提了。
至于谁家给起的名,果子都还没往出卖!陈七一门心思都还在交好李三祝上头。胡海呢,还在盘算扩大他的生意圈子,顺便提升他的位置。
两人还在心里觉得李三祝这人实诚,是个可交之人!不是看家里还忙忙叨叨的,恨不能拉人一起拜把子了!
事情说定,商量好,过两天过来拉果子。
胡海问李三祝果子名称,李三祝挠头,自家小闺女主意大着呢,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估计还有的折腾。
“等过来拿果子,咱们再细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各异
胡海点头应承,怕横生枝节,说要交定金,又有陈七在旁边打圆场。你来我往的,李三祝推辞不过,收下定金,双方可算都能松上一口气儿了。
……
胡海和陈七一行人来了李三祝家里,村里那么些人看见。
干什么来了?
又过了两天,就都知道了!
李三祝家里果子一成熟,就有商贩上门,这人不少人都面熟,就是前两日过来李三祝家里的那人。
两三个大筐子,上头都盖了把草,那商贩忙前忙后的指挥人,挨个给抬上马车。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稀罕宝贝儿。
有那眼睛尖的,就看见那人临走时递给李三祝一个荷包。
马遛子眼睛就尖,别看他干活没停手,从人家一进门他就盯着瞧了。
小声的跟身边人嘀咕,“看那轻飘飘的,该是银票子了!”
村里人常见的都是铜板,银饺子都少有几个人见过,至于银票子,那都是传说中的稀罕玩意儿!也就他们能出来帮工,都是自家的顶梁柱,有事没事喜欢凑一起吹牛打屁,有人知道银票这一码子事,也爱显摆,就拿出来说嘴儿。
不然,到哪去知道这东西去?
马遛子笃定那是银票子,他身边就有人“啊”了一声,“那得多少银钱?”
银票子听说都是五两起步,就那两三筐果子,能值那么些银钱了?
都能抵得上两头大母猪了!
大母猪想要成才,也得一两年的功夫。
李三祝家里的果树才种上三个多月吧,这个不用人说,在场不少人都帮忙种果树了。
有那精明人,一瞬间就想了许多,问说:“平安果那般值钱的嘛?”
“唉!可惜,咱们家都没种,不然,也能捎带着卖了!”
有人心思转动开,一拍手说:“对了,我家里还有两棵枣树呢,方才忘了问问人家收不收枣子?哎呀,你说我这脑子,怎么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家的马车这会都该走远了!
走远了怕啥?
马遛子很是不以为意,“三祝家里那么些果树,这几筐果子大概是头一茬,且等着瞧吧,多的是果贩子上门!”
见大伙都朝他看过来,一拍胸膛承诺道:“等着,我问问三祝看!”
李三祝送完人,迎面朝这边回转,马遛子好事惯了,话说出去,那么些人看着,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不是想卖枣子嘛?我帮你问问呀!
一把扯住想卖枣子的那人,扬声问说:“三祝,那商贩走了啊!怎么不问问收不收别的果子?村里那么多家,谁家还没有两棵果树了!你发财,咱们也不眼红,还实心实意帮你家干活,能帮上忙,也要拉拔一把咱呀!”
被扯住的那人急赤白脸,好不容易甩开马遛子。
这话说的,跟他们白帮忙李三祝家干活了一样。不是人家银钱给的公道,你马遛子肯卖力气?
这人还指望多挣点银钱,能不能卖成枣子也就那么一说,还没影的事儿,哪有天天摸上手的铜板现实呢?
可不敢把什么事都强加到人家身上!
于是着急解释说:“三祝,别听遛子瞎说,咱们给你家干活,是领银钱了,哪能不尽心!枣子的事,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三祝皱眉,还心说,马遛子敢不实心实意,早不喊他干活了。这人说话不讨喜,两家人挨边住着,早都习惯了。
说话这人也是李家村人,年岁要比李三祝大些,一开口说话,李三祝朝他望过去,看出紧张了,忙喊了声‘刘二哥’,又朝看过来的众人拱手说:“大家伙尽心,我李三祝感激不尽,等明个上梁了,我置办了酒席再仔细感激诸位!”
“我这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遛子不说,真没想起枣子这一码事!对不住大家了!这样,等人家下回再来,我帮着问问。”
李三祝话说的极为客气,大家伙儿就朝他摆手,“这事怪不上你,咱们也是人家走了才想到。”
之前没人说,真没顾得上其他家的事儿,村里多数人日子艰难,枣子真能卖出去也能贴补些家用。
这事也不算为难人,左右人家过来帮着问一声,李三祝直接应下了。
李三祝话里提到了马遛子,这事是他起的头,李三祝能利索应承,感觉上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于是直了直腰杆,大气的挥手道:“家里怪忙的!三祝,你赶紧去忙!我们这边你只管放心,保准把活给你干的漂漂亮亮。”
李三祝嘴角抽了抽,朝众人点点头走了。
……
李三祝家里的果子卖出了大银钱!人前谈论,背后说道,回家了还得自家人嘀咕……这事就跟一阵风似的,吹遍了李家村的角角落落。
有那心思活泛的,等晚上天黑了,提了一篮子鸡子儿,或是两只大母鸡,李家村里正家的门槛儿差点被人踩平了。
里正姓范,就在李家村居住,包括李家村,以及周边的几个小村子,所下管辖有百十来户人家。
“九叔,你看那边的山头也给我家划拉一片,等我开春种了果树,秋里摘了一茬果子,买山头的银钱就都出来了!”
感情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
范里正是个一把胡子上了年纪的年长之人,说话这人要不是范家本族的后辈,他早放狗撵人了。
真当果树那么好种?
陈家,就是那个常来李三祝家里的陈七家!他就那么好心,三五不时过来李家村一趟专程为了提点李三祝来的?
因着是族里的晚辈,里正说话也不客气,“我说大牛,种果树的人家多了,你去看看,又能比我们庄户人家强多少?”
范大牛不服气,只敢小声嘀咕,“那陈家比咱们可强多了……”
“陈家?陈七他爹他爷爷都会种果树,你家你爹你爷爷会吗?”
几亩庄稼地都伺弄不明白,还想学人家种果树!还等着他秋里收一茬果子再给买山头的银钱,真当山头是他老范家的了,官府那边不出红契,就是种上果树也不是你家的。
里正呼呼的大喘气,真较真儿了,真能让这牛心左性的给气死!
“里正叔!里正叔在家吗?”马遛子提着从刘一刀那里割的一斤多肉上门了,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声,他直接就进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门
马遛子一眼看到堂屋里站在里正面前的范大牛,李家村这边虽然不缺山地,那也是有数的啊!
李三祝往出卖果子的那天他就寻思买山地,栽果树了,那么多人在场,差点一秃噜嘴给嚷出来,幸好死死忍住了没说。
晚上回家,关了门儿说动老娘喊来兄长们一起商量。
就是银钱上不大凑手,才耽搁了一日工夫。
范里正和范大牛说的话他听了个尾音,像是在说什么果树不果树的,那不就是买山头的事儿了嘛!
好像落人后了呀!
范大牛是人里正家正经的子侄。
马遛子还没跨过门槛就扯着嗓子嚷嚷,“里正叔,还有我家!你可不能偏心眼儿……好山头可不能都给了范大牛!呐,我还给你家带了斤肉!”
说着话,一边有意举了举手里拎来的猪肉,“专程跟刘一刀打了招呼才留下的好肉,都给您提过来了啊!”
范里正没好气,什么呀?你听到了什么呀?我就偏心眼儿了!
“都哪凉快哪待着去,一个两个的净想好事!想买山头,都先把银钱备好,等你们商量好日子,我把这两天上门说要买山头的,都带上,一道去县城去办契书。今儿你上门要买,明个他也上门要买,这么些家呢,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一趟趟往县城跑!”
一听说还有旁人要买山头,马遛子顾不上跟范大牛较劲儿了,忙道:“叔,我拿您当亲叔,买山头这事您做主先帮侄子把事办了,回头我就天天给您打酒喝……”
“住嘴,先听我说!”一个村子里住着,范里正太清楚马遛子的德行了,不耐烦跟他扯皮,直接摆手喝断这家伙的喋喋不休。
马遛子吃瘪,范大牛幸灾乐祸,他都不屑掩饰自己的表情,忙狗腿道:“就是!住嘴吧你!我叔还缺你家的酒,真当咱们范家子孙都成摆设了,还你天天打酒……”
“你也把嘴闭上!”范里正不耐烦了。
马遛子白了范大牛一眼,只敢小声嘀咕,“看在里正叔的面上,懒得跟你这种人掰扯,我没说那话之前,也没看你几时打过酒!我上门至少还拎了一条肉,你呢,带了什么东西上门?”
怕真惹恼了范里正,马遛子换了副嘴脸,笑说:“叔,甭搭理这种人,您想说什么接着往下说,咱们仔细听着呢!”
范里正哼了一声,跟这两人置气,他也是吃饱了撑的,赶紧把话说了,把两人都打发走,“咱们爷们三个在场,我今天先把话说到前头……”
见两人乖觉,才把话往下说,“你们也知道,咱们村就是在山窝窝里边,李三祝家里买山头那会儿,山头没人要,银钱上着实低些。后来人家又买了一些,比前头买的多花了不少银子,还是我跟着去办的契书。这两天,你们一窝蜂都要买山头,官衙那边又出了什么新章程?我可没数!”
范里正说的不算假话,李三祝那是买了整座山头,又是头一份。之前也有人买山地,白搭了功夫不说,一直没见着什么出息,如此一来,就无人问津了。
第二回,李三祝过来买的山头只那么一小片,位置都在向阳的一面,也不算县衙给哄抬了价钱。
他当时看着心热,李三祝家里种的果树他也溜达着过去瞧儿了,那会儿已经大致能看出果子好坏了。
一咬牙,拍板做主给自家人买了一些山地,地段也都是好地段。县衙的小吏一看又是买山头来了,也不说不卖,就说他们村买的山头太多了,要往上头禀告。真就是小鬼最难缠!他偷摸给塞了银钱,那小吏才肯罢休,利索的把契书给办了。
塞出去的银钱,相当于山头涨价了。
如今再要去买,还是那么些人挤破头,不抬高价钱才奇怪!
范大牛之所以求人,压根没打算先花银钱,就想着先把山地弄上手,等以后出息了,再把银钱给补上。
马遛子呢,他老娘的棺材本儿都让他带过来了。
就这样,能买几亩山地,真就没谱!那真得等人去县城一起去看看。
马遛子离开里正家,回家商量了老娘,盘算着该买几亩山地?
隔日,他也不去李三祝家里帮工了,一大早又去敲里正家的门。
这会也不怕人瞧见,昨晚上之所以天黑了过去,就是怕人多嘴杂,有想法的人一多,想买个好地界可就难了。左右大家都知道那么个事儿,甚至有人打主意都打在他前头了,索性大大方方上门儿。
范里正烦不胜烦,听说准备好了银钱,答应下来吃过早食陪他去县城走一趟。
马遛子往自己家里走,一路上在心里庆幸自家的动作快,不然等其他人都筹措好了银钱,就像里正说的那样,一起买山头去县衙弄地契,银钱不再往上涨才怪。
想着银钱的事,远远的,就看见李三祝家门口停了三四辆马车。
李三祝一面喊人帮人家停好马车,一面同那人说着闲话。
那人他也面熟,听说是府城郑家的大管家。
也不知道干什么来了?弄出这般大的排场!
他心里嘀咕,就想凑到跟前瞧热闹,忙快走两步,将将拦下要进门的李三祝,“三祝,这是郑家的那个管家吧?这是干什么?难道你家上梁,人家送礼来了?”
怎么哪哪都有你!
李三祝不耐烦他,当着人面,邻里邻居的,不至于直接口出恶语,就皱眉问说,“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方才看你脚步匆匆,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有事就说啊!”
马遛子一拍脑门儿,“差点忘了正事儿,多亏三祝你提醒,咱们有话等我从县城回来再细说!”
真就人来疯一样,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三祝也不当回事,把郑福往家里请,“郑管家一路辛苦,进家先喝口水。”
这么早过来,早食该是还没顾得上!
郑管家拦住李三祝,“李老爷先不忙,我家夫人让过来问问,上回赵大送到家里的果子,家里还有多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搭戏
李三祝不拿郑福当外人,听他询问果子,忙道:“这几天摘的都在屋里堆着,七八百棵果树,陆陆续续的都要成熟,恐怕还要再寻一间屋子存储。”
“李兄,家里真有那么些果子?”
出声的不是郑福,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郑福还在沉吟话该怎么往下说,就有人出声抢了话头,能称兄道弟,自然跟李三祝相熟。
两人都朝来人望过去。
胡海一说话,李三祝就知道是谁上门儿了,回转身,把人往家里请,“胡兄弟这么早就来了啊!快进来说话!”
胡海抹了把脸,呵呵笑着用打趣的语气说:“不早来能行吗?上一回就给我那么两三筐果子,还没出咱们临山县城,就被人一窝蜂哄抢完了。那么些熟识没买到,都找上门儿跟我打听呢!我方才可听得清楚,你家里果子一个屋子都装不下了,这回怎么说也要给我装满两马车带走!”
李三祝尴尬,李秋岁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胡海要果子那会他才寻思先给两三筐看看,说辞是家里果子也不多,如今被人听到实话,可不就觉得尴尬吗?
李秋岁这两天都在山头帮忙摘果子,昨晚上异能等级又提升了,今早起床就晚了些。才将将吃过早食,翠竹过来说郑福大管家来了,就没着急出门。
过来就看见李三祝跟人在院子里说话,郑福就站在边上,寻思过来打声招呼。
她如今异能等级升上去了,都在一个院子里,就是有点距离,没刻意听,双方的对话也能清楚听进耳朵里。
果子受人欢迎,虽然在意料之内,心里还是很欢喜。
至于不一股脑全给了胡海,那是她出的主意。
物以稀为贵,饥饿销售这些都是很浅显的手段,她一说道理,家里人就都同意了。
心里打着小算盘是一方面,主要是平安果耐储存,她的异能还能作弊,保持新鲜让水分不流失,轻易就能办到,留到明年新果子下来都不愁往出卖。
看出李三祝尴尬了,李秋岁心里恼怒胡海这人不识趣,忙岔开话题道:“爹,来了客人怎么还站在院子里说话!”
看都没看胡海一眼,又扭头跟郑福打招呼,“大管家来了呀!家里都还好吗?妍姐儿和慧姐儿又托您捎带信件了吗?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两人长高了没有?”
郑福要给她行礼,李秋岁忙拦住人,“大管家这般,是要与我生分吗?”
李三祝也道:“乡下地方,很不必这般多礼!”
郑福从善如流,忙笑道:“李姑娘说的是,老奴再多礼,倒显得咱们两家生疏了!”
等客气完,郑福这才回答李秋岁前面的问题,“家里都好!两位姑娘都托老奴捎信了,还捎带了许多小东西,还说要交给李老爷,如今您就在跟前儿,直接给了您吧!”
郑福能当上郑府大管家,说话行事自然极妥当,何况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方才李三祝的尴尬他看在眼里,不等他帮忙解围,李秋岁就出声了。
心说这人谁呀?运气真是不好!
李三祝这个当爹的,人是厚道,他家这位小姑奶奶,可是睚眦必报的主。
旁人或许还不知道根底,就说翠荫一家子,如今流落到哪旮旯了都没人知道!就是郑斌,郑二公子,在府城多有名的纨绔呀!当时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就是如今每每有人提起来这位,还瑟瑟发抖呢!
就有郑福带过来的小厮递过来一个大包袱,李秋岁点头,翠竹伸手接了。
这番你来我往,胡海就站在边上,自然从头看到尾。
他想打李三祝家里果子的主意,人家什么情况,事先自然打听清楚了。
他家小闺女的名声可谓极大了,不说上河镇,就说临山县城,那些说嘴的人或许都不认识李三祝是谁,说起他家的事儿却是头头是道的。
有人这样说,他听见也就一笑而过。主要是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山上见过两回,看样子也就七八岁,那嘴里换的牙还没长出来呢!
跟他买果子这事,根本不搭嘎嘛!
进门那会,听李三祝说家里还有那么些果子,本来可以装糊涂,当做没听见了事。
可人家的果子太好了,他的话一点没夸张,真就没出临山县就被人抢完了。
不说那些没买到的,就是今早出门,遇上那些买了下了肚子的,都跟他打听什么时候还有货。
当时念头一转,就想多要一些果子,直接出言挑破了。也是看出李三祝这人虽然精明,骨子里却是厚道之人。
就拿他说的那些话,搁在老油条做惯了生意的人身上,真不值当去尴尬。
还有就是给果子命名这事了,当时他和他表兄陈七只顾得上眼热人家的果子,还有就是急于促成这桩买卖。
等晚上回到家,人一躺到床上,才算寻思开!再有果子受欢迎的程度,就知道人家怎么个打算。
这明显就是奔着打响自家果子名声去的!
今早要过来这里,昨晚上胡海就去陈七家里了,两人凑一起嘀咕,只觉得是凑巧了,人家压根没想这么长远。
不管怎么着,对待李三祝的态度都该更谨慎。
一进门,听见李三祝跟人说的话,自觉拿到人家话里的短处了,盘算着能多弄些果子回去,这才出言直接给挑破了。
李三祝的小闺女跟那什么郑府的大管家寒暄,开始他只当人家在寒暄。还心说这小丫头行啊,你看那说话做事,不知道的真当是哪家的闺秀了,这话实心诚意,真不是讽刺人!
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
被晾的久了,这小丫头也不是没礼貌没见识的,不说打声招呼,压根没朝他看一眼。
胡海总算回过味了!
郑福多精明的,哪能看不出李秋岁的小心机!
这人干什么来的,刚才的话里也能猜出一二了。
果子他们家也要啊,多少都要!这还是夫人的原话。
郑福故意帮忙搭台子,继续往下唱这出戏,“……赵管家走后,夫人把您送过去的东西,各个院子都给分了!您给送的果子不少了,几大筐子呢,奈何家里的人口多,小姐公子们一偿味道,都极喜欢,二回头又去夫人屋里要。为此,二小姐请了小姊妹来家里,听说还给果子赋了诗了!这就又催着老奴过来看看……老奴带来了三四辆马车,果子用不着再寻一间屋子存放,多少果子都能拉走。”
一百三十章 恍悟
李秋岁有意把胡海晾在一边,却也不会一口应承郑福的要求。
一面请人往厅堂走,一面就说:“今年才种下去的果树,那么大的山头也就几百株,还多是四五年生的果苗,单株果子的数量也就不到百颗。看家里存储了那么些,实际上多数的果子已经到家了,还有我们镇子上的成员外,自小就与我爹认识,人家最先来家里,如今还没应承给果子呢!”
郑福不清楚李秋岁打什么主意,这姑娘的脾性他是一清二楚,本来果子就是人家的,给多少自然是人家做主。
郑夫人嘱咐他,要是李三祝家里的果子没有途径往出卖,就让他先答应下来。
郑家就有专门卖果子的铺子,就是郑夫人自己的陪嫁,这样的铺子也有。想帮衬是一方面,果子也是真的好,个头大,没有一点磕巴不说,还有长了字的。
要不是有许多都长了字,看模样还是差不多一样的字,真能当成稀世珍宝,给供起来了!
开始郑夫人动了点念头,后来又打消了。毕竟果子只是种吃物,如今的郑家,不说在银州城,就是在京城都不算籍籍无名。有时候名声大了,也不尽然全是好事。她又有那一番奇遇,越发觉得名声大了是拖累。
至于李秋岁所在的李家,既然弄出那么些长字的果子,就没指望在搏名声上头动心眼儿。
你要偏说人家没想到,那是你还不知道李秋岁的脾性!
李三祝家里买山头种果树,哪一样能没有李秋岁的掺和,包括能让平安果长了字。
李三祝要是有这份能耐,之前怎么不看他去折腾。
郑夫人就是在家里坐着,李秋岁这边的情况她也一清二楚。郑老爷一年多以前就指派了人专程在李家村这边盯着,不说李三祝家里,就是李氏族长家的那个李珍珍,说了哪些话,干了哪些事儿,都有人事无巨细的禀报。
不是说专门派了人在人家院子外面听墙角,就说李珍珍家里,她说的那些话,恨不得传扬的人人都知道,真不用刻意打听。
还有李秋岁,买山头种果树,请了那么些人帮工,不说没必要隐瞒了,就说你隐瞒得了吗?又不是说见不得人,真没必要花那份心思。
郑福原本抱着帮一把李三祝家里的打算,听了李秋岁的话就有些着急。
不说往出卖,郑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八月半了,姻亲故旧总是要走礼。还有京城那边,小公子过了八月半就要启程,平安果这东西耐放,易储存,还说多半都给他带走。
左右老爷,老太爷都在,由着他们处置。
李秋岁这一说,郑福可不就着急嘛!
“原本,姑娘给多少我就该接着多少,就是郑府姻亲故旧着实不少,给了这家,不给那家,这不就得罪人了吗?还有我家老太爷,京城那边想吃一个果子可太不容易了,有了这好东西,不给送过去,真就大不孝了啊!”
李秋岁翻白眼,你们郑家想的真够周到了!真当她三岁小孩哄的,谁规定走礼必须有平安果,还是她家这种!
李三祝不知道他闺女怎么个打算,一听是郑老太爷要吃,孝敬长辈这事马虎不得,忙道:“郑老太爷要吃,我家怎么着也给管够,至于走礼,咱们这边也没说非要平安果,府城那边,要是少不了这东西的话,陈七家,就是我买果树的那家,他家的果树都是七八年生的,果子比我家多了去了。这人跟我认识,跟胡海还是表亲。”
想到还没给郑福介绍人,李三祝一指胡海,笑道:“这位就是胡海,胡兄弟了!”
胡海都想翻白眼儿了,这个李三祝,对待这什么郑管家,可真够实心诚意了!人家那是为了多要些果子找的说辞,他竟然当真了,还一本正经给人家出主意。
李三祝呢,压根没想卖郑家人果子,家里长辈喜欢,再送一些也无妨!就是这果子吧,它真心不便宜,走礼非要这东西,不是他小气,真心没必要非是他家这种。
再者,临山县,种平安果的人家多了。
李秋岁心里都乐疯了,她爹的想法她最能明白了,郑福说那番话,就是变相的想多要些果子,偏偏她爹拿人家不外道,压根没往深处想,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这不,还帮人家想出了好主意。
郑福看见李秋岁眼里的笑意,无奈了,李三祝和柳氏这对夫妻是怎么生出李秋岁这种闺女的,他跟人打交道绕弯子习惯了,李秋岁呢,那是鬼精鬼精,压根不用担心她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李三祝这人,最开始接触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至今还记得清楚,后来再打交道,接人待物逐渐练达……
人家这是真心感激郑家,连自己这个大管家都没往偏处想过。
还能怎么着,就实话实说了呗!
郑福有了主意,也不扭捏,“李老爷,实话跟您说了,咱们郑家也有专门卖果子的铺子,府城和京城都有,还是走极品的路子,您家里的果子,特别是长了字的那一种,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您就说什么价钱合适,能卖咱们多少?”
原来是做生意来了!
李三祝终于恍悟过来,“郑家也想买果子呀!”
买果子,你为啥不早说!感情我对你实诚,你跟我这儿绕圈圈呢!
李三祝心里叹气,自己还是太容易感情用事,正如小闺女说的那样,郑家其实跟自家没有一星点儿的关系,郑夫人于自家媳妇儿认干亲,其实就有甩脱自家的嫌疑。就是他们,看小闺女被郑家教养的那般好,能安安稳稳让回家了,真心存了感激的。
心里的念头百转,李三祝反应却极快,“行啊!家里这两天摘的果子不少,你都上门了,就跟胡海一样,一人承诺你们五百颗果子。至于长字的那一种,拿回去看看新奇,或许尝个鲜都行,就是我们自家人还要商量,先不着急往出卖。”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照面
李三祝也不说管够郑老太爷吃果子了,对待郑福的态度,前后跟换了个人似的。
郑福深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想不出哪里出了岔子。
可五百颗果子哪能够!何况,还是没长字的那一种。
于是急忙道:“李老爷,先头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五百颗果子真心不够干什么的。银钱上,您放心,尽管开价!”
谁还没钱了!
胡海已经知道郑福是谁了,听他说话面上不显,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可人郑家,就是一个管家,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商户得罪起的。就看李家这小姑娘和人说话的态度,跟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李三祝这家人的分量还得重新掂量。来时的那些小盘算是一个字都不敢再提了,这事儿还得赶紧找表兄商量。
李三祝承诺了五百颗果子,胡海当着人面也不讨价还价了,很痛快的点头道:“咱家玉果园的果老大,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哥,不说那个头,就是口味,都是这个!”
胡海竖了竖大拇指,一番恭维的话,把李三祝都说的不好意思了!
都是他家小闺女起的好名字,可家还是人家当着,又是翻书,又是写废了那么多张纸,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把平安果给人胡海装车了,等送走了人,回头郑福还赖在家里。
郑福也是没了法子,他这趟来主要为了长了字的果子,一颗果子没弄到手不说,好像还把人得罪了,回去了他不好交差呀!
李三祝没法,承诺了五十颗长字的果子,才算把人送走。
明日八月初九,查了黄历宜上梁。
本地有上梁请客的风俗,请的人里面包括监工建宅子的大小师傅,帮忙干活的多是李家村人,也在此行列,再加上前来恭贺的亲朋。
这样一来,起码要开几十桌酒席,红缨没担过这样的大任。
李秋岁就提议说:“不然,就去县城酒楼里请厨子过来?”
县城请人,得抛费多少银钱啊!
柳氏一摆手,“村里请席没那么些讲究,饭食肉菜管够就顶好,红缨那手艺尽够了。花俏菜样咱一个不用,能省不少功夫!再把你奶请过来坐镇,她老人家见识过大场面,之前村里人请席,好些都过来请教呢!”
肉菜这些都得提前准备上,柳氏又说李三祝,“当家的,你赶紧去刘一刀那里,直接让他帮咱宰一头猪。”
李三祝这边去找刘一刀,李家村买山头的那些人陆续回来了。
马遛子先跟里正去的县城,村里有人听到信儿了,都担心自家买不到好山头,前后脚都追去县城了。
吵吵嚷嚷去了那么些人,惊动了主簿大人,县太爷也就知道了。
县太爷知道李三祝这人,听说跟府城郑家有点关系,两年前县衙派了差役组织青壮打猎,回来说是遇见郑家小公子了。
他出身寒门,郑家的门楣自然高攀不起,可让他专程去见个黄口小儿,又实在弯不下腰。
上半年,都到了五月份,李三祝过来办理买山头的契书。左右,临山县旁的不多,就是山头最多。抛开郑家的面子是一回事,又有朝廷的文书鼓励开荒拓商。
于是,半卖半送给了一整个山头,不成想这就有收益了!
县令是同进士出身,想晋升本就比同期的进士艰难许多,临山县地处偏僻,又山地居多,想兴修水利十分不易。十多年了,在临山县没做出亮眼的成绩,硬是没挪过窝,迫切想做出业绩。
李三祝能开垦山地,种果树创收,也属农桑垦殖的范围了。
如今李家村那么些人模仿,这要真能都有收益,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手头宽裕起来,就是他的功绩呀!
升官还不是指日可待嘛!
县太爷大手一挥,直接吩咐主簿,利索给办理了契书。
就是银钱上让的利,没有李三祝那会儿的多,因着里正先前提过,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了,倒是没人在县衙里唧唧歪歪。
他们都盘算,买山头了,下半年先给地整理出来,开春了就种上果树,就像李三祝家那样,买四五年生的果苗,等到秋里就该有收成了。
这一次去县城买山头,李广平也跟着了。
郑家给的那两百亩地,说是族里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也就庄头儿给家里偷摸送点鸡鸭鹅蛋的好处了。
自从脱口说出休了柳氏的话,李广茂那一家人对他就没有以往亲近,他心里有气儿,也不爱跟他们家处了。
李三祝家里种的果树就在那里,他早悄悄去瞧儿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收成几何,听村里帮工的人说,那果子都是按个卖。
你就说那是多少银钱?
要说没眼热,连李广平自己都不信。
二回头又听说李广茂家里又去买了山地,就连嫁了本村的闺女,挨着他们家都给买了一片。
李广平摸了摸心口,那里放着新鲜出炉的契书。
李三祝从刘一刀家里回来,与李广平走了照面。
远远就看见人了,怀里像揣了宝贝一样,时不时就要摸一把。
都走碰头儿了,总没有避让的道理,李三祝一边脚步不停,一边道:“族长大伯,这是从哪儿回来?”
李广平一惊,回过神儿来了。
极为平常打招呼的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李广平捻了捻手指,把手背在身后,就有些意味深长的感叹道:“三祝啊,你以前可没这般客气!”
大伯就大伯,族长就族长,哪门子的族长大伯!
李三祝早已不是当初的李三祝,自从这人算计他家小闺女,还一副对他家有恩的嘴脸。进出他家当自个家了,甚至扬言要休了他媳妇,他就不拿这人当长辈了。
见了面,还能客气的喊一声族长大伯,都是他接触人多,见了世面,心胸才算开阔了。
李三祝不理会李广平的阴阳怪气,笑说:“以前我不懂事,只当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儿了,可忘了您还是咱们李氏一族的族长,说话做事自有一番道理的!如今,我见了您,哪还敢不客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宾客
李三祝的话挑不出错,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就是听的人蹿火。
李广平一口气憋在心口,“你知道我这个族长当的不容易就行!听说郑家的那个管家又去你家了?如今,你家岁岁都家来了,郑家与咱们李家相距甚大,今后就少些来往吧!”
人家一副要长聊的架势,李三祝是晚辈,停下脚步点头应承道:“嗯!知道了!”
李广平似乎满意了,提脚想走,又听李三祝道:“当初是族长大伯找上的郑家,不来往也要您去说一声,把话往清楚了说,不然,人家不认,再上门了,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李三祝好为难的模样。
李广平哽了哽,这就是他唯一心虚的地方了。他一力促成李秋岁去郑家冲喜。
这事,他到现在也没后悔。可前头才摆明交好郑家的态度,后脚又要人跟郑家断了来往,饶是他自认口舌上不输别人,大面上也找不出能出口的由头。
可真正的缘由,李三祝家里门清啊,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广平运了口气,“三祝,我这也是为了族里,你们该是体谅我的难处……”
这种事情上,你永远辩不过李广平!
不嫌累,你就站这儿一直说呗!
李三祝好脾气的点头一一应下。
方才去刘一刀家里挑了一头二百多斤重的成年猪,又多要了几副下水,下晌收拾好了都给送家里……
“三祝!三祝……”李广平说了半天,一抬眼竟然发现李三祝走神了。
您说,您继续说!都听着呢!
“话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哼!”李广平哼了一声,气的脸都青了,一甩袖子,扭头人就走远了。
李三祝回家,遇上李广平这事儿他没说,明日他家上梁,这样喜庆的日子,就甭给自家人添堵了。
八月初九,选定的上梁日子,就在隔日了,一夜功夫转眼就到。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有了点动静,家里就有人忙活开了。
李秋岁睡不成懒觉,厨房这边有红缨,老太太被请过来坐镇,大伯娘,二伯娘,还有小四婶,并堂姐妹都过来帮忙了。
外头帮忙上梁的师傅和帮工陆陆续续到了。上梁不单要选吉日,还要选定吉时,一般都在晌午之前。
等到日头升起来,李秋岁嫁在本村的姑姑,领着全家就先上门儿。
村里妇人多是大嗓门,李姑姑婆家卖豆腐出身,挨村吆喝人家买豆腐,练就的嗓门是极高了。
一进门儿就喊柳氏,“三嫂,有我能帮上手的不?”
扭头又去说男人和儿子,“都杵这干嘛?没点眼力劲儿的!去外头看看有能搭上手的不?”
柳氏听声就知道小姑子来了,平日,姑嫂关系处的还不错,她笑眯眯的往出迎人,“今天,你们一家可是贵客,看看热闹也就得了,可没有让你们忙活的道理!娘方才还念叨,你们也该上门了!”
又招呼李小姑的丈夫,“妹夫也来了,家里忙的过来吗?你三舅哥,该是在主持上梁的师傅那边,要是家里忙不过来,你过去说句话,就先回吧,等开席了,再让长山去叫你们。”
人家里是卖豆腐的,磨豆子,做豆腐,还要往出卖。李小姑公婆健在,还没分家,她这边跑娘家来了,那边兄嫂就得多干活儿。
怕人家说嘴,柳氏才这样说。
李小姑撇嘴,“爱咋说咋说,我这娘家虽然一个村子里住着,说是没事就能回来看看了,离得近,真就耽搁不了家里啥事!她们娘家远,一走都是两三日的,这又怎么说?哎呀,三嫂,我们一家好不容易能松散大半日,您是不是不欢喜咱?”
柳氏的话其实是说给李小姑的男人听的,见人面无异色,忙把人往家里请,“欢喜,谁说不欢喜了?儿子马上都娶媳妇儿了,还这般精怪!”
这边才安顿好李小姑一家,那边又有亲戚上门了。
这一回来的是柳氏的姐姐一家,柳大姐的夫家距离李家村较远。上梁毕竟是喜事,找人捎了信过去,不确定能不能来人。
柳大姐实际上比柳氏大了一岁,模样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姐妹俩自从嫁了人,离得远,难得能见上两回。逢年过节了,娘家又是后母当家,后来生的小兄弟,跟两人都不算亲近,就很少上门,一般都是托人给捎带上节礼了事。
上回家里建房子,柳氏去信,大柳氏送了贺礼,只说家里走不开人,姊妹俩没能见上一面。
“大姐,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柳氏握着大柳氏的手,眼圈都红了。
“上一回咱们见面该是有三四年的光景了,你当我吃了神仙不老药,咋还能不老?”大柳氏拍了拍妹妹,“倒是你的日子好过起来了,模样倒是比三四年前还显嫩生!”
柳氏被大柳氏说,倒也不气恼,听姐姐说话还是从前那样有神采,多少能放下点心了。
于是,柳氏点了点头道:“都是岁岁那丫头会折腾……这里边的事儿说起来话长!既然过来了,就多住些日子,我有好些话想跟姐姐说。”
“太太,成员外领着太太小姐上门了,老爷说是让您出去接待一下。”周平家的脚步匆匆的进门。
成员外,镇子上的成员外?
还带了小姐来?
周平家的气喘吁吁,柳氏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你快去找咱家两位姑娘!夏禾一大早去了山头,岁岁……该是在厨房那边。”
这边吩咐完,柳氏又说大柳氏,“姐姐,姐夫,只管当成自己家里,随便转转,或是去屋里坐会儿,我这边去迎接一下客人。”
大柳氏催她,“你啰啰嗦嗦那么些干啥?有事你就去忙!让你姐夫去转转,我去厨房看看搭把手。”
柳氏迎了成太太,双方才见了礼,还说请人去家里坐,那边看样子又有客人上门了。
胡海和陈七一起过来的,都领了各自的太太,还有家里的小子,姑娘。
人一多,又是马车,骡车,牛车,浩浩荡荡那么一大串,就在李三祝家门口停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见谅
周平家的安顿好大柳氏一家,找到李秋岁,“姑娘,镇子上的成员外并太太一道来的,还领了家里的小姐。咱家太太已经往出迎了,叫您赶紧过去。三姑娘还在山上,小石头已经去找人了。”
上回见面,成员外说他家两个小姑娘,和李秋岁,夏禾姊妹俩,岁数都差不多大,还说让一道玩儿呢!
这就领人上门了!
李秋岁提脚往出迎人,“厨房这边有红缨,还有我奶坐镇,你去茶水间看一眼翠竹翠萍。茶水,糕点,果子这些先送些过来。”
虽然没有下帖子邀请人家,既然来了,就都是客。
“哎,我这就去!”来了那么些客人,周平家的有些手忙脚乱,得了差事,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秋岁到大门口那会儿,胡海,陈七也领着家眷到跟前了,她看到的不止两位小姑娘。
柳氏忙介绍人,大家李姑娘,成小姐的,互相见了礼。
李秋岁就把人往家里请,幸好今日只有主院要上梁,其它小院儿都收拾的差不多。不然,这么些人真没落脚地儿了。
姑娘们这边才给上了茶水,点心,话还没说两句呢,周平家的又跑进来了,“姑娘,郑家小公子和小姐们,一道来了……太太喊您过去一趟!”
郑蓥?这人都要去京城了,到她家干啥来了?
李秋岁道了声“失陪”!
一面往出走,一面问说:“郑家来了几位小姐呀?”
“三四位吧?”周平家的不确定,“还是上回来的那个大管家过来说的,我没见着人,太太就让过来喊您了!”
郑妍该是来了!
两年的光景,不说日日相处,三个多月不见,心里早惦记了。
李秋岁不由加快了脚步,遇到她姐夏禾,姊妹俩一道出去迎人。
跨过门槛,一眼看到给柳氏行完礼的郑妍姊妹俩,还有郑慧,郑舒。
都来了啊!
上梁这事,李秋岁没打算惊动她们。
“岁岁!”郑妍一把抱住李秋岁,“说好了要去府城找我们玩,三四个月时间也不见你人影!”
郑慧撇嘴,“回了家,定是乐不思蜀了,早把我们忘了干净!”
郑媛和郑舒站在柳氏边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李秋岁也不狡辩,利索的认错,一个劲的赔不是。
“哼!”郑慧哼了一声,这才满意。
郑蓥跟李长山,李长雷兄弟俩站在一起,三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李秋岁真不知道人家啥时候把关系处的这样好了!
远处又有马车朝这边来,众人所幸停下脚步等人靠近。
李长安昨晚上稍信过来说今日回家,估摸着时辰,也该是差不多了。
跟李长安一起来的还有成家的小胖子——成延寿。说是小胖子,其实人家如今不算胖了,就是他小时候胖乎乎的样子,太深入人心了,夏禾总用小胖子称呼人家。
成延寿跟李长安一下马车,看到那么些人,还有那么些姑娘家,白生生的脸颊,一下子通红通红了。
他跟李长安来过家里,低着头先过去给柳氏行礼,“见过婶娘。”
柳氏忙把人拉起来,“你爹和你娘,他们早都来了,我还说你学业忙,该是不会来了……”
又说李长安,“家里不缺人手,自己回来就算了,怎么还把成少爷带来了?会不会耽搁功课啊?”
成延寿忙替李长安解围,“婶,婶娘,不干长安的事儿,是我坚持一,一起来了!家,家里有我帮上忙的,您千,千万甭跟我客气!”
成延寿磕磕巴巴,还红着脸,总算把话说清楚了。
家里的宅子落成,分了前后院儿,李成山等少年人去了外院,柳氏去内院招呼太太们,李秋岁和夏禾领着郑家四姐妹,去找成小姐她们。
都是年龄差不多上下的小姑娘,李秋岁一介绍人,大家互道了姓名出身,三两句话过后,就都熟络起来。
李秀儿今日跟她娘过来帮忙,李秋岁一走,她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说是谁谁家的小姐来了,要过去接待。
李小姑和大柳氏一来,就到厨房帮忙,厨房真不用那么些人了。
李小姑看侄女出神,就说老太太,“让秀儿几个出去玩吧,这些有我们尽够了。”
旁边的张氏忙道:“秀儿这丫头就会闯祸,在厨房里,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老实一些……”
“让她出去玩会儿吧!”老太太不想太拘束李秀儿,帮她说话。
知道自家这孙女的脾性,又嘱咐说,“秀儿是大姑娘了,你三叔家里,今日来了那么些客人,说话要想着些说。”又嘱咐其他孙女,“说话都想着说。”
张氏还想拦人,“娘……”
老太太摆手,“我看秀儿如今有点模样了,出去见见人也好,外面有岁岁和夏禾呢,总不能让你闺女吃亏!”
李秀儿出了厨房可高兴了,等到了外边儿又有些犹豫起来。
李佑莲是李二祝的大闺女,年龄要比李秀儿小一岁,看李秀儿站着不动,她出声喊人,“秀秀姐,我们去找夏禾,岁岁吗?”
李秀儿鼓了鼓嘴,“三叔家里客人多,旁的地方咱们也帮不上忙,岁岁那边都是姑娘家,咱们帮着招待招待。”
她早想让李秋岁带着她多认识些人了,可是到跟前又有些打怵。
李秀儿姊妹几个过来,翠竹早跟李秋岁说了。
自家堂姐,背地里,自己欺不欺负还行,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李秋岁自然不会不给自家堂姐面子,“快请进来。”
一面说话,一面起身,“秀秀姐,你们来的正好,还说过去请你们过来帮忙招待客人,这一说话就给忘了。”
夏禾给众人介绍李秀儿和李佑莲几个,又介绍郑小姐,成小姐,和胡姑娘,陈姑娘。
李秀儿意外三叔家的两个妹妹今日对待她的态度格外亲热,当着这么些人面前,这是给她长脸呢。
心里一暖,举止越发大方了,笑说,“今日我三叔家里上梁,多谢大家能来观礼,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李秀儿话落,就朝李秋岁看。
李秋岁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欢乐
距离晌午上梁开席还要一会儿,郑妍对李家村哪哪都好奇,“岁岁,带我们去玉果园转转吧?家里庄子上种的果树,嗯,个头小不说,又硬又涩口。你给送到家里的果老大可脆可甜了!还有那种长了字的,我要吃我娘都不肯给。”
行啊,左右干坐着也没事。
郑妍还是一样的天真烂漫。
李秋岁有过末世那一番经历,做不成那样的人,却极喜欢这样心性的姑娘,就笑说:“没什么稀奇!你喜欢,等会儿摘些给你们带回去。”
长了字的果子,之所以不轻易往出卖,数量不多是一方面,也是打了奇货可居的主意。
送两颗出去,倒是无妨。
这么些客人,人家都上门道贺了,总不好厚此薄彼。
一行十几个小姑娘,像是郑家,郑媛姊妹,身边都有贴身服侍的人,甚至不止一个。
还有成家胡家的姑娘,身边也跟着人服侍。
再加上李秋岁堂姊妹。
就是制止了翠萍,翠竹几人跟着,这么些人往山上去,也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了。
马老太太一大早就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墩子上,一眼一眼往李三祝家门口瞧。
一大早,人家来了多少客人,她一个一个给数着。
乡下小老太太,自有自己看人的一番见解。
这么些小姑娘,除了李家那几个,其她的衣着打扮,包括那些一看就是小丫鬟,专门在边上服侍的,都是绫罗绸缎。
乖乖!
李三祝哪结交到这么些达官显贵了?
李秋岁打头出的门,一侧头,迎上马老太太的视线,笑着招呼道:“马奶奶歇凉呢?等会去家里坐席哈!”
李秋岁来家三四个月,一老一少早不陌生了。
马老太太呢,没事就喜欢在自家门口跟人闲磕牙。
李秋岁呢,在周围人的印象里,大概就是个不怕生,且脸皮厚,甚至还有些伶牙俐齿。有时候,说话很气人,偏偏还嘴巴甜,一副很有礼貌,让人挑不出错的样子。
就像这样,一见人,甜甜的喊马老太太‘马奶奶’,饶是马老太太再挑剔,也说不出人家哪里不好来。相反,还觉得人家相当给面儿。
马老太太蹭一下从石墩子旁站起身,动作相当利索了。
“歇凉呢!你马四叔还在你们家帮忙,我等会就去你家里坐席!家里来了那么些客人,都是谁家的?这又是去哪呢?”
李秋岁真没时间跟这老太太闲聊,“山上的果子还得人摘呢!马奶奶,咱们空了再聊哈!”
一边说话,一边赶紧走人!真被逮着了,今儿上午,你是啥也干不成!
李秋岁跟邻居老太太这熟络的样子,就让郑媛很惊奇。
在郑家,她娘三番两次暗示她,交好李秋岁,她也实心实意把人当妹妹待了。
可,这丫头比自己小好几岁,除了关心一下吃喝,别的真操不上心。
倒是妍姐儿,虽然还要大这丫头两岁,却是反着来了。看不出怎么投了脾气,李秋岁更像是姐姐,对妍姐儿一副包容的姿态,相处的十分融洽。
还有慧姐儿,任性不服输!还死倔!脾气多坏的!
平时看人,不管你是身份比她高还是低,总没有让她服气的时候。
对上李秋岁,硬是处成能说心里话的好友。
还真是……
郑媛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李秋岁。
到了山上,红彤彤的平安果,那么大个,像是满山的红灯笼,给挂枝头上了。
周平留在李三祝身边听用,赵大则留在了山上。
村子里请的人,夜里专职给帮忙看果树,因着有了刘冲,并他领的几条狗,就是离得远,有点动静也就知道了,人就显得轻松多了。
白日,这几人也会帮些忙,摘两个果子。
有了摘果神器,摘果子可算省了老大力气。
先前,郑妍看到满山的果子,就有些手痒痒的!
到底顾及姐姐——郑媛,跟在身边。
再者,摘果子不免要上蹿下跳,爬上爬下,穿了裙装,就不方便了呀!
就一直没敢提帮忙摘果子这一茬。
如今,看到赵大手里的摘果神器,郑妍直接就想上手试一下。
赵大知道郑妍是郑家的小姐,看李秋岁点头了,就提议说:“姑娘,那边还有不少闲置的工具,还有谁想上手试一下?都过去拿一把!”
李秋岁点头,拿过赵大手里的那把,示范给郑妍看,“这东西操作方法简单,没有多少技巧。你就站在树底下,等瞄准目标,得用点巧劲儿,这样一收一拉,果子就下来了。”
李秋岁一边说话,一边从网兜里取出果子,拿在手里,扭头同其他人说,“颜色深的这种,都是熟了。工具用起来极简单的!还有谁想摘果子,就都过去拿工具吧!”
摘果神器制作手法并不算难,知道了原理,就是利用竹子,竹片,网兜这些。用起来极为方便,就制作了许多。
今天家里上梁,李家人,包括李老爷子,都留在家里,等着祭祀上梁呢,因此,工具就都闲置了下来。
李秋岁话一出,郑妍第一个跑过去,郑媛怕妹妹闯祸,追在后面。
郑慧,郑舒就都跟过去。
有人开头了,其她小姐,姑娘对视一眼,也往放工具的方向去。
还有那些她们带过来服侍的丫鬟,见还有许多多余的。
到最后,就是人手一把。
郑妍跟在李秋岁身后,学着她用巧劲儿摘果子,郑媛三姐妹围在边上看。
夏禾去过几次镇子上,见过成延寿,成延寿跟李长安一个先生,成大寿呢,之前来过家里,李三祝也说起过,因此,对成家的小姐不算全然陌生。
两位成姑娘对夏禾,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夏禾就笑着领两人摘果子。
这边胡家和陈家的姑娘,就由李秀儿姊妹领着一起摘。
一群小姑娘,要说开始还有些生疏,这会都玩到了一起。
这摘果子要说没有一点技巧,还是要看各人。就说郑妍,在绣花上头,在场之人是没一个比得上她。或许是拘在家里,没有劳动机会,经验上欠缺,拿着摘果神器,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偏偏就数她最兴奋,等摘下来一颗果子,尖叫声都能压过刘冲养的大黄了。
这边姑娘家玩的热闹,李长山三兄弟领着郑蓥,成延寿,并胡家和陈家的公子上山了。
远远就能听到山上的笑闹声。
郑蓥一眼看到李秋岁,自家五姐站在边上,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讲究
来乡下了,不用像在城里那么些讲究,可让见过一两次的公子小姐待在一块玩儿也不合适。
李秋岁她们在那边,李长山就领着人隔了一段距离,左右,山头极大,谁也碍不着谁。
陈七家的子侄,陈少爷,还有姓胡的少爷,上回就见识过摘果神器。
姑娘们在那边玩的开心,李长山兄弟不提,他们想上手一试,又不好意思开口。
李长雷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早看出这几人蠢蠢欲动了,吩咐小石头拿了一些过来。
这边的少年们,包括成延寿这个不太喜欢劳作的,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摘果子……
郑蓥跟李长安,李长山站在一处,三人都没急着上手。
郑蓥看出点名堂,道:“那东西杆子是竹子做的,顶端摘果子的小机关,该是竹片做的,极为机巧的法子了!”
用不着爬树,站在树下就能摘果子,可省力,方便太多了啊!就是姑娘家,有力气举起一根竹竿,就能当个人力使唤,省了爬上爬下,竟耽搁功夫了。
谁想出来的主意?
郑蓥,“物件不起眼,却能顶大用!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好伐子?当真是大才了!我也见过两回人家摘果子,可没人用这东西!”
这东西一直就有吗?
他们家也有山地,都在临山县这边,也是种的果树,家里没有擅长种果树的管事,一直没什么收益。多是桃,杏,梨,枣这类,容易做成蜜饯的果子,平安果也有,也都是做果脯用了。
李秋岁那边,郑妍摘果子技巧还不甚得要领,动作极为小心翼翼,却一点都没伤着果树的枝条,李秋岁就不去管她了。
李长安收回目光,意味不明的看了郑蓥一眼,笑说:“这话可不能搁舍妹跟前说,不然,该嘚瑟的没边儿了!”
郑蓥看李长安,又去看李长山,这说的该是李秋岁吧?
另一位李姑娘,该是比李长安年长。再者,那姑娘性子极为安静,可不会用嘚瑟来形容。
郑蓥藏在袖子里的手使劲握了一下,看向领众人摘果子的李秋岁。
李秋岁身边有郑家姐妹,旁人看到,也只当郑蓥在看自家姊妹。至于,李家两兄弟,并不担心他们发现自己的小心思,甚至希望他们能发现。
“过了八月半,我就去京城,我父亲打算领我去拜师了。若有幸拜在合景先生门下,之后我会努力读书,争取早些考取功名。”
想努力,算是大好事了!
李长安装作没听懂郑蓥话里的深意,道:“那先恭喜了!我辈学子,无不敬仰合景先生,你有机会拜入门墙,多努力,都是该的!等拜得名师,功名这事,自然手到擒来。”
郑蓥还想说话,手里被李长安塞了一个摘果神器。
李长安,“试试这东西好不好用?这头上的小机关,很有意思,就是先头没人往这上头想。实际上,小东西往往不起眼,用的好了,能中大用!”
郑蓥知道时机已过,眼下,他还只是依靠家族未弱冠的黄口小儿,再好的承诺,说出来也只是笑话!
李长安看郑蓥收回目光了,面上不显,心里哂笑了。
他家岁岁哪不好了?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认真说起来他能说三天三夜。
能去郑家,是他们家多大的福气!
郑家这不明不白的态度,也就自家爹娘好脾气,换成他当家,早拿大棒子撵人了。
刚才他故意提到他家岁岁,就是看出郑蓥这小子贼心不死,故意试探呢!果然就贼心不死!
崩再想跟他家岁岁扯上一点关系,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秋岁可不知道她小四哥跟郑蓥之间的官司,眼看着要晌午了,郑妍几个还要赶回府城。今儿早上,那么早就到,该是三更半夜就赶路了。
郑妍明显有些意犹未尽,“岁岁,过了八月半,你给我下帖子,我娘准能让我过来玩几天,到时候,我还帮你家摘果子呀!”
“妍姐儿!”郑媛喊人了。
郑妍嘴巴都能挂油瓶了,“姐姐不想过来玩吗?要是岁岁下帖子,娘肯定不会阻止我们。”
连郑慧和郑舒都眼巴巴的看着郑媛。
郑媛无奈,“蓥哥儿过了八月半就去京城了,娘心里多惦记的,咱们不好生在家里陪着说说话,哪还能过来找岁岁玩儿?再者,说是帮人家摘果子了,实际上还要顾虑我们,耽误了人家干活。”
李秋岁倒是无所谓耽误不耽误干活,就是郑夫人那边,当日能来回还好,留在家里过夜,不免要担心了。
“过了八月半,我要去府城一趟,到时候不着急回来,咱们还能一块儿玩儿!”
那咱们可说定了!郑妍满意了。
姑娘家这边往家走,李长山兄弟领着一群少年人缀后。
走到半道,遇到李珍珍和她那小未婚夫。不知道是不是人家故意躲避,反正,这还是李秋岁回家第一次遇着李珍珍。
李秀儿当李秋岁没见过李珍珍的未婚夫,走到边上低声道:“那就是沈尧了,李珍珍的未婚夫。听说比她小三岁!呐,个头还没李珍珍高,听说也是个读书人。搬来咱们村有两年了,他爹是猎户,去一趟山里,危险不说,真得不了几个银钱。也不知道李珍珍是不是脑袋坏掉了,看中人家哪里了?”
李秀儿几乎是贴着李秋岁耳朵说话,旁边都是家教极严的小姑娘,看到人家姐俩咬耳朵,自动自避让到一旁了。
李秋岁看李秀儿,你不是跟你珍珍姐关系极好嘛!背后这样说人家,还一眼一眼往人家那边看,是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在说谁啊?不怕人家跟你翻脸呀?
李秀儿瞪了李秋岁一眼,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有朋友!还有谁跟你一起玩儿?
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无障碍的眼神交流了,谁让天天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都太了解对方了呢!
李秋岁也不惯李秀儿的臭毛病,打头从李珍珍和沈尧跟前走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梁
李秋岁一行人到家那会马上就要上梁了。
临山县这边上梁,自有一套讲究,受根深蒂固的思想影响,住宅,特别是老宅,看作是家族的根基。
同时,老百姓的宅子盖成什么样,什么样的规格,总结一下主要取决于两方面。
一是经济能力,就是说你家有多少银钱,办多大的事儿。
二是身份地位,就是说你有了银钱,宅子也不能随便造。
高矮,占地面积,包括门楼子和大梁,官府那边都有明文规定……
造宅子关乎这个家庭的兴衰,以及后代子孙兴旺发达,算百年大计了。
所以,建造宅院,历来在民间被当做一件大事来办。所以,李三祝家里今日才会有那么多客人上门恭贺。
这一回家里不止建了一进宅子,立柱上梁,主要是给主院这边立柱上梁。
李三祝就在这边摆香案祭神,这边的乡俗,主要是祭拜地藏菩萨。
祭拜完了,就是举行庆祝仪式,就是所谓的“上梁”“上大梁”“上主梁”。
在这之前,还要提前在梁上写好年月日,时辰,还有大吉大利等字样,最后还要画上八卦图。
如今,家里有读书人,按理不用出去专门请人了,让李长安直接动手写,可他一个毛头小子,哪能懂其中的道道。
李三祝专门去了趟县城,跟李长安的先生说好,约摸好时辰,人家上门给写了。
梁上还要用红线绑上筷子,红线自然是红色的,红色代表喜庆之意,“筷”通“快”,合起来就有祈盼主家快发财,人旺财兴的寓意了。
前头的事样样做好,这时候,柳氏提前去镇子上扯的一块大红布派上用场了,村里请的帮工给挽在大梁上。
一切准备就绪,旁边站着的木匠师傅上场了,开始念祝福词,一般都是顺口溜,“吉日吉时,上梁保平平安安!荣华富贵,子孙后辈代代传!”
随后指挥着抬着大梁的众人,卯足了劲儿喊,“都抬起来呢嘛!”
“使点劲呢嘛!”
等几百斤重的房梁抬上房顶,这时候就是宾客的喝彩声、欢笑声了。
这一回,李三祝家里宅子修的极好,在李家村算是头一份儿了,家家户户的老老少少都出来看热闹,村子也不算小村子了,上千口人呢,场面十分热闹。
接着,木匠师傅拎着酒壶,一边往上头浇酒,还即兴给唱了一段儿“上梁”歌,都是表达祝福的顺口溜。
“手提金壶蹭蹭亮,吉日浇酒到八方。男女老少心花放,人旺财旺福气旺。四季平安来,又吉祥。儿孙满堂,富贵冗长。”
还金壶蹭蹭亮!那木匠手里的不过是个铜壶罢了!
李秋岁才吐槽完,被挤到角落的郑妍,使劲儿扯了扯李秋岁的袖子,“你们这里建宅子这样热闹的嘛?我们可真不虚此行了啊!”
她一个大家小姐,到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李秋岁其实也是第一回见识到,上一回家里加盖屋子,该是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左右,她也没在家,真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热闹了?
歌罢酒尽了,木匠师傅才从房上下来,接过柳氏端着用五谷杂粮做的馒头,窝窝头,一些用油纸布包着的小块糕点。
离得远,幸好李秋岁眼神好使,还能看到蒲草编的大盘子底下有不少铜板!
她娘可算是出了大血,过日子这般仔细的人,也算抛费了一回。
那边,木匠师傅再次登上梯子,一边登,一边唱:“手扶金梯登云宵,芝麻开花节节高。祝贺主家大吉利,千年富贵代代好。”
登上房顶又开始唱了,“今日太阳照四方,宾客亲朋挤满堂,恭贺主家新宅落成!金玉满堂放霞光,子孙后代出栋梁,栋梁坚固万年永长!”
唱罢,把盘中的馒头,糕点,铜板等物,抛洒在房前屋后的人群中。
众人齐声喝一声彩,开始争抢馒头,糕点了,当然重点是抢铜板。
据传,谁抢到的东西最多,谁沾的喜气就多,就会发财。以前村里有人建房子,都是些馒头,窝窝头,哪来的糕点和铜板给人抢,抢到手里可不就是发财了嘛!
这也显示主家财源旺盛、富贵有余、五谷丰登、宅出贵人等。
“上梁”仪式结束,村里之前上门送过贺礼的,不拘是自家种的一把葱,还是一坨蒜儿,都能留下一两个人,作为代表等着坐席,其余众人陆陆续续的散尽了。
木工师傅和他的两个小徒弟,并其他参与建造的众工匠坐在一起。
郑福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他虽然是仆从,也要看是谁家的仆从,成大寿和胡海等人,硬是拉着人坐了一席。实际上不是赶上场子,以郑福的身份,想拉人上桌,人家都不待睬你的。
上梁席上斟酒,除按规矩三次外,多少不限。
入席后李三祝开始给人斟酒,先上桌是凉菜,这时候他要给人斟一次,之后上的是小菜儿,还要给人斟一次,等到最后上大菜了,还要给人斟最后一次。
总之,要让所有人都吃好喝好。
喧喧闹闹的一天过去了,等送走了所有客人,一家人才算能坐下来说句话。
大柳氏离得远,柳氏硬把人留了下来,“大姐,我这一天忙忙叨叨,咱们都没捞着正经说句话!你安心住两日,家里不是有大壮和他媳妇儿嘛,该撂开手你就直接撂开手!看看你如今都瘦成啥样了?”
大壮是大柳氏的长子,比李长山要年长两岁,今年初就娶了媳妇。
大柳氏白了柳氏一眼,“哪就瘦了!哪个乡下妇人不是地头家里的忙活?能长肉才奇怪了!如今,有大壮家的搭把手,算是好多了。”
大柳氏没有闺女,大儿子没成亲前,家里家外就她一个女人,洗衣做饭,这些忙活完了,还要下地干活。
她想回家,主要是男人和小儿子都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么些人怕给妹妹添麻烦。
“长山该有14岁了吧,有没有找人帮忙说媳妇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归还
周平家的过来找李秋岁,递过来一本册子,“姑娘,今日上门的客人都送了贺礼,太太和姨太太这会子在说话,老爷让您看着处理。”
李三祝给人家送还桌椅板凳去了,村里摆宴席,都是去人家借的桌椅板凳,用完了,还要挨家送还。
按照道理,谁谁送的贺礼,登记造册以后,先给主人家过目,方便今后人家有事怎么还礼,之后,看是堆到库房里还是怎么着?
宅子今日落成,打算当做库房的那间屋子还没正经收拾妥当,堆着一筐筐平安果呢!
上梁收的贺礼,五花八门都有。
像是郑家,成家,胡家,都是送的字画、古董、瓷器这些,礼单上写的明明白白,随便找处地方先放着,都不碍什么事。
让人为难的就是村上人送的那些贺礼了。
周平家的看了,像是杀猪匠——刘一刀家里,人家就是带着一大块五花肉上门的,看那肉,那么大的一块,品相上极佳,人家是用了心的。虽说是到了八月份,也没见得多凉快,放到明日可就不新鲜了!
还有那送一筐子鸡蛋,一把大葱的……
任凭周平家的有几分见识,以前只是大户人家的粗使婆子,这会可不就抓瞎了……
就是手里的礼册,不是赵大提醒,他们夫妻哪能想到弄这个!
大柳氏和柳氏姊妹俩难得有机会坐到一处说话。
李秋岁接过册子翻了翻,村上人送的贺礼单独写在了一张纸条上,就说:“……不管是一块肉还是一把葱,你们都仔细造册了。吃食,直接拿到灶房,让红樱看着处理。书画这些,拿给我大哥和小四哥看看,瓷器嘛……先让我姐看看,有喜欢的就留下来,先放她屋里用。”
宅子才建好,只有简单的床铺,立柜,桌椅这些实用家具,旁的还没功夫去置办,贺礼送过来,当用的直接就用了。
周平家的得了准话,脚步匆匆去忙活了。
李秋岁又去厨房看了,红缨和翠屏几个还在里边忙活,宴席剩下来不少肉食和菜蔬,都是做好了,没人动过。
“等一下分一半拿过去老宅那边,翠竹你给送过去,让我大伯母给姑姑家也送一些过去。”
肉食,专门多置办了一些,家里那么些人,这一段时间累的很了,总是要吃用。还有老宅那边,爷奶上了年纪,跟着忙前忙后,又一辈子节省习惯了,总喜欢抠嘴里的那点吃食。
李秋岁很无力,懒得费口舌了,悄摸给老人家摸了脉,再偷摸给吃些养身的药丸子,三四个月下来,身子养的还不错。
外头天色彻底黑下来,李三祝一家忙活了一日,总算能歇口气儿了。
老宅这边,李广茂老夫妇俩上了年纪,本来就觉少,吵吵了一天,这会还没什么睡意。
李广茂闷咳了一声,沉声道:“咳!老婆子,等过了八月半,咱们……把家给他们兄弟分了吧!”
为人父母,总盼望子女围绕膝下,都过得好,兄弟能和和睦睦……
老太太默了默,“那就分了吧!”
李广茂没料到老太太这么快想通了,还以为要费多少口舌呢?他还在琢磨自己心里的那点事,闻言,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背过身子道:“这事你得先给老大说一声,咱们两个老骨头,终归要跟老大一家子过日子。老大,虽然身子弱些,可,长河马上就能娶媳妇顶门立户了,老大媳妇虽没多少心眼,干活却麻利,性子也不爱计较儿,还有我们在旁边看着,日子不会差了。二祝呢,在兄弟里边儿,原先看着最有本事,他媳妇也是个能耐人,日子用不着咱操心……就是老四,叼吃懒干,还爱耍滑头,他媳妇儿呢,不好好管孩子,家里有点好东西,三天两头要往娘家扒拉……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
李广茂宽慰自家老婆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分了家了,都过自己小日子去,过成什么样,各凭本事,总好过等耗尽了兄弟情份,没人愿意搭理了强,左右咱们还能撑几年,总不至让老四一家饿死……”
……
李家村,不止李广茂老夫妇俩睡不着,睡不着的人多着呢,谈论的话题也都是围绕李三祝一家。
李广平作为李氏族长,李三祝家里上梁,在李氏宗族里算一件大喜事了。他做事自认不落人话柄,自然去了。
宴席上,跟李广茂坐了一桌,只是他心里有气,不想给李广茂面上添光彩,从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
李珍珍今个儿借口去找沈尧到山上摘板栗榛子,李秋岁家里的宴席就没去,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
李秋岁现在的模样差不多和她印象中的重合了。
自从说开,井水不犯河水,李珍珍再没去找过李秋岁,自然没说过一句话了。
这回不期然正面对上,李秀儿跟李秋岁说话,李珍珍直觉是在说她,当时沈尧就站她边上,心里是既期待又忐忑,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不成想,李秋岁从她们面前走过,只是轻描淡写的扫过来一眼!
李珍珍从山上回来,村里人都在谈论李秋岁家里今日上门的客人,听说镇子上的成员外,领了夫人,公子和小姐上门了。
还有府城郑家……说了少跟他们家来往,偏偏听不进去……
真等李三祝一家作茧自缚,带累整个李家吗?
李珍珍长出一口气,散掉一些闷在心口的郁气。
她看一眼外头的天色,抬脚往李广平那屋去。
李珍珍驻足,“爷奶,都睡了嘛?我进来了啊!”
李广平从李三祝家里回来,脸色并不好看,没有多说宴席的事。
听出李珍珍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李广平披衣,催促他家老婆子去开门,“想进就进来说话!”
李珍珍一脚进门,李广平就问说:“你今日跟沈家那小子去山里了?”
不等李珍珍点头又说,“虽是定下亲事了,你总归是女儿家,沈家那边还是少去一些为妙……”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距离
距离上梁过去几日了,大柳氏放心不下家里,地头也还有活计,临走就说柳氏,“看你日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这边不用你惦记,就像你说的,大壮都成亲了,再给小的这个成了家,我和你姐夫就松快了!咱爹那边儿,你这边有个事儿,也不见人上门,以后,逢年过节的,咱姐俩不少了他孝敬就行,旁的都有他儿子操心!就是咱爷奶都年纪大了,总归是见一面少一面儿,你这边能抽空了,就过去看一趟……还有大山说亲的事,先前是我急切了,总之,男子大些说亲也无妨,等家里日子安稳,不挑是不是城里姑娘,能识字明理再好不过。”
大柳氏别看只比柳氏大一岁,自小就知道心疼妹妹。亲娘去世的早,只生了姐俩,后娘进门,一连串生了三个儿子,亲爹那心偏到胳肢窝去了!好在家里还是亲爷奶当家,大柳氏又手脚麻利,嘴皮子也利索,很会说讨巧话,后娘虽不待见她们姐俩,当着爷奶的面上真不敢怎么着她们。也就是这个原因,大柳氏才会嘱咐柳氏空闲看望爷奶的。
柳氏不住的点头,一直把姐姐送到村口,“大姐,等我这一摊子事忙活完了,我去看你,顺便去看看爷奶。”
柳氏没有大柳氏嘴巧,都是姐姐在爷奶跟前周旋,不然,就是她和李三祝的亲事,不知道便宜哪个堂姊妹呢?
“你啊,还是这么个脾气!”大柳氏叹口气,“如今也好,幸亏把你嫁的远,不然,知道你这边日子好过,早该有人上门了!不是我说你,这牛心左性的脾气也该改改,长山三兄弟都读书了,看妹夫的意思,长安读书天赋不错,是要往上供的,你就是气不过,面上也该把事情往圆乎的办,可不能为了这些事,让人家逮住孩子说嘴……”
李秋岁跟着过来送大柳氏一家,前头姐俩说话声不大,她一字不差把话听全了。
柳氏在家很少说娘家那边的事儿,常挂在嘴边说道的也就同胞姐姐了。
大柳氏夫家,跟姐俩的娘家也就隔了两三个村子,离李家村这边虽说远吧,真坐牛车或骡车,也就大半天的功夫。
这边的情况,李秋岁外家早晚会知道,大柳氏说这番话,就是怕柳氏脾气冲动,影响了孩子的前程。
近一年里,姐俩虽然没见着面,柳氏却没少贴补大柳氏一家。怕姐姐心里不踏实,写了信,专门说了自家的情况。
大柳氏知道妹妹家过得好,不免又多了这样那样的担心,这才趁时机来了一趟李家村。
……
……
不怪大柳氏有这样的担心,就在她走的三日后,姐俩后娘生的大兄弟,李秋岁该喊人舅舅的,挑着担子就上门了。
柳氏嫁进李家村十多年,今年李长山都十四了,柳大舅满打满算来过李家村两趟。
第一趟当然是送亲那会儿,第二趟嘛……隔了有小半年,上门就说家里闹饥荒,过来借粮借银钱。
都闹饥荒了,谁家的日子又能好过!依柳氏的脾气,当场就给人撅回去了。
之后,娘家人再没人上门,包括生下长子李长山,也就找人捎带点东西过来。
柳氏亲娘生下柳氏,走了才一年,她这位后母就进门了。人家肚子争气,当年就给他爹生下了儿子,也就比柳氏小一岁多的样子。家里日子不好过,整日都是庄稼地里忙活,不到三十岁的人,胡子拉碴不说,腰背都有些挺不直。
他挑着个担子,上头盖着草垫,一路打听,寻到李三祝家门口。
马老太太见天就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墩子上,左右前后的邻居,总有老太太,小媳妇凑一起说闲话。
李秋岁这一出门,总要被人拉住问两句。
李大舅上门,李秋岁正被老太太拉着说话呢。
马老太太家里买了山地,马遛子跟他几个兄弟都在忙着整理,准备来年开春了种果树。
马老太太没跟着上山,她这是有重要任务的,“秋岁,你空闲儿了,就到我家山头去转转呗!你马四叔说……你家果树种的好,都是你在指挥人干活!你也给我家指点指点……等我家果子卖了银钱,马奶奶请你吃福记的糕点呀!”
几个月相处,常在一起聊李家村谁谁家的八卦,马老太太自认为跟李秋岁的关系还不错了。
行啊!
去转转,也花费不了多会功夫,李秋岁没让人失望,一口应承下来。
李家村不少人买了山地,这事儿她听说了,她又没权利不让人家买,更不能劝人家不要种果树了。
庄户人家攒两个钱不容易,这要是效仿自家买果苗,种果树,本钱就更大了,又没什么经验,想有出息可就太难了,搭了力气不说,主要白瞎了银钱。
这事儿是谁家领的头?怎么就你家果树种的好呢?
这是要惹众怒了!
李秋岁不怕事儿,但她怕麻烦呀,人被逼到了绝路,不定有人打了歪心思。
买山地这事儿,虽然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主意,跟自家关系不大,可人心难测,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公道和良心可言?
到时候连个帮自家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们一家还怎么在李家村待下去?
李秋岁应的爽快,话音一转,她又说:“不过,马奶奶,我话先说前头哈……我家的管家赵大,是伺弄果树的行家,有些独门秘技没法往外头传。”
这个大家都知道,谁家的秘技能舍得离开往外传?
那陈七,他家里祖祖辈辈都种果树,习果苗。
谁要敢上门打听,人家能直接拿大棍子打死你。到了官府,人家还得状告你窥探秘技。
秘技没法往外传,李秋岁又道:“我弄的那些草药,有保护根系的,有防虫的……”
李秋岁一指后院的方向,问说:“看到我家那一排房子没?专门弄草药的,陈七,陈大爷家里,知道吧,他家就用了我家的草药,那果子比往年可好了不少!你们要是有哪一家需要,就去找周平家的。”
李秋岁不说直接去家里拿,而是让她们去找周平家的,马老太太,包括闲聊的几人就心思透亮了。
李大舅就是这时候上门的,他都没来过李家村几趟,更别说认识李秋岁。
看那么些大小女人围一起,说说笑笑,指指点点,他不禁慌了手脚!
之前人家给他指路,就是说的这一家,他那二姐夫那房子盖的,这村里真没见第二家!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巧了
巧了,柳氏出来找李秋岁,柳大舅看见了,来不及放下扁担迟疑的喊了声,“二姐?”
自己家二姐,十多年不见,他一眼认出人,就是跟印象里差距太大了!
不怪他迟疑,二姐今年有三十岁了吧?过不了两年该是能当奶奶了!如今瞧着,比出嫁那会儿还显得嫩生,穿着打扮也鲜亮。
可不是鲜亮嘛,家里有了进项,柳氏总算能定心了,麻布衣裳也就下地的时候穿穿。她今日还在家里拾掇,做衣裙的棉布是李秋岁早前买回家,一直压箱底放着,后来又买了更好的料子,这才舍得做了衣裙在家里穿。
柳氏听声有些熟悉,望过去,看见是柳大舅,皱眉道:“大拴?”
柳大舅的大名正是柳大拴。
李秋岁耳朵多好使的,一寻思,知道这人是柳大舅无疑了,忙跟闲聊的婶子大娘说:“我大舅来了,我过去看看……你们继续聊啊!”
这话一出,谁听得出李秋岁这是头一回见着柳大舅?不知道内情的,听她热乎的语气,还当柳氏跟娘家关系多好,走动的多勤快呢。
马老太太等人多少听说一点儿柳氏娘家,听说是后娘当家,逢年过节,也没看柳氏带孩子去走外家。
不过,这些都只能背着人私底下议论,这几个月,这些三姑六婆和李秋岁聊八卦,聊出了稍许感情,不至于当着人面就说出不好听的话。
再者,前头说她们家里都买了山地,开春就种果树,还指望李三祝给些指点呢。
李秋岁方才就看见这人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还想问问找谁来了?话还没捞着问,也幸好没问出口,不然,没认出自家舅舅,甭管你多有理,都成无礼的一方了。
她方才说话声不算小,柳氏一下回过神了,门口这么些人,哪是说话的地方?
柳氏一面朝柳大舅走过去,一面道:“来了就进家去,杵门口干啥呢?”
一副姐姐训斥弟弟的口气,听不出一点生疏。
大柳氏临走的那一番话她听进去了,以前都在一亩三分地里打转,填饱肚子都难,名声不名声的真不打紧。如今孩子都大了,找媳妇说婆家都在眼跟前,就是装模作样,面上功夫也得过得去。
这么会儿功夫,柳氏一说话,柳大舅也反应过来了。
还真是自己二姐!
他忙哎了一声,却不挪动地方,一改进村时那副老实巴交的拘谨模样,笑呵呵的颠了下肩膀上的担子。
这样子是不着急往家走了……
柳大舅耷拉着眼皮飞快扫一眼朝这边看过来的三姑六婆,挺直了腰杆子道:“爹娘听人说家里起新宅子了,还说二姐怎么没知会一声?这就着急忙慌准备了不少东西,让我过来……看看还能不能捞着搭上把手了?”
这才一见上面,就先挑上理了!李秋岁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这要是关系亲厚,有来有往的嫡亲姐弟俩,这么说话没毛病,人家只当柳氏得娘家人看重。
可你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嗓门大的,生怕旁人听不清……还在大门口磨磨唧唧,有意抖了抖担子,这是怕人看不出你挑了东西,生怕进了家门自家人不认账是吧?
柳氏若还是原先的火爆脾气,早该火冒三丈了!可如今她日子过得顺遂,大柳氏的话还言犹在耳,真不把当年的恩怨放心上了。
她面上不见恼意,还笑说:“家里人口多,抛费那些干啥?这三年不到,就第二回起宅子了!”
庄户人家起宅子,去信通知了,你就得拎贺礼上门。柳大舅一点不提两家人之前的生疏,话里话外透着热乎劲儿。可,几个外甥,外甥女出生,哪次没上门报喜?你们都借口路远,说等得空再上门……之后,哪怕扯了两尺麻布呢?
柳氏不想在外头宣扬自己与娘家的关系,过了这么长时间,真犯不上生气了。
她上手想去帮柳大舅挑箩筐,话音一转,又说:“早想去家里看看,还说好歹把家里收拾好了,赶在八月半之前,领了你姐夫,并几个外甥去给咱爷奶爹娘看一眼的。”
柳大舅一愣神,印象里的二姐说话都是直来直往的啊,这猛的拐了弯说话,他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李秋岁这会儿到柳大舅跟前了,她不住的点头附和柳氏,“上梁那天,我大姨领了姨丈和二壮哥过来帮忙,我娘就说了过去看看。”
又没说去谁家看看,李秋岁自觉说的都是大实话,“大舅一路过来辛苦,先进家歇歇脚,担子就交给我吧!”
一面说话,一面上手就要去提筐子。
李秋岁有挑筐子的力气,奈何身高不足,她挑不起来呀!
柳大舅猜测眼前的女娃子,是二姐家闺女,七八岁的小姑娘,也就比他腰高一点儿。
说要过来提筐子,他压根没当回事,躲也不躲还呵呵笑说:“你可提不动这个,小心累的长不高了!”
李秋岁不管他,手里抓住了一只筐子,又去抓另一只,等两个筐子都到了手里,两只手臂同时使劲往上一举。
不等柳大舅反应过来,两只筐子连同柳大舅肩上的担子一同被她卸了下来。
等把筐子安安稳稳放到地上,李秋岁连忙甩了甩双手,“什么呀?这么重!”
“就是你外公外婆的一点心意!”柳大舅忙要重新挑起担子。
到了李秋岁手里还能让他如愿!
一把扯掉筐子上的草垫,道:“呀!烤番薯最好吃了,我家地窖存储的那些还说不够吃呢,大舅竟给送了两大筐子过来,都是外公外婆准备的?真是不少了!辛苦大舅了啊!”
“一路挑过来,这要是不坐牛车或者骡车,得走一两天,你大舅可不辛苦嘛!”
接话头的是马老太太。
有人先开口,就有人嗤笑说,“还真是辛苦,这么老远,送了两大筐番薯过来,咱们村儿谁家还缺这个?”
“就是,这么辛苦的。”
柳大舅面红耳赤,一个劲儿的摆手说,“不辛苦!不辛苦!”
三姑六婆看起笑话,不嫌事大,你一句我一句议论开了。
李秋岁就是故意的,不把番薯露出来,真让挑进门儿了,人家还当外家送了什么好东西,看柳大舅挑着扁担,那腰板都累弯了。
马老太太看李秋岁娘俩都不说话,还说不当面说李秋岁家的是非,这不是没憋住嘛!
还指望这丫头帮忙长眼种果树,马老太太生怕李秋岁反悔,心里暗啐自己多嘴。
那双老眼睛一转,开始把话头往回拉,“哎呦,山子娘,三祝还不知道他的大舅兄过来了,方才还看他去后山了。不然,我喊我家小孙孙给你跑趟腿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仔细
庄户人家过日子仔细惯了,为了省灯油,吃过晚食,家家户户早早睡下了。
李家村就在山脚下,夜深人静,狗一吠,村里人都能听见。
李秋岁白日里没个得闲,修炼异能就放在晚上,今儿晚上也是早早洗漱完,上了床就熄灯了。
山上的狗吠声半天没个停歇……这是山上出事了!
摸了衣裳,套身上就往外头走。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半,近日都是晴天,趁着月光,看见李三祝和柳氏趿拉着鞋,往大门处跑。
赵大周平,近日晚间都在山上过夜。
李秋岁追出去,前后脚功夫,李长山三兄弟也到了。
“爹娘,大哥!”夏禾气喘吁吁,“是咱家果园出事了吗?”
李三祝安抚大闺女,“没事,你跟岁岁家去,我领你哥去山上看看……”
李三祝话没说完,吱嘎一声,隔壁马老太太家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马遛子披了件衣服,身后还跟着他两个哥哥。
人,还没到近前就嚷嚷道:“三祝,听动静狗叫声是从你家山头那边传来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李三祝顾不上再跟大闺女说话,“正说领着我家山子过去看看……”
“这狗叫声翻天了都,定是你家果园子进了坏人。你等着,我去喊村里的壮劳力,咱们一起上山,甭管是哪个不长眼的,今晚上咱都帮你收拾了!”马遛子说着话,一面往村里面跑。
这一片儿比较偏僻,紧挨着山脚下,总共住着几户人家,李家村村民多数还是住在村里边儿。
“那就有劳马四哥了!”李三祝客气了一句。
他没拦人,这也是村里边儿约定俗成的规矩,哪一家有事儿,每一家都会出人帮忙,不然,你袖手旁观,哪一天轮到自家,也没人出手帮你。
这世道,村里抱团,族里抱团,一家人也得抱团儿。
李三祝和马遛子说几句话的功夫,隔壁家又有人推门出来。
李三祝低声嘱咐柳氏领着两个闺女回家,“我和山子过去看看,长雷、长安留在家里陪你们娘和妹妹,在家把门拴好,我没回来,谁来了也不能开门。”
李秋岁看那边又有村人往这边聚拢,影影绰绰,能看到手里都拿着家伙什。
李二祝和李四祝住在村里边儿,一人摸了把铁锹,也是一听到动静就往这边赶。
李二祝脚步都没停直奔山上,“老三,还磨叽啥,赶紧去山上看看,咱爹还在家里听信!”
李三祝三两步跟上,他一动,村里的壮劳力呼啦啦往山上跑。
李秋岁站在她娘和姐姐边上,目送这么些人和李三祝一起上山。
李长雷原是想跟着去,可看一眼他娘和两个妹妹并弱不禁风的李长安,想起他爹的叮嘱,“娘,咱赶紧家去,爹那边那么些人,不会有事。”
柳氏点头,领着闺女,儿子把门栓好,干坐着等人让人心焦,就打发儿女各自去休息。
李秋岁回房,先头山上狗吠引得村里的狗也跟着狂吠,折腾一遭,她爹还没回来,就没什么睡意了,吩咐翠屏点了一盏油灯过来。
大门被敲响了,新宅落成,大门边上有一个门房,小石头领着小宝住在里头。
小石头也想跟上山,李三祝把他留下,临走时的交代,他也听见了。
外头有人敲门,他心一下子提起来,谨慎起见,就一直不搭腔。
结果这敲门声不断,还夹杂着隔壁马老太太的声音,这会儿哪的狗都不叫了,夜晚格外宁静,老太太声低低的,不高!
小石头扒着门缝,说看清楚外头的情况,隔着门问道:“谁呀?”
小石头没听错,马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更清楚了,“是,是我,隔,隔壁马家的老太太。”
哆哆嗦嗦的,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小石头还是没开门,就问说,“这么晚了,您老是有啥急事呢?”
小宝听见动静也起来了,看见小石头贴着门缝跟人说话,这小子机灵的很,悄摸去给李秋岁报信。
这小子年纪是小,口齿却十分伶俐,“姑娘,隔壁马老太太一直敲咱家门,听声有点不对劲。”
如今新修的院子离大门有些远,李秋岁琢磨事,真没特意留意大门口儿。
马家有三个兄弟都跟李三祝上山了,隔壁家要是出了事儿,自家这边真不能不闻不问。
小石头看见李秋岁,用气音喊了声“姑娘”!
等李秋岁到近前,小石头压低了声音道:“外头不对劲,马老太太身边儿可能还有人。”
如今的大门一点缝隙没有,小石头也不确定,家里边都是女眷,他死活不敢开门。
“是,是小石头吗?你,你去喊山子娘,我有点事儿当面跟她说……”
这老太太腔调都变了,明显不对劲,八成,事情还是奔着她家来的。
李秋岁示意小石头赶紧开门,结果门一开,门外马老太太被一把推开,后面露出几个壮汉,一人蹭一下就挡住门,露出怀里的刀,“小丫头,别害怕啊!咱不伤人,就是跟你家借点银钱使使。你别喊叫,乖乖领着我去找你家大人,这事我跟你家大人说。”
马老太太被人推搡到一边,看见门开了,来不及松口气就抖着胆子喊,“山,山子娘,他,他们还有人,我家你马大哥还在人家手里……”
还以为来开门的是柳氏。
小石头和小宝挡在李秋岁身前,面前就是人高马大的劫匪,尽管吓得哆哆嗦嗦,还是没往后退一步。
李秋岁拍了拍小宝肩头,“你去把马奶奶扶起来。”
小宝最听李秋岁的话,看了对面几人一眼,大着胆子溜边往外钻。
挟持马老太太只是为了威胁人开门,小宝又是丁点大的小孩儿。果然,小宝过去扶马老太太,几人眼角都没夹他一下。
李秋岁看清马老太太的模样,不禁皱眉,“既然是奔着银钱来的,都好商量,咱可不能伤了人,先叫你们的人都过来。这事也用不着大人,我家银钱都在我手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慌神
马老太太前头慌了神,劫匪推开她,几个人人高马大的挡住了门口,真不知道出来的是谁。
这会儿听出是李秋岁的声音……
她不用小宝搀扶,一屁股坐到地上,老泪纵横的哭诉道:“秋岁啊,是秋岁吗?我家你马大伯还在他们手里,胳膊都被拧断了,他们还有人在我家,我也是没法子……”
她家四个儿子,马遛子三兄弟跟李三祝上山了,家里留下老大和老头子两个男人。这帮人翻墙进了自家,老大先看见,就呵斥了一声“是谁”?她和老头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家大儿就被人拧了胳膊按住了。
这帮人让敲隔壁的门,她和老头子答应的慢了一会会儿,就一会会儿,老大胳膊就被人硬生生扭断了。
李长雷留在家里,一直警醒着没睡,还说外头看看他爹和大哥回来没,一出屋就发觉不对劲了。
隐隐约约听见小妹说话的声音,试探的喊了一声,“岁岁?咋了?”
李秋岁怕惊着柳氏和夏禾,就压低了声音说,“是隔壁马奶奶,找我有点事儿,小点声,不要惊动了娘和姐姐!”
这几个人也进了院子,李长雷心里咯噔一下,“你们都是谁?三更半夜来我家干什么的?”
他没压声音,一副要高声喊人的样子,一人马上拦了,故意露出腰间明晃晃的刀斧,压低了声音威胁,“我们还有人,你们家住的偏僻,村里男人多数都上山了,你大喊大叫,真来了人,刀剑无眼,伤了哪个,都是左邻右舍,还是你家的罪孽。”
说话这人还是村里的熟人,李长雷吓了一跳,“范大牛,你领这么些人到我家干什么的,都好好说话,别胡来!”
说话间,一面有意无意挡在李秋岁身前。
范大牛嘿嘿一笑,“长雷是吧,叔没别的意思,就是借两个银钱使使,真没别的意思!”
李长雷一说范大牛,李秋岁也想起来这人了,村里有名的懒人闲汉,好像还是范里正家里的子侄。上门来打劫,这可是稀罕事!她好长时间不跟人动手,都手痒了呢!
天太黑,看不出李秋岁面色,李长雷熟悉这丫头,听出她声音里都带着点兴奋劲儿道:“想借银钱,行啊,都是小事!让你们的人都到我家来,咱们仔细说说,看多少银钱合适。”
她还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催促道:“咱赶紧的,去把隔壁的人叫过来。不然,等会儿我爹和村里人该折返了。”
见有人往隔壁马家去了,李秋岁绕过李长雷,把人往待客的堂屋里领,那边小石头先一步把油灯给点亮了。
堂屋还没正儿八经收拾出来,就几把待客用的桌椅板凳,离内院远,地方也空旷。
来来来!都进来!可好玩了,一起来玩吧!
这些人一进来,可算看清楚了这些人的模样,领头的这家伙不是本村人,李长雷见过两回,听说不干啥正经事儿,纠结了好多些同类,一天天的游手好闲,在县城和镇子上晃荡,就是俗称的混子闲帮。
好些人暗地里对他们咬牙切齿,面上也怕得罪这种人,今儿个竟找上自家了呢?
李长雷紧绷着身体,握拳。
人还没到齐呢!李秋岁微微一笑,“都先坐会儿,歇歇脚,我去倒茶。”
范大牛嘿嘿一笑,“还是小侄女有礼貌,你放心哈,借了咱们一回银钱,就都是自己人了,以后你家要是有个什么事儿,直接招呼我一声,我这些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办成。”
行啊!
李秋岁面上的笑容始终不改,真给倒茶了。
范大牛这边一个态度,领头的又是另外一个态度,“你们懂道理,咱们也好说话,咱这些人日子都难过,你们家不差银钱,帮衬咱们几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们放心,以后在上河镇这一片,都有咱们照着,保管让你们横着走。”
说着话,一面从怀里摸出刀子,一把给拍桌面上了。
说是照着,威胁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又不是螃蟹,还横着走!
李秋岁心里撇嘴,差点没管理好自己情绪面上给露出来了。
这一个个都很聪明,唱白脸,红脸的都有,口口声声称借银钱,这是以防万一,报官了,好躲避惩罚!
谁见了这个阵仗敢不借?谁又乐意得罪这一帮子人?
“话说你们家大人呢?让你们家大人出来说话!”领头的这位反应过来,他跟两个毛孩子啰嗦半天,一个铜子还没见着。
李秋岁见去隔壁的人还没回来,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直接给扔桌面上,“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几张银票子!”
领头的那人和范大牛同时咽了咽口水,还是范大牛接下话茬,“那你快去快回,雷子就留下陪我们喝茶,就不要惊动其他人了,真要吓出个好歹,我三祝哥回来我也不好交代。”
扭头又跟同伙说了一句,“去个人陪小姑娘走一趟,黑灯瞎火的,莫要走错了地方。”
这是防着偷摸出去喊人,叫人跟着呢!
想跟就跟,李秋岁心里担心柳氏或李长安再撞过来。
等远离待客的屋子了,李秋岁猛的停下脚步……
紧随其后的人差点撞上去,“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一声不响,就停了脚步,这么一丁点的小人,不是他反应快,都该把人撞飞了。
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他不清楚银票放在哪,不然,都想拎着这丫头走路了。
“赶紧的,甭想瞎耽搁功夫!”
并不是他多好心,就是还在人家里,心里不踏实,时间多紧迫,赶紧拿了银钱,好走人。
其实二十两不算少,要不是这小丫头说还要去拿银票,他都想赶紧拿着银子跑路。
还想呵斥两句,那丫头不朝前走,竟然回转身了。
他伸手去提人,趁着月光见着一张笑脸。不等他开口,耳门处迎来一记拳头。
一个毛头丫头……心里不以为意,手都摸上腰里的刀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砸晕
李秋岁跳起来,一拳头奔着耳门去。想把人砸晕,就是个头太矮,那人下意识偏了一下头,拳头落在了下巴位置。饶是这样,劫匪还是噔噔噔的后退了好几步。
结果不尽如人意,李秋岁也不气恼,几乎是双脚着地的一瞬间再次弹起,这一脚是奔着劫匪胸口去的。
李秋岁如今的异能有三阶了,她虽然不是力量系,可随着异能进阶,身体被一遍遍淬炼,不比末世普通的力量系差了。
李三祝领着村人上山,半个村子的男劳力都出动了,没让李秋岁跟。
李秋岁放心不下家里,顺势应下。到这会,她想明白了,心里还挺感慨,这群劫匪不简单,打家劫舍,还挺讲究策略……这明显就是调虎离山呀!
劫匪被踹出老远,摔在地上,李秋岁一脚把人踢岔气了,怕这人大喊大叫,还想上去补一脚把人踢晕……
就见黑暗处窜出一道熟悉人影,手里拿着根成年人手臂粗的棍子,直接奔着劫匪脑门去了。
“四哥!”李秋岁压低了声音。
早发现李长安了,就是怕他或柳氏无意间撞上这群人吃亏,才说过来看看。
“嘘!”李长安示意李秋岁先不要说话。
趁着月光,能看见劫匪满头满脸都是血,饶是这样,李长安还是不放心,拿手里的棍子捅了捅,见没动静,这才上前抬脚踢了踢。
人彻底晕过去了。
“隔壁出事了!”李长安语气很笃定。
山上那边出事,李三祝和村里人都没回来,他过一会儿,就要在院子里转一圈儿。
小石头打开大门,他就躲在阴影处,马老太太的声音自然听见了。
那么些人,鬼鬼祟祟往自家走,还留人守着自家大门,他寻思出门找人,一时半会没找着机会,又怕家里人出事,来来回回的折腾。看见李秋岁把人踹倒,这才利索的上来补了一棍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秋岁点头,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马家三个兄弟都跟爹上山了,马奶奶过来敲门,就是知道这帮人是劫匪,不怀好意,咱也不能袖手旁观。四哥,你放心,我有法子收拾那帮人!”
李秋岁一面低声说话,一面扯出藤蔓。先结结实实把劫匪绑了,再把嘴巴给塞住,确认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长安搭把手,兄妹俩合力,把人扔在一处隐蔽的地方。
往柳氏和李三祝的屋子走,没走出几步,迎头遇上柳氏和夏禾。
夏禾,“岁岁,你去哪儿了?我去你那找你,翠屏翠竹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她也是睡不着觉,去找李秋岁,才知道人不在屋里,猜测该是去了柳氏那里。左右心里不安稳,想睡也睡不成,就去柳氏屋里,到了这边知道人不在,娘两个都慌神了。
挨个屋子找过去,发现李长雷,李长安都不见踪影,柳氏和夏禾六神无主,这才脚步匆匆往外院找人。
“嘘~到娘屋里再说话……”
……
李秋岁单手捏碎了一只茶杯,不是捏成碎片的那种,而是彻底成了齑粉。
“娘,你也看到了,那些人的脑袋不比茶杯结实多少,等他们人一聚齐,我把他们一锅端!你和姐姐安心在屋里待着,省的我还挂心你们这边。”
柳氏震惊,小闺女力气大,她们一直想方设法瞒着,两年前,就是打死老虎那回,她听李三祝回家说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
李秋岁回家这几个月,一直没机会见识到她的神力,柳氏差不多把这事儿给忘了。
还以为要许多口舌才能说服柳氏,只听柳氏哎呀了一声,“哎呀,这套茶具要一钱银子,坏了一只,还怎么招待客人?你说说你,捏碎点什么东西不好?”
李秋岁蒙,这还是亲娘嘛!方才还一副担心小闺女的模样,这就开始心疼她的茶具了?
帮柳氏和夏禾从外面把门带上,李长安紧跟李秋岁,兄妹俩到外院那会儿,去隔壁的劫匪都回来了,隔壁马家的人都被带了过来。
还没靠近,就听到马老太太哭声了,等靠近,看见马老太太老泪纵横,面对劫匪满脸的惊惧,挡在马家老大跟前结结巴巴的道:“秋,秋岁去拿银票了,你,你们可不能再打人了!我跟你,你们说,秋岁跟我关,关系好着哩……”
怎么还动上手了,都说了去拿银票……
李秋岁跟李长安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把推开门,兄妹俩闪了进去。
“黑狗呢,怎么就你两个?”领头的目光被李秋岁兄妹俩吸引,他口中的黑狗,该是被兄妹俩制服的那一个。
李秋岁没工夫搭理他,飞快扫一眼屋里众人。
二哥李长雷,还是她走时的那副模样,连瞪着对方的目光都没移动。马家那边,马家老大比较凄惨,满头满脸的乌青,右胳膊被人拧变了形,软踏踏的垂着,胸口有微微的起伏,看样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李秋岁松口气儿,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先去看看马大伯,你们也不想看事情闹大吧。”
小鸭崽子还想拖延时间!
“不想我把他们胳膊挨个折断,赶紧把银票交出来!”领头的劫匪失了耐心,一声喝,就要去扯李秋岁衣领。
李长安手里还拎着棍子,不由分说就朝那大手打去。
只是他才十岁出头,个头还不及对方的胸口,这一棍子自然落了空。
那人呵呵一笑,“吆喝!又来个小兔崽子,敢朝你爷爷挥棒子……”
说着话,腰间的长刀已经到了手里,二话不说就朝李长安握着棍子的手臂砍去。
李秋岁眼睛一眯,手腕处的鞭子缠住了对方的刀刃,一拉就到了自己脚下,动作不停,鞭子又直朝对方的面门抽去,她心有怒气,一连串的动作极快。
啊!
眼珠子差点被抽爆,领头的劫匪下意识回手捂住自己的面门,嘴里还不忘放狠话,“痛死老子了!给我弄死这两个小娘养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招呼
这人嘴里不干不净,李秋岁反手又是几鞭子,专朝面门招呼。
领头的劫匪抱头鼠窜,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一群孬货!都赶紧给我上!上山的那些人马上该回来了,不想蹲大牢吃牢饭的,就赶紧把几个小崽子拿下!”
山上的狗吠声可停歇有一会儿了,就怕有人反应过来提前折返。这群乌合之众什么德行互相最清楚,说白了,不过是上河镇三乡五里纠结起来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平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罢了,真到了动真格儿的关头跑路比谁都快。
领头的劫匪窜到人后边儿,“先抓住那丫头,她身上肯定有银票子!”
这丫头随手就是两锭银子,这句话可比蹲大牢之类的威胁管用多了,劫匪一个个眼露绿光,提着刀斧把李秋岁团团围住。
来的正好!
李秋岁咧嘴笑了,开始还担心他们误伤人,这会儿没了后顾之忧,鞭子挥的虎虎生风。
李长安、李长雷兄弟俩,一看丁点大的妹妹被人围住,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李长安率先一棍子朝离他最近的人挥去。
李长雷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直接提了把太师椅朝李长安棍子所挥的那人抡。兄弟三人,他不比大哥李长山沉稳,读书上面不如弟弟李长安有天赋,力气着实有两把子,早两年又跟郑蓥身边的护卫学了两手。
眼下心急李秋岁,猝不及防之下,兄弟俩这一联手,那人直接被干趴下。
趁着有了空荡,兄弟俩直接朝李秋岁身边奔。
李秋岁一鞭子卷住砍向李长安后背的长刀,李长雷头也不回轮着太师椅挥退身后的大斧。
兄妹三人背靠背。
李秋岁余光看两个哥哥安然无恙,手里的鞭子直接把卷来的长刀扔在脚底下,又朝另一个拿着斧头的劫匪卷。
她这会顾不上收拾人,这些人手里均有武器,真被砍上一刀或是一斧子,不死也残。
说时迟那时快,李秋岁手里的鞭子像长着眼睛,不过转眼的功夫,劫匪手里的武器都被卷到脚边了。
七八个劫匪互视一眼,心里发狠,赤手空拳挥着拳头就往兄妹三人身上挥,还有人奔着李秋岁脚边的武器去了。
李长安本就机灵,看出李秋岁一点没吃亏,刀斧等武器都到了脚边下,不用顾忌武器伤人,李秋岁手里的鞭子所到之处就是一片血痕。
李长雷那边呢,同时和两个劫匪纠缠,不说游刃有余,有来有往之间也没吃着亏,反倒是他成了两人的拖累。
他躲开一人的拳头,手里提着棍子,也不说和这人正面交手,趁着人小,身体也灵活,一躲一闪之间,蹿到包围圈之外……转身,提着棍子就朝一人后背抡,那人回身抓人,他又一溜烟窜远。
客厅角落里,马老太太和她家老头儿,并搭拉着一条胳膊的马家老大,三人瑟缩着偎依在一起看着这一场混乱。
就见李秋岁收缴了刀斧等武器之后,也不说用鞭子抽人了,或许是个子小,跳起来直接朝人腿上踹。
只听咔嚓一声,被踹的人直接倒地上抱着腿哭嚎。
真就是一脚一个!
等把所有人都踹趴下,开始找绳子绑人。
马老太太也不瑟缩了,胡乱抹了一把脸,她使劲捅了捅身边的老头子,“赶紧过去帮帮几个孩子!”
她家老头虽然被这伙人推搡了几下,是吓得不轻,可还全虚全尾的,不像老大折了手臂不敢动弹。
马家老头被这一推也回过神了,看劫匪被兄妹三人收拾了,心里狠狠松一口气,他恨死这群人了,老大差一点就被整死。
还有那范大牛,一个村子里住着,竟然联合外村的地痞流氓欺负自家村子的人。
他干惯了农活,别看年纪大,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等把人都绑结实了,马家老头儿狠狠踢了一脚范大牛,“哼!不争气的东西,我去找范里正过来,看他管不管这事!”
马老太太,“先不忙这个,你大儿子这胳膊还要不要了?赶紧去把徐郎中找过来!”
“我还能忘了这个,徐郎中就住在范里正隔壁,顺道的事。”马老头一面说着话,就要抬脚朝外面走。
“外边天黑,您老慢着些。”
李秋岁没拦人,吩咐小石头提了盏灯跟上。
要她说直接绑了人送官府最好。可范大牛是范里正的子侄,范李两家一个村子里住着,两姓人家平日虽然互相别着苗头,可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听说还有相互通婚的,古代又讲究个连坐,范家也有读书人。
真要把人送官府,连累了旁人,这是结下死仇了。
并不是说怕了范家,主要是冤有头债有主,收拾人的法子千千万,不能这般蛮干,她家三五年的还要在李家村待着。
就是将来去了城里,李家村也是根基,犯不着把人往死里得罪,等她爹李三祝回家拿主意。
李秋岁走向马老太太,“马奶奶,我在郑家学了点医术,你要是信得过,我先给马大伯看看。”
马老太太这会看李秋岁是满心满眼的信服,灰白的头发被她胡乱理了一把,“有什么信不过的,秋岁,你赶紧给你马大伯看看!”
还好只是被卸了手臂,李秋岁一手拉了马老大的手腕处,一手扶了他的肩膀,一推一送,马老大只来得及闷哼一声。
这丫头动作太利索了,马老太太还心说看看也看不坏,左右郎中也快来了。
胳膊这就给接上了?
马老太太来不及有多余的想法,就听李秋岁道,“马大伯,你抬抬胳膊试试?”
马老大依言,抬了抬胳膊,“你这小丫头,行啊!我看徐朗中都没你这般利索的……”
“岁岁!长雷!”
李三祝一把推开门冲进屋,紧随其后李二祝,李四祝等村里人也冲进了屋子。
“爹,你们回来了!马家和咱家都进了劫匪!都被咱给收拾了!”李长雷最靠近门边上,看见李三祝就忙不迭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哭嚎
马老太太看见她家马遛子,不等人到跟前儿,拍着大腿哭嚎,“老四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大哥和你爹都要被这群人打死了!”
眼角余光看见人群里有范家人,范里正也被他家老头子扯过来了,就站在人群最后边儿,徐郎中也在,可他大儿的胳膊已经好了。
马老太太没什么顾忌,哭的更卖力了,拉长了音调,拍打大腿的动作也更有韵律,“范大牛这个天杀的,一天到晚净不干啥好事儿,你们这边一上山,他就联合外村的地痞流氓欺辱咱老弱妇孺!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老婆子就看不见我儿了……你们去看看,去看看我家里,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一群人看到鼻青脸肿的劫匪,一个个被捆的跟粽子似的扔在角落里,还目瞪口呆呢,马老太太这一哭,来龙去脉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马老太太一个人就能把戏唱全,左右没有旁人发挥的余地了,李秋岁悄摸走到李三祝跟前,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
李三祝吓出一身的冷汗,“你们都没事儿吧?”
李秋岁笑嘻嘻,依旧压低了声音,“当然没事儿了!再来几个也不够咱收拾的!要不是有本村人,我直接就把人送官府了。”
李三祝瞪了小闺女一眼,过了这么一会儿,劫匪又都被绑住了,他很快镇定了神色,道:“这里交给我,你娘还在最后边儿,她崴了脚,等会儿让徐朗中给看看。”
李秋岁这会儿才知道柳氏心疼茶杯都是糊弄她呢,她和李长安走后,柳氏把夏禾一个人锁房间里,自己偷摸翻墙去报信了。
着急忙慌的,天又黑,山路又不好走,不小心崴了脚,李三祝担心这边,在山坡口,留了李长山一个人在身边照顾。
李秋岁担心柳氏,这要是还有劫匪躲在暗处……
好在山坡口离自家并不算远,出了门儿,趁着月色,没走多会儿远远就看见李长山扶着柳氏朝自家走来。
“娘,大哥,没事儿吧!”
柳氏看见李秋岁眼泪都下来了,“……都没事儿吧?啊?你二哥和你四哥呢?”
李秋岁握住柳氏另一只手,“没事儿,真没事儿!绑匪被捆起来了……”
又小声把隔壁马老太太的一番唱念学了一遍,“爹在那边,二伯和四叔也在,马家老爷子把范里正叫过去了。我出门过来找您,看见我爷和李广平还有大伯了!”
李秋岁看见人了,几人从村子里边过来,跟柳氏这边正好是两个方向,当时着急柳氏,不等和那边人碰面,直接奔着这边走了。
李长山和李秋岁一边一个扶住柳氏,“娘,我爷去了不会让爹吃亏,您小心着些脚下!”
柳氏嗯了一声,自家公爹大伯哥自然向着自家这边,那李广平怎么着也是李氏族长,就是为了他自个的脸面,也不至于大庭广众胳膊肘往外头拐。
等到了家里,柳氏打发李长山先去了外院的厅堂,她则由李秋岁扶着回了内院,夏禾还被锁在屋里。
这边安抚好夏禾,给柳氏脚腕处抹了药膏。膏药是李秋岁自制,专门自家人留用,效果出奇的好。药膏才一抹上,柳氏只觉得清凉凉一片,她这也是第一次使用,不使劲甩脚腕子竟察觉不出疼痛。
心里有事,顾不上感叹药膏子,柳氏道:“咱赶紧过去前院看看!”
李秋岁清楚药膏的效果,夏禾看柳氏真没事儿,心里也惦记外边儿,就小心翼翼扶着柳氏往外头走。
娘三个到了外院,厅堂里里外外都站满了村里人,也幸亏李秋岁家里翻盖了宅子,不然这么些人真还站不下。
有人看见他们,直接给让出了一条道。
等她们被让到厅堂里边儿,就看见范里正,李广平,李广茂以及村子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辈都坐在太师椅上,范大牛被捆着,直挺挺跪在厅堂中央。
“事到如今,别想指望你爹娘,他们再敢纵容你,一并逐出族去!”范里正气的面皮抖动,他这个侄子成日不学无术,三十多岁人了讨不上个媳妇,要不是他兄弟老两口老实巴交,就这么一个儿子,他都想把这东西直接逐出族去。
今个儿这事要是人李三祝家一个不满意,直接把人送官府,他范家有了打家劫舍的名声,不说族里那几个读书的将来有没有出路了,就是在这十里八乡想抬头做人都难。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话怎么说的,并不是说窝边草不好吃呀,相反,好吃又方便,之所以不吃,是因为窝边草在保护兔子窝呀!就像范大牛,你都不知道护着窝边草,人家又凭啥护着你。
今日这事,你范大牛,要不是本村人,又有范里正这么个还算公允的族叔,你当人李家人是吃素的,这回都该把你打个半死,直接送官衙去。
“事到如今,别想指望你爹娘,他们再敢纵容你,一并逐出族去!”
“九叔,你救救侄儿!侄儿真就是一时糊涂!都是他们胁迫我……对!都是他们胁迫的……不听他们的话就要打死我,您也知道,我爹娘也就我一个儿子,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连个摔盆儿的都没有!”范大牛痛哭流涕,东拉西扯的,眼睛还不时得往外头瞟。
这是等着他爹娘过来帮忙求情呢!
范大牛的爹娘是范里正嫡嫡亲亲的兄嫂,一辈子老实本分,就是不会教儿子。
范里正去看李广平,“广平,你看这事……”
说到底,范里正还想替侄子说话,又怕连累族人,这才出言试探。
李广平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是广茂大哥家里的事,他满意了就行。”
虽说都是姓李的,李广平又是族长,自从因着李秋岁去郑家冲喜这事两家人有了龃龉,李广平自认对李广茂一家有大恩,说话都是以恩人自居,李三祝呢,心疼闺女,又不耐烦李广平一家拿了好处还想让人念恩情的嘴脸,两家人虽说没分宗,有大事,就像今天这事,也还有来往,到底不比以往亲近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听说
范里正也听说了这两家人闹出来的那些个事儿,李广平呢,到底是李氏族长,才先找他说话。
见他是这番态度,真就是不想多管李广茂家的事了。
范里正去找李广茂说话,“广茂大哥,大牛混账,都是我那兄嫂教子无方!今日这事,三祝下手还是轻了,就是把人打死也是该的!如今这样,没把人直接送去官衙,算是给我们范氏家族留了一丝脸面,给那些想上进的后辈留了一条出路。这些咱们都心知肚明,接下来,广茂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当着这么些村人,这么说话算敞亮,也算当面承了李家的人情。
李秋岁不由抬头去看范里正,家里买山地她见过范里正两回,就是喊了声里正爷爷,总共没正式说过一句话。
这人就是这么个为人?还是看出她家有意退让,故作姿态呐?
李广茂一辈子耿直,范里正这番作为合了他的脾气,“范老弟,咱们一个村子里住着,不是怕影响了范家后辈的前程,真就是直接送到官衙了事……”
李大祝知道自家爹的脾气,怕他直接给老三拿主意了,刚想开口打断,就有女人的哭声传过来“大牛,我的儿……”
不用去看,就知道这人谁了,范大牛的爹娘来了。围观的村人同样给让出了一条道,两人顺利进了厅堂。
去喊他们的范家人把来龙去脉也说了七七八八,范大牛的老娘哭了一声她的儿,他爹则上前劈头盖脸给了范大牛一顿,“还有脸哭,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范大牛的娘就开始砰砰砰的朝着李广茂磕头,“广茂兄弟,是咱们没把儿子教好,今天只要给他留一条命,不拖累族里,牵连子侄后辈,咱们没有不应的……”
范大牛又挨了他爹两下子,这人别看他混账,脑瓜子是有数的,到了这会儿这种事打死也不能认啊,“爹娘,是那些人逼着我干的,我不干,他们就要打死我!”
这老夫妻俩说话调理清晰,不像是能教出范大牛这种混账儿子的父母。
李秋岁眼角余光扫一眼范里正,那老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些话是他暗示族人教着说的!
这是看出他家没想把事情闹大,笃定李广茂为人耿直,想让自家人放过范大牛一马呢。
想来也是的,范大牛的爹娘都有六十多岁了,范大牛好吃懒做,不说去外头挣工钱,就是自家地头都极少去,又没娶上个媳妇,里里外外都是老两口忙活,一年到头,勉强凑合着没饿死。
这会破衣烂衫往那一跪,不少村人都别开了眼。
“老范两口子也可怜,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儿子!”
“是啊!好在三祝家也没人伤着,老马家大儿子伤的不轻,就赔给人家一些银钱吧!”
“最可恶就是那些劫匪,大牛是混账,以往也没听说去打家劫舍,八成是他们逼的。”
“三祝,就放过大牛一马吧,这些人咱们连夜帮把你送到衙门去。”
李广茂和这老夫妻俩也算是同辈人,开口就想说这事就算了吧,被李大祝扯了一下袖子,反应过来,看向李三祝。
李三祝沉着脸,这事要搁以前啊,他还真看不出猫腻儿,可就是看出了猫腻儿,他这会儿也骑虎难下,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虽说自家人没吃亏,这么轻轻揭过,到底不甘心。可要是揪着不放,当着村人的面,难免有得理不饶人的嫌疑。
范大牛不停的叫嚣自己是被逼的,村里人又被范家老夫妻的可怜模样动了恻隐之心,劫匪头子好不容易吐出塞在嘴里的破布。
“范大牛,你个狗娘养的,不是你说李三祝家里发了大财,咱们能知道他李三祝是谁?你们都别被这龟孙子给骗了,他要是不进大牢,凭啥把咱们送进大牢!就是见了县老爷,咱们也要把他给咬出来……”
劫匪头子一开口就想扯范大牛下水,这人还真没说假话,他心里门清,像他们这种打架劫舍,没被逮着还好,真被送去衙门,三五年就要在牢里待着了。他也算看出来,范里正想保下范大牛,那么他们扯着范大牛不放,说不准真能成,大不了磕头赔罪,李三祝家里也没伤着人,那个马家,拧断了他家老大的胳膊,赔些银钱,料他们不敢把事闹大。
想到这里,劫匪头子又换了一种说辞,“就是范大牛提议到李三祝家里借些银钱,小丫头,你给的两个银锭子,咱们还给你们!马家的大兄弟,对不住了啊,你那胳膊咱们兄弟保证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咱们还有赔礼奉上,以后在这儿十里八村儿,但凡有啥子事儿,你就报我贾铁的名头!”
村里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范家夫妻也不打骂儿子了,这事儿真能成,他们儿子也没事儿。
范里正心思急转,一时之间也没想说话。
李广平从始至终没有想出头的意思,心里实则极为兴奋,李广茂一家穷人乍富,不把他放眼里!现在好了吧,没他这个族长替他们家出头,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
他看戏看的高兴。
老爷子李广茂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气的手都哆嗦了,“广平,你这个族长就看着我们,看着你三祝侄子,被人欺负?”
马家老太太前头哭嚎,是被这群劫匪气的很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她不由在心底琢磨开了,又是没什么见识的老太太,不想得罪范里正,得罪这帮子劫匪。
回头想想,不过是出一口气,自家又能得什么好。
说到底,这事还是奔着李三祝家去的。
马老太太这会也不哭闹了,不由看了李秋岁一眼。
这还威胁利诱上了!
李三祝差点被气笑,拦住想说话的李长安,“……是非曲直,到了衙门,自然有县老爷评判。”
指了劫匪头子道:“贾铁是吧,我不管你们的道理,你们拿着家伙闯到我家是事实,拿了我家的银子也是事实,我家还有种果树的秘技。按照本朝律法,打家劫舍不够县老爷判你们死刑,就单单窥探秘技这条,今日就是把你们打死,到了县衙我家也占理!”
家里有孩子想走科举,又有李秋岁去郑家一码子事,他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没能耐给孩子添助力,多知道一些,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两年,李三祝就拿着律法学认字了,如今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 卖惨
前头范大牛的爹娘,当着村人的面一个劲儿卖惨,李三祝还顾及三分,心里憋闷,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范大牛。
这会听听那个贾铁嘴里都是些什么道理,黑的都硬生生被说成白了,要是以前,还真能被他们糊弄住。
如今这样正好,把范大牛一起送去吃牢饭,自家这边不是小闺女天生神力,今日这亏是吃定了。至于范家,范里正,到县衙就是坐马车都要天亮了,足够他们把范大牛划出族谱了!
他左右把话说前头了,范家这么多族人在场,他范里正不怕拖累族人就继续护着你那侄子。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面,要是退一步,没人会感恩他们家大度,只会当他们家人软弱,好拿捏。
看人家动真格的,范里正这会儿是真慌了,“三祝,广茂,方才我是被那什么铁气到了,这事咱们还得仔细商量,再仔细商量商量……”
“范里正,这事没什么商量的,你也听到了,按照人贾铁的说法,整件事范大牛才是主犯!”李三祝也不叫范里正叔伯了。
李秋岁震惊她爹李三祝的果断,看她娘柳氏都变成星星眼了。
柳氏本就是泼辣爽直的性子,李三祝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一身青色的棉布衣衫穿在身上,更显得人高大挺拔。
“三祝,三祝,老婶子求求你了,给我家大牛一条活路,我老婆子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呀?”范大牛的娘蹭蹭蹭的爬过来,一面哭嚎,一面朝李三祝磕头。
李三祝忙躲开了。
马老太太先头没帮李秋岁一家说话,这会子正心虚呢。
范家老婆子又来这一套,她跟范家老婆子也算同辈人,直接挡在了李三祝前头,“呦,你儿子带人把我家老大差点打死,你以为磕几个头这事就算了?这会子要死要活,这是非逼着人答应啊!”
李秋岁眼睛眯了眯,这范老婆子最为可恶,披着老实本分的皮,不论是非的纵容儿子为非作歹。
她忽然笑了,“爹,我看范家奶奶挺可怜的,没准儿她家大牛叔说的是实话呢!”
范家婆子可怜,跟范大牛说的是不是实话有什么关系?
在场之人都摸不着头脑。
马老太太亲眼看见李秋岁收拾那帮子劫匪,一脚能把人家腿踢折喽!说实话,她有些怵这丫头了。
李秋岁一说话,还是笑眯眯的跟人说话……马老太太直觉这丫头准没安啥好心思。
范老太太呢,她们家住在村里边儿,没机会接触李秋岁,听李三柱家的小闺女帮自家儿子说话,心里就是一喜,忙就止了哭声。
两个老太太这边没动静了,厅堂里就能听见李秋岁说话。
看爹娘兄姐都看过来,李秋岁微微一笑,接着往下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牛叔跟那什么贾铁都有自己的道理!可,跟咱说没用啊,咱又不是县太爷!我看这样,大牛叔直接去县衙告状好了,左右我是没看到我大牛叔手里拿着家伙,就是进了我家门,跟我们兄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我给的那两个银锭子,我大牛叔从头到尾也没沾手!”
又转头去问马老太太,“马奶奶,大牛叔有没有对你家马大伯动手?就是马爷爷,他有没有去推搡?您可得想好了再说,县太爷那边指定要传咱们去问话的。”
马老太太老眼珠子直转,一时之间没有意会李秋岁到底是啥意思,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李秋岁可有耐心了,面上依旧挂着笑说:“您可得实话实说,到了公堂说假话,也要被关进大牢的。”
马老太太一个机灵,从头到尾把事情想了一遍,试探着道:“没,大牛没动手,从头到尾大牛都没动手,就是我家的物件儿……他也没动手糟蹋。”
李秋岁笑的露出了才长出半颗的大门牙,一拍手说:“这样看来,我大牛叔说的……似乎才是真话了?可要是我爹去县衙报案,贾铁死咬着我大牛叔不放,咱们的证词似乎作用不大……这要是我大牛叔去县衙报案的话……咱们就都是证人呀!”
要说开始没人明白这丫头的用意,这会就都明白了。
先说范里正,他这会儿怔怔的看着李秋岁。人家没拉扯范氏家族,又放过了自家亲侄子,目的和要求也说的明明白白了。看看人家一口一个我大牛叔,就跟他范大牛改姓李了似的,自家还只有感激的份,能说半个不吗?
李广平呢,目光一瞬不移注视着笑意盈盈的小姑娘。范大牛会去县衙告状吗?肯定会去!没看见李三祝先前的态度吗?他敢不去?贾铁一行人铁定是要进大牢了,外头还有他们的家人族人呢,没看见范里正拼了命的捞范大牛,为的什么?不就是家族名声,后辈的前程嘛!心疼兄嫂,或许也心疼,可跟家族比起来也要靠后。被抓的这些劫匪,哪一个是野生野长的,他们的家人族人记恨谁啊,有范大牛这个事头子,总不至于记恨李三祝这个苦主吧!
李广茂觉得小孙女被郑家人教的太好了,看看这做事说话多有礼,要他说事情就该这么办,他前头虽然对范里正有了点怒意,可范大牛到底是范里正兄嫂唯一的儿子。
人之常情!都是人之常情啊!
李广茂不停的感叹。
李三祝和柳氏最清楚自家小闺女的德行,这丫头肯吃亏才怪嘞!也不知道郑家这两年怎么教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子,弯弯绕!要不他们是李广茂的儿子儿媳妇了,都认为是郑家人影响的自家孩子。
至于李家村众人,都觉得李秋岁说得有道理,事情就该这么办,他们李家村怎么会出现这么坏的人呢,肯定是被逼迫的呀!李三祝这小闺女多好的,处处替别人着想,看看他范大牛都干了啥事儿,人家是一点没记恨不说,还一口一个我大牛叔的,搁他们谁身上,能这般不计前嫌,还顺带帮忙出主意想法子?
当事人范大牛听说不用蹲大牢,也不用被赶出族了,心里着实大松了一口气,人家一口一个大牛叔,都把他叫的不好意思,这会还想卖李秋岁一个好。
“我说三祝家的小侄女儿,叫岁岁是吧!我我没想……不不是……是贾铁开始没想打你家主意,隔壁村那个姓钱的二小子,你知道吧!是是他……说你家果子卖了多少多少银钱的……那小子把广平叔家的小孙女当成大恩人,我想呀,你家不是和广平叔家闹了点矛盾呢嘛……”
咳咳……
范里正使劲咳嗽,才算打断了范大牛的喋喋不休。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牵扯
李广平一晚上端着茶杯一副事不关己老神在在的模样,这会儿听范大牛提到他家珍珍,砰一声,把茶杯扔桌子上了,上前直接给了范大牛一脚。
“一派胡言!范大牛,你再敢在这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做主把你送县衙去!”
什么被胁迫,范大牛就是跟贾铁是一伙人!还敢往他家珍珍身上扯!
今晚上闹的这一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李三祝家里买了山头,种的果子卖大银钱了。这事在村里不算啥大秘密,有人打他家的主意,也没啥出人意料的,就是李三祝请刘冲白天黑夜帮忙守山,为什么的?还不是防着别人打坏主意?
扯他家珍珍做什么的?这里边儿有他家什么事儿?
李广平怒气冲冲,还想再给范大牛一脚,范大牛哎呦一声,一听又要把他送进县衙,顿时缩成了一团儿。
先前一心给李三祝家里卖好,一秃噜嘴就把话说出来了。
可出口的话就是泼出的水,范大牛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真是钱家二小子出的主意!他跟你家珍珍要好……大家都知道……我就是一猜……”
什么跟他家珍珍好,这坏人名声的话能说吗?
“你再敢多说一句!”李广平怒瞪着范大牛,作势还要再补上一脚。
李秋岁就站在两人边上,看李广平动上脚,范大牛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李广平这位李氏族长,一晚上都没舍得开尊口,这会儿牵扯到他家,看这样啊,恨不能把范大牛吃了!
李秋岁趁个头小赶紧站到两人中间,把两人隔开。
范大牛的意思,这里边儿似乎还有李珍珍的事儿?
那可要问清楚了!
李秋岁不动声色把范大牛挡身后,才笑道:“族长爷爷,都说了我大牛叔是被人胁迫的,要去县衙也是我大牛叔作为苦主去呀!咱们先前不都说好了吗,咱家可不兴出尔反尔!”
扭头给了范大牛一个放心的眼神,“大牛叔,你放心哈,咱家说话算话,去官衙也是给你当证人的!”
对呀!李三祝一家不计较,他就是苦主了!李广平算个什么东西?
范大牛反应过来,顿时来了底气,梗着脖子道:“这事就是钱家二小子挑的头!三祝家跟钱家无冤无仇,他干这事不是为了给李珍珍出头,我敢把脑袋拧下来!”
范大牛本身是个犟脾气,这会没了去官衙的担忧,自然不杵李广平了,下意识还想给李秋岁家里卖个好。
怕人不信他那番话,就扯着嗓子朝村里人聚集的厅堂口喊,“去个人把钱家二小子提过来问问!”
“不用了!”有粗矿的男声从院门口传进来。
“刘冲!钱家二小子!”
来人正是刘冲,他手里还提着大家口中的钱家二小子,村民自动自发把人让到厅堂。
刘冲看都没看屋里众人,把人往地上一扔,话是对着李三祝说的,“三祝,人总算给你抓到了!嘿,这小子还真会躲,黑天半夜竟然敢躲到水塘子里去!难怪咱大黄一直在水塘边上转悠呢!”
“七叔,你还真把人给捉到了!”李三祝站到刘冲边上。
原来,今儿晚上李三祝听到山上的狗吠声带人上山,刘冲已经领着他的狗帮满山遍野找人了,就是这小贼太滑溜,大家找了好一会儿也没逮着人,后来柳氏上山报信,大伙儿才反应过来,村人这才呼啦啦回了村里。
李三祝怕山这头再出事,就把刘冲和他的狗帮留下了,这人也是倔脾气,李三祝走后,领着狗帮一直在果林子周边溜达,水塘在山脚下,靠近果林子边上,狗帮靠近水塘不停的叫唤,大黄是他养熟的狗,他来来回回想了许多法子,才算把人给逮着。
刘冲踢了一脚钱家二小子,“这小子我看着眼熟,不是咱村儿就是隔壁村的。”
李三祝点头,“隔壁钱家的。”
刘冲收回脚,“三祝,人给你送这,狗帮还在山上,旁人弄不了它们,我先过去了!”
怕山上那头再出什么事儿,李三祝忙点头。
李秋岁等李三祝送人回来,笑弯了眼睛问范大牛,“大牛叔,钱家二小子也逮着了,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你知道的比咱们多,去县衙之前能不能仔细与我们说一说,等见了县太爷我们也好知道怎么说话。”
范大牛自觉李秋岁这是在帮他,忙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在范大牛的说辞里,是钱家二小子偷摸去找的贾铁,说了李三祝家里果子卖了多少多少银钱,贾铁一听就动心了呀!范大牛呢,前一阵子李家村人一窝蜂买山地,他也想买来着,就是拿不出银钱,心里闷气,时不时跟贾铁一行混在一起耍,钱家二小子去的那天,他正巧就在,算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全,怕他偷摸报信坏了事,直接威胁他入了伙。
之后事情就这样了,有人去先去山上那边儿弄出动静把村人多半引过去,听说马遛子和李三祝家关系处的不错。李三祝家山上出事,就是按照村里的规矩,马家兄弟肯定要去帮忙,家里就留老夫妻俩和妇孺,就先去马家威胁人去敲门。至于为啥这么绕圈子,不直接上李三祝的家门,当然是两家就隔了一道墙,怕那边听声去报信,再者听说李三祝家里有不少仆从,就是一多半儿上山了,也该有不少人看家。
“对了,马家和三祝家里关系好也是钱家二小子跟人说的。”范大牛补充道。
因为买山地的事,范大牛在他叔范里正家里跟马遛子闹不愉快,他就故意往马家引话头,钱家二小子就把两家的关系说了,还说的可仔细了,谁让马遛子到处吹嘘李三祝跟他关系好?
李秋岁一面听范大牛说话,一面琢磨钱家二小子是哪个?
就听李广平怒声朝范里正道:“看看你的好侄子,这事从头到尾没有我家的事儿,往我家泼脏水,是你范家打算与我李家结仇吗?”
范大牛被李秋岁挡在身后,李广平怒火转向范里正。他没提李珍珍,主要是李珍珍一个小姑娘家,又定亲了,人嘴两张皮,怕影响名声。
……
李秋岁总算把事情知道了大概,懒得去听那边李广平和范里正扯皮。
她其实不认识钱家二小子。
夏禾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李秋岁边上,看她皱眉,小声道:“钱家二小子住在隔壁村,跟咱姑姑一个村上。去年下了一场大雪,还记得吧!”
李秋岁那时候还在郑家,府城离李家村不算远,自然知道那一场大雪。
就听夏禾接着往下道:“李家村东边木桥边上的那个山坡,积了好多的雪,他们村的人去县城都打那经过,那天是雪后的第几日来着?我有些记不清,就是钱家二小子和他爹去县城走亲戚还是买年货来着,正要打那经过呢,李珍珍站在木桥这边把人喊停了,说来也怪,就这一会功夫,那山坡上的雪就往下塌,幸而钱家父子停下来了,不然正巧把人埋进去,寒冬腊月的没人发现,那父子俩指定没命了!”
这事儿李秋岁听人说过一嘴儿,似乎是听马老太太八卦,她听过就忘,哪有功夫打听李珍珍到底救的人姓啥?
之后的事自然不必夏禾说了,钱家二小子直接把李珍珍当成恩人了,言听计从的那种。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续
一晚上闹闹哄哄,范大牛说话,没人去计较几分真几分假。钱家二小子就在邻村,怕事情迟则生变,范里正指挥人把劫匪连夜送县衙去了。
范大牛报的官,这里边牵扯到打家劫舍,隔日,李秋岁一家和隔壁老马家都被传去问话了。
话说范里正这人对范大牛这个侄子真是尽心尽力了,在县衙传李马两家人问话之前,他就领着范大牛的爹娘来李秋岁家里赔礼道歉。
等范大牛的爹娘去了隔壁马家,范里正的大儿拉了李三祝到一边说话,他俩算同辈,范青云就道:“三祝,出了这事,大牛虽然受了胁迫,到底连累了你家。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家咱妹子不是想买的那块山地嘛,就是挨着你爹娘的那一片!原先我爹还说留给大牛家,如今我回去商量商量,直接给咱妹子家里了!”
李三祝没拒范青云的面子,“这事会不会太麻烦人?要是真能成,回头我给你家里正大伯送一坛子酒去……”
“就等着你去送酒了,回头我可跟我爹先说了!”
两人一个走一个送,李三祝站在自家门口目送范青云进了隔壁马家。
至于范青云许了马家什么好处就不关自家的事儿了。
这件事算是撂过手了,李秋岁家这边忙着呢,山上的果子大丰收,胡家成家,包括省城的郑家,见天的有人过来要果子,家里还准备储藏一些,储藏室也弄得差不多了。这样一来,靠家里的几个人摘果子,人手上就不够了,出去找短工,又正巧赶上秋收,老宅那边呢,买了不少山地,农忙的空档还要人去收拾,不说过来帮忙,自家这边还要时不时抽人过去给看看。
这天吃过了晚食,周平家的领着人收拾走碗筷,李秋岁就提议说,“要不,咱们再买些人回来?”
柳氏破天荒的双手赞成,“要去省城吗?让你爹跟着一起去。”
李秋岁还没忘从郑家回来带了那么些仆从,柳氏差点愁白头。
柳氏白她一眼,家里大小事儿虽然是小闺女当家,可进出银钱都在她手里收着,不买人,请短工没少花银钱不说,一到农忙就抓瞎了,还不如直接买人划得来。
柳氏说李三祝,“那就顺带给爹娘那边也买两个帮手,两老年纪都不小了,爹要是放心不下,就跟在边上看看,给出出主意,自个儿就不要再干活儿了。”
媳妇关心自家爹娘,李三祝只有高兴了,“都听你的,咱们家你做主,都听你的!”
……
李秋岁一家人关起门商量自家事,李家村这几日可热闹了,这不是说秋收。
就说贾铁和那个钱家二小子被关进大牢了,范大牛当时说的那番关于钱二小子和李广平家的小孙女儿李珍珍的话,在场之人都听见了,这话自然就传到了钱家人耳朵里,钱家就住在李家村隔壁,甭管那小子的爹娘还念不念当初的救命之恩,钱家有没有上进的读书后辈,可名声多少有被连累了,钱家在隔壁村也是大姓,家里有那适龄的小子姑娘等着议亲,人家一上门打听,吆喝,你家竟出了蹲大牢的!咱家小子闺女又不是没人选了,这不就被影响了嘛!
人家直接上门把钱家二小子家砸的稀巴烂,钱家那对夫妻蹲在墙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有人还觉得心里不解气,邪火还没撒完呢,这不就到李广平家里找李珍珍来了吗?
心里有气能找上门的又有几个善茬,男的,有那年轻莽撞的,二话不说就上手打砸,女的,能跟过来,都是嫁了婆家不怕人的好事之人,往李广平家门口一站,拍着巴掌就开始骂人。
按理,李家在李家村也是大族,李广平又是族长,钱家来了这么些人闹事,该是有族人帮忙理论。可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钱家那个二小子自从去年大雪的滑坡事件,大半年了,没少往李广平家里跑,帮忙劈柴挑水不算,家里有点稀罕东西,有时候端着只碗就往这边送,不是知道沈家的沈尧才是李广平家的小孙女婿,还当换成钱家二小子了呢。
心里这一迟疑,再去召集李家人,人钱家已经收兵回村了。
事关李珍珍的名声,李广平巴不得这件事早点过去,总不能纠结族人再去钱家打砸吧,这个哑巴亏算是吃进肚了。
至于钱家人怎么不去范家,一来,范里正是周边几个村子的里正,再者,当时在场的都是李家村人,说话都帮着范大牛,范大牛真被他们说成苦主了。
李秋岁跟柳氏提了一篮子鸡蛋去马家,那晚上马老太太受了大惊吓,马老大那天折了胳膊,李秋岁给接上,之后徐郎中看了,听说给开了些药汤子,左右没事儿娘俩就说过去看看。
马老太太看见柳氏领着李秋岁来了,笑眯了眼,“都说了没啥事儿,怎么还拎了东西来?”
柳氏把篮子递给马老太太的大儿媳妇,“没啥东西拎的,就是两个鸡子,都是家里存下的,给老人家压压惊!”
马老太太知道李三祝家不差这两个鸡子,她家里如今也不是贪图这点小便宜,就是人家专程上门来看她,心里极为高兴。
亲自给搬了条凳,“你们娘儿两个坐!广平家里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嗯,听说了!
钱家人过来打砸,事后,李三祝也上门看了,李广平没有纠缠的意思,他们家自然懒得去管那份闲事。
马老太太又端过来一笸箩南瓜子儿塞李秋岁手里,柳氏忙道:“马婶,别忙活,赶紧坐下来,咱娘们儿说会儿话。”
马老太太顺势坐在条凳上,“沈家人可是气坏喽!沈猎户的媳妇,别看着文文弱弱,风一刮就倒的模样,说话可是不客气咧!放话说李广平还想跟他们老沈家做亲,就管好自家孙女!”
李秋岁抓了两颗南瓜子,把笸箩放在一旁的石桌子上。
“是吗?”柳氏干巴巴道,她是个直脾气,平常很少出门跟人聊村里人的闲话,自家跟李广平家同族又是那样的关系,不知怎么往下接话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黑锅
李秋岁没事就爱蹲在门口跟马老太太闲聊,这种天儿该怎么聊她门清呀,忙就摆出感兴趣的样子,“还出这事儿了?我们家忙的脚不沾地,山脚下住着就是不好,村里发生的事儿,没人说,真一点不知道。”
马老太太得意,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挨李秋岁更近一点,道:“我跟你说哈……”
柳氏看她家小闺女儿跟马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火朝天,她目瞪口呆了。
这也是在郑家学的?是了,他们家那么些丫鬟婆子,又不用去地头干活,不说闲话干啥去呀!
小闺女被郑家给带坏了!
柳氏习惯性把黑锅往郑家人头上扣,左右她们家没有这样的人!
马老太太这边说李广平家,李家村不管是在田间地头,还是在村里边儿,但凡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李广平都觉得是在说自家。
李珍珍吓得不敢出门儿,要说钱家二小子这事儿还真没冤枉她,可这话就是在亲爷爷跟前,她也不敢实话实说。
李广平黑着脸从院外折返,看见李珍珍就开口训斥,“没事就搁屋里绣绣花,少往外头跑。”
李珍珍垂着头,她都几天没出屋门儿了,看见李广平出去才敢出来透口气。
李广平拿了铁镐往外头走,李珍珍嘴唇都咬烂了,到底没忍住,喊道:“爷爷,就这么放过钱家?”
李家人也不少,何况您还是族长!
她的名声被钱家人败坏完了!她的爷爷,包括家里人,没一个说帮她出口气儿的,甚至还埋怨她带累了家里的名声。
那钱家二小子将来也是能耐人,前世是李秋岁救了人,今生她把人救了,他真就记住恩情了。李秋岁家里越过越好,李珍珍不免在那人跟前嘀咕两句,谁知道他这么不济事,自己蹲大牢不说,还连累人……
李珍珍呜呜的哭……
“那你想怎么着?”李广平耐住脾气,“咱们家真要找上门儿,这种事情闹腾起来没完没了,与咱们家的名声更加不利。等明年,你不是说等明年你哥就能考上秀才了吗,到那时就没人敢说嘴了。”
“嗯,我哥明年一定能考上!爷爷,今年年底咱们临山县这边开始闹干旱,这场干旱要持续两三个年头。您看看接下来咱们家怎么安排?”这事李珍珍还犹豫怎么说,可她怕了,怕爷爷对她失望,家里人越来越没好脸色,一委屈,话就脱口而出了。
“当真?”
李珍珍重重点头。
“那可不能对旁人再说了!”
李珍珍再次点头。
……
这一阵农人忙着秋收,府城郑家这边,郑老爷的差事早几个月完成,现如今,人在京城当差,郑蓥一直说去京城,过了八月半就该启程了,郑夫人领着两个闺女留在府城这边,这两天都在忙着给郑蓥收拾行李。
“娘,府城有什么好的,咱们一起去京城吧!”郑妍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
她们姐弟其实是京城长大的,父亲到这边来当差,她们才先一步来了府城,如今差事已了,父亲回京,蓥哥儿也要去京城读书,闹不明白母亲怎么还要留在这边。
郑夫人对这个小女儿无奈,不是为了这个孽障,合该陪夫君儿子去京城。
郑夫人揉额头,“过两年,再过两年,等你们姐俩再大两岁,咱们也去京城。”
郑妍还要说话,郑媛忙安抚,“岁岁来信了,说过两天要到府城来,你不是还想去李家村玩吗,等蓥哥儿走了,咱们再去帮忙摘果子。”
听两个闺女提到李秋岁,郑夫人问说:“你们上回去李家村,那丫头还好吗?她家里怎么种上果树了?是前些年种下的吗?”
一直都是这个品相,李家的日子该是不难啊!
八月半之前,李家村送过来的果子当真是好,个头大模样好先不说,就是那个味儿和上面的那些字,就是绝无仅有的。自家没舍得吃几个,府城这边留了些送人,都打发人送去京城了。
老太爷来信,还是通过驿站官道专程加急,问说果子还有没有,有多少,让都给送到京城去。为此,郑福见天的往李家村跑,但凡带字的果子自家想全数拿下。
李家人不知怎么想的,郑福加银钱也不愿意,听说他们自家留了多数,还分给旁家果贩子。
郑夫人也想见见李秋岁了。
郑妍早忘了回京城的那一茬,“岁岁挺好的,果树是岁岁回家才种的,听说都是五六年的果苗,岁岁买回家那会儿都挂果了。今年是头一年,果子的数量并不多。”
李秋岁家里上梁的那天,卖果树的陈家人也在,她听旁人嘀咕了。
郑夫人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左右那丫头这两天就过来府城,她不阻止两个闺女和她亲近。
要说李秋岁命好之类,郑夫人并没尽信,郑蓥生病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至于亲事,两个孩子还小,其实她另有打算,李家夫妻提出让女儿回家的要求,她一句没多说,就顺势应下了。
郑夫人打发走两个女儿,领着嬷嬷去书房看儿子了。
“母亲。”郑蓥停手,搀扶郑夫人落座。
郑夫人嗯了一声,“衣物吃食,有我和你两个姐姐,不用你操心,书籍这些要你亲自过手。三两年的,怕你要一直在京城待着了。”
“多谢母亲和姐姐,书籍这些也差不多了,等会儿青恒过来装箱。就是母亲和姐姐这边……您要保重自身。”郑蓥跟郑夫人说话,他去京城其实不放心这边,也试图规劝母亲和姐姐同去京城,只是每次都被郑夫人岔过话头,三番两次也就不再规劝。
郑夫人欣慰儿子体贴,笑道:“到了京城,你只管努力读书,早日金榜题名,我再回京城,也算我儿给我脸面上争光了!”
母子二人说笑一番,郑夫人起身瞧出郑蓥欲言又止,打趣道:“有话就说,怎么还做小儿女姿态了?”
郑蓥朝母亲笑了笑,“临走,我想去李家村一趟!”
看郑夫人看过来,忙道:“姨母家的长安表兄开蒙甚晚,虽然颇有读书天赋,想有所成,却不是一时之功。我总是比他多读了几年,帮忙找几本书,也算是尽尽心!”
知子莫若母,郑夫人看郑蓥这副样子就是心里一咯噔,一转心思,笑道:“蓥哥儿,你是咱郑家的长房嫡孙,将来还有支撑门楣的责任。李家那边你心存感激,是你品行高洁。可这事,本就是我们两家事先商量好的,咱们家的承诺一一兑现,并不曾亏欠谁……”
是感激……亏欠吗?郑蓥有一瞬间的迷茫。
郑夫人努力把突如其来的念头往下压,笑着继续往下说,“你若心里过意不去,将来有能力,庇护他们家一二也就是了!”
她绝口不提李秋岁,“……这事倒也不必亲自去李家村一趟,你还不知道吧,李家过两天来省城买人,你准备的书先放我那边,到时候让他们捎带回去也就是了。”
“岁岁跟着一起来吗?”话出口郑蓥回过神了,忙道:“等我收拾好了就送去母亲那边。”
郑夫人心里叹气,面上却不点破,好在人就要去京城,年纪都还小,过两年接触人一多,渐渐懂事,这点小儿女情怀也该淡忘了,府城这边尽量少回来吧。
……
郑蓥在李秋岁来府城的前一天去了京城,李三祝跟着一起来了,他还是第一次来府城,去城东看了院子,那里只留两个上了年纪看门儿的。
实际上县城也有牙行,就是李秋岁没去过,又想顺道儿来府城看看,郭家给的庄子也在这边,赵大时不时过来看看,她还一次没去过。总之是自己的产业,眼下又是秋收,正好带着她爹一起过去看看。
这样一来,一日的功夫就不够了,先去牙行买了仆从,三男六女,一共九个人,给老宅那边送两个,自家这边留下七个。
爷俩商量着明天去庄子上看看,就在城东的院子住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婉拒
这天李长清回到李家村,一起的还有县太爷家的公子,他是家里最小的嫡子,比李长清小上两岁。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青衣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两人乘坐一辆马车,李家村人并不是第一次见过这辆马车,才到了村口就有人打招呼。
“长清……哦不对,要喊秀才老爷……家来了呀!”
李长清端坐在马车上,有人出声,他就撩开马车帘子,脸上挂着笑同人说话,“这是挑水去了!嗯!再过半月,干旱也该过去了。”
“真的啊!这可太好了!”
不指望种出庄稼,如今有口水喝不把人渴死,都谢天谢地了。最先预言干旱的就是李长清家里,这又说要下雨,虽然听人说过要下雨,也说是这家人说的,可从这家人嘴里,还是秀才老爷嘴里,亲口说出来。
挑水的这村人顿感受宠若惊,忙放下担子,胡乱行礼,“多谢秀才老爷指点。”
“呀!县太爷家的秀才老爷也跟着一起来了!”
听说这位公子去年也有了秀才功名,李家村这边的人就这样叫了。
村头的这一番热闹,很快吸引了其他村人,不过一会功夫就在李家村传遍了。
沈家,沈猎户家里,他们家是迁移到李家村的,有四五个年头了,和李珍珍定下亲事的就是这一家。既然是猎户,自然是打猎为生,赶上年景不好,又不是秋里正当打猎的时机,山里的猎物也少。
“尧哥儿,你把这只兔子给李家人送过去。”说话的是沈家的当家太太,也就是和李珍珍定下亲事的沈尧母亲。
“弟妹还小,留着自家吃吧!”沈尧比李珍珍小三岁,十一二岁的年纪,他虽然读书,却没少跟他爹往山林子里钻,露在外面的肤色都能油黑发亮了。
“听说你舅兄回来,县太爷家的公子也跟着去你岳父家了,你把兔子送去,顺带找珍珍说说话。”
沈尧看他娘一眼,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你这孩子!”沈太太叹气,县太爷家的公子她听人说了,玉树临风的读书人模样,三天两头往李家村跑,为什么的,李珍珍那丫头模样没得挑,又有那般的本事,在县太爷那里都挂了名。自家孩子,自己眼里千好万好,可拿什么跟县太爷家的公子比。
“这犟脾气合该改改,我看着也就珍珍稀罕你,这回读书空闲,也不要成天跟你爹往山林子里钻,咱们家还不缺那口野味儿,看看都晒成啥样了!”
“嗯,嗯,知道了!我这就把野味给送过去。”沈尧提着兔子往外走,他不耐烦他娘说这些,要是不应声,他娘能一直说下去。
他心里也纳闷儿,李珍珍看上他哪儿了?要说是前两年,他爹虽然是猎户,他娘却是县城富户人家的庶女,吃穿用度上面,比李家村面朝黄土的村人强上不少,可如今,李珍珍的哥哥去年考上秀才,在县太爷那边实打实的挂上名了,如今的李家今非昔比。
沈尧到李家,看见李长清和知县家的公子站在院子里说话,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李珍珍跟她娘在灶房,他搁下兔子就走人。
李珍珍追上来问,“尧哥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尧没有停下脚步,侧眼看她,道:“没有。”
“没有?我娘让你留下,你怎么不留?”
这还成他的错了。
沈尧停下脚步,“我如今没有功名,硬往上凑就落了下乘。”
李珍珍心里悄悄松口气,县令家的公子三五不时来家里,真担心沈家多想。
沈尧比她小了两三岁,单看个头还没她高,李珍珍训斥的话张口就来,“没有功名就努力读书,我家也不差你那一只兔子吃,看看你都黑成什么样了。”
左右再过了几年沈尧能长成大高个,就是这人黑成这样,不知道啥时候能变白净?方才她实在没忍住才把话说了。
沈尧听他娘啰嗦一通,可不想再听李珍珍啰嗦,忙道:“知道了,你回吧!”
李珍珍站在原地目送沈尧走远,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年纪还小,两人虽然定下亲事,偶尔见上一面,说不上两句话,身后就像有狼撵了似的。
“李姑娘。”
李珍珍听声回转身,“乔公子,何事?”
县令姓乔,李珍珍就这么称呼了,只是这人方才还在院子里同自家哥哥说话,怎么跑出来了?
乔公子的心思,李珍珍能猜个七七八八,对她看重,不过是她预测了这场灾祸。知县一家,再过一年半载,就该升官到了别处,她是万万不敢招惹。
上一世,到死她都没离开过临山县,到了别处,哪还能预测下不下雨!没了价值,可不敢指望人家依然对她看重。再有,她哥上一世年过四十才考上举人老爷,这一世,虽然早早拜了知县大人为师,可科举这条路多难走的?
沈尧则不同,重情重义不说,上一世这人可是到了京城当大官,这一世,李珍珍成功救下了他的父亲,自信对他家有大恩,将来定是差不了。
还有一点,李珍珍下意识不愿意承认,上一世的沈尧是李秋岁的夫君。
“李姑娘?”乔公子看李珍珍出神,再次出声道。
李珍珍回过神,她对这位乔公子虽没那份心思,却不想得罪人,忙表示歉意的行了一礼,“乔公子,请说!”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今次过来有人相托,想邀请姑娘去县城做客,不知可否方便?”
不等李珍珍拒绝,乔公子又道:“相邀之人乃是家中两个妹妹,年纪与姑娘不相上下,听闻姑娘有超凡能力,心生敬意!不是我拦着,都该亲自上门问询了。”
李珍珍想去县城,也想结交人脉,知县家的小姐,也算正经官家小姐了。就是如今她名声在外,不说县城,就是李家村这边,一有人见着她面,就要拉住人问东问西,她如今无事一般都不出门。
李珍珍一开口就开始婉拒了,“如今田间干旱,家里人为了生计,无不尽心尽力,我虽然吃不得苦,却也能绣个帕子,换两个铜子好补贴家用。这样,公子下次过来,就把两个小姐一起带来,我定当尽地主之谊。”
这就是被拒绝了,乔公子看李珍珍谈吐不凡,心底竟然真的起了点别样心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先生
持续的干旱,多少影响了点小伙子找媳妇。
李秋岁就把她哥找不着媳妇这事怪到了干旱上边。
李长山过了年十八岁,这个年纪,婚事早该定下。
李三祝家里如今的条件,比一般县城的富户也不差,李长山是家中长子,去镇子上读了几年书,柳氏挑选大儿媳妇,问过李长山的意见,不管是为了家族的长远打算还是小夫妻俩相配,都偏向读书认字这方面。
读书认字,书册笔墨花费可不少,一般人家能舍得倾全家之力送男丁去读书,是指望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将来反哺家族。闺女家嘛,多数人的观念里,迟早要嫁人,能吃饱喝足不苛待,都算好人家。
想给李长山找个读书认字的媳妇可不就犯愁了嘛!
乡下的闺女想读书没条件,镇子县城读书的闺女多,可李三祝这样的人家在人家眼里就是泥腿子暴发户,可不就让人犯难了吗?
李秋岁看柳氏关了门跟媒婆在屋里叽叽咕咕半天,然后,客客气气把人送到了大门外。
等柳氏进了自家院子,李秋岁终于忍不住劝道:“娘,大哥才十八岁,娶媳妇这事儿范不上着急吧!”
柳氏瞪她一眼,“你去村里头看看,哪家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还没娶媳妇?人家那麻利劲儿的,娃娃都能满地跑帮忙捡鸡子儿了。就是那还没娶上媳妇的,人家也已经定下来,说娶就能娶上。咱们家你大哥呢,人选还没个着落,他那温吞性子不着急,你这丫头还净说风凉话,我哪辈子能抱上孙孙……”
这还真让人没话说。
李秋岁怕了她娘的没完没了,赶忙扯住柳氏口中‘温吞’的李长山,“大哥,那花婶子还没走远,你赶紧找人家说说好话,好娶个嫂嫂回家。咱也不挑拣,管她瞎眼瘸腿,能给咱娘生孙孙就好。”
柳氏气结,抬巴掌就想拍人。
李长山挡住柳氏,他也无奈,就是听说又有媒婆上门他才赶过来看看,“娘,婚事您和爹做主就好,只要是您喜欢,姑娘家心地好,就是不识字儿,咱们娶回家再学也不迟。”
他娘先也不识字儿,学了没几年,如今都能看账本子了,在他看来,姑娘家只要品行好,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儿子说话熨帖,柳氏心里舒坦,不禁又有了新的担忧,“长山,你是不是着急娶媳妇儿了?”
小闺女说话是气人,可她也想找个好媳妇配她家儿子,柳氏并不承认自己心气高,远的不说,就是家里服侍两个闺女的小丫头,个个眉清目秀识文断字,找儿媳妇先不挑模样,见识总不能比她们差了。
柳氏怕儿子行差踏错,警告道:“我告诉你李长山,咱们家可不兴整通房小妾那一流!别仗着兜里有两个铜子,你就学着城里公子的那一套!”
李秋岁瞧柳氏的架势是没完了,赶紧朝她哥眨眨眼,自己先贴着墙根溜走。
李长山瞪她一眼,他是真不着急娶媳妇,可要是跟他娘拧着来今天这话题没完了。
“娘想哪去了,儿子是男子,迟一点没关系,大妹妹夏禾也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有合适的就先定下来。”
这就是柳氏着急上火的原因,下面的孩子一个挨着一个……
找了大妹妹当借口,总算分散了他娘的注意力,李长山心里松口气,跟在李秋岁后面往外走。
李秋岁走的慢吞吞,李长山追上人,兄妹俩并肩往外走。
李秋岁看一眼天色,“大哥,大雨就要下来了,家里这边没什么担心了,就是四哥人还在县城,明日咱们去把人接回来。”
李长安学里后日放假,他大概也是后日回家,大雨明晚上开始下,李秋岁没把话说死,不是说县城李长安搁城里有危险,就是这场雨不会小,这个时候一家人在一起,李秋岁心里才安稳。
天越来越闷热,家里就李长安一个人在外面,李长山也担心弟弟,“那咱们明日后半晌去接人。”
……
隔日,天气更闷热了,过了晌午,兄妹俩驾了马车往城里赶。
李长安说是在县城的学堂读书,其实就是先生的家里。先生不止他一个学生,人一多,就要专门开辟一间屋子,学生的学识参差不齐,这就要分开教学,那就多开辟一间屋子。
这样久而久之,学生越来越多,也有考上秀才举人的。
名声一大,学生更多,这就形成了学堂。
李长山早两年就不在镇子上读书了,三五不时会来这边给李长安送些东西,李秋岁也跟着来过几次。
县城多是砖瓦房,学堂这边也不例外,门窗比居家留的都大些,贴上雪白的窗棂纸,倒显得干净明亮许多。
兄妹俩找到李长安,说明了来意,李长安沉思片刻,要下大雨这事,县城比李家村那边传的还凶。
知道家里人这是担心了,左右回家读书也不耽搁什么,李长安就道:“大哥和岁岁等我片刻,先生在前院歇晌,我过去说一声。”
请假了自然要跟先生知会一声,李长山催促,“那你过去看看,要是正歇晌就等会儿再说,咱们等一会无妨。”
这边还说在外头等着,那边有妇人领着两个姑娘经过,李长安背对着来人,李长山和李秋岁和他站对面。
李长山见过妇人,知道这是李长安的师母,忙率先行礼道:“见过女先生。”
实际上李长山叫妇人一声太太更为合适,就是李长安的这位师母学识颇为渊博,书法丹青,包括四书五经都能信手拈来。李长安的先生呢,对自家媳妇颇为看重,有外人介绍,包括学堂里的学子,都让称呼其女先生。
妇人面相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股洒脱劲儿。
她远远就看到兄妹三人了,李长安是夫君的得意门生,家里的长兄她自然见过,边上的小姑娘也该是家里的妹妹。
“是长安的兄长吧!怎么站在院门口,赶紧进屋说话。”
李长山还想拒绝。
“长安的先生有事出门了,还要一会功夫归家。这天闷热闷热的!赶紧跟我进屋里喝杯凉茶!”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才女
其实学堂和先生家还隔了一道两人高的围墙,穿过一道月门,就到先生家里了。
李长安的先生姓林。
林太太领着一行人往里走,作为先生看重的弟子,李长安不止一次来过先生的家里,跟林太太极为熟悉。
林太太不拿李长安当外人,“你先生还要一会儿,家里边你熟,先领着你大哥去那边花厅喝茶。要是有要紧事儿,方便跟我说,我帮忙转达也无妨。”
林太太言语爽直,李长安拿女先生当敬重的长辈看待,低声把兄长的来意说了,又道:“不是非要跟先生当面说,这一场雨说不准能下十天半月,来年我就想下场,总不能荒废光阴,还要劳烦先生指点一番课业。”
林太太虽然熟读四书五经,可李长安的进学进度,天赋能力,她了解的不多,不方便随意插手。
“那你就陪你兄长喝杯凉茶,耐心等着先生回来。”一指李秋岁,“这是你家小妹妹吧?小丫头跟着我去内院坐会,你们走的时候差人过来传个话。”
李秋岁被女先生带走,到了内院,女先生介绍,原来一直跟在先生身后的两位姑娘是嫡亲的姊妹俩,都是这位女先生的外侄女,就是女先生嫡亲姐姐家的女儿。
两位姑娘,大的十五六岁,小一些的那位,十岁上下,跟李秋岁年纪不相上下。
女先生去换衣裳,交代她们俩负责招待李秋岁这位客人。
两人一会儿瓜果,一会儿点心,弄得比李秋岁这位客人还要紧张。
李秋岁以往接触的小姐姑娘,都是自来熟,她也不会主动找话题聊天呀!
李秋岁硬着头皮拉住二人,“两位楚小姐别忙活,咱们坐下来说会话。嗯,两位小姐平日都有什么消遣?”
女先生说过两位姑娘姓楚吧!
到底是年长的姐姐先反应过来,拉着妹妹坐到李秋岁边上笑道:“姑娘见笑,我和妹妹成日关在屋子里闷头绣花,来到姨母家里才有机会待客。要说消遣,就是绣花眼睛累了,看两本闲书打发时间。我看你和家妹年纪相仿,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楚姐姐吧!”
这姑娘一笑,露出脸颊浅浅的梨涡,李秋岁看清楚人家的长相,真真是位温婉的大美人。
李秋岁喊了人家一声“楚姐姐”,另一位楚小姐跟李秋岁同岁,两人就以各自的名字相称。
都是小姑娘,三两句话就熟悉起来。
女先生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三个小姑娘相谈甚欢,不由在心里叹口气。
姐姐走的早,留下两个丫头,就因为是丫头,姐姐的夫家也不看重,整日就知道关起门儿读书绣花,好不容易接到自己身边两日,就希望多接触些外面的小姑娘,改改面团似的性子。
外面有人喊李姑娘,李秋岁知道该回家了,同女先生和两位楚姑娘告辞,“我家就在上河镇的李家村,两位要是得闲,就去我家玩,还有女先生,我娘也是好客的性子。”
小楚姑娘听说李秋岁要走,眼圈儿都红了,一直拉着李秋岁的手不放,“那咱们可是说定了,到时候让姨母带我和姐姐去你家玩,我还能帮你家摘果子。”
李秋岁点头。
一直把人送到了马车上,李秋岁掀开马车帘子,还能看到小楚姑娘冲她摆手。
李长山兄弟俩看李秋岁这样哭笑不得,这还是那个一脚能把劫匪腿骨踢碎的小丫头吗?
李长安看不过眼,终于开口了,“哪天我再把你带到城里来玩儿,不又见着了吗?”
至于这样跟生死离别了似的!
李秋岁瞪了她小四哥一眼,“你没看小楚姑娘都哭了吗?人家跟我一样大的年纪,会绣花还会作诗呢!不是我说,人家那诗作的不比你这才子差了。”
李秋岁不会作诗,也不耐烦绣花,这两年她除了修炼异能,也没人要求她干这干那了,也就能坚持一天写两张大字,勉强不被算在文盲之列,但不代表她不喜欢有才气的小姑娘呀!
李长安可跟她不客气,“还知道人家跟你一样大的年纪呀!我记得,以前在郑家你还送过我和大哥二哥荷包,如今我都没见你那屋有针线笸箩,怎么拿针你都该忘了吧。”
李秋岁不服气,小小声的嘀咕,“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学针线的?”
这话说的自己都没底气。
李长安却不放过她,“三姐读书认字之余还苦练丹青!你呢,好好的针线学了一半儿,扔一边放弃,大字倒是天天练,写的勉强算工整,可看看这两年有一点进步吗?”
她她她,她有这么差劲吗!
李秋岁握拳,差点恼羞成怒一拳头锤到李长安脸上。
李长安看那丫头的拳头到底没落到自己脸上,心底不由悄悄松口气儿,自己的话说的狠,这丫头真朝他脸上来几下,倒也没啥,就是当着大哥的面多少失了脸面。
李秋岁能有什么法子,这是自家亲哥哥,要是别人早踩脚底下去了,余光瞥见她大哥了,忙扯了袖子告状,“大哥,你看四哥说我……”
两个小的吵架,李长山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插手的打算。
自家小妹妹自己舍不得说,四弟能狠下心说教他也不会拆台。
被扯了袖子就不好继续作壁上观了。
咳!
李长山忙咳嗽一声,“长安,岁岁今年才十岁,学什么都不晚,你有话好好说,急赤白脸的,你别吓着她。”
“好好说,她能听才奇怪咧?”
“那你就好好说看看嘛……”
“从明天开始,不,从今晚上开始,每天临摹十张大字给我,绣花就从明天开始吧,十天交上来一方帕子或是一个荷包,四书五经这些不要求熟读背诵做出锦绣文章来,可要大致读一遍,不要求明白其中深意,也要做到心中有点数……”
李秋岁就看见她小四哥嘴巴一张一合,把她往后的每一天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大哥呢,还在边上一本正经的嗯嗯点头。
这是替她应承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雨
兄妹三人前脚到家,后脚大雨哗啦啦下来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大半个月,不但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李秋岁家这边地势较高,又是砖瓦房,除了屋子里边潮一点,还算安稳。
李三祝提前把老宅那边的爹娘兄弟并侄子侄女都接到了家里,倒是不用担心住不开,前两年,包括药坊那边,建了好些宅子,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并不算拥挤。
外头的天黑漆漆一片,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一大家子人没心思干别的,聚在一起,时不时就要往村子的方向瞧瞧。
李家村紧邻在山脚边上,李秋岁家这边是全村最高位置,一路斜坡向下,就有人家的房子盖在低洼处。雨量一急,村子里的沟渠来不及排泄,山上下来的水都聚集在一处,低洼处的房子可算是遭了殃,又多是土坯房子,有那年久失修的,这水一泡,可不就得倒塌嘛!
这几天没人敢往村子那边去了,水把村里的路淹没了,水漫过脚脖子那会儿,凭着记忆,还有人敢往自家去瞧瞧,这会儿水都看不出深浅,没人敢冒险了。
村里离李秋岁家这边有一段路程,站在这边朝村子的方向望,整个村子几乎被大水淹没了,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人家的屋顶。
前两年那场干旱才过去,李珍珍一说有水灾,没人质疑,几乎都信了,不论她的初衷为的什么,是不是为了博名声,她又从中得了多少利,却切切实实帮了许多人家,甚至救了许多条人命。
村人提前到山上找了山洞躲雨,也提前转移了家里的粮食和家当,人员都安全,损失算是极低了。
柳氏跟李三祝感叹,“这么大的雨,连下了这么多天,多亏了李广平家,不然这日子该怎么往下过?”
李家村多数人的日子都艰难,累死累活的土里刨食,能勉强个一家老小的温饱,这要是村子里没提前挖了那么多排水渠,周边县城没能联合清理河道,一旦雨量过大,来不及排泄,堤坝一旦决堤,闹了洪灾,就不是单单泡倒屋子了,人命都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
李三祝也跟着叹气,“是啊!如今这样算是万幸了,倒塌的那些房屋多是年久失修,等大水退了,重新摔土坯盖起来,几个日头一晒,要不了多久就能住上人了。”
大家都站在院子门口,这里地势最高,没有遮挡物,方便看清楚村子的全貌。
马遛子推门出来,看到李三祝这边有人,就过来说闲话。
平日不着调的人,这会儿显得忧心忡忡,“……广平家的珍珍不是说这两天雨就该停了吗?怎么天还黑沉沉的,这样子哪有要停的样子哟?我看雨再下下去,就是咱们这边的几户也要给淹喽!”
老宅那边也被淹了,屋子倒没倒?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楚。
这要是水退了,家里家外拾掇起来没完没了。
李四祝最不耐烦干那些,他跟马遛子都是家里的老儿子,打小就有村里人拿他们俩一起说嘴儿。
他自觉比这人强上不少,一看马遛子就不顺眼,“你也说了是这两天,这不还没到时间呢嘛!没看见这会的雨越下越小了吗?趁着这两天还得闲,还不赶紧养养精神去,村里边儿好些人家的房子都倒塌了,你不得搭把手吗?”
马遛子同样不待见李四祝,他是不喜欢干家里的活计,可外头能挣到铜板的活计他从来不吝惜出力气,李四祝呢,兜里没几个子儿,还竟喜欢往县城溜达,没见着长啥大本事,回来就嘴巴哒哒哒吹牛了。
“我当然要去搭把手!就是到处湿哒哒,心里头憋闷,总也睡不安稳。也就你李四祝没心没肺了,竟还惦记养精神!哎,广平叔在哪呢,我再去找他家珍珍问问……”
李广平一家在哪?
他们家有去县城避避的念头,在李珍珍的记忆里,这场雨下来,县城地势不比李家村高,受灾情况没比李家村强。
李长清虽然考上秀才了,他们家呢,条件是比村里多数人家要好一点,但供出一个读书人,不说倾全家之力,真没多少富余。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这话并不算空口白牙。
很明显的道理,你想呀,考上秀才,多少人能甘心不继续往上考,交友应酬这些花费先不说,书册笔墨都要上一个台阶。
秀才,在乡下人眼里有数不尽的好处,比如免赋税这一条,可在城里甚至是镇子上,秀才并不少见,一些富裕的商户,还没用得上你的地方,送礼不会送的太过贵重。
举人则不同,不管你继不继续往上考,是有资格当官了,这就有价值了呀,富裕的商户上门送礼司空见惯。在明令禁止官员经商的条例下,收礼算是光明正大的敛财途径。
所以李长清这个秀才,在李家村这边有分量,在县城,不是李珍珍有意透露她有预测天象的能力,李广平费了劲的去钻营,想拜同进士出身的知县老爷为师是痴心妄想。
至于知县老爷,一县的父母官,朝廷正经任命下来的官员,临山县这边接二连三的灾情,有了李珍珍的提前预测,真正免了百姓的流离颠沛之苦,明晃晃的业绩呀,这是要高升的。
知县高升,李长清跟着受益,这里边明晃晃互利互惠的关系。
言归正传,李广平自从搭上了知县这条人脉关系,也算开了眼界,不会为了躲雨这种小事情上门麻烦人家。
再者,李广平还是李氏族长,自家人去了县城总要先安置好族里的人,他们家在县城还没置办宅院,真要去了,还要租借,这么些族人他总不能都带上。一家人坐一起商量,留在村子上,也算同李家村众人同甘共苦了一回。
李广平家里也买了山地,找了块合适地方挖了山洞,十多天一家人就躲在里边,好在提前准备了许多干柴,山洞里潮湿阴冷,这会一家人正围着火堆烤火。
马遛子弄了许多荷叶披在身上挡雨,找到李广平这边,身上差不多湿透了,劲凉劲凉的,就想钻进去躲会子烤烤火。
李长清的爹把人拦了,“山洞里地方小,老人孩子都挤一堆儿了,就不请遛子兄弟进去了。”
马遛子撇嘴,破山洞,当谁稀罕似的!
他探着脑袋喊火堆前的李广平,“我说广平叔,都烤火呐!你家长清好歹是秀才老爷了,怎么能让您老受这份委屈?怎么着也得把您接到县城躲躲呀?”
这人就这德行,李广平懒得同他计较,他不接马遛子的话茬,开口问道:“这么大的雨,不在家好生待着,跑我这干嘛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分家
过了两日,到晌午那会儿雨停了,下午等太阳冒出来,村子里的积水肉眼可见的往下退。
李家村经历了狂风骤雨,又被大水泡过,想想那场面就够凌乱了,各家各户都紧忙往自家赶。
“哎呦,我家房子都冲没了!”
“……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我家的屋顶也没了,哎,老大,老二,赶紧去弄点庄稼杆子,好歹先把屋顶给封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比谁家好,满村子的狼藉,大家先合力把横七竖八的树木抬走,村子里小路通畅了,到处的草梗烂树叶子,这都得人手拾掇。
经历过一阵子的兵荒马乱,之后,就先自家忙活自家。
雨一停,水退到脚脖子那会儿,李广茂就领着一家人回老宅了。
他们家还算幸运,屋顶被刮没了,好在土坯墙没倒。
张氏几妯娌领着李秀儿几个姑娘拾掇院子,李二祝喊小子们去弄稻草了。
等扎好草把子,李四祝爬上屋顶,这就动手封屋顶了。
李秋岁一家人跟过来帮忙,李三祝不让李广茂和老太太上手。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就是下过雨,还是人一动弹一身的汗。
李秋岁坐在老太太边上,老太太手里挥了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祖孙三人扇风。
李秋岁随手拿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爷奶,我大堂哥都娶妻了,后面是二堂哥,一个挨着一个,那么些人,屋子也不够分配。您们不如同大伯,二伯商量商量,重新买块宅基地,砖瓦房也要不了多少银钱,不凑手……就让我大伯,二伯,先问我爹娘借一点儿……往后,家里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样挤在一起,总不是一回事儿。
李秋岁没直接说给银钱,或者帮忙建房子之类。
老宅这边买山头种果树,都借了自家的银钱,这两年,果树没结多少果子,没能卖上银钱,好在种了不少草药。
年份短的,采摘了都送到自家的药坊,还有些更珍贵,生长年份要久一些的,都还没采摘。
就这样,向自己家里借的买山头的银钱,陆陆续续都还清了。
他们家能帮忙两位老人买伺候的下人,却不能直接给哥嫂兄弟银钱。
李三祝兄弟四个,包括拈轻怕重,做事奸猾的李四祝品行都不差,没有人说李三祝那边日子好过了,就要这要那的。
李四祝呢,有人帮忙拿主意拿习惯了,主要是几个哥哥都能干,都不同最小的弟弟计较。
老太太倒是想把人管好,就是快三十岁的人,孩子生了一串儿,滑溜的性子早养成了。
家里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李广茂听了小孙女的话,面泛犹豫之色,“这边是老宅子,地方是小了点儿,我想等我和你奶百年以后,把你二伯,四叔都分出去单过,这边就留给你大伯一家。”
老太太白了老爷子一眼,“什么老宅子,你不是家里的长子,这又不是传承了多少代的祖宅……你别忘了,老大家里也是四个儿子,就是老二老四都搬出去,等到孙辈都娶媳妇也铺排不开。”
李广茂无奈,不舍老宅子是真,可买宅基地建砖瓦房,这得多大一笔银钱呐!
买山头借老三家的钱才还清,这里边都是老三一家在帮衬,期间不知道搭进去多少。
老三家日子是好些,可不能总让他一家人吃亏。
老太太心里门清老头子心里的顾虑,“我看岁岁说的对,让老大,老二,还有老四跟他兄弟借,咱们只管吃喝得喽。以前,都看村子里边的地势好,住在山脚下,舍不得建高墙大院儿,就怕山上下来个啥,住着有危险。如今啊,你可看好吧,山脚那一片可成了抢手的香饽饽。你孙女提醒你,你还拿乔上了!”
那咱这老屋子还修不修了?
不修!你一大家子住哪呀!
老爷子反应过来,直接把李大祝兄弟喊到跟前儿,把李秋岁和老太太的话原模原样一说,除了李三祝,兄弟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气,不等他们各自表态,又道:“宅基地的银钱家里给出,建砖瓦房,建成什么样,就你们自己拿主意,银钱不够,自己想法子。我跟你娘跟着老大过日子,他们养老了,老宅这边我就做主给老大家,将来分给他儿子还是卖了换银钱,我就不操那份心了!至于家里的田地和山头,就直接分成五份,你们兄弟四个,一人一份,我和你们娘分一份,这一份和老宅子一样,将来留给老大一家。你们兄弟要是没意见了,等这边屋子忙活完就着手这件事去。”
这是要分家了!怎么说的好好的就要分家了呢?
李秋岁坐她奶奶跟前,忙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裳,老太太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自始至终没见着一点异样。
李秋岁恍然,小小声的道:“您这是和我爷商量好的呀!”山头那边竟还有自家的份呢!
老太太拿蒲扇拍了拍她脑袋,示意她仔细听。
李大祝和李二祝率先点头了,李四祝跟着点头。他听兄长的话习惯了,私心里也想住砖瓦房,至于说让他们自个儿想法子建宅子,不是有他三哥呢吗,借了慢慢还就是。他家还能分到山头呢,不指望果树,就是种三五年的草药,送到三哥家里,也能抵得上建宅子的银钱了。
李三祝想说不用分给自家,心里又感动,都单独分出来了,爹娘还想着自家,欲言又止的……
老爷子摆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老三分家那会,我和你娘的兜里比咱脸还干净,岁岁去郑家,我知道你媳妇心里至今还有疙瘩,分给你家山头,不是补偿,而是因着你是我李广茂的儿子,正式的分家了,你家有一份儿应当应份!”
李大祝是老大,他先表态,“爹娘做的对,分你家一份,应当应份!再者,买山头这事儿,你家往里面搭多少,咱们兄弟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数。”
李二祝在边上不住的点头,他也赞同自家老大的观点,就是那山上种的草药,都是岁岁那丫头折腾出来的,他家那果子这两年干旱也没少卖银钱,要不是为了给他们找一条出路,犯得着费劲巴拉弄什么药坊。
那边李大祝的话音一落,李二祝就沉吟着道:“这家就该这么分!咱们兄弟和气,银钱上老三不计较,可下一辈呢,咱可不能先带坏了头。”
李四祝都听哥哥的,他就只顾着一个劲的点头了,看老爷子和兄弟们都望向他,忙表态,“就该分给我三哥一份!”
似乎感觉诚意还不够,忙朝李三祝嘿嘿笑道:“三哥,你知道我和你弟妹手脚都不勤快,家里孩子又多,手头真没攒几个银钱,咱爹娘给买了宅基地,那建房子的钱还得你帮帮忙。”
还知道自己手脚不勤快!
这么商量的家就这么分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晒黑
“找里正买宅基地这事宜早不宜迟。”李三祝提醒了一句。
老宅这边墙坯没倒,人一多,就一个屋顶子,修整起来很快。
李家村众人都在忙活休整屋子,日子还得继续,好在下过雨,地头不缺水,不用愁种庄稼了。
临山县这边,按理,端午节一过,有水田的人家要种一茬水稻。如今,因着干旱,秧苗一直没能下地,晚了一个月,又一直迟迟没下雨,人喝水都难了,有的人家压根就没育秧苗。
这雨说下就下来了,上等的良田种别的作物就糟蹋了。
李秋岁家里有水田,她还有两个庄子,秧苗早早就育好了。
这边雨一停,那边就开始插秧。
李秋岁的庄子,一个在府城郊外,另一个就在临山县,离李家村有段路程。
前期的育苗,包括雨下来了开始插秧,李秋岁也就是交代下去,都是赵大在来回奔波忙碌。
李家村这边的水田,等把所有的水田都插满,秧苗还有剩余。
老宅那边的水田,李三祝事先提醒过,都提前育苗了,包括隔壁的马老太太一家在内的左邻右舍,知道李三祝是种田的一把好手,还没下雨之前就过来商量意见。
家家都育了秧苗,稻种还是李三祝家里提供的。
这两年缺水,水田都耽误了,当成了普通的旱地,一直在种耐旱的作物,好在知县大人是个好官,上书奏表朝廷免了一部分赋税,百姓才算过了这一关。
前面说过,李三祝种田比旁人都要多收获一成半成,这两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果园子那边虽然收成不好,却能见着银钱。
李长山前两年不去镇子上读书了,家里面好些事儿有他搭手轻松许多。
李三祝这就有心思琢磨旁的了。
李秋岁自从回到家就有些不务正业,先是鼓捣买山头,种果树。前期还偷偷利用异能作弊,后面开始鼓捣草药,什么防虫害防烂根的,后面干旱了,又弄出了防水分流失的草药。
一通折腾下来,在她没有利用异能的情况下果树居然长得还不错。
有村民上门给药坊送草药,她就换给人家一些草药种子或专门种果树用的草药。
开始还有人背后抱怨两句,等用了草药,看到自家果树真的成活儿了,也就彻底没了话说。
不单单李家村村民过来换草药,陈七那边是知道这种草药效果的,没少过来买李秋岁家的草药。
一来二去,名声就传开了,周边种果树的人家纷纷找上门。
李秋岁开的药坊,里边的成药就是专门服务果树的,自然是人家来买她就卖。
因此,这两年,药坊的效益比果园子的收成还要好,李秋岁没少得意这事。
至于杨神医传授的医术,左右给的书籍都翻完了,辨认草药,说出性能药性,就是不用异能作弊,她也能给你说的头头是道。
就是杨神医,不知道自家作为关门弟子培养的小徒弟,成了钻研针对果树草药的高手,会作何感想了?
左右杨神医去了京城,山高水长,李秋岁在这边干了啥,她要是不写信说明,杨神医压根就不能知道。
也就是这些给了李三祝启发,没少拎着李秋岁帮忙配制针对农作物的草药,他要说让李秋岁种庄稼,李秋岁指定没耐心,也不想吃那份苦,分分钟能作弊给你催生一大片出来。
弄草药就简单多了,防虫害,帮助扎根壮苗,连种子都能给你优化一批。
前两年干旱,李三祝就用上了李秋岁配置的草药,就是缺水缺的厉害,收成好一点,人家只当李三祝家里人手足,没少往田地里灌水,村上谁家能有这份能耐?
有那力气还不如回家躺着,还能少喝两口水。
这一季的水稻,李三祝倾注了十万分的耐心,种子都是他一颗一颗亲自挑选,李秋岁弄的那些扎根壮苗防虫害的草药都给用上了。
李秋岁怕他爹失望,来来回回的折腾也累人,从头到尾跟着李三祝一起弄,才算让这一批的水稻秧苗茁壮成长起来。
那些自家剩下的秧苗,有村里人上门要,也就给出去了。
想要种好庄稼,也不是有了好秧苗就万事大吉,首先,你要勤劳,舍得下大力气。
接下来,就是你土壤得肥沃。在这个没有化肥的时代,主要靠人工沤肥,这个只要是会种地的农人,几乎都有各自的法子。
李秋岁两辈子都没真正种过田,她不懂沤肥翻地这些,好在李三祝有自己的法子,就是这两年干旱他也没闲着,得空了就把家里的地翻一翻,种上一些作物,就是不指望收成,等到沤烂了也能肥地用。
李秋岁从中得到启发,有一回去山上溜达寻到一种草,耐干旱,叶片肥厚,生长周期短,容易腐烂,是最最好的天然肥料。
这种草唯一的缺点,就是必须在开春时节种下,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这种草都很难成活。
要是放在风调雨顺的年头,谁家舍得在春天把地荒了。今年干旱就有了这样的条件,开春,李三祝早早吩咐人撒了种子,如今早被深埋到地下了。
想要秋天收成好,接下来的间苗儿,尤其是种水稻,水源很重要,这个水还要循环起来,怎样挖渠,怎样引水……
李三祝是种庄稼的老把式了,这些不必李秋岁多言。
一整个夏天,李秋岁没少跟李三祝往自家水田跑,饶是她有异能傍身,皮肤也比往年晒黑了,主要是脸皮子泛红。
这一天李秋岁又要跟李三祝出门,柳氏赶忙把人拦住。
她不说她小闺女儿,开口就朝李三祝嚷嚷,“你成天带着她往地头跑,你看看人都晒成啥模样了?你是不会种庄稼了,要你小闺女手把手教你?”
别说,他家小闺女种地也是一把好手!
李三祝这话不敢跟自家媳妇呛呛,咳嗽一声就说李秋岁,“外面日头正当头,岁岁先在家里等等,等太阳落山了再去找我哈!”
不等柳氏再说话,扛了铁锹人就没影了。
柳氏自己都不怎么下地了,大闺女夏禾这两年也变白生了,就是这自小白皮子的小闺女,反倒晒黑了。
李三祝不在跟前儿,柳氏开始数落李秋岁,“你看看你,也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前两年还知道日头大在家里躲清闲,如今怎么越发的呆傻了呢!从今个儿起,你不准给我往外头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听
要说在这个家里李秋岁还怕谁,就是她娘柳氏。
她不跟柳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兜圈子,眼睛转了转,道:“娘,其实白回来很容易,你等着哈,不出三日我就能白回来。”
李家村的牛都能被你吹上天了!
……
李秋岁回房干啥去,指望不上她主动读书绣花。
招手唤过来翠竹,把写好的一张纸递过去,“把上面的草药都找来,家里没有的,就让小石头跑一趟县城的医馆,再让人帮忙研磨成粉末。”
翠竹闹不懂,姑娘这是要干啥用?
她也不多言。
柳氏吃过晚食就看见她家小闺女脸涂的黑漆漆,不声不响的过来把人吓了一大跳,“你这是闹什么鬼呢?”
李秋岁脸上涂了东西不好说话,“周(都)说了山(三)天把脸白回来,浓(娘)和洁洁(姐姐)要不要弄?”
柳氏狐疑,“真能变白?”
李秋岁点点头。
柳氏推夏禾,“让你妹妹给你弄去!等你们姐俩都变白了,我再去弄。”
夏禾哭笑不得,“我脸还能更白吗?”
她整日不出门,闷在屋子里不是读书就是做针线,脸真挺白了。
小姑娘当然是皮肤越白越好看了!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李秋岁脸上的面膜有一会儿时间了,周平家的帮忙打来清水洗干净。
夏禾戳了戳妹妹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似乎真白了不少。
李秋岁把夏禾的手拍开,,“娘,你跟着我和姐姐一起做吧,这玩意儿不单单能美白,皮肤还会越变越细腻,这样,您看起来就显得更年轻漂亮了。”
柳氏本来长得就不错,不然不会生的五个孩子都长得好。
柳氏有些异动,就没有女人经得住年轻美丽的诱惑。
李秋岁笑嘻嘻的过来抱住柳氏的胳膊,眼睛一转就开始出坏主意,“娘,去嘛!咱先不跟我爹说,这两天呢,你就让他跟大哥住一起,到时候保准让他大吃一惊!”
“坏丫头!”柳氏笑起来,没说赞不赞成李秋岁的话。
张氏过来找柳氏,看见母女三人笑成一团,“三弟妹,吃过晚食了吗?”
“才放下碗筷,大嫂来了呀!快进屋!”
张氏进来,李秋岁和夏禾喊了声“大伯母”。
“姐俩都在呢!”张氏勉强笑了笑,朝柳氏使了个眼色。
柳氏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岁岁跟你姐出去玩会儿,我和你大伯母说会子话。”
等李秋岁和夏禾走远,张氏才难为情的开口,“三弟妹,你也不是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我家秀秀那个孽障,真真是不让人省心!”
张氏的长子李长根去年就成亲了,下面的三个小子年纪都还小,李秀秀比夏禾还要大一岁,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张氏早早拜托了花媒婆,帮自家女儿留意适龄的小伙。
柳氏也在给李长山张罗媳妇,花媒婆上门,周平家的跟她说了,还说抽空过去问问情况。
“花媒婆上家里了?怎样呀?有没有合适的?”
张氏长出口气,“花媒婆提的几个人家,听声人都还不错。”
都还不错,张氏还这副样子,看样子还有内情,柳氏递了杯茶过去,“……是秀秀不同意吗?你也别着急,再让花媒婆帮忙留意就是了!”
张氏叹气,说话也不在兜圈子,“……就是常来你们家的那个陈七,陈老爷……”
给秀秀找婆家,关陈七老爷什么事儿?
柳氏被张氏的话弄糊涂了。
陈七老爷家里面专门卖果苗,自家的果苗多数都在他家里买的,岁岁弄的那个专门给果树用的草药,自家送了一点给他,知道东西好了,三五不时就要过来买点回去。
陈七这人,他们家没少打交道。
张氏索性不再卖关子,“他们家有个公子,就是你家上梁那会儿,还跟陈七老爷过来送贺礼的那个!”
话说到这里了……柳氏一下明白过来,不会是秀秀看上人家了吧?
“大嫂的意思是……”
“你就让三弟问问人家有没有定亲,也好让那丫头早点死心!”
……
送走了张氏,李三祝晚上回来,柳氏把话说了。
李三祝皱眉,印象里有这么个小子,陈七经常过来李家村,要是有结亲的意思早该提了。
可事关亲侄女的终身大事……
李三祝道:“大哥家里这两年日子好过了,陈七那人讲义气,就是不知道他家里人好不好相处……这样,明天我去找成大寿,让他帮忙打听打听。”
柳氏点头,姑娘家找婆家跟小子找媳妇还不一样,后者只要姑娘人品好,其他的都不是大毛病,而姑娘找婆家呢,不单单要小伙子人品好,还要他的母亲及兄弟姐妹好相处,毕竟是去人家过日子,怎么个情况总要打听清楚。
柳氏第二日就把李三祝的话说给张氏听,“……你兄弟的意思,咱不能直接去找那陈七,成老爷那人咱都熟悉,她家太太咱也接触过,顶顶和善的一个人,陈七家的那个小子要是真合适,还得找人家帮忙说项。”
俗话说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这意思就是男方要主动,总不能姑娘家先上门。
李三祝到镇子上,成大寿刚巧在家,听李三祝说明来意,成大寿差点蹦起来。
李三祝不明白这人因何这般激动,皱着眉道:“……能不能帮这个忙,成兄弟直言就是。”
成大寿忙拱手,道自己失态了,“三祝兄弟,你不会是帮你家夏禾打听的陈家吧?”
李三祝气不打一处来,“你想哪去了,我家夏禾才几岁?长山的媳妇还没影呢!中间还有个长雷。”
夏禾也是大姑娘了吧!成大寿心里撇嘴,眼珠一转,试探着道:“三祝,你看我家延寿怎么样?读书不比你家长安差,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等两个姑娘出嫁家底就都是他的。我太太呢,你也见过,性子跟面团似的……”
这是打自家大女儿的主意了!就他家那儿子,以前还听夏禾小胖子,小胖子的喊,自家闺女能看上才怪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嗣子
李三祝走后,成太太过来找成大寿,“李家村的李老爷来过了?”
别看成大寿膀大腰圆,成太太却是位纤细美人儿,她家老爷和儿子的心思成太太多少知道一点。
李三祝的大闺女儿模样没得挑,要说以前两家人还有差距,如今的李家也不比自家差了,成太太最看好夏禾的一点,就是兄弟多,将来有帮衬。
镇子上离李家村并不算远,成延寿打小就见过夏禾,再大一点儿,成延寿同李长安成了同窗,偶尔去李家见过夏禾两回。小姑娘白白净净,温温柔柔,成延寿就动了心思,这小子回来就让他爹去李家提亲。成大寿听说了李三祝给他家长山张罗媳妇的事,还暗自遗憾自家姑娘太小,儿子一表明心意,他立马也起了心思,这才有了今天对李三祝的一番试探。
成太太看成大寿点头,忙又追问道:“儿子的事儿你提了没?”
“提了,提了,人家以他大儿还没定亲搪塞过去了!”
“要我说你就该亲自上门,哪有人家来找你,你才说这事的!暧,对了,李老爷过来为的什么事儿?”
成大寿把事说了,“李三祝那人我了解,看模样不像是为了自家女儿来打听的。陈七家里的情况我知道一点,他那个侄子还有点印象,帮忙打听打听,这也不算多困难的事。”
成太太就催他,“那你快遣人去打听,赶紧把这桩事帮人家办了,我好去给李太太回话,顺便套套李太太的口风。”
成大寿深觉自家太太的话有理,方才那样大喇喇的问出来实属不妥,“嗯,我这就遣人去办,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李家村,你顺便去探探李太太的口风。”
……
成大寿携夫人来李家村已是三日后了。
陈大寿被李三祝请去前厅喝茶,柳氏把成太太请进内院,周平家的给客人上了茶,柳氏示意她去把张氏找来。
张氏一过来,成太太心里就有数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寒暄过后,开始说成大寿打听来的消息,“你们说的那个小子还没定亲,就是情况有点复杂……陈七老爷那一辈一共七个兄弟,他排行第七。陈七早年娶了媳妇连续生下三个女儿,他媳妇就血崩去了,之后,他怕再娶新妇苛待他那几个闺女,就一直又当爹又当娘拉拔几个闺女长大,大闺女二闺女前几年都嫁人了,这个小闺女也说好了人家,就等着及笄,就能出嫁了。那年你们家上梁,他带在身边的小子,是他三哥家最小的儿子,虽然还喊他七叔,实际上是要过继给他当儿子,将来要管他养老送终。”
怎么还是个嗣子?
柳氏看了张氏一眼,张氏深吸一口气,“那怎么还喊叔呢?难道是想肩挑两房?他亲生爹娘那边还有没有兄弟了?”
成太太道:“能过继出去,家里自然还有兄弟,听说不止一个。至于还喊七老爷叔叔,我家老爷也问了同样的话,陈七老爷的意思是孩子跟着他那会儿已经十来岁了,一时半会儿没习惯改口,就在去年,那小子已经正式过继到他名下,如今已经试着改口了。”
送走成员外夫妻,张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柳氏和李三祝对视一眼,到底是隔房的侄女,他们当叔婶的不好多说。
……
李秀秀去李秋岁家里遇着李珍珍了。
李珍珍忙拦住人,“秀秀,怎么不到我家找我玩了?”
李秀秀心说,我哪还能攀上你家这根高枝!
“有事吗?”
李珍珍像是没看出李秀秀的不耐烦,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说会子话呀?我可没得罪你,说话怎么还阴阳怪气上了!”
李秀秀家里人都不让她跟李珍珍玩,“有话你就快点说,我还要去三叔家一趟。”
李珍珍眸光闪了闪,“前几天我看到花媒婆去你家了,你娘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去,我猜的要没错,花媒婆是给你说亲去的吧!”
提这一茬,李秀秀就有些上火,“我年纪到了,有媒婆上门有什么稀奇的?你还不是早几年就跟沈家定亲了吗?”
李珍珍,“怎么还急眼了呢?到了年纪说亲,当然没什么稀奇……就是花媒婆那里能有什么好人家,她也就在咱们这些乡下晃荡。真要想找好人家,你不会去找你三叔,三婶呀,你娘帮他家干多少活儿,让他们家帮你说一门婆家,怎么了?不说府城的郑家,就是成员外和那个姓胡的老爷,他们哪一家能没有小子,他们那样的人家都是使奴唤俾的……”
李秀秀到了李秋岁家里还在想李珍珍的话,那位陈七老爷和三叔关系也好,嗣子怎么了,那位陈七老爷没有续娶太太,她嫁过去直接就能当家了。
李秋岁看李秀秀出神也不理她,这两天鼓捣面膜鼓捣出兴致了,又开始寻思鼓捣擦脸的香脂,这玩意儿可比面膜复杂多了,加蜂蜜石蜡就不说了,还得想法子去植物中提炼精油。
夏禾也喜欢弄这些,妹妹弄出来涂在脸上的东西,白没白的她倒是不在意,就是涂在脸上特别舒服。
李秀秀终于回过神了,“在弄什么东西?”
夏禾抬头,“在弄擦脸的香脂。”
“难怪你俩的脸越来越白净,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给我一点?”李秀秀心里不是滋味,堂姊妹比亲姊妹远了这么多吗?
她俩脸白,主要是她们爹娘都白好吧!
夏禾,“这不还没弄成呢吗?等成了,就弄点回去用用好了!”
李秀秀欲言又止,看姊妹俩都没有想问的意思,她支支吾吾的开口,“那个,今,今天成员外和他太太到你们家来了吧!”
李三祝找成大寿打听陈家的事李秀秀听她娘说了,可她娘回到家就说陈家不好,又是亲爹亲娘,嗣爹嗣姐,关系太乱了,说她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她摆弄不明白。
夏禾点头,“来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夏禾,你说那个陈公子人怎样?”
陈公子是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来信
李秀秀看姐妹俩的样子,急了,“哎呀,就是陈七老爷带在身边的那位子侄。”
李秋岁和夏禾对视一眼,听李秀秀三言两语,姐妹俩就把整个事件串联起来。
感情是要给李秀秀说婆家,她自己看上人家陈七家侄子了。
陈家的公子,总共没见过两回,到哪知道人怎样去?
夏禾就问说,“大伯母怎么说?在我看来,大伯母那样疼你,总归都是替你打算。”
李秀秀找了个地方坐下,“唉!我娘嫌弃他是嗣子,怕我摆布不明白……”
怎么说……
等姐妹俩听李秀秀把话说完,夏禾瞪大了眼睛,“陈七老爷倒是重情重义之人!”
夏禾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触,是因为所处的时代女子地位低下,陈七老爷的太太不说故去了,就是人尚在,有点家资的也不妨碍夫君纳妾,陈七老爷这样,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坚持不续娶的,当属罕见。
李秀秀一拍手站起来,“夏禾,你也觉得他们家好,是吧?陈公子有陈七老爷这样的嗣父,人品不会差了。”
夏禾不明所以,她说的是陈七老爷,关陈公子什么事儿?
“秀秀姐,这事儿你还是听大伯母的吧,况且陈公子并非陈七老爷亲子,就是亲子,子不效父之辈,也比比皆是。”
李秀秀哪能听进去夏禾后面的话,一拍手道:“这事我娘不支持我,我去找三叔,三婶做主。”
李秋岁听了这半天,李秀秀感情是到自家找认同来了,要是旁的事也就罢了。
在这时代,婚姻对于女子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她娘张氏不赞同,心里自然有考量。爹娘那边儿她不担心,不会给李秀秀做主,可怎奈李秀秀这样的恋爱脑,她姐夏禾说了那么多,她竟拣好的听了,那不好的,竟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李秋岁把手里的药杵使劲往桌面上一磕,李秀秀瞬间回过神儿了。
她怕李秋岁不是一日两日,现在一见面好歹不让她背书了,可看对方绷着脸的模样,着实让她心里打怵。
“岁岁,我,我……”
李秋岁抬手打断,“嫁娶这种事,本来就是你爹娘做主,我爹娘虽然是三叔,三婶儿,他们也只会听大伯母的意见。至于陈家,咱们两年前就见过陈七老爷,他那个侄子一直跟在身边,咱们也听过他叫陈七老爷七叔,成员外也说了,那时候,他已经过继到陈七老爷家里了。陈七老爷没压着人改口,那是他豁朗大度,可那小子一直叫人七叔,肯定是对原身家庭有所留恋。他的亲生爹娘呢,孩子留恋父母还算人之常情,他们竟然听之认知,这就不厚道了。”
是呀,你要是舍不得孩子,人家还能压着你把儿子过继出去?
李秋岁接着往下说,“陈七老爷咱们都知道,咱们家的果树都是跟他买的,这人做买卖实诚,为人一副侠义心肠,在他们陈氏家族,一来,能说得上话,二来,他手艺过硬,手头应该最是宽裕。咱再来说说那位陈公子的原生家庭,能舍得过继一个儿子,那肯定是孩子多,孩子多了,家境能富裕到哪去?人的精力都有限度,能做到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吗?”
能吗?
夏禾心里也疑惑了,要在以前,她看爹娘对小妹妹最好,对待大哥,也比另外两位兄弟看重,可随着年纪渐长,越发觉得爹娘对她和下边儿的两位兄弟更好。不过,这只是他们一家,不代表所有人家都是这般,村子上,父母偏心偏到胳肢窝的也不是没有。
李秀秀是大房唯一的女孩,爹娘对待她,甚至比几个兄弟还要好一些。
李秋岁敲了敲桌子,看两人回神了,继续道:“过继孩子这种事,实际上也无可指摘,可迟迟不让孩子改口,从而快一点融入新的家庭,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李秀秀到底没去成找她三叔三婶给她做主,李秋岁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就是那位陈公子的父母不是好相与之辈。
李秋岁没管之后的事,她的面膜和护肤品得到了家里人的一致好评,在她正洋洋得意之际,府城郑家捎带来了杨神医的信件,顺带还有一箱子的医书。
李秋岁瞬间就垮了脸,她现在一天天的松散惯了,哪有心思去看什么医书。可杨神医信里说了,他人现在正四处游历,说不准哪天就游历到小徒弟家里。
定是要被检查功课的!
李秋岁还想抱紧这条金大腿儿,师傅之前给的医书,不单单让她有了搪塞她之所以懂那么些的借口,也切切实实让她受益匪浅,学到了许多。
修炼异能要不是成了一种习惯,李秋岁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金手指。
又过去小半个月,李秀秀定亲了,男方就是那位陈公子。
陈七老爷亲自领着陈公子上门的这天,李秋岁一家去老宅吃了一顿席。
李秀秀的脸一直红红的,看到李秋岁还颇觉不好意思。
终于找了空挡,把李秋岁拉到一边,李秀秀小声道:“岁岁,陈公子说……说成亲后,他爹娘那边不会管我们家的事,也就逢年过节多给出一份孝敬。”
李秋岁点点头,“嗯!那恭喜秀秀姐。”
左右提醒过了,人家都定亲了,大喜的日子,她犯不着去触人家霉头。
李秀秀显得十分开心,第一回有了点当姐姐的样子,“那你快去坐席吧,不用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李秀秀定下亲事的这一日,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李四祝竟然不在家。
李广茂让大孙子去找人,村头,镇子上都不见人影,老爷子着实气的不轻,“……找不着就不找!还是日子太好过了,一天天的见不着人影。”
李四祝媳妇的娘家在隔壁镇的下河镇,是家里最小的闺女,也都是自小家里人帮忙拿主意拿习惯了。
在人的印象里,她管不了李四祝,有事习惯了到二老跟前说。
“当家的可能去县城了,前两天还听他说在县城认识了什么人,估摸又去找人家了。”
家里给各房买了宅基地,大房二房那边盖了砖瓦房,眼见着就要起来了。
他们四房手里总共没有几个子儿,去三房借,总归还是要还,她就撺掇自家男人去找找门路。
好在自家男人有能耐,能在县城遇着贵人……说是那贵人今天邀他喝酒,李三祝还寻思亲侄女定亲,想个法子给拒了,结果他媳妇让他尽管去,爹娘这边她给想法子搪塞过去。
李广茂心里有气,还不能当着人面发出来,只低声斥了一句,“胡闹,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亲侄女定亲,他这个当叔叔的不在家,像话嘛!”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教训
李广茂生气归生气,就等李四祝晚上回来,好生教训一番。
结果李四祝晚上没回来,到了隔日天黑还不见人影。
李四祝的媳妇慌神儿了,李四祝这人是不担事,可对媳妇孩子真没话说,也没有夜不归宿的先例。
李四祝的媳妇可不就慌神了吗?她一个女人家,不知道到哪去找人,两老那边又不敢说实话。
李四祝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大闺女,前头三个哥哥生了那么些小子,夫妻俩并没有重男轻女的心思,十分欢喜给大闺女取名李掌珠,今年十多岁了。
李掌珠整日忧心不着调的爹娘,皱着个眉头,颇有老成能拿事儿的模样。
“娘,你还是把实话跟爷爷说了吧,爹爹出去有两日了,不要在外面遇到了麻烦才好!”
她爹娘的小心思,李掌珠多少知道一点。
爷奶给各房买了宅基地,两个伯伯那边的砖瓦房眼见着起来了,自家这边还没个声响。爹娘手里总共没几个银钱,舍不得下苦力气,又习惯了爷奶给拿主意。
这边爷奶一发话,大撒把了,那边又有三伯家的好日子对比,可不就心思活泛了?
前两天,李四祝夫妻俩走里走外都嘀嘀咕咕,老宅这边的四房总共就两间屋子,小丫头早把爹娘的不寻常看眼里了。
李四祝的媳妇还犹豫呢,“要不,明天……明天晚上……你爹再不回来……我就去告诉你爷奶!”
……
李秋岁这些天又跟在李三祝后头鼓捣家里的稻田了,老宅离得不近,没人跑跟前说李四祝的事儿,他们只当李四祝当日晚上就回家了。
李秋岁蹲在地头同李三祝说话,“爹,这几天水稻开始抽穗扬花了,六七日能齐穗,到时候就能看出这批水稻大概的收成……”
李三祝点头,“这批水稻种子选的好,秸秆矮而粗壮,根茎也扎的深,要是穗抽的好,指定能大丰收。”
这边爷俩在说话,就有隔壁水田的村人过来搭话,“三祝,你家这水稻哪弄的种子?长得可真好!跟我家的那些不一样啊?”
一听声就知道这人,李氏本族李广茂那一辈的族叔。
李三祝心说,我家下了多少功夫,你家下了多少功夫?
他拍拍手起身,“七叔啊,都是一样的种子!开春那会儿我就开始肥地了。再者,我家育的苗还有多余,你家不是也弄了些回去吗?”
这位七叔老脸一红,这两年的种子,不拘是水稻还是小麦黍米,都是李三祝家里换的。两家的田地挨着边,不等到收成,打眼就能看出区别来,他心有不岔,话脱口而出了。
李三祝家里的种子都是自家田地出的,种出来的庄稼比县城买的要强上不少。他家没开铺子,这种子可是有数的,都是同族,自家换种子从没遭过难。
这位族叔就把话头往回兜,“还是三祝会种地,早知道开春那会我也一起肥地了……唉!都是干旱闹得,就是不下雨,谁家舍得把地干放着?”
李三祝也不同个老头计较,“这才哪到哪呀……七叔也是种田的老把式,如今风调雨顺,我看今年家家都能有个好收成。”
“是啊!是啊!”
“爹……爹!”
不等众人转身,李秋岁听出是李长雷的声音,“……是我二哥。”
这般着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李三祝抗了铁锹往回走,李秋岁赶紧跟上。
李长雷不等跑到近前,就满脸的焦急道:“爹,你赶紧去我爷那边看看吧,四叔出事儿了!”
什么事?
李三祝心里一咯噔。
“四叔去县城跟人赌钱,输红了眼,跟人借了许多利钱……这会那些人堵着我爷家门口闹呢!”
李三祝赶到老宅,这边已经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三祝!”
“啊,三祝来了!你赶紧进去看看,你家四祝都要被人打死了,老爷子也被人踢了一脚……”
李三祝赶忙就往家里走,李长雷和李秋岁紧随其后。
一进院子,入眼的一片凌乱,一地的破水缸碎瓦片儿,桌椅板凳都成了稀巴烂。
七八个满脸恶相的人,人手轮着一根大棍子。
“……住手!都住手!”李三祝大喝。
砸的正起劲,哪有人听他说话?
李长雷三两下夺下一人手里的棍子,其余人就都朝李长雷围过去。
李秋岁一看她二哥要吃亏,直接伸脚踹倒一人,顺势夺下那人手里的棍子。
棍子到了她手里边儿,差点能舞出花儿来,一时就没人敢上前了。
李三祝扒开人群,“都住手!”
李秋岁和李长雷对视一眼,就都听话的收了棍子,一左一右站到李三祝身边。
“有话给我好好说,谁要敢再动手,今天我李三祝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李长山和柳氏也带着家里的家丁赶过来了,他们都在果园的那边,一听说老宅这边出事,就急匆匆往回赶。
李长山这边人数占了优势,看见自家爹和弟弟妹妹被人围在中间,直接推开人群。
“爹!”
李三祝摆摆手,“先去看看你爷……”
老爷子这会儿已经被李二祝扶起来了,李三祝三两步过去,抓住老爷子的一只手,“爹,你怎样?”
李广茂还没能喘匀气,看见李三祝,差点哭出声了,“老……老三!我……我老头子没事,四祝……四祝闯……闯大祸了……”
李三祝轻抚老爷子的心口,“爹,你消消气,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李秋岁搭上老爷子的另一只手腕子,还好,人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惊惧过度。
李秋岁朝担忧望过来的李三祝点点头,家里人都知道她拜了一位神医为师,这两年时不时给家里人开一些补养身体的药汤子,家里人真没生过病。常年劳作,谁没有腰酸背痛的老毛病,都在不知不觉间好全了。
李三祝放下心,都没看一眼鼻青眼肿的李四祝,沉着脸冲明显是领头的一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动手打老人呢?”
他这两年接触的人多了,这猛然一沉脸,真有些骇人。
七八个拿着棍棒的大汉就都看向领头的那人。
那人就是一笑,“你也是这家的?”
李三祝哼了一声。
那人又笑了笑,“咱们也不想动手,就是你这兄弟欠了咱们的银钱。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这位老爷子上来就要抢咱们的家伙,拉拉扯扯的,摔一下,再正常不过!”
赌钱本就不是什么好名声,再有借利钱这一茬,大庭广众的……
李三祝不想跟这群人理论,“欠了多少?这银钱我先替那孽障填补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抵债
有人还银钱就成!
领头的这人是赌场的管事,专门往外借赌资收利钱,有李三祝兜底,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领头的朝七八个打手挥挥手,“都停手!人家既然要还银钱,咱们在县城开赌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开门做生意,向来有诚信,讲究童叟无欺,也不能把事情做绝喽!”
七八个打手早不敢动手了,听管事一说话,顿时有人来了底气,虚张声势喊道:“我们昌顺赌馆在县城扎根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今个儿放过你们一马,赶紧把银钱如数交出来。”
亮出名头,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赌博这种事,朝廷的态度一直是法令为辅,教化为主。毕竟赌博的形式有千千万种,除了在律法里明确规定官员不得参与哪种形式的赌博,其他的带有赌博性质的行为没办法做到一刀切。
像县城开设的这种赌馆,一来,仗着山高皇帝远,二来,就是抓准朝廷法令的漏洞。再者就是,明面上得有人护着,背地里各种的利益纠扯,就是说,没有点能耐,你甭想开赌馆,换句话就是开赌馆的,都不是一般人。
还有村人往这边围观,李三祝当下不欲同这些人计较,想快些打发人离开,“……把字据拿出来我看看!”
领头那人扫了眼围观的村人,这种场面他见识的多了,家里有点银钱,又能奈他们何?
过来找茬,总是要事先调查清楚,领头人皮笑肉不笑的递过去一张字条,“你就是这李家的三爷是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十分笃定。他也不怕李三祝毁了字据,这张没有手印,不算数。
李三祝接过字条,深深看了领头那人一眼,等看清楚字条上面的字迹,饶是心里有了准备,还是被上面银钱数目惊了一下……
李秋岁明白她爹的做法,好赌借利钱这种事无论在哪影响都极坏,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先把人打发了,等弄清楚事情原委,从长计议也不迟。
李秋岁悄无声息站到李三祝身后,她自然也看清楚了字条上面的字迹。
竟然欠了五百多两!
准确来说,李四祝开始借了十两,三天功夫翻了五十多倍。
李三祝手都哆嗦了,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还五百多两!普通十多口的人家,一整年的开销也不过五六两银子。
他们怎么敢狮子大开口……
李秋岁拉了拉李三祝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爹,这里边肯定还有事儿,先给他们。”
赌博借利钱,一天翻一翻,两天翻两倍,这事儿不算稀奇,可十两银子,三天的时间,翻了五十几倍,这就不寻常了。
还有李四祝,好端端的怎么想去赌博了?
这里面的事情越琢磨越蹊跷。
李三祝也想到了这些,朝着蜷缩成一团的李四祝狠狠瞪了一眼,深吸口气,招手叫过来周平。
他也不说多余的话,低声吩咐道:“去家里取五百两银票子过来。”
这个钱肯定要李三祝先垫付,不说李四祝这个游手好闲的,就是把李二祝和李大祝,外加李广茂老夫妻俩的荷包,全搜罗到一块儿,也不定能攒出个零头。
李三祝也怕再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儿来。
“什么五百两?”
李广茂一直抚着胸口,李三祝声音是压的低,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平时还有点耳背的人,这会一下子把话听的可清楚了。
李三祝忙回头安抚老爷子,“爹,银钱都是小事儿,以后就让老四卖身给我家抵银子,我看他还敢出去胡混?”
李三祝是安抚老爷子的话,李广茂却低头认真思考起来,还煞有介事的点头附和,“你看他那怂劲儿,就是卖了也抵不上你那五百两银子,从今往后我就做主,四房都去帮你家干活抵债,还不清,一辈子别想认我这个爹!”
怎么老爷子还当真了呢!李三祝挠头了,“爹,这事咱们以后再商量,地上凉,您先去条凳上坐会儿。”
老爷子由着李二祝和李三祝搀扶坐到条凳上。
领头的那人见银子有望,有些意外的挑挑眉,转了转眼珠子,凑过来道:“老爷子真是有福气,儿子多,还都孝顺!我看您啊,好日子还在后头!”
李广茂心里得意,还知道说话的这是啥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人油滑,又朝李三祝竖了竖大拇指,“还是李家三爷大气,先前倒是我们的人莽撞了!这样,从今往后啊,你这个朋友,我王冒是认定了!”
李三祝帮老爷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头也没抬的道:“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可不敢交王先生这样的朋友!”
李秋岁眼睛转了转,接过话头道:“这位王伯伯是吧!要是您真看得起咱们家,就给咱说说,这十两银子,怎么才三天,就成了五百多两?”
王冒对李秋岁有印象,方才这丫头大棍子舞的虎虎生风,是真有两手呀,他这人自认有两分见识,不兴小看女娃娃那一套,有本事就有资格说话嘛!
他嘿嘿笑着不接话茬,“看丫头说的,你既然喊了我一声伯伯,我今儿就给你透个底儿,我也就管着这几个人收收账,至于,怎么算?咱也不认得几个字儿,总归是上头怎么吩咐,咱就怎么办!”
该的,都是该的!
李秋岁十分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又闲聊几句,弄清楚了赌馆在县城的具体位置,李秋岁还说,“那,王伯伯,等我去了县城,就去你家拜访我伯娘,到时候,您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闭门不见啊!”
小丫头可真敢顺杆子往上爬!
王冒自然没有不应承的,“……只管去,只管去!我家还有个比你大些的小姐姐,到时候让她带你去县城的首饰铺子买花戴。”
李秋岁自然满口的答应。
两人在这里聊的热闹,那边周平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老爷!”
周平恭敬递过去一叠银票子。
李三祝数了五张一百两的出来,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十两,周平一并接过去递给王冒。
王冒忙接过来,像模像样的数了数,“哎呀,这还多出来三两……”
李三祝摆摆手,“就当给兄弟们的茶钱了。”
这样说了,王冒就欢喜的收起来,顺手把带李四祝手印的字条递过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李三祝叫到旁边,单独提醒一句,“三老爷,你们家是不是在县城得罪了什么人?咱们兄弟过来,可是有人专门暗示咱往大了闹的!”
李三祝皱眉,拱拱手道:“多谢!”
王冒满意的走了,左右他身后的靠山硬着呢,提醒一句,也不过是看在这家人识趣的份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除族
找事儿的人一走,村人陆续散了,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
就在这时,李广平领了一大帮的族人上门,几位辈分高上了年纪的族老,都被小辈搀扶着走在最后边儿。
李秋岁方才没看到李广平,李氏族人也没看见几个,心里也没甚在意,毕竟各家地头都有活。
李广平呢,还当他是躲了,不想掺和这边的事儿。
这么一大帮子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明显找事来的。
要债的要是还没走,还当是帮自家人撑腰呢!
李广茂借了一把李二祝的力气站起身,“大哥,你这是何意?”
李秋岁看看她爷,又看见她爹和大伯二伯,都是一副很紧张,生怕李广平兴师问罪的模样。
李秋岁糊涂了,人家都欺负上门儿了,不都讲究族人抱团儿吗?这么些族人,难道不该是给自家长势气的?
来者不善呢?
李秋岁相信自己的直觉,眸光闪了闪,奔过去就先告状,“族长爷爷,你们来晚了,那些坏人把我爷家都砸了,还讹了我家好些银子,这会儿那群人都该出镇子了!”
这是想让他们追出去把人打一顿?顺便把银子讨回来?
李氏族人,一时没人吭声。
族长爷爷,喊的倒是亲热!李广平嘴角抽了抽,还当自己过来给他们家仗势了!
李广平开口就是训斥,“三祝,管好你家小闺女,怎么什么事都有她呢?小丫头家家的,还是关在家里学学绣花的好!”
李秋岁也不恼,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一直在家里绣花……不是听说我爷家里出事了嘛……”
然后恍然,“哦!原来族长不想帮忙啊!我说离这么近,这么久才看到族长人呢!”
李广平身后的李家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想过来,不管帮不帮忙,都姓李,就是不作为,给壮壮人势,都算出力了呀!
可李广平这个族长,早早把他们喊到了家里,说是李四祝违反家规,在外头跟人赌博,欠下好大一笔银钱,大家都震惊着呢,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族长和族老们商量要如何处置李四祝。
这边有人传话说找茬的人已经走了,他们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难怪这小丫头上来急巴巴告状了,赌场的那些人,一个个穷凶极恶,这才把人吓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广平气结,没工夫跟个小丫头扯嘴皮子功夫,“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李广茂,你看看你教导的好儿孙!四祝呢?让李四祝给我滚出来。”
李广茂还没来得及收拾李四祝,有人愿意代劳,他也有意给小儿子一个教训。
李广茂有气无力的朝李四祝指了指,“大哥看着处置,能给留口气就行!”
转头又去吩咐李二祝,“多拿几条条凳出来……几位族叔都坐着说话!”
李广平上去就给了李四祝几脚,“我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咱们的祖宗规矩摆在那儿,在外头跟人赌银钱,还敢去借利子钱,你知不知道,按照祖宗礼法,你爹这一支人是要被逐出宗族的。你说说你,你家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你在外头干啥不好,还学着旁人赌钱了!我要是包庇,睁只眼闭只眼了,不是助长了这股歪风邪气吗?”
这回换成李秋岁抽嘴角了,李广平把来龙去脉弄得可真清楚,听这意思是想把他们这一支逐出族?
李秋岁听懂了李广平的话中深意,其他人自然也都听懂了。
李家族人再次面面相觑,他们男丁都知道族里有这一条族规,村头那里,三五不时,也有许多李家人聚在一起赌几个小钱,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敢去县城赌钱的,李四祝还是头一个。
李氏族人都沉默了,不知该不该开口劝阻,李广茂家就出了李四祝一人,以往也没听说好赌,怎么就行差踏错了呢?
李广茂总算是知道李广平的目的了,“大哥,你这话是何意?”
这是想把他们一家子都驱逐出族?
李广茂愣神,驱逐出族,这年头谁能没有宗族祖宗,真要是这么着了,这是不给他们一家人留活路呀!
李广茂气的手都哆嗦了,“李广平,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是哪得罪你了?李四祝今天我能认你处置,本就是他做错的事,可干其他人何干?”
李广平轻蔑的笑了一声,“李广茂,你自己教育不好儿孙,还能怪到我的头上?朝廷律法上都写了,当官的,包括其亲族,不准行赌博之事。”
李广茂急红了眼,“那关你什么事,你们家有人当官了?我看你是怕连累了你家长清,他一个小秀才,你想的可真够长远的!”
李广平明显是有备而来,也不介意李广茂的讽刺,“族里怎么就我家长清一个人读书了?长根,今年不也是秀才了吗?他们两个可是族中的希望,我这个族长,不准任何人坏了这俩孩子的前程。”
李长根,李长河还有李长清原来都在府城读书,名额还是李秋岁去郑家换的,李长清前年就是秀才了,李长根今年才下场,也有了秀才功名。
李长根家里有人一块过来了,是李长根的亲叔,李三钱。这人跟李三祝一块上山打过老虎,李长根回家常说在府城李秋岁对他们几个的照顾。就是在村里过日子,李三祝家里也没少帮自家忙,就拿这两年干旱来说,要不是去李三祝家里打短工,顺便给家里换草药种子,说不准真能饿死人,自家关起门儿,没少说以后报答人家的话。
听李广平牵扯自家侄子,李三钱皱眉道:“族规是说了赌钱就撵出宗族,那是说的惯犯,屡教不改者,四祝这个是头一回,以后要是改了,不至于就撵出宗族。”
李广平打定了主意要把李广茂一家除族,两家积怨已久,他们早不把自己当族长看,那就撵出李氏家族好了!
李秋岁去郑家的事儿,李广平始终认为自己做的没错。远的不说,就看看李三祝现如今的日子!要说种果树的主意,都是他李三祝琢磨的,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信呐!他要有那能耐,谁能拿他小闺女去做人情?如今的好日子,还不是郑家在后面帮衬?怎么认识的郑家,还不都是自家牵线搭的桥吗?
还有三年前,泼在珍珍身上的脏水,明明知道是那钱家二小子自作主张干下的坏事儿,李三祝一家人,没一个肯站出来说话的。要不是自家珍珍争气,能提前预测干旱和水灾,自己又想了法子见了县太爷,还让长清拜其为师,他们家在这李家村真就没脸活了。
李三钱能替李广茂一家说话,这让李广平始料未及,他使劲皱了下眉头。
李长清的爹,李广平的大儿子这时候说话了,“话不能这么说!族规说了,屡教不改不假,可也说了要看赌钱这件事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李四祝可是借了利钱,这个也是族规不允许的,到最后利滚利,竟要还人家五百两,这还不算严重吗?试想,这五百两谁家能拿的出?他李四祝,第一回就敢这么干,下一回呢,谁能给我保证他不再犯,又该欠下多少银钱?”
第一百六十四章 胁迫
李秋岁不介意除不除族,多了前世的记忆,让她习惯了各自为营,宗族反而成了累赘,有时候感觉束手束脚。
她不介意,却不能让人这样逼迫呀!
李秋岁蹙眉看那边,她爷差点妥协把李四祝一家除族了,四房的几个孩子跪在地上哭求。听听,还有人出主意把几个孩子过继到其他房头,还要砍掉李四祝一根手指头。
站在族人前头的李广平呢,一言不发,人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这边的闹剧。
说实话,她也不喜欢赌钱的人,再这样拉扯下去,真够人烦躁的。
咔嚓!
李秋岁把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木棍一下子掰成两段,然后往地上使劲儿一扔,“都够了!”
周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目光就都朝李秋岁看过来。
总算没人吵吵了!
李秋岁拍拍手,像是在拍掉手上的脏东西,“这事到底怎么样的,还要听听事主怎么说!说不准,是被人逼迫才去赌钱的……作为同族之人,不去取证,帮自家人说话,就在这儿商量把人一家子除族!今日真真是长见识了!这知道内情的,还说是一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仇,多大怨呢?李族长真不是挟私报复?你就是想报复,族里出了个被撵出族的后辈,你这张老脸就能有光了?就不怕李氏族人走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说凉薄嘛?这到底是哪一家族规的说法?把族规请出来,让咱们都瞧一瞧,这自家人在外头受了委屈,不问清楚缘由,直接盖棺定论,这到底是族规明明白白写着呢,还是有人在利用族规,故意欺负人呢!”
李秋岁面无表情的,就盯着李广平看,就差明说李广平挟私报复,利用族规欺负人了。
李广平和李广茂两家,这几年关系处的真不大好,甚至有暗暗别矛头的意思。
李氏族人也不好说站他们哪一边,先前李广平的话让他们认定了李四祝出去赌钱,李广平是族长,拿出族规说事,揪住错处不撒手,他们多数人抱着事不关己,不愿意过多掺和,还有人出主意,说把李四祝的孩子过继出去,把他一人赶出族。
李长清的爹,叫李满屯,他爹李广平不好同个小丫头吵吵,他却忍不住了,“你个小鸭崽子,懂什么,怎么就成逼迫了,难道那手印也是人家逼着他按上的?”
李秋岁眯眼,“逼不逼迫的,咱们都没见着……可你们家打听的可真清楚,欠下五百多两银钱的数目,一嘴说出来了,竟分毫不差。同族之人被外人欺辱上门了,要是族人不在家,这个咱们都能理解,毕竟灾情才过去,都指望地头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谁家不是都泡在田地里?可你们家呢,跟我爷家就左右边住着,这边的动静你们家听不见呀?就都是我四叔不好,不能先帮忙把事扛过去再来说话嘛!”
五百两!是呀,李满屯怎么知道的,他一直同李氏族人一起,又是怎么知道的?
被个小丫头拿住了话头子,李广平心里气恼。
谁知道你们家这样利索的,五百两啊!说拿就拿,说给就给了,怎么着也该拉扯半天吧!
他总不能说是李广茂一家动作太快了吧!
两家离得近,真就是提脚就能到的距离,有把族人纠结起来的功夫,哪至于李广茂家里被人砸成这样。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按一张,就说,是你赌钱输得好了!”
李秋岁一把握住李满屯的手腕子,李满屯下意识就想把人甩开,奈何那小小的手掌就像一把铁钳子,牢牢把他钳制住。
李秋岁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随意点了几下,李满屯“啊!”了一声,五指大张,“你个死丫头,做了什么?”
李秋岁的手指又戳了一下李满屯的喉咙,这下喊不出声音了。
李秋岁满意了,指着他的五根手指,道:“你就说想按哪一个指头吧!”
“放开,赶紧把人放开!”李广平过来拉扯,他家其他人也要上手过来推搡……
李秋岁矮身一躲,滑溜的像泥鳅,她手里还扯着李满屯的手臂,就看李满屯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就是没能发出声音。
李秋岁咧嘴笑了笑,“族长说说看,我说我四叔是被人逼迫的,你就说这话对不对吧?”
李广平气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看李满屯的模样不敢再上前,“你先把人放开,这事还在商量……”
李秋岁不理他,那边小石头特别有眼色,早在他家姑娘问摁哪一根手指的时候,就捧了纸张和印泥过来。
李秋岁心里熨帖,情绪没有方才那般急躁了,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是摁哪一根手指好呢?暧,我四叔好像摁着大拇指,你也大拇指好了!至于上面写什么,当然是赌博欠了银钱了……至于,欠了多少?让我再想想,总不能比我四叔少了……”
这时候的李秋岁的笑容十分好看,人家占着身份优势耍赖,她也打定了主意耍赖,至于,谁能赖过谁?就走着瞧呗!
李三祝夫妻模样不差,她又整天捣鼓东西让自己变白,再加上木系异能加持,真就漂亮的像小狐狸了。
这,这,这……
太邪性了!
李氏族人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赶紧将脑子里的奇思怪想甩掉。
李三祝家这小闺女……还真是……
他们跟这丫头,真心接触的不多!没去郑家之前,谁能注意一个小丫头片子,说是命格好,去郑家了,还只是个才断奶的奶娃娃。两年前回家了,她家又住在村子最后头,只是听说使奴唤俾的,性子被郑家人养的十分娇纵。
至于种果树,种草药那些,谁能把这些跟个几岁的小丫头联系到一块?
李三祝从来没见过他小闺女这样,忙喊了句“岁岁!”
李秋岁朝她爹璀然一笑,“我也不想跟谁为难,可总有人当咱是软柿子。今天这事,包括四叔赌博这事儿,明显就是有人设套,故意针对咱家。除族!除谁的族呢?”
李四祝被人下套儿,只是李秋岁的猜测,可不妨碍她现在就把帽子扣在李广平的头上。
不讲理是吧!她李秋岁不讲理了,连自己都害怕。
李广平还想上来救他儿子,他一上前,李满屯的面色就难看上几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脖颈的青筋往下流……
李秋岁硬拽着李满屯在纸张上摁了五六个手指印。
“你到底想怎么样?”
都能听到李广平咬牙切齿了。
李秋岁一把甩开李满屯,李广平扶住儿子。
“爹!”李满屯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李秋岁吹了吹按了李满屯手指印的纸张,等收到荷包里了,抬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是想请族长给我四叔一个自证的机会呀!你也看到了,逼迫别人按手指印,其实很简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兀自
“简……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李广平颤抖着手去指李秋岁。
李秋岁都没看他一眼,兀自拍拍腰间的荷包,那里装着印了李满屯手印的字条呢。
她当着人面发作这一回,彻底改变了许多人对她,以及她们一家人的印象。
这一会功夫过去,多数人心里多少能琢磨明白了,今日就是李广平想趁机,把李广茂一家不光彩的划出李氏一族,还是拿族规当光明正大的理由。
就是单独把李四祝夫妻赶出族,李广茂老夫妻俩还在,说是分家,实际上,外人还会把他们当成一家人,其他三家的名声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还要说他们对兄弟凉薄。
作为李氏的族长和其他族人,有了李广茂一家在前,人家也说不到他们身上去。
李秋岁闹这一场,看上去蛮不讲理,却是把李广平的面子当着众族人撕扯开了。
也算是手把手教了李四祝怎么找说辞。
李四祝呢,他也不傻,落到赌场那伙人手里两三天,没人给他好日子过,即便没缺胳膊少腿儿,鼻青眼肿的模样,说被人逼迫了,还真有几分说服力。
李广平气的脸色都青了,真怕了李三祝家的小闺女,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混账事都敢干,她手里还捏着印了大儿子手印的字条……
为了挽尊,李广平死咬着让三天找出证人证明李四祝是被人逼迫,不然,李广茂一家全部出族。
他这会儿也不敢说让李广茂一家除族。
李广平运了几口气,脑子能正常运转,他不想跟李秋岁理论,就说李三祝,“把你闺女手里的字条拿过来,今天这事儿也算了了……也就是看在你爹,我们老哥俩的面上,不然,就你家小闺女这性子,早该送到半山腰的庙里去。”
李广平说的这一处庙宇,离周边的村子不算远,就在半山腰上,据说早前关了许多周边村上的女子,都是犯了大错,犯下众怒了。
柳氏就站在李三祝边上,她自然知道半山腰那处庙宇干什么用的。
这老东西害她闺女没够了!抄起破条凳就想往李广平身上招呼……
李三祝一把把人拦住,柳氏被他死死挡在身后,真当他这个当爹的是摆事儿了!
李三祝似笑非笑的看向李广平,“我说大伯,你就是族长,也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山上的那处庙宇是个什么地方?之前关的都是什么人?我家孩子才几岁,去郑家,换了读书名额,让族里的后生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还有那两百亩的田地,这几年闹灾害,供养了多少族里的孤儿寡母。这些都是眼跟前发生的事……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了,就因为孝顺爷奶,看家里被砸的稀巴烂,年幼的堂弟妹哭的可怜,替他们分辩两句解了忧,这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竟要被送到庙宇里了?不怕被人家戳脊梁骨啊!”
李三祝这么一说,李秋岁一下子成了孝顺善良的好孩子,同时还是李氏一族的大功臣。
大家都朝李秋岁看过去,不少人心里都嘀咕,李氏一族还真多亏了这丫头!
李长根,李长清如今都是秀才了,他们俩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指定还要去考举人,这要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说不准李氏一族真能出个当官的,他们这些族人不单单面上有光,还都能跟着受益。
还有郑家给的那二百亩的田地,都是上等的良田,前几年闹灾,种了些耐旱的作物,也养了不少的鸡鸭,拿到镇子上没少换银钱回来,不说族里的孤儿寡母了,他们哪一家没跟着受益?
李广平不用去看族人的面色,那几位上了年纪的族老也朝他投来不赞同的神色,知道李三祝这话戳了不少人的心窝子。
他想说你家也得了田地,得了读书名额,又想到那些田地还都在他小闺女名下,那读书名额,也没落到他家头上,他三个儿子都在镇子上开的蒙。
李三祝笑了笑,又道:“说这些,并不是我家想邀功!就是族长,前头还没分青红皂白呢,就让我们一家子除族。除族多大的事儿呀,这是断了我们这一支后辈的前程,试问,放到哪一家不跟你急眼?话又说回来,就是除族,这也是后面的事儿。之前我们一家子都还是李氏族人!你这个一族之长,就在隔壁住着,纠集了那么些族人在家里,是怕有人过来帮忙了,我们家里砸不干净是吧?你家满屯呢,我家四祝明显被人逼迫了,死活不肯相信,还不准我家自证清白了?如今也示范给大伙看了,这不就成事了吗?这会儿大家都该信了!之前,我们不说这些,是想给大家都留些脸面,怎么,族长真当我们家人的性子都是泥捏的?”
李三祝后面绝口不提李秋岁,听上去就像一家人商量了,让李秋岁那么干似的。
李氏族人先前心里狐疑了,还说李广茂一家人不厚道,这事怎么让个小丫头出头?可回想李秋岁那手段,又都恍然了,李满屯那么个壮劳力,不说五大三粗吧,怎么在个小丫头手里就像小鸡仔似的,随便人家搓扁捏圆了?
李满屯被人看得恼火,“大家都别被李三祝的话糊弄了,他家闺女去郑家,得了多少好处?这事还是我爹牵的线,我家珍珍给出的主意,大家念功劳也该是我家的……还有这场灾……”
“我们家三弟说这些又不是争功劳……难怪族长一家总看我们家不顺眼,原来根结在这里呢!放心,大家都念着你们家的恩情呢,你家珍珍多能耐,能掐会算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安排族妹了,郑家,那可是远在府城,不出县城,都能知道人家里的小公子生病了!咱们家这场灾祸,难道也是提前算出来的?”
说话的是李二祝的媳妇梅氏,相比大房张氏的风风火火,三房柳氏的爽利泼辣,四房王氏怯懦不担事,她是最有城府的一个了。
李广平心里都要急死了,皱眉看了李满屯一眼,这是争功劳的时候吗?
家里的女眷也都是不争气,梅氏这话传出去,他这个族长的名声还能听吗,今天明明是自己捏了李广茂一家的短处,怎么就成徇私报复了?还有珍珍一个小姑娘,听听,还能掐会算,这算什么好名声?
这话就该家里的女人去反驳,他一个老爷们儿,又是长辈,怎么同个妇人去争口舌。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动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李广平的儿媳妇加上孙媳妇,人数也不少。五六个人面面相觑,她们没有梅氏的好口才,又惧怕自家公爹,不得不拿出在村里泼妇骂街的阵势。
梅氏这女人,一开口就想败坏自家闺女的名声,李珍珍的娘先按耐不住了,上去就朝想梅氏脸上招呼,“……我撕烂你这张臭嘴!”
这边有人先动上手,张氏几妯娌一哄而上。
柳氏心里火大,从后面一下子扑过去,一把薅住李珍珍她娘的头发,“没有你们一家人的嘴再臭的……”
好嘛,两边的女人瞬间就扭打成一团儿了,就连李四祝的媳妇,这个平时没多少主意的,也梗着脑袋专往人后腰上撞。
村里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女人打架,男人不能掺和。
李珍珍的娘没能打到梅氏,头发还在柳氏手里,一眼看到自家儿媳妇还傻愣愣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败家娘们儿,还不过来帮帮老娘,小心我让长清回家休了你……”
李长清的媳妇打小就定下了,过门儿没到一年,还算新媳妇儿,平日又自持是秀才娘子,端架子端习惯了,到哪见过这种阵仗去?
婆婆跟人打架,吃了亏,她要是不帮忙,夫君回来也不好交代。
这新媳妇的娘家是镇子上的富户,身边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她自己不敢上前,就指使丫鬟婆子上。
周平家的可都在边上呢,没有主人家的吩咐,她们还都在摩拳擦掌,李广平这边有下人上了,她们也不等吩咐了,直接奔着李长清媳妇的丫鬟婆子去……
李秋岁还能让自家这边的女人吃亏了,左右她年纪小,也是女人呀!
二话不说捋袖子着袖子加入战团。
先帮柳氏把李珍珍的娘摁倒,李珍珍的娘还想挠柳氏的脸,李秋岁顺手把她家二弟妹砸到她身上,然后是三弟妹……
“停手,都停手!”
是李广平的声音,“广茂,赶紧让她们都停手……”
还没打痛快呢!李秋岁翻了个白眼,手里动作不停,直到敌方的女人被她扔作一堆了,这才拍拍手站到一边。
柳氏气喘吁吁,头发也乱了,但心里着实畅快,叉着腰,指着被人压在最底下的李珍珍她娘道:“……再敢嘴里不干不净的,老娘还揍你!还敢先动手打人,真当没人收拾得了你?”
能痛痛快快收拾李广平家里的人一顿,柳氏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等到人都走完了,周平家的过来帮她整理头发,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李三祝咳了一声,柳氏才算正襟危坐,还得看老爷子收拾李四祝。
别看在外头都帮着李四祝说话,关上门儿了,老爷子要打断他的腿儿,保准没人再帮忙说一句话。
赌钱这种事,不管你是被逼还是诱惑,少不得先打一顿出口气。
老爷子连踹了李四祝几脚,李二祝把人劝住,“爹,您歇会儿,我来!”
李四祝抱着脑袋就是一哆嗦,三个哥哥里他最怕二哥了,二哥说要打,那就是真的打。
“二哥,我,我真的是被逼迫的……”
听听这话就是欠揍!
李二祝把老爷子扶坐好,示意老太太把家里的媳妇,孩子们都领出去。
李广茂摆摆手,“今个不给他李四祝留脸子了,让家里的小辈儿都在跟前仔细看着。”
赌钱这事儿得严惩,今天就杀杀李四祝这只鸡,给下面的小辈提提醒。
李二祝专门去拿了根竹条,平时用来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小子,抽在身上,不至于伤筋动骨,保准一条红印子,多少天都不好的那种。
连连挨了几下子,李四祝痛哭流涕,“二哥,你听我说,真是有人给我下套儿,那人是我在县城认识的,说是认识走镖的,让我一起弄一批货,到了外地,能卖上两三倍的价钱。我家里急等着盖砖瓦房,手里又着实没几个银钱,可不就动心么!秀秀定亲的那日,我说我回来想想法子,他说他有好法,就把我带去赌场了。”
不听李四祝说话,李二祝还想打几下就停手,一听这话心里更来气了,又狠狠抽了两下,“还是你先动心了,不然,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脑子呢?你李四祝算哪条道上的人物,来钱的买卖,人家凭什么拉上你?”
一家子人都在,包括四房的娘几个,都想让老爷子好好教训李四祝一顿。
李四祝去看他媳妇,王氏泪眼汪汪的别过脸,她心里也气当家的靠不住,三房就不说了,大房,二房眼见着都起来了,他们家还欠了三房那么些银子……五百多两,就是零头,他们手里也没有。
王氏这软和性子都想摁住李四祝打一顿了。
李四祝又去看他老娘,老太太打定了主意不心软,“老四,以往我看你虽没你几个兄长能干,却也机灵明事理……怎么你二哥说的那么浅显的道理你就不明白呢,到现在不想想自己哪里不对,还想找油头。今天要真让他李广平如了愿,别管是把你一个人,还是咱们一大家子除族,咱们可怎么活呦!”
李四祝早知道错了,就是油滑成了习惯,连最心疼他的老太太都不站他这一边,李四祝心里一慌,“娘,我知道错了!”
所有人不为所动,李四祝咬咬牙,“我知道外面人给我两分面子,都是看在我三哥的份儿。县城的那人透露出的意思,说是想让我牵线认识我三哥,我猜他是想搭上府城郑家的人。那个郑家的管家,时不时就要到三哥家来一趟,我想着,让他们搭上线该是不难,至于人郑家睬不睬他,左右我管不着,银钱能到手了就成。那天,他请我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饭……我……我喝了一点酒……他又说,镖行那人喜欢去赌场,带我过去先打个照面,我寻思,我又不赌钱,见见世面也无妨……”
合着,对人家深信不疑,竟是因为这个!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期待
之后的事情不用李四祝细说,大家也能猜中七七八八了。无非是有人劝他试两把手气,他耐不住,身上却没几个银钱,这时候又有人提议找赌场的管事借一些,开始李四祝不知道那是利钱。
李二祝又在李四祝背上狠狠抽了两下,“天天往县城跑,自诩见过多少多少世面,无利不起早的道理都不懂,赌场借你银钱能没点企图?你当那样的地方是开善堂的吗?人家那是赌定了你会输,顺便再来个利滚利。你出去看看,谁有那本事能从赌场赢钱?”
“哎呦,哎呦!二哥,我再不敢了!”李四祝痛哭流涕,当时,他看到赌场有一人一连赢了好多把,脑筋就活泛了,想跟在人家后面赢点小钱花花。
这话打死不敢往下说了,到了这会,李四祝脑子总算清醒过来,自己钻了人家做好的套里,说的越多越显自己贪婪蠢笨,痛痛快快认错,还能少挨两下,不然,他二哥怒其不争,下手只会越来越狠。
李二祝没留手,他是恨透了自家老四,赌场那种地方压根不能去,赌钱这事也不该沾手。
……
从老宅回来,李三祝交代柳氏两句,提了两坛子酒,去了镇子上成员外家里。
李四祝赌钱这事还不算完,李秋岁闹的那一出,算是硬给李四祝脸上贴了一层金。李广平家,吃了大亏了,今次,自家这边就是不被除族,估计也要被分宗。
李三祝就是去托人情,寻摸门路,把李四祝被人逼迫赌钱这事坐实,就是分宗了,自家这边的名声不至于受大影响,怕将来影响子孙后辈的前程。
拎的酒呢,李秋岁自酿,比外面买的纯厚许多,平日李三祝自个儿在家,都舍不得多喝。这两年,成大寿时不时来家里做客,总有留下来吃顿饭的时候。
男人嘛,聚一块儿,少不了小酌两杯,这酒就被人家给惦记上了。按理,自家酿的,多酿一些就是了,可前两年干旱,粮食果子样样欠收,真没人有那功夫和心思弄这些。
要说怎么去找成大寿,人家底子厚,是祖宗给一代代积攒下来的。人家祖宗积攒的不单单是家产,还有人脉,姻亲故旧里边儿听说还有当官的,不像李秋岁家这种,顶多算爆发户,亲人里没有李四祝这种净给拖后腿就算好的了。
李秋岁看她爹去托人情,她没阻拦,不过,末世的经历,让她养成了万事靠自己的习惯。
“李广平,李珍珍。”
李秋岁轻喃,不禁眯眯眼。
当初,李广平算计自己去郑家冲喜,是爹娘和爷奶都同意了的。
当时免了自家这边的徭役,那一年朝廷征召徭工,路途远,工期还长,后来许多人都没能回来,就是侥幸回来的那些,都说干的活非常重,就是勉强填饱了肚子,夜以继日的劳动,身体也亏空的厉害。
名声,嫁人这些,对当下的女子来说顶顶重要。
正是因为李秋岁有了那番奇遇,这些对寻常女子来说,顶顶重要的事情,在她这里却是最最无关紧要。
在心里,她压根没去迁怒爹娘和爷奶,自然也没想去报复李广平和李珍珍。不是后来,那家人处处想让自家承他们的人情,着实恶心人了,李秋岁真没想着跟他们为难。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自觉放了他一马,不去计较了,人家却牢牢记在心上了,逮着机会,就给你致命一击。
所以,让她李秋岁怎么办呢?
李秋岁轻轻叹口气,吩咐翠屏喊赵大过来。
赵大一直都在山上,忙活果树,今日也跟着柳氏和李长山去了老宅那边,翠屏去喊,他还没来得及去后山。
翠屏把人领进来,就看到李秋岁还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跟她出去时的坐姿都一模一样。
知道自家姑娘在想事情,翠屏并没有出声打扰。
这棵枣树,从李秋岁有记忆就有了,就在老宅她们那屋的窗子跟前,特别肯结果子。
听爹娘说,她们兄妹,小时候没少往上面爬。
后来分家,搬这边了,李四祝夫妻要求把枣树移走,乡下人家的院子里都有果树,老宅那边自然不止这一棵,自然不会多为难,枣树就被移到了这边院子里栽种。
李秋岁还记着李长雷带她爬树的情景,这两年,自觉长大了,都不爬树了,树上的枣子眼见着能打下来。
李秋岁就示意翠屏把人领过来,“明日,你和翠竹准备好竹竿,等我回来,咱们打枣子。”
翠屏忙过来问,“姑娘明日是要出门吗?”
李秋岁点头,“去一趟县城,赵大跟我走一趟。”
“是。”赵大忙应下,又问,“姑娘,咱们明日什么时辰出发?”
山上的果子陆续成熟了,赵大晚上都住在山上,虽说离得不远,总不能让姑娘等他。
“你什么时候过来咱们就什么时候出发。”李秋岁说的很随意。
赵大不知道李秋岁去县城干什么的,沉吟着道:“去县城,赶马车至少一个时辰,难得去一趟,姑娘还能四处转转,不耽搁咱们下晌早些赶回来。这样,明日天一亮我就下山。”
李秋岁看他一眼,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赵大不敢去猜李秋岁的心思,李家村人不知道这位姑奶奶的厉害,他们这些早一批,李秋岁还在府城郑家时买下的仆从,心里可都门清。
李秋岁在府城那会,或许大家都以为她依靠郑家生存,事实上,这位姑奶奶能在郑家横着走。
到了李家村,周平贴身跟着老爷,他媳妇跟了太太,家里的事,多数都是周平一家在料理,周平看上去就比赵大更得用,俨然成了家里的大管家。
赵大呢,一天到晚耗在山上的果园子里,他却是心里有数的,姑娘自己的产业,不管是府城的院子还是庄子,包括临山县这边的庄子,都是他在打理,他将来就是姑娘一个人的大管家。
今天的事情,他从头看到尾,他不认为他家姑娘威胁完人就算完事儿了,这后边肯定还有事。翠屏过来找他,说句心里话,他还蛮期待。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县城
翌日一大早,吃过早食,赵大这边套好了马车,柳氏看李秋岁要出门,追上来询问,“这是去哪呢?”
怎么还套上马车了?
李秋岁跟她打马虎眼,“跟我爹说过了,到县城买点东西回来,还有几种草药的种子,我试试咱们这边的山上能不能种。”
柳氏身上穿着下地的衣裳,就道:“你不早点说,早说了我跟你一块过去,早想去县城买点布回来,过一阵子给你们添新衣裳。”
手里面有余钱,柳氏眼光也变高了,镇子上有两家卖布匹的铺子,花色她都看不上。
李秋岁眨眨眼,故意说:“要不我等着您一起,您去换身衣裳?”
柳氏一点没看出她小闺女不愿意跟她同行,忙摆手,“别耽搁了,我这边忙着呢,一时半会没功夫跟你去县城,你去逛一逛衣料铺子,有合适的,新颖的,就裁一些回来。”
就是看她忙,才这样说的。
李秋岁不想再节外生枝,忙点头,“知道了。”
这边马车都走了,还能听到柳氏在后面喊,“别瞎买啊!一人够一身衣裳就行了!”
李秋岁抹把汗,还是探出头扬声应承下来。
应付她娘可比打架累人多了!
昨晚上她爹也是,跟应付柳氏的说辞还不一样。李秋岁说去王冒家里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一点细节,或者找到什么人帮李四祝说句话,李三祝就表示要跟着一起去,李秋岁嫌她爹碍手碍脚,心里不肯,偏偏不能说实话,就说先去拜访家里的女眷。
李三祝再要跟着就不方便了,又说让她娘柳氏跟着一起,李秋岁又借口家里头忙,她这回主要是跟人家王冒家的姑娘去买首饰,让人家帮忙,银子自然要自家出,她娘跟着去,怕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收。
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李三祝的各种念头。
最后塞给她一千两银票,示意恰当的时候可以贿赂人帮李四祝作证。
李秋岁哭笑不得,李三祝要不是今天还有事,看那样子真要跟着一起来了。
到了县城,李秋岁先去了一趟成衣铺子,换了一身男装出来。
换男装,并不是怕人知道她是谁了,隐藏女子身份啥的,纯粹为了方便。她家里也有哥哥们穿小的衣服,怕引起柳氏怀疑,想出门可就难了。
赵大今天专门赶车来的,李秋岁一身男装从成衣铺出来,他连一句询问都没有,甚至还提议李秋岁买一把扇子拿着。
“我看城里衣着稍微光鲜一点的公子,人手一把折扇,您看看咱们要不要也整一把?”
赵大这一提醒,李秋岁打眼就是一瞧。
还真是!但凡衣物没有补丁,有点书生模样的,还真是人手一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有家里的三个哥哥,怎么着也算读了书的人,附庸风雅这种事儿,怎么就学不会了?
李秋岁腹诽完三个哥哥,路过的货郎那里就有扇子卖,忙示意赵大把人喊住。
她就是装台面用的,也不去计较材料和扇面上的字呀画的。
赵大很快付了货郎铜板,扇子就被李秋岁拿在手里了。
单个手的手指轻轻一抹,扇子被打开,利落的一甩手又合上,一开一合之间,扇子在李秋岁的手心和五指间玩出了花样儿来。
赵大见过富家公子玩扇子,可没几人能像李秋岁这般轻松写意,还这般多的花样,“您以前玩过?”
玩扇子和转笔有异曲同工之妙,李秋岁神情恍惚了一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门面都齐活了,咱们该去办正经事了。”
“姑,公子,王冒家就在前面的巷子里,咱们要不要先去他家看看?”
县城这边赵大很熟悉,昨天王冒所说的地址,李秋岁进成衣铺子那回他已经打听清楚了。
李秋岁摇摇扇子,抬头看天色,“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饭馆里该吃午食了,这时辰……王冒该还在家里,咱们去找他,由他带着咱们去赌场。对了,赌场那一片你熟吗,能不能找到地方?咱们最好能先去周围转一转。”
赵大点头,“公子放心跟着我走。”
等到了赌场周围踩点儿,这个时辰,赌场的人还不算多,守门的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比昨日去李家村的那些人要强些。
李秋岁没打算一上手就跟人家硬杠,这样,王冒家里,就十分有必要走一趟了。
到了王冒家里,家里的粗使婆子给开的门。
果然,王冒还在家,赌场那种地方,一般都是下半晌人最多,王冒好歹是管事,用不着他一整天泡在那里。
王冒一开始没认出李秋岁,李秋岁一出声喊他王伯伯,他就知道这是谁,着实有些意外了,还想着该是她家大人找上门的。见李秋岁一身男子打扮,倒不好把人引给闺女认识了。
李秋岁本也不是出来串门子,她本就是十多岁,雌雄莫变的年纪,又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不认识的人真能把她当小子看待。
李秋岁看王冒的媳妇走了,直接说明来意,“王伯伯昨日走了不知道,我们家里发生了大事。我们这一支,差点被族长赶出族了,不是……不是家里面长辈实在走不开,我又是急性子,怎么着也不该我来拜访。你放心,咱们也就是找个人给我四叔证明一下清白,我们家不会让各位白忙活。”
说完,直接把一千两的银票子甩在桌子上。
王冒面上直嚷着让李秋岁“收起来,收起来”,心里面却在盘算怎么让自己兜里多捞些钱?
他们这些管事,其实在赌场里是有抽成的,可谁又会嫌银钱多呢。
昨天他去李家村,看李三祝的大手笔,他就动心思了,碍于李三祝家里人太多,当场没能有他发挥的余地,才会临走的时候留下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昨晚上还在寻摸这事儿,今天人家自动送上门了。
王冒摩挲着下巴道:“李家侄女,你喊我一声伯伯,咱也不是外人了,我给你一句实话,这事难办啊!”
李秋岁不动声色抽出一百两放到王冒家桌面上,叹了口气道:“唉!就是知道事情难办,才会找到王伯伯门上,咱们在这县城总共不认识两个人,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您就说这事该怎么着吧,实在不行,您就把我带到赌场去,我也去试试手气,这剩下的千把两银子,就当给赌场的各位管事喝酒吃席了。”
李秋岁的话让王冒深吸一口气,这败家玩意,再多的银钱也不禁这般造的。
王冒心都滴血了,早打听了这家人不缺银钱,可也没想到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有这样大的手笔。
让她先去赌场碰碰壁也好,那些人可不如自己好说话,小丫头被人为难了,自己再出面,多少银钱能了事,还不是随自己喊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骰子
两个各自有小心思的人聊天聊的十分投机,王冒自始至终一句没透露给李四祝下套的人,只说他的难处。
“……你王伯伯我,还要在赌场讨生活,不能破坏这行当里边的规矩。这样哈,你看这样行不行……过两天我去见见你们族长,帮你四叔说句话。欠了赌场的银钱,你们都连本带息还清了,事情没闹大,没什么坏名声传出来。看在我的面上,你们带上点儿心意,再说两句好话,族规是死的,人总是活的嘛,你们族长总不至于不近人情。”
一副要当和事佬的模样,王冒这话透漏出他知道不少内情,李四祝赌钱借利钱这事十有八九也有他的功劳。
没找错人就成!
李秋岁手指点了几下桌面,赵大又抽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面上。
李秋岁一把把银票推到王冒跟前,“第一回上门,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些,就当给家里的太太当见面礼了。族里的事就不麻烦王伯伯了,您帮我个小忙,把那天领着我四叔赌钱的人找出来,之后的事情我同他交涉。还有赌场里的大小管事,您该是熟悉了,也劳烦您给引荐引荐。”
这是还不死心呢!
王冒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银票,左右银票子到了他家里,总不至于再让长腿跑了。
一转念,不死心最好,还能再捞些银子花花,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多了。
说实话,李四祝借了十两银子,最后滚到了五百多两,多少有些看人下菜碟子了,他们都猜测这家人不差钱儿,只是没料到,那么快,又这般轻易,就把钱弄到手了。
他们打听李家,自然得把李家和郑家的那层关系弄清楚,在他们看来,郑家要个小丫头去冲喜,人家是给报酬了,又是读书名额,又是四五百亩良田,去县城最好的牙行,够买几百个小丫鬟回去服侍了。
在王冒看来,郑家能把人送回来,就是没把李家人看在眼里。
这事不是他们主导,敢在县城开赌场,都是油锅里的银子敢上手捞出来花的主儿。
王冒尝到了甜头,李秋岁的两个要求,他满口应承下来。
主要是李秋岁的两个要求都不算为难人。
领李四祝到赌场来的这人,家就住县城,家里就有长辈在县衙当书吏,并不是无名之辈。一般吏员,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官面上有点权利,三教九流那里也吃得开,就是俗称的地头蛇,在县城算是能耐人了。
王冒能在赌场当管事,也不是简单人物,让王冒引荐赌场的大小管事就更不为难了,
没准还得感激自己介绍这么个财神给他们认识。
李秋岁跟在王冒身后往赌场方向走,她自己也能想法把人找出来,就是她去了赌场再去找人,说起来容易,却要耽搁不少功夫。
让王冒帮忙去找人,省了她许多麻烦,再把赌场大小管事都认识一遍,别漏了谁。她来一趟县城可不容易,李三祝和柳氏那边真不好糊弄!过了今日,再想来一趟县城只怕更难了。
耽搁了这么会功夫到了赌场,已经过晌了,这会已经开始上人了。
一进赌场,王冒就提议他去找人,让李秋岁自己先去转转。
李秋岁自然点头了。
赌场里边的赌博方式有许多种,最常见的就是掷骰子,那边围的人最多。
李秋岁领着赵大好不容易挤到跟前。
所谓的掷骰子,也就是摇色子,就是把象牙或是动物骨骼弄成小四方块。
六个面,从一到六,都有点数。赌钱掷骰子时一般都用到一对以上的骰子。先摇动骰子,然后抛掷,使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骰子都停止在一平面上,加起来的点数在一半以下算小,一半以上就算大。
猜大小,只是玩骰子的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李秋岁站了一会儿,心思就活放开了,她的木系异能的等阶,不至于能控制色子的点数,可随着异能等阶提高,她感识方面的五识,认识事物的具体印象都不是寻常人可比,真沉下心思,竟能听出每一颗骰子着面时之间的声响细微的不同来。
李秋岁之前没接触过这个,谨慎起见,选了一个摇两个骰子的台面。
这边台面围了不少人,多数人都是短打带补丁的麻布衣衫,也有穿着棉布长衫的,倒是没见着几个绸布衣衫。
李秋岁听王冒说过一嘴,赌场里边设有厢房,自觉有点身份的人都去那里了。
等她把玩法摸索透,庄家再一次喊买定离手,许多人开始下注了,李秋岁示意赵大扔一锭十两的银子,就在小一边的盘面上。
原本买小的一边人少,银钱自然就少一些,有了李秋岁的这十两银子,小的这边的盘面就翻倍了。
这边的台面,李秋岁衣着算是光鲜了,折扇摇啊摇的,再加上年纪小,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让人不由去猜测是哪家的纨绔小公子。
庄家又喊了一遍买定离手,李秋岁面上没啥反应,注意力都在庄家去揭骰盅的那只手上。
庄家手法极快,揭骰盅的当口极其自然的顺势一晃手,李秋岁的扇子更快,在他晃手之前,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往回挡了一下。
庄家是个四十多岁的胡须大汉,还想去晃手,李秋岁的扇子就挡在他的手边上,就像一把尺子,他的手不管往哪边晃都极为显眼。
僵持下去,任谁都能看出端倪了!
李秋岁看庄家眯了眼睛朝她看过来,咧嘴一笑道:“大家都等得心焦了,你还是快点揭开骰盅的好!”
边上有人等着急了,催促道:“就是,快点揭啊!婆婆妈妈等什么呢?难道还想出千不成?”
“我看就是想出千,难怪先前老子一直输,搞半天,你他娘的出千啊!”
“我也输了不少,还说点太背,原来有人出千呐!”
输红了眼的人心里都不大畅快,一听有人出千,可算是找着了发泄口,你一句我一句,就吵吵开了。
庄家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个笑道:“大家都听我一言,我们四海赌坊,在临山县这地界扎根不是一日两日了,绝不存在出千这种事。”
又问李秋岁,“小公子,哪家的人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第一百七十章 运气
“快点揭!怎么,玩个骰子还兴查户籍了,你他娘的到底想干啥?”
能来赌钱,真没几个脾气多好的,不等李秋岁开口,就有人啐了庄家一口。
这人身上的棉布长衫还算整洁,跟李秋岁一样,买了开小一边的盘面。
李秋岁的扇子还在庄家的手边上,就这么一动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想查户籍也得衙门来人,你先把骰盅掀开,咱们时间都宝贵,大家都等着多赢两把呢。”
“小公子说的极是,还啰嗦什么呢?”周围人齐声附和。
庄家脸色阵青阵白,眼珠滴溜溜转一圈,朝人群最后边的一人使了个眼色,深吸一口气,把骰盅揭开。
一个骰子两点,一个骰子三点,加起来五点。
“呀!真是小!小公子真厉害!”
“啊!这回我也发财了!”
“我就说有人想出千吧,幸亏小公子给拦了。”
“那我之前输的银子算怎么回事儿?四海赌场这是坑人啊!”
这边的场面一下子闹轰轰成一片,先前说过,玩两个骰子的人不多,这边的闹腾,引起许多人注意。
凑热闹向来是人的天性,在赌场里有人一说出千,赌徒的神经就都紧绷起来了,这边的台面一下子就围了许多人。
赵大把赢的银锭子收起来。
一到六点都是小这边的盘面赢。说是一到六算小,其实两个骰子,最小的两个一点,加一起也是二点起步,实际上,七到十二点,大这边的盘面赢面更大一些。
所以两个骰子这边的台面,压大一边的人比较多。
玩过一把,李秋岁有经验了,她没这么些闲心泡在这里,就不用换台面玩了。
第二把开始了,庄家摇好了骰子,开始喊“买定离手……”
李秋岁这回押大,直接让赵大放了一百两的银票子。
围观的人里,有瞧她顺眼的,直接跟在后面压了大一边,“嘿嘿,小公子看起来财运不错,我跟着压,看能不能发点小财。”
被人这样一说,李秋岁笑意吟吟的模样,看上去就更顺眼了,“行,咱也跟上!”
“跟就跟,老子也不差人银钱。”
好嘛,原本还在犹豫的人,这会儿都开始掏钱了。
自然也有那不信邪,甚至十分清醒的人,总觉着这么多人,掏了家底儿,都压大不是好事儿。
还有人眼尖,看见赌场的打手朝这边围过来了。
他们赶紧收回视线,又不甘心放过这么绝好的发财机会,就都掏干了荷包,压在小边的盘面。
就是这样,小一边的盘面比起大的一边,还相差了几十倍。
李秋岁可不管人家跟没跟风,她只管自己能赢钱。
庄家这一回去揭骰盅的手真哆嗦了!
打眼扫过去,大一边的盘面足足有几百两银子,这要是从他手里输了,不说东家那里怎么交代,就是大小管事那里都能让他脱一层皮。
李秋岁如法炮制,作势要用扇子去架庄家颤抖的手,“你可要稳住,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可别让大家误会了四海赌坊输不起。”
庄家满头大汗,缩回手,使劲在衣衫上搓了搓。时不时就要往通向楼上的楼道口看上一眼。二楼是厢房,管事们都在上面,方才他就示意去喊人了。
“谁说四海赌坊输不起?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你们真是不开眼,怎么不请贵客去二楼的厢房玩两把?”
随着说话声,二楼下来一位有管事气质的白胖中年发福男人,这人胖归胖,却没有这个年纪特有的油腻之感,人家手里也拿扇子了,可比李秋岁的那把强上太多了。
“白管事!”当庄的人就像见着了亲爹似的,激动的差点落泪。
李秋岁扬眉,可算来个大气点的人物了,当庄的这人,十两银子就值当他动手脚,真是没眼界,没格局。
李秋岁表示十分瞧不上眼,扇子就在她手心转来转去,“白管事,是吧!不着急去楼上,换个人来当庄,把这把先开了,这么些人跟在我后面押注,总不能让大家失望。招人记恨了,哪天走了夜路,该被人套麻袋了!”
你还知道招人恨!怎么就不怕招了赌场的恨呢?套麻袋,哼!当谁不会了?
白管事这人很有来头,听说还是赌场的东家之一,他一出现,庄家不用去掀骰盅了,着实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了底气,怒瞪了李秋岁一眼。
李秋岁很不以为意,眼角都没再夹他一下,“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小把戏被人看破,还犹不自知。想尽法子拖延时间,我也睁只眼闭只眼,白管事既然来了,这一回定要换个靠谱的来。”
李秋岁上来就揭老底,饶是白管事身经百战,脸上还是露出一丝尴尬,“自然,让小公子见笑。”又朝他身后一人道:“白老,你亲自去揭骰盅。在明白人面前,咱们赌场的规矩自来一是一,二是二。”
这就是不让动手脚的意思了。
李秋岁挑眉,还当要动手了呢,这样好说话,真不好意思动手砸场子了。不过,她现在自诩是文明人了,就是不动手,还是有许多法子的。
两把下来,李秋岁赢了一百多两,尤其是最后一把,许多人跟在她后面押,赌场一下子输了几百两。
李秋岁看白管事眉毛都没动一下,人家还很客气邀请她去厢房,她也真没想把人得罪死了。
等一行人在厢房里坐定,白管事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小公子,要不要再玩两把?咱们家的花样还有很多,白老样样都在行,让他陪公子玩两把?”
李秋岁也笑,“能让白老相陪,实是荣幸之至。”
“还是两颗骰子吗?”白老问。
白管事看李秋岁,“小公子说了算。”
李秋岁点头,“玩别的我还不知道规矩,就这个,今天有幸玩了两把,运气还不错,竟然都赢了。我家小叔叔可没这样好的运气,第一回被人领进来就输了十两银子,可他身上没带那么些,找赌场借了,谁知道才三天,竟然利滚利,滚到了五百多两。”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尽兴
李秋岁就差明说是来找茬的。
白管事差点没绷住面皮,知道这里边还有事,自家是开赌馆放利钱的,不算啥正经行当,不能来个人赢走百十两银子,就先示弱了。这胳膊折了还得往袖子里藏,不然,传扬出去,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白管事喝了口茶,叹气道:“那小公子的小叔叔真是运气不好,这借利钱也分好多种,要真大意了,签下利息高的契书,还真要大出血一次,也只能自认倒霉,全当买一次教训。再者,道亦有道,哪都有哪的规矩,小公子的小叔叔要是有好运气,用那十两银子,在赌馆翻倍赢钱,就像小公子一样,一场下来百十两到手,这要是能再赢几场,一天下来又何止几百两银子呢!咱们开赌场的,诚信在那里,得恭恭敬敬把人送出门。”
李秋岁笑了,讲道理有规矩就成,你要一直客客气气,咱还真不好意思下手。
“有白管事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这运气一直好下去,走不出赌馆的大门。”
“小公子说笑了,咱们开门做生意,不兴这么办事儿的。”白管事手指似乎不经意间轻点了两下茶杯壁,白老站在他左手边,也像是不经意间扶了一下骰盅。
赌坊不止临山县一家,这样那样的事儿多了,这种上门找后账,有权有势的也多了,总有法子应付。像这样赢了银子的,再让人把银钱赢回来,做生意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至于,方才大堂被人赢走的那几百两,早早晚晚还是要回到这里。
说白了,白管事很相信这位白老,这位白老一上手,李秋岁看出人家是高手,骰盅都放到桌面上了,里面的骰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落定。
赵大按照李秋岁的指示选大小,每一次都是一百两的银票子,三把下来,就是三百两落入了李秋岁兜里。
白管事茶杯不离手,半天没有喝茶的动作了,白老骰盅摇的更急,手法愈加千变万化。
李秋岁自始至终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这一回白老一停手,她示意赵大压了五百两的银票子。
耽搁不少功夫,还想去买些草药种子,布庄那里再去看看,买两匹布料,回去先糊弄做两身衣裳,柳氏那里,暂时不能让知道她出来干好事了。
不出意外,李秋岁这边又赢下五百两银子,赵大极为熟练的收了银票子。
白管事不得不正视眼前的小公子了,“听口音,小公子也是咱临山县的人吧?”
李秋岁也端了一杯茶在手里,闻言轻轻颔首,“我家就住上河镇的李家村。”
估摸着王冒该来了,李秋岁没有隐瞒底细的意思。
示意赵大这一把把所有的银票子都押上。
来县城,李三祝打了贿赂王冒的主意,给了李秋岁一千两的银票子,王冒家里留了六百两,到了赌场,在下面的敞厅赢了一百多两,厢房这边,连续赢了三把,这是整三百两,最后这一把又赢了五百两。前前后后加起来,赵大身上一共一千三百两的银票子,全压上了,这一把要是再赢,就是两千多两到手。
这要是赢三五把,还能说是运气好,可这把把赌赢,就不是靠运气了。
开赌场很赚钱,两三千两的银子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家还没有收手的打算……
这一把白老迟迟不去掀骰盅,余光时不时看向白管事。
李秋岁闲适的喝着茶,也不去催人,只似笑非笑的不时扫一眼白老左边的袖口。
白管事看了李秋岁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白老,掀骰盅吧!”
又是李秋岁这边赢。
白管事亲自把李秋岁这边的赌注,以及另外十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子推到赵大手边,抬手示意白老先不着急摇骰盅,“小公子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哪里是运气好,分明就是手段高嘛,唉!可笑白某竟然当真了!这样,小公子还要玩下去吗?咱们不如换个玩法?”
白管事的行事让李秋岁有些意外,她之所以不加掩饰去看白老的左袖口,就是告诉他们,她知道那里边有猫腻。
李秋岁不去解释没玩过骰子,余光注意到厢房门口时不时有人走动,白管事身边的小厮出去了几趟,回来朝白管事使了好几次眼色。
李秋岁笑道:“看来,今天是来对地方了,白管事还真让我看到了赌场的诚信。我来一趟县城呢,也不容易,总是想图个尽兴的。换个玩法也行,劳烦白老给讲清楚规则,白管事只管去安排,咱就当开开眼界了。”
怎么个玩法,自然用不着白管事去安排,李秋岁这样说显得十分通情达理了。
“客人上门,自然要尽兴了……那就让白老给公子讲讲玩法,白某先失陪一会。”
白管事领着小厮走了,他早打发人去打听李秋岁的身份了,人家把住址说的明明白白,又有人过来说这位是王冒领进来的。
要是先前,让白老把银钱重新赢回来,这件事就算了了,可人家明显不是善茬子,这么一会功夫就赢了赌场两三千两银子。要是这样能把人打发了还好,白管事出言试探,可看那样子,人家还不满意,他就不得不想法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李秋岁心知肚明白管事做什么去了,她仔细听完白老讲解新玩法的规则,“您的意思是还猜大小,这回用三颗骰子,咱们轮流坐庄?”
白老点头,“就是您理解的意思,这种玩法比两颗骰子的稍微复杂一点,公子要是不喜欢,我再给您讲讲其它玩法……”
李秋岁抬手把人打断,“不用,咱们赶紧,我还想趁着天没黑多捞两把。”
白老嘴角抽了抽,“咱们掷骰子决定谁先开始?”
嗯!
李秋岁也不客气,抓了骰子一抛,一二五,八点。白老抛出了一四五,十点。
白老先摇骰盅,李秋岁直接说出了点数,这比猜大小可难多了,赵大从不质疑他家姑娘,压了所有的银票子。
这一把下来又赢了两三千两,饶是白老这种老江湖,这会儿也哆嗦了。
轮到李秋岁摇骰子,她差点把骰盅摇成了残影,白老这种镇场子的人物,随手一摇,一般能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猜骰子,也是一猜一个准。
可李秋岁的手法太快,声音都摇成一串了,真不好猜具体的点数,好在是猜大小,有一半的机会,白老硬着头皮蒙了一个,他心里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敢压一张百两的银票。
再次轮到白老摇骰子,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整个人都哆嗦了。
赵大手里甩着银票子,等着下注,忍不住催促道:“我说您还是快着点吧,我们老爷太太还等着公子回家吃晚饭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留下
白管事推门进来,正好听了赵大的话,朝白老望去。
白老忙把手收回来,白管事这个时候进来,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方才那一把猜大小能猜中,真是靠的运气,只敢压上一百两银子。又换成他当庄了,人家一口能猜中点数,看那样子又要压上全部身价,这一把下来可是四五千两银子,他真有些怕了。
左右不是他们家老爷得罪的这位公子,犯不着为了给他们擦屁股上赶着得罪这样的人物。今日从他手里输掉的四五千两银子,以他们老爷的身家,不至于伤筋动骨,再玩两把下去,就不是几千两银子的事儿了。
白老扫一眼白管事身后一起进屋的几人,满面愧色道:“老,老爷,老朽无能,方才这位公子又赢走了两千多两,我今日身子不适,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换个人过来陪小公子玩两把吧。”
谁能让自来目下无尘的白老自认无能?
目光就都往李秋岁望过去。
王冒也跟在白管事身后,李秋岁的‘丰功伟绩’白管事身边的小厮已经说了,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又赢了两千多两,这前后赌场就损失了四五千两的银子。
关键这人还是他领进来的!
王冒额头冒出冷汗,“李侄女,不,李姑娘,你今日是过来砸场子的吗?”
难为你到现在才看出来!
李秋岁扫过王冒,目光看向白管事。
这才哪到哪呀?这样就输不起了?
她透过厢房的窗户扫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不想再耗费功夫了,就道:“白老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换个人继续。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谁敢在我眼跟前玩手段,我就废了谁的胳膊。”
这时候的李秋岁哪还有先前好说话笑眯眯的模样,一把捏碎了摇骰子的骰盅,碎屑顺着手指缝落在桌面上,显然是不耐烦了。
半晌没人出声,骰盅是木头材质,是以坚硬著称的黄杨木制成,能一把攥成木屑,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白管事目光复杂,他方才出去,王冒就把李秋岁的底细说清楚了,谁能想到这能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这倒不是说她扮相多成功,就是这举手投足,哪有一丝丝的女气?
还有捏碎骰盅的那一手,难怪人家敢领着一个仆从就到赌场来了!
白管事庆幸没一上来把人得罪死,白老话说的含蓄,也有让他退让一步的意思。
白管事道:“李姑娘是吧……”
“嚣张!”白管事一开口,就被人出言打断,“哪来的黄毛丫头,真当我四海赌庄什么人都能来了?黄三,你过去,替换白老坐庄。”
说话这人也是赌场的大管事,人称黄管事,他跟白管事不同,说话嗓门大,长相也是五大三粗,平日十分看不习惯白管事一副谦谦读书人的作态,白老手段高又怎样?还不是输了几千两银子!他们开赌馆的,不让人察觉的手段多了,只要能给赌场带来收益就成。
十多岁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有人重新送过来一套赌具,赵大仔细检查了骰盅和骰子。
黄三坐庄,一上来死命的摇骰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花样子玩了一遍又一遍,小小厢房都不够他一个人施展了。
好不容易折腾完,黄三问说,“姑娘,准备好啦?”
感情还没开始?李秋岁愕然的点头。
“那我可开始了?”
李秋岁再点头,做出了一个你请的手势。
“姑娘,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就在李秋岁不耐烦摇头的时候,黄三作势再次去摇骰盅,右手压在其余四根手指下面藏在盅身后面蜷缩的小拇指动了动。
李秋岁不等他拿起骰盅,用扇骨把黄三的右手按住了。
“你干什么?快放手!”黄三抽不出右手,伸出左手去推李秋岁。
李秋岁躲开,扇骨再次用力一压,黄三小手指卷的那颗骰子滴溜溜滚到了桌面上。
“都说了不要耍手段,唉,怎么就不听呢!”
这边李秋岁的叹息声还没落下,另一只手就把黄三头上的木头簪子抽了下来,真就是大家一眨眼的功夫,黄三的右手就被钉在了桌面上。
“啊~!”
厢房里都是黄三一个人的惨叫声。
黄管事一个机灵,反应过来,怒不可遏的朝厢房门口喊,“给,给我把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拿下!今天我非要扒了她的皮。”
门口站着赌场的许多打手,这么些人挤在一间厢房,厢房的门一直没关。
打手们要往厢房里挤,李秋岁自觉厢房太小,不够发挥,一鞭子抽退最先冲进厢房的人,她信步走出厢房。
黄管事以为人要跑,忙扯了嗓子嚷嚷,“给我把那丫头两条腿都打断,她家里不拿十万八万两银子出来,别想有命回去。”
“放心,今天姑奶奶哪也不去,就跟你们耗到底。”李秋岁出了门口,还有闲心跟黄管事搭话。
一脚又踹飞了一个。
一楼敞厅的赌客仰着头往上看,“怎么回事,还打起来了?”
“是那位小公子。”
“这是赢了银钱,赌场不放人走了?”
迎头撞过来许多拿了棍棒的人,领头一人直接抡起棍子朝李秋岁腿上招呼,“先把腿打断,别让她跑了!”
李秋岁顺势踩上那人的棍子,三两步到了那人近前,一脚把人踢到楼下。
下面围观看热闹的人顿时如鸟兽散。
三两息的功夫,后面拎着棍子的人就都围了上来。
赌场的这些打手手上都有两手真功夫,这样的场面李秋岁犯不着藏拙,异能源源不断灌入手里的鞭子,不等拎着棍子的打手上前,鞭子一下下抽在那些人身上,上头似乎还带着尖刺,鞭鞭都带出血肉。
接连抽飞五六人,楼上楼下哀嚎声一片,后面的人犹豫了,一个看一个,拎着棍子,谁都不敢第一个冲上前了。
“住,住手,都住手!”白管事气喘吁吁,圆滚滚的身子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李,李姑娘,请,请先住手!”
李秋岁扬眉,一鞭子把二楼的栏杆扶手抽碎,“是谁喊着留下我,还要打断我的腿来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煞星
黄管事离栏杆扶手极近,李秋岁的鞭子就是奔着他边上去的,虽然没有直接打到身上,也把人吓得不轻。
栏杆扶手都是木头材质,木屑飞扬了黄管事一身,他这会不敢嚷嚷了,鞭子就是贴着他面颊过去的,心里怕着呢,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白管事忙过来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李姑娘不要动气,我这就安排人再陪您玩两局!这一回保准没人敢耍手段。”
这位白管事比黄管事会做人多了,李秋岁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再好的兴致也被搅和没了,今日时辰不早,我也该家去了。”
不等白管事等人松口气,李秋岁又道:“白管事不用客气,明天得空我还来县城,再到昌顺赌馆转转,到时候千万不要不欢迎才好?”
这就是还没完的意思了!
欺人太甚!
黄管事也不哆嗦了,平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嚣张惯了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他咬着牙,好歹没把话直接嚷出来。
蠢货!
这就是个煞星,就那手里提的鞭子,放你手里拿着,让你一下抽碎栏杆试试?
不想法子先赶紧把人打发了,你上杆子去得罪,想干啥?
白管事心里暗骂一声,不动声色挡住了黄管事,堆着笑道:“李姑娘哪的话,您来了,咱们自然扫榻相迎。放心,您下一趟过来,保管让您宾至如归!还有,您家小叔叔的事儿……我方才听人说了一嘴,这里边都是误会,那银钱根本不是您家小叔叔借的,那是帮着旁人打下的借条。这人现如今也在赌场里。所以赌博这事儿,压根就是子虚乌有嘛,您放心,王冒带回来的那五百多两的银子,明个让他赶早儿,定当如数归还。”
赌场的人都不承认李四祝来赌钱了!
白管事这人,还真是个人物!照他的说法,李四祝算是从这件事摘出去,还真是靠红口白牙,把黑说成白了。
有了台阶,李秋岁自然往下下,“有白管事这话,我就放心了!才想起来,我明日不见得得空来县城,就没机会见着各位了。王冒王管事呢,明日真去李家村啊?到我家,我家管饭呀!”
王冒大小是个管事,打架这种事用不着他亲自上手。李秋岁的邪性,他在李家村见识了,那么小的丫头,大棍子抡得虎虎生风,虽然那时候架没怎么打起来,可李秋岁真不是寻常小姑娘。
突然被提名,王冒忙从人群后面挤过来。他把领着李四祝进赌场的那人早诓来了,先前那人压根不知道李秋岁是什么人,还站在后面瞧热闹瞧得起劲儿,这会儿越听,感觉事情不对味儿了,拔腿就想开溜。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王冒最清楚,身边这家伙可是罪魁祸首,没他把李四祝带过来,联合他们几个中下层的管事,一起做套子给李四祝钻,他们到哪认识他李四祝是谁去?
这一回赌场吃了大亏,等秋后算账他肯定逃不脱,有这家伙挡前面,至少还能给自己开脱两句。
王冒立功心切,一把拎住想跑的那人道:“都是你这家伙干下的好事,还想跑!老老实实把你干下的事儿都交代清楚……”
一把把人拎到李秋岁跟前,王冒道:“李姑娘,你要的人我给你找着了,怎么处置?都由您的便。”
李秋岁皱眉,“这人谁啊?我都不认识,处置人家干啥?”
王冒急眼,“不是您让我找的人嘛……”
李秋岁抬手打断王冒,“我让你找的人?我找人家干嘛!白管事都说了,都是误会,根本不是我小叔叔赌钱,那利钱也是帮着人家借的,咱们家还帮着垫付了五百多两的银子呢,都说了,明早上让你去李家村说一声。别忘了,到时候喊我们族长一起过去听一听,这样,总没理由赶我们一家子出族了啊!”
这都什么事?白管事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就知道这里面还有事,这些下面的管事,做事越来越没分寸。都说了做人留一线,这年头被家族赶出族,这是绝了人一大家子的后路,换了谁也得过来找人拼命呐!
白管事原来还存的那点小心思,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了,“李姑娘你放心,那五百多两就是贵小叔叔替这人欠下的,这事明日就让王冒去贵族说明白,不能让人再误会下去。”
王冒傻眼,姑奶奶暧,你把赌场砸了稀巴烂,不就为了出口恶气,找人给你家小四叔作证吗?怎么这罪魁祸首给你拎过来了,听这意思,你压根没打算找人家算账呀?那这账要算谁头上?
李秋岁才不管账算到谁头上呢,总归李四祝是在赌场出的事,找赌场的麻烦,没找错地吧!至于,王冒拎过来的这位,先让赌场的人冲前头,不满意了,再找后账不迟。
“白管事说话我是信的。就是,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不然,将来闹了不愉快,我还要来贵地讨个说法。”
您说!白管事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我这人向来好脾气,还特别护短……”
嗯,看出来了!
“丑话喜欢先说在前头……”
听着呢,您继续。
“我们家自来没得罪过什么人,这将来要是有人心怀不忿,我家人,甭管哪一个有了丁点的闪失,难免第一个想到贵赌馆……”
“你不要得寸进尺,真当我们昌顺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黄管事实在看不过去白管事这副低三下四的怂样了,要他说,再喊一些人过来,就不信了,今日不能把个小丫头留下。
“看来我的担心并不多余……索性我就把话说明白,府城郑家,至今还和我家有来往,指甲盖点的小事,不至于麻烦人家,可一旦把人逼急了,我想我就是豁出去脸皮上门去求人家,也能把这人扒皮抽筋。还有,我在府城城东有一处宅子,郊外还有一处庄子,这些都是府城郭家送的……就是有人当大将军的那个郭家。至于送宅子庄子的原因,这么说吧,算是不大不小的救命之恩。最后再啰嗦一句,黄管事是吧,我看你极为不服气,这样,三天过后,要是身体哪不舒服了,县城的医管看不出名堂,就让王冒领你去我家一趟,他对我家该是熟了。”
威胁完人,李秋岁神清气爽,施施然招呼了赵大一声往出走,出了赌场,还不忘去买草药种子,又去布庄选了两匹布,这才马不停蹄往家赶。
……
李秋岁走后,黄管事一脚踢翻了王冒手里还拎着的人,“她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威胁谁呢,你们都是死人吗?赌场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留不住!”
白管事懒得多说,现在耍威风了,方才人家还在这里,怎么不见他去把人留下来?
他方才粗粗扫了一眼,那些打手的伤势虽然看着可怖,真不至于要了性命,可看这位姑奶奶,真有一鞭子抽死人的实力。
还有抽在栏杆上的一鞭子,真当人家失手,没打到你姓黄的身上?
白管事摆手安排人,“行了,都别围在这里,受伤的赶紧送医馆。还有这栏杆扶手,赶紧找工匠过来修一修,别耽搁了赌场晚上的生意。”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虚
李秋岁在马车上趁机换好了去县城之前的衣裳,到家正好赶上了吃晚食。
柳氏站在外头跟马老太太几人说闲话,看李秋岁回来,跟着一起进门。
柳氏接过李秋岁手里的布料,娘两个一起往家走,“怎么一走就是一整天?赶紧去洗洗,今晚上有牛肉吃。”
李秋岁心里一虚,忙问,“哪来的牛肉?”
不是不能随便宰杀耕牛吗?
她府城的庄子上养了牛,听说是郭家从关外弄来的品种。这种牛,肉多,四肢短而细,干不了农活,不在官府禁杀之列,缺点就是难繁殖。庄子上的牛,还都是买来的幼崽长大的,郭家给留了几头,这两年都没舍得宰杀。
不过年不过节,没听说庄子那边要来人呀,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柳氏看她疑惑,解释道:“是你姑姑村上的牛,这一阵儿用的很了,给生生累死了,官衙那边下来人看了。你姑姑离那家人近,这才买了几斤,给咱们这边儿拿了一半过来。”
也只有这种意外死的牛,百姓才有机会吃上两口肉。也就本朝律令对牛羊牲畜的管控宽松些,不然就是你自家的牛,意外死了,身上的肉也轮不上自家吃。
李姑姑嫁到了隔壁村上,说是隔壁村,实际上过了村东头的一座木桥就到了。两边村子的田地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之分,所以,去一趟地头的功夫,李小姑就能回一趟娘家。
柳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禁感叹了一句,“姑娘家嫁人,还是离家近好。”
家里的兄姐都到了议亲的年纪,李秋岁也不意外她娘突来的感慨。
布料入手,柳氏感觉比镇子上要好,花样的颜色也正,“还是县城的东西好,早知道领了你姐姐跟着你一起去了。我说你草药种子有没有买?你爷奶那边的果树树龄还小,咱们家山头也没种满果树,如今看着风调雨顺了,明年开春,我和你爹商量了,再种些其它品种的果树,也不耽搁再种几年草药。怎么,你还要去县城买种子,咱们家不是有好些种子吗?”
李秋岁嗯嗯的应着,她肚子早饿了,怕她娘继续追问去县城的事,又有牛肉在前头吊胃口,就含糊道:“嗯,县城什么东西都好。再有下回,带上姐姐,咱们一起去。草药的品种总是越多越好,这回我买了些周期更长的,种好了也更值钱。有那不好种果树的山地都种上,几年以后成才,也是不小的收益。”
看小闺女说的头头是道的,柳氏也高兴,“暧,岁岁,娘问你个事啊!”
什么事儿,问呗!
李秋岁看她娘墨迹没完了,抢过来一匹布帮她抱着。
“……就是跟你有书信来往的那两位楚家姑娘,你不是前几日还给人家写回信了吗?你觉得那位大楚姑娘怎样?”
柳氏说的是李长安师娘家的两个外侄女,她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李秋岁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一直跟我书信来往的都是小楚姑娘,小楚姑娘很有才,会做诗,会绣花,性格有些纤细腼腆。大楚姑娘嘛……学问同样不差,虽然性格温柔,或许早早没了娘,还要护着妹妹,行事就比较落落大方了。总之都是很好的人。”
柳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秋岁还要追问两句,柳氏却不接茬了,“岁岁快去洗手准备吃晚食,布料都给我,明日就裁了给你们做新衣裳。”
晚食已经上桌了,其中有一大盆子的炖牛肉。
李长安难得沐休在家,自从去县城读书,十天半月回家这一趟,今日就早了李秋岁一步回到家,这会儿人已经上桌了,“岁岁,今日去县城了?怎么没去书院找我?早知道等你一块儿回家了。”
李秋岁心虚有人提去县城的事儿,忙转移话题,“四哥,你可真有吃福,难得吃一回牛肉都能让你赶上。呀!还有莲藕呢,莲藕能吃了吗?”
李三祝先拿了筷子,“能啊,我看到村里有人家吃,也弄了些回来给咱加菜。”
夏禾夹起一块莲藕送嘴里,吃完不禁赞道:“爹,莲藕真好吃,今年咱们该起塘子了吧,到时候还能抓鱼,抓泥鳅。”
李家村这边有不少水塘,李三祝买的山头,山脚下就有一个。早前买了藕种种下,也撒了不少鱼苗。前两年干旱,水塘里没水,一直没人去起塘子,前几个月那场大雨让莲藕重新焕发了生机。眼下虽不到莲藕最粉糯的时节,却清脆爽口,吃到嘴里另有一番滋味。
李三祝道:“鱼估计没多少,泥鳅应该能抓到一些。”
一说起吃的,李秋岁也来了精神,“嗯,泥鳅也好吃,到时候咱们家多做一些豆腐,一起炖着吃。”
……
吃过晚食,李三祝还是问了李秋岁去县城的事。
李秋岁不能说实话呀,含糊着绞尽脑汁想说辞,只听李三祝又道:“你成伯伯明日领我去拜访他县城的一位故友,听说认识昌顺赌馆里边的管事,要是人家肯帮忙说句话,你四叔这事儿就算能过去了。”
李秋岁害怕李三祝真去找什么赌场管事,那她干的那些好事一定瞒不住。
她爹这人样样都好,就是有点儿怕媳妇。
她娘要是知道……
李秋岁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这事指定不能让柳氏知道,挨打一顿都是轻的,天天又要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
李秋岁拉长声音喊了一声“爹~”,伸手摇了摇李三祝的袖子。
怎么了?怎么突然还黏糊上了?
李秋岁反映过来她反应过激了,忙坐正身体道:“爹,都说了把事交给我办,我哪回没把事办成?您明日用不着去县城,王冒指定明日来李家村把事说明白。我小四叔呀,压根就没赌博,就是被人带进去赌场凑了一回热闹。”
李三祝诧异,“真的,那利钱呢?又是怎么一回事,上面可是你四叔按了手印的,咱们家还贴进去五百多两的银子!”
李秋岁得意,“当然是真的!那利钱是我四叔帮着别人借的,这事我都问清楚了。”
李三祝和柳氏对视一眼,柳氏怒道:“你不会跟人动手了吧,你把王冒给揍了?还是你拿人家人威胁了?”
总觉得事情没这样简单,这丫头胆大包天,指不定真把人给揍了。
那都是什么人呦,自家这种小老百姓哪招惹的起呦?
李秋岁不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呐!
“哪有,我到王冒家里,还见到了他太太和女儿,自始至终我都是客客气气,绝对没对王冒动手,也没威胁人家的意思。”
左右她真没对王冒动手,就是稍微坑了这家伙一把,谁让他把老宅给砸了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起疑
隔日天微微亮,王冒顶着露珠到了李家村,他没先去老宅,直接找到了李三祝家里。
“哎呦,李老爷,早啊!”
可不是早么!李三祝才洗漱了说去果园子转转,一开大门,和王冒打了照面。
“是王老哥来了,怎么不进门儿?早食吃了没?没吃的话,不嫌弃,就到家里随便对付两口。”
王冒可没胆子给煞星她爹当老哥,连连摆手道,“不,不用,李老爷,不敢当您老哥的称呼!我吃过了早食来的。您这是出门呢,有没有打扰到您,要不,我等会儿再过来?”
李三祝心里有数这人来干什么的,这时候哪有事比这个更重要了,忙道:“不打扰。”就把人往家里让。
等到了厅堂里坐好,人家大老远一大早赶过来,既然说吃过早食了,李三祝就亲自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王冒受宠若惊,忙接过茶水放在自己手边上,“谢谢李老爷,您先甭忙活,坐下跟您说点事儿。”
李三祝心里也着急李四祝的事,从善如流坐下听对方说话。
王冒先掏出一叠银票子,恭敬地递给李三祝,“都是我们赌场的疏忽,讨银钱讨错了对象。我们赌场的管事昨日大发雷霆,这不,一大早就打发我把这错给弥补上。还有另外的六百两银子,是昨日贵府的李姑娘忘在了我家,我这一并给捎过来了。”
李三祝没有去接银票子,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从来没听过赌场讨银钱还能讨错人的!可看这人的态度,不像是不肯罢休,找后账的架势呀!
还有岁岁怎么会把银票子忘在王冒家里?这事处处透着股蹊跷!
可看王冒,自己不接下银钱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还有最要命的一条,赌场既然还了银票子,那李四祝借利钱一事就有了新说辞。
还有赌钱一事……想到李秋岁昨晚上回家说的话……
李三祝不在僵持,接下银票子,似乎就是顺嘴问了一句,“那我四弟去赌场赌钱这事儿……”
王冒今天过来主要帮姑奶奶办这事呢,就赶紧往下接话头,“哪是四老爷主动去的赌场,还不是有那等子小人,舌灿莲花把人诓了去!这事,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指定跟贵族的族长说明白喽。”
昨日李秋岁一走,赌场就有人快马加鞭去府城打听李秋岁的事,人天不亮就回来了。
王冒也被提溜过去听了全程,人家姑奶奶真没说大话。
郑家跟李家关系好着呢,听说郑家管中馈的夫人和眼前之人的太太还是义结金兰的异姓姐妹。
还有对大将军郭家有恩一事,原来是郭将军的妻侄差点在府城出事,小姑奶奶把人给救了,之后人家送了宅子和庄子。虽说这以后没多大往来了,可要这李家真遇到难处,求上门了,郭家说不准真要插手管一管。
要说赌场的人一晚上怎么打听到了这么些?其实这些事在府城都不算秘闻,主要是郑家,为了模糊之前的冲喜一事,把和李家的关系恨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郭家送李秋岁宅子庄子这事就更不是秘闻了,当初救下宋小公子,府城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后来得知李秋岁的身份有意划清界限,自然不会瞒下。
这些心思都是隐秘,当事人不出面说清楚,旁人只当他们看重李家。
昌顺赌场在府城也有自己的地盘人脉,这些事儿一找人打听,都是两家人对外的那番说辞。
李秋岁就是清楚这点,才会大喇喇的把郑家和郭家搬出来当靠山。
王冒今天早上来李家村儿,就被白管事耳提面命了,听说白管事和黄管事昨晚上还去见了赌场的大东家,他哪还敢有半丝的小心思?还指望办成这事立功呢!
王冒不是还要一点脸面,这会恨不能跪地抱住李三祝,哭求小姑奶奶以后可别去赌场捣乱了。
王冒的这副态度,李三祝知道事有蹊跷,这里边儿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可眼下李四祝的事不容耽搁,除族这种事不是闹着玩,这是要影响子孙后辈的大事。
于是,李三祝不再耽搁,道了一声怠慢,让周平先一步领了王冒去老宅,他则回内院交代一声。
王冒一听李三祝要回内院,巴不得这事儿让李秋岁早一点知道,今日可别去县城捣乱了!昨日姑奶奶去赌场,就那么一小会儿功夫,就损失了四五千两白银。
再有一回,他真的要被管事们碾死了。
……
李秋岁今日也起的早,倒不是专门等他王冒,就是有些话趁机想跟李三祝商量,所以一大早她就到了柳氏这边。
李三祝说了王冒过来的事,柳氏忙催他去老宅,“怎么还亲自来?叫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李广平一家子都不是善茬,竟能想出将咱们除族这种丧尽天良的恶心主意,你快去看看,不要爹娘在他们口下吃亏。”
李三祝来后院主要是想问李秋岁两句话,“岁岁,你昨日去县城到底做什么了?说的什么话?”
李秋岁瞪大了眼睛,模样可无辜了,“没做什么呀!就是去了一趟王冒家里。我还给留了六百两的银票子呢。不是爹您给了我一千两,让人家帮咱们说句话的嘛!”
王冒昨天被吓破胆了,六百两这事指定瞒不住,李秋岁交代的很利索。
不料,柳氏一巴掌拍她后背上,“你个败家玩意,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一出手就是六百两的银票子。”
李三祝忙拦住媳妇,“王冒把银票子全数还回来了,还有咱们家替老四垫付的五百多两的利钱,也都一并还咱们了。”
就是柳氏粗神经也察觉出事情不对了,“岁岁,你老实说,昨天去县城你都干了啥?”
没点好处,人家怎么会帮着自家说话?
谁养的闺女谁清楚,指定跟人家动手了,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呐?嘴巴说的好听,面上好像真的怕了自家,可背地里的手段可龌龊着呢。自家这小闺女的名声可不能再坏了!
李秋岁躲过柳氏过来扯耳朵的手,“爹,娘,你们听我说……”
还好昨晚上想好了说辞,李秋岁怕她娘再上手,忙道:“我把郑家和郭家抬出来当靠山了,赌场背后的东家又不是傻子,至于为了几百两,往死里得罪咱们吗?”
柳氏和李三祝对视一眼,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可他们总觉得这里边还有事。
老宅那边还得赶紧过去,夫妻俩没有闲工夫揪着李秋岁不放,收拾妥当,急匆匆的往老宅赶。
李秋岁还有话没跟她爹说呢,提着裙摆赶紧跟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利益
李秋岁跟在爹娘身后去老宅,怕被逮住问话,耽搁了一会功夫。路上遇着兄姐了,被拦着把事情一说,他们对这事都极为看重,于是,一人行变成了兄妹五人同行。
老宅这边,李氏族人几乎都在场,王冒看到李三祝夫妻,望向他们身后见李秋岁没跟来,不禁有些失望。
“事就是这么个事,李家四爷就是被人裹挟去的赌场,压根不曾参与赌博,我那天领着人过来,也是受了小人蒙蔽,好在查清了真相,我们东家心里也过意不去,再三叮嘱我过来说一声,别好人被人冤枉了。”
王冒话音一落,李氏族人都被他话里透出的意思震惊了。
他李四祝什么时候成李四老爷了,还有这人说话就跟戏文里官府断案似的,还怪有意思,又是被人蒙蔽,又是查清楚真相,还担心好人被冤枉,不知道的,还以为赌坊改成善堂了。
李三祝嘴角抽了抽,自家小闺女到底许了人家多大的好处,竟值当人家这般卖力!
李秋岁耳聪目明,离得老远,把王冒的话听了一清二楚。
这王冒还真是个人物,不利用一把白白浪费他好不容易积累的愤怒情绪了。
李秋岁高声赞了一句,“贵东家的为人真是深明大义!不过这事我看还有蹊跷,是不是贵赌场得罪了什么人啊?不然,好端端的让咱们两家结仇做什么?县城领着我四叔赌钱的那位,咱可不认识人家,今日无仇,往日无怨的,人家怎么就好端端的找上了我家四叔?咱们小老百姓的,弄不明白里边的道道,贵东家可要查清楚了,不要稀里糊涂,被小人得逞才好。”
王冒听出李秋岁的声音,先一喜,旋即心里又发苦,原本以为帮着小姑奶奶把她家小叔叔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自己就算功成身退,她这又给自己头上扣了一顶高帽子。
王冒话都出口了,收又收不回来,被这么些人盯着,硬着头皮想先应下,灵机一动先往自家东家脸上贴一层金,“我们东家也发现事有蹊跷,想必过两日自有分晓。”
余光扫过,看见李秋岁面露满意之色,王冒心里松口气,“就是这事连累了李广茂李老爷子一家,听说贵族有族规,不准族内后辈行赌博之举,否则驱逐出家族,那这事我们可得说明白了,连累了人家的子孙后辈,这梁子可就结大了,这不是我们东家愿意看到的。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贵族长也不想真与咱们东家为难,让东家不好做人还平白得罪人吧?”
这就是直接出言威胁了。
李长清有了秀才功名,李广茂能在李家村横着走,却不敢随意得罪昌顺赌坊,他太清楚人家的能量了,县太爷都不敢随意得罪这些地头蛇,黑白通吃,真不是夸大其词。
李广平一大早被人喊过来,一句话没捞着说,这会勉强挤出一丝笑脸道:“啊,既然这里面有缘由,广茂一家自然不必出族,请贵东家放心,这从今往后哇,咱族里没有人会记恨,广茂一家也只有感激的份儿,不是劳您走这一趟,四祝到哪洗刷这份冤屈去?”
李广平只顾得上跟人家说好话,却不曾留意到李广茂的神色。
李广茂脾气是耿直,却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李广平的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李四祝这事赌场是帮自家说话了,可是这里边的事饶是没人跟他说,他也知道他家老三在里边出了大力。
那天王冒领着人来家里,老三当场出了五百多两的银子才让事情平息,这之后又不知道搭进去多少银子,听说老三昨儿个跟成员外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这人情债又是搭进去多少?
李广平这话什么意思?当人家赌场是开善堂的了,他李四祝,包括他李广茂可没这样大的面子!
李广茂心里火大,考虑有外人在场,才死死压住没发出来。
等王冒自觉李秋岁该满意了,自得意满的走后,李广茂高声把族人都留下。
“耽误大伙儿一会儿功夫,主要这个事,还算族里的事,最好大家都在场听一听。”
李氏族人有好几百人口,站在这里的都是各家的话事人,李广茂这话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互视一眼听他继续往下说。
李广茂杵了杵拐杖,是了,李四祝这事发生后,老爷子一下子老了许多,加上那天人来家里打砸身上挨了一脚,走路就有些不利索。李三祝送了李秋岁做的药膏过来,虽然感觉不到疼痛,精气神却大不如从前。
李大祝李二祝先过来,一左一右搀扶住老爷子,李三祝也过来,站他们旁边,李四祝被他媳妇不动声色的推搡过来,站在自家爹和兄长身后。
李大祝道:“爹,您歇着,我是家里的长子,这事还是我来说吧。”
李广茂由儿子们搀扶着坐下,点点头,示意照他的意思做。
李大祝朝三个弟弟点点头,对着李氏族人道:“我爹年纪大了,以后我就是我们这一支的主事人。今天留下诸位,主要是想跟大家说一件事儿。我们这一支从今往后单独自请分宗出族,到时候还请李广平族长开一次祠堂,告慰一声先祖,我们请了祖父和曾祖父的牌位,另开一处当以后的祭祀祠堂。”
李大祝之所以说请祖父、曾祖父的牌位,主要是李广茂的父母就他一个儿子,父亲那一辈呢,一共三个兄弟。老大十多岁还未娶亲就夭折了,李广茂排行老二,老三呢,正当攀亲的年纪,临山县正好赶上灾年,都要吃不上饭了,就把他的亲事暂时耽搁了,不料他学人在外面走商,认识了外县一家富商家的小姐,那家人恰巧没儿子,他就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大儿子早早没了,总共就剩俩儿子,小儿子还给人当了上门女婿,李广茂的爷奶气的一病不起,之后双双撒手人寰。
所以李广茂和他爹都是家里的独苗苗,他们这一支跟大多数李氏族人都不算多亲近。
哼,出族,自请出族!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好的很呐!
李广平在心里连连冷笑,“广茂,大祝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这种事情一旦开了祠堂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李广茂眉毛都没动一下,“一个家族,竟知道算计自己人,我们是人都有心,心一旦冷了,再强求绑在一处,不但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旁人,这样体体面面的分开就极好。”
李广平不在意李广茂心里的不平,他关心的重点放在别处,“那你想过郑家给的那两百亩良田怎么处置了吗?她一个小丫头,要不是有族里给撑腰,你当郑家能把她当回事儿?就是她手里的那个小庄子,也是托了家族庇佑的福气。”
李广茂从来不知道人能凉薄到这种程度,他还意难平,人家已经想到分摊利益了。
李广茂长长叹出一口气,这口气叹出来,人一下子显得又老了好几岁,“给族里的那个庄子……卖了吧!银钱用来给李氏的后辈建一处学堂,就盼着李氏将来多出人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真
“你这话可当真,大祝几兄弟没意见吗?”李广平忙追问一句。
除不了族,就不能把李广茂这一支彻底踩进泥里。
自请出族,没了宗族庇护,饶是李广茂四个儿子,下面不少的孙辈,却没一个成人的孙辈会读书、能担事的。
他家李长清已经在备考乡试了,一旦考上,就是举人老爷,门楣也上了一个台阶。
再看李广茂家里,长孙李长河,压根不是读书的料。李三祝家的长子李长山十三四岁开的蒙,这两年也不读书了,一家人就蹲守着那个果园子。那个李长雷,听说也不是读书的料,打小就是撵鸡逗狗招人嫌的脾性。
四小子李长安机灵些,听说有两分读书天赋。想把李广茂一家除族,就是防的这小子。不过这小子还没参加童生考,也没有拜名师教导,科举哪是那般容易的事。
李大祝看向三个兄弟,“这事就按爹说的算,田地卖了银钱修学堂,请夫子,也给李家村旁姓小童入学的机会。”
这事他们事先商量好了,给族里的那个小庄子也没指望要过来,却不能由李广平说了算。
但凡有好事儿都是他们一家的功劳,旁人不配合,就是自私不和睦。
再不想法子分开,哪天指不定又要被卖一次,好名声他得了,自家这边有苦说不出。
开学堂,供小辈读书这是大善之举,将来真有人读出来,也算给小侄女积攒功德了。至于说让李家村旁姓的小童去读书,主要是自家分宗出族了,怕家里的小子去学堂读书受排挤,读书的小子各姓氏都有,就很难齐心了。
李秋岁挑挑眉,她明白大伯说这番话的用意,左右分了宗也好,她之前还想撺掇她爹分宗来着,没想好从哪着手,事就成了。
李广平这老家伙,真以为分了宗这事儿就算完吗?做梦!之前的事暂且不提,就是想把自家除族这事还没完呢!
想把自家人彻底踩在脚底下,巧了,她也打了同样的主意,谁能成事,就走着瞧呗!
眼看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李秋岁眼睛转了转,把李三祝喊到一边,小小声的给出主意,“爹,就咱们一家分宗出族吗?你怎么不问问看,万一还有其他的族人跟咱们家一样的想法呢?县城里有头有脸家的傻儿子多着咧,什么事有一就有二,那个李珍珍哪天再说谁家小闺女的命格好,送过去指定还能换两个庄子回来。这种事,不疼闺女的人家或许巴不得,总有像您和娘一样疼闺女的人啊。你总要提醒一句,问问看啊!”
爷两个说是在咬耳朵,压低了声音,实际上李氏族人都聚在一处,他们家人的一举一动,许多人盯着呢。
李秋岁的话让李三祝心疼了,自家闺女这是感同身受,年岁一年大一年,冲喜这事儿对女儿家影响可大着呢!
李三祝怜惜地摸了摸李秋岁的头发,“都是爹娘无能,害了我儿了!岁岁放心,以后再不会了,谁敢再朝你们兄妹伸爪子,我先剁了谁的爪子!”
柳氏就站在李三祝身边,爷两个对话她都听到了,再忍不住,眼泪水刷一下下来了。
望向李广平一家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李三祝拍拍妻子的手。
李秋岁眨眨眼,她就是挑拨离间呀!自家爹娘怎么还感性上了?
又不动声色使劲拉了拉李三祝的袖子。
李三祝一愣神,对上李秋岁差点眨抽筋的眼睛,瞬间就明白过来。对呀,有人同样愿意分宗出族就更好了,不指望自家以后有人帮衬,不用孤军奋战。
没有也无所谓,总要问过了在场诸位的态度,不要过后还拿着一个姓氏说事,跟自家人欠了他们还不完了似的。
他们一家,气不过李广平这个族长的为人处事,当知其他人就没有心有不平么?
李三祝心思飞转,道:“我们一家自认对宗族有贡献,不说这两年天灾,那两百亩的小庄子救济了多少族人,就是我家的粮种,都是拿过来一斤,我给你换一斤,等量交换了。多数被族人换走了吧,我李三祝没多要大伙一粒粮食。就是这以后呀,不要再拿同族这顶帽子来压人,也不说跟镇子上的粮种一个价了,就跟村里旁姓人一个价就成。”
这年头的粮食种子没有人专门培育,都是挑拣了颗粒饱满的留下,好来年作种。
李三祝庄稼种的好,家里的粮食颗粒饱满,留种都是抢手货,李氏族人都习惯了去李三祝家换粮种,镇子上专门的粮种铺子,种子不见得多好,价格却比平常粮食番了几倍。
这些话李三祝不明说,李氏族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今日李三祝一把话往明白了说,李氏族人顿时就炸了锅。
有聪明人就不由想的更多,这两年天灾,虽说早有预料,可周边村子你去瞧瞧,哪个村上没有饿死的老人孩子?
他们李氏一族真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包括他们李家村的旁姓人。真就是买了山头的功劳,可有了山头,没有李三祝家那些耐干旱的草药种子搭一把手,种了草药,换了点银钱,日子真不好熬。再有,就是族里家里没有山地的人家,还能到李三祝家里打短工,这两三年说是灾年,实际上比往年的日子还强不少。
“三祝,那就不分宗了呗,四祝这事儿大伙心里都有数了!不是你家的错,大家都姓李,一个老祖宗,分啥宗呀!”
“就是,分啥宗呢!广平,你也说句话,这事就是你这个族长做的不对。这四祝在外明显被人欺负了,你不说帮人讨回公道,还让广茂一家子除族,搁谁身上谁心不冷?”
族里几个辈分大的先坐不住了,他李广平家里就是出个状元郎,他们一步近,两步远的同族关系,能得多大益处?跟李三祝一家亲近就不一样了,都是能眼见实打实的好处了。
李三祝说这些话并不是不想分宗,想要谁帮忙说公道话啥的,就是看不过他爹李广茂气成那样,心疼小闺女的遭遇,纯粹想出一口恶气。
只是,这话之前,除了李三喜帮李四祝在李广平跟前辩白两句,之后有几个和自己来往亲近的族兄弟上门宽慰几句,真没人帮自家说话。就是自家爹被人踢了一脚,也没人上门问候一句的,也不怪他爹气的那么狠。
这些族人的所作所为越发让人失望。
把话说清楚了,也省的今后再相互扯皮谁对谁有恩,谁又亏欠了谁的?
李广平一听掰扯这些,心道要遭,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劝两句,“广茂,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回去商量商量,过几日再开祠堂?”
李广茂摆手,他儿子不好明说的话他能说,就道:“大伙也用不着舍不得我家,我家是主动分宗,又不是被除族,有谁家愿意分到我这一边……”
李广平赶紧打断,真有人跑到李广茂一边,自己这个族长的老脸可就丢尽了,“行了,广茂,就是分宗了,还都姓李,一个祖宗的,真有难处,求上门,你还能置之不理啊!”
听了李广平的腔调,李广茂这回也不生气,“看你说的,有你这个李氏族长在前面,还能有什么难处?咱们再帮忙,可都是同村之义了,可别扯都姓李一个祖宗的话了,天下姓李的多了,都能说是一个祖宗?”
第一百七十八章 舒心
回到家已经过晌了,村里多数人家没有吃中饭的习惯,都是早早的吃晚食了。李秋岁饭量大又容易饿,自从她回家,家里的灶房中午也开火,开始正经做饭了。没有定点的时间,一般谁想吃就过去吃点。
今日一早,着急去老宅,早食都没怎么吃好。
李秋岁这会饿得前腔贴后背,一回来就钻灶房,“有什么吃的?赶紧弄点过来,都快饿死了!”
红缨端过来一盘点心,笑道:“知、知道姑娘该饿了!周婶子已经去摆饭了。这是昨天剩的莲藕做的点心,您先垫、垫吧两口。”
“呀,是糯米藕吗?”这个好,既能当菜当点心又能当饭管饱,“我怎么闻着有股桂花的味道?”李秋岁忙拿了筷子夹一块放嘴里,这个黏黏糊糊不好直接下手抓。
“这、这就是桂花糯米藕呀,当然有桂花啦!”
哪里的桂花?今年的桂花还没开呢吧!李秋岁嘴巴没闲功夫,用眼神询问。
“就是楚姑娘送、送的干桂花呀!您酿桂花酒还剩下一些,我就拿来用了。”红缨口吃的毛病已经不太明显了。
这丫头舌头没毛病,性格使然,见到生人或是长篇大论就会打磕巴。
李秋岁不去故意提醒她,多说说话,慢慢也就好了。
“嗯,想起来了……”
就是过年那会儿,她给小楚姑娘写信说家里酿了酒,遗憾不是桂花盛开的季节,不然弄些桂花做酒酿丸子,不料小楚姑娘晒了干桂花,就让李长安给她捎带了一包回来。
看姑娘吃的开心,红缨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今年桂花开了咱们也多采一些,晒干了,做点心也好吃。”
李秋岁嗯嗯得点头。
家里的后院就种了桂花树,是这两年才种下的,树龄也有三四年了,去年才开始零星开花。
没想到采桂花这一茬上,也没偷摸去做手脚。
一盘子桂花糯米莲藕进肚,李秋岁舒坦的叹了口气,也有闲工夫打趣人了,“红缨太厉害了,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竟还会用桂花做点心!那咱们就让桂花树今年多开些花。”
红缨被夸得小脸红红,抿了下唇小声道:“桂花能做的点心多了!能做中秋节的月饼。单就桂花糕,就有许多种口味。等桂花开了,我就去采多多的桂花,做了菜品和点心给姑娘吃。”
被小丫头这一说,李秋岁又开始饿了,眼巴巴的示意红缨再拿一盘桂花糯米藕过来。
红缨十分喜欢投喂自家姑娘,胃口好不挑嘴,还会夸人。
她哪受得了这种眼神,“姑娘,那就,那就再吃一盘子?”
周平家的过来喊吃饭正好听到红缨的话,看李秋岁手边上已经空了一个盘子。
这东西吃多了容易积食,忙道:“姑娘,老爷太太等着您开饭呢!今个晌午呀,咱们有红烧鲤鱼,牛肉茄盒,野葱炒野鸡蛋……”
这么些好吃的,李秋岁顾不上桂花糯米藕,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还不忘吩咐,“红缨,再做了好吃的点心,就给我送到屋里哈!”
目送李秋岁的背影,红缨捂嘴笑,朝周平家的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婶子厉害!”
周平家的点她额头,“你呀,姑娘夸你两句,你就找不着北了!马上都要吃饭了,姑娘才十多岁,怎么好吃那么些不好克化的东西?”
红缨在周平家的面前也不拘谨,“要不然说婶子最厉害了,我知道那东西吃多了不好,可我想不到好法子拒绝姑娘呀!”
……
一家人吃了饭,下午族里开祠堂,柳氏这些女眷用不着跟里跟外,李三祝和李长山兄弟都是爷们,开新祠堂提前有好些事,他们撂筷子就忙这个了。
让李秋岁意外的是,真另有几户李家人分宗出来了,其中就有李长根一家。
李长根也是秀才了,据说,是李长根的祖父拍板做的决定,把个李广平差点气死。族里总共就两个秀才,还都是年轻人,眼见着就能再进一步。心里之前还嗤笑,李广茂一家有二两臭银子,就不知道外头天高地厚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排在最末尾,不好生督促子孙后辈读书上进,净天瞎折腾个果园子草种子,他看这家人早晚要走上商途。
被李长根一家来了这么一下子,李广平好半天才平息怒气。
李长根的爷爷,跟李广茂和他都是同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不是家里出了个李长根,真没人把这一家人看眼里。
“我说老哥你可想好了,他李广茂那一边这两年都在干什么你可瞧仔细了?朝廷可是明令禁止官员经商,你家长根不想往上考了?”
李长根的爷爷是个老烟杆子,一辈子干农活,早弯腰驼背了,就靠一口旱烟撑精气神。
李广平跟他说话,他就一直蹲着。磕了一斗烟灰出来,又重新装一斗烟叶,“广平,你老哥我一辈子说话直,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李广平只得蹲下听他说话。
“你跟广茂一家的事,我闹不明白,也不去断谁的对谁的错,我就只认我自个儿的理。我家长根就是去私塾认识了两个字儿,还说能去镇子上找个账房的活计就顶好了!四五年前,是你来家里说族里有送三个孩子去府城读书的契机,算我家长根一个,不过,你说我得跟你一块去劝说广茂。说实话,那时候我心里是偷偷乐呵了。都说我家长根是读书好苗子,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总不能饿死几个,送他去读书。平白得了好机遇,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我能不乐呵?”
他没说的是,那时候他家长根儿都在镇子上找好活计了,李广平来家一说,他们才又动了心思。
“三祝家小闺女被送走,他媳妇哭的死去活来,我那会儿心里不好受,还是你劝我说,那孩子过两年就能归家,将来族里出了能耐人,定会好生照顾。我那时候就许了愿,我家欠了那孩子,将来长根出息了,就给她当亲哥。”
这番话就像一巴掌抽在李广平脸上,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人了。
李广茂知道了这事儿心里很高兴。他倒没想李长根的秀才身份能给家里带来啥好处,就是自家日子一天天好了,不说村里的旁姓人,就是李氏一族也有不少人眼红。
李广平说要把自家除族那会儿,问到李三钱,李三钱帮着说了两句,之后他们家人去家里看了自己。怎么不见旁的族人的影子?就像老三说的那样,他们家这两年没少帮衬族人,他才心灰意冷,一门心思想分宗。
李常根的爷爷过来跟李广茂一块说话,俩老头蹲一起,头挨着头抽旱烟。
“你家这一桩桩的事……唉,咱们还说去广平跟前给说说话,这怎么就闹到要分宗了呢?左右,我家长根能读书,没少受你家小丫头的恩惠,就跟着你们一家分出来了。”
李广茂笑的差点嘴巴咧到耳朵根上。
“广茂,你也不要心里存气了!咱们这么大把年纪,一辈子苦过来,身上早留下病根了,再不自个儿心疼自个儿,将来就享不到这些小辈的福喽。”
李广茂点头,“我听老哥的!唉,这日子总算有个盼头了,咱们得好好保重自己个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 精气
李广茂有了李长根的祖父一起说闲话,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
老爷子脾气耿直一根筋认死理,因李秋岁的事对三儿子三儿媳一家心存愧疚辗转睡不着觉。三儿子夫妻心里有怨言,早早分了出去。他是家里的大家长,子女孙辈众多,总有看重这个薄待那个的事。提议把其余几个儿子都分出去,也是怕单独三儿子一家分出去,将来影响长安读书科举走仕途。
这么做也不是说他就认为自己做错了想着去描补,也不是埋怨李广平找族人逼迫自家卖孙女,纯粹就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希望子孙后辈都过得好。
这一回李四祝赌博差点影响了一家人被除族,心里恨小儿子不争气的同时,也郁闷族长和族人的不近人情。
有了李长根爷爷开解闲话家常两句,李广茂多少舒缓了郁闷和被族人冷掉的心情。
老爷子这样,家里人总算能松口气了。
另外几家人主动提分宗,要么是跟李三祝兄弟处的比较好,要么就是心疼孩子的人家。族长李广平这几年没少插手族中姑娘小子的亲事,虽不至于像李秋岁说的那样姑娘嫁了有钱人家的傻子少爷,却有拿族里优秀的姑娘小子攀高枝拉关系的嫌疑。说法千篇一律,什么为了自家人好,你看人李广茂一家的日子,他家的小孙女还是他给牵的线……
等等之类的话,哪一个李氏族人甚至村里的旁姓人没听李广平一家人念叨。
他家这两年出了李长清这个秀才老爷,族人多数时候选择了忍气吞声。
这回有李广茂一家挑头,李长根的爷爷——李广成一家紧随其后,他家李长根儿也是秀才老爷,许多人家心思就活泛了。
李姓一族本就是李家村最大的姓氏,一分为二,也没人敢欺负上门,这边不定比那边差呀。
李广茂开始对这部分族人还心存芥蒂,认为他们做事摇摆太凉薄。
李广成老爷子就劝说,“人本来就是这样,谁不为自家打算?只要不是真存了坏心害了人,咱们操心人家干嘛?再说,族规那里摆着呢,咱们这边主动分出来,好的规矩都留下,要补充的到时候也添上。”
李广茂不由重新去审视李广成,“老哥,平日怎么没看出来,你心里挺有主意想法呀,说话做事儿也比我有章法多了。我这遇着一点事,竟知道自己生气,没你说话,不定什么时候能想通透。”
李广成哼了一声,磕掉烟灰不紧不慢重新换了一斗子烟叶,再用磕掉烟灰上的残留火星子把斗里的新烟叶点着。
吸了一口,等吐出一口烟雾才白了李广茂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都叫我闷驼子,我闷我驼背不代表人傻,我大孙子会读书,还不是给我争气了!”
“哈哈!是是,我老哥人精明着呢,你家有长根给你争气,我家长安也不差,夫子没少夸他读书有天分,我家说不得也能出个秀才。”
攀比起自家的孙子,两老头越聊越投机。
……
分宗这事儿真挺快,李广茂的倔脾气上来恨不能一日把事儿办成。
李广平这个族长恨极了李广成一家的背叛,认为这家人背叛了家族,背叛了他。还有要求分出去的另外几家,家里没啥能耐人,还竟一肚子小心思!分出去就分出去,以后日子长了,大家走着瞧!
两边人都存了快点分宗的心思,也不选良辰吉日,当天下午就开始着手分宗事宜。
老宅这边,李大祝、李二祝一家,陆陆续续都搬到新建的青砖瓦房里住了。
李四祝一家,没银钱建青砖瓦房,赌场人来家里打砸的隔一日,李广茂就把小儿子一家赶到了李秋岁家里干活抵债。
王冒把五百多两银钱还回来一事,李三祝抽空跟老爷子老太太说了,两老人的意思先不跟李四祝说,让人安安分分继续留在他们家里干活。李三祝心里也恨得咬牙,觉得老四欠教训。人留家里干活,不缺吃喝,到时候给开工钱就是,左右这两天人都忙着,没人顾虑到他。
“长安,这是准备去县城?天马上要黑了,走夜路多危险,明早上我……让你爹送你一程。”李四祝看见李长安背了书篓是要出门的架势,想说自己送又马上改口。
李长安点头,“是啊,去县城,周管事套好马车了。夫子只放我们一天休沐,明早五更就要读书,这之前天没亮路上同样黑,还要吵吵一家人不消停。”
李四祝过来拍拍李长安的肩膀,“都快有四叔高了,这回的事是四叔差点连累你,你别往心里去,我再不会干混账事。”
以前在村里,一天到晚脚不打后脑勺忙不完的农活,他就是油滑偷懒,顶多就是比几个兄弟少干点。抽空跑到镇子或县城闲逛凑热闹,兜里比脸还干净,也不敢去花银钱的地方。
李长安笑着比划了一下叔侄俩的差距,“明年,顶多明年年底我就该有四叔高了。明年二月份我就开始县试,接下来是府试院试,考中我也是秀才,咱们家里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过。四叔就在我家学种果树,前几年干旱果树没长起来,接下来赶上风调雨顺的年头,用不了两年日子就起来了。”
李四祝嗯嗯地点头,“咱们长安才十二三岁,要是明年就能考上秀才老爷,可给你爷和咱们长脸了。我以后就搁你家里当长工了,工钱也不用你爹出……”
嘿嘿笑了两声,李四祝又一点没有羞赧之色道:“我这人兜里不能搁银钱,你四婶婶也不是个能拿事儿的主。将来我家你两个小弟弟娶媳妇,你爹看着给置办,能让过成日子就成。”
李秋岁过来送李长安,正好把李四祝前后的话听了个全乎,不由的就想翻白眼儿,“四哥,我跟周平一起送你去,四叔得不得空,要不也跟我们走一趟?”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胡闹
“岁岁,不要胡闹!现在天还没黑,等回转,天准黑了,路更不好走。周平我准备留他在县城书院过一夜再走。”李长安扯了扯李秋岁为了方便扎的小辫子。
李秋岁气恼,“不许揪我辫子,不让送拉倒,你比爹娘还啰嗦。”
还寻思带李四祝去县城吓唬一顿给点教训他,这样的脾性不下死手,将来指不定哪天又给你闯祸。
可她小四哥真没大哥、二哥好糊弄!
今天有些晚了,能提前一个时辰总能想法去一趟县城。
李秋岁不怀好意时不时朝李四祝瞅一眼。
李四祝不解其意,跟在李长安后面好声劝道:“岁岁,你四哥说的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可不能天黑了出门。是不是没人跟你玩儿了?去找掌珠……哦,对了,你们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呀?我记着,应该差不多大,能玩到一块去。”
李秋岁心里叹气,就是这样的人!家里每一个小辈他都疼惜,可就有种万事不过心的感觉。
他疼闺女,甚至取了掌上明珠的名字。面对侄女侄子呢,也不端长辈架子,觉得自己错了,就一点不含糊,直接认错。
就这样真算是好父亲,好叔叔,却不妨碍他不记得自家闺女和侄女谁大谁小。
让人怒其不争却又无处下手。
李长安看李秋岁沮丧,以为去不成县城生气了,好脾气得哄道:“岁岁乖,搁家里听爹娘话。等下一回休沐,你提前去县城接我,还能去女先生那里找小楚姑娘玩。顺便呢,我领着你去县城转一圈,买点绢花首饰啥的,饿了就去饭馆吃顿好的,等你尽兴我再带你回家。”
当她三岁小孩哄了,李秋岁忍不住翻白眼,可她上心的却不是这个。
“小楚姑娘又去女先生家里了?娘前两天还问说大楚姑娘好不好……嘁!还要半个月你才能休沐,人家不要回自己家吗?”
“不会,这回好像是有事,听说要住上一阵子,具体的你们见了面你再细问问。”
李秋岁还想问他小四哥怎么知道这样清楚,话越说越多,眼看着天真不早了,就催人赶紧走。
送了小四哥回来,李秋岁去了爹娘屋里。
她下晌早早回来了,后续的事情还想听她爹说一说。
她们这边儿差不多分了李氏一族三分之一的人口,接下来要不要选新族长?选谁都是大问题。
李三祝跟柳氏也在说这事儿,“听我爹和广成大伯的意思,暂时不选新族长,有事几位老人家先商量着下决定。”
实际上,族长人选基本上定下了出自李广茂和李广成家里。广字辈的年纪都大了,那就看李三祝这一辈。
李大祝是长子,虽然体弱,这两年却没少帮忙李三祝迎来送往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算是锻炼出来了。
李广成的长子是李长根的父亲,这位是实打实的老实人,只会闷头干活多说一句话都艰难的那种人。
李广成提议说让李大祝直接当族长算了,李广茂以人还太年轻,暂时也不要族长做啥大决定,有事他们老弟兄商量着办给推拒了。
他们家没人为了啥好处去当族长,相反,嫌弃族长事儿多,今个这家找,明个那家找,看着神气名望高,却耽搁了自家的正事。
“这样也挺好,咱们这边都不是难打交道的人家,没人主动寻咱的麻烦,各家管好各家就成。”柳氏看见李秋岁过来,问道:“你四哥走了吗?周管家亲自送的?让他早点,非要拖拉到现在!”
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儿,不清楚结果,谁能放心走?
李秋岁帮李长安说话,“去县城的路来来回回走熟了,也就是咱们这一段天黑没有人烟,这会儿指定还有人在地头忙活,等天彻底黑了,也该到县城了。四哥说今晚上留周管家在县城过夜,也没什么担心了。”
李秋岁心思飞转,电光火石之间想好了再去县城的说辞,“娘,听我四哥说,小楚姑娘又去了他先生家里。这回姊妹俩也不知道在她们姨母家能待多久?过两日我想去看看小楚姑娘,您和姐姐要不要一起去县城?”
柳氏心动,她想见两位楚姑娘,其实是大楚姑娘,还有别的目的。成太太那边最好能先去知会一声,她不能冒冒然去见人家姑娘。
再者,分宗这事,自家这边三两天走不开人。
“我这两天不得空,两位楚姑娘在她们姨母家里能待几天呀?你准备哪天过去?”
李秋岁眯着眼笑,“明后天就去。我四哥没说她们能待几天,等见了小楚姑娘我问问。”
明天赌坊那位黄管事也该上门了!正好让他们帮忙做点事儿。真以为砸了赌场赢下几千两银子,这事就算完?
李秋岁扬眉,旋即,一拍脑门想起一事儿来,“对了,娘,忘了问了,那天你问我喜不喜欢大楚姑娘干啥呀?”
“小姑娘家家打听这么些干啥?没事了,回自己屋里绣绣花,亏的你姐姐的绣活还是跟你学的,现如今都超过你了吧?你有多久没碰过针线笸箩了?”
李秋岁瞪眼,她打听什么了?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好吧!
“还敢跟我瞪眼!欠收拾了是不是?”
李秋岁拔腿往出走,她娘才三十出头,她给把了脉也都正常,不然真怀疑到了那啥期了。
咦?不对呀,她就问了一句大楚姑娘,她娘这么大反应干嘛?
李秋岁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一遍,同大哥李长山走了照面,“岁岁,想什么出神?小心着点走路!”
李秋岁回过神,看见自家大哥恍然大悟了。
上上下下打量十七岁的李长山,正值青葱的年纪,一身青色棉布过膝长衫,面如冠玉,雅韵天成。往那一站,一派玉树临风,真真一表人才!
李秋岁歪歪脑袋,狡黠笑道:“我在想,大哥什么时候给我们娶位嫂嫂回来呀?”
李长山抬手轻轻赏她一个脑崩子,笑道:“再敢没大没小,我喊了咱娘来收拾你。”
李秋岁忙拱手一本正经作揖给人赔礼,“小妹错了,再不敢犯,大哥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李长山眼里含笑嗯了一声,陪她耍花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就放你一回,倘若再犯,定不轻饶!”
李秋岁绷住小脸,像模像样勉强行了福礼。等起身了,兄妹俩再绷不住,相视笑起来。
家人相处的时光温暖且惬意,然而,所有的事情并不如李秋岁算计的那样能严丝合缝。
到她去县城的第三日,赌坊,准确来说是黄管事并没找上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来了
隔日吃过晚食,一家人如常坐到院里石桌旁纳凉,柳氏还问李秋岁,“不是说要去县城找小楚姑娘玩吗?今儿个怎么没去?”
为了给大哥找媳妇,毫无疑问,她娘是蛮拼的!
她也没那么着急去县城呀!
那位黄管事身体不舒服都不着急,她着哪门子急?
她师傅早早耳提面命,细细讲过医不叩门的规矩。
师傅是不在眼跟前儿,她也不能把老人家的话当成耳旁风,不然上杆子给人看病多跌份儿,让她师傅老人家的颜面何存?
李秋岁励志做尊师重道的好徒弟,该有的神医徒弟的架子,咱们也要端足喽!
“……明天再去。娘要一起去吗?姐姐呢,天天搁家里闷不闷?一起跟我去县城得了。”
李秋岁心里有了猜测,没有专门请了人去人家长辈面前透话,柳氏不方便贸然去见人家姑娘。她和夏禾没有那么些顾忌,她本来就和两位楚姑娘交好,特别是小楚姑娘,十天八天两人就有一封书信来往。夏禾没见过两位楚姑娘,却没少听李秋岁提起,小楚姑娘那边也早知道她有个姐姐。
大家算是神交已久,也说过有机会见了面一起玩的话。
李秋岁盘算好了,夏禾去县城妨碍不了她做事,把人直接带到女夫子家里,跟两位楚姑娘一起玩。
柳氏自己去不成,就鼓动大闺女,“夏禾,你妹妹说的对,别整日闷屋子里。给你买那么些金银首饰,没见一样你带上身了。这回正好,你们姐俩去首饰铺子转一圈儿,买两朵时兴的娟花带带。有喜欢的金银饰品,也只管买回来,娘等会去屋里拿了银票子给你。”
柳氏现如今很有些财大气粗,夏禾忙拉住风风火火的柳氏,哭笑不得道:“娘,我天天不出院门,要那么些头花首饰做甚?明天既然去县城,就有机会了,等明日我换身新衣裳让红桃帮我梳头,挑两样带给您看看。”
李家村的姑娘、媳妇、大娘,头上都是一根木簪子,能把头发拢住了事,少有人家的女眷舍得在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买一朵绢花带头上。
她的那些首饰,多是李秋岁在府城银楼买的。样式新颖,做工极其精致,平日可舍不得随随便便带头上。
柳氏点夏禾额头,“傻闺女,哪有人嫌弃头花首饰多呦!岁岁也是,那么多发卡项圈。刚来家那会儿还能见带过两回,如今都是几条小辫子了事。明天开始,你们姐俩,给我好好打扮。”
母上大人发话,专门出了买首饰头花的银子,两姐妹不敢不从,隔日一大早,就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翠屏好不容易捞着机会打扮李秋岁,衣裳换了一身又一身,最终给选了鹅黄衣衫,梳了双丫髻。
李秋岁看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我去找人家玩,又不是比美。不用珍珠发箍,绑两根发带就成。”
听她小四哥说过,两位楚姑娘的父亲虽是读书人,可只过了童生试。
看两位楚姑娘的衣着顶多就是整洁没有补丁,人家照样举止娴雅落落大方。自家这样招摇着去找人家玩,真让人当成暴发户了。
姐妹俩碰头,夏禾一身蓝色衣裙,头上同样是发带。
她比李秋岁大三岁,高出一头出来,已经初现少女雏形了。
她们出门总要跟柳氏说一声,夏禾和李秋岁肩并肩往柳氏屋里走,夏禾就道:“我就说去人家里做客,咱们不能把好东西都推自个儿身上,人家拿咱当什么人了?”
她自觉跟人家不熟,头一次见面还是端庄稳重一点好。至于答应了柳氏买头花首饰,买了又没说一定带身上,她娘就是看她整日闷屋里找个由头让出门走走。
李秋岁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翠屏拿珍珠发箍我都没让带。”
妹妹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让夏禾很高兴,随即又担心道:“听说那位女先生读书识字学问极好,两位楚姑娘是她的外甥女儿,肯定不会差,我这样不打声招呼就上门,人家会不会不高兴呀?”
“不会,你见着人就知道了。”
姐妹俩见了柳氏,柳氏显得很高兴,“以后多给你们做两身衣裳,这样穿着多好。在乡下怎么了,我看那李广平家的珍珍,三天两头就是一身新衣裳。”
时候不早,柳氏催促两人早去早回。
还是赵大帮忙赶的车,之前李秋岁让他去找了李四祝,说让护送两个侄女去县城一趟。
李四祝虽然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努力劳作,可身上懒筋根深蒂固,抽出来哪是一日两日之功。
一听说让送两个侄女去县城,差点喜形于色,正巴不得呢!
于是,李四祝就跟赵大坐在车缘上帮忙赶车。
却不料半道上有人拦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冒。
李四祝和赵大见过这人好几面,自然能一眼把人认出来。
“姑娘,是王冒。”赵大压低了声音。
李秋岁挑眉,“问他什么事儿?咱们还着急赶路呢!”
李秋岁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王冒自然听到了,“车里是李姑娘吗?这是去县城啊!还说去家里找您一趟,不想在这儿碰个正着。”
说实话,见了王冒,李四祝从心里打怵。
他被关在赌场在这人手上吃了不少苦头,之后又把老宅砸了稀巴烂,还要剁掉自己一根手指。
看李秋岁和赵大都没有搭王冒话的意思,李四祝牙齿打颤硬着头皮道:“王、王、王管事,你你,找我家岁岁有事呀?”
有人搭话,总算缓解了尴尬。黄管事就要不行了,白管事让自己过来找这位李姑娘,王冒自知不是兜圈子的时候。
咳了一声道:“是我们黄管事得了一种怪病,县城医馆的大夫都瞧遍了,任谁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听说李姑娘是那位闻名遐迩的杨神医的关门弟子,我们白管事欣喜若狂,打发了我过来请姑娘务必跑一趟,帮忙瞧一瞧。先前发生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赌坊的错,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但有差遣,我们昌顺赌坊万死不辞。”
李秋岁意外了,那位黄管事还是位挺重要的人物,竟值当赌馆为他许下重诺。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谦虚
李秋岁没让王冒为难只谦虚道:“我师傅有神医之称,可我只学了一点皮毛。黄管事的病一言难尽,可不敢打包票。”
王冒就怕人不去,人只要被他请去,能不能治好都算圆满完成任务。
他就道:“不敢让姑娘打包票,那天能一眼看出黄管事身上不妥当,定是得了神医真传。白管事让在下传话,姑娘肯走一趟,我们昌顺就领这个情。”
白管事在昌顺所占份额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东家之一。黄管事不是东家,却是大东家的大舅哥。不说他们这些小管事对待黄管事毕恭毕敬,就是白管事碍于大东家也要多两分顾及。
黄管事在李秋岁寻事的隔日察觉出身体不适,自认有点能耐生活得意的人对身体都格外小心谨慎,县城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被请了一遍。第一日任谁也没看出不妥,连黄管事都狐疑受了女煞星影响。
好端端的又过了一日,这下不得了,黄管事出现高热头痛的症候,身上的皮肤也开始溃烂。
再请大夫上门,都说得了脏病,就是黄管事病发又快又急,这个各人体质有分别,也没人去质疑。他们这样的人寻花问柳实属平常,得了那种病几乎等于无望。
黄管事不敢回家了,一直就在赌坊待着,央求白管事去府城给他请大夫。
这两天昌顺的人都在忙活给黄管事请大夫这事儿了。
想起来去李家村找人这茬是黄管事自己提及,最先看出他身体不妥之人就是李秋岁。打听她与郑郭两家的关系顺便知道了拜师杨神医一事,当时还庆幸没把人得罪狠了。这回生病被人一眼瞧出来又存了侥幸心理。不是说了让去李家村找她吗,那就是能帮着看病的意思了。
有了希望,想直接找上李秋岁的师傅那位杨神医,先不说黄管事有没有跨上人家门槛的资格,就是听说这位神医常常见首不见尾。
这要了命的关头,到哪找人去?
李秋岁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黄管事还说今个儿自个儿去李家村,结果过了一夜,人彻底躺下起不了身了。
王冒这个来往李家村数次的人就被委以重任。
车上还有夏禾,李秋岁不方便多说话。到了县城说了先去看哥哥,王冒再是心急如焚也不敢出言反对。
李秋岁让赵大和李四祝在书院门口等着,她则领着夏禾去了女夫子家里。
小楚姑娘见了李秋岁先有些意外,随即过来拉住李秋岁高兴道:“岁岁!你怎么来了?我姨母说你还要过一阵子才能来看我,我还央求姨母领我去你家做客,姨母还说不方便,要过一阵子。”
“那你怎么不去?我家种了好些果树,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成熟,你要去了,我带你摘果子玩啊!”
“那感情好,咱们可说定了,到时候姨母不领我去,我就央求了姐姐一起去。”
“好呀好呀!”李秋岁连声应承,“到时候你和楚姐姐一起到我家玩。”
这边两人说的热闹,大楚姑娘和夏禾一直笑意盈盈的看两人说话。
李秋岁又把夏禾介绍给俩人,“这是我姐姐夏禾。嗯,平日也喜欢读书绣花。难得来一趟县城,就一起过来了,顺便认识一下传说中的两位楚小姐。”
两位楚姑娘听李秋岁说的有趣,不由都笑起来。
“你就是夏禾姐姐呀!经常听岁岁提及,咱们也算神交已久。今日算她有心,想到把姐姐一道带来了,让咱们有机会见着面。”小楚姑娘歪着头道。
夏禾开始有些拘谨,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合适。
等看到妹妹和两位楚姑娘熟稔的模样,夏禾慢慢放开,落落大方行了同辈礼道:“见过两位楚姑娘。早想认识两位了,就是一直没机会,今次好不容易央求了妹妹一道来了。冒昧打扰,先前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只恨相识的太晚了!”
等两位楚姑娘还礼,大楚姑娘拉着夏禾,笑道:“什么时候相识都不晚,这代表着咱们有缘分。嗯,我可能比你要大上两岁,初次见面,要是不嫌弃,就和岁岁一样喊我楚姐姐。”
夏禾从善如流喊了一声楚姐姐,四人相携着往两位楚姑娘暂居的院子走。
都是年纪不相上下的小姑娘,凑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
李秋岁猜测她娘柳氏有把大哥和大楚姑娘凑堆的打算,就有一眼没一眼时不时打量大楚姑娘。
大楚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温婉漂亮自不必说,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从容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或许李秋岁打量的次数过多,大楚姑娘有所察觉,显得有些不自在,正襟危坐了几分。
“怎么了,岁岁?是不是哪里不妥?”
李秋岁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几个月不见,姐姐更好看了!”
大楚姑娘被说的脸红,转念自己比这丫头大四五岁,竟被人家说得不好意思了。
不由白了李秋岁一眼嗔道:“得亏不是个小子,不然就靠这张巧嘴,得骗多少姑娘去?”
李秋岁嘻嘻得笑,“还不让人实话实说了!我这话又没说错,楚姐姐真的很好看呀!眼睛好看,头发好看……哪哪都好看。”
大楚姑娘脸更红,瞪了李秋岁一眼。
眼前这位根本不是寻常小姑娘,她要继续逮着这个话题不放,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还指望人家嫁给自家大哥当媳妇,李秋岁不能真把人惹恼了。
有了这一番插科打诨,几人的关系不觉间又拉近了许多。
聊天中得知今日女先生不在家,听说去上河镇成家了。
成延寿跟李长安都在先生家里读书,女先生认识成太太有来往也不稀奇。
其余三人都没察觉出其中的异常。
李秋岁心中有些了然,看向大楚姑娘的目光更加促狭和意味深长。
大楚姑娘一眼瞪过去,李秋岁越发笑的见牙不见眼。
等李秋岁提出要自个儿要出门一趟夏禾留她们这边一会儿,大楚姑娘不由松口气,就差拍着手送她出门了。
李秋岁笑得眉眼弯弯。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斟酌
李四祝和赵大等在书院外面,骡子就在旁边吃草。这时候的草虽然不算鲜嫩,总比冬季存放的枯草烂叶子强上不少。
乡下人养牲口随性习惯了。
李四祝自从见着王冒心中一直忐忑,踌躇了半天还是凑过来问赵大,“岁岁怎么和王冒那样的人熟稔?我听说话那意思,岁岁还认识赌访旁的管事!是什么人生病了吗?县城那么些大夫,怎么还要岁岁去救人?”
赵大不清楚自家姑娘的打算,猜测十有八九想带这位四老爷长长记性来了。
这只是他的猜测,不能说,也不合适他说呀!
赵大就眼观鼻鼻观心避重就轻道:“四老爷无缘无故被人裹挟进了赌场,闹出后面一桩桩事。难道不想弄清楚缘由?”
李四祝点头,当然想了,他其实觉得自己可冤枉了!
好端端的欣喜若狂在县城认识了有头有脸的人,不料人家诚心想坑他,赌博借了高利息的银钱不说,自家差点被连累除族,想想还真够憋气。
哎,不对呀!这都什么跟什么?他问岁岁跟赌坊的事儿,怎么扯到自个儿身上去了?
自己的问题赵大一个没回答!
还想细问两句,李秋岁那边出来了。
……
……
王冒这会已经到昌顺了。
这两天黄管事躲赌坊不敢回家,以前三天两头就混外边不回家,家里人并没起疑不清楚他的情况。黄管事如今意识不清已经起不了身了,真出了意外,有个三长两短,赌坊也不好跟人家里交代。
白管事没法,请了大东家过来。
黄管事也不算大东家的正经大舅哥,有点家底身份的人家都兴小妾通房之流。黄管事的妹子就是大东家放心窝窝上的小星,黄管事就是靠的这层关系,在昌顺跟白管事平分秋色。
大东家三十多岁的模样,面白无须,不像白管事那样圆滚滚,人显得有些清瘦。
黄管事进气多出气少,帮忙看诊的老大夫是临山县最大医馆的老东家,几代人和他自个儿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医术在县城算拔尖了。
看过黄管事的模样,大东家示意白管事等人出去说话,“他这样几天了?大夫看过都怎么说的?”
“县城有名姓的大夫都请过来看过了,府城那边昨日也请了几位过来。都是差不多的说辞,说是……说是花柳病。”
说话的是白管事,老大夫在旁边点头附和,“是那种病的症候。黄管事病情汹涌,倒是少见!我这里也没好办法。这种病传染力虽然没有瘟疫那般强,可用过的东西最好能烧毁或挖深坑掩埋。”
这听着就像是没救,交代后事。
这个时候王冒回来了,他虽然是小管事,一年到头大东家有幸能见两回面,自然认识。
王冒忙三两步上前行礼,“见过大东家。”
之后,看向白管事,犹豫要不要说李秋岁的事……
这种病当下属于绝症,老大夫就差明说没救了,而且相当不光彩和难以启齿。
白管事急于把烫手山芋撂开手,于是微微颔首。
王冒得了示意,就道:“李姑娘已经到县城了,答应过来看一眼黄管事。这会先去书院看望在县城读书的哥哥,我早一步回来说一声。”
姓李的姑娘?大东家狐疑,是他想的那位李姑娘吗?
赌场前两天发生的事,他身为东家自然知道,包括李秋岁的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至于人家赢走的几千两银子,下面的人有眼无珠,就当买个教训了。
昌顺虽然是赌场,顺带放利钱。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勾当没少干,可眼睛珠子真得放亮。不然阴沟里翻船,被人连锅端了,真不能怪运道不好。
那小丫头在府城待了两年,虽然深居简出足不出户,可她的事迹私底下不少人说道。要说这种情况,人在自己家里,郑家有的是手段让人人间蒸发。偏偏结果出人意料,人安安稳稳送回家不说,还当正经亲戚来往。
这里边诚然有李氏一族在李家村是大家族的原因,甚至可以说郑家人厚道,家风磊落有诚信。
可那小丫头本身也不是简单角色,听说郑家几位嫡出姑娘和她关系处的都不差。
最最要命的是她和那位神出鬼没的神医的关系,听说还是关门弟子,这位杨神医,是面上对其的尊称。在府城或临山县这等偏远县城面上看似籍籍无名,实际上,有头有脸有途径的江湖人对这位可谓是如雷贯耳,甚至有传说能在阎王手底下夺命,有人亲眼见过其医死人肉白骨。
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过大夫这种人物还是少得罪的好,自古有医毒不分家之说,不说能不能有求上门的一日,就是好端端的,没谁脑袋不清楚,上赶着得罪人。
王冒一说,大东家来了兴趣,“就是李家村的那位李姑娘?”
老大夫也来了兴趣,这位李姑娘的大名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是帮人看病,还是看人死了没?
白管事点头,“就是那位李姑娘。黄管事这样着实让人忧心,早前还是李姑娘先看出不妥,出言提醒了,说让看大夫,包括黄管事,任谁也没把这话当真。这才拖了两日,人就成了这样。还说黄管事手下人不会办事,得罪了人,人家提醒过一次算是大恩情未必肯过来帮忙看一眼!谁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赌场赔钱这事,认真算起来,白管事也要担责。
如今就是把那位李姑娘的能耐使劲的吹,拼了命的吹,才能不显出自己手下人太无能。
这样的人物起初是黄管事一边人招惹来的,包括王冒一伙,别看如今听从白管事差遣,那是黄管事一躺下,六神无主了,其实都是站黄管事一边的。
大东家就在眼跟前儿,白管事不暗暗告状才是傻子。
老大夫没心思管昌顺的东家和管事之间的弯弯绕,他就听明白了有位姑娘早前就看出黄管事得病,并出言提醒了。早前他也被黄管事请过来诊脉,那会儿黄管事人还清醒,他就诊出人有些上火,其他真没看出来。
竟有人凭眼力就能看出来人得了那种病?
这边有白管事给备书,李秋岁领李四祝和赵大到昌顺,受到了热忱的接待。
白管事介绍两边的人认识,大东家包括那位不肯走的老大夫。
李秋岁微微点头,大东家亲自把人迎进去。
到了黄管事跟前儿,大东家不像先前站的远远的恨不能拿帕子把口鼻塞住,甚至看李秋岁上手翻黄管事的眼皮,他还凑近看了一眼。
李秋岁去翻黄管事眼皮儿,也就象征性的查探一下得了什么病?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位得了脏病,可发病还要延迟不会这样快。
之所以三四天的功夫成了这样,甚至奄奄一息,看上去比脏病的溃烂程度还要严重,那就是她的手笔了。
这种病的传染力极强,特别是夫妻伴侣。黄管事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拖上十天半月,甚至三五月发病,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性。
李秋岁一把药下去,索性让他尽快发病。
那时候她一鞭子没抽到黄管事,可飞扬的木屑里边就下药了,当时场面乱哄哄的,极容易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拍碎
一行人到了外面,大东家悄悄给白管事使眼色,示意他询问情况。
大东家背着手,看似很淡定,心里却不平静。老大夫言犹在耳,黄管事跟自己还有点瓜葛。这要是在赌场里没了,还是要先知会他家里人一声,不然,闹腾起来也够人头疼的。
白管事真心不想管黄管事这茬事,碍于大东家,私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于他而言,黄管事现在出事弊大于利,两人平日虽然互别苗头,可相处久了知根底有分寸,相处还算有道。
这位李姑娘,是黄管事招惹来的。王冒上回从李家村回来一字不落把事情说了,人家说那话,明显是不想罢休的意思。
就怕姑奶奶再来赌场里赢钱捣乱,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人家是没主动上门,昌顺这边还要去请人。
等着瞧吧,请神容易送神难,事情没完呢。
黄管事半死不活,事情都落到自己肩上了。
白管事真心怵了这姑娘,不想打交道真心希望黄管事能好起来。
于是,白管事朝大东家微微点头,一看李秋岁皱眉忙问,“怎样?李姑娘,人还有救吗?”
李秋岁特别好脾气,“有救,我师傅早年的手札里就有治疗此病的药方,差不多能药到病除。不过,黄管事症候有些拖延,更严重了,我还要仔细斟酌调整一下药量。”
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很能唬人,出口的话一点没绕弯子,就像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可能,这人就要死……只有一口气了,还能药到病除?小丫头吹牛吹大发了。”
李秋岁话音一落,大东家和白管事来不及欣喜还没说话呢,老大夫先嚷嚷起来。
他今天没带小徒弟,没人供他使唤,自个儿背個药箱。跟里跟外,就想看这小丫头什么来头,结果就听到这番大言不惭吹破牛皮的话。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知不知道行医的规矩?能把话说的这么满吗?
李秋岁眼里含笑,出口的话骄横又跋扈,“老头,怎么不可能?你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你可知道我师傅是谁?”
有人质疑好呀!
李秋岁拿眼角看人,早想拿神医师傅的名头出来压人了。
这老头一看就是有名望的大夫,一出声,省了自己好些口舌。
“……”老大夫被噎得跳脚,“就你能耐!你师傅是谁?你师傅是谁都不可能!”
李秋岁眼里笑意更深,绷着小脸儿,一副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模样,“杨忻州,杨神医听过没?”
师傅的名号一喊出来,神医弟子的架势端得十足。
杨忻州?杨忻州!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杨忻州?
同属杏林,说一声同行,老大夫都得唾骂自己厚颜无耻,哪能不知道杨忻州是谁?
说起这位,他比大东家的感触深多了。
杨忻州在杏林界那是泰山北斗的存在。
别看他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在杏林界以医术高低论辈分,他在那位跟前只算牙牙学语才入门的稚童。
要说谁有本事从阎王手里夺命,非那位莫属!
“你真是杨神医的徒弟?”
李秋岁哼了一声,如假包换。
老大夫又扭脸看大东家和白管事,“她真是杨神医的徒弟?”
她凭什么能当杨神医的徒弟?
昌顺不止县城一家赌坊,别的州县省城也有,消息十分灵通。看昌顺大东家对待这小丫头的态度,十有八九这事是真的了。
果然,大东家和白管事齐齐点头了。
还是白管事看不过去站出来解释,“李姑娘在府城郑家待过两年,杨神医那两年恰巧也在府城郑家,听说郑家专门给摆了拜师宴。”
这样大喇喇地调查人,搁旁人身上实属平常。
可白管事对上李秋岁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得不解释两句,“李姑娘莫怪,我们在府城也有赌场,他们不知道姑娘其人。哪一天姑娘大驾光临,怕下面的人不会办事轻怠了姑娘。这才把姑娘的情况仔细与他们说了,不巧他们也听说了姑娘的事迹,也才知道姑娘原来是杨神医的高徒。黄管事这一生病才求到姑娘门上。”
编,使劲儿编!
这些事众所周知,李秋岁知道他们指使人去府城查她底细了,她也不会不识趣主动去掀人家找来的遮羞布。
老大夫盯着李秋岁看,眼睛都冒光了。态度一下子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搓搓手,凑过来笑眯眯道:“小友,能不能让老朽见杨神医一面?”
这就称呼上小友了!
李秋岁挑眉,“师傅行踪不定,等哪天我见着人,帮你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
“那,那咱可说定了……”
咳!
大东家干咳一声打断老大夫话茬,还等着救命呢,不然真让人死赌馆里了。
老大夫本身也是医馆的老东家,自认在县城也不是吃干饭的,昌顺的名头也就唬唬平常人,他压根不惧。张口就喷人,“咳啥咳,嗓子燥痒,忍一忍就过去了!不行我给你开一副汤药,保证药到病除。”
李秋岁心里想笑,她有意搬师傅名头出来唬人,让自己的医术有了名正言顺的出处。再者,担心郑郭两家不足以让昌顺忌惮,之后麻烦不断。
这世道,想平安喜乐生存下去,不是单有银票子就成,还要有相应的背景靠山和能力,适当时候还要晾一晾利爪,不然只有当肥羊受气吃哑巴亏的份。
李秋岁万分庆幸拜了杨神医为师,不然她今日真的只能依靠异能与别人逞凶斗狠。
师傅虽然不在身边,但叮嘱督促一直没间断。就像绣花和琴棋书画,回家两年几乎重新还给郑家的先生了,也就练大字坚持了下来,还是怕字迹太丑,师傅该写信骂人了。
也不知师傅到哪了?说来看自己算不算数?
“李姑娘?”
白管事得了大东家暗示不识趣的开口喊人。
一时半会死不了人,催什么催!
李秋岁面无表情扫了昌顺那边的白管事和大东家一眼。
白管事讪讪,不是说调整药方子吗?
“李姑娘,您看用不用准备笔墨……”
李秋岁瞄他一眼,“这个先不着急,黄管事一时半刻出不了事,我先把跟昌顺的恩怨说清楚。”
白管事暗道,果然来了。左右黄管事不是自己家大舅兄,有大东家在前面撑着,他乐得装傻充愣。
“黄管事没事就好,李姑娘有话尽管说,我们大东家最是不徇私的公道人。”
大东家皱眉,他之前不想搭茬,跟个小姑娘客气,不过是看她师傅杨神医面上,好言好语哄着人先把病给看了。
白管事对上个小丫头姿态放的太低了。
于是,大东家笑了笑道:“李姑娘说笑了,咱们哪来的恩怨?哦,你是说你从赌场赢的那几千两银子?这个你放心,白管事都跟我说清楚了。昌顺家大业大不至于伤筋动骨,不会放心上,就当给姑娘家造成惊吓的赔偿。至于砸坏了赌场栏杆,打了赌场的人,就当他们不开眼,给点教训也是应该。姑娘真能把黄管事的病治好,昌顺领这个情,黄管事家里人也感激姑娘。”
一推二六五,推的倒是干净!到头来好像她李秋岁占了昌顺大便宜似的。
李秋岁还想找机会掰扯明白呢,姑奶奶在家里好生坐着,可没想找谁的茬。是你昌顺的人,到家里又打又砸。
于是,李秋岁眯眼笑道:“大东家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你昌顺开赌场,广纳五湖四海的人,输赢各凭本事。那输了家底,卖儿卖女,甚至卖媳妇的都大有人在,也没见人上门闹腾找后账的。这怎么我赢了赌场的钱,不像是凭了真本事,倒是像赌场大发慈悲送我一样。还有抽坏栏杆这事,不是赌场的人出老千,先上来动手,谁也不想伤了和气不是?就像我在家里好生坐着,赌场的人拿了借条到家里,咱们家没人说不还钱赖账吧?那把家里砸的稀巴烂,还打老人算怎么回事?怎么,大东家的意思,昌顺赌场只准输不准赢喽?”
可不是只准输不准赢嘛!你见谁从赌场发了大财能稳妥走出去的?
甭管是不是正理吧,天下赌场就是这么个理!
大东家狐疑,这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呀?就不杵赌场的威胁?
李秋岁无奈叹口气,不讲理了是吧!她真心想当个淑女不想逞匹夫之勇,奈何每次都逼不得已事与愿违。
昌顺这大东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不够她一鞭子抽的。
李秋岁抬手把人家的大门一巴掌拍碎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背锅
“你……”大东家怒瞪李秋岁。
李秋岁没想到,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老大夫竟然背着药箱挡在她前面,“今天我在这里,你们昌顺别想欺负小姑娘!”
老大夫听两边人说话听的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维护自己人,在他眼里李秋岁会医术,就是自己人。
李四祝都吓得发抖了,要不是赵大扶一把人差点瘫软到地上。
白管事在旁边揪了一把冷汗,这位姑奶奶脾气可不大好,天不怕地不怕一鞭子能抽碎栏杆。
还指望人家给黄管事救命呢!
左右也没打算怎么着,大东家不过碍于小姑娘人前说那番话自觉面子挂不住了。
可咱占口头上那点便宜干啥?
人家是大东家,不知是吓得狠了还是气得狠了,总之这会脸色不大好看。
给白管事十个胆也不敢把话怼到东家脸上。
所以,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李姑娘误会了……”
这位白管事向来有舌灿兰花的本事,做事还算知情识趣甚合心意。
于是,李秋岁拍拍手有心看他这回能找出什么说辞说出怎么样的花样子出来。
被李秋岁一眼一眼盯着,白管事急出一身冷汗,电光火石想到王冒带回来的话,朝李秋岁笑笑,“李姑娘容我们说两句话……”
自便!
李秋岁这边不阻止,白管事扭头朝大东家打眼色,两人一边嘀咕去了,“东家,我看这事有蹊跷,这一出一出的事,是不是冲着咱们昌顺来的?”
他没说这话是李秋岁提醒的,王冒从李家村回来一说这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想推责。
诓骗那啥李几祝?就是李姑娘的小叔叔,王冒是知情人,摁下高利息的手印他就是直接参与者。都拿这家人当软柿子捏了!如今人家有靠山,有能耐,找上门算账来了,无论是赌钱还是拿拳头说话,都是照搬他们的规矩,真就是憋屈有苦只能往肚子下咽。
惹下麻烦,吃了亏没法子解决,往外推卸责任啊!管他推到谁身上谁倒霉背锅呢!连累不到自己不就成了?
既然这一头李家人不好惹是硬茬子,那么那一头呢?
谁先盯上的李四祝?又是谁把人带到他们赌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提前知道李家人的能耐?让他们赌场故意得罪人?
这么换一下思路,一仔细寻思可就耐人寻味了。
怎么说?
大东家的面色变了几遍,赌坊开在那里,背地里眼红,包括咬牙切齿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这要是有人诚心报复使坏还真是防不胜防。
白管事朝王冒看了一眼,一点不担心他找东家实话实说。
这话本来就出自王冒之口,王冒出于私心,急于摘干净自己,做梦都不想搁里边牵扯了。
这要是赌坊惹来的麻烦,跟他们干系就不大了,大东家秋后算账也找不到他们身上。
王冒站得并不远儿,支棱着耳朵把话听了个全。
能当上管事没有哪个脑子不清楚的,当即心里暗喜,悄悄朝白管事投去感恩戴德的眼神。
白管事不动声色重新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这位李姑娘之所以找上门,还是因着全家差点被除族。这要是真成了,不是给咱结死仇吗?这姑娘的能耐您也看到了,之所以去郑家,听说是她们李氏一族族长给牵的线。”
这些好打听,随便拉个李家村人都能说清楚。
“……再就是带着李姑娘小叔叔来赌场的人,听说家里有族叔在县衙当书吏。这些个地头蛇,贪心不足,咱们年年上供就想打好关系,看样子把他们胃口养大了,想出这么个坏主意故意害咱们。”
大东家余光朝李秋岁扫了一眼,“我就说事情怎么那么巧,你这一说就都明白了,我看黄管事这事说不准也是他们找人害得。就是挑拨两边出了人命好不死不休,他们擎等坐收渔翁之利呢!对了,那个事头子抓住没有,不给点厉害瞧瞧当咱们都是吃干饭了。还有那什么李氏族人,哪有那么当族长的?还没问清楚具体情况,怎么就能狠心把族人除族?”
白管事不住地点头,管他事实如何,双方都算找到台阶顺着下来了。
那位女煞星左右惹不起了,相对的,那个出了书吏的人家就得背黑锅,也不算冤枉了他们,谁让有眼无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差点昌顺给背了黑锅。
这边两人说话,说是小声嘀咕,实际上有意说给李秋岁听。
李秋岁就是想收拾设局之人,赌坊冲前面,左右不算无辜。
这样一来,自家纯粹被连累,算从这事里摘干净了。
白管事再过来请李秋岁帮黄管事医治,李秋岁答应了。
……
李秋岁从昌顺出来,老大夫一直追在她身后,“姑娘姓李,李姑娘是吧,你家住上河镇李家村?”
救治黄管事,李秋岁动动嘴的事,老大夫帮了大忙。
从抓药煎药到喂药,老大夫几乎一手承包了。那么大年纪的人腿脚极其灵便,抓药手法精准到基本用不上戥称,煎药手法驾轻就熟,火候的控制也炉火纯青。
昌顺的东家为难李秋岁,老大夫挡前头差点跟人家翻脸。
李秋岁对上老人家很难不动容,她学医术的初衷有许多原因,唯独不包括救人治病。
这位老大夫呢,真心把治病救人当成天职。知道她师承杨神医,一点没端着长者架子平等相交。
黄管事那种人,李秋岁私心里也就让人死不了完事。老大夫却极其有耐心,帮着喂了药不算,还上手帮着清理身上恶心人的溃疮。
李秋岁做不成老大夫那样,却不妨碍她内心钦佩这样的人。
于是,听了老大夫问话,李秋岁笑道:“我叫李秋岁,我爹叫李三祝,家住上河镇李家村。老先生不嫌弃,空了去我家做客。”
老大夫连声道好,李秋岁给黄管事治病下针他一直在边上看着,手段高明又刁钻,他几十年行医经验都没琢磨明白。
一出昌顺他按耐不住了,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目的,“姑娘医术高出老朽不止一筹,不怪杨神医收当关门弟子!就是我在医馆常遇到医治不了的病人,您看我能不能去请教您点拨两句?”
达者为师,让他拜师也成啊,就是怕吓跑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留下
学了几年医术,李秋岁医书药典背了不少,一肚子理论知识。有异能作弊,制药方面的天赋,连师傅都感叹她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单独给人看病下针,这还是头一回,直接拿黄管事当小白鼠练手。
李秋岁面上装的淡定,拿针的手也很稳,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心里边着实慌的一批。都打算好了,人扎坏了,赶紧神不知鬼不觉利用异能补救,总归不能让人死在她手底下。这样一来倒是多了几分底气,胆子越来越大,下针如有神助。
老大夫看在眼里,这就是名师出高徒,李秋岁医术高超的表现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黄管事算是李秋岁第一个病人,没作弊的情况下就把人救了回来,让她自信心瞬间膨胀。
在兴头上,恨不能即刻再找两个人给她练手,老大夫的提议正中下怀。
李秋岁自然答应下来,“您只管来家里!请教点拨不敢当,我就是多看了几本医书和师傅看诊留下的手札心得。师傅不在身边,自认还没有独当一面独自接诊的能耐,看诊摸脉是真不在行。您若不嫌弃还看得上眼,咱们就当相互学习。”
这实际上是李秋岁的肺腑之言,真一句没撒谎。
可人家老大夫看杨神医的关门弟子自带光环,再加上李秋岁方才露的那一手,只当是她谦虚。
心里更加赞赏,抛开了一些身为杨神医徒弟的滤镜,对待李秋岁的态度更慎重亲近了。
老大夫捋着下颌半灰不白的短须笑的见牙不见眼,“如蒙不弃,就依姑娘所言。姑娘太谦虚了!都说行医博闻广识,几十年摸索积累下来,见识经验总该不凡。可实际上,依老朽亲身经历看来,天份更重要。姑娘就是老朽平生仅见的天赋卓绝之人!也就是杨神医那样的人慧眼如炬,抛开世俗身份性别的桎梏,收了姑娘当徒弟。如今老朽跟姑娘相识一场,也算是一场天大的机缘。今日时辰不早,姑娘这样子是着急赶回家中了?如此,老朽就不耽搁姑娘功夫了,姑娘今后得闲再来县城,一定去惠民馆坐坐,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老大夫虽然不知道李家村在哪,可在临山县生活了几十年,上河镇他还是知道的。去过镇子上颇有家资的几家给人看过诊,这其中没听过有人家姓李。
当然他也不是靠这个推测李秋岁出身不富贵,主要是穷乡僻壤,山旮旯的地方,真没人家算多富贵。
这年头大夫教学徒,男娃身份方便在外头行走没那么些这那的顾忌,真没几人愿意教女娃。
要么人家说人家是神医,自己只是大夫呢!单论眼力见,自己差的何止一筹?
李秋岁哪知道老大夫心里的感叹,人家夸自家师傅,她自然高兴荣辱与焉啦!
辞别老大夫,李秋岁这就去书院寻夏禾一起回家了。
赵大一路上欲言又止,都要到书院门口了,李秋岁无奈道:“想说什么就说,怎么还犹豫不决的?”
她看着心里都难受。
赵大讪笑,“知道姑娘自有主意。就是四老爷留在昌顺,会不会再有人打坏主意?还有回家之后,老爷,老太爷问起来四老爷去哪了?咱们在县城又没什么亲戚,也不认识什么人,不好找借口呀!”
李四祝被李秋岁留在了昌顺,不是喜欢来县城见世面凑热闹吗?那就留在县城好了,赌场里面的世面热闹保证让他见识个够!家里边儿左右不差他一个干活的人,大不了再来县城买几个人回去。
不必担心昌顺的人敢对李四祝不怀好意,不说有没有人有这胆量,自家小叔她下不去手,倒是希望别人帮忙教训一顿。
甭管是输了钱还是断了手,李秋岁保证给报仇,加倍的还回去。
李秋岁呵呵笑,“有人打坏主意好啊!我四叔身上总共没几个铜板,不至于被人夺财害命。真要有那不开眼的,咱们又不会嫌弃银子多,咱们再去赌场里找人赌两把,赢回来就是了。”
她没说的事,昌顺的东家,包括大小管事,都不想李四祝在赌场里出事。李四祝留那里,保准比在乡下下田还安全。你想啊,摘果子要爬高上低,割稻子要拿镰刀,还怕割伤脚脖子呢。
李秋岁自认给她小四叔找了好去处,“干啥都有危险,乡下还要出力气下地干农活。留赌场多好,不愁吃喝,啥都不用操心。我爷奶和我爹那里也好说,你就说帮我在县城买了一处宅子,我四叔留那里暂时帮我看家。至于买宅子,明日你再来一趟县城,就着手置办吧。”
“是!”赵大嘴角抽了抽,李秋岁的话让他底气十足,忙低头应承下来。
“还有帮我查清楚给我四叔设局那人的底细,面上的关系牵扯……这个,你去找王冒帮忙,至于背地里的勾当,他们大概巴不得全塞你手上。”
赵大很快明白过来李秋岁的意思,“看那大东家咬牙切齿样子,难道还想放过那人,能握手言和不成?”
李秋岁摇头笑了,握手言和是没可能了。当然,也别指望昌顺主动去对付那人。话之所以说的狠,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她看。
赵大去找王冒,要是透露出她有意对付那人,他们定然乐意坐山观虎斗背后捅刀子。
报复这种事本也不能指望别人。
赵大也很快想通了里边的道理。
他就是气不过,姑娘没继续去赌场捣乱,他们都该烧高香了,还救了黄管事一条命呢!他昌顺口口声声感恩戴德,一副诚心感谢的姿态,合着都是做样子。
“姑娘,昌顺的人实在阴险狡诈,这件事过去,咱们今后还是离远着些。”
李秋岁点头,能把昌顺的人按住不给自家添乱就成。
眼下自家除了有几个银钱,真的太单薄势弱了。银钱多一些,手头宽裕是好事,可没有守住的能力,有时候银钱就成了夺命的祸根子。
赌场里的三教九流多了,他们消息最为灵通,这件事很快能传开,一时半会没人敢上门找麻烦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购物
夏禾难得来一趟县城,柳氏给了那么些银票子,买东西购物啥的,李秋岁在行啊!抱着不花白不花的心态,布庄银楼书斋珍宝阁挨个转上一圈。
夏禾跟李秋岁不同,后者眼睛专盯着好东西瞧,买的东西不管适不适用,都先买了再说。
谁让人家不差钱,手里又有一大笔意外之财,李秋岁最近越来越迷信上了,那钱不花掉,总觉得它咬荷包。
四五千两啊,留下明日赵大买宅子的银钱,可劲的花吧!
夏禾小时候家贫的记忆太过记忆犹新刻骨铭心了,小妹妹为的什么去的郑家?爹娘背着妹妹至今不能释怀,她同样如此,说到底都是当初家里太穷没银子闹得。
有了银钱不定能解决所有麻烦,但没银钱,不要想着解决麻烦,而是麻烦事接踵找上门。
夏禾这样的心态,哪怕家里如今日子好了,她也没养成大手大脚花银钱的习惯。
在布庄里,李秋岁专拣时兴舒适的布料选购,夏禾看见角落里堆了一大摞的棉布料子。
来逛布庄绣坊的一般都是女性,这些地方的掌柜要么本身就是女子,要么找两个心细如发类似女导购的帮忙介绍。
夏禾一眼一眼往那堆料子上看,就有布庄心细的妇人过来搭话,“那一堆布料前一阵子下大雨受了潮,掌柜的说便宜些都处理了。姑娘过去看看,都是上好的棉布料子,除了有些地方有点水印没啥大毛病,这个也好弄,做衣裳的时候直接裁掉或是缝在衣裳里边,一点不影响外观。两位姑娘买了这么些布料了,我就做主给两位姑娘再便宜一些。”
夏禾这两年竟埋头做女红了,有翠屏和周平家的两位女红高手在旁指导,技艺眼光皆不凡。
她扯开布料一看,就知道从哪下剪刀能让成衣不着痕迹。问过价钱,不足原来的一成。还有什么说的?每一种花样来一匹。
李秋岁除了对吃看重,对银钱,知道那是好东西,也会想方设法往自家扒拉。往出花的时候,还没养成俭省的意识。
她买的好料子,也不会阻止姐姐买便宜货。
购物嘛,只要能力范围之内,高兴了就成。
姐妹俩选的料子太多,连同赵大,三个人拿不过来,布庄的掌柜喊来装卸的小厮帮忙装车。
李秋岁又领着夏禾去银楼,首饰头花,一通瞎买。
出门遇上挑着担子吆喝的货郎,货品的品质不见得多好,可丝线头绳梳篦折扇,花花绿绿琳琅满目,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驻足看两眼的。
夏禾在李家村见过这样挑着担子吆喝叫卖的货郎。那时候她们一家还住在老宅,有一回奶奶买了两根红头绳,给她们几个丫头一人截了一小段儿扎在头顶小揪揪上,当时的感觉可美了。
“岁岁,我们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李秋岁很是财大气粗。
夏禾左挑右选,好一阵子扒拉,买了几朵头花,和一把子丝带红绳。
李秋岁想到上回买扇子的事,几个哥哥读书认字了,拿把扇子装腔作势也是很有必要的嘛!这种小摊上的物品用料或许不讲究,工艺却相当不错。于是,她挑了几把折扇,看见有团扇卖,想到奶奶还挥着蒲草做的大蒲扇,又买了几把。
李秋岁看见铜铃铛,刘冲养的大黄和它后面的那群狗儿子,帮自家果园出了大力。
一挥手,买了一串铜铃铛,到时候一个狗脖子给挂一个。
夏禾忙拉住疯狂购物的妹妹,“岁岁,差不多行了,咱们赶紧的!不是说还要去书斋吗?”
“对啊!还要去买话本子,上回四哥带回来的都看完了,咱们去书斋看看有没有新出的。”
李秋岁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好多小东西太精巧,看到了总能想到用处,就忍不住买下来。
天天搁家里就指望画本子逗趣打发时间,夏禾除了练字做女红之外也喜欢看话本,姊妹俩一拍即合,打道去了书斋。
闲逛哪能饿了肚子,等太阳西斜,吃饱喝足的姐妹俩才打道回府。
柳氏坐自家大门口石凳子上摘豆角,听马老太太跟隔壁几家妇人闲聊,就有人问柳氏,“大山娘,你们李氏真的分宗了?”
“这还能有假!要我说李广平一家做人都不地道,更遑论李广平这个族长了!有好处就上,没好处,躲得远远的,你还要提心吊胆,哪天别把你家孩子卖了换好处!”
接话的是马老太太,她家和李广平家的恩怨还要从她家进了劫匪的那回说起。
她家大儿子差点折了一条胳膊,心里头恨透了劫匪。虽说劫匪和钱家二小子都被关进了县衙牢房,可她家是直接受害人,哪能不记恨祸头子李珍珍!
李珍珍和钱家二小子的二三事,她没少搁里边添油加醋满村子的浑说,让其没了名声可言,差点闹得李珍珍被沈家退婚。
后来县衙将李珍珍说成了方圆百里百姓抗旱的恩人,又有李长清考上了秀才老爷拜了县太爷为师,马老太太,包括李家村周围传闲话的人才算消停。
可仇已经结下,李广平的婆娘遇人没少挤兑马老太太。
马老太太哪是肯吃亏的主,李广平一家得势,她自觉理在自家这边收敛许多了!没成想人家不依不饶,乡下老太太的混劲头上来,那还顾得上你家有没有秀才老爷?都有谁给你家撑腰?撸起袖子就能薅你头发。
一来二去,两家的仇怨越结越深。
以至于马老太太说起李广平一家的坏话直接不避讳人了。
一个村子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家那点事,李广平同她们多数人家没啥恩怨,为了口头上爽快,当着这么多人面,真犯不上上杆子得罪人家。
马老太太说话,她们也就在旁边笑笑。
问柳氏那妇人,也就是想听听柳氏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满足下好奇心,顺带跟自认亲近的人嘀咕两句。
她们不会傻到跟马老太太一起去骂李广平一家的人。
马老太太唱念作打都是一把好手,一个人就能把戏唱下去。
这两年可是憋屈死人了,满村满耳朵都是李广平一家怎样怎样。
“我看这宗早就该分,听说有好几家李姓族人都分到你们一边了?”
柳氏也犯不上跟马老太太一起去骂李广平,她也就笑笑没搭话。
心里嘀咕李秋岁姊妹俩去县城也该回来了!
那边马老太太继续拍着巴掌慷慨激昂,“这两年抗旱抗灾都说是他李广平一家的功劳,实际上还是三祝一家帮村里人最多。眼瞅着家家都比以往的日子好过了!反正咱不管旁人,我们一家都念三祝家好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水火
李秋岁远远听到马老太太的声音,等到了近前下了骡车见柳氏也在,“娘!”
这声娘可算救了柳氏出水火,“岁岁回来啦,有没有见到你四哥?”
“四哥在学堂读书忙着呢!”晌午李长安有午歇,李秋岁去了昌顺,夏禾一个人见了李长安,她这样说柳氏只当她见过人了。
李秋岁和夏禾跟邻居家奶奶大娘大婶打招呼。
有人看见赵大一趟一趟往家里搬东西,就凑过来问道:“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呀?都买了啥?没少花银子吧!”
“人家买了啥,没花你家银子,关你啥事啊?人家孩子好不容易去一趟县城,搁你你不买东西回来呀?”马老太太自觉跟李秋岁关系最好,一听说话之人语气不对味,马上呛呛回去。
“我说马婶儿,我这也没说啥!不就看夏禾姐俩买这么些东西多一句嘴嘛……”
“你那是多一句嘴的事?我看你瞅那些东西眼睛珠子都发红了……”
李秋岁看马老太太跟人嚷嚷两句又开始撸袖子了,哭笑不得把人拉开。村里过日子你压根不会闷的慌,一天天的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李秋岁把马老太太扯到骡车边上,给她看夏禾挑的棉布,“马奶奶你看,我跟我姐姐今天在县城可是买了好东西。就这样的棉布,只要两个大钱一尺,一身长衫做下来不过四五十个大钱,都跟麻布差不多价钱了,我们就买回来好些。”
李秋岁手指的是一匹天青色棉布,这种布料适合男子做衣裳。
“真这样便宜呐?”马老太太一把一把抚摸布料。
棉布都是夏禾买的,她最有发言权,“是啊马奶奶,不过是下雨受潮有点水印,人家布庄的东家就便宜处理了。我一看,根本不碍做衣裳,就和岁岁多买了一些回来。”
只要是女人,甭管是大小女人,就没有不对布料感兴趣的。李家村多数人,就像以前李三祝夫妇都是麻布做衣裳,是麻布结实穿着更舒服吗?当然不是,麻布不耐穿,穿着拉皮肤也不舒服,可它便宜呀。就这样,一身成年人的衣裳也得二三十个铜板,村里人哪舍得抛费,麻布衣衫不耐穿,都是补丁摞补丁。棉布衣衫,大家都知道结实舒适,可一身衣裳下来是麻布衣衫的十多倍,除了读书和有点家资的人,就是城里人也不是人人穿得起棉布衣衫。
一听说李秋岁姐俩买了便宜布料,就有人往这边围过来。
“呦,这好事儿竟让你们姐俩赶上了!”
“明日我们也去县城看看,也买两匹回来,给家里的大人孩子都添一身新衣裳。”
“大山娘,你家这两闺女真能干!我家那几个和她俩差不多大的啥妮子,估计连县城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马老太太精明着呢,她一下没去碰赵大往家里搬的布匹,李三祝家里的日子好了,家里人虽然没穿绫罗绸缎,可那棉布做的衣衫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
这指定是买多了好布料人家送人情给的优惠,那点水印子怕啥?一身棉布衣裳抵得上四五身麻布衣裳禁穿,不要说棉布衣裳穿身上多体面舒适了。
马老太太老眼珠子咕噜噜转,“夏禾,秋岁,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没力气往城里跑,家里你几个伯娘婶子又都走不开,你们看能不能匀我们家一匹?”
夏禾回来还后悔花银钱太没节制了,岁岁才几岁,她这个姐姐该拦着些,“马奶奶,你看中了哪匹尽管拿去。”
柳氏也点头,“还有想要的,我就给你们匀一些。”
于是,马老太太从家里拿了八十几个大钱给柳氏,抱了一匹棉布回家。
村里过日子也不差那百八十的铜钱,主要是实惠呀!
有了马老太太打头,又有几家给了柳氏大钱,要了几尺半匹的回去。
有那心眼多的,心道李秋岁姐俩才几岁,她们去买指不定更便宜,这姐俩懂什么,买的布料颜色花样都不大尽如她们的意,决定明日抽空去县城走一趟。
夏禾和李秋岁自然不会强求人家买布料,自家那么些人,总不会白瞎了布料。
……
娘三个到家,赵大把姐妹俩买的东西都堆在柳氏屋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分拣出来好归置。
柳氏看见那么一大摊东西,眼睛都瞪圆了,“我给的那两张银票子能买这么些东西?”
两张银票子,十两一张,不过二十两,不说那一匣子的金银首饰,就是那一堆布料也买不来呀!
李秋岁讪讪,“布料不是优惠价买的吗?用不了几个银钱!金银首饰这些就是不带,放在家里也保值!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都是实用东西哈!”
柳氏上来就想给李秋岁一巴掌,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及时躲开了。
“你这臭丫头!银票子放口袋里咬口袋是吧?我看就是你爹把你惯坏的,花钱没个节制,以后有银钱不准私藏都交给我保管。”
李秋岁好脾气地从身上拿出一叠银票子递给柳氏,“都在这里了!娘想要银票早说嘛,以后两个小庄子上的收益你和爹收着就是了。对了,娘,我们今天见了两位楚姑娘,一段日子没见,小楚姑娘年纪小还看不出来,大楚姑娘可是越来越漂亮贤淑了。唉!她们姐俩也是可怜,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听小楚姑娘说,她那后娘竟打了大楚姑娘亲事的主意,你当为的什么去的女夫子家?就是躲亲事去的。”
柳氏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但还没忘银票子那茬事,“银票子还是你自个儿收着,以后记着,家里的东西用不着你买。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柳氏又在心里嘀咕郑家,自家可没出不拿银钱当回事的人,郑家那样的人家花钱如流水,小闺女就是被他们家教坏了……唉!
家里说是李秋岁当家,可财政大权一直在柳氏手里。她清楚儿女一日日都大了,再过一两年大儿子就该娶媳妇了,小闺女那钱怎么来的?放她手里,人家还当是家里的钱了。
方才那样说就是被小闺女胡乱花钱气的很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上门
这几日柳氏一趟趟往镇子跑,找成太太一起说话出门。
李秋岁早猜到怎么回事,夏禾过来问她,“岁岁,娘这着急忙慌,一日日干什么去了?”
李秋岁笑的眼睛晶晶亮,“姐你过两日就该知道了!看娘乐呵成那样,总归是好事。”
夏禾猜岁岁定是知道真相的,故意跟她卖关子呢,就过来挠她痒痒窝,“说不说?你说不说?再不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秋岁最怕人家挠她痒痒窝,自家姐姐又不能一巴掌抽飞,只得把猜测说了。
“你的意思是……大楚姑娘有可能给咱们当大嫂嫂了?”
李秋岁忙去捂夏禾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就是我的猜测。姐,咱可不能大声嚷嚷!”
夏禾忙自己捂住嘴巴,凑李秋岁跟前小小声道:“你放心,我知道这种事没成之前不能往外说,就咱俩知道,我跟谁都不说。”
李秋岁点头,夏禾凑她耳边更近一点,“我看这事十有八九了,成不成也就这两日的事。昨天娘又让周平家的婶子给大哥裁衣裳了,这都是第三身了,我看八成要去相看了。不知道到时候咱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谁知道呢?娘现在就稀罕一门心思给她大儿子找媳妇!咱俩去了,人家说不定还嫌咱俩碍事。总之让去就去,不让去就在家里歇着。”
夏禾点点岁岁额头,“小心咱娘回家抽你!”
李秋岁不以为然,柳氏哪有功夫来管她哟。县城八成也是去不成的,她们姐俩都认识大楚姑娘,相看的时候去见人家,多尴尬。你说这事定了以后,她们上门还有可能。
赵大过来找李秋岁,夏禾知道他是岁岁的大管家,过来指定是有事,主动提出告辞。
赵大估摸夏禾走远了,压低声音道:“姑娘,宅子买好了,就在四公子的书院附近。”
李秋岁点头。
赵大又小声把领着李四祝去赌坊的那人情况说了,“……家里姓赵,有个叔叔在县衙当书吏,本乡本土的临山县人,他们这一支住在临山县城,家族就在临山县城边上的村镇。”
这些李秋岁先前知道一些,赵大继续说下去,“姓赵的这个书吏听说祖上就是吏员,三教九流都有交情,也愿意卖他们家人几分面子。现任县太爷刚来临山县那会,都要仰仗他们家的势力。”
本朝开国名号大启,担任一方主官的县令都是朝廷正经进士出身,统一委任到地方担任一地父母官。这种地方上的小吏不归朝廷指派,一般都是当地人担任。因着是地方势力,特别是这种祖辈出过吏员的家族,几辈人经营下来,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卖他们几分面子,就连朝廷委任新上任的县令有时候都会被他们辖制,实行政令都要仰仗他们的势力。
这就是所谓的地头蛇。
地头蛇呀!
李秋岁搓搓手指,似笑非笑看赵大,“那姓赵的这一家子人都是遵纪守礼的好人喽?”
赵大擦擦额头的冷汗,他方才的那番话颇有长对方势气的意味,姑娘这是不耐烦了。
哪能!
不说旁人,就是这个在县衙当书吏的赵宁,四五十岁的人,颇为好女色,家里单是小妾之流就有二三十房,新进门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
这其中有上官赏的,同僚送的,还有下面的人巴结寻摸来的。
前一种不多说,县令到地方上任人生地不熟,送女人,当成对属下的恩赏,这是拉拢下属最快最常规的手段。一般怕惹麻烦不会强抢民女主动把把柄递到别人手上。
第二种同僚间相互赠送,在地方都算台面上的人物,多少要点脸面,人伢子处或者花楼那种地方多了,花点银钱就能解决,还有拿自己的小妾相互赠送当成风雅事的。
这第三种就有说头了,姓赵的这位官吏好这一口,底下的人为了往上巴结龌龊手段应有尽有。利诱不看重女孩的人家主动送上门,算是最讲究的做法。还有看中了,人家不愿意,他们就各种手段逼迫人家送人上门,手段就有些不光彩。
赵大找到王冒一问姓赵这家人的情况,能说不能说的,面上还是背地里的,竹筒倒豆子般全数说了。
“姓赵的这家在临山县周边圈拢了几千亩良田,好些都是从相邻手里硬讹过来的,找的托辞也颇为不上心,什么人家过日子艰难缺银钱,娶媳妇生孩子缺银钱之类。王冒悄声跟我说了,卖地给赵家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有一户陈姓人家,家境还算殷实,犯不上卖土地为持生计,就因为姓赵的想让自家良田连成片,这家人的田地在中间,先截断水渠不给人家用水,就不种水稻了。又不让人家打他家地头经过,那家人找了人去赵家说项,谁料,不等人家上门,竟先硬生生把那家当家男人的腿给打折了。”
李秋岁知道有些地方官吏算不上啥好人,可这样明目张胆没下线的还是少见。
“没人去官衙……”
不等说完李秋岁自己也笑了,这种事又不用姓赵的亲自去干,手下的狗腿子或是想讨好他的人去都成。县衙追究顶多推出个人挡了,之后的报复手段只怕更狠。
一来二去,谁还敢去县衙告状?
这种事也不能说县太爷一无所知,主要是不想得罪这种根深蒂固的吏员,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李秋岁也没有为民除害的心思,主要是李四祝这事发生的太突然,认识到有人针对自家。昌顺这边被她暂时按住了,这罪魁祸首要是不解决,哪天再猝不及防,冷不丁蹦跶出来添乱就不好了。
李秋岁刚想对赵大交代几句,那边周平过来找她。周平一直跟在李三祝身边,山头那边有果子陆续成熟,胡海上门看几次,府城郑家的郑福前几天也来了一趟。
周平看见赵大在也不足为奇,姑娘的私人产业都是赵大在管,他过来回话实在正常不过,还有他要说的事,本来也是要找赵大商量。
“姑娘,家里方才来了一行人,领头的说是县城赵家之人,让咱们今年的果子先不着急往出卖,说是过两日县城有人出高价来收,态度十分的倨傲。”
周平是背着李三祝过来找李秋岁,“姑娘,您看要不要小的或是赵大哥跑一趟府城?”
他这是想去郑家找人来帮忙。
赵大朝李秋岁望过去,显然他心里赞同了周平的想法。
在他看来,李秋岁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把昌顺的人吓住已经算了不得了,姓赵的那一家明显心狠手段黑不是善茬,还是找来郑家人把人吓唬住的好。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安排
李秋岁无奈了,她先安排周平,“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忙,果子左右还要过段日子才能采摘,这之前再来人,你先想法子把人稳住。”
赵家的事让赵大打听根底,已经着手在办了,果子成熟之前就能见分晓,犯不上和这些人正面对上。这些没办法跟她爹实话实说,周平颇得李三祝看中,想个法子把人稳住不难。
周平见赵大也对他点头,只当这事姑娘心里有数,叫先把人稳住,他只管想法子,先把人稳住。
周平走了,李秋岁对赵大仔细吩咐一番。
赵大眉头紧锁,“姑娘,赵家的人之所以在县城无所顾忌为所欲为,就是笃定这些人不能拿他们怎么着。咱们就是找上门,许了好处,把人纠结起来,他们惧怕赵家人,也不敢怎么着!”
赵大没说的是,昌顺那边面上顾忌姑娘,面上不至于亲自出手对付李家,可他们哪有诚信可言?这边给自家揭了赵家老底,那边说不准已经偷偷把自家卖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姑娘,不行就照周平说的,小的跑一趟府城。郑夫人和咱们家太太还是义结金兰的异姓姐妹,就是为了她自个儿的面子,也不能看着咱们被欺负袖手旁观呀。那赵家也不过是不入品的吏员家族,在临山县城这边还算个人物,郑家世代书香门地一直有人当官,赵家人指定不敢得罪。”
这事儿,姑娘真不用自己硬抗,这几年自家的果子除了分给胡海和成员外一小部分,大头都被郑家人弄走了。
玉果缘的名声已经传到京城了,郑家从中得利不单单是银钱方面,那种印了字的果子听说非官家世家大族或勋贵人家几乎一果难求。
这里边不否认郑家人的能耐,可自家的果子也是真的好。
有人模仿给果子表皮印字,他们的果子品相口感,包括个头儿都不如自家,因此对自家果子销量的影响并不大,相反还给自家果子增加了知名度。
自家的果子真不愁往出卖,当初利索的答应郑家,难道不是打了树大好乘凉的主意?这种事情都不管,以后的果子卖谁家不是卖?
实际上都用不着郑家人亲自出面,郑福郑管家走一趟,给赵家人十个胆也不敢怎么着了。
李秋岁能大大方方拿郑家名头出来压人,不代表有事就要求到人家门上。
或许在赵大和周平看来,自家果子多数给了郑家,自家虽然有抱大腿的嫌疑,同时也是合作关系。
可他们都忘了一点,之所以合作,或者说合作基础是建立在两方都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郑家老太爷都当上京官了,自家实际上还是在土里刨食。
在郑家人的眼里,或许觉得他们帮着自家果子卖出了好价,顺便帮果园子打响了名声呢。
李秋岁笑,“你照我说的话去做,再去找一趟王冒,弄清楚这些人现今的住址。用不着许人家好处,他们为了自个儿讨回公道,又不是为了我家做事。要是真有日子实在困难的,你伸手帮扶一把也无妨。还有黄管事那里,该是能下床了,他那病想除根没那般容易,你去找他借几个人,他应该是乐意的。”
主要是自己手底下人太少了,周平还要帮她爹抽不开身。小石头和小宝倒是合适,他们现在是李长安的小厮,惊动他们就等于惊动李长安,倒是不好让他们知道了,赵大一个人就是三头六臂,挨家找过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找黄管事借人正合适,他还指望自己给他看病,又不是干啥坏事,也不算难为人。
赵大看出李秋岁坚持,知道姑娘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多言,“是,我马上再去找一趟王冒着手去办。”
……
赵大到了县城,直奔昌顺找王冒。
这个点儿,左右去家里找不到人,昌顺那边王冒手底下还有人,就是人不在也有人帮忙去找。
还没见着王冒,却意外先见到了黄管事。
黄管事大病初愈,好些天床上躺的全身筋骨酸软,正甩胳膊蹬腿儿在后门的小院里舒展身体呢!
赵大的骡车能直接停在后门处,他又不是去赌钱非得走前厅,这样还能节省些时间。
赵大一推开门进来,黄管事自然知道来人谁了,就主动先高声打招呼,“呦,原来是赵管家,是来看望李四老爷吧!你放心,回去告诉李姑娘,人在昌顺好着呢,不行我手底下还缺个小管事,就让他留在昌顺做事也行。”
黄管事这样客气当然是知道李秋岁救了他的命,这种病听说很难除根,以后说不准还会求上人家,态度当然得好点。
赵大也不跟他兜圈子,“我来找王冒王管事说点事,我想这个点他该是在场子里。”
“在!在!方才我还看到人了。”黄管事招手唤来一人让其帮忙去寻人。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赵大来寻王冒为的什么事,更关心自己的身体情况。
“李姑娘有没有说,我这身体需不需要多吃两幅汤药什么的?”
李秋岁开的药方子只让吃三日,明日就是第三日,也没说之后要不要再吃了。
李秋岁没吩咐,赵大到哪知道去?
看黄管事眼巴巴的模样,赵大把话在肚子里绕一圈道:“药肯定是要接着吃,就是三日过后不能按之前的方子继续抓药。姑娘慎重起见也要知道黄管事的恢复情况,再酌情开药方子。”
说的就像李秋岁亲口交代了似的,实际上李秋岁早把黄管事一码事儿撂过墙了,不是手底下缺人手,到哪想到他去?
赵大这样说,心里另有打算。大不了回去跟姑娘要一瓶药丸子!姑娘捏的药丸子多了,拣那不值银钱,只要吃不坏人,随便给这人几瓷瓶就是。这个他就能做主,谁让李秋岁捏了药丸子就喜欢给他们挨个塞两瓶呢。
别的赵大不知道效果,就那去暑气的药丸子,清清凉凉,不但口味好,吃下去通体清爽舒畅,一整个暑天过去,家里没一个人生病。
黄管事搓手,继续给药吃就成!就看扎了针几副汤药之后就有这效果,再接着给吃药,肯定能除根。
黄管事信心百倍,“这样太好了,有劳李姑娘费心,等我身体彻底好利索了亲自登门道谢。”
赵大不动声色看了黄管事一眼,想到李秋岁的叮嘱,叹了口气道:“唉!上门道谢这事……以后再说吧……”
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黄管事肯定要问怎么了。
赵大就把实话说了,“就是领我们四老爷来赌场那个姓赵的,看上我们玉果缘的果子了!我们家的果子哪愁销路?早就有人家提前预定了,哪来的果子匀给他们?可看他们那样,非要逼着人强卖不可,真真是欺人太甚!”
黄管事也不傻,可不会由着人利用。
“李姑娘怎么个说法?真没多余的果子匀给他们一些?”
“我们姑娘的脾气黄管事也知道,你若是好声客气些说话她或许就能应了,可人家上来就来硬的,我们姑娘年轻气盛哪肯退一步!这不王冒王管事说了许多赵家横行乡里的事,让我找了苦主一起去县衙告状。”
“王冒跟你说了赵家的事?”
姓王的想干啥?上半晌才看到他跟姓赵的勾肩搭背进的昌顺。
这几日见天跟在姓白的后头转悠,都要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说了,说了好些,我们姑娘听了气愤不已!”赵大点头,把王冒说的那些赵家干的好事仔细说了一遍。
“该的,姓赵的那老头子好色,祸害了许多好人家的姑娘。李姑娘也是姑娘家又颇有侠义心肠,听了能不气愤?这样,我马上安排人,让他们听从你的吩咐。”
赵大忙拱手道谢。
那边王冒也被人找来了,一路小跑,满头的大汗。
第一百九十一章 疯了
赵大中间又隔了一日过来见的李秋岁,“姑娘,只有两户人家愿意去县衙状告赵家。其中一户,就是被赵家夺地,打瘸腿的那家。还有一户,家里就剩一个孤寡瞎眼老婆子,无儿无女,原先家里还有个小孙女。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虽艰难,却还过得下去。孙女半年前去赵家兜售自家种的菜,前两次都平安顺遂还得了几十个大钱,第三回就不见人影了……老婆子就是从那以后哭瞎了眼的……我一承诺找人帮忙写状纸,老婆子即刻就想跟着我走……”
唉!
赵大在心里叹口气,“……家里边也没什么人,为了找孙女破屋子也卖了。买下屋子的那一户人家还算厚道,看她可怜一直没下狠心撵人。人继续住在那里也不合适,我就做主把人领到咱们新买的宅子门房处安置。”
赵大余光看一眼李秋岁,没看出不悦来,松口气道:“我过来跟姑娘说一声,今日去县城,看还能不能再说动两家。”
够了!两家尽够了。
李秋岁点头,“明日就让他们去县衙告吧。你今日去县城我还有事情交代你……”
赵大茫然地点点头,茫然地接过李秋岁递过来的东西,最后茫然地赶着骡车去了县城。
……
又过了一日,赵大一早就起来领着两户人家去县衙告状。
额,应当说是三户,因为他代表了李家。
专门帮忙写状纸要有衙门发放的戳记,也就是说要得到衙门认可的读书人写才成。赵大找的这一位老童生,兼职整日在县城路边上摆摊帮人写家书。
不是赵大不愿意去找有戳记的秀才举人帮忙写。
一来,在县城他也不认识像样的读书人,李长安的先生认识这样的人,可姑娘干的事都还瞒着家里人,他敢上门吗?再者,姑娘让今日就带人去县衙,也没要求状纸非要什么样的人来写,只要有戳记,衙门认可就成,不然找来找去,瞎耽搁功夫,耽误了正事。
这位老童生,科举之路虽然艰难了些不顺畅,可这写状纸的功底在赵大看来相当熟练有水准。
就像赵大代表李家状告赵家,强买果子这事儿还没造成啥不良后果。
老童生问清赵大赵李两家恩怨由来,人家就提议说诓骗李四祝赌博签下高息利钱这个能当成主因,强买果子这事儿,只能当成次因写里边。
赵大就觉得人家这提议好还在理。
断腿的那家是自己找人写的状纸,瞎眼老婆子的状纸就是老童生写的了。
只看第一句开头,就让人愤慨非常,潸然泪下……
写状子的人靠谱,这让赵大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
就在他怀揣状纸,带头把人领到县衙门口,有一小厮从后面冲撞过来。
赵大眼急手快扯了一把瞎眼老婆子,才算避免了人被撞地上的命运。
“谁家的小厮?莽莽撞撞,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话这人是黄管事手下的小喽啰,他们仗着昌顺的名头横行惯了,就是到了县衙门口也不打怵。
这几天倒是多亏了这些人,不然赵大连好些苦主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赵大还想安慰两句,出口的话硬生生被方才那莽撞小厮的喊话内容卡在了喉咙口。
“大人!县令大人!我家老爷……我家大人不行了!”
原来是人家老爷生病听声都要不行了,赵大觉得事出可因情有可原,没必要计较。
于是,往出拿状纸的动作顿了顿……
那边就有认识那小厮的衙役说话了,“赵大人怎么了?昨日傍晚下衙人不是还好好的嘛?”
边上就有人嘁了一声,“何止是下衙人好好的,就是昨晚上在春风楼赵大人还龙精虎猛呢!这才过一个晚上,人怎么就不成了?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厮被衙门里一群当值的差役和书吏围住,三两句不离那什么赵大人。
那小厮这会子也六神无主了,家里头还乱着呢,他被家里的公子指派过来衙门这边说一声。
“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被人一催,小厮说话开始无伦次,“昨晚上是好好的!我们大人身子一向很好……昨晚上突然就不好了……都半夜了,十八姨娘突然大喊大叫……老爷就鼻歪眼斜,说不了话了。”
就有跟赵大人不对付的吏员幸灾乐祸道:“赵大人不会是马上疯了吧?春风楼里过了半晚上,喝了那么些酒,夜里还钻姨太太屋里了。肯定就是马上疯呀!啧啧……”
“真是马上疯!这病可严重了!你家主母没给你家老爷请大夫呀?大夫怎么说的?是不是马上疯?”
说话的这人满脸通红,旁人也分辨不出他是出于关心激动呢?还是幸灾乐祸兴奋呢?
赵大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哪个赵大人?衙门里有几个赵大人?”
有人凑过来悄声接话,“有三位赵大人,他们说的该是当书吏的那位赵大人。还有两位小赵大人看守县衙牢房呢!”
这人也是黄管事的手下,他们在昌顺做事,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少不了打交道,哪一个的底细不是清清楚楚?
两个看守牢房的衙役还犯不上这些人在这里议论,那赵家的小厮也不至于这般六神无主。明显就是赵家的主心骨倒下了,不知谁胡乱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小厮出来瞎嚷嚷。
那人又道:“等着瞧吧,不出半刻钟,赵大人马上疯的消息都该传遍县城大小角落了。”
赵大心里一咯噔,巧合了吧?姑娘还在李家村自个儿的屋子里练字绣花呢,应该跟赵大人马上疯这事扯不上一丝丝的关系!
对,跟他也没关系,他就昨日傍晚打赵大人身边经过,顺便捏散了荷包里的一颗药丸子,之后,他再没做多余的事了。
当时周边那些人呢,难道个个都马上疯了?要不等会儿出去打听打听?
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赵大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赶紧扯住一个差役,不动声色,给人家塞了一个银饺子,小声嘀咕两句,并把三家人的状纸一道递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顺利
事情似乎超乎寻常的顺利,赵大面上面色如常应对官老爷的一句句询问,其实心思已经蔓延到了天际了。
他一遍遍催眠自己,都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他家姑娘在家里绣花,他家姑娘在家里绣花呢!
可他家姑娘最不耐烦绣花了啊!这样的念头一露出点苗头,又被嘴里喃喃的姑娘在家里绣花给强行掐灭了。
县衙传了苦主李四祝来问话,他人就在县城,没用多大功夫人就被带到了。
李四祝这段时间在昌顺可算见着大世面了,赌徒能有几个是正常人?卖儿、卖女、甚至卖婆娘这种事整日都在发生。依然有还不上赌资,都用不着人昌顺的那些打手亲自动手,都能拿斧头狠心把自己手指一根根剁下来,你当这就能改,那少了根手指,照样赌博的人还少了?
他心里早想回家了,连黄管事好心留他当个小管事,都义不容辞拒绝了。
李四祝也不是真傻,到现在他也算看出来小侄女这是找人收拾他呢,他要真敢留昌顺当个小管事,都不用等老爷子和几个哥哥收拾了,小侄女都能言笑晏晏把他给卖了。
想到小侄女来县城的路上一句口风都没透,李四祝越想越委屈。
来的路上,已经有人把事情说了七七八八,李四柱差点都蒙了。
自从李氏一族分宗,王冒亲自去了李家村一趟替自家人说话,他以为这事就算了了。还有小侄女帮黄管事治病一事,当初回家是说过拜了一位神医为师,时不时也会弄些药丸子药汤子叮嘱他们服下。这两年家里是没人生病了,还当是日子好过,吃的东西好,不易生病了呢。
原来自家小侄女真能给人家看病,是了是了,自家小侄女都能给果树看病,为啥不能给人看?
李四祝战战兢兢到了县衙,看到赵大也在,不由松了口气,上头坐的官老爷问什么他就老实答了。
这点事其实奈何不了赵家,就是告状这事是赵大领的头,他才第一个被传唤过来问话。
李四祝这边才退到一边,那位瞎眼的孤寡婆子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青天大老爷给老妇人做主……”
等老婆子声泪俱下,把冤屈讲明白,那被打断了一条腿的人家也有人出来哭诉。
桩桩件件都跟赵家人牵扯有关系,要说李四祝的事儿,不能拿赵家怎么着了。
那么强抢民女,强占良田……这种事情就有的说头了,说不好整个赵家都能被牵扯上。
县令就示意师爷指派衙役传唤赵家人过来回话。
师爷领命随手指派了两名衙役,悄声在县太爷耳边说了赵家的事。
方才就有人跟县太爷说了赵书吏的事。
前两年临山县以及周边县城先大范围灾旱,因为李珍珍预警,乔县令提前组织县民挖渠储水,干旱才开始就合理分配水源。
临山县民众的日子不好过,可多数都勉强撑了下来。
后期预测有洪涝,乔县令又及时联合周边县城,组织民众清淤疏通河道。这许多的防御措施,让临山县比周边县城受灾情况好了许多。
不说前两年的干旱了,就是后面的洪涝,除了临山县之外,周边县城听说不少农家的房舍都倒塌了,单损失了财物都还是好的,听说隔壁县有一个村落直接被洪涝冲没了。
这摆在明面上的功绩,朝廷定会下达文书论功行赏,乔县令作为临山县的父母官升官在即。
他有没有上表李珍珍一家的功劳?旁人就无从得知了!
这种能预测旱涝的能力有经验的老农也能做到,就是不会像李珍珍那样掐算的那般准确罢了。
乔县令收了李长清当弟子,同时也没阻止自家小儿子一趟趟往李家村去寻已经定亲的李珍珍,出人意料的事李广平一家竟不为所动。
这让乔县令更高看了他们家一眼,这在县衙都不是机密,大小的官吏衙役对待李广平一家都格外重视和客气。
乔县令刚来临山县任职多有依仗地方上的官吏衙役,眼瞅他升官在即,虽然做不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在这新旧官员交替的接口却也不能明晃晃的维护。
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乔县令晦涩不明朝李四祝和赵大所站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新上任的县太老爷已经到达临山县地界,用不着过晌人就该到县城县衙了。
作为同僚,乔县令得去迎接呀,就像他升任,调到别的地方做官,人家给他送行一样的道理。
乔县令前一阵就收到了朝廷调令,听说还有专门给他的圣旨跟着新上任的县令一块来了。
本来挺高兴的事,到节骨眼儿了,竟有人添乱。
一个处理不好或者不及时……
新上任这位也不知道脾性,听说极为年轻,就怕这事落他手上,这位年轻气盛一时急功近利拿来立威,杀鸡儆猴用了。
乔县令心思飞转考量着得失。
赵家人被传过来,乔县令想让事情在自己手里就了了,起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论,涉事的赵家人都被关进县衙了大牢里。
……
天色擦黑了,赵大赶着骡车回的李家村。
李四祝跟着一起坐在车缘上,心里忐忑七上八下的不是个滋味。
他在县城听人家喊赵大赵管事,他也学着喊了声赵管事,“……你说,岁岁会不会不高兴我这会儿回家?不然我就……就在村头等着你,你先回去说一声?不行我就再回县城去!”
赵大哭笑不得,“四老爷喊我赵大就成。姑娘也没说不让您回家了,就是赌钱这种事沾惹不得,您今后可别往那种地方去了。”
李四祝忙不迭点头,“我今后连县城都不去了,要是再赌钱,用不上别人,我自个儿就把手给剁了。”
“四老爷说话算话就成。”赵大嘴上跟李四祝说话,心里其实在琢磨旁的事,下晌他去打听,县城从昨儿个到今日就只有赵书吏一人马上疯。
这事儿真跟自家姑娘没多大干系!
他在酒楼大堂碰着的赵书吏,当时正值吃晚食的饭点,可不止他们两人在场,捏碎姑娘给的荷包里装的一颗药丸子,要说能让人马上疯,那么他和其他人怎么都没事儿?
……
吁~
赵大让骡子停下来,小石头听见动静跑出来,帮忙把骡车卸下来拴好。
“您去哪儿了?”
赵大这几日都在县城,晚上就在新买的宅子里随便安置对付着睡一觉。
“我去县城办点事儿。姑娘在家吗?”
“在啊!姑娘和大姑娘今日哪都没去,这会都该吃过晚食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详情
赵大见着李秋岁,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一遍。
李秋岁就道:“这些日子辛苦了,吃晚食了没?没有就去找红缨弄点可口的。既然到家了就好生休息。”
赵大哪还顾得上吃晚食,放心不下县城那边的事还想尽快赶回去。之所以回来,一则,心头亢奋不踏实。二则,想当面向姑娘求证一些东西。
“姑娘,您喊了红缨随便弄点吃的,我糊弄两口,今晚上还得赶去县城。那个瞎眼老婆子的孙女已经找着了,人被折腾的不成个样子,在赵家连个姨娘的名头都没混上。我把人也安置到了县城的宅子里,大晚上的,那边就两个女人,我还是过去看一趟吧。”
李秋岁点头,“你做主就成。”
赵大有好些话想问,可等到了跟前儿,又不知从哪开口合适。
犹犹豫豫……
李秋岁看着都难受,吩咐翠屏帮赵大要些吃的来,看他还在纠结就道:“有话就说,不是还要去县城嘛,路上不好走,再耽搁可就到半夜了。”
赵大搓手,“姑……姑娘,药丸子……”赵大想问是不是药丸子,赵大人才马上疯的?
李秋岁眼皮都没抬,“你想哪去了?我给你的药丸子,那可是好东西,平常人接触了强身健体百利无一害。”
她说的都是真话,没说的是……好色贪杯之徒,身子都被掏空了,接触到……可就不好说了。
这种药丸子,还是第一次面世,效果到让李秋岁意外了。
她没机会亲眼见那姓赵的,可官吏有几个能洁身自好没有应酬不贪杯的?四五十岁,黄土埋半截身子的人,霍霍那么些小姑娘,有名分的姨娘都那么些,可见这人有多百无禁忌。
这样的人中风了,哦,是马上疯!两者差不多,就是后者名声不大好听,那个赵大人左右……大约是不在乎,敢作敢当才是好汉嘛!
李秋岁一点负罪感也没,再多两个人也没啥。这种的,她没摸上门把人咔嚓了,都觉得自己现在变成大好人了。
她承认她是没机会去县城,夜间偷摸跑去,不是耽误了她修炼和睡觉吗?
不然哪儿用费劲脑筋想出这么迂回的办法!
当然这些话得烂到自己肚子里,不能跟赵大说,就是拿这人当心腹也不成。她师傅杨神医那里也得瞒紧喽,不然误会她专门搞歪门邪道就完了。
赵大哪知道李秋岁肚子里的弯弯绕,他还有事情想问呢。
“您最近几日都没机会去县城,怎么知道乔大人要升迁新上任的县令大人今日就能到临山县?”
要说对付赵家,赵大人马上疯是一个契机,那么新旧县令交接,就是契机中的契机了。
赵大看李秋岁都快变成星星眼了。
李秋岁干咳一声,新县令上任,今日正巧给碰上了,还真是巧合。
她也用不着往自己脸上贴金,“抗旱救灾,咱们乔县令这几年忙前忙后,你当人家是白忙活呢,这么大的一桩功绩,朝廷肯定要给嘉奖升人家官儿呀。京城离咱们这里不算近便,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一两个月吧。人家皇帝陛下还得跟大臣商量商量,这都几个月了都?可不就差不多该来了嘛!”
就是再晚一阵子也不耽搁事啊!赵家当家人赵大人一倒下,后账慢慢算就是了!
李秋岁又交代赵大,“后面的事你用不着多插手,在旁边看戏就成。”
“……”
呃!
赵大很快明白过来,赵家结下的仇家多了,今日下晌就有好些人家主动找上他,一改先前一听说状告赵家把着门口不让他进门,好声好气请他帮忙找人写状纸状告赵家来着,他心里窝火故意拿乔,还说先晾着他们一下午……
“咱们也用不着再帮人找人写状纸了吧!”
嗯!
赵大余光又悄悄地看了李秋岁一眼,赵大人马上疯真跟药丸子没关系?
当即又挺直的腰背,姑娘说强身健体就强身健体,他觉得他现在的身体就是比前些日好多了!
赵大吃过了晚食,来不及歇一口气,当晚又回了县城。
……
把赵家收拾了,李秋岁感觉神也清了气也爽了,拉姐姐夏禾一起关注她娘柳氏给她们找大嫂。
姐妹俩不敢找柳氏打问情况,逮准机会拉住好说话的大哥李长山不放。
夏禾扯住李长山一边的袖子,看柳氏去拿竹竿打枣子了,忙小小声问:“大哥,你昨日是不是跟咱娘去县城了?见没见着咱们未来的大嫂?人怎么样?漂亮吗?脾气好不好?”
李长山低头看一眼另一边的袖子被李秋岁死死攥在手里,生怕他跑了一样,不由哭笑不得,“怎么就好奇成这样了?”
李秋岁嬉皮笑脸,“我和姐不是关心你吗?大哥,你快说!不然我们一直缠着你。”
“明日你们就该知道了。”李长山无奈,两个妹妹看着胡闹,实际上很知道分寸,这种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还是嘱咐一句,“……成太太明日过来给回话,这之前你们不能出去瞎说,我们是男方无所谓,不能害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哼!还没娶进门就护上了,我和岁岁早看出来了,你看我们有没有对外大嘴巴露一个字?”
夏禾有些不高兴,以前的大哥对她们姐妹多好,如今当着她们的面护着别的姑娘,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
“是大哥不好,说错话了。我家夏禾和岁岁是天底下最最漂亮,最最贴心,最最可爱的姑娘了!”李长山面上忙赔不是,心里却叹口气。
他现在终于能体会他爹昨日拍他肩膀语重心长说那番话的用意了!
娘,妹妹,还有未来媳妇,都得让她们顺心喽,不然,呵呵……家里就热闹了!
李秋岁和夏禾对视一眼,满意了,顿时喜笑颜开放开李长山。
……
那边柳氏拿了根竹竿,拎着个筐子过来,远远就看到兄妹三人笑成一团,“干啥呢?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李长山迎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筐子,里边还有一张油布。
兄妹三人把油布铺在枣树下面,柳氏一面用竹竿打枣子,一面道:“这棵枣树在老宅那会儿结的果子就多,移到这边家里,开始两年认地方,你们爹是年年修剪,这两年好歹适应了,结的果子更多,个头大味道还好,我是一颗也舍不得往出卖!咱们赶紧都摘下来,晒干喽,说不准过两日就得用上。”
姓胡的商贩上一趟门,就过来看一次枣树,送他一包还成,想买门都没有!
李秋岁闷头和夏禾往筐子里捡枣子,她自然不会主动交代她利用异能都干了啥,她娘说是她爹的功劳,左右自个儿亲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李秋岁在这事上自认特别大度。
柳氏话一落,姐妹俩都朝李长山望过去,不由笑起来。
李秋岁眼睛一转,笑道:“娘,我们知道您想儿媳妇,这话说的,就像大哥明日就能定亲了似的。”
柳氏瞪她,“不是明日也快了,你麻利点儿给我拣枣子。哎!你个筐子是不是盛不下了?长山,你赶紧过去再去拿两个过来。哎呀,这颗枣树可真能结……”
李秋岁掐着嗓子学她娘说话,“长山,你赶紧的,那是给你娶媳妇用的枣子。”
李长山脸一红,瞪李秋岁一眼,麻溜去拿筐子了。
柳氏气笑了,“你个鬼机灵,早猜到我这些日子干什么了吧?逗你大哥干啥,他脸皮薄,小心娶了媳妇不疼你了!”
李长山脚步更快,身后夏禾捂嘴咯咯得笑。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称快
七月一过半,玉果缘的果子陆陆续续成熟,这就可以采摘了。
自从县城赵家来人点名要收购自家的果子,李三祝心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
今年的果子看似大丰收,谁让自家果子名声在外,其实根本不够郑成胡三家分的,哪来多余的果子分给赵家?
看赵家人那样子,明显打了强买强卖的主意,这事儿真不好善了。
李三祝还说不行就找三家人商量商量,谁料这之后再没赵家人来家里提收购果子的事了。
这着实让李三祝松了一口气,同时不动声色让人打听这家人的来路。
县衙新旧县令交替,赵家人被即将升迁的旧任乔县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数关进县衙大牢。之后县衙以告示的形式公布了赵家人所犯罪行。
要说强抢民女,侵占良田,买凶伤人,足以令临山县民众惊掉下巴,那么在赵宅后院深井发现的十数具新旧尸骨,就让人愤慨和发指了。
赵家的涉案之人被乔县令判了斩立决,其余赵家众人发配三千里。
乔县令在没转印交接之前办了这么件大快人心的大案,整个临山县民众无不交口称赞拍手称快的。
李三祝一直关注赵家的事,心里也为乔县令雷厉风行拍手叫了一声好。
这日一吃过晚食,李秋岁又听她爹在那叨叨,“新来的县令大人不知处事如何?这位乔县令真真当得起咱们一声父母官!不说前两年的干旱洪涝了,就是赵家这件事……”
李三祝口沫横飞,在媳妇孩子面前也不是外面那副寡语少言老实稳重的模样了。
这几日,李秋岁听她爹说这些听地耳朵都起茧了,不由就想撇嘴儿。
不想法子把话头岔过去估计她爹这回又是小半个时辰起步。
“娘,成太太有没有说咱们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合适?楚姐姐这会儿还在女先生家里吗?”
李秋岁这话一出,李三祝果然不再叨叨了。
眼下家里的头等大事就是给李长山找媳妇。
陈太太前两日就过来回话了,女先生虽然是两位楚姑娘的亲姨母,亲事这事上却不能直接给做主,得她们亲爹后娘同意了才成。
不知道女先生上门怎么说的?
好在她们那爹好歹靠谱了一回。
这才是这桩亲事拖拉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柳氏一说起大儿子的亲事就笑的合不拢嘴,大楚姑娘的样貌没得说,最重要的是温婉贤淑还读书识字。
“等咱们把提亲的八样礼准备好,就能上门请成太太帮忙提亲。两位楚姑娘该是回到楚家了,那位女先生办事雷厉风行,利索的紧,当日去楚家说项当日就让两位楚姑娘回楚家了。”
柳氏又感叹道:“我这巴不得亲事早点定下!今年成亲是不敢想了,明年你们大哥十八岁,大楚姑娘也满十六了,不用等到年底就该把人娶进门了。”
这一日日家里家外忙活,空闲还得学认字,还得现学现卖,感觉脑壳都要炸了。
两个闺女儿是能搭把手,可大闺女过年都十四了,女孩儿家的亲事拖不得。
这也是一直以来柳氏愁眉不展的原因。
李长山左右是男子,娶媳妇也是来自家过日子,只要姑娘家没啥大毛病,自家如今的日子总归够过。
都说给女孩家找婆家就是第二次投胎,去人家过日子,不单单要相公靠谱,家人好相处也顶顶重要。
柳氏跟李三祝都商量好了,大儿子这桩亲事一成,就把二儿子亲事先撂一边,要紧得给大闺女找婆家。
夏禾不知道爹娘心思,只觉得明年家里能娶嫂嫂极为高兴,“娘,那你快一些准备那什么八样礼。”
李秋岁跟着点头,扭脸看大哥就站她旁边,静静得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耳根子通红通红。
她促狭心起,接着夏禾的话往下说:“……也好快一些给咱们大哥娶上媳妇!今年怎么就娶不上?大家不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嘛!”
夏禾还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我听村里好些人都这样说过。娘,哪八样礼?不行,我们帮着一起准备!”
“提亲要不要大雁?我听人说讲究的人家都要大雁来着!咱们后面的那座山往里边走走就有,这个包在我身上!”李长雷摩拳擦掌,那模样即刻就要去打大雁了。
李长山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因是他的亲事,强忍羞赧他想亲耳听一听,不料弟弟妹妹你一言我一语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不由哭笑不得。
李秋岁怂恿李长雷,“二哥,去呐去呐!咱们一起,指定给大哥捉两只活的大雁来……”
李长山伸手揪了揪李秋岁脸蛋,抢过话头语气飞快道:“就你这臭丫头最坏最会起哄!乡下人家哪那么些讲究?我问过楚姑娘意见,娘备下寻常八样礼直接上门提亲就成!”
话音还未落地,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脚步匆匆走人。
那模样就像身后狗撵了似的!
这是把人惹毛恼羞成怒了?
李秋岁也不计较李长山揪她脸蛋儿,和姐姐夏禾捧腹哈哈大笑……
柳氏和李三祝无奈摇头,也不去斥责,家里有喜事,兄妹之间说笑打趣一番实属人之常情,他们不会主动干涉几个孩子之间的相处。
……
赵大这几日还在县城忙活,李三祝那边得到的消息,多数是他通过周平传过去,这还是得了李秋岁的吩咐。
这边安顿好瞎眼婆子祖孙,赵大就要回李家村了,好些事情要跟姑娘当面说,还有家里种了那么些果树,白天黑夜都离不开人,早点回去还能搭把手。
赵大叮嘱祖孙俩,“你们先安心在这住下,这边宅子主家买下来,一时半会没打算住人。我买了一对专门看门打扫院子的老夫妇,你们要是得空,搭把手收拾院子也成。有亲人来寻,有更好的去处,留句话,想走也成。”
这祖孙俩一个瞎眼,一个心死。那姑娘顶多十七八的模样,自从脱离赵家,自始至终没听她开口说一句话。
赵大见的可怜人多了,怒其不争,还是不免多说一句,“你奶奶年迈,先前不知道你死活,眼睛哭瞎了。后来我寻上门,更是豁出性命也要给你讨还公道。你再想想赵家井里那十多具白骨……”
小姑娘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弓着身子捂着脸呜呜得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们没地方去,也没有亲戚肯收留,我奶奶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到外面早晚死路一条……求求您,让我们祖孙留下来,我会好好干活打扫院子!”
说着就拉她奶奶一起给赵大跪下。
赵大拦住人,“我回去跟主家说一声,过两日我再过来给你们准信。”
这种事情还得姑娘来做主……
那边王冒亲自寻到了这边的宅子,来传话的是赵大买的看门老夫妇中的老妇人,她家老头子还留在门外边拦人。
赵大心知肚明王冒为什么来的,心里不由就想冷笑。
昌顺的大东家和那位白管事在姑娘跟前,口口声声说寻赵家人麻烦,口号喊的响亮,实际上打了两头不得罪的主意。
那位黄管事呢,求着姑娘给看病,面上是老实了,那日悄摸拉他说话,告诉他王冒跟赵家人勾肩搭背,真就是好心?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余燥
秋风徐徐,犹带着一丝夏季的余燥。
今年的秋收比往年晚了小半个月。
春季那会儿临山县还在闹干旱,种下的农作物收成寥寥。
洪涝过后,干旱得到缓解,有良田的人家自然要抓紧地补种一茬水稻。
前面说过,李三祝种庄稼有一手,种出的庄稼颗粒饱满,比镇上铺子里专门卖的种子也不差了。李家村这边的种子五乘以上都是跟李三祝家里换的。
从抽穗杨花到灌浆,有经验的老农基本就能看出收成了。
乡下人家眼巴巴指望这点收成把日子朝前过,丰收眼瞅就在眼跟前,家家户户一扫这几年的愤懑愁苦,干劲十足,地头见天挨家有人在忙活几乎就不离人。
李三祝家里这两年手头宽裕,甭管山地良田,只要离家不远近便的均买下不少。
天不下雨,也没让田地荒废。
这自从下了雨,不单单果树草药水稻疯长,野草也跟着疯长,真就是地头家里的忙活,不管家里有多少人手,还是要到外头不时雇些短工回来帮忙干活。
农忙的时候短工不好请,家里仆从不少了,不合适继续买人,李秋岁就提议收完这一季庄稼,田地赁一些出去让别人帮忙种。
李三祝和柳氏还在犹豫。
就是再忙也不能耽搁李长山的亲事,八样礼准备好,这就能去楚家提亲了。
李秋岁姊妹俩也不能去,李家村这边有规矩,家里外嫁女不能跟着一起去。
李三祝夫妇领着李长山,李广茂又去请了李长根的祖父李广成,人家的孙子是秀才老爷,跟着一起去提亲给自家添面儿了。
这样,李家这边去五人,加上成员外这个媒人,正好六人。
提亲很顺利,新人的年纪都合适,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份。
这桩亲事儿一定下,柳氏心里总算落了一块大石,整日喜气洋洋,眉开眼笑。
这之后成员外夫妇登门,李三祝和柳氏热情的接待了人家,等送走了客人,夫妇俩关上门儿嘀咕了半晌,吃过晚食,单独把大闺女夏禾留下来说话。
夏禾出了爹娘院子,脸一直红红的,领着守在门口的红桃突然就要去找李秋岁。
“姐,怎么了这是?”李秋岁晚食吃的有点多,正在院子里转悠着消食,一眼看出姐姐的不同寻常,揶揄道:“爹娘骂你了?”
“不应该呀,咱娘可一直没舍得对你大声说过话。”
难道挨打了?这也不像不高兴啊!
夏禾忙摆手,“没,想哪去了?爹娘才不会骂我!说的就像咱娘怎么着你了似的,哪回不是你上赶着找打?哎呀,被你越扯越远了……”
夏禾欲言又止,脸蛋更红了!
那到底是怎么了?
李秋岁挥退众人,这时候天还没黑,天长夜短,那边太阳还没落下去,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等等……这明明是一副羞囧至极的模样……
李秋岁瞪圆了眼睛狐疑道:“今日成员外上门,难道也帮姐姐说了一门婆家?”
李长山的亲事就是成员外一手促成的,李秋岁这样说,带了些打趣的意味。
不料,夏禾竟捂着脸跺脚道:“你就不能小点声!”
红桃翠屏她们还没走远,让她们听见今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李秋岁摩挲着下巴笑看着姐姐。
夏禾的长相随了柳氏,肤白妍丽,性子却极为内敛,这一点随了李三祝。
十三岁,过了年就十四了,这在乡下说婆家正当合适。
“提的哪一家?咱们认识吗?得让爹娘好生去打听打听。”
李秋岁没说劝姐姐不嫁人或不着急找婆家的话,到哪个戏台唱哪出戏,不跟外界脱节,甚至拧巴着来,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很好的生存下去。不合时宜的思想,自己有能力也有勇气去承受后果,不代表她就要向所有人证明,顺应自然,让自己过得更好,才是最为明智之举。
夏禾被李秋岁看的不自在,依旧红着脸,也不继续捂着了,“……就是,就是成家的那个小胖子成延寿!”
李秋岁意外,“人家现在不算胖了吧!”
今年还见过人家两面,夏禾也看见了,怎么还叫人家小胖子?
“还不是他那胖乎乎的模样太深入人心了嘛!”夏禾嘀咕,“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家会来提亲?”
李秋岁挑眉,双手环抱靠着枣树站定,“你现在不要想这些,人家既然已经上门了,这夫妻俩定是先探口风来了。也不用顾忌谁谁谁……你就说说你有没有看上成家那小子?或者说,你看哪一家的小子顺眼,跟我说一声。”
夏禾偷眼看自家妹妹,这丫头这副架势真够霸气唬人的,在爹娘跟前都没这般紧张。
然后,夏禾噗嗤一声笑了,“岁岁,我怎么觉得,我看上了哪家小子,你能上门抢亲似的!”
看夏禾笑得直不起腰了,李秋岁白她一眼,用不置可否的语气道:“哪家的小子你配不起,还用得着我去上门抢亲?”
别家先不提,就说来提亲的成家,先不论别的,就说银钱,不是李秋岁吹牛,自家真不比他家少,虽说自家有暴发户的嫌疑,自家还没嫌弃他们多少代人的积攒呢!
还有那个成延寿,听说读书天份也不差,可自家小四哥同样天资不凡,三五年先不想考进士,考上秀才举人,那都是早晚的事。
夏禾又脸红了,这一回是被李秋岁夸得不好意思,“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咱们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哪去认识那么多小子?”
李秋岁收敛了神色,“姐,咱们家不差,你也极好。嫁人这种事轻忽不得,爹娘的话要往心里去,自己的心意也很重要。”
夏禾抿一下唇,抬眼看向李秋岁,“我知道了,谢谢你岁岁!”
李秋岁握住她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夏禾重新低下头,“成,成公子瘦下来,模样也不差。爹娘说他们家有无子也……也不得纳妾的规矩。”
子嗣对古人来说极其重要,成家给出这样的承诺极为难得,只怕爹娘那边已经动心了,夏禾脸一直红通通,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于是,李三祝家里又一次迎来了一件喜事。
与此同时,分了宗的前任李氏族长李广平家里一片阴云密布,只因家里的秀才老爷李长清被人打了一顿,听说写字拿笔的右胳膊都不灵便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看望
按理说李广平家里出了这种事,就是分了宗,李广茂家里也该去人上门看望,就是李长山和夏禾兄妹俩定亲,李家村甭管是不是一个姓都有人上门恭贺,李广平家里自始至终没见着一个人影。
李三祝兄弟和李广茂爷儿几个,这边还在商量家里要不要去个人看望一下。
那边就见马遛子一溜烟跑出了李广平家的院门,“什么人呢都?我家好心好意上门看望一二,不说没喝上你家一口水,怎么还拿棍子撵人?”
他一面往外跑,一面扬声咧咧。
就有人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呀,马遛子什么人,说话添油加醋都是常有的事,就听他连说带比划在那儿嚷嚷。
“这不是听说长清,咱们李家村的秀才老爷在县城被人打了嘛,右胳膊的伤极为严重,这还要考举人当官呢么!不能写字,这不是糟了吗?乡里相亲的,我娘让我拿了一篮子鸡子上门看望,我才一进门搁下鸡蛋篮子,还没见着长清呢,广平婶子就说长清没事。这有事没事的,你让咱见上一眼,我这一说话,人家就开始撵人,最气人还说我不诚心看他们家笑话来了。”
马遛子一拍巴掌,就拉着围观的人给他评理,“你们说说,这年头,谁家日子不紧张?有上门看热闹,还带一篮子鸡子去的?真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周围人能说啥?大庭广众的被马遛子拉住,不让走人,也不至于去得罪李广平,就都笑笑不说话。
马遛子随了他娘马老太太,一个人唱戏一点不带尴尬的。
“我就说你们也不要上门去看了,人家说长清好好的,咱就当好好的好了,不要被人家误会上门看热闹去的,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呀!”
李广平就晚出来了一会,马遛子一个人就把戏已经唱完了,他出门的匆忙,不然带上那一篮子鸡子,恨不得扔马遛子脸上。
有马遛子闹的这一出,李家村就没人不识趣的再上李广平家门了。
……
李三祝家里,甭管人家李长清有没有断胳膊,总之自家的日子照过。
赵大则趁晌午过来找李秋岁,这里面的事情要说门清的非他和李秋岁莫属。在县城,王冒最后找到宅子里那回,就说了李长清在李四祝被诓骗赌钱这事里边出了大力气。
李秋岁就说知道了,让他又跑了一趟县城,隐晦向王冒说了姑娘知道他和赵家来往甚密之事。
之后,一直没吩咐他做多余的事。
那么断胳膊这事到底跟自家姑娘有没有干系?
李秋岁看赵大满头大汗脊背挺直就站在眼跟前,摊手无奈道:“跟咱没干系,赵家人干的,昌顺推波助澜,差不离大概就是如此。”
“……”赵大,真不是您?真跟您没干系么?
赵大还是犯迷糊,“赵家犯事之人被斩首,剩余人不是都流放了吗?”
哪还有赵家人?
李秋岁这时候想起来赵大也姓赵,“你跟临山县赵家有什么牵扯?不会这般巧吧,这边是你本家?”
赵大忙摆手,“姑娘说笑了,要说有牵扯确实有点牵扯,大家都姓赵罢了。再者,我自小没了父母,卖给前一任主家,虽然还留着赵姓,跟我祖父那边的赵家都不来往了。”
这该是赵大的伤心事,他不往下说,李秋岁也没再往下问。并不是她轻信赵大,就是嫡亲的弟兄两个,结仇的多了去了。
赵大这人精明归精明,颇有几分侠义心肠,就看他对待那对瞎眼祖孙就知道了。
李秋岁索性转移了话题,“赵家这边被流放的都是犯事之人的家眷或是直接受益人,乔大人走的匆忙,不至于能治罪人家全族。”
这回赵大听明白了,乔大人升迁即将走马上任,匆忙之下,不免有漏网之鱼。之所以这般快刀斩乱麻,督办赵家,不过是对临山县民众有了交待,人家功绩有了,声望也有了,没必要再赶尽杀绝。
姑娘之所以选择这时候发难,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莫非漏网之鱼也在姑娘预料之中?
赵大低头不敢跟李秋岁对视。
这种事外来的乔大人不知,也没必要下力气去查办,可同样作为地头蛇的昌顺不可能不知道底细。
所以,姑娘才会想方设法,棍喝威胁,甚至说了自家这边一人有事直接找上昌顺,只怕这时候最怕自家出事的人就是昌顺了。
先把昌顺的人稳住,再由昌顺的人给赵家人通风报信。
之所以被称作地头蛇,那就不是能轻易斩草除根。人家想报仇,乔县令是官家,去旁的地方上任,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拿人家无可奈何,这时候李长清这个弟子全家几辈子都是土生土长临山县人,知根知底,区区秀才功名,自然不被人看在眼里,直接找头上了。
再有,赵家人是为了巴结乔县令,处心积虑为了给李长清一家出头找上的李四祝。
在赵大看来,李长清没被打死,都是走运了,要搁那位赵书吏还活着,你就想想那一具具白骨吧。
……
李秋岁压根没把李广平一家放心上,这一日家里来了一行特殊的客人,人家专门让随身小厮递了拜帖。
李三祝和柳氏见天的在果园子和地头转悠,家里就李秋岁和夏禾在家,拜帖还是翠竹的弟弟小宝递进来的。
这小子如今也有八九岁了,这是来家里拎凉白开,顺带把拜帖递进来,给了李秋岁。
“姑娘,我看领头那人定是当官的,递帖子那人不像衙役,倒像随身小厮!我把人先领去前厅了,过来跟您说一声,这就去给客人们上茶。”
李秋岁一点头,小宝就一溜烟跑了。
李秋岁低头看一眼大红拜帖,来人姓蒋,她笃定不认识这样的讲究人家,既然客客气气下帖子,就让她爹回来招待就是。
家里就她和夏禾闲着,夏禾定亲了,这一段时间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不愿意出门,翠屏翠竹都在厨房呢,帮红缨弄一大家子的吃食,忙的脚不沾地。
李秋岁知会夏禾一声,准备拿着帖子自个儿去找李三祝。
夏禾喊住人,“地头和山上,爹不定在哪边?不能让客人等着急了,我们俩分头去找。”
家里有外人,李秋岁不放心夏禾一个人待家里,姊妹俩肩并肩往出走。
第一百九十七章 留饭
李秋岁姐俩出门迎头撞上扛着锄头往家赶的马遛子。
“……是秋岁夏禾呀!日头正晒,干啥去这是?”马遛子率先打招呼。
“马四叔。”姐妹俩喊完人,夏禾笑道:“家里来了客人,爹和娘不在家,又抽不开人手,我们去找一趟人。”
“那赶紧去,别让客人久等。你们爹娘该是在果园子那头,我就是打你家地头过来,没见着人。”
有马遛子提醒,姐妹俩直奔山头,等找到李三祝夫妻,李长山李长雷兄弟也在这边。
李秋岁对来人有了些猜测,就走到爹娘跟前道:“……新上任的县令听说姓蒋。来咱们家,小宝都能一眼看出对方是当官的,也没见摆官老爷的架子,递了拜帖,点名要见一见爹。”
李秋岁说这些先排除了来者不善这一条,让她爹心里有个数,“我四叔被县城赵家人诓骗赌钱,乔县令还没走那会,我让赵大去县衙告状了。”
李三祝还是头一回知道县城赵家出事,这里边还有自家的事呢。
“赵大去县衙告状了?”
赵大也在果园子这边,一听李三祝叫他名字,立马就过来了。
不等赵大辩解,李秋岁直接忽略李三祝脸上的错愕,“赵家人干的都不是人事,强霸良田,把人家的腿打折,强抢民女,孤寡老人找不着孙女,眼睛都哭瞎了。咱们家四叔这事,要不是爹当机立断,拿了五百多两平息这事儿,昌顺的人哪那么好打发,岂能善了?这样的人家留着,就是咱临山县一大害,听说在赵家后院井里发现了许多具尸骨……”
猜到来人身份,赵大去县衙告状这事就是唬住李四祝十有八九也要藏不住了。
李秋岁快言快语,不给李三祝说话的机会,细数一遍赵家人的恶行。
趁她爹没反应过来先报备,省的人家说起这个事儿李三祝一问三不知,事情可就大条了。
李三祝哪知道李秋岁那么些小心思,一说有可能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到访,这就留了李长山兄弟在山上,扛了铁锹着急忙慌往回赶,李秋岁的话过耳还没来得及过心。
李秋岁示意赵大也跟家去,她一个小姑娘家,李三祝待客对方没带女眷她不适合赖着不走,赵大这个管家待在旁边帮忙待客,有个什么事儿,赵大打打圆场,转眼她也就知道了。
家里来了客人,柳氏是当家妇人,也要回去看看,山上这边果子才将将成熟,人手尽够了,也用不上李秋岁姐俩帮忙,一家四口,身后跟着个赵大,往回走。
柳氏走在李三祝另一边,听李秋岁说话直皱眉头,“我就说那些天怎么赵大见天的往县城跑,你还说在县城买宅子了,你四叔也在县城待了好些日,原来都是为了赵家的事。我说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该商量了我和你爹,怎么能自己拿主意?”
李秋岁嘿嘿讪笑,“您和我爹忙活我哥和我姐的亲事,还说要和你们商量呢,那边乔大人就把赵家人全数抓了,这不是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嘛!”
赵大走在一家四口后边,头垂地低低的,要不是整件事情他都有参与,姑娘这话他也就尽信了。
可到底怎么回事儿?没人比他更清楚!
你要说姑娘撒谎,可出口的没一句假话,可那没出口的才是关键。只要不是昌顺的人当面对峙,或许是他口风不紧,旁人打死也想不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干出这般大的事。
你就说昌顺的人敢当面对峙吗?还有他口风紧不紧的问题……
所以姑娘没出口的这些事儿都能瞒天过海。
李秋岁考虑的面面俱到,不料半道就遇上了小宝领着的一行人。
小宝小跑过来喊李三祝老爷,得了,也用不着谁介绍,互相就知道身份了。
不等双方走到近前,对方先朗声拱手喊了声“李老爷”。
李三祝三两步迎上前拱手,双方寒暄起来。
对方一行七八个人,为首的一身青色长衫,面貌极为年轻,举手投足一派沉稳儒雅之气,顶多二十多岁的年纪,姓蒋……
李秋岁更加肯定这人就是临山县新任县令了,听说县令大人极为年轻,是今年的两榜进士,直接放弃了庶吉士的选拔选择外放为官。
这样的人,要么,大家族出身,避讳家族里京城有大官,许多双眼睛盯着,很难有机会施展。到了地方上则不同,山高皇帝远,自在不说还如同镀了一层金,从此官运亨通。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寒门出身,在贵人遍地走的京城很难有所作为。到地方上,只要有真才实学,好歹是一地父母官,做出功绩,升官指日可待,就好比上一任临山县的县令,已经升迁走人的乔大人。
这人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十多岁的少年人,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一言不发的看着李三祝和为首那人寒暄。
其余几人大概是这行人的下属或小厮了。
李秋岁就是开始看过去一眼,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瞧。
柳氏也从双方的谈话中知道为首这人正是她们猜测的蒋县令,就领着两个女儿福身给对方见礼。
蒋县令很是客气平易近人,称呼柳氏李太太,还解释说初来临山县太匆忙了,家里女眷还要过阵子才到,到时候下帖子请了柳氏去家里做客。
这位蒋县令为何对自家爹娘这般客气?看样子所谋甚大!
李秋岁蹙眉,抬眼朝对方看过去,和站他身后少年人的目光对个正着。
两人大眼对小眼,对视了三五息的功夫,李秋岁看人家这是和她杠上了,心里哂笑,忽的腼腆一笑率先移开了目光。
对方鼻孔朝天轻哼一声,明显很得意,无声的朝身边二人扬了扬眉。可惜,那二人不知是不是装着没看见,压根没人搭理他。
这个小插曲一过,那边李三祝示意柳氏娘三个先回家,他这边还要领着人去果园子转转。
去果园子转转?还这般迫不及待……
李秋岁意外,人家这明显不是为了赵家人才找上门的,亏她心虚先前费了那么些口舌。不过,有了事先报备也好,赵大去告状这事,迟早瞒不过人,不说李四祝知道,这在县城都不算隐秘,也就自家人住在李家村离县城远,不然也早该知道了。
她示意赵大跟过去,就和柳氏夏禾一起家去了。
……
天色擦黑,李长安明日沐休,今日就从县城回来了。
还不见李三祝爷三个的人影,柳氏就跟三姐弟嘀咕,“那位县太爷怎么回事?这大半天了,都不要喝水吃饭嘛?你们爹也是,要不要留人吃饭呀?怎么不知道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这人做事越来越不靠谱!”
李秋岁看一眼天色,不以为然道:“估计马上该回了!左右灶房里红缨备了许多吃食,要吃就随便吃点,嫌弃了就赶紧走人……”
话还没落地,李三祝那边领着人回来了,一回来就嚷嚷周平家的在外院给摆一桌饭食。
看样子要留人在家里吃饭了。
柳氏脚步匆匆就要去外面看一眼,李长安嘱咐姐俩先吃饭,跟着一起去了外院。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买人
蒋县令和他领来的几个人,隔三差五,就要来李家村跑一趟。
地方偏僻,没有酒楼茶肆,一来一回又折腾人,有时候就在李三祝家里留饭了。
乡下人家好客,家里如今不差这一口吃食,一来二去,经常打交道,大家慢慢熟悉起来。
李三祝不说,李秋岁也猜测蒋县令是打了果树的主意。
这位蒋县令不像赵家,没有强买强卖的苗头,有商有量的。
临山县这边多是山地,李家村许多人家跟风买了山地,今年果树陆续挂上果了,明后年只要不是前几年的极恶天气,果子数量只会逐年递增。
李秋岁弄了许多专门果树用的草药。
管虫害、壮根的都有。
自家山头采了草药来置换,在村民眼里的杂草,就是挖的时候比锄头除去多花了些功夫,不用花银钱花点力气根本就不算事,这就是无本的买卖嘛!
再者,杂草长在山头也影响果树,丢了也是丢了,还能拿去李三祝家里换草药。
在他们眼里是占了大便宜。
还别说,用了之后果树长得真不赖,果子的品质和产量虽然比不上李三祝家,却比别村种果树的人家好上一大截。
眼瞅着今年就能卖上钱了。
苹果,本地好些人喜欢称之平安果,这玩意儿耐储存好运输,就是做成果脯酸甜适中,口感也不差。
这要是把临山县这一片打造成苹果之乡,乡民日子好过,蒋县令功绩就有了,升迁真不是难事。
互利互惠的事!
夏禾本就是内敛的性子,自从定了亲事,除了帮柳氏管家负责算一算家里的账目,极少出院门。
李秋岁尝到学医术的好处,外面的事有她爹操心,修炼异能之余整个人恨不能钻进杨神医给的医书里边研究。
柳氏巴不得小闺女关起门多读书多绣花,管理家务这些,那丫头压根不用学,比她还更像模像样。
家里的仆从到了小闺女跟前,不知是不是错觉,比在她和李三祝跟前还要乖顺小心翼翼。
论算账目,压根就用不着算盘,真就是张口就来。
柳氏面上管李秋岁管得严,夜深人静没少跟李三祝抹眼泪,这样的孩子,投胎到他们手里,是他们给耽误了。
每当这时候,李三祝总是沉默不语,有一日看到小石头和小宝。
这俩人都是李秋岁从府城带回家的,刚来那会儿瘦小单薄,这两年个子长高了,面容也长开了,模样瞧着也不差。
心里灵机一动,李三祝隔日就去了一趟府城,领回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娃子回家。
柳氏和李秋岁都在夏禾的院子里,周平家的过来一说,柳氏一拍手道:“还说家里面人手不够,县城就有伢行,怎么还跑去府城了?”
念念叨叨,娘三个一块往出走。
心里都当是新买的仆从,李三祝却咳嗽一声介绍说:“这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就是族里碰到灾年流落在外的姑婆。她是族里的孤女,吃百家饭长大,听说也来咱们家吃过,那时候我爷奶还在,都挺喜欢她的。乡下姑娘没出过远门儿,跟村里人一走散,就找不着家了,后来嫁了人。这是那位姑婆家里的后辈。听说姑婆人早没了,俩孩子爹娘后来也没了。我瞧着孩子可怜,咱们家如今的日子也还行,先给找份活计糊口不难,就做主先把两人带回家,之后的事情再仔细商量。”
柳氏嫁到李家十多年,还是第一回听说了有这事,目瞪口呆了都……
既然你家姑婆早没了,你是怎么认定那是你家姑婆的,还有这两孩子,是怎么认定是人家后辈的?还直接把人领回家!
怎么听怎么像是李三祝被人骗了呀!
李三祝不停的朝柳氏暗暗使眼色,还像模像样当着人面叮嘱两人喊他表叔伯。
柳氏都被他这一番操作弄糊涂了。
夏禾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亲戚关系不感兴趣,农忙呢,自家正缺人手干活,有手有脚,总不能把人饿死。
可这两人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乡下糙养的男孩子,自家爹的姑婆是嫁了个财主家吧?
夏禾委婉提醒,“爹,咱们家日子也没多好,你和娘还要日日地里刨食呢!这两人应该还有旁的亲戚,还是送富裕些的亲戚家里更好。”
夏禾这边话音没落,李三祝还没说话,其中一个少年作势就要给她跪地磕头,吓得夏禾赶紧躲到李三祝身后,“你赶紧站好,不然,不然这就让我爹把你撵出去!”
李三祝伸手笑呵呵地扶住人,“你夏禾表姐说的对,咱们家不兴这一套,赶紧站直溜喽!来,给你们郑重介绍一下……”
把两人领到柳氏跟前,“这才是家里真正的当家人,你们喊表婶儿就是。”又指着夏禾说,“这是我家大闺女,比你们俩大上一岁,今后啊,你们就喊她大表姐。”
又把人领到李秋岁跟前介绍,“这是我家小闺女,比你们俩呢,要小上两岁,你们俩喊她表妹就成。”
李秋岁似笑非笑抱臂看着她爹作秀,别说她压根儿不相信她爹编的那番话,就是李三祝朝柳氏使眼色,当谁眼瞎看不出来。
还有站眼前唇红齿白的两少年,那是给口饭吃随便就能养出来的?
其中一个她还认识打过交道。
这样的人带家来,想干啥?
李三祝又咳嗽一声,“咳~岁岁,你这两位小表哥以后就在家里住下了,就住你小四哥临边的小院。你等会儿跟着你娘过去看看,那屋里还缺啥的,家里没有,就让赵大明日跑一趟县城。”
李秋岁还是没忍住翻了她爹一个白眼,“到哪的戏台唱哪里的戏,咱们家就这情况!怎地,我和姐姐哥哥们都能用的东西,他们用还要县城去买?真是那金贵人就甭来咱们家呗!”
“岁岁!”怎么说话呢?李三祝懊悔,没能事先把话说明白,可这种事也只能跟自己媳妇柳氏嘀咕。
这丫头平常说话也不这样呀,一点不留情面,今后还怎么好生相处?
李三祝还在想怎么帮他小闺女说话,就听一道温温润润的声音道:“有劳表叔表婶儿费心!表妹说的对,家里人能用的东西给我们兄弟,是我们兄弟的福气。我们兄弟甭管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入乡随俗,才能生活的更好。我们兄弟不见外,笨手笨脚,也没拿得出手的才能,在这世道想混饱肚皮难了,不定哪天就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当了乞儿。表叔好心收留,咱们兄弟一把的力气还是有的,家里的活计您们甭见外,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李秋岁不由意外看了说话的小子一眼,几年不见,不单个子长高了小嘴也变甜了哈。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顿
李三祝执意把‘表亲’家的两少年留家里,有外人在,柳氏也不好跟他起争执,就依言领着李秋岁去给俩少年收拾院子。
就这样两位小表亲在李三祝家里安顿了下来。
李氏一族还真有这样一位姑婆,李三祝朝外一说这两人的来路,竟然没有一个人质疑。
……
或许是两位‘表哥’惯会甜言蜜语,模样又讨喜了一点,李秋岁就发现家里不单单是李三祝,就连柳氏和兄姐都对二人和颜悦色了。
这才几日呀,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就把人哄的团团转。
李秋岁好不容易把她那叫时擎的‘表哥’堵住。
这小子见天的躲着人,尤其是李秋岁,就跟躲洪水猛兽似的,要么跟好兄弟时阳形影不离,要么远远听出李秋岁的声就躲开了。
李三祝的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连带着柳氏跟着一个鼻孔出气,大概是看出她对这两人有意见,三番两次,耳提面命要她对人家和气些。
李秋岁堵住灶房门口,示意红缨先领人出去。
“……”,眼见着红缨领人尽数出去了,时擎不由苦笑。
回来提一趟大麦茶解暑,这时候虽然入秋了,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日头越升越高,动一动,浑身都是汗,大麦泡的凉茶特别解暑不能缺了。柳氏心疼哥俩细皮嫩肉没干过农活,有跑腿的活计都给了小哥俩,私心里让他们有时间偷偷懒。
时阳那家伙闹肚子,这会儿子不知道在哪旮旯方便呢,自己这就被逮个正着。
“……叫时擎是吧!先说说你娘和你妹子哪去了?怎么知道我家的?到我家来又是怎么个打算?”
李秋岁也没绕弯子,她在府城第一次买下人,就是买赵大的那回,顺便买的娘三个其中就有这小子。
这家伙说是叫时擎,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人家的真名。
模样气息倒是没多大变化,就是这个脾气,说是南辕北辙都没夸张。犹记得当时一副沉默阴郁的模样,李秋岁当时买了他们,几乎将身上的银钱花光,后来不得不想出了往卖济民堂药丸子的法子。他娘和妹子感激涕零,这小子低着头愣是一个谢字没说。
他刚来自家说的那番话,慢条斯理,还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不知道的,还当时芯子里换了一个人。
李三祝弄来这么两个人,态度又莫名其妙,有没有人家故意接近和算计的成分,这容不得李秋岁不多想。
家里人就是她唯一的逆鳞!
或许是李秋岁提到他娘和妹妹,时擎的面容一下子阴郁下来,握紧拳头。
李秋岁离他几步远都能听到咬牙声,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时擎一下子放松下来,不带一丝情绪道:“她们都没了。”
没了!怎么个没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李秋岁犹在震惊,就听时擎用不带悲喜的声音慢慢讲述,“我娘和妹妹都死了……”
原来时擎的娘是他爹的外室,也就是说他和他妹妹的身份连大户人家的庶子女都不如。他娘的存在被男人家里的大妇知道,哪能罢休,找上门算账,趁那男人不在家,提脚就把娘三个给卖了。
李秋岁就是这样机缘巧合帮了他们一次,之后他娘带着兄妹俩偷偷找到那男人,那男人对他们娘仨也算有点感情,这才被光明正大带回家当了正经妾氏,时擎兄妹俩上了族谱,成了那男人庶出的孩子。
这之后才有了银钱,偷偷塞到李秋岁府城的门房,算是报答当初的援手之恩。
这要是没有后来的事,这个结果对时擎娘三个来说算是不错了。
李秋岁想到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当初心软也是因为小丫头,没想到……心里不由叹口气。
“……嫡母面上跟个菩萨似的,对我们兄妹也慈和,事事都顺从父亲,我娘进门没多久,又从外面抬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妾。自从被卖了以后,我娘本就有些惧怕主母,年纪也大了,主动避其锋芒,领着我和妹妹搬到偏隅之处……
还以为自此有了安心日子过……就因为一场风寒,我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妹子也被传染,等我偷跑出门,三五日找到我爹,寻了大夫归家,我娘和妹妹就都没了……我找我嫡母拼命,告诉我爹是她害了我娘和妹妹,我嫡母就说我因着我娘和妹妹去世疯了,提议把我关起来,我爹可能也被我当时的模样吓到了,就把我关了起来……睡了一觉,我又重新回了伢行。”
时擎垂着头,李秋岁看不清其眉眼,就见他下巴处有一滴滴水珠落到地上。
过了好一会,时擎重新调整好了情绪,冲着李秋岁咧嘴恶劣一笑,“就是在伢行,遇到了去买人的李老爷,或许是我和时阳讨喜,李老爷一口认定我们俩是李家的表亲,帮我们赎了身带回家,还说想认字也不晚,到时候把我们送到镇子上读书。”
李秋岁瞪他一眼,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时擎的叙述着实让人心情沉重,她这人不算有慈悲心肠,毕竟接触过时擎的娘和妹妹,也真是听不得这些。
可逝者已逝,让她威胁人还成,劝解的话真是不会说呀!
从时擎讲述中得知,时阳脑子出了点问题,记忆里就是跟着一帮子乞丐混一起,因为出众的相貌被人骗了卖去伢行。
两人结识,还是时阳主动贴过来,就连姓名这家伙也不记得了,在乞丐堆里抢食,也没人管你叫啥姓啥,可自从跟时擎结识,这家伙随了时擎姓时,自己给自己取了时阳的名。
李秋岁收敛心情,过了初听整件事的激荡情绪,不得不多问一句,“这之后,你怎么打算的?”
她爹还真会给自家找麻烦,当初她买下时擎娘三个,直觉就是个大麻烦,二话不说就把人送走。七拐八弯,过了几年了都,又把人弄家里。
还什么表哥,这表的哪门子哥呦,明明表了个大麻烦!
时擎的爹又是妻又是妾,还不安分搞外室,别看时擎一副风轻云淡在那装可怜,他那爹啥来头可是一句话没提呢!
“我家庙小,管你三顿两顿饭还成,也不指望你念什么恩情了,要报仇啥的,还是等你翅膀长硬了再说。”
李秋岁就差明说你那嫡母能卖你一回两回,你不是人家对手,我家对你有恩,别连累了自家才好。
还以为这小子该咬牙切齿或者更加阴郁自闭,李秋岁都打算抽鞭子了,威胁一下给这小子几分颜色瞧瞧,不行就直接把麻烦掐死在萌芽状态。
时擎压根不知道,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差点被人灭口。
李秋岁还没想好有所动作呢,就见时擎微微一笑,道:“表妹放心,一次两次的救命之恩,我都牢记在心里了,不会给家里招惹麻烦。”
面上真看不出一丝阴霾,李秋岁挑眉,好小子城府够深了!
对付这种人,李秋岁直接放话威胁,“你最好能说话算话,我爹娘兄姐心软,待你好都不是惺惺作态,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了他们,否则……”
好吧,威胁人威胁成了习惯,李秋岁一脚把灶台门踢了个粉碎。
(本章完)
第二百章 走人
威胁人一时爽了,灶房木门成了一堆木屑,柳氏看见,少不了啰嗦说不准还要挨几下。
李秋岁心头颤了颤,盘算找赵大来一趟,赶在她娘没回家之前把灶房门弄好。修是修不好了,村里边有木匠,赶紧弄个新的给装上。
时擎余光扫一眼地上的木屑,怎么着也是木头做的,你就是拿一把斧头也砍不成这样零碎。他机缘巧合来的李家,并非处心积虑的算计,可身后一大堆麻烦也是真的。
他那好嫡母要是知道他还活着,不定又想出什么毒辣的法子?
李家说不得被连累,这位李姑娘同情他的遭遇是真,眼底的杀机也几乎不加遮掩。
罢了,原也打算过一阵子悄无声息离开。
“李姑娘放心,一时半会我还没那能耐去报仇,也不指望找上我那爹做主了。”
说这个想干啥?到现在也没交代你那爹什么来头!
李秋岁清楚人到了自家,就是马上甩手,想查的人根据蛛丝马迹压根费不上多大功夫就能找到自家。
看李秋岁面色不善,时擎又道:“这次能死里逃生,我心里着实也犯迷糊,想来想去我这般大了该记得的事早记得了,我那嫡母怎么也不该留下这一条小命。”
留着今后有机会找她报仇么?
时擎苦笑,“……想来这中间定是出了差子,我那嫡母也该当我死了,不然,在伢行那么些日早该有人找来了。还有我爹,在隔壁省城漕运总督手底下办事,人称时三爷,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过往的客船商船包括官船都要给两分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李秋岁就知道时擎的爹干什么的了,不一定当官,却上头有人照着,手底下几百人听使唤,通俗点讲就是黑白两道通吃。
怪不得时擎那嫡母净会下黑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李秋岁打定主意不趟时家的这趟浑水,“不让你报仇,显然是为难人。这样,过段时日你随便找个说法自行离开吧,随便你到哪里栖身,缺银钱先找我要,我家小门小户,能帮到你的也就这些。”
没说即刻让走人,时擎才从伢行脱身,怎么个章程还没思量,给几日功夫也正中下怀,就利索应承下来。
红缨去找赵大弄门,时擎问清楚村里木工家住处,自告奋勇去了,李秋岁没拦着,大麦茶则由方便回来的时阳送过去。
又过了几日,李秋岁看出李三祝弄这一初的用意了,感情是想给她养个童养夫呢,顿时哭笑不得。
冲喜那事影响很大,她也没说不嫁人,可她才十岁,根本用不着着急。再者,嫁人了,两个人一起生活,怎么也得互相看顺眼,不然,日子该多难过,意义又在哪里?
末世的记忆没给李秋岁这方面的经验,左右这人不能是时擎这种阴郁复杂之辈,长得好也不成,跟这种人相处,你得承受太多负面东西了。
李秋岁自觉自身缺陷很多,做事情没多少耐心,能一巴掌解决绝不会多补一巴掌,太多的负面情绪会让她感觉烦躁,甚至会产生毁天灭地的冲动。
这就是末世记忆带来的后遗症,这也让她的侧重点跟绝大多数人不同,宁愿掩耳盗铃让自己开开心心,也不想深挖这背后的人心险恶和无可奈何。
总之,概括一下,人家没有惹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
又过了三五日吧,时擎走了,拿了李秋岁一千两银票,承诺只要他活着银钱加倍给还上。
临走时,李秋岁终于良心发现鼓励了两句,“嗯,那你一言为定,可要努力好好活着,不要让我的银票子打了水漂。”
这说的是人话吗?时擎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撂下一句“我努力”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
时阳留了下来,这家伙一天到晚乐呵呵,见了柳氏笑的甜滋滋的喊着表婶儿,很快成了柳氏的心头好,一眼见不着人就阳哥儿阳哥儿的叫唤,不知道内情的还当这是她亲儿子。
今日家里准备过中秋的点心,柳氏难得待家里,一大清早,时阳就围着他表婶团团转。
李秋岁都懒得翻她娘白眼儿了,索性眼不见为净,领了红缨去摘石榴。
自家后院就有几棵石榴树,都有小灯笼那般大,其中大红皮居多,黄皮石榴到了八月份也金灿灿了,远远望过去,挂在树梢就像一盏盏各色小灯笼,极具有观赏价值。
可舍不得这时候就摘下。
还好半山腰还有几棵石榴树,从开花到果子一点点小,村里多少小孩儿眼巴巴的盯着,刘冲的大黄时不时就要下山溜达一圈。
早些把果子摘回家,都省心了!
自家吃了送人都行,剩下的就留着酿酒酿醋。
等李秋岁领着红缨到了山脚下,从另一条小路走过来一人,就是跟蒋县令经常来家里的其中一个少年,后面两人明显就是跟班的小厮。
这明显就是奔着自家山头来的,上山的小路只有一条,双方虽然没有正经说过话,其实不止打一次照面。
李秋岁笑了笑主动先打招呼,“这么早啊,吃过早食了吗?”
李家村人一大早见面都是这么打招呼。
人家也没端架子,朝李秋岁点点头,“嗯,吃过了来的。”
双方都熟识,这打过了招呼就一道往山上走。
少年身后的小厮就凑过来问红缨,“你们这是摘平安果去的?”
红缨摇头说,“摘,摘石榴去的,半山腰种,种了好几棵石榴树。”她口吃的毛病已经不严重了,旁人听起来只当遇着生人说话拘谨。
红缨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个,八,八月半正是吃石榴的时候呢。”
“呀!还有石榴树呢?你们家的平安果滋味可好了,在京城那地界一果难求,我们只有听说的份,到了临山县,好不容易吃上了,果然名副其实,味道是这个……”那小厮翘了翘大拇指。
“我们家石榴也好吃,等会送你们两个回去尝尝。”红缨听人夸果子感觉与有荣焉,脸颊红红的,兴奋的说话都不打磕巴了,话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怎么能替姑娘做主?忙去看李秋岁脸色。
李秋岁笑笑点头鼓励,“行,就依红缨所言,等会送他们两颗。”
话是对红缨说的,红缨眯着眼睛笑。
这边一说上话,就和走前面的主仆二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小厮挠头,偷偷看一眼走远的公子背影,一面加快脚步去追赶,一面朝后面人道:“那怎么好意思?不行……就等我们回转帮两位背筐子?”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帮忙
帮忙背筐子,随口客气的一句话,李秋岁主仆谁也没当真。
石榴树就在这一片了,两方人马从这里分道扬镳。
……
半山腰这几棵石榴树八九年树龄,一般十四五年才到盛果期,果实那般大的个头,一棵树上竟然结了二三十个。
主仆二人背的筐子装两三棵树顶天了,有简装版的摘果神器,长在树梢的石榴摘起来并不麻烦。
也没说挨着哪棵树非要给摘秃噜了,而是红皮,黄皮,绿皮的每棵树都摘一些。
单个石榴的分量并没有平安果压手,两个筐子装满,不说李秋岁拎起来轻轻松松,就是红缨背起来也不费劲。
主仆二人随便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分吃了一个石榴,红缨掏帕子帮李秋岁擦干净手,这就能下山了。
李秋岁商量红缨,“今日下晌要是灶房不忙,咱们再找两个人帮忙,把这些石榴都摘回家算了。”
大的、模样好的留着自家吃或者送人,小些的、表皮难看的,趁着天好,就都扒了皮,酿酒酿醋都行。
红缨嗯嗯得点头,“好哇,好哇,今日灶房要忙的饭食,知道太太做点心,怕忙不过来,我一大早就准备好啦!”
柳氏做的点心都是本地常见的一些吃食,偏重油重甜口的那种,比如大麻花、蜜三刀之类。这在油糖都特别金贵难得的时代,乡下人家走礼,是最实在的东西。
李秋岁的胃口被红缨养刁了,柳氏做的那种点心她也吃,就是更喜欢红缨做的桂花糕、茯苓糕偏精巧一些的点心。
“红缨,家里还有干桂花吧!咱们要不要做些桂花糕来吃呀?还有,马上八月半了,怎么能少了月饼?”
一说到吃的,李秋岁眼睛都能发光。
一大早被时阳和柳氏腻乎的早食少吃了好几口,忙活了好一阵,尤其吃过了半个石榴,感觉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都!
红缨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点心,“姑娘先垫一口!干桂花咱们还有,今儿晚上我就泡上,明日开始做桂花月……”
“呀!摘了这么多石榴呐?”
红缨的话被来人打断,听声就知道是一起上山话比较多的那个小厮。
李秋岁把红缨递过来的点心仔细包起来。她再不靠谱,也没有当着不算熟悉的人面吃东西的习惯。
“公子,看来咱们来的刚刚巧!要不是您提醒,再拖延一会儿,说不准还要人家等多久?”
这话说的,就像李秋岁主仆就等他们过来背筐子似的。
红缨忙摆手,“不不用!没,没等你们来背,我们自己就行。”
说着就抢着上前背筐子。
“这有什么的?你们小姑娘家天生力气小,力气活就该我们男子来干。就是到山上转了一圈,不是公子提醒,差点把这一茬事忘了。等了这么久,不要真生气了才好?”
小厮扫一眼被主仆二人随手扔在地上的石榴皮儿,一面说话,一面领着同伴把两个筐子背身上。
红缨没抢过人家,急得直跺脚。
李秋岁拉过小丫头,“让他们帮忙背着吧。”
总不能她也跟着上手抢,不行,拎出鞭子把人抽一顿,再把筐子抢过来?
然后跟人家解释,说我们不是专程等你们帮忙,就是吃了个石榴,又觉得肚子饿了,打算吃块糕点来着。
又不算多熟识,怎么解释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得了,帮忙背就帮忙背吧!
两个小厮一人背了一个筐子,人家那公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这小公子也就跟李长安郑蓥差不多大的年纪,绷着一张稚气未脱没多少表情的俊脸,你说人家装老成,举手投足一板一眼,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李秋岁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跟谁较真,爱怎么想怎么想去。
……
一行五人到了家里,李秋岁依言送了人家几个大石榴,惯常客气一句,“多谢了,不行就留家里吃顿便饭再走?”
这话也不是专门对谁说的,就是对着主仆三人随便客套一句。
“不了,李姑娘。谢谢您的石榴!今日回县城还有事儿呢,我们这就回了。”
寒暄完,客走主人安。
李秋岁目送主仆三人往出走,等回转身,跟红缨回了灶房,一起挑选摘回来的两大筐石榴。
这些可舍不得酿酒酿醋,先挨个擦干净表皮晾一下,搁家里,能吃好久。
“岁岁也在灶房呐?你爹让我过来看看今日有什么好吃食,下晌家里有客人留饭。听说你们一起刚从果园子那边回来,他们拿的大石榴是咱们家的吧?你们摘了多少?等会给我两个。”
李四祝还在家里帮忙干活,五百多两的银子说清楚后,老爷子依然不让老四离开三儿子家。用他的话说,留在老三家里,老四还能拿一份工钱,出去了,心比天高,不定哪天又闯下大祸。
李四祝本来就心虚,老爷子的话他不敢不听。
地头的稻谷马上该收成了,这两日兄弟俩都在田地里忙活。刚进家门,遇上经常跟蒋县令一起来家里的小公子,三哥客套一句留人家里吃饭,人家顺势应承下来,看到他们带回来的稻穗,还说下晌要去地头瞧一瞧。
别拿人家年纪小不当回事,京城那地界遍地都是大官,就那气势,现在就是没当官,大了也是当大官的料。
一顿饭的事,去地头看看,又不能抢了自家的庄稼。不说巴结人家,总不能平白得罪。
李秋岁嘴角抽了抽,感情还是留家里吃饭了。
给李四祝递过去两个大石榴,“田里的稻子还要两日能割呢吧?四叔要是得空,就去半山腰把石榴摘回来。”
李四祝点头,随手掰开一个石榴,露出里边鲜红的石榴米,直接上嘴啃了一嘴,连籽都没吐,直接咽下道:“也不知道你们家的果树都是怎么种的,个头大结的多不说了,这甜滋滋的,水分十足,也太好吃了。岁岁你放心,摘石榴就包你四叔身上,保管下半晌都给你弄家来。”
第二百零二章 兴许
下晌去摘石榴,李秋岁在自家院门口又遇着了上午的小公子。只余主仆二人,不见话多那小厮的人影了。
兴许有事先离开了。
李秋岁看过去一眼没当回事,不算熟悉,用不着专门跑过去打招呼。
李四祝找了自家媳妇和闺女一起过去帮忙,栽石榴树的那处半山腰,地势崎岖高低不平,不好直接走骡车。
骡车停在小路边,得找块阴凉地方,人背着筐子还要走一段距离。
说是一小片石榴树,也有几十棵了。果实结的虽然不算多,可个头大呀,足足装了十多个大筐子,怎么地也得来回背个十多趟。
李四祝再不靠谱,也不能让媳妇、女儿、侄女背筐子。
“岁岁,你家石榴的个头可真大,平日没少搭功夫吧?”
老宅那边的院子也种了两棵,跟这些该是一批的苗木,还是李三祝弄去的。栽上了,没人有那闲工夫多过问,长得也不赖,可跟这边的一比就差远了。
说话的是李四祝的媳妇,李秋岁的四婶婶。
晌午,李四祝拿回家的大石榴,她们娘几个还说留着观赏好看呢,李四祝二话不说掰成几瓣,直接给娘几个分吃了。
那滋味,甭提多好……
“老宅那边院子里种了两棵,这回家去,可得让你四叔上点心。我看这么大个的石榴,拿到县城去卖,单个说不准能抵一斤大肉钱。”
“还一斤大肉,一斤大肉才值几个铜板?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李四祝话没说完,就见侄女跟闺女怒瞪着他。
李四祝讪讪的,顿时改了口风道:“我不是说你们两个小丫头哈!掌珠她娘跟我吃苦了,一年到头土里边刨食忙着挣命,没机会去镇子上两回,县城更是多少年没去过。外边什么光景,到哪知道去?”
李秋岁和李掌珠这才满意收回了视线。
李家的小姑奶奶们可惹不起呀惹不起!
李四祝抹了把汗,为了掩饰尴尬主动凑过去找自己媳妇说话,“掌珠娘,我跟你说,就是八月半之前呀,就这么大个石榴,都能抵得上一斤大肉的钱了。”李四祝抬手比划了一下,“我三哥家这些,光个头就一个顶俩,别说那滋味了!”
“那得值多少钱一个啊?咱们晌午的那个就不该吃,留着给三哥家一块儿卖钱多好!”
“我三哥家如今差那几个铜板嘛?岁岁给咱们……”
李掌珠听爹娘当着岁岁的面说这些,羞臊得脸都红了。
“岁岁……”
李秋岁不以为意,知道这年纪的小姑娘脸皮最薄了,顺势拉了李掌珠走远一些,“掌珠,你看那棵……树梢的几个多大呀!咱们摘下来专门放到一个筐子里,留着八月半给咱爷奶拿去祭祖。”
李掌珠和李秋岁年纪只差了两个月,自小就都互称名字,爹娘不靠谱,这孩子就特别懂事。
知道李秋岁不介意,给她解围呢,就弯着眉眼笑,“好,咱们去摘下来。”
……
说是离家不远,等把所有的石榴都摘下来,赶着骡车到家,这也就到傍晚了。
李三祝也从稻田那边回来了,连同那位小公子和他的小厮一起帮忙卸车。
人多了干活快,十多个大筐子,也就一人几趟的功夫。
周平家的过来喊人吃晚食,李秋岁才知道那对主仆今晚上住自家不打算回县城了。
不由就蹙眉,朝那对主仆看过去。
这位跟一般的读书人差距有点太大了,要说到临山县这边游学,用得着对农业的兴趣这般大的嘛?
蒋县令想在本县推广玉果缘的平安果树,那是为了积攒功绩,将来好升官的。他这三天两头,甚至比蒋县令跑的还勤快。要说是下属,在蒋县令手底下领差事,这年纪,还有那派头也不像啊!
还有下晌,这又跑到自家水田看水稻去了吧!
这是读书读的累,羡慕当农民的了?
李秋岁眯眼,不得不重新审视此人。
一身不清楚材质的青色长衫,面皮很白,长相算很出众了。不苟言笑,气质就很清冷,举手投足给人很板正的感觉,再结合他的年纪,就显得过分老成很有距离感。
李秋岁盯着人看的时间太长,李三祝突然挡在身前,故意咳嗽一声提醒道:“岁岁和掌珠,先去灶房看看饭食好了没。今儿晚上咱们人多,说不得要分两个桌子吃饭,你们先过去搭把手,我们洗把手这就过去了。”
李秋岁敛眉笑了笑。
管他什么来头,敢不打好主意朝自家伸爪子直接给你剁了!
……
吃过晚食,李秋岁猜测,大概是她先前的模样吓着人了,那位小公子领着小厮专门等着她。
“李姑娘,请等一下。”
李秋岁意外了,这人倒是有耐心会挑地方!她吃过了晚食,在自己家里溜达散食,也用不着人时刻跟着,就去仓房挑拣了石榴。
人家就在回内院的必经之路等着呢。
李秋岁看说话那小厮,这家伙的一张脸比他家主人崩的还紧,倒想听听人家说什么了。
“李姑娘,抱歉了!晌午没答应你留饭,真是蒋大人那边还有事……后来遇到李老爷,他手里拿的稻穗,比一般的穗子长一大截,颗粒也饱满……”
“你等等……”李秋岁抬手打断喋喋不休的小厮。
这话怎么说?怎么听着像是自己想留饭,人家没赏光,然后人家不知道什么原因,改了主意,留下吃饭了。这主仆误会自己生他们气了?这是给自己解释来了?
这都哪跟哪呀?
李秋岁哭笑不得,还想说那就是客气话,自家也不差他们吃的那顿饭。
就听人家那小公子终于开尊口了,“你们家的玉果缘在京城名声不小,这只能让你们家生活富裕,钱财上不愁。可这让水稻增产,甚至增长一番,你知道这将给你们家带来多大益处?”
李秋岁眨巴眨巴眼睛。
她当然知道了!
不然,她手里又不缺银钱,费劲研究种水稻的草药干嘛呀?大日头跟着她爹见天的往地头跑,又是为了什么的?
第二百零三章 生气
就是知道,这些话也不能往外说呀!
正巧人家似乎对她有什么误解,索性当一回傻白甜,趁机套套这位的底。
于是,李秋岁歪歪脑袋,做出一副认真听努力去理解的模样。
小公子表现的有些激动,“你知道一亩上等水田,能收多少斤水稻嘛?”
李秋岁迟疑,想继续套话她应该不知道的吧?于是果断摇头。
是了,这姑娘才几岁?
看模样也是没吃过苦头。
李老爷三句不离他家小女儿,还说家里种果树的主意就是小女儿想出来的,他这才多说两句。
农业多重要,老百姓生存离不得粮食,朝廷更缺粮食。今日这边赈灾要粮食,明日边疆打仗要粮食。
真能让粮食增产,哪怕不是翻一翻,就是一成两成,那也是功在社稷,功在千秋。
这种话说了小姑娘家家也听不明白!
“这么说吧,你们家种水稻的法子,要是能大面积推广,真能让粮食增产,朝廷保管给你爹封官封爵。”
这回再听不懂,人家该当李秋岁是智障了,于是,她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当官啊~!比我爹种果树还挣钱吗?”
“嘁!”人家那小厮直接拿白眼翻她。
还好小公子表现的很有耐心,李秋岁也没从人家面上看出嫌弃的表情来,依旧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不能这么算。就像你家小哥哥考科举为什么的?”
总不能为了挣银钱的吧?
“那是我家小哥哥不会种田,也不喜欢伺弄果树,就是读书上头有两分天赋。再者,种田有我爹和我大哥,用不上他呀。”
李秋岁学人家一本正经的说话。
谁让这家伙一回两回的误会自己,偏偏饶是她再是口舌伶俐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欺负回去,心里多少能平衡一些。
感情是你家小四哥不会种田才去读书的啊!
小厮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人家直接把脸偏到一边去,彻底眼不见为净了。
小公子明显被李秋岁的话噎的不轻,终于拿正眼看了李秋岁一眼,也就涵养好能心平气和把天聊下去,“李老爷就是当官儿了,也不妨碍他继续种田,种果树。朝廷还会发放俸禄和永业田,连带家里的田地都减免了赋税。”
李秋岁怕人家真拿她当傻子待了,“哦,这样说,当官真不错,好处蛮多。割稻子就这两天,你们这是打算一直住我家呢?这我家有了这么大的功劳,朝廷能知道呀?会不会有人冒领啥的?”
“你也不看看我家公子是谁?那……”
“松义,你先去客院,咱们住两日就走。本就不请自来叨扰了,甭让李太太多费心了。”
李秋岁挑眉,还想问问那叫松义的他家公子谁呢,这就把人打发了,聊天还有啥意思呀?
打发走了小厮,小公子不禁狐疑的打量了李秋岁一眼,“李姑娘放心,这样天大的功劳,既然我们知道了,没人敢冒领。蒋县令那边,明早上该过来了。他那人虽然年轻,办事却不糊涂,这种事发生在他就任期间,对他也是天大的好事。”
李秋岁点头,本来乔县令没走,等这一季水稻收割,犹豫找郑家,又担心两家人牵扯太深,将来麻烦事不断,还想把这事再拖上一年。
蒋县令来的正是时候,送他一份功劳又如何?
总不能好处自家全占了,让人家捞不着一口汤喝。
听眼前人说话的口气,能轻描淡写去评价一地的父母官,不说他自身,起码家族势力在蒋家之上。
李秋岁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能冒昧问一句公子贵姓嘛?”
“免贵姓方。”
方姓么!
李秋岁记下了,人家对她提防了,那就话题到此结束吧。
……
接下来的几天,李三祝家里忙的热火朝天。
当然,不止他一家,李家村,包括有田地的所有人家,都开始了农忙。累死累活的,大伙一个个仍然喜笑颜开。
灾年才过去,就迎来了丰收年,就是再累也是甘之如饴。
李三祝家里人多,地也多,主要是那么些果树,摘早了口感不好,摘的晚了,熟的太过不好运输和储存,陆陆续续每日都要人手去摘果子。
李秋岁和夏禾也没能躲清闲。
自家那么些人,村上请的短工不留饭,可需要的人手太多,又正巧赶上农忙,总也有远一些地方来的短工。这样的,总不能让人回家吃饭,一来一回的折腾,还能指望干什么活呀?家里边儿就得提供饭食,单就晌午一顿,哪个人不得三两个大馒头?
灶房就周平家的和红缨几个,单就蒸馒头煮大麦茶也忙不过来呀。
还少说了蒋县令带来的一帮子人,不说给他们开小灶,总不至于让他们跟着吃大锅饭,怎么也得跟自家人一个待遇。
哦,忘了说李广平一家了。
自从乔县令走了,李长清听说被人打坏了右胳膊,就很少能见到他们家的人在村子里走动。
这不到农忙了吗?他家的良田加上山地也不老少,李长清不出门,其他人就开始出来忙活儿了。听说了新上任的蒋县令见天的来李三祝家里,过来了几趟,要请人去他们家吃饭。
李秋岁巴不得蒋县令一伙人被李广平请走,这一日日的帮忙烧火做饭,烟熏火燎,真是够够的了。
谁知,人家就是不去,死活赖自己家里,偏偏她爹娘还把人家奉为上宾。
大晌午,李秋岁又坐在灶前煮大麦茶,打定主意,得空再去县城,买十个八个丫头回来。
时阳不会割稻子,就负责来回倒腾茶水,“表妹?怎么是你在这?红缨呢?”
李秋岁听这家伙说话就没好气,头也没抬就怼了回去,“你好表婶儿安排的!怎么,我茶烧的不好?你有意见啊?”
“不敢不敢!表妹烧的茶水可好了!还是我表婶儿心疼表妹,外头的日头多大的,留在灶房烧水,起码不晒人。我看这水缸里没多少冷水了,我去帮你提一些过来。”
“不用你,那边有放凉的大麦茶,赶紧给送过去吧!”李秋岁拿了水漂帮忙舀。
“我去后院提水吧。”
这才看见时阳身后还有一人,就是那位姓方的公子。
这身娇体贵的都帮忙干活儿了?
这还是人家自那天之后第一次跟李秋岁说话。
呃~也不算专门跟她说话,说是跟时阳说的也成啊。
李秋岁郁闷,他也没怎么着人家吧,怎么就好端端的给她脸色看?
不是李秋岁多心哈,这人面上虽然端端正正没多少表情,自那天过后怎么也算熟悉一些了。可走对面了,不说打招呼,人家能直接当她不存在。
就是用脚趾头想想,这是生气了呀!
你谁啊?不理人拉倒!
李秋岁可不惯人臭毛病。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面目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忙的昏天黑地。
等到稻子全弄各家去,再晒两三个太阳,这就能收仓。
李秋岁家这一季的稻谷用不着收仓,县衙来了许多人许多辆马车,帮忙过完称,装上马车,这就要拉走了。
蒋县令已经给京城递了折子,详细说了这边的情况,自然也给李三祝一家请功了,这也算是为了他自己变相邀功。
真就是天上掉馅饼,正好砸蒋县令头上,面上再是风轻云淡满不在乎,可看他一趟趟往李家村跑的那劲头吧!
如此,倒也不怕县衙昧了粮食。
这之后又和姓方的公子打过几回照面,人家朝她点头,李秋岁也点点头错身过去了。
这对主仆在李家村住了这么些日子,村里人都知道了,姓方的公子全名方启,京城来的,其他,人家不说,乡下人也无处打听。
方启也要走,松义松原两小厮收拾差不多了,去跟李老爷夫妇辞行打声招呼,这就准备能打道回府。
李秋岁正巧遇上主仆三人,点点头径直走人。
“公子,这位李姑娘怎么回事?怎么不搭理人了呢?我记得一开始不这样呀!”
开始见了他们,远远就打招呼,答应帮她们背筐子,他转眼给忘了。不是公子提醒,大热天的,不知道人家还要等多久。等见了面,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还给他们挑了大石榴,甚至还想留他们公子在家里吃饭,可惜县城还有事,他先离开了,不然真得当面好声谢谢人家。
松原看李秋岁走远,忍不住小声嘀嘀咕咕。
松义私心里不希望公子和这种人多接触,“你管人家呢?不相干的人,管那么些干啥?”
他隔天调查了李三祝一家,李秋岁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年纪不大,心眼忒多。
“松义,回县城以后,你回京城吧,手里边儿的事儿先交给松原。”
松义后知后觉公子不高兴他这般说话,知道辩解无用,忙垂头道:“小的失言了,回京城就去领罚。”
方启走了,跟着装粮食的马车一道走的。
要说这阵子,人家为啥不搭理李秋岁,主要是人家看出李三祝一家不寻常。
有身份人的通病,得把这家人的底细摸透。
就连玉果缘帮忙守山的刘冲养的大黄生了几个崽子都查个底掉才放心。
李秋岁在府城跟郑郭两家的渊源瞒不住有心人,她在郑家那会儿除了回李家村几乎不出门,人家不至于调查的事无巨细,可该知道的都能知道。
比如她师傅是杨神医,从几岁开始就和济民堂合伙折腾药丸子。
就问京城有点能耐的官家和勋贵,谁家没买过天价的那种药丸子?
效果好见效快,只是一方面,主要它极为方便。
就拿最常见的伤风热症来说,先请大夫上门诊脉,开方子抓药,再回来熬煮。满院子的味儿不说,大户人家奴仆众多,也用不着他们亲自上手,就是那大半碗的苦药汤子,真得闭气才能一口喝下去。
药丸子则不同,表皮一层甚至甜滋滋的,给家里备两颗,身上不舒服了,一点小症候,甚至不用专程请大夫,吃一颗,丝毫不影响食欲,要不了两三日,准能好七七八八了。
东西好,价格自然也很好很贵。
方启不奇怪李家这丫头三两句不离银钱,不说她家的玉果缘,一颗平安果,在京城都卖上一两银子了,就是她手里攥了那么些药丸子的方剂,随便拿一张出去,都能被杏林人士当成传家秘方珍藏。
济民堂模仿,弄出的那些,也就表象类似。
京城有传言,药丸子出自那位传闻中的杨神医之手,之所以说是传闻中,就是这位老神医天南地北的跑,想找着人影可太不容易了。
谁还敢打药丸子的主意,不怕得罪神医么,人家还有弟子在太医院任职。
也就是蒋县令来临山县任职,因着玉果缘的名声,方启起了兴致,邀了关系不差的同伴一道过来。
正值入秋时节,果子刚巧上市,总要去瞧一眼闻名已久御果园的真实模样吧。
蒋县令上任,前任升迁走的乔县令成绩着实斐然,激起了年轻县令的雄心壮志,这就迫不及待要一起来李家村瞧一瞧。
蒋县令必定才上任,县衙许多事要忙,方公子的同伴来了几趟也渐渐没了兴致,就他一个人越接触李三祝一家,越发觉得这家人不简单。
机缘巧合看见了李三祝带回家的稻穗,方启并非不识五谷一肚子草包的纨绔,一下子想通透了看似寻常的稻穗能带来多大收益。
这个不单指李三祝个人,也不说走了好运道的蒋县令,整个大启朝廷都能跟着受益。
方启心思就活泛了,担心李三祝弄虚专门挑拣了长得好的稻穗糊弄人,这才急切的要去地头看一眼。
看过了稻田,黄澄澄,一眼望不到边,没有一丝作假的迹象。
他心情激荡,打发松原回县城报信,隔日又打发松义调查姓李这家人的底细,自己则留李家暂时安顿下来。
也不是对姓李这家人一无所知,他们跟郑家人的关系,以至于至今还有来往,都不算隐秘。
让粮食增产非同小可,蛛丝马迹都不容错过。
安排好,方启留下了,吃晚食,看见李秋岁,他跟松原一个心思,想到人家晌午诚心留饭,他拒绝了转眼又留人家里住下了,帮忙搬筐子那会被人家盯着看,颇觉脸面挂不住,才想法子找了机会辩解两句。
李秋岁不爽这人自以为是,竟误解她两回,偏偏长嘴也没法解释清楚,报复心起,趁机装傻白甜套人家话。
话说到后来,方公子起疑,打发走了小厮松义,还是好脾气很耐心的跟李秋岁说话。
谁料真相来的太快,李三祝夫妻和上头的几个子女都没什么蹊跷之处,轮到小闺女儿,这丫头的经历可就精彩多了。
从李家这边着手调查李秋岁,可就跟从京城那头的大不一样了。
从她怎么去的郑家,郑家的小公子——郑蓥奇迹般的好了,之后拜了杨神医为师,师傅的小厮帮她接触济民堂卖药丸子等等
事无巨细!
还有她回了自家的排场,带了多少多少丫鬟仆从,李家村人都绘声绘色给传遍了。
都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等着李三祝种地养活他小闺女带回来的那一堆仆从呢。
李秋岁开始折腾买山头种果树,李三祝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连带村里人有样学样争抢买山头,还没等到果树结果子卖银钱,灾年来了,村里人靠种耐旱的野草草药,日子磕磕巴巴过的都还成。
以至于,村里好多人现在都改口说起李三祝一家的好话了。
县城赵家人来强买李三祝家里的果子,李三祝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请托人,李秋岁那头呢,直接指使赵大领人状告赵家,逼迫乔县令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下狠手处理了昔日下属。
她在昌顺干的那些事儿也不算隐秘,赵家的覆灭也有昌顺的人插手,把整件事串联起来,再回头去看并不难发现真相。
方启本来就不傻,稍一琢磨瞬间明了李秋岁用意了。
就这浑身长满了心眼子的小姑娘,能问出当官挣不挣钱的话?
李秋岁干下的这些事也就瞒着家里人,旁人从另一头调查很快就能发现真相。
任谁被捉弄不生气还搭理她才奇怪呢?
李秋岁小脑瓜子一转也能把真相猜的七七八八了,可她压根没指望能瞒住人呀。
生气就生气呗,小气巴拉的人她也不稀罕搭理。
……
农忙的时候,还能良心发现,帮忙烧烧火啥的。一有人抽开手,李秋岁赶紧就跟她娘柳氏说要读书练字,关紧了院门,修炼异能也好,研究医书也好,就是真读书练字不比大热天的围着灶台转悠强啊!
外头的庄稼收成几何?有没有人胆敢吞没自家的功劳?
李秋岁不担心这些,方启和蒋县令压根不是一路人,两人的目标似乎也不大一致。
那位蒋县令一门心思就想着升官呢,方公子就显得比他有格局,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下是他们家的,皇帝是他爹呢!
二百零五章 富余
这年头,风调雨顺的情况下,一亩水田,伺候精心,顶天两三百斤。李三祝家稻谷彻底晒干,再过一遍称,产量算下来一亩地净得六百多斤。
比旁人家的两倍还有富余!
这样一来,李秋岁两个庄子收的稻谷均被蒋县令吩咐人一股脑全拉走了。
稻谷虽然到了县衙粮仓,可蒋县令给京城上了折子,他也没有权利随意处置这批粮食,还得等朝廷的指示。
有心交好李三祝一家,就特意走一趟李家村,把话给人家说一声。
方启跟着一起来了,蒋县令眼底一片青黑,精神头却显得极好极亢奋。
他知道庄子在李家小闺女名下,让李三祝找了李秋岁来说话。
……
李秋岁打定主意关起门儿在屋里偷懒,晌午的饭食都懒得出来吃,三五不时就让翠竹拎回去。
昨个,郑妍来信说,明年她们姐妹说不得要和郑夫人回京城了,不过要等郑蓥童生试过后,还说了郑蓥要回来考试的事。
李秋岁心说巧了,她小四哥李长安明年也要下场,不过童生试的县试两人该没机会碰一起了。郑家祖上并非临山县人,该是要回原籍考试。
周平过来一说蒋县令来了,李秋岁有数为的什么事。
果然,蒋县令一见李秋岁笑的见牙不见眼,“李姑娘放心,你们家,还有你庄子那些稻谷,都留着来年当种子。市面上什么价格,县衙一个铜板也不少给,这要是临山县来年丰收了,县衙还有重赏。”
又不是单有种子就能行,稻子给他们弄过去作来年的种子,指定也没有自家的产量高。
丑话还是要先说在前头。
李秋岁提醒,“大人,庄家想要收成好,种子是一方面,肥地也很重要。我家水稻这一季之所以产量那么高,还是过年那会儿干旱,索性没种庄稼,专门种了肥地的草。还有除虫害,烂根、黄叶子等都不能轻慢。就是我家的稻种品质好,寻常种下去,增长个三五成顶天儿了。”
蒋县令摸着光滑的下巴笑,“你个小丫头,不知人间疾苦!不说三五成,就是半成,都了不得了!你爹这么个种庄稼的好把式,这么多年竟没人发现,真是暴殄天物,白瞎了人才……”
李秋岁不想听车轱辘夸人的话,一眼一眼朝她爹看过去。
李三祝心领神会,他虽然有时候听不大懂蒋大人说话,也知道那是夸奖他的,一直听怪尴尬的。
“蒋大人,其实让庄稼增产还有许多法子,我就是用了一种草药。先把稻种泡一下,虫害少了不说,根扎得也深。”
蒋大人一心只读圣贤书,虽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能二十多岁考中进士,真没闲工夫懂那么些。
其实他当官真没打算走稼穑这条路子。
之所以热衷于跑李三祝家来,还是玉果缘名声大给他的启发。临山县这边山地较多,比之江南渔米之乡,赋税一直就是老大难。要是能另辟捷径种果树创收,三年一次的考评得个优等,家里又有人脉,升迁也就是早晚的事。
蒋县令新官上任,还在心劲儿头呢,可种庄稼,他真不大在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道:“那我再上一道折子,把稻种拉回来,你们用草药泡一下?”
拉回来,泡一下!
李秋岁蒙了,我是谁?我坐这里干嘛来的?
偏头看她爹李三祝,这样的人能当县令?平日没怎么接触过,衣冠楚楚,像模像样的,竟是绣花枕头草包吗?
“你们放心……”
“咳~李老爷说说,这种草药哪里有?价格几何?你是种庄稼的老把式了,给指个明路。寻常庄稼人家用有没有负担?”方启端了放手边的茶水喝一口,一个个问题抛出来,语气不疾不徐。
有了方启打岔,蒋县令反应过来,“啊!对对对,我们买,我们买。种庄稼还是要讨教李老爷!李老爷尽管放心,本官定当如实上报朝廷,该得的功劳,本官给看着,没人敢冒领。”
为了掩饰尴尬蒋县令话说的有些多。
李三祝看李秋岁,“草药是我们自家的,都是寻常草药。就是稻种子泡一下,再想法子把田地养肥一些,没有我家的产量高,该也不差多少了。”
蒋县令这回抓住关键了,“那该怎么肥地呢?”
“这个……各家有各家的法子……我家是种了一茬耐旱易腐烂的杂草肥地了。开春那会干旱,中不了啥庄稼,没办法,才想的这法子,这两年我家的田力尽够了。”
蒋县令上心听,听出点意思,李三祝这人算有魄力,就是干旱随便种庄稼也能有点指望,竟能舍得种一茬草肥地,他也知道让寻常百姓放弃一茬庄稼肥地不现实。
“这样,李老爷,我也不在你懂行的跟前说装懂的话。你把你说的这些都写下来……不会写字,嗯,找个会写的代笔也成,我给你递上去,朝廷有专门的司农司,让他们去试试你的法子成不成。”
这回换成李三祝蒙圈了。
大好事,赶紧答应!
李秋岁不动声色扯了一把她爹的袖子,这事要成了,朝廷司农司按自家法子种水稻真要成倍增产,这是能流芳后世的大功绩,就是大启朝被人推翻,改朝换代日新月异,也没人敢轻易为难自家了。
李三祝为难不会写字,一琢磨县令说能找人代写,小闺女又死命扯他袖子,忙赶紧先答应下来,“多谢大人!”
虽然还不明白为啥谢的,看他小闺女那样子,肯定是好事呀!
方启把李三祝父女的动作看在眼里,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丫头反应太快了,定是瞬间想通透利弊,怂恿她爹答应呢!那天晚上她就是故意戏弄自己玩儿呢吧!
李秋岁哪有闲工夫管人家笑没笑,送走蒋县令和方启,就扯着她爹写书去了。
柳氏听周平家的说了,忙领着李长山兄弟和大闺女来看热闹。
进门就看见李三祝苦巴着一张脸。
“岁岁,我不会写呀!要不,等你小四哥回来捉笔?”
“四哥想走科举,就一门心思科举好了。这书要么您来写,要么我大哥来写,这样,对咱们家将来的好处更大。”
“可我真不会写字。要不,长山来……”李三祝忙拉大儿子当壮丁。
第二百零六章 商定
书最终没写成,李三祝和李长山父子一致表示等李长安沐休回家了一起商量商量。
李秋岁蔫蔫得犟不过,说实话单嘴巴叭叭两句还成,让她捉笔她还真无从下手。
白话文写出来容易理解,真正种田的农人也容易接受,可识字的农人能有几个?
书写出来,先过一遍朝廷当权士大夫的眼,不说辞藻华丽,多出彩多无可指摘,起码行文流畅,立意清晰明了。
这事急不得,还需仔细琢磨行文的规范和结构格式。
最好去书局找找记载农事方面的书籍,了解清楚眼下时代农业水平。
想到了就去做,隔日一大早,李秋岁兴冲冲先去了镇子上的书局,找了一圈,找出几本类似黄历记载节气变换了该种哪种庄稼的书。
回到家,难得放弃一次修炼异能的机会,点灯熬油仔细研究了一晚上。
这些书写的很笼统,甚至没有标清楚种庄稼地域气候的区别,比如南地和北地的差别大了去了,种的庄稼能一样吗?
根本不符合期待中农事记载的书籍。
李秋岁不死心,终于等到李长安该沐休的日子,头天晚上就说她要去接人。
李三祝和柳氏心知肚明这丫头想出去撒欢,去县城的路走熟了,赵大沉稳,让他跟着没什么不放心。
……
一大早,赵大就过来套了骡车,一路上遇到熟人去县城,就都捎带一程。
县城一如既往的热闹,还没进城就能听见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了。
李秋岁家的骡车在县衙登记了,有自由进出县城的资格。
买了书,还要等李长安一起回家,村里人来县城要么买点东西要么卖点东西,等不了她们兄妹,一进城就都分散走了。
李秋岁奔着找书来的,自然直奔县城最有名的书局。
她来过这间书局,开始还是李长安带她来的,买过纸张和笔墨,还买话本子。
“李姑娘!”
听声有些耳熟。
李秋岁寻声望过去,是松原,方启的小厮。
“李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县城?来书斋看书还是买书呀?我家公子也在,真是太巧了!”
是挺巧!
临山县城不算大,出门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处,遇上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这般惊讶干啥?
李秋岁这时候也看到了和书局掌柜站一块说话的方启,对方朝她微微一点头。
不等李秋岁回应,对方率先移开了视线,松原颠颠地跑过来说话,“……公子还说带我去李家村,可前几天趁我不得闲竟跟蒋县令一起走了,我还寻思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同公子去呢。”
李秋岁收回视线跟松原说话,“想去就去,不用找机会。就是家里人都忙,果园那边离不得人,地头还要种下一季的庄稼,怕到时候招待不周怠慢了。”
松原听了前一句心里一喜,刚想应下来,可后面一句明显就是不欢迎,不应该说都熟悉了到时候自便的话吗?
明白人家说的客套话,委婉表示别添乱的意思。
松原摸不着头脑,“那,后日就过八月半了,就是石榴,姑娘能不能再送咱两个?不行,卖两个也成……”
几个石榴的事,松原一个人跑一趟就成,自家不用特意抽人手招待。
李秋岁爽快应下,“行啊,你要是下晌空闲去拿两个就是!我爹娘不一定在家,我还要等书院下学,傍晚天黑才回李家村,你去家里找不到人找红缨也成。”
“我还是等明日李姑娘在家再上门吧。对了,您是买书吗?买什么书?我跟书局掌柜熟,拜托他帮忙找找要快一些。”
临山县城着实没可去的地方打发时光,这两天松原跟他家公子没少往书局跑,一来二去,早混了脸熟。
交浅言深,大家没熟到那份上,李秋岁随便找了个说头,“就是随便买点笔墨。谢谢你了!我随便看看就成。”
松原也没当回事,就是他这人热心肠加话痨,对李秋岁印象不错,又想要人家里的石榴,不免没话找话。
他家公子作势要走了,松原赶忙跟李秋岁辞别,“李姑娘,咱们说好了,明日我去李家村找你。”
李秋岁点头应承。
那边主仆走了,李秋岁开始找书。也不想去追求什么文笔立意,能找一本农事记载全面一些的书,供她参考本朝农业现阶段的发展就成。
县城大大小小的书局跑一遍,倒是找出几本记载农事的书,就是没一本能符合心意值得借鉴的。
李长安下学还要一会,索性去新买的宅子看一眼。
赵大买下宅子李秋岁还是第一次去瞧,那对瞎眼的祖孙没地方去,和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一起,住在宅子里帮忙看门顺便打扫院子。
两进宅子不算大又老旧,贵在地段不错。有人居住,就有了丝烟火气,收拾的还算整洁。
李秋岁来了,赵大领着守门老夫妇过来见礼。
瞎眼祖孙跟一道来了,学着守门夫妇的模样称呼李秋岁姑娘。
人家不是自家的下仆,李秋岁忙让人起身,客气询问住的还习惯吗?有需要直接说不必客气之类的客套话。
那姑娘之前什么模样听赵大说了两句,自从见面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眉眼长相。不过,能时刻留意眼睛不好的奶奶,方才远远看着做活计也手脚麻利,之前听说经常带着家里的出产去大户人家兜售,想必胆小怕生人都是赵家人害得,原本的性格该是落落大方才对。
李秋岁余光看过去并没一直盯着人家瞧。
李长安下学都傍晚了,小楚姑娘不在女先生家里,李秋岁就在宅子这边等着,赵大去接的人。
……
紧赶慢赶,天色擦黑才到家。
吃过晚食,一家人照常围坐在院里的石桌子旁歇凉。
李三祝知道李秋岁这两天忙活着找农事方面的书,就跟李长安说了来龙去脉。
李长安到底是读了书开了些眼界,一下子明了著书这事对自家的影响。
李三祝看一眼李秋岁,意思还想让李长安来写,就道:“听说书写好了,先过一遍朝廷老爷们的眼,这对长安你将来科举混官场都有好处。你们大哥开蒙晚着实读不进多少书,因为是长子,家业多数是他来继承,能认识两个字也就够用了。长雷呢,他那性子和心思都不在读书识字上头,让他著书那是为难人。夏禾和岁岁都是女孩家,一辈子平安喜乐尽够了,著书这样的大名头太出风头了,倒也用不着。我一个土里刨食的,这辈子也就是种庄稼的命,那样的名头我可担不起。”
李长安明年下场考童生试,先在当官的读书老爷们面前露露脸,这在李三祝看来是好事。
一番话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李长山李长雷,包括夏禾和柳氏都点头附和。
李长安就站在李秋岁旁边,她坐在石凳上,无奈得摊手看着她小四哥。
她一个人势单力孤真犟不过那边五个人。
李长安微微一笑,眼疾手快挨个捏了捏李秋岁缠了粉色发带的两个小发髻,“岁岁说的对,这书就大哥和爹来写,二哥也可以在上面署名。”
李三祝想说话,只听李长安又道:“就像爹说的,著书这种出风头的事要是由我来做,来年的县试府试院试要是一口气过了,人家还当咱不是凭真本事,没来由让人说闲话。再者,明年下场,温书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去著书?我不像爹和大哥种地真有两手,也就农忙时候搭把手,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做。这写书还要天天蹲地头,起码亲力亲为种一茬庄稼,不然将来人家一问三不知,擎等着人家掀老底。”
李长安朝李秋岁眨眨眼,李秋岁眼睛一亮,也不计较他扯头发了。
一味说著书能带来多大好处,怎样利益最大化,他爹和大哥根本不在乎,都想把功劳安在李长安头上。
无非家业越来越大,难免再有赵家那样的欺负上门,太需要有能力的人支撑门面了,无疑最会读书看起来最有出息的李长安是不二人选。
“是啊是啊,四哥说的对,读书人名声最重要了,不能欺骗世人!可他是读书人,读书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蹲地头种庄稼?那是爹和大哥的活计。”
李长安又道:“总之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爹和大哥都是种庄稼的老手,把肥地育苗的一些经验都写下来。零零散散没关系,想到哪写到哪,最后我帮着整理润色。文采不求惊艳谁,咱们把要点赘述清楚即可。”
二百零七章 分量
李长安说话有分量多了,有他赞成站到李秋岁一边,李三祝和李长山不再僵持推拒。
左右有家里最有学问的李长安兜底,很快应承下写书一事。
李秋岁说了去镇上县城书斋找记载农事方面的书籍一无所获的事。
“总共没找到两本,我大略翻了翻,没多大的借鉴意义。”
李长安沉吟道:“等我去县城读书到先生那里问问。”
也只能如此了。
李长安又说李三祝,“爹种了多年庄稼,什么季节该种什么经验老道,就让大哥代笔先记录下来,后期咱们找到书,再整理考虑借鉴的格式。”
统一了意见,李秋岁倒不急了。还说找农书这事要等李长安下次沐休才能有结果,不料隔日就有人把她要找的书送上门了。
松原把书递给李秋岁,“公子说不能平白一次两次拿您们家的石榴,这几本都是记载农事方面的书籍,借给李老爷一观也不算明珠蒙尘。”
李秋岁着实意外,不管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去书斋的意图估计被人家猜的七七八八了。
扫一眼最上面一本的书名,《兴农纪要》,正是眼下要找的书无疑。
都送上门儿了,又真是自家急需的东西,没必要拒之门外。
再者,四哥先生那里要说科举用的经史子集估计不缺,农事方面的书籍不是擅长稼穑的读书人估计没兴趣收藏,真不能有多大指望。
这个时代这种装订孤本很珍贵,李秋岁找了两天书,有数书的内容有多珍贵,珍贵到你花多少银钱没有一定身份地位真就得不到。
李秋岁就道:“真是多谢你家公子!不瞒你说,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想把种庄稼的经验记录下来,找两本这样的书借鉴太难了,盘算去我四哥先生那里碰碰运气,还不定找不找的到。这样,我们尽快把书抄录下来,完璧归赵。”
“不着急不着急!”松原连连摆手,“我们还要在临山县驻足一阵子,李姑娘要是过意不去,家里的各色果子,尽数给我拿些回去。您还不知道道吧,我家公子极喜欢你们家的果子,在京城那会,玉果缘只有平安果卖,我和公子又不方便随时出门,每回都是……都是我们家老爷赏……分给我们一些……早说了要来玉果缘,借了蒋县令东风总算来了,玉果缘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种了那么些各色的果树,李姑娘不要笑话咱们没见识才好。”
李秋岁笑,“这有什么的?你们不急着走,各样都拿一些回去,吃完了你就再过来一趟就是了。就是有些果子摘下来要放一放口感更好……”
松原话痨又自来熟,李秋岁这一叮嘱感觉双方又亲近许多,丝毫不见外地道:“行啊,果子吃完了我就再过来,我家公子要是说话我就说是李姑娘交代的。您是不知道,要不是知道你们家急需农事方面的书籍,我趁机打了送书籍的主意过来一趟,我家公子就是想吃果子了,面上也只会只字不提。”
松原一句话把他家公子的底子掀了,其实李秋岁也就客气一句,双方还没熟悉到那份上,人家还送来那样珍贵的书,这话她还真不好接,总不能跟松原一起吐槽他家公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打着去摘果子的由头,总算把话题扯到了一边。
送走了松原,家里又迎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也没多少日子没见,时擎着实大变了模样,他专门找上赵大,知道这人是李秋岁的大管家。
不出声,就这幅佝偻黝黑的庄稼汉模样,真没人把他和之前那个相貌出众的少年人想到一块儿。
不等赵大询问,时擎直言有话要当面跟李秋岁说。
赵大对时擎也不陌生,当时李三祝把他和时阳一道买回来,他们只当是家里缺人手,就是两人的模样出色了一些。后来姑娘叮嘱他多关注一些时擎的动向,那会儿他就感觉事情不对劲,留了几分心思,没料时擎没几日就走人了,他就隐隐感觉这人来历有些不寻常,还专门找了姑娘询问,姑娘只说了不必忧心她心里有数,这事他也就撂过手不管了。
这突然又上门了,直觉没啥好事。
赵大不敢耽搁,找了李秋岁低声说了时擎大致的情况,“……看面色十分不好看,看他鬼鬼祟祟似乎在躲着什么人,我就没敢贸然把人往家里领,让他暂时去了半山腰的那处破庙处。”
李秋岁本能觉得麻烦上门儿了,人一进村,有人盯梢,去了哪里都不好使。
这事怪不上赵大,他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没把人直接往家里边领,都算十分难得了。
遇着事拖延是下下策,时擎着急忙慌找上门儿,她还是尽快弄清楚情况的好。
找了个摘果子的名头,李秋岁随便找了个筐子背身上,身后跟着赵大找到时擎。
时擎见着李秋岁倒是挺直了腰杆儿。
看李秋岁皱眉,时擎忽地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开门见山道:“我现在在我父亲身边做事,我那好嫡母一时半会儿不敢拿我怎么着。她不知怎么知道了是李老爷买下的我,似乎误会了我和你们家的关系。”
李秋岁眉头皱的更狠。
就听时擎又道:“这种事情越解释越像是在掩饰,我那好嫡母为人十分固执,我真怕适得其反,不敢做多余的事,一直静观其变。我今次过来,就是提前跟李姑娘知会一声,提醒家里人出来进去注意一些……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父亲给了我不少人手,我已经安排人在李家村这边守着了,一有不对劲我尽量第一时间帮着解决了……”
“麻烦是你惹来的,你这般上心,也是打了尽快拿了你那嫡母的短处吧。”
李秋岁十分不耐烦这人装大尾巴狼,不怪她不领情,任谁好端端的家里坐着,日子安稳,突然被不知底细还有点手腕的疯婆子惦记上,还能心平气和?
(本章完)
二百零八章 拆穿
李秋岁丝毫不留情面当场拆穿时擎的意图,不怪她拿最大恶意去琢磨这人,她太清楚这人底细,换成自己,和祸害了自己亲娘和妹妹的凶手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可要报仇,怎么报仇,都是时擎自己的事,牵扯上自家,听说话口气和模样还想让自己领情,李秋岁能待见这人才怪。
时擎低头苦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李秋岁道:“在姑娘这里,我知我时擎怎么辩白都无用,可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连累到李家也是真心。”
李秋岁别开眼蹙眉。
时擎经历的那些狼狈不公,她多少有些事不关己的心态在里面,听过就算,都是过耳不过心。
时擎那好嫡母能从隔壁府城把手伸到这边,自家只算无意中救人,帮了时擎一把,就引了对方不依不饶。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时擎故意引导拉自家下水先不论,他那好嫡母可是个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主。
李秋岁阴沉着脸,“行了,先不说这些,你仔细说说你那好嫡母的底细。”
时擎的讶异一闪即逝,思路一时有些跟不上李秋岁的节奏。
李秋岁眯眼不耐烦了,“……还有她娘家人,你都仔细说清楚。”
她倒想看看谁给了那疯女人肆无忌惮的底气!
时擎甭管存了怎样的心思过来通风报信的,左右麻烦因他而起,家里人就是李秋岁的逆鳞,任谁敢把爪子伸过来,她抬手就能把人剁了。
……
时擎走后,李秋岁回到家就低声吩咐赵大,“时擎的话你也听到了,在外面行走的多是我爹和三个哥哥,这阵子你就甭往山上跑了。山上的那些果子,不行再去找些短工过来帮忙,农忙差不多过去了,人手该是好找了,不行,就去人伢子那里再买些人回来。你留在家里,主要多留意我爹哪个要出门,就多安排两个人跟着,尽量避免让他们落单。”
家里边儿有李秋岁亲自盯着,不担心时擎的嫡母有机可乘。
李长安在书院里,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等到沐休,安排好家里,大不了她亲自去接一趟。
二哥李长雷,这几年手头的功夫一直没落下,又有李秋岁时不时鼓捣点儿药汤子给泡一下,一般三五个人到他跟前只有送菜的份儿。
李秋岁鼓捣的那种药汤子,家里人都给泡过,包括老宅那边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就是他们的配合度没有李长雷高,效果也就堪堪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李长雷天生开朗好动,打小没少和比他大比他小的人动手,很是羡慕妹妹的天生神力,有意无意砍柴撵兔子锻炼自己的力气,李秋岁归家,有了药汤子的辅助,再有偷摸利用异能引导,倒是有了些力量系异能的特征。
她爹为了锻炼长子和次子,兄弟俩多数时候都是同进同出相互陪伴去做事。
只有她爹李三祝这个一家之主,整日少不了在外头奔走。进出虽然有周平跟着,也着实让人不放心,好在去的最远地方不过是临山县城。
和时擎说话,李秋岁没让赵大回避。
赵大是清楚来龙去脉的,不由就提议道:“姑娘,也不能那小子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要不我去隔壁府城打听一二?咱们家这两年,在临山县地界,也不是那没名没姓的人家了,只要不是过分横行霸道不讲理的人家,知道咱们家根底了,就没必要吃力不讨好同咱们死磕。大不了,咱们托人情找找门路,请人从中斡旋一二,也省的咱们莫名其妙被卷进别人家家务事之中。”
时擎嫡母的娘家大哥是四海镖局的总把头,换句话说,四海镖局就是时擎嫡母的娘家。走镖的天南海北去闯荡,真真正正的黑白两道通吃。
在赵大看来,真没必要去得罪这样的人。
能请托一位有分量的人,准备上一份礼物,主动上门分说一二,这事儿八成就能过去了。
要说有分量同时愿意帮李家这个忙的人选真不止一位。
比如郑家,比如新上任的蒋县令,就是那位方公子的作态也不是寻常人物。
想到这里,赵大就更看不上时擎了,他同李秋岁一个心思,麻烦是这小子引来的,弄手下两个人过来盯梢,还不知道真正目的为何呢,就一副施恩的嘴脸,也就姑娘好性不同他计较。
李秋岁摆摆手,“这事先按我说的做,咱们本就没有多余的人手,你再去了隔壁府城,来回总要耽搁几日功夫,时擎那嫡母可是急性子,还真怕对方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就出手。至于你说的法子,等对方露头了,咱们再酌情去办。”
打从李秋岁交代下来,赵大去了门房小石子那里仔细叮嘱一番,他就真不去山上守在家里。
李三祝和李长山兄弟的动向时不时就传到李秋岁这里,怕引起家里人惊慌,时擎来过一回的事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照常,李秋岁却丝毫不敢大意,赵大受她影响也格外小心翼翼。
李三祝出门,总有周平忙的脱不开身跟随的时候,赵大就亲自上阵陪同李三祝进出。
如此一来,李三祝多少察觉出一点李秋岁的异常,多番盘问,李秋岁透露出一点口风。
李三祝看李秋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麻烦还是他亲自带回家的,心疼小闺女才多大一点人,整日为家里为他担心,主动小心翼翼起来,出门没有赵大或周平跟随,他宁愿不出门儿,三个儿子那里也是适时透出口风,叮嘱他们都小心谨慎一些。
饶是这样李秋岁还是不放心,寻思找到机会还是要想个法子把事情彻底解决。
其实,自家这一季的水稻已经引起朝廷的重视,就是不知道封赏什么时候能下来?等到朝廷封赏下来,不说能当什么大官,扯上朝廷的虎皮,足够震慑一些宵小了。
就是种庄稼这事,不是你嘴巴扒拉扒拉就能说明白的事,总要试种一茬拿事实来说话。
李秋岁拿定主意亲自去隔壁府城走一趟,坐以待毙始终是下下策。
要说不是在隔壁府城,来回要几日功夫,哪怕能当日打一个来回,她都沉不住气早找上门算账了。
这一两日,李秋岁一直沉不下心,苦思冥想该寻什么由头劝服柳氏同意她出一趟门,那边赵大急急忙忙来找她。
心里一咯噔,李秋岁直觉她爹李三祝出事了。
第二百零九章 救人
李秋岁是真的慌了,脑袋一懵,凭借本能起身就往外冲。
心里就一个念头,她要快一点看到她爹,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儿,就是拼着暴露异能的风险也要把人救回来。
嗯,一定能救回来!
赵大从没见过这样的李秋岁,全然没了平日的镇静从容,面无人色,一口气冲到了院门口。
“秋岁,这是去哪儿呀?”
出门遇着了马遛子,李秋岁被他这一声叫回了魂,这一停顿,总算让后头追上来的赵大把人追上了。
赵大气喘吁吁抹了把汗道:“姑娘,老爷被送去了县城医馆,您先上骡车,咱们这就赶过去。”
这时候李秋岁找回了一丝理智,朝马遛子点了一下头没言语就抬脚跳到停在院门口的骡车上。
这还是赵大匆忙赶过来驾的那辆车,还要用,就没停到后院的牲口棚。
李秋岁同赵大一左一右坐在了车缘两侧。
赵大还要说话,被李秋岁挥手打断,“快走,有话路上再慢慢说。”
马遛子目送主仆二人匆匆忙忙的身影,他知道赵大嘴里的老爷就是李三祝,人都送去县城医馆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
……
李三祝被送来的这家医馆,坐堂大夫还是李秋岁的熟人,就是给昌顺黄管事看病的那位老大夫。
人家还是医馆正经的东家,因为年事高,医馆还有几位坐堂大夫,自个儿就极少出外诊,医术却是极好。
今日,医馆几位大夫都出外诊去了,就老大夫一个人坐堂,李三祝和周平还有被时擎安排守在李家村的两个下属,一起被人送过来,其中一个已经没了气息,受伤的三人,包括周平,就属李三祝的模样最吓人。
一副血呼啦,进气多出气少,就剩一口气儿的模样。
也亏了老大夫经验老道,心地也算不错,不然,不会除了那个没气息的给了张席子让留外头,就都让进医馆的门儿了。
周平和时擎的另一个下属看模样要好一些,起码没有性命之忧。李三祝呢,不靠近了,仔细看,都要以为这人也没了。
这要人在他们医馆没的,遇上不讲道理的家人,被讹上,赔点银钱还是小事,影响了自家名声,得不偿失。
老大夫虽然让人进门儿了,着手给把了脉,却不得不把丑话说前头,“你俩是病人家里的兄弟吗?人都这样了,就剩一口气儿,得用百年以上的人参吊住这口气,就这样,老夫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把人治好,你们要不是嫡嫡亲的亲兄弟,就赶紧去把他家里人喊过来。”
百年以上的人参,品相再不好,也得大几百两银子。
送人过来的都是时擎的人,包括时擎本人这会也赶到了,实际上这阵子他都在临山县城附近,就是怕他那嫡母不管不顾对李家人出手,不想严防死守,还是出事了。
老大夫说这话时擎正好得了消息赶过来给听见了,示意小厮拿了一沓子银票递过去,“这里是一千多两的银子,该用什么样的药有好处尽管去用……已经让人去喊他家里人了,您老的顾及我知道,我给兜底,尽管放开手去救人。”
时擎不敢想那丫头要知道她爹被他连累差点死了是什么表情?
人虽然还有口气儿,这要是人老大夫害怕担责不让进门儿或束手束脚,真丢了性命……
时擎在心里叹口气,事到如今,别看他面上装的镇定,其实,心里也没了主意,慌得很了。
“老先生,您仔细给看看那条腿,不要让影响以后走路。”
李三祝人已经昏迷了,一条腿扭曲的不成样子,时擎几次想去动手,却都忍住了。毕竟,他不是大夫,害怕再把人弄坏了。
老大夫吩咐学徒去拿人参过来,切了几片下来,先让李三祝含嘴里一片,再吩咐人拿去熬药。
“你这小公子想的倒挺多,可眼下救命不治病,残了一条腿总比丢了一条命强!行了,你要是没事儿干,先让人去官衙报官,尸体不能一直放在我家医馆门口,影响了病人过来看病。”
时擎被一提醒才想起医馆门口还有具尸体,实际上他一听说李三祝在城外出事,已经让人去报官了。
“老先生放心,已经着人去办了。”
李秋岁就是和官衙穿着捕快衣服的一行人前后脚儿到的医馆门口,医馆门口围了许多人,她这会儿心急火燎,哪有闲心管人家干什么的,挤开点空档就往医馆里头冲。
李三祝这样子好不容易给抬到医馆,老大夫不让再轻易挪住人了,就在厅堂一角给人看的病。
李秋岁进门看见就往那处奔,等到了跟前儿,确定李三祝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这就代表生命体征还在,人就还活着!
不等松口气庆幸,李秋岁面色又阴寒下来。
实在是李三祝的模样太凄惨了一些。
老大夫忙着救命呢,还没来得及给李三祝处理满头满脸的血污,再加上右边大腿整个扭曲成了S型,小腿肚子往下几乎断成几节,整只右脚软踏踏的,骨肉模糊成一片。
“爹!”李秋岁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小心翼翼握住她爹勉强还算完好的粗糙大手,“爹,你不会有事,我这就带你回家。”
“胡闹!哪里来……”
“呀!是李姑娘啊!这是你爹?”
“这时候可不能乱来!你来的正好,你爹受伤不轻,内脏有稍许出血……这样……我这里有祖传金针……”
老大夫正在救治李三祝,发觉有人动他的病人,训斥的话脱口而出,看见是李秋岁,一眼把人认了出来。
李秋岁握住李三祝的大手,源源不断的输入木系异能,李三祝青黑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好看起来。
老大夫的喋喋不休让李秋岁找回一丝理智。
确定她爹没有性命之忧,李秋岁深吸一口气,又像模像样的给李三祝仔细把了一次脉,这样子就像是方才太激动,没能把出脉象,这会情绪稳定一点,重新把。
“你爹这样子,暂时只能用人参吊命,至于体内的淤血,只能靠针灸疏通,等着自行排出体外。”
这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
内脏出血,这时代除了针灸,真没好法子止血。
老大夫提都没提李三祝腿的事,在他看来,伤成这样,能捡回一条小命都算奇迹。
第二百一十章 感激
李秋岁很感激老大夫没有见死不救,她爹要是没有人参片吊着那口气,根本等不到她过来。
纵然她的异能等级再高,也真没本事从阎王手里夺命。
李三祝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又对老大夫存了感激,李秋岁松口气的同时找回了理智,不知不觉眼泪水竟糊了满脸。
抹了把脸,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
老大夫没再给李三祝把脉,李三祝脸上的那一丝人气,他见着李秋岁一激动,惊讶自己救的人竟然是李姑娘的爹,心里还记挂着救人,根本就没去留意。
至于时擎,正主到了跟前,还踌躇不知道怎么交代这事呢?李秋岁一哭,慌了手脚,注意力就都在李秋岁身上。
其他围观的人,包括医馆跑腿的小学徒,听了东家和几人的对话,都猜测这人八成是不成了。
有人注意到李三祝的面色,还当是病人回光返照。
“县衙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这时候医馆又进来了一行人,看衣着配置就知道是官府查案的官衙,没进门儿就开始吆喝。
毕竟是出了人命,急于找当事人问清楚案情。
“谁让人去报的案?跟死者又是什么关系?”
李秋岁皱眉,朝时擎看过去。
她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群人堵在医馆门口,倒是没工夫琢磨,还死了人么?
“是我的一个下属。你先救人,我去同官府的人交涉。”时擎压低声音飞快交代一句,径直朝那行官衙走过去。
李秋岁不清楚始末,她爹虽然眼下没了性命之忧,可她也真没别的心思去关注旁的事。
直觉这事情跟时擎有关系,先让他去应付最好。
“李姑娘,你快看看哪种金针最合用……”
老大夫已经把一排排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金针依次铺排在李秋岁取用最方便的右手边。
在老大夫的眼里,能再次见识传说中杨神医的得意弟子施展针灸绝技是他三生有幸。
至于官衙的官差,他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自然是治病救人排在首位。
“师傅,汤药来了!”
先前被吩咐去熬汤药的小学徒捧了一碗汤药过来。
“那几片人参虽然先给你爹掉了一口气,可你要针灸,还得依靠汤药持续来吊命。”
李秋岁点头,没去纠正她爹现在不用吊命了,肢体接触传递异能,确实没有利用金针直达病灶的效果来得更好。
李三祝的外伤看着极为可怖,可暂时不碍命,正如老大夫所说,先救命再治病,这内脏受伤淤血,还是尽快修复的好。
老大夫亲自把药碗接到手里,“你小子不错,有眼力见!”
原来汤药到手,虽然还冒着热气却不烫手,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煎好药,都算手脚麻利,竟然还能想到给冰镇降温。
李秋岁也朝那小学徒看过去一眼。
小学徒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撂下一句“师傅救人要紧”,一溜烟跑没影了。
“跑什么跑?没出息!”
老大夫嘴里嘟哝,不妨碍他给李三祝喂药,李秋岁去抢药碗,人家还嫌弃她多事,“我来!你赶紧着手针灸,你爹还等着你救命呢!我可没把握能把你爹救回来!”
李秋岁看着死倔死倔的老头儿,就说话的功夫,快速把一碗药灌到了她爹嘴里。
怕人昏迷着,意识不清,再把好不容易喂进去的药给吐出来,就一直用指腹给按压着。
“谢谢您了!”
不等老头儿再催促,李秋岁就选用了合适的金针,一根根扎进了李三祝受伤的内脏附近。
老大夫只当是李秋岁在帮忙疏通经脉,排出淤血,实际上她偷摸在利用异能修复伤处。
李秋岁手法极快,李三祝的恢复状态极佳,表现在外的皮肤面色渐渐恢复生机。
在不懂医术的人眼里,忽略李三祝满身的血迹和那一条断腿儿,面色和常人无异,甚至还有些精神焕发的错觉。
老大夫离得最近,饶是见识过李秋岁出手,知道人家天赋极高,又师承杨神医,也被真真切切震惊了。
老大夫一眼不眨从头到尾看着李秋岁动作,直到李秋岁收针,才凑过来小心翼翼询问,“李……姑娘,能否让老朽看看李老爷的脉象?”
一看是老大夫出声,李秋岁就道:“您尽管看就是!还有,我想把我爹带回家亲自医治,还望您老能行个方便。”
李秋岁对这老头儿颇有好感,说话就特别客气。不然,这是她爹,她非要把人带走,谁也没资格阻拦。
主要是李三祝那伤腿儿,不是她不相信这老大夫的医术,凭借现在的医术手段,就是她师傅杨神医出手,不留下坡脚的毛病都算医术高明,不说以后还想干力气活儿。
家里边儿现在不愁吃喝,是用不着像以前出大力气干活,可想不想跟能不能是两码事。她既然有异能在身,又有能力和手段,自然不能让她爹留下残疾和遗憾。
多了一世的记忆,还是不太好又记忆铭心的记忆,爹娘和兄姐就是李秋岁唯一的执念,没了对他们的一份牵挂,李秋岁和行尸走肉真没分别。
“岁岁,爹怎样了?”
“岁岁,你爹怎样了?”
两道声音把李秋岁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抽离,一抬眼就看到李长雷急急忙忙奔过来,李长山在后面搀扶着惊慌失措的柳氏,夏禾踉踉跄跄跟在最后。
“娘!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我爹暂时没事!”李秋岁一直蹲着施针,下意识挡住李三祝道。
说没事,不等几人松口气,就闪开点儿缝隙,柳氏一眼看到李三祝的真实模样,一下子面无人色,喉咙哽咽,用嘴型嗫嚅了一句,“当家的……”
“娘!”
柳氏这一晕厥过去,李长雷急忙往回奔,兄妹几人怎么呼喊都人事不知,还好李长山一直搀扶着,没让摔到地上,就顺势把人抱在了怀里。
“我去看看。”
李秋岁没有阻拦老大夫,她娘估计就是惊吓过度,昏厥了。
她爹的外伤虽然暂时不致命,却也容不得再拖延。
这样的伤势着实吓人!
李秋岁手脚麻利的开始给李三祝擦洗收拾,清洗血迹。
医馆两个机灵的小学徒见状主动过来打下手,其中就有帮忙煎汤药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又转了过来,看他师傅不得闲,一声不吭又过来帮忙了。
等把人收拾妥当,给右边大腿正骨最好能把李三祝人喊醒,神志不清的状态,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容易让人受惊走魂。
柳氏这会已经醒了,就看着李秋岁的动作,一直默默的流眼泪。
李秋岁过去轻轻握住柳氏的手,“娘,我爹真没事!就是那条腿儿,我得给他正骨。昏迷着正骨不好,您过去帮忙把人喊醒。等正好了骨,咱们就一起回家。”
真的……能回家!
柳氏眼巴巴的看着小闺女,喉咙像梗了一团东西,硬是发不出声。
李秋岁点头,抚了抚柳氏僵直的脊背,“您记着啊,只要不碰着我爹右腿,身上其他地方,您就是上手拧两把都没事儿。”
“你爹真没事了?”
柳氏这一开口,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啦流下来,一面哭还不忘一面数落,“他就是逞能!你都说了让他去哪都多带两个人……就是不听劝!怎么没让人打死?这要是被人打死了,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
李秋岁朝兄姐点头,示意没事了。
也不去管她娘颠三倒四的抱怨话,任由着她发泄,能哭出来,闹出来就好了一大半。
“不是说要把人喊醒吗?等着……”
话说的狠了,等柳氏真到了李三祝跟前,虽然被擦洗的能见人了,鼻青眼肿的模样也正能让人看的更真切。
这浑身上下也没个人样,该往哪下手?
柳氏看李秋岁。
李秋岁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蒋县令和方启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原来县衙的衙役问话,有人认出了周平,才知道出事的是李三祝。
这人在县令和朝廷那里都是挂了名的,出了这种事,得赶紧往上报,不成想县令竟然亲自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气愤
“李老爷怎么样了?这事是谁干的?听说还出了人命,光天化日之下,谁那么大的胆子!”
也不怪蒋县令气愤,倒不是李三祝跟他关系多好,就是粮食增产,这多大多重要的事。他都上奏折加急上报朝廷了,这要一经证实证明没有弄虚作假,李三祝封官封爵都是早晚的事。
这个关键的时候给他整这一出,初来乍到,没头没脑,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诚心坏他的好事?
李秋岁和李长山兄妹飞快对视一眼,李长山不动声色点下头,径直朝蒋县令和方启走过去,拱手道:“蒋县令!方公子……”
“是李家大公子!”
李长山和蒋县令这边你来我往的寒暄,柳氏扯了扯李秋岁,“那边让你大哥去应付,咱们赶紧去叫醒你爹。外头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他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再睡下去那条腿是不想要了……”
柳氏嘟嘟囔囔,一把下去,朝李三祝腋下的痒痒肉狠掐了一把……
李三祝还没睁开眼就嗷得先叫出声了。
柳氏一直没松手,听声凑到李三祝眼跟前查看。
“怎么还没醒?要不,换个地方再来一下?”
李秋岁瞪圆了眼睛,她娘下手真利索,说上手就上手,还想说她爹这哪是没醒,没听见都疼得嗷嗷出声了嘛!
“嘶~醒了醒了,赶紧松手!”李三祝使劲夹胳膊,把柳氏手里的软软肉救了回来。
“暧,真醒了!”
李秋岁也没工夫去分辨她娘这是惊喜还是遗憾,趁她爹不留神,三两下把骨头给扭正,有老大夫帮忙,给夹上夹板标正,用纱布一圈圈牢牢捆结实……
就这么一会功夫,李大祝李二祝兄弟连同李老爷子也赶过来了。
老爷子进门就问,“三祝到底咋样了?”
李长山还在和蒋县令一处说话,李长雷忙过去搀扶老爷子,“爷爷,您怎么也来了!我爹没啥大事!”
这边话没落地,那边成员外到了,夏禾已经同他家延寿定下亲事,和李家是正正经经的亲家,这一听人说李三祝出事,紧赶慢赶也来了医馆。
“亲家,三祝兄弟,这是咋的了?”成员外三两步跑到李三祝跟前儿,一身的肥肉都跟着晃了晃。
没事!
李三祝这会子疼的狠了,额头一层的虚汗,说不出话就使劲地摇头。
柳氏拿着帕子给李三祝拭汗,“成……亲家怎么也来了,没啥大事,就是当家的断了一条腿……您怎么也知道信了?马上就家去了,怎么还大老远往医馆跑?”
“我听你们村儿遛子兄弟说的,我已经让人去书院告诉长安和延寿了。”
成员外让小厮去喊成延寿,未来老丈人受伤,都在县城,怎么也得过来看一眼,李长安正好在一处,就一块儿喊了。
说曹操曹操到,李长安和成延寿前后脚到了医馆。
李长安直奔李三祝跟前,成延寿就站到眼睛哭成了红桃子的夏禾旁边,递过去一张帕子道:“别怕,先擦擦眼睛……”
闹闹哄哄,这么些人挤在医馆,马遛子就是个大嘴巴,有他帮忙宣传,等着吧,一会准还有人来。
李秋岁一阵脑门疼,过去找李长山。
李长山,时擎,蒋县令和方启还站在一处说话。
李秋岁道:“大哥,爹没啥大事了,这么些人挤在医馆也不是事儿,咱们赶紧张罗着家去吧!”
又蹙眉看蒋县令,“不管打人者是谁,这事总归发生在临山县,县令大人,还是先发告示让捕快尽数将人拿住要紧。”
拿人?
小丫头话说的轻巧,他也想拿人,可看犯事手法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所为,不要说耽搁这么半天功夫了,就是在当场,府衙那些捕快也不定能尽数将人拿住,这会还到哪儿去拿人去?
好在李三祝没有性命之忧!
蒋县令心里庆幸,也没想同个小丫头多费唇舌,就同李长山道:“李大公子放心,县衙已经有衙役去拿人了,就是县衙人手有限,不定什么时候破案,你们暂且回李家村听信。出了县城,回李家村的一路上我会让衙役一路护送。之后,为了避免同样事件发生,家里人就尽量不要外出,非要外出,就多带几个家丁陪护。李老爷呢,伤筋动骨,总要好生养养,种庄稼可是要出大力气的,等朝廷那边的封赏下来,倒也不必去在意这类宵小之徒……”
在蒋县令看来,这李家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也是,有那么个日进斗金的果园子,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眼红,家族里又没有什么有出息的人庇护。
等到朝廷封赏下来,家里有人正经当官儿了,就没有不长眼色的过来打坏主意。
李秋岁面色阴沉沉的不好看,蒋县令的意思她是听明白了,她爹差点被人打死,一句衙役去拿人了,就没了下文。还朝廷封赏,难道没有朝廷封赏她就要白白吃了哑巴亏吗?
这人这么说话,李秋岁知道没存什么坏心思,甚至还真费心为他们家打算了。
李秋岁抬手打断还要说话的蒋县令,“县令大人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我爹是在临近县城出的事,那地方虽然偏僻,平日也不是没人涉足。县衙人手不足,我们小老百姓也谅解,我们兄妹也不说让人为难的话,烦请县令大人帮忙出个告示,我李家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悬赏知情人,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一经查证属实,官衙给作保,定不吝银钱感谢。”
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
打个比方,大家最不陌生的就是土地买卖,就按十两一亩的水田算,一千两就是一百亩。
蒋县令傻眼,这丫头可真会给他出难题,真要这么着,临山县的三教九流可就有事干了,谁不眼红那一千两银子?
三教九流这要一忙活,县衙就不得清闲,他哪还有安稳日子过?
偏偏一时半会儿,人家也没提让他为难的要求,他还真想不出好理由去反驳。
时擎不动声色看了眼李秋岁,今日这事十有八九是他那好嫡母所为,他自然没打算放过那女人,还说私下找这丫头商量,一直不得空。
可看了蒋县令的态度,一直好声好气耐心跟李家兄妹说话,这李家的根基比他先前调查的还要不简单。
时擎眸色深了两分。
蒋县令在李秋岁那里吃了瘪,再次找上李长山说话,“李大公子,官府出个告示不难,可谁去辨别这其中的真假?县衙本来人手就有限,这要是县衙涌来许多自诩的知情人,哪有功夫一一甄别,要都张嘴要银钱,不是白白浪费银钱吗……”
“还望大人成全,区区银钱能成事,草民兄妹不吝尽绵薄之力,只愿早些助大人破案,缉拿凶徒归案。”李长山也听出点意思了,说话自然要站到自家妹妹一边。
方启主仆一直充当木头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个专门凑过来看热闹的。
看出蒋县令还要掰扯,方启朝李秋岁所在方向看过去一眼,直接了当道:“就依李家兄妹所言!天色不早,早些安排人互送李老爷回李家村吧。”
方启说完话转身就走了,都知道话是对蒋县令说的,李秋岁视线还是朝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看过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各异
这边送走蒋县令,一行人回李家村天色已擦黑。
李秋岁远远就看见老太太和李秀儿等在村口,不等骡车停稳,她先一步跳下来,“奶,怎么还等这儿了?我爹没事,人都跟着我们一道家来了。”
“岁呀!你爹真没事?”老太太不等李秋岁来扶她就一把抓住孙女的手,一听说三儿子出事,那个心焦的哟……
“真没事!您瞧,我爹人就在我身后的骡车里……”
干脆给人扶上骡车,亲自去看一眼。
李秋岁说着话,就一面扶老太太上车。
李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搬到新家去了,就在李秋岁家那一片。
从这里到家差不多要穿过整个村子,天一黑,路不好走,加上年纪大眼神腿脚都不好,再把人给摔出个好歹。
李三祝就在李秋岁坐的这辆骡车上,身上的伤虽然暂时不碍命,从县城到家,赶骡车,想要平稳一点儿,怎么着也得一个多时辰,李秋岁不放心,时时刻刻不错眼盯着。
老太太一到车上看见李三祝就开始流眼泪,“三儿啊,怎么伤成这样了?到底怎么一回事?让你爹和你兄弟去瞧瞧,我说去瞧瞧……可人一走,就都不见影了!急死我老太婆了……”
老太太说话颠三倒四,可见是被吓得很了。
李三祝断了一条腿,浑身上下都是伤,一路上,骡车行驶再慢也还颠簸,伤口痛的厉害,这会儿人还清醒着,老太太一哭,他就咧着嘴安慰,“娘,没事了,都没事了……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别哭哈,我这伤口还疼着,您一哭我就更疼了……”
“三儿,你别动弹……我不哭……到底是哪个丧良心的干下这事?”
等李三祝把老太太安抚好,骡车到了自家门口,隔壁马老太那边围了好些村里人。
“是三祝家的骡车吗?”
“三祝回家了?”
“人呢?走,咱们过去看看……”
这边骡车还没停稳,包括马遛子在内,就有好些人围上来打听情况。
“是三祝吗?怎么样了?”
“还说明个儿去县城看看……”
村里人,谁家有个什么情况,甭管背后怎么议论的,当面了,邻里邻居都兴问候两句表示关心,这时候你也不好朝人家摆脸色,就由李长山这个长子去应付。
“马四叔啊,我爹没大事儿……多谢大家关心……”
这时候小石头从里面将大门打开,人不用下车,骡车直接往院子里面赶。
哪里都少不了马遛子,他跟着进了家门,招呼热心邻居小心翼翼帮忙抬着李三祝安置好,一摆手道:“咱们都出去说话,让三祝好好休息。”
李长山跟着往出走,“多谢各位叔伯,赶明我爹好了,我家摆席,专门请了各位叔伯上门喝酒。”
“长山,喝不喝酒都是小事,你爹没事儿,咱们也就放心了。咱们就隔壁住着,需要帮手,你就招呼一声。”
“是啊是啊,招呼一声就行。”
李长山拱手目送各位邻里离开,家里消停了,一家人这才得空商量今日的事情。
老爷子先说话,“长山,那位蒋县令怎么说?你爹这样子,到底是谁干的?周平不是一直跟着么,听说他也被打伤了?他人呢?”
周平的确受伤了,当时一群人围上来,手里都提着棍棒,一看就来者不善。他一直死死挡在李三祝前面,被人一棍子砸在脑袋上,当场就昏了。
时擎的人一起把他送去了医馆,人虽然清醒了,脑袋还昏昏沉沉。
这会听老太爷提他的名,赶忙跪下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和老爷去给酒楼送菌蕈,那段路虽然偏僻一些,来来回回都走惯了的,突然就冒出来七八个人,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小的没用,护不住老爷,请老太爷责罚!”
这会听老太爷提他的名,赶忙跪下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和老爷去给酒楼送菌蕈,那段路虽然偏僻一些,来来回回都走惯了的,突然就冒出来七八个人,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小的没用,护不住老爷,请老太爷责罚!”
“你先起来,怎么处罚?等你家老爷好了他自己来。”
“周管家,我爷爷说的在理,你先下去休息。”
李长山赞同老爷子的决定,当时怎么个情况,他爹这个事主最清楚,眼下他爹最要紧是养好伤,之后再下决定不迟。
“爷爷……”
李长山把他和李秋岁同蒋县令说的那番话细细说了一遍,“拿银子当敲门砖,先把行凶者抓住,这谁指使的?怎么个目的?也就清楚了。”
还有一点他没说,这次能让县衙县太老爷出告示悬赏也是想敲山震虎,自家在临山县并不是没有跟脚的暴发户,想打自家主意的宵小也该掂量掂量。
说到底还是自家没个能耐人!
李长安和李长雷都握紧拳头。
李秋岁看着她大哥说话没言语。指使者是谁?看时擎忙里忙外那劲头,十有八九是他那好嫡母没跑,可那伙子手段很辣的凶徒也不无辜,她爹差一点就被他们打死。
甭管是从哪头找,一个也别想跑!
……
……
隔日,李秋岁吩咐赵大去县衙送银子,这一回她也没朝柳氏要,直接甩出了五千两银票。
说是悬赏知情人一千两,李秋岁就说:“只要能提供线索,哪怕能让咱们把周边三教九流摸索清楚就都给银子。”
赵大一时半会没明白李秋岁的用意,但不妨碍他照吩咐去办事。
因此,这两日的县衙就比较热闹,有第一个提了一嘴周边县城背地里的势力分布,从赵大手里得了银钱的,回去这一宣扬,那过来说的可就多了。
比如哪家开的武馆名头最响,哪家的镖局从来没人敢挡道,哪家的赌场妓院养了多少打手这些……
方启和他的小厮松原住在县衙后面,前头发生的事就是没有刻意打听,蒋县令也一日几趟过来叨叨几遍。
“你说说,你说说看,这李家人到底想干什么?我可算看出来了,这家人是真有银子,也不怕花银子。可那么些银子!我看着都眼馋!就是扔水里也能听个响啊!这么撒出去的意义在哪里?那李三祝是伤着了,可他媳妇脑袋没坏吧,怎么就由个半大小子和小丫头胡闹?这李三祝也真是,你好好的种地,就是盯着最小的那个小子读书也比这么干强啊!家里人出息,当官了,哪路的宵小还敢找事?我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也不知道人家是没听懂还是不想懂?”
方启提笔写字,丝毫不受蒋县令影响,旁边帮忙磨墨的松原好像对这副情景也习以为常。
等蒋县令好不容易说累,有功夫喝杯茶歇歇嗓子,松原才瞅过来一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蒋大人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了,是深谙为官之道的老油条呢!人家李大公子都说,拿银子出来悬赏,是帮你蒋大人早些缉拿凶手破案,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蒋县令一门心思都在粮食产量翻倍上面,这事成了,他李三祝封官加爵青史留名,自然也少不了他这个伯乐的好处,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捉拿凶徒破案呢!
“县衙那么些事儿……再者,我这不是担心李家人,再无意得罪什么人,影响了高产粮种的试种推广就麻烦了。”
被松原一语道破了行径,蒋县令羞囧,讪讪得去看方启面色。
方启慢条斯理的停笔净手,“蒋大人只管忙县衙的事,李家既然派了管事,你派个人盯着,别让闹出大事就成。”
蒋县令过来也不是真为了李三祝的事为难,主要是这位的身份特殊,有事儿没事儿先过来叫声苦,有人兜底儿,他这新上任的县太爷可就轻松了。
松原说他深谙为官之道一点没冤枉人。
蒋县令走后松原不禁嘀咕,“姓蒋的一家都是老狐狸,还说这位年轻气盛,有几分风骨呢,亏他读了那么些圣贤书!”
方启不以为意,“你去把那位赵管家整理出来的东西弄一份过来我看看。”
那丫头弄这一出,面上看去为了出一口气儿,意气用事的砸钱,搬出县衙为她家办事,这件事本身就能震慑住一些人,可心里总觉得事情远没这般简单。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按耐
李秋岁家里,确定李三祝没有性命之忧后,按耐住了利用异能一下子把人治好的想法。
李三祝表面的青紫痕迹和断了的右腿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
好些人上门看望,李家村交好的人家就不用说了,有送一篮子鸡子的,也有割了肉买了点心的。
和陈七老爷也算亲家,一听说这事,陈七老爷亲自领着嗣子,也就是李秀儿的未婚夫上门。
这些人离得近,听说了也不足为奇,可郑家的人第三日一大早也上门了,来人竟是两年多没见的郑蓥。
李秋岁一大早出门,还说去山上找几种草药,主要是她嫌弃医馆里买的,年份和药效都达不到她的要求。
就是找不到何意的,她手里准备了种子,以她如今的异能等级,也能轻易的催发成长。
出门一趟也能有个说头,总不能凭空变出来草药吧!
正好撞上下马车的郑蓥,李秋岁意外又不算多意外,之前就听郑妍来信说了郑蓥回来考童生试。
两年多没见,郑小公子长高了一大截,颀长的身形,竹青色的宽博长衫,一举手一投足,愈发趁的人高雅不俗。
来者是客,李秋岁把人往家里请,“你怎么也听说了?什么时候回的府城?”
郑蓥看到李秋岁的模样松了口气,这丫头有多在乎家人,真怕她不管不顾乱来。
“回来有几日了。还说过几日再过来看看,昨日傍晚听说了姨丈的事,这会儿才赶过来。姨丈怎样了?什么人做的?抓住人没有?”
临山县城就有郑家人开的铺子,昨日傍晚才得的消息,这是没合眼坐了一夜的马车。
“我爹已经没事儿了。县衙的捕快这两天正在抓人。”
就是还没抓到人?
郑蓥皱眉,“这事你别着急!我先去看看姨丈,等会去县衙跑一趟。那位新上任的蒋县令我知道,在京城,蒋家跟我们郑家还算有点交情,我手里有我祖父的名帖。”
李秋岁看一眼郑蓥眼底的青色,“你不用去县衙,蒋县令对这事还算上心,什么人做的我心里也有数……等看过我爹,吃过早食,你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不着急……”郑蓥还要说话,小石头追上来说蒋县令和方公子过来了。
李秋岁回转身,还想说让小石头去找大哥出来待客,方启和蒋县令就出现在视线内。
两人也朝李秋岁望过来,她不好领郑蓥先走人,就站在原地等候。
等人到了近前,蒋县令道:“李姑娘,李老爷怎样了?这两日县衙公务缠身,好不容易得空过来看望李老爷,怎样?无碍了吧?”
李秋岁福了福身,“蒋大人,方公子。多谢二位百忙之中上门看望!”
在别人跟前能客套说无碍没事了,跟这两位可不能来客套的那一套。
李秋岁,“命暂时是保住了!就是右腿,将来可能会影响走路。在想亲力亲为下地种庄稼是不成了!就是希望把歹人早些捉拿归案,审审这背后是不是诚心有人想坏事儿。再者,咱小老百姓可没那能耐去得罪这般厉害的人物。把人查出来知道目的还好,不然,还是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
蒋县令一听李秋岁说话就头疼,这丫头什么意思,想说麻烦还是他们带来的喽?
他也想抓人,可那帮人一看就是惯犯,经验老道,早不知道躲哪旮旯去了,县衙统共就那么几个捕快,这么两日功夫到哪抓人去?
“咳!李姑娘放心,跑不了他们,到时候好好审审,把这背后之人一块关进大牢。”
李秋岁满意了,给相互介绍了人,“这位是郑家郑公子。”
“这位是我们临山县的县太老爷蒋大人,这位是方公子。”
两方人拱手见过礼,李秋岁让小石头先领三位客人去看李三祝,自己则亲自去寻李长山来待客。
李秋岁走后,郑蓥迟疑的问方启,“你是六公子?”
在京城他是见过这位的,怎么六公子到了临山县?
嗯!方启问说:“回来考童生试吗?”
听郑老大人说过……
“准备什么时候下场?”
“明年春天下场……”
郑蓥见过了李三祝,蒋县令就在眼跟前儿,自然不用去县城,也用不着郑老爷子的名帖,蒋县令就利索的表示会用心督促办案。
蒋县令和方公子看过李三祝没耽搁就回来县城。
等郑蓥见过了李长安,也没在收拾好的客房过夜,当日傍晚也赶回了府城。
……
又过了两日,李秋岁听赵大说了这几日的收获,“姑娘,昌顺的大东家亲自找了我,他提的那些人跟咱打听来的基本吻合。”
李三祝受伤回家的第二日,昌顺的人就上门看望,带了好些补品和药材。
之前跟家里人提了时擎的身份可能会带来麻烦,让出门小心的话。因此,心里都有了怀疑对象。
可这种话跟谁都没说过,昌顺的大东家这样积极殷勤,是怕李秋岁怀疑到他们头上找麻烦。
爱咋想咋想,李秋岁没功夫去解释这种事,“县衙那边还没头绪吗?”
“这几日,那些捕快也没闲着,就是连个人影子都没抓到,咱们给的孝敬,喝茶的铜子,都不大好意思拿了。”
“该给的甜头不要省,总有用到他们出力的时候。”李秋岁眯眼,又吩咐赵大,“临山县城就有裕升武馆吧,明日咱们就去见识一下。”
“有的,不过就是一处小分馆。”赵大不知道李秋岁的用意,还是老实答了。
……
隔日,赵大一大早就把骡车停在了大门口等李秋岁。
李秋岁洗漱好,再次换上了一身男装。
骡车里换衣服不方便,柳氏这两天照顾李三祝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到了县城,直奔裕升武馆。
这处之所以叫裕升武馆,就是裕升山庄的庄主姓裕。旗下所涉猎的营生贯通大启朝南北,其中裕升武馆狭义的名声最为远扬。
李秋岁到武馆的时辰有点早,说找人家管事,看门的小厮说管事没到,随便找了个由头,被领路的小厮领着往校场走。
武馆的门脸不算多宽敞,越往里走地方越宽阔。
远远听见哼哈人声里夹杂着枪矛刀剑等武器的撞击声。
再走两步,一群打着赤膊满头大汗的习武之人映入眼帘。
第二百一十四章 装束
李秋岁十岁出头,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一身小子的装束,看到的人都以为这是新来学武艺的,这其中就包括领路的小厮,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给她介绍裕升武馆。
“公子,你看,那一片都是我们练武场的范围。新入武馆,年纪小些,就在边上先练习基本功打磨根基。勤奋些呢,五更天就有人过来扎马步……那边还有梅花桩……”
李秋岁趾高气昂,抬手不客气的打断了小厮说话,“我是有意向过来裕升学武的,就是看这些人的架势,想来教武艺的武师傅也没多少真本事。”
她过来就是砸场子……哦不,找人切磋,一直好声好气让人误会,接下来都不好意思翻脸了。
李秋岁说话没压低声音,甚至有意提高了音量,这时候已经到了练武场边上。
学武之人耳聪目明,没几个是好脾气的。
“小子,怎么说话呢?”
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叫看这些人的架势?
“有能耐你过来,咱们过两招!”
大言不惭,看不起谁呢?
“就是,有种就上来过两招!”
李秋岁一句话就让人家摩拳擦掌想揍人。
她正巴不得呢。
三两步到了一群人高马大的虬髯大汉对面,和人家对质。
练外家功夫的人体魄一般都比较壮实。
李秋岁鼻孔朝天,叉着腰,气势一点不弱,“过两招就过两招,谁怕谁呀?”
“哎嘿,哪来的小子,够嚣张!那就别怪我老孙以大欺小……”
说话这人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抓李秋岁的肩膀。
李秋岁身高不占优势,被蒲扇般的大手摁住,正面对上容易吃亏。
一扭身,躲开的瞬间趁势绕其身后,迅速抬腿,脚尖朝对方的右侧后腿弯处的麻筋踢过去。
嗷!
她动作极快,出脚又准又狠,那人顺着抓人的惯性,跪趴在地上,抽筋似的疼痛,想站起来,尝试几次都无果。
“小子,你找死!”
一出手,就废了一个。
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抬手偷袭,一掌朝李秋岁后脑勺劈来。
她没回头,微微斜身,歪了下脑袋,背对着人,不退反进,一把扣住偷袭的大手,就像肩膀上扛了一只大手臂,身体那么一璇一转,就把那只胳膊生生给卸下来了。
嗷!
接连败了两人,剩下的人对视一眼,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拳头掌风齐出,再没了先前的顾及,四散着去围住人。
李秋岁滑溜地蹿来蹿去。
自从学医,人体的穴位她门清,就是不动用异能,只要让她近身,认准穴位,三两下就能放倒一个。
有人动了拿武器的心思,他们开始只想教训一下,没想着伤人出人命,这会儿打着打着也来了火气。
武器架子就在练武场边上,之前还有人拿着武器练功,这会儿捡起来就朝李秋岁身上招呼。
李秋岁也没想着伤人,不过是借助身体的灵活躲闪反击,这会儿见他们动真格的,她也甩出了自己的鞭子。
鞭子被灌注了异能,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藤条编织而成,实际上并不惧刀砍剑刺,就像长了眼睛,专朝拿着武器的手上抽。
“住手,都住手!”
李秋岁看人都停手了,她也很讲究武德,收好鞭子整理好衣袖,笑意盈盈看着喊话之人。
这时候还站着的人不及躺下的十之一二。
“谁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喊话之人走在最前头,四十多岁,身后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三人都是下裤上褂,布绞成绳,绑袖绑腿束腰,极其利索的装束。
在这宽敞的练武场,骤然响起的声音显得尤其洪亮。
“古师傅……”先前给李秋岁领路的小厮,这会儿腿都吓软了,踉踉跄跄跑过去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么说是过来找茬的!”
一指李秋岁,“就这么个豆丁大的小子!净给我丢人!”
被小厮恭敬称作古师傅的人目光不善的从李秋岁身上一掠而过,看向还站在那里包括躺在地上哀嚎的几人,暴喝,“丢人现眼,没死的都给我利索站起来。”
一群人起身,站到那位古师傅身后。
“小子,哪来的?胆子够肥!”
故意来武馆挑事踢馆是吧!
李秋岁好整以暇看着一群赤膊大汉,咧嘴笑着一抱拳道:“古师傅,都是误会,我诚心来裕升学武艺,可看到他们有些失望,就忍不住说了两句心里话。他们没本事,脾气还大,出言不逊还想教训人,我当然气不过。”
李秋岁嘴皮子利索,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奈何习武之人都是直脾气。
“你就是欠教训!”
“敢来裕升挑事,不打你打谁?”
还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你看,是他们沉不住气,真不赖我!
李秋岁朝古师傅一摊手。
古师傅能气死,一群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蠢货,他能有什么法子?
“小子,你真是过来学武艺的?”
李秋岁忙点头,“是啊!可看这些人,听说都练好些年头了,真不行呀!”
“你……”
古师傅抬手打断不忿的人。
他心里也气呀,可那么些人都拿个小子没办法,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亲自出手教训了。
“裕丰,你向这位小公子讨教两招。”
“是。”古师傅身后的一个少年人站了出来。
这是裕家人?
出掌成风,练的内家功夫!
李秋岁这回用上了异能抵挡,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不动真格,靠小聪明,一时半会很难拿对方怎么着……
不能尽快拿下对方,还怎么有底气找茬嚣张!
方启离老远就看见李秋岁跟人动上手了。
对方是男子,看模样大了她五六岁,站人家对面,目测还没有人家的胸口高。
人家仗着身高优势,一点没留手,就那么一掌劈过去,那丫头微微后仰侧身,轻巧避开。
方启还来不及庆幸,就见李秋岁出手了,单只手快如闪电地钳住劈过来的手掌,向下一沉,对手瞬间面露痛苦之色,这还不算完,那丫头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扣住了对手的喉咙。
等方启到了近前,就见李秋岁已经松开手了,一抱拳,口中喊着“裕公子,承让!”
这会子知道谦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目的
裕丰一招落败,没受什么伤,不动声色甩着手腕子起身。
暗骂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力气竟这般大,面上却很有风度地朝李秋岁拱手还礼,“公子高义,在下心服口服。”
随着异能等级提升,李秋岁虽然不是力量速度系,却也不差什么。
看见方启领着松原过来,李秋岁只微微一点头,回头继续装模作样的跟裕丰拱手谦逊,“……侥幸侥幸,过奖过奖。”
古师傅面色不好看,旁边跟裕丰一起来的少年是个冲动性子,一抱拳,就要往前冲,“师傅,我去领教领教这位公子的高招。”
李秋岁无所谓,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古师傅。
她今日既然过来,谁不服气,挨个过过招就是。
古师傅虎着脸拦住冲动的少年,“回来。”
李秋岁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古师傅心里直打鼓。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裕丰在年轻一代身手算是了得,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亲自出手教训一顿这小子。
再看看鼻青眼肿的一群大块头,再多人上去都是送菜。
没架打,李秋岁显得有些遗憾,挑衅的话张口就来,“古师傅,裕升还有谁拿得出手,继续上呀!要不今日我先回去,等明个儿你们商量好了,我再来?不然,这样也行,裕升在府城、省城,甚至听说京城都有武馆,我挨家找过去?”
够嚣张!诚心找茬呀!
站在方启身后的松原忍不住吸口气,在心里给李秋岁竖了竖大拇指,小小声喊了一句“公子……”
方启示意他别说话。
自从李三祝出事,方启一直让人留意李秋岁的动静,在县衙一听说李秋岁来了县城直奔裕升武馆,后脚就撵了过来。
看这样子,前面已经动过手了!
方启不着痕迹的扫了李秋岁一眼,没吃亏就成!左右也没真的下狠手接下死仇……
“你!师傅,让我去教训他。”
“他就是诚心找茬,来裕升踢馆子的!”
终于有人把这话大喇喇喊出来了!
李秋岁朝那人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口中的话说的却很动听,“哪能呢?诚心找茬还能留手?再者,也不能在这儿呀!武馆门口多敞亮,敲锣打鼓,先宣扬一番再比试,打残几个,效果不是更好?咱过来就是诚心想学武艺,切磋过招也是为了互相了解互相学习,真没存坏心思。”
古师傅面色不好看,被裕丰拉了一把,长出一口气才算压住火气。
裕丰是裕家后辈,别看年纪不大,内家功夫已经练的颇有火候,在对方手里竟然没走过一招。
道上何时出现了这等人物?
对方虽然气焰嚣张,是真留了手,自家这边输的不好看,伤势却真没甚大碍。
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由不得古师傅不去仔细琢磨李秋岁的动机。
“不知裕升何处得罪了公子?听公子说话也是读书人,咱一帮子大老粗说话不会绕圈,还请公子有话直说。”
“看古师傅说的,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哪来的得罪之处?不过是小子的爹前几日差点被人打死,县衙追拿凶手,至今无果,就有人跟我说,这事跟裕升有关系,我这不就过来问问吗?谁知道我就是看到他们练功没忍住多说了两句,就被这么多人围住打了一顿。”
到底谁打谁呀?又是谁上来就嘴欠欠的?他娘的!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谁还忍得住!
一群鼻青眼肿的人肺都要气炸,奈何这么多人拿人家愣是没法子,就瞪大眼睛怒瞪李秋岁。
一群丢人现眼的!
古师傅移开目光,缓缓运气。
方启主仆一直没动地方,就看着李秋岁在那跟人耍无赖。
松原抽抽嘴角,忍不住去看他家公子。
李三祝一事,赵大整理带回去的一堆东西公子看了,他也看过,里边儿哪干裕升什么事?
松原就看他家公子一言不发,甚至连眉眼都没动一下。
李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古师傅今日之前压根不认识这人是谁?
手底下的一帮武夫,平日里仗着身手,横行惯了,真要一言不合把谁打伤,这种事儿……他还真说不好。
古师傅心思急转,他就是亲自出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把人拿下。
既然不是无端挑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小事化了。
这小子真不是善茬,真把事闹大,一张大红挑战贴递上,按规矩,裕升只能接招。
真在武馆门口摆了擂台,引许多人围观,能把人利索收拾了还好,不然,再让人去了府城京城……到时候,裕升就算能把人收拾了,也名声扫地了。
想到武馆的名声,自觉有了台阶下的古师傅勉强笑了笑,“公子说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能否容许老夫盘问清楚情况。这要真是裕升的人干的,我定然禀了家主绝不轻饶。”
李秋岁挑眉,达到了目的,也没必要在武馆多停留。
至于方启主仆,她只点了点头,也不管人家干什么来的,自家的事还没料理清楚呢,哪来的闲心管别人,径直领着赵大离开了裕升。
……
李秋岁回到李家村,周平家的过来说时擎已经等着了,“……太太不让人进门,我让当家的领人去了山脚下。”
柳氏知道李三祝出事十有八九跟时擎脱不开干系,没拿扫把撵人,能给好脸色才怪。
今日去县城这事儿估计瞒不住柳氏,李秋岁就道:“我娘问起来,你让她莫担心,就说我已经回家了,去后山采点草药,我爹的腿伤轻呼不得。”
“太太确实问了姑娘,还一直念叨您怎么还不回。我这就去给回个话,省了太太担心。”
李秋岁点头,又不禁多叮嘱几句,“这些日子辛苦你们,我娘那里你亲自跟着,手头有事儿就先放一放。”
“嗳!知道了姑娘!您忙……”
李秋岁领着赵大去后山,她也不待见时擎,可猜测只是猜测,一直不见这家伙露面,没机会问清楚,还说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完,再不主动现身,第一个就找这家伙算账。
“秋岁!”
李秋岁还没走出村子,听声耳熟,望过去,是李珍珍和沈尧。
李广平买的山地就在附近,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人家,点了点头就要错身走过去。
“秋岁,听说三祝叔被人打瘸了一条腿?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严不严重?有没有找好大夫给瞧瞧?给我哥看胳膊的那个大夫就挺好,我哥明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
李珍珍和沈尧并排站着堵在小路中间,李秋岁都笑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脾气
李秋岁这几天的脾气真不大好,也懒得多废话,径直往李珍珍身上撞。
沈尧眼疾手快把李珍珍扯到路边,“出门好一会儿了,咱们赶紧家去吧。”
目送李秋岁主仆走远,沈尧放开李珍珍,也不再搭理她,径直往家走。
今年他有十二三岁了,李珍珍比他还要大两岁。
有时候,真有些弄不懂李珍珍的想法,明明两家人的关系不好,李家那小闺女儿也不是好脾气,怎么总凑上去找人说话?
还什么你哥要考举人了……关人家什么事儿?
李珍珍跺跺脚跟上。
沈尧就在身边,她没忍住想看李秋岁变脸,谁知道那丫头越来越没教养……
……
县城这一头,李秋岁一走,方启主仆也跟着走了。
古师傅见没了外人,当场就变了脸色,“这件事是谁做的,人家都找上门了,最好能主动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
一群鼻青眼肿五大三粗的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好,都不承认是吧?别让我查到谁身上。”古师傅让人去调查,自然先从身份上查起。
……
松原憋了一肚子话,好不容易忍到县衙他们的住所,满屋子地转圈圈,“公子,你说李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她爹那事根本不干裕升什么事儿!这一点,李姑娘也是知道的呀!她一上门挑事,人家肯定要细查,就那么一身男装,能糊弄住谁?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裕升武馆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裕家开的吧?在京城,也有他们的武馆,那么多的纨绔公子,见谁敢去裕升找茬?李姑娘这回是真把人得罪死了!李姑娘到底年纪还小没多少见识,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要不,我去李家村提醒一句?”
松原觉得,吃了人家那么些大石榴,总该为人家出点力。
方启倒了杯茶端在手里,“你去传个消息,让松义尽快回来吧。”
“公子,李姑娘那边……”
“她那边用不着你操心。”
看松原还是不动地方,方启无奈搁下茶杯,“放心,她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件事不关裕升的事。”
方启没说,真要是裕升的人打伤了李三祝,她今日就能把裕升给拆了,怎么会单单把人打伤这么简单。
两人交集虽然不多,方启直觉李秋岁会这般行事。
所以,后面这丫头还会做什么?
松原对他家公子的话格外有信心,“哦,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方才您吩咐我干嘛来着?对了,松义,把松义喊回来。”
……
时擎看见李秋岁忙迎过来,“李姑娘,李老爷怎样了?想去家里看看,怕惹了李太太不高兴……”
李秋岁抬手打断他,似笑非笑道:“为的什么不高兴,你心里没数?行了,说说这次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时擎默了默,“是我嫡母找人做下的。我跟我爹说了情况,也去找了我那便宜舅舅。还请李姑娘见谅,没经过你的同意,我擅自把你们家和蒋县令府城郑家的关系提了提。你放心,有了我那便宜舅舅约束,我那好嫡母再不敢胡作非为……”
李秋岁再次打断时擎,“你上回说,你嫡母娘家有个兄长,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
时擎诧异李秋岁的问题,“啊!就是我那个便宜舅舅。镖局走镖,有时候人手不够,就会出高价去外头请人。我已经查清楚了,我嫡母找的人就是花大价钱从外头请的,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把人抓住。”
李家在临山县的动静,他们隔壁县城也有传闻,他跟他爹把事情一说,包括李家如今的关系网。
他爹当场就变了脸色,回后院训斥了时夫人,主动提出带他找了便宜舅舅。
不然,靠他自己,真没那么快查清楚真相。
在时擎看来,说了李家的情况,有时老爷和她嫡母娘家兄弟约束,那女人指定不敢再朝李家人出手。
李秋岁挑眉,“今次的事情,皆是因你而起,我这么说没错怪你吧?”
时擎低下头,缓缓跪在地上,“是我连累了李老爷!这条命也是托了姑娘和李老爷的福气苟活至今……要杀要剐,任凭李家人处置。”
“要是活剐了你能免了我爹这场灾祸,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李秋岁轻嗤。
“行了,起来说话,我这还有事要你去做。”
时擎苦笑起身,“姑娘请吩咐。”
“你把你那便宜舅舅每次走镖的雇主都打听清楚,尤其是那个冯家。”
李秋岁又提醒说:“听说他们家跟关外有生意来往,你把下一次走镖的具体日期打听清楚。记住,不要走漏一丝风声,只要打听消息,不要轻举易动。”
“说不定,这次连你娘和你妹妹的仇也能一起报了。”
当真?
时擎猛然抬头,眼睛赤红,一瞬不瞬盯着李秋岁。
李秋岁点点头,这件事其实她自己去做更保险,奈何手底下没几个人,又在隔壁县城,来来回回打探消息太费功夫。回来晚了,甚至在外面过夜,爹娘难免要担心。
时擎同时夫人有仇,他现在在他父亲身边做事,打听点事不难。
走镖这种事,不是三两个人偷摸就能完成,特别是冯家这种大雇主,大批的货物,路程又远,人手不能少了。再是周密的安排,总能听到点风声。不行,死盯时擎那便宜舅舅,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方面不用李秋岁多交代,时擎红着眼眶拍胸脯保证,“李姑娘放心,这事包我身上。”
时擎欲言又止……
李秋岁摆摆手,打发时擎,“回吧。我爹除了腿没好,其他没甚大碍。下次有事,你让人传话给赵大。”
时擎想到柳氏的态度也很无奈,“李姑娘,我那便宜舅舅说不定这两日会派人上门。”
“知道了。”
……
这边话音没落地,隔日一大早,时擎便宜舅舅派的人就上门了。
送了一大马车的礼品。
马老太太见天儿的坐在门口往李秋岁家这边看,一有人上门,她比看门的小石头还要激动,站在自家门口扯着嗓子就喊,“秋岁!你家又来人了。秋岁……”
“知道了,您老可歇会儿吧!”不搭腔,这老太太能一直站那喊。
李秋岁也很无耐,只得亲自出门。
时擎的便宜舅舅大出血,送来了好些东西。
果脯布匹那些先不说了,单是那根野山参都上了百年份,还送来了好些书画典籍,一看就打听了自家有读书人,投其所好来了。
李长山派人过来询问李秋岁意见,李秋岁理所当然让收下。
就当是赔偿她们一家的精神损失费,至于她爹李三祝的一条命……
该怎么算还得怎么算!
那天,再晚一步,她爹就真没命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下落
裕升武馆很快有人找到了李家村,赵大过来说,李秋岁一点不意外。
“姑娘,过来传话的人说那群歹徒有线索了,让咱们得空去一趟武馆。”
“嗯,知道了。今日不早,那便明日去一趟。”
赵大没说裕升的人自始至终没给好脸色。他知道李秋岁有意留下痕迹,果然,裕升的人不费功夫就找到了家里。
先前,他同松原一样疑惑李秋岁的做法,直到听了武馆上门之人说的那番话才算恍悟。
可这哪管人家裕升什么事儿,姑娘大喇喇去踢馆挑事,丝毫没手下留情……
接下来,这要怎么收场?
……
李秋岁没有给赵大解惑的意思,她看她爹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着也得拖上个把月再让人好利索。
还有头上流了那么多血,脏腑都受了伤,就是用了异能修复不碍命,也得慢慢养回来。
李三祝自己感觉没啥大事,除了右腿绑的结结实实,真感觉不到疼痛,他就有些躺不住了。
柳氏就不错眼地盯着,“你闺女都说了,还想要那条腿就好生养着!人家县城医馆老大夫都说了,你这条命能捡回来都算运气好!安安生生在床上躺好,少整那些有的没的!”
“没事,我感觉真没事了……”
“没事你也给我躺着!”
李秋岁进来当做没听见夫妻俩的官司,“我四哥明日该休沐回家了吧?二哥有空去接吗?不然,明早上我跟赵大走一趟?”
出了李三祝这事,由不得不谨慎了。
家里来个人,又离不开李长山这个长子接待,李长安那边,这几次都是李长雷来回接送。
李长雷这两年一直有意打磨筋骨学习武艺,李秋岁又时不时捣鼓点药汤子给改善体质,正常对上三五个人不成问题,由他去接人没什么不放心。
柳氏知道李秋岁三五不时还要指点李长雷,身手比李长雷还要强些。
“你二哥这两日不知道在闹什么妖?整日的不着家!方才还过来说明日让你二伯去接一趟。你要去,就跟你二伯去说一声,省他跑一趟了。”
李秋岁点点头,过去给李三祝切脉,明日她想去县城,就是知道李长雷找了李二祝让明日接一趟李长安,才故意这么说。
“等会儿我就去跟二伯说一声。我爹这还得好生养几日……娘,你把人看好,暂时不能随便乱动。”
“嗳,我就说不能乱动吧……”
……
翌日,李秋岁到裕升直接被那日领路的小厮带去了专门待客的花厅。
叫裕丰的少年迎过来,目光有些复杂的朝李秋岁的面容扫了一眼,“人都在里边,请吧。”
李秋岁今日依然是一身小子的打扮,这么穿,倒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实在是打了方便行事的主意。
花厅首座坐了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虽然一身宽松的武者打扮,眉宇和抬手间却不经意透露出丝丝儒雅之气。
古师傅坐他下首,与之相对的宾位上坐的人却让李秋岁稍稍意外。
“古师傅……方公子!”
李秋岁朝两人点点头,目光扫过首座之人,歪头笑看着算是熟人的古师傅。
这是等着人给她介绍呢。
古师傅抿了一口茶,眉毛都没抬一下问说:“恕老夫冒昧问一句,不知该称呼阁下李公子还是李姑娘更合适?”
李秋岁挑眉笑了笑,“古师傅请随意,一个称呼而已,李公子还是李姑娘都没甚打紧。”
哼!
古师傅砰一声搁下茶杯,“藏头露尾,来我裕升找麻烦,真当我裕升之人好脾气?都是泥捏的性子?”
松原站在他家公子身后,自从李秋岁进门,视线时不时扫过去一眼。
古师傅这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嗯,在他看来就是振聋发聩!
习武之人本来就嗓门大,这一声怒极又底气十足,威慑力可见一般。
松原本能缩了一下脑袋,余光下意识看他家公子垂着眉眼拨弄着杯盏,半天,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由担忧得朝李秋岁看过去。
只见李秋岁也正了脸色,“在下男装出门实在是为了方便,并非掩人耳目。到武馆来学武艺,总是要见到真功夫,切磋比试实属正常,那么找麻烦一说,又是何来?”
你那是为了切磋比试吗?那你后面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府城京城挨个挑战过去,那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好吧!
这话双方都心知肚明,偏偏古师傅为了颜面不好说出口。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憋了半天,古师傅终于憋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来。
李秋岁都笑了,论吵架她就没输过,故意曲解胡乱解释一通,“这跟女子和小人有什么关系?在下是女子,先前都解释过,是为了出门方便。年纪也确实不大,还没过十整岁的生辰……可习武之人,手底下见真章,难道就因为我没留手,裕升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输的太难看,古师傅就要从身份上找茬?”
“你你你……”
可怜古师傅练武成痴,能憋出一句文绉绉的话,还是从戏文里听来的。
临山县这边的裕升武馆,大多数都是古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输的又那样难看。知道了李秋岁女子身份震惊过后就是憋气,等查明了那个李三祝出事,根本不干自家什么事,肺差点气炸了。
一见面,又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自然没好气,就开口质问。
谁料,这丫头不单手段了得,更是牙尖嘴利,一开口说话,能把人活活气死。
李秋岁并没有气死人的自觉,“我什么?古师傅有话请直说。”
“你……你说你爹出事儿跟裕升有关系,我们仔细查过,查过了……这根本就不干裕升什么事,你这……这不是存心上门找麻烦来的?”
古师傅运气,好不容易把话说顺畅,“蒋县令,包括县衙专盯此事的捕快那边都问了,连凶徒的下落都打听清楚了,这里边根本就没裕升什么事儿……”
一听凶徒的下落打听清楚了,李秋岁眼睛瞬间就亮了。
“古成!”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谢礼
“庄主!”
上首的中年男人一出声,古师傅反应过来自己气急失言,瞬间停住话头。
“古成,事情后面慢慢说,上门即是客,先请客人坐下来喝杯茶。”
李秋岁对上首之人的身份有所猜测,古师傅一声庄主道破,算是印证了猜测。
至于,有事慢慢说还有没有其它含义……她只当耳朵聋了没听见没听懂。
既然一身男子装扮出门,李秋岁就没作寻常女子的姿态,拱手笑道:“原来是裕庄主,失敬失敬!”
裕庄主爽朗得哈哈一笑,“李小友客气!请吧!”
哼!
古师傅哼了声,不情不愿让出同侧上首的宾位。
李秋岁不以为意,微微笑着颔首表示了谢意。
先前的言语交锋表达了态度,裕庄主没发难之前,再不依不饶倒显得小家子气,就丝毫不介意古师傅面色不好看。
还留在屋里的裕丰引领李秋岁,坐到裕家主下首古师傅让出来的位置上,正好于坐在裕庄主左手宾位的方启坐了正对面。
忽略方启身后松原投过来的惊奇目光,方启显得很闲适地端着茶杯垂着眉眼。
李秋岁无暇分心关注旁的事,目光一扫而过,很快收回了视线。
有小厮进来轻手轻脚添了茶水,很快退了下去,偌大的花厅,似乎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李秋岁虽然着急所谓的线索,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也不急在一时,又看出人家有意吊她胃口,面上就显得很能沉得住气。
秉承着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信条,有样学样的手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任由思绪跑到九霄云外。
她二哥李长雷今日一早就没影了,近几日早出晚归来去匆匆,有心询问几句,一直没堵住人,心说今日晚黑怎么也要打问清楚……
裕庄主看出李秋岁似乎在出神,不由哭笑不得。
这姑娘也就跟他家小闺女差不多大的年纪,看模样,是一点不心虚上门找茬之事,乍一听说其所作所为,裕庄主其实并不如古师傅那般震怒。
家里以裕丰为首的一行小辈,仗着手底下有几分真功夫,平日虽然不至于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养成纨绔的派头,却颇有些自命不凡目下无尘。
能受受挫也好!
裕庄主视线掠过裕丰,不动声色扫一眼闲适品茗安坐的方启,目中惊异的情绪更浓。
这位的性子据传多智疏离,能屈尊降贵到临山县这边的武馆,以客人的姿态安然落座,并与他有来有往的闲话家常。
不是他仗着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自认还有几分见识和气魄,心里定要打鼓,自省裕升山庄可有违矩违律的不法之处。
可看着这李家小姑娘进门,几人的眉眼官司,哪还能猜不到他们本就相熟。
再联想之前……哦!这位现在自称方公子。
寥寥数语的机锋,明示暗示那位受了伤不曾谋面的李老爷,对朝廷,对社稷,对民众,多么多么的重要不可或缺。
裕庄主庆幸机缘来了临山县这边,不然就古成和裕丰几个,出力能不能讨好不说,一个闹不好,说不定还要得罪人。
“咳,李小友是吧!”
“裕庄主客气,当不得庄主小友的称呼。在下家中排行第五,不嫌弃,称呼一声李小五就是。”
人家客气,李秋岁就坡下驴,语气难得的谦虚。
黯忖这位庄主从始至终怒气没上过脸,氧气功夫比古师傅强多了。
今时今地这副装扮,在明知道身份底细的情况,还有接下来要说的事,称呼姑娘公子,或许自报姓名都不合适。
上门踢馆这事,既然武馆开在那里,人家自认有两手功夫,为了提升自己的名声还是有其他目的也好,没有当着人面打脸都算是留了一线。
正大光明的比试,就该有愿赌服输的心态。
这些当然都是基于有真本事的情况下,不然,技不如人,被打个半死也是活该。
裕庄主客客气气的好脾气,甚至李秋岁能有资格站到他面前面对面说话,都是基于这些原因。
李秋岁又扫一眼悠闲垂眸充当壁画的方启,这人或许也是裕庄主客气的原因之一。
饶是裕庄主打交道的人不知凡几,身份地位又如何,都禁不住再次打量了李秋岁一眼,笑呵呵点点头问道:“不知李老爷身体如何了?还说哪天得空,亲自上门看望。”
裕庄主搁下茶杯的同时,李秋岁不动声色同样搁下了茶杯。
忽略人家上门看望的客气话,李秋岁道:“不敢劳动裕庄主,家父已无大恙,精气神眼见着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看裕庄主不住地点头,李秋岁语气一转又道:“我爹的这场无妄之灾,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才算能腾出手计较凶徒一事!就是隔了这么多天,官衙那边一直没大进展,心里委实着急,也是气不过,急于寻个结果……再让这群穷凶极恶的人去祸害旁人,就是罪过了。”
三两句话算是说了自己的初衷,就是这最后一句……甭管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听这话的人,都察觉出一丝意味不明来。
方启终于抬眼看向了李秋岁,直觉这丫头说这话不怀好意。
松原古师傅裕丰,几个留在屋里的人,包括跟李秋岁一起进来的赵大,都听出李秋岁说这话时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异味。
是了,谁爹被人打成那样,还能心平气和不咬牙?
饶是古师傅看李秋岁不顺眼,将心比心一把,倘若事情真落自己头上,自觉也得找人拼命。
裕庄主跟李秋岁第一次打交道,先前的认知还存在李秋岁不是善茬这一层面,碍于方启在场,和她的身手,对上门踢馆存心找茬威胁一事,放下了一些成见。
看到李秋岁咬牙切齿的模样,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气愤至极所至,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姑娘家,自家那位跟人家同龄的小姑奶奶,还见天围着她娘撒娇买糖吃呢。
裕庄主剩下的一丝成见也被心底勾起的怜惜所取代,也不用李秋岁再多言语,就把歹徒行踪毫无保留的全数告知。
最后又提醒道:“……那一帮子人在那一处占山为王,仗着峡口地势上易守难攻的优势,靠劫掠边境过往小一些的行脚商,和大型行商孝敬的好处生存。这样一来,靠着地势险要,安全上无虞,官府也拿这帮子人无法,发展势力上却受了限制。”
也就是说土匪的人数不多,想逮住他们却不容易。
裕庄主三言两语,虽然没有明说,却把这帮子土匪的势力点名扼要的点拨清楚了。
李秋岁若有所思,看来大启朝并不如面上看上去的一派平泰祥和。
朝方启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心里十分感激裕庄主不计前嫌,没有刻意为难就直言相告。
于是,李秋岁站起身,诚心诚意施礼,示意赵大递过去一包鼓囊囊的东西。
之前,只顾着你来我往说话了,东西递到裕庄主跟前才闻出淡淡的草药味道。
看出裕庄主的诧异,李秋岁解释道:“庄主大义!这番恩情,我李家人定然铭记在心。我们庄户人家也拿不出像样的谢礼,这是我跟我师傅学医数年,自己摸索着配置的强筋健骨的药包。习武的人用了极有好处,多少能增添些功力,去除身体积沉暗伤。用法,我都写明了跟药包放在一起。大恩不言谢,我们这就告辞了。”
……
“李姑娘,等一下……”
李秋岁出了武馆被身后的松原叫住,“……我家公子请您去县衙说话。”
李秋岁挑眉,心里猜测裕庄主之所以那般好说话,还是看了方启的面子。
“岁岁!”
郑蓥怎么来了?
郑蓥不等走到李秋岁近前,就道:“我去了李家村,姨母说你来了县城。”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诧异
裕丰武馆?
李秋岁忽略郑蓥的诧异目光,“嗯,来县城办点事。”
郑蓥跟方启点头打了招呼,他远远看见李秋岁和方启主仆一前一后从武馆走出来一处说话。
知道李秋岁主仆要跟去县衙,郑蓥当场找了个由头,“我正好找蒋县令有点事要说,那就一起吧。”
……
到了县衙,这个时辰的蒋县令还在县衙公办,方启主仆住在县衙后面的官署院。
郑蓥不放心李秋岁,磨磨蹭蹭,后悔找了寻蒋县令的借口。
李秋岁催促他,“快去,你等会儿还要不要一起回李家村?我四哥马上下学,天色可不早了,小心我娘念叨你。”
抬出柳氏的震慑力立竿见影,郑蓥低声道:“要回,当然要回!我这趟过来就是找长安有事。你们等一会儿我,我找蒋大人说几句话就回。”
目送郑蓥脚步飞快地离开,李秋岁则跟着方启主仆去他们暂住的官署院。
官署院并没见有旁的人,李秋岁和方启站在院子里说话。
等李秋岁主仆离开,松原问方启,“公子,李姑娘没想着报官吗?”
在松原看来,李秋岁转那么多弯下那么大功夫打听歹徒落脚点,赶紧报官抓住人才是正理。
是了,这种事怎么也得商量一下家里人。就是那一处的土匪窝,想逮住人,靠官府那几个捕快可不成……
“对了,松义!松义这两日也该到了呀!几个小毛贼而已,松义一来,带人走一趟,连土匪窝都能给他平了。”
在松原看来,抓住了歹徒,审问出幕后真凶,李家这口气也算出了。
方启出门,进出不方便带婢女,松原伺候笔墨的同时兼顾打理生活起居,松义则武艺超群,贴身护卫监管统筹调派护卫队,外面的事一般都是他去周旋。
松原看出方启对李三祝一家的重视,就像这次,一听说李家那姑娘又去了裕升武馆,生怕小姑娘吃着亏,后脚就跟了过去。
不说公子,就是他自个儿,因为吃了人家不少果子,都见不得小姑娘真吃亏。
方启不搭理松原,那姑娘压根就没指望官衙去拿人。
扔过去一个小册子道:“你明日去李家村一趟,把这个亲手交给李秋岁。”
方才李姑娘在这里怎么没让顺便带回去?
他家公子这是生气了?
松原摸不着头脑,应声“是”,到底没敢把疑惑问出口。
方启想到李秋岁临走一脸疑惑,摸不着头脑的呆愣模样,心情好上一点。
……
李秋岁走了老远仍觉得莫名其妙,松原喊住她,还当有什么重要机密要说,一路跟去官署院,结果方启问了问她爹身体恢复情况,说了得空去看望之类的客气话。
等到了李长安读书的书院门口,郑蓥看出李秋岁还在出神,“岁岁,怎么了?你今日怎么跟方公子一起去了裕升武馆?”
他更想问你跟方启很熟吗?去官署院都说了些什么?
“哦,没事,不是一起去,方公子大概跟裕升武馆的人相熟。”李秋岁回过神,岔开话题,“你怎么得空来了?不是说明年下场吗?怎么没留在家里温书?妍姐儿呢,有没有捎信给我?还说去府城的宅子看看,什么时候回去,咱们一道。”
“这个时候还需要温书,明年也不用下场了,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也算游学长见识了。”
郑蓥笑着递过去一个信笺,“还说到了家里再给你。二姐嚷嚷着要过来,知道你去府城不定多高兴。后日吧,后日我再回。长安明日沐休在家,正好我带了些书给他。”
李长安看见二人,迎面走过来,“怎么是你们?”
李秋岁,“二哥见天不见人影,爷奶那边,二伯脱不开身,我来县城正好有事。”
郑蓥也笑,“我算准你的沐休日,先去的李家村,姨母说岁岁过来接你,这才撵了过来。上回着急忙慌没说上两句话,这回过来,还说终于逮着机会秉烛探讨学问了。”
郑蓥去了京城,两人也一直没断了书信,李长安这两年读书愈发的刻苦,又有几分天赋,早非昔日阿蒙,时不时在来往书信里探讨学问。
出了李三祝的事,李长安急切想考取功名,哪怕是读书人眼里最不起眼的童生秀才也好。
“一言为定。我这里有许多疑惑不解的地方,先生说了他的看法,强调只是一家之言,上回不是看你满脸倦容,早该留下你秉烛夜谈了。”
李秋岁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默默退到一边,盘算起去府城的事,也放下了方启那一茬。
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李秋岁问小石头李长雷有没有回家。
“姑娘,二公子也就早你们一步到家,这会该去洗漱换衣裳准备吃晚食了。”
李秋岁点头,既然人在家,马上到了吃晚食的时辰,也就不急在一时。
李三祝被李秋岁叮嘱暂时不能下床行走,也就不能跟家人一起上桌吃晚食。
饭后,大家齐聚李三祝养病的屋子,李秋岁就提出想去府城的想法,“……两年多没去那边的院子,表哥这次回去,我顺道跟过去看看。”
李秋岁嘴里的表哥自然是郑蓥,到底比自己大两岁,又有了柳氏和郑夫人那一层的干亲关系在,直呼其名就不合适了。
郑蓥,“姨丈姨母尽管放心,大半日工夫就到府城了,表妹看过了宅子就去我家小住。我母亲姐姐们时不时念叨表妹,表妹过去,不定多高兴。”
柳氏大半心思都在李三祝身上,闻言下意识去看李三祝的意见。
李三祝沉吟,“去看看也成。这样,让你二哥跟着你一块去。长雷,你就跟岁岁跑一趟。”
李长雷被点名才反应过来,“啊?哦,去府城!好的,我陪岁岁走一趟。”
李秋岁皱眉,那边李长山问道:“长雷,你最近在忙什么?要是不打紧就先放一放,我跟岁岁去一趟府城也成,家里离不开人,你留在家里照看也成。”
第二百二十章 府城
府城有现成的宅子,李秋岁和李长雷到了府城,婉拒了郑蓥去郑家暂住的邀请,言明得空去府上拜访,就直奔城东自个儿的宅子。
这边是三进的院子,留了专门看护洒扫的一对老夫妻。
之前,李秋岁还在郑家的那一两年,李长山兄弟过来看望她,时不时也会过来小住几日,每个院子都有现成的家具铺盖,知道李秋岁有了来府城的打算,赵大就差人提前来这边传消息。
赵大上前敲门,里面很快有了动静,闪开点门缝,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看见是赵大,利索地把两扇大门全打开,方便骡车顺利通行。
“是赵管事!可算把人盼来了!姑娘呢?安置的屋子都收拾停当,赶紧让姑娘下车歇歇脚!”
骡车一停稳当,李秋岁和李长雷下来了。
赵大不用人帮忙,自己赶着骡车催促,“老严头,这边用不上你,你赶紧领着你家老婆子去多烧些热水,准备些热乎的饭食,二公子和姑娘一块来的,走了大半天的路,颠簸疲乏得紧,这会儿都该饥肠辘辘了。”
“哎!给姑娘公子请安!热水现成备着了,姑娘和公子先去洗漱,饭食一会会儿就能好。”
平日里,宅子里就老夫妻俩,主家这两年一直没人来府城,赵管家三两个月过来一趟,老夫妻俩见了李秋岁兄妹十分欢喜,急急忙忙行礼请安。
李秋岁示意二人起身说话,一面笑眯眯地往宅子里边走,“这两年辛苦你们在府城看护宅子,我不能时常过来,有什么需要和难处,直接跟你们赵管家说。”
严婆子连连摆手,“有劳姑娘挂心,可不敢说辛苦!我和老头子在这里样样都好都不缺,不说赵管家给过来一趟带的那些东西,就是庄子上,时不时还要送过来不少,您给发的那些月钱可都攒着呢。”
休息了片刻功夫,吃过饭食,李秋岁这才跟李长雷说了实话,“二哥,这次来府城说是看宅子,实际上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对了,二哥,你这么些日,几乎日日往外头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对上李秋岁看过来的狐疑目光,李长雷不禁坐直了身体,含糊其辞道:“就是瞎跑,我哪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过一阵子你也就知道了。先不说我的事,赶紧说说你来府城要做什么事?”
李秋岁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了,既然要去抓那几个对李三祝下手的凶徒,出了临山县,就别指望县衙捕快能出大力气抓人了。
李长雷知道自家妹妹的身手,也没说劝阻的话,犹豫片刻就表示自己要同行。
李秋岁也没想着撂下她二哥,“不过,还要等一等人,今天晚上咱先睡个安稳觉,明个儿白日去一趟郑家,最多再等一晚,不管要等的人来不来,后日天一黑,咱们兄妹就启程。”
去了郑家,兄妹俩见了郑夫人和郑家兄妹,因为心里有事儿,随便找了个由头,承诺过两日再过来,并没有多做停留,下晌就去了郊外庄子上学习骑马。
裕庄主说的那处山头在隔壁州城,虽然两边搭界,坐骡车过去太搭功夫了。
李秋岁兄妹并不会骑马,郊外郭家给的那一处庄子,原先留了几匹马,回家那时候,马匹还要去县衙登记,进出就没有用骡车方便,那两匹马也着实算不上良驹,就一直留在庄子上。
李长雷并没有来过这一处的庄子,看到妹妹的庄子里还有马,眼睛都放光了。
当下就没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能经得住骑马的诱惑,李长雷抱了一捆青草,这还是李秋岁背着人偷偷催生的。
时间紧迫,兄妹俩都想快一点熟悉马匹。
李长雷直奔马厩,选了一批枣红色个头最为高大的马儿,“早知道这边有马,我和大哥早该过来看看了。”
小妹这边的庄子比临山县那边的还大,过来能跑跑马,顺便看护一下庄子,多好的事儿!
李秋岁翻她二哥白眼,家里人,包括她爹在内,知道两个庄子在她手上打理的不错,生怕占了她什么便宜似的,别说亲自过来看一眼,就是弄回家一些鸡鸭牛羊肉,都要被叨叨个半天。
这边离得远,天天窝家里难得出一趟门儿,骑马这种事自然被她忘到了脑后。
马儿有了可口的草料,很快就跟主人熟悉起来,一下晌的功夫,兄妹俩骑的有模有样。
等回到城里的宅子,老严头过来说家里来了人。
李秋岁提前有过交代,老严头就把人安置在前厅,“家里的老婆子给上了茶水招待,听他们自报家门说是姓裕。”
李秋岁点头,心里有数来人的身份,低声吩咐身边的赵大,“你去看看饭食,再打包些干粮出来,嗯~就三两天的量。”
要等的人既然到了,就没必要再耽搁一日。
……
县衙官署,松义站在方启身边低声说着话,松原匆忙进来低声禀道:“公子,李家兄妹真的出临山县了,跟郑公子一起,说是去府城的宅子里看看。”
松原一直留意李家的动向,不免嘀咕,“那边的宅子都闲置几年了,李老爷的腿还伤着,那么个空宅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有跟那个郑家,两家这样的关系,李姑娘都回家了,难道还想做亲不成,怎么来往的这样频繁?”
连粗神经的松原都看出不寻常来,方启皱眉放下手中的笔净手,“既然是表亲,来往也属寻常。”
不搭理碎嘴子松原,方启吩咐松义,“裕升武馆那边你先安排个人继续盯,你拿了我的令牌,亲自带人走一趟俊州。记住,不要尾随李家兄妹,最好先他们一步,提前到了,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更不要插手他们要做的事,见机行事即可。”
“是!”
目送松义出门,松原又凑上来,“公子,李姑娘这是去抓歹徒吗?要我说,您直接让松义去抓人不就得了……还能卖李家人一个好。”
这样大费周折,做了好事,人家还不一定能知道能领情。
……
府城这边的李秋岁见了裕丰带来了几个裕家人,吃过了晚食,一行准备妥当,这就能出发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星夜
一行人星夜兼程,到了离那处土匪窝最近的镇子上,已经到了后半夜。
时擎提前两天就到了,在镇子上找了个小客栈落脚,李秋岁一行前脚到了镇子,这边就得了消息赶过来。
“李姑娘?”
天色黑,李秋岁个头虽然小,走在最前头,熟悉的人倒是不难发现,时擎还是试探的喊了一声。
“嗯!是我们!”
李秋岁出声,时擎快步走了过来,李长雷是李秋岁的二哥,时擎一眼就认了出来,至于,跟在李家兄妹身后的几人,看模样,是一起来的帮手。
自从李三祝出事,时擎见了李秋岁就气虚,一说凶手的下落有了眉目,马不停蹄,先一步过来找人打听。
这会见了人,时擎抢过李秋岁手里的马缰绳,就不由低声交代起来,“那个卧虎山寨离此处十多里路,约摸有百十口人,平日里没少霍霍周边的村镇。”
李秋岁摆摆手,“天太晚了,先不说这个。你们在哪里落脚?”
她和李长雷仗着身手好,才学会骑马,就摸黑赶路,咬牙硬撑,没被裕丰几人给落下,也着实累的很了,人困马乏的。
再者,这个时辰,再赶到那什么“卧虎寨”,天色都该蒙蒙亮,总不能带着这十多个人,真刀真枪,面对面跟那帮子土匪硬拼。
时擎把人往他暂住的客栈里面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生人,镇子不大,怕引人注意,再打草惊蛇了,就没敢把客栈包下来。提前跟掌柜的打了招呼,让预留了几个房间。”
一行人到了客栈,李秋岁单独要了一个房间,就有人抬了热水,给送了热乎的饭食。
等泡了热水澡,吃饱喝足,美美睡上一觉,精气神和体力就都回来了。
白日里,大家互报了名姓,相互认识。
李秋岁几人听时擎仔细说了卧虎寨的情况,一致表示今儿晚上天一黑就行动。
……
十多里的山路,快马加鞭也得大半个时辰,沿路避着人,还要做一些布署,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天彻底黑了下来。
卧虎寨的所在的确得天独厚,你甭管是州城地方的物产往外运,还是外来的东西往里销,这一处都是必经之地。
真正去卧虎寨老窝的路是越走越窄,临到寨子入口的一段路程,仅能容单身人经过,其实到这里已经到了卧虎寨的范围,他们隔一段距离设了岗哨,还有专门饲养马匹的牲口棚。
这些消息,时擎提前打听到一些,李秋岁听裕庄主提过一嘴,方公子身边的松原去了李家村,递给她一个小册子,也专门提醒过。
这种地势情形,一有人骑马上山,那边的岗哨远远就能发现,人多还真不如单枪匹马。
李秋岁费了好一番口舌,让包括她二哥李长雷在内的几人,都留在特定位置待命,她则以先探探路,绝对不轻举妄动为借口,真就单枪匹马,偷摸进了卧虎寨。
深秋季节,山上的杂草虽然有些枯黄,却足有成年人的腰高,李秋岁就是不刻意发动异能也能轻巧避过岗哨。
摸进寨子,那就由她自由发挥了。
她不冤枉好人,专挑小喽啰模样单身一个的,随手打晕,拖到没人的一处地方,把人弄醒了逼问,“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饶你一命。”
小喽啰们没事凑一块儿喝酒吹牛,他就是尿急,出来方便的,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都吓破胆了,来不及看清人脸开口就想叫唤,愣是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再不老实,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说话?”
李秋岁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在人脖颈划拉,她也没绑住这人的手脚,任凭他抬手去捂自个的脖子,摸到一手的血,这才知道怕了,还是发不出声,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个劲点头。
看人老实了,李秋岁嫌弃的随手在那人脖子处点了一下,问道:“最近寨子里,有没有收留官衙通缉的罪犯?”
“吭!”
感觉能发出声了,那人赶紧道:“有……有的!真……真有的!听说,听说是四海镖局的人,跟,跟我们老大是拜把子的兄弟,不知犯,犯了什么事儿?来了有,有好几天了,官衙,官衙到处在抓人,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走了……”
磕磕巴巴,总算把事情交代清楚。
确定打伤李三祝的那群人就在这里,李秋岁再没了顾忌,扔过去一个瓷瓶,“把里面的东西吃下。”
看他还要啰嗦,李秋岁眯了眯眼,手里的匕首在手心一转,随便一甩,没入了身后的树身。
“求,求你,你别杀我!我没干过啥坏事!我这就吃下……这就吃下……”
虽然不知道煞神给吃的是什么东西,可明摆着不吃就得被灭口。
一狠心一闭眼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等那人把药丸吃下,只听李秋岁又凉凉的道:“是不是腹部隐隐发烫?听我的话行事,你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不然,三天之后拿不到解药,就慢慢肠穿肚烂死去。”
“姑奶奶饶命!求求姑奶奶大人大量,我一准听话,听话……”
有了听话帮忙指路的小喽啰,李秋岁接下来的行动就顺畅多了。
随便找了一处屋舍点了一把火。
这边火一烧起来,许多人就往这一处围拢,吵吵嚷嚷的人群终于把寨子里的当家人给惊动了。
李秋岁就躲在着火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受她胁迫的小喽啰蹲在她旁边,看见来人就小声给她介绍,“那是寨子里的三当家,认识字还会扒拉算盘,听说落草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庶子,因为不满意家里长辈不公偏心家中嫡子,买了迷汗药洒在后院的井里,趁夜放了一把火烧死了一家人,就跑来了寨子。平日里专给大当家的出谋划策。”
李秋岁没打算帮人家断家里边儿的官司,这样远的距离,想要一击必杀,扔匕首可不成。
随手抽出弓箭就射了过去。
“啊”的一声惨叫,箭矢直接从那位三当家的右眼穿过,救火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三当家!”
“大当家,快救命!”
“谁?谁在那里?”
“有人混进寨子里了,快跑!”
“救命!”
漫天的火光,各种吵杂喊救火救命的嘈杂声音,夹杂分不出方向的催命箭矢,山寨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般的动静,终于引出了山寨真正主事的当家人。
对视一眼,纷纷朝着李秋岁藏身的大树围拢。
李秋岁咧嘴一笑,随手扯了根树枝一荡,利索落到了另一棵大树上。
腾出手,又是接连几箭射出,甚至三箭齐发,仍然箭箭不落空。
死扒着树干的小喽啰身体抖如筛糠,差点抱不住落下去。
“逃,快逃!”
不知谁喊了一声,山匪一窝蜂朝山寨的出口奔逃。
“大哥,人在那里!来人,给我拿弓箭来。”
李秋岁寻声就是一箭,正中喊话那人的胸口,抬手又是搭弓射箭,也不管那是几当家,又收割了一条人命。
“撤!都撤!”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落幕
“大当家,寨子被人围了……”
入口放哨之人发现李长雷一行的痕迹,一句话,令现场更加混乱起来。
这帮子土匪之所以选这一处落草为寇,就是打了真有官兵清剿,人数一多,入口不容易走,有点风吹草动,寨子后面就是茫茫大山,四散着往里一躲,十天半月没了动静再出来,谁还有功夫跟他们闲耗?
他们也狡诈,靠劫掠收取过往行商的孝敬,一直龟缩着,没敢惹出大乱子,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火光一起,看出就李秋岁一人,不少人围过来,亲眼目睹平日寨子里呼风唤雨的三当家被一箭毙命,当场丧失了胆气,心生退意。
有人带头喊“救命”,现场混乱起来。
心思活络的,反应过来就想溜,惊慌失措的人见了,从众心起,一面跟着四蹿,一面喊着“逃”,现场更混乱了。
等到那什么大当家出现,抓不到李秋岁,又被接连射杀了几个,这时候一有人喊寨子被围,本就是干的杀人劫货的行当,包括他们大当家在内,谁还顾得上纠缠,一帮子乌合之众顿时如鸟兽散。
李秋岁提防他们躲进深山,再卷土重来,打定了主意,把他们往一个方向赶。
趁着天黑,山上多的是树木野草,不用消耗多少异能,弄出点动静,吓破了胆的土匪就不敢冒险往那个方向逃。
出入口那边,提前做了布置,李长雷和裕丰他们盯着,往出口逃的土匪,惊慌失措,远远望过去,俊州方向隐隐有喊杀声传过来,乌泱泱的,看不清首尾,听动静人数定不能少了。
想逃命,下意识就要往反方向跑路!
李秋岁回头朝山林深处看过去一眼,收回目光,不紧不慢,追着几个土匪头子,时不时利用草木,影影绰绰,弄出点动静,赶羊似的,往远离俊州城的方向赶。
……
“公子,李姑娘发现咱们了?”过了好一会儿,估摸李秋岁走远了,憋不住话的松原小声问出一句。
公子猜测李姑娘今晚上有行动,他们早早领人在这儿蹲守,这会儿土匪跑光了,李姑娘看过来的那一眼,说不准早发现了他们。
松原自说自话习惯了,“咱们要不要跟上?”
松义也目露疑惑地看向方启。
方启收回目光,“先去寨子里看看。”
他们到的时候,寨子里的火已经灭了。
李秋岁抓的那个小喽啰,不敢不认真做事。
山寨里还有无辜被抓来,种地烧饭干杂事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至于那些年轻有几分颜色的年轻女子,多数是行脚商为了巴结送的,他们多数人都在外面置了家眷,找女人纯粹是为了发泄,想生孩子的极少。
松义吩咐人把死尸抬走,活口就先送官衙。
松原日常念叨,“说来也奇怪,李姑娘的身手,进出土匪窝,就跟在她们村子上串门似的,抓几个歹徒而已,怎么还让人逃了呢?就该让松义带人过去帮一把,这下可好,人越跑越远,不好抓了呀。”
……
李秋岁并不担心寨子里的火势蔓延,等跟李长雷、裕丰、时擎等人汇合,谨慎起见,还是让时擎派个人回去看一眼。
她们这边每个人都有马匹代步,倒不用那么紧追。
一行人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趁着夜色,继续把人往边塞的州城赶。
边塞的州城,过往行商繁杂,鱼龙混杂,正好适合这帮子土匪暂时避祸。
两边的心思倒是一拍即合。
李秋岁满意了,又追了几日,暂时找了个地方落脚。
李长雷还以为这一趟能大打出手,就他妹去放了一把火,他们几个连寨子都没摸进去,什么都没捞着,不禁遗憾地小声问李秋岁,“小五,那里边有咱们要找的人吗?不管其他,那几个领头的,凭咱们几个的身手拿下不难,送官府,也省的他们在外面继续霍霍人。”
外人面前,李长雷换了排行称呼李秋岁。
李秋岁笑笑,也不隐瞒李长雷她的真实打算了,“跑不了他们,这事先不急。吩咐打伤爹的另有其人,咱们见机行事,等有了机会,拔草除根才能永除后患。”
时擎和裕丰两边都竖起耳朵听着,他们摩拳擦掌过来帮忙,一直不敢做多余的事,都有些意犹未尽呢。
听这话,明显还有后招。
最了解前因后果的时擎,意识到什么,心脏怦怦,差点跳出了胸腔。
李姑娘这是想收拾他那好继母了?
他也想,做梦都想!
娘和妹妹的仇就是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利刺,做梦都想弄死那个女人。
硬压着自己忍耐,时擎是聪明人,咬牙说话直击要点,“李姑娘想怎么做?再往前就是大启边塞城池,这几年和塞外没有大战争爆发,朝廷也没有明令发文书不准和关外经商交易。像四海镖局这种,专门帮人往境外走大型镖,在城里肯定有固定的落脚点,我这就去打听!”
时擎说着起身就要往出走……
“等等,先不忙……”这家伙主动要求帮忙跑腿,李秋岁也不会跟他客气。
就是这着急忙慌的,能成什么大事儿?
李秋岁的嫌弃直接挂在脸上,一点不心虚,自家纯粹的无妄之灾,真的成事,谁帮了谁还不一定呢?
时擎讪讪地收回脚。
听李秋岁嘀嘀咕咕了一通才匆匆离开。
李长雷说李秋岁,“小五,你先回去吧,我估摸我们再不回家,家里人就该找过来了,你回去待在府城等我几天,家里找来,就说我有事,出去几天就回。”
李秋岁也琢磨这事儿呢,十天半月兄妹俩都不回家,肯定不成。
这边又放不下心。
一转眼珠,主意说来就来,李秋岁贼兮兮道:“二哥,要不你回,你直接回李家村,就说我在府城还有事,庄子里忙的走不开。”
李长雷难得虎着脸训斥,“之前去寨子里怎么说的?信誓旦旦说先摸进去看看情况……多危险的,就你一人,你就敢直接放火跟人硬拼……”
李秋岁面上心虚地去捂耳朵,心里根本不服气,她就吃亏在年龄和性别上了,二哥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小伙,交代几句,出去十天半月,根本不算事。
她就不成了。
二哥帮忙隐瞒,说不准还能糊弄过去。
李长雷还能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你不同意乖乖回去,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爹娘。还有裕升武馆是怎么回事?裕兄可都跟我说了,我家妹妹怎样威武神气,放倒一大片……”
听了李秋岁的英勇事迹,李长雷气得很了,也是心疼的很了,他李成雷但凡有几分本事,还用得着十岁的妹妹什么事都硬撑在前面?
“你别忘了你还有我、有爹娘!我是你二哥,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去做……做的不好,你说我学我改,总比像个傻子,遇事了就躲你身后强。我知道我没本事,你等着,你二哥不会一直这样……”
“好了二哥,我回,我回成了吧!”
李秋岁看她二哥红了眼眶,越说越激动,咳咳两声,故意朝裕丰看过去一眼,提示还有旁人,得留点脸面。
裕丰几个默不做声,使劲憋住笑,看李姑娘被她二哥训的跟个鹌鹑似的,丝毫没有背后说了小话的心虚。
作壁上观,然后恍悟,原来李姑娘也有害怕的人啊!
这还是那个只身就敢挑战临山县裕升武馆,威胁还要继续去京城挑战,在庄主面前,依然能面不改色、进退有度的李姑娘?
李秋岁不由瞪了幸灾乐祸的几人一眼,之前一直在一起,没机会说小话,就她去寨子里的一会儿功夫,老底都给她掀出来了?
还好李长雷没打算真在人前彻底落了自家妹妹的面子,转了话头温言道:“二哥如今的身手你清楚,你把事情再仔细与我说一遍,这件事要是二哥办成了,今后再有什么事,不许一个人扛。”
李秋岁“嗯嗯”地点头,模样十分的乖巧,真受不了二哥碎碎念了。
左右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裕丰、时擎几人身手都不错,大不了,谋划的事情不成,再想其他办法。
李秋岁等时擎回来,又叮嘱事情有进展派个人回去跟她说一声。
之后,不再迟疑,当天领着赵大往回赶。
等她回到府城的宅子里,离兄妹俩出门过了整七日,李四祝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岁岁,你二哥呢?你娘让我过来看看。怎么?你们兄妹到了府城,这么些日子不回家?”
李秋岁看就小四叔一个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我二哥出门办点事耽搁了。我这边庄子忙,还要几天,走不开人,还说让赵大先回去说一声。”
“这样啊!就说你和长雷都是稳妥孩子。二嫂着急很了,不是你二伯临时有事,你大哥家里走不开,都不放心我过来。”
李秋岁附和李四祝,“有什么不放心的?郑家就在眼跟前,大不了上门求帮忙。”
是啊!是啊!
郑家就在跟前。
留李四祝吃了一顿饭,家里面得趁早回去说一声,不然,第二波人就该找过来了。
李秋岁又在府城等了七八日,这期间,时擎隔天就派个人过来传递消息,一切都很顺利,他们还在盯人。
赵大回了李家村一趟。
郑家姊妹知道李秋岁还在府城,按规矩,先给递了帖子,上门来做客了。
家里边儿没有长辈,几个小姑娘年纪不相上下,吃喝一通,扯扯闲篇,玩的很痛快。
郑妍差点忘了郑蓥交代她的正事,“对了,岁岁,这两天府城乱糟糟的,听说有大户被抄家了。蓥哥儿让我问问,要不要到我们家去住两日?李二哥怎么不在?他要在,蓥哥儿也能一起来做客了。”
“哦?哪一家?有没有说犯了什么事?”李秋岁来了点兴趣。
“听说是谢家,在府城,算是有底蕴的老牌大世家了。为的什么事儿……倒是没听说。不过听说那谢二老爷生意做的极大,跟塞外都有生意来往。那个四海镖局,经常帮他们家走镖……就是给你们家送过礼的那个,听说是个总把头。”
郑妍说的送礼,就是打伤李三祝的赔礼,这事还是她从郑蓥嘴里听说的。
送走郑家姊妹,李秋岁思忖让赵大出去打听消息,那边时擎安排送消息的人也到了。
说的更详细。
打伤李三祝的几人,全数被官府抓到。
现如今就关押在大牢,他们身上不止打伤李三祝这一桩案子,不是砍头,也是流放几千里的结局。
事情到这里不算结束,听说牵扯了好几个大户人家,四海镖局的人被牵连,也尽数被抓。
消息比李长雷几人早到了一日。
李秋岁笑笑,让赵大把人送出门,就开始收拾东西。
这边没她们什么事了,等二哥回来,郑家那边还要知会一声,就能回李家村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后续
裕丰、时擎跟李长雷一块回来,裕丰不说了,一起回临山县,正好顺路。
可时擎跟过来干啥的?
李秋岁丝毫没有用过了就扔的羞愧感。
你说你们家都该乱套了,你不回去帮你爹,当个好儿子,趁机捞好处。
往这边跑,不是瞎耽搁功夫吗?
得了,看这几人风尘仆仆,喝杯茶再走也不迟。
时擎自然能看出李秋岁的嫌弃,清咳一声,摸着鼻子道:“咳!事情很顺利,我过来跟姑娘说一声。”
自觉说了废话,时擎忙转了话题,“这件事牵扯大了!谢、冯、严三家被抄,连边防军都惊动了,永安侯世子亲自带人抄的家。往境外偷偷卖私盐、卖能打武器的生铁,桩桩件件都是砍头抄家的勾当。朝廷发严令,三番两次的明令禁止,胆子可真不小!看他们来往调度娴熟,肯定不是第一次。四海镖局在里面牵扯的很深,这下,我那好嫡母的大靠山没了……”
时擎说到最后越发显得兴奋。
李秋岁没眼看,平日里时擎阴郁归阴郁,挺沉稳少言啊,这会怎么变身话痨,看这架势还没完没了。
几人就随意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说话,时值深秋,茶水一会儿就没了热气。
李秋岁难得有耐心听时擎叨叨尽兴,推推冷掉的茶水,示意喝口茶,润润嗓子。
时擎咕噜咕噜一杯茶水进肚,总结道:“李姑娘,你可真是算无遗漏,什么都被你算到了!”
李秋岁扶额,这事她不能认啊,她爹随便买个人就能惹出这么些麻烦,这次抄了那么些豪族士绅,肯定有漏网之鱼,再心心念念找她家报仇怎么办?
刚想不客气的开口撵人,她二哥和裕丰都朝她看过来。
“巧合,巧合了而已。”李秋岁干巴巴的解释,思忖,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
这事儿么,在场几人都牵扯其中,一条绳上的蚂蚱,说出去谁都没好处,也承担不起。
“官衙有没有人找你们问话?怎么说的?有没有为难人?”
李长雷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们就按你交代的说了。获悉打伤咱们爹的人藏在卧虎山寨,咱们报仇心切,临山县官衙暂时调不出人手,自认功夫还不差,就夜闯山寨,谁知人没抓到,惊动了山匪,一路撵着人追到了边塞。”
裕丰是家族培养的下一任庄主,听了兄妹俩的对话,这会子那股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李秋岁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点头附和李长雷,“对,多余的我们一个字都没说,他们也没为难人的意思。”
时擎心心念念想着报仇的人,心眼子不比谁少,一杯凉茶下肚,幽幽开口,“我看到经常跟在蒋县令身边那位方公子了,当时就走在永安侯世子旁边,过来问我们话的有两位,不像是普通的衙役官差,其中一位听说是永安侯的副手将领。我们这么说,他们没多问就放我们走了。”
后面的事有方启接手,李秋岁就没什么担心了,虽然方启也没安好心思就是了。
互利互惠,也就没什么好计较。
这件事如今说起其实很简单,从方启让松原送来的小册子说起。
上面主要标明了四海镖局和谢、冯、严三家的关系。
李秋岁想找四海镖局的麻烦,就反复的翻看研究小册子。
这些年,大启朝廷还算有作为,外族遇着恶劣天气,牛羊死伤无数,虽然时不时要来扰边,却没有发生大的战乱,朝廷并没有严令禁止跟塞外经商。
谢冯严三家主要跟西北这一块的外族做生意,都是些不犯忌讳的,丝绸茶叶、皮毛药材这些。有时候赶到年头好,粮食丰收,还会运一批烈酒,表面上看不出错处。
给人的印象,这三家就是寻常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就是这数量和频率有些不寻常。
小册子上记录了四海镖局近半年的走镖次数,划拉下来三五天,长一点的也不超过七八日,就要召集人手走一趟了。
这茶叶、丝绸在大启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用得起的东西,更何况运到关外,翻上几番,也就是达官显贵用得起。
不是李秋岁戴了有色眼镜,看不起人家,关外是真没那么些达官显贵。
那么这里边就有大问题了。
把事情捅破,谢冯严三家出事,四海镖局也就完了。
这件事情本身不难,难就难在片叶不沾身,神不知鬼不觉。
李秋岁一个人根本完不成。
手底下就赵大一个中用。
这么多天,赵大跟她东跑西跑,人都瘦了一大圈。
柳氏见李三祝没了生命危险,也有多余的精力叨叨李秋岁了,没法子,只能拉李长雷下水,打掩护。
事情做了一半,土匪窝被烧,一帮子强盗土匪没了安身之所,跑着跑着反应过来,边塞鱼龙混杂,机会多,更适合他们这群亡命之徒。
这时候,李长雷死活不同意李秋岁再冒险。
李秋岁这边几人通完气商量好说辞,就各回各家了。
她们提过的方启主仆,早一步回到了临山县这边的官署。
“公子,事情办完,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回京城了?这回的事,这般顺利,还真是多亏了李姑娘。”
松义对李秋岁的第一印象不好,这回也点头认同了松原的话,“不是卧虎寨那帮土匪走投无路,正巧起了大捞一笔的心思,咱们想抓谢冯严三家的现行,且有的磨!”
“可不是巧么?卧虎寨那个大当家,跟打伤李姑娘父亲的几个亡命徒,是多年的结拜兄弟。情谊深啊!还真是心大,什么人都敢收留,李姑娘什么人,一个人掀翻裕升武馆,还卧虎寨,你就是真虎,李姑娘也不会怕呀,人家可是六岁就能打死老虎了……”
越吹越没边儿了,那是李老爷领了村里十多个人帮忙打的好不好。
松义怕话题越扯越偏,赶忙问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公子,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松原虽然是个碎嘴子,李秋岁送的几个石榴,轻易把人收买了,但能跟在方启身边,并不是真的笨蛋。
小册子是他亲手交给李秋岁,之后这三家和四海镖局一块儿玩完,怎么想怎么觉得太过巧合了?
还有他家公子,裕升武馆查到打伤李三祝那群人的踪迹,回来就让他送小册子,是不是早就猜测到李姑娘之后的行动了。
送小册子这事松义不知道,松原看他家公子,犹豫道:“这事、也不算巧合吧?”
方启笑笑,没有要阻止松原的意思。
松原挺着胸脯把小册子的事说了。
松义恍然,原来是公子的谋划。
事情这就说的通了,就说李姑娘一个乡下姑娘,哪来那么多的心思?
松义实事求是说,“李姑娘也不错了!”
“意会到公子的意图,把土匪一个劲的往肃州赶,那帮子土匪享受惯了,没银钱,没物资,人多势众,想发展势力,可不就要去抢吗!他们中有人正好在四海镖局走过镖,谢冯严三家的底细他们最清楚,也知道他们最肥,私盐生铁这些,抢了他们,他们也不敢声张,成不成的,闷亏都吃定了。有卧虎寨的土匪和四海镖局的人攀咬着不放,让咱们人赃并获,名正言顺的去抄家。”
这里边儿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他们家公子什么时候,怎么说服的李姑娘,明明有实力亲手抓住人,非要把人整整齐齐的往边塞赶。
又是谁提议关外养马容易,无拘无束,日子特别逍遥?
没有前面的铺垫,他们也不会冒险去抢劫。
松原和松义你一句我一句,只顾着往他们家公子脸上贴金。
方启没去提醒。
李秋岁!
方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李秋岁的名字,并没有出言反驳松原松义的说辞。
想片叶不沾身是吧?
置身事外也好!
黑锅他给背了。
四海镖局在临县这边的名声不小,被一锅端了,这样的消息传扬的很快。
昌顺,大东家找来了白管事和黄管事过来说话,“李家村老爷那边,你们再派个人过去看望……不,你们两个亲自去走一趟。唉!我这两日不巧去府城有点事儿,不然我该亲自走一趟的,李家这样的清正人家,咱们就是不深交也不能疏远了。”
白管事和黄管事面面相觑,李三祝出事,他们第一时间过去看望,忙前忙后跟着打听消息,就是怕那位小姑奶奶误会是他们的人做的。
四海镖局早前过来送赔礼,他们听说,李家也收下了,还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这都过去小一个月了……
黄管事跟大东家有亲,凑近了小声问,“东家,四海镖局真的完了?听说是叛国罪,都得杀头?”
大东家给了他一个禁声的眼神,“小心祸从口出!”
就是背后也不能乱议论。
大东家整理了一下下裳站起身,“好了,你们先去看望李老爷,替我美言两句,得空了,我亲自上门。”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原委
裕升武馆。
“李小五!呵呵……”裕庄主听裕丰说了原委,捋着胡须笑起来。
“丰儿,这件事就依那位李姑娘所说,一个字都不准漏出去。”
裕丰称“是”,犹豫道:“爹,我想去参军。”
“哦?你怎么想的?仔细说说。”
他们开武馆的,仗着身手混市井,颇为吃的开,在一些小官小吏跟前,也颇有几分颜面。可这去了军中,没关系门路,纯纯的愣头青,那就是送人头的命。
但孩子大了,有想法,总要听听。
裕升,“李二郎说他读书没有天赋,去参军,走军武的路子,将来有机会得了功劳,晋升武官,就能庇护家人了。我自认身手不比他差,读书也是不成,将来入行伍,混出点名堂,也能反哺家族,家族儿郎也多一条出路。”
开武馆,广收门徒,行侠仗义,说起来好听,勉强占三教九流中九流的八义,还有个侠客的好名声,实际没少跟下九流打交道,还要小心巴结讨好上九流的人物。
裕丰受家族重点培养,自小接触到这些,里边的门道多少知道一些。李秋岁离开的那几日,和李长雷熟悉后,两人身手都不错,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李长雷在边陲见识到了军中将领的威风,就和他悄摸说了参军一事,只是没想好跟家里怎么说,让其帮忙隐瞒,裕丰因此受到触动。
裕庄主知道裕丰口中的李二朗是李秋岁二哥,问道:“你可想好了?你们这一辈,家主之位,将来指定传给你。荣华富贵谈不上,总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这要去了军中,前头先不说能立功,想当上官有多难,能活下来,留下条命就不错了。”
裕家武馆,再想进一步,也有人动过走行伍的路子,可立功出头,没门路太难了。多少条命填进去,好不容易得了官职,这时候再想晋升,凭借匹夫之勇可不成,搭建人脉,左右逢源这些,直脾气的习武之人做不来,一来二去就断了这份心思。
裕丰也清楚这些,就小声跟裕庄主透底,“爹,还有件事,我们瞒着李姑娘没说。永安侯身边当副手的那位将军,看我们身手都不错,或是起了惜才的心思,说他有门路,弄几个军户名额,一开始手底下就能管几个人。等有了功劳,往上升不难。时擎他老子管漕运那一块,也算朝廷的武官,这回没时擎那继母阻拦,他爹有门路为他打算。李二朗当时就说他早前已经报名参军了,只是还瞒着家里人,那位将军就说,这次的事好生运作一番,咱们也算剿匪有功。”
这才勾起了裕丰的这份心思。
这倒是个好机会。
裕庄主手指敲着桌面,沉吟道:“这样,咱们准备点礼品,明日跑一趟李家村,去看望李老爷。”
……
李秋岁和李长雷才回到家,柳氏和李三祝夫妻还没逮到人盘问,隔日,县城顶顶大名的昌顺、裕升都来了人,还都是大当家,庄主这般的人物。
成员外是亲家,就住镇子上,一得了消息,收拾点东西紧跟着上门。
李家村人闹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可想跟李三祝一家处好关系的人家大有人在。
左右李三祝还躺床上养伤呢,就都跟风,拎着东西上门。
家里一波一波的人上门看望,男客这边有李长山接待,女眷这边,大楚姑娘还没进门,柳氏领着两个闺女,忙的脚不沾地。
李秋岁乐得爹娘忘了她们兄妹去府城的那一茬,看出李长雷有心事,一直没找着机会询问,直到方启和蒋县令来了。
这时候裕庄主和裕升爷俩还没走,一听说这两位来了,既然碰上,没道理匆匆忙忙走人,就都起身去迎人。
进进出出都是人,李三祝养伤的屋子设在外院,他已经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了。
李长山迎了人,大家依次落座,下人上了茶。
蒋县令哈哈一笑,“看样子,李老爷大好了!我今日过来,也带来了好消息!打伤你的那一帮子凶徒,一个不落,几日前尽数落网了。可喜可贺啊,总算了了本官一桩心事,之前生怕再有不长眼的,为难李老爷的家人。这下好了,本官总算松口气,能睡个安稳觉了。今后出门,李老爷一家不用再战战兢兢,临山县这地界,今后看谁还敢肆意妄为!”
“还得多谢大人周旋!”
之前,李三祝也从成大寿那里听到点风声,周平也打听回来些消息。
他作势起身拱手表示谢意,蒋县令忙阻止,“李老爷还伤着,我拿李老爷当自己人,合该不用这般外道。”
蒋县令打眼看到李长雷,又是呵呵一笑,“李二公子当真是年少有为!之前只当大公子和三公子少年英才,这回听说二公子在永安候跟前都挂了名,这回剿匪也算立了功劳。等真上了战场,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呀!”
李三祝面色一变,这时候才知道这一码子事儿。
柳氏早前,也从成太太那里知道了凶徒被抓的消息。她在后院,和李秋岁、夏禾,娘仨一块儿说话,听说蒋县令过来,着急亲耳听到个结果,娘三个急匆匆赶过来,把蒋县令夸奖李长雷的那番话,听了个正着。
“长雷!”柳氏惊呼一声。
李长雷早想找机会交代这事了,忙支吾道:“爹,娘,您,您们听我说……”
看大哥李长山和两个妹妹,都朝他望过来,李长雷呼出口气,扑通跪到李三祝和柳氏跟前,“爹,娘,家里有大哥支应门庭。我不是种田那块料,也不想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读书天分也远不如长安,就比旁人多了一把子力气的长处。去了军中,也能凭自己的本事拼一份出人头地的机会。”
李秋岁皱眉,终于明白过来这阵子她二哥神出鬼没在忙活什么事儿了。
视线扫一圈屋内众人,安慰柳氏道:“娘,你先不要着急,等送走客人,咱们再好生问问二哥怎么个想法。”
李秋岁的话提醒了柳氏和李三祝。
蒋县令也后知后觉,李二郎入行伍这事还未告知家里人。
忙咳嗽一声,起身告辞。
裕庄主爷俩互视一眼,庆幸先头没说这件事,相继蒋县令之后提出了告辞。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对峙
裕庄主走过李秋岁身前,笑道:“对了,还要多谢李姑娘上回的药包,几位老师傅泡过,身上的陈年旧疴好了七七八八,功力也有所提升。我今次过来,不知方不方便,再向姑娘讨要一些?”
他没说直接要方子的话,药包这么好的效果,他们山庄也有懂药理的药师,还原药方,试着配了,效果有,就是不及人家送的十之一二。
就这,药方都被珍之重之的收藏,留着传家之用。
他自然没脸,再厚着脸皮直接讨要。
他跟裕丰说话,话里话外是为了俩孩子入行伍一事,实际上是心虚,偷摸破解人家的药方,这种事情就是亲父子也难以启齿。
所以,才会当做很不经意的说起这事。
药包给出去,就不怕旁人破解。
李秋岁自信,她就是真给了药方,成品效果也不如她亲自做的,人家或许还会误会她留了一手。
再者,这次的事情这样顺利,裕丰几个出了不少力,李秋岁自然不会拒绝,“没什么不方便,裕庄主客气。这样,我手头没有现成的药包,过两日,庄主再派人过来走一趟。”
“那就让丰儿跑一趟吧。”
裕丰笑着朝李秋岁点点头。
李长山去送蒋县令和裕庄主父子。
李秋岁回转,心里记挂李长雷的事,看方启还老神在在坐着没动,不晓得这位今日怎么这般没眼色?
方启放下茶杯,“李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秋岁余光看见李三祝夫妻和夏禾的注意力都在李长雷身上。
对方明显很坚持,想到捉拿凶徒一事,这人在里面出了很大力,就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出走。
李秋岁请人在院子里枣树下的石桌子旁坐下。
院子里的这棵枣树,开花坐果,故意让延迟了小半个月,枣子半清半红,有鸡子儿那般大,都还挂在枝头。
李秋岁扬手摘了两颗,帕子上一蹭,随手递给方启一颗,“尝尝,味道该是很不错。”
家里的宅屋重建,后院通往后山的方向都是自家地盘。原先的地基成了前院,建了专门待客的屋舍。这棵枣树还是从老宅移栽过来,一直没让人动,就留在了前院。
方启也很有意思,人家给了他就接着,丝毫不带停顿地放嘴里咬了一口,笑道:“的确很甜!树上既然还有这么多,就拿个筐子过来,多摘一些,我带回去吃。”
还筐子!
李秋岁无语,她不信这人这般没眼色不识趣。
枣树扦插不难,家里不缺果子吃,这棵枣树,留在这里的观赏性更大,一直没人打这棵枣树的主意。
这会儿,她算看出来了,这人是讨好处来的。
几个果子而已,李秋岁自问还送得起,于是大手一挥很大方地道:“承蒙方公子青眼,也是这棵枣树的造化,等会就让人全摘了,给公子带回去。”
李秋岁想拿几颗果子就把人打发了,还要看当事人满不满意。
方启扔了枣核,仔细擦干净手,“在下就知道李姑娘向来大方,凡遇事,都讲究个同惠共赢。就像是给裕庄主的那个药包,效果该是远不止裕庄主说的那么简单……”
说话都阴阳怪气上了。
裕庄主亲自登门,说是看望李三祝,之前两家又没什么交情,李三祝也不算十里八乡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大老远的,人家凭什么颠儿颠儿亲自跑一趟?
怎么就让这人碰着了呢?
李秋岁先把懊恼的情绪抛到一边,继续装糊涂,“这次的事这般顺利,让我们小老百姓对朝廷感激不尽。等我爹全愈,定会辛勤种庄稼,多多种出高产粮种,来报效朝廷。”
方启点头,看模样很是赞同李秋岁的话,“这回蒋县令举荐有功,等任满,该是能升官了。临山县人杰地灵好山水,接连两位县令都算帮了李家一点小忙,想来余生都官运亨通,仕途无阻,令在下好生羡慕。”
李秋岁?
这还能让人继续装糊涂吗?
她不介意几颗果子的好处,可也不能好脾气的任由人漫天要价。
于是,直视方启的目光,先大义凛然道:“安居乐业的日子来之不易,帮朝廷剪除祸患,人人有责!”
方启笑笑,“姑娘品行令人敬服。就是这次的事儿,牵扯到很多大家族,抄家砍头的,流放的,都不计其数。蒋县令,包括我身边的小厮在内,都以为姑娘此番是我授意,在下也很为难,到底要不要替自己辩白一番?”
两人隔空打配合,打的极好。
其实,都心知肚明,从头到尾,就松原送过来一本小册子,他俩压根没什么交流。
或许各怀了心思,实际上就是李秋岁主导,方启顺势而为一把。
李秋岁从方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怎么个想法,也来了脾气,“方公子来了临山县,迟迟不归,斗胆猜测……也是带着使命出京的吧?”
使命完成了自然就能归。
就差明说咱也是同惠互利,帮我家出了一口气,你自己也不是尽然没好处。
好巧不巧,给她送来了那么一个小册子。上头的人物,千丝万缕的关系,指望她手里的那点人脉可摸不着,又不得不去顾及思量,怕一个不小心大意了,后续麻烦不断,牵扯到自家遭殃。
松原送来的小册子,就像是及时雨。
咱自己心里清楚,可事情不能就这么认下。
事情皆大欢喜,既然没想把人往死了得罪,双方没什么实质冲突,很没必要非在言语上争高低。
“方公子高风亮节,很没意思去解释这些枝末的小事。不知方公子何时归?咱们也好早一些准备程仪。”
李秋岁再这话就显得真诚多了,也有了一丝妥协的意味。
方启笑了笑,还以为这丫头会拎着自己衣领,强硬威胁自己认下呢。
“李姑娘客气,之前说了,送一筐枣子即可。”
李秋岁瞪大眼,这人掰扯了半天,还以为要漫天要价,她都准备吃大亏,认下这憋屈……
就这,一筐枣子……
好吧,没掰扯之前,她还嫌弃人家不识趣没眼色来着。
方启忍住笑,咳嗽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今次过来,主要想跟李老爷说一声李二公子参军的事,可见家里还不知道这事。等问清楚李二公子,就请姑娘转达,安定侯常年镇守边塞,麾下赏罚分明,治军极严。李二公子和裕丰这次剿匪有功,已经着人往上报了,估摸能领个从七品的小旗。等有机会,再有了功劳,凭借两人的身手,总旗、百夫长,一级级往上升,捞个世袭军职不难。”
“要打仗了?”
李秋岁脱口而出的话令方启一顿,这丫头……他哪句话说要打仗了?
李秋岁眼睛晶晶亮,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
盐铁走私,朝廷早不查,晚不查,这个当口过来查。
抄了最肥的三家,打仗银钱这回也有了。
方启算是最了解李秋岁底细的人,不用说话,也知道这丫头脑子里想的什么。
“不要出去瞎嚷嚷,包括你二哥那里也不要多说……”
李秋岁“嗯嗯”地点头,“不说,我什么都不说。”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哪还有两人先前对峙,那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兵役
方启和李秋岁一处说话,闲杂仆从,包括松原松义,都让守在远处,两人默契的不想节外生枝,故意压低了声音。
李秋岁扬声喊人过来摘果子,呼啦啦进来五六个人,枣树上的枣子很快被摘光。
得知方启不日启程归京,李秋岁对人家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和自己的小人之心,很是过意不去。
还有她二哥入行伍一事,看方启,说起永安候很是熟络。
现成攀关系的机会,错过就是傻子。
有了明确目的,李秋岁显得很殷勤,又收拾了好些耐存放的果子,都是提前挑选,留着自家人吃,或送人的,都让一并带回去。
“方公子归京,我们不方便当面相送。乡下人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多摘些新鲜果子,留着公子路上打打牙祭。”
李秋岁忙忙叨叨准备了十多筐的果子,不客气地使唤起松原松义帮忙搬运,还贴心地吩咐自家骡车专程给送一趟。
眼前的少女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融融阳光里,面容稚气未脱,甚至还带着几分婴儿肥。
方启闭了闭眼,哪能猜不出李秋岁的小心思,用人可前不用人可后,前后两张面孔,可谓表露的明明白白。
他几不可闻得轻笑一声,抬手遮了一下头顶的阳光,轻叹道:“多谢李姑娘。不过,再多的果子,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到时候,只怕旁的果子再入不了口了。”
尾音拉得长长的。
李秋岁眉角跳了跳,直觉今日的方公子怪怪的,跟以往大不相同。
她家果子味道好,早卖到京城了,想吃,就是花点银子的事。当然,很贵就是,可依方启的身份,该是不差那点银钱?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既然存心跟人家打好关系,李秋岁索性大包大揽爽快道:“公子多虑,这有何难的?到时候,想吃果子,就书信一封,临山县来往京城的行商不计其数,到时候找人捎带些就是。”
方启这回似是满意得轻轻“嗯”了一声。
融融秋日阳光倾斜在他身上,他那双眸子显得明亮又澄澈,哪还有之前为了几颗果子,讨价还价市侩的模样。
李秋岁皱眉撇过头。
……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李秋岁重新回到前厅。
这时候李长山已经送人回转,李长雷还跪在爹娘身前。
就听李长山问李长雷,“长雷,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商量家里?还有蒋县令所说的,永安候跟前挂了名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跟岁岁去府城十多日了嘛,什么时候在永安候跟前挂名的?今日,说来也奇怪,那个裕庄主又是谁?看样子岁岁和长雷跟人家都熟悉,人家还专门上门看望咱爹……”
李秋岁心里咯噔一声,忙快走几步,扬声试图把话题岔开,“大哥,人都送走了?”
“嗯。方公子走了么?”李长山送人回来看到李秋岁在摘枣子,之前,也是这丫头三令五申不让人摘。
“走了,说是过两日就回京城。”
李长山恍然,这就难怪,还说怎么把枣子都摘了送人,“具体说哪天了吗?不行,到时候我抽空去送送。”
“没说具体哪天,兴许人家压根不想让人知道,左右送了那么些果子,也算是尽了咱家心意。”
有李秋岁在里边插科打诨,真相变了个样子。
是李长雷先结识的裕丰,两个少年人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李三祝出事,裕丰特别仗义,看出好友的苦恼,利用家里的势力,查出凶匪的去向。两人一合计,说服了李秋岁打掩护,单枪匹马去了土匪窝,搅了个天翻地覆。土匪被他们一路追击到了边陲,重整旗鼓,打算干一票大的,好留在边塞发展势力。就是特别的不凑巧,他们打劫的那几家,走私盐铁,都是些犯忌讳的物资,早被驻守边防的边防军队盯着。
两个少年配合边防军,不费吹灰之力,当场人赃并获,缉拿了凶徒,扯出了有叛国嫌疑的商家,因此立下大功。
李家人面面相觑,听完兄妹俩跟说书似的一唱一和,过来许久,李长山才问,“就因为这,长雷和那什么裕丰才当上小旗的?”
李长雷下意识点头,目光瞥向李秋岁。
李秋岁脸不红,气不喘笑道:“应该是的吧?那时候我还留在府城,二哥过后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么大的功劳,能当上小旗绰绰有余。裕庄主这次亲自领了儿子上门,一来,想是来看望咱爹;二来,也是想说说将来的打算。还有那个药包,就是听说人家帮忙查出凶徒下落,我专门配了,感谢人家的。”
整件事情,这样一说,严丝合缝。
李家人心里还记挂李长雷入行伍一事,没人去关注李秋岁话里的真假。
可还有李长雷这个当事人,在目瞪口呆。
要不是他亲自参与了事情始末,差点也要信以为真。
李秋岁眨眨眼,丝毫不担心她二哥会出卖她。
李长雷入行伍这事,李家人这时候的情绪并没有先前那般激烈。
李三祝叹了口气,“长雷,你想好了吗?咱家如今也不缺吃喝,你不喜欢读书,就留在家里,和你大哥一起同我侍弄庄稼果树。就咱后山的果林子,也足够你们兄妹几个富足安泰。”
“你也不小了,还说等你大哥成亲,就该张罗给你找媳妇儿了。你这样,去了那要人命的地方,不是让我和你爹日夜悬心吗?这般,怎么是好?你说,不缺吃喝,到底图个什么?”柳氏一说话又开始抹眼泪。
她想不通,不缺吃喝,一家人在一块安稳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李长雷膝行到柳氏跟前,把脸埋入娘亲膝盖,哽咽道:“娘,是长雷不孝顺,没有长安会读书,也没有大哥的那份沉稳和耐心,偏偏又有不合时宜的野心,想去外面见识一番大世面。是儿不孝,请您成全了。”
李秋岁仰脸,把夺眶而出的眼泪水重新逼回眼眶。
二哥的这番说辞,从始至终,没提庇护家族,庇护家人的话。只说出了自己的私心,但凡是疼爱子女的爹娘,都无从反驳。
她的哥哥们也长大了,知道怎么说话,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或许有法子能抹平二哥的军籍。
可凭什么,她能肆意,一厢情愿决定别人的命运?
那是她同胞的亲哥哥也不成。
李秋岁没有继续听下去,一言不发往出走。
李长雷入行伍的消息很快在李家村传开,没过几天,官衙也下来人招收兵役,平日还算安宁的小山村顿时沸反盈天。
二百二十七章 谨防
朝廷征兵,虽然县城官衙贴了告示,还是要专经此项的衙差拿了名单挨个村子监察,谨防漏下了哪家哪户。
李秋岁家里早早分了家,成丁的男娃里,又有李长雷这个早早报名的,几个叔伯和她们家,就没人在征兵名单里了。
李长雷劝服了爹娘,这些天一直躲着小妹李秋岁走,眼看着包袱都收拾妥当,后日就要出发,还是磨磨蹭蹭到了妹妹的院子。
“咳!岁岁忙什么呢?怎么好些天没见你出院子了?”李长雷一进门,故意扬着声问道。
不是你声大就是你有理!
李秋岁直接扔了手里的药杵,“不是二哥不想见到我嘛!我自觉躲起来,大家都省心。”
李长雷心知是真把小姑奶奶惹毛了,忙过来哄人,“哪是不想见,是担心你还生气。爹娘那边总算肯松口了,我这不就过来,给咱们小五姑娘赔礼道歉来了。”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没有提前跟家里商量,就擅自行事。可你也知道,咱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要是提前说了,爹娘那边肯定是不肯的,偏偏我动了走行伍的心思,怎么压也压不下来。这回……这回是二哥自私,一心想着出人头地,起了先斩后奏的小心思……”
李秋岁,“行了,别说了,都知道了。”
直截了当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知道靠卖惨达成目的,出门在外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李秋岁哼了一声,并没说还计不计较的话,只留下一句“等一会我”,就匆匆忙忙进了屋里。
李长雷摸摸鼻子,知道这一关是过了,这丫头脾气是大了点,硬杠不过,快点服软,这是他早早想好的策略。
这会他家小妹让他原地等着他还真不敢走。
“就知道在我和爹娘跟前耍小聪明,到外面也要机警一些,军营那是什么地方?不是单单靠一腔子孤勇,就能成事的……”
李秋岁嘟嘟囔囔,递过去一个包裹,“这里边都是我亲手配置的外伤药。”药材有限,短时间内只能弄到这么些,“……等有了药材,多弄一些,再找人给你捎带过去。”
“谢谢岁岁!”李长雷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是知道自家妹妹弄出的东西有多好用,“这么多啊!尽够了!”
李秋岁瞪了没长多少心眼的二哥一眼,你自己用当然是够了,就怕一开战,受伤在所难免,到时候你再烂好心,这个给一点儿,那个给分一点儿,多少药粉能够你嚯嚯。
这些没必要这时候去提醒他。
李秋岁又递过去一个类似长命锁的物件,模样比长命锁要小巧精致许多,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不容易掉落遗失。
看她二哥还是傻乎乎的模样,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点头称好,李秋岁压低了声音叮嘱,“你把这个贴身藏好,不要轻易示人。”又示意给他看,“这里有个小机关,你按一下,里边有三颗救命药丸。记住,不能让人知道了。”
嗯嗯!
李秋岁也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
“啊,岁岁,原来你这么多天都是忙活这些事情去了,我还说你真生气,真不搭理我了……太好了……”
到现在还纠结这事!
李秋岁怒了,眼泪不争气地滴滴落下来,“李长雷,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说话,就你这样,一点不长心眼,还不如一直留家里种地,省的给敌人白送人头……”
李长雷手忙脚乱去帮妹妹擦眼泪,“听着呢,都听着呢,岁岁不哭……”
多少年没见妹妹哭过了,就是还小那会儿,他被一群高了他们兄妹半头的半大小子摁着打,这丫头拿了块石头,逮住一个人,差点把人家脑浆子砸出来,也没见掉一滴眼泪。
慌手慌脚,李长雷忙把链子挂到脖子上,拉高了衣领,故意拍了拍胸口道:“藏起来,谁也不给知道,这是我妹专门给我救命用的。”
李秋岁恨恨瞪他。
李长雷讪讪地摸鼻子,“岁岁,别怕,二哥心里有数。那位方启方公子,看模样跟永安侯世子关系不差。当时专程把我跟裕丰叫到跟前儿,才给了我俩露脸的机会,这才能当上小旗,手底下能管几个人。我想着,就凭着你二哥的能耐,不说让人家平白提拔和另眼相看,怎么着也不至于,有了功劳不赏赐。这样没了后顾之忧,但凡有机会,晋升不难。等手底下管着的兵多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就有了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到时候无论是想活命还是想立功,都更容易。”
李秋岁也没说不让着急立功晋升的话,她巴巴地差点把枣树摘秃噜了,不就是想着和人家打好关系,不至于有了功劳被埋没了吗?
……
被兄妹俩惦记的方启,这会儿还在回京城的路上,他们走的水路,倒不像骑马那般颠簸,主仆都很悠闲,遇上好天气,能在外面晒晒太阳。
松原嘎嘣一大口枣子,随手扔了一颗给松义,“回京城样样都好,就是没有这么多果子吃喽!”
“那么多果子,还不够你吃。”松义没少吃枣子,知道味儿好,随便蹭蹭直接就能吃。
“这枣子可真好,不仅脆生个头还大,还是咱公子有面儿!我去了李家村好多趟,早前便见着李姑娘家前院那棵枣树,枣子又大又多,我磨叽半天,人家只摘了两颗打发我,说等干了,煮汤味儿更好,还允诺请我喝来着……明显是不想送人嘛……不成想,全摘了送给公子了。嘿嘿……吃不了,咱们也晒干,留着炖汤,慢慢喝。”
松义看不惯松原继续吃独食,“赶紧多洗几个过来。”
没眼力劲儿,没瞧见他们家公子都朝他俩看过来几次了?
松原不明所以,公子也要呀!公子在外面除了茶水,从来不吃东西……
对上方启递过来的目光,松原反应过来忙笑道:“今儿天气真不错,我这就去准备小几茶水和点心。”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年
家里有人出远门,东西准备了再准备,还是觉得缺了啥。
这个时节,山上野山楂、野毛栗子多的是,来不及做果脯果干,做成果酱糕点倒是极好。
李秋岁背着筐子打算多弄些,给二哥带着路上吃。
一出院门,拐了个弯,远远看见李珍珍和沈尧。
对方明显有意在此处堵人,李珍珍看见李秋岁,忙三两步迎过来,“秋岁,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看出李秋岁不想搭理人,李珍珍急了,上手去扯……
李秋岁还能让她如愿,一个错身避开拉扯,坏心眼地自顾往山上走。
想说什么,跟着一起上山好了,往深了走,人烟稀少,有多少话都能说清楚。
李珍珍小跑着追在后面喊,“我真有事儿跟你说。听说这次是你二哥服兵役?你们家不是早早分出来了吗?这次的兵役,听说是五抽一,你们家才三个成丁的劳力,按理怎么也不该轮到你们家?是不是你爷奶那边……”
李秋岁不解,两人怎么也没好到能坐下来聊这种天儿的份上。
跟在两人身后的沈尧也皱眉,他闹不懂李珍珍三番两次找人家是个什么意思?关键还要拉着自己一起。
李珍珍瞪着李秋岁,咬牙道:“我跟你说啊,马上要打仗了,你最好能想法子把你二哥留下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个损伤,后悔莫及。”
李秋岁停下脚步望过去,她闹不明白,两家人正面冲突不是一回两回。先前李长清考上秀才,他们家在村里很是得意了一回。后来被人打断了右手,一家人消沉了好一阵子,几乎在村子里销声匿迹。最近听说找了个名医,准备明年下场考举人来着。
不过来没事儿找事儿,李秋岁懒得操心。
李珍珍是出于什么心思专门跑过来说的这番话?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啊?哦,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李珍珍追上来跺脚,“你知道什么呀?这次打仗能回来一半人就不错了。我说你们家怎么回事?不是有钱吗?还认识蒋县令,怎么也该走走关系,轮不上你二哥去服兵役。”
着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李长雷是捡来的,她才是亲妹妹一样。
李秋岁没了好脾气,“这入了军籍,不去服兵役,可就成了逃兵,就是蒋县令也不好使。你这话要是早几天说,我还能当你是好心。”
这时候跑过来说,几个意思?
李长雷早早报名参军了,这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在李家村传开的时间跟县衙贴告示也就前后脚。
李秋岁说这话笃定李珍珍想不到这上头,话里话外,还想挑拨她们家跟老宅那边的关系呢。
果然,李珍珍恼羞成怒,撂下一句“爱信不信,好心当成驴肝肺”!之后就扯着沈尧,先一步往山上跑。
这回轮到李秋岁原地默了默,目送两人跑开的背影。
这一回或许是她小人之心,人家真是好心来提醒的?
还是那话,李长雷就是她亲哥,她也没立场指手画脚。
李秋岁哂笑。
她单身一个人,难得上一回山,就想往里边走走。
一路发现的草药,随手就采了,又摘了不少野果,打了几只野鸡、野兔,把个筐子塞的满满当当。
日暮西沉,才说往回赶,李长雷领着大黄找来了,“岁岁,你一个人怎么走了这么远?”
“看见几棵上了年份的草药,不知不觉竟走远了。”李秋岁懊恼,好不容易进了山,就像鱼入水鸟入林,溜溜达达,竟然忘了时辰。
“二哥怎么找来了?还带着大黄。”
李秋岁摸摸一个劲儿冲她摇尾巴的大黄脑袋。
李长雷,“翠屏看见你背筐子出门,还当你去咱家后山摘果子呢,遇到李珍珍下山,才知道你上山了,正好刘叔带着大黄回家,我给遇上,就带着一起来了。”
李长雷没说李珍珍说了一堆让人恼火,又莫名其妙的话,还是以前那副为他们着想的施恩嘴脸。
想想就恶心,凭什么就能理直气壮插手别人的事儿?没有郑家那一茬,他家岁岁不至于离家两年,还留了冲喜的名声。
李长雷握拳,他一定能出人头地,庇护家人,保护妹妹。
兄妹俩汇合,倒不着急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远处隐约有野猪的嚎叫声传来,李长雷让李秋岁领着大黄先走,李秋岁自然不同意。
兄妹俩一合计一块儿过去看,结果是沈尧父子遇上野猪了,是个二三百斤的大家伙。
沈家父子很是狼狈,李长雷帮了一把,看把野猪料理好了,兄妹俩这才继续往回走。
谁都没把这一茬当回事儿,当天晚上沈家给送来了一条大猪腿,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之后打着看望李三祝的由头,又上门几次,让外人看上去,两家人慢慢有了些来往。
沈尧娘还问沈尧爹,“当家的,咱们这样,亲家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李广平那人管的可宽呢!
沈尧爹摆手,哼道:“哼!咱们是跟他们家结亲,还能管到咱家里来?没这样的道理。”
当然,李广平一家知道这事,会不会不高兴,李三祝一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一个村子住着,没大仇怨,人家笑脸上门,总不能不让进,李三祝也没有因着跟李广平一家有矛盾,就与跟他们相关的人家不来往的意思。
因此,自从李长雷入行伍走后,李秋岁一家的日子很是平静,在李家村的人缘越来越好。
翻过年,李长山娶媳妇,好些人上门庆贺,好生操办了一场大喜事。
家里多了一口人,楚氏识文断字,是管家一把好手,进门后帮了柳氏不少忙。
李三祝夫妻都满意大儿媳妇,李秋岁姐妹也与嫂嫂相处的极好。
同一年,李长安考中秀才,虽然年纪小,有些匆忙,名次却很靠前。
李秋岁家里喜事不断,宾客盈门,除了偶尔惦念李长雷,日子愈发顺心安逸有盼头。
三年的时光,一晃眼过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封赏
最近李家村上河镇,包括整个临山县,都在传,有个姓李的庄稼人因庄稼种的好,得了朝廷皇帝老爷的赏识,封了大官。
百姓多数淳朴,只知道读书好学问大能当官,种庄稼这种的,还是第一回听说,顶顶的稀罕事。
种庄稼,他们也种,种好了还能当官咧!
大家或稀奇或向往,与有荣焉地奔走相告,这则消息则越传越远,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李三祝身高九尺,力大无穷,仙人转世之类。
离得远的,没机会见到真人,也就过过嘴瘾,再加一点自己的臆测,让事件再添离奇色彩。
离得近的则不然,甭管认不认识,打没打过交道,都跑上门找李三祝,看稀奇来了。
柳氏扶额叮嘱看门的小石头,“可把门栓仔细栓好喽,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儿?”
就方才出去一会儿,隔壁马老太太家门口一群的人,好家伙,就漏了一点门缝,都还抻着头朝这边瞧呢!
闹不懂了,这天天儿的见面,还有啥稀奇好瞧?
夏禾捂嘴笑,“都想来看看我们家身高九尺的爹呗!”
这时候的九尺,换算下来该有二米左右。
李秋岁翻白眼,也是哭笑不得,“姐,你这话已经过时了,现在外面都传咱爹三头六背,能移山填海,有大神通。”
夏禾和李秋岁乐不可支,姐俩跟在柳氏身后,这才送走了一波女客回转。
“啊?咱们爹都这般厉害了?”楚氏去年生了个儿子,孩子小闹腾,要人不错眼看着,柳氏就没让去送客人,她只听到姐妹俩说话的一个尾音。
“都是胡咧咧!”
公爹受了朝廷封赏,她们一家过了一开始的兴奋,现在被一天几波的客人弄的筋疲力尽。
楚氏给婆婆端了杯热茶,“您赶紧坐下歇会。”
柳氏应声坐下,捧过媳妇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可不是嘛,越传越离谱。你别跟着忙前忙后,这一天天,那么些人进进出出,孩子身边离不得人。”
楚氏点头。
柳氏又絮絮叨叨说夏禾姐俩,“……都赶紧的收拾收拾,咱们还是早些启程去京城吧……就都省心了。还有承砚,你们那边妥当了,就帮你们大嫂看着点承砚,她这边多个孩子,要收拾的东西更多更繁琐。”
去了京城都该消停了,这一天天的闹心,够够的。
“这幸亏朝廷还给赏了个宅子,不然这一大家人,去了京城,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你们爹哪去了?还有长山,这怎么都不见人?你们爷奶那边,跟不跟去京城,也不知道怎么个说法?”
柳氏一有事,就着急,就无所适从,不由心得叨叨,姐俩对视一眼,李秋岁无奈道:“要走了,姻亲故旧,大哥和爹总要过去说一声。咱们先收拾,娘不是说有好些东西都要带上,前院那棵枣树可别忘了,枣核可没有压枝条长的快,味儿也不好……”
“对对对,周平家的呢?不行,这事得我亲自来……”柳氏一口气喝完茶水,撂下茶杯噔噔噔往出走。
楚氏看两个小姑子,“娘这样没事嘛?要不去喊爹回来?外面暂时让你们大哥一个人应酬。”
她虽然是嫁进门的媳妇,但夫君体贴,公婆和善,小姑子小叔子也好相处,对她极好,楚氏真心关心婆婆,这样着急,上火了还难受遭罪。
李秋岁摆手,“娘不要紧,找着事给她做,忙起来准没事了,等会再让红缨熬些下火汤,大家都喝一碗。”
楚氏还不放心,夏禾也安慰她,“大嫂去看看承砚,这么会儿,不要醒了,看不到娘亲了哭,娘那边有我和岁岁。”
安抚好大嫂,姐妹俩并肩往出走,李秋岁道:“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成家那边,虽然爹娘会打招呼,姐夫那里你也要好好说一声。”
“你哪门子的姐夫?”夏禾红着脸去拧李秋岁脸颊,“要你胡说!”
李秋岁忙求饶,“姐姐姐,我错了,成了吧。以后我都喊成延寿,不给大红包我一直不改口了。”
“你还说!”羞死人了,夏禾捂住红透的脸颊,“再说我挠你痒痒……”
李秋岁不再逗她,摇摇姐姐手臂,“姐,是我提议让你晚成亲,让爹娘带你一起去京城,女子太早成亲生孩子不好,我们也舍不得你。”
成延寿,从他爷爷辈到他爹,都是一根独苗苗。
夏禾虚岁十五,好些乡下人家姑娘,这年纪都嫁人了,大伯家李秀儿,比夏禾大一岁,去年就嫁了。
成家一家人心心念念就是夏禾早点进门。
这两天往家里跑得勤。
一来,自家今非昔比,被朝廷封了永丰伯,还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他们有意试探李家有没有悔婚的念头。
二来,两家孩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这到了京城,来回一折腾,又是一两年的耽误,早点成亲了安心。
没道理好处都让你们占了。
自家爹娘脸皮薄,也没有悔婚的打算,自己闺女早晚要去人家家里过日子,不能伤了和气,再稀里糊涂应承了,李秋岁就提前说了厉害关系。
柳氏还笑话她,小心操心多了长不高。李秋岁不担心,爹娘哥姐都不矮,没道理到她就矮了。
十三岁,一米五,该是不算矮吧?
李秋岁在心里比划一下。
她一认真严肃,夏禾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和爹娘都是为了我好!”
李秋岁满足了哄好姐姐,不生分的小心思,心满意足看她娘剪枣树条去了,至于收拾东西,不是有翠竹翠屏嘛,再者,缺了再买就是,京城好东西多的是。
对了,还有翠屏爹娘前两年找着了,也搬来了李家村落户,李秋岁还想问问翠屏的打算,说起来她事也不少。
要说翠屏也踌躇呢……
李秋岁就道:“你就留下吧,赵大是要跟我走的,府城那边的庄子你来接手。”
手里没有合适的庄头,一直都是赵大在跑,“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有合适的就赶紧成亲,这之前就让你爹娘先帮忙跑跑。”
时下还是男子抛头露面方便,女子成亲以后也成。
翠屏红着脸颊嗯嗯地点头,心里舍不得才找着的爹娘,但也放不下姑娘,不禁喃喃,“姑,姑娘,要不,再等我问问我爹娘的意见?”
李秋岁提醒道:“你就是留下也是帮我做事,你哥哥们也早娶了嫂嫂,你爹娘还有其他儿女,十天半月的说帮忙还成,时日长了就怕平白添了麻烦。”
几百亩的庄子,都是上好的良田,不说偷偷贪墨,就是随便养两只鸡鸭,都受用不尽。爹娘这要是帮忙多了,时日一久,要回来可就难了。
翠屏反应过来白了脸,这也是她犹豫不决的原因。
可她留下还能多少帮衬一下家里,爹娘总不能都跟着去京城,他们可没卖身契在姑娘手里,自己的身契,姑娘还她了,自己能保证衷心,其他人呢,包括爹娘她都不敢保证,有时候人过得好了就是原罪,那是亲爹娘,当年还卖了自己,但她不能随意去考验人心。
“姑娘,我知道了,我听您的。”
第二百三十章 启程
这样大的喜事,宣旨的钦差一走,蒋县令后脚专程上门恭贺了一次。
这下好了,县衙大小官吏随之而来,商家富户闻风而动。
晚黑,一家人吃过饭,才能得空闲坐下来说一会话,李秋岁就提议道:“爹,这不是办法,咱们赶紧选个日子开一场宴席吧。都一块请一次,之后就有由头直接闭门谢客。”
不然,搅和的都没功夫打包行李,进京谢恩有时效,拖拖拉拉,耽误了总不好。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
李三祝叹气,“成大哥成亲家早前就提议我,是我没经历过大阵仗,一心想低调,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办错了呀。”
柳氏安慰他,“这也不怪你,咱就一种地的出身,谁能想到有这好事儿?”
一家人都笑起来。
柳氏觉得儿女都不贴心,拿眼瞪李三祝,“你说,这去了京城还不知道怎么样,该怎么跟人官家夫人打交道?你见了皇帝老爷又该怎么说话?我这心里虚呢,哪有那份心思去请客吃饭。人家还当咱如今眼孔高,看不起人了。咱又不是正经科举当官的,肚子里统共就读过几本书,能把字认全就不错了,我就怕到时一下子见那么些人,再说不出来话丢人。”
一家人关起门说话不用顾忌,柳氏可算把压在心底多日的担忧都吐出来。
李秋岁兄妹,包括李三祝,对柳氏的叨叨都习以为常,这时候你有胆接话就是找揍了,都默契的只长耳朵听不说话。
楚氏进门两三年,怀孕、生子、带孩子,其中的忐忑不安很能感同身受,婆家人的看重,让她慢慢释放本性,“娘,无论到了哪里,什么样的场合,咱该怎样就怎样。您这样想,大启朝那么些种地的庄稼人,怎么就咱爹得了封赏?还不是有真本事!会读书怎么了,咱们家又不是读书得的封赏。不服,就来比比种地,保证让他心服口服。”
柳氏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巴掌,“哎呀,天上掉下个官太太,高兴归高兴,我这晚上愁的都睡不着觉,如萍这一说,我就找着主心骨了。我说,如萍就该是我柳二丫的媳妇,不像我生的那几个,没一个贴心。”
李秋岁姐俩翻白眼,同时瞪向她们大哥。
李长山只当没看见,全神贯注照顾他怀里的大胖儿子。
姐妹俩都笑起来。
楚如萍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见状这才松了口气,面颊微红,也露出微微笑意。
李家这一大开宴席,好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找上门庆贺。
没办法,把老爷子老太太请过来坐镇,好歹能帮忙认认都是哪家的亲戚。
和镇子上成家是板上钉钉的亲家,成大寿成员外见天的往李家跑。
没人的地方,成大寿还教训儿子,“你小子怎么回事?你老丈人这么大的喜事,家里见天的不断人,不说主动上门帮衬,躲屋里不见人是个怎么回事?你个小秀才公,成心给人拿乔是不是?”
成延寿和李长安一同中了秀才,看他爹跳脚哭笑不得,“您想哪去了?怎么就躲屋里了,不温书夯实基础,怎么给您考举人,您还怎么当老太爷?”
这是看丈人家出息,心里有压力了。
成大寿拍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儿子肩膀,“温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丈人和大小舅子……待你与往日可有不同?夏禾呢,昨日还见你俩在一块儿说话呢……”
成延寿知道他爹这是心里想差了。
这也不怪他爹,谁能想到,就几年间,李家能有这样的成就?
“都挺好,丈人和大舅哥不是那等的人,是我想在成亲前考上举人……”成延寿忽然想到夏禾红着脸,拉着他说成亲早的坏处,“夏禾也是个好姑娘……”
成大寿看儿子急赤白脸解释,越说越红透的面容,终于放下心,哈哈笑道:“走啊,你小子还扭捏什么,正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正当你该露脸儿帮忙撑门面的时候。”
成延寿无奈漏出个笑容,想到和未婚妻分别,又不由惆怅起来。
宴席整整摆了三日,才算把各路客人安安稳稳送走。
……
李秋岁说是不带多少东西,到京城买新的。
可许多东西,比如她师傅杨神医送的药杵药碾子这些,都是些笨重家伙,当初从府城郑家搬回家,用顺手了,真舍不得扔。
前两年杨神医来了李家村,在她们家住了不少日,对小徒弟不干正经事,给果树看病,给庄稼看病,甚至有时候村上哪家养的牲畜生病,找上门了,还充当一把兽医角色。
老爷子对小徒弟业务能力之宽泛,只表示震惊了一下,就接受良好。
这样的心胸,让不务正业的李秋岁见到师傅时的心虚荡然无存,暗叹狭隘了,她还有的学呢。
老神医接收到小徒弟钦佩的眼神,瞬间念头通达,浑身舒坦了。
李家村这边虽然偏居一隅,却山灵水秀,瓜果飘香,最适合养老不过了,又是小徒弟的家乡,就动了在这边安家的心思。
老头儿倔劲儿上头,死活要划一块地,建一处宅子。
挨着李秋岁家给买了一块山地,怎样怎样的,比划完人走地特利索。
这下李秋岁有事干了,小一年才把宅子给收拾好。
杨神医回来住了小半年,带回来好些医书,这一去京城,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
李秋岁临去京城的前一日还在亲自打包这些医书。
晚上她爷奶叔伯那边都来家里吃饭,也算是李家人自己的一个小聚会,灶房早早开始忙活儿。
“岁岁,好了吗?就差你了。”李长安过来喊人。
“就好了,四哥……让爷奶先吃着……”
听声就是没好,李长安进屋看到一摞摞的书籍,看书名知道都是医书,“这么多医书!都要带去京城吗?”
李秋岁正为难呢,“也不见我师傅的人影,想问意见也没处问。放在这里,丢失损坏可惜了。都给收拾收拾,打包带去京城吧。”
听说京城还有同门师兄,师傅一出来,几年没回了,好些是他这两年游历编撰收集的医书,说不得有人想看看。
“师傅当时还遗憾呢,说是游历了几年,医术大有精进,一直没机会回京城,之前入门的师兄们看不到呢。”
那就是都得带走。
李长安看不懂,没法下手帮忙,“还要多会儿?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整理的差不多了,四哥帮忙捆起来装箱,等着装车即可。”
兄妹俩很快打包好,摆放整齐,只等明早直接装车。
“回吧。”
李秋岁拍拍手,“爷奶都不跟我们去京城吗?”
嗯。
“说是年纪都大了,不跟着折腾。四叔也要晚几个月,到时候把四婶和掌珠姐弟都带上。这几年咱们家多亏四叔帮衬,去了京城,大家人生地不熟,都得慢慢适应。”
也成,京城咱都不熟悉,等站稳脚,家里再去人也有落脚地。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因着是奔好前程去的,虽然心有不舍,却都很兴奋。
那可是伯爷。
蒋县令和钦差一块儿来宣旨,闹的那个大动静,整个临山县都惊动了,多少人围上门看稀奇。
李广茂想起当时那番情景,胸膛到现在还鼓鼓胀胀呢,“听蒋县令那意思,到京城皇帝老爷还得给封官?多大的官呀?咱也不懂。”
这可真是李家祖坟冒青烟了,跟做梦似的。
“甭管多大的官,别忘了三祝因啥得的封赏,好生种地才是咱们庄稼人的根本。”老太太提醒道。
李大祝和李二祝兄弟都点头,认同老太太的话,李大祝道:“京城那边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家里边的果园子你放心,留个管事在家里管理账目,我和老二这边也出个人给记一份,保管不让出差子。”
李三祝甭管谁说话都笑呵呵得嗯嗯点头。
老爷子一晚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在李家村如今可风光呢,谁见面不尊称他一声老爷子。
“三祝啊,去了京城,见了皇帝老爷,得好生给磕个头。让你当伯爷,这是多大的恩赏,听说就是读书人考上状元都不成……这回你可给咱长大面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李广平那老小子又不敢出门了。我看,今后他们家都得绕着咱走道喽!”
自从分宗,李四祝被算计那次,李广茂心口一直堵着一口气,如今他三儿子出息,总算替他出了这口气。
李三祝动容,“爹,我知道,到京城我就去宫里谢恩磕头。您和我娘好生保重身体,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就接你们一块去享福。”
老爷子摆手,“我和你娘用不着你操心,你大哥虽然身子弱些,给我和你娘养老足足有余。外头的事,家里帮不上忙,四祝一家还得你多操心,你只管把你的日子过好……”
父子絮絮叨叨,张氏柳氏等妯娌,包括李秋岁一众小辈都认真听着。
结果就是果酒一杯一杯地喝,虽不至伶仃大醉耽误明日行程,却都有些喝高了,以至于李秋岁第二日坐到马车上还有些晕乎。
有李承砚这个小不点,家里也不差银钱,专门买了马车。
无论脚力速度,还是人的舒适度,都比骡车强上许多。
一路走的官道,时间上也充裕,到了晚间,一家人就在驿站休整。
第二百三十一章 顺畅
入秋的天气,过了汛期雨水最多的季节,一路上还算顺畅。
眼看着京城在望,再走小半日也就到了。
人生地不熟,还不知道朝廷封赏的宅子在哪,也没见早走的赵大和周平。这两人早走了四五日,周平还带着他媳妇,提前去认门打扫。
李长山道:“我先走一步,没遇到人,就先找个人指路,认清家门再回头来接你们。”
他们家在京城没什么熟人,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郑家。
郑蓥考上秀才回了京城,郑夫人和两位郑小姐同行,如今都在京城,一家人算是团聚了。
虽然柳氏和郑夫人认了干亲,可两人至今没见上一面,两家的关系,一言难尽,稀里糊涂的一笔乱官司,真抹不开面,理直气壮的麻烦人家。
这么多的行李马车,进城再停下找人问路,还真不好停放安置。
不成想,吃了顿饭的功夫,还说得再等等,李长山已经领着周平二人回转,“爹,宅子都安置妥当了,咱们这就启程。”又介绍他身后的另外几人,“这几位是郑家和方公子派来的管事,他们跟周管家在城外碰上。也是巧了,咱们再走几步就能遇上。”
李三祝点点头,外头有长子和周平周旋,自不用他出面。
李长山进了马车,犹豫片刻小声道:“爹,昌顺和裕升也派了管事。”
李三祝知道裕升武馆,和二儿子一块入伍的裕丰,是裕升的少东家,“昌顺是你四叔赌钱的那家?”
李长山点头。
“不说出来是对的,以后尽量少打交道。”李三祝叮嘱。
嗯。
京城门口,看见浩浩荡荡进城的马车,守城门的上前来问,“可是临山县李伯爷的家眷?”
李长山跳下马车称“是”。
那人扭头高声喊了一声,“各位大人,李伯爷到了。”
李三祝在李长山后面下了马车。
这时候,一行穿着朝服的官员从城门走出来。
为首一人三十多岁,留着短须,迎上李三祝,朗声笑道:“阁下就是临山县李大人,皇上亲封的永丰伯了吧。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一路辛苦,请随我等入城,面见陛下。”
李三祝忙笑道了一句,“有劳各位久等,我同家眷交代一声,这就随各位入宫。”
“李大人客气,理当如此!”
随着离京城越近,柳氏心里越发紧张,夏禾和楚氏也没好多少。李秋岁见状无奈,提议娘几个,连同小包子李承砚坐同一辆马车。
娘几个现在就挤在一辆马车,竖着耳朵听李三祝跟人寒暄。
“李姑娘……”
李秋岁拉开马车窗帘,“松原,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方公子派了管家,怎么松原也来了?
松原嘿嘿一笑,凑过来小声道:“我家公子吩咐的,让我在这里等着李伯爷和李姑娘。待会我陪李伯爷到宫门口。姑娘放心,皇上很看重李伯爷。”
松原心想,何止是看中,圣上虽然年纪大了,却不昏聩,极为器重能培育出高产粮种的大才。李伯爷能在史书上留下美名,更能体现君王慧眼识珠。
要他说,以李大人的本事,他家的果子多好吃的,何必苦等这三年验证。
瞎耽搁功夫!
还是他家公子更厉害,随便出门游历,竟能碰上这等人物。至于那位好运气的蒋大人,不是他家公子跟着,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我家公子就在宫里,姑娘放心,不会出纰漏。”
李三祝开始有些慌乱和忐忑不安,这时候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李秋岁没什么担心。
她们家本来就是种田出身,聊庄稼她爹能跟人聊三天三夜,旁的咱不知道,咱听不懂。
这时候,李三祝走过来,面对家人时不用再端着,露出个如释重负的傻笑来。
柳氏心里不是滋味,心疼战胜了恐惧,破罐子破摔爱怎样怎样,甩开马车帘子叮嘱道:“等到了宫里,见过皇上,早一些回家吃饭,我和孩子们都等着呢。”
李三祝像是被媳妇的大嗓门激得来了勇气,笑道了一声“好”,“我先去宫里谢恩,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家休整。”
目送李三祝被一众官员簇拥着走远。
有赵大和周平在前头领路,李长山兄弟护送李秋岁一行女眷,并十多辆马车穿街走巷,在挂着永安伯府门匾的宅子前停下。
早有仆人听到动静,大开府门上前迎接。
李长山兄弟拱手谢过出城门相迎的各家管事,再三道谢,送人走远。
李秋岁抱着小承砚率先跳下马车,“可算到家了!小承砚,小姑姑带你参观一下咱们的新宅子好不好?”
“嘟嘟……”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路都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的睡觉,憋闷坏了,乍然见到外面的风光,一下来了精神,高兴的手舞足蹈。
李秋岁也不计较小家伙答没答应,“娘,我们先进去了。”
伯府的宅子占地极其敞亮,庭院假山,游廊小亭,姑侄俩一路走过去,远远看到居然还有一处小湖。
周平家的追过来,“姑娘,大少奶奶正找您和小公子呢。小公子这来了生地方,先让定定神,过两日再出来玩不迟。”
李秋岁讪讪,“是我疏忽了。大嫂住在哪个院子?”跟着周平家的往回走,她不认识路,还不知道自己住哪个院子。
“大少奶奶还在夫人那里。”
“那我们也先去我娘那里看看。”
见到大嫂楚氏,李秋岁故意逗弄怀里的小包子,“你娘找你呢,小姑姑不带你玩了,自己玩去喽。”
“嘟嘟……”李承砚哇地哭出声,死活抓住小姑姑的衣领不放。
李秋岁吓坏了,“他能听懂我的话?”
柳氏瞪她,“没个正型。”
楚氏噗嗤笑出声,“好了,这下你抱去玩吧,我不要了。正好好些东西来不及规整,我趁机理一理。”
惹哭了人家孩子,又无奈被抓住了衣领子,李秋岁只得吩咐周平家的,“赶紧领我去看看我的院子在哪。”
永丰伯府,就是她们在京城的家,没有大变故,要一直生活在这里。
陌生地方,抱着小孩子真不好瞎转悠。
好在李承砚小包子很好哄,只要你抱着人家一直走别停,人家还是很乖,很可爱的。
……
安顿好家里,李长山和李长安兄弟去接李三祝,回来天已经黑了。
说是领了个类似庄头管事的活计,朝廷专门拨放一个庄子,李三祝可以做主,研究种植农作物,或培育粮种试种之类。叫啥司农寺卿,说是正四品,连官服官帽一并拿回来了。
不用上朝,干回老本行,很让人踏实。
一家人眼巴巴仔细倾听李三祝说面圣细节。
李三祝道:“皇上看上去特别和善,特别好说话,还说谁都管不到我头上,干的好了再给我升官。还给了我一个腰牌,说是能随时进宫。”
李长安若有所思,“皇庄应该在城外,不知道离得远不远?不行,我们都搬过去,也省了爹你来回赶路折腾。”
李三祝摆手,“不用,应该不算远,说是最近的一个。出城走官道,坐马车也就个把时辰。明日我和你们大哥去看一眼。”
再者,就是自家种庄稼,也不是一天到晚蹲地头瞅着。
李长山点头,“我明天跟爹先走一趟。长安,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还没问你,读书的事怎么说?”
李三祝道:“去国子监呐。伯爵有一个监生名额。”当时想到小儿子,问了皇帝才知道的。
李三祝又说大儿子夫妻,“我想着承砚还小,寻思同你们商量商量,等他长大,他四叔总该念出来了。”
“长安,给你十年时间,考不上进士,你就把监生名额让给承砚。”
李长山,“爹,承砚才多大,没这样的道理。”
楚氏也跟着点头,家里的爵位将来肯定是大房的,小叔子还是自己姨丈的得意门生,没道理好处都让她们一房占了。
李长安哭笑不得,“知道了。”不懂他爹进宫一趟,回来竟懂这么多。先生跟他说了这事,当时只是猜想,还寻思找谁打听,如今倒是不用了。
李秋岁眨眼,好奇她爹到底跟皇帝说了什么话。
看模样,她爹对皇帝特别推崇,没必要故意去破坏皇帝在她爹心目中的形象。
晚上睡觉,人都迷糊了,李秋岁还在琢磨这事儿。大概就是朝堂上的官油子太多,她爹这样淳朴,可太稀罕了啊。
还有件事,她好像给忘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贵重
李秋岁见到松原,终于想起来昨天忘了什么事。
那位方公子的身份可真是贵重啊!
大启朝,方是国姓,能自由进出宫廷。
当今圣上膝下十多位皇子,方重启、方承启、方靖启,不知道这位六公子是什么启。
人家也没故意隐瞒,反倒是李家住在临山县,山高皇帝远,显得孤陋寡闻了。
谁也没想到能这么快来京城,之前蒋县令倒是说了一些京城的消息,有些事也不能上赶着追问。
粮食增产的消息三年前报上去,包括李秋岁在内开始还惦记,过了一年两年,粮种早该翻种几次了,仍没一丝动静。
要么朝廷不重视,要么有人已经领了功劳。
无论哪一种,如今的李家都无可奈何,纵然李秋岁心有不甘,奈何鞭长莫及。想着日后再找补回来,也就没必要三番两次提及。
钦差去李家村传旨,对李家来说,确实是既意外又惊喜。
那位方启方公子走后,蒋县令很少再去李家村。钦差走后,蒋县令去李家村恭贺,这才又开始走动,多说了些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当今圣上如何重视农耕,李家有这场造化他和他的家族出了多少力云云。
蒋县令邀功的意图明明白白,自然不会向他多打听京城的消息,临山县又没有其他相熟的人问询,只得摸石头过河,来了京城再去打听。
李秋岁盘算买两个得用的下人,方便问事和打听消息。
松原就是这时候来的。
李秋岁,“你怎么来了?我家才搬进来,可没有新鲜果子给你们吃了。”
虽然早猜测方启身份不凡,她没那么小气认真计较,可一大早,起床气没散呢,还不能发脾气了?
松原愕然,迟疑问:“是小的,哪里得罪了李姑娘吗?”
李秋岁知道她脾气发的没道理,轻轻呼口气,恢复了些平常的语气道:“对不住,昨晚上乍换了地方,择席。”
没休息好呀,松原了然,“择席正常,过两日就该习惯了。”
李秋岁点头,“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们公子吩咐……”小姑奶奶阴晴不定,松原赶紧把他家公子抬出来。
“当初我们在临山县,人生地不熟,遇到不少难处,没少麻烦贵府。如今李家到京城初来乍到,有难处只管言语一声。”
如今知道那位方公子的身份,无论人家怎样的心思,自家能得了爵位来京城,都跟人家脱不开干系。
李秋岁不清楚各方关系,谨慎道:“之前的事多谢你家公子。我们一家这才安顿下来,忙活收拾宅子,暂时没想到要劳烦的地方。今后,大家都在京城住着了,等真遇着难事,指定备厚礼上门求助。”
……
松原回去把话一学,方启,就是当今六皇子方辰启,意外又不意外,只淡淡道一句“知道了”。
松原?您让我一大早跑这一趟干什么的?
“到李家没看到李大人,说是一大早带着长子去皇庄那边了。”竟然没开口撵人,松原小心觑过去一眼,继续道:“李姑娘说是不习惯京城这边,昨晚上择席,早上起来脾气不大好……”
方辰启揉眉心,“你去找松义,让他过来一趟。”
啊?
“哦好!”松原一溜烟跑远。
……
郑家。
一大早,郑蓥去郑夫人的院子请安。
郑妍早一步来了母亲院子,同胞二姐郑媛年初嫁人了,她就和郑老爷其他庶出子女坐在一起。
看见弟弟,郑妍忙招手示意人过来。
郑蓥给母亲请过安,施施然坐到郑妍下首。
少年姿态优雅,面容清俊,笑看着你时,就是同胞的姐姐也不禁红了脸。
“不许笑!”郑妍说完自己先噗嗤笑起来,小声问:“听说昨天李家人到京城了,你还派了管事去迎?”看郑蓥点头,又问:“他们有没有人见到岁岁,那丫头如今有多高,是不是要超过我了?”
“他们没见到岁……李姑娘。”
郑蓥改了称呼,郑妍也不以为意,“我们都长大了呀,要是一直不长大多好!我等会儿就给她下帖子,让她来咱们家做客。”
上首的郑夫人皱眉,喝道:“妍姐儿,甭拉着你弟弟跟你胡闹,李家那边我自有安排。你好生收拾下,下晌咱们一起去净池寺还愿。”
“娘……”
郑夫人示意闲杂人都出去,独留下郑妍姐弟俩说话。
面对郑蓥时郑夫人语气和软许多,“蓥哥儿,咱们和李家交好,你昨天让管事去接人也没错。就是这种事啊,你以后告诉娘,娘派了管事更能显诚意。”
郑蓥顿了顿,面上依然含笑,“娘说的是,儿子知道了。”
郑夫人满意儿子的态度,“你方才做的对,李家那丫头也有十多岁了,你称呼李姑娘再合适不过。”
郑蓥点头,现在改称呼,省的哪天在外面失言,再影响了那丫头名声。
郑夫人看儿子缓和面色,语气更加温和,“我和李家夫人虽结了异性姐妹,这么做,也都是为了那丫头好。如今啊,更好了,李老爷有了爵位,听说还做官儿了,门第算是水涨船高了,秋岁那丫头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娘,蓥哥儿和岁岁……”
“住嘴!”郑夫人厉声喝断郑妍,“你如今越发没个规矩,什么样人都往一块扯!”看儿子投过来不赞同的目光,郑夫人马上改了语气小声哄郑妍,“妍姐儿乖啊,我不是冲你发火。你想啊,你弟弟是男子,又会读书,将来大好的前程,什么样的名门贵女娶不到?李家那丫头呢,到底是咱们欠了她,如今也算富贵人家的小姐,咱可不能胡乱说话,再影响了人家名声,就是咱们的罪过。”
“娘……”郑妍想说男未婚女未嫁,李家如今的门第配郑家也合适。
郑蓥一把把人扯住,“五姐姐,既然下午还要还愿,就早些回去准备,让娘也好生休息。”
郑妍一到郑夫人院外,就甩开郑蓥的手臂,“你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想放弃,昨日又巴巴的去接人做什么?
郑蓥只笑。
郑妍瞪他,“笑笑笑,你只会笑了?”当谁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你要是没勇气坚持,我劝你趁早歇了那份心思,省的将来伤人伤己。”
岁岁那丫头可不是好脾气,自家娘这边不松口,人家也不会上赶着。
这么些年过去,她也看出来了,那丫头就是倔脾气,没看到她和家里姐妹怎么极力邀请,都不肯轻易上门吗?
又走远些,郑妍才听弟弟低声道:“父亲祖父那边说好了,只要进一甲,将来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真的?
郑蓥点头,轻笑一声叮嘱道:“娘那边先不要说。”
“嗯嗯!不说。”郑妍又喃喃,“一甲哪有那么容易考?蓥哥儿,你赶紧回去温书。”
“还有啊,你还只是个小秀才,准备什么时候下场?可没几年给你准备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小姑娘十三四就要说亲,过个一两年就能出嫁。
一说出嫁,郑妍又想到自身,她今年虚岁十六,不是跟她娘犟着,早该定亲,说不准年底出嫁也有可能。
净池寺,她可太清楚她娘领她干什么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闹腾
永丰伯府,李承砚一大早睁开眼,就嗯嗯啊啊要找小姑姑,闹得他娘什么事也干不成。
楚氏没法,以为孩子病了,抱着儿子去给柳氏请安还道:“娘,岁岁呢?你看这孩子一直闹腾,会不会是换了新地方惊了魂?让他小姑姑给把把脉,收收魂。”
柳氏把孩子接到手里,“你可真行,真以为你小姑子是万能的。”
“什么就万能了?”李秋岁不明所以走进来。
“嘟……嘟!”李承砚挣扎着要往李秋岁身上扑腾。
李秋岁可不耐烦带他玩儿了,“小姑姑有事,承砚乖哈,今日跟娘亲和奶奶玩去。”
柳氏不干了,谁也不能嫌弃她宝贝大孙子,一把把李承砚硬塞过去,“还给人当小姑姑呢,让你抱一会怎么了?你有啥事?我告诉你李秋岁,今儿就是天塌下来都没有小承砚重要。”
小承砚到了李秋岁怀里咯咯地笑,李秋岁戳小包子脸蛋,“看把你乐得,小没良心的,看你奶奶欺负姑姑你就那么高兴啊?”
楚氏不好意思过来打圆场,“不是,岁岁,承砚一早起来就闹腾,是我求娘让你给看看的。”
李秋岁摆摆手示意没事,她早被柳氏说皮实了,压根没往耳朵里去,仔细看了看小承砚道:“这不挺好吗?”
柳氏也没看出孩子哪里不好,可孩子娘不放心啊,“岁岁,要不你给把把脉?”
实际上孩子到了手里李秋岁就有数了,人家娘不信,还以为不尽心,于是像模像样给小承砚把脉。
“没事。”
李秋岁架着小承砚站在腿上,拍拍他的小屁屁,“这小子身体好的很。”
李承砚以为姑姑逗他玩儿,乐得咯咯直笑。
楚氏看孩子这会不哭不闹,精神也不错,这才放心,拍拍手道:“承砚来,到娘这里来,让小姑姑歇会儿。”
李秋岁早不耐烦哄孩子了,作势把孩子往楚氏手里让。
“嘟……嘟……嘟嘟……”小承砚一把搂住李秋岁脖颈,死活不肯撒手。
还有什么不明白,合着闹腾半天,就是想找小姑姑玩儿了呗。
小人一直喊嘟嘟,谁哄都不好使。
柳氏抚掌,“原来我们小承砚喜欢小嘟嘟呀,那就让你小嘟嘟抱你玩儿哈!”
李秋岁……
李秋岁欲哭无泪,粘手上就甩不开了呀!
抱了一天小孩儿,李秋岁对李承砚小包子再喜欢不起来。
小孩儿玩累了才睡着,送还给他娘抱回去,李秋岁还没歇口气,周平家的过来说郑妍来了。
那就让人进来呀!
李秋岁起身去迎。
“岁岁!”郑妍看见李秋岁,再控制不住眼泪水,一把抱住人哽咽,“岁岁,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秋岁拿出帕子,帮郑妍轻轻擦拭掉眼泪,“先去我院子,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秋岁听完郑妍的讲述,问道:“你是说你娘给你找了婆家,想让你嫁人?”
嗯!郑妍抽抽鼻子点头。
“那家人不好,还是那个人不好?”
郑妍摇头。
“都不好,那就不嫁。”
“不是,我不知道那人好不好,就是不想嫁。”
李秋岁瞪眼,“郑妍,这你就没道理了啊,没记错,你今年该有十六了吧。有合适的总要相看,先处着,过个两年再嫁就是。”
郑妍猛摇头,“不是这样,我不想跟那人相处。”
那你想跟谁相处?
想到这家伙方才一见面就抱了自己,李秋岁赶紧抖抖手臂,“我是女的,不能娶你哈!”
郑妍都被她那样子气笑了,“李秋岁,你想哪去了?谁想嫁你了?不是……我没说不嫁人,就是不想嫁我娘找来的那人。”
不是喜欢自己就好,李秋岁松口气,“那你想嫁给谁?”
郑妍脸颊一下红透,李秋岁还有什么不明白,“是郑夫人不同意吗?”
郑妍点点头。
“非得喜欢那一个,换个人不行嘛?”李秋岁猜测郑夫人重生一世,郑妍说的那人,上一世可能不太妥当,“我们还是小孩儿,可能想事情没有大人周全,郑夫人怎么说都是你娘亲,怎么着也不会想害你。她既然拦着不让你嫁,那人说不准有啥缺陷。”
郑妍摇摇头,眼泪珠子一串串落下来。
李秋岁挠头,等郑妍哭过一阵,情绪平稳些,抿抿唇一摊手道:“我没喜欢过男人,没办法给你意见。”
郑妍过了激动的情绪,看李秋岁皱眉苦思不禁噗呲乐了,拍拍额头懊恼道:“暧,忘了你还小……”
这丫头一点点小就有主意,郑妍下意识就把她当成同龄人相待,“岁岁有十三岁了吧?”
“过过年就十四了。”李秋岁看郑妍恢复常态,着实松了一口气。
嫁人这种事见仁见智,每个人心性不一样,对待这件事情态度就不一样。就像她跟郑妍说的,她没喜欢过男人,不知道会怎么样?但她应该不会违逆父母的意见。不是说她就认同了时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言论,而是嫁人这件事本身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
前世,李秋岁前期有疼爱她的父母,幸福的生活。一朝父母离世,末世降临,感觉天都要塌了,缺衣少食,整日惶惶没有安全感。
那么除了温饱和苟存,其他都是多余。
因此,李秋岁格外看重家人,在她看来,一家人平安幸福,吃饱穿暖就是天大的事儿,其余的都是小事儿,包括嫁人。
当然,这只是李秋岁经历不同才有的个人想法。
郑妍则不然,打小生活优渥,感情细腻。
也不能说人家这样就不对,李秋岁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例,她这样刻到骨子里的过分理性,有时候挺羡慕郑妍的这份纯粹和孤勇,才没多劝说。
晚黑,郑蓥上门寻人,郑妍才依依不舍告辞,“岁岁,我娘说,过两日请姨母上门做客,你和表婶夏禾都要来啊!”
李秋岁点头应下,“咱们以后都在京城,见面的机会多了。”
“那咱们先说好,我喊你就出来,到时候一起玩,不许赖家里不出门。”
李秋岁送郑妍到前院,看见郑蓥和李长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郑妍有些不好意思,佯装生气去埋怨弟弟,“我就是过来看看岁岁,一会儿就回去了,怎么还急巴巴地寻过来?”
郑蓥无奈,不能辩解还得替姐姐圆过去,“娘都说了过两天下帖子,姨母才到京城,家里多少事儿要忙,怎么就急性子先过来了?”
李秋岁就笑,“又不是旁人,想过来就过来。还说吃了晚食再走……不然,郑表哥留下来一起?”
郑蓥摆手,“不给家里添乱,我们这就回了。”又说李长山,“过两天下帖子,大表哥一起来啊!”
李长山跟着送到门口,“不用姨母专程下帖子,过两天忙活完指定上门拜访。”
第二百三十四章 积蓄
李秋岁和李长山今日去城外看一处庄子,据说主要是沙地居多,收成不太好,却有上千亩,且能连成一片,这就很难得了。
这些年,李家有果园和药坊的收益,除了买良田这项算大的支出,存了不少积蓄。
药坊的人都带来了京城,临山县那边的果园收益还会持续,家里是暂时不缺银钱使用。
但既然举家来了京城,总要置办些产业。
朝廷赏赐了伯府,买宅子的事暂且不急,留意些,总能寻摸到合适的。京城的铺子紧俏的很,想买要看机缘,她们家没打算做生意,不指望租金过活,也就没在这一块费心思。
可买个合适的庄子却迫在眉睫。
一来,药坊的人,得有地方安置。
二来,自家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之前在李家村哪天都得往地头跑几次,忙活习惯了,乍闲下来心里不踏实,买了庄子,也算多个去处。
李三祝这几日一直在皇庄忙活,李长安则去了国子监读书。要不是赵大和周平打听到有人卖庄子,李长山也不会特意留家里,跟李秋岁一起去看庄子。
庄子在郊外,不算远,小半日的路程。
马车出了伯府,经过繁华大道出城。
李秋岁听到喧闹声撩开窗帘往外瞧,摩肩接踵的行人几欲张袂成荫,马车好不容易行至城门口,等着进出城门的马车行人已经排成长龙。
来京城那天进城很顺利,那么些马车行李,没费多少功夫啊?
李秋岁问骑马走在旁边的李长山,“怎么这么多人?”
这些天不是陪小承砚玩耍,就是收拾自个的院子,一直没机会出门,李秋岁虽然惊奇京城的繁华,可这样拥挤显然不是常态。
李长山也纳闷,“前几日我和爹出城也还算正常……”
兄妹俩对视一眼,后知后觉,忙糊涂了啊,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他们来京城也有小十日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李秋岁扶额,“这脑子,昨日还听谁念叨……”没往心里去。
多正常,一家人恍恍惚惚来了京城,举目无亲,心里没个着落,这也是着急买庄子的原因之一。
李长山难得见妹妹这样,笑道:“听你大嫂说,这两日都是你带着承砚玩?那小子折腾人,一般人精力可熬不过他。”
李秋岁瞪他,“可不是,带着玩儿了两回,粘手上甩不掉了!”
李长山笑起来,岁岁嘴上嫌弃,却每日变着花样带着小承砚玩,那小子不粘人才奇怪。
兄妹俩过了小半日到了目的地,卖方已经有管事等着了,周平去跟人交涉,李秋岁兄妹随便逛,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难怪着急卖,占地一千多亩的大庄子,能称得上良田的不超过一百亩,种植的山楂、酸枣这些几乎被野草淹没,就是半荒半闲置的状态。
“收拾出来要费大功夫了!”李长山弯腰把一棵山楂树周边的杂草清理掉。
李秋岁一点不诧异,“这里离京城不算远,好地界也轮不上咱们。”
李长山点头,“这些山楂树和枣树种的倒是适宜。咱们家买下来,是和杂草一起清理掉种别的,还是修剪保留?”
先前就说好连庄子带果树一起卖,李长山说的两种方法,都不比开荒省多少力气,可兄妹俩谁都没说不买的话,主要是这一处的地理位置和周围环境依山傍水,特别像他们李家村的果园子。
李长山问妹妹,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拿定主意,“好在因为土质问题杂草清理起来并不费劲。庄稼人还是看到了土地亲切。”况且还是自家的。
皇庄那边都是上等的良田,可他爹就是得了皇命,可要照着自己的心意改革试种,也颇费了一番口舌,就这样,才争取到划了一片做试点。
“等谈妥了,真成了咱们的再叫娘过来看看。”
李秋岁点头应承李长山,也上手拔了一堆野草,“那就赶紧买下来。告诉周平,银钱上大差不差就行。”
柳氏闲着没事干,净挑着人找麻烦,李秋岁宁愿带着小承砚玩耍也不愿往她娘眼跟前凑。
李秋岁感叹,“大嫂真是太不容易了,嫁人后生儿育女,伺候相公不算,还要受婆婆磋磨,还好有两个省事儿的小姑子,不然这日子可咋过哟?”
“竟胡说八道!”李长山敲敲岁岁脑门,“娘哪里不好,遭你这样的埋怨?”
“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嫁人没多少好处。”李秋岁不着痕迹吸收掉手里野草的生机。
她现在用不着夜夜偷摸修炼异能,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生机给她吸收,积累到极限,升级不难。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长做,像方才那株野草的生机聊生于无,年份越久的树木,生机越旺盛,她一般都是吸收一棵补种三棵。
李长山叹气,“你大嫂早早没了亲娘,继母进门,虽然我那岳父是个秀才,用不着闺女下地干活,可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外人看来还是享了大福气,也就是姨母看不过去,接姊妹俩过去,才能偷两天闲。”
“大嫂家有那些衣裳要做?”李秋岁恍然,“对呦,还要绣花。”这就耽误功夫了。
李长山笑笑,岁岁想的也没错,楚氏没嫁他之前,确实日日绣花,不过不是做衣裳绣花好看,而是秀了帕子拿去铺子里寄卖,补贴家用。
要么说穷秀才,眼界儿和心气比一般人高,科举又不能更进一步,为了面子功夫,真不如普通人家过得舒心。
李长山心疼媳妇,却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扫了自家媳妇的面子。
“所以啊,你大嫂嫁到咱们家甘之如饴,等到小承砚长大,娶了媳妇儿,她也是威风凛凛的当家婆婆。”
不当婆婆我也能威风凛凛。
李长山看出妹妹的不以为意,不由正了脸色道:“岁岁,不要想着嫁人是便宜了别人,实际上咱们长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不是因为嫁人了才变得更坏。”
李秋岁茫然,想不通大哥怎么跟她说这个?她就是见了郑妍才想到嫁人这事,“大哥觉得成亲好吗?那要是不投脾气吵架怎么办?”
李长山笑笑揉揉自家妹妹的脑袋,“在我想来,遇到问题,解决问题;遇到矛盾,解决矛盾。不互相折磨、互相埋怨,情绪稳定不内耗,心理就会愈发强大,愈发有勇气。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总能游刃有余。”
兄妹俩的话题越扯越远,等到周平过来说谈好了银钱,一千多亩的庄子,最后以五千两的银子买下来。这年头买荒地也就是三四两银钱一亩,那一百亩的良田按十两一亩算,加上果苗,真就是实事求是的价格。
之后去官府办契书,对方主家也是京城官宦人家,没费大功夫,事情就成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妥当
这边事情办妥当,兄妹俩回到家,看见周平家的正指挥人往家里搬东西。
今早上才想起来快八月半了,李秋岁问说:“这是买的准备过节的东西?”
周平家的看是李秋岁兄妹,忙过来回话,“不是,是郑家送的。咱们过节的东西早两天就置办妥当了。”
“哦,那把咱们家的回礼准备好。”
“这是回礼单子,姑娘您给过过目?”
李秋岁摆手,风尘仆仆,一身的不利索,“等会你拿过去给我娘和大嫂看一看,我们这就进去了。”
兄妹俩往父母居住的主院走,小承砚也在奶奶这边,看见李秋岁就咧嘴嘟嘟地叫唤,她娘楚氏差点没抱住脱手摔了。
李长山忙三两步跨过门槛,抱过大胖儿子,掂了掂重量道:“这是又长肉了!不许闹你娘!没看见爹爹,怎么只喊姑姑?”
小承砚以为父亲同他玩儿,乐得咯咯直笑。
“笑什么?傻小子喊爹爹!”
小家伙实际上还不会说话,嘟嘟叫唤李秋岁,也是因为这两个字好发音。
柳氏问李秋岁,“怎么这么久才回?庄子看的怎么样?合不合宜买?”
李秋岁道:“契书已经办下来了。还不错,有个一千多亩,良田不多,不到一百亩的样子。”
“那我明日去看看,这一季不指望收成,总要知道来年该种什么。”柳氏道。
“等过了八月半再说。”
柳氏也没把过节这一茬当回事儿,“也就是当天晚上吃一顿团圆饭,京城咱们没有亲戚走动,饭食也用不上亲自动手准备,去转转,也来得及吧?”
李秋岁就说今天出门时的景象,“人挨人,人挤人,出城门都要排好半天的队。”
柳氏这才作罢。
周平家的拿回礼单子让主家过目,柳氏这才说郑家送礼的事,“还有六皇子府,就是那位方启方公子,也派了松原上门送礼。”
李秋岁嗯了一声,“送了就送了,别忘了回礼就成。”
没过多大会儿,李三祝回来,李秋岁说了买庄子的事,“花了五千两银子。前任主家种的山楂和枣树,还不到摘果的时候,他们连提都没提。不过,也别指望有多大收益,果子个头小不说,味儿也不好。还有那野草,长了有膝盖那般高,等过了八月半,多找些人手帮忙收拾。”
李三祝点头,“我这边暂时脱不开身,长山留在家里不用过来了,多找些人手,早些把庄子收拾出来。”
柳氏说李三祝,“你八月半不休沐吗?多少俸禄,把你忙成这样?我还想着抽空先去庄子看一看呢。”
以前家里大小事都有当家的拿主意,这冷不丁的当了官儿见不着人,真挺不习惯。
“主要是忙秋收,离不得人,过一阵子总归有机会。”
李三祝是真的忙,朝廷交代的公事还没理出个头绪,见天的又有同僚相邀吃酒,回拒个三五回总要答应一次。
他是深切感受到当官真没种地来的轻松。
柳氏抱怨也不是真的嫌弃,“行了,顾好你那边吧。官儿不大事儿不少,都是些人精子,打交道注意着些吧,咱们也帮不上忙。”
八月十四这一天,朝廷赏赐了十多盆含苞待放的盆栽菊花。
一溜摆出来,红的、黄的、绿的花骨朵儿煞是可爱,家里真真切切有了些过节的气氛。
李长山打赏了一包银裸子,夏禾之后还小声跟李秋岁嘀咕,“够买多少盆菊花了?你种的比这还好。”
李秋岁安慰她,“宫里出来的都是名品,我好生侍弄,来年家里也不缺品相好的菊花赏玩。”
夏禾知道这是脸面问题,所以只敢在妹妹面前小声嘀咕,“咱们家买的那个庄子有没有李家村的好呀?哎,到了京城,是真的惦记咱们家的果园子!”
李秋岁也知道是姐姐想家了,“等过了八月半,咱们一块儿去瞧。姐你想种什么,咱们就种什么,要不了三五年,又是一个玉果园。”
夏禾沉思,“要不咱们种草莓?就是那种蛇莓……”不是说新买的庄子沙质面积很大吗?“蛇莓喜欢沙地,我觉得果子也好吃,咱们赶紧种一茬,年底说不定能有收益。”
夏禾说的蛇莓,就是老家山上常见的一种野果,成熟了,红彤彤的很可爱,有枸杞那般大小,据说是蛇的唾液生成,但乡下人都知道那个东西能吃,经常被小孩子拿来当零嘴。
这东西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李秋岁见着了,移植许多株,栽种到自家后院,偷摸利用异能改良植株,几年下来,不单单果实变大了好几倍,模样越来越像草莓靠拢,味道甚至比草莓更胜一筹。
这东西,只要温度适宜,一年四季都能结果。
可前提是温度适宜,再过俩月就入冬了,哪来的适宜温度呦?
李秋岁把顾虑一说,夏禾积极帮忙想主意,“你不是说能弄什么保温大棚吗?咱这就去弄,让大哥去买材料……”
李秋岁哭笑不得,一把扯住人,着什么急?“那么大个庄子,那么老高的野草,啥时候能整出来?还有我说的大棚,造价太高,种出来了,卖不动怎么办?”
“那么好吃的新鲜玩意儿,怎么会卖不动?”
“……我是说卖不上价……”而且京城这边冬天风大,着实不是折腾这东西的好时机。
李秋岁好说歹说把人给劝住,看她垂头丧气,心中不忍,不由提议道:“要不然咱们先在伯府弄个大棚,试种着看看?”
夏禾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哇好哇,府里那般大,咱们才几口人?就在家里弄,方便侍弄不说,还不用请人,也能节约成本。”
穷人家的孩子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赔钱。李秋岁心说就在家里种种,全舍进去又能咋样?还赚了果子吃呢!
这话也就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指定遭她姐一通教训。
姐妹俩这边商量好,那边去找她们娘柳氏说这个事儿。
哪有不同意的?
柳氏性子比大闺女夏禾还要着急,喊来周平家的找人去买材料,自己则拿了铁锹开始寻找合适地方。
李秋岁提议,“去最后面那个院子。”
那里有一块地方最空旷,应该是原主家弄的花房暖房之类。
柳氏亲自拿着铁锹挖花木,“你说说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种这么满院子干啥?早想拔一块地方种菜了。”
这地方说空旷,实际上她们家搬来之前应该有人特意给补了苗,虽然年份上跟别处不同,可也都是珍贵品种。
李秋岁莫不吭声给拾掇在一起,等会儿先找个地方埋上,留着以后补种。
楚氏和李长山闻声抱着小承砚过来看热闹。
这是干啥呢?怎么好好的花木都给挖了?
夏禾比划着解释,“在这里开一片地,种点菜,自家吃吃也方便。还想冬天能搭个棚子,多育一些草莓苗,来年看看适不适宜大面积种到庄子里。”
李长山把小承砚递给妻子,“娘,我来,你说怎么弄?”
柳氏指挥儿子干活,扭头又说两个闺女,“这里用不上你们,赶紧回去泡种子育苗。”
得了,娘和大哥把活都抢着干完了,还真没她俩插手的余地。
她们来京城,移栽了两盆草莓,一起带来了,也带了草莓种子,可想多种一些,分株,显然没那么多株给她们分,只能泡发种子育苗。
这就需要时间长一点儿,李秋岁驾轻就熟,当着夏禾的面,不着痕迹偷摸做手脚。
要不了两三日,种子就能出苗,再过几日就能移栽。
八月半当天,赏月赏花、吃月饼螃蟹,李家人心里惦记新买的庄子,减少了些新来乍到的不适,慢慢习惯了京城的新生活。
等李长安沐休回来,说了许多读书的趣闻,除了从军的李长雷,一家人在京城过了第一个热闹的节气。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合宜
过了八月十五,李家人开始忙庄子上的事,按照李秋岁的规划,良田依旧种粮食。
这边的气候环境,下一季种冬小麦最合宜。
自家留了饱满的小麦作种子,这一片,原主家也是种的粮食,因此有现成的佃农。柳氏亲自见了这几户人家,包括管这一片的管事,都是老实肯干的实诚人,就爽快让人留下了。
她们家现在住城里,不像在李家村,拔腿就能去地头干活,农忙忙不过来,顶多花些银钱,多找些短工。京城这边的庄子,离得太远,靠自家人,根本忙不过来。再者,自家有了官身,名下的田产能减免税赋,以后有合适的良田庄子,还会再买。事儿一多,光看账本子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再去扛锄头干活?
留下佃农,前主家之前种的庄稼,已经收完弄走了,这就能翻地,准备种冬小麦。
佃农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式,柳氏简单交代一遍,很快就能上手了。
李长山分了种子,看着佃户们耕种,时不时上手指导一下。
至于之前的庄头,柳氏打眼看这比腰都高的野草,还没见着人,就对这人没啥好感。
正是用人的当口,总要观察观察再说。
于是,柳氏吩咐人把庄头找过来。
叫的是庄头,呼啦啦来了十多个,领头一人三十多岁,个头不高,眉眼很灵活,一开口就透出一股精明劲儿,“小的们给夫人请安。”
柳氏点点头,冲着领头一人道:“这一片你们熟悉,多找些短工,尽快把庄子收拾出来。”
“这个简单,包我们身上,就是银钱……夫人您看……”庄头嘴上应着,话里话外,手心朝上先问柳氏拿银子,“您初来乍到,是不熟悉这京城的规矩,有银钱开路,多开些银钱,找多少人干活我都能给您找到。不然,这眼下大伙都农忙,想尽快找人干活难喽!”
话音一落,这人身后的十多个人都跟着点头。
柳氏都气笑了,第一次跟这种地痞滑头打交道,事儿还没干呢,就巴巴先摆难处要银子,明摆仗人势欺生呢!
她倒不是舍不得多给些银钱,关键是银钱能到干活的人头上嘛?
就这群人,她是一个子儿的便宜都不乐意他们占。
柳氏并没有当了官夫人的名头负担,直言道:“那你们就哪凉快哪待着去,我家用不起你们。”
“夫人是啥意思啊?我们前头给盛家管了十多年的庄子,你去问问,看周边有没有敢过来捣乱,敢偷摸摘果子的?”
“夫人放心,庄子在我们手上,保准让您在这儿十里八乡横着走。”
横着走!我又不是螃蟹,吃饱了撑的横着走?
是没人敢偷摘果子,可你看看,这上千亩的地界,那么多的果树,拢共结了几颗果子?
柳氏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口舌,自家庄子在这,也怕他们日后三五不时的捣乱,得尽快把人打发走了事,“那你们还是去给盛家管庄子吧,我们家,暂时用不上。”
“夫人,头一天就把庄头撵走,这是啥好名声?”
“知道的说您地里刨食会摆弄庄稼,不知道的还当您家吝啬,请不起庄头呢。”
有人唱白脸,就有人唱红脸,“是啊,夫人,名声要紧,您家老爷是在朝廷当官儿呢吧,五千两都花了,百八十两,手松一松,也就把我打发了,何苦跟我们这等人过不去?”
一唱一和的,柳氏被吵的脑袋疼,她不欲跟这些人掰扯,姓古的却带人有意无意拦了她的去路,他们不敢有过激行为,却亦步亦趋的缠磨,也够烦人了。
李秋岁远远见这群人围住她娘,她急急忙忙往过走,也算把话听全了,手里的鞭子啪啪作响,接连甩出漂亮的鞭花,喝道:“干什么?”
“你们都是谁?围在这里想干什么?”
一群人顿时如鸟兽散,还是领头的那个抖着声音喊出一句,“小小的人称古老六,这些都是我的兄弟,是原先盛家请的庄头,想想继续留下来帮新主家出力。”
方才那是想留下来出力的态度?
李秋岁指着说话那人,“你是他们的领头?”
那人抖着胆子站出来,一挺胸膛道:“裕裕升武馆听过吗?里边有我熟人,我是原先盛家重金请的庄头,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手底下不止这几个人,上百个兄弟,周边咱咱都熟……”
李秋岁抬手打断,她是准备种果树,又不是抢地盘,管你多少个兄弟,周边熟不熟呢?
“古老六是吧!我问你,这上千亩的庄子,一年产出多少?山楂和枣子你们都往哪销?这么着,你就说,一年下来能给主家创收多少?”
古老六咳咳两声,“这个哪说的准?有时候干旱少雨,有时候雨水又多了,影响果子的口味,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李秋岁没工夫听他在那胡扯,“今年总能说的准了,再过十天半个月,果子陆续能收了,你就说说,这一批果子你打算怎么弄?能给我上交多少银子?”
“往年盛家要吃用,再送人……”
李秋岁,“我家不喜山楂和枣子,家里吃用不用你们操心,当然,也不用送人。我这花了五千多两买的庄子……”
言下之意,你这个庄头到底能给我回多少本?
姓古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五千两啊,姑娘,你们其实是被盛家坑了呀,他们家就一个落魄勋贵,家里净出败家子儿,你们早些找我,指定花不了这么多。”古老六搓搓手心,方才同那位夫人说话都没这般紧张,这会竟被一个小丫头逼到墙角。
左说右说,古老六就是不接李秋岁的话茬。
李秋岁面色阴沉下来,“你跟裕升武馆的古师傅什么关系?”
李秋岁不等他继续胡扯,用轻飘飘的语气道:“你去一趟裕升,就说这个庄子被李小五家买下了,之后再来同我计较。”
那边李长山安排好种冬小麦的事宜,小跑过来问一脸怒容的柳氏,“娘,怎么回事?”
柳氏低声把事情说了,李长山面色铁青挡在李秋岁身前,“你们想继续当庄头,就这个态度!再闹事,信不信这就把你们都扭送到官衙。”
像古老六这种地头蛇,当真不是愣头青,盛家的庄子卖给谁?什么根基背景,早早都打听好了。李秋岁说出裕升古师傅,心里就咯噔一下。李长山这个当家男人一过来,他们又气弱了一分。
毕竟是当官儿人家,他们当真惹不起。
真得再去打听打听,不好继续纠缠。
古老六领着人灰溜溜走了。
李长山面色阴沉目送一行人离开。
他的想法跟柳氏一样,没打算继续用这些人,压根不耐烦搭理,不成想这么会功夫,竟找到了他娘和妹妹跟前。
李长山,“以后他们再有事儿,让他直接找我。”
李秋岁笑笑点头,岔开话头说起旁的事,“沿着河岸边上种几排柳树。”既能改善土壤,又能减少些水土流失。“庄子上原先的那几间屋子,正好给药坊的人当工坊和住处,咱们重新划一块地方,建一处宅子。”
弄的舒适一点,时不时也能过来小住。
“好。”李长山无不应承。
庄子上也不都是山楂和枣树,还有一小片梅林和竹园,就是土地贫瘠,主家再不重视,下面的人就偷懒,任由野草野蛮生长争夺养份,长相都不大好罢了,兄妹俩商量把宅子修在那里。
眼下一家人才来京城,啥啥都没个头绪,先把庄子上的事情理顺,安排好药坊的人,之后也就能松口气了。
娘三个忙活了一天,家里只留了夏禾、楚氏和小承砚,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柳氏没见着李三祝,皱眉问夏禾,“你爹还没回吗?”
夏禾,“周平回来说去了宫里,说是皇上宣召,让我们不要担心。”
第二百三十七章 疑惑
李秋岁兄妹一直等在爹娘院子里,看到李三祝笑容满面地回来,终于放下心,猜测该不是坏事。
果然,李三祝呵呵笑道:“陛下赏了咱们一个庄子,虽然不大,却多数都是上等良田,离咱们新买的庄子也不甚远。”
柳氏高兴过后不禁疑惑,“好端端的,陛下怎么赏庄子?”
上等庄子,特别是能连成片的,就是花银子也不好买,看看她们买的那个,实际上跟开荒差不多,收拾出来,且得费大功夫。
“许是陛下怜惜咱们京城生活大不易?”李三祝把庄子契书递给李长山,“长山,明日先过去看看,我这边暂且用不上你,你就留在家里。”
李长山没有过多犹豫点头应下。
李长安十天半月沐休回来一次,要是李长山和李三祝都不在家,家里就剩女眷了。
李秋岁猜测她爹那边并不顺利,没再出成绩之前,她大哥在不在影响都不大。
朝廷三番两次给赏赐,甭管一根针、一根线,多么微不足道和不起眼儿,都是上位者表示看重和收买人心的手段。就像给庄子,按她爹的功劳,想给早该同宅子一起给了,效果定是不如眼下急需来的感恩戴德,同时又能震慑一些人,让她爹做事更顺利。
当然,庄子给了她们家,属于私产,不必再束手束脚,大胆尝试,更容易出成绩,这也是一桩好事。
朝廷重视农耕,对自家爹也算看重,以后的事慢慢来,慢慢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李秋岁不担心这些,她想不通的是自家爹初来乍到,就刚来那天进京面圣,之后一直家里皇庄两头忙活,虽然得了随时进宫的腰牌,却一次没用过。上位者不说日理万机,也没那闲工夫想到自家,而且手段和态度都特别温和。
她爹不想进宫面圣,一来,皇宫那样的地方,见了皇帝,心里发怵。二来,真没那个时间和心思钻营,正鼓着劲儿,一门心思想干好朝廷交代下来的工作。
就这样,皇帝能有多深刻的印象?能给自家送两盆菊花,送个庄子,都得感激人家记性好,皇恩浩荡。
李秋岁想到那位自从进京一直没露面的方启方公子,大圣朝皇帝的第六子——方辰启。
这里边儿会有他的事儿吗?
李秋岁不得不承情,无论她怎么头铁,自家能来京城,还这般安稳,和人家脱不开关系。
于是,李秋岁积极询问李三祝一些皇帝和几位皇子的事。
说到这些,李三祝不由正了脸色,“当今陛下膝下有十多位皇子,各个龙章凤姿,才智不凡。陛下虽说是九五至尊,也同寻常老百姓一样,对每一位皇子都极为看重。”
朝廷立太子的呼声不断,中宫没有嫡子,按理大皇子居长,能力手腕都不缺,偏偏二皇子养在皇后膝下,三皇子的母妃是贵妃,自入宫一直盛宠不衰。
大启的皇帝陛下,还要过两年到五十春秋,年少登基,手腕极为强硬。
李秋岁暗暗龇牙,从这位给儿子们起名就能看出来,什么方承启,方重启,方辰启……是各个寄予厚望呀!
可那个位子只有一个,平头百姓还有为三间茅草屋兄弟之间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一个平衡不好,将来就是血雨腥风。
还有郑家,估计在这场血雨腥风中没能全身而退,郑夫人千方百计算计儿女亲事,也是想在这场风波中保全几兄妹吧?
还得尽快想法弄清楚这里边的关系。
李秋岁眼睛一转迟疑道:“爹,不行明日你再进宫一次?”
“没事儿让你爹进什么宫?”踏踏实实种地多好,柳氏直觉皇宫不是啥好地方。
李三祝安抚妻子,“陛下很好说话,皇宫也没你想的那般可怕,先听岁岁把话说完。”
李秋岁无奈解释,“咱们家需要几个有见识的下人,这样的人都是大户人家培养的,咱们家找不到,花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就让爹去宫里要几个回来,也省咱费这份心了。”
有些事情没地方去打听,胡乱碰壁,瞎耽误功夫不说,就怕碰了谁的忌讳,最好的法子是找几个得用的下人,这样的人,外面不好找,皇宫里最多。
李长山也觉得手底下得用的人不够使,可他还有别的忧虑,“岁岁,不行……我再多跑几个牙行……”
让宫里给指派人,自家人说话就不方便了呀。
李秋岁摆摆手,“从咱们一家进京,爹当上伯爷,这种事情就避免不了,与其让人费尽心思,不如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用咱娘的话说,咱一家就是种地出身,踏踏实实种地,怕了谁去?”
反过来想,说是监视,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兄妹俩说了半天,李三祝最先反应过来,他赞同李秋岁的提议,一拍胸脯道:“岁岁说的对,事无不可对人言,容不怯被人观,咱们坦坦荡荡行事,我明日就去宫里要人。”
兄妹几个走后,柳氏还心事重重呆坐在椅子上。
李三祝不解,怎么了?这是……
“当家的,你说……我是不是太不中用了?”
来了京城,这是不自信了?李三祝本能摇头,这话她媳妇自己能说,他要敢点头,今儿晚上胳膊肯定得青紫一大片。
李三祝一本正经道:“这话怎么说的?你在我们家可太重要了,长山兄妹都那么聪明,没你哪来的他们?我自个儿可不成!”
柳氏腾一声从椅子跳下来,赶紧往外头看了看,“哎呀……你个老不羞……”
李三祝呵呵笑,“莫慌,他们都走远了……你在我们家地位最高,就连咱们岁岁在你跟前都乖的跟小猫崽儿似的。”
柳氏哼了一声,“那丫头你们都惯着,我再不厉害点,镇住她,明天能给我蹦跶到天上去。”
“哎!我也不知道我李三祝何德何能能生这么个闺女?”家里面桩桩件件事儿都离不了她,偏偏是个女娃子!李三祝叹气,“站在陛下跟前儿,我能说长山长雷长安,甚至能提定下亲事的夏禾,独独咱们的小闺女,就怕笨嘴拙舌,一个说不好,再害了她。”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李三祝夫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说是擅长种地,没有小闺女帮忙选种沤肥,弄出各种草药辅助壮苗和除虫害,想让粮食增产,真没这般容易。
还有家里的营生,李家村的果园子就不说了,那个药坊,没有小闺女的方子,他们连草药都认不全,何况炮制弄出成药。
「郑家那边……」柳氏踟蹰……
也就八月半之前两家相互走了礼,郑家兄妹还来过一次,也不算正式拜访。
京城这边的规矩他们一知半解,柳氏怕稀里糊涂闹了笑话,犹豫着要不要先上门?
李三祝皱眉,他极不赞同两家太过频繁地走动,这样的关系,容易给人错觉,心里却也能理解妻子,这是自家来了京城,心里重新起了些念想。
俗话说,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郑家压根没拿出重提做亲的姿态来。
李三祝安慰妻子,「你莫慌,京城这边,听说大户人家的闺女儿就是合离了,也能重新找到好人家。」
「当真?」
李三祝坚定点点头,低声道:「咱们闺女的能耐,你多少也清楚一点儿。这一回的功劳,咱们心安理得领了,下一回……」
种庄稼哪这般容易,你们还能再让增产不成?柳氏闹不明白李三祝说话的口气。
你真以为你小闺女就种田这点能耐?
李三祝吸口气笑笑,要不是妻子管的严,信不信那丫头能把天捅个大窟窿。
他三年前那次断腿儿,是真真阎王殿里走一遭,虽然人昏迷着,身体变化却没人比他更清楚。真就是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有之后他那条断腿的恢复速度,不是那丫头整日给绑着,硬邦邦的,感觉早就能下地走路了。
饶是他再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事情非同寻常,硬是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才敢慢慢下床走路。
也是那次心里存了一丝怀疑,李三祝是死死捂着,就连妻子柳氏都没敢多透露出一句。
……
李秋岁并不知道在她爹那里马甲早捂不住了,她这边回了自己院里。
庄子那边有李长山盯着,不用日日过去,草莓种子发芽长出三五片小叶子,这两日就能移栽。
李秋岁仔细琢磨种草莓的事儿了。
眼下天儿不算冷,再过个把月,到了深秋,就得弄暖棚。
受材料限制,时下想弄个暖棚可太难了!
寻思能不能买到玻璃?盖一处阳光房,别说种草莓,种花种草种什么都行。
在临山县并没见过玻璃,京城这边也没见谁家的窗户用玻璃的。
转日,李秋岁就吩咐翠竹出去看看能不能寻到。
李三祝从宫里领了四个人回来,两男两女,模样普通,规矩却极好,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上下。
两个男仆去了前院,跟在男主人身边听差遣。
两位嬷嬷则留在后院,柳氏很满意周平家的,用顺手了,多两个人出来,反而有些不自在。
李秋岁就道:「先让两位嬷嬷教导一下家里下人的规矩。」
前些日买了好些人,家里需要伺候的主子本来就不多,擅长针线的,擅长厨事的,就先安排做着各自擅长的差事。
不那么讲究和摆排场,自用是足够了。
有人指点指点,有客人上门,下人们行事也更有章法,顺带能看清楚两位嬷嬷的品性和能力,再安排也就顺理成章。
外院的二人李秋岁不知道她爹用的顺不顺手,内院这边有两位嬷嬷帮手,不单单她娘柳氏,连她都觉得顺手有章法许多,对外界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知道李秋岁想弄个暖房种花草,翠竹这两天在打
听什么玻璃,听说那东西亮晶晶的,能保温,还能透光,姓许的嬷嬷就试探着道:「姑娘说的是琉璃和水晶吗?」
弄暖房可用不上这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可珍贵着哩!
「哦,嬷嬷知道?」李秋岁没说不是,这时候她是知道有两个见识广的嬷嬷的好处了。
许嬷嬷看她有兴趣,继续试探着道:「您要是实在想要,买两个瓶子回来插花也行。下个月中旬,让翠竹姑娘去多宝阁看看,那里会来一批舶来品。京城好些姑娘小姐都会亲自去挑选,到时候,您和大姑娘、夫人太太一块去看看也不出格。不过种花可用不上琉璃瓶,那东西珍贵,好些有头脸的人家都是留着当摆设或送人用的。」
许嬷嬷一直小心观察李秋岁的脸色,旁边一起来的夏嬷嬷紧皱着眉头。
来了几日,她们也看出这一家人虽然是名不转经传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来的,却都极为有主见,不是那任人摆布的擅茬。
特别是这位小姑奶奶,说话比当家夫人还好使。
她们这样的人被指派出宫,那就是在人家里过日子了,无论是为了任务顺利,还是为了自己过的舒坦,没出大纰漏之前,都得先获得当家夫人和小姐们的信重。
夏嬷嬷觉得许嬷嬷还是太急躁了些,没得主子看重之前,有些话,就是出于好意,冒冒
然说出来,也有指点人做事的意思了。
李秋岁只当没看出两位嬷嬷的眉眼官司,极为高兴的抚掌道:「那感情好!等到了日子,嬷嬷可记得提点我些,正好去见识见识京城的好东西。」
谨慎是好事,可眼下家里急需这种人用。
李秋岁又关心了几句,「两位嬷嬷来家里可还习惯?短缺了什么,直接跟我娘说就成。既然来了家里,就都是自家人,合该不要见外才是。」
两人赶紧行礼谢恩,这回是夏嬷嬷开的口,「多谢姑娘关心,家里样样都好!老奴们粗笨,夫人,少奶奶和姑娘们都是和善人,有差遣直接吩咐一声就成。」
李秋岁点点头,也算满意两人的态度,就向她们询问大户人家的花棚都是怎么搭建的,用的什么材料,以及种的哪些花草?
听完二人讲述,李秋岁若有所思,原来时下还没有玻璃。
她是知道玻璃配方的,想弄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可找工匠方面却有些为难。
这东西利润巨大,于她来说就是想方便自家弄个玻璃花房,可一旦弄出来,凭自家的根基,肯定没办法一口吃下,还会平白惹一堆麻烦。
临山县带过来的人跟了她们许多年,都又顺手了,既然舍不得就不能让他们掺和这件事。
想到郑家,李秋岁第一个摇头。
目光
第二百三十九章 激动
松原来的快,走的也快,回到皇子府就把玻璃配方交给了他家主子。
“就是沙子和石灰石,李姑娘说是能弄出来类似琉璃和水晶的东西。”
松原一股脑说出李秋岁的要求,“李姑娘想弄一个玻璃暖房,说是在家里养花种菜方便。方子给咱们,就当感谢您对他们家的照拂,问这边出成品,能不能先给她们家弄上?”
“喊你过去,她着实慧眼识珠!”
殿下这是夸李姑娘有慧眼,他是颗明珠吗?
松原激动搓手。
“既然记住了,就找工匠去做。”方辰启接过扫了一眼,巴掌大的纸张被仔细折叠好亲自收起来。
那些东西就听李姑娘说了一嘴,松原眼巴巴看着焦急道:“属下没敢打开看,您再给咱瞅一眼……”
“跟你说的相差不大。”
这就是不给看了,松原苦着脸,他家主子重视,也不由他不慎重,“那去庄子上吧,我亲自过去看管。”
他能得方辰启重用,真不单单是李秋岁所以为的碎嘴子。
这又是沙子,又是石灰石,皇子府又不是菜市场,闹哄哄的不成个样子。
主子是个清静人,皇子府一步一景,极为雅致,松原压根没想把这些东西弄进来。
谁料方辰启却道:“在府里单独辟一处院子,匠人们进来就不要再出去了。”
“真能弄出东西啊……”
松义知道松原去了李家,他之前在说关于李三祝的事儿,闻言就插言道:“你再去问问李姑娘。”
松原没好气,“我又不傻,我再回去问是找人骂呢。”
“那还啰嗦什么?”松义这边事儿还没说完,催促道:“赶紧找人去弄。”成不成的,试过不就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相信李姑娘了?之前还对人家没什么好印象,为此还受了主子惩罚,松原不解,摆出松义不解释他就不走的模样。
“我是信任咱们主子。”松义说了一句不再理他,继续说之前的事情,“李大人去宫里要了四个人,两个嬷嬷留在家里。他身边有宫里出来的人跟着,也没故意瞒着谁,甚至主动向人透露那两位的身份。这样,行事上就便利了许多。皇庄那边的良田就按照之前李大人说的方法种了,至于之前专门划出的那片实验田,总共也没有多少,也就十来亩的样子,李大人说种什么就种什么了。”
敢明晃晃去宫里要人,能是谁的主意?
“李大人那边你先放一放。”方辰启点点头,重新拿出叠好的纸张看。
松义讶异,他还想吐槽李家人胆大包天,皇上的人都敢随便要,虽说被监视这种事,住在京城,能当官的都是人精,都知道在所难免,就是他们这边的皇子府,都心知肚明有这样的人存在。
可敢把皇上的人这般用的只此李家一家。
看主子对李家人的态度,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去提点,松义还想再确认一下,“真不用提醒?”
不用!
方辰启重新把纸叠起来收好,“松原那边挑好了人,家眷你帮忙安抚,最好能安排在咱们能照顾得到的地方。”
这就是要监视的意思了。
一牵扯到那位李姑娘,松义就察觉有些跟不上他家主子的思路。
不由仔细思量松原的话,类似琉璃和水晶的东西,你就想想一套琉璃茶盅的价值吧,那都是舶来品。朝廷时不时颁布一条海禁条令,海禁事宜时断时续,总体来说禁的时间是远远大于开的,这就导致舶来品的价值居高不下。
这要是真能弄出来,冲击的可不是哪一家的利益,也难怪那位李姑娘急巴巴要把配方送给自家主子,也难怪自家主子这般这般郑重其事,把匠人安排在皇子府里了。
“殿下放心,我知道事情该怎么做了。”
……
李秋岁把事情撂过手,真不是她存心耍心机,而是直觉这件事很麻烦,也想顺带着还人情。
听说京城这边冬天特别冷,她就是单纯想弄个阳光房,就是下大雪,人还能坐在里边儿,一点不妨碍喝茶,赏花,吃点心,看雪景,光想想就是美滋滋。
再能拿个小篮子摘草莓,可太乐呵了!到时候下帖子把郑妍请过来,那丫头喜欢热闹,不比想着嫁人强呀。
想的多,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李秋岁利用异能又让草莓植株粗壮了一截。
夏禾日日过来看看草莓苗,“呀!长得可真好!咱们赶紧给分株,说不定天冷之前还能摘一茬果子。”
再长两片叶子,都能见花骨朵儿了,李秋岁黯忖不该动手脚,这天儿说冷就冷,暖棚还不知道在哪?冷不丁一场霜降下来,苗苗可都要冻死了,在等育苗,年跟前可就吃不上草莓了。
“再等两日……我让人去催催搭暖棚。”
“瞧我这脑子……今早夏嬷嬷还说京城这会儿已经下霜了,今年说不得是个暖冬,也不知道能不能下雪。”临山县那边极少下雪,就是下,也很小,夏禾对京城下大雪打雪仗极为向往。
李秋岁乐得姐姐扯开话题,随意道:“雪下太大了也不成,咱们住在伯府感觉不到,外头穷苦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夏禾一下子白了脸,喃喃道:“是啊,我怎么成这样了?一门心思期待下大雪,可不想想穷苦人家吃什么拿什么取暖?听说……听说还有压塌屋顶,砸死人的……我这是才富贵几日,就忘本了……”
李秋岁懊恼说错话,忙安抚姐姐,“下雪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比如北方的冬小麦,不下雪反而长不好。”
看夏禾看过来,李秋岁仔细解释给她听,“下大雪就像给庄稼盖一层被子,既能帮忙保暖,还能冻死大部分虫卵和病菌。再者,北方这边春季比较干旱,雪水浸润比较深,蒸发的慢,就不怕庄稼旱死。要不老人家常说那句瑞雪兆丰年,就是这么来的。”
夏禾松口气,看到妹妹紧张的模样不由笑起来,“我倒是白长了你两岁,什么事都要你开解。以后咱们还得好好种田,粮食增产,让百姓冬日不愁饿肚子。”
李秋岁知道姐姐还不适应京城的生活,就是她,也还日日惦记临山县的果园子,要不然也不会着急买庄子,又在后院折腾种草莓。
家里,包括她自己,手上都不缺银钱使用,一年,两年总能等到合适的庄子铺子卖,到时候,再买下来,也算在京城真正扎下根。
可她们一点不介意新买的庄子,不是良田又如何?给她们点儿时间,且看能不能改造成良田。
姐妹俩看看眼跟前的草莓苗,相视一笑。
就在李秋岁说要上门看看,松原送玻璃上门了。
第二百四十章 暖房
早前用石头和木料打好了地基和框架,就剩安装玻璃了,松原带来了许多能工巧匠,搭建玻璃暖房也就两三日的功夫。
竣工的这一日,门房来说六殿下亲自来了。
小石头跟来了京城,他年纪见长,家里正缺人手,伯府这边看门的活计就给了原先守宅子的人。他们熟悉京城的人脸,六皇子上门,他们心里也吃惊,开门把人引进来,就赶紧打发人给主家报信。
今日,李三祝去皇庄种地也当是上衙了,留在家里的人,包括小承砚,都在后院看安装好的玻璃房。
听说来人是六皇子,不就是那位方启方公子嘛!
李家人都知道这位皇子的身份了,虽然是老熟人,碰上就得给人家规矩行礼。
李秋岁随大流称呼了一声「见过六皇子」。
十五六岁的少年,整三年没见,大模样没变,举手投足多了不少沉稳气息。
方辰启虚虚搀扶起柳氏,「夫人不必多礼!在李家村儿那会叨扰了不是一两日,不怕惊扰您,早该上门拜访,喊你一声婶娘姨母都是成的。」
这样客气!柳氏连连摆手,慌忙说,「不,不成,不敢,多多谢殿下抬举,君臣有别……」
好嘛,都把她娘吓出结巴了。
李秋岁不喜这人冒冒然上门,可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她娘虽然紧张,话说的倒是合宜,这种事总要慢慢接触,慢慢习惯的。
「六殿下是过来看玻璃房的吗?让我大哥陪您看看。」李秋岁又朝柳氏笑道:「咱们别在这儿扰了雅兴。」
大嫂楚氏去接李长山怀里的孩子被李秋岁挡了回去,她笑眯眯哄着小承砚,「承砚来,小姑姑带你去玩儿!」
小承砚差不多能听懂人话了,知道小姑姑这是要抱他去玩儿,就兴奋地张开手嗯嗯啊啊等着。
李长山把孩子递给妹妹,咳一声,缓解些尴尬,「让殿下见笑,我们虽然早知道您的身份,这一见面,还是难免紧张说错话。」
李秋岁瞪她哥,谁?谁说错话了?
方辰启看着李秋岁笑,「大公子客气,是我冒冒然上门,之前在李家村也一直没明说身份……真较真还是我失礼在前……」
两人互相寒暄,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实际上还是李家人对朝廷的事没有多打听,不然就该知道方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再多说就显出李家人孤陋寡闻了。
「殿下请!」李长山又客气几句,把人往玻璃房那边让,李秋岁则抱着小承砚,和大嫂姐姐一起跟来了柳氏的住处。
楚氏去抱孩子,「岁岁给我。」这小子愈发沉手,抱一会儿手臂就发酸。「也幸亏你大哥这两日帮忙带着,我这两天头脑昏沉,打不起精神,不然真是吃不消。」
来了京城,才知道大户人家男人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楚氏担心婆婆和小姑不高兴,这两日她心口堵的厉害,使不上力气,又不放心孩子交给下人看管,借机会就想解释一句。
李秋岁姐妹还不能感受到嫂嫂的烦恼,柳氏在李家村儿也是当人媳妇的,她知道一点儿这那的规矩,就宽慰说,「承砚是长山长子,他帮忙抱孩子天经地义。再放心的下人,也就搭把手,能让你轻省一些,孩子才这么一点大,还得亲爹娘陪着放心。你只管安心,咱不管到了哪,都有哪的规矩,咱都自论咱们家的规矩,教导孩子这是头等的大事。」
李秋岁听的云里雾里,琢磨了琢磨,终于反应过来,合着她抢先抱走小承砚,大嫂以为她们介意大哥帮忙抱孩子了?
这都哪是哪?
李秋岁哭笑不得,「娘,大嫂这两天困乏,看面相八成是又有身子了。」
啊?
小承砚有奶娘,怕跟亲娘不亲近,楚氏偶尔还会亲自喂一次奶水,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怀上。
这个哪有绝对,生过孩子,身体恢复的好,哺乳期怀孩子的并不少见。
婆媳俩面面相觑一会,柳氏说儿媳妇,「你还生过一个,这事上,怎么还糊涂着?」
楚氏红着脸抿嘴笑,又看向李秋岁确认,「真的吗?」
李秋岁把小承砚递给夏禾,拿过楚氏手腕子帮忙把脉,「时日尚短,大嫂身体康健,不过也不能大意,还要仔细些,注意休息。」
柳氏也嘱咐儿媳妇,「就听岁岁的,你只管好好休息。小承砚白日就留在我屋里,等到晚黑,让长山过来抱回去睡觉。」
她也没说晚上要留孩子的话,主要是孩子太小,乍然离开父母,大人小孩儿怕都不适应。再者,这般大的孩子,夜里也就吃一顿夜奶,有奶娘帮忙照应着,也不怕影响休息。
楚氏这会儿情绪激动,红着眼圈道:「娘,咱们家真好,您和爹、还有弟弟妹妹们都好!」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什么好不好的。行了,小承砚有你两个小姑子帮忙看着,你赶紧回去休息一会。」
柳氏等儿媳妇走了,笑眯眯教导两个闺女,「看你们大嫂,多会说话,多会讨人喜欢的……虽然咱也觉得咱们家人都好,可她这一说出口,我听着这心里真是熨帖,你们俩都学着点儿。」
李秋岁眨眨眼看姐姐,正好小承砚待不住吵着要出去玩儿,就抱过小孩儿道:「呀,承砚想出去是吧,走,咱们出去晒太阳。晒晒太阳长得壮,一根指头能把你揍个倒仰……」
柳氏在身后啐了一声「没正行」。
姑侄俩嘻嘻笑着去看草莓苗,有几株被移栽到了花盆儿里,已经结了果子,陆续有变红的了。李秋岁在夏禾跟前推说从李家村带过来的苗,翠竹被她指使的团团转,其他人,没人能注意到这个。
李秋岁在小孩子跟前丝毫不加遮掩,等果子熟透,就摘了一颗放在小承砚嘴边。
小家伙马上一周了,长出六颗小乳牙,已经吃上辅食了。她用异能催熟的草莓,不但味儿好,没有安全隐患,还营养丰富,但小孩子消化功能不完善,不能多吃。
一两颗足够了。
剩下的都到了李秋岁的肚子里,小承砚急得哇哇直叫唤。
「嘟嘟……吃……」
小家伙词汇量越来越多,就是喊姑姑还有些含糊不清。
「嗯,姑姑吃了!」李秋岁欺负小孩儿心里一点没负担,「承砚乖,今天的没了,明儿咱再来哈。」
最后一颗红草莓被李秋岁丢到了自己嘴里。
许是被欺负狠了,也许是第一次尝了草莓的味儿,小孩儿看看小姑姑红润润的小嘴儿,又看一眼光秃秃的草莓植株,哇一声大哭出声……
李秋岁傻眼,慌手慌脚抱着孩子哄,「别哭别哭,小姑姑再带你去摘其它果子……别哭哈……」
「怎么了?」
玻璃房离这处院子就隔了一道墙,李长山长手长脚跑进来,抱过儿子焦急询问。
李秋岁讪讪,总不能说小孩儿跟她抢果子吃,没抢过,气哭的吧。
「咳!承砚还小,这玩意儿不能多吃。」
所以你都给吃了,他儿子被急哭了?
「哪有,大哥,你那什么眼神?」是有了儿子就欺负妹妹是吧?李秋岁开始叉腰胡搅蛮缠。
李长山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安抚好怀里大哭的小祖宗,又提醒难缠的小姑奶奶,「赶紧把你嘴角擦干净……」六殿下还在呢!「你倒有理了,跟你侄子抢果子吃,还说我们欺负你。」
坠在李
长山后面的方辰启主仆,也不知道被听过去多少,李秋岁尴尬恨不能原地消失。
「大哥,你信不信我让爹晚上回来抽你!」李秋岁真恼火了,匆匆忙忙掏出帕子擦干净嘴角,瞪了看过来的方辰启主仆一眼。
要不是还想要些玻璃,给家里窗户也安装上,屋里能亮堂些,恨不能即刻把这对主仆扔出去。
还能这样?松原瞪圆眼睛,暗赞一声威武,自动忽略李秋岁瞪过来的目光。
方辰启看天看地,还是之前那副闲散的模样,只当李秋岁不是在瞪他。
李长山也怕真惹恼了妹妹,好脾气得转移话题,「六殿下方才要寻我们叮嘱几句话,我这先把承砚给你大嫂送回去。」
小承砚似乎闹腾得累了,扒在他爹爹肩上睡得香甜。
李秋岁巴不得大哥帮忙解围,忙道:「那你赶紧送回去,大嫂已经回了你们院子。」
有身孕这种事有外人在不适合说。
大哥夫妻俩的事儿,还是关上门儿,留着两人自个儿乐呵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调整
李长山给小承砚调整个舒适的睡姿,对李秋岁道:“方才殿下还问咱们暖棚打算种些什么,我送承砚回去,你跟着先仔细说一说。”
李秋岁催他,“睡着了别着凉了,你赶紧送回去。”
目送李长山离开,李秋岁回头发现方辰启正盯着光秃秃的草莓盆栽瞧。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草莓?那个绿色和浅粉的是果实?”
嗯!“熟透了才好吃,绿色浅粉那些,想吃还要过几日。”
“那我过几日再过来一趟。”
李秋岁……
这人怎么顺杆爬,几年没见,见着好处,厚脸皮和占小便宜的功力愈发长进。
“这几盆没多少,结的果子还不够哄小承砚玩儿呢!”
言下之意,过几日你就不用来了,你总不好意思跟小孩子抢零嘴。
又想着这人如今的身份,对自家也还不错,李秋岁就往回描补,“我们专门席了苗,打算移栽到玻璃房。等结出果子,再叫人给送到府上去。”
方辰启,“你着急弄暖房就为冬日种这个的?”
“也不单单为这个,我娘还打算种点菜,说这样,家里吃菜就方便了。”李秋岁偏不说种花种草,当然,这也是柳氏的打算,就是她也拦不住。
李秋岁从方辰启面上看不出情绪,站他身后的松原嘴角抽了又抽,种那什么草莓还能说的过去,种菜?松原绞尽脑汁夸了一句,“您家里真接地气!”
李秋岁一摊手,“乡下人过日子精打细算惯了。再者,我爹如今管着种田这一块,我们妇孺帮不上大忙,在家里,冬日把菜种好了,京城也有会种菜的老农,找到代替玻璃的材料,跟风弄个暖棚,甭管自家吃还是卖,多个进项,总之不是坏事。我们只能想到这个了。”
说这话也是怕先给自家送了玻璃,有心人问起来平添麻烦。弄出玻璃的本意就是为了暖房,真要谦让不争,轮上她家还不知道什么年月。
李秋岁还想给家里的窗户都装上玻璃,“玻璃还能镶嵌在窗户上,透亮又挡风,比窗纸好用太多了。”
方辰启看出李秋岁的小心思,这个不能先紧着她们家,就道:“先给宫里安装。还有那个草莓,等果子成熟,或者是种了什么菜,都让松原过来摘些送去宫里,这样,先给你家弄暖房也就说的过去了。”
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家好的,李秋岁爽快点头应下,道了声谢,这回倒是诚心诚意。
送走方辰启主仆,李秋岁和夏禾亲自动手移栽草莓。
柳氏闲不住,边边角角的,这里给你种一棵葱,那里给你撒一把不知名的菜种子,后面跟着扶着腰,拍马屁一流的大儿媳,“娘,这里这里,种一垄蒜苗,留炒鸡子炒肉片都行。”
小承砚就跟着他娘后面叽哇乱叫。
“小承砚也觉得娘的主意好呀,还是祖母勤俭持家会过日子,咱们冬日不缺青菜吃喽!”
李秋岁气得差点原地爆炸,她的阳光花房呦!压住火气,她想她碍于孝道,她娘她是不敢说什么,怎么觉得大哥夫妻怎么看怎么碍眼呢!还有那个小东西,就会哇哇哭告黑状!
小承砚看小姑姑瞪眼,以为逗他玩儿,乐得手舞足蹈,抱他的婆子差点没抱住脱手摔了。
李秋岁赶紧把讨人厌的小孩儿接过来拢在怀里,“傻乐什么,瞎起哄!”
“小嘟嘟……吃……”
李秋岁点他小鼻子,“不给吃,什么时候把小姑姑喊清楚了再给你吃。”
“也不许哭,再哭就不跟你玩儿了!”
小承砚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嗯嗯啊啊点着头。
楚氏站累了,笑眯眯找了块地方坐着,柳氏催促她回去休息,她说她想看着她们干活。
柳氏不管她,楚氏兀自想着自家妹妹,不知道妹妹好不好。她是一点不在乎小姑子瞪眼睛,那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夫君说,她们俩也就孝敬父母这点能耐了。
“大嫂,怎么了?要不,我送你和承砚一起回去休息,我们这点活干完也回了,下晌吃过夕食,再过来溜达转转。”
楚氏看小姑子关心的模样噗嗤笑出声,理理衣裳站起身,“走吧,我没事儿。”
李秋岁拿怀孕后神叨叨的大嫂没办法,这女人怀孩子怎么还黏人呢,见到大哥得嘱咐一声问问。
李长山早看出妻子怀这一胎心绪不宁,回到他们住的院子,只剩小夫妻俩,揽住人轻声询问,“怎么了?你不说,我们都心疼,说说看,说不定就能帮你解决。”
楚氏一句“没事”哽在喉头,埋在夫君怀里呜呜哭起来,“我……我就是……”
李长山一下下轻柔拍抚妻子后背,鼓励她往下说。
“我想我妹妹了……她自小就是我带大的,性子怯弱,离开我……不知道怎样了?”
“怪我,我早该想到的,娘之前还悄悄问怎么安排妹妹,我说让四叔一起带来京城。咱们来的匆忙,眼下才算立住脚跟,一直没得空跟你说这个事儿。”
楚氏泪眼婆娑,她知道夫君没骗她,四叔这会八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使劲捶打丈夫,“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她一直憋在心里不敢提这事儿,婆家人待她好,就怕她们误会自己仗着怀孕作兴,妹妹就是来了,大家心里也不痛快。
“怪我,这事怪我,咱们早早商量好这事,就没想到再跟你提一嘴。”李长山很无奈得安抚妻子,他们来京城之前就商量好了这事儿,没想到女人家心思这样多。
“怎地,女人就是心思多、小心眼……”你能怎么办吧?
李长山看恢复精神的妻子开始蛮不讲理,果断扯开话题,“你看妹妹来了,住哪个院子合适?”
“能不能挨着岁岁近一点?她俩打小就投脾气……”
岁岁跟小姨子投脾气?
李长山顺过气,行啊,现在你最大,你说怎地就怎地。
……
京城的九月底,一日日冷下来,起得早,能看见屋顶、地面薄薄的一层白霜。
十月中旬,等过了小承砚的生辰,李四祝一家和小楚姑娘到了京城,分株后的草莓一天一个样,开出白的粉的红的小花。
李秋岁姐妹,外加小楚姑娘和四叔家的掌珠,每人一支毛笔,挨个刷过每一朵花,完成人工授粉。
之后再进行一次疏果,等到京城下了第一场雪,草莓陆续变红。
小承砚见天往暖房转一圈,小家伙学会自己走路了,看到李秋岁就双眼发亮抱大腿,姑侄俩没少偷摸吃草莓。
李秋岁抱住他,小承砚上手捞了一颗红透的,就往嘴里塞。
“小馋猫,等一下摘回去洗洗再吃。”
小楚姑娘拿出帕子给小承砚擦嘴,“他能吃吗?会不会吃坏肚子?”
“今日就先给吃一颗看看。”李秋岁知道大侄子能吃,一次能吃好几颗,但故意坏心眼不说。
掌珠提醒道:“那要放远一点,不要给他看见了啊!”小孩儿闹腾起来要人命。
嗯嗯!
掌珠又道:“今天成熟的不多,咱们明日是不是多准备些小筐子?就巴掌这般大,草莓放里面多好看呀!”
又好吃又能观赏,夏禾也点头,“就是小篮子也行啊,咱们拎着也方便,。”
几个小姑娘头挨头商量好怎么编筐子编小竹篮,小楚姑娘若有所思道:“咱们是不是也能移植几棵去花盆里?”
有果又有花,红彤彤的,摆屋里也不错!
李长安今日沐休,领着郑家姐弟进来,远远就看到一行人忙成一团。
“岁岁!”
是妍姐儿?李秋岁扭头往入口望,“你怎么得空来了?还说摘了果子,明日给你们送去尝尝。”
郑妍挽着李秋岁手臂,“我不来,你也不去找我,我是专门过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去寒云寺赏梅花?”
第二百四十二章 推脱
郑蓥今日遇见沐休归家的李长安,一起来的李家,凑巧撞见郑妍来找李秋岁。
郑夫人应承儿女下帖子请李家人上门做客,可人家来京城几个月,一直推脱,各种地找借口,兄妹俩自觉不好意思登李家的门。
郑妍姐弟明白她们娘的心思,纠结了许多日,勉强找了赏花出游的名头上门。
「这时候梅花就开了?」李秋岁问。
怎么也得年底或过了年吧,郑夫人的意图,无非是不想跟自家走的太近。自家也不是非得贴着人家,和郑妍姐弟投脾气,人家待之以诚,她不敷衍,回之以真心就是。
郑妍哎呀一声,「这不是早早先约好,等到开的时候再一起去嘛!」
李秋岁点点头,「你们来的正好。还说草莓成熟,打发人给你们送些去,这下倒是省了麻烦了。」
郑妍看李秋岁对她与往常一样,悄悄松口气,没有继续纠结赏梅的事,左右就是上门随便找的借口,「草莓?就是这些红果子嘛?像花朵一样,可真漂亮!」
李秋岁示意她摘一个尝尝看。
郑妍也没客气,打量一圈儿,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小心翼翼摘下,也没那么些讲究,一口咬下草莓尖尖,呜呜得道:「可真甜……真好吃!」
吃完了手里的,郑妍又去寻下一个目标。
李秋岁递给她一个小竹篮,「喜欢就多摘些带回去。」这还是成熟的第一批,后面更多,「想吃了,你就再过来。」
连吃带拿,郑妍不好意思,怕李家人不知道大冬天在京城能吃到新鲜水果有多难得,有意提醒道:「这东西多新鲜多难得啊,就是过年勋贵人家走礼,都有面儿……岁岁你不知道,京城的地界,所谓的家学渊源,名门世家,就是在吃穿住行上,多几样别家没有的新鲜法子,都能约三五好友吟诗作画了。就你家这草莓,我看呀,咱们也能附庸风雅一回,弄个赏花吃果子的宴席也是成的……」
李家在京城没有人脉,郑妍虽然是玩笑的语气,却有意提醒李秋岁多结识些人。
李秋岁摆手,「家里的事儿都够忙的晕头转向,可没闲工夫弄那些。」
人多是非多,京城各家的关系错综复杂,有那闲工夫还是先把自家的日子先过好要紧。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家人的这种心性。」
郑妍打小懂事起,先学会和人打好关系,所谓的吟诗作画,也都是为了出门不露怯,奔着合群,出风头搏名声去的,有几个是为了兴趣?
「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过好日子……」
这边几个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郑蓥和李长安站在外边打量暖房整体结构。
郑蓥,「罩在外面的就是玻璃吗?听说是六皇子的方子,这东西用途特别广。」
好多人家装在窗户上,美观又亮堂,说是朝廷工部专门有人负责上门安装,他祖父郑老太爷跟宫里打了招呼,又指派人去了工部几趟,家里年前不定能不能给安上,方才进来,打眼一看,李家的窗户竟然全都装上了玻璃,甚至弄了个玻璃暖房。
李长安是知道自家妹妹给六皇子方子这事的,既然给出去了,就没打算掺和这事,于是含混道:「都知道,我们才来京城,我爹那边有想法,在皇庄那边想实践太难了。六皇子听说了难处……嗨,也是仗着在临山县的那点交情,就用第一批有点瑕疵的残次品给弄了这么一个暖房。」
李家能来京城,是种庄稼增产,恰巧当时六皇子方辰启游历到临山县,跟蒋县令一起上报引荐。
这种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谁赶上都是运气。
郑蓥对李长安的话丝毫没有质疑,还放低声音帮着分析这位六皇子的性情脾气
,「六殿下身上没有天潢贵胄的骄矜,面容虽然严肃了些,真有事儿求到跟前,但凡不是伤天害理,违返法纪纲常之事,都能实实在在给出主意或者直接办了。」
既然跟六皇子扯上关系,自家又不能明确站出来庇护的情况下,跟六皇子府走近一些,更有利于李家在京城尽快站稳脚跟。
郑蓥目光透过玻璃暖棚,看向和姐姐说话的小丫头,在一群小姑娘中间,一身再普通的家居裙衫,随意站在那,也掩盖不住灼目光华。
他但凡再年长两岁,有一官半职在身,在家族更有话语权,也不至于建议李家依靠别人。
郑蓥悄悄松开衣袖中握紧的拳头。
李长安并没有多说自家与六皇子的联系,只点点头,示意接受了人家的好意。
郑蓥又说了一些京城各家的联系,这是李家初来乍到的薄弱之处,一个说的谨慎,一个听的也认真。
等到送走了郑家姐弟,李秋岁叫来赵大,把摘好的一筐筐草莓送去了六皇子府。
短时间内想让原有的粮食品种再次增产不容易,眼看着过了年开春,李三祝想做出点成绩,争取在皇庄那边有更多的话语权,只得另辟蹊径。
现在的玻璃工坊,已经不在皇子府,移去城外了。
饶是好脾气,方辰启也被一波波上门的客人扰的烦不胜烦。
赵大上门,看门儿的早得了吩咐,知道是李家人,一句话没敢为难,帮着叫了几个人帮手,把一筐筐果子安置好。
一切妥当,赵大就要告辞离开,看门的忙拦住人,「我们早得了吩咐,让您去说句话再走,小的已经着人去找总管了……」怕赵大执意要走,还慌忙解释说耽搁不了多会功夫。
赵大可不敢托大,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怕给主家徒惹了麻烦,忙谦逊解释道:「老哥说笑,我这是怕扰了府上清净。你那边也离不开人,我自个儿等着就成。」
能让主子贴身服侍之人过来叮嘱,就是主子的意思,他们哪敢轻怠,忙把人请到茶水间坐下。
仔细叮嘱小厮给上了茶点,「那边还有两个小子支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都能做主,随便给打发了。样样都朝主子跟前禀报,那要不要我们也真没了用处……」
赵大就「哪能啊,严重了」地附和两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话两句,松原专门过来请人,「是赵管家你亲自来了!是不是李姑娘有话要交代?怎么还劳烦你跑一趟,喊我过去,我还能帮帮忙……」
赵大还狐疑跟松原没那么熟吧?总共没接触几次,不了解真相,还以为自己成了多大人物?
「您说笑,就是果子熟了,姑娘打发小的给贵府送些过来尝尝。」
「那可太好了!还说这冰天雪地,日日要燃着炭盆,想吃个果子可太难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姿态
坐在方辰启对面的正是他的两位兄长,方辰启吩咐完松原,端起杯盏,一副送客的姿态。
最年长,二十多岁的那位先坐不住了,「老六,这事你得帮帮大哥。你皇嫂的娘家也不是外人,家里拢共十几个主子,三进的院子,也没几间屋子需要装玻璃……大不了先给我老丈人的屋里先装上。」
磨叽半天,终于肯说明来意,方辰启递过去一份折子,笑道:「大哥不过来,原本我也是要去你府里走一趟。都知道我,闲散惯了。这玻璃工坊真得一个仔细人盯着,我跟皇上举荐你,皇上应了,以后这种事你自己做主就成。」
大皇子接过折子,还真是他们皇帝爹的御批,「老六,这不好!大哥不能夺你的差事。你这也该到了寻摸亲事的年纪,有了正经差事,再一成亲,才算能顶事的大人。」
一副兄长教训弟弟的语气,他这明晃晃摘果子的行为,真要二话不说接过手,当着老三的面儿,不说外人,传到宫里皇父的耳中,还能有什么好印象?
他如今成亲有了儿女,最能体谅皇父希望他们兄友弟恭的心态。
「这本也不是我的功劳,大哥处事最为公允,差事交给大哥最妥当。」
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说方子是老六的吗?
方辰启,「三哥也是为了玻璃的事?你跟大哥商量就成。我这儿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两位哥哥。」
当兄长的二人都若有所思,他们把事情想简单了。起先过来,真就单纯想走老六后门,顺道探听点消息。
那么个炙手可热的差事,老六当真说放手就放手?
听这意思,出方子的还另有其人,那这个人又是谁?
兄弟二人想到几个月前新封的永丰伯,听说家里弄了个玻璃暖房。那得多少玻璃?够装多少窗户了?
都知道老六和永丰伯府关系不一般,但那个李家就是侥幸从山旮旯走出来的普通农户。那位李老爷,被他们皇父一杆子支到皇庄里继续种田去了。
这样的际遇,对普通人是一步登天,却还不至于令他们另眼相看。不然,李家来京城几个月,也不会一直没人愿意上门主动结交。
他们着实没把泥腿子出身的李家人当回事,如今听老六这么一说,这个李家,似乎有点能耐?
一个得了好处,另一个也没了再留下来的由头。
……
这边赵大一路紧跟松原,心里默念不能给自家姑娘丢人,面上才努力保持住平静。
知道人家的身份是一回事儿,以为送了果子就能回的差事,越往里走心就越慌。
赵大规规矩矩行完礼,余光见那位方公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松原让人送过来的一盘草莓上,用比在临山县还要熟稔的语气道:「赵管家别来无恙,来了京城都还习惯吗?」
赵大垂头敛息,念头飞转,飞快把话在心里过几遍。
他一个管家不至于让人家堂堂皇子屈尊纡贵,于是,试探着回道:「有劳殿下劳心!我们跟着姑娘忙着种草莓,摘草莓。如今果子一成熟,头茬的果子模样好,味道也好,姑娘就领着我们摘了给送了来。我们在李家村也是忙活习惯了,有事情做,没啥不习惯。」
赵大也不知道他回的话这位六皇子合不合心意,只听对方顿了顿道:「既然果子陆续熟了……这样,今日晚了!明日起早,我总要看一眼。到时候,也劳烦你家姑娘,多与我说说这什么草莓,我也好去宫里回话。」
赵大回去的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位六皇子的意图,见了李秋岁就把话如实学了。
李秋岁的小日子优哉游哉,最近又下了一场雪,三九寒冬,天气越发的冷。
几个小姑娘见天儿的
待在暖房里,摘摘草莓,绣绣花,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
既然方辰启明早要上门,还要到暖房这边,就要说一声,让大家明日晚些过来。
赵大见自家姑娘没把这当回事,焦急道:「姑娘,我总觉得那位六殿下有些不妥。」
身份变了嘛!
总不能像在李家村那会儿,帮自家下地、挑水,干的有模有样。即使对人家身份存疑,也不怪没往天皇贵胄上猜测。
想想对方在粮食增产这件事里得的好处,似乎也值了。
今次送过去的草莓,不说京城头一份,整个大启朝也是头一份,明晃晃,互利互惠的好处,不上心才是傻了!
李秋岁心思电转,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
既然关系扒扯不开,有好处自然不能便宜外人。
方辰启这个人,李秋岁不得不承认,或许是之前固有的印象太深刻了,下意识就把人家划拉成了自己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想听听赵大的意见。
「怎么说?」
赵大沉吟想着措辞,「之前在李家村,那位还是方公子的时候,虽然衣着只是普通读书人的打扮,对咱们府上的态度却是一种不易让人察觉的高高在上,甚至时常流露出一种俯看和帮扶的姿态。」
俯看和帮扶,一般都是强者对弱势群体不求回报的施舍。
李秋岁之前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对方又不是存了坏心思,她也无所谓人家怎么个态度。
方辰启离开临山县那会,莫名其妙找上来讨要好处,其实就有所改变了。
赵大一直跟在身边,他能敏锐察觉,倒也不意外。
李秋岁意外的是赵大能把话直接宣之于口,在她面前这样直言不讳地说话。虽然她一直把赵大当成亲信人培养,但这种事情也要你情我愿,一厢情愿可不成,就示意他继续说。
赵大深吸一口气,「姑娘,六殿下如今这般的态度,只怕所图甚大……」
李秋岁笑了,「咱们就是种地的出身,其他的事情咱们可不懂!也没能耐去掺和。」
赵大的意思无非是指那个位子,可作为皇帝的儿子,有这样的野心也无可厚非。
自家在京城还没站稳脚跟,倒也不必因噎废食。
第二百四十四章 熟悉
这边赵大走后,方辰启就把草莓送进了宫。
作为皇帝的儿子,自小长在宫里,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但自从允许开府搬了出去,进出皇宫都要先递腰牌,皇父允许了,登记在册,才能进来。
方辰启进宫的时辰,正逢宫里晚膳过后。
当今皇帝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身形颀长清瘦,不说话时,面容显得十分严肃。
在这个时辰,能见到六儿子,皇帝的眉眼间一下子柔和下来,「怎么不早一会过来,还能陪我一起吃晚食。」
方辰启行完礼,坐他爹对面陪饮了一盏茶才慢悠悠道:「不是怕来得太勤了,招了您嫌弃吗?」
「呵!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么晚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他这个亲爹老子有时候都有些看不懂他这六儿子,那份心性啊,说他随性洒脱超然物外,十几个兄弟当中做事却最为务实,有时甚至有些较真儿,认死理。
从小到大干的最出格的事儿,就是出宫单独开府这事。老大,老二要年长好些岁,早些年成了亲,成大人了,再住在宫里不合适,兄弟俩一块搬了出去。
三四五这几个小点的,虽然没成亲,年纪紧挨着的,也都十七八了,单独开府也说的过去。
这老六整整小了他五哥两三岁,还说再晚两年,等底下的小兄弟长起来,还能占排行的便宜,指定能选个最好的府邸。
谁料自来温和的好脾气,非说他这个皇父偏心。不然,怎么回回打从他这里与上头的兄弟分开,死活要跟着兄长们一起搬出去住。
要说这自小脾气好的人犯起倔,又不是打小的熊孩子,早两年开府这事,也不算违制和特立独行,还真让人哭笑不得又心疼。
拿了实实在在的实惠,方辰启并不在意他老子在心里怎么嘀咕他。
他父皇兄弟不多,皇祖父身子骨不好,早早给了父皇太子名分,两个皇叔分府分的也早。
他这一辈兄弟,加上底下年纪小没长起来的,足足十多个。留在宫里,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虽然能多驳几分关注,可受人管束。
宫外就自在多了。
方辰启无意兜圈子,直接道明来意,「您还记得李家那个暖棚吗?」
永丰伯李家?「就是用玻璃搭建的那个?」
嗯,就是那个。
「听说在里边种了好些菜。怎么,你进宫帮忙送菜来了?」
他这六儿子最近几次进宫都是为了李家的事,方世宗才故意调侃。
按理,皇庄里有温泉,也有那脑子灵活的,找了农户来,专门种几样小菜,供宫里贵人吃用,冬日的宫里并不缺新鲜蔬菜。
可奈何皇家人口多呀,再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往外头这家赏一点那家赏一点,还能剩多少?
李家给的则不同,没道理拿大臣家的东西赏人的,自个儿吃的心安理得。
皇帝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方辰启让人把装着草莓的大筐子抬进来,等淘洗干净了亲自给装盘,「听说这原先是一种野果,漫山遍野,随处可见。村里的小孩经常拿这个当野果子吃。李家最小的那个姑娘,随了李大人,也喜欢摆弄庄稼果树,就把那种野草莓弄回家,听说是跟什么东西嫁接?果实变大了不说,味儿更好。李家来京城的时候,就顺便带了几盆儿过来,才想着弄个暖棚种这个……」
方世宗捻了一颗果子,就有贴身大太监上前,「皇上……」
方世宗摆手,直接把草莓扔到了嘴里,擦干净手,道:「炭火取暖,不免口干舌燥的……多挑些,送些去太后、皇后,嗯……还有宁妃!让她们也尝尝鲜
儿。」
宁妃是方辰启生母,方辰启并不操心他爹把草莓送给谁。左右他母妃那里有他,早提前给留了一小筐,这会该是送到了。
方世宗扭头又叮嘱他六儿子,「老六,这东西,李家种了多少?皇庄那边的温泉,不知道能不能种?」
方辰启,「这才头一茬果子,送到我府上,我就给送了来。明日赶早,再去李家看一趟。早前,天还暖和那会儿,在李家还能见到盆栽草莓。就是不知道,这时节还能不能移栽?」
「你早在李家见过盆栽草莓了?」怎么没想着弄两盆送进宫?
方辰启看出他爹的心思,不由想抽嘴角。就那么几盆,人家留着哄小孩的零嘴,那丫头不说送他,他还能上手抢不成?
「那时候,儿臣还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能不能吃。」
他就听那位李姑娘提了一嘴,压根没当回事。
方辰启也不算说谎,李家弄好那个暖房,李夫人就往里面撒菜种子。他估摸那丫头,要不是因为他们家用的玻璃多,担心太出风头,怕遭人说嘴,估计也不会想着托他往宫里送草莓。
这样也算正经过了明路,眼下玻璃紧俏,也不会有人拿他们家用玻璃盖暖房说事。
宫里到了时辰就要落钥,方辰启拒绝他皇帝爹让他留宿的主意,回到府中已到深夜,隔日一大早就到了李家。
李长山早得了李秋岁的信,早早等在门口。
这几日正是草莓成熟的当口,隔一夜,就有好些草莓成熟。有客上门,夏禾掌珠不方便过来,周平家的领着几个仆妇正在采摘。
方辰启那边有李长山,李秋岁也没打算过去,她正在自个儿的书房拆她师傅的来信。
老头儿要来京城,这冰天雪地的,李秋岁气恼怎么就不能早一些过来?还有留京城的几个师兄那里,一直说着去拜访,这儿那的忙碌就一直拖延了下来。
老头子过来,说不得要气得跳脚。李秋岁摩挲下巴,要不今儿个就去挨个拜访?正好给师兄们送些草莓尝鲜。
说做就做,喊来赵大,除了草莓之外,又专门准备了四样礼,主仆二人就出了门。
方辰启在李家留了中饭,临走也没见李秋岁主仆回来。
李长山送走客人回转一直皱着眉头。
楚氏不解,「怎么了?是六殿下说了什么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缘由
李秋岁说是去拜访师兄,可最小的一位都比她大上几十岁呢,这也是手里握着师傅给的信件迟迟不上门的缘由。
师傅年后就要来京城,这之前不先认认门,到时候少不了遭老头儿一阵说教。
还好就三位师兄住在京城地界,其中一位身份比较特殊,听说在城外哪个寺院里当和尚来着。
城外的那位和尚师兄,有机会了再去拜访。
住在京城的这两位,其中一位在民间开医馆,当年进门颇经历了一番波折,类似于硬碰瓷,托了关系才拜入门下。从她师傅给她的信件的厚薄程度,就能看出老头儿有多偏心了。
李秋岁先去拜访这位,没去医馆直接找人,而是去了人家府上。不巧,这位师兄听说外出出诊去了并不在家。
她也不过走个过场,递上拜帖和信件就去了下一家。
这位师兄可了不得,听说是宫里的太医,还是个有品级的院判。
李秋岁压根没指望能见着人家面,以为也是递上拜帖和信件,师傅跟前也算能应付交差。不料,一报出杨神医的名头,门房直道老爷在家,直接吩咐人把她恭敬得请进了家门。
这就走不了了呀,李秋岁硬着头皮跟人往里走。
这位师兄不愧是太医院的院判,寒冬腊月的花园子里,随处可见种着不少草药。
领路的小厮并不清楚李秋岁的身份,可看衣着打扮也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误会这是上门求医来了,开门儿的眼睛雪亮,能放人进来,身份定然也不简单,因此态度十分殷勤。
「这些花园子里,好些都是我们老爷亲手种的草药。您别看着不起眼,没有奇花异草有观赏性,好处却是极多的哩。等过了年儿啊,一天天暖和起来,咱们家就只来蜜蜂和蝴蝶,其他蚊蝇昆虫,压根就进不了家门。」
伯府专门弄了菜园子,她娘还到处种菜呢,李秋岁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种草药预防蛇蚊虫蚁,这倒是极好的法子。再者,有些草药开花,并不比奇花异草差。」
小厮说的越发起劲儿,「您跟我们家夫人小姐的说法一样,好些药草,还是她们帮着老爷寻来,亲手种下的呢。」
李秋岁也喜欢这样的家风,一路上有小厮说话,很快见到了她这位传说中的院判大师兄。
小厮帮忙奉上拜帖和信件。
乍看这位院判大师兄的年纪比师傅小不了几岁,与师傅笑眯眯的慈和面容不同,显得十分刻板,不苟言笑。
李秋岁也不说话等他看完信件。
看到熟悉的字体,院判大人显得很激动,一改之前的严肃面容,颤着声问道:「你就是师傅在临山县收的小师妹?师傅他老人家可还好?身体可还康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京城?」
一连串的问题。
李秋岁恭敬得行过一礼,「见过大师兄!师傅一切安好。来京城之前,师傅在临山县我们家那边的村子上安了家,还时常爬山涉水出门游历,身体十分康健。近几日来信说,过了年该是能到京城常住。」
「师傅真是……怎么就不能多写封信给我……」
院判大人这才仔细打量跟前的小姑娘,也就和自家孙女差不多大的年纪,贸然叫小师妹,他还真叫不出口。
「都来京城几个月了,怎么就没递个消息过来?家里人都还习惯吗?哪天让你师嫂下帖子,把家里人都请来上家里坐坐,认认门。」
他是知道有这么个小师妹的,他师傅早来信炫耀,收了个天赋多好多好的关门弟子,知道是个小姑娘,可不知道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
「都安顿好,就上门拜访了,家里人还算适应的好,我先来认门,以后走动就方便了。之
前,先去的二师兄那里,听说出外诊,不巧没见着人。」
丁师兄丁院判不计较这些,摆手道:「你二师兄那人时常出外诊,三两天也就回来了,不必记挂。」
师兄妹二人头一次见面虽然聊的投机,毕竟年龄差距在那里,寻常客套了几句,就喊了夫人和家里同龄的小姐招代李秋岁。
李秋岁在丁家蹭了一顿饭食,才被两位丁小姐依依不舍送出家门。
「小师姑奶奶,您给的那个草莓太好吃了,您看过两日,我们去伯府拜访您合不合适?」
姑奶奶就姑奶奶,师姑奶奶就师姑奶奶,小师姑奶奶?这是个什么叫法?
两位丁姑娘和夏禾差不多的年纪,比李秋岁还要大上两岁,小师姑奶奶叫的一点不勉强。
李秋岁嘴角抽了抽,看两个小姑娘眼巴巴的望过来,很有师姑奶奶风范道:「没有不合适的,哪天空了尽管上门。喜欢草莓,尽管自个上手摘就是。」
两位丁姑娘欢呼鼓舞把李秋岁送上马车,「小师姑奶奶说话可要算话,我们可当真了啊!」
李秋岁好不容易从丁家脱身,日暮四合才回到家。
「去见你两位师兄,都还顺利吗?」李秋岁说了去拜访师兄,柳氏见人回来了问道。
李秋岁点头,「二师兄不在,留下礼品我就去了大师兄家里。师兄,师嫂都很客气,两位丁姑娘还说过几日到家里来玩。」
柳氏巴不得家里的女孩儿与外面的姑娘多些接触,「哪天呀?有没有说哪天?怎么接待人家,你跟你姐姐好好商量商量,可别轻慢了人家。」
李秋岁也有让姐姐和掌珠,包括内向的小楚姑娘,都多接触些外头小姑娘的意向,「还没说好哪天,应该会提前下帖子。」
这话才落地,也就转眼过两天的功夫,两位丁姑娘的帖子就来了。
这还是来了京城,除了郑妍之外,有小姑娘第一次上门。
夏禾、掌珠和小楚姑娘见到两位丁姑娘都很激动。
小姑娘们相互见了礼,互报了姓名,夏禾听两位丁姑娘也叫她师姑奶奶,羞红了脸道:「杨神医也没收我当徒弟,咱们合该不用这么客气,就直呼各自姓名就是。」
她可没有妹妹的那份定性,摆小师姑奶奶的架子摆的十足。
几人齐齐点头应好。
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李秋岁也不去管人家几个的官司。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名头
自从草莓送进宫,郑妍姐弟和两位丁姑娘上门后,永丰伯府在京城渐渐传出了名头。认识不认识的都下帖子,或要求上门拜访,或邀请李家人去赴宴。
柳氏对着一堆帖子着急上火,“你说你们爹,这官位又不高,来京城也没干出啥大功劳值当人瞩目的。都几个月了,也没见啥人愿意多搭理咱……怎么这会见天儿能收到这么些帖子……”
李三祝不在家,除了一个李长雷,连休沐在家闭门苦读的李长安都被柳氏喊了来。
兄妹几个对视一眼,后知后觉是草莓惹出的麻烦。
就是些乡村野果,老家后山的果园子随便哪一种果子不比这强上许多。
李秋岁还抱着小承砚,这小子只要见着她,亲爹妈都得退居二线。
“左右咱们都不认识,娘不爱搭理,不搭理就是。”
柳氏瞪她,“你说的倒轻巧,咱们初来乍到,这样还不把所有人都得罪个光了,平白让人家挑理说嘴……”
夏禾皱眉,“那也不能挨家去做客,多耽误功夫。”
那么一大摞帖子,一天走一家都要排到来年二三月份。
李长安挨着李秋岁边上,学妹妹的模样捏捏小侄子的小胖手小胖脸,“倒也不用家家去,挑感兴趣的,出去走动走动也无妨。”
要不说这小子可人疼,只要窝在小姑姑怀里,任凭怎么摆弄,都是一副笑眯眯的享受样儿。
李长山想把胖儿子解救出来,奈何小家伙不买账,嗖一下把脸藏起来,还以为他爹逗他玩儿呢。
李长山无奈摸摸胖儿子后脑勺,“楚氏这阵子好些了,不然让她陪娘一起去?”
柳氏忙摆手,“可别去折腾她!什么事能有你媳妇的身体更重要?”大儿媳妇这一胎孕吐反应大,人都瘦一圈了,还是老实家里待着吧。
李长山讪讪,私心里也舍不得折腾媳妇。
李秋岁把小承砚提溜到腿上站稳扭头去说柳氏,“您还知道自家人更重要呀!管她谁家的帖子,等我和姐姐咱们随便挑两张,甭管是赏花还是喝茶,出去应酬应酬,能把京城各家的大多数女眷认全,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京城的勋贵世家都听两位嬷嬷说过一嘴,可没见过真人,走对面也不认识谁是谁,早点把人脸对上,也省得将来出门尴尬。
柳氏白了小闺女一眼,这会她算看出来了,这丫头平日看着挺能耐可靠,为人处事这方面可差太远了。
这能是随便挑拣两张帖子的事吗?
再者,这里边儿还有个郑家呢,她和那位传说中的郑夫人虽然没正式见过一面儿,却还是正经的义结金兰的异性姐妹。
郑家那姐弟俩见天的找由头上门儿,也没见着你有远着人家的意思呀,还不是有啥好东西第一个想到他家的。
不是李三祝拦着,怕伤了自家这小闺女的颜面,都想逮着人悄悄好好问问了。
柳氏打定主意,甭管自家怎么个打算,这郑家既然先下了帖子,总归要去走一趟,于是叹口气道:“别人家咱们可以先不搭理,郑家那里咱先去走一趟。左右在这儿咱们跟谁都不熟,大不了今后咱们也弄个啥宴会,京城不是最时兴那啥赏花赏雪,咱们就弄个赏果子的,到时候挨家给他们回帖邀请。爱来不来,咱们也算入乡随俗,全了礼数。”
先去郑家?
李秋岁其实不赞成去他们家,别看两家人逢年过节有来有往,看似很亲近,其实郑夫人这人心思难测,脾气也古怪着呢,说不定心里打了什么主意。
“好了,既然要出门做客,咱们也要好生打扮起来,别以为咱们乡下来的,让人家给小瞧了。”
李秋岁看她娘兴致勃勃,就不再说扫兴话了,“咱们家还没有针线房,不如到外面的成衣铺子直接买成衣。咱们到京城,还没专门出去逛过,这样,不如明个儿就去看看?”
就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逛街的诱惑,夏禾双眼晶晶亮,“难得长安明日也在家,索性把大嫂小承砚一起带上,晌午就在外边吃了,就去郑妍说的那个一品楼坐坐。”
柳氏也抚掌赞成,她们家现在不差钱儿,就是来了京城也有底气说这话,“还要买些首饰,以前的那些多少有些粗笨,总比不上京城这边的精巧细致,你们姐妹,连同你们大嫂,都多挑两套头面。”
女人家说起衣裳首饰没完没了,李长山看没他们兄弟什么事了,默契的跟弟弟对视一眼,各自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等晚上李三祝回来,柳氏把上郑家做客的事跟他说了。
李三祝沉吟片刻道:“去一趟也好,之前在老家,两家人也一直有走动,理应咱们先上门拜访。”
就夫妻俩说悄悄话,柳氏也没什么好顾忌了,叹口气道:“郑家那孩子是真没啥好挑拣的,有之前冲喜那事,要是真的能成,我这心里真就踏实了。”
小闺女的亲事一直是夫妻俩的一块心病,如今的李家也不是乡野村户,不说有多少底蕴,能和郑家门当户对,却也能堪堪配上他郑家了。
李三祝自来了京城,整日在外头行走,各色人都打过交道,见识今非昔比,他并不如柳氏乐观,却也赞同妻子去郑家走一趟。
总不是平白无故下帖子邀请,怎么个打算,总要透露出点意思。
私心里,自家小闺女千好万好,容不得身上留一丝污点儿,不然,也不是非郑家小子不可。
……
李秋岁不清楚爹娘的真实打算,她不远着郑家姐弟,对郑夫人这人却是敬谢不敏,并不打算多亲近打交道的。
柳氏提议去郑家,她之所以不反对,是因为在京城,自家真没什么熟人。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纵然自在了,可也不能真与世隔绝,总要出门跟人打交道。郑家还算熟识,不说她和郑家姐弟的交情,两家还有一些生意来往,免不了有交集要应酬,先不先也就没所谓了。
郑家既然也说是宴会,自然不是只请了自家,趁机会多认些人,一来二去,也就慢慢融入到圈子里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做客
出门做客,这还是李家人自来了京城的头一遭。
正好赶上李长安沐休,说是能赶上一起去郑家赴宴,李三祝领着长子李长山在外院喝茶等着。
女眷这边,柳氏心里有别的打算,再三叮嘱两个闺女,“……换上昨日新买的衣裳首饰,说是新式样,最最时兴……咱们入乡随俗,也不能磕碜,平白让人小看……”
嗯嗯!都打扮的可好看呐!
两姐妹从没这般打扮过,不得不说,宫里出来的两嬷嬷,审美上没话说。
夏禾手背轻轻触动颊边的耳珰,迟疑道,“娘,咱们这样是不是太隆重?”
珠钗步摇,花钿流苏,就连鞋面上都坠着两颗大珍珠。
这一身行头下来,上百两的银子呢。
夏禾坐着不敢动,怪不自在的,她还有别的担心,“京城这边的姑娘都这般装扮么?”
会不会被人家说爱显摆,暴发户?
大嫂楚氏怀着身孕,孕吐反应好了点儿,不放心让跟着一起出门,她也不清楚京城这边的规矩,出主意道:“衣裳就算了,不然,拿掉两样首饰?”
夏禾就要退腕子上的玉镯,李秋岁哭笑不得给摁住了,“咱们就是平日不常佩戴,不太习惯。咱们昨日见了不少这般穿戴的,压根算不上独树一帜。”
夏禾嗯嗯地点头,可太不习惯了,感觉都不会走路了,“这要下田干活,弄丢了一样,还怪可惜的嘞。”
楚氏附和,“可不是,一只耳珰要几两银子呢,就是不下地干活也要小心着些。”
柳氏也觉得姑嫂俩人说的有道理,“要收多少庄稼能弥补回来呦?”
夏禾就更紧张了。
李秋岁,“哪那么容易丢?咱们拾掇的好看,主要还是让自个儿高兴。”
别说,是怪好看的!
“再者,出门做客,仪容齐整也是礼数。”
听李秋岁这么一说,柳氏和楚氏反过来劝夏禾,“家里也不缺银钱,出门总不能太简朴”。
夏禾这才扯扯袖子,放弃摘镯子。
这边安抚好夏禾,柳氏又打发人喊周平家的,“……还有拟定的礼单,让她一并拿过来,两位姑娘和大奶奶都在,都过过眼……”
提起大儿媳妇柳氏又想起她大孙子了,嘱咐楚氏,“你在家好生看顾好小承砚。他正是学走路的时候,看哪哪都好奇!可不能放心交给下人,得不错眼盯着……”
一紧张,柳氏就爱叨叨。
还是要多出门走走,这怕出门交际,和自个儿情愿宅在家里,还是有区别的。
能来京城是好事,可不能因此自闭,让自个儿不痛快。
一回生,二回熟,迈出第一步也就不难了。
李秋岁没把这当回事儿,“娘,就当在李家村串门子了。”
柳氏,“你说的倒轻巧!”
这是京城地界,能跟李家村一样吗?
昨日出趟门买首饰,随便进来个人,那排场,那衣着,再听听掌柜小伙计都怎么称呼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呐!
不说李家村,这样的,你在临山县见得着吗?
见夏禾和楚氏都朝她看过来,李秋岁无奈,“实在不行,咱就当去巡视咱们家的果园子也成啊!”
又开始胡说八道。
李秋岁笑嘻嘻凑到柳氏边上,“您想啊,当那些小姐夫人都是一棵棵果树,就算如今咱不亲手干农活了,总得勤过去看看。看清楚长势,咱心中也好有数。”
好像是这么回事。
李秋岁,“有那好的,瞧着顺眼的,咱心里欢喜,就多花点心思。那不顺眼的么……就像果树,咱们弄清楚原因,想想办法,改善改善,大不了拔了,重新换一棵。要是人么,咱也得接触,先弄清楚人家的立场态度。好的,自然好。有那实在合不来的,就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少接触就是。”
柳氏也被说迷糊了,好像道理差不多,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
夏禾和楚氏听的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换种心情,人家拿咱们当稀奇看,咱们也能拿人家当稀奇看。
李秋岁不以为意,多大点儿事儿,出门做个客,衣裳首饰都能掰扯这半天。
夏禾也不扭捏了,过来拉李秋岁,“就是都不习惯,慢慢适应就好。”
李秋岁,“总之爹和大哥,也没当大官的瘾,不靠咱们攀关系升官发财,用不着去看谁的脸色。”
柳氏一拍桌子,“这都上京城当官儿了,家里还有个爵位,他们老爷们还想上天咋的?如今,这就是鼎鼎好的好日子了,有本事,靠自己能耐去升官发财。”
夏禾嗯嗯地点头应承。
一家人收拾齐整,说好在大门口聚齐。
李长山早早等在门口,他长相清俊,自从娶妻当了父亲,更加温和内敛。
这会李长安也回来了,十五六的少年人,眼神明亮,除了清瘦一些,更添几分书卷气,站在李长山边上,竟跟大哥差不多高矮。
李三祝看着娘三个出来就笑。
他一身藏青色直裰,单手背在身后,站在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儿子们身前,竟颇有几分气势。
柳氏瞪过去,同两个闺女小声嘀咕,“咱们娘几个,以后也得多出门走走!你看你们爹,如今都用不上我,越来越人模人样了。当了芝麻绿豆点的小官,也不知道天天哪那么些应酬,见天的不着家门儿,就前儿个,我闻着身上还有一些脂粉味。”
她娘这是暗示她爹有外心了?
不能吧?夏禾瞪大眼。
姐妹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
李秋岁给姐姐使眼色,让她听听算了。这要能是真的,就她娘这脾气,还能好声好气跟她俩在这儿,这么小声音地嘀咕。
李三祝老脸一红,难得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那事不是早说清楚了!在孩子们跟前,说什么呢?”
还好儿媳妇不在。
再不着调,看你老脸往哪搁?
柳氏说是嘀咕给两个闺女听,实际上就是看儿媳妇不在,故意说给儿女听听。
家里有现成的马车,伯府离郑家的路程不算远。
因为是白日,穿街走巷,人一多,马车行驶的速度快不了。
左右今日就这事,也不赶时间。
小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下。
对京城这边几进几出的大宅子,怎么算的,闹不明白,听说周边有空地方还能加盖。
不过,京城郑家的宅子并不算大,比府城那边小些,感觉还没有他们的伯府半边大。
不过读书人家,讲究清贵。
没有朝廷赏赐,估计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李家就是手头不缺银钱,没有渠道,这样一处宅子也不容易买。
远的不说,就家里买的那一处庄子,难得能连成一片,不是占了实在贫瘠,离京城远的便宜,原来的主家年年欠收,怎么着也轮不上他们。
周平作为管家,跟着一起来了,他赶在前头下马车,递上帖子。
郑家的仆人该是早得了家主家吩咐,忙迎过来,“哎呦,原来是永丰伯一家到了,我们老爷夫人早早打发咱们等着了。”
周平跟着李三祝进进出出,并不怵眼前的阵势,“今儿个人多,我们老爷夫人也是紧赶慢赶,总算没误了贵府开宴的时辰。”
“哪能,哪能,离开宴还早着咧!”迎客这人擦擦汗。
早听郑福说过这家人不简单,不成想一点言语上的亏都不肯吃,忙忙又在话头上上找补,“咱们能得了迎客的差事,也跟着面上有光!早从郑福嘴里听说过周管家,今个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周平懒得跟这人掰扯,“改天老弟请哥哥喝酒,你看,主家都还在车上看着呢。”
“怪我,怪我!”
紧忙打开大门让客人进门。
到这里男客和女客就要分开。
柳氏刚才在马车里悄悄看,周平和郑家的人交涉丝毫不落下成,就暗暗点头。
这会儿她也想开了,走这一趟,她和当家的商量的那事儿,成不成都死心了。
耽搁了这一会儿,母女三人由郑家仆妇领路往里走,那边郑夫人和郑妍得了信往出迎,两方在中途碰上。
“是李家妹子到了,早盼着你们来!”郑夫人不等到近前就扬声打招呼。
柳氏之前还为难怎么称呼郑夫人,虽说两人多年前就认了干亲,可实打实这还是头一回见面。
既然人家称呼她“李家妹子”她就称呼一声“郑家姐姐,劳烦惦记”之类的客气话。
互相行过同辈礼
郑妍站在郑夫人身后,给柳氏行过晚辈礼,就朝李秋岁姐妹笑。
李秋岁姐妹给郑夫人行礼。
郑夫人拉起姐妹俩,笑道:“岁岁都长这般高了!这个就是府上大姑娘吧?”
夏禾忙又行了一礼,“正是小女,见过郑夫人。”
“叫姨母,这还是头一回见面,我可是知道,我家那几个,都是叫你娘姨母的。”郑夫人亲热拉起夏禾,顺势退了腕子上的玉镯,“这个,是姨母的见面礼。”不由分说,就要往夏禾手上套。
夏禾往后缩,忙摆手道:“不,不用,多谢您了,这东西太贵重……”求助地看向柳氏和妹妹。
郑夫人佯装生气,“看她们作甚?头一回见面,怎地,还不兴我这当人姨母的给见面礼了?我看哪个能拦?”
柳氏点点头,夏禾安心收下,“多谢夫人……姨母。”
郑夫人满意。
今日的宴会主要是请李家人,奔着宴会,郑家给下帖子的,也多是交好的人家,或是京城这边郑家的姻亲故旧,带了家里未出阁的姑娘或小媳妇,凑热闹是一方面,顺便看看最近风头正盛的李家人。
大启朝廷,九成九都是平民百姓,能因为种庄稼得爵位当官的,更是凤毛麟角。
可不值当她们过来看稀奇么?
有几位跟郑夫人差不多年纪打扮的妇人,在郑家待客的暖厅,端端正正坐着喝茶闲聊。
远远看见郑夫人领着一行人越走越近,就有眼神好,存不住话小声嘀咕,“郑夫人旁边那位就是李夫人?瞧着跟传闻不符……”
有人先开口,就有相熟的同样小声搭话,“都说去迎李家人了,还能有错?”
“那就错不了……”
“那衣裳首饰都是今下时兴的,可要不少银钱。”
“来京城那么些日子,听说宫里还给赏了嬷嬷,装也能装像几分。”
“种庄稼这么赚银钱?”
“听说一家人都没出过村子,时不时还要亲自下地。”
就这样连小地主都算不上。
那模样哪像地里刨食的,走在郑夫人边上,一点不露怯不说,还有几分怡然神态。这不知根底儿,在外面遇上,也只会把人当成哪家的夫人,太太。
先说话这人,嘴巴虽然快,心里却不是没成算,没有随便得罪人的毛病,见人快走到近前,忙起身做出相迎的姿态,“李夫人吧,快请!”
郑夫人就给俩人介绍,“这位是户部郎中家的陈夫人……”
其她人见状都起身和柳氏互相见礼,郑夫人就笑着充当介绍人。
李秋岁耳聪目明,早把众人之前的小话听进耳里,见一众夫人当面还算客气,柳氏含笑同她们寒暄,过了一开始的紧张,这会进退自如。
“夫人,建安候夫人领方、方小姐一起来了!都到咱们家门口了,说是不想让主家劳师动众,直接进门了,这会儿都该到半道了。”郑家有仆妇匆匆跑来传话。
“哎呀!”郑夫人一愣神后忙惊呼起身,“怠慢了,怠慢贵客了,赶紧扶我去迎人!”
“夫人且慢……”
郑夫人不等仆妇说完话,扭头训斥“怎么到这会儿才过来传话?马车进了巷子口,你们就该知道信儿。”
仆妇也委屈,尽量小声地道:“方小姐说冒昧前来,怕叨扰您,让尽量不惊动旁人,还问咱们五姑娘,今日得不得闲,能不能同她多说会子话?”
“得闲,哪能不得闲!妍姐儿?妍姐儿呢?”
李秋岁和夏禾给各位夫人见过礼,郑妍领着她俩去与各家的小姐认识。
郑家这次宴客,因为天气太冷,小姑娘们还都赖在室内,跟在大人身边又觉拘谨,就专门辟出来的一个小厅,两边离得并不远,这边自然能听见郑夫人和仆妇的对话。
郑妍皱眉,“方小姐?”
“是她!她怎么来了。”
郑妍挨着李秋岁,李秋岁把她的小声嘀咕听得极清楚。
郑夫人这般情绪外露,着急忙慌的样子,定然是郑家来了很重要的客人。
李秋岁推推还在发愣的郑妍,低声催促,“有客到,快过去看看。”
“岁岁……”郑妍喃喃喊了一声,目光极为复杂,就那样定定望着她。
怎么了?
李秋岁也纳闷,疑惑这位方小姐难道跟自己有关系不成?
可不要说在京城,统共不认识几个人,就是临山县,她也压根不认识什么姓方的小姐呀。
哦,方公子倒是认识一位,难不成,这俩人有亲戚?
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再者,就是有亲戚,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妍姐儿,建安候夫人和方小姐来了,快随我去看看。”那边郑夫人竟亲自来了,看模样压着脾气,极不耐郑妍磨磨蹭蹭,“快着些,别怠慢了,让人家说咱们失礼。”
郑妍使劲握握李秋岁的手,“岁岁等一会儿我,我去去就回。”
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那位侯府夫人和方小姐是洪水猛兽不成?
李秋岁笑笑。
郑妍一走,她和夏禾跟在场的几位小姐都不熟,柳氏那边看似也游刃有余,就放下心,同姐姐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郑家不愧是书香传世,一路走来,不说草木假山,摆件屏风,处处透露出精巧雅致,就是她们姐俩待的这个角落,抬眼望过去就是一片竹林。
姐俩才坐定,那边就有小婢送上茶水点心。
夏禾看周边没人才凑近妹妹咬耳朵,“这么一看,咱们还真是乡下来的。”
她们伯府虽然大,之前荒废,好长时间不住人。朝廷赏宅子,没道理还要帮忙休整。
自从李家人搬进去,她们娘又要种青菜,又要栽枣树。
恨不能再专门腾出个院子,养两头猪,喂一群鸡鸭。
家里来个人,保管不用出门,鸡鸭鱼肉,一桌席面能弄齐整。
以前在李家村,这么着没感觉不妥当,如今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家,夏禾只想扶额。
李秋岁挑眉,“乡下来就乡下来。姐姐要是喜欢,咱们回家也重新休宅子,种竹子。”
其实伯府之前也有竹林,现在都被砍了,连根挖干净,搭上葡萄架子,来年就有葡萄吃了。
夏禾扁扁嘴,“真那样弄了,我更觉得别扭。算了,我这是过了两天好日子,弥障了!还得听咱娘的,心里才踏实。”
李秋岁笑得直打跌,“咱们家那叫接地气,要不了两年,不,再有一年,明年春天开始,保管花开满园,果香四溢。”
“所以,我也不羡慕人家了。”夏禾一摊手。
李秋岁嗯嗯点头,“这还得问问郑妍,都说隔锅的饭香,说不定她也更喜欢咱们家呢!”
“可不么,不然,她也不会见天往咱们家跑……”
“打扰一下,两位李姑娘,我可以坐这边吗?”
前面郑妍给介绍过,眼前的这位是陈姑娘。
“陈姑娘自便!”
陈姑娘红着脸腼腆笑笑,“她们那边在吟诗作画,我不擅长那些,郑妍不在,一个人吃点心也无聊,看你们在说话,就过来了。会不会打扰你们?”
李秋岁其实知道这位陈姑娘,跟郑妍是手帕交,方才郑妍走人,还拜托人家多照顾她们姐俩。
夏禾好脾气道:“哪就打扰了,我们姐妹也是不擅长那些,这才躲起来闲磕牙。陈姑娘不嫌无趣,就一起好了。”
于是,两人变三人。
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喝茶赏景,吃果子闲聊,倒是多了几分趣味。
外间突然热闹起来,郑夫人和郑妍领了位夫人和小姑娘进来,更让人意外的是出嫁的郑媛竟然也来了。
三人忙随众人起身,去外间给那位侯夫人见礼。
“呀!是九公主!见过九公主!”
“见过九公主!”
方小姐和方公子还真是一家!
第二百四十八章 焦点
这位九公主一来,明显成了焦点,姑娘小姐们也不吟诗作画了,扎堆挤在跟前,围绕着说说笑笑。
李秋岁姐妹并不想惹眼,站在最外围,柳氏微微笑着,朝她们点头。
姐妹俩更坦然的当起了背景板。
那位陈姑娘又凑过来,用只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九公主是当今和皇后娘娘唯一的一位嫡出公主。甚至比皇子们还要得宠。听说郑夫人和皇后娘娘在闺中是手帕交,可见传闻非虚。”
李秋岁姐妹听说过这位嫡公主,当今尊重发妻,唯一的孩子得宠也是必然。郑夫人和皇后娘娘是手帕交,这还是第一回听说。
这就不奇怪九公主能来郑家参加宴席了。
熟悉了陈姑娘之后,才发现这位同她娘陈夫人一样也是话痨。
小姑娘没什么坏心思,说起八卦,兴奋的小脸红扑扑。
李秋岁看得有趣,故意引着人家多说八卦给她听,“看样子郑妍和九公主关系蛮不错,你俩又是手帕交,那你跟九公主应该也不错。”
“没有,没有,也就说上过几次话而已。”陈姑娘忙摆手,“九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脾气却是极好的。皇后娘娘难得能放人出一次宫,你们也看到了,我真的挤不上。”
姐妹俩听得笑弯了眼睛,这姑娘可太有趣了!
夏禾拍拍陈姑娘安慰,“没事,有我们姐妹同你一处,咱们不去凑那热闹。说不得公主待会看咱仨顺眼,主动叫咱们去说话呢?”
“有这可能,被这么些人围着,搁谁都烦呢!”陈姑娘跺脚。
这边三人嘀嘀咕咕笑成一团,那边郑妍和郑媛陪着九公主同众人说话。郑妍时不时看过去一眼,倒是听不见三人说什么,只看到她们头挨头笑得很开心。
九公主也不耐烦了,顺着郑妍的视线,“那是陈姑娘吧,站那么远作甚?同她说话的那二人是谁?”
“永丰伯家的两位李姑娘。”
“就是种出草莓的那家?”
郑妍点头。
“说的挺高兴嘛!你去说一声,把人都叫上,咱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其她人都散了吧。”
郑妍过来喊人,三人还有些不明所以,李秋岁也没留意那边说的什么。
郑妍把公主的话重复一遍。
陈姑娘抚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夏禾,“李大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竟然早早给你猜到了。”
郑妍清楚好友脾性,一惊一乍,她也懒得多问,“那边公主还等着,咱们赶紧,别让久等了。”
果然,公主打发了众人,和郑媛一起,已经走到门边了。
郑妍朝李秋岁点点头,示意跟上,忙紧走几步追上那边。
李秋岁还能怎么着,都被公主点名了,跟上吧。
看她们一行出去,有人坐不住,大着胆子跟出去。
这位公主果然好脾气,李秋岁只听她和郑媛嘟囔,“随她们吧。只要不在我跟前,晃的我眼晕,都自便就是。”
大启朝的男女大防并不算严苛,像这样的宴席,虽然把男女客分开,但不是真正的泾渭分明。
一行人出了待客的暖厅,远远能看到竹林那边有人。
大冬天,一群读书人打扮的少年人,还挺有闲情逸致,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烹茶品茗,谈诗论画。
见这边有姑娘靠近,那边说话声都明显变激昂起来。
李秋岁和夏禾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李长安,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凑上去说话。
李长安也看到了自家姐姐和妹妹,他过来这边也不合适。
有认出九公主身份的,纷纷起身拱手见礼。
郑蓥是今日的东道,自然也在其中,看到了坠在最后面的李秋岁,露出微微笑意。
李长安随大溜,给公主见过礼,慢慢走远一些。
李秋岁姐妹见状跟上,等远离了人群,三人这才有机会单独说上话。
李长安,“你们怎么跟九公主一处?娘呢?有没有人为难,还应付的来吗?”
夏禾笑道:“娘跟夫人们一块儿说话。我们也就跟郑五姑娘相熟,她陪公主出来散散,我们就一道跟着出来了。”
又追问,“你呢,怎么没见着爹和大哥?”
“凑这一处的都是在书院读书的学子。我们这边也都好,爹和大哥如今没少在外头应酬,这样的场合应付的来。”
李秋岁笑着听兄姐说话,转过一处花坛,竟遇上意料之外的人。
“郑蓥?”这时候他怎么在这里?
郑蓥笑笑走过来,“看见你们往这边走,从边上折近道直接过来了。”
原来是抄近道。人家自己家,抄个近道还不简单。
李秋岁笑问,“你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然,也不会撂下那么多客人,专程追赶他们。
“能否借一步说话?”郑蓥这次是看向李长安的。
郑蓥这样子肯定是有急事呀,李秋岁就催李长安,“那四哥去忙,我们随便走走,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李长安似笑非笑对郑蓥没好脸色,又差点被自家妹妹蠢哭。
郑蓥这话明显是对岁岁说的,他倒想看看这小子怎么解释。
没想到郑蓥脸皮够厚,深吸口气朝李秋岁笑道:“岁岁,我们借一步说话。”
李秋岁?
李长安直接挡在两人中间,他对郑蓥直呼李秋岁的名字有些生气,“郑公子请慎言!”姑娘家的名讳能直接宣称一口?“有急事也能在这里说,说不准在下也能帮上忙。”
郑蓥尴尬,“长安,这是在郑家。”他心里知道分寸的。
“能否……”
“不能!”李长安斩钉截铁。
以为在自己家中就能为所欲为?好不容易压住脾气才没说出更重的话,李长安态度上丝毫不让,“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不再是六七岁的稚童。”
郑蓥扫一眼同样面容严肃的夏禾妥协道:“好,就在这里说。”
李长安这才不再阻拦。
李秋岁眨眨眼,再眨眨眼。
“岁……李姑娘……”
“……。”李秋岁差点脱口而出,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怪别扭的。可看自家小四哥跟门神一样杵边上,关键时刻到底止住了话头。
郑蓥压住舌尖的苦涩,“你再等我两年。只要两年!我有了功名,在家族就有了话语权。许多事上,特别是有关我自身的,祖父和父亲也会遵循我的意见。”
到底没把祖父和父亲答应的话说出口。
他已过了懵懂稚龄,拿不出手段,许多事都要向家族妥协,想遵循自己的心意,更是笑谈。
李秋岁“……”。
李秋岁沉默,她看少年渐渐红了面庞,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表白了?
饶是她心黑手狠,匆忙间也没理清楚,到底该接受还是拒绝?
直白说,她对郑蓥是喜欢的。
一开始去郑家冲喜,利用异能把人救活。看着他长大,从病歪歪的小古板,变成如今的秀挺少年。
要问心情么,更多的是一种老母亲的欣慰。
可这话能直白说吗?当然不能!万一小少年受挫,一蹶不振怎么办?就是看着他难过,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呀!
李秋岁真是操了老母亲的心!
可这一头热的心要怎么宣之于口?
她这边犹犹豫豫,李长安和夏禾看不过去了,怒其不争,也要回家了再教训。
李长安拉过李秋岁挡在身后,“郑公子……”
让等两年!你多大的脸?
夏禾怒了,一把推开李长安。
称呼什么郑公子,文绉绉的,什么时候能把话说明白?
“两年?你是想两年考上状元是吧?那我们都等你考上状元再上门恭贺!”
郑蓥知道夏禾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也不计较人家话中的嘲讽。
夏禾真的生气了,岁岁过两年都十五了,不定亲没事,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他们也没所谓。总之都是旁人配不上自家妹妹!
可怎么说的,可不能让人误会,专门为了等你郑蓥似的。
夏禾,“这两年有人家上门,我们回去自会跟长辈说。至于,我娘怎么想?那是大人的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京城的规矩,也不该走了大样子!”
就差指着郑蓥的鼻子说不懂规矩,又点出让郑家长辈出来说话。
“表姐教训的是……”郑蓥心里也后悔自己昏头,一着急竟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他们两个人都长大了,平日里想见一面太难,这样说也只是想先表明自己心意。
如今想想十分不妥当。
这种话就两人私下说说也没事。就是李秋岁朝他发脾气他也甘之如饴。
如今无论怎么描补,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郑蓥面色涨红。
这孩子平日挺有分寸,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沉不住气了呢?
李秋岁老母亲心态发作,不忍心看郑蓥难堪,冲姐姐傻笑又拦住想发作的李长安。
夏禾着实气的狠了,还想问问他郑家看不起谁呢?但瞅着不争气的妹妹,到底没说出更让人难堪的话。
李秋岁忙说郑蓥,“你家里还有客人,先去忙。我们这也回去了。”
有了李秋岁解围,郑蓥轻轻口气,总之话说出口了,勉强挤出个笑道:“好!有事就找我五姐姐。”
李秋岁兄妹目送郑蓥走远。
李长安揪揪妹妹的小辫子,咬牙道:“就那么稀罕那小子?”
李秋岁讨好的笑着,“哪有?咱们还在人家做客呢!”不能给主人家太难看不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尚主
李秋岁和夏禾重新回到暖厅,寻到柳氏,看她安然无恙,没说上句话就被陈姑娘拉走。
“妍姐儿让我照顾你们,四处寻你们不到?柳夫人与我娘她们一道。马上开宴了,咱们赶紧寻一处坐定。”
夏禾不忍服陈姑娘好意,解释道:“方才遇着家弟,他担心我们第一回赴宴应付不来,多说了两句。劳你挂心,多谢了,我们姐妹该提前说一声。”
陈姑娘看夏禾态度诚恳,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是妍姐儿要陪着公主,方才才同我说的。你们之前压根不知道。也是咱们投脾气,我想寻你们一块儿说说话。”
李秋岁也道:“我们也想寻你一处说话……”
都不是小气人,话一说开,就手拉手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陈姑娘小声分享得到的最新八卦,“九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之前宫中就有话放出来,前面没成亲的皇子,说不准很快就能定下皇子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天家也不能落俗。
难怪郑家这时候开宴席,不说九公主是皇后亲生,就是这皇子选妃,她这嫡母也不能袖手旁观。
郑夫人作为手帕交,不能置身事外,当然得积极摆宴席,帮忙提前预热。
那么等开年,皇后的娘家,就是今日陪九公主来的定安侯夫人家,还有那些天家贵胄、王公贵族,也都该寻了由头大摆宴席,实则就是帮着皇家相看。
过了年,京城有的热闹。
姐妹俩自认这些跟李家的干系都不大。
夏禾早定了人家;李长安恐怕还没资格尚主;李秋岁这情况可瞒不住皇家人,除非甘愿给哪位皇子当小老婆,或许还差的远呢。
人家觉得咱差的远,可李秋岁觉得自己貌美如花,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就看上她这土妞了呢?
回去得找她爹和大哥商量,未雨绸缪嘛!弄个李家的规矩出来,就像有的读书人家多少岁不生子纳妾之类。
他们家也得这样,再加上一条不能送女儿做妾。
看出姐妹俩都兴致缺缺,陈姑娘叹气,“你们俩怎么这副表情?没看到今天郑家来了这么多姑娘吗?九公主来了,也没看你们多热情。”
“你不也是,怎么不见你往前凑?”熟悉后,夏禾也不像开始那般客气,“我们才来京城多久,人脸都认不清,更是理不清乱七八糟的关系,胡乱掺和,闹了笑话怎么办?”
陈姑娘一想也有道理,“嗳!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能理清楚了。以后这样的宴席你们多出来走动,多认识些人没坏处。”
眼睛一转,又神秘兮兮道:“柳夫人和郑夫人既然认了干亲,那郑妍的胞弟你们总该认识吧?”
这是说的郑蓥!姐妹俩对视一眼点点头。
陈姑娘来了精神,“郑公子比九公主只大上一岁,听说小时候郑夫人经常带他进宫,他打小就跟九公主认识。要不是前些年回老家住了那么几年,说一声青梅竹马都不为过。”
电光火石间,夏禾喃喃道:“难怪九公主来了郑家……”郑夫人让两个女儿都陪着。
她就说,就是手帕交,身份贵重,也殷勤的有些过了。
还有郑蓥,那么急切,甚至当着她和长安的面和岁岁说那番话……
夏禾看向李秋岁。
夏禾能想到的,李秋岁自然也想到了,她甚至怀疑郑夫人今日请她们上门的用心。
厉害了郑夫人,这是想一箭几雕?把想说的,不能说的,意思全表达出来了。
李秋岁暗暗捏捏姐姐的手指,有什么话都回家再说。
夏禾面色不善,看李秋岁面色如常,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这时候确实不合适多说。
夏禾多少能猜到柳氏此趟来郑家的目的。也不知道娘有没有听说?指不定心里多生气?
见到柳氏,果然见她面色不好。
还没迈出郑家的门槛儿,柳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牵着李秋岁。
李秋岁可受宠若惊坏了,除了小时候去郑家那几年,难得回家一趟,就是初见面那一会儿,她娘才会抱着亲热一番。
多少年了,没这么被温柔对待过。
等一家人汇合,坐上马车,一路上柳氏也没多说一句话。
“岁岁,跟你姐姐回去吧。都去换身衣裳,舒展舒展。”
柳氏打发两个闺女,留下李三祝和两个儿子说话。
估摸人走远了,柳氏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郑家欺人太甚!我说咱们来京城这么久,怎么今日才巴巴的请咱们上门儿?原来有尚主这等好事,耀武扬威跟咱们炫耀呢!也是我们犯蠢,送上门给人欺辱。”
李三祝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是最后听人说了那么两句。”
李长安道:“郑家有意让郑蓥尚主。”
他也是姐姐和岁岁离开,重新回到人群才听说了这事。
要是早知道他就该狠揍郑蓥那小子一顿。
知道了自家的打算还来找他妹妹说那种话,幸亏没单独留下二人,不然就岁岁那傻乎乎的模样不定又被他迷了魂窍。
“娘,气大伤身,您先坐下喝杯茶。”李长山扶着母亲坐下,“不行我就回临山县一趟,咱们家如今这地位想帮岁岁寻个好人家不难。有我们兄弟帮衬,岁岁自个儿也有成算,细水长流的过日子总归差不了。”
眼下需尽快定下李秋岁的亲事,不然将来能传出更难听的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冲喜那事在临山县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可有心人只要一打听准瞒不住。
无论是传出自家想巴结他郑家,还是妹妹对人家念念不忘,都是自家吃亏。
道理都明白,柳氏却是不甘,“我家岁岁多好,都怪我们!不是我们,哪样的儿郎她配不起?”
她瞪着李三祝,“你赶紧去给我找个比郑家好的小子来。你不是种庄稼在行吗?那你赶紧去种,让粮食再增产……再给封赏,就让皇上帮咱们家岁岁赐婚……”
办法都是好办法。
“这些都需要时间。你先别急,咱们岁岁将来的姻缘差不了……”李三祝忙先安抚妻子。
第二百五十章 实惠
跟在李秋岁身后,欲言又止的夏禾,跟突然转身的李秋岁差点撞上。
“怎么突然转身?”
“姐,你先去换衣裳,咱们有话待会儿再说。”李秋岁露出个笑容。
她差不多能猜出姐姐的担心,她娘也是,一路上脸色那么难看,拉着他爹和两个哥哥,估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要她说,早说好的事儿,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有什么好纠结?
夏禾打量,“你真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
李秋岁点头,眨眨眼睛,示意没事。
夏禾,“你别把郑蓥的那些鬼话当真,他们家志向大,咱们小门小户可没那么些心眼儿。”
李秋岁索性坐下来,一副好脾气倾听她继续说的架势。
夏禾瞪她,她也不在乎,一副赖皮相,这丫头比自己机灵多了,什么道理她不懂。
夏禾无可奈何,只得催促,“好了,你也赶紧去换衣服。咱娘那边还得过去看看。之前郑蓥那小子有事儿没事儿上门儿,娘还真把人当成准女婿招待。”
李秋岁是真吃惊了,“啊?不是早说好了当成亲戚处吗?”怎么还有这种误会?
夏禾到这会儿真看出李秋岁对人家没那意思,“你没那意思?那你从小到大对郑蓥那般好做甚?”
李秋岁特别无辜,“我在郑家那两年就这样,都是这么相处的啊!之后,郑蓥和郑妍一直都没变。再者,郑夫人是郑夫人,郑蓥姐弟是郑蓥姐弟,咱们不能混为一谈。”
合着你还挺仗义、挺恩怨分明的啊!夏禾哑口无言。
李秋岁摊手,“你说,他们高高兴兴每回上门都给咱带礼物,对咱们家人也都客气,我还能给人脸色看不让登门啊?”
“这人家有了好东西总想着我,这我有好东西还不想着人家么?”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
夏禾头疼扶额,后知后觉这丫头的脑壳压根跟寻常人长得不一样。
不过话赶话说到这,今天一定要把道理掰扯明白,“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都误会你了?”
李秋岁使劲点头
“那郑蓥……”夏禾都被气糊涂了“郑蓥今天说那番话是何用意?你别跟我说你没听懂?”
总不能还是我们误会了吧?
李秋岁傻眼。
难道问题真的出在自己身上?
夏禾一指头戳上她额头“你啊你家里有点好东西你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郑家。你让爹娘、让我们怎么想?”
“那不是郑妍有好东西也先想着我吗?”
“还敢顶嘴!”
夏禾急得转圈圈。
自家妹妹没心没肺糊涂蛋一个主要责任还是在郑家人不是他们误导自家又怎么会往这上头想?
夏禾一拍巴掌“……对!你也被郑家人糊弄了今天郑蓥的那些话就是佐证。
你才几岁咱们乡下来的都淳朴哪有他们城里人心眼子多。”
李秋岁缩缩脑袋躲开她姐的唾沫星子“姐你怎么越来越像咱娘了?”
叉腰、拍巴掌那一系列动作跟柳氏像了个十成十。
“我是咱娘的亲闺女不像她还能像谁啊?说什么傻话找揍是不是?话说你也有错一天到晚抖机灵郑家这点小伎俩看不明白啊?”
说的好有道理李秋岁讪笑。见她姐目光不善指头差点又戳到自己脸上忙举手做出保证“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分寸大不了再不搭理郑家的人……”
夏禾的脸色比川剧变脸还要神速昂了昂下巴露出个明朗的笑容突然改了语气“这事儿啊主要错也不在你。你还小你能知道个啥?”
李秋岁嗯嗯点头爱说啥说啥别那么凶就成老实人发脾气怪吓人的。
关键这人还是她姐不高兴了还不能动手**。
可憋屈**!
送志得意满的姐姐离开李秋岁换了身家常衣裳那边还有个更难搞的老娘。
这几年和
郑家就没断过来往尤其到了京城遇上自家的事儿郑蓥那忙前忙后的劲头她娘柳氏没想法才怪。
如今再回想起来
李秋岁踢踢踏踏出了院子。
她多少能猜到些郑夫人的打算就这两年郑家或许会有一场大劫难郑夫人千方百计想保全儿女家族让儿子尚公主和皇家联姻这是眼下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
郑夫人把李家人的脾气摸的透透的如今这样传闻满天飞算是明明白白告知了李家人她们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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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家人当年还在土里刨食爱女心切就能答应干脆利索跟郑家断干净如今大伤颜面肯定不会死扒着不放手。
郑夫人还有另一层用意就是借一把李家人既断了她儿子念想又不伤母子之情。
要不说郑夫人好算计一箭几雕呢!
李秋岁还有一个猜测就是郑家人不一定都赞成郑夫人尤其是郑老太爷郑阁老如今还稳稳当当当他的大官。
真能把儿媳妇的话听进去早该他这个一家之主谋算退路郑夫人也不至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处心积虑去筹谋儿女的亲事。
这是想把李家人利用个彻底?
李家这边不论李秋岁怎么哄柳氏宽心郑家那边送走了客人郑老太爷下衙就把郑老爷喊进了书房。
“你媳妇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都说了蓥哥儿的亲事不急。她不喜欢李家的小姑娘还有周家王家的。只要不影响将来哥儿的仕途我郑家尽管捡她喜欢的儿媳妇挑。”
这就是娶高门贵女的坏处做事喜欢一意孤行从不征询当家老爷的意见。
也不怪郑老爷子暴跳如雷尚公主说是荣耀光耀门楣实际上得不到真正的实惠将来入不内阁不说也掌不了实权。
郑家眼下就郑蓥一个看着能成才的子孙再过几年就该下场了。
不说状元、榜眼以他孙儿的才情圣上就是看他这个阁老的颜面也会给个探花的名头。
到时候他们祖孙一门两探花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郑老太爷早早着手谋算郑蓥过来跟他提条件他不但不着恼反而激励大孙子进了一甲榜单亲事就由他自己做主。
娶哪家的姑娘没所谓可你不能毀郑家的根基。
点到即止有些话没法挑明往深了说郑老太爷心知儿子听得懂。
郑老爷苦笑“爹蓥哥儿是婉娘亲生将来……”
“你还是信你媳妇的疯言疯语……她两年前就说边疆开战小打小闹哪年不来个两回还用得着她说。”
郑老太爷没说的是他那好儿媳妇还说如今圣上身体不行了他看着好的很呢今个早上还朝着他们内阁发了好大的火。
“女人家整日待在内院能懂什么?不是喜欢念经吗家里的小佛堂要是嫌弃装不下她跟你娘说话让直接送到城外的寺院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厚望
郑蓥得知祖父把父亲喊来,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之后一直等在祖父的书房门口。
看见父亲推门出来,郑蓥忙上前,「爹,祖父他……」
「慌慌张张,不成个样子!你祖父对你寄予厚望,你年纪还尚小,一切以读书考取功名为要,亲事自有家里的长辈商量做主。」
面对站在母亲一条线上的父亲,郑蓥垂着眼睛,还是执拗问道:「那当日您同祖父答应的事还做数吗?」
是说进了一甲,亲事由他做主之事。
郑老爷读书没有老子和儿子有天赋,仕途也没有入阁拜相的野心,他把他媳妇的那一番经历挑拣着说给老爷子听,老爷子非退反进,甚至野心勃勃,想让郑家更上一个台阶。
郑老爷运口气,「蓥哥儿,你记着,我和你娘总不会害你。」
郑蓥原地目送他爹走远的背影,又听了他祖父一番激励的话。
「蓥哥儿,你只管安心读书,你爹娘那边有祖父,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
郑蓥脑瓜子嗡嗡作响,不知不觉到了永丰伯府这条巷口……
下人过来传话说郑蓥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李秋岁才安抚好柳氏。
柳氏一拍桌子,「让郑家这小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以后你们都记着,甭管以后郑家谁来了,都不许给我放进门。」
传话的小厮吓得一哆嗦,连连应「是」。
李秋岁摆手让人退下。
「都要尚公主了,他还好意思上门,亏我眼瞎,还当他是个好的……」
李秋岁眼观鼻鼻观心,有心劝两句,还同平日那般极好,不然还真容易让人误会,自家对郑家有什么想法?
柳氏似乎看出点李秋岁的心思,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要不是我和你爹顾及你的心思,早该跟他郑家一刀两断。再这样黏黏糊糊的牵扯,等人家把咱们两家的关系扒拉出来,等着吧,指不定说什么的都有。」
要是真能结亲,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可郑家如今有意尚主,自家再不明确表明态度,就有些上赶着,巴着人家的
意思了。
这将来,岁岁的名声还要不要?还怎么嫁人?
李秋岁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有些不合时宜,有些想当然了,忙举手表态,「那咱以后再不理郑家,不跟他们来往。」
柳氏看她这样子,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在心里叹口气。
这丫头是真没开窍,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郑家有意尚公主一事,在宴席过后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一直关注郑李两家人的反应。
倒不是新晋的永丰伯府多么引人注目,而是无论皇家嫡公主,还是阁老家的嫡公子,在京城都是响当当,值得王孙贵族瞩目深思的存在。
就有那有心人去打听,李秋岁给郑蓥冲喜一事自然就被翻了出来。
郑蓥去了李家几次都被拒之门外,李长安也有意躲着,压根见不着面。
郑妍就提议自己去李家一趟,盼着能见着李秋岁,把话说明白。
尚主,那压根就没影的事!
「都是咱娘的一厢情愿!蓥哥儿,莫灰心,祖父不是答应了下场以后再提此事吗?你要真能上了一甲,以后的仕途,还用得着尚主来锦上添花?」
郑妍毕竟是官家小姐,当官的道道也是门清,不好明说公主会影响弟弟仕途的话,「祖父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郑蓥捏捏眉心,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怕李家人不会等咱们,岁岁……李姑娘过了年也有十四了,咱娘这次只怕把人得罪狠了。」
他娘自知拧不过祖父,有意利用这次宴会,彻底断了自
己和李家人的念想。
郑妍经弟弟提醒也想到了这一茬,她腾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去找岁岁把话说清楚……」
郑蓥跟着姐姐再次来到李家门口,竟然遇到了六皇子方辰启。
「见过六皇子。」
兄妹二人行过礼。
方辰启面上罕见的带了丝焦急神色,视线扫过郑蓥,示意姐弟二人起身。
「小九一大早出宫,直奔永丰伯府。」
郑蓥没听说李秋岁同公主能有什么交情,直觉来者不善,一着急,竟不顾李家看门小厮阻拦,径直往里闯。
看门的小厮不妨他这一茬,后面的郑姑娘和六皇子他也不敢拦,眼睁睁看着一行人呼拉拉进了李家门。
此时的李秋岁正在自家的暖棚里和九公主面面相觑。
寒冬腊月,外头极冷,白日里暖棚光线就极好,还点了炉子,李家姐妹好常聚在这处,或摘果子、绣绣花,有时候还能烤点花生毛栗子当零嘴,茶水热饮自然也不缺,小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家的给领路,九公主就是在这处找到的李秋岁。
李秋岁知道人家这是专门过来找自己,就示意夏禾和掌珠她们不必担心先离开。
「你和郑蓥认识快七八年了吧,就是他离京养病的那几年!」
六岁那年她去的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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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年十三,翻年十四,可不是七八年了嘛。
李秋岁摸不准人家公主想表达什么,就老老实实点点头。
「我比你还大上一岁,他离京之前,我母后好常请郑夫人进宫说话,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他时常被郑夫人带进宫,我们经常能见面玩到一处。小时候他经常生病,长得十分瘦小,虽然比我大一岁,个头却与我一般高,性子还不像如今这般无趣,经常会编了笼子,带了外面的蝈蝈蚂蚱给我玩。」
九公主大概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口渴了,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
李秋岁后知后觉人家公主是想说她认识郑蓥比自己早。
如果这里边儿没有自家的事儿,李秋岁听着还蛮有意思,于是,继续点点头,等着公主往下说。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郑夫人很少带他来宫里,托词都是他身子不好,十分让人担心。母后也不方便带我出门探望,我就送了许多药材去郑家,有时候还能收到他的回礼,都是我没见过,特别有趣的小玩意。再后来,听说郑夫人带着他和两个姐姐离京,我还为此失落了许久,还是父皇和母后说,要不了几年,他们一家还会回京……」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啊?没……」李秋岁没
防备九公主突然转了语气忙摇摇头。
又觉得自己太敷衍于是李秋岁学着公主的语气道:「我去郑家起先是族里的意思。为此族里得了府城的三个读书名额还有两个庄子。我家里分得一个后来家里又包了山头种了果树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要说九公主和郑蓥之间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那她和郑蓥就是纯粹的交易。
李秋岁有意往郑家人头上堆功劳至于花钱免了徭役这种事虽然在下边儿是常规操作那时候的李家却没有一官半职这时候就不好拿出来说了。
九公主从李秋岁脸上看不出异样神色收了开始的畅然神色凛然道:「但愿你所言非虚我的驸马绝不可收小妾之流。」
看不起谁呢公主就了不起啊!
李秋岁懒得多解释豪言壮语脱口而出「我和公主甚是投脾气我将来的夫君呀也不可有小妾通房之流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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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规矩
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柳氏,和方辰启郑蓥姐弟把李秋岁的豪言壮语听个正着。
死丫头,胡吣什么?柳氏忙帮着描补,「……你把咱们家不当人小妾的规矩说清楚,谁还会误会你不成?」
怎好把话说的这般吓人?
就是听了个尾巴,也能把来龙去脉想清楚,当着这么多人面,得赶紧澄清原委,不然,自家这小闺女更难嫁出去了。
「娘!」
怎么都来了?
李秋岁自然也看到了方辰启和郑蓥他们,她一起身,九公主跟着往出迎。
到了跟前,九公主给柳氏先行行了一礼,「见过李夫人。冒昧上门打扰,还请夫人勿怪。」
柳氏哪敢生受公主的礼,忙还礼,「公主能上门是我们家的荣幸,哪来打扰一说?就是我们都是乡野出身,直来直往惯了,莫要冲撞了公主才是。」
柳氏余光飞快在李秋岁和这位公主面上扫过,这样子是相处的还成?没有打起来可真是万幸!
天知道听夏荷说公主上门儿她有多担心,当着这么多人面儿,又被自家不省心的闺女说的那番话吓了一跳,柳氏逮着机会赶紧往回找补。
九公主冲自家六哥和郑家姐弟点点头,亲自把柳氏扶起来,「李夫人多虑了,我和李姑娘甚是投缘。今次上门,也是好奇家里的草莓。每次六哥进宫带的那点儿,到了我手上也只有一小盘。我过来也是打着打好关系的算盘,指望您看着顺眼,多给一些我,回宫也让母后看看我也不是一点不讨人喜欢。」
九公主这般放低姿态,无论是绵里藏针,还是话里有话,算是把冒昧上门的尴尬无声化解了。
柳氏也不清楚这位公主的真性情,可人家这番应对是极为聪明。
公主的身份摆在那,柳氏应对的十分谨慎,「多谢公主抬举,公主自是极招人喜欢,您能亲自上门,该是我们欢喜才对。草莓就是些乡野粗食,也就是在这寒冬腊月的招人稀罕些,送进宫也是想让贵人们都尝尝鲜,您不嫌弃就多摘些带回去。」
柳氏又叮嘱李秋岁,「等会把你姐和小楚姑娘都喊过来,公主难得
能来咱们家一趟,多摘一些草莓,还有你闲来无事种的那些野樱桃,我看着也都红了,好在天冷,果子能放住,都给摘一些带回去。」
不说人家的真实目的为何,柳氏都把热情待客的姿态摆的十足。
一说去喊家里的姑娘过来帮忙,方辰启和郑蓥就不好在一处待着了。
柳氏就是这个意思。
她没当面赶人都是她涵养好,要不是当着六皇子和九公主的面儿,她都想不顾形象拎大扫帚了。
正好李长山闻风赶过来,方辰启和郑蓥就跟着柳氏李长山往出走,去外院待客喝茶。
郑妍留下来,有心和李秋岁单独说话,奈何不好把九公主撂在一边。
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李秋岁虽说放言不搭理郑家人,可也不至于当面让郑妍难堪,就随手递过去两个小竹篮,「咱们去摘果子。你们来的正好,搭把手,也能多摘一些,让九公主带上。」
夏禾几人一过来,郑妍就更没机会找李秋岁单独说话了。
暖棚里温度适宜,摘果子这种有意思的事就没有小姑娘不喜欢。九公主接近李家虽然存了别的心思,看着一筐筐胖嘟嘟、红彤彤的果子,摆了长长一溜,也忍不住兴奋。
九公主开始还顾着身份,不好意思直接摘了果子往嘴里丢,但看李秋岁姐妹,包括郑妍都边摘边吃,她也撑不住,悄摸偿了一个,这便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停不下来,有样学样,一边摘一边吃起来。
消磨了大半日的光景,李家人才把客人们送走。
郑家姐弟一直没找着机会同李秋岁说上话,李秋岁面上看不出来异色,却没像往常那样家里有了新鲜果子等吃食,见着郑家人总不忘让他们带一份回去。
柳氏怕她犯糊涂,一直盯着,李秋岁也无奈了,之前她是没想到,如今这满城风雨的,她就是再不靠谱也知道同郑家保持距离。
这边李家人是觉得保持距离了,回宫的九公主坐在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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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却一直皱眉。
方辰启驭马走在边上,「小九怎么出宫去了李家?宫里的暖房也差不多改建完工,你喜欢哪种果子,到
时候找了李姑娘寻些苗木栽上,最好是结过果子上了点年份。明年这时候指定不出宫就能吃上果子。」
「还要明年呐!」九公主是真眼馋李秋岁家的暖棚,想到自己再怎么得宠宫里的暖棚也不能尽由自己支配,气鼓鼓道:「娘娘们都喜欢种花,要我说还是李家人务实,就像草莓,又能吃又能观赏,多好的!那些花花草草能顶什么用?」
偏偏宫里规矩大,举办宴会少不了花草盆景点缀,在偏僻地方种三两棵果树还成,像李家这样到处都种,还专门弄个暖棚冬天种,却是不现实。
方辰启抖抖马缰绳,「宫里种果树也麻烦,你和郑小姐相熟,郑小姐又自小同李姑娘交好,偶尔出宫,一块过来也无妨。」
九公主扭头看向自家六哥。
方辰启给了九公主一个很平静的眼神,似乎就是在实事求是地陈述一个事实。
「李家人朴实,到了京城举目无亲,被规矩约束,不得不学会变通,面对我们,做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难得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种点果树,种点菜,也算一种慰藉。」
九公主若有所思,「李家人这样倒也是人之常情,那位小李姑娘直爽,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六哥,你今天这样匆匆忙忙追过来,是怕我为难李姑娘吧?嗯~」
郑家有意尚主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儿,兄妹俩不好宣之于口,心里却都是有数的。
方辰启算是替李家在辩白,李秋岁真能和九公主打好关系,也没故意疏远郑家人,时日一长,流言蜚语会少很多,甚至会转变方向,有利于李家在京城立住脚跟儿。
九公主一直从郑蓥身上出发去想郑李两家的关系,方辰启这一提醒,郑妍和李秋岁的关系似乎真不差。
难道这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九公主从方辰启面上看不出丝毫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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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马鞭
“六哥,你过来,你过来帮我赶马车。”九公主打发身边的人去了另一辆马车。
方辰启手拿马鞭,姿态雍容,坐在车缘上丝毫不减风采。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赶马车也赶得像模像样。
这般殷勤,还怪让她受宠若惊的。
九公主撇嘴,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小声道:“六哥还真是为了小李姑娘来的?”
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九公主也是人精儿,知道她家六哥同李家人交好,先前歪曲他同李家姑娘的关系也有故意打趣的成分。
谁让她这位哥哥自小眼高于顶,也就是她,亲妹子、有眼色,投了脾气,能挨上点边儿。
换成其他姑娘,就是宫里的那些亲姊妹,想要亲近,也都被彬彬有礼婉拒回去。
有礼貌是有礼貌了,就是让人恨的牙痒痒,就连皇父也拿人家没办法,谁让人家自小就称身子有些弱症,头昏,心口闷,这些说辞都是家常便饭。
九公主还小那会儿就一眼能看出她这位兄长是躲避不想去学堂。
因为她也想这么干。
私底下还琢磨了许久这事的可行性,最终还是放弃,懊悔自己晚生了两年,失了先机,吃了大亏。
就这样人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专门拣了天好的时候,最多去听那些大学士讲半天课,把她们这些顶风冒雨,起早贪黑的兄妹都嫉妒坏了。
偏偏人家聪明呀,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能成,又一副无欲无求,对待谁都彬彬有礼,让你有气没地儿撒,你真要不讲理了硬找麻烦,人家还能往地上一躺,最后能评理的来了还是你吃亏,谁让人家身子不好来着。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招,还是九公主从她六哥身上学的,在父皇和母后身上屡试不鲜,每每都能如愿。
一桩桩,一件件,打小这都是血的教训。
时间长了,没人愿意招惹她这位六哥,在他们这些皇子皇女当中,六哥就显得有些异类不合群。
九公主就觉得他这六哥的脾气有些古怪了。
随着年纪渐大,外表出众,越
发显得飘逸出尘。
两三年前突然说是读书不能闭门造车得像那些求功名的学子一样游历。
最上面几个兄长都成亲了就是没成亲的也有了媳妇人选就他八风不动身边伺候的除了太监连个小宫女都不用还动不动神出鬼没得给你消失一阵子。
与世无争的样子让九公主一度怀疑她六哥有皈依佛门的念头。
皇父大概也有这样的担心。
他六儿子不合群不懂人情世故的形象深入人心也没人担心这样的人出去拉帮结派惹出什么乱子。
谁知人家出去转一圈找出一个李家。
能种出高产粮食
九公主清楚自家六哥脾气心知肚明这是赶着给李家解围来了。
不然她就是嫡公主受尽帝后宠爱也没有让六殿下亲自护送回宫的殊荣。
九公主存心想找茬儿就在方辰启身后嘀咕“原来六哥真是为了小李姑娘来的。”
那位李大姑娘定了亲之前没有特指哪位李姑娘旁人只当她在气头上说的气话她再没品也不能再拿这种事来打趣。这会儿就她们兄妹俩才口不择言她六哥给李秋岁解围来了。
话说的明明白白让九公主吃惊的是他这六哥竟然并未出言反驳。
这是默认了?
九公主促狭心起“还以为六哥是怕我出宫出什么意外原来是为了别的姑娘。我进宫就去找贤妃娘娘要是娘娘知道六哥动了凡心指不定多高兴呢。”
贤妃是方辰启生母儿子到了议婚年龄没少催促这种事。
九公主的话还真的起了作用。
方辰启随手甩了个漂亮鞭花落在车缘上声音听着响并没有落实在马背上“李家的草莓不出十日成熟一次下一次该到年跟前儿了京城百姓都在置办年货过年来往人员繁杂你这时候出宫不安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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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新鲜果子就差人说一声。”
说一声给不给送就要看心情了。
方辰启话说的好听可他九妹妹可太清楚他
的脾气了。
话说的越软和以为是妥协了这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九公主想吃果子想出宫没人作梗也就是到父皇母后跟前撒撒娇的事。
这要是她六哥存心使坏说她出宫不安全什么的随便找个借口都能给她坏事。
九公主都想抽自己一巴掌没事儿自己先找什么事儿?
“六哥说的是年跟前儿宫外确实繁杂可我找郑小姐只去李家摘摘果子也不去旁的地方父皇母后该是能同意……”
九公主正是贪玩的年纪没嫁人之前出宫一趟不容易感觉宫外的天比宫里的都蓝没人管束见天都想寻由头往宫外跑。
这要是因为她把这口子给缝上了不说她自己其他姐妹都要恨**她。
你说她这六哥没那能耐?
这都不用她六哥亲自出马之前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随便谁一句出宫不合规矩都能把这口子给堵上。
九公主一路上惴惴不安哪还有闲心思去窥视她六哥的心思。
方辰启把人送到皇宫并没有一起进去的意思“九妹下次若要出宫就打发个身边人过来寻我。”
九公主回到住所认真琢磨起她这位六哥的意图。
她这会也糊涂方辰启对待李家人的态度。
之前
去李家之所以还算客气也是不想平白得罪她这位六哥她娘都说父皇的这些儿子里也就这位六皇子最让人看不透。
暧!
“母后我与您还是差的太远!”九公主叹口气眼睛却晶晶亮吩咐身边人换了身平常衣裳去了皇后那里。
方辰启送完九公主并没有回自己家折身去了永丰伯府。
“那就请进来吧!”李秋岁听说方辰启折返一点不意外要说最清楚自己底细的也就这位六皇子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类似
寒冬腊月,外头天寒地冻,夏禾几个知道这边有客人也不会过来,李秋岁还是把人请到了暖棚那边说话。
这还是用玻璃建了暖棚后方辰启第一次认真打量里边的作物。
草莓占了大半的位置,还种了许多类似是果树的树苗,只是植株偏矮,不到结果子成熟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品种。
角角落落,行里行间还被柳氏撒了许多蔬菜瓜果的种子。
方辰启目光停留在几棵开花的枣树上。
「那几棵是枣树,年前是吃不上鲜枣子了。过了年,到二三月份该是能了。」
李秋岁以为方辰启不认识枣树。
「这是你们临山县家里的那棵老枣树上扦插下来的?」方辰启是听说李家人上京,连带家里的老枣树也带过来了。
「当然是老枣树扦插的!这在老家都扦插好了。」李秋岁心里一咯噔,忙打断这人寻根问底,「对了,你不是送九公主回宫吗?怎么又过来了?」
李秋岁的余光一直盯着方辰启,没看出异色。
暗道大意,这到了京城,今后还是得多小心,尽量少动用异能,顶多顺其自然让瓜果蔬菜长得好一些。
方辰启从枣树上移开视线,他没说他比李家人都清楚李秋岁这边的事,「把人送到了宫门口,这时辰没有宣召不便进宫,我回府先过来伯府看看。」
李秋岁本意就是扯开话题,含笑听方辰启继续说下去,「今日是小九冲动,多谢李姑娘不计较。」
郑家尚公主这事,一日不落到实处,一日不能宣之于口。
「六皇子多虑了,公主身份贵重,能上门做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敢有什么计较的心思。」李秋岁假笑附和,没忍住小小刺了一句。
正后悔最后一句话不该说……
「你就那么放不下那个郑蓥?」
「什么?」李秋岁愕然。
反应过来自己的有些行为能让家里人误会,大概也让这位六皇子误会了。
九公主是人家亲妹妹,人家为了妹妹婚姻幸福,来警告自己,打抱
不平,似乎很合理。
李秋岁眨眨眼,再眨眨眼,踟蹰了。
她要是真有那么喜欢郑蓥,喜欢到非君不嫁,死去活来的那种,就是为了脸面争口气,抢也得把人抢到手。
大不了她就把郑蓥拐跑,压根不用考虑郑蓥愿不愿意,不行就把腿打折了带跑,找个僻静偏远的山林或小岛待上数年,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可她对郑蓥真不到那份上。
为这个翻脸很不值当嘛!
李秋岁识时务得忙摆手否认,「没……没有的事……我们家跟郑家早说清楚了,压根没关系……」
方辰启看她这般着急跟郑家撇清关系,稍稍动了动背在身后的手指关节,「那你呢?」
我怎么了?
李秋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方辰启私心里不想把她和郑蓥放在一起说,又难得看到李秋岁犯迷糊,「郑蓥一直不死心,听说郑老爷子答应他,只要科举进了一甲,婚事便由他做主。」
李秋岁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怒了,「你们皇家也太霸道,都说了我李家和他郑家没关系,今后也不会有关系。怎么,不敢去阁老家以势压人,就拿我李家当软柿子捏?」
方辰启确定这丫头没开窍,终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李秋岁一愣,一面动作飞快得如兔子一般跳开,一面嘴巴比动作还快的道:「你你你……你们皇家抢了郑家难道想把你赔给我……你再敢动手动脚,小心我把你抢到家里来入赘……」
还有
些尴尬的方辰启闻言轻轻笑起来,「好啊,我把我赔给你入赘。」
李秋岁不得不承认,不动手的情况下,自己口才和厚脸皮都比不上这家伙。
吃亏在古代男尊女卑,托生女儿身,不然,论厚脸皮她不一定输。
李秋岁眯眼,直接跳开方才的话题,「六殿下请放心,九公主还算投脾气。皇家想让郑家尚主,这事李家人不会插手。我也在此重申一遍,李家和郑家绝无再提亲事的可能。」
这是承诺不会对你九公
主不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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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启知道她的手段,真想出手,真能做到事神不知鬼不觉。
方辰启知道李秋岁误会自己为了九公主而来,不过他没解释。
寻常想见丫头一面可太不容易了。
李家人是真能耐得住脾气,来京城小半年,除了上衙有正经事办的李家父子,再偶尔去城外的庄子,一家女眷是压根不出门。
这回要不是郑家人宴请,平常人家根本请不动。
方辰启,「小九聪慧,皇后和皇上只得她一个嫡女,虽然难免娇惯,却是精心教养,未曾让其失了本心。李姑娘今日这般行事就极为妥当,今后也当如此,不必过分谦让,礼数周全,当成寻常闺中密友即可。」
「多谢六殿下提醒,定当谨记,不会怠慢了公主。」
左右公主不会随便出宫,李秋岁随口应承下来。
都说天家无亲情,心里还夸赞方辰启这个哥哥还怪好的嘞。
想到自家三个哥哥也是极好,李秋岁笑得眉眼弯弯。
赵大过来传话说郑蓥请她出去说话,李秋岁打发赵大,「你让他回去吧,就说既然这两年打算下场,天分再好也要多用功。」
等赵大走远,方辰启才道:「你这样说话,容易让他误会。」
李秋岁叹气,「我就是往明白了说,他这会也会以为我在说气话。与其这样牵扯不清,大家都跟着闹心,还不如冷处理。时日一久,等大家都心平气和,找机会再说这个事儿,才算是解决问题。」
方辰启若有所思,说到底你还是不忍心那个郑蓥,口中却道:「风口浪尖,的确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李秋岁不喜欢郑夫人,却不想牵扯郑妍郑蓥受连累,大家做事还算留了余地,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或许真的要尽快寻个人把自己嫁出去。
等吃晚食的时候李秋岁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把柳氏和李三祝都惊呆了。
他们也有这想法,这还没找机会说呢。
李家人一拍即合,也不像之前那样关门闭户子过日子,谁上门都热心招待,邀请上门做客的帖子也不往外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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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二哥
年节越来越近,新晋永丰伯李家空前的热闹,好些没打过交道的人家都派遣了得用的管事上门走礼。
大嫂楚氏有孕,李秋岁和夏禾姐妹着空就帮柳氏打理家务。
**家的急匆匆进来禀报,「夫人,龚家的管家又来了。都说了咱们家的果子没多少!都来了几趟了,硬是让咱们给挤一些出来,说是他们家过年招待贵客要用。不依不饶的堵咱们家门口,老奴无法,只能托词那些果子还要给宫里送过去,才算把人打发了。」
这给宫里送果子,也是自家种的多了,吃不掉。
不像种在庄子上的果树,直接卖到外面的酒楼店铺去。
再者,家里这些都是自家夫人小姐亲手种的,送人还成,卖钱,说出去也不像话。
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少多余,就给宫里和有来往的人家送一些。
她知道夫人这些日子为这事为难,才会一秃噜嘴儿,拿宫里来压人,也是怕给主家惹麻烦,这才急匆匆进来禀告。
柳氏头疼,「这事不怪你。这样也好,省的他们不依不饶来纠缠了。我考虑事也不周全。这要是第一个上门,不是碍于情面,直接给打发了,哪有后来那么多事儿!」
姐妹俩听的云里雾里,夏禾问道:「哪个龚家?他们家招待贵客,找咱们家要果子?这是什么道理?」
**家的,「听说当家老爷在户部当侍郎。」
其实李家在京城算是新贵,家里只有爵位,跟朝廷当官的暂时挨不上边。
夏禾看柳氏,「三品大员也不能以势压人吧,宫里那边要果子也没这般理直气壮。」
打发了也就打发了,李秋岁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最近很多人上咱们家要果子吗?」
**家的忙点头,「就是在郑家,跟夫人认识的两家,先上的门。不过他们派来的管家都很客气,先是说给咱们家送的年礼,咱们家回礼时,人家才委婉提到能不能要点果子回去。夫人也是考虑要给宫里那边留一些,一家给了一点儿充当回礼,人家后来又专门找了由头送了些还礼回来,总之大家都是客客气气,推辞不过。哪像这个龚家……
」
李秋岁收拢好账册摆整齐这才吩咐**家的「再有像龚家这样的也用不着拿什么压人你就让**吩咐门子拿大棒子把人赶出去不用顾忌得罪谁。」
今天有个龚侍郎明天还有王侍郎、张侍郎。京城这地界随便抡一下砖头指定能敲晕个大官。随意送个果子都要思前想后那以后甭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夏禾赞同妹妹「就该这样万事没有十全十美不就是欺负咱们根基浅薄咱们伯府跟侍郎家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这要是妥协了随便谁都能欺负上门可真没安生日子过了。」
**家的见夫人也没反对就应了声「是」下去了。
柳氏叹口气「富贵是富贵了这京城的日子还没有李家村的好过。守着咱们家的果园要不是家里的爷们儿心都大了我才不稀罕来这受这劳什子罪。」
年节将近这是想家了吧。
李秋岁就笑「咱们有机会再买地在京城这边也弄个玉果缘出来就是这两年不来京城过几年四哥来京会考咱们也得跟过来。」
「是啊咱们能提前来京城你四哥这边我不担心。就是你二哥长雷这都几年了
李长雷凭借李秋岁给改造过身体身手着实了得这几年累计军功已经升任了百夫长。
再往上走就是千户武职千户可以**就是说能传给
子孙后代。
千户远不止一千兵丁加上后面的余兵丁预备役算是不晓得武官了。
所以李长雷也算是前程可期。
就有军中的长官看中李长雷这个少年英才联姻就是绑定双方利益最好的手段。
再往上走一步说起来简单没人提携实际上千难万难。
自家在京城这边还不算站稳脚跟军中更是没有一丁点人脉几乎帮不上什么忙联姻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秋岁沉吟「要不过了年
,我就去看看二哥?」
柳氏吓一跳,「小姑奶奶,你可给我安分一点。你二哥又不是三岁、两岁,那么大个人心里能没点成算?爱娶谁娶谁去!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和你爹也用不着他们来挂心。总之我让你爹都把话说清楚了,可用不着你跋山涉水去涉险。你想让我们担心死?」
李秋岁?
主要是想亲自问问他二哥是不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他们家有没有以势压人。
可看她娘这般大的反应,来回折返,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偷摸肯定不成。
李秋岁还寻思找谁先打听打听李长雷上官家的情况,方辰启和九公主又上门了。
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公主想出宫就这么随便的嘛?
李秋岁心里有别的盘算,倒是很乐意见到这兄妹俩,就听那边九公主扬声喊她,「岁岁,岁岁你过来!」
咱们俩这般熟了吗?你忘了你上次还把我当成情敌来着?
李秋岁走到近前给两人行礼。
九公主红着脸把人拉起来,「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方才怎么那副表情看我?」
方辰启也笑道:「年节当下,冒昧上门打扰,还请李姑娘勿怪!」
李秋岁心里想翻白眼儿,还得耐着性子哄人家,「没有!就是太受宠若惊了。」
九公主不见外的抱住李秋岁胳膊,「没有就好,你不知道宫里有多闷!听六哥说草莓要十多日才能成熟一次,我是一天天数日子。怎样,成熟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去摘?」
这跃跃欲试的模样,明明就是为了摘草莓来的。
李秋岁把人送到暖棚里,夏禾几个都在,自己则找了借口去寻方辰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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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我就去看看二哥?」
柳氏吓一跳「小姑奶奶你可给我安分一点。你二哥又不是三岁、两岁那么大个人心里能没点成算?爱娶谁娶谁去!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和你爹也用不着他们来挂心。总之我让你爹都把话说清楚了可用不着你跋山涉水去涉险。你想让我们担心死?」
李秋岁?
主要是想亲自问问他二哥是不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他们家有没有以势压人。
可看她娘这般大的反应来回折返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偷摸肯定不成。
李秋岁还寻思找谁先打听打听李长雷上官家的情况方辰启和九公主又上门了。
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公主想出宫就这么随便的嘛?
李秋岁心里有别的盘算倒是很乐意见到这兄妹俩就听那边九公主扬声喊她「岁岁岁岁你过来!」
咱们俩这般熟了吗?你忘了你上次还把我当成情敌来着?
李秋岁走到近前给两人行礼。
九公主红着脸把人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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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方才怎么那副表情看我?」
方辰启也笑道:「年节当下冒昧上门打扰还请李姑娘勿怪!」
李秋岁心里想翻白眼儿还得耐着性子哄人家「没有!就是太受宠若惊了。」
九公主不见外的抱住李秋岁胳膊「没有就好你不知道宫里有多闷!听六哥说草莓要十多日才能成熟一次我是一天天数日子。怎样成熟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去摘?」
这跃跃欲试的模样明明就是为了摘草莓来的。
李秋岁把人送到暖棚里夏禾几个都在自己则找了借口去寻方辰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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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去看看二哥?」
柳氏吓一跳,「小姑奶奶,你可给我安分一点。你二哥又不是三岁、两岁,那么大个人心里能没点成算?爱娶谁娶谁去!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和你爹也用不着他们来挂心。总之我让你爹都把话说清楚了,可用不着你跋山涉水去涉险。你想让我们担心死?」
李秋岁?
主要是想亲自问问他二哥是不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他们家有没有以势压人。
可看她娘这般大的反应,来回折返,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偷摸肯定不成。
李秋岁还寻思找谁先打听打听李长雷上官家的情况,方辰启和九公主又上门了。
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公主想出宫就这么随便的嘛?
李秋岁心里有别的盘算,倒是很乐意见到这兄妹俩,就听那边九公主扬声喊她,「岁岁,岁岁你过来!」
咱们俩这般熟了吗?你忘了你上次还把我当成情敌来着?
李秋岁走到近前给两人行礼。
九公主红着脸把人拉起来,「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方才怎么那副表情看我?」
方辰启也笑道:「年节当下,冒昧上门打扰,还请李姑娘勿怪!」
李秋岁心里想翻白眼儿,还得耐着性子哄人家,「没有!就是太受宠若惊了。」
九公主不见外的抱住李秋岁胳膊,「没有就好,你不知道宫里有多闷!听六哥说草莓要十多日才能成熟一次,我是一天天数日子。怎样,成熟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去摘?」
这跃跃欲试的模样,明明就是为了摘草莓来的。
李秋岁把人送到暖棚里,夏禾几个都在,自己则找了借口去寻方辰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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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去看看二哥?」
柳氏吓一跳,「小姑奶奶,你可给我安分一点。你二哥又不是三岁、两岁,那么大个人心里能没点成算?爱娶谁娶谁去!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和你爹也用不着他们来挂心。总之我让你爹都把话说清楚了,可用不着你跋山涉水去涉险。你想让我们担心死?」
李秋岁?
主要是想亲自问问他二哥是不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他们家有没有以势压人。
可看她娘这般大的反应,来回折返,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偷摸肯定不成。
李秋岁还寻思找谁先打听打听李长雷上官家的情况,方辰启和九公主又上门了。
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公主想出宫就这么随便的嘛?
李秋岁心里有别的盘算,倒是很乐意见到这兄妹俩,就听那边九公主扬声喊她,「岁岁,岁岁你过来!」
咱们俩这般熟了吗?你忘了你上次还把我当成情敌来着?
李秋岁走到近前给两人行礼。
九公主红着脸把人拉起来,「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方才怎么那副表情看我?」
方辰启也笑道:「年节当下,冒昧上门打扰,还请李姑娘勿怪!」
李秋岁心里想翻白眼儿,还得耐着性子哄人家,「没有!就是太受宠若惊了。」
九公主不见外的抱住李秋岁胳膊,「没有就好,你不知道宫里有多闷!听六哥说草莓要十多日才能成熟一次,我是一天天数日子。怎样,成熟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去摘?」
这跃跃欲试的模样,明明就是为了摘草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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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岁把人送到暖棚里,夏禾几个都在,自己则找了借口去寻方辰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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