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摄政王他非要娇宠我》 第1章 生同衾,死同穴 云倾月死了! 云家所有人都死了! 满门一百八十口人尽皆伏诛,鲜血淌满了整个九幽台。 父亲被车裂而死! 母亲在受辱后自杀! 哥哥们伤的伤,残的残,最终也都倒在了刽子手的屠刀之下。 她恨! 真的好恨啊! 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汹涌流出,却显得那么无力。 直到温柔的声音响起,“月儿……” 是谁? 尸骨被轻轻的托起来,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月儿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萧景行! 是她曾经无比嫌弃,想尽办法也要逃离的丈夫萧景行!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男人颤抖着手指,低头抚向她苍白发青的唇,“别怕。” “欺你者,死!” “辱你者,杀!” “我说过的,你若没了,我便让整个天下来为你陪葬!” 他的眼里聚起无尽的杀意,军令一响,喊杀声登时响起,千军万马踏破山河,血肉横飞,伏尸百万! 她亲眼看着,他踏破皇城,一剑刺进敌人的胸膛,又将她的尸骨安放在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 他逼着所有人给她下跪,让所有背刺过云家的朝臣向她低头。 然后讥诮的冷笑着说:“月儿,你看,所谓忠心耿耿,也不过是一条见风使舵的狗而已!” 他让那些背刺过云家的大臣,一条条为云家平反。 又让那些拥护过萧泽的人,列举出他的一条条罪状。 他命人将那些罪状张贴在街头,任由百姓辱骂。 又为云家建宗立庙,以供后人瞻仰。 云倾月看着他做的这一切,心情复杂又感动不已。 萧景行,谢谢你。 明明她曾经对他那么不好,可他还是为她做了这些。 她后悔了。 却悔之晚矣。 萧景行将云倾月的尸骨安放在一个水晶棺中,每日每夜都陪伴着她。 她原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 再多的她也还不起了。 却不料,这日他忽然拿来一瓶毒药,对着她的尸骨喝了下去。 她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阻拦,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萧景行!你干什么?你疯了?” 萧景行平静的躺在龙椅上,望着她的尸体,自嘲的说:“月儿,我累了。” “没有你的日子,就算坐上了皇位又如何?” “我原本想,等我百年之后,就和你葬在一起,死了我们也要做夫妻。” “可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月儿,如果真的有来世,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他期待的看向水晶棺中的“她。” 云倾月登时泪如雨下。 她愿意。 她愿意啊! 然而,萧景行注定是听不到她的答案了。 鲜血从男人的嘴角流出来,他惨淡的笑着,珍重的抱起她的尸骨。 “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睡吧!”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生同衾,死同穴,哪怕到了地府,我也会护着你的……” 朦胧的白光席卷而来,云倾月哭得心胆俱裂,最终,也没能抵过那白光的威力,灵魂化作一道青烟飘散而去…… * “王妃娘娘,您醒了?” 婢女春桃将洗脸盆放在架子上,胆战心惊的问道。 云倾月惊愕的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周围都是喜庆的红色,窗户和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一双儿臂粗的龙凤双烛正在烛台上沉默的燃烧着。 这是…… 萧景行呢? 她记得萧景行喝了毒药,她想阻止来着,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撕碎了,他那么好,还那么年轻,甚至已经坐上了皇位,他怎么能死呢? 眼泪汹涌着流出来,她压根儿顾不上春桃,跳下床,就匆匆往外跑去。 “王妃!” 云倾月穿过游廊,经过月洞门,找了一间又一间屋子,终于,在前院的回廊下见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绣暗金云纹蟒袍,唇如点绛,目若朗星,墨发以一根红色的玉带束起,肌肤有些不正常的白,却更加显得他如雪山峻岭,冷贵而高不可攀。 大约是听到声音,他朝这边瞥了过来。 漆黑的眼如高山浩海般神秘深邃,令云倾月心头一悸。 是萧景行! 真的是萧景行! 他也没死! 她激动的跑过去。 却在这时,一道愤怒的声音拦住了她。 “月儿!别过去,他会杀了你的!” 云倾月脚步一顿。 不敢置信的转过头。 只见院子里,赫然还跪着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的双手被人用绳子反绑在背后,脸上有些乌青,衣服上也有几个鞋印,正是她嫡亲的二哥——云峥! “二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下意识走过去。 回廊下,男人看她朝自己跑来,唇角露出一抹愉悦。 可下一秒,又见她停了脚步,转头走向云峥了,那一抹愉悦顿时消失,转成深不见底的冰寒。 “他怎么在这儿,你不清楚?” 云倾月顿时一僵。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景行,又看了看四周,忽然觉得此时的场景是那么熟悉。 冰冷的话,喜庆的红…… 这是仁庆十二年发生的事情!! 仁庆十二年,皇上下令,将她赐婚给年仅二十一岁的摄政王! 可她根本就不喜欢萧景行,她喜欢的是四皇子萧泽。 再加上外界都说萧景行为人残暴,嗜血好杀,她心生害怕,自然更不愿嫁。 于是,就在新婚当夜,她伙同自己的二哥一起将萧景行迷晕,悄悄逃跑了。 却不料,她迷晕的压根儿就不是萧景行,而是前来参加婚宴的七皇子萧钰。 不仅如此,迷药还被人暗中换成了毒药,七皇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萧景行大怒之下将她关了起来,还砍了二哥的一条手臂。 也正是因为这条手臂,在她和萧景行之间划下一条巨大的鸿沟,导致两人越走越远,至死也难回头。 所以……她没死? 她这是重生了?! 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惊喜,惊喜到她差点叫出声来。 云倾月看向云峥。 “二哥,你放心吧,他不会杀我的。” 云峥:“???” 又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萧景行。 “景行……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骗你,也不该在大婚之夜逃跑。” “我现在后悔了。” “七皇子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没想害你。” “我只是听信了外面的谣言,以为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有些害怕,所以才想逃离你而已。” “现在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我愿意嫁给你为妻。” “你……还愿意娶我吗?” 第2章 拖出去,宰了!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云倾月,仿佛她的脑子被撞坏了。 这姑娘没事吧?! 被人夺舍了?还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导致她得了失心疯?! 萧景行的眼眸也淡淡眯了起来。 相比一个时辰前,此时的云倾月显然要乖多了。 收起尖牙利爪,开始向他低头服软。 是因为心虚? 还是又想到了什么可以逃跑的诡计? 思及此,他凉薄的笑起来,笑意却半分也不达眼底。 “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 云倾月:“嗯?” 萧景行:“我的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云倾月:“……” 男人玩味的看着她,“怕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 “不怕,你杀他们,肯定有你的原因。” “我信你!” 我信你。 就这样简短的三个字,却如石子激起湖面,在萧景行的心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的眸色骤然变得幽暗…… 却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 “王爷,皇上和娴贵妃到了。” 男人皱眉,云倾月也愣了下。 下一秒,就看到皇上和贵妃大步朝里走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 “参见皇上!” “参见贵妃娘娘。” 所有人都迅速跪了下去。 唯独萧景行和云倾月,站在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 萧景行是当朝摄政王,外慑强敌,内辅朝政,是有资格不跪的。 至于云倾月,则完全是被惊住了。 皇上和娴贵妃? 他们怎么来了?! 前世,七皇子中毒以后,萧景行就强行将这件事给压下来了,只在府内处置。 毕竟在大渊朝,谋害皇子可是大罪,严重一点是会被诛连九族的。 所以当时除了王府内的人,外人并不知晓。 连云家也没有通知。 等这件事情传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云峥已自断一臂,七皇子也被送去药王谷医治了,皇上和娴贵妃就算想追究也来不及。 这一世…… 想到什么,她皱紧双眉。 目光扫过人群,却在人群末端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 云倾柔!! 一提到这个名字,云倾月就恨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云倾柔,她的远房“表妹”,也是云老太太娘家的孙女。 因为父母早逝,所以她很早就被接到了老太太身边,以云家二小姐的名义来抚养。 前世,她对这位“表妹”可是好得很,因为怜悯她从小就失了双亲,又被寄养在云家,所以一直待她如亲妹妹。 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先给她,有什么体已话,也都会悄悄和她说。 可她呢? 却暗中背叛了她,不仅将她的秘密公诸于众,还爬上了萧泽的床。 她永远也不会忘了,当她被萧泽榨干利用价值,扔进冷宫的时候,云倾柔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当时她已经是萧泽身边最受宠的皇贵妃了。 她坐在尊贵的御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着说:“原来高高在上的云大小姐,也有低贱如狗的一天。” “喏,这是一把刀,你自己切掉自己的手指,每切断一根,我就帮你保住云家的一条命。” “九幽台上的催魂鼓可是催得紧呐,你没多少时间了,姐姐。” 云倾月痛得心胆俱裂! 可她还是切了…… 为了父亲和哥哥们,她拾起那把刀,十指连心,一根……又一根…… 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 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昏死了好几次,都被人用冷水泼醒。 她苍白着脸,虚弱的向她求情。 云倾柔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我真会帮你?诬陷云家的计谋就是我献给皇上的,我做梦都想让你死,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你的手指那么巧,既然不想要,那就拿去喂狗吧!犬台寺的宫人会感谢你的。” 她说完,扬长而去。 …… 前世,云倾月一直以为她是在云家落魄后才开始改变的。 现在看来,则不然。 有些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否则,原本应该呆在云府的云二小姐,又怎么会在姐姐的大婚之日出现在姐姐的夫家呢? 云倾月敛眸。 此时,皇上和娴贵妃已经走过来了。 “景行!我听说钰儿中了毒,是真的吗?” 萧景行微微敛身。 “是。” “是谁?谁干的?!” 龙颜震怒,四下寂静无声。 没有人敢说任何话,开玩笑,那可是摄政王妃,摄政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即便有人都知道是她干的,又有谁敢说? 就不怕摄政王报复?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希望皇上能快点“查”出来。 这时,人群中却响起一道低低的啜泣声。 皇上和娴贵妃循声望去,就看到一道水碧色的声音跪在人群末尾,捂着脸低低的啜泣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哭?” 云倾柔瑟缩了一下,怯生生的抬头望了一眼,然后快速上前。 “回皇上,臣女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摄政王妃的亲妹妹,臣女哭是因为……因为……” “有话就说!这关头还吞吞吐吐的,是想让本宫帮你把嘴巴掰开吗?” 娴贵妃大怒。 她是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中毒,她是最着急的那个。 云倾柔哭得越发厉害,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低声说道:“回贵妃娘娘,臣女不敢隐瞒,臣女哭是因为七皇子的毒并非别人下的,正是臣女的姐姐和二哥!求皇上和贵妃娘娘恕罪!” 说完,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众人哗然。 摄政王府的人是知道今晚的闹剧的,跟着皇上和娴贵妃一起出来的宫人却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七皇子出事了,又怎么会想到,给他下毒的人居然会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和刚进门的摄政王妃?! 这胆子也太大了! 不仅是宫人,就连皇上和娴贵妃也震住了。 若是别人,他们还能随意处置。 可摄政王妃…… 皇上沉着脸看向萧景行,“景行,当真如此?” 第3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景行还没来得及说话。 云倾柔却又扑过来,跪倒在地。 “皇上!臣女的姐姐是无心的,众所周知,她爱慕的人是四皇子,不是摄政王,那杯酒原本是给摄政王准备的,没想到会被七皇子服下。” “求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姐姐是初犯且并非有意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吧!臣女愿意代她受过,只求您放过臣女的家人!” 说完,头再一次重重的磕下去。 院内有不少都是来参加婚宴的客人,见状都大为震撼,低低议论起来。 云倾月却玩味的勾起唇角。 原来,这就是云倾柔的阴谋诡计。 她若不闹这一出,她还不敢确定那迷药是她换的,现在她闹了,那就说明,这事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干系! 前世,她高坐御辇之上,让她一根根切掉自己的手指。 那这一世……就因果偿还,报应不爽吧! “妹妹这是在为我求情?” 她忽然出声,清冷的问道。 云倾柔一滞,“怎、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有些刺耳,知道的是你在为我求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巴不得我死呢!” 云倾柔:“……” 萧景行眉尖微动,忍住了想要替她出头的冲动。 云倾柔嘴角一撇,委屈的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不该出头,可你给七皇子下毒是事实,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我也是为了家族好,否则不仅是二哥,整个将军府都会被你连累的,我们出事了不要紧,父亲母亲呢?祖母呢?难道你就不为他们想想吗?” “我知道我今天站出来,皇上和贤妃娘娘一定会惩罚你,可你放心,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会陪你一起受的,大不了我不要这条命了,也要保住姐姐!” 她说得慷慨陈词。 周围人闻言,都大为赞赏,连皇上也露出了赞许的神情。 “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云倾柔连忙道:“谢皇上夸赞。” “你说你是云府的二小姐?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 听皇上问起她的这些信息,云倾柔的眼里都迸出兴奋的光,又被她狠狠给压下去了。 “回皇上,臣女叫云倾柔,原是将军府表亲家的女儿,因父母早逝,所以被接到了老太太的身边,现在已经被将军府收养了,镇远大将军云青山就是臣女的养父。” “原来是养女……”皇上目光一凌,忽然扫向云倾月,“连个养女都比你懂事!云倾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倾月一笑,淡淡的道:“陛下,臣女懂不懂事这不好说,可有几句话,臣女想问问。” 她看向云倾柔,疑惑的问:“你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按理说此时应该在将军府,为什么忽然跑出来了?” “又为什么会知道摄政王府发生的事,还如此果断的断定,是我给七皇子下的毒?”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啊,大渊国虽然民风开放,没有闺阁女儿不许出门这一说,可今天是云倾月的大婚之日,云倾柔就算为了避嫌,也不该这时候过来。 而且这事发生在摄政王府,连宫中都是有人特意通报才知道的,她一个深居闺房的将军府小姐,又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众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云倾柔心里“咯噔”一下。 她勉强笑笑,“姐姐说得有理,事实上,若不是有人亲眼看到姐姐准备那些毒药,又亲自给七皇子下毒,我也不会听信这件事,更不敢贸然跟过来,替姐姐出头。” 云倾月挑眉,“看见?谁看见?” 云倾柔看向她身后的碧儿。 碧儿是云倾月身边的丫鬟,跟了她很多年,出嫁也是她和春桃随侍左右。 见云倾柔看过来,碧儿的身子颤了颤,脸色有些发白,却像是顾及什么,狠一咬牙,“噗通”跪了下去。 “对不起小姐!奴婢确实看到了,求小姐恕罪!” 说完,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云倾月了然。 原来,是碧儿出卖了她。 她就说,前世她准备得那么缜密,会有谁出卖她,将她的迷药换成了毒药。 原来是身边的人。 她冷笑起来。 “你确定,你是亲眼看到我下的毒?” “奴婢确定。”碧儿肯定的说。 “那我是在什么地方下的毒?” “在……”这次,她有些犹豫了,悄悄瞄了云倾柔一眼,接收到对方的示意后才铿锵说道:“在摄政王府。” “哦?摄政王府的哪个地方?” “厨、厨房。” “下的何种毒?” “这个……隔得太远,奴婢看不清。” 旁边的邹太医站出来,“七皇子中的是三月春,此毒乃是从一种名叫赤焰蛛的蜘蛛上提取出来,再掺入烈酒调制而成。” 云倾月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顿了一下,忽然道:“邹太医,既然你知道三月春是从赤焰蛛身上提取出来的,那你知不知道,赤焰蛛还有个天敌,名叫银屑蛇?” 邹太医一愣,连忙摇头,“臣确实听闻赤焰蛛有天敌,至于是什么……恕老臣年迈,杂书看得太多,记不清了。” 云倾月笑道:“就是银屑蛇,说起这银屑蛇,它和赤焰蛛可是世仇啊。” “相传当年赤焰蛛本食蚊虫,奈何天灾年年干旱,别说蚊虫,就连蚂蚁都没有了,无奈之下,它只能拿比自己体型小的银屑蛇当食物。” “这银屑蛇也不是好惹的,对方既然欺上门来,它自然不肯坐以待毙,所以也开始回击,可无奈银屑蛇太小,最终几乎被吃灭绝,幸好雨季来临,万物复苏,赤焰蛛这才回归了本性。” “可即便如此,银屑蛇却记了仇,从那以后,每次遇到赤焰蛛,或者闻到和赤焰蛛有关的气味,银屑蛇就会发起猛烈的攻击,相反,若是在平常的情况下,它的性性就会很温和,是不是这样?” 第4章 射穿他的嘴! 邹太医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提这个做什么。 “应该是吧,《万物志》上好像提到过。” 云倾月微微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碧儿刚才说,我是在摄政王府下的毒,还是亲手下的,而这毒又是采用赤焰蛛的毒素做成,那我身上应该也染了赤焰蛛的味道,这没错吧?” 这个说法要说起来,其实也能成立。 毕竟动物的嗅觉非常灵敏,若云倾月要给七皇子下毒,毒必定要从将军府带过来,那这一路上几个时辰,沾染些味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于是,邹太医严谨的点头,“有这个可能。” “巧了,今天王府刚好就准备了一条银屑蛇,本是拿来炖汤的,既然你们说我下毒,那不如我们就试试,看这蛇到底能不能闻出我身上的味道,又会不会攻击我吧。” 她说着,拍了拍手。 果然,春桃就端着一个大盅走了上来。 “小姐。”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银屑蛇虽小,可毕竟是蛇。 要把它放在云倾月的身上,她还是很怕。 云倾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就将那条小蛇拿了起来。 “大家请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银屑蛇,我拿着它把玩也丝毫没事,这是不是就说明,我身上并没有赤焰蛛的味道,换而言之,我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三月春呢?” 众人面面相觑。 娴贵妃怒道:“你说的这些,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什么……万什么志,万一那上面记的是假的,胡说八道呢?” 皇帝冷着脸道:“《万物志》乃太祖所作,贵妃,你逾矩了。” 娴贵妃:“……!!!” 她面色一变,连忙跪下认错。 “对不起皇上,臣妾见疏识浅,竟不知太祖皇帝有此大才,是臣妾疏忽了。” 众所周知,大渊朝起于太祖皇帝萧新炎,在开朝立国之前,萧新炎是一名江湖游侠,最爱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所以后来建立大渊朝以后,闲在宫中无事,这才凭借自己半生见闻,著了这本《万物志》。 见皇帝不喜,娴贵妃讪讪的退回原位。 云倾柔道:“姐姐,这蛇不攻击你,也不能证明你没下毒啊?通常毒药都是用瓷瓶或者药包装起来,谁会直接捏在手里?” “再说,你可以事后洗手,这样一来,银屑蛇不是照样也闻不出你的味道吗?” 云倾月挑眉,笑了笑。 “你说得没错。” 云倾柔偷偷松了口气。 她就说,这等雕虫小技,怎么可能让人相信。 却不料,下一秒,云倾月就道:“既然如此,那妹妹是否也能试试?” 云倾柔:“???” 她说什么? 云倾柔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姐姐,我并未给七皇子下毒,不需要试。” 云倾月恍然。 “哦……你怕啊!心虚?” 云倾柔:“……” 有人忍不住道,“够了!云倾月,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你为什么总是要扯上云二小姐?难不成你怀疑是云二小姐给七皇子下的毒?” 那人本是心直口快,随口一说。 不料,云倾月却忽然打了个响指,“没错!” 她放下那条蛇,郑重的向皇上行了个大礼,然后朗声道:“皇上!臣女的确怀疑是有人故意在诬陷我,臣女没有下毒,所以臣女以为,诬陷我的这个人,肯定就是下毒之人,求皇上明查!” 云倾柔大骇。 惊惧得眼眶都在发颤。 “皇上,您别听她胡说。” “姐姐,我只是指出你犯的错误,并没有真的想害你,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呢?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我连见也没见过,甚至我刚刚才到摄政王府,我哪有机会给七皇子下毒,你这么说……你、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云倾月冷笑起来。 “你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敢试?” “我……” “还说你没心虚,还是你觉得,只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你就能洗脱罪名了,就没人发现你做的事了?” 云倾柔:“……” 她觉得云倾月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不过既然她想试,那试就好了。 反正她下了毒以后,也洗过手换过衣服了,就算那蛇当着她的面,想必也闻不出来。 这样想着,她便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般道:“行,那就试吧!姐姐既然存心要污蔑我,那我就试试,还自己清白,也让姐姐死心。” 她说着,认命般伸手去拿那条蛇。 银色如细细的手链,瞬间缠绕在了云倾柔的手腕上。 她恶心了一瞬,但看蛇居然没有攻击她,立马兴奋起来。 “没有咬我!它没有咬我!我没有下毒!” 众人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都松了口气。 同时,也有些纳闷。 按云倾月说的,这蛇只会攻击下毒之人,云倾柔本来就没下毒,这蛇不会攻击她是常理之中的事,她怎么这么高兴? 就好像……这不合理似的。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怀疑,众人很快将这个念头散去。 云倾柔兴奋的道:“姐姐,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你看,这蛇没有咬我,那是不是就证明下毒之事跟我没关系呢?” 云倾月点点头,“是啊,你没有下毒,那你去摄政王府的厨房干什么呢?” “我……”云倾柔忽然脸色一变,警惕的盯着云倾月,“我没去厨房!” “哦?你没去厨房,那脚上沾着的菜泥,难道是从街边的青石板路上踩的?” “还有,你身上的油烟味,分明和我摄政王府今日的席面一模一样,莫不是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或者闻不出你身上的味道?!” 云倾柔:“……” 她心中大骇。 暗暗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有一股油烟味,脸色不由发白。 “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云倾柔冷笑,“听不懂是吗?那不妨看看!” 她说着,忽然一把将云倾柔推倒在地,然后脱掉她脚上的鞋子就举了起来。 “诸位请看,这就是云倾柔脚上的鞋子,鞋子上沾的是菜泥,大家如果不信,可以叫我们王府任何一个在厨房当差的小厮过来看看。” 萧景行见状,连忙让巫却叫来一个小厮。 小厮过来脱下鞋,和云倾柔鞋底的污泥一比对,竟然是一样的! 第5章 断指明志 云倾柔顿时尖叫起来,不过很快,就被人搜出了一张用完被揉成一团的油纸。 云倾柔还想狡辩,“就算我身上有油纸怎么了?那不过是我早上出门急,随手包的一块点心,根本不是毒药!” 云倾月没理她,让旁边的太医闻了闻,太医立马点头,低声道:“王妃,正是七皇子所中的毒,三月春。” 云倾月了然。 她将油纸递给云倾柔,“你说这里面装的是点心?那你舔舔?” 云倾柔:“???” 萧景行没忍住,牵起唇角。 云倾月笑道:“只要你舔了,我就相信,这里面装的真的是点心,而不毒药,七皇子的毒也不是你下的。” 云倾柔:“……” 见她犹豫,云倾柔转头就要将纸扔了,“来人,将她带下去……” “别!我舔!我舔!” 云倾月挑眉,笑了。 云倾柔哭着走上前来。 然而,就在她伸手,即将接过那张纸时,云倾月的手却忽然一松,油纸轻飘飘的飘在了地上。 云倾柔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云倾月冷漠的看着她,“谁说让你捧着舔了?” “跪下!——舔!” 云倾柔:“……” 无尽的屈辱和愤怒从心底蔓延上来,她活了十七年,虽然只是将军府的一个表小姐,可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云倾柔恨得红了眼眶。 “云倾月,你……” “我不是你的好姐姐吗?怎么,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云倾柔:“……” 悔恨的泪水狠狠的落了下来,可是想到毒杀七皇子的后果,想到一心维护云倾月的萧景行,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痛恨。 最终,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四下寂静,没有任何人说话。 所有人都无声的看着她的动作,就像在看一个滑稽的跳梁小丑。 云倾月却忽然想到上一世云倾柔说的话。 她说:“高高在上的云大小姐,竟然也会变成一条狗。” 没错。 在她死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为了云家的人能够活下来,她的确把自己变成了一条狗,在那座皇宫里苟延残喘的活着,受尽卑屈。 萧泽和云倾柔,随时都能过来踩她一脚。 连路过的宫人,都可以随意向她吐唾沫。 可即便如此,她的家人也没能活下来。 思及此,她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杀意。 却在这时,皇帝忽然起身。 “行了,既然毒害钰儿的真凶已经查出来,来人!把她关起来,一切等钰儿醒了再作处置!” “是!” 立马就有人过来,将云倾柔拖了下去。 云倾柔惊惶之中想要挣扎,可皇帝不是云倾月,哪会给她这个机会? 将嘴巴一堵,就像一条死猪一样被拖了下去。 这一次,萧景行没有阻止。 云倾月见状,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眸中的杀机却渐渐褪了下去。 而不远处,一直被侍卫捂着嘴,不让他发出声音的云峥也已经看愣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下毒的人会是云倾柔。 他是云倾月的亲二哥,前不久才从北疆悄悄回到京城,今日的事于他来说纯属意外,不知道为什么迷药会变成毒药。 他原本以为,真的是月儿憎恨萧景行,所以才给他下毒。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替她顶罪的准备,可结果…… 云峥的脸色有些难看。 巫却笑了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二公子这是傻了?” 云峥看向他,目光刚毅冷锐。 巫却一噎,讪讪的收回手。 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这时,一个大医却从厢房中匆匆跑了出来。 “不好了!皇上,摄政王,娴贵妃,七皇子……七皇子他不行了!” 众人神色一变。 立马朝着厢房奔去。 厢房里。 七皇子躺在一张螭龙纹罗汉床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紫。 几个太医侍立在床前,见皇帝进来,连忙道:“皇上,七皇子脉象微弱,微臣刚才已经使出祖传的金针,却仍不见好转,只怕……七皇子撑不过今晚了。” 皇帝面色一白。 娴贵妃红着眼眶,质问:“不是说解了毒就好吗?怎么会撑不过今晚?” 为首的胡太医微微躬身,恭敬的道:“回禀贵妃娘娘,这三月春毒性刚猛,若普通人中了,服下解药自然没事。” “可七皇子有先天哮喘,三月春的解药又和哮喘相克,如若贸然给他服下解药,只怕还不等他解毒,哮喘就会先行发作,是以,微臣等人无能,暂时还无法为七皇子解毒。” 娴贵妃一听,只觉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皇帝倒还算冷静,他儿子多,虽然也希望七皇子能被治好,但若真的没了,不至于会像娴贵妃那么伤心。 “可有别的法子?” 他沉声问。 几个太医都沉默着,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僵凝下来。 云倾月看着他们,忽然问:“既然怕哮喘发作,为何不用银针先封住他的气管?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一套六合针法,专门针对这种病症,可使病人在无声无息中解毒,你们大可试试。” 这话一出,为首的胡太医立马笑了。 笑得尖酸又刻薄。 “王妃不懂医术,自然可以信口开河,但我医门中人谁不知道六合针法是神医谷的绝学,神医谷于二十年前避世,这套针法也早就失传了,王妃这时候提出来,莫不是在故意为难我们?” 云倾月:“……” 她摸了摸鼻子,暗戳戳的想,六合针法很难么? 为什么她觉得她好像就会? 没有人知道,云倾月在醒来以后,就好像觉醒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 她虽不知这是何物,可当她看到七皇子的时候,脑子里就自动跳出了这套六合针法。 虽只是几息时间,但脑中仿佛已过了几个时辰,那套六合针法不断在她的脑子里演练,如今已是熟记于心了。 想了想,云倾月道:“不如让我试试吧。” 第6章 叫他夫君 云倾月带过来的匕首是精钢所制,削铁如泥。 所以即便她只是轻轻一划,萧泽的大拇指还是应声落地。 云倾月惊惶的捂住嘴。 “泽哥哥!我好像切错了。” 人有十根手指,每一根的作用都不同,按理说她切的应该是作用最小的小拇指,可她却切成了大拇指。 大拇指要握刀,使剑,执笔,吃饭…… 可以说,没了大拇指,萧泽就成了半个废人。 云倾月“痛心疾首”。 “对不起泽哥哥,我真是太慌了,怎么办?要不、要不我找人给你接回去?” “实在不行……我不回摄政王府了,我去向皇上请罪,哪怕受再多惩罚,我也要回来伺候泽哥哥,照顾你下半生周全。” 她说着,转身往马车上爬去。 萧泽又惊又怒。 ……这贱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都牺牲一根大拇指了,现在她跟他说不回摄政王府,要进宫请罪? 那他这根手指不是白切了? 萧泽呕得几乎快要吐血。 他连忙拦住云倾月。 “月儿……别。” 他颤抖着唇,因为疼痛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苍白笑道:“我没关系的,不过是一根手指而已,只要能让你安全,我牺牲什么都可以。” 云倾月“感动”的望着他,“真的吗?你不怪我?” 萧泽心里都恨不得把云倾月杀了,面上却坚强的笑道:“当然不会。” “呜呜呜……泽哥哥你太好了。” 云倾月抱住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因为断了手指,萧泽痛到不行,自然不愿意再多留。 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云倾月的神色也冷淡下来。 她上了马车,找了个锦盒将萧泽那根手指装起来,看着盒中的断根冷笑。 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就痛到不行了吗?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前世她家破人亡,受尽锥心之痛,这一世,她迟早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马车很快来到了望月坡下。 云倾月下了马车,转头上了萧景行的那一辆。 时值冬月,车厢内燃着暖炉,炉子上还温着一壶酒。 萧景行靠在车厢一侧,微阖着双眸,精致的脸孔在昏暗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深邃,眉目如画,恍如妖孽。 云倾月看着这样一张脸,不由咽了口唾沫。 不知为何,刚才面对萧泽时她还能游刃有余,此刻看到萧景行,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她将断指呈到萧景行面前。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没有哪个女子,能狠心砍掉心爱之人的大拇指。 也只有像萧泽那样的人,利欲熏心,才会一叶障目,以为她是真的想为他跟在萧景行的身边。 萧景行淡淡抬眸,幽深黑暗的眸中辨不出喜怒。 “泽哥哥,月儿,你们叫得很亲热啊。” 云倾月:“!!!” 她察觉到男人眼中的不喜,连忙笑笑。 “演戏嘛,我要不这样说,他怎么会信我?” 顿了顿,她又低声道:“那……我以后不这样叫他了?就叫他四皇子或者萧泽。” 男人冷笑,“你叫我也是连名带姓。” 云倾月:“……” 她冤枉啊! 以前她的确是连名带姓的叫,可自从重生过后,她就一直是叫他景行的! 不过某人的醋罐子打翻了,才不会听她说这些。 云倾月只能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脸,“那我叫你什么,王爷?摄政王?” 萧景行的脸色冷了几分。 云倾月:“我总不能跟皇上一样,叫你小九吧。” 萧景行是先皇第九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为了拉拢关系也是为表亲昵,当今皇帝总唤他小九。 萧景行直接就给气笑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如今已成婚?” “啊?” 云倾月迷茫的眨了眨眼,她没忘啊,只是…… 想到什么,她猛地瞪圆了眼睛。 他该不会是想…… 呃,好羞耻! 虽然活了两世,但云倾月的性格本就不是那种腻腻歪歪的人。 她出身将门,家里除了后母又只有她一个女眷,小时候多是跟哥哥们玩,臭小子哪有姑娘家细心,云倾月跟他们玩多了,也变得大大咧咧。 若是让她提刀砍两个人可以,可让她肉麻的喊夫君…… 云倾月握了握拳,紧了紧手指,一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云倾月,你可以的! 不就是喊个人吗,前世被对方压在床上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叫过。 多肉麻的话都被迫说出过口,如今是在矜持什么? 思及此,她咬了咬牙。 再次看向萧景行,为难的道:“夫……夫君?” 萧景行:“……” 知道的是他想听一声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她上刑。 不过男人也没生气。 甚至因为她这勉勉强强的一声夫君,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 云倾月见状,就知道自己过关了,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行驶回摄政王府。 回府后,萧景行就将萧泽的断指交给了巫却。 巫却有些懵,待明白这是谁的手指之后,脸色微变。 “王爷,这个要怎么处理?” 萧景行:“先放着。” 断指可是好东西,尤其对于那种迂腐的读书人。 连死了都要讲究个身体全乎,活着又岂会不在意? 先放在哪里,早晚会有大用。 巫却见状,便不再多说,捧着断指下去了。 夜已深。 云倾月先回了房间洗漱,卸掉钗环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由想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和萧景行的洞房花烛之夜,也是在一片忙乱中进行。 那时她一心想和萧泽私奔,被萧景行带回来之后,就锁进了后院。 当晚的记忆并不算愉快。 对于她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折磨”。 整整一夜,她都被锁在四四方方的床塌上,一夜哭叫,一夜都没有停…… 想到这里,云倾月羞红着捂住脸。 唔……今晚该怎么办? 她虽然不再恨萧景行,可前世那样的经历,她还是忍不住怕啊……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景行走了进来。 第7章 合卺酒 “你在做什么?” 云倾月一惊,连忙往里缩了寸许。 “你、你回来了。” “嗯。” 萧景行大跨步来到床边,正要解开衣袍,云倾月却忽然一个起身,跑到了桌前。 “呃……时间好早,夫君,你不饿吗?” 在马车里叫过一声夫君,云倾月已经能勉强适应。 萧景行勾了勾唇。 “愈之。” “嗯?” “我的表字叫愈之,以后你若不想叫夫君,也可以叫我的表字。” 云倾月愣了一下。 他居然还有表字,前世她怎么不知道? 也是,大渊朝男子及冠便会请长辈取字,只因萧景行的长辈都死了,到他这一代,除了皇帝就属他辈分最高。 她还以为皇帝没给他取,他就没有表字了。 竟没想到也有。 云倾月试探着喊了一声:“愈之?”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羽毛拂过耳廓,格外好听。 萧景行眼角的笑容愈盛,“嗯,再叫。” “愈之。” “再叫。” “愈之。” “再叫。” “愈……” 云倾月忽然闭嘴了。 因为她发现,男人的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有愈来愈盛的欲望火焰。 她的心咯噔一跳,慌乱无比。 眼睛像不安的小鹿,四处乱转。 萧景行走过来,微微俯身,将她圈禁在桌子和他的身体之间。 “怎么不继续了,嗯?” 男人音色沙哑,像低沉的马鬃琴。 云倾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我有些渴了。” 桌上就有酒。 萧景行松开她,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 云倾月看着那执着碧玉酒杯的修长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那种事,耳根唰一下变得通红…… “我、我内急,还是先去一下净房吧。” 说完,放下酒杯匆匆往外跑去。 王府的净房有专人打扫,很干净。 云倾月坐在恭桶上,托腮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圈儿,想着呆会儿该怎么办。 她和萧景行是夫妻,肯定逃不过那种事。 可前世的经历,让她太害怕了…… 若说穿着衣服的萧景行是一头狼,那脱了衣服的他就是猛虎,不管她怎么哭着求饶,都不肯放过她。 前世的新婚之夜,她养了三天才能勉强下床。 难道这一世,还要再经历一次? 云倾月忍不住打了个颤。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春桃的声音。 “王妃?王妃您还在里面吗?” 云倾月抬头,连忙应道:“我在。” 春桃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王爷已经去书房了,您快出来吧。” 云倾月一愣。 萧景行去了书房? 今晚是新婚之夜,他怎么…… 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门外。 春桃没等多久,云倾月就出来了。 看到她,春桃低声解释:“王爷大概看出来您很怕他,所以您刚出来不久,王爷就走了,担心您在净房呆久了不舒服,这才特意命奴婢过来接您。” 云倾月怔忪。 萧景行看出来了吗?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生气? 身为新婚妻子,她怕他怕得连床都不肯跟他同睡,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可能会生气吧,更何况是独占欲非常强的萧景行。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今晚可能不需要和萧景行同睡,她的心里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松了口气,反而有些闷堵,不太舒服。 云倾月想了想,转头问春桃:“王爷喝酒了吗?” “没有呢。” 春桃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云倾月却眨了眨眼睛,想到什么,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进房间以后,端起桌上的酒壶和杯盏就往外走去。 书房。 萧景行坐在案后看卷宗。 巫却陪侍在侧,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王爷,今晚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就不能歇歇吗?早点回去陪新娘子多好?” 萧景行冷声道:“她不需要我陪。” “嗯?” 巫却动作一顿,瞌睡瞬间醒了。 联想到自家主子和王妃之前的关系,他不由露出嫌恶的表情。 “王妃该不会还是……” 巫却咬了咬牙,开始替自家主子不值了。 主子有什么不好?权势、地位、长相哪一样不甩四皇子几十条街,王妃怎么就瞎了眼,喜欢四皇子不喜欢他家主子呢? 人家新婚夜你侬我侬,他家主子…… 巫却默默看了眼萧景行,在心里替他流下两行心酸的泪水。 “叩叩叩。” 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巫却一惊,萧景行也从卷宗中抬起头来。 “去开门。”他吩咐道。 巫却走过去,将门打开,随即怔在那里。 “巫副将,你堵在门口干嘛?让我进去啊。” 云倾月端着酒,笑道。 巫却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眼前的人真的是云倾月,他家主子刚娶进门的王妃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侧身。 “哦、哦,您请进。” 云倾月笑着进来。 “愈之,我知道你忙,可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洞房能不入,合卺酒却不能不喝,否则就不吉利了。” 她说着,将酒壶和杯盏放在他面前,一人倒了一杯酒。 萧景行深目看着他。 事实上,在她刚进来的时候,他的指尖就微微颤了一下。 不太愿意相信,她真的会过来。 为什么? 不是很怕他吗? 云倾月猜到了他怎么想,她转头看向巫却,“巫副将要喝一杯吗?” 巫却一凛,脊背都跟着寒了起来,连忙摇头,“不不不,末将就不喝了。” 云倾月眨了眨眼,冲他笑。 巫却顿时会意,连忙道:“王爷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末将告退!”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便飞速退下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 云倾月这才转身,认真的看着萧景行。 “愈之,你生我的气了吗?” 萧景行冷眸看着她,明明她站着他坐着,可他微微仰头,气场还是高出她一大截。 冷若冰霜的眉眼,像暗藏烽火,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萧景行沉声道:“你希望我生气?” 云倾月连忙摇头。 “那我就没生气。” 他说着,端起他那只酒杯,轻轻的和云倾月碰了一下。 “合卺酒,一杯到白头;春宵帐暖鸳鸯被,柔情蜜意交付时。” “月儿,你来找我喝合卺酒,是准备好了要把自己交付给我吗?” 第8章 不泡冷水,泡你? 云倾月一颤。 对上男人的眼,那一刻竟有些想落荒而逃。 可她知道她不能走。 萧景行本就误会了她,如果她此时走了,那这误会就解释不清了。 她低垂下眼,片刻才说道:“愈之,可能说出来你不相信,我、我没有逃避你,我只是有点害怕……” 她微微咬唇,将脸撇向一边。 跳跃的烛火下,半透明的耳垂有些微的粉。 萧景行眉眼一动,也不知道怎的,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她所说的是哪种怕。 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来,眼神带上一抹无奈。 他伸手将云倾月拉进怀里。 “出嫁前,嬷嬷没有教你?” 男人不生气了,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 云倾月点了点头,“教过,只是……” “还是怕?”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 云倾月一颤,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萧景行按住了。 “别担心,今晚我不碰你。” 男人吻过她的耳垂,又握住了她的手把玩。 云倾月见他确实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可能我还没准备好。” 萧景行眸光微暗。 她说的没准备好,不知道是身体上没准备好,还是心理上。 可不管怎么,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不能太心急。 萧景行将她抱起来。 “时间不早了,先抱你回房去睡?” 云倾月愣住,“那你呢?” 男人眸色暗了暗,藏着欲火,“我等下再回来。” 云倾月就这样被抱回了房。 萧景行说的很快,果然非常快。 大约两刻钟,就从外面进来了。 但云倾月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湿气,原本滚烫的肌肤此刻也被冷水泡得有些发凉,联想到外面的天气,她的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这样泡冷水,会不会着凉?” 萧景行将她揽入怀中,看了她一眼。 “那不泡冷水,泡你?” 云倾月:“……” 算了,早知道就不该多嘴问这么一句。 她赌气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侧躺着。 萧景行也不介意,从后面搂住她,深夜烛火摇曳,在蚊帐上给两人拉下长长的影子。 她看着那影子交叠在一起,莫名就觉得心安,想到前世,心中那一点点负气到底消失,抬腕握住了他的手。 “愈之。” “嗯?” 萧景行的声音有些闷,显然已有了倦意。 云倾月低声道:“为什么是我?” 她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前世、这一世,萧景行认定的那个女人都是她。 即便两人在大婚之前少有交集,即便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魅力可以吸引他至此。 萧景行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将她搂得更紧。 “没为什么。” “因为是你……所以,只能是你。” 云倾月:“……” 翌日。 云倾月醒来时,萧景行已经出去了,据说是军营那边出了事情,他急着过去处理。 她没在意,梳完妆用过早膳后,就叫来春桃问昨晚的事情。 春桃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从小得继母教导,很是懂事。 云倾月这次出嫁,带了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和四个粗使婆子。 由于春桃的年纪比较大,所以平常有什么事,她都是先和春桃商量。 “昨晚我们回来后,四皇子府有什么动静?” 春桃静静觑着她,心里其实是很疑惑自家小姐的转变的。 可云倾月不说,她也不能主动问。 只是低声道:“据说是去找了大夫,四皇子身受重伤,连太医院都惊动了,还说他为您断了一根手指,德妃娘娘现在指不定多生气呢。” 云倾月讽刺的勾唇。 和她预想中一模一样。 萧泽是个利欲熏心的人,锱铢必较,昨晚断了他一根手指,他心里指不定多痛恨。 可手指已经断了,他没办法把它接回去,又不甘就这样吃亏,所以只能将计就计,把利益最大化,对外宣称自己为她断指。 这样一来,萧景行会因为这件事跟她生出嫌隙,她也会更加内疚。 朝堂上说不定还会出现萧景行专横霸道的声音,这些都可以成为萧泽争夺皇位的铺路石。 云倾月想了想,问:“巫却在吗?” “巫将军跟着王爷一起出去了。” 云倾月想想也是。 巫却是萧景行的心腹,军营有事,萧景行过去不可能不带着他。 昨晚那根手指,她记得萧景行是给巫却了,既然这会儿两人都不在,那她也不必着急,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起身,准备出去随便转转。 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春桃脸色一变,急急往外走去。 “你们在做什么?” 院子里。 夏荷跟两个二等丫鬟扭打在一起,正在争抢什么东西。 看到云倾月出来,夏荷立马松了,急声道:“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奴婢今天去库房拿药材,这两个贱丫头居然不许!” 云倾月挑眉,看向两个二等丫鬟。 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司琴,一个叫倚翠,两人齐齐跪下来哭着求饶。 “小姐,我们没有不许,只因这两日事忙,药材库暂时交给我们保管,我们怕夏荷姐随意拿了东西事后不好跟您交待,这才找她要令牌,岂料夏荷姐突然发怒,非要强抢,我们争执之下这才扭打起来。” 夏荷神色一慌。 冲过去就给了她们一巴掌。 “胡说!我拿了药材,事后自然会跟小姐说,用得着你们在这里多嘴多舌吗?” 司琴和倚翠捂着脸,敢怒而不敢言。 云倾月看向夏荷,“你要什么药材?做什么用?” 夏荷的神色更慌,勉强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普通的补药,想着给您做午膳用……” “错!你分明是想拿极地莲,给二小姐用!” 第9章 处置刁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极地莲,那可不是普通的补药,那是生长在大渊极北的苦寒之地,十几年才开一枝,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云倾月手上也就这么一枝,还是多年前她救了一位老人,偶然得到的。 现在,夏荷却要将这株极地莲送给云倾柔,还是背着她送,云倾月不由气得冷笑起来。 “夏荷,你胆子很大啊。” 夏荷脸一白,噗通跪在地上。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作主张,可奴婢这么做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您啊。” 云倾月挑眉,“哦?说来听听。” 夏荷道:“昨晚表小姐被抬回家以后,大夫就说表小姐的伤太重,如果没有神药,恐怕无回天之力。” “老太太和老爷夫人都急疯了,到处寻找名医,奴婢偶然想起来小姐这里还有一株极地莲,或许对表小姐有用,所以就想将药拿出来,先送回去试试。” “若是可以救活表小姐,老太太和老爷夫人自然可以安心,您也不用担个打死表妹的罪名,何乐而不为呢?” 云倾月的笑容越发讥讽。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 “奴婢不敢让小姐感谢,替小姐分忧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夏荷以为云倾月这是听进去了,顿时得意起来。 岂料—— “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 云倾月一声令下,几个粗使婆子立马冲上来,一把摁住了夏荷。 夏荷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顿时惊叫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云倾月道:“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可将我的极地莲送人,不问我的意见就随随便便处置我的珍贵药材,知道的我是云府的千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呢!” “刘妈,犯了盗窃罪的下人该如何处置?” 刘妈是王府的管事婆子,因为王府之前没有女眷,所以她很少进内院。 如今云倾月搬过来,她自然要跟在云倾月身边,向她介绍府中情况,顺带听她差遣。 今日发生这种事,她也是听闻风声,悄悄从外面赶回来。 原本想躲在暗中,看这位王妃会如何处置,却不料还没站定,就被云倾月眼尖的认了出来。 刘妈讪讪的笑笑,上前。 “回王妃的话,这种情况可以发卖给人牙子,或者打死了事。” 云倾月抬眉,“哦?” 夏荷顿时慌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小姐,您不能发卖我,我是老太太赏赐给您的,再说、再说我还是您的陪嫁丫鬟呢,我做这些事真的是为您好,您之前那么疼爱表小姐,就算昨天表小姐德行有亏,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帮您……” “啪!” 话没说完,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夏荷的脸上。 春桃怒道:“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置喙主子的事!” 云倾月露出赞赏的表情。 春桃不愧是母亲调教出来的人,就是有眼力。 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云倾月和萧景行不再提起,府中的下人就不敢提。 可现在,夏荷却主动说起来,岂不是在故意提醒大家,让大家不要忘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冷意。 “刘妈,发卖下人这种事,我还没做过,又不想手上沾染一条人命,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刘妈受宠若惊。 “是,王妃。” 云倾月顿了顿,最后瞥了眼夏荷。 “我不想再在京城见到她,卖到外地去。” “是。” 云倾月吩咐完,就施施然走了。 夏荷又惊又怒,完全没有想到云倾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可是老太太的人……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刘妈一个眼色,已经有人在她的嘴里塞上一团破布,用力拖着她离开。 云倾月带着春桃出了府。 马车上,春桃欲言又止。 云倾月撩开帘子,一边往街上看一边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春桃犹豫了一下。 “小姐,夏荷她……” “你想为她求情?” 春桃一惊,连忙道:“没有,夏荷敢私自拿您的东西,受到处罚是应该的。只是她与奴婢一样,从小陪在您身边,奴婢觉得……” “觉得我惩罚太重,不该把她发卖出去,还是卖出京城?” 春桃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云倾月扯了扯唇角。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春桃解释,夏荷跟她不一样,她是老太太的人。 春桃虽是母亲培养的,但从小跟在她身边,早就把她当成真正的主子了,绝不会背叛她。 可夏荷不同。 她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人,本就是老太太的眼线,云倾柔又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从小被养在云府,老太太对她视如已出。 如今她和云倾柔生了嫌隙,老太太定然是站在云倾柔那边的。 而这时,夏荷的作用就出现了。 在她心里,老太太才是她的第一主子,云倾月是第二个,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或者两者还能兼顾,可一旦发生利益冲突…… 想到前世,她的目光冷了冷。 前世就是这样,她因为心软没有及时处置夏荷,导致夏荷被云倾柔收买,成了云倾柔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处处为云倾柔着急,对她和萧景行挑拨离间。 最后,春桃为了保护她而死,夏荷倒是自己跑出去了,爬上了某个达官贵人的床,成了人家的小妾。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嘲讽。 她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既然发现了苗头,就要斩草除根。 杀了她不至于,可发卖出去,却是一定的。 云倾月没有跟春桃解释。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在一家成衣铺门前停下。 春桃惊讶的瞪着眼睛。 “小姐,您要买衣服吗?您缺什么衣服可以让绣娘做。” 云倾月尴尬的轻咳一声。 “呃,我不缺衣服,不是给我穿。” 她想给萧景行买套衣服。 大渊朝风俗,新娘子在嫁进夫家前,按规矩是要为夫君缝一套新服的,以供婚后回门时穿。 可云倾月从小武刀弄剑,不会绣活,就算会,以前她和萧景行那样的关系,她也不会给他做。 所以明天回门,萧景行很可能会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那就是他没有衣服可穿。 第10章 六个金元宝 倒是可以穿他自己的,可那样就不吉利了。 云倾月想讨这个吉利,所以干脆出来买一套,只要经过了她的手,不管是她做的还是买的,应该都能代表她的心意吧? 这样想着,她迈步往成衣铺走去。 成衣铺内。 柜台上摆满了各种珍珠首饰,两边的架子上,则挂着裁制好的成衣。 大渊朝民俗开放,受西域胡商的影响,京城的铺子中早已开始售卖成衣,还从边陲小国进来了许多奇珍异宝,很受京城贵女们的喜爱。 云倾月走进门,就有伙计热情的迎接,“女客官想要点什么?” “男装。” 伙计打量了她一眼。 看到她早上出门时刚挽起的新妇发髻,就知道她新婚,不由笑道:“您稍等,男装在二楼,我让人带您上去。” “嗯。” 等待的间隙,云倾月注意到左边还有两个客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带着一个垂髻小童,小童手里捧着一袋果脯,正开心的吃着。 “姐姐,你要吃吗?” 见她盯过来,小童伸手将果脯递给她。 云倾月笑了笑,“谢谢,不用。” 老妇笑道:“抱歉,殊儿性子热情了些,打扰到姑娘了。” 云倾月笑着摇头,“没有,您孙女很可爱。” 她看老妇衣着不凡,身边虽然没带下人,但外面停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小女童身上穿的也是上等蜀锦,两人应该是祖孙。 果然猜对了。 老妇笑问:“姑娘是本地人?” “嗯,你们不是?” “不是,我们是从外地来探亲的,路遇大水,装衣服的箱笼都浸湿了,这才想着来成衣店买几套,省得找绣娘现做。” 发大水了吗? 云倾月这才想起来,前世的这一年,江南一带好像的确遭了洪灾。 但那时她被萧景行关在后院,对前朝的事知之甚少,连洪涝的消息都是从下人们口中无意听说,具体细节更是未知。 云倾月不好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上多说,便转了话题:“听您官话说得不错。” “年轻时来京城住过一段时日,学了官话,就这么保持下来了。” 老妇说着,伙计过来带云倾月去二楼,云倾月便对她抱歉的笑了笑,跟着伙计去了。 到了二楼,左边的一排架子上全部都是男装。 云倾月也是第一次做这事,选来选去,挑了一套她自认为最符合萧景行气质的,又跟伙计商量好,回去试了若是不行,再拿回来改尺寸,这才离开。 不料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楼的柜台前挤了一堆人。 刚才和她说话的老妇人跪坐在最中间,怀里抱着那个名叫殊儿的小女童,张惶的叫道:“大夫!哪里有大夫!” 围观的人倒是站了一大圈儿,就是没有一个人去帮她叫大夫。 而她怀里的小女童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张大了嘴,两只小手用力揪着喉咙,小脸涨得通红。 “西街有!快去西街!”有人叫道。 这时,守在外面马车上的仆人也跑进来了,一边将女童背起,一边道:“老夫人,您先上车,我们这就赶去西街。” “诶,好。” 老妇人慌乱的站起身,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把她放下。” 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 “姑娘?”老妇惊讶。 云倾月道:“她是被果脯卡住了,西街离这里太远,去了也没用,你把她放下,我帮她把那块果脯吐出来就没事了。” 老妇顿时泪如雨下。 “对,她就是被果脯卡住了,都怪我,看她喜欢吃就多买了些,早知道应该盯着的,或是让人剪碎了再给她,我……” 云倾月皱眉。 看着自责的老妇人,叹了口气,“好了,你再多说几句,只怕她就要窒息了,快把人放下吧。” 周围人听说她能让小女童把果脯吐出,都好奇的围过来观看。 云倾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但考虑到这些人没有恶意,也就没管他们了,从后面抱起小女童用拳头往她的腹部一顶,重复几下,一块果脯就从小女童的嘴里吐出来了。 “咳咳……奶奶。” 小女童张开双臂,朝着老妇人奔去。 老妇人激动的接住她,捧着她的脸上看下看,“殊儿,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谢谢这位姐姐。” 周围人见状,也都惊叹云倾月的本事,就连春桃都忍不住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她家小姐怎么还会这种玄黄之术,她怎么不知道? 云倾月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看到小女童被卡住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就自动跳出了解救方法,就连开口让那个仆人留下,都是由一股力量催使她说出,而不是来源于她的本意。 好在结果很好,卡在小女童喉咙里的果脯被顺利取出,人也救下来了。 否则,云倾月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妇人感恩戴德。 “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出门在外,这孩子若是有什么事,我都无颜回去见她爹娘了。” 云倾月故作镇定,微微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老妇人说什么都要感谢,云倾月没有收她的谢礼,然而这时,脑海中却响起一串金币掉落哗啦啦的声音。 “滴——!支付宝到账:6元。” 云倾月:“???” 支付宝是个什么东西? 六元?是六个金元宝吗? 云倾月怔神,这时,一道凌厉的声音却从外面传进来。 “云倾月,你给我出来!” 第11章 同病相怜 成衣铺外。 一个女子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红色劲装,后面带着了一队随从,冲着铺内大声吼着。 许是她的姿态太过张狂,即便是处于天子脚下的京城,也少有女子敢这么做,因此路人都忍不住驻足,纷纷停下来观看她。 云倾月带着春桃从店内踏出。 当看到坐在马上的人时,只觉眉心一跳,暗道一声晦气。 来人是中山王尹业的女儿,尹江雪。 中山王是大渊朝少有的几个异姓王之一,祖上都是跟着太祖皇帝打过仗的功臣。 因为功勋太过卓著,再兼后几代也都是治世能臣,因此郡王的爵位就这样一路被保留下来,直到今天。 而尹江雪作为尹业的独女,被宠得骄奢蛮横,无法无天。 不过云倾月倒不是头疼这一点,前世的她虽然比不上尹江雪刁蛮,却也做过不少糊涂事。 在斗鸡走狗这方面,俩人平分秋色,没什么好说的。 她头疼的是,尹江雪是萧泽的未婚妻。 按理说,萧泽攀上了这门好亲事,本不该在外面沾花惹草,再来招惹她。 可偏偏萧泽不满意,谁都知道,异姓王看似风光,实际上是皇上的眼中钉。 同姓藩王尚且要避免被皇帝猜忌,更何况是没什么血缘的异姓王,祖上的风光早已过去,如今的尹家,用一句秋打落叶黄来说也不为过。 皇帝早就想处置尹家了。 偏偏这时,他将尹江雪指婚给了萧泽,也难怪萧泽会不开心。 云倾月沉下眉眼。 “尹江雪,大清早的你是吃饱了撑着吗?跑到别人家的店门口来寻我晦气。” 尹江雪怒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切了泽哥哥的手指,我怎么会跑过来?云倾月!你个朝三暮四的贱人,有了摄政王还勾引我的泽哥哥,看我不打死你!看鞭!” 说完,一道长鞭猛地挥来。 云倾月眉目一动,闪身避开她的长鞭,顺带还将春桃拉开了。 尹江雪一次攻击不成,自然又来了第二次。 云倾月倒是会些功夫,只是这会儿是在大街上,她周围又聚满了人,再往后就退到店里去了,她不想跟尹江雪在这儿打架,于是道:“不就是一根手指?断了还可以接回去,你急什么?” 尹江雪气得眼睛都红了,怒目瞪着她。 “你胡说!手指都断了还怎么接回去?你知不知道一根大拇指对男人有多重要?现在泽哥哥使不动剑,握不住笔,他都快成废人了!就算以后学会了用左手握剑,也算残废,会被天下人耻笑的!云倾月,我杀了你!” 她翻身下马,就朝云倾月攻来。 云倾月只能急急闪身避退,然而她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再加上她又担心尹江雪会伤及无辜,多番掣肘之下,竟挨了一鞭。 “小姐。” 鞭子打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春桃立马奔过来。 “小姐,你怎么样?”她心疼得泪花儿都涌出来了。 云倾月摇头,来不及说一声自己没事,尹江雪的鞭子又挥了过来。 就在这时,“嗖嗖——!” 两根银针飞出,扎在尹江雪的手背上。 尹江雪的右手顿时脱力,手中的鞭子掉在地上。 “恩人,你没事吧?” 刚才的老妇人带着孙女疾步从店内走出,来到云倾月身边。 云倾月有些诧异。 刚才那针……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老妇人见她无甚大事,松了口气,抱歉道:“老身年轻时跟着丈夫走南闯北,学了点防身术,刚才看恩人有危险,就擅自使了出来,恩人不要怪罪。” 云倾月摇了摇头。 “你刚才救了我,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她转头看向尹江雪。 “尹江雪,够了!别闹了。” 尹江雪捂着疼痛的右手,气得满脸通红。 “云倾月,你使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手动不了了?” 老妇人想要说话,被云倾月拦住了。 她上前一步,冷笑:“我使了什么当然不会告诉你,这里是街上,你当街纵马本就犯了例律,还敢挥鞭伤人,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好欺负的吗?!” 尹江雪怒目而视。 云倾月道:“不管你信不信,萧泽的手能治好,但前提是要找到神医,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是不会跟你在这儿耗的,尹江雪,你好自为之吧。” 云倾月说完,果断带着春桃走人。 其实前世,尹江雪也是个可怜人。 她为人莽撞,又一心爱慕萧泽,为萧泽做了许多事。 然而萧泽那样一个人,又岂会真心对她?最后尹家和云家一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据说尹江雪的结局比她好了那么一丢丢,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废除后位,关进了冷宫。 可是关在冷宫一辈子,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云倾月讽刺的牵唇。 这也是她不想跟尹江雪正面对抗的原因。 看到她,总像看到了当初那个愚蠢痴傻的自己,有这个作为参照,再看她,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云倾月跑得很快,几乎上了马车就没有回头。 她以为,自己都这么避让了,尹江雪总不至于追上来。 可没想到,这人还真追上来了。 “云倾月,看鞭!” 一道鞭子裹挟着千钧之力,啪的朝马车内打来。 春桃吓了一跳。 云倾月往后一退,正欲转身,就在这时,长街处响起一道马儿的嘶鸣。 “吁——” “王爷?” “是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见过王爷。” 无论尹家的还是云倾月身边的马夫和护卫都匆匆跪下,朝着他行礼。 云倾月撩开帘子,果然看到是萧景行。 萧景行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众随众以及巫却,他单手握着尹江雪的鞭子,眼神微冷,“尹县主这是何意?冲撞了本王的王妃,你赔得起?” 尹江雪一惊。 她横行京中,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连皇子也能怼几句,却偏偏怕死了这个冷面阎罗般的摄政王。 因此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松了鞭子,从马上跳下来。 “回摄政王,臣女并非无意,求摄政王为臣女作主!” 第12章 谁不要脸 做主? 云倾月直接给气笑了。 “尹江雪,你搞清楚!是你拿鞭子追着我跑,不是我欺负你,什么叫给你做主?” 尹江雪怒道:“要不是你砍了泽哥哥的手指,我至于追着你满街跑吗?云倾月,分明是你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 “你你你,我说的就是你!” 尹江雪还想说,就在这时—— “啪!” 一道鞭子,狠狠甩在尹江雪的脸上。 云倾月惊愕,尹江雪也震惊不已。 “摄政王,你怎么……” 她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萧景行手执马鞭,沉声道:“若尹县主不会说话,本王可以转告中山王,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 “你!” 尹江雪气愤,但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是她最敬畏的摄政王。 最终,她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下去了,只冷笑着讥讽道:“没想到堂堂摄政王,也是个色令智昏的货色,算我看走眼了!” 说完,带着人离开。 云倾月皱眉。 萧景行看向她,伸手,“上来。” 云倾月:“???” 上马吗? 在大街上和他同乘? 呃……倒也不是不行。 云倾月很快就接受了,让春桃坐马车回去,自己则是坐到了萧景行的马上。 萧景行带着她,一路回到王府。 回府后,萧景行吩咐巫却:“写信给中山王,告诉他,若他不会管教,本王来替他管教女儿!” “是。” 巫却去了,云倾月见状,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她虽然同情尹江雪前世的遭遇,但毕竟只是同情。 尹江雪性子跋扈,虽然没什么坏心眼,但这样的嚣张气焰也是该有人压一压了,否则指不定哪天闯出什么大祸。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没有阻止。 萧景行看向她。 “听说你出去买东西了?” 云倾月点头,“嗯,我给你买了件衣服。” 萧景行挑眉。 此时,巫却已经吩咐完亲兵回来了。 听到云倾月的话,古怪的瞪大了眼睛。 王妃给王爷买衣服? 谁不知道,王爷的衣服都是有绣庄专门定制的,甚至于那个绣庄就专门只做王爷的衣服,从来不穿外面的。 王妃怎么想起来的,居然到外面去买…… 巫却上前,正要帮萧景行解释。 这时,却见萧景行伸出手,“拿来。” “啊?” “你不是说给本王买了衣服?拿来。” 巫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云倾月反应过来,哦哦两声,连忙让春桃将包袱拿过来。 “给你。” 萧景行没有打开看,光摸了摸料子,就感觉不咋的。 虽然这件成衣已经是那个铺子里最好的了,但绣工比起庄子里的绣娘,还是差远了。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牵住云倾月的手,“走,回房去帮我换上。” 云倾月被萧景行一路带回房间。 换衣服的时候,不免又欣赏了下这个男人的宽肩窄腰和长腿。 在心中默默感叹,抛开别的不说,萧景行的这副皮相还是可以的。 倘若前世她没有先遇到萧泽,不是小时候被萧泽救过,或许她也会喜欢上萧景行。 两人默默穿好衣服,萧景行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大渊尚黑,即便是大婚之后的喜服,也只是在黑底上缀了些红色的云纹和腰带,看上去玉树临风,自有一番气势。 他满意的点点头。 “你送的衣服我很喜欢,谢谢。” 云倾月惊愕。 他居然跟她说谢谢? 传说中面如阎罗,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萧景行,居然也有跟人说谢谢的一天? 想到什么,她忽然笑起来。 萧景行挑眉。 云倾月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好看,明天我们回门,你就穿这身。” 萧景行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萧景行忽然问:“听说你今早起来找过我?” 云倾月一愣,才想起来,连忙道:“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萧泽那根断指在哪儿。” 萧景行道:“给巫却收起来了,你要?” 云倾月想了想。 萧泽现在才刚断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到不行。 她可以放出风声,但没必要现在就过去,所以那根断指暂时还用不上。 于是她摇了摇头。 “先不用,不过那东西得用特殊办法保存起来,否则后面就没用了,还会腐烂,唔……算了,呆会儿我自己去跟巫却说吧,教他怎么保存。” 萧景行眨了眨眼,到底没说什么。 翌日。 云倾月跟着萧景行一起回府。 第13章 为何心中有愧?! 云倾月:“……” 邹氏的出身并不高。 早年间,云家还没有发迹,云家祖太爷还是农田间的一个泥腿子,靠着一张巧嘴和两个猪后腿替儿子娶了同村的邹氏为妻。 后来前朝无道,先祖皇帝举起起义军大旗,祖太爷也带着两个儿子参加,从此披荆斩棘,一门多杰,就这样跟着先祖皇帝打下了江山,挣下这满门家业。 如今邹氏已经是三品诰命夫人了,却还是改不了那乡野习性。 动不动就撒泼打滚,对儿子和儿媳更是呼来喝去。 要不是云青山孝顺,早就没人受得了她了。 云倾月的脸色有些难看。 云帆也是面色僵硬。 看着撒泼的祖母,又看了眼萧景行,只觉冷汗都快要下来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丢人。 “奶奶!您快起来!” 他上前搀扶邹氏。 却被邹氏甩开。 “别管我!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忘恩负义的东西!跟你那个没良心的爹一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云帆:“……” 不仅是云帆,连云青山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老太太平常在家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当着摄政王的面,还这般撒泼,传出去像什么话? 云青山叹道:“娘,起来吧,摄政王还在呢。” 邹氏悄悄瞄了萧景行一眼。 随即任性:“不!月丫头今天不把极地莲给我,我就不起来!” “啊……老身的命真的好苦啊……他爷……你走的时候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 云倾月:“……”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太太撒泼的时候就那几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刚开始还有些新意,看得多了就只剩下无聊。 她扯了扯萧景行,“景行,我们走吧!别理她。” 萧景行颔首。 眼见两人就要进去,邹氏瞪大了眼睛,顿时不干了。 “喂!你们去哪里?” 云倾月不理她,径直走进明厅。 云家众人见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顾及到萧景行也在,只得暂时留苏氏照顾老太太,其余人跟着一路进来了。 “王爷!让王爷见笑了,家母……家母最近中了风,脑子不太好,您别跟她计较。” 云青山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昨天邹氏就因为极地莲在家里大闹,原以为今天萧景行过来,她会消停,却不料闹得更加厉害。 萧景行还没来得及说话。 云倾月就似笑非笑的道:“爹,我看祖母不像中风,像得了脑疾,要不要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云青山皱眉,不悦的瞪她一眼。 他跟萧景行说中风,是为了有个台阶下。 她这个当孙女的,怎么也胡说八道? 云倾月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她爹就是这样,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耳根子软。 就因为祖父去世得早,他是由祖母一手拉扯长大的,所以后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依着祖母,云倾月合理怀疑,她亲娘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与爹和离,离家出走的。 见云倾月不再说话,云青山赔笑道:“王爷,今日回门,不知道可有什么吩咐?” 萧景行淡淡看他一眼,“没有,本王就是陪王妃回来看看。” “哦,那行……微臣已经派人去准备了饭菜,不知王爷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 云倾月看不下去了,直接道:“爹,你就按我喜欢的来就行,我喜欢的景行都喜欢。” 萧景行淡淡勾唇。 云青山瞪了她一眼,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摄政王是什么人?连皇上都要让他几分,现在他肯莅临将军府已经很不容易了,怎敢怠慢? 但云倾月这么说,萧景行又是这副态度,云青山不好再多问,只能吩咐下去。 同时,心里也在嘀咕。 月儿以前挺怕萧景行的,怎么才两天不见,关系就这么好了? 难道真是新婚燕尔,看对眼了?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感情好是好事,云青山没有多想。 这时,老夫人也被苏氏搀扶进来。 看到云倾月,苏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贱丫头,怎么回事?奶奶还在那儿坐着,你就自己走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还有没有孝顺?” 贱丫头三个字一出口,萧景行顿时眸色一冷。 手中的茶杯掷出去,“啪”的一声,掉在邹氏的脚下。 邹氏吓了一跳。 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脚背上,却因为是萧景行掷的,强忍着不敢吭声。 “摄、摄政王……” 萧景行淡淡垂眸,冷声道:“抱歉,手抖。” 邹氏:“……” 云倾月:“……” 云家其余人也看出来了,萧景行这是在维护云倾月。 心生惊喜的同时,也有些害怕。 毕竟萧景行恶名在外,他们怕老太太一个任性,真得罪了这位阎王爷。 他们怎么样不要紧,到时候牵连到月儿,那可就不妙了。 要知道女子出嫁从夫,夫君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幸福。 于是,云青山虎下脸来。 “娘,您要是身体不舒服,儿子就送您回房休息,前厅的事就交给儿子吧,您不用过来。” 邹氏闻言被气得不轻。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不成?当初我跟着你爹,没吃没穿,日夜担惊受怕,你爹死后我一个人拉扯你和你弟弟长大……” 来了来了,又来了。 云青山痛苦的抱住头。 云倾月见状,忍不住一笑,“奶奶,您别念了,就算您念一万遍,我祖父也不会从坟里爬出来将您带走。” “您就说吧!到底是您要我的极地莲补身子,还是想给云倾柔入药,您要是说实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 “如今我可是皇上亲封的摄政王妃,就算您是我祖母,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您也强迫不了我。” 邹氏:“……” 明厅里安静一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望着她。 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女子,是他们的女儿或妹妹。 第14章 哪里来的骚气 的确。 云倾月以前的性子太急躁了。 说好听点是直性子,说得不好听就是无脑。 但凡别人挑唆几句,她就极容易相信,要是有人拱火,她就能立马发脾气,原本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因为这个性子,前世她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直到死,才明白这个道理。 邹氏见状,就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好了。 顿时泄了气,破罐子破摔。 “行行行!你聪明,你猜得对,我就是给你表妹吃又怎么样?柔儿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大夫说没有神药就治不好她的病,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总之不管你说什么,极地莲你必须给柔儿,这是你欠她的!” 云倾月直接给气笑了。 “我欠她的?她在姐姐的新婚之夜给姐夫下药,还妄图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我没有将此事上报给皇上已经是我仁慈了,你现在跟我说我欠她?” 邹氏一滞,没好气的道:“那她也罪不至死!” “你真是个黑心肝啊,亏柔儿还一直把你当成姐姐,你自己去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那背上还有那腿……真是不能看!五十大板!五十大板啊!你怎么下得去手!那可是你妹妹!” 邹氏痛心疾首。 云倾月冷漠的道:“我只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可没什么妹妹。” “你!” 邹氏气极。 云倾月却懒得理她,对萧景行道:“景行,你还没去过我以前住的院子吧,我带你去看看。” 萧景行点头。 于是,两人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邹氏见状顿时又气又怒,想要追出去,却被萧景行的随从拦住。 随从冷漠的道:“王爷要陪王妃,请老夫人莫要打扰。” 邹氏一噎。 愤怒的转过身来,“云青山!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云青山头疼,“母亲,王爷还在,有什么事我们等王爷走了再说好吗?” 邹氏心里也知道,有萧景行在,她动不了云倾月。 要不是因为萧景行,她早就把那株极地莲拿过来了,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她带走! 心里想着,她气呼呼的离开了。 这边,云倾月也带着萧景行回到自己的院子。 院子叫风澜院,最早是她娘的居所,后来娘与爹和离,离开后就只剩下她住在这里。 云帆和云襄是跟着一起过来的。 云帆性子随和,潇洒俊逸,云襄比较活泼,整个人就像只猴儿一样,恨不得上蹿下跳,只是碍于萧景行在这里,才不得不拘着。 云襄有些怕萧景行。 云帆表现得倒是还好,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云倾月问:“二哥三哥,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没见到大哥?” 云帆道:“江南水患,大哥昨日接到圣旨,连夜就出发了。” 大哥任职于工部,若遇到比较大的天灾需要建堤修桥,经常会被派出去。 云倾月了然,便不再问。 三人捡了几个寻常的话题聊了一会儿,云帆幽默风趣,云襄搞怪耍宝,时不时逗得云倾月哈哈大笑。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青山才派人过来将两人叫走。 等他们走后,萧景行忽然道:“你和你的哥哥们倒是很聊得来。” 云倾月点头。 “我们一母同胞,又从小就没了娘,哥哥们自然对我颇多照顾,爹出门的时候,我都是跟着他们。” 萧景行算是看出来了,她跟两位哥哥在一起比跟他自在。 心里不由有些吃味。 云倾月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带着他在云府逛了一圈儿,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才一起去往前厅。 却不料,路才走到一半,就被一辆软轿给拦住了。 云倾柔面色苍白的趴在软轿上,唇色透着一股乌青,明明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她却只穿着一件薄纱,薄纱下隐隐可见柔弱苗条的身段,看上去我见犹怜。 她望着萧景行,红着眼眶道:“姐姐,王爷,你们回来了……请恕倾柔身子不便,不能给王爷请安。” 云倾月翻了个白眼。 “你既然身子不便,那就该在屋里躺着!眼巴巴的跑出来又说不能请安,怎么,这么喜欢刷存在感?” 云倾柔:“……” 一股郁气从胸口涌上来,气得她差点吐血。 可她却硬生生将那口气忍住了,渲染欲泣道:“姐姐这么说是还在怪我?明明那天……” “算了,你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吧,倾柔人微言轻,不敢辩驳什么,只希望姐姐能够看在倾柔已经挨了打的份儿上,就这样算了,否则真的追究起来,伤了姐姐的名声,那就得不偿失了。” 云倾月:“……” 啧啧啧,瞧瞧这白莲花的属性,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换个不知情的人过来,指不定还以为她在欺负她。 云倾月冷笑起来。 “既然知道是你的错,那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丑,很碍人眼吗?” 她很丑? 云倾柔心里一慌,四下看了看。 确定自己现在只是姿势狼狈了点,该有的柔弱风情都有,这才道:“姐姐,你怎么能骗我?” 云倾柔的脸上挂起一抹讥笑。 云倾柔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也有些尴尬,片刻,才轻咳道:“姐姐,我过来是有事找你。” 云倾月冷着脸。 云倾柔娇弱的看着她,“我知道因为前天夜里的事,你还在跟我生气,可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你打了我五十大板,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大夫说我必须要极地莲入药,否则伤口就不会好,我……咳咳。” 她说着,捂着嘴咳嗽起来。 婢女连忙给她披上一件粉红色的鹤氅,娇嫩的颜色衬得她那张苍白的脸越发可怜,她仰头望着云倾月,央求道:“妹妹就算有错,也错不至死,求姐姐救我。” 云倾月几乎都要赞一手云倾柔好演技了。 若不是她前世因为某些原因,挨过五十大板,又知道王府的人忌惮她的身份,会对云倾柔手下留情,她几乎都要相信,云倾柔是真的伤重得快要死了。 她蹲下身,与云倾柔平视,然后微笑道:“你想要极地莲?” 第15章 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云倾柔点头。 云倾月笑道:“好啊,那就拿你的东西来换。” “据我所知,这些年你在我们云家,仗着祖母宠爱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吧,连我娘亲当年的嫁妆也薅过去不少,那些东西在哪儿?你拿出来,我马上把极地莲给你。” 云倾柔脸色一变。 云倾月的生母不是大渊国的人,据说是从南唐来的一位游医。 这个时代女子从医的本就少,再加上她医术高明,替很多达官贵妇治病,手中积攒了很多银钱。 当年她离开的时候,这些东西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风澜院。 原本这些东西是要留给云倾月的,云祁云帆云襄都是男子,可以自己挣功立业,可云倾月不同,她是个女儿家,身边有足够的银钱傍身,以后出嫁了才不会受人欺负。 可以说,云倾月的母亲替她考虑得很周全。 可她忽略了,那时的云倾月才半岁,就算有钱又怎么可能藏的住?云青山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最后这些银钱通通都进了老夫人的口袋,一半留着自己用,一半给了云倾柔。 云倾月原本没想起这些东西,也是今天回风澜院,睹物思人,这才想起来。 云倾柔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 “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祖母、祖母的确给了我不少东西,可那都是祖母的私产。” 云倾月微微一笑,并不着急。 “没关系,你不想拿出来也可以,反正现在求人的不是我,你可以慢慢考虑。” 她说着,直起身。 再也不理云倾柔,转身带着萧景行往饭厅走去。 云倾柔一噎,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该死的云倾月,不把极地莲给她也就算了,还打起那些财产的主意。 不行,这件事她必须尽快告诉祖母。 饭厅。 云青山、苏氏以及云襄云帆都到了,老太太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出来。 云青山满脸尴尬。 “王爷,真是抱歉,您第一次登门就让您看了笑话,老夫人她……” “无妨。”萧景行淡淡的道:“有些人在,反而倒胃口。” 云青山:“……”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一时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半响,才干巴巴的赔笑了两声,“王爷说得是……” 因为萧景行在,一顿饭吃得中规中矩。 吃完饭,云倾月就准备和萧景行离开了,却在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从后院里跑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夫人她……” 云青山脸色一变,急步上前,“老夫人怎么了?” 丫鬟急喘着气,白着脸,“老夫人刚刚服了毒,闹着要自尽!” “什么?!” 这次不仅是云青山,连苏氏和云帆云襄也震惊了,快步上前:“快!快去看看!” 一群人急忙赶往后院。 云倾月皱了皱眉,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可既然大家都去了,她也不可能毫不关心,于是转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沉声道:“我陪你一起。” “嗯。” 翠竹院。 老夫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云倾柔也在,看到他们进来,立马哭道:“父亲母亲,是柔儿的错,柔儿不该来看祖母,还将姐姐的话带给祖母,柔儿害得祖母想不开了,求父亲母亲责罚柔儿。” 云青山一愣,脑子有些懵。 他没有先去管云倾柔,而是走到床边问服侍的丫鬟,“老夫人怎么样?” 丫鬟抹着泪道:“回老爷,老夫人刚才想要服毒,幸好被奴婢们及时看见拦下了,可饶是如此,老夫人还是喝了一点进去,现在正难受呢。” 云青山一听老夫人喝了,顿时眼前一黑。 他急声道:“大夫呢?怎么没请大夫?” “已经去叫了,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话音一落,外面传来小厮着急的声音。 “张大夫,快!就是这里。” 张大夫是将军府的家医,因为老夫人总说身体不舒服,所以云青山特意请了个大夫住在府上,以便随时可以帮她调理。 此时张大夫进来,云青山连忙让开,让他给老太太诊治。 张大夫诊了一会儿,眉心微突,不过片刻又缓和下来,道:“将军放心,老夫人只是急怒攻心,身子没有大碍,待我开几副清心降火的药给她服下就好了。” 云青山:“不行啊!她服了毒,虽然丫鬟说只有一点点,可那也不能忽视吧?” 云青山是真的很着急他的老母。 张大夫一愣,看了老夫人一眼。 对上老夫人病恹恹的神色,他微微垂眸,然后才看向云青山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这就去写方子,保证让老夫人无虞。” 云青山这才让开,却怎么都不太放心。 他关切的看着老夫人。 “母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夫人哎哟哎哟喊着,抬手捂住脑袋,“头疼。” 云青山顿时着急,“张大夫,她头疼。” 张大夫立马道:“在下立马开头疼的方子。” 云青山这才稍稍松心,又转头看向老夫人。 “娘,您说您这是何必?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跟儿子说,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那毒药是能随便喝的吗?今天是丫鬟们发现得早,若没有发现,您这是打算丢下咱们一大家子人撒手仙去了?” 老夫人看了云倾月一眼,露出冷笑。 “我仙去了不是正好?不碍你们的眼,也省得有些人讨厌我,天天惦记我手上这点东西。” 云青山一怔。 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了看云倾月,皱眉。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冷声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问问你的好女儿,我的好孙女,她都做了些什么?唉哟……气得我肚子疼。” 云青山问云倾月:“月儿,你惦记你祖母东西了?” 云倾月刚要张嘴,却在这时,云倾柔忽然哭了起来。 “爹!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姐姐没想要祖母的东西,她说的那些都是气话,可我却偏偏当了真,还跑来跟祖母说。” “您别怪姐姐,要怪就怪柔儿吧,柔儿在这个家本就多余的,就算死了也影响不了大家什么,就让柔儿用这条命抵了祖母的命,只盼祖母能快快好起来,只要祖母能好,柔儿死了也甘心。” 第16章 本王娶你的本钱 这番话一出,众人顿时就怔住了。 云帆和云襄皱紧了眉,云青山沉着脸道:“什么死不死的?在这个家没人薄待你,你也不用装什么委屈。” 云倾柔:“……” “青山!”老太太怒喝。 “诶。”云青山连忙赔笑。 老太太怒道:“柔儿是我娘家的侄女,也是你亲自喝过茶的养女,你能不能对她好点儿?” 云青山顿时脸一垮,低声咕哝。 他对她还不好吗? 平常月儿有的东西,她哪一样没有? 就是因为对她太好了,导致现在月儿都不跟他亲了。 但这种腹诽云青山显然不会说出来,他干巴巴的一笑,“好,儿子以后会注意的,母亲以后还是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老夫人冷哼,厌恶的瞄了云倾月一眼,“我可以不生气,但你这个好女儿,你得好好管教。” 云青山有些懵,“母亲,月儿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便添油加醋的跟他把事情说了。 无非就是云倾月不仅不肯拿出极地莲,还找云倾柔要东西的事。 老夫人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可怜我老婆子出身不高,手里统共也没多少东西,当初她阿娘孝顺我,将一部分嫁妆给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现在我老婆子还没入土呢,就有人惦记着让我将那部分嫁妆还给她,这哪里是什么孙女,这分明是来讨债的啊……” 老夫人哭得惊天动地。 云青山顿时沉下脸。 “月儿,你祖母说的是真的?” 云倾月红了眼眶。 “爹,不是这样的,我的确找倾柔表妹要东西了,可那不是白要,而是用极地莲换。” “众所周知,我从小就没了亲娘,祖母又不疼爱我,手里的好东西都是给云倾柔,哪有我的份儿?” “所以我就想着用极地莲跟她换,哪怕只能换得一两件,也算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了,可谁知云倾柔竟转头跟祖母说,我惦记我娘留下的嫁妆。” “天可怜见,我娘当初把那些东西留下来,虽然说为了我,但只要祖母想要,统统给她都可以,我又怎么会打这样的主意?我真的只是想娘了,想要一两件作为念想,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如果这样错了,那月儿给祖母和表妹道歉,从今往后,月儿再也不会想娘了,那些嫁妆你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月儿人微力弱,不敢置喙什么,只希望你们将来若是将东西变卖,或者赠送给谁,能告知月儿一声,月儿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将那些东西换回来。” 她说着,抬手抹了抹眼泪。 论表演是吗?谁不会? 云倾柔和老太太能装柔扮弱,她也可以。 老太太见她这样,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 云倾柔则是心头一慌。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祖母何时不疼你……” “你闭嘴!”云倾柔尖声道:“在这里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就你没有!” “你自己数数你库房里那些东西,又看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祖母给你的?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明明我才是祖母的亲孙女,这个家的大小姐,偏偏搞得像你才是一样,我承认我不懂事,我就是吃醋了,我吃祖母对你更好的醋,可难道不应该吗?” “祖母,我是你的亲孙女啊,血浓于水,你就算看在爹,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也不该厚此薄彼,对一个外姓人比对我都好。” 她说着,面露委屈。 老夫人怔了一下,打量了云倾柔几眼,又看看云倾月。 的确,她对云倾柔是要更好一些,可那不是因为云倾柔是她娘家的侄女吗?她统共就那么一个弟弟,弟弟就只有这一个孙女,她不帮衬着谁帮衬? 然而,这话她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至少当着众人的面,不能说。 于是,老太太轻咳一声,道:“你要东西怎么不直接和祖母说?祖母还能亏了你?”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祖母,难道我要您就会给我吗?倾柔表妹可是说了,您的东西只会分给她一个人。” 云倾柔顿时惊叫:“别胡说!我没有。” 云倾柔瞪她一眼,她就有。 这一世没有,上一世也说了。 不同的是,上一世她是真的想要老太太的关心,而这一世,她只想拿回娘的嫁妆。 老太太皱了皱眉,显然对云倾柔这样的话也很不满意。 她看了一眼云青山,道:“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就是想要几样东西?呆会儿我让人领你去库房看,想要什么随便挑,那极地莲……” 云倾月甜甜一笑,“只要祖母开口,极地莲我一定给您。” 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于是,出去以后,翠竹院的管事婆子便带着云倾月去了库房。 云倾月看着满库房的东西,有一半是云青山献给老太太的,有一半是她娘的嫁妆。 她不敢一次性拿太多,怕老太太起疑,所以只拿了一小部分娘留给她的,出去以后,就派人将极地莲拿过来,递给了云倾柔。 云倾柔迫不急待的接过。 云倾月却动作一顿,笑了笑,“表妹,你确定你真的要用这株莲入药?” 云倾柔一愣,想到今天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好东西,心里都恨不得行。 表面却装作一副恭顺的样子,笑道:“当然,姐姐刚才答应得可是好好的,难道想反悔?” 云倾月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会反悔。 只是,据她所知,这极地莲虽是肉白骨的神药,但在用法和用量上也极为讲究,在使用之前还有一套非常复杂的程序要走,若是没有用好,治不治得好病两说,搞不好还会留下后遗症。 不过见云倾柔这么着急,她也没有好心的去提醒。 只是将药给她,幽幽道:“恭喜表妹得偿所愿。” 药一入手,云倾柔隔着匣子都感觉到了丝丝药香,顿时心上一喜,连忙道:“谢谢姐姐。” 云倾柔捧着极地莲离开了。 云倾月告别了父兄,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内,萧景行看到了女人眼底的那一抹坏色,轻声道:“你有事瞒着我。” 第17章 解释就是掩饰 云倾月心里一个“咯噔”。 转头,对着萧景行笑了笑。 “没有。” “真没有?” “唔……” 男人倾身过来,将她压在了车壁上,云倾月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气息,脑子有些发晕。 她忍不住想,重活一世,萧景行怎么变得这么会蛊人? 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前世闻惯了没觉得,现在怎么觉得就那么吸引人呢? 她忍不住抬手,戳了戳男人的胸口。 在强大的美色下,一下子就没忍住,说了实话。 “好吧,有。” 萧景行轻笑。 男人挑起她的下巴,低头轻轻描绘她的唇。 云倾月忍不住紧张的揪住他的腰带,在细细密密的吻中,逐渐失去自我。 “说吧,瞒了我什么,嗯?” 云倾月迷糊的道:“极地莲要先用无根水清洗,再用文火慢烤,烤至焦黄色再取一蟾蜍,喂蟾蜍吃下,然后混合着蟾蜍的毒性一起入药,方可让腐肉重生,并且不留疤痕。” 萧景行的眸光闪了闪。 “你觉得她会不知道要这样用药?” 云倾月摇了摇头。 “极地莲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母亲还留下了一本医书,云倾柔既然要极地莲,想必就是从医书上知道了用药方法,可她不知道,那本医书上所写的方法是错误的。” “我娘当时也是用过一次之后,才发现错误,于是在自己的手札上将错漏指出,幸好我娘医术高明,及时补救,才挽回了那人的一条性命。” 萧景行的眸色越发幽深。 “所以,极地莲若是用错……” “轻则浑身发痒难忍,重则丧命。” 萧景行:“……” 男人吻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娘子真是狠心。” 云倾月龇着牙笑了笑,“没听说过吗?最毒妇人心。” “嗯,听说了,看来为夫以后要小心点。” “唔,你不用小心……” 后面的话云倾月没有说出来。 因为嘴又被男人给堵住了。 一路回了王府,马车停下的时候,云倾月已经是衣发皆乱。 萧景行眉眼含笑的帮她整理了一下,扶着她下来时,被云倾月瞪了一眼。 男人敛眉,这时,巫却匆匆走来。 “王爷。” 他顿了一下,注意到旁边的云倾月,这才恭敬的喊了一声,“王妃。” 云倾月颔首,问:“怎么了?看你步伐匆匆。” 巫却沉声道:“皇上急召王爷入宫。” 两人一怔。 * 萧景行跟随巫却进了宫。 云倾月回到房间里,坐在梳妆台前想了想,想到前世的事。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皇帝急召,萧景行入宫之后,就被赋予了为江南水患筹集赈灾粮饷的任务。 大渊国虽幅员辽阔,但北方很大一片都是苦寒之地,粮食自己都不够吃,更别提赈灾。 南方一带虽比较富庶,但这几年频频发生天灾,收成锐减,也是入不敷出。 更别提这次受灾的是江南,江南向来被称作鱼米之乡,最大的粮产地没了,国库空虚,又有谁救得过来? 想到这里,云倾月叹了口气。 “青蕊!青蕊!”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云倾月一愣,问刚走进来的春桃:“怎么回事?” 春桃低声道:“是刘妈的女儿青蕊又犯病了,刚刚在井边打水,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翻白眼全身抽搐,晕倒在地,现在估计去请大夫了。” 刘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偏偏这个女儿生来就有癫痫,用大夫的话来说,就是疯病,没得治。 只能在每次发病的时候,请大夫过来用药,用了药能管上多久也不好说。 想到这里,云倾月微微蹙眉。 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对春桃道:“把我床头的那个盒子拿来。” 盒子里装着一套银针,这件事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当初母亲离开,留了一本医书和无数手扎给她,这些年她表面上装得不在意,其实暗中都有研习手札上的医术。 上一世,云倾月碍于某些原因,虽习得一身医术却从未施展。 这一世,她还要继续上一世的老路吗? 答案当然是不。 云倾月出门以后,就来到了刘妈和青蕊的身边。 刘妈和另外一个婆子正竭力控制着发疯抽搐的青蕊,看到她,刘妈顶着一双泪眼诧异的道:“王妃?” 云倾月看了青蕊一些,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生汗。 “刘妈,让我试试。” “王妃会医术?” 周围人都有些吃惊。 他们只听说过云倾月嚣张跋扈,却从来没听说过她会医术。 云倾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会。 她看过很多医书手札,也用小动物试验过,后来都将那些小动物治好了,但救人还是头一次。 当然,上次在成衣铺内的小女孩不算。 那个小女孩只是被果脯卡住了喉咙,虽然情况也很危急,但不算生病。 只要她用医书上所写的方法照章去做,就能将卡在喉咙的异物取出来。 可青蕊不一样。 她得的是疯病。 如果云倾月没有记错,前世的这个时候,青蕊也发病了。 然而作为王妃的她,不仅没有出手帮助,反而因为前一天跟萧景行吵了架,心情不好,责怪刘妈在门外大吵打扰到她睡觉。 后来因为被请来的大夫医术不精,导致青蕊丢了性命。 这件事虽说与她无关,可就因为她冷漠的态度,导致刘妈恨上了她,后来萧泽带着人大破摄政王府,云倾月被打入冷宫,很难说没有她的功劳。 想到这里,云倾月轻轻一叹。 她不恨刘妈,易地而处,她觉得她做的不一定会比刘妈更好。 “我生母是大夫,以前看过一点她的医书,学了些急救的法子,你不妨让我试试,反正现在大夫也没有来,若我不成,再让大夫出手也不迟。” 刘妈闻言,想想也是。 女儿现在这么痛苦,大夫又没有来,就让王妃试试。 万一真的能治呢? 想到这里,她连忙跪下给云倾月磕头,“王妃,若您能救回我女儿,老奴这辈子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8章 蒋家大小姐的怪症 云倾月连忙让春桃将她扶起来。 “能不能救还不好说,先让我看看。” “诶。” 刘妈连忙让开。 云倾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青蕊的脸。 发现她面色发白,一双眼球突出,眉间皆现狠厉之色,整个人都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 果然是疯病。 她取出银针,分别在青蕊的百会穴、天池穴、神风穴各扎一针。 又让人取来纸笔,迅速写了几味药材递给下人。 “去取这几味药来,辗成粉末兑小半碗水。” 下人一惊,“不用熬煮吗?” “不用。” 吩咐完,她再次让刘妈等人将青蕊扶起来,开始在她的后脑和背部扎针。 整整半刻钟的时间。 第一次运用医书手札上的太合针法,她还有些不熟练,但好歹是将青蕊的情况稳定住了。 先前青蕊一直都在抽搐挣扎,现在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刘妈等人惊喜的道:“青蕊睡着了,王妃施的针果真有用!” 云倾月笑了笑。 这时,下人已经将碾成末兑水的药材拿来。 云倾月让刘妈把药水给青蕊灌下,然后才道:“呆会儿我再去开一张药方,你拿着它每日给青蕊煎服,再每三日来找我施一次针,大约半个月左右,她的病就会全好了。” “您说什么?她的病能痊愈?” 云倾月有些纳闷,“当然能,疯病虽然不太好治,但并不是什么绝症,只要按时施针吃药就可以了。” 刘妈不敢置信。 “可我之前带她去看大夫,大夫都说她的病好不了,能每隔一段时间发病就已经很好了,怎么会……” 云倾月微微皱眉。 不过很快,就展开了。 母亲留下的手札上说,她所研习的医术缘自于南唐国,太合针法更是已经失传的上古神术。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母亲救了一位世外高人,也不会习得如此精妙的针法,她又得益于母亲的手札,再加上或许有些天分,这才堪堪学会了些,普通大夫不会这套针法,治不好疯病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没有跟刘妈说这些,只让她将青蕊带下去好生照顾就可以了。 刘妈千恩万谢。 云倾月收起银针,折身回到房内。 却在这时,脑海中又响起“滴——”的一声。 “检测到宿主有救人举动,本次入账:100元。” 云倾月:“???” 第二次了。 上次在成衣铺外,她救了那个被果脯卡到喉咙的小女孩,脑子里也响起了这道声音。 只是当时遇到了尹江雪,让她没来得及深究这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来回到王府,也再没有出现过这种“幻听”,她就没把这个当回事。 可现在…… “你是谁?” 云倾月问道。 没有人回答。 春桃从屋外进来,看到她站在那里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问道:“小姐,怎么了?” 云倾月看向她,“春桃,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春桃一愣,左右看了看,“没有啊,小姐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 云倾月抿唇。 所以,这个声音只有她能听到,别人听不到? 还有……元是什么东西?是一个计量单位吗? 请恕我们小云同志孤陋寡闻,不是21世纪的人,所以并不清楚元指的是现代货币。 她沉默了两秒,道:“没什么。” 迈步往屋里走去。 春桃见状,也没在意,将东西收拾好后就出去了。 云倾月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杏眼桃腮,肌肤如雪,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可刚才的声音,她确确实实听到了,也确确实实证明不是幻听。 难道…… “你在我的脑子里吗?” 这一次,她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默问。 果然,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一道幻着蓝光的屏幕,屏幕上只有一个字。 “是。” 云倾月呼吸一顿,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蛊、蛊术?! 大渊朝尚武,但在武术盛行之前,盛行的是蛊术。 传说极南之地有蛊王,蛊王座下的每个弟子都擅长蛊术,他们很喜欢把一些虫子放进人的脑子里,操控对方的言行,窥伺对方的国家。 大渊朝之前的那个朝代,最后一任皇帝就是因为迷恋蛊术,导致亡国。 新朝建立后,新君也差点着了此道,后来新君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父亲出手整治了蛊祸,将所有南疆的人都赶出大渊国,又到处清查会蛊术之人,几十年下来,才让蛊术在大渊国彻底灭绝。 没、没想到现在还有。 还是在她身上?! 一想到自己的脑子里可能长了只虫子,云倾月恶心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大约是知道她的想法,脑海中响起一声轻叹,蓝光屏幕上又显现出了一行字。 “我不是蛊,别担心。” “我来自未来世界,和你有极大的渊源。” “我这次随你一起重生,不是想要害你,我是来帮你的。” “等你解锁到一定程度,你就会发现你身上的秘密。” 云倾月一愣。 秘密? 什么秘密? 她望向面板,只见蓝光屏幕上此时已经不再是一段又一段的文字,而是一群灰色的头像,头像下方显示着各类名称,有医术,有武术,有幻术,甚至还有蛊术。 她恶寒了一下,想了想,问:“未来世界是什么样的?” 脑海里的小人儿耐心答道:“未来世界很美好,有可供人坐在天上的飞机,有日行万里的轮船,人们出门都是坐车,唔……不是你们现在这样的马车,是四个轮子的,跑起来从你们王府到皇宫只要半柱香的时间,还有大炮,一颗炮弹就可以把整座皇城夷为平地,最重要的是百姓大多数都能吃饱穿暖,想见谁就能立马见到,不像现在只能用书信表达想念。” 云倾月怔了怔,完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她犹豫了一下,道:“所以,你是要带我去未来世界的?” 脑中的声音道:“不是,我都说了我和你有极大的渊源,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要复仇吗?我可以帮你提升能力,等你的能力达到一定数值,就可以解锁很多东西,这些东西里包含了可以去往未来的通道,到时候你可以试试。” 第19章 王爷回来啦 云倾月这才发现,在那行医术、武术、幻术和蛊术的上方,还有一大片灰蒙蒙的面板。 但因为她现在的经验值不够,所以解锁不了。 不过按照脑海中声音的说法,那块面板中应该就包含了她想知道的东西。 云倾月想了想,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脑海中的小人儿难得腼腆了一下,“我还没有正式名称,你就叫我系统吧。” “小系?” “额……” “系统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冷冰冰的,我叫你小系好不好?亲切点。” 云倾月很聪明。 既然对方存在于她的脑海,又是来帮她的,而且看它上面所显示的医术武术对她又真的有用。 这样一个金手指,她当然要跟对方搞好关系。 系统脸红红,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 “……行吧。” “那小系,我现在的经验值有多少?还有之前提示的100元,又是什么东西?” 系统就详细的给她介绍了下。 这套系统一共有两个数值,一个是经验值,一个是可用金额。 经验值是用来升级系统面板的,比如她现在虽然有医术、武术、幻术和蛊术这四个选项可供选择,但每个选项都只有一级,里面可供学习的自然也只有一级最粗浅的内容。 云倾月如果想学习更高深的东西,就必须升级面板,这跟后世的某些游戏有些相似,而她在拓宽了面板之后,想要学习上面的功法或各类医学幻术,还得出钱购买,这就是另外的可用金额了。 目前云倾月的初始经验值是1,可用金额106元。 云倾月先是点开医学选项看了看,发现里面只有一项最简单的人体急救术。 这套动作在娘亲留给她的医书手札上有,不用跟系统学,于是她便没买。 退出来再点开另外几个面板,只见上面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云倾月想了想,暂时按捺下心中的购物欲,对系统问:“我要怎么才能得到更多的经验值和金额?” 系统道:“救人,每救一个人会根据这个人的身份以及不同的病症,产生相应的经验值和金额。” “所以这106元,就是我救小女童和青蕊的金额?” “对。” “那为什么我的经验值只有1?不是也应该涨一涨吗?” 系统:“……” 大意了。 它没有说话,云倾月却看到经验值那条杠往前推了一点点,经验值从1变成了10。 升级医术面板到二级刚好需要10个经验值,云倾月想也不想就点了升级。 结果升级之后,发现还是普通的医术,她顿时有些郁闷。 “我这算不算浪费了?” 系统安慰道:“不算不算,后面有很厉害的医术呢,而且这个升级都要一级一级的升的,你现在不升迟早还是要升,早升比晚升好。” 云倾月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看向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从二级升到三级要50经验值,看来她还得去救人。 “王妃,王爷回来了。” 外面响起婢女的声音。 云倾月一喜,连忙道:“我夫君回来了,不跟你说了。” 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起身时,她注意到眼前的小面板忽然就不见了,看来小系可以随时消失。 “景行。” 萧景行带着巫却穿过游廊,正往书房走,就听到前方传来云倾月的声音。 巫却恭敬的行礼,“王妃。” 云倾月微微一笑,问:“用膳了吗?没有的话一起用。” 巫却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属下回去吃。” 萧景行乜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振灾的事明天再说。” “是。” 巫却走了。 云倾月陪着萧景行来到饭厅,因出身武将,云家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云倾月直接问道:“皇上找你所为何事?” 萧景行淡淡道:“皇上让我筹粮赈灾。” 云倾月皱眉。 自古以来,赈灾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既要想办法筹钱,还要想办法防止下面的人贪污,可谓吃力不讨好。 但赈灾的事又不能不做。 云倾月想了想,“明天我去趟钱庄。” 看皇上的意思,显然国库拿不出这笔钱,让萧景行自己想办法。 但振灾所需要的银钱不是小数目,摄政王府即便底蕴深厚,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 她这是准备拿自己的嫁妆了。 萧景行看了她一眼,笑笑。 “不至于。” 云倾月一愣。 见他的神色,估计是觉得向自己开口不太好意思,遂没有说破,寻思着明天先去钱庄,看看手里能拿出多少银钱再说。 却不料,她刚这么想,脑海里就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她怔了下,顾及到萧景行还在这里,没有追问。 一直等吃完了饭,萧景行先去书房务处理公务了,这才揪着系统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系统无语的道:“说你们傻啊,振灾哪有自己出银子的,若古往今来大家都这么做,岂不是没人愿意振灾了?” 云倾月皱眉。 这个道理她懂,可她这不是没经验,想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使力嘛。 小系这样子看上去是有更好的办法,为了能替萧景行分忧,她不耻下问道:“小系,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于是,系统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办法。 云倾月眼睛一亮。 如果系统有实质,她都恨不得能抱上去亲一口了。 “小系,你真厉害,谢谢你。” 系统笑眯眯的呵呵两声,“不客气不客气,以后你多给人治病就好。” 得了新点子,云倾月迫不急待的去书房找萧景行。 不料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萧景行和巫却等人在商谈振灾的法子。 所说的内容,竟和系统告诉她的如出一辙。 她不由惊讶。 “王妃,您怎么在这儿?” 陈管家端着一壶茶走过来,惊奇的问道。 第20章 毒发 云倾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生母的来历,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隐瞒,萧景行也知道。 因此对于她从医,萧景行虽然觉得诧异,却也在预料之中。 但云倾月还是有些忐忑。 “你会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觉得女医低贱,不入流吗?” “不会。” 萧景行顿了顿,道:“打仗的时候,很多将士都因为缺少军医伤重而死,他们的伤原本不致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大夫而失去性命,所以但凡医者,无论男女,我都尊重。” 云倾月心生欢喜。 “你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萧景行忽然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见萧泽?” 云倾月:“……???” 刚才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萧景行。 只见男人神色平静,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她这才稍稍宽了心。 “景行,你相信我吗?” 萧景行抬眉。 云倾月认真的道:“萧泽利用我、害我,云倾柔欺骗我、算计我,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我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所以想要报复,如果真是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做得太过分?” 萧景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梦中的那些片段。 他的眼眸骤然变得幽深,抬手握住她的手。 “不过分,你想怎么报复他们?我帮你。” 云倾月诧异了一瞬,摇头。 “不,我自己来。” 前世,萧泽踏着她云家满门的鲜血一步一步坐上皇位,云倾柔深受云家重恩,却恩将仇报,将她的亲人尽数逼死。 这一世,她必须亲自手刃了他们,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萧景行看到了她眼底的仇恨,心中有些讶异,却没有多问。 他的王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多问,也不需要理由。 是夜。 萧景行躺在床上,又梦到了那些零碎的画面。 画面中女人被绑在地上,用一辆马车拖行,冰天雪地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眼赤红。 “景行?” 云倾月惊诧的叫道。 萧景行没有回答她,双拳紧握,眼球像要突出来一样,狠狠瞪着上方。 “景行,你到底怎么了?” 云倾月被吓到了,连忙过去扶他,身子却被男人狠狠压在了墙壁上,双手扼住她的脖颈。 强烈的窒息感猛地袭来。 云倾月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有力气,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萧景行仿佛变了一个人,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而那双幽暗的瞳眸赫然变成了紫红色。 “王爷!” 卧房的门突然被人破开。 巫却看到床上的情形,脸色一变,掏出一瓶丸药就塞了两颗到他嘴里。 萧景行的动作顿时一滞,下一秒,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王妃,您没事吧?” 巫却连忙上前扶住她。 云倾月终于可以呼吸。 刚才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却让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看向床上的萧景行,迷茫的问:“他这是怎么了?” 巫却欲言又止。 “快说!你没看到我刚才差点被掐死了吗?” 见瞒不过她,巫却叹了口气,道:“王爷小时候中了剧毒,后来经过神医诊治,保住了一条命,毒性却会时不时发作。” “最初是五年毒发一次,后来是三年,再后来是一年,王爷上次毒发是在半年前,属下原本以为最近王爷不会毒发,可没想到今晚却发作了,看来王爷的毒发时间又提前了。” 云倾月脸色微变。 剧毒? 她怎么不知道?! 前世,她因为厌恶萧景行,所以并未与他同吃同睡。 萧景行倒是会经常来看她,可每次来看她都做那种事,她厌恶至极,经常对他大吼大叫,渐渐的他就来得少了,只会派人送东西过来。 难道,那时候他就曾经毒发? 不跟她住在一起,是怕伤害她或者被她发现?! 云倾月抿了抿唇,问:“他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只知道神医临走前给了王爷一种药,让他毒发的时候就吃两颗,可暂保性命无虞。” 他说着,看了看瓶子里的药丸。 皱眉叹道:“药剩得不多了,可神医还没有回来。” 云倾月眸光微闪。 这时,床上传来动静。 萧景行幽幽清醒。 巫却惊喜的道:“王爷,您醒了?” 萧景行看了他一眼,阴沉的坐起身。 “你怎么在这儿?” 巫却一噎,没好气的道:“我不在这儿,您就把王妃掐死了!” 云倾月连忙点头。 萧景行一愣,转头看向云倾月,果然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条手指粗的红痕,不由脸色微白。 云倾月对巫却道:“你先出去吧,我和王爷聊聊。” “哦。” 巫却担心的看了两人一眼,萧景行的毒刚发作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复发,因此他还是出去了。 卧房的门被关上,云倾月认真的看着萧景行。 “跟我说说,你的毒到底怎么回事?” 萧景行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幽深,像暗不见底的寒潭,又像深夜里穿云而出的明月。 云倾月微微抿唇,耐心的等着他。 半响,萧景行才行动,却不是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外面,拿了一瓶药膏进来。 他坐在床上,轻轻的温柔的将药膏擦在她的脖颈,略微粗粝的指腹磨得她的肌肤有些发疼,手指却微微颤抖着,像捧着一件极珍惜易碎的宝物。 云倾月忍不住道:“我自己来。” 萧景行却没有停。 一直等到药膏将那圈红痕都抹上了,他这才道:“从今天起,我回书房睡。” 云倾月一怔。 男人已经起身。 她看着萧景行将那瓶药膏放回桌上,又穿好外衣往外走,心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扯住,闷闷的疼。 “站住!” 她跳下床,大步朝他走去。 “难道逃避就是你的态度吗?你避得了我一时,避得了我一世?” 她总算知道了,前世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跟她住在一起,才瞒了她那么久。 萧景行眸光微颤,向来强大霸道的男人,在身高还不及自己肩膀的女人的质问下,第一次没了底气。 第21章 你要跟本王和离?! “萧景行,你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换个说法,就叫……就叫骗婚!” “你有事瞒着我,中了毒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觉得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和离?” “你要跟本王和离?!” 萧景行敏锐的捕捉到那两个字,周身顿时戾气大盛。 云倾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在失去理智前迅速点了自己的穴道,将爆发的怒意封存。 云倾月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萧景行扶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来,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苍白。 “我没事……”他闭着眼粗喘了口气,道:“别担心。” 云倾月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起身就要叫巫却,却被萧景行一把拦住了。 男人虚弱的望着她。 “我不想伤你,所以封了自己的穴道,只需要缓一会儿就可以了,不信你可以试试,我现在连只鸡都提不起来。” 云倾月果真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发现那只手绵软无力,确实没什么力气。 她不由红了眼眶。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景行仰头,目光望在虚空处,像是透过虚空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事要从源头上说起……” 原来很多年前,萧景行的生母是西周进贡给大渊国皇帝的秀女。 五洲大陆上有四个大国,南唐、北渊、东黎、西周,其中北渊国也就是现在的大渊,国力最为强盛开,南唐次之,西周最弱。 西周为了生存,让本国的公主到大渊国和亲,可就在和亲的路上,大渊国的军队却踏平了西土,灭了整个西周国。 公主的车驾还没到达京城,母国就已经灭国了,公主悲愤交加之下竟想要复仇,她来到京中,虚与委蛇,凭着举世无双的姿色竟也讨到老皇帝的喜欢。 老皇帝被她的姿色所迷,将她纳为宠妃,一时恩宠不断,风头无两。 可是没过两年,就传出老皇帝暴毙。 恰好就暴毙在这位宠妃的床上。 宠妃当即承认,是自己杀了老皇帝,随后哈哈大笑着服毒自杀,浑然不管自己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 服完毒,她死了,胎儿却活了下来,就是现在的萧景行。 萧景行自娘胎里就带了毒,毒性难除,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算出他天命早夭,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孩子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注定多余。 云倾月望着他,听得心里发疼。 原来,这就是他的身世。 京城里没有人敢议论这个,所以她也从未听说,竟不知这么多年,他独自一人背负了这么大的痛苦。 “那当初为你配制解药的神医呢?他也没法解了你的毒吗?” 萧景行摇了摇头。 “他只能压制,无法清除,这些年他云游在外,也是为了帮我找解毒的药方,若没有找到,他不会回来。” 云倾月的眼眶更酸。 她用力握住萧景行的手。 “没事,他找不到,咱们还能自己研究,不就是解药吗?你相信我,我跟我娘学的医术,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帮你解毒。” 萧景行笑了笑,手指刮了刮她的掌心。 “好,我信你。” 云倾月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直到萧景行恢复力气,这才上床。 躺在床上,她侧身搂着他的腰,闷闷的问:“巫却说你的毒会一年复发一次,可这次只过了半年,也就意味着后面的时间会慢慢缩短,是吗?” 萧景行:“应该是。” 云倾月:“那缩短之后呢?短到不能再短,会怎么样?” 男人盯着帐顶,默默无言。 半响,萧景行才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让巫却送你走,护你周全。” 云倾月一颤。 她明白了萧景行的意思。 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会死。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疯的样子,更不想伤害她,而他若是倒了,这偌大的摄政王府也无法再庇佑她,所以,他只能将她送走。 联想到前世,他大约是在成亲四年后离开京城,去往边关。 那时边关就有音讯传来,说堂堂大渊国的摄政王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只有战场上的血腥气才能抚平他身体里的燥郁。 她当时没有在意,甚至暗戳戳的想,他本来就是个疯子,偏执固执的疯子! 可现在才明白,他所谓的疯跟她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当年他并非对她失望,有意离开她,而是因为身体里的毒,不得不离开京城……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云倾月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用他的寝衣蹭去自己脸上的泪,闷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死。” 萧景行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嗯,我信你。” 翌日。 云倾月起了个大早,一大早就去了别院。 她迅速的翻着母亲留下的那些医书,想看看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据萧景行所说,他生母喝下的那种毒叫五行毒,五行毒经过母胎的孕育和转化,又会变成一种新的毒,至于这种毒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给它起名字。 先前给萧景行治病的那位神医,费尽心思数年,也只想到了如何压制毒性。 但压制都是有极限的,极限过后,就会面临爆发。 云倾月不敢想象爆发的结果,所以她必须赶在萧景行的毒恶化之前,配制出解药。 然而,看了整整一天医书。 又将脑子里这些年研习过的医术翻来覆去想了数遍,也没有想出可以解毒的方子。 正苦恼着,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林嬷嬷来了。” 云倾月一愣。 蒋玉华的奶娘? 因为昨晚的事,她倒是把蒋玉华给忘了。 想来她昨晚喝了药,又用了她开的药方洗身子,今天应该会好许多。 云倾月从书堆里起身,“让她进来。” 春桃过去,领着林嬷嬷进了门。 不料刚进门,林嬷嬷就将一包药渣扔到她的脸上,骂道:“你这刁钻害人的庸医!赔我小姐的命来!” 第22章 看到一只蚊子 云倾月一怔。 春桃怒声道:“你干什么?” 她连忙走上前来,替云倾月拂掉身上的药渣,“小姐,你没事吧?” 云倾月摇了摇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林嬷嬷这么生气。” 林嬷嬷冷笑,“发生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家小姐的病若是找到好大夫还有得治,可昨晚喝了你开的一副汤药,又用了你给的药方洗身子,半夜就发起了高热,之前的病也更严重了,你说你不是庸医是什么?” “我老婆子就不该信你,把你带去府上,是我害了小姐啊!” 林嬷嬷放声大哭起来。 云倾月皱眉。 蒋玉华没好,还更严重了? 这怎么可能?! 虽然她的行医经验不多,但医学功底打得很扎实,而且蒋玉华的病严格来说不算什么棘手的毛病,前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没有女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方便让男大夫瞧那种病。 云倾月没有多纠结,直接道:“带我去看看。” 林嬷嬷愤然道:“你还要去害我家小姐?” 云倾月冷笑,“我要害你家小姐昨天就害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家小姐既然是吃了我的药出的问题,那我自然应该去看看,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别人吗?” 林嬷嬷一怔,想想也是。 先不说目前找不到别的女大夫,就说是她的药出了问题,那也应该先让她看看。 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 马车直达左相府门外。 僻静的小院里,蒋玉华躺在床上,形销骨立。 因为高热,她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云倾月走过去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下体温,然后便开了柴胡,金银花,黄连,桂枝等药让人拿下去煎了,又吩咐另一个小丫鬟缝一个布袋,去外面装些雪来。 林嬷嬷问:“你这是做什么?” 云倾月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在救你家小姐的命。” 她顿了顿,道:“你家小姐在发烧,柴胡、金银花等物都有退热的效果,积雪可以给她降温,等她的高热退下来了,我们再看别的。” 林嬷嬷一怔,顿时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小丫鬟就煎了药来,用布袋装的积雪也拿过来了,云倾月让人用布袋揉搓她的身上,然后亲自把药给她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蒋玉华的体温果然降下来了。 云倾月又让人拿来药箱,然后把人都赶了出去,放下帘子给蒋玉华做进一步的检查。 查完之后,她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确实是恶化了。 不过不是因为她的药,而是别的原因。 正沉思着,这时,外面传来丫鬟惊慌的声音:“夫人,二小姐,大夫正在里面给小姐诊治,你们不能进去……” “滚开!” 门被人推开,蒋玉燕和蒋家夫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云倾月一怔,眼疾手快的替蒋玉华盖好被子,随后她起身,蓦然就看见了蒋玉燕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心,顿时狠狠一震! 蒋玉燕…… 前世将她关进狗圈里,欺负她嘲笑她,将她当成一个玩具般戏耍捉弄。 而今,她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蒋玉燕道:“你就是那个骗子?” 云倾月冷漠的问她:“骗子问谁?” “骗子问你……”蒋玉燕猛然反应过来,怒喝道:“贱人!你敢耍我?”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却不是落在云倾月的脸上,而是落在蒋玉燕的脸上。 云倾月指了指自己的掌心,“抱歉,看到一只蚊子。” 蒋玉燕怒道:“你胡说!大冬天哪儿来的蚊子?” 这时,身后有虚弱的声音传来。 “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蒋玉华已经醒了,正挣扎着坐起来。 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蒋夫人道:“玉华,你别怪我多管闲事,这世界上的骗子就是多,一不小心就把你给骗了,我这是关心你,才想着带人把她赶出去。” 蒋玉华虚弱的道:“她不是骗子,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蒋玉燕冷笑道:“她不是骗子谁是骗子?我当你真从哪儿找来一个神医呢,结果是个不入流的女医,不入流的小娼妇治不入流的大娼妇,所以治不好,你真是活该。” 啪——! 又是一个巴掌。 云倾月揉了揉打痛的掌心。 “抱歉,又有一个蚊子。” 蒋玉燕气得跳脚,“贱人!给你脸了是不是?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本小姐!来人,把她拖出去!本小姐今日要弄死她!” 十数个家丁立马从外面冲进来,蒋玉华见状,急声道:“住手!你们今日敢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玉燕,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你污言秽语骂我也就算了,为何要骂柳大夫?她是不是骗子我自会分辨,还是说一定要等我死了,你们才甘心?” 蒋玉燕怒极。 蒋夫人道:“这话就说岔了,我们是为你好,哪里会让你死呢?” “你不要被小人蒙蔽了眼睛,到时候别说名声损毁,小心连命都不保。” 她说完,就命人抓住云倾月。 云倾月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国公府世子到,国公府世子夫人到。” 众人一怔,只见几道身影从外面进来,为首的正是蒋玉华的舅舅卫国公世子卫荣以及他的夫人辛氏。 “舅舅……” 蒋玉华双眼含泪。 蒋夫人大惊,“世、世子?你们怎么来了?” 卫荣沉着脸,辛氏走过来一把扶起蒋玉华。 “我们不来,玉华就要被你们苛待死了!” “我听说玉华生了病,你们却不准她看大夫,好不容易请到一个女医你们还要把她赶出去,你们这是做什么?觉得我妹妹死了,你们就能随便苛待她的女儿,还是觉得我卫家无人,可以任人欺负?!” 蒋夫人一震,顿时呐呐。 蒋玉燕不甘的道:“您误会了,我们才不是苛待她,我们是在帮她呢。” “姐姐得了这种病,本就有辱门楣,现在知道的人少还好,等知道的人多了,指不定怎么说她,我们不许她看大夫,也是想保全她的名声。” 第23章 她柳听和我云倾月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云倾月顿时讽刺的笑起来。 “二小姐还真是悲天悯人,人都病得快要死了,你还在纠结她的名声,难道名声比性命还重要?” 卫荣转头看向她。 “你就是那个女大夫?” 云倾月微微福身。 “听说玉华的病之所以恶化,就是拜你所赐?” 云倾月还没来得及说话,蒋玉燕就急急的道:“对,就是她!您不知道,昨晚姐姐本来好好的,结果喝了这人开的药就开始出血,半夜还发起了高烧,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姐姐可能就没命了。” 卫荣目光炯炯的看着云倾月。 没有偏听偏信,却也目光存疑。 “既然出来行医,为什么还戴帷帽?把帽子摘下来!” 云倾月心里“咯噔”一声。 春桃见状,连忙上前。 “启禀世子,我家小……大夫以前遇过火灾,毁了容,怕玷污世子慧眼才戴了帷帽,还请世子见谅。” 卫荣冷笑。 “本世子虽住在京中,可年轻时也曾带兵打过仗,什么样的面貌没见过?你既然给玉华治病,又不以真面目示人,若将来玉华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找谁追责?还是把帽子摘了吧!” 春桃:“……” 云倾月叹了口气。 她暗道一声幸好,今早出门前换了装扮。 云倾月不会什么高深的易容术,但要在脸上做几块疤痕还是很简单的。 因此她将帷帽掀开,露出的就是一张面容可怖的脸,丑陋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下方,恶心又恐怖。 众人一惊,蒋玉燕甚至叫了一声,露出厌恶的神情。 云倾月叹道:“抱歉,吓到大家了。” 她将帷帽戴上。 这一次,卫荣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蒋玉华,问道:“对于玉华的病,你有什么解释?” 云倾月淡声道:“病分多种,药材的效果也有快慢,蒋小姐昨晚高热,委实不是在下的药有问题,而是昨日检查时受了风寒,至于出血……” 她顿了顿,沉声道:“难道蒋小姐之前就没有出过血吗?” 众人再次一愣。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 可蒋玉燕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说受寒就受寒?万一不是呢?谁知道你有没有包藏祸心,想要害我姐姐!” 云倾月冷笑,讽刺的看着她。 “二小姐这么关心玉华小姐,怎么刚才还口口声声的骂她娼妇?” “病了这么久也不见你们去请大夫,别说什么男女大妨,人都要死了还讲什么大防?即使治好了去庙里当姑子,也比死在这里强不是吗?” “你!” 蒋玉燕大怒。 蒋夫人及时制止了她。 她朝着卫荣的背影使了个眼色,这才道:“你说得是,既然如此,那玉华就交给你照顾了,只是她毕竟是我们蒋家的大小姐,若你治得好还好说,若治不好,是不是也该给我们蒋家一个交待?” 蒋玉燕立马明白过来,附和道:“对!你要是治不好,就给我姐姐赔命。” 春桃气得不行。 世上哪儿有这样的? 大夫上门治病,治不治得好那都在情理之中,什么时候还要搭上性命了? 云倾月却道:“行。” 蒋玉华一惊,就想阻止,卫荣却沉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两家仗势欺人。” 云倾月淡淡一笑,抬手从桌上拿起笔,写了一张生死状。 “世子觉得这样如何?” 卫荣一怔。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欣赏。 “很好。” “那我现在可以下去准备,为蒋小姐治病了吗?” “可以。” 云倾月带着春桃下去。 春桃急声道:“小姐,您怎么能签那种东西?要是蒋小姐真的治不好,咱们岂不是要给她抵命?” 云倾月笑道:“柳听签的东西,与我云倾月有何关系?” 春桃:“???” 对哦,小姐说得是。 她现在柳听,不是云倾月,如果真的治不好,那就恢复她摄政王妃的身份不就行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春桃一下子高兴起来。 云倾月的想法却不同。 她之所以签那张生死状,不是真的想给蒋玉华抵命,只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蒋玉华的病,有蹊跷。 昨晚突然严重,应该是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至于是什么手脚,她目前还不清楚,有待查验。 想到这里,她低声对春桃道:“你帮我去办件事。” 她低头耳语了几句。 春桃点头,两人走至一个无人的角落,她这才离开。 云倾月从药箱里拿了些东西。 拿完东西后,她回到蒋玉华的房间,此时卫荣和蒋夫人等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李嬷嬷并两个丫鬟和世子夫人辛氏。 辛氏看到她,温和的笑了笑。 “柳大夫,辛苦你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夫人,您也要出去。” 辛氏一愣。 “我是女子,又是玉华的舅妈,我留在这里不好吗?既能照顾她也能顺便替你搭把手。” 云倾月看向蒋玉华。 “蒋小姐,你希望你舅妈在这里吗?” 蒋玉华一愣,接收到云倾月的眼神,连忙道:“舅妈,你先出去吧,柳大夫要给我检查……” 她说着,脸爬上一抹绯红。 辛氏见状就明白了什么,无奈点头。 “行,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转身出去了。 等她走后,云倾月又遣散两个小丫鬟,这才道:“蒋小姐,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蒋玉华愣怔的看着她。 “什么猜测?” 云倾月道:“你没有接触过外男,却又得了这种‘脏病’,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你在撒谎,第二就是有人在陷害你,故意给你穿了那种衣物,致使你染上这种病。” 话音落,春桃走了进来。 “小姐,拿来了。” 她抱着一大摞衣服进来,放在桌上,又折回去将门栓好。 云倾月看着那满桌的衣服,沉声道:“蒋小姐,我特意让春桃锁了门,又将外人全都遣散出去,就是不想让人听见。” “今日的事于我而言是性命之争,于你而言也是,所以我希望你能仔细分辨,这……到底是你穿的衣服吗?” 第24章 吃人的府中活下去 只见桌子上,红橙黄绿青蓝紫……摆满了不同颜色的亵衣。 有些亵衣上面绣着大红的牡丹,亵裤也多以艳色丝绸为主,看着就令人遐想。 蒋玉华的脸红了红,摇头,“不、不是,我没穿这种衣服……” “可这些都是从你的箱子里发现的。” “什么?” 蒋玉华惊讶。 云倾月又将一件亵衣挑起来,放到她的面前让她闻了闻。 “闻到一股怪味没有?” 蒋玉华点了点头。 “有,这不是冬日晾晒出来的霉味吗?怎么了?” 云倾月一愣,似笑非笑。 “霉味?所以你平常穿的衣物也有这种味道?” 蒋玉华犹豫了下,点头。 “入冬以后久不见太阳,母亲那边又克扣例银,连取暖的炭火都没有,更别提烘干衣物,所以我的衣服通常都是在院子里晾干的。” “但最近天气冷,早晚又有露水,有时候晾晒几天都不一定干,时间长了就会生出些霉味,我们都没在意,怎么了?” 云倾月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蒋小姐,你被人害了。” 云倾月说出自己的猜想。 桌子上的这些衣物,蒋玉华没有见过,因为这些衣物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取自烟花之地,还是那些身患重病的烟花女子所穿。 那些人特意将衣物放进她的柜子里,与她平日所穿的亵衣混和在一些,让细菌传染,更有甚者,直接将半新的衣物熨烫成新的给她穿,时间一久,蒋玉华又怎么可能不染病? 蒋玉华“哇”的一声吐出来。 春桃也满脸震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又怎么会想出这么丧尽天良、刁钻恐怖的法子?! 她惨白着脸看着云倾月。 “难怪大家都说蒋小姐作风不检,年纪轻轻还未出阁就染上了这种病,是有人想坏她的名声?!” 云倾月冷声道:“何止是坏她名声,是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世道女子向来艰难,在男女大防上尤甚,对方想尽办法让她染上这种病,不仅是要让她被万人唾骂,还要她到死都背着一个水性扬花、人尽可夫的罪名,生不能归家,死不入祖坟,简直比杀人诛心还令人可恨!” 蒋玉华的眼泪滚滚落下来。 她握紧了床塌边缘,愤恨的道:“是谁?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云倾月的眉宇轻轻皱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不好说。 “你的贴身衣物都由谁保管?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蒋玉华瞳孔一震。 是她? “但这段时间我还是建议你先什么都不要做,你的身体还没好,这府中的内院说到底还是夫人说了算,你的舅舅舅母也未必能天天守在你身边。” “我会回去拿些干净的衣物过来,连着你的生活用品都换一遍,这些东西我会分几次带给你,你别告诉别人,也别让别人发现。” 蒋玉华惊诧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云倾月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帮她,自然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再加上前世她和蒋玉华都落得个被人迫害、凄惨而死,重生后再见到她,就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云倾月没有多说什么,收好药箱,道:“药你还是先用着,东西我呆会儿让人以别的名义送进来。” 她顿了顿,忽然问:“你有信得过的婢女吧?” 蒋玉华道:“有。” “那就行,让她接收,记得千万别打草惊蛇。” “好,我明白了。” 出了房间,云倾月又在外面看到了卫国公世子卫荣。 他看着云倾月,问了一些情况,云倾月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蒋玉华生病的原因。 卫荣皱起眉头,显然对外甥女生了这种病也觉得面上无光,遂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云倾月离开,因为是坐林嬷嬷的马车过来的,所以回去只能步行。 走在路上,春桃忍不住道:“小姐,蒋姑娘也太可怜了,她才十八岁,还没说亲就被人害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 云倾月淡淡的道:“也许她该想的不是嫁人,而是如何在这吃人的府上活下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马蹄疾行的声音,云倾月回头一看,面露惊喜。 “景行?!” 萧景行从车上伸出手,“上来。” 云倾月握住他的手,一把就跃了上去,春桃自然是坐在了车辕上,和巫却一起。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云倾月好奇的问。 萧景行将炉子上烧热的水倒进盆里,递给她,“洗了。” 云倾月连忙接过去洗脸。 就着她洗脸的功夫,男人才淡声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云倾月:“……” 好端端的,干嘛说得这么恐怖! 她洗完脸,又接过萧景行递来的巾子将水擦干净,露出那张天然漂亮的脸蛋,笑道:“我还以为我能瞒过所有人呢。” 萧景行牵了牵唇角。 “为什么易容?还把自己画得那么丑。” 云倾月解释:“我这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你不是麻烦。” 她微微一愣,看出男人认真的神色,不由心头一暖。 凑过去,就在萧景行的脸上亲了一口。 “有你这句话,就算再画丑一点我也值得。” 男人的目光却骤然变得幽暗。 温软的触觉让他想起上次那个温暖的午后,女人趴在他的胸口,一点一点的替他纾解…… 他的喉结不由滚了滚。 “月儿……” 萧景行伸手,示意她过来。 云倾月愣了愣,顺从的靠过去,“怎么了?” 男人的鼻息落在她的颈侧,头埋在她的发间,低声问:“今天有没有少怕我一点?” 云倾月:“……” 她的心思转得极快,很快就想到了某个可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额……王爷。” “是不是比昨天要少怕一些?每天少怕一些,过几天我们就能圆房了。” 他说着,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第25章 本王成全了他 云倾月连忙按住他的手。 非是她不愿,而是这男人在那方面是什么德行她很清楚,若真的让他在马车里得逞,说不定会食髓知味。 “王爷,我……” 云倾月正想找个理由推脱,这时,马车却忽然停下,外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侄儿求见皇叔!求皇叔收回成命!” 是萧泽! 云倾月脸色一变。 身后,萧景行的动作顿住,周身的气压瞬间变得很低。 云倾月极有求生欲的解释:“不是我,我不知道他在这里。” 萧景行睐了她一眼。 紧接着,就将她松开,命令巫却掀开帘子。 马车外。 萧泽笔直的跪在地上,沉声道:“昨日侄儿已经见过了父皇,父皇说只要皇叔松口,他可以召回圣旨。”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他。 “你为何不愿成亲?是对王妃的妹妹有什么不满?还是觉得堂堂将军府的女儿配不上你?” 萧泽一滞。 他当然这么想。 如果是将军府的嫡女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养女。 他堂堂四皇子,怎么能娶一个养女当正妃?这对他的未来没有半点好处。 想到这里,他看向云倾月。 “侄儿不敢,只是侄儿已经有心悦之人,暂时不打算娶妻,还请皇叔成全。”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寂静。 静得仿佛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萧景行搂着云倾月的手缓缓收紧,半响,才讽刺道:“不知你心悦的人是谁?说出来给本王听听,本王也好替你做主。” 萧泽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目光却一直盯着云倾月。 他在赌。 赌云倾月对他的感情。 萧景行性格乖张,向来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但偏偏在云倾月这件事情上栽得很深。 只要云倾月站在他这边,萧景行就算再怒,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为只要他动了他,云倾月就会寻死觅活,轻则受伤,重则自寻短见。 而他今天的行为,无非就是向云倾月证明,他跟云倾柔没有私情。 瞧,我都为你不顾危险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原谅我吗? 还不乖乖的站在我这边,为我求情,替我卖命? 然而。 云倾月忽然笑了一声。 她握住萧景行的手。 “王爷,既然四皇子不愿意娶我妹妹,那就不娶好了,谁让我妹妹没那个福气,讨不了四皇子的欢心呢?” “只是我妹妹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小姐,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莫名其妙就被人退了婚,说出去知道的人是四皇子痴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妹妹有什么毛病。” “既然如此,那就让四皇子出家好了,这样一来我妹妹的名声保住了,也能成全四皇子的一片痴情,是不是?” 萧泽脸色一白。 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这、这怎么回事? 她怎么敢这么说?! 萧景行也挑了挑眉,笑道:“月儿的提议深得本王心意。” 他吩咐道:“派人去告诉皇上,四皇子不愿意成亲,自求出家,本王成全了他。” “是。” 巫却作势要去。 萧泽连忙道:“等等!” “我何时说要出家?皇叔,你这般咄咄逼人,可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砰——! 话音刚落,萧景行一挥手,萧泽的身子就重重飞了出去。 他倒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萧景行冷冷的看着他。 “还从未有人敢跟本王这样说话!” 萧泽反应过来,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是他冲动了! 云倾月的态度让他怒极攻心,竟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发起怒来有多可怕。 他连忙爬起身,跪着道:“皇叔恕罪,是侄儿冒犯了,但侄儿真的……” “巫却!” 萧景行打断道:“本王记得下个月初二就是好日子,宜嫁娶,是不是?” 巫却一愣。 他又不是钦天监的官员,他怎么知道哪天宜嫁娶? 不过王爷这么问,那就是。 巫却沉声道:“是。” “写封折子上去,就说四皇子和云二小姐的婚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下个月初二。” “是。” 马车扬长而去。 萧泽跪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他求情求了半天,不仅没能求到自己想要的,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下个月初二成婚,那不是距离现在就仅剩短短几日? 萧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疯狂又讽刺。 这时,他的心腹阿福走了过来,“四皇子……” “去给我查!” 萧泽一把揪住阿福的衣领,眼球突出,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血色,恶狠狠的道:“去查云倾月!查查她最近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帮他,好像也不再喜欢他。 面对他要娶云倾柔这件事情,她竟然如此淡定,甚至还主动撮合。 难道是她变了?变得偏向萧景行,不再心悦他了?! 不、不可能。 从六岁到十八岁,整整十二年!当云倾月还是个屁大点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时就喜欢跟在他的身后,每一次甜甜的叫他泽哥哥,都被他用力甩开,那时候她都没有放弃…… 现在,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对,一定是! 萧泽失魂落魄的离开。 这边,将军府。 云倾柔听说萧泽去拦萧景行车驾,惊得打翻了一盒胭脂。 “什么?他宁愿去拦摄政王的车驾也不愿意娶我?” 婢女烟儿低着头,“是,但小姐您别生气……” “混账!” 云倾柔直接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拂了下去,怒声道:“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蹋我?就因为我是个养女吗?就因为我没有云倾月那样的身世、没有她的长相和才华,我就活该被人践踏,活该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吗?” 烟儿像是被吓到了,震惊的道:“小姐,您别这么说……您的才华远胜过大小姐……” 云倾柔一滞。 她猛然反应过来。 对,在身世和相貌上她或许不如云倾月,但才华绝对没有。 所以,她还有希望。 云倾柔收起情绪,沉声道:“烟儿,你去替我办件事……” 第26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倾柔这边愤怒不已,另一边,蒋玉燕也听说了萧泽当街拦驾的事。 她顿时大怒。 “四皇子心悦的人明明是我,就凭她云倾柔也想当四皇子妃?简直做梦!” 婢女讨好的道:“听说是摄政王妃向摄政王提议,摄政王才向皇上进谏的,如今圣旨已下,只怕四皇子不想娶也没办法。” 蒋玉燕的眼眸阴鸷下来。 “云—倾—月!呵,我早晚让她不得好死!” 她吩咐婢女:“去替我传信,就说我要见四皇子。” “是。” 翌日。 萧泽鬼鬼祟祟的来到左相府。 左相府后面有几处偏僻废弃的小院,蒋玉燕一看到他,顿时激动的迎上去。 “泽哥哥……” “玉燕。” 萧泽一把将她搂住。 原来萧泽不仅仅是追求云倾月,暗中也勾搭了蒋玉燕,两人甚至已经发展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 他是四皇子,将来注定要三妻四妾,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 蒋玉燕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心疼的落下泪来。 “泽哥哥,你的手……疼吗?” 萧泽勉强笑了笑。 “不疼,看到你我就什么都不疼了。” 蒋玉燕被他这句话羞红了脸,随即又恨恨的道:“都怪云倾月那个贱人!她心悦你不成就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来折磨你,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人?” 萧泽的目光闪了闪。 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而是告诉蒋玉燕,云倾月倒贴他不成对他因爱生恨,唆使摄政王砍了他的手指。 萧泽低声道:“你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她,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拒绝她的方式应该再委婉一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她说话!泽哥哥,你就是太善良了!” 萧泽连忙哄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帮她说话了,只是……”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父皇下旨为我和云倾柔赐婚,眼看距离下个月初二就只剩下六天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玉燕,你能不能帮帮我?” 蒋玉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泽哥哥你放心吧,婚礼不会顺利举行的。” 萧泽诧异,“你已经有办法了?” 蒋玉燕冷笑。 “当然,大婚嘛……自然要新郎与新娘同在,但倘若新娘在婚礼之前失踪了呢?皇上还会让婚礼如期举行吗?” 萧泽一怔,顿时明白过来,满意的笑起来。 “还是你聪明,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嗯,你放心吧,玉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搂在一起,亲热起来。 这时,却有脚步声经过。 两人都惊了下,连忙藏到一片竹林后面,只见不远处,林嬷嬷带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女子作丫鬟打扮,微低着脸看不清长相,另外一个女子戴着帷帽,也不认识,只是身影有些眼熟。 萧泽好奇的问:“她们是谁?” 蒋玉燕不屑的看了一眼清竹院,“那边请的大夫,说是能治好她的病。”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由冷嗤。 母亲派人做了那么多手脚,这病要是能被治好,那就怪了。 萧泽的目光微闪了闪,蒋府的这些事他也听说过几分,甚至暗中搜集了一些证据,作为以后拿捏蒋家人的把柄。 可此刻,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抱住蒋玉燕就是一顿亲热,低声道:“玉燕,泽哥哥想死你了。” 蒋玉燕娇喘起来,“嗯……泽哥哥……” 清竹园内。 云倾月将藏在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蒋玉华的婢女,“昨天我派人送过来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吧?” 蒋玉华点头,“收到了,昨晚已经换上了。” 说着,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里衣。 云倾月点了点头,“她们虽然想出这种毒计害你,却也不敢做得太嚣张,再加上我们在暗她们在明,所以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应该不会再中招。” “这段时间,你要做的就是捉贼捉赃,等抓到了幕后元凶,你这个‘病’才算真正好起来了。” 蒋玉华连连点头。 云倾月又给她开了几副药,还施了几针,这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云倾月每日都上门替她诊治,蒋玉华的气色逐渐好起来,身上的病症也慢慢消失,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奕奕。 但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在脸上扑了些白粉,每天换下去的衣服也会带着血,实际上是云倾月带给她的鸡血。 五日后,蒋玉华彻底痊愈。 在得知自己痊愈的那一刹那,饶是心志再坚定,蒋玉华还是忍不住激动的落下泪来。 “我真的好了吗?以后都不会再复发了?” “嗯。”云倾月笑着点头,“只要注意卫生,不再接触感染源,以后就不会再复发了。” “谢谢你。”蒋玉华拉住她的手,诚恳的道:“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倾月笑了笑,没有阻止她的感激。 她转而问:“凶手是谁,查出来了吗?” 蒋玉华点头,目光中露出一抹冰冷。 “是魏婉莹!” 魏婉莹,现任左相夫人,也就是上次意图将她赶出去的蒋夫人。 据说她早年间也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后来家中犯事,被迫流落青楼,几年后被左相看中,带回府中做妾,后来蒋玉华的生母也就是左相的原配夫人因病去世,魏婉莹就顺理成章的上位,成了继室。 云倾月点了点头,“她在青楼呆过,会想出这种法子不稀奇。” 顿了顿,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蒋玉华微微垂眸。 她微抿着唇,凄苦的神色中却带着一抹刚毅。 “我爹不会站在我这边,我只抓住了她身边的丫鬟,即便拿着丫鬟的口供也不一定能扳倒她,最后很可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倾月认同。 魏婉莹毕竟是左相府的夫人,无论是因为偏心,还是为了左相府的名声,左相都不会允许这件事传出去。 蒋玉华冷笑起来。 “可不揭露她的罪行就无法复仇了吗?也不一定,这世上还有另一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7章 生米煮成熟饭 话音落,一片指甲应声断裂,鲜血汩汩涌出。 丫鬟吓了一跳,尖叫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她急急的上前替蒋玉华包扎,蒋玉华愣了一下,神情缓和下来。 “我没事。” 她拂开丫鬟的手,自己用一块巾子将断甲处裹住了,随后看向云倾月,“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谢谢你。” 云倾月宛尔,心里却想说不用谢,蒋姐姐。 就在刚才,蒋玉华指甲断裂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那是她八岁以前的记忆。 八岁那年,她发了一场高烧,病了整整两个月,醒来后就将以前的记忆全部忘了。 现在想来,她才发现她早就认识蒋玉华。 小时候,当她还是个豆丁大的小丫头时,左相的原配夫人还没有去世,因为她的亲娘与蒋夫人有旧交,所以蒋夫人会经常让蒋玉华过来和她一起玩儿。 云倾月人小胆子大,总是会想出一些刁钻古怪的法子,蒋玉华就在旁边让她注意小心,明明只比她大了半岁,却像个大姐姐一样,嘱咐她的安全。 现在想来,云倾月还是有些暖心。 蒋玉华看着她,忽然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总想起一位故人。” 云倾月挑眉,诧异的道:“谁?” 蒋玉华像是想起什么,有片刻的失神,紧接着失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她都不记得我,我也无意再去攀交,又何必再提。” 说话音,神情不掩失落。 云倾月的目光却闪了闪,“既然是幼时好友,又谈什么攀交?蒋姐姐这话见外了。” 蒋玉华一震! 就见云倾月摘下帷帽,又用湿帕子擦去脸上的伤痕,露出那张倾国绝色的脸。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月儿?” 云倾月笑道:“是我。” “玉华参见摄政王妃。” 蒋玉华连忙跪下,云倾月眼疾手快的扶起她,“蒋姐姐,既然都已经叫我月儿了,又何必做这些?” 蒋玉华心情复杂。 在不知道柳听就是云倾月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即便她的记忆里只有小时候的云倾月,却也觉得两人的步伐举止有些相似。 如今真相揭开,心中除了复杂难言外,竟然还有一丝丝感动。 “月儿,我……” 她顿了一下,才试探性的问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云倾月笑道:“当然,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叫我月儿吗?为何长大后反倒生分了。” 蒋玉华尴尬的笑笑。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当然不同。 先不提她是摄政王妃,就说自从八岁那年,云倾月大病一场过后,就把她忘了,两府渐渐疏远,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她自然不敢再随便叫。 见云倾月态度温和,她也松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伯母精通医术,你必定也会学医,只是这世道女医艰难,你现在又贵为摄政王妃,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云倾月见她开口没说别的,而是先关心起她的前途,不由满意。 蒋姐姐还是那个蒋姐姐,一如既往的喜欢替她操心。 她笑道:“若我不从医,你今天如何能好得起来?” 蒋玉华:“……” 云倾月:“一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能换来无数个人的平安,那就值得。” 蒋玉华顿时红了眼眶。 是啊,若没有月儿的相助,她现在都还躺在病榻上,说不定只能看着病情渐渐恶化,直到病死。 她重重点头。 “你说得对,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支持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我,蒋姐姐义不容辞。” 云倾月笑道:“那就先谢过蒋姐姐了。” 这天中午,云倾月难得留在了蒋府用饭。 幼时好友相聚,总有说不完的话,即便中间隔了整整十年。 离开蒋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 云倾月坐在马车上,一片轻松。 虽然她没有告诉蒋姐姐重生的事,但中间这么多年的事,也够两人说了。 最主要的是,她从小没了母亲,哥哥们和父亲都是男人,有很多闺房话不方便说。 至于苏姨……她那个人和善有余,亲近不足,总觉得跟在爹身边怪怪的,不像继室夫人,倒像个丫鬟或者小妾,对她和父亲,都是一副恭敬有礼的样子,云倾月也生不起跟她亲近的心思。 上辈子,她的身边没有女性朋友,所以只将云倾柔当成亲姐妹,什么心事都跟她说。 结果被她害得一无所有,落魄惨死! 云倾月掀开帘子,看向车窗外。 春桃坐在车辕上笑道:“小姐,今天冬至,护城河上在放河灯呢!摄政王特意在香满楼订了位置,说要带咱们好好逛逛,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云倾月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不早了,便点头。 “嗯,过去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云倾柔也听说了萧景行约云倾月去香满楼的事。 她顿时激动的站起来,“烟儿,快!给我换衣服。” 烟儿立马进来,替她换了一身和云倾月一模一样的外衣,低声道:“二小姐,后天就是您和四皇子的大婚之日了,今晚您一定要得手,否则再想嫁给摄政王可就难了。” 云倾柔点头,“我当然知道。” 今晚,就是她的最后一博。 五天前,她吩咐烟儿去替她打探消息,只要能抓到萧景行独自一人的时机,她就有办法将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就算萧景行不想认也没有办法。 即便只能当个摄政王府的侧妃,也比当皇子的正妃强。 这样想着,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看向烟儿,“我这样像吗?” 烟儿重重点头,“嗯,像!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您就是大小姐呢。” 云倾柔松了口气。 她不由得意的想,今晚过后,她就是萧景行的人,即便刚开始是侧妃,可只要她肯努力筹谋,将来正妃,甚至是皇后之位……也不一定不是她的! 这样想着,她便收起东西,乘坐马车出门了。 第28章 云倾月出事 而另一边,蒋府。 下人匆匆来报,说云倾柔出门了。 蒋玉燕把玩着手上的鼻烟壶,冷笑道:“她总算出门了。” 这几天,她其实一直派人盯着云倾柔。 就是为了能在大婚之前,找到机会将她掳走。 只要她不见了,后天的婚礼就无法进行,到时候萧泽就能以新娘子失踪为由取消婚约,即便皇上也无法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对下人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是。” * 云倾月乘坐马车来到东大街。 香满楼就坐落在东大街的街尾,靠着护城河,从楼上就能看到护城河中的盛况。 春桃一脸喜意。 “王妃,您说王爷今晚会带我们去哪里转转?会不会出城?我还没出过城呢,不知道城外是不是和城内一样繁华。” 云倾月不由翘起唇角。 是啊,自从重生过后,她也没有出过城呢。 虽然她知道,城外不如城内繁华,但郊野风光自然也有一番趣味。 更何况无论摄政王府还是云家都在郊外有很多田庄,就算出去的时间晚了,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云倾月满心期待。 “吁——!你们什么人?”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车夫的声音。 紧接着,就只听“噗”的一声,尖刀入腹,鲜血四溅开来。 春桃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挡在云倾月的身前,却被冲进来的一个蒙面歹徒一掌拍晕了,他冷冷的看向云倾月,问道:“你姓云?” 云倾月脸色发白,指间的银针在刀锋架上她脖子的那一刻,果断的收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下一秒,就见匪徒抬手劈来,她只觉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香满楼。 萧景行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等着云倾月。 巫却从外面进来,笑道:“王爷,我刚才出去打听了,说王妃已经离开了蒋府,估计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嗯。” 萧景行应声。 他看着窗外的护城河,只见河道上灯光点点,无数百姓将这一年的愿望写进灯船内,希望河神娘娘能将他们的愿望给上报天神。 巫却也看到了,搓着手笑道:“幸好今年雪下得晚,河上没有结冰,否则这灯船只怕还不好放。” 萧景行淡淡的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 “嗯!” 巫却重重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神采奕奕。 “您放心吧,今晚您要和王妃去庄子上住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等着您给王妃一个惊喜呢。” 萧景行淡淡翘起嘴角。 巫却很快出去。 包厢里很空,桌子前面是一扇屏风,屏风下方的矮几上燃着一个炉子,炉子里有熏香袅袅燃烧起来。 萧景行觉得今天这个熏香有些怪。 味道谈不上好闻,却莫名让人的心情有些燥动。 他想,大概是他太久没有这么雀跃过了,想到今晚要和云倾月去郊外住,夜半更深,又是不熟悉的地方,那个小丫头一定会有些怕,怕了就只能跟在他身边,到时…… 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愉悦的笑意。 终于,门开了。 穿着藕荷色纱裙,外罩狐毛披风的女人走了进来。 萧景行抬眸看去,目光却生出几分迷离。 只觉今天的月儿好像有些胖了,还是因为他刚才等得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导致生了醉意,这才在看人时有了重影。 “王爷。” 云倾柔在萧景行的身旁坐下。 萧景行听到熟悉的声音,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云倾月那张脸,微红着脸笑着凑过去,“月儿,你来了。” “王爷醉了,妾身扶王爷去塌上休息。” 女人说着,就将他扶起来。 却在她握住萧景行手臂的时候,男人一怔,猛然觉不对。 妾身? 云倾月从不会这样自称。 她嚣张、跋扈、古灵精怪,骨子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自傲,哪怕面对他这个作为丈夫的摄政王,也难得服软。 她不是月儿! 念头闪过萧景行脑海的一瞬间,他陡然出手,一把将人推开,紧接着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在云倾柔尖叫的痛呼声中,思维瞬间清明,看清了她的脸。 云倾柔! “怎么是你?”萧景行脸色大变,“月儿呢?” 云倾柔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王爷,我的手……” 萧景行非但没放,还反手一拧,只听“咔擦”一声,云倾柔只觉一股尖锐 的痛楚传来,手腕立刻脱臼。 萧景行冷冷的道:“你还可以继续拖延,看是本王难受还是你难受!” 云倾柔痛得眼泪滚出来,脸色一片煞白。 “王爷,柔儿只是路过这里,偶然见到王爷就过来打招呼,柔儿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穿着本王王妃的衣服过来打招呼?你当本王那么好骗?!” 他说着,嫌恶的将她扔在地上。 云倾柔立马握住手腕。 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那个迷香是她提前吩咐人点上的,明明说效果很好,等闲人若是没有提前吃解药,绝对会中招。 事实上,刚才萧景行也的确中招了,她差一点就要得逞…… 他怎么会突然清醒过来?! 不等她解释,这时,一道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跑进来。 “摄政王!摄政王不好了,小姐她……” 是春桃! 萧景行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月儿她怎么了?” 春桃身上还有伤,却强撑着一口气道:“小姐她出事了!” 说完,就晕了过去。 * 长街上。 大渊朝和平十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实行过宵禁,却在今天冬至这样的时节,官府突然发文,实施宵禁。 萧景行骑着马走在长街上,带着人到处搜寻。 王府的所有侍卫和府兵都出动了,甚至连京中的玄策军,也被派出城去寻找,一旦发现王妃的影子,立马上报。 春桃在传完消息以后就晕过去了,据大夫检查,身上发现了两条刀伤,脖子上还有一处伤痕,应该是歹徒留下的。 而根据街上查到的目击证人所说,云倾月的马车是被一群蒙面歹徒所挟持,那群人架着马车去了乌衣巷,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乌衣巷! 萧景行面色发寒。 第29章 她死了,你陪葬! 乌衣巷并不是一条巷子,而是一片流民聚居地的统称。 这里污秽、脏乱,每天都发生着各种无法见光的交易,简直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萧景行派人将整个乌衣巷都搜查了一圈儿,却没什么结果。 巫却过来禀报道:“王爷,各处城门也派人询问过了,没有看到王妃出城,也没看到可疑的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还在城中! 至于活着还是死了……萧景行不敢想。 王府内。 云倾柔已经被带了回来。 此刻不仅是萧景行慌乱,她也很慌。 她只是派人跟踪萧景行,想趁乱给他下药,爬上他的床,完全没想到云倾月会失踪。 饶是她再胆大,也知道云倾月是萧景行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还指望着能打动萧景行,让她做萧景行的侧妃呢。 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眼力的去动云倾月?! 是谁? 到底是谁坏了她的计划?! 正想着,门忽然被人推开。 萧景行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自己心悦的男人,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此刻再见到,云倾柔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王、王爷……” 话未出口,脖子猛得被人掐住。 云倾柔的双手被绑着,身子被硬生生的举了起来。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她,幽寒的眸子像在看一个死人。 窒息的感觉伴随着死亡的恐惧扑面袭来,云倾月张圆了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他要杀了她?! 然而。 就在她即将窒息,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时候,脖子上的手猛然松开。 云倾柔跌落在地。 “咳咳……咳……” 她捂着疼痛的脖子,泪流满面。 “王爷,我错了,我不该点迷香勾引你,更不该破坏你和姐姐的约会,我只是太心悦王爷了,想要在婚前最后见王爷一面,是我错了,是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求王爷饶了我……” 死亡的错觉,让云倾柔心里什么爱恋都没有了,只剩下恐惧。 她跪在萧景行的脚边,哭着不停的乞求着,希望他能放过她。 萧景行淡淡垂眸。 声音冷如寒冰。 “我再问你一次,月儿呢?” 云倾柔一僵。 她面色惨白,惶恐的连连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不是我绑架的,我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人绑走了她,我的目标是王爷,只要赶在姐姐之前和王爷上了床,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去绑姐姐呢?这根本不是我做的啊。”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 云倾柔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萧景行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这人动了他最心爱的月儿。 他冷着脸,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近,此刻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不是你做的?所以……你觉得本王的月儿被人掳走,是活该的了?” 云倾柔一窒,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哭着摇头。 “不、不是……姐姐待我一向很好,我当然不希望她有事,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 话音未落,萧景行已经抬手。 眼看那大掌就要落在她的头顶,聚集了磅礴内力的他下一秒就能击碎她的天灵盖。 这时,属下从外面匆匆跑来。 “王爷,有线索了!” 萧景行浑身一僵。 他收起手,像扔一条死狗一样将云倾柔扔在地上,大步往外走去。 “在哪儿?” “蒋府后院。” 萧景行眸光一寒。 立马抬步往外走去,这时,身后却传来云倾柔的声音。 “王爷。” 她颤抖着,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小心翼翼的举起自己的手,很想问既然人在蒋府发现了,那能不能先放她回去。 却因为萧景行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没有勇气问出口。 萧景行冷漠的勾唇。 他沉声道:“若月儿掉了一根汗毛,你、今日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得给她陪葬!” 说完,再没有理会她,大步离开。 云倾柔狠狠一震,委顿在地。 蒋府。 眼看着玄策军将整个蒋府围了起来,蒋玉燕一阵后怕。 幸好。 幸好她早有预见,提前把人弄出去了。 否则一直放在蒋府的别院里,要是被搜出来,那她就完了。 不过很奇怪,被绑走的人是云倾柔,来搜查的却是摄政王的玄策军,这是为什么? 不应该是四皇子或者云府的人吗? 抱着疑惑的心情,她带着笑脸走上前去。 “巫将军。” 萧景行没有出来,坐在外面的马车里。 带着玄策军搜查蒋府的,是巫却。 巫却不认识蒋家二小姐,但看她的穿着,也知道是蒋府的女眷,因此虽然心情不佳,却并没有失礼,抱了抱拳道:“这位小姐,我们家主子正在找人,若有打扰还请见谅,刀剑无眼,若小姐没什么事还是先回房间吧,小心伤了您。” 蒋玉燕一僵。 摄政王找人?还真是萧景行来了? 她悄悄的往府门外看了一眼,看到停在那里的华丽马车,眼眸微微垂了垂。 “没关系。”蒋玉燕笑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是在找什么人啊?今天是冬至,我听说外面都宵禁了,搞得人心惶惶的,好可怕。” 巫却冷冷的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 “丢的是摄政王妃,这样够吗?” 蒋玉燕:“!!!” 什么? 云倾月丢了? 不是云倾柔吗?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过仍旧没有往自己绑错了人的方向去想。 只当是两姐妹一起丢了,不由在心中暗嘲,真是一对倒霉鬼。 等大婚的事情过去,她自然会把云倾柔放回来,至于云倾月去哪儿了,那关她什么事?反倒是清竹园里的那个人,小时候和云倾月有过交情,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但若是她动作一番……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道:“如果是摄政王妃,我倒是有些话想说。” 巫却一愣。 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小姐还真有线索。 于是连忙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王妃丢了非同小可,若真提供出有用的线索,我们王爷自会赏你。” 第30章 谁敢动他的王妃? 蒋玉燕道:“我不知王妃出了何事,但我姐姐小时候与王妃交好,你们既然到此处来寻,想必是有关于王妃的线索了吧?或许你们可以去我姐姐的院子里看看,说不定就在她那儿。” 说着,指了指清竹园的方向。 巫却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微微颔首,巫却这才领着人往清竹园的方向奔去。 蒋玉燕看着他们离开,得意的弯起嘴角。 那个贱人,得了那种病,爹爹却还要为了府中的名誉替她瞒着。 今天她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还怎么瞒! 清竹园。 蒋玉华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闯进来。 她顿时一惊,只见婢女惊慌失措的跑进来,道:“大小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婢女道:“好像是摄政王妃被人当街掳走,有人看到掳人的马车经过了咱们后院,所以摄政王派人来寻。” “什么?!” 月儿被人掳走了?! 蒋玉华又惊又担心,带着婢女走出门去,就看到正带着玄策军在院子里大肆搜索的巫却。 因为是左相府,巫却倒懂得分寸,没有对蒋玉华无礼。 “蒋小姐,摄政王妃失踪,我等奉王爷之令前来搜查,若有惊扰请蒋小姐海涵。” 婢女下意识想要说话,被蒋玉华阻止了。 她低声让开,“将军请便。” 巫却带着人直接进去。 婢女眼看着那么多人搜查她们的小院,急得直扯袖子。 “小姐,怎么办……王妃给我们的那些东西……” “月儿现在都不见了,东西不东西的重要吗?就算被她们发现,我的病已经好了,她们也奈何不了我。” 婢女见状,只能作罢。 没过多久,巫却等人就出来了。 他微微拱手,“蒋小姐,打扰了。” 蒋玉华却担忧的道:“王妃是在何处被人掳走?有人见过贼人的样子吗?既然是经过我们蒋家,那相府左右的几条街有没有找过?城门呢?府中过去几条街就是东华门,你们有派人去找过吗?” 巫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直觉这位姑娘对自家王妃过于关心了,但想到蒋玉燕的话,她们二人是幼时好友,便也了然。 “事关王妃安危,末将不敢多言,蒋小姐若有疑问可等我家王妃回来后再亲自问王妃。” 说完,对士兵们挥了挥手,“撤!” 一群人哗啦啦撤出院子。 蒋玉华见状,也对婢女道:“走,我们跟上去。” 婢女虽然觉得不妥,可蒋玉华拿定了主意,她也不能说什么。 却不料刚走到一半,就遇到过来看热闹的蒋玉燕和左相等人。 左相蒋博今年不过四十岁,身材偏瘦,留着一把长髯,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蒋玉燕一看到蒋玉华,便夸张的道:“唉呀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你得了那种病,会传染,不让你出院子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蒋家大小姐病了? 什么病? 在场的卫兵们不像京中的小姐贵女,有那么多闲心来听八卦,是以根本不知道蒋家发生的事。 蒋博眉目一沉,道:“玉燕。” 蒋玉燕这才像察觉到自己失言似的,连忙捂住嘴巴。 “对不起爹爹,玉燕太担心姐姐,所以……” “行了。” 巫却不耐烦的打断她。 眼前这个女子,矫揉造作,耽误他寻找王妃的时间,实在让他不喜得很。 他对蒋博抱了抱拳,道:“左相大人,王妃被虏非同小可,属下已经查明凶徒在蒋府附近出现过,若大人发现什么线索,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定感激不尽。” 蒋博点了点头。 “老夫知道,请摄政王放心。” 巫却微微颔首,再没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后,蒋博才沉着脸看向跟出来的蒋玉华,冷声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出院子吗?滚出去!” 顿了顿,又补一句,“丢人现眼!” 说完,带着下人离开。 蒋玉燕在他背后向蒋玉华做了个鬼脸。 蒋玉华脸色微白。 婢女焦急的道:“小姐……现在怎么办啊……” 王妃没有找着,反而惹得老爷生气。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卫兵们翻出来的东西,被二小姐看到没有,如果看到了,大小姐这几天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蒋玉华深吸了一口气,道:“鸣翠,月儿被人掳走,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东华门虽然可以出城,但守兵向来是几个城门中最森严的,凶徒掳了人别的地方都没去,偏偏经过了我们蒋府,这件事……” 说不定和蒋府有关系。 但这个猜测,她不敢说出来。 毕竟如果真的是蒋家的人掳走了摄政王妃,那受罪的可不仅仅是蒋博和蒋玉燕,她、包括她的族兄族妹们,都要受到牵连。 这样想着,蒋玉华微微倾身,在鸣翠耳边说了几句。 鸣翠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蒋家大门前。 巫却将整个蒋府都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半分有关于云倾月的踪迹。 他只好出来禀报给萧景行。 萧景行阴沉着脸,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和暴怒,此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可那也只是相对于之前而言。 听见巫却说没有找到,他并不意外。 蒋家虽然位高权重,蒋博也算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可他还没那个胆子绑架他的王妃。 纵数京中,又有谁……敢动他的王妃?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眉微微蹙起。 这时,一阵马蹄声急驰而来。 众人抬头看去,巫却惊道:“是云家二公子和三公子。” 众所周知,云家大公子护送继母回乡探亲去了,顺便代父祭祖,如今留在京中的,就只有云帆和云襄两个。 见到萧景行的马车,两人都长“吁”了一声,勒紧缰绳,跳下马来。 “王爷。” “参见摄政王。”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他们,“起身。” “是。” 云帆和云襄起身,云帆道:“小妹失踪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了,父亲也带人去寻了,我和三弟过来是想问问摄政王,这边可有什么线索?” 第31章 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景行没有说话,气压低沉得厉害。 巫却主动解释:“没有,唯一的线索是歹徒出现在蒋家附近,可我们刚才已经把整个蒋家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王妃,所以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云帆和云襄都是一怔。 他们实在想不到,这京中有谁会掳走小妹。 云帆看出了萧景行压仰的戾气和担心,明明自己心里也同样担心,却还是劝道:“王爷别忧心,对方既然只是掳走小妹,而不是当街杀人,那就说明对方并没有杀人之心,他们掳走活人,应该是想跟王爷或者云家换点什么,又或者有别的企图,不管哪一点,都可以确定小妹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我们多派人去找,总会找到的。” 这番话,倒是入了萧景行的耳。 他看向云帆,沉声道:“巫却,拨一部分玄策军给他,让他带着人去城外找。” “是。” 巫却立马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云帆。 “云二公子,这是玄策军第十三卫的令牌,拿着此令牌可以号召十三卫所的人,您快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们互相通知,尽快找到王妃。” 云帆受宠若惊。 他连忙单膝跪地,对萧景行行了一个大礼,道:“云帆多谢王爷信任。” 说完,便拿着令牌离开。 云襄见二哥都有令牌了,自己也想为找小妹出一份力,便道:“王爷,那我呢?” 萧景行看了他一眼,冷漠的道:“你在这儿守着!” 说完,就让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云襄一愣,丈二摸不着头脑。 守着? 蒋府不是都已经搜过了吗?还守什么守? 巫却见他一脸懵懂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府中虽然查过,但难保不会有什么纰漏,你在这里守着,万一发现凶徒的行迹,立马来报。” 顿了顿,又补充,“这也是王爷没有派重兵把蒋府围起来的原因。” 说完,他拍了拍云襄的肩膀,也离开了。 身为下属,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是否能领会这其中的意思,就要看云三公子自己了。 总之,这一夜,城中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云倾柔也知道了云家人帮着一起寻找云倾月的事情。 前来通报消息的是她的婢女烟儿。 萧景行虽然把云倾柔囚禁在摄政王府,但许是知道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云倾柔胆子再大,也没有大到敢公然绑走云倾月。 再加上如今所查到的线索,件件桩桩都与她无关,将她关起来更多的源于迁怒,因此,萧景行并没有阻止外面的人见她。 云倾柔望着烟儿,一双瞳孔瞪得大大的。 “你说什么?爹和二哥三哥都去找人了?那我呢?他们就没有问过我吗?” 烟儿露出为难的表情。 “老爷问过您,听说您在摄政王府,就没有多问了。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知道您私下去找摄政王,都骂您……糊涂,说您不知廉耻。” 云倾柔:“……”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轻轻抖了一下,片刻,凄然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在他们心里,还是云倾月这个亲生女儿、亲妹妹更重要! 明明嘴上说着一视同仁,把她也当成亲生的一样看待,可实际上呢? 之前云倾月追着萧泽的屁股后面跑,他们不骂她不知廉耻,如今她不过是表露出自己喜欢摄政王的心思,他们就如此对她。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亲妹妹吗?! 云倾柔恨得握紧了手指。 云青山、云帆、云襄、云倾月……以及萧景行! 你们这些人统统都瞧不上我,践踏我、侮辱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让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烟儿,你去帮我办件事。” 云倾柔低声吩咐。 烟儿将耳朵凑了过去,片刻,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离开了。 当天夜里。 萧泽来到摄政王府。 因为云倾月的失踪,摄政王府的大部分人都出去找王妃了,倒方便了他进来。 看到云倾柔,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烦燥和不耐。 “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萧泽还不知道云倾柔勾引萧景行不成,被萧景行关起来的消息。 云倾柔面容狼狈,虽然趁着萧泽没来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但也比不过平日的精心打扮。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低声道:“四皇子,姐姐失踪了。” 萧泽一愣。 今晚他出来,也发现了大街上满是卫兵,像是在寻什么人。 冬至这样的节日,百姓们本该出来游玩取乐,可官府却实施了宵禁,这本身就不同寻常。 此刻听云倾柔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会失踪?是谁做的?” 见萧泽的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云倾柔勉强笑了笑,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摄政王现在很着急,正派兵全城搜捕,能不能找得回来……还不好说,四皇子,我知道你心悦于姐姐,可我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为妻了,今日叫四皇子来,只是为了和四皇子做一桩交易。” 萧泽一怔,狐疑的看向她。 “是你绑了月儿?” 云倾柔一愣,连忙摇头,“不、当然不是……” 萧泽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那你能和我做什么交易?” 一个将军府的养女,和他做交易?呵…… 云倾柔咬唇。 萧泽眼里的鄙视她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那股被践踏的屈辱感再度涌上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姐姐被人当街掳走,凶多吉少,若是她回不来,四皇子的这一步棋岂不就废了?没有了云家的支持,四皇子还怎么登上大宝?您筹谋多年才走到这人地步,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您真的甘心?” 萧泽狠狠一震,慌乱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你闭嘴!少胡说八道,本皇子没那个心思。” 云倾柔笑了笑,神色笃定,“是,四皇子没那个心思,一切都是倾柔胡言乱语,倾柔只是想告诉四皇子,哪怕姐姐没了,倾柔还是云家的女儿,四皇子想要什么,姐姐能办到的,倾柔一样能为你办到,请四皇子不要因为姐姐的失踪而感到灰心,倾柔愿意付出一切,鼎力支持四皇子。” 第32章 绑错人了 萧泽一惊,再次看向云倾柔。 第一次发现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养女,居然还有这样的心计。 他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云倾柔道:“四皇子没发现吗?自从嫁给摄政王以后,姐姐对待四皇子的态度就变了,四皇子妄图通过姐姐控制摄政王,只怕行不通。” 萧泽心里再度一惊。 有种心事被人窥探干净的恐慌感和羞辱感。 然而,他只是悄然握紧了拳头 ,却什么也没有说,直直盯着云倾柔。 云倾柔继续道:“目前京中局势平和,几位皇子虽争权夺利,但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进行,四皇子母家不显,皇后娘娘又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夺嫡这件事上恐怕不会帮您,因此在这之前,您最好是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既然您没有表现出夺嫡的念头,别人就不会防备您,摄政王妃死了,我作为摄政王妃生前最要好的妹妹,以后常来摄政王府走动,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您要的消息,我照样能给您。” 紧接着,云倾柔又跟他分析了下京中局势。 萧泽听得越来越心惊。 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剖析都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话毕,他不得不再次重新打量云倾柔,察觉到这个女子的心思缜密,也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有那么配不上他了。 “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嫁给我?” 云倾柔微红着脸,“倾柔早就心悦四皇子,只求四皇子不要嫌弃,倾柔愿意鼎力辅佐。” 萧泽得意的笑起来。 “你的心思,本皇子知道了。” “父皇的圣旨已下,即便是本皇子也无力改变,所以你放心吧。” “若你真的能辅佐本皇子登上大宝,本皇子一定会赐你一个贵妃之位,绝不辜负你的一片真心。” 云倾柔面色一怔。 指甲几乎都嵌入了掌心。 然而,她只是勉强笑了笑,福身道:“多谢四皇子。” 顿了顿,才试探着问:“妾身现在被关押在摄政王府,四皇子可否先救我出去?姐姐失踪,倾柔怕王爷回来会迁怒于我。” 萧泽思忖了一下,点头。 “行,你是本皇子后日的新娘,即便是皇叔,也没理由现在囚禁你。” 他说着,让人去向宫中请旨。 没过多久,皇帝就派人传来命令,让萧景行放了云倾柔,同时派出宫中的禁卫军,帮萧景行一起寻找云倾月。 云倾柔这才松了口气。 离开摄政王府,她坐在回云府的马车上。 烟儿不满的啐道:“呸!什么东西,您都如此委屈求全,向四皇子坦明心迹了,他居然只许您一个贵妃的位置?您嫁过去可是堂堂正正的四皇子妃啊!正妃不晋升为皇后,难道他还想立别人为后吗?” 云倾柔面无表情。 她其实很明白萧泽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她对他的利用价值有限,舍不得给出皇后这个位置罢了。 不过……有些东西是他舍不得就能不给的吗? 呵。 云倾柔冷笑,掀开车窗帘看向外面,看到满大街搜查的士兵,眼眸渐渐狠了起来。 云倾月一定不能回府! 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拥有云家的一切,才能当云家唯一的女儿! 思及此,她的眼珠转了转,却在抬眸时看到了对面的蒋府。 蒋府? 听说掳走姐姐的马车,最后是在经过蒋府后才消失的。 所以姐姐的失踪,会和蒋府有关系吗? 云倾柔深深的蹙起眉头。 * 乌衣巷。 一间破旧的瓦房内,云倾月渐渐睁开眼睛。 眼前是乌漆麻黑的一片,鼻端满是垃圾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熏得人几欲作呕。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手和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皮肤上还有粗粝麻袋摩擦的触感,应该是有只麻袋套在她的头上。 脑海中回想起晕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她记得,是一伙蒙面歹徒掳走了她,春桃被打晕过去了…… 对,春桃呢? 云倾月唔唔叫了两声,没有听到回应。 耳边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声,可以猜到,她现在应该是在一处比较逼仄的室内,这么臭……难道是茅房? 不、也不对。 茅房都没有这个臭。 因为太臭了,云倾月生怕自己没有被歹徒砍死,先在这儿被熏死,因此她努力的挪动着身子,往前移去。 不知道挪了多久。 脚边触到一个上坡,她试探着往上移了一下,发现是一处楼梯。 楼梯? 难道……她现在是在地窖? 北方严寒,京城有许多人家会在家里挖地窖,地窖里用来储存过冬的粮食以及蔬菜,因为温度够低,很多蔬菜都可以在里面存放很久。 云倾月的脸色微微发白。 如果真的是地窖,那她可以猜测,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出城。 毕竟出了京城,外面就是一大片农郊,再往外要走几十里地,才能到达下一个村子。 农郊虽然也有地窖,但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正分析着,这时,头顶有脚步声传来。 云倾月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外面亮起一线火光,有人惊呼道:“她醒了!” “妈的,跑到这里来了,落到老子手里你还想跑?” 紧接着听到蹬蹬蹬的声音,来人下了楼梯,一把将她拖回原处。 云倾月不敢反抗,屏息凝神。 因为从她听到的脚步声来看,来的并不止一个人。 对方既然绑了她,而不是直接将她杀死,那就说明对方对她的性命没有兴趣,绑她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有目的,就一定会来见她。 所以此时来的,很可能就是幕后元凶! 果然,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袋子打开。” 麻袋被人猛得掀开,果然有人点燃了烛光,云倾月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蒋玉燕?!怎么是你?!” 蒋玉燕也是一惊。 她看着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云倾月,气得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不敢置信的瞪向旁边的歹徒。 “我不是让你们绑云倾柔吗?你怎么把她绑来了?!” 云倾月:“……” 歹徒:“……” 第33章 不要命了? 直到此刻,云倾月才知道这是一个乌龙。 蒋玉燕和萧泽早有私情,为了能破坏萧泽和云倾柔的婚事,她故意设局,掳走云倾柔。 却没想到,因为她和云倾柔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所以被掳走的人变成了她。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蒋玉燕面色阴沉。 “该死!好端端的你们穿成一样做什么?” 云倾月一脸无辜。 “我怎么知道她会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你自己掳错了人,还怪起我来了?” 蒋玉燕一窒。 旁边,发现自己绑错了人的歹徒惶恐道:“二小姐,既然她不是云倾柔,那我们要不要……”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蒋玉燕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你疯了?她是摄政王妃!敢杀摄政王妃,你不要命了?” 歹徒面色一白。 摄、摄政王妃?! 这怎么可能?! 云倾月见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不慌了,好整以暇的看起戏来。 “蒋玉燕,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我放了,我被人掳走,景行一定会派人到处寻我的,万一到时候查到是你……呵呵,蒋家会有什么下场,你清楚吧?” 蒋玉燕的脸色阵青阵白。 云倾月见状,又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你放心,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保证不说是你把我绑走的,到时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继续对付你的云倾柔,我也绝不干涉,怎么样?” 蒋玉燕阴睛不定的看着她。 旁边的歹徒闻言,劝道:“二小姐,如果她真的能做到,那咱们放了她也没关系啊,摄政王妃……该不会说谎吧?” 蒋玉燕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你猪脑子啊?!” 说不说谎,跟她是不是摄政王妃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到底不敢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事情办砸,她的人还绑了云倾月,以萧景行现在的搜捕力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搜到这里来,她得赶紧想办法把人弄到别的地方去。 思及此,她冷声道:“把她套起来,带走!” “是。” 云倾月感觉自己被带上了一辆马车。 车厢狭窄,坚硬的木板颠得她屁股疼,外面一片幽静,隐约还能听到巡城卫兵发出的脚步声。 她“唔唔”了两声,想要说话,嘴却被一块布团给堵住了。 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有人将她从车上拖下来,她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比刚才的在地窖里闻到的还臭,像是一桶大粪。 有人将她往那个充满了粪水味道的大木桶里推去,她下意识拒绝,挣扎间对方不耐烦了,直接一个手刀将她劈晕过去,这才将她装进空桶里。 夜深。 车轮吱吱呀呀的驶过青石板路,惊起栖在树上的寒鸦,往夜空飞去。 守在城门的卫兵将粪车拦了下来,沉声道:“什么人?” 穿着朴素,面容凄苦的老头儿赶紧上前,解释道:“军爷,收夜香的,城中这是怎么了?今天冬至大家不出来玩儿,咋还实施宵禁?” 卫兵冷冷的道:“别废话!不该问的事你别瞎打听!” 他说着,命令两个人上前检查粪桶。 粪桶上面有个盖子,盖子一掀开,一股呛人的臭味顿时迎面扑来。 两人都被熏得几欲作呕,但还是忍着臭味用长木棍在里面搅了几下,确定粪桶里没有藏人之后,这才道:“头儿,没人。” 卫兵挥了挥手,让人放老头儿出去。 不远处,一座高楼上。 蒋玉燕看着粪车驶出城门,这才松了口气。 她终于将人送出去了。 原本是想绑云倾柔,好破坏泽哥哥和她的婚礼,可现在被绑的人却变成了云倾月,云倾月无疑是个烫手山芋。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还是先把人弄出城比较好。 这样想着,她下了楼。 正准备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忽然就听到下人来报,说云家二小姐求见。 云倾柔?! 蒋玉燕瞳孔一缩。 她怎么来了? 半柱香后。 蒋玉燕在院中见到了云倾柔。 云倾柔还没来得及打扮,回府后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因此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虽然没有之前狼狈,却也比先前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蒋玉燕,她立马福了福身,“见过蒋二小姐。” 大渊朝重文轻武,再加上蒋玉燕是蒋家嫡女,而她只是将军府一个“不受宠”的养女,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有很大的差别,云倾柔才会乖乖向她行礼。 蒋玉燕冷哼了一声,高高在上的道:“你找我有何事?” 云倾柔眉眼低垂。 “知道二小姐有烦心事,特意来为二小姐解忧。” 蒋玉燕一愣。 就是那一瞬间,几乎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做的事。 紧接着,她又在内心否认。 不可能。 自己的行动这么隐秘,那些抓走云倾月的人都是父亲豢养在外面的死士,从未出现在京中,不可能有人认出他们,自然也就不可能会让人觉得,这是蒋家做出来的事。 蒋玉燕缓缓眯起了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就准备让人送客。 云倾柔却道:“二小姐真的打算让我走吗?我这一走,我姐姐的下落可就瞒不住了。” 蒋玉燕:“!!!”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云倾柔温柔的笑看着她。 蒋玉燕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汗毛根根倒竖。 她对婢女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院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 婢女们都出去了。 蒋玉燕这才急走到云倾柔身前,怒声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云倾柔低声道:“不多,刚好也就是蒋二小姐派人绑走了我的姐姐,导致摄政王现在全城搜捕的事。” 蒋玉燕只觉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晕过去。 怎么会…… 自己做得这么周密,甚至连萧景行也都只是查到马车在蒋府附近出入过,不敢笃定这事与蒋府有关,她怎么知道的? 云倾柔其实也不敢断定。 之前她回府的时候,就细细想过,后来察觉到萧泽身上多了一些特殊的味道,那不是属于男人的味道,而是女人的脂粉味,像是…… 第34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很久以前,云倾柔参加宫宴,闻到过这种味道。 那是从蒋玉燕身上散发出来的,带了蔷薇的甜腻蜜香,京中少有女子敢用,一是因为价格高昂,二是此香气初闻清甜,闻多了便容易心旌摇曳,行轻浮之意,所以一般人不会用。 但蒋家二小姐,却最爱这种甜香。 是以云倾柔闻过一次之后,就牢牢的记住了。 然后她派人一打听,果然打听到萧泽去过蒋府,貌似还和这位蒋家二小姐有很深的牵连,再联想到蒋玉燕的脾气秉性,既然已经和四皇子行此苟且之事,又岂容别人坐上四子皇妃的位置? 所以,她会派人掳走自己,毁掉婚礼,却没想到自己和云倾月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让云倾月当了这个冤大头。 想到这里,云倾柔都不由暗叹一声天助我也。 云倾月是她获取云家所有助力的唯一障碍,只要云倾月死了,她就是云家唯一的女儿。 依云青山和云家三兄弟那种性子,她再随便使点手段,他们还不是被她骗得团团转? 到时候,整个云家都会成为她的后盾,任她驱使、索取。 云倾柔觉得,哪怕为了这个,冒险来见蒋玉燕一面,也值。 思及此,她沉声道:“我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会绑架我姐姐,我也知道,二小姐把我当成了假想敌,可我想说,二小姐你错了。” 蒋玉燕一惊,“我错了?” “对。” 云倾柔柔美的笑着看向她,“二小姐只觉得我抢了四皇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四皇子是个皇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帝,他的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人,而这些人是你怎么除也除不尽的,除非你打算让四皇子厌恶你,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蒋家二小姐是个妒妇,不配为皇子妃。” 蒋玉燕狠狠一震,后退了一步。 “不、泽哥哥只喜欢我,他答应过我的,会娶我成为他的正妃!也是他授意我才敢这么做的,你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污蔑泽哥哥!” 云倾柔悄无声息的捏断了一根指甲。 竟然是萧泽指使的?! 好,真是好得很啊。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恨意,父母不在乎她,哥哥们不疼她,萧景行也嫌弃她,现在连萧泽……这个往日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不受宠的皇子,居然也指派人想要掳走她,甚至是杀了她。 果真是……命如草芥,人人可以轻贱。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云倾柔微微敛眸,掩去眸中的恨意,沉声道:“不管是谁的主意,但总之,你现在绑错人了,云倾月在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处置?” 蒋玉燕心中一慌,六神无主。 其实她压根儿没想好要怎么处置。 云倾月可是萧景行的人,萧景行那是谁?那是摄政王! 令朝野人人闻风丧胆,素有活阎王之称,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摄政王。 让她得罪他……她怎么敢?! 蒋玉燕踟蹰了半响,才道:“要不……我找个地方,随意把她扔下?只要不让人看到是我扔的她,那她就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派人将她掳走的。” 云倾柔冷冷的笑了。 “你可以这么做,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么做了,蒋家的好日子可能就到头的,迎接你的将是灭顶之灾,甚至杀身之祸!” 蒋玉燕脸色一白。 云倾柔看她彻底被吓住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 “实话告诉你吧,刚才我也见过四皇子了,四皇子已经答应等他上位以后,就许我当贵妃……我不想跟你争正妃之位,自然也不会抢你的皇后,现在皇上赐婚,让我当正妃,实属权宜之计。” “你若不介意,可以把云倾月的下落告诉我,我、你、还有四皇子,我们三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你出了事,摄政王一定会顺藤摸瓜摸到四皇子,我既然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为妃,自然也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出事,所以,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明白了吗?” 蒋玉燕的脑子里嗡嗡一片,根本分不清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可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顿了顿,她仍旧摇头。 “不行,我不能杀人,我要是杀了她,那我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摄政王知道了真相,会杀了我的!” 说着,怕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云倾柔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暗骂一句没种,然后才道:“你以为你现在就有回头路了吗?实话告诉你,从你的人掳走云倾月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没有回头路了。” “你若是杀了她,你还有机会将这件事隐瞒下去,摄政王不知道是你动的手,就不会怪罪你,可你若是放了她,等她回去以后,将绑她的人告诉摄政王,你以为萧景行还会给你活路?” “呵,萧景行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会心慈手软吗?他会因为你大发善心放了云倾月一命,就对你感恩戴德,饶恕你这次所犯的罪过吗?休想!” “到时候,你只会以犯上作乱的罪名被抓起来,你的父亲弟弟也会受你牵连,整个左相府会被连根拔起,轻则充军流放,重则满门抄斩!仅为了……” 仅为了……给他的王妃出气。 云倾月没有危言耸听。 之前云倾月之所以能在京城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除了有云家作靠山以外,也因为萧景行。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想要承萧景行的情,但所有得罪过她的,都被萧景行默默处置过了,所有想过要害她的人,也都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京城。 这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更不缺官宦子弟。 可以说,这京城只要不涉及到皇家的事,萧景行几乎是一手遮天。 这也是为什么,云倾月那么排斥他的原因。 用云倾月以前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偏执、变态、有着令人恐惧的占有欲。 殊不知,她避之不及的,却是人家做梦都想要的。 想到这里,云倾柔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心中的恨意更甚。 第35章 杀了她! 在她看来,云倾月的这些吐槽,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像在炫耀。 炫耀她多得萧景行的宠爱! 将整个大渊国最尊贵的男人的真心踩在脚下,想必很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倾柔才更厌恶她!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已经有了四皇子,却偏偏还要勾搭萧景行! 云倾柔很快将自己从那浓烈的恨意里拔出。 她沉声道:“二小姐,你别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你的父亲左相大人,相信他比我更了解萧景行。” 蒋玉燕一慌,连忙道:“别、别告诉他。” 她做这件事,是瞒着家里人的。 除了身边的心腹婢女,外人一概不知。 就连联系那些死士,也是瞒着父亲做的。 她知道,如果被父亲知道,一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甚至还会打死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蒋玉燕慌得落下泪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云倾柔冷冷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杀了她,你才有一线生机。” “可、可……” 蒋玉燕纵使再坏,可此时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捉弄人的事她没少做,但杀人…… 她没做过,下不了手。 云倾柔道:“你不杀了她,等她回到摄政王身边,你就没活路了!就这,你还不肯动手吗?” 蒋玉燕被她说得心头越慌,抬头看向云倾柔,触到对方眼中的狠戾之色,忽然福至心灵,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在利用我!” 云倾柔:“???” 蒋玉燕不愧是后来当了皇后的人,冷笑道:“别以为我傻,你眼巴巴的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总不会真是为了我好吧?不过是因为你也讨厌云倾月,觉得她挡了你的路,所以便想借我之手除掉她。” “等她死后,摄政王即便追查起来,杀她的人是我,跟你又有何关系?到时候你就可以将所有事情都撇得干干净净,坐收渔翁之利,我说得对不对?” 云倾柔一窒。 心中的算计被她猜中了八九成,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那你到底要不要做?” 蒋玉燕冷哼。 “做啊,怎么不做?你不是说了吗?她若不死,留给我的就只有死路,她若死了,我才有一线生机。” 紧接着,她又玩味的笑道:“只是这种事,怎么能由我去做呢?我已经帮你走出第一步,这第二步,就该你这位最恨她的云家二小姐去做了。” “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但至于要怎么让她永远也无法回到京城……这就是你的事了,你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只有我们都动手了,才算一条船上的人,是不是?” 云倾柔微惊。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让我杀人?” “怎么,你有胆子让我杀,你自己不敢?” 云倾柔:“……” 她当然敢,只是…… 就像刚才蒋玉燕说的,万一将来摄政王追查起来,找到云倾月的尸骨,那她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暴露了吗? 她还怎么坐收渔翁之利?! 蒋玉燕冷冷的看着她,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冷笑道:“别以为我是好糊弄的,更迫切想要杀掉云倾月的人是你,不是我,就算我放了她,摄政王知道真相后发怒,但只要我能保证云倾月回来的时候是毫发无伤的,我未必就不能让父亲向皇上求情,求摄政王对蒋家网开一面。” “反倒是你,云倾月一回来,你就又要被打回原形了,当你那个凄凄惨惨的云二小姐,你会一辈子被她压在头顶,抬不起头来,也永远无法获得云家的全部支持。” 云倾柔咬紧了唇瓣。 暗暗握紧了掌心。 她没想到,蒋玉燕会这么聪明。 居然能分析利害到这个地步! 看来,这件事她是非做不可了。 不能让人那么快的找到她,所以即便要她死,也要找一个让她尸骨无存的办法。 人死如灯灭,只要找不到尸骨,萧景行就会以失踪的可能永远找下去,那样她能有喘息之机,等对方再回过神来去查真相,什么痕迹都被掩埋了,自然也就无人知道了。 这样想着,云倾柔点了点头。 “行,这件事我去做,但你别忘了,从今往后,我们握着彼此最大的秘密,就是最密不可分的朋友,有什么事你得帮我,同样的,若蒋府有什么事,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们的。” 蒋玉燕在心中不屑的冷哼,她堂堂左相府,会有什么事需要一个将军府的养女来帮忙? 面上却敷衍的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紧接着,蒋玉燕就将云倾月的下落告诉了她。 云倾柔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 京城城郊。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在暗夜中疾速行驶着。 由于城中戒严,城外也派了大批的人马到处搜捕,马车不敢去别的地方,只能扮作进京求医却因戒严无法进城的农户,往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城镇赶。 那个城镇叫祀县,发展得也很繁华,县上虽然只有几千户人家,但因为紧挨着京城,再加上又多有商队往来,是以每天过路的人都很多。 灰扑扑的马车进入城镇,并没有引人注意。 没过多久,就在一处客栈门前停下来。 驾车的是一老一中年两个男人,中年男人问:“我们该怎么处置?” 指的显然是马车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云倾月。 老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主上没有吩咐,那就先留着,落脚等消息再说。” “好。” 两人下了马,其中一人去里面打尖住店,另外一人将云倾月从马车上搬下来,又用披风和帷帽遮住她的脸以及身子,假装扮着生病的妻子往店内走去。 “小二哥,这就是我那生病的发妻,天气太冷了,她不能受寒,还请给我们挑好一点的房间。” 小二点点头,非常热心的带他们上去,到了二楼,在天字一号房间门口停下,这才道:“两位客官,这就是你们的房间。” 两人点头致谢。 第36章 逃跑 进了房间,他们将云倾月放在床塌上。 其中一人命店小二送来热水和吃食,两人就在桌边简单吃了,便留一人在窗边放哨,另外一人靠在椅子上闭眼小憩。 夜深,万籁俱寂。 云倾月其实早就醒了。 但她没有睁眼,生怕引起那两个匪徒的注意。 见其中一个人睡着了,另一个人也远远的坐在窗边,她悄无声息的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侧过身背对着他们,靠着指间发力,将药丸弹进正燃烧着的油灯里。 药丸没入油灯,灯芯晃了晃,守在窗边的青年男子倏地站起来,厉声道:“谁?!” 靠在椅子上的老头儿睁开眼睛,不解的问:“怎么了?” “没……”青年男子面色仓皇,四下看了看,道:“刚才灯芯动了。” 老头儿冷嗤一声,“你开着窗,窗户有冷风吹进来,灯芯能不动吗?” 说着,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继续睡去。 青年男子愣了愣 ,有些不解。 是被风吹的吗? 可他刚才就坐在窗边,并没有感觉到有风。 不过既然老者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反驳,毕竟这次的行动是以老者为首,他只是辅助。 青年男子继续抱着剑坐回到窗边,不过这次他伸手将窗户关了。 这样,总不会有风进来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倾月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麻了,身后总算传来动静。 只听“砰砰”两声,两个人应声栽倒在地。 她费力的转过身子看去,只见桌边和窗户下面的男子都已经晕过去了,灯芯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 云倾月迅速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扔在床上,又转过去躬着身子将药丸吃下,确定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以后,这才滚下床,一步步往桌边挪去。 就着桌上的油灯,将背后绑在手上的绳子烧断。 火苗炙烤在手上,钻心的疼,可她却硬生生的忍住了,没过多久,只听“啪”的一声,绳子断开,云倾月松了口气,弯下腰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这才拔腿往外跑去。 深夜的客栈,外面没什么人。 云倾月一口气跑出客栈大门,见旁边的马厩里栓着两匹马,还有那辆灰扑扑的马车,她想也没想,牵起其中一匹马,扔下二两银子就翻身爬了上去。 “驾——!” 夜色中马蹄扬起积雪,飞速奔往京城的方向。 “醒醒!快醒醒!” 半刻钟后,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被人推醒。 两人迷迷糊糊的起身,茫然的道:“怎么了?你们是谁?” 来人见他们一脸懵懂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是云二小姐派来的人,你们抓的人呢?”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云二小姐是谁,就惊觉床塌上的人不见了,顿时脸色大变。 “人呢?” “该死,我们中了迷药,被她给逃跑了!” “混账!追!” 来人骂了一句,就匆匆追了出去。 夜风凛冽。 云倾月低伏在马背上,任由夜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她其实不认得路,只能大致辨认出一个方向,不料没跑多久,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倏——! 利箭擦着耳边飞过,她脸色一白。 这是要动真格的? 之前那几个人,虽然把她绑着,却并没有要她性命的举动,因此她也放下心来,连带着逃跑的胆子都大了几分。 此刻身后有箭雨飞来,她不由渗出一身冷汗,心噗通噗通狂跳。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马蹄撒丫子在泥路上奔跑,却在这时,只听“噗”地一声,一支箭矢没入马腿,云倾月只觉上半身突然失重,紧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马儿倒地,她也跟着被甩了下来。 “站住!” “别动!” 歹徒们纷纷逼近。 云倾月脸色一白,那一刻也来不及多想,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就撒了出去。 淡蓝色的粉末飘浮在空中,被风吹进歹徒的眼睛里。 几行霎时捂住眼睛,痛苦的大叫起来。 “啊!我的眼睛。”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云倾月不敢回答,也不敢再逗留,趁着他们的视线被影响,爬起来就往山坡下跑去。 放弃官道,直接进入漆黑茂密的山林。 这样对方就不能骑马追她。 凭借着山林的地形优势,说不定她能赶在对方追进来之前逃出去。 然而,一刻钟后。 云倾月发现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对方不了解地形,她同样也不了解。 在山林中穿梭许久,没有找到出路不说,还恰好和追进来的那几个匪徒撞上了。 对方举着刀就朝她劈来,云倾月急忙闪躲,同时将身上仅剩的一点药粉不要命的朝他们洒去。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她的肩头和手臂都受了伤。 鲜血顺着手臂滑落下来,她抬手捂住肩膀,咬牙道:“蒋玉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双倍给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对方冷笑一声,步步逼近。 “谁告诉你我们是蒋二小姐派来的?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取你性命,受死!” 刀光闪过,映得林间一片雪白。 云倾月面如土色,却不退反进,仗着自己身量小就地一滚,就滚到了那个匪徒的脚边,几根银针扎在他的阳陵穴,匪徒顿时膝盖一软,刀身劈在地上,同时一阵火辣辣的痛觉从腿上传来。 “啊——!我的腿。” 其余人也是大惊,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小丫头还有这种本事,一个个都举剑刺来。 云倾月急忙逃跑,然而她一个女人又哪是这几个刺客的对手,没过多久就伤上加伤,一柄长剑更是直接贯穿她的胸口,又抽了出去,鲜血飞溅,云倾月倒在地上。 “该死!快杀了她,小心她手上的银针!” 身后的匪徒大喊。 几个同伴闻言,都准备速战速决,却在这时,云倾月忽然咬了咬牙,挥出身上的最后一把药粉,然后扭身就朝着山崖下跑去。 “噗通——!” 山崖下是条急湍而深的河流。 几人脸色一变,纷纷奔向涯边,但见悬崖下面一片漆黑,月光照在奔流的水面上,银光点点,哪儿还有什么人?! 第37章 难民 被她跑了? 该死! 几人都很生气,想他们堂堂千里楼的杀手,向来少有纰漏,却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中。 是他们大意了。 其中一人白着脸色问:“现在该怎么办?” 为首的男人眉眼阴沉,冷声道:“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柴火燃得噼里啪啦,耳边有稚嫩的童声传来。 “娘,她还能活吗?” “能的,只要治好她的外伤,她就能活下来。” 云倾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篝火旁坐着一对母女,母女俩皆是衣衫褴褛,脚上穿着一双破草鞋,在大冬天里冻得满脚通红。 “呀!她醒了。” 小丫头指着云倾月喊道。 女人连忙转过身,看到她睁开眼睛,顿时也面露惊喜。 “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云倾月其实哪哪儿都不舒服。 身上很冷,尽管母女俩将所有保暖的衣物都搭在她身上了,还特意燃了火堆,但受伤加昏迷,还是让她的体温迅速降低,牙关冷得几乎要打颤。 背上和胸口也很疼,她记得,在她跳崖前受了那个刺客的穿胸一剑,幸好角度有偏差,根据她的经验应该没伤到心脏,否则她现在就醒不过来了。 还有饿。 真的好饿啊,饿得前胸贴后背。 云倾月抿了抿干涸的唇,哑声道:“有吃的吗?” 母女俩一愣,连忙点头。 “有的。” 妇人用木棍从火堆中掏了掏,好片刻才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薯,悄悄递到她面前。 “赶紧吃,别让人发现了。” 说着,示意坐在不远处的人。 云倾月这才看清,不远处还坐了许多人,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围在火堆旁边,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瘦骨嶙峋,不同的是很多人都睡着了,还有零星几个没有入睡的人,正一下又一下的用木棍在雪地里掏着什么,像是在找吃的。 这些是什么人? 云倾月不清楚。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她放弃了矜持,接过那只烤红薯扒开就吃了起来。 “咕噜——” 耳边响起一道及其响亮的口水声。 云倾月一愣,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小女孩捡起她扒掉的烤红薯皮,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 “见笑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周边能吃的东西都吃了,身上所带的粮食也早就被人抢光,所以只能掏些秋收剩下的红薯吃,你手里的这个还是我前天刚从地里掏出来的呢,一直没舍得吃,如今给你正好,你受了伤需要补充体力。” 云倾月怔住,身子微僵。 她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周遭的情形。 只见这是一个背风的山坳里,许是白日刚下过雪,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少人蜷缩在地上躺着,零星的几处火堆映红了这些人的脸,皆是一脸麻木的表情。 这像是……难民? 云倾月想起什么,神色微变。 她记得,前世仁庆十二年的冬天,也的确闹过一次灾荒,北边永州下了一场几十年难遇的大雪,大雪覆盖了所有的庄稼和农作物,冻死了成片的猪狗,老百姓们没有粮食吃了,便纷纷举家南迁。 可南迁的道路有多艰难,再加上冬日大部分农庄都没有收成,个个靠着存粮度日,北方雪灾,粮价飙升,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永州人,整个大渊国中部靠北的地方全部受到影响,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又哪来多的粮食救济灾民? 于是乎,这些灾民便全部涌向了京城。 可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没有多余的存粮,京兆府尹不敢随意放难民入城,只能寻求皇帝的意见。 当时那场朝堂争论是怎样的云倾月已经不记得了,那会儿她还被萧景行关在后院,零星的一点消息也是从下人们的交谈中知道的。 只是后来皇帝还是命人开了城门,难民涌入,在京中掀起轩难大波,连带着萧景行麾下的玄策军也受到影响…… 云倾月微微皱起眉。 这时,小姑娘忽然问道:“姐姐,你还要吃吗?” 她想吃云倾月扒下来的烤红薯皮。 云倾月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将剩下的半个红薯分成三小块,递入小女孩和妇人手中。 “姑娘,我们不要……” “一起吃吧。” 云倾月没那么伟大无私,她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流失得太快,急需补充热量,否则她没有被那几个匪徒杀死,倒先因为休克而死了。 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为了救她而饿肚子,尤其还有个小女孩。 妇人见状,腼腆一笑,倒也没有推辞,只是将自己那块也给了女儿。 “姑娘,你是什么人?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掉到河里?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云倾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掉崖的地方应该距离杞县不远,这些人既然要去京城,必然会经过杞县,救她应该是巧合。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说实话。 只能低声道:“出门游玩不小心遇到山贼,所以……” “唉哟,这里离京城这么近,哪里有什么山贼?” 妇人倒不像是没有见识的,一句就戳破了她的谎言,笑道:“就连我们这些流民都没有遇见过,想来是天子脚下,民风肃清,普通小贼都不敢进犯。” 云倾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妇人又道:“是被仇家追杀吧?我看你身上不仅有刀伤,还有剑伤,有一处都快擦到心脏了,好险。”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看向她,“你也会治伤?” 妇人宛尔,“我姓肖,夫家姓吴,外面都叫我吴娘子,我家是世代从医的,到我这一代没有男子,族中又没有可以过继的兄弟,我父亲就将一身医术传给了我,虽说女医低贱,可要不是有这身医术啊,我和丽娘这一路从永州过来也不会这么顺利,更不会无意中救了你。” 云倾月微怔。 因着她这几句话,心中顿时升起了几丝好感。 “原来如此,既然吴娘子猜到了,我也不再瞒你,我的确是遇到了仇家,被他们绑来此处,逃跑时不甚被仇家追上,这才重伤摔进了河里。” 第38章 物理降温 “吴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不应该瞒你,只是那些仇家紧追不舍,我不确定他们看到我跌落悬崖,会不会到崖下来找我,若是被他们找上,我指定是死路一条,这才多了几分谨慎,还请吴娘子见谅。” 她的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又态度陈恳。 吴娘子顿时笑了起来。 “我明白,你放心,从救起你之后我就观察过,跟我们这一路的都是永州临安人,几百里路的奔波,虽不至于熟悉却也都脸熟了,这两天没混进什么生人,你说的那些仇杀,应该还没有追上来。” 云倾月恍然。 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个县的。 难怪都到了这个境地,他们的状况还没到惨绝人寰。 想来是有组织的南迁,又比普通的难民要更好一些。 云倾月不再说话。 这时,不远处有人喊她,“吴娘子,周生家的又发烧了,你快过来看看。” “诶。” 吴娘子连忙将丽娘放到地上,嘱咐她呆着别动,然后快步过去。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便她会医术又如何? 没有药材,没有食物,甚至连生火的树枝木柴都是好不容易捡来的,要省着用,更不可能给他煮驱寒的姜汤,因此吴娘子的看看,真的也仅仅是看看,什么都做不了。 云倾月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 更没想到自己会混进难民当中。 身上的伤还在发痛,从自身的感受来说,她确定自己也应该是发烧了,这是受了外伤以后所避免不了的,尤其是在没有足够药材的情况下。 云倾月想了想,只能从腰包里摸出一套银针,好在银针还在。 她给自己扎了几针,好让难受的身体能舒服点,然后便抓了几捧雪不停的扑在脸上,揉搓身上,尽可能的给自己物理降温。 丽娘乖巧的坐在对面,看到她这样做,也学着抓起雪在身上揉搓起来。 云倾月忍不住笑道:“你叫丽娘是吗?我在发烧才需要降温,你没有发烧,不需要搓雪。” 丽娘动作一顿,果然停了下来,又眨巴了两下因为太瘦而越发显得乌黑大圆的眼睛,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 “姐姐发烧,我帮你。” 说着,就用小手抓起雪,在她手背上搓了起来。 云倾月笑了笑,没有阻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感觉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她喘了几口粗气,让丽娘停下来,又捉住她的小手在火堆旁烤了烤。 “小心着凉。” 丽娘乖巧的任她摆弄着。 没过多久,吴娘子走了回来。 “又一个没了,唉!这雪天别的不怕,就怕发烧,没有药材真是要人命。” 云倾月一愣,问道:“不能物理降温吗?” 吴娘子也愣了下,迷茫的问:“物理降温是什么?” 云倾月便又给她示范了下。 吴娘子不太懂,“这能行?” “嗯,可以,我有些发烧,刚才就是通过这个办法降下来的,虽说不保证能好,但现在这个环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吴娘子探身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果然,冰冰凉凉的,一点也不烧了。 她心上一喜,连忙道:“我这就去教他们。” 说完,快步往那边跑去。 云倾月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心想这位吴娘子当真是个热心人。 物理降温的方法不难,很快,吴娘子就教会了所有人,她走回来笑道:“这真是个好办法,以前我怎么没想到?你这么懂,是不是也学过医?我之前就发现了,你腰包里有银针,可惜我不会使,否则也能替他们扎上两针。” 云倾月淡淡的道:“家母从医,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学了点。” 吴娘子点头,“都是家学渊源。” 两人坐在火堆边,都没再多话。 吴娘子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医术这种东西都是家传至宝,等闲人不会轻易拿出来教人,能学一招物理降温她已经很满足了,也没想过要问太多。 坐了好一会儿,才听云倾月问道:“你们是要去京城?” 吴娘子点点头,“是啊,没办法,永州遭了大雪,今年不仅仅是我们,连官府都没银子没粮了,老百姓们不南下就活不下去。” “可南下的这些地方,哪一个有京城更富庶?更何况皇帝也在京城,大家伙儿想着别的官可能不管我们,皇帝总不能不管,任由我们饿死冻死吧?” “所以大家拖家带口,冒着大风大雪就都来了,一路上冻死饿死不知道多少人呢,我们这一支算是比较幸运的,有族长带头,族里青壮年也算老实,肯护着我们,大家团结一致才走到这里,可就算如此,到了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说不定皇帝真的不管我们呢,那我们可真的就要饿死了。” 说完,黯然神伤。 云倾月看着她,只觉心中发苦。 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闺中小姐,毕竟活了两世,哪怕再没见识,也比旁人见得多些,前世她就亲眼见过遭受洪涝过后的灾民,比雪灾更加可怕,简直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可现在,她却身在其中,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灾民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像吴娘子他们这种守规矩的,就有那些烧杀抢掠,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的,她一个女人除了会点医术,身上就只有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用。 若不是幸运遇到了吴娘子,说不定她的下场还真不如死在刺客手中。 云倾月沉声道:“放心吧,皇上会管你们的。” 前世,皇帝就管了。 不仅让人把流民放入城中,还专门劈了一块地出来,搭棚以供这些难民居住。 官府每天都会施粥施药,虽不至于让这些人吃饱,但总不至于饿死。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云倾月皱起眉,锤了锤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怎么了?头疼?” 吴娘子关心的问道。 云倾月摇了摇头,片刻,才看向她,“这里是不是快到京城了?” 第39章 怪症 吴娘子点头。 “嗯,据说已经过了杞县,但具体到了哪儿我也不清楚,老族长之前来过京城,所以记得路,总之我们跟他走是准没错的。” 云倾月了然。 看来她预想的没错。 这些人要去京城,必然会经过杞县,而现在他们已经路过杞县了,也就是说,现在她所处的处置,在京城和杞县中间,顶多再有二十里路的路程,就该到城门口了。 按理说,这么近的位置,京兆府尹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有难民涌入,说不定已经在请示皇帝了。 那他们进城的时间,就能再提前一点,说不定明天、后天,顶多大后天,他们就能进城。 想到这里,云倾月总算松了口气。 三天,只要她捱过了这三天,等进了城就安全了。 进了城她就能找到萧景行的人,那些刺客即便追到她也不敢再动手。 防线松懈,就不由觉得困顿,云倾月打了个哈欠,瞌睡起来。 吴娘子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方便透露吗?我们也好称呼你。” 云倾月想了想,道:“我叫柳听。” 吴娘子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先睡会儿吧,估计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等天亮了我们就要往城门赶,到时候就没时间休息了。” 云倾月点点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眼穿着单薄的吴娘子和丽娘,将衣服递了过去。 “你们穿上吧,我离火堆近点,也不冷。” 吴娘子见状,没再强求。 这一夜,云倾月睡得昏昏沉沉。 中间有一度她是晕过去的,没办法,即便她已经用积雪给自己物理降温了,可她受的伤太严重,没死都算是吴娘子医术好,再加上她身体底子不错,要换个身子骨薄弱点的,指不定早就死了。 第二日醒来,她就感觉身上不对劲。 又发高烧了,而且伤口疼痛不止,连积雪也不管用,头晕乎乎的,脑袋像坠了一个千斤球,不断的把她往地面压去。 吴娘子看她神色不对劲,又摸到她在发高烧,担忧道:“你还好吧?我感觉你的伤更严重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 “我没事。” 就算有事,此时也要强撑着。 难民队伍里没有药材,她这伤得用水洗过了上药才行,还有她的高烧,也不能再粗暴的用物理降温去解决了,也得吃药。 所以,除了等着入城,她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京城。 而此时,距离杞县不远的山脚下。 一个蒙面刺客快马赶过来,说道:“查到了,果然被她逃了出去,据说她现在混进了难民队伍里,应该是往京城去了。” 守在那里的人脸色大变。 “不能让她进城!快,追!” 两人骑着两匹快马,没过多久,就追上了难民队伍。 云倾月的眼力极好,主要是她本就带着警惕,看到不远处有人骑着马赶来,又看到了对方身上的装束,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是追杀她的刺客,顿时呼吸一屏,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迅速将头低下去。 吴娘子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柳听,你怎么了?” 云倾月咬牙道:“仇家追杀过来了。” 吴娘子往后一看,也看到了那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刺客,顿时面色微变。 好威风! 这种带着刀的江湖客,她们平头老百姓向来是不敢惹的,因此也只得迅速缩了缩身子,低声道:“怎么办?要不要我让族长出面……” “别。” 云倾月连忙阻止她。 先不提她口中的“族长”有多大的面子,就说这些刺客,既然是蒋玉燕派出来的,已经对她动手,那就不可能再放过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这群灾民,想了想,道:“吴娘子,你帮我一个忙……” 她低低的在吴娘子耳边说了几句。 吴娘子点头,两人顺着人群去了一个背风的山坳处。 没过多久,云倾月就出来了。 再出来,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灾民的衣服,破烂不堪,又脏又臭,脸上也涂了厚厚的污泥,即便是裸露出来的地方,也画了黄褐色的斑,与她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人带着丽娘走在人群中,恍然就已经完全是个灾民的模样了,一眼根本看不出区别。 那两个刺客在难民中左转右转,遇到个女人就抬起她们的下巴,看她们的脸。 吴娘子的族人早有不满,却因为忌惮他们腰间的大刀,不敢发作。 云倾月攥紧指尖,只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实在缓慢而又漫长。 过了许久,刺客终于搜到她们这边,云倾月已经捏了几根银针在指缝中,只等万一没有糊弄过去,就拿银针扎他们的穴位。 却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族公!” “族公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往前涌去。 云倾月的脸上露出片刻茫然,也被人群裹挟着挤了过去。 “不好,咳血症……族公也染上了咳血症!” 其中一个年轻人仓皇的惊叫起来,那两个刺客闻言一惊,都后退了数十米。 众所周知,咳血症是会传染的。 跟瘟疫一样! 若是谁患上了这种病,那就只能等死,无药可医! 一时间人群哗然起来,原先被维持得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生变,所有人都是仓皇而不知所措,更有担心自己也染上这种怪病的,一个个都离得老远,生怕老族公咳出的血沾染到他们。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吴娘子挤过人群,挤到老族公面前。 他们所说的老族公,就是带领他们去向京城的族长,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在大渊朝算得上长寿,一路奔波过来都没生病,却没想到快到京城,却染上了这种绝症。 一时间,有心软动情的,都呜咽着哭了起来。 只见吴娘子迅速给老族公把了下脉,又看了下他的舌苔,问了他几句话,脸色越问越难看。 原来老族公几日前就开始咳了,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刻意隐瞒下来。 第40章 不能进城 却没想到,病症越瞒越严重,直至现在咳出了血,才瞒不住。 有人关心的问道:“吴娘子,怎么了?是咳血症吗?” 吴娘子沉默了片刻,才凝重的点了点头。 人群瞬间四下散开。 “怎么办?族公染的真的是咳血症!” “这段时间我们还和族公一起睡了,我们会不会被传染?” “昨天我们还一处喝水了,我是不是也没救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好不容易都到京城了,为什么还会染上这种病?苍天不仁啊!” “……” 数不清的声音从人群中爆发。 云倾月看着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从永州一路过来,压仰了太久的情绪,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爆发了,不一定是真的忌讳老族公。 想了想,她拉过吴娘子低声道:“咳血症并非不能治,只是需要极其多的草药,还要把和老族公有接触的人都进行隔离,这些都要到京城以后才能做。” 吴娘子一惊,不敢置信的问:“你确定咳血症能治?” 云倾月点头。 “我确定。” 娘亲留给她的医书上曾经讲过,咳血症发于气管,始于肺,属肺热的一种,上面还详细记录了咳血症的治疗过程,虽然治疗起来比较麻烦,但并非外界传言那般,是不治之症。 吴娘子深深的看着她,这次的目光带了几许复杂。 “柳听,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不然不会有刺客追杀你,也不会这么厉害的医术,不过你既然说能治,那我就相信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吧,我帮你。” 云倾月点了点头,道:“现在入城是不行了,队伍里有人染了咳血症,即便是为了京中百姓的安全,京兆府尹也不可能允许难民进城,所以我们要先在城外找一处落脚点,再派人去跟京兆府那边恰谈,让他们给出粮食和草药,我们再在城外医治。” 这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安全的方法。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想起来了,之前被她忘记的那件事是什么。 前世,她被关在后院,但隐约也从下人们口中得知,永州难民入城,玄策军军营哗变。 刚开始她还不明白,难民入城跟军营哗变有什么关系,后来她才知道,是有人将咳血症带入了城中,好巧不巧,安置难民的地方就紧挨着玄策军军营,于是玄策军就成了咳血症受害最严重的地方,连城中的老百姓感染的都不算多,玄策军却几乎全军覆没。 军中的将士也是人,没有人会不害怕染上这种“绝症”,于是一些人就想要逃出军营,皇帝知道以后,下旨封营,以防病人出来再传染给更多的人,于是便引起军营哗变了。 想到这里,云倾月深深的皱起眉。 直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此刻她也想不出太多,只能先解决眼下的难题。 吴娘子听了她的话,欲言又止。 像是有些为难。 不过片刻,她还是沉声道:“行,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做,我先去跟他们说说,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说完,就去找队伍中能主事的那几个人商量。 岂料,刚将云倾月的话说出来,那群人立马大吵起来。 “什么?不让我们进城?不让我们进城难道我们要在外面活活饿死冻死?就指望官府大发善心接济我们呢?做梦吧,只有入了城,皇帝和官府才会管我们,不入城,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谁管我们死活?” “不行,我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想进去的,现在不进去算怎么回事儿?再说族公染的是咳血症,咳血症能治好?你莫不是在逗我?” “吴娘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为大家谋出路,可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只要我们将这件事瞒下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族公得了咳血症?等入了城,这事自然就有官府照料,天塌下来也不会我们顶着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吴娘子都着急起来。 “大家不要吵,不要生气,我只是一个提议……” “提议也不行!今天谁拦着我们入城,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绝不放过!尤其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那人说着,目光直直盯向云倾月。 云倾月早就发现了,这群人也不是那么团结。 之前是有老族公压着,这些人不敢反抗,如今老族公病倒,便有一些不服吴娘子的,站出来出头闹事。 再加上这里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他们也用不着老族公带路,更不需要吴娘子照顾他们不让他们生病,因此气焰越发嚣张起来。 云倾月冷笑。 隐瞒不报? 一个两个人染上咳血症还有得治,若真的入了城,让全城老百姓都染上了,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别的不说,光是药材不够这一点,就足以要了许多人的命!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再向瞄向人群外面。 发现那两个刺客在听闻咳血症以后,就已经脸色灰白的跑了,这才放下心来。 福祸相倚,吓走了那些刺客,总比让她被前后夹击要前。 云倾月沉声道:“你可以入城,但入城首先就要通报京兆府尹,你知道患了咳血症却隐瞒不报,进入城中害得城中百姓染病,大量伤亡,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人一愣,显然不明白她说这个做什么。 云倾月冷声道:“追究你们的责任都算轻的,严重的话,官府会自顾不暇,既然大家都染了病,自然是优先救治城中的百姓,又岂会管你们这些难民?” “到时候,你们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如同瘟疫一样被人驱逐,即便没有冻死饿死,也会因为感染咳血症而病死,那你们来京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倾月知道,打蛇打七寸。 跟这些大字不识的难民讲什么仁义道德是没有用的,要先施威,老族长已经倒下了,没有威信可言,那就只能以利诱之。 只有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才能让他们放下冲动,认真考虑。 第41章 被围 果然,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之前挑事的人这会儿也慌了,怒声道:“你说官府不会管我们就不会管我们?我听说摄政王也在京中,那可是咱们大渊朝的战神!爱民如子,就算皇帝不管摄政王也会管我们的,对不对?”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回应。 “对!摄政王一定会管我们的。” “绝不会让我们在城外活活等死!” 云倾月看着人群中的乱象,眉头渐渐锁死。 这群人真的很奇怪。 先是笃定了皇帝会管他们,现在又牵扯到摄政王。 看似是对摄政王的信任,实际上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到时候难民要入城,萧景行若不放,是辜负了百姓对他的信任,枉为大渊国的战神,若是放了,咳血症传染开来,那后果绝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云倾月敏锐的从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对吴娘子道:“既然大家不同意我的意见,那就随大家去吧,总之能不能进城,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还得看官府。” “这里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我们先赶过去,找个地方落脚,再好好看看老族公的病再说。” 吴娘子点了点头。 闹事的人见她不再坚持了,还以为她是怕了,一个个顿时趾高气昂起来。 一行人又行了大半日,直至黄昏,才紧赶慢赶赶到了城门口。 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逃难过来的远不止他们这一队人。 永州大雪,冻死了所有庄家和牲畜,听说来京城有粮食吃,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此时全部都挤在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 守城官姓贺,见这个势头也是脸色发白,连忙命人去通报上级。 而云倾月看到这一幕,心里则是更加担忧。 吴娘子的这一支队伍,已经发现有人患了咳血症,那其他的队伍呢? 前世那样大规模的疫病,绝不是零星几点就能迅速传染出那么多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吴娘子这一支队伍的症状还算轻易,其余的队伍中,大概率有很多人早就患上了咳血症。 这样想着,她就在人群中暗暗观察着。 虽然人挤着人,她也被推得很远,可远远的还是注意到不少人都弯腰咳嗽,那些人的脸色灰白,还有很多人捂着胸口,像极了咳血症的胸痛之状。 她微微抿唇,心中有了计较。 * 摄政王府。 云倾月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 但目前,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萧景行的脸色阴沉得厉害,这时,巫却面带喜色的快步进来,“王爷,有消息了!” 萧景行遽然起身,问道:“是找到月儿了吗?” 巫却摇头,“不是,属下奉您的命令去查那伙贼人的消息,虽然贼人没找到,但属下查到千里楼最近派出去两个杀手,就在王妃失踪的当夜。” “什么?!” 千里楼是大渊国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总部就在京城。 萧景行曾经也带人围剿过,但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行踪十分神秘,再加上朝中诸事繁忙,他们又没有闹出太大的案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却没想到,他们会和云倾月的失踪有关系。 萧景行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可有问清楚那两个杀手去哪儿了?” 巫却道:“属下抓了千里楼的负责人,但目前只拷问出他们接了刺杀任务,出城了,具体去了什么方向未知。” 萧景行呼吸一窒。 刺杀…… 好,真是好得很! 他沉声道:“你继续拷问,今日过后,本王要整个千里楼在京城消失!” “是!” 巫却领命,而萧景行则是迅速点了一队人马,准备出城。 却不料刚走出王府,就有士兵急急来报。 “王爷,不好了!东华西直南昌北越四个城门都被围了!” 萧景行一愣,眉头紧锁。 “说清楚点,被谁围了?” “难、难民。” 前来报讯的士兵是一路疾驰过来的,喘了口粗气,才急声道:“是从永州过来的难民,他们挤在城门外,大叫着要见摄政王,还要守城官给他们开城门。” “贺大人看难民太多,不敢贸然开城门让他们进来,所以让属下来问王爷的意见。” 萧景行眉头紧锁。 永州雪灾的事,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听说过了,当时就派了人带着钱粮过去赈灾,这些人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萧景行沉默了一瞬,道:“程舟,程远。” 两个男人从卫队中走了出来,恭敬的道:“王爷。” “程舟,你带两个人进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程远,将城中的玄策军全部召集起来,帮贺将军镇守城门,其余人跟我出城!” 说完,带着人骑着高头大马扬尘而去。 萧景行分得清轻重。 他知道,灾民涌入京城,肯定是永州那边出了状况,这样的事若放在往日,他管了也就管了,可今天他没那个兴致,得知云倾月可能被千里楼的人带出了城,他只觉心里如一团乱麻,此刻恨不得什么都不顾,飞奔向城外。 殊不知,同一时间,云倾月也有一样的想法。 难民们聚在城外,守城官不敢轻易开城门,眼看着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在剧烈咳嗽着,她只觉头皮发麻,几乎已经看见了几日后所有人都染上咳血症的情形。 云倾月带着吴娘子来到一个僻静处,脱了身上还算干净的里衣出来,做了几个简易的“口罩”,虽说这种口罩距离娘亲医书上所说的口罩还有很大的距离,但形势所逼,她也没佃法了,有总比没有强。 之所以不让其他人都做,是因为她的里衣还算干净,但其他人,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跋涉,他们从永州来到京城,身上的衣服早就脏得不像样子了,做不做都没什么意义。 而云倾月将手上仅有的几个口罩分给吴娘子、丽娘和老族公,以及老族公身边一个伺候他的男人,又将口罩的作用跟他们说清楚,这才道:“看这样子,我们一时半会儿是进不了城了,先把老族公的衣服脱了,我给他施几针稳稳情况,怎么样?” 第42章 擦肩而过 跟在老族公身边的男人也姓吴,闻言当然没什么意见。 吴娘子却更担心她身上的伤,“柳听,我看你的脸色好差,还发着高烧,你确定你可以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我没事。” 即便有事,她现在也没有办法。 要是能进城就好了。 虽然理智上,云倾月知道难民中有人得了咳血症,不能进城,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能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尽快通知萧景行,一是不让他担心,二是让他送些药材出来,否则别说这些难民,自己大概率也会跟他们死在一块儿。 吴娘子抱着担忧的心情,辅助她给老族公扎完了针。 云倾月收起针包,正要从河边站起,却在这时,看到河对岸有两个熟悉的人。 对方骑在马上,和她四目相对。 云倾月脸色一变。 是那两个刺客! 刺客显然也认出了她,大叫了一声,就快马往这边奔来。 云倾月吓得调头就跑。 吴娘子等人见状,也有些懵,下意识跟她一起跑。 “柳听,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跑什么?” 云倾月顾不上回答她,回头看到吴忠陪在老族公身边,心知那两个刺客要杀的人是自己,他们不跟上来反倒安全,因此也把吴娘子往旁边一推,道:“别跟来,追杀我的仇人来了。” 说完,就往人堆里一钻,瞬间没了影儿。 吴娘子带着丽娘怔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刺客骑着大马从对岸绕到桥上跑过来,也不由脸色发白,喊了一句:“额滴个乖乖。” 云倾月虽然钻进人群,但也不敢往人太多的地方钻,毕竟难民里到处都是染了咳血症的人,她怕自己先躲过了刺客了追杀,后头就染了病症,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城,又不知道该怎么联络萧景行,若染了病无药可医,那就真的只能活活等死了。 好在这里已经到了城门楼下,千里楼的人看到了城楼上的官兵,也不敢逼得太近,只能下马也装作难民,混了进来。 穿梭其间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大喊。 “摄政王,是摄政王来了!” 这一道声音,就犹如石子激起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什么?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真的准备放我们进去?” “我就说摄政王不会不管我们的,摄政王千岁!摄政王千岁!” 百姓们被几句话鼓动,顿时如山呼海啸般跪下呐喊起来,那壮观的场面如潮水高涨,瞬间湮没了整座城门内外。 云倾月却听得脸色一白。 萧景行出来了? 她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城门大开,几队玄策军提着武器护在城门两侧,防止难民不顾一切的闯城门,而萧景行赫然骑在马上,带着一队人马从城内飞驰出来。 萧景行! 明明只有一天一夜没见,云倾月却只觉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看着那道熟悉的影子,眼眶一红,眼泪就忍不住要落下。 她张嘴,就欲喊他。 却在这时,后腰忽然被抵上一柄利器,一个女人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 云倾月一僵。 刚要喊出喉咙的话语,顿时滞在了那里。 吴娘子走到她跟前,清冷的笑道:“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摄政王妃。” 云倾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有寒气从脚底一路蹿上来。 “你、你是……” 吴娘子低声道:“别说话,我的心脏可不好,你说话了我一紧张,手上的刀子说不定就没了准头,扎着了王妃哪里,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 云倾月顿时抿紧了唇,狠狠的瞪着她。 吴娘子对身后的两个男人道:“把她带走。” 云倾月被胁迫着往边上退去。 不远处,萧景行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门,便往前疾驰而去。 她其实大约猜出了他出来是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寻她。 可此刻她就在他跟前,却不敢出声与他相认,之前为了躲避那两个刺客所涂花的脸,此刻倒成了萧景行认出她的阻碍,云倾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愤恨不已。 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人?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想要她的命?! 她的命就这么值钱吗? 难民们见萧景行出来以后,城门又缓缓关上了,一个个都很惊愕。 有人想要上前闹事,强行入城,城内的官兵哪会允许,很快就将城门关好,难民们面面相觑的被留在城外。 “怎么回事,摄政王不是出来接我们的?” “摄政王往杞县的方向去了,他没有管我们,摄政王没有管我们。” “为什么?不都说摄政王是我们大渊朝的战神吗?会庇护我们大渊朝的子民,为什么他不管我们?” “……” 数不清的声音一浪又一浪的响起,云倾月渐渐被带到人群边缘。 她这才看清,树林里不知何时停了三匹马,吴娘子带着她上了其中一匹,另外两个人骑另外两匹,马匹一转,就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摄政王不管我们了!我们被抛弃了!”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城门下的百姓已经绝望的闹了起来。 然而,云倾月却渐渐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因为吴娘子强行喂她吃了一颗药,药丸化在嘴巴里,她只觉脑袋晕晕沉沉,没过多久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一处山洞里。 吴娘子就坐在她的旁边,前面燃了一堆火,先前跟着吴娘子的那两个男人从外面进来,身上兜了些果子,还提了两只鸡一只野兔,道:“就这些了,先将就着吃吧,好歹把今晚熬过去再说。” 吴娘子点了点头,接过一只鸡,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就利落的捅了鸡脖子,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看得云倾月直反胃,然后就见他们直接将整只鸡用木棍串上,烤了起来。 云倾月脸色煞白的看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娘子转头笑看她,“吴娘子啊,柳妹妹不是早就认得我吗?” 云倾月一滞。 直到此刻,哪还不明白这一路以来她都是耍自己的?愤恨的啐了一口出来,“呸!尔等贼子胆敢挟持我,等我夫君知道了,定要了你们的命!” 第43章 不相信她 吴娘子笑了笑,冷漠的道:“在你夫君找来之前,你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她说着,从木棍上撕下一块鸡肉,递到她面前,“吃!” 云倾月看着那血糊拉滋的鸡肉,恶心到不行。 吴娘子笑道:“怎么?嫌不干净啊?” 云倾月看了她一眼。 肚子其实是有些饿的。 毕竟她从被绑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就只了那半个烤红薯。 身上的伤经过一番折腾,又裂开了,空气里都能闻到鲜血的气息。 为了不让自己死在这些人手里,云倾月想了想,终究还是接过那块带血的鸡肉,咬了下去。 吴娘子见状,眼底闪过一抹赞赏。 云倾月勉强生吞了半块鸡肉,这才感觉恢复了些体力,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她能感觉到,这几个人和之前那波想要她命的刺客不同,他们仿佛有别的诉求。 吴娘子没急着说话。 她伸手来到自己脸部边缘,很快,就从脸上揭开一层人皮面具。 跟她一样的动作,另外两个男子也将面具从脸上揭了下来。 云倾月目瞪口呆。 “你们……” 只见揭下人皮面具后,吴娘子的面容相比之前更加美艳大方,看样子大约二十几岁 ,一颦一笑都是妩媚的风情。 “很抱歉,要用这种方法来让摄政王妃认识我们,我是永州定春堂的堂主李莫,这两位是我的兄弟李三和李四,我们之所以绑走王妃,并非想要害您,而是想借您身上的一样东西,为我永州百姓谋一条生路。” 云倾月愣了愣,有些不解。 “什么东西?” “王妃这个人。” 云倾月:“……” 现在的绑匪说话都这么喜欢拐弯抹角的吗? 想要她的命就直说,什么叫借她这个人? 见她脸色难看,李三说道:“行了堂主,你就别再逗她了,我看这位王妃胆子不大,怕是容易被吓着,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绑了你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你的生母是名震五洲的神医柳清清,这次的咳血症,其实不止是老族公,咱们永州那边的情况更严重,几乎到了绝村的地步了。” “这些事,只怕当地官员为了自己的官帽没有往上面说,所以京城里竟然还不知道,既然指望不上官府,那就只能指望我们自己了。” “我们知道柳清清还没有死,二十年前,南唐也曾发生过一起瘟疫,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必死无疑,是柳清清治好了他们,我们相信只要能找到她,她也能治好我们永州的疫情。” 云倾月总算听懂了。 “所以,你们就绑了我?觉得绑了我我娘就会现身,来替你们治病?” 李三挠了挠脑袋,憨憨的道:“没错,反正虎毒不食子,何况柳神医那样的人,她肯定会来救你的。” 云倾月面色僵硬。 若说她之前面对这些人还有些害怕,此时听他们说出缘由,便一点也不怕了。 有的只是哭笑不得。 敢情他们抓自己,就是为了逼娘亲出来替那些百姓治病。 可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先不说娘亲是否在大渊国境内,能否收到消息,就说之前,她都已经跟吴娘子说了自己能治好咳血症,她又何必非要请她娘亲出山呢? 苏英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笑道:“王妃,非是我们不信你,只不过咳血症是什么病,你我都知道,多少年来患者只能等死,从未听谁治好过,也只有柳神医当年治好了不少,所谓人命关天,我们不敢拿乡亲父老们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只能挟持王妃,等着柳神医出现了。” 云倾月无语。 她没好气的道:“所以你们就把我劫持到这山上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身受重伤,万一死在这山上,或者我娘没有出现,你们该如何?” “到时候你们犯的就是死罪!救不了父老乡亲,还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苏英等人也是一阵茫然。 片刻,苏英摇了摇头,道:“我们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可事到如今,狗官当道,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只是要委屈王妃一阵,至于你身上的伤,你放心吧,刚才我们已经通知了人,马上就会有人送药上来,你不会有事的。” 云倾月彻底失语。 她知道,此时同这些人说等于是对牛弹琴,就算她保证她可以说服萧景行,让萧景行不要追究他们,又或者是自己能治好咳血症,他们也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不如先好好的呆着,等养好了伤再说。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靠在石壁上,闭上眼不肯说话了。 苏英和李家兄弟见状,也没再打扰她。 三人各自吃了些食物,然后出去。 不料刚走到洞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声。 “苏英,快走!” 几人脸色大变。 待跑出洞口,才发现山中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人,那群人皆骑着马,其中一人被人用绳子绑着,火把照亮了半片山林,隐约可见那人被拖行在地上。 “是阿措!” 李四目眦欲裂,作势就要往前。 苏英却一把将他拦住了,她沉着脸道:“别冲动,先进去把王妃带走。” 李四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轻重,最后恨恨一咬牙,只能进去了。 然而,对方又岂会让他们得逞? 李四还没有进洞,一支利箭便倏地破空而来,射在了李四的小腿上。 李四顿时小腿一弯,跪倒在地。 “李四!” 其余两人大惊,顿时去扶。 与此同时,云倾月也听到声音,从洞内钻了出来,当看到不远处亮着的火把以及月火把交映下所展露出来的帅旗时,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喊道:“爹!我在这儿!” 云青山正带着人到处搜寻她的踪迹,不料在半路就发现了鬼鬼祟祟带着药上山的阿措。 他眼力极好,一眼就认出来这人非京城本地人,若说是难民,不去城门口请求入城,来这山上做什么? 因此一时生了怀疑,便抓了人一路往山上而来,果然见到了云倾月。 第44章 她回来了 “月儿!” 云青山也是一阵激动,连忙奔过来。 云倾月和他抱在一起,直到此刻,才感觉自己是真正安全了,不由泪如寸下。 “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云青山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她说了一下,云倾月心中了然,这才道:“刚才我在城门口看到景行了,他带了一队人马出去,不知道现在去了哪儿。” 云青山显然是和他通过气的,闻言直接答道:“他去了杞县,听说有两个千里楼的杀手追着你去杞县了,就一路追了过去,为父带着人在京城附近寻找,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真找着了你。” 说着,顿了顿,立马派属下快马加鞭去追赶,将这个消息告诉萧景行。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看向面前的三个“匪徒”。 “月儿,就是他们掳走你还伤了你?” 刚才他已经看清了,云倾月身上的伤可不少,衣服上都是血迹,还有一处是贯穿胸口的伤。 只要一想到,这些人伤了他的女儿,他就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云倾月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有多生气了。 连忙安抚。 “爹,不是他们,他们是从永州来的难民,劫持我的是另一批人。 ” 云倾月虽然不是什么圣母,却也是非分明。 这些人的行为是有不妥,但罪不至死,须知在大渊朝,冒犯王妃已是死罪,更何况劫持伤害? 云青山皱起了眉。 “另一批人?” “嗯。” 云倾月心知在这里不好说蒋家的事,便只能道:“回去再告诉你。” “好,你受了伤,的确要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 于是,云青山二话不说就带着云倾月回城,而这边,苏英和李家兄弟等人看到这个情况,也不由黯然。 一群人回到城中。 进城门的时候,云倾月亲眼看到,即便是夜幕降临,也没有阻止那些人迈向京城的脚步。 城门外所聚集的人,又比之前多了很多。 要不是有军队威慑,再加上他们才在城外等了一天,只怕此时早就民怨沸腾,根本不会让他们进去。 云倾月看得很是担心。 “爹,永州那边的情况只怕不止是被官员报上来的那样,当地的情况或许更严重,这事需要人去关心。” 云青山点了点头,道:“嗯,今天四皇子和倾柔大婚,不宜进宫递折子,明天早上,我就亲自进宫一趟,将你说的情况反映给圣上。” 云倾月一愣。 云倾柔和萧泽大婚?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被掳走的这两天时间里,她昏昏沉沉,以至于不知时辰年月,竟忘了现在已经是两天后。 正说话间,一队人马忽然从后方飞驰而来,众人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英勇威武的人物。 “景行!” 云倾月眼睛一亮,顾不得云青山的阻拦,跳下马就朝着萧景行奔去。 萧景行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目光从她衣衫褴褛的身上扫过,瞳孔一缩,迅速翻下马来。 娇小的人儿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月儿!” 萧景行紧紧的搂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 云倾月被他搂得伤口有些发疼,却丝毫不想松开,哽咽着道:“我回来了。” 是的,她回来了。 他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漫无目的的去找她,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萧景行的指骨都在微微发抖。 片刻,才听云青山小声嘀咕了一句,“抱够了没有啊,我都没抱那么久呢。” 云倾月:“……” 萧景行这才松开她,深深的看了吃女儿醋的云老将军一眼,看向跟前的云倾月。 “受伤了吗?” 云倾月没有隐瞒,点点头,“受了点皮外伤。” 萧景行顿时心中一紧,紧张的看向她的身上。 她的身上还是那身难民所穿的粗麻布带补丁的衣服,看不出什么,就连云老将军知道她受伤,也是云倾月自己说的。 云倾月道:“我们先回府吧。” “嗯。” 萧景行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上了马车,然后飞速往摄政王府驶去。 经过御医检查,云倾月身上的伤远比她自己描述的要严重。 伤口已经有发炎的迹象,身上也时不时的在一阵阵发烧。 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倒下去了。 也就云倾月意志力坚强,居然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跟着他们一路回府。 只不过,回府以后,危机彻底解决,云倾月就倒了下去。 一昏迷,就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 等她再醒来时,都已经是第三天了。 春桃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看到她醒来,顿时哭红了眼眶。 “呜呜……小姐,你终于醒了,春桃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云倾月不由失笑。 “哪儿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还说好好的!那么重的伤……呜呜……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狠的人!什么仇什么怨啊,要对您下这么重的手!” 一提起这个,云倾月的目光冷了冷。 什么仇什么怨…… 自然是深仇大怨! 前世,蒋玉燕给了她那么多屈辱和欺凌,她尚且还没来得及还回去,这一世她倒是主动找上门了。 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新仇旧怨一起算吧! 云倾月招手叫来春桃。 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春桃惊愕的睁大眼睛,眸中露出愤怒的神情,片刻,才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这边。 得知云倾月被救回来的消息,蒋玉燕一时间慌了神。 怎么会?! 她不是被都带去杞县了吗?怎么会被救回来?! 还有,云倾柔那个废物,她还说她花重金请了千里楼的杀手,千里楼从不会失手,难道她是骗自己的? 这样想着,蒋玉燕不敢耽搁,立马就要出门去找云倾柔。 然而,还不等她踏出门口,就被一队人马拦下了。 蒋玉华从角门里走出来,沉声道:“大中午的,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蒋玉燕一惊。 第45章 把她绑起来 “怎么是你?”她愤怒的道:“好狗不挡道,滚开!” 蒋玉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妹妹想出府,是不是也要先问过父亲的意见。” “我想出府就出府,关你什么事?!快滚开!” 蒋玉燕说着,就伸手去拨开蒋玉华。 然而,只见以前一向温和羸弱的蒋玉华,今天却像是吃错药了一样,她伸手一推不仅没有推动,还因为对方的用力被反弹了回来。 她后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看向蒋玉华。 “你疯了?” 蒋玉华懒得再和她虚以委蛇,脸色沉下来。 “来人!二小姐涉嫌买凶杀人,掳走摄政王妃,把她抓起来!” “是!” 跟在蒋玉华身后的家丁立马上前,将蒋玉燕捆了起来。 蒋玉燕大叫。 “你们真的疯了?我是蒋家的二小姐,你们敢捆我……” 蒋玉华冷笑。 “就是因为你是蒋家的二小姐,我们才更要严阵以待,你自己想死不要紧,别连累了整个蒋家!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背地里的干的那些事,蒋玉燕,别怪我,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蒋玉燕惊骇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做的那一切。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 “住手!” 左相和他的夫人魏婉莹大步朝这边走来。 “娘!爹,娘,快救我!姐姐要杀了我。” 左相蒋东和夫人魏婉莹都气得不行,魏婉莹平日里伪装得再好,那也是因为蒋玉华没有伤害到她的女儿,如今骤然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绑,哪里还维持得了平日里雍容大气的风度,立马走上前来,“啪”的就给了蒋玉华一个巴掌。 “贱人!我燕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她可是你妹妹!” 蒋玉华的脸被打得偏在一边。 她看着面前的魏婉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前段时间,自己所查到的一切。 这个女人,用那等下作的方法,辱她名誉,害她性命…… 既然如此,自己今天先拿她的女儿开刀,又有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蒋玉华冷笑起来。 笑容凉薄又讽刺。 “夫人抬举了,玉华的母亲早在玉华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又哪里来的妹妹?” “你!” “够了!”左相大怒,阴沉着脸盯着她,“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姐妹之间要和平相处,互相扶持,可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蒋玉华冷漠的看着他。 “和平相处?互相扶持?爹所说的和平相处就是你的夫人派人将青楼妓女的私物送来给我用,害我染上脏病,你所说的互相扶持,就是你的夫人和女儿一次又一次的打压我,欺负我,还不许我说,不许我反抗,牺牲一个小我,成全你们大我是不是?” 左相惊愕。 魏婉莹却顿时慌了。 她急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青楼妓馆的东西给你用?你别血口喷人。” 蒋玉华不跟她辩解,直接道:“喜鹊,把东西拿过来,人也押过来给左相和夫人看看。” “是。” 侍立在她身后的婢女立马回屋,没过多久,就拿了一个大包裹进来,还让两个婆子押送了一个丫鬟过来。 当看到那个丫鬟的时候,魏婉莹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 怎、怎么会? 难道真的被她发现了? 魏婉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蒋玉华近几天的气色相比以前确实好了许多,不像生病的样子。 难道是上次那个大夫,把她给治好了? 那她又是怎么发现衣物中的蹊跷的? 魏婉莹心中惊疑不定,蒋玉华一脚将那个丫鬟踹在地上,沉声道:“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交待吧。” 丫鬟被蒋玉华抓起来,关了好几天了,几天时间的折磨,早就摧毁了她的意志力,此时看到左相和魏婉莹,顿时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似的,又恐惧又不知所措。 “相爷、夫、夫人……” 喜鹊提醒道:“把你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全部说出来吧,相爷在呢,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他定会给你做主,不会让你凭白无故被欺负冤枉了去。” 丫鬟其实也是被迫的。 这等损阴德的事,若非坏到一定程度上,没人会愿意做。 要知道,用这种阴损的法子毁掉一个姑娘的名声,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 所以她刚开始是拒绝的。 可没想到,魏婉莹抓了她的家人,用她家的人性命威胁她,她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才不得不做出那种事,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存着几分良心,没有如魏婉莹所交待的,将蒋玉华的所有衣物都换成青楼妓女的,只是将它们混在一起,否则蒋玉华也不会等了那么久才发作…… 她早就想过,自己做出这种事,死不足惜。 可即便是死,她也想救出自己的亲人。 这样想着,丫鬟的眼眶一红,眼泪滚滚就落了出来。 “相爷,求相爷为我做主!” 左相狠狠一震。 早在丫鬟被带出来时,他就预感到了不妙,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魏婉莹见状急声道:“相公,你别听她胡说!一介贱奴的话有什么可信?我们过来是因为燕儿,清竹园这个贱人居然敢捆我的燕儿,今天她敢做出这种事,来日指不定就会更过分,我们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啊!” 不等左相说话,蒋玉华直接道:“她还没说呢,夫人怎么就认定她说的话不可信?再说我今天捆了蒋玉燕,可不是在害她,而是在帮她。” “你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呆会儿自见分晓!” “你……” “够了!” 左相被她们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蒋玉华生病的事情,本来就让左相府蒙了羞,他不愿意这事张扬出去,只当是自己的大女儿不懂事,败坏了家风。 可若事情真的如她所说,不是她水性扬花,而是被人陷害的话…… 那这人岂止是要害她蒋玉华,这是要拉整个相府的名声下水啊! 意识到这一点,左相的脸色微微发白。 第46章 败露 在大渊朝为官者,最注重清名。 更何况他本身就清流一派,还是清流一派的头头,统领着朝中数十位文武大臣。 若是他的府中传出这种肮脏下作之事,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统领那些大臣,又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清流之家? 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怒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不敢再耽搁,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包括她的亲人还被捏在魏婉莹手上的事实。 左相听完,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魏婉莹急声道:“相爷,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妾身根本不认识这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大姑娘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在这里胡乱攀咬。” “不认识是吗?那夫人可敢让怡红楼的人来当面对峙?看看他们是不是和你还有联系,你又是不是从他们手中买走了大量衣物。” 魏婉莹一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知道?!! 一听怡红楼,左相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当初魏家被查办抄家,魏婉莹所发配的青楼就是怡红楼。 是他念家两家的交情,又实在喜欢魏婉莹的皮相和才华,才将她从青楼里赎出来。 这些年,他一直让魏婉莹呆在府中,不许她出席各家夫人的宴会,也不让她出去冒风头,更不许她再和怡红楼那边有所联系,就是为了能够将这件事揭过去,不引人注意。 却没想到,他这边冒着名声被污的风险救了她,结果她自己倒上赶着去给自己泼脏水了,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寒心? 左相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问道:“当真如此?” 魏婉莹顿时慌了。 她很想否认,可她又怕蒋玉华当真找来怡红楼的人对峙,她可不敢保证那些人会在严刑拷打之下还能守口如瓶,若到时候被供出来,那就不是府中的事了,必然会惊动朝廷。 魏婉莹跟在左相身边十几年,虽然极少出席宴会,但见识还是涨了不少。 知道分轻重,自然也就不敢不承认。 魏婉莹立马跪了下来。 “对不起,相爷,是我一时糊涂害了大姑娘,我……” 啪——! 话还没说完,左相就气得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胡闹!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不仅是要毁了玉华,还是要毁了整个左相府!” 魏婉莹心中气恨得不行,却不敢有丝毫辩驳,只能哭着道:“是,臣妾知错了,求相爷责罚。” 左相府气得眼前发晕。 偏偏这时,蒋玉燕还道:“爹!你以前是最疼我娘的,你怎么能打她呢?就为了这个贱人,一定是她故意的,对!我娘根本没做过这种事情,一定是她故意栽赃陷害……” 蒋玉华冷笑。 “二小姐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蒋玉燕:“……” 蒋玉华道:“夫人都承认了,你又在这里打抱个什么不平呢?还有,别以为今天的事能够算了,若说夫人是拉整个左相府的清名入水,那你就是想让整个蒋氏家族来为你陪葬,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左相一怔。 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玉华,你这话什么意思?燕儿她做什么了?” 蒋玉华微微一笑,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恐怕还不知道吧?前天闹得满城风雨的摄政王妃被人掳走,其实就是我们府中的二小姐,也就是你的乖女儿干的。” “什么?”左相大惊。 蒋玉燕惊慌的道:“你别胡说!我没有。” “你没有,那父亲手上的几名死士,又是谁派出去的呢?” 说完,拍拍手掌,立马就有人押着那几名死士上来。 死士没有完成任务,按理说是不该继续活着的。 此时看到左相和蒋玉燕,也是面如死灰。 “相爷,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相爷责罚!” 说完,铿锵跪了下去。 左相一愣,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什么办事不力?本相让你们去办什么事了?” 两名死士也是一怔,诧异的看向他。 “相爷不是让我们掳走云家二小姐?可惜属下们认错了成,误掳了摄政王妃,属下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接受相爷责罚的,请相爷恕罪!” 说完,两人都低下头去。 左相只觉如睛天霹雳,劈在他的头顶。 到了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有人假传了他的命令,动用他的死士,得罪了摄政王妃。 那可是摄政王妃啊,她的背后是萧景行,是谁?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让她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左相气得甩手就给了蒋玉燕一个巴掌。 “逆女,逆女!” 蒋玉燕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我只是想帮萧泽哥哥,不让他娶那个低贱的女人,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绑错人……” 左相一愣,问道:“你说这是萧泽的主意?” “嗯。” 事到如今,蒋玉燕也不敢再隐瞒了,连忙将自己和萧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左相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后退几步,像是瞬间被抽掉了精气神。 他失神的笑起来,笑得茫然又无措。 “上天亡我,上天亡我蒋家啊。” 左相呜呜的哭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 “爹……” “相爷……” 她们连忙上前搀扶,左相却一把推开了她们,指着蒋玉燕怒声道:“逆女!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蒋家人,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把她给我赶出去!” 周围所有人大惊。 蒋玉燕哭道:“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魏婉莹也哭着劝道:“老爷,您别生气,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燕儿她只是受了四皇子的蛊惑,她不是故意要犯下这种大错的啊。” “不是故意犯下这种大错?” 左相讽刺的大笑起来。 “你出去问问,你说我蒋东的女儿不是故意掳走摄政王妃,所行之事并非想要谋逆,你看看有没有人信你!摄政王会不会就因你这么说而不处置我们蒋家!你去试试!” 第47章 上门 魏婉莹懵了。 就连蒋玉燕,也彻底怔在那里。 所以,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连爹爹也不帮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该死的!都怪云倾柔那个贱货,要不是她说可以杀了云倾月,她至于动手吗?说不定早就把云倾月放回来了。 到时候只要她杀了那两个死士,死无对证,云倾月又凭什么说是她掳走的她? 想到这里,蒋玉燕的脑海中有灵光闪过。 似乎抓住了什么,立马道:“爹,我有办法,可以让这件事不牵连我们蒋家。” 她说着,低声对左相说了几句。 左相的脸不断变幻着,半响,才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来人!把夫人和二小姐带下去,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命令,她们不许出府。” “是。” 蒋玉华看着父亲和妹妹公然密谋着那些事,心头冷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喜鹊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今日她们捅出府上夫人和二小姐做的事,就是抱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可没想到,夫人那样对大小姐,二小姐也犯了那么严重的事,老爷生气归生气,却是轻拿轻放,根本没打算真正处置夫人和二小姐。 这样一来,等她们缓过这口气,大小姐岂不就遭了吗? 在内院,夫人几乎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即便蒋玉华贵为相府的大小姐,可夫人真要想除掉她,自然有一百种阴损的法子。 到时候她孤立无援,岂不成了人家拈板上的鱼肉? 喜鹊急得都哭了出来。 蒋玉华却份外淡定。 她沉声道:“喜鹊,你去帮我传个信,我想去摄政王府拜见王妃。” “是。” 很快,云倾月就收到了蒋玉华想要见她的消息。 “蒋姐姐要见我?” “嗯。”春桃低声道:“好像是因为刺客的事。” 云倾月想了想,道:“让她进来。” “是。” 没过多久,蒋玉华就带着喜鹊进来了。 一进门,她就当先给云倾月跪下了。 “鄙妹所做之事,伤害了摄政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云倾月动作一顿。 经过太医的诊治,她身的上伤已经好多了,上了药也退了烧,此时虽然整个人还是有些没精神,但靠在床头,气色总没有之前那么差。 她淡淡笑了。 “蒋姐姐这是在为蒋玉燕求情?” 蒋玉华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 “不是,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给她求情,只是想求月儿给我一条自救之路,顺便帮月儿揪出想要杀你的真正元凶!” 云倾月挑眉。 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 “原来如此,蒋姐姐快起来吧,地上凉,小心冻着。” 蒋玉华便起了身。 春桃将炭火盆移得离两人近了些,这才拉着喜鹊出去。 房门被人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云倾月并不着急,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蒋玉华。 她轻声笑道:“蒋姐姐所说的自救之路,是担心蒋玉燕派人掳走我的事情,会牵连整个蒋家?” 蒋玉华点了点头。 “掳走王妃是大罪,我知道蒋玉燕走到今天是她罪有应得,但蒋府的其他人是无辜的,而且……我已经审问过了,想要杀你的另有其人。” 云倾月并不意外。 其实她早就察觉出来了,当时她被人掳走,刚开始的那波人似乎只是想将她藏起来,甚至他们从一开始想要绑架的人就不是她。 只是阴差阳错,绑错了人。 直到后来,突然又有两个刺客,那两人确确实实是想要她的命,使出来的每一招都是杀招,她就知道,自己估计是被另外一波人给盯上了。 云倾月没有说话。 蒋玉华继续道:“前日云家二小姐来了蒋府,深夜与鄙妹聊了许久,后来我查到,她离开蒋府后就去了京城城郊的千里楼,千里楼是做什么的你比我清楚,我想追杀你的刺客,应该也是千里楼的人。” 云倾月眉梢微微一挑。 没错,经过萧景行的查证,追杀她的的确是千里楼的人。 她轻笑一声,道:“所以,你觉得是云倾柔想要杀了我?” 蒋玉华摇了摇头。 “蒋玉燕的性子我很清楚,她或许有绑人的胆子,但若是没有人唆使,她暂时还没那个胆子杀人。” “但掳走摄政王妃,与杀人同罪,左右她已经犯下了错,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才会铤而走险。” “按理说,她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她应该的,可若是如此,蒋家承担了所有过错,便会放真正的元凶于逍遥法外,我想这不仅仅是我愿意看到的,你也不愿意看到对不对?” “我向你保证,今日她没有承担到的责任,来日等我达成自己的目的,我必会让她千倍,百倍的奉还与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可以吗?” 云倾月深深的看着她。 她其实不太明白,蒋玉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说怕蒋玉燕的罪名会连累到她,其实也不应该。 她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自然就会想办法保全她。 可蒋玉华俨然有自己的打算。 云倾月没急着回答。 她的手轻轻敲击着床沿,看向蒋玉华的目光里,第一次带有了审视。 虽说是小时候的好朋友,可毕竟分离了这么多年,她的这位好朋友还是她的好朋友吗? 蒋玉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事实上,云倾月的想法是人之常情。 若换作她,说不定她也会怀疑。 然而她有必须要做的事去做,有必须要走的路等着她去走,在完成这些事之前,她不能将自己的苦衷告诉别人。 沉默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 过了半响,才听云倾月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你。” 蒋玉华猛然抬头看向她。 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紧接着,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目光复杂,里面夹杂着感动与愧疚。 “谢谢你……” “先别急着谢。” 云倾月勾了勾唇角,道:“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追究蒋玉燕,但蒋府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第48章 用她的方法来复仇 蒋玉华一愣,看着她,“什么事?” “城外现在有不少灾民,当中有很多灾民都患了咳血症,我怀疑病情已经蔓延到了军中,到时候若军中有变,左相必须无条件帮忙。” 她不知道前世萧景行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但想想也知道有多棘手。 蒋家目前她还没打算动,既然蒋玉华上门求情,她自然会网开一面。 蒋玉华思忖了片刻,点头。 “我会尽力说服我父亲。” “行,那蒋家的债就先欠上了,不过既然是欠债,早晚我还是会收回来的,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蒋玉华轻轻一笑。 “没问题,等我完成我要完成的事,随你怎么做。” 两人这就算是说好了。 等蒋玉华走后,春桃不满的道:“小姐,您为什么答应她?这位蒋小姐也真是的,亏您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您她早就死了,居然还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真是白瞎您的一片好心了。” 云倾月淡淡的道:“别这么说,我相信蒋姐姐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 “小姐!您还为她说好话。” 云倾月的目光扫过去,春桃立马意识到她不高兴了,这才闭了嘴,只是低声咕哝道:“她要是敢背叛小姐,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云倾月扶额。 她没有说什么,对春桃道:“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来吧。” 春桃眼睛一亮,连忙问:“小姐想吃什么?” “随便,清淡能下口的都行。” “好咧,奴婢这就去。” 春桃走了,云倾月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虽然她也不知道蒋玉华有什么目的,可凭她的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不知轻重,心慈手软之人。 既然如此,那就必定是还有别的内情。 卧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萧景行走了进来。 “王爷?” 云倾月一愣,连忙起身,“王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她记得,他进宫去跟皇帝商讨难民事宜了。 萧景行道:“宫里的事商议完了,回来看看你。” 云倾月一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萧景行蹙眉。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感觉好些了没?” 云倾月点头。 “好多了,不过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诉你。” 这两天,她一直处在昏迷之中,导致都没有来得及将咳血症的事告诉萧景行。 萧景行颔首,坐在那里耐心的听她讲。 听完云倾月所说的情况以后,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永州那边我会派人去查办,难民中有人患咳血症这件事,我也会派医官去处置,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呆在府中养伤。” 云倾月连忙摇头。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管。” 萧景行的眉头蹙得更深。 云倾月解释道:“苏英她们劫持我,就是因为我娘会医术,但她们不知道我娘在临走前将所有医书和手扎都留给了我,所以现在除了我娘以外,唯一能治咳血症的人就是我了,所以我必须出现。” 顿了一下,她又问:“对了,苏英他们呢?你没把他们杀了吧?” 提到这几个人,萧景行的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在牢中。” 他倒是想杀了这几个人,只不过云倾月在昏迷前交待过,不许杀他们,他这才留着他们几条狗命,不过饶是如此,该折磨的也折磨得差不多了。 云倾月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 只要没死,就能从他们口中套出更多永州那边的情况,这样一来,朝中也好按照情况随时处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我想见他们。” 萧景行面色一沉,直接回绝。 “不行!” 云倾月:“为什么?” 萧景行冷笑。 “他们胆敢伤害你,你还想见他们,本王绝不允许!” 云倾月:“……” 她知道萧景行是误会了,只能拉着他的手撒娇。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他们绑走的我,绑走我的另有其人,你不信的话就去查,他们虽然也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并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在闹事掳走人。” 萧景行的眸光微微一闪。 事实上,那三个人的功夫他早就摸清楚了。 确实如云倾月所说,不是闹事掳人的那帮人。 他之所以还这么问,不过是想试探云倾月。 萧景行眸色复杂,沉声问:“是吗?所以到底是谁掳走的你呢?会不会是云家的人?” 原以为她会否认。 毕竟曾几何时,她那么护着云倾柔和萧泽。 不管他们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只要云倾柔稍微卖卖惨,萧泽说几句蛊惑的话,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到他们那边。 丝毫不管,那样会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然而。 只见云倾月握紧拳头,义愤填膺的道:“当然是!这件事我早就查清楚了,那帮追杀我的刺客是千里楼的人!而千里楼的人是被云倾柔收买的,就是她想要弄死我!” 萧景行狠狠一震。 尽管内心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当亲耳听到她说出口,还是不由感到欣慰。 她愿意承认云倾柔的过错,就代表着,她同意惩罚她们。 思及此,萧景行愉悦的勾起唇角。 “原来如此,既然是她做的,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敢动你,她就是找死!”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云倾月一愣,想了想,却摇头。 “不,不用你动手,这件事我要亲自来。” 她狞笑了笑,生怕萧景行多心,连忙道:“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我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不仅能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她做过的事,还能让她生不如死!” 她说着,凑过去在萧景行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景行听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总感觉,面前的小女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了芯子。 不过云倾月的方法,他倒是同意。 让那个女人就这么死了确实太便宜她了,哪怕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用自己的方法来复仇吧。 萧景行的态度温和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撞开。 “王爷,不好了!” 第49章 她要救人 萧景行面色一沉。 要说这巫却也真是不会办事,明明知道屋里就只有萧景行和云倾月,还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不遭受白眼才怪。 果然,看到萧景行的脸色,巫却立马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快步退了出去。 这次,他学乖了。 乖乖的在门口敲了几下,才道:“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萧景行冷哼一声,沉声道:“进。” 巫却这才快步走进来,急声道:“王爷,城外的难民开始闹事了,大家都喊摄政王无道,不管他们死活,让他们在城外活活等死。” 萧景行抬了抬眉,并不着急。 只是冷漠的说:“朝中之事自然有皇上作主,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吧?更何况这是天子脚下,我岂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巫却被噎了一下。 心中腹诽以前你干的越俎代庖的事情还少了吗? 但这话他终究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嘴上要说出来,除非他这条命不想要了。 巫却连忙解释:“道理是这样,但也不知道是谁跟城外的人说,摄政王清廉公正,是百姓们的靠山和救星,只要见到了摄政王,就一定会放他们入城。” “若说之前,倒也有可能,但现在难民中发现了疫病,自然不能轻易放人入城,属下是怀疑这其中有人挑事,故意这么说让您为难。” 萧景行也沉默下来。 事实上,城外的暴动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云倾月昏迷的这两天,城外一直在叫嚷他的名字。 甚至还有人说,那天他骑马出城,又回城,就是为了给人传令,让人拦截后面的难民,不许他们靠近京城。 想想也真是可笑。 他堂堂摄政王,真要办这种事,会亲自骑马出城吗? 随便差遣一个人出去不就办了? 可见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没有脑子,要么就是明显的挑事。 事实显然是后者。 至于挑事的这个人是谁……呵,左右不过是朝中那些看不惯他的大臣,平日里抓不到机会,这次想借着难民的手除掉他? 痴心妄想! 萧景行身上的气压有些低。 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了一下。 转头,就看到那个原本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小女人此时强撑起上半身来,对他道:“难民不能不管,疫病也不能不治,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治好他们。” 萧景行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他沉声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先把伤养好再说。” “我没事的,都是些皮外伤,上完药就好了。” “呵,皮外伤?”萧景行一把握住她的手,问道:“胸口那一剑也是皮外伤?你知不知道,那一剑再偏一点,就能要了你的命!” 云倾月:“……” 好吧,她知道。 只是让她放着那么多难民不管,她也做不到。 若说她不会医术,救不了人也就罢了,明明有这个能力,却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她良心难安。 萧景行倒也不是真的不管那些难民,只是不愿意让他们被人利用,成为别人手中攻击他的利剑。 于是他沉声道:“先把这事通知皇上,看皇上怎么说。” 顿了顿,又道:“记住,尤其要说城外百姓高喊本王名字的事,事出反常必为妖,皇兄不傻,自然能看中其中蹊跷。” “是。” 巫却出去了。 云倾月眼巴巴的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才道:“想都别想!好好养着。”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云倾月只能重重哼了一声,郁闷不已。 下午,云家两兄弟也来看她了。 她这次被人掳走,不仅是萧景行,云家人也吓了一大跳。 云襄和云帆都不知道是谁掳走的她,还以为就是苏英他们三个人,因此言词间对三人颇为痛恨,也对萧景行只是将他们关押起来,并没有将他们处死这件事有些不满。 “小妹,按我说那三个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王爷这人平常看着挺狠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掉链子,他要是不愿意做,让他把那几个刺客交给我,我来替你处置。” 云帆也道:“你这次受了不小的伤,一定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再私自外出,免得让身上的伤更加严重。” “就是就是,现在城外闹得这么狠,城中也不是太安全,最近你还是不要出门了,正好天冷,等风波平息了再说。” 云倾月听着两位哥哥你一言我一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她突然好想念大哥啊。 大哥肯定不会像他们那么笨,这么久了都没看出不对劲。 等两位哥哥说完,外面也有消息传回来了。 城外的骚乱果然越来越严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挑起来的。 云倾月想了想,对两位哥哥道:“二哥三哥,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两人都诧异的看向她。 “什么忙?” “我想出去……” “不行!” “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直接拒绝。 云倾月一噎,咬了咬牙,只能如实说道:“王爷不让我出去,是担心我的安危,但城外的咳血症只有我能治好,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吗?或者让我背着这个罪名,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云襄尚不知道她在研习医术,诧异的问:“你能治咳血症?你什么时候学的医?” 云帆却是早就知道她继承了娘亲留下的医术的,闻言一掌将云襄推开,正色道:“非是我们不许你出城救人,实在是现在城外情况混乱,局势未明,贸然送你出去,只会让你陷入危险,这样吧!救人的事我会同王爷说,商量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出来,在这之前,还是要先稳住灾民的局势再说。” 云倾月闻言,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等二哥的好消息。” 城外的局势在第三天就被平定下来。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萧景行亲自出面了。 云倾月躺在屋里养伤,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这两天萧景行很忙,心情也不太好。 第50章 答应她 她差春桃过去询问,只得知萧景行和皇帝在朝堂上吵了一架,具体吵的什么未知,但总之,这是十几年来皇帝和萧景行第一次吵架,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云倾月有些担心。 她想起前世,萧景行和皇帝也是闹了不和,后来萧景行被派往边关,一驻守就是好多年。 也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也这样。 云倾月按下心中隐忧,找到萧景行。 书房里。 萧景行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看到她进来,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你们先退下吧,有事再进来禀报。” “是。” 属下们都退出去了,离开时,恭敬的向她行礼。 云倾月略微点头,然后才迈步走进去。 “还在忙,是为难民的事?” 萧景行点头。 他将面前的公关合起来,伸手牵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怎么不躺在床上养着?起来做什么?” 云倾月淡淡一笑。 “再躺下去我都快躺出霉来了,在屋里觉得闷,所以才出来走走。” 男人识趣的没有挑破她的谎话。 就是因为怕她闷,所以萧景行就算再忙,每天也会抽时间过去陪她,还让府中的下人张罗了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送过去给她玩。 闷是不可能闷的,看小女人这一脸担忧的样子,想必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 萧景行不喜欢绕弯子,伸手抚了抚她无意识轻皱起来的眉心,低声道:“不用担心我,我这边没有问题。” 云倾月认真看着他。 “真的没问题吗?可为什么,我听说皇上大怒,还和你吵了一架。” 萧景行冷声嗤笑。 吵架? 那是吵架吗? 那是被他单方面指着鼻子骂。 他的这位皇兄,当年在十子夺嫡中不显山不露水,一直收敛锋芒,这些年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心无城府仁善和气的性子。 可事实上,他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这位皇兄内心并没有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光明磊落。 只是这些年他懒得去深究,毕竟就算皇帝再怎么有城府,也动不了他分毫,而他也从未对那个高高在上的龙位产生兴趣,所以两人相安无事。 可现在看来,有些人俨然已经变了。 萧景行没跟她说这些,只是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城外给那些难民医治?” 云倾月连连点头,又连忙补充。 “不仅是他们,听说永州那边的难民更多,疫病倘若蔓延开来,危害的不仅仅是一城一池的百姓,更是会动摇整个大渊国的江山,所以在治疗城外难民的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安排一些人,跟我学习治疗的办法,然后让他们去永州医治。” 萧景行挑眉。 倒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想法。 他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二哥已经来跟我说过了,我们商量出了一个两全的法子,你是王妃,亲手救治他们别说合不合适,也不可能忙得过来。” “这两天我已经派人抽调了整个京城五成以上的医师供你差遣,你可以将你所会的方法教给他们,让他们去给难民医治,而你只需要在大后方统领全局即可。” 云倾月重重点头。 萧景行说的方法,事实上也是她一开始就准备这样做的。 她毕竟只有一双手,染病的却有数百甚至数千里,永州那边还可能有更多,就算让她不吃不喝不睡她也救不过来这么多人。 所以,让医师跟着她学习,再由学会的医师去救治,那样再好不过。 方法是有了,但萧景行还是有些担心。 “你身上的伤……”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的,没有好的地方我会注意,只要不磕着碰着,就还好。” 萧景行这才颔首。 到时候他会派一支护卫队对她进行贴身保护,像上次那种当街掳人的情况,再也不会允许它发生了。 说干就干。 当天下午,萧景行抽调的那几十名医师就汇集到了王府门外。 他们只听说王爷找到了治疗咳血症的办法,要抽调医师学习这种医术,然后替城外的难民治病,却并不知道要教他们的人就是当朝王妃。 因此,等云倾月穿着一身窄袖常服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王妃? 她怎么出来了? 云倾月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 可即便再紧张,她还是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看向台阶下的众人,清咳一声道:“城外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吧?咳血症有多严重,众位大夫自然也知晓,知晓这种病症的严重性,还敢站出来替他们医治,足以证明各位胸怀大义,别的先不说,本王妃先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对众人盈盈一福身。 众位医师更懵。 可她是王妃,身份尊贵,即便心里再懵,却也不敢坦然受她这一礼。 因此当下便有许多人拱手回礼,或是侧身让开,嘴里劝说道:“王妃,您前段时间受了伤,应该好生在府中歇息,怎能随意出来?” “是啊,我们是来找王爷所说的那位神医的,听说神医会治疗咳血症,您赶紧回去,让神医出来见我们吧,城外的难民等不了,疫症也等不了,我们得赶紧学习,赶紧出城去救人啊。” 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云倾月所说的那么高风亮节。 之所以敢站出来,除了慑于萧景行的威严,也是因为萧景行说的,这位神医会治疗咳血症。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咳血症一旦患上,几乎就可以说是患了绝症,传染性还很强。 若是他们学会了治疗这种病症的方法,就相当于他们的医术都往前涨进了一大截,以后不仅不用再怕这种病症,还能靠着这门医术在声望和财富上上升一大截,何乐而不为呢? 纵然有一两个怕死的,担心萧景行说的是假话,怕出城也跟那些难民一样被感染,但摄政王的敕令在此,谁敢不从? 因此就算怕死,也不得不来了。 第51章 她是神医? 云倾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并没有怯场,而是直接说:“不用找了,我就是那位神医。” “什么?你是神医?” “王妃娘娘怎么会是神医呢?您莫要再开玩笑了。” “医术虽然只是中九流,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小老儿钻研此道几十年,也只能说是学到了些皮毛,那位神医想必是有天人之姿所以才如此聪慧,能在有生之年研习出治疗咳血症的法子,饶是如此,至少也该是垂垂老人,又怎么会是王妃您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王妃,即便是开玩笑,您这个玩笑也太假了。” 云倾月有些无语。 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她现在这样子,像是跟他们开玩笑吗? 不过云倾月也能理解。 医术一道确实博大精深,通常能学有所成的,年纪肯定也不小了。 她娘亲是个意外,而她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两人都是有着超常天赋的人,看医书都是过目不忘,且再复杂的方子或针法,也是看两遍就会了。 因此,自然不能在常人之列。 云倾月懒得跟他们解释。 “巫却。” “属下在。” 萧景行不放心她一个人,早就将巫却派给她了,还派了一队身手非凡的护卫队,跟在她身边随时听候差遣。 云倾月沉声道:“城中的医庐准备好了吗?” 巫却连忙回答:“准备好了,王妃所说的隔离带也划分出来了,那片区域附近的百姓都已经被迁移走,水源也做了划分,以保证城内的百姓不会喝到被污染的水。” 云倾月点了点头。 她想过了,现在条件有限,天寒地冻的,如果让百姓一直呆在城外接受救治也确实不是办法。 别的不说,那么多人,帐篷和医庐搭起来都是个大问题。 因此,最终在她和萧景行的商量下,还是决定先放一批人入城来,只是这批人只能在官府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且无论水源还是饭食都分开,受到感染的和没有感染咳血症的难民也会分开。 云倾月道:“行,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过去吧。” 她说完,迈步就往马车走。 站在台阶下的几十名大夫见状都懵了。 一个个纷纷上前,拦住巫却。 “巫统领,您真的要让王妃带我们学习?那些可是难民啊,他们患的是咳血症,王妃怎么可能会治咳血症?” “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小事,巫统领还是跟我们说句实话吧,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他们不敢纠缠云倾月,只能磨着巫却。 巫却也很为难。 这些人不相信王妃,难道还不相信他们家王爷吗? 他们家王爷又不傻,如果王妃不是医术精湛,又怎么可能让她还带着伤就出来辛苦替人诊治,真当他家王爷是闲得慌? 无奈之下,他只得跟大家解释。 “诸位可知咱们家王妃的母上大人是谁?” 众人一愣。 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连王妃的姓名都少有听说,又怎么会知道王妃的母亲叫什么? 巫却冷笑一声,得意的道:“当年名声响彻五洲大陆的神医柳清清是也,二十年前,南唐的瘟疫几乎灭了好几座城,这场瘟疫最终是被谁治好的,大家还记得吧?” 众人狠狠一震。 他们当然记得! 正是那位神出鬼没的柳神医! 自从二十年前,南唐那场瘟疫过后,柳神医名声大燥,各国都恨不得将她供养起来奉为国医,可偏偏,后来传出这位柳神医是名女子。 女医低贱,怎可作为国医,因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位柳神医的踪迹。 竟没想到,她居然来了大渊国境内,还嫁给了云将军,成了王妃的母亲? 这让人如何能不震惊?! 不过震惊归震惊,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有些介意云倾月和柳清清身为女子却从医的,但更多的人早已摒弃心中成见,连带着看向云倾月的目光,也变得狂热起来。 女子从医怎么了? 都是一张嘴巴两只手,男子能做的,女子凭什么不能做? 就因为学医需要看光人的身体吗?那又有何难为情? 在坐的各位,倒退几十年,不都是从自各儿母亲肚子里钻出来的?要真的论起男女大防,岂不是要从那时候就开始论?女子就不该生男子,那这世上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酸儒之说了。 众人一听云倾月是传承自神医柳清清,一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 虽然仍旧对她会治疗咳血症保持怀疑,却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排斥了。 云倾月坐在马车内,看着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娘亲就是因为被排挤,再加上不能行医,所以离开爹,离开了云府。 如今十几年过去,大家都在进步,思想也有了改变。 也不知道娘亲现在再看到,会不会感到欣慰和开心?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一会儿后,就放下了帘子。 马车缓缓动起来,往城西驶去。 城西,医庐内。 既然决定了要接手这个烂摊子,萧景行自然就不会将救治难民的事全部丢给云倾月。 只见医庐内,已经有好几个大夫在那儿分治病患了。 他们首先要将已经感染的,和还未感染的难民分开。 已经感染的住在医庐内,还未感染的在另外一个棚户区接受观察和救助。 虽然这个方法并不完美,却也是唯一可以用的办法。 毕竟,医庐的地方没有那么大,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搬过来,而且那些没有咳嗽的人,也没必要住进来,非得感染。 云倾月到的时候,难民大多数都已经分好了。 因为人数太多,城内一下子找不到那么多空地,因此这次只放进来了一部分人。 饶是如此,留在城外的那一波萧景行也没有彻底不管,仍旧派人出去寻背风的空地给他们搭了帐篷,还设了粥棚。 做这些的,都是他麾下的玄策军。 云倾月看着这一切,紧锁着秀眉,对巫却道:“军营那边怎么样?” 之前她从昏迷中醒来,就跟萧景行提过,要小心军营那边感染。 第52章 大人不计小人过 毕竟那边是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而且前世,就是因为感染咳血症,而闹出了军营哗变。 巫却道:“那边情况还好,幸好王妃您给王爷提了醒,我们过去看了以后,发现果然有两个人有咳嗽症状,不过他们都是住在外营的小兵,平常负责一些守门的工作,和真正的玄策军接触不多,因此很快就控制了起来。” 云倾月闻言,松了口气。 那样就好。 这就说明,这一世玄策军还没有被感染,那么上一世的军营哗变自然也就不可能发生了。 确实好这一点,云倾月开始忙碌。 她先是让人去裁剪了许多布料,将这些布料用两根细绳套起来,封住口鼻。 其余大夫们不解,云倾月便为他们科普了咳血症的感染理论,众人这才恍然,同时,对于她让人裁制出来的这个名为“口罩”的东西,感到十分新奇。 云倾月规定,所有出入难民居住地和医庐的人,都必须戴这种“口罩”。 随后,她又找了几口大锅,将医庐里所有病人用过的东西全部用开水煮一遍,但凡进医庐照顾病人的人,身上的衣物也要每开换洗,都要用开水先煮过。 最后,她才开始给病人诊治。 云倾月诊治的时候,那些前来学习的大夫都跟随在侧。 有些知识他们能听懂,有些却听不懂,云倾月只能掰开揉碎了跟他们讲,好在听不懂的是少数,萧景行找来的都是有着数十年行医经验的老大夫,之前或许对云倾月还有偏见,可是听完她的行医理论,以及看过她是如何为一位咳到胸痛,甚至已经吐血的病人减缓症状时,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敬佩。 王妃好像真的懂医术啊。 看来柳神医当年在南唐所行之事是真的,并非世人虚传。 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从小接受儒家教导,对于女子从医都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因此之前还怀疑过柳清清在南唐的事迹是人为编纂。 如今看到云倾月,却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云倾月可没闲功夫去管他们在想什么。 她的身体本就没有大好,不能太过操劳。 带着医师们学习了一整个下午,晚饭时,已经有一部分医师可以为病人做简单的诊治了。 云倾月又根据这次疫症的情况,改良了医书上的药方,让人拿去准备药材煎药,给所有人都服下去。 “王妃,服了这些药,他们就能好吗?” 一个大夫好奇的问。 云倾月摇了摇头。 “没那么简单,先服三天药,症状轻的后面继续服药,应该就会慢慢好起来,但症状重的需要施针,具体怎么做,三天后我再教你们。” “好咧。” 此时,再也没有人怀疑云倾月所说的话。 一直忙到深夜。 云倾月方才回到王府休息。 翌日,她换过药以后,便又去了医庐。 如此反复,三天过后,云倾月开始教那些大夫施针。 她所使用的针法,也是从娘亲留下的医书上学来的。 医书上的针法十分精妙复杂,但云倾月就好像早就练习过千百遍一样,一看就会,也因此,她没有想到这个针法在外人眼中看上去会那么难。 大夫们学过一次之后,就知道这套针法在短时间内他们是学不会了,施针一事非同小可,稍有差错,就会让原本就病情严重的病人重上加重。 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动手,无奈之下,云倾月只得让其他人去照顾症状比较轻的病人,而她带着几个天赋稍微高点的,对针法更容易领悟的人,继续教他们施针。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 云倾柔嫁过来已经有好几天了。 因为赶上了永州雪灾,再加上赐婚匆忙,因此她和萧泽的婚事并没有大办。 这也导致府中的下人,有许多都瞧不起她。 毕竟,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养女。 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配不上四皇子,听说当初还是她腆着脸才攀上四皇子的,四皇子压根儿就不喜欢她,这让那些平日里本就习惯了踩低捧高的下人怎么对她服气? 因此,府中关于她的流言有不少。 这一日,云倾柔刚好走到内院的拐角处,就听两个丫鬟在那里一边磕瓜子一边议论她。 “照我说,咱们家这皇子妃就跟大街上的乞丐一样,是硬讨来的,虽说是皇上赐婚,可当时那些事儿谁不知道啊?” “你瞧瞧隔壁三皇子,五皇子订的什么亲,再看咱们家四皇子,有些人不过就是挑咱们四皇子没有母妃撑腰,好拿捏罢了。” “要说以前那桩婚事,倒也可以,毕竟人家好歹是将军府的嫡女,可现在这位算什么呀,养女,若没有将军府怜悯,把她抱过来养,还指不定是什么出身呢,听说她家本是乾州商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呵呵……一个商户女,居然高攀上皇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面。” 几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嬉笑打闹,说得格外开心。 云倾柔气得浑身颤抖。 “住口!” 随她陪嫁过来的烟儿见主子的脸色不对劲,立马上前呵斥道:“一群嫌自各儿命长了的长舌妇,你们懂什么?再敢胡说八道!小心皇妃撕烂你们的嘴!” 小丫鬟们见是云倾柔来了,一个个脸色微变,连忙跪下认错。 “皇妃,我们错了,我们刚才都是无意的,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外面的人都这么传,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随口说一句而已。” “皇妃,我们可都是四皇子身边的丫头,从小就伺候四皇子,您不会跟我们计较吧?” 其中一个丫头得意的说话。 云倾柔攥紧了手指,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她的确不能和她们计较。 因为她们是萧泽身边的人,而她,在嫁进四皇子府后,为了表出现一个温和良善的形象,也不能太严苛对待下人。 想到这里,云倾柔沉声道:“我不计较,是因为我大度,但你们可要想好了,这种话被我听见没事,若是被四皇子听见……你们侮辱我,就等于是侮辱了四皇子,即便是跟了他多年,但侮辱主子名声这种事,换作谁也不会轻易作罢。” 第53章 红疹 一群小丫鬟闻言,这才变了脸色。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丫鬟走上前来,对云倾柔福了福身,陈恳的道:“皇妃,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传乱外面的谣言,还请皇妃恕罪。” 云倾柔这才感觉自己扳回些许,她微昂着脖子,没有说话。 烟儿狐假虎威的道:“知道错了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们听到,绝对饶不了你们!” 一群小丫鬟连忙应是,然后四下散了。 等他们走后,烟儿才冷着脸低声道:“二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四皇子也不管管。” 云倾柔冷笑。 这些人踩她贬低她,萧泽又能好到哪里去? 下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她们敢这么做,未必就不是因为萧泽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 不过没关系,她想要的她会自己争取,不就是一个男人? 她就不信她拿不下来! 这样想着,她低声道:“把今天的事稍微润色一下,转告给四皇子。” 烟儿连忙应是。 很快,萧泽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说云倾柔在院子里被一群丫鬟为难,她不仅没有责打那些丫鬟,还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了她们,只是吩咐她们以后不许再说那些话。 传话的是萧泽身边的亲信小厮阿福,他笑道:“皇子妃还真是仁善,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轻则发卖,重则打杀了,也只有咱们皇子妃,才会好心放过她们。” 萧泽手上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抵,留下一道乌黑的墨痕。 他冷声道:“将那几个丫鬟处理了,以后本皇子不想再见到这种人。” 阿福一愣,连忙道:“是。” 萧泽继续练习写字。 他觉得云倾柔说得对。 那些丫鬟欺负她不要紧,可明知道她是他的妃子,还肆意侮辱,岂不是连他也一起侮辱了? 呵,目无主上,该杀! 他练了一会儿字,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用左右写好毛笔字,不由烦燥的将笔扔在桌上。 随后,他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 只见右手的大拇指那里少了一截,那是被云倾月亲手砍下来的。 当初明明说好了,以这截拇指为证,她会取得萧景行的信任,当他的眼线,可结果呢? 她现在都在做什么?! 一想到云倾月近日以来的所作所为,萧泽恨得咬紧牙齿。 若是到现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云倾月耍了,那他就太蠢了! 呵,敢背叛他? 他绝不会让对方有好下场! 思及此,他召下守在门外的人,问道:“摄政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下人立马回禀:“近日难民被依批次放入城中,摄政王和王妃都在忙着安抚难民,王妃不知从哪里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正在替难民治病。” 萧泽挑眉。 医术? 呵,云倾月那个草包有什么本事难道他不清楚?胸大无脑,又怎么可能会什么医术? 一定是萧景行,想要替她宣扬名声,所以特意请了名医替难民治病,又将功劳都安在她身上。 如果这时候有难民出事…… 想到什么,他玩味的勾起唇角来。 “你过来,去帮我办件事。” 他说着,在下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人惊愕,不过随即便重重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此时,东院。 云倾柔听说萧泽将那几个丫鬟给打杀了,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她就说嘛,像萧泽那么自私敏感的人,又怎么会允许有人骑在他的头上侮辱他的名声? 这一招借刀杀人,云倾柔算是用得炉火纯青了。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起一件苦恼的事。 云倾柔褪下上衣,背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背上长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痒。 真的好痒。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她之前用极地莲治好了身上的伤?从那以后,她身上就慢慢开始起这种小红点。 刚开始是一颗两颗,随着时间的延长,红点越来越多,每到晚上还特别发痒,有时候痒到她都睡不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嫁给了萧泽,却一直不敢跟他同房,就是怕他发现了这些红点,嫌弃她。 云倾柔又抓了几下,心里烦燥的要命,问道:“让你请大夫的呢?大夫还没来吗?” 烟儿道:“马上就到了。” 没过多久,大夫到了。 然而,给她诊治过后,却依旧是同一句回答。 “请皇子妃恕罪,这种红疹草民从未见过,草民也不知它是何物,该用何种药。” 云倾柔愤怒的将一桌东西全部推在地上,“废物!你不是城中最好的大夫吗?怎么连你也不会看?我要你们有何用?” 大夫惶恐的跪在地上,轻轻颤抖,“请皇子妃恕罪,草民确实没有见过。” “滚!” 赶走了大夫,云倾柔又痒得忍不住抓了起来。 “烟儿,好痒,这些红疹好痒。” 烟儿也有些着急。 “二小姐您先别抓,要是抓破了皮就不好了,我们再去找大夫,实在不行,咱们进宫里去找御医,御医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他们一定能看这种病的。” 云倾柔像是瞬间抓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 “对,去找御医,御医一定可以的。” 不过紧接着,她就脸色一变。 “不行,找御医就一定会惊动四皇子,万一被他知道了,他嫌弃我……” “二小姐!” 烟儿看不过去了,急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能忌讳这个?您只说您身体不舒服,想让御医看看,四皇子哪怕知道您身上长了红疹,可只要他没有亲眼看到这些红疹长什么样,他就不会有画面感,等红疹治好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嫌弃您。” 云倾柔愣了愣,点头。 “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带我进宫去找御医。” 于是,云倾柔当天就找到了萧泽。 然而,萧景听完她说的话,态度却很冷淡。 “宫外的大夫看不好吗?还要去宫内找御医?你刚嫁进皇子府就身体抱恙,知道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皇子苛待了你。” 第54章 出事 云倾柔一窒。 只能忍气吞声的道:“四皇子当然没有苛待我,只是我自己难受,我们到底是夫妻,您就不能帮帮我,让我宣个太医看看吗?” 萧泽皱起眉头。 右手被砍断大拇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冷冷的看了云倾柔一眼,只觉怎么看怎么晦气,将笔一扔,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 云倾柔瞠目结舌。 烟儿愤怒的低声道:“四皇子怎么能这么对您?再怎么说,您也是她的正妃!” 云倾柔何尝不知道,萧泽根本没把她当成正妃一样看待。 原本以为,她嫁给萧泽怎么说也算咸鱼翻身了,现在看来连府上的一个奴仆都不如,这又让她如何能甘心? 云倾柔盯着萧泽离开的方向,狠狠握紧手指。 “走,烟儿,陪我进宫。” 萧泽不帮她宣太医是吗?那她就进宫去找皇后。 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媳妇,只是宣太医这样的事,皇后一定不会拒绝她的。 进了宫皇后果然没有拒绝她,只是宣太医看过之后,太医也对她身上的红疹束手无策,只是开了几服药让她回去试试。 云倾柔拿着药回到四皇子府,一帖一帖的煎来服完,却始终不见效,不仅如此,身上的红疹还更严重了,很多都蔓延到了脸上,害得她都不敢出门见人。 云倾柔彻底慌了。 若只是在身上痒痛她勉强还能忍受,蔓延到了脸上,那可是要毁容的! 她本就不受宠,若真毁了容,那她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四皇子妃的位置,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她绝不甘心! 这边,云倾柔愤怒又惶恐,另一边云倾月却忙得热火朝天。 在她的带领下,一群大夫很快就将难民中的疫症控制下来,几天过后,甚至已经有很多病情较轻的难民痊愈了,别说是这些大夫们,就连他们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 毕竟,咳血症是什么他们就算没有见过也听说过,那可是患上就只能等死的绝症啊,摄政王妃居然能治好这样的绝症,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像摄政王妃这么尊贵的身份,居然亲自给他们看病,这一刻,他们再也不觉得女医低贱了,只觉有一层浓浓的光辉围绕在云倾月的身边,让她看着就恍若天神下凡,下来普渡人间。 难民中一时对云倾月交口称赞,又听说这次安排难民的事是摄政王负责的,只觉得他们这对夫妻真的是爱民如子,当得大义。 这个时候,之前那些质疑萧景行和贬低摄政王府的声音通通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对他们的崇敬。 宫中。 皇帝看完下面递过来的折子,神色不明。 内侍太监常喜就侍立在侧,见状笑道:“陛下,摄政王夫妇可真是仁心仁德,能将难民安排得如此好,有他们是我大渊国的福气啊。” 皇帝面色淡淡,“是啊,他们确实很能干,能干到即便没有我这个皇帝,国家也乱不了。” 常喜:“……” 他神色微变,瞄着皇帝的脸色。 却见他面色淡然,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仿佛说的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然而常喜却不敢再妄言了。 自古帝王的心思最难猜,虽说如今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看似很好,可实际上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前几天不是还吵了吗? 常喜不敢妄自揣摩圣意,沉默了一会儿后,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就悄悄下去了。 而大殿中,皇帝看着除他之外再无一人的空旷大殿,深深的叹了口气。 萧景行…… 呵,他的这位皇弟啊……金鳞岂非池中物…… 皇帝摇了摇头,提笔继续批改奏折。 医庐。 云倾月正忙着给人治病,一名卫兵神色焦急的匆匆跑来。 “王妃,一号营和二号营那边出事了。” 医庐很大,需要救治的病人也很多,为了便于管理,云倾月将整个医庐分为六个营地,每个营地大约都可容纳一百余人。 有些症状比较轻的,治疗几天后就可以离开医庐,腾出来的位置正好留给后面的人。 卫兵所说的一号营和二号营距离此处不远,云倾月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突然有好几个病人上吐下泄,之前给他们吃的病不仅没用,病情反而还更严重了,现在那边的人都在说,说……说您是庸医,根本治不好他们的病呢!” 云倾月面色一沉。 她已经组织救助难民有一段日子了,中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更没听说有谁上吐下泄,怎么会突然出了问题? 云倾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水源或者饭食被污染了。 于是她连忙问:“是不是饮食出了问题?” 卫兵摇头。 “那些人出事的第一时间,属下就带人去查了水源和饮食,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且整个医庐用的都是那一处水源,饭食也是统一做好统一发放的,若真出了问题,不可能只有一号营和二号营的人拉肚子。” 云倾月想想也是。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到了一号营,果然发现有很多人在呕吐,拉肚子的病人更是数不胜数,由于身体不适,清扫的人还没有拉肚子的人动作快,整个营地里臭气熏天,让人闻之作呕。 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并未上吐下泄的病人,也开始了身体不适,连连嚷着要搬出去。 云倾月锁紧眉头。 她又去了二号营看看,发现二号营跟一号营的情况差不多。 由于这里面住了许多从永州千里跋涉过来的江湖游侠,性子本就火爆豪爽,之前有多感激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体恤百姓,爱民如子,如今就有多憎恨她医术不精还误人子弟,把他们关在这里病上加病不说,还耽误他们去寻找真正有医术的大夫。 其中一人就因为愤怒而对云倾月出言不逊,被云倾月身旁的卫兵拦下了。 卫兵怒声道:“你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可见过有谁帮你们?皇帝没有,朝中文武大臣没有,只有咱家王爷和王妃肯出手相助。” “王妃一介女流,按理说难民之事与她无关,可她还是冒着风险救你们,那是因为她仁慈,而不是有这个义务!尔等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刀下无情!” 第55章 栽赃嫁祸 说完,雪亮的剑身猛然出鞘。 一群行吓得不行。 “什么意思?治坏了人还不允许说吗?这王妃也太霸道了!” “就是。要不是你们说可以治好咳血症,我们也不会住进这里,不住进这里就不会感染这莫名其妙的怪症,老子今天都跑八趟茅厕了,再这么下去,没有咳血咳死,也会拉死!早知道还不如死在外头呢。” “呜呜……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个三岁的女儿,我要是死了,他们该怎么活哦……” “都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仁慈,我们才肯相信你们,住进这里,没想到事实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王妃无能,还怪我们不该说出实话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气氛吵热了。 卫兵见状,也有些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难民居然会这么刁钻,王妃好心救他们,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他转头看向云倾月,试探着问道:“王妃,要不要禀报王爷……” 几个人闹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煽动别的难民,所有人一起闹事。 到时候,王爷和王妃所做的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不仅帮不到难民,还会惹得一身腥。 云倾月沉声道:“不用。” 她上前一步,看着那名带头闹事的游侠儿。 “你说你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女儿,那怎么不见你把她们一同带来京城,反倒是你自己来了,还住进了我建的医庐?” 游侠儿一愣,目光微微闪了一下。 “她们、她们身子不方便,没有跟过来。” “是没有跟过来,还是根本就不存在这两个人?” 见对方一惊,她沉声道:“众所周知,永州大雪,积雪覆盖千里,牲畜粮食全无,即便她们身子不便,你也不可能把她们留在永州。” “若说来京城只有一线生机,她们两个老弱妇孺留在永州就是必死无疑,你既然这么孝顺你的老母,又这么疼爱你的女儿,又岂会丢下她们自己前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在撒谎!你根本不是永州人,也不是灾民!说,你到底是谁?混进药庐又带头闹事,图的是什么?是谁指使你来的?说!” 云倾月的一席话,铿锵有力。 砸进人的耳朵里,振聋发聩,如当头一棒让人立刻清醒。 医庐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个带头闹事之人。 那人也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声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跟大伙儿解释一下,为什么喝了你的药会上吐下泄?” “对啊,王妃您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大家真的都吐到不行了。” “我再拉下去,肠子都快拉出来了,实在受不了了。” 闹事的也并非全是是非不分之人,大多数都是被病痛折磨得受不了了,才生出些怨气,再被人刻意挑唆,这才闹了起来。 此时见到了云倾月,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心中那一团怨气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时就烟消云散了,此刻只想解决身体上的痛苦,压根儿想不到其他。 云倾月的神色也缓了缓,先让人将他们安顿下来,然后挨个上前查看。 看完之后,她紧锁住眉心。 “王妃,怎么样?” 此时,跟她关系最近的另外几个大夫也过来了。 他们也听说了一号营和二号营的情况,见她皱紧眉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都不由担忧起来。 “上吐下泄该不会是痢疾吧?可痢疾多发于夏日,现在是严冬,按理说不可能……” “不是痢疾。” 云倾月淡淡的道。 她让人照顾好这里的病人,然后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巫却。” 巫却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拱手向她行了一礼,“王妃。” 云倾月吩咐道:“你带两队人马将一号营和二号营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进出,另外,将这两个营地最近所用的所有东西,包括衣物,脸盆,饭食和水通通都给我拿一份过来,我要亲自检验。” 巫却一怔,诧异的问道:“王妃,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当然也知道,一号营和二号营有人出现新的病症,却没有深想。 云倾月没有回答,只道:“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是。” 巫却没再问更多,转身就去办事了。 这边,云倾月带着人回到自己的帐篷。 为了方便她做事,也方便她偶尔可以休息一下,所以云倾月是有自己单独的帐篷的。 进去以后,云倾月就让人守好门,然后将巫却让人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一一检验了一下。 检查过后,果然发现了问题。 但问题设置得很隐蔽。 通常发现有人下毒,大多数时候都是从水源和饭食中寻找问题,毕竟这两个都是直接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动手脚,却也最容易查出来。 对方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在他们的饮食和药物中动手脚,反而是他们每日所佩戴的口罩,云倾月从夹层中发现了一种药粉。 那是一种带着轻微毒性的干性药草所磨成的粉,初闻没什么味道,但时间久了,吸入太多就会造成中毒,导致上吐下泄。 跟着她的几个大夫也看到了口罩夹层中的药粉,不由大惊。 “王妃,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牵牛子啊!怎么会有人在口罩中放入这种东西?” 云倾月冷笑。 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当然是为了陷害她咯。 看来,她救助难民的事,是被某些人看不惯了,抑或者…… 云倾月微微垂眸,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让人叫来巫却,沉声道:“你帮我去查一件事……” 当天晚上。 萧景行也听说了一号营和二号营所发生的事情。 他沉声问:“没事吧?” 云倾月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让巫却去查了,马上就能知道是谁下的毒。” “有人下毒?”萧景行眉头紧锁。 云倾月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是啊,特意将牵牛子的粉末放在我命人特制的口罩中,看来对方的野心不小,若他的计划成功,轻一点的说我医术不精,治不好病人,重一点的,也许就是栽赃嫁祸,要利用这件事来扳倒我们整个摄政王府了。” 第56章 将计就计 既然是针对摄政王府,对方的动作又这么大,那这件事就不难查清。 第二天,巫却就带回了结果。 玄策军在医庐外面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经过查证,是四皇子府的人。 不仅如此,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剩余的牵牛子粉末。 毒就是他下的,确凿无疑。 巫却将那人带到云倾月和萧景行的面前,令人意外的是,他非但没有否认,看向云倾月的目光还充满了愤恨和怨毒。 “云小姐!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但你可还记得,曾经钟情于你你为付出良多的四皇子?!你们海誓山盟,你还亲手切下了他的一根手指,承诺过会帮助他,永远忠诚于他,可现在呢?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还记得你对四皇子许下的承诺吗?” 巫却脸色一变。 万万没想到,这畜生在临死前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王爷和王妃好不容易才和好,眼看着现在感情一日比一日甜蜜,大家都很高兴,生怕王爷和王妃某天突然又变成以前那样。 现在这人居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故意说这种话挑拨王爷和王妃的关系,这不是找死吗? 巫却当即脸色一沉,看向萧景行,却发现男人的神色淡淡的,并没有生气。 咦? 王爷最近这是转性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种话还不得立马和王妃吵起来。 如今不动如山,倒还真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样子。 再看向王妃,却见她也没有慌乱,反而还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好像在看一场猴戏一样。 巫却顿时放下心来。 事实上,云倾月确实不慌。 若说以前,她还怕有人会利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挑拨离间她的萧景行的关系,那现在她是彻底不怕了。 毕竟,这段时间她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 男人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就不会那么容易再被挑动情绪。 这和女人也需要安全感一样。 云倾月似笑非笑的问:“四皇子派你来这么说的?” 对方一愣。 惊愕的看着她。 只见云倾月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椅子上,手越过椅子扶手,握住了坐在旁边椅子上萧景行的手,轻声道:“牵牛子并不是什么无可救药的毒,四皇子让你在难民的口罩中下这种毒,一是因为毒性轻微,不易查出,即便出了什么事也难以让人想到中毒上,更多人会以为是因为疫症所致。” “所以,即便到时候死了一些人,大家也会觉得是我医术不精,而不是有人下毒,此是其一。其二就是,萧泽派你过来,早就猜到了或许我会查到有人下毒,若是抓了你,就让你当着我和摄政王的面,说出这番话,好让摄政王时时刻刻记得,我和他萧泽还有一段情,借此挑拨我和摄政王的关系,是不是?” 被抓的死士跪在那里,瞠目结舌。 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云倾月猜到四皇子的全部计划。 没错,萧泽并不傻,牵牛子的毒也并非多么特殊的毒药,只要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能辨别出来。 但更重的毒,他又不敢下,怕到时候闹出更大的动静,不好收场。 毕竟,给难民下毒是其次,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针对云倾月。 而一旦牵牛子的毒被查出,那么派出来的死士也必定会被抓到,到时候就借由死士之口,挑拨云倾月和萧景行的关系。 这样一来,等云倾月和萧景行吵架,被萧景行厌弃了,她自然就会乖乖回到四皇子的身边,到时候还不是四皇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萧泽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却忘了,如今的云倾月早就不是当初的云倾月。 她没那么容易上当,萧景行也并非那么不信任她。 死士见她一语就拆穿了已方的阴谋,脸色变了变,嘴硬道:“你胡说!我家四皇子根本没这么想……” “行了。” 云倾月打断他,懒得再和他废话。 “你承不承认不重要,巫却,把他带下去。” 巫却应了声是,就要上前。 却在这时,那名死士忽然嘴巴一咬,眼球蓦地瞪大,软软的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巫却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沉声道:“王爷,王妃,他咬毒自尽了。” 原来那人有嘴里毒了毒囊。 云倾月皱起眉心。 是她大意了。 原本想借这名死士的手将计就计,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把他带下去吧。” “是。” 等屋内所有人都走之后,云倾月看向萧景行。 “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萧景行指尖微叩了下扶手,看向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云倾月噎了一下。 她摸不准这个男人的心思,只能道:“先说好,你没生气吧?” 虽然她觉得就凭萧泽那点拙劣的阴谋,应该还骗不到这个男人,但万一呢?所以她得问清楚先。 萧景行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地勾起唇角,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没生气,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云倾月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一眼就看出了她早有想法,因此先给她吃颗定心丸,事实上云倾月想要做的事,也的确需要萧景行配合。 她弯唇一笑,凑过去道:“王爷,陪我演出戏呗?” 萧景行挑眉。 云倾月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萧景行的眸色顿时变得幽深,睨向她的目光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既然娘子有求,为夫当然答应。” 于是当天夜里。 摄政王府传来消息,称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因为白日在医庐的事,大吵一架,摄政王妃已经搬出了王府,带着婢女回娘家了。 萧泽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深夜。 他兴奋的从塌上爬起来,问传话的小厮:“真的吗?他们真的吵架了?” 小厮连连点头,“真的,奴才就守在王府外面呢,听到里面传来好大的声音,隔着院墙都能听到王爷在砸东西,后来奴才就看到王妃带着人气冲冲的从府内出来了,据说……是王爷误会王妃心中还惦念着您……” 第57章 三人成虎 果然,被他猜中了! 他就说云倾月那个女人有点奇怪,以前那么蠢,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变聪明了。 一个人就算有所长进,也得有个过程。 而她却像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看来,云倾月还是那个云倾月,愚蠢而又盲目。 这段时间的改变,不过是她心有所觉,刻意装出来的变化而已。 他不过是稍加挑拨,就让她现出了本来面目。 她和萧景行根本就没那么和谐! 意识到这一点,萧泽的心情畅快起来。 如拨开了笼罩在头顶的一团浓雾,得见明月。 他笑着问道:“医庐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下人回禀:“医庐传出有人中了毒,下毒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听说在摄政王的震怒下,已经咬毒自杀。” 萧泽淡淡点了点头。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会将今天的秘密说出去了。 不过是一个死士而已,他们的使命原本就是为他去死,早死或者晚死,对萧泽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你派几个人出去,到京城的市井街巷中传播一下难民中毒的事情,再说有人想要出来通风报信,却被王爷和王妃残忍灭口,摄政王和王妃所行之事并非是想帮助百姓,实则是想借百姓的名义,敛功扬名……” 至于敛功扬名以后想做什么,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百姓们不该乱猜,也不敢乱想。 事实上,越是这种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言论,越容易引起上面的注意。 尤其他很清楚,当今皇帝,也就是他那位父皇,表面看着仁慈宽厚,实际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摄政王权势滔天,不管在民间还是朝中的声望都高过了他这个皇帝,父皇早就如梗在喉了,若不是笃定了父皇忌惮摄政王,单凭他一个四皇子,又怎敢公然跟摄政王作对? 不想活了吗? 萧泽看得很清楚,因此谋划起来,才半点心理负担也无。 很快,外面的舆论便传了起来。 关于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在医庐草菅人命,不仅没治好病人,还让他们的病重上加重,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出去,影响了自己捞功劳,甚至还将想要出去报信求救的难民给杀了。 其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在这些言论当中,难民营那边俨然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三人成虎,从最初的摄政王妃是个草包,根本不会治病,渐渐就变成了摄政王妃是个专门喜欢研究各种毒药的魔鬼,哪里是不会治病,是根本没想过给那些永州来的难民治病,把他们关在那里,不是想救他们,而是想利用他们的血来炼丹,炼邪术! 而摄政王正是吃了王妃炼的那些邪丹,才能蛊惑人心,不仅控制了朝堂内外,连民心也能控制。 总之,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就是妖孽! 妖孽必须除,不除不足以正国威,不除不足以匡社稷! 谣言从市井一路传到了宫里。 暖阁里,今天皇帝下朝下得比较早,此时正坐在御案之后,一边吃着贵妃亲手剥的葡萄,一边看案上的折子。 看着一本折子,就忍不住对贵妃吐槽道:“瞧瞧,这又是一个弹劾老九的,咱们这皇弟啊能干是能干,只可惜,就是太能干了,容易遭人嫉妒。” 贵妃勉强笑了笑。 朝中的事她不懂,却也知道,萧景行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且不说他那手眼通天的本领,就说玄策军…… 当初先皇驾崩,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帝,却将大渊朝的国家命脉玄策军交给了当时还年幼的九皇子萧景行。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朝堂内乱吗? 好在这些年皇上英明,和摄政王的关系处得也还不错,摄政王虽霸道了些,也有人说他独揽大权,但贵妃知道,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摄政王非但不独揽大权,有很多事甚至还懒得管,每每都推到皇上这儿,也说不清是真的不想管,还是故意撇清嫌疑的心思。 摄政王的心思不好猜,皇帝的心思,她就更不敢猜了。 因此,遇到这种话题,她通常都是笑笑掩饰过去,并不多话。 皇帝看了一会儿,叹了几口气,翻到一张折子忽地一顿。 “难民营那边出事了?” 贵妃也愣了下。 实在没忍住,凑了过去。 不怪她过分担心,如今虽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管着难民营的事儿,但京兆府作为京城总辖领事,这事儿不可能不参与,因此京兆府尹也在难民营那边帮忙。 而京兆府尹贺知生,正是她的胞弟。 贵妃借着眼角的余光,只瞥见折子上的一行字,就忍不住眼皮一跳,心脏剧烈的鼓动起来。 难民营……生乱?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都打理得好好的吗? 皇上这么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们,他们怎么就让它生乱起来了? 贵妃是宫中的老人了,虽不参与朝堂事务,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听说过不少。 处理难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绝不能出差错。 宁可从一开始就不揽上身,既然揽上身了,就必须要做好,否则半场不落的,难民营生了乱,那可是能直接引起暴动的,到时候天子脚下,京城发生暴乱,即便有禁卫军和玄策军在,皇上受不了伤,传出去又有多难听? 到时候,咱大渊朝的天威何在?名誉何在? 就为了这两项,处死一大批人,都不在话下。 而若是处置起来,她那位冲在最前线的胞弟,肯定是头一名。 思及此,贵妃的脸色蓦然间煞白。 “皇上,难民一事非同小可,摄政王这次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要不要派人去瞧一瞧?” 皇帝皱起了眉。 他沉声道:“不可能,朕相信九弟,他既然敢将这事儿接过去,自然就能做好,此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挑拨,企图坏他名声。” 他说完,就将那道折子放在一旁,再不去看,权当没有看到过。 贵妃眼皮一跳。 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吗? 第58章 皇帝来了 贵妃不知道。 皇帝不肯细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后宫妇人不得干政。 又不是人人都是那摄政王妃,有王爷宠着,什么都敢做。 想到这里,贵妃又不由有些冒酸。 不过她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生怕胞弟出什么事,自己娘家再无靠山,因此当晚就修书一封,差身边的婢女送出宫去,好歹向家里人打听打听,难民营那边发生了动乱,是真是假,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若胞弟真遇到了什么事儿,她也好在皇上面前求情。 怎么追究别人不要紧,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放她娘家人一马。 岂料,贺贵妃还没等到家里人的回信,第二天,宫外的谣言就甚嚣尘上,越传越厉害了。 甚至有传方,说这次的难民暴动,不是因为摄政王妃无能,治不好他们的病,而是摄政王一手策划,就是想利用民众的力量,发生暴乱,以此带领玄策军在京中谋反,起事逼宫。 谣言越传越烈。 医庐,云倾月听着巫却报上来的传言,都不由摸了摸鼻子。 她看向旁边的男人,见他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派人去说这些话,就不怕当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对你起疑心?” 是的,没有错。 这些谣言压根儿不是萧泽派人传出去的,而是他们自己。 萧泽派人传的只是最初的普通版本,后面的升级版本都是萧景行让巫却传出去的,就是为了迷惑对方,好让对方早就动手。 萧景行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本王要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年这位摄政王白当了?” 云倾月:“……” 也是哦。 萧景行又道:“况且,不让人起疑心,又怎么能顺利完成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云倾月一愣,眨了眨眼,突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也对,鱼儿已经入网,接下来就是看时机收网了。” 果然,第三日。 皇帝就坐不住了,不是他不相信萧景行,实在是宫外的谣言传得太厉害,连朝中的许多大臣都听说了,一个个虽然没有明着上折子,旁敲侧击的倒是问了不少。 皇帝也怕事情发展得太严重,引出什么乱子。 因此当天就把萧景行召进宫,仔细询问。 萧景行当然是实话实说,只说那是外面乱传的,实际根本没那么回事儿。 难民营里好着呢,让皇上不用担心。 然而皇帝又岂能不担心? 看着萧景行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打心里觉得,难民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他的这位九皇弟,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出这副样子,好稳住他,免得他降罪? 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对。 所谓无风不起浪,如今京城里这浪,已经不止是有风就能起的了,估计还是一场狂风,飙风。 于是,也不管萧景行如何解释,第四日,皇帝还是摆驾出宫,亲自去了难民营。 难民营内。 一个卫兵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在云倾月的耳边低声道:“皇上来了。” 云倾月一愣,手中的动作顿时顿住,转头看向巫却。 “王爷呢?” “王爷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巡视了,这会儿不在啊。” 云倾月犹豫了一下,点头。 “行,你先去通知王爷,你们几个,跟我出去接驾。” “是。” 一群人倾巢而出。 营地外。 皇帝这次出来,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微服私访。 也正因为如此,卫兵才不敢大声声张。 云倾月带着一群人候在营帐门口,没过多久,就看到马车过来了,马车的身后跟着一堆随从,虽然都作普通市井打扮,但依旧能从他们挺拔的身形以及周身那冷冽的气质看出,应该是宫中的禁卫军。 云倾月带着人跪了下去。 “臣妇参见皇上。” “末将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 没过多久,皇帝在大太监常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沉声道:“平身吧。” 众人依言而起,皇帝的目光先是落在云倾月的身上,纵然已经听说过无数次她的大名,但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看着她那张脸,也就不难理解他那位向来不解风情的九弟怎么会突然铁树开花,说什么都要求娶她了。 皇帝面上一团和气,笑盈盈的道:“王妃辛苦了,营中情况可还好?” 云倾月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明知道皇帝今天来的用意,她仍旧笑道:“一切都好,托陛下的洪福,病人们都恢复得很健康,若是大家知道陛下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皇帝摆了摆手。 “事都是你和老九做的,朕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对了,老九呢?” 话音刚落,一行人就从营地另外一侧走过来。 “皇兄。” 只见萧景行身穿一身黑色云纹蟒袍,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看到他,皇帝的面色越发和气,笑道:“老九,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朕闲着无事,过来转转,没打扰到你们吧?” 萧景行面色淡淡,“没有,皇兄请便。” 他并没有要带皇帝参观的意思,皇帝也不意外,自家这位九弟是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了,因此当下也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萧景行和云倾月去忙,然后便让京兆府尹带着他四处逛了。 云倾月和萧景行对视一眼,各自返回了自己的营帐内。 进了营帐,云倾月就对巫却道:“鱼儿放出去了吗?” “放了。”巫却的脸上有几丝兴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昨晚四皇子连夜进宫,今天皇上就出来了,想必四皇子在皇上的耳边说了不少您和王爷的坏话。要是呆会儿皇上发现难民营里的情况跟四皇子所说压根儿就不一样,嘿嘿……” 云倾月微微弯起唇角。 只是不一样吗? 不,远远不够。 萧泽既然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来对付她,她不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不姓云! 第59章 跳梁小丑 皇帝巡视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正觉得纳闷,这时,萧泽带着云倾柔匆匆朝这边走来。 “儿臣参见父皇!” “儿媳见过父皇。” 皇帝看到萧泽,原本紧锁的眉头遽然松了几分,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他看着井然有序的难民营,沉声问道:“昨晚你进宫告诉朕,说难民营有变,恐引起暴动,今儿朕看着倒是平静得很,老九和他的王妃很能干,也没见哪里生出暴动,或者有难民被医死,朕怎么觉得外面的流言,包括你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呢?” 萧泽脸色一变。 云倾柔急忙道:“父皇有所不知,这难民营可大着呢,不仅城内,城外也有好几个地方,父皇可都看过了。” 皇帝一愣。 城外也有吗? 他倒是没去看过。 他休息太久了,平常这些事都是交给萧景行处理,他懒得看也懒得管,竟不知今年的雪灾竟然这么严重,来了这么多难民。 一看他的脸色,萧泽便知他还不知道城外也安置了难民了。 脑子急转,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就说,萧景行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将那么多中了牵牛子毒的病人转移走的,原来是移到了城外。 父皇不知道城外也搭了帐篷,自然想不到出去看,这京兆府尹协同萧景行处理此事,若出了什么纰漏,他也会担责,是以只要皇帝不主动说,他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带他去看。 因此,他有理由怀疑,那些人就是被移到城外去了。 萧景行故意将城内的难民营营造出一副和平安全的假象,来蒙骗皇上! 这样想着,他连忙道:“父皇,儿臣请您一起去城外巡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不妥。” 只见萧景行带着云倾月走了过来。 萧泽一看到他们,瞳孔一缩。 他们不是吵架了吗? 怎么还站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潜意识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萧泽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他们算计,因此即便心中已经有些不安,却仍旧犟着脖子问道:“九皇叔觉得有何不妥?” 萧景行淡淡扫了他一眼,对皇上道:“城内有玄策军和禁卫军保护,且通过我和王妃的规整,所有难民都已经被井然有序的安排好,不易生乱,城外却不同。” “城外守军稀少,难民却有很多,再加上地势开阔,若真有刺客想要行刺皇上,只怕很难防范,陛下龙体贵重,还请不要以身涉险。” 皇帝一愣。 萧泽却冷嗤了一声。 “是因为危险,还是皇叔在城外另外藏了什么秘密,害怕被父皇撞见,所以才不敢让父皇出城吧。” 萧景行神色平淡,并不与他辩驳。 萧泽便躬身道:“父皇,若只有一个人说皇叔这难民营里有问题,想必是道听途说,可所有人都说皇叔的难民营出了问题,大概率就不会有假,而今父皇已经巡查完城内的所有难民营,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可能是皇叔听到风声,早就将出事的难民转移出去了,儿臣请父皇看在这么多无辜百姓的份儿上,不要让百姓寒心,请移步城外继续视察。”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泽,又看了看萧景行,敏锐的察觉出这两人中的不对劲。 自古以来,皇室内斗,围观的都没有好下场。 因此已经有聪明的,默默的将头扭到一边,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萧景行倒是丝毫不慌,也不为自己辩驳,就那样淡定的站在那儿。 皇帝终究没忍住,问道:“老九,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萧景行微微俯身,低声道:“城外危险,请皇兄以自己龙体的安全为重。” “能有多危险?我就不信以皇叔的本事,还护不住父皇。” 萧景行淡淡的道:“本王是人,不是神,自然也有疏漏的时候。” 萧泽咬了咬牙,“有这么多禁卫军,难道还怕那些难民反了不成?” 不等萧景行说话,萧泽再度冷笑。 “我一直听说,从永州来的难民只是想求个官府的庇护,能有屋睡,能有饭吃,竟从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反意?” “换言之,若是九皇叔安抚难民有方,又怎么会害怕他们中间有刺客贼子?大家爱戴父皇崇拜父皇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伤害父皇?” “莫不是事实根本不是九皇叔说的那样,城外所建的根本不是什么难民营,而是一片片坟场吧!市井流言都说摄政王残暴昏庸,摄政王妃根本不通医术,难道这是真的?九皇叔和王妃想要利用难民来为自己造势,又治不好那些难民,所以就将病重的全部拖出城外埋了,而在城内营造出一片和谐繁荣的假象?若真如此,那可是欺君之罪!九皇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字字诛讥,仿佛他说的已经是事实。 萧景行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一直等他说得差不多了,云倾月才突地笑出声来。 萧泽脸色一变。 越发恼怒。 “你笑什么?” 云倾月拍了拍掌,笑道:“我笑四皇子真是博学多才啊,进可帮皇上处理朝政,退可以给大家说书解闷儿,可真有趣。” 萧泽顿时气得一噎。 “你说谁在说书?” 云倾月疑惑。 “不是你吗?刚才编的这一通,可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呢,知道的我这儿是安顿永州难民的难民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是哪家客栈,专门请了我大渊朝第一的说书匠,在这儿说书给大家取乐呢,大家说是不是?” 跟着云倾月的那群大夫立马笑起来,附和:“是。” 萧泽被气得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红。 “云倾月!你胡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萧景行一个冷眼扫过来。 “四皇子,请注意你的言辞,她可是你皇婶,又岂是你能直呼名讳的?!” 萧泽:“……” 大渊朝注重礼法,皇帝尤甚。 他转头看向皇帝,果然,就见皇帝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淡淡的道:“老四,你逾矩了。” 第60章 非死不可 萧泽脸色一白,有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滴下来。 云倾柔见状,连忙道:“请父皇恕罪,四皇子他不是那个意思……” “四皇子妃是觉得我夫君说错了?身为侄子,理应直呼皇婶的名讳?” 云倾柔:“……” 她看向云倾月,心中暗恨不已。 要不是云倾月,她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摄政王妃的位置明明就该是她的,是云倾月这个贱人抢去了,还有父亲和哥哥们的疼爱,若不是因为有云倾月,她就是云家人的掌上明珠,云家所有人都应该捧着她疼爱她。 一切都是因为云倾月! 所以,云倾月非死不可! 想到这里,云倾柔逐渐冷静下来,勉强笑道:“九皇婶见谅,四皇子并非是不尊重您,只是众所周知,您与四皇子从小相识,一起长大,四皇子以前与您亲近惯了,一时没注意才直呼了您的名字,若是您介意,以后四皇子注意就是,再也不会像儿时那样,直呼您的名字了。” 云倾柔的这番话,可谓是茶味十足。 表面上看,处处都是在为萧泽开脱,可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众人,四皇子萧泽之所以会直呼她的名字,不是因为萧泽无礼,而是因为萧泽与她有一段情。 按理说,云倾月和萧泽有一段情,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京中稍微喜欢打听的,都能打听得到。 毕竟,云倾月可是从八岁开始,就一直跟在萧泽的屁股后面转,整天泽哥哥长,泽哥哥短,那时候大家看她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只是不知何时,这位“笑话”突然转性了,不再围着萧泽打转,转而看上了萧景行。 有明眼的,觉得她这是痛改前非了。 萧泽本就不如萧景行,但凡不是眼瞎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也有那拈酸吃醋的,觉得她根本配不上萧景行,别说她本身就有草包之名,就凭她以前跟萧泽那一段,女儿家最注重的名节全被她自己给毁了,她又凭什么配当摄政王妃?凭什么配得上这么文武双全,惊才艳艳的摄政王? 云倾柔就是后者那种人。 每当看到云倾月和萧景行在一起,就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更别提,萧景行还拒绝了她。 在她都主动到那个份儿上的情况下,他仍旧选择将她推开。 她不明白。 即便现在她已经身为四皇子妃,已经嫁给了萧泽,但那一夜的事情,还是如一根鱼刺卡在她的喉咙,让她时常感到刺痛,难以下咽。 她不明白自己有哪一点比不上云倾月。 更不明白,云倾月已经抢走父亲和哥哥们的疼爱了,为什么连萧景行也要抢走? 当真所有好的东西,都该属于她吗?而自己,就只配捡她剩下来不要的? 不!绝不是这样! 云倾柔的眼底生出一股仇恨。 因此,这番话才说得越发从容和流畅。 果然,就见皇帝听完,脸色蓦然间沉下来。 他的眉宇轻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倒是萧景行,虽然脸上也露出了一股不悦,但在云倾月伸出手去牵住他的手时,脸上的那一抹不悦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满足和愉悦。 云倾柔气得咬牙。 云倾月这个践蹄子!专会蛊惑男人的狐狸精! 萧泽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双手,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痛楚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虽然这段时间云倾月的所做所为,早就让他怀疑云倾月变心了,可此刻,当真正看到他们手拉手的站在一起,看到云倾月主动去亲近萧景行,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和不愿意相信。 怎么可能呢? 云倾月是喜欢他的啊。 从八岁开始,整整十年,她跟在他的身后,当了他十年的小尾巴。 萧泽纵使不喜欢云倾月,却也习惯了,身后有这么一条小尾巴跟着,更是习惯了对云倾月随意索求。 而今这个人当真转身另投他人,不再理他了,他只觉仿佛脸上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之外,还有无尽的羞辱。 皇帝沉着脸道:“行了,这种事留着你们私下再去吵。” 他转头看向萧景行。 “景行,城外到底是什么情况?朕能否过去看看?” 萧景行老实答道:“城外情况较乱,臣弟不建议皇兄亲临。” “九皇叔莫不当真是在怕?有你我在一起,难道还怕保护不了父皇的安全?” 萧景行淡淡睨了他一眼。 只见萧泽眼睛里的妒火都快要变成实质烧起来了,不由嗤笑一声。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非得让皇兄去城外?又为什么非笃定了城外的帐篷有猫腻?莫不是你听说了什么,或是有人故意到你面前嚼舌根,栽赃陷害,想利用皇兄的手让我皇室内斗,兄弟不和?四皇子,这可是关系到国家根本的大事,你莫要耳根子太软,中了人家的离间计。” 萧泽一噎,那一刻,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 他怎么知道城外有猫腻的,他当然知道! 因为牵牛子的毒就是他派人去下的。 城内没有中毒的病人,那只能是运去城外了啊,这还用说吗? 于是,萧泽越发笃定,那些人就在城外,而萧景行百般阻拦,甚至不惜说出兄弟不和这种字,也不肯让皇上出去看,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萧泽连忙请愿。 “父皇,人命之事非同儿戏,皇叔百搬阻挠,更加说明城外有问题,请父皇明察!” 萧景行的脸色也冷下来。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被他磨得快发飙了,更何况他的脾气本就不算好。 “四皇子口口声声血口喷人,可想过你今日所为,实属栽赃陷害,若城外没有你所说的那些情况,你的行为就是陷害忠良,欺君罔上!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你还坚持要让皇兄出城巡视吗?” 皇帝一愣。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样严重。 不就是出去看看吗?这两人怎么吵成这样,还将事情的严重性上升到杀头的地步了? 第61章 再次打赌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两人,又岂会注意到他的神色? 萧泽冷声道:“到底是我栽赃陷害,还是皇叔别有阴谋,只等父皇出城去看过便知!” “你……” 萧景行故作“生气”,仿佛真的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到了。 这时,云倾月适时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生气?” 她扶着萧景行,替他顺着胸口,又看向萧泽道:“四皇子,我和王妃近段时间一直忙着安抚难民,救治病人,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说什么?” “现面城中传言,说我和王爷没有治好病人,还将染了重症的病人送去城外,引发难民暴动,这不是胡说吗?且不说这么大的事儿,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怎么会不向皇上禀报,就说京城难民发生暴动,我和王爷隐瞒,贺府尹总不会隐瞒吧?他怎么也没向皇上禀报?” 旁边贺府尹听到云倾月的话,脸色一白,冷汗都快要落下来。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什么也不知道啊,他就是个打杂的。 但顶着云倾月的目光,他只能低头道:“是,皇上,难民营近来一切安好,并非发生暴动。” 然而,他这副“心虚”的样子,落进萧泽眼里,就越发觉得他可疑。 他冷笑道:“既然没有发生暴动,那贺府尹这是在抖什么?” 贺府尹一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腿,勉强笑道:“微、微臣幼时染了风湿,这腿、腿是风湿疼。” 萧泽脸上的讥诮更甚,“贺大人今年才三十岁吧,这么年轻就得了这么重的风湿,还要为国操劳,真是可敬可佩啊。” 贺府尹脸上的汗流得更快了,他连忙擦了擦汗,低声道:“多谢四皇子夸奖,微臣为皇上效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萧泽懒得再去看卑微胆小的贺府尹,转而对皇上道:“父皇,王妃和九皇叔说话错漏百出,儿臣敢打包票,城外一定有问题,还请父皇移驾巡视。” 云倾月也连忙道:“皇上,臣妇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城外绝对没问题。” “父皇……” “皇上……” “父皇……” “皇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皇帝脑仁儿疼。 皇帝忍无可忍了,直接道:“好了!你们别吵了。” 两人顿时闭嘴,噤了声。 皇帝没好气的看向萧景行,“老九,你怎么说?” 萧景行微微勾唇。 “我当然是站在王妃这边,难民是本王和王妃一手安置,有没有问题本王很清楚,不过既然四皇子一直说城外的难民有问题,不让他亲眼看看,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可若是这么轻易,就让他亲眼见了,那以后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站出来,质疑我和王妃的工作?若真是这样,那这事儿还做不做了?我们是不是每天都得忙着去解释别人的质疑,而不用做原本应该做的事了?长此以往,还有谁敢揽这种活?人人都抱着不做就不会错的态度,我大渊朝的朝堂还能有人敢做事吗?” 皇帝一愣,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萧景行道:“不妨就让四皇子和我们打个赌,他不是说城外有问题吗?那就让他带皇兄亲眼去看看,若没有问题,四皇子自愿留下一样东西当赌注,如果有问题,我和王妃任凭皇兄以及四皇子处置。” 皇帝颔首。 “这样也可以。” 萧泽却愣了愣。 打赌? 赌什么? 皇帝也问道:“赌什么呢?” 萧景行淡淡一笑。 “我听闻当初四皇子为了本王的王妃,自愿忍痛割了一指,王妃很开心,为了逗王妃再开心一次,不如这次咱们就又赌一指,如何?” 这话一出,萧泽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下意识护好了自己的九根手指。 上次断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伤口直到现在也没好全,让他再割一指?这怎么可能?! 这两人怕不是疯了? 然而,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萧泽再也无法拒绝。 萧景行淡淡的道:“若我们输了,除了让皇兄和四皇子任意处罚以外,我也自断一指,以表示向四皇子赔罪,如何?” 萧泽一怔,瞳孔猛地放大。 让萧景行自断一指?! 这是真的吗? 若真可以,那他之前的断指之仇,岂不就有机会报了? 萧泽并不傻,他知道萧景行对父皇的重要性,即便最后发现城外真有问题,父皇也绝不可能因为难民就杀了萧景行,最后很有可能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最后摄政王府什么事也不会有。 是以,断指这个赌注,比起那些莫虚有的惩罚,来得更加实际,也更加有吸引力。 萧泽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看向萧景行道:“九皇叔该不会食言吧?” 萧景行淡淡发誓,“若有反悔,永世不得轮回!” 萧泽这才笑起来,重重点头,“好,我赌!父皇,儿臣这就带您出去。” 皇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这两人怎么就谈好赌注了。 他下意识皱眉,觉得断手指这种赌注太江湖气了,不太好,更何况一家人,你断我一根手指我又断你一指手指,像什么样? 然而萧泽已经兴匆匆的牵马去了。 萧景行也转身,骑上了自己的高头大马。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仿佛对这个赌注并没有什么异议。 最终,皇帝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就起驾吧。” “起驾——开城门!” 太监高声唱喝,只听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响,厚重的城门被卫兵们缓缓打开,皇帝坐着马车由萧景行和萧泽一前一后的护送,阔步往城外驶去。 云倾月没有跟过去,就站在城门一侧。 等他们完全出去了,这才弯起唇角,对身边的人道:“行了,我们继续去看病人。” 说完,就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而城外。 皇帝下了马车,只见城外连绵数里全是搭的帐篷,掀开帘子走进其中的一个帐篷一看,一家难民正窝在里面裹着棉被玩纸牌,中间还燃着一个小火炉,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惬意。 第62章 他又输了 看到他们进来,那些人愣了一下。 显然是被打扰到了。 “你们是谁?跑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壮汉骂骂咧咧的站起身,顶着五大三粗的身材,就往门口走来。 皇帝身边带着护卫。 护卫虽然都是穿的便服,但身上的刀都还在。 见状冷着脸一下挡到皇帝面前,抽出手上的刀。 壮汉吓了一跳,被他身上冷冽肃杀的气势所震慑到,后退几步,脸色微微发白。 “张麻子,快!快去通知王爷,营地里有人闹事!” 难民营里很有秩序。 在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努力下,即便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游侠,为了大局,也敛去了平日的嚣张和随性,变得遵守纪律。 而营地的第一条纪律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可以私下和人争吵,乃至动武,若是发现可疑之人,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给王爷。 这些人,显然是将皇帝和萧泽等人当成闹事的可疑之人了。 那个名唤张麻子的难民,连忙就要往营帐另外一边钻。 然而这时,萧景行却从后面走上来。 “不用了。” “王爷?” 一群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王爷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城内主持大局吗? 得益于这次的振灾,这些难民即便没有跟萧景行近距离的相处过,却也都远远的看过不少眼。 大多数人都认得他的长相。 此时看到他,才一溜烟的全部尊敬的跪了下去。 “草民见过王爷。” “王爷,您怎么来了?您是来看我们的吗?” “王妃呢?上次她治好了俺的病,俺还没感谢她呢。” “您和王妃真是俺们的大福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俺们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呢。” 一席话,说得皇帝面红耳赤,旁边随行的几个官员,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景行微微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必跪拜。 然后才看向旁边的萧泽,问道:“如何?还要继续看?” 萧泽咬了咬牙。 “看!” 他就不信,一个营账能做得了假,所有人都会帮着他做假?! 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就会被他揪出来! 萧泽带着皇帝,往其余帐篷走去。 萧景行也不阻拦,就那样闲闲的跟在他们后面。 每到一个帐篷,遇到的都不是埋怨,而是满满的感激。 尽管相比较于这些达官贵人来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多好。 吃的是稀粥,没有油水,连咸菜都很少。 发给他们的棉被,也很薄,仅仅能维持住让他们不被冻死而已。 就连帐篷,也是十几个人,甚至是二十人挤一个帐篷。 人多的时候,睡觉连翻身都不容易。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已经很感激了。 天降大雪,他们原本应该被冻死在那片雪地里。 千里冰封,饿殍遍野,杳无人烟。 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有了一口气能将这个冬天坚持过去。 虽然他们仍旧不知道,明年该怎么办。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饭吃,有棉被盖,他们可以不被饿死冻死,这就已经很知足了。 因此,他们不恨摄政王和王妃,他们很感激他。 皇帝看完这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以前只当是书上的一句话,可真正身临其境,才会知道有多苦。 其实,这也是萧景行之所以不阻拦他们出来看这些难民的原因之一。 他自小在外征战,见过太多的生灵涂炭,百姓苦楚。 所以即便身在高位,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心中会时常警醒自己,这大渊朝的立国之本是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皇帝不一样。 他幽居深宫,所闻所见皆是由下面的官员所上报。 各个地方民众的生活情况,又牵扯到当地的官员政绩,因此,若不是发生像永渊大雪这种无法掩盖的天灾,普通的小灾难,官员根本不会上报,皇帝自然也就不知道老百姓过得有多苦了。 可饶是如此,这次永州的灾情,就真的没有人隐瞒吗? 若是没有,苏英那行人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说永州那边有更严重的疫症,萧景行并非不相信他们。 相反,他非常相信。 因此,早在培训出第一批能独立治疗咳血症的大夫以后,萧景行就已经将那些人派往永州了。 由他的亲信率领玄策军亲自相送,带着他的腰牌,他就不信还有人敢从中作梗!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 皇帝和堪堪将整个城外的营地巡视完。 看完以后,别说是传言中的那些情况,就连一个对朝廷稍有怨言的人,也没有找到。 不仅如此,他发现所有居住在城外的难民,都是没有生过病的,或是生病后已经痊愈了的。 反倒是城内的医庐,那边还停留着许多病情较为严重的病人,正在被云倾月医治。 萧景行跟皇帝讲解了这么做的用意。 咳血症会传染,所以要控制水源饮食和难民的排泄物等问题。 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将所有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方便医治,而城外的这些人,只要给他们帐篷棉被和吃食,保证他们不生病,他们就能撑到明年春天。 至于明年春天以后该怎么办,那就是皇帝的问题了。 这件事萧景行管不了,也不想管。 皇帝微微颔首。 明明是一件好事,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高兴之色。 回城的时候,经过萧泽身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萧泽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又办砸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收到的消息明明是那些人中了牵牛子的毒,可到了这边,却什么也没有了。 云倾月的医术真的有那么好吗? 连牵牛子的毒和咳血症一起并发也能医治? 那一刻,萧泽的心里不由产生狐疑。 她……到底还是云倾月吗? 为什么和记忆中的人,大不相同了? 旁边,云倾柔的脸色也是一片灰白。 想到萧泽和萧景行打下的那个赌,她的指甲微微蜷缩起来。 第63章 是想赖账? 外人不知道,她却是很清楚。 这次的事情,萧泽只想到了找人给难民下毒,给云倾月和萧景行使绊子。 但散播谣言,进宫请皇上出来巡查,这件事却是她出的主意。 若不是她出了主意,将皇上请出宫,萧泽就不会跟萧景行打赌,不打赌就不会输,不输就不会切手指…… 那样一来,等回府以后,萧泽会不会次这一切都怪在她身上? 那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些,云倾柔不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果然。 进城以后,萧景行就淡淡的道:“皇兄,四皇子,你们看也看了,问了问了,这下总能确定难民营真的没问题吧?既然没有问题,那四皇子刚才立下的赌约,是否也应该兑现了?” 萧泽脸色一白。 皇帝也愣了愣,下意识蹙起眉。 他原本想说,既然是一家人,这种赌约要不还是算了。 毕竟是切一根手指,实在不行换个别的惩罚,关禁闭也好,罚钱也好,没必要真的见血。 然而,话才刚出口,萧景行就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愿赌就要服输,四皇子是大渊朝的皇子,若是连他都可以言而无信,那以后别的人再立下这种赌约,是不是也可以赖账了?” “今日是因为一件小事,若下次涉及到国家大事呢?别国都知道我皇室的四皇子都可以出尔反尔,他们难道就不会吗?届时他们也赖账,那咱们是不是也要跟今天一样,选择算了?” 皇帝怔住。 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为萧泽求个情,就能换来他这么大一通道理。 不过萧景行说得也对。 愿赌服输,何况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又岂能怕流这点血? 最重要的是,萧泽并不受宠。 当今皇帝有十几个儿子,光是活下来的就有九个,他还真不在乎萧泽这么一个儿子。 之前既然能卖了他换取萧景行所给出来的利益,那现在,就能同样卖了他,换取不得罪萧景行。 萧泽早就知道,他的这位父皇不会帮他。 因此,他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再也不敢跟萧景行硬杠,跪下求饶道:“皇叔!皇叔我错了,我也是听信外面的传言,才以为难民营真的出了事,侄儿是一片好心,求皇叔明鉴啊。” 萧景行冷眸睨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云倾月忽然从远处走来。 “你到底是听信谣言,还是那些谣言根本就是你捏造的,四皇子,你的嘴里能有句实话吗?” 众人一惊。 转头,就看到她福身向皇上行了一礼。 “臣妇参见皇上。” 皇上皱紧眉头,道:“平身吧,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倾月直起身,笑盈盈的看向萧泽,“我的意思四皇子应该很清楚吧,京城中传出的流言,全部都是中伤我和王爷的,其离谱的程度若非跟我和王爷有大仇都想不出来。” “在今天之前,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这样大费周章的想要陷害我们,巧了,很快我就抓到一个小厮,在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之下,你们猜他说什么来着?他说这些谣言都是四皇子派他散播出去的。” “我们当然不信了,毕竟四皇子仁义善良,最是尊敬他的九皇叔,兼这件事又涉及到难民,于公于私四皇子都不该做出这种事情,所以我就把这人带过来给四皇子认认,看是不是你府上的人。” 她说完,拍了两下手掌。 很快,就有两个卫兵押着一个小厮走上前来。 四皇子府人员众多,萧泽也不一定认识每个人,就连当初派出去给他做事的,他也只是粗略的看过一眼,并不认得具体长相。 此时,看到云倾月让人押上来一个小厮,隐约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不由脸色微变。 云倾月笑道:“四皇子,是不是很眼熟?” 萧泽下意识想要否认,却见那人忽然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朝他奔来。 “四皇子,救救我!救救我!” 萧泽脸色大变,怒喝:“住嘴!” 该死的,不是说派出去的都是死士吗?没办好事他们就该死,为什么还活着? 活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着父皇的面把他叫出来,他是想害死他吗? 云倾月见状,笑道:“四皇子怎么生气了?这人说他是你府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倒是先认认啊。” 萧泽连忙摇头。 “不,他不是,我不认识他。” “四皇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你府上的阿龙啊!难道你忘了吗?就是你派我去给难民们下毒,还说要坏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名声,是你派我去散播谣言的,你还说只有让摄政王妃死了,才能消你的心头之恨,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住嘴!你给我住嘴!” 萧泽气得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紧接着连忙给皇帝跪下,陈情道:“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做那种事,这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意图污蔑儿臣,其心可诛,父皇您千万不要相信他啊。” 皇帝面色沉怒,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萧景行却忽然沉声道:“四皇子这意思,是本王处心积虑,派了人在皇上面前演戏,想要陷害你咯?” 萧泽一窒。 心里“咯噔”一声。 是萧景行在陷害他吗? 照他自己的想法,当然是。 当初他派了死士出来,明明一切都算计得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忽然变成这样。 这其中要说没有萧景行的阴谋,他打死都不信! 可现在,局势已经让他处于下风了,他若再纠缠不放,非但无法给自己洗清嫌疑,反而更会让人觉得,他就是在针对萧景行。 他就是为了陷害萧景行,才安排出今天的事情。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 意识到什么,萧泽连忙摇头,急声道:“不!当然不是皇叔,这件事一定另有主谋,是他们想挑拨我和九皇叔的关系,让我大渊皇室陷入内乱,对,一定是他们!” 第64章 代夫受过 “够了!” 皇帝不傻。 萧泽那些把戏,他不会看不出来。 尤其萧景行还在。 他真当所有人的脑子都是锈的吗?凭由他指黑为白? 皇帝被气得头脑阵阵发晕。 时至今日,看着萧泽和萧景行针锋相对的样子,他要是还不明白什么情况那他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他挥了挥手,无力的道:“泽儿,愿赌服输,你还是认了吧。” “摆驾,朕要回宫。” 皇帝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萧泽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唯有云倾柔护在他的身前,哭着求道:“王爷,我家四皇子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侄子,求您网开一面,饶了他吧。” 萧景行淡淡一笑。 “也对,你提醒本王了。” “既然是本王的侄子,那本王就格外开恩,让你自已动手吧。” 话落,一柄长剑被扔至他的脚边。 萧景行居高临下,旁边站着言笑宴宴的云倾月,看着他。 “四皇子,动手吧。” 萧泽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时。 时值午后,冬日里好不容易出一回太阳,阳光照在两人的身后,仿佛将他们笼在一层神圣的光晕当中,珠联壁合,看上去是那么般配,那么和谐。 脑海中画面急转,又回到了他们大婚的那个深夜。 云倾月拿出那柄匕首,让他切掉自己的手指。 与现在的画面何其相似?!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萧泽痴痴的笑起来。 越笑,越是疯疯癫癫,双眸一片赤红。 “萧景行,云倾月……你们好,好得很啊!” 联合起来欺他,骗他,将他的尊严和身体踩在脚下。 枉他还一直以为,那个女人心里有他,是他的人。 殊不知,她早就倒戈了。 如今,她已成了萧景行身下的一条狗,萧景行指哪儿,她就打哪儿。 这也就不难理解,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了。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突然不再喜欢他,改变了心意? 明明就在他们大婚的前一天,她还对他情根深种,哭着闹着要跟他走,不想嫁给萧景行。 一夜之间,仿佛全变了。 对,就是一夜之间! 萧泽猛然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向云倾月。 “你不是月儿,你到底是谁?是谁?” 他说着,目眦欲裂的就要冲上来,想要揭穿云倾月。 然而他才刚动,就被几个玄策军给拦住了。 云倾月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然后弯着唇角走上前,微微弯腰,用自己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对着萧泽。 “我是谁,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是那个曾经深爱着你,一直唯你马首是瞻,被你欺骗、陷害、利用,害至家破人亡,却仍旧无怨无悔帮着你的云倾月啊。” 萧泽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那一刻,眼前的女人仿佛化作了厉鬼,咆哮着要找他索命。 他遽然往后退去,白着脸摇头,“不,你不是云倾月,你不是……救命!救命啊!” 萧泽竟像是疯了般,爬起来就往外跑。 然而,云倾月哪里会放过他? 她直起身,冷着脸道:“抓住他。” 几个玄策军立马将他抓住。 云倾月沉声道:“四皇子,到底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动手啊?” 萧泽连连喊道:“放开我!我是当朝四皇子,你们敢伤我就是以下犯上,我要去找父皇,父皇……” 云倾月冷嘲的勾起唇角。 看向旁边已经傻掉的云倾柔。 “既然四皇子不动手,那就由你来吧,四皇子妃。” 云倾柔脸色一白,连连摆手。 “不、我不行……” “你不行?你舍不得四皇子再断一根手指,难道是你想替他断?那也不是不可以,景行,你说是吧?” 她回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微微弯唇,颔首。 他走上前来,将云倾月拥入怀中。 “夫妻本是一体,若四皇子不愿意自断一指,由四皇子妃代罪也不是不可以。” 云倾柔顿时脸色一变,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 “不、姐姐……” “可以。” 萧泽却眼睛一亮,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猛然冲过来抓住云倾柔。 “对,砍她的,她是本皇子的皇子妃!今天就是她怂恿我入宫去请父皇的,现在赌局输了,凭什么让我受罚而她什么也不用受?九皇叔,你砍她的手指吧,想砍多少砍多少,只要你不怪罪我,我都没有意见的。” 云倾柔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四皇子,我可是……” 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啊。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萧泽抓起那把剑就朝她的手指砍去。 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云倾柔捂着自己的手,痛得差点晕过去。 萧泽却松了口气,抱住她低声道:“放心,今日的事本皇子会永远记得,你为本皇子付出的一切,本皇子不会辜负你,倾柔……” 云倾柔面色惨白,眼泪汹涌着流出来。 她恨。 真的好恨。 凭什么? 明明是他赌输了,最后受伤的却是自己? 但她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萧泽才是她的退路,今日是她受了屈辱,可换个角度去想,又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云倾柔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把回抱住萧泽,委屈的哭道:“为夫君分忧,是柔儿的份内之事……” 云倾月懒得看这一对虚伪的“鸳鸯”互诉衷肠,冷声道:“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罚也罚了,那就散了吧。” “四皇子,四皇子妃,别怪本王妃没有提醒你们,难民营里住着的都是不远千里从永州而来的百姓,你们对我和王爷有多恨那是你们的事,但要是再敢伤害无辜的难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拉着萧景行离开。 等他们走后,云倾柔才扶着萧泽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萧泽就一改刚才的温柔深情,恶狠狠的道:“今日之仇!我萧泽不报,誓不为人!” 话音落,一把摔掉了几上的茶杯。 云倾柔白着脸色看着他,低低的啜泣了两声。 第65章 大哥回来了 萧泽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眸光微闪,安抚道:“今天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吧!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着呢,早晚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云倾柔乖巧的点头,“是,夫妻同心,我和夫君本就是一体,帮夫君也是应该的。” 萧泽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亲自替云倾柔上完了药,又将她搂入怀中。 却在低头朝她看上去,一脸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疹,不由皱眉,立马将她推开。 “你脖子上是什么?” 云倾柔一愣,想起什么,脸色一白,下意识捂住了脖颈。 “四、四皇子也看到了吗?之前我跟您说我身上起了红疹,想进宫去看太医,可是您没同意……” 萧泽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他心里正烦燥着,就没理她,原以为这红疹早就消了,竟没想还留到了现在? 他皱着眉道:“后来你不是进宫找皇后娘娘了吗?她没有帮你请太医?” 一提起这个,云倾柔就满肚子的委屈。 “请了,怎么没请?宫中的几位太医臣妾都看了,可没有用,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身上的红疹是什么?” 萧泽一惊。 “连太医都治不好?” 云倾柔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咬唇看向萧泽。 “四皇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萧泽的目光微微一闪。 要说不嫌弃,那是假的,可想到她才刚替自己受完过,日后也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萧泽又温和的笑起来。 “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放心,天下名医何其多,又不是只有宫里才有,太医瞧不好我们就去找外面的名医,总有一个大夫能将你治好的。” 云倾柔松了口气。 “四皇子,您不嫌弃我就好。” 说着,马车往前驶去,很快就到了四皇子府。 云倾柔这次出去一趟,虽然折了一根手指,但也不是全无所获。 至少萧泽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由于萧泽的态度,府中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毕竟他们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既然主子都开始对云倾柔好了,那他们自然也要改变态度,以免被主子记恨。 然而,云倾柔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毕竟断了一根手指是事实,是再多人的奉承都长不回来的。 而且,她身上的红疹还越来越痒了。 上次她出门,是用粉盖住了脸上的红疹,所以别人看不出来。 然而这两天,她脸上的红疹已经严重到她连盖都盖不住,出门只能戴着帷帽。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面临毁容的风险,云倾柔就痛苦到不行。 她不能让自己毁容。 否则,不仅是四皇子妃的位置她保不住,她的整个人生都毁了! 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还有宫外的大夫,对……她记起来了,云倾月的生母柳清清当年就是一位很厉害的名医,只要找到柳清清,她的病一定会治好的,一定会! 这样想着,云倾柔立马坐上马车,就回了云家。 而这边。 云倾月也收到消息,说苏姨带着她的大哥云祁回来了。 云倾月非常高兴。 “你说真的?大哥和四弟都回来了?” “嗯。” 前来通报的下人也是一脸喜色,“听说还给您和二少爷三少爷带了不少礼物呢,大小姐,您赶紧跟我回去吧,这么久不见,大少爷肯定很想您。” “好,我收拾一下,这就跟你回去。” 今天萧景行有事出门了,是以她没来得及通知,只给王府的管家留了口信,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先过去,等萧景行回来,让他自己到云府去寻她便是。 回到云家,还没踏进大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云倾月勾起嘴角,快步走进去。 “大哥。” 云家大郎云祁,时任工部侍郎,是云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 前段时间,因为乾州有公务要处理,再加上继母苏钰要带着四郎回乾州探亲,便一路同行,如今正好带着他们回来。 看到云倾月,云祁也是一阵激动。 “小妹,你回来了。” 不远处,苏钰站在那里,对云倾月微微笑了笑。 “大姑娘回来了,听说你现在已经嫁给摄政王为妻,一切可都还好?” 云倾月看着面前这位继母。 说是继母,其实苏钰也只比云倾月大十五岁,两人相处的模式与其说是长辈与晚辈,还不如说是姐妹。 而苏钰在面对云青山的时候,也很谨慎识趣,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平日里更多的态度也是恭敬而不是亲密,两人也很少见有亲热之举。 说句不中听的。 相比夫妻,有时候云倾月觉得他们更像是主子和婢女。 若说苏钰是父亲讨进门的小妾也就罢了,妾与婢的身份本就区别不大,可她是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是云青山的继室,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云倾月总觉得爹和苏姨之间有些怪。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微微笑道:“一切都好,劳烦苏姨挂 心了。” 苏钰也笑了笑。 “好就行,舟儿,快去见过大姐姐。” 云家四郎云舟,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看到云倾月,他的神色有些怯怯的,往后缩了一下。 云倾月伸出云的手尴尬在半空。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还是这么怕你姐姐。” 云青山及时笑着哈哈打圆场。 云倾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云舟怕她,其实她也能理解。 前世,因为母亲离家出走,云倾月一直觉得是继夫人苏钰的介入,才导致母亲离开的,所以面对苏钰,她一直心怀怨恨,对苏钰所生的四郎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这也导致云舟一直很怕她。 云倾月没有勉强。 “大哥,苏姨,你们奔波一天想必也累了吧,要不要早点回房休息?” 苏钰点了点头。 “我带舟儿回西院。” 云青山也点头。 他和苏钰虽然是夫妻,但并不住一个院子,云青山住主院,苏钰却是住的比较偏的西院,要不是府上的中馈还是由苏钰掌管着,下人们几乎都要以为她被将军厌弃了,好好的正院不住,却要住那么偏僻的院子。 第66章 求他帮忙 云倾月也曾有过这个想法。 不过后来她又隐隐猜到,会不会是因为母亲曾住过正院,所以苏姨才没有搬过去住?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 长辈们的事,她没打算去管。 不管是云青山还是柳清清,抑或是苏钰,她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很有自我和主见的人,不会被晚辈轻易裹挟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世她选择看开了,不再怨怪苏钰的原因。 苏钰带着云舟回了西院,这边,云倾月也跟着云祁回了他所住的院子。 云襄和云帆也都跟了过来。 兄妹几个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云祁着重问了云倾月的事情。 在他离开京城之前,云倾月还是那个一心吊在萧泽身上的傻妹妹,说什么也不肯嫁给萧景行,如今他们既然已经成婚了,那他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多关心些。 云倾月笑着道:“我们很好,大哥不用担心。” 云祁却仍旧狐疑。 “真的吗?你别骗大哥。” 云襄道:“真没骗你,大哥,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小妹变了多少,有时候我都感觉她是不是被人换了芯了,根本不像我们的小妹。” 云帆也笑道:“月儿最近是改变良多,难民营的事,你做得很好,皇上和朝中文武大臣都夸赞你。”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 “他们没有说我一介女流,不配从医吗?” 云帆一愣,笑道:“这是哪儿来的话,若放在以前,的确会有这种声音,但你这次的功劳很大,治好了咳血症,还救了那么多难民,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云倾月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但她还有萧景行,以及云家的人。 她也怕自己做的事太离经叛道,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听到二哥这么说,她心里轻松多了。 云祁却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老二,你刚才说什么?小妹治好了难民的咳血症?这是真的吗?” 永州发生雪灾的事他听说了,也知道有很多难民涌入京城。 却从来不知道,是云倾月治好了他们。 云帆点了点头。 “对,你听得没错,就是我们的小妹,她这次可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紧接着,两兄弟就添油加醋的将云倾月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跟他说了。 云祁听完,一脸不敢置信。 饶是云倾月自己,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其实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份内之事而已,哪有二哥和三哥说得那么夸张。 但她怎么认为不重要,云帆和云襄这次是真的有点佩服她。 半响。 云祁沉默了一阵,最终犹如一位老父亲般对云倾月点了点头,欣慰的道:“月儿长大了,确实比以前懂事多了。” 兄心甚慰啊。 云倾月被大哥说得越发不好意思。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让哥哥们操心。 她郑重的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放心吧,以前是我不懂事,才做了许多傻事,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听话,不会再让你们伤心的。” 云家三兄弟都笑着点点头。 这时,一道声音自院门口响起。 “大哥!大哥你真的回来了。” 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带着婢女快步走进来。 云倾月挑眉。 云倾柔? 虽然对方戴着帷帽,她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听声音已经认了出来。 云家三兄弟当然也听了出来。 云祁起身道:“倾柔也回来了,你怎么戴着帷帽?来大哥的院子不会遇见外人,这帷帽还是摘了吧,戴着多不舒服。” 说着,就要伸手去帮她摘。 云倾柔却侧身避了一下。 “不,大哥还是别摘了,戴着帽子你们尚且能听我说几句话,若是摘了,恐怕你们会被吓得立马逃走,再也不想理我了。” 云家三兄弟皆是一愣。 云祁皱起眉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云家兄弟姐妹之间向来和睦,又怎么会因为你摘了帽子就不理你?你这话也太奇怪了。” 云帆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药味,转头,就发现那药味是从云倾柔身上传来的。 他不由好奇。 “倾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的味道怪怪的?你生病了?” 云倾柔咬唇。 近日以来,她一直在尝试用各种药物,身上的味道自然不会好闻。 可今天她为了出门,已经特意将身上的药物全部洗掉了,竟还是有那种味道吗? 云倾柔觉得屈辱。 世上哪个女子不爱自己身上香香的? 可她现在不仅没有香味,还不得不整日与那些药膏拌在一起,身上还起了那么可怕的红疹。 要是红疹再消不掉,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想到这里,云倾柔也不再隐瞒,凄声道:“二哥有所不知,最近不知道是怎地,我身上忽然起了很多红疹,最初只是在背部,后来就蔓延到了全身,现在连脸上也有了。” “四皇子嫌弃我,至今也没有跟我圆房,府中的下人都笑话我,说我是丑女,不配为四皇子妃,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云倾柔说完,呜呜的哭泣起来。 云家三兄弟一阵愕然。 云祁虽然听说了云倾柔嫁给四皇子的事,却并不清楚内情,只当她是真心喜欢萧泽的,虽说萧泽之前和云倾月不清不楚,现在又娶了云倾柔,这件事让他的心里有些不爽,但云祁是个性格内敛的人。 妹妹们既然都已经嫁出去了,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和谐,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这会儿骤然听说云倾柔因为长了红疹而受到萧泽的嫌弃,才会这么意外。 云祁皱着眉道:“既然生了病,那请大夫就是了,他们怎敢如此对你?” 云倾柔抹着眼泪道:“请了,宫内宫外的大夫,看了不知道多少个,可是没有用,别说是治好我的病,他们就连我身上的红疹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也吃了很多药,可大哥也闻到了,除了多出来一身难闻的药味,红疹是半个也没消,我真的很害怕……” 说完,又呜呜的哭起来。 第67章 不妨一试 云祁这次听明白了。 敢情这是求他们想办法来了。 身为云家的长子,云倾柔虽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却也一直把对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既然对方提了要求,他没理由不答应。 “你放心,大哥会为你延请名医,一定能将你治好。” 云倾柔摇了摇头。 “大哥,我都试过了,宫中的太医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却仍旧没办法诊出我的病症,我想……” 她咬了咬唇,试探着问:“娘亲的医术不是很好吗?我想,若是娘亲在,会不会有办法……” 这话一出,云倾月的脸色瞬时变了。 娘亲? 就凭她的所作所为,也配叫他们的娘为娘亲? 甚至想要让娘亲来给她治病,做梦吧她! 云倾月不动声色,讽刺的勾起唇角。 云祁愣了一下。 云帆眉心微蹙,道:“娘现在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如何让她来治你?” 云襄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娘都离家出走十七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现在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怎么会……啊!”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云帆狠狠敲了一下。 云襄捂着头大叫:“二哥,你打我干嘛?” 云帆沉着脸,“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云祁也教训道:“身为子女,怎么能在背后诅咒母亲?你当真是该打!” 云襄:“……” 天可怜见,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娘亲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以后大概率也很难再出现,不是要诅咒娘死的意思。 当年柳清清和云青山和离时,云倾月才刚满一岁,云襄只比云倾月大两岁,也才三岁的样子,是以对娘亲记忆模糊,没什么感情也很正常。 反倒是云帆和云祁,两人一个五岁,一个六岁,都已经是记事的年纪,对生母的记忆比较深,因而也更有感情。 “好了,老三,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 云祁一锤定音。 云襄撇撇嘴,没说什么。 云倾月暗笑一声,打得活该,换来他的一记瞪眼。 云倾柔却霎时间白了脸色。 找不到柳清清……这意思是,她身上的红疹就没办法治好了吗? 怎么会这样? 云倾柔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云襄注意到了她的失落,眼珠子轱辘一转,忽然看向旁边的云倾月。 “咦?娘不在,有妹妹在啊,月儿最近不是治好了很多从永州来的难民吗?连咳血症都能治好,区区几颗红疹算什么?倾柔,你放心,只要你能让月儿出马,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云帆和云祁的一致认同。 “没错,月儿所习的医术和娘亲同宗同源,甚至就是通过研习娘亲留下的医书所学成的,娘亲不在,让她给你治也是一样的。” “左右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不妨一试。” 云倾柔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让云倾月治? 她能行吗? 虽然云倾月治好了难民的咳血症,可云倾柔一直觉得,那根本不是她的功劳。 开玩笑,咳血症那可是绝症,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被治好的话,就不会令人闻风色变这么多年了。 相比于云倾月治好了他们,云倾柔更愿意相信,是跟随她的那些大夫治好了病人。 毕竟她可是听说了,就在云倾月去难民营的当天,萧景行给她找了很多大夫随行,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好几十个。 对外声称是他们跟着云倾月学习治疗咳血症的方法,可实际上到底是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因此,云倾柔一点也不相信云倾月的医术。 她的不相信,赤果果的落进云倾月的眼里。 云倾月也不着急,甚至都没有想过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只淡笑着对云家三兄弟道:“大哥二哥三哥,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了。” 云家三兄弟一愣。 云祁的目光在她和云倾柔身上流转了一下,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你现在是一府王妃,自然有许多事要忙,大哥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吧,改日我再亲自登门拜见王爷。” 云倾月点点头,起身离去。 云倾柔见她就这么走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问她到底会不会治她身上的红疹。 算了,云倾月肯定不会治。 她和云倾月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有多少本事,她心里是门儿清的。 她也是傻了,才会在刚才生出一丝念头,觉得不能让云倾月走。 这样想着,云倾柔坐了下来。 就坐在刚才云倾月所坐的那个位置。 云家的三位哥哥见状,眉宇都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但云倾柔丝毫没有看出来,而是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哥,你就再帮我想想办法吧,不是我不肯让姐姐给我医治,而是……你也看到她的态度了,她现在根本不待见我,怎么会帮我治病?要不你还是帮我打听打听,娘亲的下落吧。” 云祁淡淡瞥了她一眼。 对于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虽然一直尽着当兄长的责任,却没有云襄和云帆那么热络。 他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打听娘的下落,但我建议你在这件事情上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们云家可曾少寻找过她?她却一直没有出现,我想若不是她自己想回来,我们是找不到她的。” 云倾柔闻言,一阵怔然。 心中的失落更深了。 云襄见状,到底有些不忍。 “你别灰心,先让三哥看看你身上的红疹到底什么样的,看过之后,三哥才好知道帮你找什么样的大夫,说不定根本用不着娘亲出手,别的大夫也能治呢?” 云倾柔一窒。 想说云襄简直太异想天开了,若真的有别的大夫能治,她还至于来求他们吗? 然而为了能博取三兄弟的同情,最终,云倾柔还是勉为其难,摘下了帷帽。 当摘下帷帽的那一瞬间,云襄吓得大叫一声,从石凳上跳起来。 “我去!怎么这么吓人?” 只见云倾柔的脸上何止是红疹,那红疹都已经不是一粒一粒的了,而是成片成片的,从脖子上蔓延上来,看着就像是一大块红斑,长在她的皮肤上。 第68章 半夜登门 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看了还不得当场被吓死。 云帆和云祁的脸色也变了变,却没有云襄那么夸张。 云帆皱眉道:“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 云祁却只是深深的盯着她,没有开口,眉头皱得很深,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云倾柔低头拿手绢擦眼泪。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长了这种红疹了,不仅脸上,身上还更多呢,我现在都不敢出门见人,四皇子也不肯靠近我,若是再这么下去,除了死,我真的想不到别的路了。” 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 “行了,我们知道了,这事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你还是先把帷帽戴起来吧。” “对对对,先戴起来,免得吓到了旁人。” 云襄赶紧说道。 云倾柔一窒,咬紧了下唇。 云帆瞪了云襄一眼,主动替她拿起帷帽,温声道:“你别听老三胡说,不过就是长了几颗红疹而已,我们云家的女儿个个天姿貌美,等治好了红疹,你还是京城里最漂亮的才女,先把帽子戴上吧,别多想,一定会治好的。” 云倾柔抬眸看了他一眼,感激的道:“谢谢二哥。” 她戴上帷帽,起身就要离开。 云祁却忽然道:“等等。” 刚才,云帆和云襄在那里说话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会儿突然出声,其余三人皆是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 “大哥,怎么了?” 云倾柔也满腹疑问。 却见云祁对下人吩咐了几句,没过多久,下人就从房中捧出一份笔墨纸砚,云祁让人磨了砚台将纸展开,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云襄好奇的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低低的念出声。 “松茸、鹿角、桂枝、陈皮、金银花、三七……” 一连念出数十几种药材,等云祁停了笔,他才恍然大悟。 “大哥,你这写的是张药方啊。” 云祁写的的确是张药方。 他将方子拿起来,一边走过去递给云倾柔,一边道:“大夫我会帮你找,这张方子你也拿着,回去后找人煎来试一下,看看有没有好转。” 云倾柔惊诧的接过方子。 “这……大哥难道也懂医?” 云祁当然不懂医。 但他看过柳清清留下的医书。 他是云家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柳清清离开时,他都已经六岁了,不仅记得她的样子,还记得她每一次给人治病时的音容笑貌。 娘亲走后,他因为太过思念娘亲,就经常到风澜院里去玩。 玩得无聊了,就翻娘亲留下的医书。 只可惜,云祁在医道方面没有天赋,即便翻过那么多医书,也没有感悟出什么来,唯有记住了几张方子,这张方子就是其中一张。 要说他记住这张方子,还有个原因。 那就是柳清清曾用过这张方子。 那时候他还小,柳清清将他抱在怀里,开玩笑般教他识字的时候,就是念的方子上面的字。 大抵是因为他过人的记忆力,因此过了十七年,依然记得。 而这张方子的作用,他也清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微暗。 云倾柔虽然心中还有狐疑,却也知道,云祁不是那种会随意开玩笑的人,更没理由随便拿张方子来害她。 因此接过以后,她还是福了福身,道:“多谢大哥。” 然后,便带着婢女离开了。 等她走后,云襄好奇的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学医了?刚才那方子你是乱开的吧,吃了不会有问题吗?” 云帆却道:“你少胡说,你什么时候看咱家大哥做不稳妥的事了?” 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推开手上的扇子,潇洒的问道:“想必大哥是看出什么来了,对吧?和兄弟们说说?” 云帆一脸好奇。 云襄也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然而,云祁却只是淡淡扫他们一眼,就将云帆推开了。 “少胡言乱语,我什么都没看出,你若是看出什么了,倒是可以告诉我。” 云帆一噎,没好气的笑:“大哥,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还藏私呢?” 云祁冷笑,坐回桌边喝了口茶,才阴测测的看着他道:“那你倒是说说,最近家里是怎么回事?月儿和萧泽……还有倾柔,她怎么成了四皇子妃?我离家的这几个月,你们到底是怎么照看两位妹妹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云帆:“???!!!” 云襄忍不住捂唇低笑。 还没等他笑完,云祁又冷眸瞪向他。 “还有你!别以为照看妹妹只是我和你二哥的你,你身为兄长,一样有责任。” 云襄立马敛去笑容,正色道:“是,我知道了。” 他这副耍宝的样子,将云帆也逗笑了。 云祁见状,有些无奈,不过片刻,想起什么也不由摇头失笑。 算了。 弟弟们是什么性格他清楚。 云帆心思诡谲,最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云襄玩心重,但也是个热心肠,两人并非没有照看妹妹们,只是有些事只怕也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想管也管不过来。 想到这里,云祁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 云倾月回到王府,刚用完晚膳,就听说云祁过来找她了。 她一惊,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大哥怎么来了?” 虽说今天临走前,大哥也说过会择日登门拜访,可那不是择日吗? 怎么今天就来了? 萧景行沉声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吧。” 管家连忙应是。 云倾月转头看向他。 “我大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才会这么晚过来的,否则他不会深夜跑过来。” 毕竟,这样不太礼貌。 萧景行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等下问问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管家带着云祁进来了。 看到萧景行,云祁当即就给他行了一礼。 “下官云祁见过摄政王,问王爷金安。” 萧景行淡淡的道:“起来吧,不知大哥半夜登门,有何要事?” 第69章 他误会了 他没有叫名字,而是跟着云倾月一起喊的大哥。 以至于云祁遽然听到,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云倾月现在嫁进了摄政王府,按照辈份,他喊的这一声大哥他也担当得起。 这样想着,云祁才稍稍压过心中那一丝异样,道:“下官有些家事,想和小妹单独谈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家事? 有什么家事是他不能听的? 萧景行面露不悦。 好在云倾月很上道,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我大哥找我,肯定是为了家里的事,景行,你就让我跟我大哥谈谈好不好?” 低软的声音,带着讨好的语气。 男人的脸色果然瞬间就好看了些许。 萧景行低眸睨着她。 “时间不早了,不要聊太晚。” “嗯嗯,我知道的。” 随后,就在云倾月的满脸笑容中,起身出去了。 云祁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眸色深了些许。 在今晚过来之前,他一直以为,云倾月之所以还是嫁给了萧景行,是因为萧景行的逼迫。 毕竟在他离开时,萧景行就已经表达出来了想要求娶云倾月的心思。 那时,云倾月就已经非常排斥了。 后来他护送苏姨回乾州,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清楚,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小妹似乎也没那么排斥摄政王? 这个念头,让云祁的心中又悲又喜。 悲的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肆意潇洒的小妹,如今也有委屈自己嫁为人妇的一天。 喜的是如果小妹真的没有那么排斥,那在这段姻缘里,她或许会更加好过些。 云家护不住她,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护不住她,是他无能。 如果她真的能想开,以萧景行对她的痴恋,他想,这段姻缘也许未必是坏事。 云倾月见云祁不说话,好奇的问:“大哥,你怎么了?” 云祁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过来问问。” 顿了顿,终究还是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把极地莲给了云倾柔?” 云倾月一愣。 对上云祁的眼睛,下一秒就明白了。 极地莲的秘密,被大哥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云倾月还是有些心虚。 她低下头,绞着手里的绢子。 “是、是又怎么了?” 云祁皱眉。 “你还问我?我不信你不知道极地莲的药性。” 云倾月咬了咬唇。 心里蓦然涌上一股委屈。 她就是知道极地莲的药性,所以才给她的,要不知道她还不给呢。 再说那极地莲可是云倾柔死乞白赖要过去的,又不是她主动给的,怎么到头来她自己不会用药,出了问题,还怪到她头上了?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眼眶有点红。 云祁一愣。 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要哭吧?” 云倾月瞪了他一眼。 谁说云家大哥人最好,会疼人? 她看压根儿不是这样。 大哥最讨厌了!莫名其妙的跑过来质问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倾柔才是他的亲妹妹! 云倾月气呼呼的道:“我没哭,哪怕大哥哪天不认我了,我也不会哭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赌气般将脸撇到一边去。 云祁一窒,噎了一下。 他无奈的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认你了?你讲讲道理。” 云倾月冷哼。 “是啊,我最不讲道理了,反正所有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家里已经有一个讲道理的妹妹,又何必再来找我这个恶人?总之我不承认我做错了,你想让我跟云倾柔低头,门儿都没有!” 云祁一愣,哭笑不得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跟她低头了?” 随即顿了顿,蓦然反应过来。 “不对,你的意思是,你真的知道极地莲的药性,所以才故意给她,让她毁了自己的脸?” 云倾月咬唇瞪着他。 “什么叫我故意给她?当初极地莲明明是她自己强要去的,这事祖母和爹都可以为我做主。” 呵,当初云倾柔要是不贪她手上的神药,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所以都是她活该! 云倾月愤愤的想。 云祁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和她有些矛盾,可那也不是你挖空心思要害她的理由,听大哥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那极地莲的后遗症要怎么治,你告诉大哥,先把她治好再说。” 云倾月有些生气。 大哥就是这样,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和稀泥。 什么家和万事兴,她觉得,有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家人,那还兴个屁啊! 云倾月坚持道:“我不说!大哥你别白费力气了,她有今天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云祁一窒,也有些生气。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有姐妹情份,何况她是祖母娘家的侄女,她若出事,你让祖母情何以堪?哪怕不看在我们的份儿上,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你也帮帮她,好不好?” 云倾月冷笑。 “既然祖母那么疼爱她,那就让祖母给她找大夫好了,又何必来求我?天下又不是我一个会治病。” “你!” 云祁没想到,自己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松口。 不由暗暗觉得,自己这位妹妹当真是变了。 若放在以前,他说什么她没有听的? 而今却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祁生过一回气,又默默的将那口气给咽下了,沉声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她?” 他知道,极地莲若用不好,就会变成毒药,而那毒除了他今天给出的一张方子,还需要一套针法来治疗。 而那套针法,以前只有母亲会。 据云襄所说,最近云倾月给难民们治疗咳血症,使用了六合针法,也就是母亲所创的那一套能根治百毒的针法,若真是这样,那云倾柔身上的红疹就绝对能消。 现在,只看云倾月肯不肯出手而已。 云倾月看向他,目光有些冷。 “大哥,这话不该你来问我,而该我问你,你就当真那么想救她?在你心里,到底她才是你的亲妹妹,还是我?” 第70章 厚此薄彼 这句话,她曾一模一样的问过云帆。 云帆当即就给了她答案。 她才是他们的亲妹妹,而云倾柔只是个养女。 纵使有兄妹的情份,却也不可能抵得过血缘关系。 然而,云祁却愣住了。 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男人的眉头微微皱眉,沉声道:“在我心里,你们自然是一样的,倾柔虽然不是我们的亲妹妹,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和亲妹妹也是一样的。” “身为君子,怎能因为血缘关系就厚此薄彼,换位思考,如果有一天是你我流落到别人家,寄居檐下,难道你希望遇到这样的家人吗?相处十几年都不能抵过血缘隔阂的亲人?” 云倾月冷笑。 “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云倾柔想杀了我呢?你还会觉得,她是把你当作亲人,值得你的保护吗?” 云祁脸色一变。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倾柔想杀了你?” 云倾月咬牙。 她很想告诉大哥,云倾柔不仅仅想杀了她,还想杀了父亲,杀了大哥二哥三哥,杀了柳姨和云舟…… 可她不能说。 这些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没有经历过,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只能用这一世云倾柔所做过的事情,来让云祁等人看清云倾柔的为人。 “你不相信是吗?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 “你让我救云倾柔,可以,明天下午,让她自己来摄政王府,只要她敢来,我就敢救,你问问她敢来吗?” 云倾月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铿锵的冷意。 云祁刹那间怔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有那么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小妹有些眼生,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气势,即便他这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也觉得骇然和陌生。 云祁抿紧了唇。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最终,还是道:“好,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她的,我……” 顿了顿,到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得好。 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刚才所说的,把云倾柔和云倾月看成一样。 在他心里,当然是云倾月要更重要一些。 倘若此时云倾月和云倾柔同时掉进水里,他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先救云倾月,但她现在不是没掉水里,也没危险吗? 在她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救一下云倾柔,有什么问题吗? 云祁不理解。 不过云倾月既然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会尊重她。 因此说好以后,云祁就先离开了。 等他走后,萧景行才返回来。 看到云倾月坐在那里,眼眶微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被气到了。 神色顿时冷下来。 “是他气的你?” 他冷声问。 云倾月一愣,抬起头,才发现萧景行不知何时回来了,她连忙转头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然后笑道:“没有,是我自己……” “本王现在就把他揪回来!” 敢惹他的王妃生气,找死! 萧景行迈步就往外走。 云倾月吓了一跳,连忙从后面抱住他。 “不要,夫君。” 萧景行脚步一顿。 云倾月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低声道:“不是大哥惹的我,真的是我自己,我想到了一些事,觉得有点难过,所以就想哭了。” “夫君,你不要走,就这样陪陪我好不好?” 云倾月的话,让萧景行的身子微微一僵。 感觉到了女人话中的委屈,以及背后传来的湿意,眉头皱得更深。 “你想到什么了?是谁欺负了你?” 云倾月咬唇。 有那么一刻,甚至有种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理智最终还是拦住了她的冲动。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什么都不要问,就让我抱抱就好了。” 萧景行:“……” 男人无奈,只能僵在那儿任由她抱着。 云倾月也的确是想抱抱他。 抱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仿佛就能确定那些事真的过去了。 他真的还在,还好好的活着,就在她的身边。 前世所发生的一切,这一世都不复存在,他不会死,她的家人们也都还好好的活着。 云倾月抱了许久,才松开他。 萧景行转身过来低眸看着她的脸,挑眉问:“好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 萧景行方才松了口气。 “既然好了,现在总该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他微微躬身,认真平视着她的脸,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云倾月一窒,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记得这茬。 看来,他不要到一个答案是不甘心了。 云倾月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我被人掳走的事,你还记得吧?是云倾柔做的。我当时不是跟你说我要自己报仇吗?这段时间云倾柔身上极地莲的副作用发生了,起了很多红疹,我原本想着,这是她活该,自作自受,可大哥不知内情,以为是我狠毒才要故意害她,我没跟大哥解释……”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萧景行看着她。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而伤心?” 云倾月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明明是她自己没有说出真相,才害得大哥误会,现在她自己反倒在这儿伤心,是有点说不过去。 可情感不跟着道理走,道理是那样,感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忍不住闷闷的道:“我知道是我的错……” “胡说!本王的王妃,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手报仇而已,何错之有?” 若是她提前说出来,势必要先拿出证据,不拿证据说服不了云家人,拿了主下据,可能不等她出手,云家人自己就会先把云倾柔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料理了。 想一想,那样确实不太爽。 所以,萧景行理解并且支持云倾月的决定。 云倾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仰着看着他,眼睛里都亮出了小星星。 “真的?你觉得我没有错。” “当然。” 萧景行抬手,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就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不仅没错,但凡是你决定的,就都是对的!以后谁再敢说你错了,本王就砍了他的脑袋!” 一语毕,将这个吻加深。 第71章 他想要她 云倾月被吻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最终,是怎么被抱到卧室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男人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冬日里天气冷,虽然屋内燃了炭盆,冷意还是从四面八方钻进来。 云倾月打了个哆嗦,立马清醒过来,按住他的手含糊不清的道:“不、不行……” 萧景行忍得快要爆炸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选择放弃。 两人自从成亲以来,还没有到真正那一步。 每次他忍不住了,都是捉着云倾月,让她用别的办法替他纾解。 他原以为,自己会满足于那样的程度。 可事实证明,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真正占有她,让她完完全全的,做只属于他的女人。 萧景行抬起头,深眸看着她,嗓音有些低哑。 “月儿,给我好吗?”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 这一生都将笼罩在她的上方,替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好。 他只是想要她成为他的女人。 云倾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透着水雾朦胧,像勾人的妖精。 她的脸有些红,嘴唇上也满是艳色,像一颗诱人采撷的水蜜桃。 看她的神情,也并非是不愿意的。 可云倾月仍旧将头摇得像波浪鼓,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小日子来了……” 萧景行:“???”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云倾月满脸通红,也觉得非常不巧。 其实经过上次她被人掳走,她的想法就变了。 虽然仍旧谈不上热衷于那种事,但至少也没那么排斥。 人生苦短,再好也不过几十年,她和萧景行是夫妻,夫妻之间共床共枕,生儿育女,本就是应该的,若是因为她的自私而让对方忍受几十年的痛苦,那也没有必要。 既然迟早是要发生的,那早一点也不是不行…… 只要他能轻点…… 因此,云倾月这段时间,一直在等着他主动。 但大抵是她刚被救回来时,身子太虚弱,男人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一心只想好好照顾她,将她的伤养好。 平常别说是碰她了,就算是搂着她睡觉,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 那个时候,自然是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而后来,她又一直忙着救治难民,每天深更半夜才回府,萧景行心疼她的辛苦,自然也不会再折腾她。 是以,这样一耽搁下来,就耽搁了这么久。 等到两人都有空了,又都有兴致了,她的小日子又来了…… 云倾月很窘。 萧景行则是无语望天。 过了片刻,才咬牙切齿的道:“我去净房。” 说完,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云倾月就看到小厮提了冷水进去。 她想说这么冷的天,就别用冷水冲澡了,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毕竟那男人身上的火,若不用冷水冲下来,呆会儿指不定就要辛苦她了。 云倾月不想自讨苦吃,因此睡了下来,乖乖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虽是佯装,可大抵是因为太累,没过片刻就真的睡着了。 等到萧景行回来时,就发现她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男人没好气的坐过来,轻轻揪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冷哼道:“小没良心的。” 云倾月睡得很沉,被揪了鼻子也没见醒,反而翻了个身,不满的嘀咕了两声。 说的什么他也没有听清,太过小声和含糊。 萧景行却是乐了。 那颗因为欲念而燥动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就这样看着她,好好的活着,安然无恙的躺在他的身边,真好。 梦中的那些情境,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是曾经是否真的发生过,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古怪而不祥的梦。 但只要他在一天,他就永远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萧景行的眼眸微沉。 过了许多,才脱鞋上床,将女人搂过来沉沉睡去。 翌日。 上午,云倾月出了趟门。 等中午回来,用过午膳之后,就听说云倾柔来了。 不仅是她,云家所有人都来了,连着祖母老太太,以及云青山和苏氏,还有云家四兄弟一起。 浩浩荡荡,倒不像是上门求医的,而是来找她要说法的。 云倾月虽然知道,自家父亲和苏姨不至于找她要说法,三位哥哥虽然疼云倾柔,但也没有屁股歪到那个地步,因此并不担心。 至少老太太…… 呵,谁在乎?! 今天萧景行不在家,被皇帝召进宫去了。 王府上就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云倾月先让人看座,又命婢女们上了茶,自己坐在主位上,这才幽幽的道:“祖母,父亲,按理说你们上门我应该欢迎才是,可今天大家这么多人来,又没有事先通知,我一下措手不及,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云青山自知理亏,讪讪的挠了挠脑袋,半响才憋出一句,“我们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啊对,我们是顺便过来看看。” 他早就说了他不来,是老太太非逼着他来。 看吧,现在被亲闺女嫌弃了吧? 云青山心里悔得很。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上次萧景行过去,让她吃了瘪,老太太心里一直有点怵她。 可这次萧景行不在家,又加上她已经握住了云倾月“谋害”云倾柔的证据,因此这次登门拜访登得理直气壮,之所以叫上云青山,不过是因为怕云倾月端摄政王妃的架子,不理她这个祖母而已。 不理她这个祖母,那她亲老子总得理吧? 她就不信,今天她带这么多人来,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 于是,云家老太太当先开了口。 “行了,都是一家人,咱们也不说场面话,月丫头,我问你,倾柔身上的红疹子是不是你害的?当初你拿极地莲出来,可没说那玩意儿有毒!现在倾柔被你害成这样,该怎么办,你自己说!” 话刚说完,旁边便有人怒喝道:“大胆!” 只见丫鬟碧痕站在云倾月的旁边,沉声道:“坐在这里的是王妃娘娘,老太太怎可直呼王妃的闺名?莫不是当这里还是将军府不成?” 第72章 下马威 自从上次秋霞和碧痕帮云倾月保管过库房以后,云倾月觉得这俩丫头做事有原则,还不错,便把她们提为了一等丫鬟,放在身边伺候。 此时,看到碧痕站出来说话,云倾月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丫鬟果然还是要自己调教的好,用着舒心。 旁边的秋霞也站出来,沉声道:“老太太还是注意得好,我们王妃不与您一般见识,是王妃孝顺,但这里毕竟是王府,该遵守的礼仪您最好还是遵守得好,否则等我们王爷回来看到了,还以为将军府的人是多没礼教,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到时候岂不被人看轻了去?” 不远处,春桃作为从将军府里出来的家生子,虽然不好说什么,却也忍不住笑得抿起了嘴。 老太太的很多做法,她早就看不惯了,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说什么。 现在有人替小姐出头,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觉得有问题。 老夫人没想到这王府的丫头这么大胆,她才刚说一句呢,这些丫头就连说了这么大一通,简直都要爬到她头顶来拉屎了,顿时气得脸一阵青又一阵红,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 “主子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儿?” “月丫头,你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她们都这么欺辱你祖母了,你也不管管?” 云倾月闲适的喝了口茶,淡定的道:“祖母误会了,秋霞和碧痕是王府里的丫鬟,可不是我从将军府带过去的。” “王爷的人,我怎么好随意调教?” “虽说我和王爷是夫妻,可也要尊重他是不是?” “再说她们就是两个小丫头,祖母仁心仁德,自然不会跟两个小丫头计较,免得被人说出去,都说将军府的老夫人私心小气,那岂不是闹了笑话,祖母说是不是?” 老夫人:“……” 她看着云倾月,看着她脸上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 她怎么敢? 她可是她的祖母,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家里人哪个不是事事都尊着她,让着她? 可现在,她却敢对她说出这种话,还说她私心小气? 难道就因为她成了摄政王妃,就可以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吗? 老夫人气得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还是苏钰看情况不对劲,悄悄拉了拉老夫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生气,然后笑着打圆场。 “好了,都是一家人,母亲大气,自然不会跟丫鬟多计较的,王妃自来孝顺,也不会在意祖母的失礼,是不是?” 云倾月轻飘飘的看了苏钰一眼。 对于苏钰这副喜欢和稀泥的性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轻轻“嗯”了声,算是给了苏钰这个面子。 云青山也凑到老夫人耳边,低声道:“母亲,别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倾柔还等着治病呢,你怎么一过来就跟月儿闹翻了?你这样还让月儿怎么给柔丫头治病?这不存心把月儿往外面推吗?”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让云倾月给云倾柔治病,确实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这样想着,老夫人方才咽下心中那口气,沉声道:“你爹说得没错,我今天来,是来让你给倾柔治病的。” “我听说你习得了你娘的医术,给人扎针很厉害?” “倾柔身上的红疹,是你那株极地莲害的,没错吧?让你把她治好,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你别不识趣。” 云倾月一愣,直接就给气笑了。 “抱歉,我还真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她起身,冷淡的道:“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那我就恕不奉陪了,秋霞碧痕,送客!” “是。” 秋霞和碧痕上前,毫不客气的道:“请吧,老夫人。” 老太太被气得不轻。 云家其他人则是你看我,我看你,很有默契的都不作声,也不动。 没过多久,老太太果然怒声道:“反了,这个家真的反了!云倾月,你可还记得你是云家的女儿,自以为现在成了摄政王妃,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是吧?当着我的面摆什么王妃的谱!你还不够资格,你……” 云倾月冷笑,打断她的话。 “老夫人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皇上或王爷面前说这番话,在我面前叫嚣算什么本事?” “亲是王爷求来的,婚是皇上赐下的,可不是我死乞白赖赖在这个位置上的。” “老夫人有任何怨言或是意见,都可以去跟王爷和皇上说,就不用在我面前来骂骂咧咧了。” “你!” 老夫人气得不行。 眼看云倾月就要走了,云倾柔连忙出声,“姐姐!” 她快步走上前,拦在云倾月的面前。 “姐姐,不是你让大哥带话,说可以治好我的病吗?现在我们都已经来了,你又何必这样?” “祖母也不过是气丫鬟们不懂事,你说说也就行了,现在就这样离开,是想言而无信?你莫不是根本不会给人治病,故意耍我们的吧?你骗我不要紧,连大哥都骗,你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云倾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云倾柔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似笑非笑的道:“哦?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云倾柔一窒,没好气的说:“难道不是吗?你根本不会医术,却非要逞能,之前在难民营,我就不信那些人当真是你救的。” “摄政王为了给你造势,博个好名声,才故意请那么多大夫代你行医,你总不会把这些都当真了吧,真以为是自己的能力?” 云倾月微微眯眼。 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出手。 云倾柔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手臂一痛,紧接着整个右半边身子都麻痹了,那只原本还握着云倾月手臂的手立马就软软的垂了下去。 她顿时大骇。 “姐姐,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家其余人见状,也惊住了。 “月儿!” “月丫头!” “小妹,你在做什么?” 只见云倾柔半边身子歪斜着,刚开始只感觉到麻木,随时云倾月的一个响指,那阵麻木过去,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啊,我的手……我的肩膀……好痛!” 她痛得在地上打滚。 第73章 给她下毒 “月儿,不可胡来!” 云青山大声道。 老太太更是急白了脸。 “你在干什么?你要害死你妹妹吗?” 就连云帆和云襄也变了脸色,云祁更是沉着脸道:“小妹,你昨晚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怎么能随意伤人?” 云倾月见家人急赤白脸的样子,笑道:“别急啊,我可没有害她,我是在帮她呢。” “你胡说!她都痛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会是帮她?” “乖,月儿,听爹的话,你刚才对倾柔做了什么?是不是给她下了毒才让她这么痛苦?你快给她把毒解开。” “什么?下毒?” 老夫人一听,更慌了。 当下就哭天抢地的抹起泪来。 “老天爷啊,这是要翻天了!纵使她是摄政王妃,也不该当场下毒害人啊,是我太天真了,竟然以为她会顾着姐妹之情救倾柔,却没想到是把我的柔儿推入火坑之中啊,早知如此,我宁愿用我这条老命来换柔儿的命,也不该相信她,让她有机会下毒害人啊!” 云家人闻言,脸色一变。 逼死祖母,毒害妹妹,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纵使她是摄政王妃,只怕也很难被保全。 云祁迈步上前,拉住云倾月的胳膊沉声道:“小妹,快拿出解药!” 云帆也道:“二哥知道你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或许你和倾柔之间有些误会,你先把解药拿出来,有什么事我们过后再好好说,行吗?” 云襄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他也觉得小妹这次做得有些过火,怎么能动不动就给人下毒呢? 可既然大哥二哥都说了,那他还是不要再开口了吧。 免得小妹觉得所有人都在逼她,没人站在她那边,到时候惹她伤心就不好了。 云倾月看着自家哥哥们着急的神色,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说,我给她下毒了?” 众人一愣。 云倾月又道:“你们就算要责怪我,也总该搞清楚事实吧,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你们就认定了我给她下毒,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云家三兄弟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刚才是老夫人说她给云倾柔下了毒,他们看云倾柔那么痛苦,才会下意识相信的。 可是不是真的下了毒,他们确实不知道。 也许只是云倾柔自己突然发了什么病,以至于难受得倒在地上呢? 虽说云倾柔刚才也指控是云倾月对她做了什么,可那不是她的片面之词吗?刚才两人站在那里,连他们都没看清云倾月的动作,又怎么能如此武断,就觉得云倾柔的痛楚是她害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她做的,犯人还有个申辩的权力呢,他们也应该听听她怎么说,再下判断。 意识到这一点,云家三兄弟的脸上都闪过一抹愧疚。 云倾月看在眼里,心里总算感到一丝安慰。 前世,云倾柔就是利用哥哥们的同情心,对她屡次栽赃陷害,每一次她都没来得及辩白,就被哥哥们误认为她在欺负云倾柔。 事后云倾柔又来虚伪的道歉,因为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虽然心里憋屈,也总不能因为这一丁点小事就责怪她。 导致最后,她在别人眼里都成了恶人,反倒是云倾柔,成了那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她今天就是想撕碎云倾柔的伪装,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 因此,云家三兄弟的反思,自然令她满意。 云倾月蹲下身,一把拔出扎在云倾柔穴位里的银针。 众人一怔,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给云倾柔扎了针。 老太太怒声道:“你还说你没下毒,那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忽然一静。 只见原本还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云倾柔,忽然不叫了,也不吼了,不敢置信的坐起身,惊声道:“祖母,我不疼了!右半边身子也不麻了。” 老夫人闻言,先是愕然了一瞬,紧接着仔仔细细替她检查了下身上,发现确实没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不疼了就好,不疼了就没事了,你放心,今天的事祖母一定替你讨个公道,你姐姐敢这样害你……” “我到底是害她,还是帮她,你要先搞清楚。” 云倾月实在受不了了,冷声道:“你问问她,除了不疼不麻,身上原本痒的地方,现在还痒吗?” 所有人都是一怔。 不敢置信的看向云倾柔。 云倾柔自己也愣了一下。 刚才云倾月没有说她还没有发现,这会儿经她一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的身上真的不痒了!! 连续困扰她十几天的红疹,真的不痒了! 怎么会这么神奇? 饶是她再不聪明,此刻也意识到,肯定是云倾月刚才那一针的功劳。 所以,她是真的会医术?不仅会治咳血症,还会治她身上的红疹?! 这一次,云倾柔再也不敢耍小心眼,跪行过去就揪住她的裙摆,急声道:“姐姐,救我!救救我!” 云倾月讽刺的勾起唇角。 她一把将裙摆从云倾柔的手里抽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才冷声道:“你这是在求我吗?” 云倾柔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对!我在求你,求姐姐帮帮我,我真的痒得快不行了,还有我的脸,你看到我的脸了吗?再这样下去我的脸会烂的!我不能让我的脸烂啊。” 她取下帷帽,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哭得声泪俱下。 云倾月看着她那张布满了红疹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世自己受尽折磨的画面,以及就在前段时间,她被那些人掳走,差点死掉的画面。 这样的人,又怎配求她救她? 云倾月笑得眼神发冷,唇角微勾。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云倾柔的脸上登时升起一抹希望。 “真的?你愿意帮我?那你快告诉我,我这个要怎么治,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马上去买药!” 云倾柔满脸希冀。 第74章 睚眦必报 云倾月的眼神却冷入骨髓。 “很简单,说出千里楼的那两个杀手在哪里,你又是如何买通他们,让他们当街将我掳走,意图杀了我的?” 什么?!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震惊。 一个半月以前,云倾月被掳走,九死一生的逃出来。 这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事后云家也不是没有查过,却一直没有查出幕后真凶,云青山甚至还腆着老脸去问了萧景行,萧景行也没有告诉他,只让他注意门风。 他原本想着,这摄政王也真是的,不想说不说就是了,好端端的还说起他云家的门风来了。 他云家的门风若是不好,他能看上他的女儿? 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求娶到他家月儿的。 云青山不满归不满,却从未想过,买凶杀月儿的会是他的养女云倾柔。 云倾柔此时也反应过来,急声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千里楼,什么意图杀你……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姐姐,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云倾月微微一笑,偏头看向她。 “不承认是吗?不要紧。” “我这个人呢,别的优点没有,睚眦必报却是一定的。” “你既然不肯说实话,那我也有权利选择不救你,很公平,不是吗?” 云倾柔脸色一变! 老太太怒声道:“云倾月!别以为你会点医术就了不起,倾柔说了她没做就是没做,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抓不到凶手,就要污蔑到你妹妹身上吗?你到底是有多看不惯她,是不是非要让她死了你才甘心?” 她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云青山也道:“是啊,月儿,你是不是误会了?倾柔怎么会买凶杀你呢?你们可是姐妹啊。” 直到现在,他也不愿意云倾柔能那么狠毒,买凶杀自己的姐姐。 而且,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根本没有动机啊。 云倾月挑眉,心里早就猜到了他们不会信,可此时真正听到,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信不信由你们,就像愿不愿意救她全由我一样,云倾柔,我没有逼着你非得说出真相,你可以选择不说,只要你能承担得了极地莲毒发的后果。” 她轻笑一声,毫不着急,拿出一瓶药。 “这是极地莲的解药,别误会,它治不好你身上的红疹,顶多是让你今晚不会那么发痒发痛而已,等到明天一早,你身上的红疹就会比之前更痛,更痒,痒到你无法忍受,用不用……看你吧,我言尽于此,你自己选择。” 她说完,放下药瓶,便起身离开。 所有人面面相觑。 云青山还想再追过去,却被丫鬟拦住了。 “云老将军,我们王妃累了,要歇息了,几位还是请回吧。” 说完,就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青山滞在原地。 云襄走过来,皱着眉低低的咕哝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小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岂止是不一样了。 简直是大变样。 若放在以前,云倾月怎么会这样对他?他可是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云青山的脸色不太好看。 老夫人则是直接给气笑了。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嫁进摄政王府,眼里就没我们这些娘家人了,今天我带倾柔来找她,也是我自讨苦吃!居然相信这丫头能治好倾柔的病,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云倾柔忽然大叫一声,拼命的抓起自己的脸来。 “好痒,祖母,我的红疹又开始痒了,真的好痒。” 说着,不停的抓自己的手臂和身上。 云老夫人脸色一变。 “住手,倾柔,不能抓,抓破了就破相了。” 云家其他人也道:“对,不能抓,你刚才不是还不痒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痒了?” 云倾柔摇头。 “我不知道,刚才明明不痒了的,可现在……好像比以前更痒。” 这时,碧痕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是云倾月故意留下的。 看着云家众人,她微笑道:“我们王妃说了,刚才她用针封住了云二小姐的痒穴,所以她才会暂时失去痒的感觉,但病情本质上还是在的,并没有被根除,这会儿效力过去,痒症自然就会复发,如果云二小姐想今晚好过点,大可以试试我们王妃留下来的药,至于最后您到底是治还是不治,就看您自己了。” 解释完,她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云家人瞠目结舌。 云祁看过医书,虽然不精通医术,但也能看出来,刚才云倾月的确止住了她的痒,所以她留下的药,也很有可能真的有用。 他二话不说,将那瓶药拿起来,打开瓶塞递给云倾柔道:“快!喝了这药,看有没有用。” 老夫人怒道:“不行!怎么能喝那丫头留下来的药?万一她故意留了瓶毒药,想害倾柔呢?” 云祁一窒,下意识有些不满。 “祖母,月儿不会做这种事。” “呵,谁知道?她现在可是摄政王妃,真的毒死了谁,也没人敢追究,到时候倾柔岂不白白死了?” 云倾柔却道:“不!祖母,让我喝吧,就算把我毒死,也好过我现在被百蚁钻心,痒死得强!” 说着,将那瓶药夺过来,仰头就灌了下去。 老夫人心疼的落下泪来。 “可怜见的,瞧把这孩子逼成什么样子了?我倒要问问她的良心呢?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种事,她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云倾月的良心会不会痛她不知道,反正此时,云倾柔喝完药以后,就感觉身体舒服了。 痒症瞬间消失,脸不红了,也不痛了。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即惊奇于这瓶药的药效,也惊奇于云倾月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真的能治好她身上的痒症。 所以,她是真的能治好她的红疹? 那之前她说的事…… 云倾柔皱紧了眉,心里慢慢打起鼓来。 “倾柔,你好点了吗?” 云青山走过来问道。 云倾柔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随即又泪盈于睫,委屈的道:“爹,姐姐肯定是误会我什么了,我怎么会买凶杀她呢?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第75章 真有证据 云青山皱起眉头。 这件事的确太过玄乎。 他怎么也想不通,倾柔怎么会买凶杀月儿,她俩不是好姐妹吗?纵使最近闹了些矛盾,可也不至于要买凶杀人的地步。 云青山毕竟是个男人,平常多关注于朝堂之事,对家宅内院的事向来不怎么关心。 因此,他并没有发觉云倾柔和云倾月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 云帆却是个细心的,虽然他也不相信,云倾柔会做出那种事,但既然月儿这么说,不管是误会还是真的,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眸,对云青山道:“爹,你带祖母和二妹先回去吧,我再去找一下月儿。” 说完,就往外走去。 “诶……” 云青山想要叫住他,却没来得及。 云祁伸手拦住他道:“让他去吧,二弟向来和月儿比较亲近,若真有什么误会,让他去说,或许更容易说通。” 云青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一家人非要闹成这样。 纵使心中不满,云家人还是很快回去了。 这边。 云倾月回了院子,正要回房,就听到后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月儿。” 她转头,看到云帆朝这边走来。 身边的婢女们有些懵。 按照礼制,虽然云帆是云倾月的哥哥,但也算外男,没有王爷在场,他是不好进入王妃的内院的。 可那毕竟是云家二少爷,她们也不敢拦。 云倾月抬了抬手,让她们退下,然后迎上前去。 “二哥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 云帆正色看着她。 “你还问我,我就不信你没猜到我会过来?” 云倾月一顿。 仰头看着他,轻声笑了。 “我为什么会猜到?要说的话我刚才在前堂都已经说过了,你们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对你说的。” 云帆翻了个白眼。 饶是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如果可以,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你说是不是这姑娘嫁了人,性子都会变?” 说着,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云倾月有些无语。 “二哥,我已经十八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九,不是小孩子了,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没必要用这种顾左右而言它的方式旁敲侧击。” 云帆:“……” 他噎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小九九会那么容易被看穿,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嗐!行吧,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月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手上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为什么一口咬定当初掳走你的人就是倾柔派来的?” “你也知道,倾柔虽然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大家自小一块儿长大,早就当成亲兄妹了,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你这样做,让我们几个当哥哥的难做也就罢了,主要是怕伤了父亲和祖母的心。” 云倾柔是祖母娘家的侄孙女。 她的父亲,又是为了救云青山而死。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指控她买凶杀人,别说是伤父亲和祖母的心,只怕外人看了,也会替云倾柔不值,说他们云家刻薄忘恩。 所以,云帆这次前来找她要说法,表面看是为了云倾柔,实际是为了云家和她。 想通了这一点,云倾月心中的那一道隔阂瞬间消散了。 她看向云帆,笑盈盈的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父亲和祖母伤心……也不对,他们伤心是必然的,因为这事就是云倾柔做的,他们对云倾柔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和信任,却被对方辜负了,不仅如此,对方还想杀了他们的孙女和女儿,他们可不得伤心吗?” 她说着,漫不经心的拿起一盒鱼食,喂旁边缸里的鱼儿。 云帆一怔,好奇的问:“所以,你真的有证据?” 云倾月点点头。 云帆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觉得不幸。 他想了一下,问道:“这事王爷知道吗?”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云帆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事既然云倾月知道了,萧景行当然也会知道,说不定还就是萧景行查出来的,为了他们云家的声誉才没有公开。 他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想岔了。 云帆以扇抵唇,轻咳了下,道:“你既然不愿意向我透露是什么证据,我也尊重你,可我希望你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若真要我们在你和云倾柔之间选择一个,我们当然会选择你。” “现在之所以没有站在你这边,是因为你还没有拿出证据,我们总不能凭白无故的去毁掉一个人的清白,你明白了吗?” 云倾月挑眉。 倒没想到,二哥会跟她解释这些。 她当然明白。 这又不是多高深的道理。 只是前世,她和家里人缺乏沟通,才会出现类似的误会,觉得家人们更喜欢云倾柔而不喜欢自己。 这一世,她学会了沟通,早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不管怎么说,二哥肯这样跟她解释一通,她也挺高兴。 云倾月将最后一把鱼食扔进缸内,拍了拍手笑道:“二哥跟我回房吧,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云帆一愣。 没想到她还有东西送。 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哦?你打算送我什么?” “你跟来就知道了。” 她转身往院子里走。 云帆连忙跟上。 进了院子,云倾月吩咐春桃:“把我靠床边那个箱子里的一个梨花木盒拿出来。” “是。” 春桃进去了,很快,就捧着一个梨花木盒走出来。 “王妃。” 云倾月接过木盒,递给云帆。 “打开看看。” 云帆一脸狐疑,打开以后,却见里面放着的是一本略微有些泛黄的书卷,扉页上写着几个大字——《五洲游志》。 云倾月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的道:“你不是一直想当行商吗?我知道你喜欢潇洒,不爱拘束,对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更是没兴趣,若不是祖母一直拘着你,你早就跟娘一样离开京城了。” 第76章 龙生九子 “这本游志是我从王府的库房里发现的,发现上面记得还挺详细,想着你可能有兴趣,就送给你,不仅现在可以看,若以后真有机会当了行商,说不定还能用上呢,到时候我若想要出游,也可以问你了。” 她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云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说得没错,龙生五子,各有不同,云家几个子女的性情自然也是不同的。 抛开苏钰生的云舟不谈,就柳清清生的这四个子女,云祁最稳重,但也继承了将军的固执和刻板,是几个孩子中最让人省心的。 云帆心思深沉,自小就古灵精怪,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看似聪明,实际最厌恶人心狡诈,不喜欢朝堂争斗,一心只想云游四方,当个衣食无忧的行商。 而云襄则是更活泼跳脱些,之前跟着云青山去了一次边疆之后,就爱上了行伍生活,立志要和爹一样当个大将军,如今虽然还不满二十岁,却已经在军中立下许多功劳了,要不是云青山手握兵权,害怕父子皆当将军会功高震主,只怕他现在连爵位都有了。 云帆没有拒绝她的一番好意。 将东西收起来以后,就道:“今天回去以后,我会看看情况,若真如你所说,事情真的是她做的,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云倾月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的交待不需要你给,谁想害我谁给呗,关你什么事儿。” 云帆:“……” 他噎了下,又有想上手敲她脑袋的冲动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妹妹已经嫁人,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以后还是少上手为好。 云帆揣着东西离开。 而这边,云倾柔回府以后,也没有躲过府中人的盘问。 老夫人自然是相信她的,但云祁和云青山却心有狐疑。 他们倒也不是真觉得云倾柔会那么恶毒,买凶杀自己的姐姐,只是觉得云倾月既然这么做了,那肯定就有她的原因。 她也不是个乱来的性子,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云倾月那边撬不开嘴,就只能从云倾柔这里撬了。 云倾柔吃了云倾月给的药,这会儿身上不痒也不疼了,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面对云家人的盘问,她一问三不知,十分委屈。 “爹,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那么说,至于说得罪她,最近我的确是有些小事得罪了她,可那都是小事,你们也知道的啊,无非就是之前那点儿事,我现在都嫁给四皇子了,和她也没什么交集,我又怎么会再得罪她呢?” 云青山皱紧眉头。 “既然你们没有发生冲突,那她为什么那么说?” 云倾柔咬唇。 “我不知道。” 杀人的罪名可不比其他,以前小打小闹,她还可以糊弄过去,若这事真的被戳穿了,那她以后在云家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珠微微转了转。 当时掳走云倾月的那些人,是蒋玉燕派出去的,的确跟她无关。 所以,只要她瞒住了千里楼那条线,这事就查不到她的头上。 思及此,她连忙道:“不过姐姐也未必就是故意冤枉我,或许是她查错了呢?当初摄政王的人马不是查到掳走姐姐的马车经过了蒋府吗?会不会是蒋家的人?” “胡说!” 云青山脸色一变,连忙呵斥道。 他是朝廷命官,外人或许不知道这话的轻重,他却知道。 此时厅堂里只有他们自己人,可难保不会被下人传出去。 若传到蒋家人的耳中,岂不成了他们空口无凭诬陷人?到时候左相岂能饶他? 他虽不怕左相,但凭白无故竖敌,还是不妥。 云倾柔被他一吼,顿时有些害怕。 “爹……” 云青山冷声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不管当初是谁掳走的月儿,找到证据后,我们自然不会饶过那个人,但没有证据之前,随意攀咬乃是大忌,你明白了吗?” 云倾柔弱弱的点头,“倾柔明白了。” 老夫人沉声道:“听月丫头今天的口气,她明显是知道怎么治疗倾柔身上的红疹的,可她却不肯说,还说什么要倾柔自己说出那些杀手是何人,在何处……” “既然是误会,那这误会总得有人澄清才是,不然她一直拖着不肯给倾柔诊治,那倾柔岂不是要一直忍受红疹痒痛之苦?青山,你是她父亲,这事你合该拿个主意才是。” 云青山又何尝不知道,这事他该拿个主意。 可关键是……他拿得了主意吗? 若是以前,他还能仗着父亲的身份呈呈威风,可现在,人家是摄政王妃! 背后有摄政王当靠山,他这个将军,也要靠边站。 云青山叹了口气。 “帆儿不是去找她了吗?先看看他回来怎么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管家的声音:“二少爷回来了。” “嗯。” 云帆大踏步入内,见一家人都在明堂里坐着,便知他们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回来了,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同时,看向云倾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祖母,父亲。” 云青山微微颔首,问道:“你去找月儿,可问出什么了?” 云帆眼眸低垂,留了个心眼,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只是一双眼睛深深的看向云倾柔,反问:“二妹可有什么要向家里人解释的吗?” 云倾柔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二哥,我……” “你先别急着说,好好考虑一下,我相信月儿不是那种会随意诬陷别人的人,也相信你不会随意害人,既然都是我的妹妹,我听了她的话,自然也要听听你的解释是不是?你想清楚,月儿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你,你又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这是……知道什么了? 云倾柔的心里也七上八下,不停的打鼓。 她太清楚云倾月为何要针对她,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出来的,但她一定查到了! 千里楼那两个杀手,就是她收买的! 第77章 说出实情 而今,二哥问出这种话,除了云倾月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云倾柔哪里知道,云倾月根本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是云帆瞎想的而已。 他就是想诈一诈她,看看她会不会害怕,若是没有,事后他自然会向她道歉,可若是有…… 想到什么,云帆的眼眸深了深。 云倾柔绞着帕子,半响才镇定下来。 声音却仍旧有些发颤。 “二哥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姐姐对你说了什么?我、我根本不知道千里楼的事,她是我姐姐,我又怎么会买凶杀她呢?这真是冤枉啊。” 云帆抬眉,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 心沉了沉,却仍旧不愿意相信。 “那你告诉我,在月儿被掳走的当夜,你在哪里?去做了什么?” 他这一问,云青山顿时也想了起来。 当晚云倾月被人掳走,他收到消息着急忙慌的出去寻人,却正好碰到云倾柔从外面回来。 当时他忧心云倾月的安全,也没多问。 现在想来,那么晚了,她不在府中呆着跑出去做什么? 这的确非同寻常。 意识到这一点,云青山也皱起了眉,脸色不太好看。 “倾柔!你到底隐瞒了我们什么?还不快说实话!难道真要我们逼着你说吗?” 云倾柔脸色一白。 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青山。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云青山都会选择相信她,因为她的父母是为了救他而死的,所以他一直对她心存愧疚。 哪怕明知道那件事有她的错,还是会帮她遮掩。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真什么都不顾,只顾着帮云倾月那个贱人了吗? 果然血缘亲情才是最重要的,任凭他平时说得再大义凛然,到头来还是会帮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一刻,云倾柔的心里再度涌起恨意。 不过饶是再恨,她还是用力将心底的恨意给压下了。 “爹,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隐瞒什么啊。” 云帆换了种方式问:“那你就说说,那晚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云倾柔一窒,咬唇。 云帆提醒道:“别撒谎,你知道的,若我们去查早晚也能查出来,现在让你自己说,不过是给你个机会,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家人,纵使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会有人传出去,明白了吗?” 他说着,挥退下人。 下人们恭敬的退下去,明堂内就当真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了。 可云倾柔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反而越发紧张。 要她说什么? 说她穿了和云倾月一模一样的衣服,去勾引摄政王? 还是说她和蒋玉燕合作,买通了杀手想杀了她? 云倾柔轻轻的颤抖起来,此时才感到后怕。 若真被他们知道了真相…… 别说云家,只怕四皇子她都呆不下去! 萧泽绝不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她很清楚。 若许她前脚才刚出事,后脚他就会休了她,明明这事也有他的份儿,可他只会怪她无用,而不会保护她,借机休了她之后,他就可以娶蒋玉燕了…… 不,绝不能这样!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一点失误,就让别人爬到她的头上去! 想到这里,云倾柔再度抬头,眼眶里已经聚起了泪花儿。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二哥,你不相信我了吗?我说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还要逼问呢?那天晚上……那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说着,流着泪将脸撇向一边。 她咬了咬唇,在心里暗暗的道,今日是你们逼我的! 既然你们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云帆一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没发生什么,你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又是何义?我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谈何逼你?” 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烟儿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不顾阻拦的冲进来。 “够了!你们不要再逼她了,她不肯说我说!” “烟儿!” 云倾柔大骇,冲上前就拦住她。 “不许说!” “二小姐,为什么不能说?你没看到他们都在欺负你吗?为了这个家你到底还要容忍到什么时候?你现在不说,人家都要把你污蔑成杀人犯了,难道真要等你被他们冤屈死了,你才肯说吗?” 云倾柔脸色一白。 柔弱的身子晃了晃,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云青山却是一震,惊讶的道:“什么冤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老夫人也不悦的道:“烟儿,不可胡说!将军只是想问问柔儿,我相信柔儿没做那种事,所以无论他怎么问也不怕,只要柔儿说出实情,我自会为她作主,又哪轮得到你来替她喊冤?” 说着,还慈爱的劝云倾柔。 “柔儿,你别怕,当晚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有祖母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云倾柔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帆眸色微深,看向烟儿道:“你说。” 这个情况,云倾柔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这个婢女知道内情,不妨听听看。 烟儿见状,也不怯场,当下就将那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云家人听完,脸色大变。 “胡说!摄政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云青山一拍桌子,怒吼道。 云倾柔痛苦的抹着眼泪。 烟儿道:“将军,您当真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那晚二小姐的确是看到摄政王在香满楼,便上去打招呼,谁知王爷他会突然兽心大发,想要强迫小姐?” “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整个香满楼的上层包厢里全听见了,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那夜王爷所订的包厢里是不是传来了哭喊声?” “好在我们二小姐聪明,抵死不从,才从王爷的魔爪下逃出来。” “这段时间,二小姐为了摄政王的声誉,为了大小姐和摄政王的感情,一直将这件事情忍在心里没说,有再多的屈辱都默默吞了,可现在,你们却非要逼她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你们让她怎么说?” “她现在都已经是四皇子妃了,若是让人知道摄政王曾想强迫于她,她身上的罪名还洗得清吗?怕是跳进黄河,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到时候别说是四皇子妃的位置,二小姐怕是只能自戕以证清白了!” 第78章 倒打一耙 烟儿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明堂中一时间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云青山的脸色煞白,跌坐在坐椅上。 老夫人则是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云倾柔道:“你、你说……那日王爷真的强迫你了?你们……” 云倾柔含泪点头,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孙女知道名节最重,没让王爷得逞,还希望祖母、爹爹还有哥哥们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倾柔的名声毁了事小,若是破坏了姐姐和摄政王的感情,倾柔就算百死也无法赎罪。”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幸好苏钰在旁边扶住了她。 “老太太当心,身子要紧。” 老夫人周氏此时气得锤胸顿足,她哪里能想到云倾柔会骗她,只觉萧景行狼心狗肺,不是人! 居然欺负她的孙女! 老夫人怒声道:“倾柔,当天还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 云倾柔抹着泪道:“是。” “当时摄政王意图对我不轨,被我侥幸逃脱以后,我就匆忙赶回来了,当时正值父亲带着二哥和三哥出门,看他们神色焦急,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姐姐出事了。” “我害怕爹和哥哥们担心,又不想姐姐和云家的名声被我所累,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 “如今爹非要问,倾柔只能如实相告,具体情况,您差人到香满楼去问问便知,当天姐姐失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香满楼的小二或者客人记忆一定很清楚。”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想来必然是真的了! 云青山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云家三兄弟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云帆紧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她。 “若真是如此,那月儿为什么说是你派人掳走的她?她没理由诬陷你。” 这话一出,烟儿顿时噎了一下。 云倾柔恨得掐紧了掌心。 云倾月没理由诬陷她,所以就一定是她陷害云倾月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容易离心,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帆还是不信她。 云倾柔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装出一副凄然的神情。 “姐姐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但想来那日的事倾柔虽然不敢再提,但摄政王一定记得很清楚,毕竟当天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就算他想瞒,又如何能瞒得过去?说不定在姐姐的追问下,还会倒打一耙,说是我勾引的他。” “既然如此,那我再派人去害姐姐,也就顺理成章了,他们将这些脏水都泼到我身上,无非就是担心那日的事东窗事发,想要找个理由封住我的口罢了。” “只要姐姐误会了我,觉得是我勾引王爷不成,再买凶杀她,那她就有理由恨我,到时候我们姐妹反目,我一个小小的四皇子妃,又怎会是摄政王的对手?只要我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姐姐和王爷的感情依旧和睦,四皇子也未必会替我出头,到那时,事情便被平息下去了,除了牺牲一个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她说着,脸上露出失落而茫然的神色。 看着倒比哭更让人觉得委屈。 云青山只觉心头一揪,莫名就想起了表兄弟和表弟妹临死前,将云倾柔托付给他的一幕。 而云家三位哥哥,也是满心愧疚。 他们不该只听片面之词,就如此逼迫云倾柔。 纵使在逼她说出真相之前,也没有想过她真的会买凶杀人,但态度上到底让她误会了。 说不定今天过后,云家人的做法会让她寒心。 早知道她受了这种委屈,他们应该再委婉一点的。 云祁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摄政王从中作梗,你和月儿都误会对方了。” 云倾柔点了点头。 云帆挑眉道:“可摄政王为什么要这么做?若说他只是贪图二妹的美色,未免……”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老夫人瞪了一眼。 老夫人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云倾月那么漂亮,相比之下,云倾柔的姿色虽然也算中上,但在云倾月面前实在不够看,摄政王就算好色,也不可能放着明珠不要要鱼目。 但老夫人自有一番想法。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不知足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不是很正常?他又有什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云帆:“……” 他有些讪讪的。 云家其余几个男人也有些讪讪的。 祖母/母亲在骂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他们也是男人? 虽说有很多男人都是这样,但也有很多男人不是好不好? 摄政王看着……就不像。 但这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谁也不敢打包票的说出来。 云襄好奇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真如云倾柔所说,这事是摄政王做的,就凭摄政王的能力,他们云家可不是对手! 云青山紧皱着眉心,沉默了半响,才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明天再去找找月儿,把真相告诉她,只要她知道了真相,就会帮倾柔治好红疹,一切等治好了倾柔的病再说。” 老夫人也赞同这个做法。 “你们父亲说得对,一切都要以倾柔的病为重,其余的事,后面再说吧。”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她也不太想追究萧景行。 虽然萧景行“轻薄”了云倾柔,可事情都发生这么久了,他们没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他们又能奈萧景行如何? 别最后把人得罪了,还讨不着好,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老夫人根本不准备去找萧景行质问。 云倾柔看见大家的态度,心中也放了心。 她之所以编出这样一个谎言,就是算到了现在。 她知道,云老夫人看着很护短,实际就是欺软怕硬,就算为了云家,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她也不会因为她一句虚无缥缈的“曾被轻薄”,而去质问萧景行的。 只要他们不去质问萧景行,那她的谎言就不会穿帮。 至于云倾月那边…… 呵,人本来就不是她掳走的,只要她处理好那两个杀手,再咬死了不承认,就算云倾月怀疑她又能拿她怎样? 第79章 借力打力 这样想着,云倾柔越发放心。 一家人说定以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子以后,云倾柔将烟儿叫过来。 “你今天做得很好,现在,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烟儿兴奋的道:“什么事?” 云倾柔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烟儿睁大了眼睛,“可是二小姐,千里楼的势力那么大,我们怎么可能……” “势力再大,我也是当朝四皇子妃,他们敢得罪朝廷吗?” 云倾柔微抬下巴,高傲的说。 烟儿愣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二小姐的意思,是……借四皇子的力……” “嗯。” 云倾柔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做了。 她只有保住自己,才能谋求以后,否则之前所有的谋算都白费了! “有问题吗?” 见烟儿不动,她蹙眉问。 烟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道:“没问题,二小姐放心,这事我一定帮您办到。” “嗯。” 云倾柔拿出一串东珠,赏给她。 “这是赏你的,只要你帮我把事办好,事后我还会重重有赏,但这事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烟儿看着那串价值连城的东珠,眼睛都亮了,拼命点头。 “是,烟儿明白了。” “那就去吧。” 云倾柔看着烟儿兴高彩烈离去的背影,冷嘲的勾起唇角。 这边。 云倾月送走云家人以后,就回屋睡了一觉。 等醒来,已经将近天黑。 “王妃前段时间累着了,这几日格外嗜睡,现在休息好了吗?” 春桃一边帮她梳妆打扮,一边笑着问道。 云倾月嗔了她一眼,“你还说,我不是让你过一个时辰就叫我吗?你怎么没叫?害我睡到现在。” 春桃吐了吐舌头。 “奴婢是想叫您来着,可看您睡得那么香,又忍不住了。” 顿了顿,她忽然压低了声音。 “小姐,您猜得果然没错,云倾柔派人去千里楼了。” 云倾月挑眉。 原本因为睡太久而有些恹恹的小脸,顿时来了精神。 “她派的谁?” “烟儿。” “呵,我就知道是她。” 云倾月的眼珠转了转,道:“王爷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 “嗯,王爷今日进宫跟皇上商议政事,陛下留他用晚饭,算算时间 ,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行,既然他用了晚膳,咱们也用吧。” “好。” 春桃很快就吩咐人进来摆好了饭食。 云倾月平日行事就低调节俭,一个人的饭食也不算多,三菜一汤,偶尔还会让几个丫鬟陪着一起吃。 碧痕和秋霞恪守着王府规矩,可不敢和主子同食。 春桃是云家的家生子,自小陪着云倾月一起长大的,以前在府中就没少陪着云倾月吃饭,可现在看到秋霞和碧痕都不肯,她便也不肯陪着云倾月了,怕被人说没规矩,也怕人家在背后说云倾月。 云倾月无奈,只能一边吃一边跟她闲聊着。 饭吃了一半,萧景行果然回来了。 “王爷。” “王爷。” 丫鬟们纷纷行礼。 萧景行看到她正在用膳,原本没什么胃口的,突然就食指大动,道:“怎么不等我?” 云倾月抬眸嗔他一眼。 “你不是在宫里用过了吗?还用得着我等?” 萧景行深目盯着她。 “宫中哪有府里的饭菜香?” 云倾月轻嗤:“那你就说错了,宫里的可是御厨,整个大渊朝最会做饭的厨子都在那里了,怎么会比不上咱们府里的?” 萧景行却仍旧摇头。 “你错了,宫中的御厨再好,可少了一样,本王也吃不下去。” 云倾月一愣,好奇的问:“少了哪样?” 萧景行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点。 “你,秀色可餐。” 云倾月:“……” 旁边的丫鬟和小厮都忍不住低低的偷笑。 云倾月怒道:“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随即,又看着萧景行,咬牙切牙,“你故意的是不是?上哪儿学来的这些浑话,回来胡说。” 萧景行也笑了。 的确,他学的就是浑话。 也是碰巧,今日进宫遇到了临安侯世子萧梁。 萧梁是太祖皇帝亲弟弟的孙子,当初太祖皇帝将他们一家的封地封在梁州,等他出生的时候,也就顺势起了萧梁这个名字。 按照辈分,他和萧景行算是平辈,当今皇子们的皇叔。 不过因为梁州地处西北偏远之地,再加上临安侯向来不问世事,对于朝中事务更是从不过问,就连当地的一些政务,也都交给了世子处理。 这种不问权势的情况,也就造就了朝大各大臣都不把他们这一脉当回事,是以皇帝对他毫无戒心,而临安侯世子也得以与萧景行亲近。 若换作另外一个人,封地世子与朝中摄政王关系亲近,只怕皇帝就要好好掂量掂量,看看他们是否有私下勾结了。 话说回来,这位临安侯世子也是个豁达不羁的性子。 今日论起后院之事,便说女人最爱听甜言蜜语。 之前他的夫人每每生气,他都会说甜言蜜语哄她,屡次奏效,还让萧景行也回来试试。 萧景行不信,却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毕竟他的追妻之路不太顺畅,也曾反思过,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虽说现在云倾月对他好多了,可两人成亲至今也没有圆房,而且他能感觉得到,云倾月虽然接纳了他,却并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扉,他也想跟别的夫妻一样,琴瑟和鸣,是以若这种方法真的有用,他也不会排斥。 然而,结果显然错了。 这种方法除了换来云倾月的一记白眼,根本没有任何用。 萧景行顿时有些讪讪的。 好在,云倾月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更何况此时在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沉声道:“你回来得正好,呆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萧景行一愣,问:“去哪儿?” 云倾月神秘一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千里楼。” 萧景行顿时面色一肃。 云倾月直起身子,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会让她自己露出马脚,亲口说出她曾做过的事,我不会食言,今晚你就看着吧,好戏就快上演了。” 第80章 一场好戏 与此同时。 一群人深夜潜进云府。 云府作为将军府,守卫已经算是森严,可这些人却仍旧像细雨无声般潜入府邸,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云青山的房间内。 “什么人?” 云青山正准备宽衣休息,遽然发现窗外的人影,顿时怒喝道。 对方没有回应,片刻,才见一道黑影闪进来,正当云青山准备拔剑相向时,对方却忽然对他单膝跪了下去。 “将军息怒,我是王妃派来的人。” 说着,亮出一块玉佩。 那是云倾月的贴身玉佩。 云青山顿时震惊,一把上前,将玉佩接过来。 “月儿派你们来的?你们是谁?她派你们来做什么?” 来人抬起头,笑看着云青山道:“王妃派我们来请将军去看一场好戏,将军请放心,王爷和王妃已经过去了,至于将军府的其他人,也会一并被请过去,将军,请吧。” 他说着,起身,恭敬的伸手引向外面。 云青山心中既惊又骇。 不过对方既然拿着云倾月的玉佩,他自然相信他。 更何况,他说王爷和王妃也会去,难道今晚真有什么好戏不成? 云青山不知道,但好奇心还是让他忍不住跟随他们往外走去。 云家的其他人也被他们如法炮制的请了出来。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马车,云青山才发现,当真是云家所有人都到了,除了云倾柔。 他不由皱眉,问道:“倾柔呢?你们没把她一同请出来吗?” 为首的男人笑道:“将军莫急,这场戏的主角就是贵府的二小姐,当今的四皇子妃,既然是主角,她怎么可能不在场呢?” 云青山又是一惊。 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好奇了。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 建筑外面灰扑扑的,再加上夜深,所以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云老夫人有些害怕,苏钰将云舟搂在怀里,惊恐的问道:“这是哪里啊?你们把我们带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男人叫巫里,跟巫却一样,也是萧景行的心腹。 只不过巫却是在明面上,他却是在暗中,两人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所负责的领域不同而已。 此时听到苏钰这么问,他解释道:“夫人不必担心,很快你们就明白了,下车吧。” 一行人面面相觑。 不管是因为心中的好奇,还是形势所迫,最终他们都下了车。 巫里将他们领到一个独立的房间当中,等所有人都坐下以后,自然有人上茶。 房间里燃了地龙,倒也不冷,只是一群人心中仍旧有些忐忑。 “敢问这位壮士,你们叫我们过来,到底是想给我们看什么啊?你说的好戏又何时才上演?” 云青山挡在一家人面前,沉声问道。 巫里笑道:“将军莫急,很快您就能看到了,这千里楼的茶据说不错,将军不妨先尝尝。” “什么?你说这里是千里楼?” “你把我们带到千里楼来做什么?” “千里楼可是杀手组织啊!难道你们是千里楼的人?” “这里不会是他们的老巢吧?你把我们带来这里,是想杀了我们?” “该死!我们上当了。” 一家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巫里有些懵,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想,不过片刻,他倒是反应过来,笑道:“各位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楼下。 “人来了,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云家人一惊。 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云帆过去开了开门,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他又来到窗边,就看到窗外正对着一楼大堂,而大堂中已经燃起了一丝灯火,有人走了进来。 “爹,来人了!” 云青山也脸色一变,快步走来。 云祁和云襄都过来了,苏钰则是护着老夫人和云舟站在一边,忐忑又好奇的问:“谁来了?是月儿来救我们了吗?” 没有人说话。 站在窗边的父子四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从一楼门口走进来的人。 只见进来的,赫然是云倾柔和烟儿。 云倾柔原本没想亲自来的。 可下午她派烟儿过来,要求见那两个杀手以后,千里楼的人居然不允许。 说什么要她亲自前来,摆明了是不把烟儿放在眼里。 云倾柔虽然生气,但也能理解。 毕竟烟儿只是一个婢女。 这么重要的事,让她去做,的确有些不合常理,要怪只怪烟儿气势太弱,一看就不是个能主事的,人家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她只能自己去了。 因此,回府以后,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悄悄出来了,带着烟儿一路摸过来,很快就到了千里楼。 “人呢?不是说他们亥时在这里等我们吗?怎么不见人?” 云倾柔和烟儿好奇的说道。 楼上。 云青山见状,下意识就要出声。 云帆却一把将他拦住了,单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青山诧异的看向他。 云帆用气音低声道:“先看看再说,不着急。” 云青山见状,只好点头。 云帆再次看向楼下的两人,眼睛微微眯起。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云倾月想做什么。 今晚那些人拿着她的玉佩来找自己,又将云家所有人都带到了这儿,态度和言词间都不失恭敬,显然他们并没有想伤害他们,是真的请他们来看一出戏。 至于看得是什么戏,现在不就开始上演了? 云倾月知道,不管家里人怎么逼问,云倾柔为了自保都不可能说出实情。 所以,唯有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亲口说出来,而云家人亲耳听到,事后不管她再怎么狡辩,自然也都没有用了。 想到这里,云帆发现自己除了对云倾柔只有一丝淡淡的失望外,再没了别的情绪,更多的只是期待。 他是真的想看看,他这位妹妹聪明到了什么程度。 而他的这位好“二妹”,又背着他们,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 楼下。 云倾柔等了片刻,没等到人。 正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大堂正中最靠里的一扇门打开,一道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响了起来。 第81章 全部听到 “四皇子妃深夜造访,还未肃清心中的疑问,怎么就要走了?” 话音落,一个身穿暗红色窄袖圆领服的男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老头儿中等身材,面容有些削瘦,一张脸虽然苍老却布满了红光,脸上笑盈盈的。 云倾柔愣了一下。 听说千里楼的负责人叫东须先生,是个非常厉害的高人,她之前从未见过,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怎么……是个残废? 她的目光落在老头儿的双腿上。 东须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笑着解释:“老头儿原本不瘸,前两日被一位贵人打瘸了,这才坐上轮椅,四皇子妃认识那位贵人吗?" 云倾柔又是一愣,皱眉。 心说我怎么会认识打你的贵人? 不过对方既然都这么问了,她还是敷衍的回答了一句:“不认识。” “哦?”东须老头儿目光微闪,眉毛上挑,正想再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看来断两条腿不足以让你长记性,你是手也不想要了?” 东须:“……” 他噎了一下,讪讪而笑。 萧景行的内功很强。 刚才所用的千里传音,只有他能听到。 想到几天前,他找到自己,硬是用那一身的内力破了他的功法,生生打断他的双腿,他就觉得心头发怵。 东须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人发怵。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敢再胡言乱语,连忙道:“你今晚过来,是想找那晚的那两个人?” 云倾柔听他说起正事,总算松了口气。 拿出自己四皇子妃的架势,点了点头,“嗯。” “你找他们做什么?” 烟儿冷声道:“他们的任务没完成,你说我们来找他们做什么?” 东须老头儿得了萧景行的指令,自然也是按照他的要求说话。 只见他满脸疑惑。 “哦?不知你们给他们下达了什么样的任务,他们居然没完成。” “石界和辛昌都是我们千里楼最厉害的杀手,生平从未失手过,想必你给他们的任务很不一般,他们才没有完成。” 烟儿气愤不已。 “少在这里找借口了,我们不过是请他们帮忙杀一个女人,还是个被人掳走,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这他们都没办到,你们还敢说你们是第一杀手组织,简直就是笑话!” 云倾柔微微皱眉。 虽然觉得千里楼的楼主说出这种话有些奇怪,但还是赞同烟儿的说话。 因为千里楼的失误,才造成她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她确实很生气。 千里楼有愧自己第一杀手组织的名称! 东须尴尬的笑了。 而楼上,云家所有人都被震在当场! 什么?倾柔收买杀手? 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那不就是月儿吗? 所以,那两个杀手真是云倾柔派出去的? 此刻,他们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不敢相信。 而楼上,丝毫不知道楼上情况的云倾柔,还在跟东须先生谈判。 “据我所知,千里楼从来不会允许任务失败,要么是目标死,要么是执行任务的人死,现在目标已经安全的活着回来了,那我让你交出那两个杀手,也在情理之中吧?” 东须摸着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在情理之中。” “那你还废话什么?快把那两个人交出来!”烟儿尖声说。 东须老头儿悄悄的往东边暖阁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听到有什么指令,只能拖延道:“只可惜,现在千里楼不由我做主。” 烟儿:“什么?你不是千里楼的楼主吗?为什么不由你做主?” 云倾柔也沉下脸来。 “你莫不是在推脱?你可知我的身份,若你敢出尔反尔,明日我就能让人踏平你这块地方!” 东须讽刺的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蒲扇。 “贵人请便。” “你!” 云倾柔和烟儿气得不行。 云倾柔没想到,堂堂千里楼的楼主会出尔反尔,明明只要解决了那两个杀手,就没有后顾之忧的,可现在对方不交人,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你收我银钱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保证完成任务,若完不成就将那两个人交给我任由我处置,你现在是说话不算话吗?” 东须老头儿眯了眯眼,笑容轻浅,丝毫不惧。 “贵人也没有告诉我,你要杀的是当朝的摄政王妃啊。” 云倾柔:“……” 楼上,云青山看清了云倾柔的反应,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晚他当真是看了一场好戏,一场令他痛彻心扉,失望透顶的好戏! 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 云家其余人也快步跟上。 而楼下的大堂中,云倾柔仍旧没有察觉。 她只道:“我要杀什么人是我的事,你现在赶紧把那两个人给我交出来!” “老头子说过了,请贵人恕罪,那两个人老头儿我交不出,不是老头儿不愿意,只是千里楼现在真不由我做主。” “你看看我这腿,我一介残废,又岂敢故意逆了贵人的意,实在是几天前就已经有人高价收购了千里楼,如今这楼中的大小事务包括一应规矩,全都跟以前不同了啊,贵人想要找那两个人算账,可以自己去找千里楼的新主人,若你能说服他,老头儿自然交出他们。”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无赖!” 两人愤怒不已,却在这时,一道怒喝声从拐角传来。 “住口!” 三人一惊,只见云青山带着人怒气冲冲的从楼上下来,走到云倾柔面前,“啪”的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云倾柔被打倒在地,不敢置信。 “爹,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没有你这么胆大妄为的孙女!” 老夫人周氏也气得不行。 饶是她再偏向云倾柔,今天的事她也做得太过分了。 她要么就别动手,要动手就要做干净,而今她搞得这样不上不下的,又将把柄落入别人手中,谋害摄政王妃的罪名又岂是他们一个云家能承担得起的? 到时候她死了不要紧,别连累了整个云家! 第82章 暴露真相 老夫人气得一拐杖就朝她身上抽过去。 “孽障!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兄友弟恭,姐妹友爱,可结果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居然敢买凶杀你姐姐,你还是人吗?你怎么敢的?!” 此时,任凭老夫人怎么打云倾柔,都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都没有人同情。 相反,他们一个个都怒目看着云倾柔,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尤其是云家的三个兄弟。 亏他们平时还把云倾柔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生怕她在家里吃了亏,可结果呢? 她居然想杀了月儿! 只要一想到,当初月儿被找到时那浑身的伤,他们就恨得眼眶发红。 只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碎尸万段!让她给月儿赔罪! 云倾柔懵了。 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烟儿也吓得浑身哆嗦,颤抖着缩到云倾柔的身边。 “二小姐,怎么回事啊,将军和老夫人怎么……” 云祁上前一步,紧盯着云倾柔,怒声道:“你为什么要买凶杀月儿?” 云襄也不敢置信的追问:“小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们三兄弟更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帆摇着扇子,冷哼,“还能是为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当我们云家养了只白眼儿狼,幸好月儿没事,否则你万死难赎其罪!” 云青山也痛心疾首的道:“倾柔,难道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满足?你现在都已经是四皇子妃了,你姐姐和你根本没有竞争关系,反倒是你,嫁给了她曾经最喜欢的人,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吗?” 一声声质问,如同闷雷一样击在云倾柔的心上。 偏偏这时,不远处还传来一道声音。 “二哥也说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的人无论你给她多少她都仍旧贪婪,父亲又何必为了她自责,觉得云家对她不够好呢?” 只见云倾月和萧景行相携从阴影处走出。 东须老头儿看到萧景行,登时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他完成任务了,保住了千里楼上下的上百条人命。 天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活阎王,笑面虎,成立千里楼以来,取走的性命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向来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还是太仁慈了。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几天前,他的人被萧景行找到,萧景行当面审问他,关于一个半月前的那场绑架案。 他当然不肯承认,换来的就是断了这两条腿。 萧景行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 让人生不如死都算是好的,有许多法子都没办法说出来,怕直接给人吓死。 东须老头儿栽在萧景行的手中,就知道自己扛不住了。 索性一股恼儿全招了,然后才换来了今天这场戏。 云倾柔一看到萧景行和云倾月,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脸色一白,身子委顿在地。 虽然她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暴露了,可事实摆在眼前,云倾月显然早就知道了当初那两个杀手是她派去的,她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今天!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筹谋了这么久,却仍旧被她轻易识破。 现在不仅仅是萧景行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连云家的人也…… 想到什么,云倾柔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云青山的身边,颤声道:“爹,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买凶杀人,刚才……刚才我是中了计……” 云青山忍着怒气,铁青着脸说:“你中了什么计?你倒是说说看,你自己跑到这里来,说出那番话,你能中什么计?” “我……” 云倾柔语塞。 她知道,自己此时无路可走。 就像一只被围困在墙角的困兽,无论怎么做都是在做无用功。 是她自己将自己暴露了出来,也是她自己,断去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云倾柔忽然就痴痴的笑了起来。 笑得张狂,笑出了眼泪。 “虚伪……你们真是太虚伪了!” “我承认,一个半月以前,那两个杀手的确是我买通的,也是我派他们去杀云倾月的,可云倾月不是没死吗?她好好的活着回来了!你们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凭什么把我当成杀人犯?我根本没有杀了她!” 这话一出,云家众人皆狠狠一震,都不敢置信。 她、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若说先前得知她买凶杀人,心中有的是震怒和失望的话,那现在就是恐惧和后怕。 一个人一时想茬了,狠了错不要紧。 要紧的是,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在犯错,相反,她还觉得所有人都欠她的,别人因她而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活该! 只要对方没死,那她就没对别人造成伤害! 这是多么不要脸的想法?! 云青山颤抖着手指,气得整张脸都在哆嗦。 “孽障……孽障!” 云倾柔却丝毫不怕。 反正现在她也破罐子破摔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一点也不在意。 要是云家敢把她交出去,指认她买凶谋杀当朝摄政王妃,那她就说这事是老夫人指使的。 呵呵…… 到时候就看云家人舍不舍得,让老夫人跟她一起陪葬了。 想到这里,她转眸看向老夫人。 那张向来清淡如芙蓉的小脸,染上了一抹血色的疯狂。 “父亲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毕竟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受了祖母的示意啊。” 老夫人脸色一变。 怒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示意了?” 云倾柔故作天真状。 “没有吗?可那时候你明明对我说,云倾月那个小贱人就跟她娘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灾星!要是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就不会有人给云家惹祸……难道,祖母不是在暗中给我示意,让我帮你杀了她吗?” 老夫人眼前一黑。 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胡说!一派胡言!我从未说过这种话。” 事实上,她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那时她是在气头上,一时的气话而已,以前这种气话她不知说过多少,过过嘴瘾也就罢了,岂想她会当真? 第83章 破罐破摔 云倾柔冷嘲的勾起唇角。 “祖母说的是气话,孙女可是当真了呢!毕竟祖母作为我们云家的大家长,您的一言一行无不饱含深意,孙女又怎么知道您是真的讨厌姐姐,还是随便说说而已呢?” “既然是孙女会错了意,如今姐姐也没有死,那这事儿不就扯平了吗?总好过被人传出去,说云家老夫人为老不尊,心肠恶毒,竟想对自己的孙女下手,大家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云家人顿时脸色一变。 云倾柔这是在威胁他们?! 她怎么能这么做? 虽说当初云倾柔的父母是为了救云青山而死,可这些年,云家该给她的都给她了,不该给她的也给她了。 除了云家大小姐的名分,云倾月有的哪一样她没有? 云青山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云家三兄弟也是真真切切把她当成妹妹。 更别提老夫人周氏,因为顾念她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孙女,又念着她从小没了双亲,怕她寄人篱下会受委屈,这些年对她比对云倾月都好。 可结果呢? 换来的就是这个? 老夫人当先笑起来,手中的拐杖一下又一下拄在地上,颤声道:“好,好得很啊!” “你今日胆敢说出这番话,看来你心中早就对我们不满了,这些年,我愣是半点也没看出来,是我老婆子眼瞎!” “你要拉老身一起下水是不是?行!你去说,只要你敢出去说,这事是我指使你的,今天我老婆子就算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老夫人是真的气到了。 原本就不是心胸多宽广的人,这些年为了一个外姓人,苛待自己的孙女,结果发现这个外姓人居然背叛了她。 那种耻辱感和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云倾月弯了弯唇角。 云倾柔脸色微变,心里有些慌。 别人生气她不怕,可老夫人生气,她还是有点怵的。 毕竟这些年,她都是活在老夫人的庇护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她说什么,今天这锅她也背定了。 云倾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惶恐的神情。 “祖母,您不愿意承认了吗?还是您觉得只要您不承认,您就可以把这事儿全部推到孙女身上?” “孙女倒不是不愿意替您背锅,可这话当时不止孙女一个人听见了呀,就算孙女不说,别人也会说的,比如烟儿,比如您院子里的朝露和春杏,她们可都知道,是您想杀姐姐,我才替您动手的呢。” “孙女一个贱命,死不足惜,可祖母都活大半辈子了,临了了背上一个毒妇的罪名,岂不是很亏?” “还有爹爹,如果我没记错,皇上前几天还在朝上说您功勋卓著,足以颐养天年吧?皇上表面是在体恤您,可实际是想收了您的兵权,是忌惮您呢。” “若是这时云家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轻则影响您的仕途,重则连大哥和三哥的仕途也一并受到影响,您真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云青山目眦欲裂,怒喝:“云倾柔!” 云倾柔笑了笑,一脸惶恐。 “爹爹,我说的都是实话,您怎么这么生气?” “你!” 云祁怒声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以为我们会在乎那点仕途吗?若你真有心杀月儿,就算拼得这辈子无法入仕,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对!”云襄上前道:“再说大丈夫建功立业,靠的是战场拼杀,可不是后院名声,你想以一已之力将我们整个云家拖下水,还天真了点!” 云倾柔一噎。 看着云家众人同仇敌恺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 瞧,这才是一家人。 口口声声说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可结果呢?真遇上了事儿,第一个将矛头指向她的就是他们。 所以,她还有什么可心软的呢? 那一刻,云倾柔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如此说,那我也不勉强了。烟儿,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吧。” 她说完,就要带着烟儿离开。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要走。 云帆不由给气笑了。 “说走就走?月儿的事没给个交待,谁也不许走!” 说完,就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云襄和云祁也道:“对!这事不给个交待,你们谁也走不了。” 云倾柔一颤,仰头看着他们,泪盈于睫。 “你们真的要这样逼我吗?我承认,买凶杀姐姐是我错了,是我会错了祖母的意,我向她道歉行不行?还是你们也要杀了我,替姐姐出气?即便她没有死,也要我来抵命?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把命给你们就是了,反正我爹娘也已经死了,如今我孑然一身,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我死给你们看好不看?” 说完,就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云家人惊呼一声,烟儿也尖叫了一声,想要拉她,却没来得及,只听“砰”一声巨响,云倾柔的脑袋撞在柱子上,软软的倒了下去。 “二小姐!” “倾柔!” “柔儿!” 所有人都奔了过去。 云倾月挑眉,毫不意外。 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想跑,眼看着跑不掉了,就干脆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死。 这都是前世云倾柔玩腻了的小把戏,这一世也不例外。 只是眼前的形势对她太过不利,所以这一次,云倾柔没有像前世那样装装样子,而是真的撞了上去。 云倾月凑过去看了眼伤口。 啧啧…… 确实不轻。 虽不至于死,脑震荡是跑不了了。 看来为了能让云家人心软,她也算下血本了。 烟儿一直在喊云倾柔,见她没有反应,顿时哭得不能自已。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啊,怎么办?二小姐好像要死了!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了,她就算有再大的错,可她的父母毕竟是云将军的救命恩人啊!难道你们真想看着她就这样死吗?” “纵使她有想过要买凶杀王妃,可最后不是没成吗?小惩大戒也就罢了,真要了她的命,你们良心能安?云将军,待你百年之后,你又有何颜面去见她地下的父母?” 第84章 苦肉计 云青山狠狠一震,面色发白。 表弟和表弟妹的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困于其中,觉得对不起云倾柔。 如今听着烟儿的话,他只觉心中一痛,像被一只巨手揪住,闷闷的疼。 “爹,现在该怎么办?” 云襄问道。 云青山沉着脸,置于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片刻,才看向云倾月。 “月儿……” “你做决定,我没什么意见。” 云倾月淡淡的说。 云青山松了口气,那一刻,竟似逃避般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吩咐道:“先带回去吧,烟儿说得对,不管如何她罪不至死,先给她找个大夫看看,一切都等她醒来再说。” 云襄闷闷的应了一声。 一行人打道回府。 云倾月和萧景行坐在最前方的马车里。 萧景行事先答应过,这件事交给她全权处理,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会插手。 因此虽然对今晚云家人的做法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此刻坐在马车内,他以手支着额头,看着旁边的女人,深黑的眸微微眯起。 “怎么了?” 云倾月好奇的问,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萧景行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放过她。” 云倾月一愣,瞬间明白了他说的“她”指谁。 她弯唇笑了笑。 “谁说我放过她了?我只是换个方式让她接受惩罚而已。” 萧景行挑眉。 “换个方式?” “嗯。”云倾月冷笑,“死多简单,眼睛一闭,双腿一蹬的事,活着才是最难的,我会让她亲眼看着她所在乎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失去,也会让她亲身感受一下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滋味,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有资格死!” 萧景行一窒。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竟有些闷疼。 他皱起眉头。 看着女人眼中的恨意,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云倾柔。 以前他没想过追究原因,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无论对错他都会全力支持。 可今天,他却忽然很想知道原因。 并非不赞同她报仇,只是好奇。 觉得按云倾柔以前做的事,以她的性子,不该这么恨才是。 她到底……又额外经历了些什么? 云倾月顿了一下,没急着说话。 她微微抿唇,清秀的眉眼中透着几丝内疚,低声说:“对不起,我可不可以以后再告诉你?” 萧景行挑眉。 云倾月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应该,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萧景行说前世发生的事。 总不能告诉他,她是重生回来的吧? 且不说他信不信,就是她,目前也没勇气说出口。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的眼眸静且深邃,像黑夜中遥远却璀璨的星,又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云倾月被他看着,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样的温柔里了。 她忐忑的看着他,期许能从他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萧景行的确给了。 只是,男人的神色却没有想象中的温和。 他抬手抚向她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带着清凉的温度,将她眉间的担忧和愁绪一点点抚平。 他沉声道:“我可以不问你,也可以等到你想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 “可你不要忘了,你是摄政王妃,是我萧景行的妻子。” “这世上没人敢欺负你,也没有人配让你伤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恨,若是被我知道你为别的男人或女人伤心……我也会生气的,明白吗?” 云倾月呼吸一窒。 感受到男人浓浓的霸道的占有欲,心头一酸,眼眶泛起红来。 “我明白。” 她伸手抱着萧景行的腰,将脑袋埋向他的胸膛。 她一直都明白。 前世是她眼瞎心盲,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这一世她一定不会了。 他说得对,没有人值得她伤心,值得她伤心的人,也绝不会让她伤这个心。 云倾月闷闷的道:“你放心吧,我没有伤心,我只是不想让她那么快就解脱而已。” “刺客的事,不管她怎么狡辩,我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一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萧景行闻言,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将她搂得更紧。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 马车终于在云府门前停下。 一行人下了车,云祁抱着云倾柔往里走去。 “快!传大夫。”云青山喊道。 云倾月伸手拦住了他。 “不用了,我就是大夫。” 云青山一愣。 这才想起,他这位女儿不知何时学会了医术,如今已经大渊朝有名的名医。 云青山连忙道:“月儿,你赶紧给倾柔看看,她有没有买凶杀人是一回事,可她若真的撞柱而死,咱们怎么跟四皇子交待啊。” 这话一出,云老夫人脸色也变了。 “对,她现在是四皇子妃,就算犯了错也是律法和皇上说了算,咱们云家可不能承担一个滥用私刑,逼死皇子妃的罪名。” 云倾月微微勾唇。 “放心吧,她死不了。” 她走到床边,命人拿来一套银针,分别扎在云倾柔的百会穴和天池穴。 又让人拿了些伤药过来,给她敷上,并煎服的汤药一起,给她服了下去。 老夫人紧张的看着她。 “怎么样?她没事吧?” 云倾月淡淡的道:“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具体什么时候醒,就不知道了。” 她确实有些意外。 原以为,云倾柔只是装装样子,再不济就算撞得再狠,一个轻微脑震荡也就罢了。 可刚才给云倾柔检查过后,她才发现,云倾柔额头上的伤,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无论角度还是力度,还真就是奔着撞死去的。 她心头冷笑。 要她相信云倾柔要以死谢罪,比她相信自己根本没有重生这件事还要困难。 虽不知这次云倾柔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勇气,但如今的情况,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至少,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月儿,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你和王爷也别回去了,就先在府中歇下吧,你的院子我一直有让人打扫,所有东西都是齐全的呢。” 云青山道。 第85章 不告诉他 云倾月想了想,点头。 “也行。” 她转头看向萧景行,“王爷觉得呢?” 萧景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我都可以,随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那句随你,云倾月的心尖微微一颤,脸不期然的红了红。 两人一起去了风澜院。 院内正如云青山所说,打扫得很干净。 云倾月进了内室,脱掉外衣,自有婢女打来热水给他们洗脸。 云倾月洗漱完毕,春桃端着一个金丝暖炉过来,在床头床尾两边各放一个,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 “夜深了,你们也别伺候了,都下去歇息吧。” “是。” 婢女们纷纷退下。 云倾月看向旁边的萧景行,唇角微勾。 “你知道这座院子为什么叫风澜院吗?” 萧景行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娘的另一个名字,就叫风澜居士。” 柳清清是南唐人。 和大渊朝粗犷豪迈的风格不同,南唐多文人士子,就连女子有才华者也很多,他们喜好诗词,成年男女为附庸风雅,通常都会给自己起号。 柳清清虽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但当初为了融入贵女阶层,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是以给自己取名风澜居士,又在宫宴上认识了云青山,由此云青山得知了她的别称,后来带她来到大渊国,落府起居的时候,这才想起了这个名字,将院子命名。 萧景行眸光微闪。 “倒是个风雅的好名字。” 云倾月笑道:“是啊,我娘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还很小,虽然不记得她的样子,可我总感觉,她一定是个十分洒脱有才情的女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她不在我们身边,去了哪里,又周游过了哪些地方?” 说着,语气渐渐失落下来。 萧景行抬手搂住她。 云倾月顺势靠进他的怀里,低声道:“景行,我想我娘亲了。” 萧景行“嗯”了一声,“岳母大人云游在外,想必也很思念你,要不我派人去把她找回来?” 云倾月连忙道:“不要。”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嘟嘟囔囔的说:“我才不要因为我的一已私欲,就影响娘亲的人生。” 重活一世,她想得很清楚。 十七年前,娘亲既然能鼓起勇气离开他们,去寻求自己的生活,那她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把她找回来。 或许有很多人不理解她的想法,觉得一个女人身为母亲,怎么可以不陪伴在自己儿女的身边,怎么可以消失十七年都不见。 可她明白。 正是因为,要离开自己的孩子很难。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母亲还是离开了。 那这京城,所带给母亲的不快乐和压仰,一定大过了血缘亲情。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生于荒野,长于田间,习惯了自由浪漫,被风催折却百折不挠。 可如果把她囚禁在这样的深墙大院之中,她就像一株被人拦腰折断的玫瑰,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艳丽几天,但几天过后,就会迅速枯萎。 她不要娘亲当那样的人。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她的路,那作为女儿,她就应该尊重她。 毕竟,她已经有爹爹,有哥哥们了,还有上上下下这么多仆人照顾,其实娘亲在不在,也没有太多区别。 想到这里,云倾月叹了口气。 “我就是说说而已,如果可以选择,其实我也不想呆在这京中,怪闷的,很没意思。” 萧景行的眉梢挑得更高。 第一听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想法。 “你想出去游玩?” 云倾月仰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景行笑了,点点她的鼻尖,“只要你想,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云倾月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真的?” 然而,那亮光也只是一瞬。 紧接着,她想起什么,便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还不能去。” 这一次,轮到萧景行疑惑了。 “为什么?” 云倾月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告诉你。” 说完,就脱了鞋了,往床上躺去。 萧景行没料到会被她摆了一道,顿时不服气的上去挠她痒痒,云倾月被挠得咯咯直笑,两人闹了一阵,这才歇下。 翌日。 云倾月醒来后,就命人在院内摆早餐。 萧景行还是第一次在云家住,也是第一次用云府的早膳,并不排斥,相反,还有几丝兴趣。 他知道,云倾月还没有完全对他放下防线。 所以他也想更深的去了解她,知道她从小到大是怎么生活的,知道她以前喜欢吃什么,穿什么,跟谁玩儿…… 所以,萧景行很乐意在云家住下来。 用完早膳,云青山派的人就过来了,让他们去倚梅院。 倚梅院是云倾柔出嫁前所住的院子,昨日她撞柱晕倒,云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最终思来想去,还是将她安置回了她以前所住的小院。 毕竟是从云家走出去的女儿,纵然犯了错,云家还不至于在这等事上苛待她。 云倾月到达倚梅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进去,却听说萧泽来了。 四皇子? 云家人都齐聚在院子里,闻言脸色一变。 云青山面色微沉。 这个时候,萧泽忽然跑过来,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 到底是皇子,他身为臣子不好得罪,便向萧景行告罪一声,亲自去了前院迎接。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萧泽在云青山的带领下往里走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白,容颜明净,温文尔雅,倒又有了几分温润落拓的味道。 云倾月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伸手把玩着枝头的一株梅花。 反倒是萧泽,进来以后,看到云倾月和萧景行,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向他们行礼。 “泽儿见过九皇叔,见过皇婶。” 云倾月微微勾起唇角。 萧景行淡眸睨着他,沉声道:“大清早的,四皇子过来所为何事?” 萧泽不卑不亢,“皇叔有妻子,会在妻子受委屈时为妻子出头,泽儿虽不才,却也知道护着内人,昨晚内子没有回来,今早便听下人说,内子在云家人的逼迫下撞了柱子,呵,我倒不知道,是怎样天大的事情,需要一位皇子妃以撞柱来自证清白?” 第86章 她失忆了 这话一出,云家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云家人顿时就给气笑了。 云青山冷漠的道:“四皇子,纵然你是皇子,说话也要讲道理吧?” “云倾柔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撞柱子,难道你不知道?” 他才不相信,这么大的事萧泽会没有耳闻。 说不定这件事压根儿就是他在背后策划的! 毕竟,倾柔和月儿之前关系那么好,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怎么会无缘无故反目成仇? 思来想去,唯有因为萧泽。 云倾月以前有多爱萧泽,大家都看在眼里。 那么多年的痴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说不定她们俩姐妹,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而生了嫌隙,倾柔现在毕竟是四皇子妃,嫉妒成恨之下,才会对月儿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云青山越发觉得自己探知到了真相。 看向萧泽的目光,也就越发不善。 都说红颜祸水,他看这蓝颜也未必不能成为祸水。 他好好的两个女儿,都被这个萧泽给毁了,这让他怎能不恨? 萧泽压根儿不知道云青山在想什么,听到他的话,心里突地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云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本皇子不太懂,本皇子只知道本皇子的妃子原本是高高兴兴回娘家探亲,却突然传出被人逼迫,撞柱自杀,若这事你们无法给我的交待,那本皇子定要禀明父皇,让父皇来判断,到底是如何处置!” “你!” 云青山怒不可遏。 苏钰在身后拉住了他。 她能理解云青山的愤怒,可对方毕竟是四皇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对四皇子不敬。 这时,旁边却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好大的威风!皇侄莫不是忘了,因难民一事,皇侄还被禁足在宫中,这会儿却出现在将军府……皇侄这是想抗旨不遵?” 萧泽心头一凉。 脸色微变。 没错,难民事件后,萧泽诬告萧景行和云倾月这件事,并没有因为云倾柔的断指而结束。 为了给萧景行一个交待,也算是为了堵住百官的悠悠众口,皇帝下令让萧泽禁足一个月,以敬效优,而现在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此刻他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 萧泽面色紧绷,压了压心中的升腾的怒气。 半响,才不得不躬身道:“抱歉皇叔,侄儿因忧心妻子被人欺负,擅自出府,还请皇叔见谅,莫将此事告知父皇。” 萧景行淡淡的将头扭到一边,不与他搭话。 萧泽只得躬身立在那里,气氛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云倾柔的婢女烟儿,从屋里跑出来,大声道:“二小姐醒了。” 众人一惊,这才快步往里走。 室内。 云倾柔确实已经醒过来了。 只是神色有些不对。 因为受了伤,她的脑袋被包扎了起来,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中衣,看到他们进来,顿时脸色发白,颤抖着往烟儿背后缩去。 “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能进我的房间?” 烟儿惊慌道:“二小姐,他们是你的家人和夫君啊,你难道忘了吗?” 家人? 夫君? 云倾柔露出迷茫的表情。 云倾月见状,挑了挑眉,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仍旧不愿相信。 云倾柔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没来得及受惩罚,难道就要因为失忆而将一切抹杀? 她不死心的走上前。 “让开,我给她检查一下。” “哦。” 烟儿听话的让开,云倾柔看着她,一双清秀的眼睛水亮亮的,笑着问:“你是谁?也是我的家人吗?” 云倾月一噎。 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蹿上来,她冷笑道:“我是你的仇人!” 话音落,大概是她的气势吓到了云倾柔,云倾柔脸色一变,柔弱的小脸儿顿时变得惨白,可怜楚楚的看向烟儿。 “烟儿……” 烟儿连忙安抚。 “二小姐别怕,她是你的姐姐云倾月,是当朝摄政王妃,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还不确定的确认了一句,“王妃,您不会对已经失忆的二小姐动手吧?” 云倾月:“……”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闷。 抬手,搭上云倾柔的手腕,细细诊脉。 却发现她的脉象时起时伏,隐有堵塞之意,确实不太妙。 她不由皱眉。 “月儿,怎么样?” 云青山关心的问道。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的说:“失忆了。” “啊?” “还真失忆了?” “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东窗事发就失忆,还真是玩得一手好计谋,敢情这事儿咱们还追究不得了?” 云家三兄弟都很愤慨。 萧泽见状,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今天过来,名为关心云倾柔,其实也是想看看,云倾柔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真失忆了。 如果是真的,那还好,如果是假的他也要帮着圆一下谎。 毕竟,当初同意她去杀云倾月,也有他的功劳。 萧泽没想到这个女人办事如此不力,为了不引火烧身,只能帮她。 而今听到云倾月的诊断,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地,嘴角立马翘了起来。 “既然本皇子的夫人已经失忆,想必你们也追问不出什么来了,可否将她交给我,让我把她带回去好好养伤?” 云倾月皱眉,看了云青山一眼。 云青山也是满脸茫然。 云家老夫人咬咬牙,露出痛心的表情。 “她买凶杀月丫头,害得月丫头受伤,而今她自己也伤到了脑袋,现在是失忆,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后遗症,也算是受到惩罚了,这事终究牵扯到了我们云家,就算皇上不追究,可若传出去,对我们云家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觉得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觉得呢?” 她说着,看向云家父子四人。 云襄满脸愤慨。 “祖母,这是两码事!云倾柔自己撞的柱子,怎么能和妹妹受的伤一样?” “祖母,我也不同意。”云帆道:“实在不行就按照律法判,倾柔脑袋上的伤是她自己撞出来的,月儿身上的伤,可不是她自己砍的。” “我也同意二弟的说法。”云祁接着道。 第87章 断绝关系 眼见一家人都要杀了云倾柔,老夫人急了。 “够了!你们就这么想让她死吗?青山,你难道忘了?她爹娘可是为了救你而死?今日由我做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也算是还了她爹娘的人情,若以后她再敢做出这种十恶不赦之事,你们再惩罚她,老身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完,将头扭到一边。 云青山见状,呐呐了几下,张口无言。 云倾月挑了挑眉,眼角的余光扫到床上的云倾柔,只见她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仿佛当真不知道大家在吵什么,她又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她玩味的勾唇,心中有了计较。 “好了,大哥二哥三哥,爹,你们不用再为我吵了。” 她知道,爹和哥哥们之所以咬着云倾柔不放,无非是怕委屈了她,想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可这个公道不需要他们来讨,她自己也能讨回来。 云倾月宛尔一笑,道:“祖母说得对,事到如今,她既然已经失忆,那就不好再追究了,而且即便按照大渊朝的律法,她买凶杀我,我却没有死,她顶多也就落个流放的罪名,确实罪不至死。” 云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妹妹,你怎么帮她说话……” 云倾月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她看着萧泽,说道:“更何况四皇子都开了口,我们若是再揪着不放,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不给四皇子的面子?” 萧泽见她这样说,终于松了口气。 “月儿,还是你懂事……” 云倾月却忽然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惩罚。” 这话太过急转弯,导致萧泽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你不是说不追究了?那还要怎么惩罚?” 云倾月微微笑道:“若无惩罚,以后人人都跑来刺杀我,刺杀完再撞个柱子失个忆,岂不就安然无恙了?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四皇子想必是舍不得四皇子妃受什么罪责的,既然如此,那就请四皇子和王爷做个公证人,父亲手写一封关系断绝书,让她与我云家断了关系吧。” “毕竟,她要杀的可是云家嫡女,云家虽然受了她父母之恩,可这十几年的养育怎么说也该把这恩情还了吧?” “如今她不顾姐妹之情,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扬言要将我们整个云家拖下水,纵使她如今失忆,我们不好追究她的刺杀之罪,却也无法忘记她言之凿凿要毁我云家清誉的面孔!” “所以,这样的女儿我们云家不敢要,这样的妹妹我也不敢认,爹,请你现在就写一封关系断绝书,等她签了这封断绝书以后,她云倾柔从此是生是死,嫁给谁过得怎么样,都和我们云家没有关系了,而她包括整个四皇子府,也不许再打着云家任何旗号说话做事,这样可行?” 云青山懵了一下。 不仅是他,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唯有萧景行,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赞赏。 萧泽最先反应过来,气得面红耳赤。 “这怎么可能?她可是云家的女儿,她姓云!” “她从来就不姓云,她姓周!” 云倾月不等他说完,就直接道。 她冷漠的看着萧泽,字字诛讥。 “从前她姓周,是我父亲和祖母看她可怜,怜悯她失了双亲,无人庇佑,才将她接入云家,随了云姓,而今既然要断绝关系,她既然也要改姓,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云倾柔,而是周倾柔,四皇子纳妃之时所写的皇家玉碟,上面的名字也要改,明白了吗?” 萧泽的手指倏地握紧。 这个云倾月! 她怎么敢……怎么敢?! 外人不知道,可他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当初他之所以会娶云倾柔,就是看中了她云这个姓! 云倾柔还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过,只要他娶了她,哪怕她只是云家的一个养女,总有一天,她也会弄死云倾月,将云家的一切都抢过来,到时候,哪怕他娶的不是云家嫡女,于他而言和娶云家嫡女也没什么区别,他照样能得到云家的支持,照顾能利用云家,来对付萧景行。 可现在呢? 若是云倾柔被赶出了云家,那他娶她的意义是什么? 这步棋,岂不就是白费了? 不行,绝对不行! 萧泽急声道:“就算是养女,可你们朝夕相处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情分也不是随时都可以没有的吧?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想要人的时候就把她接过来,不需要了就一脚把她踢开,这算什么?报恩还是养只小猫小狗呢?” 云倾月歪了歪头,眨眨眼睛。 “四皇子如此着急,看来你和你的夫人感情真的很深啊,既然如此,何不让她随你姓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随夫姓在咱们大渊朝也不是没可能啊,那还是皇家姓氏,更高贵呢,既能彰显她的身份,也不至于委屈了她,岂不是更好?你说是不是?四皇子。” 萧泽脸色一变。 有一股想要弄死云倾月的冲动! 这个贱人。 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 萧可是皇家姓氏,她云倾柔一介贱妇,凭什么姓皇姓? 然而,话说到这里,却是将他的退路完完全全给堵住了。 萧泽咬牙,根本无话可以反驳。 而此时,床上的云倾柔听了半响,也总算听懂了他们在吵些什么。 她惶恐的看向云青山。 “爹……你是我爹吗?你不要我了吗?柔儿是什么地方做错了?爹爹你告诉柔儿,不要赶柔儿走好不好?柔儿给你磕头,给你跪下了。” 说完,就哭着下床,跪在了云青山面前。 云青山吓了一跳。 眼见云倾柔就要不停的给他磕头,他哪里敢受? 先不说这头磕下去以后,他还有没有勇气将她赶出家门,就说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四皇子妃,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身份摆在那儿,皇家尊贵,他一个当臣子的,怎么能受皇子妃的磕头? 云青山连忙蹲下,拦住了云倾柔。 第88章 公平交易 “柔儿,你……” 他叹了口气,“你大可不必如此。” 云倾柔泪眼婆娑。 “爹,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吗?别赶我走,爹爹……” 这一声声爹爹,简直喊到了云青山的心坎儿上。 虽然恼怒云倾柔做的恶事,但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又失了忆,哭着喊他的样子,倒像极了小时候刚失了双亲,无助又迷茫的样子。 回忆一旦被勾起,就像决堤的河水,让人备感烦乱又措手不及。 云青山呐呐的张了张嘴,转头看向云倾月。 “月儿……” 云倾月眉梢微冷。 她能看出来,云青山已经心软了。 也对。 父亲向来是个心软的人,否则前世云倾柔露出那么多马脚,他也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中。 有时候,一个人不相信不是因为对方瞒得有多好,而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 云青山就是这种人。 老夫人也有些不忍。 最重要的是,云倾柔已经失忆了。 已经失忆了!她还想怎样? 难不成真把她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那些粗俗的卫兵对她严刑拷打吗? 云倾月将家人的反应尽收眼中,冷冷的勾起唇角。 他们舍不得,没关系。 这个坏人她来当。 云倾月打定了主意,玩味的道:“倾柔妹妹可真是好运气,这都失忆了,怎么别的都忘了,就是没忘了自己的爹呢?” “哦,我想起来了,你刚才也忘了,甚至还不认识我们呢,那就奇了怪了,不认识的人,只是旁人说上一嘴,你就情深意重的喊爹,还不许爹爹抛弃你……你可真是一位重感情的好女儿啊。” 云倾月说的明显是反话。 都不记得的人,哪来的感情? 所以……云倾柔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直觉告诉云倾月,这其中有问题。 她的诊断不会有错,云倾柔应该确实是因为撞柱子,脑袋出了问题。 但看她现在的表现,又不像毫无准备……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云家人反应过来,云青山顿时皱了皱眉,看向云倾柔,沉声问:“你当真认得我?” 云倾柔一愣。 目光中露出一抹心虚和惶恐。 她该认得吗? 如果失忆,那肯定是不认得的,她原本是想借着失忆逃脱罪责,可万万没有想到,云倾月会提出让她和云家断绝关系,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才揪住云青山这根救命稻草。 可现在,被云倾月这样一说…… 云倾柔生怕他们看出端倪,只能泪光盈盈的解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你们说他是我爹,既然是我爹,那就会一直护着我,不是吗?天下的爹爹不都是护着女儿的吗?” 云青山:“……” 云家众人:“……” 云倾柔这招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云倾月深感佩服。 只可惜,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今天既然把这个话题提出来,那她就没准备善罢甘休。 云倾月勾了勾唇,沉声道:“云倾柔,既然你把什么都忘了,那想必也记不起来,你身上还有极地莲的毒吧?” 云倾柔一僵。 糟糕,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昨天吃了云倾月给的药,一晚上都没有发作,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些了。 会不会……压根儿不需要她继续治疗,这红疹自然而然就好了? 正想着,一阵痒痛又从肌肤里钻出来。 云倾柔脸色一变,忍不住往身上挠去。 痒! 好痒! 怎么又开始了? 之前不是都好了吗? 她把云倾月的话当成耳旁风,自然不记得,云倾月老早就说过,那药只能维持一天。 一天过后,红疹所导致的痒痛会比之前更严重。 抓心挠肝,痛不欲生。 不过云倾柔很快就感觉到了。 怎么回事? 这东西,怎么比之前更难受了? 她求助般看向云倾月,只见云倾月面露嘲讽,仿佛丝毫不觉得,她现在的痒痛有什么意外。 该死! 是这个女人! 饶是云倾柔再笨,此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但她是失忆状态,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泪光盈盈的说:“我好难受,你可以帮我吗?你能帮我是不是?求求你,救救我……” 云倾月冷笑,看着她表演。 旁边,萧泽已经忍不住了。 主要是怕时间耽搁得太久,云倾柔会露出破绽。 他皱着眉,沉声道:“够了!云倾月,你没听到倾柔在找你帮忙吗?你们毕竟是姐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帮她呢?” 云倾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团垃圾。 她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让人拿来纸笔,写下一封关系断绝书。 “签字。” “签完字,我就帮你。” 云倾柔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萧泽也气得不行。 倒是云青山,面露不忍,想要说什么,却被萧景行的一句话给拦住了。 “本王的王妃果然仁善,受了这样的委屈,却也只是要一张关系断绝书就算了,更何况还得替她治病,云将军,你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难道……真是血缘的关系?” 云青山一怔,顿时反应过来。 是啊,云倾柔现在的样子虽然可怜,但那都是她自找的。 若因为她可怜就原谅了她,不让她签关系断绝书,那云倾月呢? 他的月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难道就该白白受这样的委屈? 萧景行这话,表面上是在夸奖云倾月,实则是在敲打他呢! 云青山叹了口气,大约也摸明白萧景行的意思了。 他沉声道:“倾柔,你还是把这关系断绝书签了吧,签完你姐姐就给你治病,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云倾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云青山的耳根子软,这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十分笃定的。 原本刚才他就已经动摇了,只是因为萧景行的几句话,就…… 云倾柔恨恨的看向萧景行。 若说她以前对萧景行是有倾慕和爱意的,那现在就是憎恨。 第89章 相府出事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随意践踏她的尊严,随意侮辱她? 想让她签关系断绝书? 呵,没门儿! 这样想着,云倾柔哭着道:“倾柔自知身份卑微,高攀不上将军府,可倾柔今天真的很难受,就算要签,可不可以等我好些了再签?” 云倾月笑道:“当然可以,那你身上这病,也就等你好些了再治吧,我们不急。” 说着,对云家众人道:“我们先出去吧,让四皇子妃好好歇息,相信等她休息好以后,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众人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去。 云倾柔惊了。 什么? 他们就这样走了? 那谁来给她治病? 身上的红疹痒痛到不行,她就算努力克制,也没办法忍住不去抓它们。 就这么一会儿,原本消下去的红疹再次浮现在皮肤上,连同脖子和脸,都痒到不行。 云倾柔叫住他们,急声道:“能不能先给我解药?我真的太难受了。” 云倾月微微一笑,“抱歉,不行呢。” 她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萧泽。 “四皇子如此心疼你的妻子,想必一定会找天下最好的大夫,给四皇子妃治病的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献丑了,毕竟有人曾经想要刺杀我,我虽然无意报复,却也不是心胸开阔到可以以德报怨的人,再会吧。” 她说完,就直接离开。 云倾柔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等云倾柔走后,她只能抓着萧泽道:“泽哥哥,怎么办?我好难受……” 萧泽冷冷的看她一眼,此时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温情和宠溺,冷声道:“你难受那是你的事!我给你收拾的烂摊子已经够多了!记住,你要是敢把那件事的真相抖出来,我饶不了你!” 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云倾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助的落下泪来。 风澜院。 春桃好奇的问道:“王妃,您真不管二小姐了?” 云倾月淡淡的道:“不是我管不管她,是救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看她自己肯不肯要。” 说着,她冷酷的笑了笑。 “极地莲的毒可不仅仅是让人全身起红疹,发痛发痒,发展到后期还会产生皮肤溃烂,毒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她想让我救,我也救不了她了。” “总之,条件我已经给她列出来了,选择权在她,要不要签关系断绝书,看她自己吧。”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时,巫却匆匆跑进来。 “王爷,蒋府出事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云倾月当先站起来,急声问:“哪个蒋府?” 巫却看了她一眼,犹豫道:“就是……就是左相,蒋玉华小姐那个蒋府。” 云倾月:“……” 两刻钟之后,云倾月和萧景行来到蒋府。 只听院子里一片吵嚷之声,院子中央,蒋玉华一身素服跪在那里,面色冷毅,而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在冬日里已经冷硬。 云倾月面色一变。 “逆女!” 左相一辫子抽打在蒋玉华的身上,待还要再抽,忽然听到一声冷喝:“住手!”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当看到萧景行,众人的脸色一变,左相沉了沉气,这才放下鞭子朝这边走来。 “微臣见过摄政王,不知王爷来访,所为何事?” 萧景行淡淡睨向他,没有回答。 云倾月直接越过他的身体,走过去扶起蒋玉华。 “你没事吧?”她低声问。 蒋玉华的脸色十分苍白,身上早就被打得不成样子了,鲜血从被打破的衣服里流出来,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全是鲜血,看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可她仍旧低低的笑了,笑得痛快无比。 蒋玉华摇了摇头,示意她死不了。 云倾月却仍旧担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又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悄悄给她服下,这才转眸看向地上的尸体。 尸体虽盖了白布,却只盖了身体,那张惨白浮肿的脸露了出来,令云倾月眼皮一跳。 魏婉莹? 怎么会是她? 然而这个时候,饶是心中再震惊,云倾月还是很好的掩饰下来。 只是冷着脸,对左相道:“不知蒋大小姐犯了何事?左相要发这样大的火。” 左相刚才见到萧景行,已经在竭力隐忍了。 此刻听她一问,再也不想忍,直接道:“犯了何事?问问她自己!我左相一生清廉,从未行差踏却,却没想到会生出这么一个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弑母!今天不打死这个畜生,我就不姓蒋!” 他说着,又要举鞭。 鞭子却被巫却给拦下了。 巫却握着他的手腕,赔笑道:“大人,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蒋大小姐向来温婉知礼,是京城出了名的淑女闺秀,怎么会做出弑母的事情?” 蒋东闻言,气得连胡子都在颤抖。 “你的意思是我诬陷她了?” 巫却笑笑。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左相大人如此武断,怕是被有心人利用,蒋大小姐吃亏事小,破坏了父女感情,那才事大啊。” 左相:“……” 把鞭子还给他,他现在就想抽死这厮! 蒋玉华见状,沉声道:“不用拦了,人是我杀的。” 什么? 三人惊奇的看向她。 却见蒋玉华一脸沉静,那双如古井般深邃幽暗的眸里,平静无波,仿佛说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而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而已。 她冷笑道:“可我为什么要杀她,你不是很清楚吗?” “两个月前,我莫名其妙患上脏病,所有人都对我避之而唯恐不及,连你这个父亲,也嫌弃我,怀疑我,觉得我与外男有染。” “我曾经努力的解释过,我没有,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我,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我再怎么狡辩,身上的病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你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受。” “可是为什么?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真相,才会这样,结果呢?是魏婉莹,是她陷害的我,把染病的青楼女子的衣物拿来给我穿,故意害我染上那种病,你明明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也要跟他们一样来怪我?” 第90章 当年老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顿时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向左相。 左相的脸色也是一变,瞳孔微微放大,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 “你是没有?还是不敢承认?” 蒋玉华只觉心如刀割。 “如果只是我也就罢了,身为人子,你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可是我娘呢?我娘她错在哪儿了?在你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她就跟着你,不计一切的帮你,她可是堂堂的王府千金啊!皇上御赐的县主,她什么地方招你惹你欠了你?在你平步青云,当上相爷以后,居然移情别恋,伙同这个贱人,用那样肮脏的方法,害死了我的母亲!让她直到死都有口难言!你凭什么?” 云倾月心头巨震! 蒋玉华的娘亲…… 她隐隐记得,蒋玉华的亲娘是昌平县主,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人物。 后来莫名其妙就死了,对外说是在生蒋玉华的时候,落下了毛病,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这些年,虽然蒋玉华表面不说,可她一直知道。 蒋玉华一直活在内疚当中,她觉得她是害死了她的亲娘。 可结果,竟不是吗? 昌平县主是左相害死的?! 左相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 “你胡说!闭嘴!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拉下去!” 他说着,就吩咐人上来拉蒋玉华。 却在这时,云倾月上前一步,“住手!” 她将蒋玉华护在身后,冷声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左相这样遮遮掩掩,不让人把话说完就要带走,是因为心虚吗?” 左相一窒。 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云倾月,简直多管闲事! 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个贱人本就该死!仗着她帮了自己,不许他纳妾,不许他夜不归宿,总是对他管这管那,让他毫无男人的尊严,他早就烦了。 而且当初那事也不是他主导的,只是魏婉莹想出了这个办法,他默认而已。 而今听着这小贱人的意思,死了一个魏婉莹不够,还想将他拉下水? 他怎么允许?! 左相还想说什么,云倾月却已经道:“既然左相没有心虚,那蒋姐姐就继续说吧,我相信清者自清,只要是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就不会急着去捂别人的嘴,是非黑白,我们王爷自有公断,是吗?” 眼尾上挑,悄悄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会意,宛尔一笑,“是。” 蒋玉华松了口气。 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没办法和父亲对抗。 所以,刚才才趁人不注意,派了贴身的婢女去向云倾月和摄政王求救。 只是婢女没想到他们会在将军府,先去了摄政王府,没找着人,这才转道去云府,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蒋玉华才挨了这好一顿打。 好在,不管早晚,他们是被请来了。 只要有摄政王在,蒋玉华相信,会有人给她一个公道。 左相心里气得不行。 可云倾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若是再坚持,岂不就应证了她的那句话,心虚了? 因此,即便心里再恨,他也得忍着。 左相冷笑道:“行,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害你,怎么害你母亲了?当初你母亲去世,我也很痛苦,可人吃五谷杂粮,生病的事是谁也控制不了的,再说你母亲要不是为了生你,会至于伤了身体?你就是个灾星!自己害死了你母亲,如今不过是听了几句外人的挑拨,就害死继母,还污蔑父亲,我看你根本不配为蒋家的女儿!” 蒋玉华咬牙道:“污蔑?父亲怕是忘了,当初给母亲诊治的大夫,虽然被你赶出京城,可他还活着!母亲的贴身婢女,你一直想杀了她们,但万万没有想到,四个婢女死了三个,有一个逃出生天,你猜她现在在哪儿?” 所有人都是一惊。 只见院子的角落里,一个面如枯槁,浑身穿得脏兮兮破烂不堪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扫帚,应该是府上最低等的下人,跟奴隶差不多的那种,不用给什么工钱,只要管饭,有一块睡觉的地儿,就能帮府上干活。 以前左相府是没有这种下人的,几个月前朝中刮起一股助民扶民的风气,便有不少人打着助民的口号,去街上招揽这种老弱贫民,管饭让她们为自己做事。 身为清流一派之首的左相,这种事自然不能错过。 因此,当时他招了很多人,这人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个。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人早就变了模样,年轻娇俏的小姑娘,在生活的磋磨下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妇。 更何况那婢女的生活环境并不好,当年从相府死里逃生过后,她不敢回老家,也不敢以真实姓名过日子,只能隐姓埋名,靠着乞讨和给人做些浆洗的活计来过活。 要不是前两年她的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儿媳妇又跟人跑了,唯一的小孙子在近几个月生了重病,她求救无门,才想起当年还有这么一桩秘事,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拿着这桩秘事上门找蒋玉华,求她出钱给自己的孙子治病。 她真的很害怕。 当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现在却要将自己重新送入虎口,若不是为了救孙子,她绝对不敢这么做。 好在,蒋家大小姐看上去和她娘不一样,并不像昌平县主那么柔弱。 老妇的心思这才算是活络了几分。 如今蒋家大小姐需要她站出来作证,她自然是乐意的。 从她再次踏入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是偷活了十几年的人,早在当初县主被左相害死的时候,她就该站出来作证,可惜她不敢。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不能再退缩了。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孙子,她也要勇敢起来。 这样想着,老妇抬头看向了左相,脸上露出憎恨的表情。 “左相大人,你可还记得老仆?老仆可是一直没敢忘记您啊!十八年没见了,这些年您过得可还好?” 左相刚开始还有些迷茫。 第91章 真相大白 毕竟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所以在看到老妇人的面容时,左相原本还没什么触动,甚至都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可直到她开口。 那熟悉的声音,即便过了十几年,还是瞬间让他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道:“秋雨?!” 是的,没错。 眼前的老妇人,就是十几年前陪伴在昌平县主身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陪嫁进左相府的丫鬟秋雨。 秋雨听着他这一声呼喊,眼泪顿时涌出来。 县主,您看到了吗? 秋雨回来了。 当年您所受的委屈,没有人知道,可秋雨不会让您白白死掉的。 埋在深渊下的真相,迟早会有大白的一天。 秋雨会等着,亲眼看着那个害过您的人被打入地狱,亲眼看着他去地下向您赎罪! 左相认出秋雨过后,就慌了神。 该死!这个贱婢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云倾月见左相慌乱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只听蒋玉华道:“爹爹想必不会忘记吧?秋雨是我娘亲的陪嫁丫鬟,十几年前,我娘亲刚过世不久,她的四个陪嫁丫鬟就相继去世,然而秋雨命大,逃过了一劫,事后您派人数次追杀她,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如今,秋雨姑姑就站在你的面前,怎么,你不敢认她了吗?” 左相狠狠一震。 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一步。 “胡说!你也说你娘的婢女都死了,又从哪儿找出来的冒牌货?!以为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就能冒名顶替,陷害我了吗?没门儿!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所谓的贱奴押下去!我倒是要看看她是谁指使的,居然敢陷害本官!” 说着,目露威严,冷冷扫向蒋玉华。 下人听到命令,立马上前就要押走秋雨。 云倾月却忽然道:“且慢。” 她微微一笑,看着左相,“是不是假冒的,查查不就可以了吗?左相一世清名,若真的没有说蒋姐姐所做的那种事,自然是不害怕查的,倒是你现在这样急赤白脸,妄图立马销毁证据的样子,倒像极了做贼心虚……左相,你不会是这种人吧?” 左相一窒。 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得立马将云倾月和萧景行赶出去。 可惜他不能。 先不说萧景行的身份是摄政王,云倾月的身份是摄政王妃,就说赶人这种行为,他身为清流一派也不可能在此时做出这种事。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岂不正坐实了他们所说的,做贼心虚? 所以此时左相是赶也赶不得,留也留不得,恨得不行。 云倾月就是拿准了他这种心思,笑容越发玩味。 “其实我们也是好心,毕竟左相一世清名,今天既然蒋姐姐将自己的疑惑提出来了,又带来了人证,若是您什么也不做,就贸然将这位证人拉下去打杀了,这事传出去,即便您是清白的,可也挡不住外面的人猜,左相是否真的做过那种事,才会打杀证人,到那时,您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左相大人,我们是在帮您啊,您不用跟我们客气。” 左相:“……” 我真是谢谢你咧!要你这么帮我!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有萧景行和云倾月在,这人算是留下来了。 这时,蒋玉燕总算姗姗来迟。 早在发现魏婉莹死的时候,她就哭过一回了。 因为受的打击太大,当时晕了过去。 此时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立马追出来,就看到院子里,云倾月和萧景行等人也站在那里。 她脸色一变。 原本就要出声的痛哭,顿时卡在了喉咙,呛得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闭过气去。 最终,还是在婢女的搀扶下,才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爹!我娘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魏婉莹,身上还盖着白布。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只觉眼前一黑,又要晕过去。 “娘!娘你怎么就死了?你醒过来啊!醒来看看玉燕,你快醒醒啊。” 她抱着魏婉莹,哭得狼狈不已。 左相看着,也不由觉得鼻酸。 蒋玉华的心中却一片冷静。 魏婉莹的死,是她咎由自取。 现在他们知道心疼了? 那当初,她尚且还在襁褓之中,母亲以最屈辱的方式被他们杀死的时候,他们怎么就没有感到心疼? 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是蒋玉华等了十八年,这十八年他们都过得好好的,没有任何报应,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事实上,若不是她自己也被魏婉莹以同样的方法对付,若不是秋雨姑姑忽然找上门,向她诉说了当年的真相,她也不一定会知道,甚至都不会怀疑到魏婉莹的头上。 如今,事情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可谁说坏人得到了惩罚,就能弥补受害者所承受过的伤痛? 不,永远也不可能! 娘亲不会再活过来,她所经受的痛苦也没办法真的抹平。 而现在,除了给娘亲报仇以外,她没有任何想法。 她只想让娘亲死得瞑目一些! 很快,蒋玉燕就从左相和管家的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秋雨,又看向蒋玉华。 最终,目光扫过萧景行和云倾月,心头蹿上一股寒气。 不、不可能。 她怎么会知道真相的? 这个贱奴,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其实,她也是在一次无意中偷听到娘亲和爹爹说话,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可她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昌平县主太蠢,才会被府中的妾室所害,自古以来能者为先,她既然那么蠢,又凭什么占着左相府主母的位置不放?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魏婉莹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害死蒋玉华,好给她的女儿铺路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反对,还十分赞同。 在她看来,蒋玉华早就应该像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早早下地府了。 若不是有爹爹拦着,娘亲早该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弄死她,又岂会让她活到现在? 第92章 卫国公到 可结果呢? 她不仅没死,还治好了病,治好了病不说,更是查到了当年的真相。 如今她把秋雨找出来,指认爹爹,这是想做什么? 这是想拉整个左相府,给她那个县主娘亲陪葬吗? 事实上,蒋玉燕猜到了。 蒋玉华就是想让整个左相府,给她的娘亲陪葬! 当初若不是有娘亲的支持,蒋东又怎么可能爬到左相这个位置? 既然是靠她娘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府邸,那如今,也该随着她娘亲的去世而覆灭! 想到这里,蒋玉华看向云倾月,道:“很抱歉,当初蒋玉燕买通刺客掳走你,我却为她求情,不是真的想保下她,只是我初查到母亲之死的眉目,我不想蒋家因为刺杀的事就此被治罪,让娘亲所承受的伤害永无大白之日。” “我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出来,说出真相,还娘亲一个清白,也让他们承担他们该承担的罪责,等这件事一了,左相府你们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包括我,即便要满门抄斩,我也毫无怨言!” 云倾月心头震恸。 她也是曾被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扪心自问,如果她是蒋玉华,她的娘亲被人害至那般惨况,她也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 所以,她从来没有怪过她。 云倾月勾唇一笑。 “好,你的话我记住了。” “放心吧,犯错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至于你嘛……后面再说?” 她故意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出准话。 蒋玉华却粲然一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才看向左相,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左相面色铁青。 到底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人,又怎会轻易被她以这样的方式打倒? 他冷笑道:“不过是一个贱奴而已,随便哪条大街上就能找到,即便她说她是秋雨,我就信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就是当初的那个人?毕竟她现在的样子,和当年你娘带过来的婢女,差别可是非常大啊……” 十几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更何况这些年秋雨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苦。 苦难加上岁月,让她的容貌更加憔悴不堪,皱纹和白发,导致她和当初那个从王府里出来,比普通小门小户嫡女过得还要好的丫鬟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除了那把子声音,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半丝当初秋雨丫鬟的样子。 可声音? 呵,世上长相相似的人都很多,更别提是声音了。 谁能证明她的身份? 蒋玉华一窒。 虽然早就知道,左相不会那么轻易承认,可此刻听他这样一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 云倾月却忽然笑了。 像是事不关已般打趣道:“左相还真好笑,不过是证明身份而已,有什么难的?你建府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每个府上买丫鬟,都会登记造册的吗?” “登记的可不仅仅是丫鬟的名字年岁和来历,还有她们的体貌特征,所以她到底是不是秋雨,只需要找人去王府查一查,看看他们当初买来的丫鬟身上有什么特征,再和眼前的人一比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左相脸色一变。 想要说什么,却被噎住。 是啊,只要一比对,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去王府比对! 这样想着,他目光一寒,此时当真起了杀心,也顾不得萧景行还在,抬手就朝秋雨攻去。 左相年轻时从武,身手还不错。 此时贸然出手,即便是萧景行身边的侍卫,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云倾月也是眼皮一跳,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秋雨若是一死,那可真是死无对证,昌平县主的冤屈将永远被埋在地下。 绝不能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 正当蒋东的手指快要到达秋雨的面门时,忽然,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来,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攻势卸下,紧接着反手一扭,再是一掌,蒋东吐出一口老智力,身子顿时往后跌去。 “爹!” 蒋玉燕惊叫一声,连忙奔过去。 蒋东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景行,怒声道:“王爷,你……” 萧景行冷漠的看向他:“当着本王的面,也敢杀人,蒋东,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 左相:“……” 他的心中愤恨不甘,却别无他法。 有萧景行给蒋玉华撑腰,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云倾月见状,就知道眼前这个婢女大概率就是秋雨无疑了。 而且十几年前,也大概率就是蒋东害死了昌平县主。 若不是这样,他现在不会这么急着灭口。 于是她沉声道:“派人去王府……哦不对,自从卫老太爷死后,现在应该更名为国公府了吧,来人!去国公府找卫国公世子,就说他的外甥女在这里受欺负了,昌平县主是他的亲妹妹,我想既然昌平县主的死另有原因,相信他不会不管吧?” 大渊朝的规矩,父死儿子可以从爵,只是爵位会降低一等。 当年昌平县主还在世的时候,卫老太爷也在,是以那时候还能称一声王府,如今爵位降低,只能称作国公府了。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恭敬的应是。 云倾月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找人。 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门口,便听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用去了,本世子就在这儿,十几二十年前府中买卖下人的记录本世子都带过来了,左相大人,真相究竟如何,咱们还是看册子说话吧!” 左相顿时脸色一变。 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 卫荣?他们怎么来了? 卫国公府世子卫荣,只见他此时正拿着一叠册子,大步往里走来。 “舅舅?” 蒋玉华也有些惊讶,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 今日她派人出去报信,自然不仅仅是找了云倾月,还有卫国公府。 毕竟昌平县主当年也是从卫国公府出来的,那才是她的血亲,于情于理,发现真相以后,她也应该通知外公和舅舅们。 第93章 破釜沉舟 只是她也明白,如今的卫国公府,早就不像当年王府时那么风光了。 蒋东这人表面是清流一派,实际藏污纳垢,没少做结党营私的事,朝中布满了他的走狗。 今日她算是不顾一切,彻底和他撕破脸皮了。 反正她孑然一身,最差也就是拼个死,所以她无所畏惧。 但卫国公府不一样。 且不说自从太外祖过世以后,卫家就从王府变成国公府,虽然仍旧是勋贵之家,但只是一个称呼的变更,情形就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 再加上卫老国公年迈,基本上都在府上养病,听说不管是听力还是视力都已经退化了,好几年都没有出过门了,而今世子卫荣也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所有家业不过是靠着祖上功勋得到的一份荫蔽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卫荣站出来和当朝权势显赫的左相打擂台,即便卫荣愿意,只怕卫家其余旁枝也不会愿意。 毕竟都是从小在高门大户里长大的人,太清楚里面的情形。 别说昌平县主只是卫家的一个女儿,且早已过世多年,就如今这情形,哪怕她在世,只怕卫家也是不愿意因她而跟左相撕破脸的。 可卫荣却来了! 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府上买卖下人的册子。 这代表了什么,即便他不说,蒋玉华的心里也十分清楚。 她鼻头发酸,眼眶微红,喊了一声舅舅以后,就喉咙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荣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别害怕,你的娘亲不仅仅是你的娘亲,她也是我的妹妹。” 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啊! 只要一想到,他们卫家如珠似玉一般呵护在手心的妹妹,嫁给蒋东这小子以后,居然受到了如此磋磨,他就恨不得将蒋东抽筋扒皮,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而今,只是站出来做个证,又算得了什么? 他还没亲自上手呢! 卫荣看向蒋东的面色不善。 云倾月倒是松了口气,笑道:“卫世子来了就好,既然如此,那就把册子拿出来看看吧,相信看完了册子,再一比对,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了。” 说着,她接过册子,翻开。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册子早已泛黄,有些地方还脱页了。 但这不妨碍她看清上面的字迹。 找了半响,终于找到二十几年前府中买入秋雨的记录。 记录上显示,秋雨刚被买进府的时候才五岁,身上最明显的痕迹,就是背后左肩处有一块红色胎记。 云倾月看向面前的老妇人。 “你的后背上有胎记吗?” 老妇人连忙点头。 “有!” “带她下去检查。” “不用!”老妇人眼含热泪,激动的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半生飘零,什么都经历过,早就不在乎什么了,左相不相信我就是秋雨是不是?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证明给您看。” 她说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扒下自己的半边衣服。 只见那左肩上赫然有一块红色胎记,与册子上所记录的一模一样! 事实证明,她就是秋雨。 左相脸色一变,隐隐发白。 “不,就算有胎记又怎么样?万一是巧合呢?” “巧合?如果说胎记是巧合,你不相信秋雨的话,那玉红楼的嬷嬷呢?她的话可以当成证据吗?”卫荣忽然出声。 所有人都是一怔。 便见他面露讥诮,拍了拍掌,一行人顿时押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走了进来。 “唉呀,你们轻点轻点轻点。” 那妇人嘴里一直叫嚷着,待进来以后,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人,才脸色一变,隐隐有后退之意。 “你、你们都是什么人啊?把我拉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放我回去。” 她说完,就想往外走。 可卫荣哪里肯放? 因为来得匆忙,他还来不及对青楼嬷嬷严刑拷问,知道若是今天扳不倒蒋东,来日就没有机会了,因此他也顾不得嬷嬷愿不愿意,直接将她拎了过来。 此时,站在蒋东面前,他冷声问:“你就是玉红楼的张嬷嬷吧?” 张嬷嬷的眼珠转了转,目光在蒋东、卫荣以及云倾月和萧景行身上转来转去,最后才勉强一笑,“是,贵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吗?唉呀哪用着得这么麻烦,还劳烦您的人亲自跑一趟,您若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咱们玉红楼别的没有,好看的姑娘一大堆呀,不管您喜欢什么样的,包您满意!” 卫荣讥诮的笑了笑。 并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 他直接道:“好,我问你,当年魏婉莹可是从你们楼里出去的?” 张嬷嬷一窒,这才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顿时吓了一跳。 “唉呀妈呀!这、这什么东西?是谁把一个死人搁在这儿啊,吓死人了。” 蒋东冷冷的看向她,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只怕她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立马就有人出声道:“这是左相府夫人。” “啊?” 张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变,尴尬的呵呵赔笑:“原来是夫人,真对不住,奴婢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既然是夫人怎么还躺在地上?这冬日里地上凉,还是赶紧将夫人扶起来吧。” 说完,就要上前。 蒋玉燕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推开,怒声道:“别碰我娘!” 张嬷嬷刚走近几步,这才发现地上的人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赫然已经死了。 还真是尸体! 妈呀! 左相府的夫人死了? 完蛋! 她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难看,对今天这些人把她抓来的来意大约也猜到几分了,一时间忐忑不已。 卫荣沉声问:“我再问你一次,当年魏婉莹是不是从你们楼里出去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来,今日在这里的不仅是左相,本世子,还有当朝摄政王,欺骗当朝摄政王等同欺君!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就老老实实说实话!” 他说完,看向萧景行。 张嬷嬷一愣,也跟着悄悄打量萧景行。 我滴个乖乖,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 第94章 水落石出 张嬷嬷能在京城开这么大一家玉红楼,自然也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 可摄政王却是头一回见。 外界都说摄政王性情残暴,不好接近,可上次灾民的事大家也看见了,貌似也还好? 而且外界还传摄政王长相凶狠,能止小儿夜啼呢。 可眼前的男人,风光霁月,赫然就是个俊俏公子的模样,哪儿就凶狠了? 张嬷嬷笑了开来。 “卫世子,有您在,我哪儿敢撒谎啊?” “没错,左相夫人当年确实是从我们楼里出去的,不过我发誓,我可从来没有叫她接客啊,当初她出去的时候,身子可是清清白白的,这一点左相也能给我作证。” 说着,讨好的看向蒋东。 蒋东的脸色十分难看。 卫荣哪里会跟她扯这个,魏婉莹是不是处子之身,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想证明的,无非就是魏婉莹和玉红楼的关系而已。 他冷笑道:“所以,这些年你们一直还有联系?” 张嬷嬷一窒。 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 卫荣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当即怒喝:“说实话!要是敢有半分隐瞒,本世子一定饶不了你!” 到底是功勋世子,这一声怒喝,带了七分威严,张嬷嬷顿时吓得脸色一变,也不敢有什么隐瞒了,实话实说。 “要说联系也谈不上,毕竟左相夫人的身份,奴婢们也高攀不起,只是十几年前,她托我办了件事,办完以后就没联系了,但近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又找上了我,还是托我办相同的事,我碍于她的身份和面子,不好不答应,这才帮她办了。” 不等卫荣问,云倾月道:“她让你办什么事?” 张嬷嬷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耽误,连忙托出。 “找我要些衣服,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楼里有人生病,这些东西平常我们都是烧了的,鲜少会有人拿去穿,但左相夫人说,那些都是上好的料子,只是因为主人染了病,就不能再穿,太过浪费。” “她说她认识一些很厉害的郎中,可以将那些衣物煮干净消毒,再拿去施舍给城中的穷人,我一想这也算是件好事,便同意了,反正只要把衣服煮干净了,又不跟他们说是从哪儿来的,他们应当不会介意,更何况,那可是他们一辈子也穿不起的好料子……” 云倾月越听脸色越沉。 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不太妥,张嬷嬷讪讪的笑了笑。 “当然,左相夫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帮她保密,如果各位贵人需要,我这就派人去将那些银子取过来,十几年前的早就花了,但近一年的都还在呢,我全给你们。” 卫荣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 “行了,我们这儿没人要你的银子!只不过那些衣物既然都感染了病毒,那为何她让你给你就给?你就没有怀疑过,她说的是假话吗?” 张嬷嬷一愣,茫然的看着他。 “世子说的话,我不太懂……” 卫荣冷笑。 “你觉得,魏婉莹看上去像是那么好心的人?折腾这么一大圈,就为了帮助穷人?” 张嬷嬷讪讪一笑。 “若是平时,我肯定不信的,可最近几年,朝中不是刮什么爱民扶民的风吗?我寻思左相府或许需要这种事情来为相爷造势,所以……” “放肆!一派胡言!”蒋东怒喝道。 “我堂堂相府从来不需要用这种事情来造势,你休要把这种锅栽在我们头上!” 张嬷嬷越发愣怔,瞧着这满院子人,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吧,你是相爷,你说不用就不用。 她一平头老百姓,还敢驳斥你吗? 张嬷嬷暗中腹诽,脸上却挂着笑。 蒋玉华吩咐人拿了一个包袱过来,将包袱拿开,里面的衣服顿时散落在地。 “你看看,是这些衣服吗?” 张嬷嬷连忙上前,伸手拿起一件衣服一看,立马点头。 “对,就是这些,这些不是应该在难民身上吗?怎么会在大小姐这儿?” “呵……” 蒋玉华笑了。 她玩味的看向蒋东,冷笑道:“是啊,左相大人,这些衣服怎么会在我这儿呢?” 紧接着,张嬷嬷就发现了不对劲。 “唉呀,这些衣服没洗过啊?” 她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立马将衣服扔在地上,然后赶紧找水洗手。 “该死的,这衣服是得了脏病的人穿过的,当初相爷夫人说是会拿来让人用药水蒸煮,等彻底干净了再送出去,这、这都拿过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处理一下?” 见她满脸嫌弃的样子,左相面色阴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萧景行淡淡的道:“看来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左相,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左相咬着牙。 有什么话说? 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他还能说出什么话吗? 恨只恨当初魏婉莹做事不周,居然留下这么多把柄,把他害至两难的境地。 而今她已经死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心狠。 锅总要有一个人来背的。 他堂堂左相,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总不能因为后院里的事将自己半身功劳尽数毁去。 于是,这样想着,他便道:“这事我并不知情,即便是婉莹做了这种事害了你,她死有于辜,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承认,这些年我忙于朝堂上的事,对妻子儿女疏于管教,以至于后院发生这么大的灾祸竟被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那她死了就死了,权当是为了给你和你娘亲陪罪,以后我会花时间好好打理后院锁事,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就让人将魏婉莹抬下去。 蒋玉华面色一寒,沉声道:“站住!” 左相拧眉,不耐烦的看着她:“你还有事?” 蒋玉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的事,可以说是她自作主张,想要害我,那我娘亲呢?堂堂昌平县主竟被你们用那么龌龊的方法害死,这件事,难道爹爹不该给大家一个交待吗?” 左相一窒。 胸中涌起一股怒火。 第95章 闹市鞭尸 “够了!今天的事你还嫌闹得不够吗?我已经说过不追究你杀了继母,你还想要什么交待?莫不是你真的以为,十几年前是我伙同你继母杀了你母亲?我蒋东纵然再糊涂,也不会做出那种自掘坟墓的事!” “可……” “蒋姐姐。” 见蒋玉华还要和他掰扯,云倾月忽然出声,笑道:“蒋姐姐,相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确实不好追究他。” 她对蒋玉华使了个眼色。 蒋玉华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听她的。 “月儿,那你说我该怎样?” 云倾月冷冷的看着已经死掉的魏婉莹。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挂在城门楼上鞭尸吧,也好让天下所有人看看,这等不仁不仪,满肚子坏水的毒妇会是什么下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鞭尸?! 还是当着大庭广众? “不行!” “不行!” 这绝对不行! 蒋玉燕和蒋东当即不约而同的出声。 对于蒋东来说,魏婉莹再怎么说也是左相府的夫人,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代表的都是左相府的脸面。 若是私下处理了,知道的人少,对外只需要说因病暴毙,即便外人有所猜测,可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但若是把她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公开她所犯下的罪行,还对她鞭尸…… 那鞭得是魏婉莹的尸吗?那是打他的脸啊! 到时候他会不会被皇上治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还不好说,首先就没有脸面出门见人了! 整个蒋家,也会因为这件事被影响,说不定他好不容易经营了十几年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那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所以绝对不行! 而对于蒋玉燕呢?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她可是蒋家的二小姐,说是二小姐,但其实比蒋玉华这个大小姐过得要滋润潇洒多了。 她的母亲是府里的正室夫人,她的爹是当朝左相,她是爹娘膝下最受宠的女儿,将来即便不能嫁给四皇子了,再议亲也能议一门很好的亲事。 京中的贵女们,都会羡慕她。 不管她去哪里,都是焦点一般的存在。 因为她爹在皇上那里受宠,又是朝中的肱骨功臣,所以即便是皇家公主,有时候看到她还得赔上三分笑颜。 可若是今天这事一传出去,魏婉莹还被拉到闹市鞭尸,相当于将她所犯的恶行全部公诸于众。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行走?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有一个恶毒的母亲,她的母亲害死了昌平县主,而她是毒妇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京中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都好脸面,到时候人家肯定不会愿意娶她,人人都会在背后非议她,那她在京中还呆得下去吗? 所以蒋玉燕惊恐不已。 蒋玉华一听云倾月的话,就明白了其中厉害,不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月儿的想法是对的。 她虽说已经拿到了魏婉莹害死她娘亲,以及害她的铁证,可这事到底和蒋东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 即便她心知肚明,蒋东心里一定是知道的,但没有铁证就没有让他获罪的理由,说不定闹到最后,还会被他反咬一口,揽个不孝的骂名。 既然如此,那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就像月儿说的,把魏婉莹拉出去鞭尸,直接打蒋东和蒋玉燕的脸。 这样做,只怕当真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吧。 至于她自己? 呵,经历了生死一朝,又得知了娘亲去世的真相,她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名声,什么清誉,在她看来统统没有她娘的性命重要! 只要能为她娘亲出气,她什么都肯干。 见蒋玉华没有意见,云倾月径直对萧景行道:“王爷,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萧景行哪会不知道她装的是什么坏水。 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颔首:“可以,这件事本王允了。” 云倾月这才笑起来。 于是,在萧景行的坚持下,即便蒋东和蒋玉燕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当即就有人将魏婉莹的尸体拉了出去,挂在城门上被人鞭尸。 蒋东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摄政王!你如此羞辱老夫,是当真要与老夫为敌?” 萧景行淡淡的瞥向他,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团垃圾。 “本王害怕与你为敌?” 左相:“……” 他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指着萧景行,连连点头。 “好,很好!今日摄政王的教训老夫尝到了,只希望等到了皇上面前,你还能如此傲气!” 他说完,甩袖便走。 不走还能咋的? 萧景行带来的是玄策军,他府上养的那几个家丁,还能跟人家专业军队抢人是不是? 但蒋东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蒋玉华那个贱丫头,居然能请动摄政王,真当他好惹的是不是? 私下他不敢和摄政王动粗,但到了皇上面前,他总不敢再这么横行霸道! 于是,当天晚上,等不及第二天了,蒋东就进了宫去找皇上。 皇帝此时正在贺贵妃的宫里用膳。 忽然听闻蒋东进宫了,不悦的蹙了蹙眉。 “多大的事?明天来找朕不行?非得半夜前来。” 跟在他身边的大太监常喜闻言连忙低声解释:“听说是蒋府出事了,摄政王今日下午带着王妃去了蒋府,闹得还挺大,据说是跟当年昌平县主的死有关。” “昌平?” 皇帝老了,听到这个名字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你说卫家那个小丫头啊,她怎么了?不是都死好多年了吗?” 常喜笑道:“是啊,死了十八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被人提起来,居然说是左相的继任夫人害死了她,呵呵……今日大概就是为了这事吧。” 涉及到卫家,又是蒋东亲自前来,皇帝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他的脸色沉下来,贺贵妃见状,极有眼色的起身,“陛下,臣妾有些乏了,想先休息,陛下若有事就先去忙,改日臣妾再伺候陛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点头。 “嗯,你去吧,朕去乾清殿看看。” 第96章 上门求药 “是,恭送陛下。” “陛下慢走。” 一群人躬身送走皇帝,等皇帝走了,贺贵妃才起身,目光闪了闪,对身边的贴身婢女道:“你赶紧出宫,去一趟摄政王府,告诉王爷这个消息。” “是。” 这边。 萧景行和云倾月回府以后,就听说了蒋东入宫告状的消息。 他冷嗤一声,丝毫不在意。 反倒是云府那边,今日他们事儿谈到一半,突然就被蒋家的人拉走了,云家的人都郁闷不已。 最郁闷的当属云倾柔。 她身上的红疹越来越严重了,已经严重到她用手抓都无法缓解的地步。 只不过是半天时间,她的脸和脖子就被抓烂了,毁容自不必说,关键她还忍不住,她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泽原本还想帮帮她,可是看到她满脸抓痕,一身狼狈的样子,也被吓到了,当即变了脸色,不肯再帮她,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身为四皇子,可不能要一个毁了容的怪物当妻子。 她要是解决不好,那就准备着被休吧! 他宁愿落个休妻的名声,到时候另外再娶一个,也不会天天对着一个丑八怪的。 云倾柔愤恨不已。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大夫。 可满京城的大夫,她都看过了,更是连宫中的御医也瞧过,都没人能治她的病,如今她再次复发,又能找谁? 最终,想来想去,还真是只能找云倾月。 云倾柔受不了了,只能半夜登门。 然而云倾月仿佛知道她今晚要来似的,晚上洗漱过后,就早早的和萧景行一起躺下了。 并且还吩咐了人在门房守着,说好今晚不管是谁,一概不见。 云倾柔来到摄政王府,没想到还没见着云倾月,就先吃了一个闭门羹。 守门的侍卫看到她,直接照着云倾月的话说道:“咱们王妃累了,要好好休息,晚上谁也不见。” 云倾柔急声道:“我是她妹妹,我也不行吗?” 侍卫冷笑。 “咱们王妃的母亲只为她生了三位哥哥,可没听说有什么妹妹,四皇子妃以后还是莫到胡乱攀附了吧。” 云倾柔:“……” 云倾月这是打定主意不管她了? 不行,她身上这滋味当真是比死了还难受,若她不管她,那她后面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吧。 此时,云倾柔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松口道:“你告诉她,我答应就是了!我答应和云家断绝关系,那张关系断绝书,我签!只求她救救我,先给我解药。” 然而,门房的侍卫还是一板一眼,“抱歉,我们王妃在休息,不能被打扰。” “你!” 云倾柔气得想骂人。 好在烟儿还有些理智,拉住她低声道:“二小姐,我们现在是求人,贸然发火恐怕不太好,既然她在睡觉,那就让她睡好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也好让外人看看,她这个摄政王妃是怎么当的,有多高傲,攀了高枝就连自家妹妹都不认了,找她帮忙还得在摄政王府外等上一夜,呵呵……今晚她是出了气了,等明天这舆论一出,且有她受的呢,您就等着吧。” 云倾柔一窒,想想也是。 不过她现在又痒又痛,身上难受得不得了,真是一刻也不想等。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烟儿叹了口气。 “解药在她手上,她若不给,咱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云倾柔咬唇。 行吧,等就等! 好歹熬了一整个白天,就是再多熬一个晚上而已,她熬得住! 于是,当晚云倾柔就一直在摄政王府门外等着。 而另一边。 皇帝听说了蒋府发生的事,又听闻蒋东的告状,也不由皱起眉头。 尤其是蒋东跪在那里,声泪俱下的说着他们如何侮辱他的老妻,人都死了,还把她挂在城门上任人鞭尸,这不仅仅是在打他的脸,还是在打皇帝的脸,毕竟他这官职也是皇帝提拔的,他也算是皇上的人了,如今摄政王这般羞辱他,岂不就等同于在羞辱皇上? 他这哪儿是冲着他来的啊,这分明是冲着皇上来的。 无非就是找不到他别的把柄,才把眼睛盯在他的后院,从他的后院寻找错处。 蒋东倒也没有蠢得直接否认魏婉莹所做的那些事。 毕竟铁证如山,他怕一个否认,搞不好明天萧景行就能带着那些证据入宫,到时候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状没告到,反倒是给自己弄个欺君的罪名就不好了。 所以,蒋东在哭的时候,是一边向皇上告状,一边替自己承认错误的。 他承认他忙于政务,对后院的事缺少关注,这才导致后院失火,出了这么离谱的事情。 当年昌平县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距离时间太久,已经无据可考试了。 虽然蒋玉华带回来了秋雨,又从玉红楼找来了张嬷嬷,但她们能指认的人都只有魏婉莹,而他,不过是一个被妻子女儿们蒙骗在鼓里的愚蠢丈夫罢了。 他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他非但没错,还受了很大的委屈。 尤其是摄政王这种打人专打脸的行为,那简直就是在把他的脸往土里踩,他这张老脸反正是被丢尽了,以后没脸再在京城生活,也没脸再在朝堂上做事了。 皇帝沉着脸听完,眉心紧皱。 紧接着,问出了一句让蒋东差点当场吐血的话。 “这事……真有那么严重?” 蒋东:“……”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双手伏地。 “禀陛下,微臣不敢有半句欺瞒,微臣入朝多年,向来洁身自好,若陛下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纵使后院失火,但微臣之前是真不知情,如今被人如此污蔑,且不说百姓如何看待于我,就是朝臣同僚,只怕微臣在他们眼里也如同一个笑话了。” “微臣无颜再面对各位同僚,也无颜再面对陛下,还请陛下恩准,许臣告老还乡吧!想来这也是摄政王乐见其成的,只是微臣走了以后,还请陛下多保重龙体,小心摄政王,毕竟摄政王今日能逼走一个微臣,来日就能逼走更多人,陛下这朝堂究竟姓什么,还要陛下做主啊!” 第97章 大赏蒋家 皇帝狠狠一震。 目光终于露出几分冷意。 他冷冷的盯着蒋东,手中的佛珠迅速转动,半响,才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摄政王有反意?” 蒋东一怔,瞪大眼睛望着他,连声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忠于皇上,担心皇上被小人蒙蔽!” 皇帝没说话了。 他手持着佛珠,珠子在他的指间不停转动着,屋内一片沉闷的气氛,像空气都已僵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蒋东觉得自己的腿都跪麻了,上半身伏在地上,让他的腰椎也有些发疼。 才听到上首皇帝沉声道:“行了,起来吧。” 他暗舒了一口气。 蒋东忙不迭的爬起来,目光微微往上,瞥见皇帝面无表情的脸,心头坠坠,却听皇帝道:“这次是摄政王做得过火了,朕回头会说他,至于你……听说你小儿子今年都十五岁了,也是该建功封爵的时候了,骁骑营那边还缺个都尉,就先让你小儿子过去吧,从都尉做起,后面再慢慢升。” 蒋东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骁骑营都尉,那可是与京中禁军相等的军营,同样是守卫京城职责,即便是最低的官职也是从六品。 他的小儿子蒋椿能进入骁骑营,还是陛下钦点的都尉,可见前程远大。 蒋动激动得心都颤抖起来。 “谢陛下!陛下隆恩,微臣定会转达给椿儿,让他好好替陛下做事,万死不辞!” 皇帝有些累了,厌倦的摆了摆手。 “行了,去吧。” “是。” 得了赏赐,蒋东自然不会再没眼力见的提起萧景行鞭尸魏婉莹一事。 毕竟他之所以提,除了自身受辱以外,更大的恐惧,是害怕这事闹大以后,传到皇上的耳中会影响他的仕途。 可现在,皇帝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已经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魏婉莹是魏婉莹,他是他。 不管他的后院怎么样,他的工作能力,皇帝还是认可的。 所以萧景行这事,是他做得不对。 皇帝愿意替他安抚蒋东,蒋东已经是左相,升无可升了,赏赐一些金银珠宝,恐怕也无法堵住这悠悠众口。 唯有厚赏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儿子,让外人知道即便蒋家后院失火,蒋东也得罪了摄政王,但皇帝是相信他的,也会继续重用蒋家,蒋家不止蒋东一个人才,蒋东的儿子也会继续替皇帝办事。 那么,蒋家的荣华富贵就会继续保留,那些听信传言,风吹两面倒的朝臣们,自然也就不敢再在背后非议蒋家什么。 蒋东是个人精,自然明白皇帝的用意。 因此,得了赏赐之后,就忙不迭的出宫回府去了。 皇帝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去操作了。 翌日。 大清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喜就带着人出宫宣旨了。 蒋东昨晚回府,就将皇帝的意思跟家人禀明了,因此蒋家人都知道这件事。 此时得知常喜过来,蒋家人并没有任何慌乱,反而井然有序,还大张旗鼓的让人到外面迎接,恨不得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厚赏了他们蒋家一样。 其实也能理解。 蒋东知道,昨晚时间太晚了,魏婉莹的事或许还没有传开。 但今天天一亮,城门口的人进进出出,大家都会看到魏婉莹是如何被人鞭尸的。 到时候关于蒋府的流言,会甚嚣尘上。 蒋东只有将阵势摆得越大,才能越让人知道,皇帝有多宠他们蒋家,魏婉莹的事对于他们蒋家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是一个后院的女人而已,人死如灯灭,摄政王还真以为会因为她动摇了蒋家的根基? 真是可笑! 蒋东昂首挺胸,大阔步的去接受了皇帝所下的圣旨。 接完圣旨以后,他领着全家给皇帝谢了恩。 常喜看着他,笑道:“恭喜左相,恭喜蒋都尉,左相大人经此一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不就是因祸得福吗? 要知道,骁骑营可是皇帝的亲属卫队,是直属于皇上的,蒋椿轻轻松松就拿了个都尉的职位,这可是京中多少世家子弟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若没有蒋东去宫中闹这么一场,也寻不着这样的职位。 蒋东乐呵呵的笑开。 “多谢公公,不知皇上可还有别的口谕?” 常喜公公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蒋东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有几分本事,知道皇上不会轻易就将这么重要的职位许给旁人,定还有别的要求,所以与其让对方提点,倒不如自己主动问出来,以表忠心。 常喜道:“皇上说,蒋家满门忠良,必不会被一个女人影响了清誉,那些该断的,就早些断干净吧,免得太过拖沓,反而落人话柄。” 蒋东一怔。 立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这是要他休了魏婉莹。 也是。 魏婉莹本就是罪臣之女,因为大渊朝对于这种事管理不严,所以他才能求得皇上恩准,娶魏婉莹为妻,将她赎出青楼。 但管理得不严,不代表大渊朝就提倡这种风气。 皇帝现在的意思,是觉得无论怎么说,魏婉莹的事对蒋家的声誉都还有影响,他既然要重用蒋家,自然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能臣是个满身污名的人。 所以,要想把自己彻底摘干净,那就只有弃卒保帅。 反正魏婉莹也已经死了,再怎么给她泼脏水,她也醒不过来。 更何况,他也不算是泼脏水。 那些事本来就是她做的,凭什么要蒋府来替她承担污名? 于是,蒋东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恭敬的道:“是,老臣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了,还请公公代为转告,老臣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常喜公公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扶起蒋东,这才道:“相爷没别的事,咱家就回去了。” “公公且慢。” 蒋东叫住常喜公公,又让下人捧来一个金丝檀木盒子,交给常喜,笑道:“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不要见外。” 常喜挑了挑眉,手接过盒子掂了掂重量,顿时眉开眼笑。 第98章 平衡之术 “相爷见外了。” 说着,让心腹小太监将东西收起来,这才离去。 等他们离去之后,很快,皇帝御赐蒋府,提拔蒋椿为焦骁骑营都尉的事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云倾月和萧景行自然也知道了。 和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蒋东召集族人,当着众人的面给魏婉莹写下休书,正式休妻,并且将脏水全部泼到魏婉莹身上的事。 从此以后,魏婉莹就不再是蒋家的人。 她所做的事,和蒋家也没有半点关系。 如今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蒋家还是皇帝身边的能臣,他蒋东贵为相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摄政王也不敢轻易动他。 如今他的儿子也从仕了,还是皇帝亲卫骁骑营的都尉,何其风光? 蒋东甚至都隐隐觉得,魏婉莹被鞭尸,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了。 这是一件好事! 为蒋家谋取了这么大的利益,怎么能不算好? 蒋东可谓是春风得意。 云倾月听完以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萧景行挑眉看着她。 “有什么想法?” 云倾月端起茶盏,用盖子撇了撇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这才道:“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挺可笑。” 萧景行凑过来。 “说给为夫听听,怎么个可笑法?” 男人的突然靠近,身上的清淡冷香扑鼻而来,云倾柔忍不住呼吸一窒,上半身往后倾了些许,疑惑的看着他。 萧景行再次扬眉。 “你这衣服熏的什么香?怎么这么好闻?” 说着,凑近些许,闻了闻他身上的香气。 被她这样一说,萧景行也来了兴趣,低头同样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却摇了摇头。 “我从不让人熏香。” 云倾月一愣。 “不会吧?你骗我。” 萧景行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问房里的下人,我不喜熏香。” 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找补。 “当然,你熏的什么香我都喜欢,只要是你身上的味道。” 云倾月:“……” 她狐疑的看了男人一眼,不想再被这个男人调戏。 “行了,没熏就没熏,那可能是我闻错了吧,你过去点,别老凑过来,挡着我的光线了。” 萧景行:“……” 被自家娘子嫌弃了,他只能闷闷不乐的退了回去。 云倾月这才分析道:“魏婉莹做的那些事,动静可不小,毕竟当年死的是昌平县主,看卫家那样子,昌平县主去世的时候,他们未必就没有来蒋府闹,可这事却不了了之了,一直等了十八年才被蒋姐姐翻出来。”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事蒋东绝对是知情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隐瞒,成为魏婉莹的帮凶而已。” “若说他不知道,那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魏婉莹太过聪明,第二个就是蒋东太傻,连这么明显的阴谋都没有看出来,可是魏婉莹到底聪不聪明,咱们已经看到了,而蒋东……你觉得他傻吗?” 她微微偏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被她那顾盼神飞的眼眸看得心头一荡,手不由伸过桌面,将她置于茶盏旁边的手握紧,点了点头,“嗯,他不傻。”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也不聪明。” 云倾月噗嗤一笑。 “对,是不聪明,不过对付这种小事还是绰绰有余了。” “而现在,皇上赏赐他也不一定是真的赏赐他,说不定就是平衡之术。”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神色微微沉了下来。 平衡之术,那要被平衡的人是谁呢? 这个答案不言自明。 当年先皇暴毙,因为没有找到先皇留下的遗诏,也没有立太子,所以宫中朝堂都乱作一团。 先皇一共有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儿子各自为政,谁也不肯相让。 可以说,当时整个皇宫杀得血流成河,大渊朝开国几十年都没有见过这种乱象,而那时的当今皇帝萧延,却是最没有希望的人。 因为他无权、无兵、连支持他的朝臣都很少。 虽然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仁德施政,也有人属意让他当皇帝,觉得他会是个千古明君,可毕竟他人微言轻,从大势上看根本没有希望。 不仅如此,就因为他的仁德英明,其余兄弟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仁慈,衬出了他们的残忍。 他的英明,衬出了他们的昏庸。 所以他们绝不允许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不会允许,像他这样一个低贱的皇子,平日里都是被他们踩在脚下欺负的,如今却要登上皇位,坐在他们的头上。 所以,他们派人来刺杀他。 那时候,皇帝可真是狼狈啊。 堂堂皇子,竟被逼迫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最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慢慢改变的呢? 大概就是萧景行带着玄策军出来,公然支持保护他开始。 按理说,两人其实并非是一母同胞。 他是一个贱妃所生的儿子,因为母族犯了错,一族人都被下狱,母亲也被褫夺妃位,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夜成了阶下囚。 是萧景行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娘娘救了他。 不仅向先皇求情,将他救下来,还把他养在膝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虽然后来没几年,她就因病去世了。 但因为那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一直很尊重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嫡出之子,也就是萧景行的关系非常好。 因此,萧景行当时带着玄策军出来支持他,他是很感激的。 虽然那时候的萧景行,也不过才十岁。 但十岁已经念过几年书了,更何况萧景行天赋异禀,非常聪明,智商异于凡人,要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只怕这皇位根本没有悬念,一定会落在他头上。 但就因为他年纪小,当时最大的皇子都快三十岁了,他才十岁,根本没有人把他一个黄口小儿放在眼里,这才导致忽略了他。 却没想到,他会联合皇后母族的人,一起支持萧延。 后来,萧延在萧景行的辅佐下,顺利登基,也成功肃清了那些反对他的朝臣和兄弟。 第99章 门前晕倒 他登基以后,也非常信任萧景行。 基本上只要是萧景行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甚至还破例封他为摄政王,让他与自己一同持掌江山。 这样的感情,放在以往哪个朝代,都可以被传为一代佳话。 甚至于刚开始的时候,就连他们,也觉得这样很好,两兄弟一起努力,共同将整个国家治理好,不分彼此。 要不是因为朝中各大臣死活不愿意,萧延都恨不得让萧景行搬到宫中,和他一起居住,共同上朝,并称二圣。 可结果呢? 一切都在随着时间悄然改变。 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大概就是萧景行领军出征,长年驻守边关,在边关安宁以后,再回京的时候开始。 那时候,萧景行已经十八岁了。 当初的黄口小儿,长成了一个英武挺拔的少年,眉眼间的霸气和尊贵,就连他这个皇帝看了都觉得忍不住胆寒。 于是,皇帝慢慢就怕了。 坐了八年的皇位,让他开始迷恋起这个位置所带来的权利、诱惑。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能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可是又不敢动萧景行。 所以,他只能在朝中扶持起自己的势力,争取能尽量做到和萧景行抗衡。 哪怕不能抗衡,只是牵制一下他也好。 否则他这个皇帝,就跟个傀儡一样,做与不做有什么区别? 这些事,云倾月以前并不知道。 也是前世活了半辈子,慢慢一点一点的看清的。 其实在她看来,皇帝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萧景行若是有心于皇位,以他的才干和能力,早就把他掀下来,自己坐上去了。 他压根儿就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前世她死以后,萧景行为她报了仇,就服毒随她而去。 若他真的眷恋皇位,又怎会做到如此? 可他无心,不代表皇帝不会怀疑。 想到这里,云倾月默默叹了口气。 萧景行发现了她的走神,手指轻轻在她的手心抠了一下。 “在想什么?” 云倾月抬眸,看向他,然后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 萧景行不乐意了。 “你有事瞒着我?” 他故意虎着脸,不高兴的道。 云倾月忍不住笑了,道:“没有瞒着你,只是……皇上这样怀疑你,你还一直帮他,难道你不觉得心寒吗?” 萧景行一愣,没想到她是在想这个。 他轻嗤一声,眉眼间露出独属于这个男人的睥睨和倨傲。 “心寒什么?他若当我是弟弟,我就尊称他一声二哥,他若不当我是弟弟,那我也不认这个哥哥就是了,反正我又不缺这一个亲戚。” 云倾月闻言,忍不住笑了。 能将皇帝的的信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大概也只有萧景行了。 偏生他就是有这个能力,可以睥睨万物,不受任何事物牵制。 云倾月忍不住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皇上重用蒋家,还安排蒋椿进骁骑营,无非就是觉得你和玄策军给他的威胁太大,想要另外扶持一支势力,克制你罢了。” “不过咱们本来就无心造反,任他怎么平衡克制,也与我们无关,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说呢?” 萧景行笑了笑,点头,“嗯,你说得对。” 两人聊了一阵,这才,管家匆匆跑进来。 “王爷,王妃,不好了。” 萧景行蹙眉,很不喜欢他这样冒冒失失的样子,好不好看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扰了他和月儿说话。 倒是云倾月神色缓和。 她知道陈管家的为人,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是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跑进来的。 她温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管家道:“云府二小姐,啊不……就是四皇子妃,在咱们府门口晕倒了。” “什么?” 云倾月挑眉。 紧接着,她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给门房的人下了死命令,晚上谁也不见,想见她就在门口等着,第二天再说。 她原本只是算定了云倾柔会过来,想要晾她一个晚上,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吃了个闭门羹以后,竟然没有回去,而是就在门口等。 这是等了一个晚上? 要知道,这会儿的京城可是冬天,寒冬腊月的天气,再有小半个月就过年了,晚上那雪风吹得呜呜响,等闲人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受不住,更何况是站一个晚了? 云倾柔这是疯了不成? 云倾月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是。” 陈管家带着她走出去。 中见府门口,云倾柔果然躺在那儿,一脸柔弱的样子,身上的斗篷和衣裙都被积雪融化湿透了。 烟儿坐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哭得正是伤心。 “王妃娘娘,就在这儿。”陈管家说道。 云倾月看着坐在地上的烟儿,和被她抱在怀里的云倾柔。 烟儿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说道:“王妃,您也太狠心了,我们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不起您,要您这样磋磨她?” “先是给她下毒,下完毒又诬陷她杀人,诬陷她杀人不行,现在还以给她解药为借口,让她冒着大雪在您的府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这可是冬天啊!您这是想要冻死她吗?若您真想要二小姐的命,大可以直说就是了,又何必如此折磨她呢?” 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倾月冷笑。 果然,就看到府门外不远的街上,一些行人站在那里,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摄政王府纵然威风,也不可能管得住路人的嘴。 法不责众的道理谁都懂。 所以,云倾柔才想出这一招,这是想让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来陷害她,迫使她不得不给她解药? 云倾月冷冷的笑了。 笑得无比玩味和残忍。 “你说是我罚你们站在这里的是吗?既然如此,这才一夜呢,我若要罚人,一夜怎么够?你们就继续在这儿站在吧,什么时候站到我满意了,我再什么时候帮她治病。” 她说完,理都不再理烟儿,径直转身往府里走去。 第100章 要变天了 府门外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她走了?” “还真走了?这样就不管了?” “不愧是摄政王妃,还真是威风。” “就算是王妃,也不能这么横行无忌吧?瞧这姑娘多可怜,那双腿都站肿了,再这么下去,真会被冻死的。” “嘘!听说晕倒的那个是四皇子妃,也是身份尊贵,很了不得的人物咧,摄政王妃居然敢让四皇子妃在府门外罚站,还站了整整一夜,啧啧,看来咱们这大渊朝的天,恐怕是真要变咯。” 云倾月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顿时看向那人。 只见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细麻布衣服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材很瘦,看上去猴精猴精的,注意到云倾月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立马往后退了两步,隐没在人群里。 云倾月的嘴角浮起一抹冷嘲。 敢跟她玩儿这套? 好啊,那她就陪他们玩玩儿。 这招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奏效的。 毕竟舆论压死人嘛,云倾柔故意在这儿站了一夜,用苦肉计博取百姓们的同情,又派人在人群中混水摸鱼,搅弄是非。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害怕王府清誉被损毁,故而做出让步。 可她云倾月是谁? 在她没有重生之前,她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草包,斗鸡走狗无恶不作。 而萧景行呢? 整个大渊朝都知道的冷面阎王,向来我行我素,不爽了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她和他加在一起,会怕一点流言蜚语? 呵,既然她想站,那就让她一直站着好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在经过云倾柔身边的时候,又冷冷的说:“原本是打算今天一早,就回云家替你解毒的,可现在看来,你是不需要了,也罢,我如此恶毒,又怎配为你解毒呢?那你就继续站着吧,希望等你站够了,身上的红疹能自动消失。” 她说完,就再也不理任何人,迈步往里走去。 云倾柔心头一震。 这贱人,她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不想给她治了吗? 就在云倾月迈步离开的一瞬间,云倾柔就幽幽“醒”了过来,连忙道:“姐姐,你起来了?倾柔没事,倾柔只是站久了有点头晕,倾柔这就起来……” 然而,不管她怎么装,云倾月压根儿就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扔下她,就直接进门了。 不仅进去了,还命人将府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出。 开玩笑。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知道是谁掌握着主动权。 上门求人也没个求人样儿,还指望她给她看病?想得美! 云倾月懒得理会云倾柔,关上门以后,就径直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门外,云倾柔简直不敢置信。 她就这样走了? 什么也不管,对于百姓们的舆论也丝毫不在乎,就这么关了门,把她扔在门外?! 她怎么敢?! 云倾柔想起云倾月在进门时说的那句话,就不由心慌。 她身上的红疹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她不敢想象,如果云倾月真的不肯给她治,她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思及此,她转头看向烟儿。 抬手,“啪”得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不是说只要我装晕,再安排几个百姓在外面撞见,哪怕是为了府上的名誉她也会放我进去给我治病的吗?现在好了?咱们彻底得罪了她,她不给我治了!” 烟儿捂着脸,一脸委屈。 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明明昨晚她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云倾柔也同意了。 而且说起得罪云倾月……她们不是早就把她得罪了吗?还需要等到现在? 烟儿满肚子苦水,却什么都不敢说。 最终,因为云倾月不肯给她们开门,她们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而这边,蒋府。 蒋东忙了大半天,才将府上的事情忙完。 有了皇帝下的圣旨,他的心中总算是安定下来,魏婉莹是罪臣之女,家中早就无人了,所以即便是休妻,也不会妨碍到他什么。 尽管仍旧有些人,说他薄情寡幸,但男人嘛,在这种事情上谁还不被骂个一两句了,蒋东看得很开。 蒋玉燕得知了这件事,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一夜之间,她的亲娘死了,她的亲爹把她已经死掉的亲娘休了。 尽管弟弟进了骁骑营,但弟弟与她有什么干系? 弟弟又不是和她一个娘亲。 没错。 蒋椿并不是魏婉莹所生,乃是府上的一个小妾生的,魏婉莹当年流落青楼,被伤了身子,本就不好生育,拼了命生下一个蒋玉燕,已经是很为难了,再后来好几年肚子都不见动静。 别说是蒋东,连她自己也慌了,这才给蒋东买了几房小妾。 蒋椿就是那几房小妾中的其中一房生的,生下男丁后,魏婉莹就直接将那几房小妾发卖了,又把蒋椿抱到身边抚养,蒋椿这才落得个嫡子的名头。 可尽管如此,因为不是自己所生,所以这些年魏婉莹对蒋椿并不怎么关注,府上也没有瞒着他,他不是嫡母所生的事实。 毕竟在这个时代,贱妾就是个生育机器,嫡母抱养妾生的孩子,是很正的事,被抱养的孩子不仅不能心怀仇恨,还必须感恩,才能称得上孝顺。 因此,这件事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魏婉莹自己,生前也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除了被抱养的这个孩子,与自己不亲以外,她并没发现和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不亲也是正常的。 毕竟不是亲生的嘛,再怎么说,中间也隔了一层。 可即便再不亲,只要自己养大了他,他也得叫自己一声娘,老了也得孝顺她,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然而,只有蒋玉燕知道,她的这位弟弟,她娘亲的好儿子,压根儿不喜欢她娘亲,甚至也不喜欢她。 他总是独来独往,像是游离在蒋家之外,更甚至于,有时候她觉得,他对父亲都没什么敬爱之情。 所以,蒋玉燕也不喜欢蒋椿。 对于蒋椿蒙受圣恩,上任骁骑营都尉一职的事,她没有任何感觉。 第101章 被封县主 反倒是娘亲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有时候不由得想,娘亲嫁进这府中将近二十年,为他们生儿育女,操持家事,这些年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亲人。 如果有,为什么现在娘亲死了,除了她以外,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娘亲伤心? 甚至,娘亲尸骨未寒,还被人挂在外面受辱,爹爹就等不及的写了休书,要与她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原来所谓的深情,也不过如此吗? 蒋玉燕心都寒了。 蒋东大约也猜出了她的想法。 不过他不在乎。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早晚都是家族用用来联姻的工具。 之前她不是喜欢四皇子吗? 可惜四皇子已经有了正妃,蒋家的女儿,当侧妃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再挑别的皇子,皇后的儿子倒是不错,以蒋家的门楣,也不算高攀了。 若是皇后的儿子以后成了太子,那他蒋家的女儿就是太子妃,蒋家也跟借此再往上一层。 蒋东打着如意算盘,见蒋玉燕闷闷不乐,也愿意开解一二了。 “你别担心,你娘虽然犯了错被休了,但你永远是我蒋家的嫡小姐,没有人敢冒犯你的。” 蒋玉燕一窒。 心中似乎感到了些许安慰,却又仿佛更空了。 这时,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经过。 蒋玉燕扫到了那道身影,顿时目光一寒,想要过去,却顾及到什么,对蒋东道:“爹,今日我们蒋家受到这样的耻辱,难道您就这样算了吗?” 蒋东愣了愣,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指摄政王?” “不,我是指她。” 蒋玉燕或许会忌惮蒋东,不敢违反父亲的命令,可面对蒋玉华,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指着蒋玉华,冷声道:“她杀了我娘亲,我要给娘亲报仇!” 一听她还喊那个贱女人为娘亲,蒋东的脸色不由沉了沉。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一个孝顺的女儿总比不孝要好,她够孝顺,才好拿捏,于是又缓和了语气,看了眼蒋玉华的方向,冷声道:“你放心吧,你想什么为父心里清楚,何止是你咽不下这口气,为父同样咽不下这口气。” 他说完,就叫来几个下人,然后一起往蒋玉华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 蒋玉华刚回来,就看到蒋东带着几个下人急匆匆的走来了。 她并不意外,抬了抬手,示意身边拿着包袱的婢女停下,然后才走过去,给蒋东行了个礼,低声道:“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蒋东面色沉怒,看着她身后婢女手上的包袱,冷声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蒋玉华不卑不亢。 “知道父亲不想见我,所以玉华想去外祖父府上住一段时日,还请父亲准许。” 什么? 蒋玉华要去卫家住? 这是什么意思? 蒋东顿时气得不行。 “你要出去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蒋玉华讽刺的笑笑,冷漠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告诉父亲了吗?” “你!” 蒋玉燕见状,连忙上前帮腔。 “爹,她杀了嫡母,无论是按照律法还是家规,都没有安然出府的道理!我要把她绑起来,将她沉江!” 都是这个贱人! 就是她害死娘亲的! 要不是她,娘亲根本不死! 所以她压根儿就不应该活着,她就应该立马下地狱,去给她的娘亲赎罪! 蒋玉燕在内心怒吼着。 蒋玉华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和鄙视。 “我能不能出府,是你说了算吗?” 蒋玉燕:“……” 蒋玉华道:“连皇上都决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们竟然还觉得,我应该被抓起来沉江?这意思就是皇上的处理不公道了?还是你们觉得,即便将蒋家所有的丑闻都公诸于众,也无所谓?这些年我住在蒋家,可是知道不少事情呢,你们要不要试试?” “你!你这个逆女!” 蒋东实在气极,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蒋玉华没有躲,硬生生的受了。 受完以后,抬眸看着蒋东,目光平静而冷漠。 “这一巴掌,就当买断我们的父女情,从此以后,我不再姓蒋,我姓卫,我叫卫玉华,而你,也不配做我父亲,大家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就大步往外走去。 蒋东被狠狠震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他愤恨的一把拉住她。 “想走?血缘关系是你想断就能断的?蒋玉华,你永远都姓蒋,永远都是 我蒋东的女儿,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你害死嫡母,诬陷亲父,是为大不孝,我有权利将你这个孽种沉塘,以儆效尤!” 他说着,就命令家丁将她抓起来。 蒋玉华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呼救。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蒋东!你好大的胆子!” 蒋东一惊,转头,就看到卫荣带着一波人往里走来。 “卫荣?你来做什么?” 卫荣冷哼,“我不来,还不知道你打算把我的外甥女沉塘呢!当爹当到这个份儿上,你也好意思!” 蒋东面色涨红,有一种被人揭穿了虚伪面具的窘迫感。 “卫荣,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家事!” “很抱歉,这桩闲事我还真是管定了,这不是你的家事,而是国事!卫国公外孙女蒋玉华接旨。” 随着卫荣的声音响起,蒋玉华连同她的婢女一起跪下。 “玉华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国公之女昌平县主贤良淑德,因被小人所害至无辜惨死,念其独女蒋玉华温敏柔善,又兼嫉恶如仇,颇具侠义之风,故封须眉县主,袭五百户食邑,钦此!” 这道旨意一念出,在场之人都颇为激动。 不同的是,有些人是高兴的激动,有些人是生气的激动。 蒋玉不敢置信的道:“卫荣,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别假传圣旨。” 卫荣冷哼一声,“我卫某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左相当真以为只有你有嘴巴,我卫某就没有吗?” 第102章 搬出蒋府 昨晚蒋东前脚刚进宫,他听到消息,后脚就也跟着进中了。 所以,蒋东为蒋椿讨到了骁骑营都尉一职,他就为蒋玉华讨了个乡主之名。 县主之女为乡主,承袭母亲爵位,没毛病。 而今,看到蒋东这副仿若吃了屎的表情,他更觉得没毛病了。 “怎么样?这人你放还是不放啊。”卫荣趾高气昂的说。 蒋东还能说什么? 他能说不放,敢说不放吗? 那可皇帝亲赐的乡主,既然有了爵位,她的生死就不是自己能下定论的,蒋东只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怒声道:“放人!” 家丁们立马让开。 蒋玉燕急声道:“爹!” 蒋东冷面不语。 蒋玉燕见状,想起自己母亲死去的惨状,又看向胜劵在握的蒋玉华和卫荣,只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让她几欲窒息。 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蒋玉华。 “你不许走。” 蒋玉华挑了挑眉。 “怎么,妹妹这是想抗旨不尊?” 蒋玉燕冷笑。 “你是个杀人犯!凭什么你杀了人,还可以被封县主,还可以安然出府?皇上一定是被你们给蒙蔽了!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我要你跟我进宫去见皇上!我娘亲不能白死,你必须给她偿命。” 蒋玉华脸上的讥讽更重。 抬手,用力挣开了蒋玉燕的束缚。 “你说我是杀人犯,那你们呢?十几年前,你们用那样肮脏的方法害死了我的娘亲,如今我不过是让你们血债血偿而已,怎么,害别人的时候你们理直气壮,轮到自己,就觉得不公平了?” “蒋玉燕,之前魏婉莹用那种毒计害我,你也是知道的吧?可你却什么也没说,安然的享受着胜利的果实,既然当初你就没有阻止,那么现在东窗事发,恶人遭受报应的时候,你也就没有立场站出来喊冤!一个即得利益者,此时的任何挣扎,都会让我觉得虚伪和恶心。” “你!” 蒋玉燕气得抬手就朝她的脸上打来。 然而那巴掌却没能落下,蒋玉华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以飞快的速度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代替我娘给你的。” 啪——! 她又打了蒋玉燕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我给你的!” 蒋玉华揉了揉手腕,冷漠的说:“从今往后,我便是须眉县主,你一介民女见到我还请乖乖行礼,否则我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了。” “你!” 蒋玉燕气得不行。 偏偏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蒋玉华在卫荣的护送下离开。 等他们走后,她这才走到蒋东身边,气极的道:“爹,你就这样让她走了?你看她那个样子,这口气难道你忍得下去?” 蒋东冷漠的看她一眼。 “忍不下去又怎么样?你能有办法?是你也被封县主了,还是你能斗得过卫荣?” “我……” 蒋玉燕一窒,憋屈到眼眶发红。 蒋东却不再理她,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去。 摄政王府。 云倾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去,忽然就听说蒋玉华来了。 她脚步一顿,立马停了要出门的想法,让下人带她进来。 蒋玉华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还带了国公府的几个小厮和自己的丫鬟。 人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她的笑声传来,“月儿妹妹,我看你外面停了马车,你这是准备出门吗?” 云倾月站在中院里,看着她带着人走进来,笑道:“是准备出去,没想到就听说蒋姐姐来了,你要是再来晚一点,也许就碰不上我了。” 蒋玉华一笑。 “看来还是我们有缘,我来得及时。” 说着,命身后的几个小厮上前。 只见小厮手里抬着一个箱子,她命人将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珠宝财物。 云倾月一脸惊讶。 “这是做什么?” 蒋玉华笑道:“一点谢礼,我知道你们摄政王府财大器粗,不一定能看上我这点小东西,可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认我这个姐姐,还望你莫要推辞才是。” 云倾月更迷糊了。 “什么谢礼?我做什么了,蒋姐姐你要花这么多钱来谢我。” 蒋玉华道:“先前我不让你说出是蒋玉燕派人将你掳走,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想要找到她们害我娘亲的证据,现在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魏婉莹也死了,我心愿已了,却害得你有苦难诉,这件事是我对你不住。” “这些财物,都是当年我娘亲带去蒋家的嫁妆,其余的都被蒋东他们挥霍完了,也就剩下了这些,国公府人口复杂,按舅舅的意思,这些嫁妆就算带回国公府,最后也会被瓜分的毛都不剩,在我身上,就更如小儿揣金过市,没什么好处,既然如此,我想着倒不如把这些东西给你,或许能让它们真正派上用场。” “我知道,摄政王养着玄策军,花钱的地方多,再加上前段时间难民的事,虽说有国库拨银,但你们也私下补贴了不少吧,这些银子,你就当我是支撑难民的吧,你们能留就留,不能留就都帮我捐了,也当全了我的一份心意。” 云倾月听完,这才了然。 她皱着眉,看着蒋玉华。 “你去了国公府?” “嗯。” 蒋玉华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喜色。 “我杀了魏婉莹,虽然皇上没有怪罪我,还封我为县主,但是蒋家我肯定呆不下去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买庄子住也不像样,难免惹人非议,所以我就按舅舅的意思,搬去国公府住了,好歹外公还在那里,其他几房就算不喜欢我,但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云倾月抿唇。 蒋玉华的情况她很清楚,虽说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易地而处的话,她承认,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未出阁的女子想脱离原生家庭,独门立户,几乎不可能,除非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尼姑。 云倾月叹了口气。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 第103章 就怕万一 蒋玉华松了口气。 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进去坐坐。 云倾月拉着她进了屋,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听说云家大哥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见她。 云倾月有些诧异。 “大哥来了,你怎么不带他进来?还偏要我出去见。” 管家笑道:“大公子说了,他还急着去衙中办事,不能久留,让您出去,他跟您说几句话就要走了,劳王妃移驾几步。” 云倾月有些无语。 此时也快到午食了,大哥午饭都不用,就急着去府衙,真这么急,又何必跑这一趟呢?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虽是这样吐槽,但她还是起身,准备出去。 蒋玉华见状,也起了身。 “我也要回去了,本就是送东西过来,既然东西送到,我也该回国公府了。” 云倾月挽留道:“蒋姐姐留下用午饭吧,今日中午王爷不在家,咱们俩可以好好聚聚。” 蒋玉华轻轻一笑。 “想聚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今日初到国公府,若是就不回院里用午饭,被其他几房看到不免说我没规矩,待过段时日,他们盯我盯得没那么紧了,我再出来。” 云倾月有些无奈。 只得点头,送她离开。 两人一道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云祁等在那里,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因为时间太过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下马,只是焦急的往里张望着。 蒋玉华虽然认识云倾月,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云祁。 见对方五官端正,硬朗中透着一股卓尔不凡的英俊,不由心头一跳,连忙垂下头去,低声对云倾月道:“就送到这儿吧,我走了。” “嗯。” 蒋玉华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云祁也没想到,自己来找妹妹,居然会看到另外一个陌生女子。 一直目送着那个女子上了马车,他这才诧异的道:“月儿,你今日在府上会友吗?” 云倾月道:“也算不是会友,她是蒋姐姐,就是蒋家大小姐,今天来给我送点东西。” 云祁了然。 蒋府的事,他也听说了。 以前看左相正气凛然,挺令人敬佩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却是个苛待亲生女儿,宠妾灭妻的混帐。 那些年他真是白崇拜他了。 不过那到底是蒋家的事,他没有多想,只对云倾月道:“祖母出事了,你若是得空,赶紧回家看看吧。” 云倾月一愣,挑眉。 “祖母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云祁的表情一言难尽。 “还不是就那点事,关于云倾柔的,你回去就知道了。” 云倾月:“……” 既然是因为她,那她就没兴趣了。 她直接道:“我不回。” 云祁叹气。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不是没办法嘛,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任性,就喜欢拿自己的身体来折腾,虽然他们也知道,折腾归折腾,老太太还没有因为一个表外孙女就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出毛病的地步,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青山是个稍微有些愚孝的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娘被气病。 几个孙子也希望祖母能长寿,是以在这种时候,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能让他们都会让步。 云祁叹道:“你最好还是回去看看,你不是要云倾柔跟我们签关系断绝书吗?她已经签了,现在就等你回去给她治病,你若是不治,只怕要不了两天,病的就不止是她,还有老祖母了。” “你知道咱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祖母真要是因为你而生了重病,到时候爹能不能想得开不好说,府上肯定会被闹得人仰马翻的。” 云倾月:“……” 她烦燥的跺了下脚。 “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一刀剁了她不是更好?省得在这儿让我糟心。” 云祁眼皮子一跳。 这话从他妹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渗得慌呢? 不过妹妹现在长大了,终归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也不懂的爱哭包了,他只当云倾月是在说气笑,笑道:“行了,话我带到了,我真得去衙门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中午吃过饭再回去吧,省得这被她们气得饭都吃不下。” 他说完,就打马离开了。 云倾月见状,烦燥的撇了撇嘴,这才折身回屋。 春桃一路跟着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小姐,咱们真要回去给二小姐治病?” 云倾月冷笑。 “治,当然要治,不治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她若这时候死了,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她的语气不乏讽刺。 春桃愣了愣,抿了抿唇,也替自家小姐感到委屈。 殊不知,云倾月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事情是她自己做的,局面也是她造成的,她没有怨任何人,只是有点生气。 家里这个老太太,眼睛是瞎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作妖。 是嫌整个云家被她拖累得还不够是不是? 当初云倾柔搬出老太太的话,来替自己抵消买凶杀她的罪名,誓要拖老太太下水,她就以为老太太应该是已经对她寒了心的。 可结果,这才多久? 居然就倒戈相向,又帮起云倾柔了。 还闹要死要活的这一出。 她有些服气。 云倾月气呼呼的回了房间,气呼呼的吃完午饭,又气呼呼的换了身衣服这才出门。 来到云家的时候,云家的人却并没有用午膳,实在是被老夫人闹得都吃不下去。 看到她过来,个个都有些心虚。 “月儿,你、你回来啦。”云青山讨好的说。 云倾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走进屋内。 “祖母呢?” “在屋子里呢,也不知道是天太冷了还是怎么着,你祖母今天没胃口,闹着不肯好好吃饭,你看……” 云倾月乜斜着看了他一眼,冷笑。 “确定是没胃口,而不是为了某些原因,故意演给我看?” 云青山:“……” 他微微一窒,讪讪的笑道:“月儿,你知道就好,爹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你祖母为人固执,年纪又大了……” 云倾月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介意,老太太不就是这样吗? 前世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做过,又何况现在? 第104章 给她治病 可饶是如此,云倾月的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感到憋屈。 好在云倾月的心理调整极快。 憋屈只是暂时的。 一切都还在按她想象中发展,就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内室走去。 “祖母。” 床上,老太太还躺着,看到她来,微微抬了抬眼皮,然后哼哼唧唧的将身子转了过去,拿后背对着她。 云倾月直接就给气笑了。 老夫人这是跟她置气呢,耍小孩子心性。 她懒得周旋,直接道:“行了,你要我做的事我答应你,不过你可得想好了,那是一头长了獠牙的狼崽子,可不是你的什么亲亲孙侄女,若有一天她好了,反咬你一口,你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云青山脸色一变,拉了她一把。 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老太太却将身子一扭,转过头来看着她。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她娘家里出来的人,她能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怄气。 偏偏又想着娘家的情况,她不能不管,否则真让自己弟弟这一脉断了香火,她死也不甘心。 说到底,老太太就是一个扶弟魔,所有为云倾柔着想的事,全是因为她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孙女这一个念头罢了。 云倾月见她知晓,便不再多说什么。 转身去了云倾柔歇息的院子,没过多久,就为她解了极地莲的毒。 这毒其实不难解,只是需要用到娘亲留下来的太合针法。 云倾月并不知道娘亲师从何人,这太合针法为什么没有流传出去,不过照医书上所言,这针法玄妙之极,应该是娘亲师门当中的绝学,知道的人少也不足为奇。 云倾柔治好了身上的红疹,便回了四皇子府。 这一次,她不敢有任何借口,直接乖乖的签下了关系绝断书。 云倾月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即便她想要报仇,也不希望云倾柔到死都还顶着一个云家女的身份。 办完事,云倾月回到摄政王府。 此时时间尚早,萧景行还没回来。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现在京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气息,因为摄政王府没有长辈,内院全靠她这个女主人操持,因此过节的事情,也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按规矩,摄政王府这样的人家,过年也是要办年宴的,一是图个喜庆,二是让阖府上下的人也图个开心。 云倾月以前没办过这种事,好在有陈管家帮忙,再兼她以前在云府的时候,苏姨陪着老太太办这种事情,她也在旁边观摩过。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云倾月将一应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赏给下人的银子,也都分门别类的收好了,全部交给陈管家,让他除夕之夜再拿出来,赏给下人,就当是主家给他们的新年红封了。 陈管家掂着匣子里的银子,看出这里面的数额比往年多了不少,脸都笑开了花儿,又笑道:“除夕宫中应该会举行宫宴,届时王爷和王妃都要出席,府上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会将他们约束好,将您和王爷的心意告诉他们的。” 云倾月愣了愣。 宫宴? 她倒是忘了。 往年除夕也有宫宴,皇帝在太极殿内大宴群臣,皇后则是在凤仪阁外宴请各官女眷。 只是宫宴毕竟是宫宴,即便每家每户都有名额,却都名额有限。 不然按照现在京中贵女们的数量,每家都至少有好几个儿子和女儿,全都去,宫中再大只怕也坐不下。 按理说,云家是将军府,云倾月是将军府的嫡女,这种宫宴即便要带女眷也应该带她出席。 但因为以往云倾柔更得老夫人的宠爱,再加上她一向不屑于出席这种宴会,觉得太过于拘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假笑面具,一整晚下来,脸都要笑僵了,因为宫宴的规模太大,天气又太冷,菜上上来几乎全都冷了,根本吃不了,大多数人都是走个过场。 偏偏她最不爱走过场,因此即便老夫人只带云倾柔,她也从未争过什么,甚至那时候还总是庆幸。 现在想来,她真傻。 宫宴不仅仅是去吃东西看热闹的,谁家姑娘出席,代表的还是这家姑娘的身份和脸面。 老夫人带着云倾柔出席宫宴,刷脸的次数多了,众人便知道她在云家是最受宠的女儿,即便只是一个养女,可既然寄养在了云青山和苏钰的名下,那就跟嫡女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无论名誉还是才气都在云倾月之上,因此即便她和云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在外界看来,却硬是生生的压了云倾月一头。 重活一次,云倾月自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云家未嫁女,而是摄政王王妃。 想到这里,她便吩咐道:“你呆会儿去把霓裳阁的裁缝叫来,我要做几套衣裳。” 陈管家一愣,立马点头,“诶,我这就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霓裳阁的裁缝就来了。 霓裳阁是全京城最大的绣楼,京中身份地位高的贵女夫人们,大多都是在他家做衣服,云倾月也不例外。 她简单的跟裁缝说了自己的要求,在宫宴上,又是除夕这样的年节时日,自然要穿得喜庆些,绣娘听了一一记下,又替她量了尺寸,这才准备离去。 云倾月却又叫住她,让她晚些时候再来一趟,府上还有人要做衣服。 绣娘点头就是,答应了傍晚时分再来。 傍晚时分,萧景行果然回来了。 绣娘早就在那儿等着,云倾月便张罗着要给萧景行做衣服,萧景行本不欲讲究这些,但看她兴致勃勃,便也依了。 等人量完尺寸,云倾月问他对新衣服有没有什么要求时,男人随意道:“看你,我没所谓。” 云倾月便交待绣娘在他的衣服上绣和自己一样的云纹,最好两套衣服是要有关联性的地方的,这是她第一次公然和萧景行一起出席公众场合,她想用行动来亲手打破外界说他们夫妻不合的传闻。 第105章 带她赏月 绣娘自然一一记下。 等绣娘离开,萧景行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问:“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衣服?” 云倾月歪了歪头,笑道:“怎么,不喜欢?” “你做的我都喜欢。” 萧景行点了点她的鼻子,云倾月原本是想逗逗他,却反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清咳一声道:“也没什么,再过几天不就是除夕了吗?届时要参加宫宴,我希望我们都能穿好看点。” 萧景行挑眉:“就这样?” 云倾月点头,“就这样。” 男人不屑的笑了。 “我就算披块破布,也比他们好看。” 云倾月:“……”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男人还有自恋的本事呢? 她锤了他的胸口一下,站起身来,“我饿了,我要去吃晚饭。” “一起。” 萧景行起身,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饭厅。 吃完饭,云倾月拉着萧景行下棋。 她的棋艺算不上精湛,但也还行,萧景行却是此道高手,她自然是下不过的,但男人有意让着她,两人你来我往,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下了没几把,云倾月就发现这个男人在让着她了。 放水放得太过,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索性推了棋盘,道:“不下了,我根本下不过你。” 萧景行笑。 他看了眼窗外,只见今晚罕见的月色正好,明月当空,再加上白日里下了雪,月光清辉照在雪地上,更映得天地之间一片风光霁月,令人赏心悦目。 他问道:“今晚月色不错,要出去赏月吗?” 云倾月一愣,“赏月?” 她皱眉,有些犹疑,“可外面好冷……” “多放几个暖炉,不怕冷。” 他说着,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云倾月只能跟上。 摄政王府的后山上有个小亭子,亭子周围有厚重的帘子挡风,只余一个方向,让人可以赏景赏月。 萧景行又命人在亭子四个角上各摆了一个暖炉,这样一来,整个亭子里就彻底不冷了。 云倾月站在亭子的围栏后面,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惊喜的叹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王府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站在这里居然能看清整个京城哎,好漂亮。” 因为年近除夕,城中的管制也没有那么严格了。 百姓们白天忙着上工,晚上才有时间出来办年货,官府为了便利百姓,还特意在城中的闹市区举办了年货会,各家男子都携带着家中女眷出来,带她们逛年会,买年货,这也是女子们一年中难得的可以正大光明出来逛街的一段时间。 萧景行笑道:“你才刚进府没多久,自然没来过这儿,别说这儿,整个王府你是不是还没逛全?” 云倾月一愣。 她这才想起来,在这一世,她嫁进王府也才短短几个月。 王府很大,她平日里又忙,再加上她前世已经将整个摄政王府都逛遍了,是以一直对于逛园子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特意去逛。 放在萧景行的眼里,可不就成了她还没逛过王府吗? 云倾月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这一处,前世她是真的没有来过。 “景行,你怎么会在府中修建这样一处地方?奇奇怪怪的。” “奇怪吗?” 萧景行从后面揽住她,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搂进怀里。 宽大的披风裹住她娇小的身体,云倾月此时不仅身体暖了,连心也暖了。 “是啊,你看那边。” 她伸手朝着最前方指去,“那里就是皇宫吧,在府中修建一座亭子,亭子高得一站上去就能看清整个皇宫,要不是知道你对皇位没兴趣,我都要以为你想谋反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 萧景行的眸光却深了深。 “你怎么知道我对皇位没兴趣?” 云倾月眼皮子一跳。 她连忙转过身,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瞎说,这种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不想活了?”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唇角却溢出一点笑。 女人的手心温暖,柔软,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浅浅的亲了一下,才道:“这里没有别人,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那也不许胡说!” 云倾月嗔怪的瞪他一眼。 虽然她对当今皇帝没什么感情,因为甚少进宫,甚至都没什么印象,可她知道,坐在萧景行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实际危机重重,她不能冒这个险,让他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免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传进皇帝耳中,给摄政王府招来杀身之祸。 云倾月叹道:“你总是这样,虽说你有嚣张跋扈的资格,可有时候,也得收敛一些,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纵然当初你有从龙之功,可谁让人家现在是龙呢。” “你这个摄政王的位置,人家想收回去就能收回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为府中上下几百余口人着想,知道了吗?” 萧景行深眸看着她。 女人说的有道理,也确实是在为他着想。 因为知道他现在没有反意,所以与其光芒毕露,不如韬光养晦,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靶子,动不动就要来打一靶。 可是…… 想到什么,萧景行的嘴角浮起一抹讥诮。 以前他不知道那些事,尚能敬他是二哥。 现在他知道了,还想让他像以前那样敬着他吗?呵,只怕是想太多了。 云倾月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自然也发现了他嘴角的那抹讥诮。 她不由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自从今早萧景行出门以后,傍晚回来,整个人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 虽然面对她的时候,他仍旧是很高兴的,说话神情都很温柔,可她就是觉得,他心里不是真的高兴。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件事让他不高兴了,他还有意瞒着她。 云倾月抿唇,试探着问:“是不是皇上最近得罪你了?” 萧景行看她一眼,答:“没有。” “那你……” “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您该下去歇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帘子外面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第106章 她生气了 云倾月有些不满。 她走过去,掀开帘子,赫然就看到巫却站在那儿,一脸讨好的笑容。 她瞪了眼巫却,恶狠狠的道:“我和王爷在赏月呢,你瞎嚷嚷什么?” 巫却并不害怕,他知道,他们家王妃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有时候装得凶,实际上再善良不过了。 他笑道:“王妃,天可怜见,小的可不敢不让您和王爷赏月,只是王爷明天一早要出城去帮皇上办事,今天特意交待了小的,让小的提醒他晚上早点休息,小的这不就按照王爷的命令,来叫他了么……” 云倾月:“……” 她转头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色绣暗金云纹蟒袍衬得他姿容秀丽,身形挺拔,他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亥时了。” 萧景行皱眉。 确实不早了。 他朝云倾月伸出手,“先回去休息?” 云倾月噘噘嘴,纵使有些不乐意,可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牵上手,一路往外走去。 回了房, 云倾月让丫鬟打水进来给她沐浴,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她还在想今晚萧景行的神情,那神情她绝不会看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她联系前世的记忆,想了许久。 可事实上,事情的发展从她进入摄政王府那一刻就已经发生改变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自然也都根据当初的改变产生了蝴蝶效应。 现在她周围所出现的人和事,早就和前世大不相同,因此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最终,云倾月只能叹了口气,选择放弃。 罢了。 他不想告诉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若是一个劲的追问,除了让男人感到为难以外,也没有别的作用。 若真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不用他说,想必她也会知道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不去纠结了。 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萧景行已经在床上坐着了。 他也刚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看到云倾月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云倾月顺从的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男人便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亲手替她绞干头发。 两人的距离很近。 成亲这么久了,云倾月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亲近了,除了最后那一步,两人该做的都做过了,她也用手帮了他好几次,可是碍于前世的记忆,她一直不敢走最后那步,就怕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可这段时间,经过男人的耐心和细心,她也渐渐软化了。 上次若不是小日子来得及时,她应该早就松口,跟他圆房了。 谁知道时运不佳,最后亲戚来了呢? 不过失败一次不要紧,今天不就是个机会吗? 云倾月有心“献身”,便坐得挨他近了些。 “累不累?要不要我自己来?” 萧景行挑眉。 他不是没察觉到女人今晚的主动,只不过…… 男人继续给她绞头发,“不用。” 云倾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好吧。 萧景行坚持,她就只能乖乖的坐着等他绞。 将头发绞得半干以后,萧景行直接用内力催动,将她剩下的水气全给蒸发了,然后才放下帕子,让她爬到里面去,盖上被子睡觉。 云倾月躺在被窝里,看着躺下来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 若放在以往,他少不得要动手动脚,两人亲热一下。 就算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温香软玉抱满怀,亲亲也是不错的。 可是今天晚上,男人就像突然转了性一样,一朝醒悟,遁入空门,无欲无求,丝毫没有别的动作。 云倾月咬咬唇,有些不满。 什么嘛…… 搞得反倒像是她有多想要似的。 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即便前世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哪次不是被男人强迫的?让她自己主动,还是头一次,她也不会…… 云倾月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过去背对着他。 不做就不做。 给了的机会都不要,以后再想让她答应,那就难了! 萧景行又不是聋子瞎子,自然感受到了女人的怨气。 他闭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来。 一个翻身,就侧身从外面拥住了她。 云倾月挣扎了一下,抖了抖肩膀,试图将他的手从她身上抖下去。 可男人哪里会愿意? 不仅没有半分松懈,反而还责怪道:“别动,天寒夜里冷,让我抱着你,免得你被冻到。” 云倾月:“???” 敢情让他抱着,还是为她好了是吧? 她不服气的就要挣开,萧景行刚开始还能钳制住,可后来女人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就不愿意勉强了,不仅不勉强,还直接将她松开,身子往后躺去。 云倾月身边一空。 就像萧景行说的,京城地处北方,冬夜极冷,虽然屋里燃了炭盆,可还是无法彻底驱逐这种冷气。 刚才被男人抱着还不觉得,此刻他一松开,再加上两人隔得远,她背对着他,冷气就一个劲儿的从她前胸和背后的空隙里钻进去,冷得她一个哆嗦。 萧景行显然是发现了,唇角的笑容越甚。 云倾月咬了咬唇,没脸再让他抱回来,只能气呼呼的将被子都扯过来,裹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成一个小蝉蛹。 萧景行猛然被扯了被子,也不生气,就那样双手枕头好笑的看着她。 云倾月可不知道他的行为。 她只知道自己出了气,反正屋里燃了炭盆,他躺在外面离炭盆更近,也不会有多冷,再说如果真冷的话,还能让下人进来添被子,冻不着他。 所以她毫无心理负担的睡去了。 殊不知,刚睡着没多久,男人就轻手轻脚的将她的被子扯开,人钻了进来。 一夜相拥而眠。 翌日,云倾月醒来时,萧景行已经出去了。 她不由有些懵。 昨晚她刚开始还生气来着,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自然也就不生气了,今早她根本没感觉枕边有任何动静,结果男人就起床出去了。 她不由皱眉,问春桃,“王爷几点出去的?” 第107章 风雨前夜 春桃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是今早寅时末起来的,那时王爷就已经不在府上了。” 这么早? 云倾月这才意识到,昨晚巫却跑过来说萧景行要早点睡,那是真的。 他今天真的有事要忙。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懊悔。 小夫妻初尝情趣,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场的,他昨晚没什么动静,并非他不愿意,大约只是怕闹得太晚,耽误了今天的要事罢了。 偏偏她还那么不懂事,为了这种事情来跟他闹。 云倾月只觉脸皮发烫。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今天让厨房煨一只老母鸡,等晚上王爷回来吃,如果王爷今晚不回来了,我们就自己吃。” “是。” 春桃很快就下去了。 云倾月在府中等了一晚上,结果还真没等到萧景行回来。 她不由有些担心。 “巫却呢?他也跟王爷一起出去了吗?” 她问陈管家道。 陈管家老实回答:“没有,巫大人在玄策军营呢。” “那王爷今天带的谁出门?” “好像是另外两个长随。” 看出云倾月的担心,陈管家安抚道:“王妃不必担心,王爷办事向来稳重,想来这次出去也是有重要的事要办,玄策军不能无人镇守,这才把巫大人留了下来。” 云倾月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一直不太安定。 是她多想了吗? 她仔细回忆前世所发生的事,试图从中寻找到半丝蛛丝蚂迹。 即便因为她的重生,有许多事都已经发生改变了,但万一能找到线索呢?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她仔细回忆了前世所有发生的事情,却也没能找到半点线索。 无奈之下,云倾月只得坐在屋里苦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云倾月是半夜被冻醒的。 冷风从门口呼啦一下灌进来,身上有浸骨的凉意,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黑影刚进屋,似乎也是怕她冷到了,赶紧把门关上。 “景行?”她惊喜的起身,“你回来了。” 萧景行今晚回来得很晚。 原以为她已经睡下了,寻思着这么晚了就不要再打扰她,让她好好睡觉,却没想到回府以后才发现主屋的灯还亮着。 知道她一定是担心了他一个晚上,萧景行寻思片刻,便果断的过来了。 她果然没有上床睡觉。 云倾月原本是坐在桌子前等,等着等着,竟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此时身子一动,只觉腿脚发麻,半边身子也酸痛得厉害,不由轻“嘶”了一声。 这声轻“嘶”才刚出口,男人就快步过来,一把按住了她。 “别动。” 他先是解下身上被积雪湿透了的披风,又外面的裘衣一起脱下,免得湿气沾到妮子,让她冻着了。 只剩下里面的锦袍,这才走过来,弯腰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云倾月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丑时。” 萧景行替她捏了捏腿,又捏了捏手。 男人的手冰凉,云倾月被冻得往后缩了一下,萧景行一顿,“太冷了吗?” 云倾月委屈的点点头。 男人便没给她捏了,放下她的腿,先把手放在旁边的暖炉上烤了烤,又让人进来多加了几块炭,这才边烤手边说道:“今夜外面下了大雪,马腿在路上被积雪绊住了,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些。” 云倾月睁着一双好奇的眸。 “你出城了吗?巫却说你去替皇帝办事了,办什么事?危不危险?” 见萧景行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她瘪了瘪唇,到底还是说:“如果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你可以不说,只要让我知道你没有遇到危险就可以了。” 萧景行不由笑了。 他抬手,想要揉她的脑袋,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没有彻底烤热,便又放下了,低声道:“不危险,出城找个人而已,那些人再有胆子,还不敢动到本王头上。” 云倾月又是一愣。 她意识到,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萧景行的眸光分明是很冷的。 像是不太高兴。 这更加印证了他心中有事的这一点猜测。 云倾月不好追问太多,只能安慰了几句,萧景行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等手烤热了,他伸过来继续为她捏腿。 都这个时辰了,云倾月哪还敢让他继续捏? 男人劳累了一天,想必早就累坏了,她便道:“好了,我腿不麻了,你赶紧洗漱一下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萧景行点点头,没有拒绝。 洗漱过后,两人相拥睡觉。 这一次,云倾月睡得很踏实安心。 一觉睡到翌日早上,她醒来的时候,萧景行已经醒了,一大早还没用早膳,又出了门。 云倾月的眉头皱得更深。 不仅仅是她,就连她身边的婢女都发现了不一样。 碧痕和秋霞当初被她留下来做事,如今跟她已经混得很熟了。 再加上两人又是府中的老人,对萧景行的起居作息更为了解,见状也不由好奇的道:“王妃,王爷最近这是怎么了?感觉咱们王府从建府到现在,王爷就没有这么劳碌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倾月哪里知道出什么事了。 就连她都不知道,更何况府中的下人? 她叹了口气,没有说太多,只道:“最近让下面的人都仔细些,快到年关了,大家在高兴的同时也紧着皮,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弄出什么乱子。” 秋霞点头应道:“是,婢子马上通知下去。” 碧痕闻言,大约也瞧出了云倾月眉眼间的担心,遂将心中的疑问按下,没再多问。 后面的接连几天,萧景行都是早出晚归。 云倾月原本还存了点旖旎心思,在他这样的忙碌下,也彻底打消了。 很快,到了年关。 皇帝在宫中举办宴会,大宴君臣,大臣和臣妇贵女们都要出席。 今天萧景行难得的没有出去,乖乖的坐在家里任由她折腾。 第108章 让他抱抱 云倾月给他换上刚从霓裳阁拿回来的锦袍,又系了一件狐裘披风,这才道:“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吗?” 巫却道:“在了,宫宴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呢,王妃娘娘不用着急。” 萧景行微抬下巴,最后系上披风的带子,一整个尊贵挺拔的世家公子就出现在眼前了。 云倾月上下打量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像个王爷的样子。” 萧景行看着她的身上,“你呢?” 云倾月让春桃拿来同色系的狐裘披风,迅速系上,“这样不就行了?” 萧景行笑。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女人毫无顾忌的表达着她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占有欲,连衣服这种细节都要照顾到。 他真的很享受。 萧景行没忍住,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云倾月愣了一下,感受到他手臂的收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些酸酸的感觉。 “景行,怎么了?” 她的双手垂落着,轻声问道。 萧景行的声音闷闷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没事,让我抱抱。” 云倾月就不动了。 抱了一会儿,萧景行松开她,春桃拿来一双缀了珍珠的锦靴过来,萧景行没有让她动,自己蹲下身给她换了鞋子。 云倾月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目光落在男人低伏的背上,那种心酸的感觉越发严重。 他可是堂堂大渊朝的战神。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是什么让他甘愿伏低身体,为一个女人换鞋? 而她,又是何德何能,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心中思绪万千,等男人再抬头,她已经收敛住了脸上的全部表情,只剩下愉悦的笑容。 “景行,好了吗?” “好了。” 男人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外面风雪交加。 越接近年关,北地的天气就越冷了,京城的位置虽然还没到北方极寒之地,但也离得不算太远,否则当初永州难民也不会那么顺利就到来,更何况两地中间没有任何天险阻挡,北风呜呜刮过来,只刮得人脸上生疼。 马车就停在府门外,早有小厮放了凳子,云倾月踩着凳子先上去,萧景行后上马车,只见马车里燃了两个暖炉,倒是一下子暖和多了。 “春桃,你回去吧,今晚太冷,你就不用跟了。” 皇帝举行宫宴,云倾月能进去,如春桃这些婢女是进不去的,只能和巫却他们一样在宫门外守着。 左右她和萧景行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事,更不需要有人伺候,就别让她跟去白折腾一宿了。 春桃点了点头,又叮嘱她要小心,注意别吹太久的冷风,这才退回去。 巫却跳了上来,坐在马车辕上,只听一声“驾——”,马车缓步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因为时间还早,也不急着赶路,再加上昨晚下的大雪积在路面,还没来得及清理,即便 想快点也不行,所以马车走得很慢。 走到一半,云倾月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她抬手撩开厚重的车窗帘子,往后看去。 却见是云襄打马跑来。 “三哥?”云倾月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撑直了身子往云襄的身后看去,只见果然有两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皇上举行宫宴,我们都受到了召请,这会儿一起进宫呢,王爷也在吗?” 萧景行凑过来,从云倾月的上方伸了半个头。 “王爷。” 云襄连忙抱手行礼。 萧景行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云倾月道:“祖母也来了吗?” “嗯,来了。” 云襄悄悄的低声道:“之前你把云倾柔的病治好,刚治完,她的身体就好了,这会儿正乐颠颠的等着觐见圣上呢。” 云倾月闻言冷笑。 “与虎谋皮,迟早要遭反噬,随她吧。” 她说完,又看向云襄,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服,外面连披风都没有罩,不由劝道:“你也要注意些,天气这么冷,小心别冻着了。” 云襄笑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又问道:“爹也在马车里,呆会儿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马车是不允许在宫中行驶的,等到了宫门口,所有人都要下马车走路进去。 但是萧景行不一样。 他是摄政王,自有在宫中骑马和坐车的权利,云倾月身为他的王妃,也享受到了同等的殊荣,所以呆会儿所有人都要下马车,唯有她不用。 云倾月冷哼一声,“不见。” 说完,就将马车帘子放下了。 云襄:“……” 一腔热情被人泼了盆冷水,他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后,到底还是往回走去。 后面的马车里。 云青山带着苏钰坐在里面,云舟年纪太少了,所以没带他去,云帆志不在仕途,懒得进宫去跟那些朝臣元老们或者京中子弟打官腔,而云祁身为朝廷命官,自有他自己的车驾,因上,马车内竟只有云青山和苏钰两个人。 云襄抬手敲了敲车壁,马车帘子立马被人撩开,云青山急声问:“怎么样?她肯见我吗?” 云襄没好气的道:“月儿说了,不见。” 云青山:“……” 他有些郁闷了。 他倒也不是非要站在老太太那边,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他作为老夫人的独子,有时候就不免为老人着想了些。 尤其当初云家历经变革,老将军战死沙场,当时他还年幼,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艰难,即便有功臣的名头顶着,其他几房面对他们也是虎视耽耽。 是老夫人顶着压力,不遗余力的保护着他,让他免遭那些人的迫害,一手把他抚养长大。 这其中纵然有母子亲情,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所以,老夫人后来霸道刁蛮了些,他也能理解。 说个不好听的,她若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性子,他们母子俩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云青山想得很透,可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跟他一样想。 以前是柳清清,因为受不了京中的拘束与老夫人的蛮不讲理,所以毅然决然的离去,哪怕她已经生了四个孩子。 如今又是月儿…… 云青山很心痛,却毫无办法。 苏钰见他一脸落寞的样子,低声安慰道:“月儿应该不是有心的,大抵是还在气头上呢,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第109章 弃卒保帅 云青山勉强笑了笑。 他也知道,气消了就好了。 可这气哪有那么容易消。 “唉!”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放下了马车帘子。 与此同时,后面的马车里。 老夫人周氏坐在马车内,微微阖眸。 她的身边坐着老仆林氏,林氏是云家的家生子,在云家干了一辈子活,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边,后来被老夫人恩准嫁给了门房的刘二,现在成了刘林氏,但老夫人叫她林氏叫习惯了,仍旧一直这样称呼她。 此时,林氏将帘子掀开一线,看到了从前方回来的三少爷,也隐约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她不由低声道:“老夫人,好像是王妃娘娘在前面。” 老夫人将眼睛睁开,“云倾月?” “嗯。”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好像是老爷想见她,但被她拒绝了,估计还是因为四皇子妃的事儿生气呢。” “哼。”老夫人重重冷哼一声,“有教无类!她这是学了她那娘的臭脾气,还真以为谁会惯着她!” 林氏讨好的赔笑,“是,王妃娘娘这是攀上高枝了,不认人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她嫁进摄政王府!” 一想到她现在的身份,自己见了她都得行礼,她又是个不孝的,不仅不会利用摄政王府的权势替自己谋利,反倒是多有掣肘,她就觉得生气。 老夫人气得揉皱了一张帕子。 “不过还好,还有四皇子妃,摄政王再厉害到底是个王爷,和宝座无缘,四皇子可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呢,到时候若登大宝,四皇子妃可就是皇后了,这不比一个王妃尊贵吗?到时老夫人您也能享福了。” 老夫人闻言,脸上终于笑开。 云家这些人,都是一群短视的。 一个个只看到她偏心云倾柔,却不知道她偏心云倾柔的背后,是怎样的良苦用心。 云家世代武将,云青山虽说不上功高震主,可手握兵权,到底容易惹皇帝猜忌。 若是云家一直和摄政王走得近,摄政王本就身份尊贵,手握重权,再加上他还有掌握整个京城治安的玄策军,在边关也有极强的势力支持。 到时候,皇帝恐怕就真的以为他们家要谋反了! 唯有支持四皇子,远离摄政王府,方可以消除皇帝的戒心。 等以后四皇子登上大宝,他们云家自然也能水涨船高,荣会富贵享之不尽,那也是不消说的了。 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一点,老夫人没有跟任何人说,那就是摄政王的权势太重了。 重到几乎已经压过了皇帝。 这样的情形,皇帝还没有要处理他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局势太难,不好处理,也或许是因为顾念手足之情,不愿意处理。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代表着现在的皇帝还能压住他。 可现在的皇帝能压住他,不代表以后的皇帝也可以。 若四皇子登上皇位,届时萧景行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对皇帝忠心耿耿,那就不好说了。 而四皇子不是个傻人,从现在的情形就能看出,他和萧景行不对付。 她既然已经决定了押宝四皇子,那就必须思四皇子所思,忧四皇子所忧,愁四皇子所愁,所以四皇子不喜欢或者忌惮的人,他们就一定不能走得太近。 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帮助四皇子针对他,或者除掉他。 这样一来,她自然也就不会对云倾月有什么好脸色了。 反正迟早是会得罪的,早得罪跟晚得罪也没什么区别。 早得罪,还能跟四皇子表表忠心,让他明白她们的诚意。 老夫人再度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马车缓缓驶到了宫门口。 比他们先到的,还有另外几家。 蒋家的人也到了,马车刚停,蒋玉燕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蒋玉华。 一双眼睛顿时愤出仇恨的怒火。 她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蒋东一把拉住了。 “你想干什么?”蒋东压低了声音怒喝道。 蒋玉燕道:“爹,你看她……” 蒋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蒋玉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华服,头戴碧色珠翠,在冬日里的雪景下看上去就犹如雪中玉兰,清秀高洁。 她的旁边站着卫国公世子卫荣,还有另外两个婢女和小厮。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她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目光与蒋东的目光对视,对着这边遥遥的福了福身。 蒋东的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觉复杂难言。 这个女儿,曾经是他最忽视,也最不待见的。 总觉得,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到她那个高贵的娘。 没错,当初蒋东确实是因为昌平县主才起家的,在昌平县主的扶持下,仕途走得稳扎稳打,一路平步青云走到现在。 可正因为如此,他的骨子里是自卑的。 他出身穷巷,从小被人轻贱,可这出身不是他自己选的。 他也想有个高门大户体面的出身,有个足以匹配得上她的身份,但这些他没有,所以在对面卫国公府的人的轻视和践踏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卯足了劲的想要努力往上爬。 后来,在昌平县主的帮助下,他总算是一步步的爬上来了,却越看她越不顺眼。 总觉得,这个女人看遍了他最落魄,最无助,最卑贱上不得台面的时候。 就像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被人尽收眼底。 他忌惮,也厌烦。 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那个卑贱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不看到她,是不是就好了? 所以当他发现,魏婉莹用那种下作的方式害死她的时候,他没有阻止。 权当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昌平县主死去之后,才知道真相的,可是不然,早在魏婉莹给她下毒的时候,他就察觉了,有人愿意当他手上的那把刀,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止? 现在想来,那些事就如同前尘往事,明明才过了十几年,却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一样。 而今,这个他曾经最厌恶的女儿,也长成了如她娘亲那样亭亭玉立,品行高洁的样子。 第110章 言语机锋 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可后悔又能如何? 他又不可能去将这个女儿接回来。 即便他想接,人家肯回来吗?回来以后,又肯放过他吗?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魏婉莹死了,蒋玉华对蒋家的恨就消了,当年他的无所作为,就是蒋玉华心中的一根刺。 更别提家里还有个玉燕。 一想到蒋玉燕,这个刁蛮娇纵的女儿,蒋东就觉得头疼。 他不欲再多说,对几个下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别到处乱跑冲撞了其他人,懂吗?” 下人们唯唯点头。 一行人这才步行往宫中走去。 云倾月和萧景行乘坐马车一路进了宫,萧景行要去太极殿,云倾月则是去凤仪阁,萧景行没让他们多奔波,自己在春秋阁外下了马车,步行去太极殿,马车则是让给云倾月直接过去。 到了凤仪阁,云倾月一下马车,就见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等在那里。 “是王妃娘娘来了。” 宫女叫秋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身份地位都比较高 ,在宫中等闲人不敢得罪,毕竟她就代表着皇后的脸面。 云倾月下了马车,对她微微函授。 “秋容姑姑,皇后娘娘到了吗?” “到了,皇后娘娘早就过来了,知道王妃可能会先到,所以就在这里等着,王妃快随奴婢进去吧。” 云倾月点头。 一行人进了凤仪阁,只见皇后果然端坐在最上首,看到她进来,皇后笑道:“王妃来了。” 云倾月款步上前,向她行礼。 “皇后娘娘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连忙起身,亲自过来扶住她,温和的笑道:“不用多礼,说起来,之前见到你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嫁给了景行这样的好孩子,听说你们夫妻感情好,琴瑟合鸣,本宫和皇上也就放心了。” 这桩婚约是皇帝亲赐的,皇后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云倾月微微一笑,道:“劳烦皇后娘娘多等,今日岁末,还祝皇后娘娘万福,来年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皇后闻言笑得脸都要开花儿了。 她扶着云倾月的手,连连笑道:“好好好,呈你吉言。” 两人寒暄了一阵,没过多久,其他家的命妇和贵女们也都进来了。 皇后却没有让云倾月回她自己桌,而是牵着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命令宫人:“来人,给本宫把王妃的位置搬上来,和本宫坐在一起,本宫今晚要好好和王妃说说话。” 云倾月受宠若惊。 “娘娘,这样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 皇后笑道,笑容温和而慈祥。 “你不仅仅是王妃,还是本宫的九弟妹,今日除夕岁末,除了是宫宴,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家宴啊,既然是家宴,那一家人坐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的?本宫久居深宫,寂寞久了,你陪我说说话,难道你不愿意吗?” 云倾月当然不会说不愿意。 即便心里有些抵触,嘴上却也得装作很乐意才行。 她立马道:“我愿意的,皇后娘娘。” “诶,这就好。” 于是,宫人将她的位置搬过来,皇后拉着她入座。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进来了,皇后问过身边的太监宫女们时间,确定时辰已到,这才吩咐开宴。 宴会上歌舞升平。 皇后先是和各大朝臣命妇和贵女们举杯共饮,又说了些官场话,然后便让大家各自用膳,自己拉着云倾月聊起家常来。 “说起来,以前本宫还听说你和摄政王不太对付,心里一直担心,摄政王求娶的这桩婚约结果会不会好,有没有太难为你,可现在看来,你们很般配也很合适,倒是本宫瞎担心了。” 云倾月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和萧景行成亲之前。 那时候,她的确很不喜欢萧景行。 不过后来这不是真香了嘛。 云倾月有些尴尬。 她低声道:“我和摄政王很好,还多谢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成全之恩。” 皇后笑得温婉柔和。 “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吧,几个月了?” 云倾月数了数,“快有小半年了。” “小半年……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吗?” 她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云倾月顿时更加尴尬。 活了两世,被人问到这种问题,要说害羞倒也不至于,可…… 她和萧景行连房都没有圆,就开始被催生,会不会太早了点? 但她总不能跟皇后说她和萧景行没有圆房,只能说:“还没有,大概是缘份还没到。” 皇后笑道:“缘份没到是真的,不过你和摄政王的身体,也要好好注意一下,你我不清楚,但摄政王为了皇上操劳国事,每日里的辛苦是有的,你若有空要多弄些补身体的给他吃,对了,摄政王的身体最近还好吧?”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看向她。 好端端的,突然问起景行的身体? 若说这是皇嫂对他的关心,会不会也太突兀了点? 她微微敛眉,想起萧景行身体里的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太高兴。 “皇后娘娘多虑了,景行的身体很好,我相信我们早晚会有孩子的。” 皇后面色一僵。 大约是没有想到,她说话会这么直接。 她还没有说什么呢,这就直接被怼回来了,这摄政王妃啊…… 皇后心头冷笑,面上却不显。 “身体好就行,本宫也是关心一下,你不要多想。” “皇后娘娘多虑了,我当然不会多想,皇后娘娘仁善,体恤臣子是正常的,更何况景行还是皇上的弟弟?臣妇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 皇后:“……” 这么一通不痛不痒的话怼回来,顿时让皇后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奇了怪了。 不都说云家这位嫡女是个胸大无脑的草包吗? 嘴怎么这么会说? 她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看惯了浮沉,早就修炼成人精了,又岂会看不出来云倾月是在故意堵她的话,不想透露太多关于萧景行的消息。 而她作为皇嫂,若是云倾月愿意聊,她还能顺着话题顺藤摸瓜的多问几句,她既然不愿意聊,她这个皇嫂总不能一直揪着皇弟的身体好不好这个问题不放。 第111章 汉宫秋月 若真是那样,传出去成何体统? 皇后是要面子的。 所以云倾月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打消了探听萧景行身体情况的念头。 而云倾月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只是一丝怀疑而已。 她为了保险起见,才没有正面回答皇后的问题,这不代表着她就要因此和皇后做对。 所以,当两人撇开了这个话题不谈,再聊起别的事情,又恢复到谈笑风生的模样了。 宴席下首。 老夫人周氏看到云倾月和皇后推杯换盏的模样,暗恨的攥紧了手心。 虽说早就想清楚了,摄政王府即便今日风光,来日也不会有好下场,可当她真正看到云倾月在宫宴上大出风头时,还是忍不住埋怨。 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不叫叫她这个祖母? 再怎么说,她也是从云家出去的出嫁女,应该感念母族的恩情才对,可瞧瞧,这宴席都开多久了?她只顾着和皇后说话,就没有唤过她一句。 若是她有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就应该跟皇后也提一提她,让她在皇后面前刷刷脸。 虽说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可落在别家女眷的眼里,就是他们云家得皇后亲睐。 再加上四皇子又是养在皇后膝下的,这么一来,那关系不就亲近了吗? 老夫人暗自生着闷气。 这边,云倾柔看到了坐在皇后身边的云倾月,也有些嫉妒。 该死的,这个云倾月怎么就这么好命? 先是嫁给了萧景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如今又得皇后亲睐……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殊荣本应该是自己的,云倾柔就恨得牙根痒痒。 云倾柔转头看向邻座的另一位贵女。 那也是一位皇子妃,只是不及四皇子萧泽那样打人眼,因此名声也不如她的大,云倾柔张嘴想说什么,那人却立马转头,和隔壁另外的人说起话来,让她想说的话一时咽在了喉咙里。 云倾柔:“……” 只能说不凑巧。 这种情况,她也不好怪罪人家,只得悻悻的将头缩回来了。 殊不知就在她将头缩回来的瞬间,旁边的人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开玩笑,她们又不傻。 未来是个什么情形她们不知道,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她们还是能看出来的。 四皇子和摄政王不对付,而摄政王正得圣宠,且看今日这情况,皇后娘娘也想拉拢摄政王妃。 虽说四皇子到底是皇子,将来有可能会继承大宝,可当今皇上还年轻呢,等皇子们当皇帝的时候,也不知道要等到哪天,怕是等到她们都老了吧。 更何况,到时候是不是四皇子登基还两说。 毕竟皇后和各位贵妃都有儿子,四皇子虽说在朝臣当中的名声不错,但那是以前,最近嘛…… 因着难民的事,四皇子在朝堂上的声誉已经开始下降了。 到时候,说不定连个留京王爷都捞不着,直接被派到一个偏僻的封地去,那才有得她哭的。 众皇子妃们如此想着,便越发没有人愿意与云倾柔亲近了。 云倾柔饶是再迟钝,宴席过了半响,也回味过来。 一张脸不由气成了猪肝色。 不过她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否则当初不会在勾引萧景行无果后,果断转头选择了萧泽。 因此,这会儿见大家都不搭理她,她又瞄上了云倾月。 “皇后娘娘。” 云倾柔逮着一个空隙,就开始出声。 皇后娘娘看向她,注意到是她的时候,神色明显冷淡了些许。 “是老四的妃子啊,有什么事吗?” 云倾柔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 “素闻皇后娘娘喜欢音律,对音律一道颇有研究,儿媳别的不会,但最近也请了一位大师,跟大师学了一首新曲子,想要借着这除夕之宴弹给娘娘听,不知娘娘可有兴趣。” 皇后娘娘听她这样一说,果然来了三分兴趣。 “哦?你说你请了大师,不知是哪位名师教导?” “平康坊凌圹大师。” “是他?” 皇后娘娘眼睛一亮。 凌圹的大名她是听说过的,听说是大渊朝数一数二的乐师,只可惜因他是男子身份,皇后即便再想听,也不好召进宫中让他为自己奏乐。 此时听说云倾柔是师从于他,兴趣顿时更多了几分。 “行,你要表演什么?” “一首《汉宫秋月》,献给皇后娘娘。” “可。” 于是,便有人拿来琵琶,云倾柔离开席位,自有人搬来凳子。 她走到大殿中央,向皇后和周围众人行了一礼,便在凳子上坐下,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汉宫秋月》是前朝宫中留下来的一首名曲,曲调悠扬婉转,哀怨嗟叹,听着极易入耳。 在场中人都是各家女眷,女人的心思本就更加柔软敏感,再加上这曲调实在太过令人心肠百结,只觉那曲中道尽了人的哀思和不易。 有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后娘娘显然也被这曲子给打动了,先不说云倾柔的技艺在经过大师点拨以后,确实突飞猛进,很容易就将人拉进她的曲调之中,就说这曲子…… 她身为皇后,入主中宫,掌管六宫之事,看似尊贵高不可攀,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又有谁知道她的苦楚。 她是尊贵不假,可这宫墙深深,就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将她永远的关在这里,年轻的时候倒也还好,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即便被关在这方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有心爱之人陪着,也不会觉得有多闷。 可时间长了,年老色衰而爱弛,有越来越多的年轻漂亮的新人进宫,皇帝的注意力就渐渐不在她身上了。 最近几年,更是每个月初一十五,就像交任务似的来她这里两次。 每次来,也不过是安静的歇一晚上就走,别说夫妻之间的亲热,就连体已话都很少再说,她虽然还算年轻,可心却已经苍老了。 皇后纵然不甘,却也没有办法。 而这首曲子,无不是道尽了她心底的哀怨之意。 皇后的眼眶红了红,却在这时,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无声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112章 伤春悲秋 皇后娘娘一愣。 只见云倾月面容含笑,握着她的手说道:“娘娘,今是是除夕宫宴,举国欢庆的日子。” 皇后只觉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是啊! 今天可是除夕宫宴,宫中上下都是喜庆洋洋的,她这个当皇后的若公然落泪,那像什么样? 毕竟她这个当皇后的都哭了,人家总不能笑吧? 那岂不成了不尊敬皇后? 可如果大家都不笑,整个凤仪阁岂不就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大过年的,让所有人都笼罩在一层伤感的气氛之中,这绝不是皇帝举行宫宴的目的。 轻则说一句她不知分寸,重则……若来年有什么不顺的地方,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她,说是她给国家招来了晦气。 皇后心头一凛,越发觉得这事严重起来。 一想到这事严重,自然也就顾不得去伤春悲秋了,她紧急叫停了云倾柔的琵琶曲,“停!” 云倾柔正沉浸在忘我的弹奏之中,根本没有听到。 她今天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卯足了劲儿,就是想让人看到她的技艺,好在皇后面前大放光彩。 若是她能入了皇后的眼,众人不敢再轻视她不说,就连萧泽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几分。 毕竟,萧泽是养在皇后膝下的,都没能得到她的亲睐。 而今她却博得了皇后的欢心,岂不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了吗? 因此,云倾柔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只是一个劲儿的猛弹,恨不得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技艺全部在今晚施展开来。 直到袖子猛得被人拉了一下。 手指被迫离开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发出一个刺耳的音节。 云倾柔睁开眼睛,茫然又愤怒的道:“你干什么?” 拉她的是皇后身边的秋容姑姑。 秋容的脸色不太好看,“四皇子妃太忘我了,没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吗?” 云倾柔一愣,抬头朝皇后看去。 却见她单手扶着额头,一脸烦闷的样子,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感动和欣赏。 怎么回事? 云倾柔慌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放下琵琶,起身对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可是儿媳弹得不够好听?” 皇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你弹得很好听,但不用再弹了。” 云倾柔:“???” 好听还不让弹,这皇后是疯了吗?这么难伺候。 云倾柔再看向坐在皇后身边的云倾月,只见她端起一盏酒轻轻抿了一口,神色间不乏讽刺。 她瞬间明白了。 一定是云倾月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 该死的,这个贱人! 她肯定是因为嫉妒她,不想让她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才在皇后耳边嚼舌根的! 云倾柔愤怒不已。 她直接道:“皇后娘娘,这首曲子是儿媳特意为您练习的,您刚才分明听得很投入,忽然不让儿媳演奏,是因为有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不愿意让儿媳为您演奏了吗?” 皇后娘娘一怔。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的眉头下意识就蹙了起来,这个云倾柔,也太不知分寸了。 果然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再怎么给她身上镀金,也改不了那一身的小家子气。 她冷着脸道:“不是,是本宫乏了,不想再听。” 她还算顾及着萧泽的面子,没有当众斥责云倾柔,也没有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然而,云倾柔又哪儿能知道她的好意? 她继续追问:“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身子乏了,所以儿媳才想弹曲子给您解乏,若皇后娘娘是真不想听倒也罢了,儿媳自不会勉强,可若皇后娘娘想听,却偏偏有小人在旁边阻止,那岂不是故意破坏我们婆媳关系?这样的除夕佳节,难道也不愿意让皇后娘妨省心,非要从中作梗才乐意是吗?” 云倾月闻言,几乎快被气笑了。 她不是没见过蠢的,却没见过像云倾柔这样蠢的。 她刚才只是委婉的提醒皇后,在这样的节日场合落泪不合时宜,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可能会给皇后带来灭顶之灾。 从头到尾,丝毫没有提云倾柔半个字。 偏偏对方不识趣,还非要撞上来。 既然如此,她偏不是个怕事的,她非要撞南墙,她还不许她撞了不成? 云倾月冷笑。 “你口中说的小人,是我?” 云倾柔不冷不淡的回答:“佛家云心里想什么,听到的就是什么,姐姐觉得我说的是你,那便是你吧。” 云倾月眯眼。 这是在讽刺她? 呵,跳梁小丑。 她直接道:“所以,你是非要皇后娘娘听你演奏这难听的哀乐了?” 云倾柔一窒,怒声道:“什么哀乐?你不懂就不要瞎说,这分明是《汉宫秋月》!”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汉宫秋月》弹得是什么?那曲子里的抑扬顿挫,又是什么意思?” 云倾柔自信的解释道:“《汉宫秋月》是出自前朝宫中,由宫中大乐师谱曲而成,其所表达的是当时宫女们见落叶而知秋,对生命的哀怨悲愁的一种心绪……” 她说着说着,大殿之中的女眷脸色就渐渐变了。 这可是除夕佳节。 坐在最上首的,可是皇后娘娘。 你在除夕佳节这样的日子,在皇后娘娘面前弹记录前朝宫女们对生活抱以哀怨的曲子,你是在挖苦谁呢? 不仅是众女眷们,皇后娘娘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亏她之前还觉得这曲子好听,甚至差点因为那曲子里的哀愁而感动得落下泪来,结果这居然是描绘前朝宫女们的曲子? 她堂堂一国皇后,拿她跟宫女们比? 云倾柔这是想死吗? 皇后“啪”的一拍桌子,怒声道:“够了!” 云倾柔一惊。 那滔滔不绝的话语,顿时止了下来,惊愕的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是!” 立马就有两个宫人上来,将云倾柔给拉了下去。 云倾柔挣扎着大叫起来。 “皇后娘娘,我是真心想为您演奏的,您不能这样对我,您不能赶我走啊……” 第113章 又使绊子 然而,宫人们哪里会允许她说更多? 没看到皇后娘娘已经气得不行了吗,两个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布团塞进她的嘴里,就反绑着她的双手将她拖下去了。 等云倾柔被拖走以后,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一片,所有人面面相觑。 原本好好的气氛,因着这一场闹剧,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皇后震怒,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自然也就更不敢喝酒说话了。 皇后见状,也知道自己失态了。 实在是云倾柔这个贱人太让人糟心,好端端的,谈那么一首曲子,这不是存心找她的晦气吗? 也不知道这老四是怎么教媳妇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皇后当然也不想就这样破坏掉宴会的气氛,于是沉了沉气,缓和了下脸色,便道:“好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拘束,刚才不过是个插曲,今日是除夕宴,圣上既然让本宫宴请大家,那就是把大家看在眼里的,大家要谨记圣上的恩德,莫要背主忘恩才是。” 众人纷纷应是。 接下来,便有宫人进来上新的菜,宴会又继续起来。 然而,饶是皇后努力调和着气氛,想让宴会重新变得活络热闹,但毕竟是刚经历了一遭变故,此时大家都提着心,不敢行差踏错,再热闹的宴会也不由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皇后见状,也不由暗暗叹气。 云倾月没有多说什么,本来这种场合,也不该由她来多说,甚至之前若不是云倾柔故意点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开口怼云倾柔。 此刻,见着气氛沉闷,她也只是拿着筷子吃菜,并不多言。 皇后见状,越发觉得郁闷。 而下首,云家老夫人则是有些着急。 这个云倾月,到底怎么回事? 倾柔可是她妹妹,虽说签了关系断绝书,可那种东西谁会当真? 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认不认的,还不是她说了算。 所以,老夫人压根就没把那一纸文书放在眼里。 而今天,云倾柔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表演才艺,是她早就知道的,她也乐于云倾柔这么做,让她在皇后面前长长脸,皇后也好记得她,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才能帮她的忙。 先前皇后听着曲子,明显就是被感动了。 连她都能看出来,皇后已经沉浸到了那曲意之中。 偏生云倾月不知道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说了什么,皇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说的云倾柔的坏话! 这个贱人,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她妹妹好呢? 甚至还让人直接将她从这殿中拖出去,要知道,满京城的贵妇女眷们都在这儿,云倾柔今日被拖出大殿,不消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她这个四皇子妃,只怕就要成为整个大渊朝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只要一想到这儿,老夫人就气得直心梗。 与此同时,另一边。 蒋玉燕的眸光也微微闪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今晚会出这道插曲,云倾柔这个蠢货,要针对云倾月,也不知道选个好点的方法,还有,她刚才弹的那是什么曲子?大喜的日子弹哀乐,她这不是自找骂吗? 蒋玉燕心中不屑,见气氛沉闷,眼珠微微一转,有了主意。 “皇后娘娘。” 她从席上站起来。 旁边的人想拉都没有拉住,只得微微缩头,当作和她不熟。 皇后被刚才的事闹得心情不佳,此时正不痛快,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掀眸,“嗯”了一声。 “蒋二小姐有事?” 蒋玉燕看向坐在对面的蒋玉华。 眼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 “臣女知道,刚才四皇子妃的行为扰了大家的雅兴,她确实不该在这样的节日弹那等乐曲,皇后娘娘让人把她拖下去是应该的。” 皇后闻言,脸色好了些许。 总算有个人理解她了。 她看向蒋玉燕,问:“所以呢?” 蒋玉燕笑道:“身为臣女,自然该尽臣女的本分,四皇子妃不会弹喜庆的曲子不要紧,我家大姐在琴艺方面可是一绝,不如就由我大姐为大家演奏一曲《长安乐》好不好?” 皇后挑眉,笑道:“此话当真?如果本宫记得没错,蒋家大小姐前几日才被赐了须眉县主吧?县主可愿意为本宫表演一曲?” 蒋玉华怎么也没想到,这击鼓传花,传着传着还会传到她一观众手上来。 知道这是蒋玉燕故意给她下绊子,她也不怯场,径直站起身来。 “臣女当然愿意。” 于是,便有人拿来琴,蒋玉华走到大殿中央坐下,正欲弹奏,这时,蒋玉燕却又忽然道:“姐姐等等。” 她说着,迈步走过去,将蒋玉华手指上的弹片一一拿走。 “姐姐弹琴素不用这玩意儿,今日怎的反倒生分了?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宫宴,你在家都不用在这儿却来用,是觉得皇后娘娘不配看你那一手素弹,不配听到这样音律吗?” 蒋玉华皱眉。 她以前确实有不用弹片的时候。 但那是前几年,因着那时她时间多,日日学琴,指腹早就被磨出了厚厚的琴茧,即便不用弹片也不会觉得疼。 可是现在,她都有一年没有碰过琴了。 虽说不至于琴艺生疏,弹不出好听的曲子来,但不用弹片直接上手,不用说,那双早已消掉茧子的手,只怕一首曲子还没弹完,就该废了。 不远处,云倾月见着这一幕,脸色也沉了下来。 蒋玉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玩味的笑道:“蒋二小姐这样说,是因为蒋家教姑娘弹琴,向来都不用拨片只用手的吗?既然如此,那蒋二小姐不妨先给我们示范一下,这素手弹琴,我也很好奇很想看看呢。” 蒋玉燕脸色一变。 该死,又是这个云倾月。 她到底想干什么? 蒋玉燕沉声道:“王妃说茬了,琴艺一道是我姐姐所擅长的,我并不擅长琴,就不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了。” 第114章 心头不安 “哦?一个不擅琴的人,却在这里对一个擅长弹琴的人指手划脚,这就是你们蒋家的家教吗?难怪有教无类,也幸好,蒋姐姐离开了蒋家,如今已是卫国公府的人,否则整日跟这潭子糟泊混在一起,迟早也会被污染的。” 蒋玉华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出气。 不由抿唇一笑,道:“王妃娘娘说得是,我记住了。” 皇后见状,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儿,再结合前段时间的传闻,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左右今天这场宫宴也被毁了,既然云倾月想出出气,那就任由她出好了。 皇帝让她拉拢云倾月,她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也必须照做。 最好是从她口中,将摄政王的身体情况探听出来。 可云倾月显然也是个嘴上把门的,轻易问不出来,既然如此她也不勉强,想要拉拢人家,就得先显现出诚意,摄政王府别的不缺,金银财宝她又看不上,那就只能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了。 因此,即便云倾月如此怼了蒋玉燕,皇后娘娘也没有说什么。 蒋玉燕气得一张脸阵青阵白。 想要给蒋玉华挖坑,却没想到把自己给埋了进去,此时蒋玉燕心里别提有多悔了,见状也只能悻悻的退回原位,然后冷冷的看着蒋玉华坐在大殿中央表演。 蒋玉华的琴技自然是好的。 一首喜庆的《长安乐》弹得非常娴熟,一看就知道是下过苦功夫的。 皇后之前也听闻了蒋家发生的事。 与外界的舆论不同,她倒是觉得,蒋玉华杀死继母没什么错。 昌平县主和她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作为同年龄阶段的人,以前也打过照面,和她们这种嫁入皇家的人不同,昌平县主生来便性格潇洒,敢爱敢恨,那样的人皇宫大院是圈不住她的,非得自己跑到外头去,寻一个自己满意的如意郎君才行。 那时候,别提多少小姐妹羡慕她了。 京中世家大族的贵女,与外人想象中不同,想要攀龙附凤的固然有不少,可更多的,从小在条件优渥的环境中长大,衣食无忧,对权利反倒没有那么浓重的心思。 若不是因为是世家女,知道自己从小享了多少富贵,长大了就要担起多大的责任,不为自己,哪怕为了家族也要去争上一争,若真从已心出发,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去争的。 宫墙深深,不是说说而已。 再美的一支花骨朵儿,进了这里面,磋磨几年,也只剩一地残屑了。 即便是皇后。 皇后心中又感叹起来。 想到昌平县主的结局,又觉得即便只是残屑,也比被人踩在脚下当泥要好。 昌平县主啊,当年多骄傲的人物,在身边所有小姐妹都嫁进门当户对的世族之家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下嫁给一个寒门士子。 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人害死,连唯一的女儿都护不住。 皇后心生同情的同时,又生起一股不屑。 不消多久,一曲欢快的《长安乐》便弹奏完毕。 蒋玉华抱起琴对着众人福了一礼,皇后笑着道:“素闻昌平县主是个有才名的,没想到她的女儿也如此才德兼备,不枉圣上赐你须眉之名,来人。” 立马就有掌事的姑姑走过来。 皇后朗声道:“赏。” “是。” 皇后身边的另一个姑姑捧了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子过来,盒子的盖子没有盖上,众人都很好奇皇后赏了她什么,一个个的虽不敢伸长了脖子去看,却也悄悄打量着。 目光落在那盒子里,却见是一柄通体翠绿的玉如意。 成色这么好的玉如意可不多见,这位须眉县主是入了皇后的眼了。 不远处,蒋玉燕恨得绞烂了一张丝帕。 明明是她点名让蒋玉华出来的,明明她是想让蒋玉华在皇后面前失仪,在众命妇和贵女们面前丢脸的,可现在,脸没丢成,反倒让她挣了个脸面。 这让她如何甘心? 可再不甘心,她也只得压下去。 蒋玉华见着那柄玉如意,脸上并无波动,接过来恭敬的行礼。 “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入座吧。” 有了这支插曲,凤仪阁的气氛倒是缓和了几分。 众人又陷入到推歪换盏的热络氛围当中。 云倾月喝了几杯皇后敬过来的酒,心里却怎么也不安定。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老觉得心慌,眼皮也时不时的跳,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可她想来想去,今天她出门的时候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刚才云倾柔和蒋玉华的阴招她也都顺利的拆解过去了,实在想不到还能出什么事? 皇后见她心神不宁,笑道:“九弟妹可是喝醉了?” 云倾柔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心绪不稳,她也不想再在这个大殿之中呆下去,因此当下便顺水推舟,“确实有些,臣妇不胜酒力,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无妨,是本宫考虑不周,先前只顾着高兴,倒忘了问你的酒量,既然吃醉了,那便让秋容扶你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吧,喝口醒酒茶。” 秋容闻言,立马笑着上前来扶她。 “王妃娘娘,我扶您下去休息吧。” 云倾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起身朝皇后福了一礼。 “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出了正殿,云倾月胸口的那股气方才缓了缓,心慌的感觉却并没有消解半分。 她没有让秋容姑姑陪着,进了偏殿以后,就让她先回皇后身边了。 因着今晚春桃没有跟过来,所以秋容离开以后,偏殿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宫中其余的小宫女和太监知道她在这里,也是不敢随意靠近的,中途除了来送茶的一个宫女,并不见其余人。 这样也好。 云倾月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松快松快,并不想被人打扰。 可就在她坐在塌上,准备闭目小憩一会儿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那一刻,云倾月陡然清醒,眼眸倏地睁开。 不知道为什么,那脚步声分明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往正殿的方向走去,可她就是分明觉得,那脚步声和她有关系! 第115章 景行毒发 果然,就见一个小太监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 还未跑至皇后面前,就因为太过惊惶而连滚带爬的扑倒在了大殿上。 皇后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都被吓着了,皇后身边的秋容姑姑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就听那小太监尖声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摄政王、摄政王他……” “景行怎么了?” 云倾月站在偏殿里,只听到一句摄政王三个字,已经脸色发白的从偏殿里走出。 皇后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太监显然也没想到她会从偏殿里出来,满心的惊慌无措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失声道:“摄政王毒发,刚在太极殿中吐了血,当下就有太医上前诊治,但太医说……摄政王毒入心脏,没救了!” 云倾月:“!!!” 她说不清那时是什么感觉,只觉眼前一黑,心脏狠狠往下了坠,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好在她到底还算冷静,拼了命的将身形稳住了,沉声道:“他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送去了皇上的乾清宫。” 云倾月转头看向皇后,目光殷切又期盼。 皇后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好端端的老九为什么会中毒,又怎么会突然毒发,不过知道云倾月心里着急,她还是道:“你赶紧去吧,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云倾月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用别人说多,她迈步就直接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前世,云倾月被萧泽囚禁在宫里的时候,也曾去过乾清宫。 因此她是认识路的。 刚开始,她还能保持冷静,快步走。 到了后面,只觉心中那股从脚底浸上来的寒冷越来越重,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在宫中飞奔起来。 其实这很失态。 可她本就是个随性的人,失态的事也不止做这一次了,以前还有她草包纨绔的传言呢,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只想尽快见到萧景行。 好在凤仪阁和乾清宫本就隔得不远,不多时,她就到了。 乾清宫大门紧闭,外面守着一水儿的禁军侍卫。 见到她,却没有阻拦,想来是早就得了圣谕的。 此时云倾月也无暇去想萧景行怎么会在宫宴上突然毒发的了,直接跑进了大殿之中,就看到西南角的床塌上,萧景行正躺在那里,床前围了好几个太医。 “老九媳妇儿来了,你先别慌,景行他是有些不太好,但有太医在,朕不会允许他出事的。” 皇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出言安抚。 有皇帝坐镇,等闲人也不敢乱说话,只是都拿眼睛悄悄瞄她。 云倾月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也不管那些人的目光,径直上前,拨开守在床前的太医,直直看向躺在床上的萧景行。 “诶,这……” “王妃,您……”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云倾月却什么也没说,抓住萧景行的手就为他把起脉来。 太医们大惊。 “王妃,王爷乃是旧毒复发了,臣等正在为他医治,您这是……” “你们能治好?”云倾月的声音冷冷的。 太医们一窒,顿时闭嘴了。 萧景行所中之毒十分复杂,他们的确束手无策。 一想到萧景行死去的后果,这些太医们心里还是很慌的。 要知道,那可是大渊国的战神啊。 十几年来,外抗强敌,内慑朝政,比皇帝还要令大家尊敬的人物。 如果他真的死了,不消说,大渊国肯定会引发一场内乱。 届时京城怎么样先不说,边关就不会太平。 因此,太医们都是不想萧景行出事了。 而这边,云倾月给萧景行把完脉以后,眉心微微皱起。 萧景行的确毒发了。 比上一次毒发更加凶险! 她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萧景行毒发,此时不是问那些的时候,唯今之计,是赶紧将他的病情给稳定住。 好在这段时间,她一直有做研究。 萧景行所中之毒十分复杂,想要迅速根治是不可能的,但稳定病情,她还是能够做到。 今天参加宫宴,她没有准备东西。 此时的萧景行又方便挪动,她只能去求皇帝。 “皇上,臣妇有一套金针可以暂缓摄政王的病情,只是金针还在府中,请皇上准备臣妇派人回去取来。” 皇帝抬手,“来人,去摄政王府帮王妃把东西拿来。” 一个侍卫从外面进来,云倾月认得,那是皇帝身边的带刀贴身侍卫,从四品。 不过此时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见侍卫走过来,向她行了一礼,道:“不知王妃要的东西放在何处?” 云倾月回道:“你去王府找我的婢女春桃,她自然会拿给你。” “是。” 待侍卫走后,屋子里的一群人就沉默下来。 之前在难民营的时候,太医们都见证了云倾月的本事,连向来让人束手无策的咳血症都能治好,能解摄政王身上的毒,也不是什么怪事,因此大家都对她很有信息。 可云倾月却不这么想。 看着萧景行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的样子,她的心在一阵一阵的往下坠。 巫却曾经说过,萧景行体内的毒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缩短发作时间。 最早是五年一次,后来是三年一次,再后来是一年一次,三个月一次,现在…… 现在应该是一个月一次了。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至少在她死的时候,萧景行还是健康的。 那就说明他找到了解毒之法。 否则就按他现在病情的发展速度,不可能撑到七年后。 所以她不应该担心的。 总有办法解决。 可是……万一呢? 万一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某些事情呢? 萧景行会不会根本找不到解药,他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提前死?就像这一世无数个被她改变了命运的人一样,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却不是走向新生,而是死亡。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倾月只觉心都是冷的。 浑身像是快被冻掉了。 她闭了闭眼,只能努力的去将那些不好的想法压下。 第116章 铤而走险 在侍卫回去取金针的时间,云倾月让人拿来纸笔,写了一张药方给他。 “劳烦帮我去太医署抓这几味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然后端过来。” “还有这个,这几味药按照上面的份量多送一些来,再让人帮我打一大桶热水,我要给王爷泡药浴。” 得了吩咐的太监悄悄看向皇帝。 见皇帝无声的点了点头,这才恭敬的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太监们动作很快。 没过多久,就有人抬来了热水。 皇帝见状,便道:“既然王妃有医治景行的法子,咱们就不要在这儿碍事了,都随朕回太极殿,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他们,几位太医朕也给你留下,务必将景行救回来。” 云倾月福了一礼,“是。” 皇帝带着众人呼啦啦的散去。 皇后也赶来了,见是她主持给萧景行治病,有些担忧。 “皇上,王妃她……行吗?” 皇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里辨不出喜怒。 “若她不行,她也不会主动揽下此事,景行是她的夫君,朕和你都应该相信她。” 皇后顿时汗颜。 “是臣妾多想了。” 一行人回了太极殿。 而这边,热水和药材都拿过来以后,云倾月便劳烦几位太医和她一起将萧景行扒了个精光,然后放到浴桶中。 男人的脸色此时煞白,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瞬间被抽干了血气。 皮肤下的青筋非常明显,在药材和热水的烘托下,隐隐跳动着。 太医们都觉得很新奇。 “王妃,这个是……” “我娘亲传给我的一种浴药之法,专门针对舒筋活血。” “什么?” 太医们大惊。 “那这法子万万不可以给摄政王用啊,摄政王所中之奇毒,世所罕见,平日里摄政王一直用内力压着,今日不知为何,那毒竟不受控制,在身体里乱走,所以才导致摄政王毒发,为今之计只能是想法子把他的毒解了或者继续压制,可您却用这种活血的药方,那岂不是让摄政王体内的毒更加猖獗?这万万不行!” 云倾月沉默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她知道,太医说的是真的,这种法子对萧景行来说,万分凶险。 他也真是为了萧景行好。 可她更懂得,不破不立的道理。 先前为了不伤到萧景行的身体,他们都是用温和的法子来给他解毒,这么多年下来,解毒的方法没找到,倒是让这毒性越发猖獗。 而这一次,更是给云倾月敲响了警钟。 不管这一世事情的发展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也不管萧景行最终能不能找到解药,她既然活着,也会医术,那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景行被这毒性折磨。 它不是很猖獗吗? 那她就比它更猖獗。 引蛇出洞的道理,不仅仅可以用于兵家,医术一道也可以用。 云倾月没有跟他们解释太多。 将萧景行放进浴桶里以后,就在旁边等着。 萧景行很快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双手搭在浴桶的边缘,因为痛苦,手指狠狠抓住了桶沿,额头上的汗水如雨水般滚落,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汗,还是热水扑上去的蒸气。 他的眼睛仍旧紧闭着,嘴唇却绷出一条直线,英俊的面孔因为太过痛苦而些微有些扭曲,却仍旧是一声不吭,只死死咬紧牙关。 很快,男人身上的青筋就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虫子,在他的皮肤下面游走起来。 云倾月知道,那是藏在他四肢经脉中的毒。 她弯下身,一只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低声道:“景行,你忍着点,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又或许,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便已经足以让他安心,男人没有再继续挣扎,他缓了好几口气,才又强迫自己放松的坐了下去。 云倾月看他那样痛苦,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难受。 可没有办法,想要压制住此毒,用以往的方法不行了,必须要这样做。 她转头看向太医,面色隐隐着急。 “金针呢?还没送到吗?” 太医呐呐,一个很有眼力见的立马站起来,“我出去帮王妃催。” 说着,就推门走了出去。 其余人也是手足无措。 他们都是学了一辈子医术的人,能进入宫中,为宫里的皇上和娘娘们医治,本就代表着他们医术的纯熟和卓绝。 可现在,他们面对病人,竟然也露出了一筹莫展的一面,甚至只能在旁边干巴巴的看着。 这种无力和挫败感,是谁都不喜欢的。 于是,渐渐就有人坐不住了。 虽然他们不能帮忙,也治不好摄政王的病,但他们可以学啊。 王妃的医术这么精湛,只要王妃不介意,哪怕他们学个一成两成的,或是皮毛也算收获。 于是,便有人上前去观察那浴桶里的药材,以及王爷此刻的状态。 更有胆子稍大的人,想亲口问问云倾月,这种治疗之法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又能达到什么效果,只是看着云倾月那阴沉如水的面容,他们还是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改天吧。 今日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向王妃请教医术。 即便要请教,也要等王爷好起来再说。 这样想着,一群人便默契的沉默的陪着云倾月。 好在宫中的禁卫军手脚很快。 他出了宫门就直奔摄政王府,春桃听说摄政王毒发了,也是一阵着急,若不是顾及到这是皇宫,非召不得入内,她都恨不得亲自闯进来看看了。 春桃连忙把金针交给禁卫军,禁卫军又快马奔袭,赶回皇宫。 等云倾月拿到金针时,前后不足一个时辰。 她知道禁卫军必是尽了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折身返回屋内。 “张太医,李太医,麻烦你们帮我把王爷抬出来。” “是。” 此时,几个平日里再骄傲不过的太医,被云倾月使唤,也不生气。 心甘情愿的给她打下手,将萧景行从浴桶里抬出来以后,先是将他身上擦干净,又将他放到床上,这才道:“王妃,您现在要给他施针吗?” 第117章 封行针法 云倾月点了点头。 “我娘亲曾传给我一套封行针法,这套针法专门针对于封闭人的穴道,经脉,将藏于经脉中的毒素全部逼到一起,听说景行以前就是用内力压制毒素,这样固然好,但一个人要时时刻刻使用内力,很耗费精力,而精力的耗费会让他的身体更加虚弱,导致毒素也更加猖獗。” “所以,我现在打算用这套针法,将他全身的毒都聚在一处,只要他能够多加小心,不碰这一处,平日里便不用再辛苦的用内力压制,这样一来,下一次毒发的时间,可能才能晚点儿。” 太医们恍然大悟。 封行针法他们也听说过,但那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的东西,向来都只存在于医书上。 他们一直以为,这世间再无人可能会这套针法,没想到云倾月竟然会儿? 一时间,太医们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崇敬了。 就好像在看一个了不得的香饽饽。 云倾月倒没想那么多。 此刻,她只想赶紧把萧景行给治好。 金针既然已经拿来了,那就没什么好耽误的了。 云倾月当即下针。 封行针法的行针手法非常精妙,且金针要比银针更加细软,若是一个使用不得当,只怕不仅没有办法帮到病人,还会害死对方。 云倾月以前只在木头小人儿和动物身上使用过这套针法,在人身上还是第一次。 因此,她自己也有些紧张。 可想到萧景行,她仍旧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下来。 萧景行的命还捏在她的手上,谁慌她都不能慌。 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云倾月的手法一针比一针稳。 很快,萧景行的头部就扎满了金针。 几位太医在旁边看得咋舌。 云倾月知道这几位太医都是好人,前世她被关在宫中的时候,就了解过他们,对他们的人品没什么意见。 因此,即便他们在旁边观看,她也没有阻止。 更何况这套针法的精妙之处,并不是他们随便看一次,就能够学会的。 几位太医看了一会儿,也确实感觉到了这套针法的复杂。 不由心中叹息。 若是这封行针法真的有用,摄政王这也算是捡回了一命。 就是不知道王妃肯不肯把这套针法教给他们,这针法如此精妙,若是他们学会了,也能救更多的人。 但想来这种东西都是各家的看家本事,是不可能轻易教给别人的。 因此即便心里再怎么羡慕,几位太医也没有提出这件事来。 头上的针扎好,云倾月便照着经脉往下扎去。 她的目标是将所有毒素都赶到萧景行的脚底。 其实,她隐隐已经想到了一种办法,可以根治萧景行身上的毒。 只是这种办法还需要一味极其珍贵的草药,她手上现在还没有,王府和宫中也没有,如果要找这种草药的话,得去南疆那边。 云倾月原本想着,等解决了京中的事情,就去南边为萧景行寻药。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怕是要提前了。 针法落至足底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 大冷的天气,云倾月的衣服却已经汗湿了,鬓角上的头发胡乱贴着耳朵,脖子和背上全是汗水。 可见她所付出的心力。 房间里都是太医,几个男人也不可能跑去给她擦汗水,先不说男女有别,就从身份上来说也不合适。 好在有机灵的太医,当即走出去,从外面唤了一个小宫女进来。 小宫女接了帕子,在旁边细心的替云倾月擦掉汗水,以免汗水掉进她眼睛里,影响她行针。 又过了一刻钟,一套针法总算施完。 云倾月松了口气。 “王妃,怎么样?” 太医们立马围了过来。 云倾月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宫女极有眼力,立马端了一杯茶过来。 她也不客气,接过以后就一饮而尽,将杯子递给她,“再来一杯。” 宫女又给她倒了一杯。 接连喝了三盏茶,云倾月的脸色才好了些许。 她沉声道:“毒素暂时封住了,只需要等他醒来,再拔针即可。” “当真?” 太医们不敢置信。 之前他们可都是给萧景行把过脉了,确定他这关很难过。 云倾月疲惫的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太医去给他把脉,把完脉,发现果然如云倾月所说,虽然萧景行此时的脉象仍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悬浮混乱,是好的征兆。 立马就有人喜声道:“快,去报告给皇上。” 几人中身份最低的太医连忙往外跑去。 云倾月也不阻止。 她实在是累极了,以前学的时候就知道这套针法不容易,在小木头人儿上整整扎了三年,将一套针法背得混瓜烂熟以后,才开始在小动物身上做试验。 又试了好几年,方才有把握给人治病。 而今,她治的第一个人却是萧景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看着床上被扎得像只刺猬的萧景行,她心里想,只要他能活过来,平平安安的,她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都可以! 她只要他好好的。 皇帝来得很快。 几乎是像一阵风似的,不消片刻,便带着皇后和一群宫人过来了。 “怎么了?老九媳妇儿,我听说你把老九治好了?” 云倾月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皇上和皇后福了福身。 “回禀皇上,不是治好,只是用金针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若要治好,还需要一味药材,再加上七七十四九天的封行针法才可以。” 皇帝愣了愣,问:“什么药材?” “金翅蝉。” 金翅蝉?那是什么? 一群人面面相觑。 云倾月微微一叹,想也知道他们是没听说过的。 “这东西生在南疆南岭的极深处,其实它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它生活之地,必须是沼气和瘴气丛生,因为它就是以这个为食的,轻微的沼气和瘴气人类可以解决,但如果是浓度非常高,且方圆几十里都是这样,那就不好解决了,毕竟人不可能几天几夜都不呼吸,所以这种药材才很难得到。” 第118章 以防万一 皇帝这下子明白过来了。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无妨,老九的身子最重要,你若真要这种药材,朕派一队禁卫军去,保证为你寻得此药。” 身后,站在不远处的一队禁卫军脸色微变。 虽说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且他们投身军营,也想过早晚一天都会战死。 可却不是这种死法啊。 要知道,那可是南岭大山。 连绵起伏的大山,里面全部都是沼气和瘴气,只为了寻一味药材,就要让他们全部葬身在那儿,且还不一定寻得回来…… 扪心自问,禁卫军里有很多人是不愿意的。 他们脸色的变幻太明显,除了背对着他们站着的皇帝和皇后等人看不到以外,站在对面的云倾月和各位太医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云倾月其实也理解。 宫中的禁卫军,大多都是由京中各世家子弟们担任。 他们虽说是世家子弟,但在武艺方面并不比寻常男子差,甚至因为从小就能请得起最好的武师父, 享受最好的伙食,所以在武艺上还可能会更高强些,身子也更加壮实。 若真的举行一场比武大赛,他们胜出的概率更大。 可同样的,他们也有弊端。 就是因为他们出身优渥,所以更容易贪恋红尘浮华,而不愿意去为皇帝送死。 当然,如果有一天敌军兵临城下,要攻破皇宫杀了皇帝,他们肯定是会挡在皇帝面前,为保护皇帝而死的。 但那是一种壮烈牺牲,里面不仅有对帝王的忠诚,还有浓烈的家国情怀。 而不是为了一个王爷,去几千里之外的南岭深山里,寻什么草药,而将自己交待在那样的荒芜蛮夷之地。 云倾月不想勉强于人,更何况,真忍心让别人去送死,玄策军里大把自愿为萧景行而死的人,个个身手都不比禁卫军差,又何必用他们? 只是她和萧景行都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罢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臣妇谢皇上的好意,只是这件事我与景行已经有了决断,就不劳陛下操心了,景行今晚接受了施针,身体会很虚弱,这里毕竟是陛下住的地方,不好过多打扰,所以臣妇想带景行回府,不知可行?” 皇帝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 “他现在这样子,能动?” 皇帝指着床上的“刺猬”萧景行。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 “能,等一会儿我拔了针就行。” “那就好。” 皇帝知道他们在府中肯定比在宫中自在,因此也没有勉强。 一直守在这里,守到云倾月拔完针,萧景行也没有醒来。 皇帝又开始担忧了。 “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云倾月道:“会醒的,只是刚刚和身体里的毒素经过一场大战,所以这会儿很虚弱也很疲惫,需要休息罢了。” “哦,这样啊。”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看向云倾月,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行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带老九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差人来宫中问朕要就是,老九的命重要,别的朕都不在意。” 云倾月再次福身。 “臣妇替王爷谢过陛下。” 于是,又过了两刻钟,云倾月替萧景行拔了针。 萧景行还在昏睡当中,但脸色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 她命人将萧景行搬上马车,好在萧景行在宫中有行驶车驾的权利,且他现在病重,皇帝也不会在意那些,这才驾着马车回府。 出了宫门,巫却就快步迎上来。 “王妃,王爷怎么样了?” 他一脸着急。 早在禁卫军去王府拿金针的时候,他就知道王爷毒发了,只是无法进宫,也不知道具体情形,此刻看到王妃出来,又岂能不着急?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道:“回府再说吧。” “是。” 两辆马车疾驰回府。 回到王府以后,云倾月让人将萧景行搬进屋去,巫却和春桃一行人都跟了进来,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萧景行,巫却的眼睛都红了。 “王妃,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毒发,这事您知道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 “不清楚。” 刚才她在凤仪阁内,萧景行是在太极殿毒发的,有皇帝在,她不好多问什么,免得引起皇帝的不高兴,与其在那里多问,倒不如等萧景行醒来,再好好问他。 只是,今天晚上,萧景行怕是醒不来了。 云倾月也无意让府上的人多担心,转身对巫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你们不用担心。” 春桃却摇了摇头。 “不,王妃,您已经辛苦一天了,还是由奴婢来守吧,您才更需要休息。” 巫却连忙点头。 “对,我也可以守着,王妃您先去休息吧。” 然而,云倾月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多说了,再说要是景行半夜有什么异常,你们守着也没用,倒不如我自己守。” 说着,替他掖了下被角。 “巫却,你传令下去,这几天王府戒严,没有我的允许,除了采买以外不准任何人出入。” “春桃,我呆会儿给你写一张药方,你去库房抓了药出来,亲自煎熬,中途不得离开,也不许有任何环节假手于人,一定要保证药是你亲眼看着亲手煎出来的,明白吗?” 春桃惊愕的瞪大眼睛。 “王妃,您的意思是……” 云倾月摇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希望是我多想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云倾月的话中听出了气氛的端凝。 遂不再多言,应了声是,便齐步下去了。 门关上,云倾月坐在床边,握住萧景行的手。 金翅蝉…… 其实她拒绝了皇帝的好意,除了不愿意以别人的性命来换萧景行的性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必须要以活的金翅蝉入药,死了就没用了。 而金翅蝉这个东西,性子极烈,极不容易抓捕,即便以万分之一的可能抓到了,也很难将它从遥远的南疆带回京城。 更多的可能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只,却在半路就因性烈绝食而死了。 第119章 无知无觉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她和萧景行亲自前往。 只要在抓到金翅蝉的时候,就直接入药,那就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决定,都要等萧景行醒了再说。 希望他能尽快醒来。 云倾月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深夜。 萧景行醒来时,就看到有一道身影趴在自己床边。 屋子里的灯没有熄,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床畔的小块地方,他侧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云倾月那张略显削瘦的侧脸。 她安静的趴在床沿上,身子显得羸弱又单薄,秀致的眉头微微锁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发愁的事情。 萧景行闭了闭眼。 毒发前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并非无缘无故毒发的。 他记得,自己在毒发之前,闻到了一股很奇异的香味。 那股香味,就像是上等的蛊药一样,轻易勾起了他的心绪,像有一根细细的丝线,一下子牵动了他那根脆弱的神经。 毒发,吐血。 随后晕厥。 他现在既然是在摄政王府,那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难猜测了。 一定是有人通报了云倾月,云倾月赶过来稳住了他的病情,再将他带了回来。 萧景行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说好要给她庇护,到头来,却还是要连累她为自己操劳。 他再次睁开眼睛,转眸看向她。 冬夜天冷,今天是岁末除夕,本应该是喜庆的节日,府中张灯结彩,外面的红色福字和灯笼都还高高挂着,如果他没有生病,此时的她应该才刚跟大家一起守完了岁,高高兴兴的和他一起吃着新年元宵。 可惜了。 男人眉梢微动,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然而,他却低估了自己这次毒发所带来的后遗症。 萧景行动了一下,却只觉身子重如千斤,又狠狠的跌了回去。 男人满脸惊愕。 怎么回事? 他举起双手,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习武多年,内力深厚,即便中了毒也不该无力软弱至此。 可刚才,他起身的时候,分明就感觉身子很笨重无力,那些因习武而带来的矫健和轻便感完全没有了,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惊愕的时候,云倾月被惊醒了。 她迷茫的睁开眼,缓了两秒,才看清躺在床上的萧景行。 “景行,你醒了?” 云倾月惊喜的站起来。 萧景行看向她,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这是怎么了?” 云倾月道:“你体内的毒又发了,我给你用金针封了经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体很沉重无力?” 萧景行点头。 云倾月道:“很正常,金针封脉,不仅仅会封住你的毒素,也会封存你的内力,现在你除了手上的那点拳脚功夫,和普通人也无异了,但这是抑制你毒素最好的方法,等我们找到解毒的方法,就可以将封存的经脉给放开了。” 萧景行这才明白。 原来如此。 他眉心微皱,其实不用云倾月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凶险。 上一次虽然也是毒发,但至少还有意识,能做出一些破坏性的举动。 可这一次。 他是完全的无知无觉。 这种毒,存在体内,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也不知道爆发的时候会有什么症状。 他是真的厌恶透了这种感觉。 见萧景行不说话,云倾月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忧,连忙宽慰。 “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只是这个办法还缺一味药,可能需要我们去南疆找找。” 萧景行愣怔,抬起头,“南疆?” “嗯。” 云倾月点头。 她仔细的跟萧景行说了解毒的办法,萧景行听得很认真,听完以后,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这种金翅蝉很难抓到,且在沼泽深处?” “对,它之所以难找,就是因为它所生活的环境是在沼气和瘴气丛生的南疆密林里,说实话,那个地方我也没有去过,只是在娘亲留给我的一本游记上见过,或许我娘去过也不一定。” 萧景行的目光闪了闪。 柳清清出生于南唐,而南疆就在南唐的边境。 柳清清进过南疆密林,这个说法并不是没有依据。 可无论如何,这个方法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他抿了抿唇,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也会找人打听南疆的事宜。” “嗯。” 见他听进去了,云倾月稍稍放了心。 弯腰扶他起来,又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景行摇头。 倒是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我行我素十几年,突然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感觉不太好。 云倾月大约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她笑了,道:“你看看你的双脚脚心。” 萧景行便抬起脚来,低头一看。 却见他的两只脚心通体全黑,就好像在墨渍中踩过了一样。 他不由满脸黑线。 “这是怎么回事?” “我用金针把毒逼到了你的脚心,比你自己用内存封存,对你身体的影响要小很多,只是这段时间你得注意,出行最好还是不要走路了,坐轮椅吧,免得刺激到它们。” 萧景行的脸色更黑。 “你要让我当废人?” 云倾月无奈的道:“不是废人,只是不让你过多行走,以免刺激到脚底上的毒……你要是真不乐意,我给你做两根拐杖?” 萧景行:“……” 他将脸别到一边。 拐杖? 那不也是废人? 他有些郁闷,却在云倾月那双扑闪扑闪充满了希冀的大眼睛中,说不出染拒绝的话来。 最终,只能闷闷的道:“那还是轮椅吧。” “好咧。” 云倾月笑眯眯的答应。 于是,翌日。 云倾月就让巫却给他弄来了一辆轮椅。 这年头还没有橡胶轮胎,所以轮椅是木制的。 但好在府上就有能工巧匠,也有会奇门之术的能人异士,所以要做一辆精妙灵活的轮椅,还是不在话下的。 第120章 出发南疆 几天之后。 新的轮椅做成功,不仅可以灵活自由转动,而且上面还设计了许多微型暗器,在自保的同时,让等闲人无法近身。 萧景行看着那辆制作精妙的轮椅,内心早就没有了第一次坐上轮椅时的抵触。 他坐了上去,由云倾月将他推出府。 “上次你在宫中出事,皇上很担心你,知道你现在好些了,特意召你进宫想问问你的情况,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就让巫却帮你推了。” 萧景行却摇了摇头。 “不用,我自己去。” 云倾月一愣。 她明明能看出来,萧景行对于进宫是排斥的,可他为什么要答应? 他现在的情况,就算不进宫,皇上也不能说什么吧。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萧景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晚他闻到的香味说了出来。 云倾月大惊。 “什么意思?你是说皇上给你下毒?” 萧景行摇头。 “应该不是,这些年为了我的身体,皇兄想了很多办法,虽然他忌惮我,但如今的大渊还离不开我,若我死了,边关必乱,边关一乱他就坐不稳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所以他非但不能让我死,还得让我好好活着,这事不可能是他下的手。” 云倾月皱眉。 “那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宫中混入了奸细。” “什么?” 云倾月怔住了。 宫中守卫何等森严,如果说王府的守卫就像是铁桶一样,那宫中就是铜墙铁壁。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混进去奸细呢? 云倾月皱着眉问:“知道是哪方的势力吗?” 萧景行摇了摇头。 “但不管是哪方的势力,涉及宫中安全,我都要进宫一趟去跟皇兄说说,这件事得严查。” “对,得严查。” 云倾月欣然同意。 事关萧景行的安全,她不敢掉以轻心,若萧景行出了什么事,她真不敢想自己还有没能勇气活下去。 于是,她当即便送萧景行进了宫。 进宫以后,萧景行和皇帝去了御书房,云倾月则是被皇后叫到了宫里。 皇后面容温和。 “上次宫宴,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好在老九终是没事,否则不管本宫还是皇上,都难以向先皇和先皇后交待,刚才我看老九坐的轮椅进宫,他是腿伤着了吗?严不严重?” 云倾月恭敬的答:“回皇后娘娘,不是腿伤着了,是臣妇用金针将毒逼至他的足底,所以才不方便行走。” “原来如此。” 皇后若有所思。 “你这般为他,也是辛苦你了,只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你会医术,怎么突然就会了?” 这个问题,云倾月早就想好了答案。 她不卑不亢的道:“是一直就会的,只不过天下人都觉得女医低贱,为了家中父兄的前程着想,以前不敢轻易示人,如今我嫁进王府,也是在征询了王爷的意见后,才敢出手行医。 皇后娘娘笑道:“老九向来性子跳脱,不喜欢拘泥于凡俗规矩,倒是让你得着好了。” 云倾月笑了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有皇帝宫中的过来请人。 “王妃娘娘,皇上和王爷已经谈完事情了,请您过去。” 云倾月点了点头。 她起身告别了皇后娘娘,然后往外走去。 太监并没有把她往御书房领,而是领到了午门外。 在那里,萧景行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接到了人,萧景行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行了,我们回家吧。” 云倾月挑眉,问:“都谈好了?” “嗯,奸细是何人暂时还不知道,但皇兄答应了帮我们查。” “嗯。” 这事不仅仅事关萧景行,也关系到皇家内院的安全,皇帝自然得重视。 于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回府以后,就安排起了去南疆的事宜。 萧景行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人,挑了挑眉。 “确定要去南疆?” “嗯。” 云倾月没什么犹豫,天大地大,不如萧景行的身体最大,她重活一次,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幼稚天真的云倾月了,她知道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最重要。 仇要报,但病更得治。 萧景行便不多话了。 只是默默的交待巫却,将京城的一应事务都安排好。 皇帝知道他们要出行的消息,自己没有出来,却安排了近侍大太监常喜送来一块令牌。 那是一方通体发黑的玄铁令,萧景行接过来,拿在掌中把玩,神色晦暗莫名。 云倾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萧景行道:“天子令,见之如见天子,大渊朝境内无人敢拦。” 云倾月瞠目结舌。 皇帝居然把这种令牌给他? 什么意思? 萧景行抬眸看向她,触到她眸中的狐疑,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别担心,或许皇兄只是怕我们出门在外,会遇到麻烦罢了,有了这块令牌,就有代天子巡视之名,再无人敢为难我们。” 云倾月勉强笑了笑。 这理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不说天子令,就说萧景行本身,堂堂摄政王,难道就有人敢拦了? 若真有人敢拦,那这天子令拿出去,估计也没什么用。 她不由又想到娘亲留给她的医书,上面写着,南疆多蛮夷,不识教化,也不遵循王法,在南唐与大渊朝中间的接壤处,有一大片崇山峻岭,处于无人管辖的情况。 在那个地方,没有城镇,只有村寨,寨子里以族长或年老者为尊,他们自有他们的王法和生存之道,寻常人难以进去,甚至窥探不到他们的真实面貌。 如果真的到了那里,这天子令其实是没什么用的。 不过到底也算皇帝的一番心意,既然他送过来了,萧景行也没有拒绝的意思,那收下就是。 云倾月收拾好东西,十天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在出发之前,她去了一趟将军府。 将军府内,云家三兄弟都在,因为是休沐日,云青山也没有上朝,知道她要来,一大早就在家里等着,也没有出门。 云倾月一进门,三兄弟就立马迎上来。 “月儿,你回来了。” “月儿,我们听说你要带摄政王去南疆,真的吗?” 第121章 云襄随行 云倾月看向他们。 只见三个哥哥的脸上都露出担忧的表情,而不远处,云青山坐在主位上,也是紧锁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她微微一笑,道:“嗯,明日便出发。” “这么快?” “月儿,南疆民风彪悍,又是法外之地,你亲自前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派人去得了,你需要什么跟二哥说一声,二哥别的本事没有,却也认识一些来往于南唐和大渊的商队,他们虽说是商队,却个个会武,见识也多,说不定能为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对对对,实在不行,我领军前去,也好过你一个姑娘家前往啊,摄政王怎么也没拦着你?” “月儿,南疆盛行蛊毒,且在那边生活的人向来不喜外人进入,你们去真的很危险,大哥不赞同你过去。” 三位哥哥齐声反对。 云倾月知道他们的担心,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轻柔的笑道:“你们放心,既然我决定前往,必然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而且景行会与我同行,我们也会带很多人,皇上还把他的天子令给我们了,所以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什么?天子令?” 三兄弟惊讶。 “对。” 云倾月道:“你们知道天子令代表着什么吧?有了这个,在大渊朝境内无人敢为难我们,就算到了南疆,南疆的族长也会给我们几分面子,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三兄弟闻言,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那确实要安全很多。 这时,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的云青山忽然开口。 “你们当真要去?” 云倾月看向他,点头。 “嗯,上次在宫宴上,景行毒发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吧?其实他的体内一直有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些年一直用内力和药物压制着,而现在这毒素光用内力已经压制不住了,必须想办法解除才行。” “我查到有一种方法可以解了景行的毒,但这种方法,需要以鲜活的金翅蝉入药,你们应该知道,金翅蝉只有在南疆才有,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过去。” 云青山闻言,目光越加发沉。 不过到底是没有阻止了,点了点头,道:“若真如此,这一趟倒是必须要走的,这样吧,襄儿,你陪王爷和月儿一同去。”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住了。 “什么?三弟也去?” 云襄也愣住了,不过下一秒就高兴起来。 “我能去吗?爹。” “嗯。”云青山沉吟着点了点头,道:“你身手不错,虽然脑子不太行,但既然王爷也在一路,那就不用担心脑子的事了,你低调随行,充作他们的护卫即可,一定要把王爷和你妹妹平安的带回来,明白了吗?” 云襄:“……” 爹,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拉贬低人的呢? 不过爹能答应他跟着妹妹出行,他还是很开心的。 云倾月些意外。 “爹,这恐怕……” 云青山摆了摆手。 “你就告诉我,王爷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云倾月沉默了一下。 到底没有隐瞒他们。 “是,为了不让毒素蔓延,我用封行针法封住了他的五经八脉,又因毒素被封印在脚底,所以不能随意行走,现在只能做轮椅,可以说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要不如。” 云青山别有深意的道:“所以,更应该让襄儿与你们同行。” 云襄也拍了拍胸脯,自豪的说:“妹妹,别的事你三哥我不敢保证,可要论武功,你三哥我在军中就是第一,出来也不会差,三哥一定会保护你们,让你们安全无虞的。” 云倾月见状,笑了笑。 没再客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三哥客气了。” 的确,相比于外面的人,哪怕是玄策军,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哥哥。 见她答应让他同行,云襄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祁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简直没眼看,于是道:“行了,既然决定明天出发,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云襄脆声应道:“诶。” 云倾月在云家用了午饭,和三哥约好明日一早在城门品见面,然后就回去了。 另一边,四皇子府。 云倾柔也得知了萧景行和云倾月即将出行的消息。 两人都显得很兴奋。 “云倾月和萧景行要去南疆,虽然他们有天子令,在大渊境内我们不敢动他们,可不代表到了南疆不能啊,我已经派了一组杀手,提前去南疆埋伏着,再买通南疆那边的人,我就不信这一次他们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云倾柔也笑道:“夫君高见,到时候他们死了,我们只需要让人知道,他们是死在南疆丛林中采药的途中,谁又能知道是我们杀的?没有了萧景行,你登上大宝之位就没有阻拦了,而我也可以报仇解恨,到时候整个云家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柔儿先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萧泽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治好了脸上的红疹,云倾柔又恢复了以往的容貌。 虽然不如云倾月清丽脱俗,也不如蒋玉玉浓墨重彩,可她温柔小意,清新寡淡,也自有一股她的意味。 萧泽不由意动。 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他冷漠的笑道:“你放心,只要我能登上大宝,到时必定许你一个贵妃之位。” 云倾柔睫毛微颤。 贵妃之位……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四皇子妃,可偏偏,等他继位以后,却只给她贵妃之位,她该做的明明是皇后?! 为什么?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仍旧瞧不起她,轻贱她?! 不许她当皇后,他是想把皇后的位置留给谁?蒋玉燕那个小贱人吗?还是云倾月?! 这一刻,云倾柔的心中充满了妒火。 可是面对萧泽,她仍旧将那股妒火硬生生给压下了,勉强扯起一抹笑容,说道:“臣妾谢过夫君,夫君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辅佐你的,那今晚……” 萧泽低眸,看向她领口的玉肌。 第122章 激将法 为了勾引萧泽,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低领口的寝衣。 寝衣是上等的丝绣,半遮半掩,里面是一朵腊雪寒梅的肚兜,在昏黄烛火的照映下,只觉清香弥漫,格外的勾引人。 云倾柔想得很清楚。 萧泽是靠不住的。 不管他本人有多龌龊,至少在她面前,他是狂妄自大的,非常瞧不起她。 云倾柔也知道,自己的出身是个硬伤。 哪怕云青山认她作养女,哪怕她之前是顶着云家二小姐的身份嫁给他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 她的上头还有一个姐姐,那是云府真正的嫡女,千娇万惯从小用珠宝玉石堆砌出来的美人儿,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所以,只要有云倾月在的一天,就没有人会把她当成真正的云家大小姐。 既然如此,那么云倾月就必须死! 而在云倾月死之前,她也得自己想想办法,为自己多留一点保障。 男人的心勾不住,那就……生个孩子。 云倾柔的确是想为萧泽生孩子的。 只要她生下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四皇子府的嫡长子,未来不管萧泽对她怎么样,孩子的身份跑不了,到时候她再自己扶持一些势力,未必就不能和萧泽作抗衡。 这样想着,云倾柔笑得更加娇媚了。 萧泽哪儿受得住这个? 他又不是柳下惠,虽然他不喜欢云倾柔,总觉得这个女人当自己的正妃,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侮辱。 可男人的身体,从来就不由喜不喜欢出发,即便再不喜欢,该冲动的时候还是会冲动。 于是,倾刻间。 嘤声婉转,被翻红浪。 云倾柔极尽所能的伺候萧泽。 一夜荒唐。 翌日。 摄政王府的马车低调出行,来到了城门口。 这一次去南疆,云倾月没想让太多人知道,因此马车并不是摄政王平日里出行所用的马车,而是换了一辆外型朴素的青布马车。 虽说外型看上去很朴素,但内里却布置得非常舒服,虽然春节已过,但此时的北边还是很冷,云倾月特意让人在车壁和车厢里都铺了柔软暖和的毡毛垫子,又放了两个暖炉,连带着塌上也是铺的一张厚皮毛,整个车厢里暖意融融的,丝毫不冷。 等了片刻,就等到云襄打马而来。 作为一个经常在外作战的少年将军,云襄的行李非常简单,一个包袱就够了。 人齐了,一行人整装出发。 南疆地处偏远,路上要经过不少城市。 云倾月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到一个城市就停下休息几天。 等到了南疆的时候,也是一个半月以后了。 南疆湿热,但好在现在才三月份,不是雨季,所以一行人走下来,竟然觉得也还好。 只是这边不比北方严寒,车厢里的暖炉已经撤了,毛茸茸的皮毛毯子也换成了轻薄的料子。 云倾月又让人在附近的城镇上采购了几套成衣,一行人换上以后,这才往南疆的寨子里走去。 “景行,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云倾月问。 萧景行摇了摇头。 他虽然有统领三军之责,却很少来南边,大多数时候都是镇守北边。 毕竟南唐羸弱,多文人士子,尚文贬武,实在不足为惧。 倒是北边的鞑靼和匈奴,屡次来犯,贼心不死。 云倾月也不意外。 倒是云襄打马上前,笑道:“妹妹,你这话可就问错人了吧,王爷一直在北边,对南疆当然不熟悉,可我来过啊。” 云倾月挑眉。 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来过?” “当然。” 云襄不知道是什么错觉,让自家小妹这么不信任他,秉着要证明自己的原则,他解释道:“五年前,南唐与大渊边境产生摩擦,当时爹率军平乱,就是我跟着爹一起出来的,你忘了?” 云倾月愣怔了好一会儿。 总算想了起来。 五年前,爹的确出过门一次,也的确带走了三哥。 可那时候,她的一颗心还扑在萧泽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家人的动向,更别提得知他们去哪儿打仗了。 现在想来,她也真是不孝。 难怪前世会被云倾柔和萧泽玩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云倾月就不由有些内疚。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既然三哥来过,那后面一段路,就由三哥来为我们做向导吧。” 云襄一僵。 我的个乖乖,他就是那么一说,他家妹子还真就爬上了? 虽说他在五年前来过南疆,可那时他是随军,衣食住行皆在军中,根本没有去过城里。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云倾月笑道:“怎么样?三哥,你不会是不行吧?” 云襄:“???”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他立马挺直了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可以,你放心吧!接下来这几天就交给我了,我保证给你们安排好。” 云倾月言笑宴宴。 “好,那我和王爷就等着了。” 云襄有些心虚。 心里却寻思着,不就是安排行程吗?有什么要紧,大不了他回头找个当地的向导问一问,提前了解一下就是了。 这样想着,一行人没有多话。 没过多久,提前去帮他们探路的人就回来了。 “王爷,王妃,三公子,前面的镇城还挺大,应该是南边最后一个镇子了,过了这个镇子,再往南就是南疆地界,属下已经租下镇上的客栈,还请王爷王妃和三公子随我前来。” 云倾月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他来到了镇上。 这个镇子叫塔木镇,其实已经属于南疆的地域,镇上也大多数都是南疆人,少有的中原人也是作商队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来做生意的。 入乡随俗,云倾月几人也作商队打扮。 在大渊国他们可以利用身份来谋求方便,可出了大渊国境内,到了外地,就必须要隐藏身份了。 毕竟,一个摄政王,就足以引起八方觊觎,更别提这里面还有王妃和云家三公子。 若是能把这三个人活捉或者杀死,大渊国必乱,那他们也就有了混水摸鱼的机会。 因此,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三人都没有表露身份的理由。 第123章 客栈老板 到了客栈,一应吃食房间都已经安排好。 云倾月等人行了一路,也累了。 坐下来正准备吃饭,云襄却神神秘秘的起身,道:“你们先吃,我、我出去办点事情。” 云倾月微微挑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是要出去办什么事。 心头不由发笑。 一个侍卫好奇的问:“三公子这是去哪儿?” 云倾月道:“办事吧,别多打听。” 她虽然知道云襄是出去找向导取经了,可她笑话自家三哥是一回事,别人笑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可不想自家三哥回头跟她急。 吃过午饭,一行人各自回房歇息了半响。 云倾月让萧景行脱下鞋袜,仔细看了下被封存在他脚底的毒。 毒素的颜色越来越深了,甚至还有隐隐跳动的趋势。 这代表着,那毒在他的身体里也并不甘心,还在幻想着要破皮而出。 云倾月冷笑。 就这,还幻想着作妖? 简直不自量力。 她沉声道:“你躺着,我再给你行一次针。” 萧景行点头,起身走到床前,乖乖躺下。 云倾月脱了他的衣服,又行了一遍封行针法。 施完针以后,不仅是萧景行,就连她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 好在这针法她用过几次之后,就越发娴熟了。 一看时间,比第一次的快了一半时间还不止。 这让云倾月非常满意。 萧景行见她累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心疼的替她擦了擦,道:“陪我一起睡一会儿吧,你也累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脱了鞋子爬到床的里面去。 萧景行伸手手臂,揽着她的肩膀。 云倾月靠在他的身上,原本没想着睡的,只是陪他躺一会儿,但也许是太累了,没过多久,竟也渐渐睡去。 而此时,另一边。 云襄来到集市上,打算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本地向导。 他不会说南疆话,但不妨碍他跟当地人沟通,因为这边也有很多中原商队,直接从商队里聘请一个翻译就是了。 听说他要找向导,很快,就有人介绍了一个地方给他。 “欧波姣的店里就有专业的向导,你需要什么样的,都可以找她,她是我们这个镇子上最泼辣的女子,功夫好得狠,一般人都不敢惹她的,你要小心点,不要得罪她。” 云襄听着,心里不以为意。 他虽然不像某些酸腐的儒生那样,觉得女子不该出门经商,但一个女人,从力量上来说就完全不是男人的对手,身手再厉害又能有多厉害? 他可是战无不胜的小将军,他才不怕。 于是,到了姣姣客栈。 看着站在面前,年纪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女子,他惊愕住了。 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你愣着做什么?快打招呼啊。” 云襄指着欧波姣,不敢置信的问:“你说她就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商队的人点头,大约是猜到他不相信欧波姣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她真的很凶,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咱们镇子上的男人都怕她,你快跟她打招呼,别得罪她了。” 云襄虽然觉得商队这人有夸大其词的嫌弃,可他也明白,出门在外,能不得罪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人,更何况是本地人。 于是当下抱拳行了一礼。 “在下云襄,京城人士,来到贵宝地听说贵客栈有专业的向导可以租借,能否租给我们一名?” 柜台后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三百两。” 云襄:“???什么?” 女子仍旧低头算着账,没有看他,不耐烦的道:“我说三百两。” 云襄:“!!!……” 这抢钱呢?! 需知此时大渊国的物价,上等精米也才六文钱一升,即便到了这种陌生地方,请个向导最多也就十两银子的事,她居然要三百两?! 是觉得他傻,还是觉得他好欺负?! 云襄顿时怒了。 “喂,你这价格定得不公道吧?” 他是个快人快话的直性子,有什么话都会当下说出来,从来不会拐弯摸角。 女子看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微微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不过紧接着,她就嫌弃的冷笑了一声。 “嫌贵,可以不租。” 说完,就越过他往屋里走去。 云襄哪儿肯让她走,抬起手臂就想抓她,然而手才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只觉如一阵电流麻过他的身体,紧接着手臂一痛,就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来。 “啊——!” 云襄大叫一声。 女子已稳稳的退到两步之外。 她冷漠的看向云襄,沉声道:“动手动脚,断一只手臂。”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通体发光的小黑虫不知何时附在了云襄的手臂上,嘴上触角往皮肤里一扎,云襄的半边身子瞬间发麻,那只被扎中的右手顿时抬不起来了。 他这时才脸色大变。 意识到了面前的女子非同寻常,她竟然会蛊术! 带他过来的商队也被吓住了,连连求饶。 “欧波姣,对不起,我们绝对不知道他会出言不逊,请你饶过我们!我们很尊敬您……” 欧波姣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迁怒于他们,只是冷声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商队的人哪还敢逗留,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 云襄见状,气极。 他自问自己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方才想要拦住她,也不过是觉得三百两太贵,想讨价还价,打开门做生意的,讨价还价不是很正常吗?她若真的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又何必出手伤人? 云襄向来不怕事,即便此时整个右手臂麻木,也没有胆怯半步。 “站住!你对我用了什么?姑娘,我并没有恶意,不过是想来找你租个向导而已,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这满镇只要进了你客械的人都是来给你受气的不成?” 欧波姣转眸看向他,冷笑。 出口的还是那句话。 “嫌贵,你可以不租。” “你!” 这人……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啊? 可偏偏他就跟这人犟上了,她说嫌贵不租是吧?那他还偏要租,他云家三爷岂是缺那三百两银子的人? 第124章 南疆蛊毒 反骨一出,云襄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他就喜欢做一些常人不能做的事。 于是,云家小三爷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露出他在京中时的那副纨绔子弟的本性,道:“小爷我出钱,可以指定谁当向导吗?” 欧波姣神色平静的道:“可以。” 云襄恶劣的笑笑。 “那我要你。” 他抬手指着欧波姣,得意的道:“有生意送上门,这你总不能拒绝吧?小爷我就要你当我的向导。” 欧波姣的眼神仍旧平静。 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丝怜悯和同情。 就像在看个大傻子。 “我可以,但要加钱。” 云襄问:“加多少?” “三千两。” 云襄:“!!!!” 靠! 这价格会不会太黑了? 然而,触到欧波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狠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一股脑儿的塞进欧波姣的手里。 “行,三千两就三千两,小爷我给得起!明天上午,你来城东的福水客栈找我们,知道了吗?” 欧波姣点头,“好。” 云襄这才得意的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先把你的胳膊治好吧,我可不想给一个残废当向导。” 云襄一窒。 回头看向她,却见她已经迈步往里走去了,很快,人影便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云襄不屑的轻哼了声。 她说残废就残废?虽然刚才他被虫子给蛰了一下,但好像也还好? 除了半边身子有些麻麻的,并没有别的感觉。 云襄没有多想,出门以后,就上了马。 回到客栈。 云倾月见他一脸古怪的样子,问道:“怎么样,找好向导了吗?” 云襄点了点头。 点完头,就低头去继续鼓捣自己的右手臂。 咦,奇了怪了。 怎么就不见好呢? 明明他只是被虫子给蛰了一下,他以为很快就会好的,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云襄的脸上开始露出愁容。 再一联想到,传言中那些厉害的蛊术,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起来,只觉头皮发麻。 云襄月自然也察觉出了他胳膊的不对劲。 秀致的眉心微蹙。 “怎么了?胳膊动不了?” 云襄点了点头。 “没事,就是有点发麻,可能过会儿就好了。” 然而,他说的这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云倾月自然也不会信,她观察他的面色,再联想到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你把手臂上的袖子挽起来。 云襄有些尴尬。 “呃,这就不必了吧,我真的没事……” “挽起来!” 云倾月不由分说。 云襄一噎,无奈之下,只得慢吞吞的挽起袖子。 袖子才刚挽上去一截,就看到了手腕上露出的黑色细线。 云襄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我、我的手……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只见那细线就仿佛一根根黑色丝线,从他的手臂上方一直蔓延下来,越接近手腕的地方颜色越浅。 但如果云倾月猜想得没错,再过一会儿,手腕的地方也该深了,可到了那时候,他这条手臂就算是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你这是中了蛊毒!”云倾月的脸色沉下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直接将他的袖子撸到了最上面。 果然,就看到他的手臂上方有一个黑色的小点,赫然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 “你刚才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一脸郑重的样子,云襄有些心虚。 “我、我没去哪儿啊,我就是去找了个向导,然后……然后和人绊了几句嘴……” 他才不会说他跟一个小姑娘差点吵起来了呢。 云倾月面色发沉。 “你跟谁绊嘴了?那人在哪儿?” “她是一个客栈的老板,不过你放心,那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给了她银子,她已经答应我明天过来给我们当向导了,所以你要是想见她,等明天就是……” 他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姑娘也阴着了。 云倾月却立马站起身来。 “不能等明天,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啊?” 云襄被她扯得站起身,有些为难。 “不好吧,其实我真的没事,刚才我们的确发生了口角,可那都是一场误会,你、你别这么兴师动众的……” “够了!” 云倾月是真的生气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恶毒,在他的手臂上下这种蛊毒。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云倾月在娘亲留下的医书上看到过,这种蛊叫千丝引,就像名字上所说的,中了这种蛊毒的人,那一块会像有千丝万缕一样,将他的皮肤给包裹起来,渐渐的黑丝越来越多,成为一张蛛网状的,到了后面,整条手臂尽毁,孱弱如枯骨。 三哥除了嘴快些,品行并无问题,她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她对他下此毒手! 云襄见她发怒,怔了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家小妹懂医术,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手臂上的蛊毒真的很严重?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这一下,云襄也不说话了。 楼梯口,萧景行扶着轮椅走出来。 “月儿。” 云倾月头也不回:“你回屋里等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萧景行:“……” 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出了客栈,又翻身上马,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身后跟来的巫霖,道:“你带两个人跟上去,别让王妃吃亏。” “是。” 等他们走后,萧景行这才转动轮椅,回到室内。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姣姣客栈。 只见客栈的门仍旧大敞着,只是里面没几个人,偌大的厅堂里空落落的,除了几张桌子,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柜台后面,欧波姣仍旧低头拨弄着算盘,像是在算账。 清风拂过她的耳畔,带起一丝秀发,露出耳垂上挂着的彩色环状耳环,衬得一张清冷的小脸越发秀丽逼人。 云倾月怒气冲冲的冲进去。 “老板。” 欧波姣抬起头来。 一双清澈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 云倾月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一腔火气在对上那双眼之后,莫名就被堵住了。 第125章 上门求药 那真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 眉如新月,眼如清泉,明明是娇艳至极的长相,偏偏有着一股清冷到生人勿近的气质,像雨后的玉兰,俏生生的立在那里,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心生疼爱。 云倾月咬了咬舌尖,定了下神,这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沉声道:“是你给我三哥下的蛊?” 欧波姣平静的看向她,姿态不可谓不从容,就仿佛现在被指控的人不是她一样。 “怎么?” “我三哥初来贵宝地,或许有些不懂规矩,冲撞了姑娘,我代我三哥跟你道歉,人命关天,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替我三哥解了蛊毒,我云家必有重谢。” 说着,掏出一大叠银票。 那叠银票她没有数,但粗略一看,就知道不少于五千两。 在来的路上,云倾月已经向云襄了解到了他们发生争执的始末,得知是为了三百两银子而生的事,便下意识以为,只要自己拿出诚意又拿够了钱,对方总不会再跟云襄计较。 倒不是她怕事,只是出门在外,这边又不是大渊国境内,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算事,所以这五千两,她出得起。 只要能给三哥解了毒。 然而,欧波姣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看她手上的银票,继续低头算账。 两人站在那里,就这么被无视了。 整个大堂里只剩下欧波姣算帐时打算盘所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气氛尴尬极了。 云襄顿时面容生怒。 他怎么样不要紧,可对方不能这样欺负月儿! 月儿是为了他才过来的! 想到这里,云襄大步上前,怒声道:“喂!我们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欧波姣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却死气沉沉,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机的死物一样。 云襄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千丝引,无解。” “什么?!” 云襄大惊。 云倾月也皱了皱眉,原本还算有些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姑娘,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还请你慎言。” 欧波姣平淡的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镇上打听。” 她说完,放下手中的算盘,往后厨走去。 云倾月抬手拦住她。 “姑娘,在今天来之前,我也向我三哥了解过你们发生的争执,我承认,我三哥对你出言不逊,是得罪了你,可这一点小罪过,也不至于要他一条手臂吧?千丝引是南疆蛊术中较为高深的一种,却并非真正无解,姑娘既然能轻易使出来,想必也有解除的办法是不是?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能不好让姑娘凭白无故的承受一桩孽债。” 她知道,修炼蛊术的人也要修心。 因果到时终有报,大多数修炼这些东西的人,都不愿意让自己轻易染上因果。 欧波姣总算回头,郑重的看向她。 “你懂蛊术?” “从书上了解过一点。” 欧波姣又垂眸,看向她腰间别着的针包。 “你是大夫?” 云襄冷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三哥。” 云倾月喝止住他,抬手对欧波姣行了一个南疆的礼。 “在下云倾月,确实懂一些医术,我母亲是南唐人,叫柳清清,我的医术就是承袭于她的,这次我们来南疆是为了寻药救我的夫君,不料会生出这等枝节,还请姑娘莫要介意。” 在她说出柳清清三个字的时候,欧波姣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微亮。 “你娘叫柳清清?” “嗯。” “是名震天下的神医,二十年前在南唐治好了疟疾的柳清清?” 云倾月有些意外。 “姑娘认识家母?” “有些渊源。” 欧波姣并没有多说,脸上的神情却缓和了些许,面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沉声道:“这毒确实可以解,但需要一味药,这药很难寻。” 说着,神色间还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懊恼,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你是柳前辈的后人,我就不惩罚你了。” “什么?” 云倾月和云襄没听清楚,问道。 欧波姣立马抬起头来,摇头:“没什么,你先带他回去吧,这个给他吃了,两日后,我会过来为他解毒。” 她说着,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两人。 云倾月接过药瓶,打开,只见里面散发出一股清冷的幽香,她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却见那药丸通体发白,中心还隐隐有些透亮,就知道这是好药,连忙递给云襄。 云襄也不疑有他,反正是月儿看过的,他都相信。 于是接过去一口吞了。 云倾月得了对方的承诺,便也不再纠缠,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那这银票……” “不用。” 欧波姣冷冷回绝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看向云襄时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有些肉疼。 云倾月遂不再多言,对她再度行了一礼,然后带着云襄离开。 出了客栈,云襄低声道:“咱们就这么走了啊?万一她说话不算话,后面不给我解毒怎么办?或者半夜跑了,咱们去哪儿找人?” 云倾月道:“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直觉。” 云倾月说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先为什么要得罪人家?” 云襄一窒,不服气的道:“我没有得罪她,我真的只是想拦住她,问清楚价格为什么这么贵?” 云倾月冷哼道:“贵?你可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如果她真的能带我们去那里,三千两根本不算贵,再则,你看她刚才的样子,像是贪财的人吗?我拿出来的可是五千两,人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拒绝了,所以啊,你还是长点心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云襄满心沮丧。 好吧,他好像不仅没帮上忙,还给自家妹妹惹祸了。 云倾月倒也没觉得他是在惹祸,至少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发现了一条线索。 第126章 谁去涉险 欧波姣原本对他们的态度是很冷硬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软化的呢? 就是从她听到柳清清这个名字开始。 她自己也承认了,她和柳清清有些渊源,所以云倾月合理猜测,她应该认识她的娘亲。 只是对方显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好多问。 否则还能问问娘亲的下落。 娘亲离开他们已经十七年了,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去了哪里,现在又怎么样? 心里想着,云倾月微微叹了口气,等回到客栈,就发现萧景行正坐在大堂里,等他们回来。 这家客栈已经被巫霖给包下了,所以客栈里没有别的客人,就他们几个。 萧景行坐在一张桌子前,正拿了本当地的书籍在低头翻看。 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抬头,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展颜一笑。 “回来了,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云倾月走过去,端起茶壶就要倒水喝,萧景行见状,连忙将茶壶接过去了,亲自给她倒了杯水,云倾月连忙接过,吨吨吨的一通牛饮,喝完了才道:“对方答应两天后给三哥解毒。” 萧景行挑眉。 “为什么要等到两天后?” “不知道。” 云倾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云襄。 云襄也觉得很渴,正自己倒了杯水喝,喝完才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不由纳闷。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云倾月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臂,用力掐了一把。 “啊——!疼疼疼,你干什么?” 云倾月挑眉。 “有知觉了?” 云襄:“???” 所以你动不动就用力掐你哥哥,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我有没有知觉? 他有些无语,不过被云倾月这么一说,他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臂好像真的有知觉了。 他抬起手臂,动了动。 紧接着满脸惊喜。 “我好像好了哎,你们看,我手臂能动了。” 说着,又一把抽出巫霖腰间的配刀,当着三人的面耍了一套漂亮的刀法。 巫霖捧场的笑道:“三公子好身手。” 云襄嘿嘿一笑。 云倾月招手叫他过来,等他过来以后,才解开他的护腕,将他的袖子撸上去。 却看到那条手臂上的黑丝不仅没有变浅,颜色反而更深了。 云襄脸色一变。 刚才的喜悦霎时而空。 “怎么回事?我不是好了吗?这黑线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云倾月平静的道:“应该不是你的毒解了,而是欧姑娘用药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蛊毒,你还记得刚才她给你吃的那颗药吗?” 云襄迅速点头。 “我闻到那药丸里有故白头的成分,故白头对于压制蛊毒最有奇效,但价格昂贵,很少有人轻易拿出来用,想来她刚才给你的那颗药丸必定价值不菲,她没想害你。” “我……”云襄直接给气笑了,“她没想害我还给我下蛊?” 云倾月瞥了他一眼。 “谁让你动不动就抓人姑娘手腕的?她没废了你,算你运气好。” 云襄:“……” 好吧,妹妹不疼他了,他好伤心。 云襄故意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云倾月和萧景行都选择了忽视。 萧景行问:“那现在是等着她来送药?” “嗯。”云倾月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蛊毒一事她不了解,所知的东西都是从书本上看到的,和实际操作的距离太大。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等两天再说。 “那金翅蝉……” “我带着巫霖去抓,你们不用去。” “不行!” “不行!” 这一次,两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来。 萧景行的脸有些黑。 “金翅蝉在沼泽腹地,很危险,你和巫霖两个人搞不定。” 云倾月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襄就接话道:“是啊是啊,月儿,你别任性,虽然我中了大逆不道,可你不也说了吗?对方给了我药帮我压制住了,所以我帮你去抓金翅蝉没问题的,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对付沼泽深处那些玩意儿太危险了,巫霖虽然身手不错,但他又要抓虫子,又要保护你,怎么忙得过来?” 巫霖沉声道:“属下会誓死保护王妃!” 云襄瞪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咱们这几个没有一个人会死,月儿,你听我的,让三哥陪你一起去,三哥一定会把你们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 云倾月想了想,觉得也是。 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行,那三哥陪我们一起。” 萧景行眉心微皱,眸色深深。 无意识间,他好像就成了云倾月的拖累。 想到自己身体里的毒,他的脸色有些发沉。 “南疆密林里多瘴气和沼气,听说金翅蝉还生活在沼泽腹地,那边没有陆地可以着陆,需要极精妙的轻功才能飞过去捕捉到金翅蝉再飞回来,这件事哪怕是云襄或者巫霖都做不到。” 三人一愣。 这才想起来,书上所说的金翅蝉的生活区域确实如此。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 萧景行摇头,神色笃定的说:“如果有别的办法,这些年早就有人进去捕捉了,又怎么会直到现在市面上也没有流通任何一只金翅蝉?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的轻功不够,捕捉不到。” 云倾月的心猛然一沉。 是啊。 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见三人沉默,萧景行略微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 “但我可以。” 云倾月:“???” 云襄:“???” 巫霖:“???” 就见萧景行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淡淡的道:“我的轻功出神入化,若我说第二,整个大渊国便没人敢说第一,这一点……巫霖,你应该知道吧?” 见云倾月和云襄都看向自己,巫霖连忙点头。 “没错,王爷的轻松确实十分厉害,不仅快还稳,这世上我就没有见过第二个轻功比王爷还厉害的。” 萧景行满意的笑了,看向云倾月道:“所以,我必须得去,这金翅蝉,也必须得由我来捕捉。” 云倾月:“……” 她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第127章 再次登门 让萧景行去? 是嫌他体内的毒素发作得不够快,想让他死吗? 她可没有忘了,萧景行体内的毒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万一他在捕捉的途中忽然毒发,那就会直接掉进沼泽里,沦为那些天生地养的活物们的肥料。 只要一想到那个后果,云倾月就止不住的心中胆寒。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 云倾月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萧景行皱眉。 “可你们的轻功都不足以支撑你们飞到沼泽腹地,我查过这边的资料,金翅蝉所生活的区域附近是没有着陆点的,不仅如此,在沼泽腹地里还有更为凶险的猛兽生存在那里,它们也是吃金翅蝉为生,我们贸然去捕捉,就等同于虎口夺食,它们一定不会毫无动作,所以除了有极高的轻功之外,还有要能对付那沼泽深处猛兽的能力,这一点,也只有我能做到。”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巫霖此时都快要自责死了。 都怪他,是他没用,才让王爷不得不以身犯险。 对付沼泽里的猛兽他倒是没有问题,但他平常所练的功夫都是刚猛路数,轻功方面,实在不是很擅长。 他飞不到沼泽腹地去。 云倾月也紧锁着眉头。 其实她有办法能飞到沼泽腹地去捕捉金翅蝉,只是有点危险罢了。 但里面的猛兽,却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就如云襄所说,虽然她身为将门之女,从小也学了些招数,但那都是花拳绣腿,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够看。 而旁边的云襄,见两人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不由伸了伸手。 “那要不……我去?” 他觉得他没问题。 虽然轻功差了点,他也没把握能飞那么远,但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大不了他小心点,感觉不行的话就先飞回来,再想办法。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行,若是以前我可以放你一个人去,但现在你手臂受了伤,我怕你对付不了那沼泽里的大猛兽。” 三人就这么商量了一会儿,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 萧景行也不着急,就坐在旁边喝着茶,静静的看他们讨论。 讨论到最后,萧景行道:“别商量了,这事就按我说的,只有我去才最有把握。” 巫霖急声道:“不行啊,王爷,您忘了您现在的内力还被封着呢,即便您去您也使不出什么功夫来,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萧景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让月儿帮我把封存的内力放出来不就行了?” “那会让毒素也跟着一起出来,若你要一边用内力压制毒素,又一边对付那沼泽里的猛兽的话,变数太多了,有很大的概率是有死无生。” 萧景行道:“我不会用内力封存毒素。” “那你……”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姣姣客栈的老板,给了三公子一颗药丸?那药丸既然能压制他体内的蛊毒,我想压制一下我身体里的毒素,也不成问题吧?” 这话一出,旁边的三个人都惊了。 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故白头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如果真的能拿到,那让萧景行去也不是不可以。 云襄立马站起身,“我这就去找她要!” 云倾月一把拉住他,“回来。” 她没好气的瞪了云襄一眼。 “就你这毛毛燥燥的性子,呆会儿药没求来,又把人给得罪了。” 云襄委屈。 “我不会……” “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着,站起身。 云襄见状,只好无奈的跟她一起出去了。 两人一起来到了姣姣客栈。 只见客栈里已经有了几桌客人,站在柜台后的人也不再是之前的欧波姣,而是一个三十几岁作长衫打扮的中年男人。 云倾月无意打扰他们做生意,便走过去低声问道:“你好,请问欧老板在吗?” 男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惊讶。 “你们找我们老板做什么?” “在下不久之前来过,得欧老板赐药,现在特地来感谢她。” 男人显然意会错了,还以为他们是欧波姣无意中救下来的人,便笑道:“我们老板心善,救人向来都是不图回报的,几位不用这么客气,请回吧。” 云襄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那么凶还心善呢,我看一点也不善。” 男人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隐约听明白了几个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云倾月连忙在暗处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然后笑道:“虽说欧老板不图回报,但若是不当面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我们兄妹俩也会心中难安,还请掌柜的行个方法,让我们见欧老板一面。” 男人见状,看她是个小姑娘,说话做事又很懂礼貌,一点也不像她背后的那个小公子,毛毛躁躁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行,我们老板在后院侍弄药草,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一声吧。” “多谢掌柜的。” 于是,掌柜便帮他们通报去了。 借着他去通报的时间,云倾月悄然打量起这家客栈。 发现客栈里装潢朴素,不像别的客栈那样,外面摆满了鲜花,这里反倒是挂了些驱虫和强身健体的干草和药材,便知这位叫欧波姣的女老板是个不注意门面,心怀沟壑的人物。 她没有再多观望,以免让人觉得不礼貌。 过了稍许,掌柜的便出来了,对两人道:“你们进去吧,我们老板答应见你们。” “多谢掌柜。” 云倾月和云襄随着他进了后院。 只见院子里,到处都摆满了各种晒干的虫子和药草,旁边的屋檐下则是摆了整整两排黑色的陶瓷罐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欧波姣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褪去长裙,换了一身深色的短装,一边伺弄着簸箕上晒着的药草,一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相信你们是特地来感谢我的,到底有什么事,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绕弯子。” 云倾月愣了愣,倒是被她的直率和坦白给逗笑了。 第128章 半夜遇袭 她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你给我三哥的药很有用,虽然他身上的黑丝仍旧没有褪,但他的手臂现在已经能动了。” 欧波姣动作一顿。 一想到给他的那颗药,就不由感到肉疼。 她再次回头,狠狠的瞪了云襄一眼。 云襄被瞪得莫名其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着了这位女大爷。 欧波姣没好气的道:“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花言巧语,又贪婪自私,来南疆无非就是为了搜罗各种神药为自己所用,哪怕为此牺牲无数人的代价都可以,这些年我们这里被你们搜罗过去的药草还少吗?你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无辜?” 云倾月愣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对中原人的误解会这么深。 “我承认,是有一些人不怀好意,可能伤害到了你们这里的人,但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我们确实是来寻药的,不过是为了救我夫君的命,这药天生地长,不就是拿来给人用的吗?又谈何贪婪?” 欧波姣继续冷笑。 “那如果为此伤害本地人的性命呢?为了霸占某些名贵的药草,你们不惜利用我们的心善,骗我们带你们去采摘,采摘到以后,又为了抢那些东西,直接杀人越货,呵。” 云倾月:“……” 居然会有这种事? 她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活了两世,以前也没有来过南疆。 所以这边的事,她是真不知道。 云倾月的神色严肃下来。 “或许真有你说的那种事,但我们绝不是这种人,你若不信,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欧波姣仍旧冷着脸,没有说话。 云倾月也不想跟她扯太多,她算是看出来了,欧波姣对整个中原人都有偏见,此时无论她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于是,她直接拿出一大叠银票出来,道:“欧姑娘,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并不是跟你理论的,而是想请你帮一个忙,我知道这些钱买不来你的药丸,但我身上只有这些,就当我云倾月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必定遵从。” 她说着,将银票递给欧波姣。 欧波姣看了一眼,皱眉。 “你想要我的药丸?” “没错。你之前给我三哥服的药丸,里面有故白头的成分吧?那东西对于压制体内毒素有很好的作用,恰巧我夫君需要这个,所以我只能来求欧姑娘卖我一些,还请欧姑娘行个方便。” “那药丸我手里也没几颗,你们若不是柳前辈的子女,我是一定不会给你们的,既然现在你要……” 她顿了顿,心中更加肉疼,却还是将一颗药拿出来,递给了云倾月。 “拿去吧,我只有最后一颗了。” 云倾月看着那颗药,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行了个大礼,这才接过药,道了声谢,然后离去。 离开前,她将银票放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掌柜的看着那一大叠银票,有些吃惊,“老板,这……” “收起来吧。” 欧波姣没有跟她客气。 东西既然拿来了,那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当天回去以后,云倾月就把那颗药丸给萧景行吃了。 萧景行吃完,果真觉得好了许多。 她又行了一遍针,将封存在脚底的毒素散开,因为吃了药丸,所以即便将毒素散开,它也无法蔓延,只会被药丸死死压住。 云倾月看着他,关切的问:“你感觉怎么样?” 萧景行点头,“很好,明天的行动应该无碍。” “那就好。” 云倾月说着,又叮嘱了他几句,尤其是交待了他在捕捉金翅蝉时应该注意的事项。 这次出来,她别的没有多带,但防瘴气和沼气的药却带了很多,出来的这一路,她已经亲手将那些药材碾成了药丸,明日出行之前,一人多吃几颗,在短时间内防止被瘴气和沼气迷住,应该不成问题。 准备好这一切,一行人就准备入睡了。 此时,镇外的林荫小道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总算抵达了城镇。 看着镇中错落有秩的房子,其中一人道:“打听清楚了吗?他们住在哪家客栈?” “回首领,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就住城东的来福客栈,属下们已经全力布置好,只需要等首领一声令下,就可以行动了。” 被称作首领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 他抬起手来,在空中重重挥下。 “动手。” “是。” 一队铁骑快马加鞭的往来福客栈飞奔而去。 半夜。 云倾月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异香给惊醒。 她睡觉本来就比较浅,又是出门在外,天生就多了一股警惕,因此当那股异香袭来时,她几乎是立马就醒了,刚张开嘴想说话,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 萧景行坐在她的旁边,手指竖在唇前,轻轻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倾月会意。 男人递过来一张沾湿了茶水的手帕。 她接过来,像他一样用手帕捂住鼻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往门口走去。 只见门口的窗纸上,赫然伸进来一根烟管,烟管里被人吹进来一些浓烟,刚才那股浓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云倾月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 萧景行用眼神示意,她立马接收到了,走到另外一边,萧景行也握住一边的门把手,两人对视一眼,确定好以后,一起猛地把门拉开。 门外,一个刺客正在对着房间里吹烟,另外几个站在旁边,等着他们晕倒以后就进去刺杀他们。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景行和云倾月会这么警觉,东西还没来得及散发药力,他们就已经醒了,不仅醒了,还跑了出来。 一群人顿时大骇,下意识就要举刀反抗。 然而他们哪里是萧景行的对手。 清醒之下的萧景行,身手如电,三下五除二立马就将他们给打倒在地。 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巫霖和云襄。 两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子里走出来,当看到包厢过道里倒成一片的刺客时,都吓了一跳。 第129章 交州刺史 “王爷!王妃!” “月儿!” 两人快步奔来。 云倾月抬手,挡住他们要过来的脚步,沉声道:“小心迷烟。” “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怎么会有迷烟?该死的,这帮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 云襄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一路走来这么顺利,他还以为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结果还真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恼的是他居然睡得这么死,这边都打得惊天动地了,他居然都没有醒。 云倾月看出了他的懊恼,宽慰道:“你们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这件事是他们早有预谋的,只怕连这家客栈都不安全了。” 话音刚落,就见楼梯口冲上来一群人。 那群人个个黑衣蒙面,身上也是穿的紧身夜行黑,手里提着亮晃晃的大刀,看到他们站在那儿,又看向地下的同伴,都怔了一下。 像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云倾月笑了一下,道:“各位好大的阵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对面的人一惊。 随即脸色一沉,冷声道:“上!” 一群人立马提着刀朝他们冲来。 “云襄,你保护月儿!” 萧景行说了一句,下一秒,就当先冲了出去。 巫霖紧随其上。 云襄有些着急,想要参战,却又害怕他们刀剑无眼真的伤到云倾月,只能站在她的旁边干着急。 云倾月见状,道:“三哥,你去帮他们吧,我不用你保护。” 云襄摇头,“不行,万一你……” “我有这个。” 她说着,掏出一个小药瓶。 那瓶子里装着的是很烈性的毒药,沾者即死,呵呵……有人想近她的身,也要看看她手里的毒粉答不答应。 云襄一怔,反应过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同意了。 “好,那你小心点,我先去帮王爷。” “嗯。” 话音落下,云襄也加入战局。 整个过道里打得热火朝天。 云倾月不想让自己成为他们的掣肘,因此等他们一打起来,自己就先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去。 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 那人举着大刀朝她冲来。 云倾月抬手,还没来得及洒出毒粉,萧景行已经一把夺过敌人的腰间的短匕,唰地一下朝他飞来。 匕首没入来人的胸口,那人顿时惨叫一声,往后栽去。 云倾月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捞起旁边的大花瓶,冲过去就朝他脑袋上猛砸了一下。 被匕首刺中倒在地上,原本还想挣扎着站起来继续作战的刺客,被这猛地一砸,顿时身子一个哆嗦,彻底晕过去了。 云倾月这才松了口气。 大约一刻钟过后,所有人都被放倒在地。 饶是萧景行几人的武功再高强,此时也不由微微有些喘气。 萧景行大步朝云倾月走来。 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云倾月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走。” 他说着,巫霖便迅速回屋,替他们拿了包袱,云襄也回到他们的房间,拿上行李,一行人就要离开。 然而,到了楼下,才发现所有门都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客栈外灯火通明,有无数人拿着火把,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边。 四人都是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巫霖当先上前一步,挡到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前面来。 而云襄也走上前一步,将云倾月护在身后。 “外面是何人?摄政王在此,尔等胆敢冒犯?” 冷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摄政王,好大的威风!只可惜到了这里也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在下交州刺史,给摄政王问安了。” 四人的脸色皆齐齐一变。 “交州刺史?左明任,怎么会是他?” 云倾月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巫霖没有说话,云襄也是一头雾水。 唯有萧景行的脸色阴沉下来。 “左明任是萧泽的人,左家和丽嫔关系匪浅。” 云倾月:“???” 所以,他是萧泽派过来的? 其实此时三人所处的位置,早就不是大渊朝境内了,更不是交州,交州是南边的最后一个郡县,之前他们经过那边都没有问题,却没想到离开交州后,会遇上行刺。 四人稍微一想,就想到了原因。 “如果我们在交州境内出事,身为交州刺史的左明任逃脱不了干系,可若我们是出了交州才出的事,那就没人能怪责到他头上了,呵,好阴毒的计谋,就是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敢带着交州的边防军来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是不想活了吗?” 萧景行冷漠的道:“只要我们死了,谁又知道是他带着边防军过来干的?他不是不想活,他是想活得更好,扶持老四上位,让他一路平步青云。” 这话一出,几人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些。 云襄气得大骂:“狼子野心!” 萧景行倒是不置可否。 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只分胜负,不问方法。 他其实并非没有算到萧泽会对他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利用左明任。 要知道,当初左家驻守边关,也算是赫赫功臣,在皇帝忌惮左家的时候,是他不顾私人立场,以大局出发保住了左家。 而现在……呵。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景行没有多说什么,沉声道:“云襄,带月儿去后门。” 云襄一惊,“王爷?” “他们的目标是我,首要任务也是先杀了我,再来灭你们的口,呆会儿我和巫霖会尽量拖住他们,你带月儿从后门趁乱杀出去,不管如何,要先保证月儿的安全。” 云襄一僵,有些为难。 然而不等他说话,云倾月已当先开口。 “不,我不能走。” 她握紧了萧景行的手,仰头看着他道:“你不用怕我成为你的拖累,你放心,除了毒粉,我这次出来还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他们要是敢冲进来,我就敢让他们尝尝五毒钻心,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云襄见状,也连忙道:“对,王爷您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我们留下来大家一起冲出去,还有活着的机会,若是我带月儿走了,就剩下你们俩,只怕就真的危险了。” 第130章 激战 两人的话,让巫霖深感认同。 他是萧景行的贴身护卫,虽然王妃和三公子同样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家王爷。 因为身份和立场不同,心中的位置排序自然也就不同。 自己可以死,但王爷绝不能出事! 这不仅仅是因为王爷是他的主子,还因为王爷的生死关系着整个大渊国的命运,不能出半点问题! 萧景行皱眉。 “月儿……” “你不用多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她说着,牵住他的手握得更紧,一双眼睛紧巴巴的看着他,就仿佛生怕他将自己抛下似的。 萧景行被她那双眼睛盯得心头发软。 就听云倾月说:“既然是夫妻,那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绝不会丢下你独自逃命的。” 萧景行抿唇,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抵过她的要求,点了点头。 “好,那呆会儿你跟着我,云襄巫霖,你们从侧冀突围。” 正面交锋当然是最危险的,侧冀的攻击显然会弱很多。 两人都脸色大变。 “王爷!” “王爷!” “这是本王的命令!不许置喙!” 两人顿时噤声。 说好以后,几人就拉开门朝着不同的位置冲了出去。 左明任原本以为,今晚还要在这儿耗几个时辰才能杀了萧景行,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火烧客栈的准备,万一萧景行他们真不愿意出来的话。 但那是下下策。 火烧的动静太大了,事后也不好圆谎,唯有真刀真枪的杀了人,才好把罪责嫁祸到南唐或者南疆本地人身上。 萧景行身为大渊国的摄政王,地位举足轻重,有外国的刺客来刺杀他,实在太正常了。 为了方便事后推托,左明任甚至让属下全部换上了南疆人所使用的弯刀,还有一部分是南唐人喜欢使的长剑。 因此,如果能让萧景行就这样死去,事后即便皇上追查起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景行会自己冲出来。 左明任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佩服,若这人不是四皇子的敌人,若他们左家没有坐上四皇子的这条船,说不定他还真会忠心耿耿的替摄政王办事。 可惜啊…… 这世上没有如果。 左明任双腿一夹马腹,迅速朝萧景行冲去。 萧景行和一群人激战正酣。 云倾月也没闲着,她的身手虽然很差,但胜在身子小巧灵活,辗转腾挪间,倒也避开了不少攻击,并没有成为萧景行的拖累。 不仅如此,她的手中还时不时的撒出去一把毒粉。 那些毒粉沾到对方的皮肤,就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那些人立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一战之力。 萧景行见状,心中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 只听身后有马蹄声疾驰而来,萧景行下意识回身,一刀格开左明任的攻击,左明任扯马后退,其余人继续围上来,一群人激战在一起。 眼见战势焦灼。 萧景行四人虽然没有突围成功,但边防军也死伤不少。 地上已经躺了无数具尸体。 左明任的脸色就渐渐变了。 传说中的摄政王果然名不虚传,还有那边的那位,听说是云家三公子,也是一员猛将。 更别提云倾月手上的毒粉,让他手底下的很多将士都不敢近身了。 那被毒粉沾附到了痛苦,实在让人太难以忍受了。 可他今晚带了这么多人来,若是连四个人都拿不下,那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四皇子?他左家的前程又在哪里? 因此,左明任发了狠。 正想带人再继续上,却在这时,一道空谷幽灵般的笛声悠然响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抬头看去,就看到一道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忽然从天而降,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梢上,正横笛而吹。 云倾月心头一惊。 只听那笛声初听悠扬婉转,细听却如一根根丝线,浸入人的五脏六腑,牵动着人的神经,让人气血翻腾,心中焦躁不安。 云倾月沉声道:“是音攻!” 云襄好奇的问:“什么是音攻?” “南疆这边的一种蛊术。” 她说着,脸色忽然间就变得很难看。 “没时间多说了,赶紧想办法把耳朵堵上。” 话音刚落,萧景行就已经从衣服上扯下两条布,裹成布团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他们三个人也一并照做。 左明任还看着那个紫衫女子,却见对方放下笛子,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要不是四皇子担心你们办事不力,特意让我前来相助,只怕你们今天晚上当真要失手了!现在他们已经被我的音攻所迷惑,你们还不赶紧上?!” 左明任一窒,心头涌上一股不快。 可他知道轻重,今晚确实是自己轻敌了,之前听四皇子说的,摄政王被王妃用金针封存了内力,他们才敢轻易动手,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哪儿像是被封存了内力的样子?分明和全盛时期没什么两样! 左明任不敢再掉以轻心,带着人就冲杀过来。 而站在树上的紫衣女子也开始继续吹笛。 那笛声竟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即便堵住了耳朵,也能顺着皮肤和毛孔往身体里钻去。 四人都被那笛音吹得心浮气燥,气血翻涌,最沉不住气的云襄已经呕出了一口血,很快就被几个人近身,挂了彩。 巫霖忙着帮他,自己也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缠斗,不多时,身上同样多了几处伤口。 而萧景行也是眉头紧锁,情况很不妙。 云倾月见状,沉声问:“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们非得交待在这里不可!” 萧景行目光阴沉。 看向不远处的左明任,冷声道:“擒贼先擒王!” 云倾月一愣,瞬间会意过来,一把毒粉解决掉身前的人,和萧景行一起往左明任的方向冲过去。 左明任大惊。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不退反进。 等到他想再退时已经来不及了,萧景行翻身上马,左明任也不是吃素的,毕竟镇守边关数年,身手十分了得,两人在马上缠斗,萧景行迫于音攻闪了好几次神,身上也挂了彩,而左明任则是被他夺过长刀,一把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131章 遇险 “住手!” 云倾月冷声喝道。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诧异的看向这边。 云倾月道:“都把武器放下,否则我们杀了他!” 马背上,萧景行手上的长刀递进去些许,左明任的脖子上立马冒出了血花儿。 他吓得大叫。 “快!快听他的,放下武器!” 底下的卫兵见状,神色惶惶,就要把武器放下。 站在树梢上的女子却忽然厉声道:“不能放!你们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若今天真让他逃出去,你以为还有你们的活路可走?” “交州刺史深明大义,自愿为保护摄政王力战牺牲,想必皇上和四皇子知道了,也会大赏他的家人的,所以诸位将士不用客气,完成任务要紧!” 众人闻言,神情再次一震。 是啊,今天他们干的可是刺杀摄政王的活计。 放跑了摄政王,他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成! 既然如此,前后都是死,何不再拼一把呢? 左明任身为交州刺史,其实对他们并不好,边关条件恶劣,朝廷所发的军饷和补贴被他们这么长官层层克扣,到他们手里时早就不剩多少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为了这样的长官卖命? 杀了摄政王,给四皇子立功,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被调往京城,成为四皇子的亲兵! 这样想着,众人的眼神热了。 左明任大惊。 该死,这个紫衫女子到底是谁?怎么会区区几句话,就动摇了他的心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动摇他军心的人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平日里的苛待,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容易自食恶果。 若是他平日里肯对这些将士好一些,也不至于让他们对他一点情义也无。 在紫衫女子的蛊惑中,众人再度冲上来。 音攻继续。 左明任吓得面如土色,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萧景行则是冷笑。 “原本以为你是个有用的,却没想到如此废物,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留着你了!” 说完,长刀一拉。 左明任的脑袋直接掉在地上。 他将左明任的身体扔到地上,又朝云倾月伸出手。 云倾月立马握住他的手,跃上了马背。 不远处,云襄和巫霖正在勉力抗敌。 几百米外的树枝上,紫衫女子的笛音吹得更加卖力。 萧景行眼眸微眯,看向马背上挂着的箭筒,那是左明任的弓箭。 他想也不想,直接拿了起来,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穿过上空,“叮”一下射中紫衫女子的长笛。 笛子断裂成两半,紫衫女子也遭到反噬,吐出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景行。 没有了音攻的干扰,云襄和巫霖那边的压力也少了很多。 萧景行拉住马缰,举刀砍翻两个冲过来的人,朗声道:“本王在此!不怕死的就尽管来!” 说完,策马往远处奔去。 众人见状,哪还顾得上云襄和巫霖,留下一队人继续与他们缠斗,其余所有人都朝着萧景行追去。 夜冷风紧。 骏马奔驰在崎岖的山道上,银月如钩,洒下一地清霜。 云倾月被萧景行护在怀里,身子低伏。 她能听到箭矢擦过耳畔时发出的嗖嗖声,还能听到后面追兵的大喊,以及轰隆隆的马蹄声响。 后脖颈的地方,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心头一惊。 转头朝上方看去,就看到萧景行面色微沉,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迹,胸口也受了伤。 “景行,你受伤了?!” 萧景行道:“无碍。” 其实他一直没有说,之前在使用过内力之后,刚开始还没察觉什么,后来经过紫衫女子的音攻后,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胸口气血翻涌,四肢百骸像有无数条虫子,要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 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毒素又要发作了。 欧波姣给的那颗药丸,确实可以暂时压制住他的毒素,但那前提是他没有受到音攻。 在他看来,音攻大约也是南疆蛊术中的一种,恰巧与药丸的效力相冲,两相冲击之力,波动了他的内力,也致使毒素被激发出来,药丸再无作用。 云倾月看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就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也来不及问太多,接过缰绳,“驾”的一声,就骑着大马往前逃去。 而此时,另外一边。 云襄和巫霖分两边突围,也走散了。 云襄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厉害,其中不仅仅有交州边防军,更是有不少南疆武士。 他可以打过那些边防军,却对擅长使用各种奇能异术的南疆武士毫无办法。 最终,他和巫霖只能仓皇逃蹿。 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无数道伤口被汗水浸透,火辣辣的疼。 他逃进一条小巷子,再没了力气,只能沿着墙壁坐下。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在深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由暗暗的想,今天大概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他死了倒不要紧,关键是,月儿逃出去了没有? 摄政王的武功比他高,本事比他强,有他带着月儿,应该能逃出去吧。 云襄自我安慰着。 听到外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理智告诉他,得赶紧站起来,继续逃。 可身体就犹如坠了千斤巨石,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腿一阵阵发软,脑袋也无比眩晕,最终,也没能抵过身体的疲惫,晕了过去。 就在他晕过去不久。 一道轻巧的身影如狸猫般跃进巷中,快步来到他跟前。 女子伸手在他的鼻端试探了一下,确定他还有气,这才将他拉起来,一把扛到背上,背着他从巷子的另一头快步走了出去。 悬崖边上。 云倾月和萧景行被逼至崖边。 夜色深重,只余一轮下弦月静静的挂在上空。 她看着身后黑漆漆的悬崖,又看向前方数十个追兵,心头发沉。 “摄政王,摄政王妃,别跑了!乖乖的被我们拿下,等我们交了差,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个全尸!否则,呵呵……” 第132章 他不见了 不等那人说完,云倾月低声问:“景行,你信不信我?” 萧景行抬眸看向她。 此时,他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发作了。 整个人都仅靠着一股意念在支撑。 他扯唇一笑,轻声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在一起。” 云倾月眼眶一湿,鼻头有些发酸。 她重重点头,“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在一起!” 说完,竟不管那些追兵,直接扯着马头,一蹬马背飞身起来,抱着萧景行就朝着悬崖下跳去。 “拉住他们!” 身后传来追兵们的吼声。 然而已经晚了。 两人就像是断线的纸鸢,很快就消失在漆黑茫茫的崖底。 一群人冲至崖边,及时刹住脚步。 其余士兵们都变了脸。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被唤作头儿的卫兵队长脸色一片灰白,他定了定心神,才道:“下崖去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一群人分散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 云倾月醒来时,周围一片静谧。 月亮还高高的悬在上空,溪水湍急,将她脚边的裙袜打湿。 她扭了扭脖子,挣扎着坐起来。 只见崖底是一片荒芜的青草地,草地不远处有一片黑梭梭的森林,因为还是晚上的缘故,看不清森林那边是什么情况,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一点树枝的轮廓。 她茫然的转头看向四周。 这是哪儿? 南疆地域她本就不熟悉,又是从悬崖上掉下来,这一片地方,哪怕是舆图上都没有标示清楚,她当然不知道。 云倾月又转头摸索了一阵,却发现周围除了她以外,再无其他人。 不由心头一惊。 萧景行呢? 她明明是和萧景行一起掉下来的,在她掉下崖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萧景行推了她一掌,后来她挂到树枝上,又从树枝借了力滚到草坡上,一路滚下来,这才滚到这里。 也正因为中间借了几次力,所以她身上除了一些不严重的擦伤之外,并没有受更严重的伤。 可萧景行呢? 他的毒已经发作了,身上又受了伤,还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就算不死也去半条命了,原以为醒来就能见到他,可现在…… 他去了哪儿? 云倾月艰难的站起来,开始四处寻找。 “景行!” “萧景行!” “你在哪儿?” 一路找找停停,喊了大半天。 硬是没有任何回声。 云倾月不由慌了起来。 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这山崖底下荒无人烟,不远处又是深不可测的树林,说不定有什么猛兽出没,万一他真的在自己还没醒来的时候,就被什么猛兽叼走,那她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到了不对劲。 不应该是猛兽。 她和萧景行是一起掉下来的,就算中间她借了力,掉到了草坪上,也应该和萧景行距离不远。 两人身上都流了血,猛兽是对血腥味最敏感的动物,如果真的有猛兽出没,没理由只叼走他而不攻击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云倾月放心了些许。 她看向面前湍急的河流。 河流的上方,正对着悬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如果萧景行不在这里,那就肯定是不小心掉进河里,又被河水冲走了。 这样想着,她赶紧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又咬破手指沾了点血,在上面做了个标志,这才将布缠绕在一块石头上,用石头压了压地面,确定它不会被风吹走,这才心放的顺着河水下游走去。 更深露重。 云倾月不知道走了多走。 一路行来,别说人了,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 天渐渐亮了。 一路惊险逃亡的疲惫,再加上水米未进,云倾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她随手捡了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做支撑,继续往前走去。 好在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追兵。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昨晚那些人没有抓到他们,就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没遇到追兵,说明他们还没来得及下来。 那萧景行暂时就是安全的。 云倾月一路迷迷糊糊的想着,可是越走,心里就越是绝望。 怎么还没找到人? 她算了一下河水的流速,再加上她这一路走来的距离,心顿时沉入谷底。 如果萧景行真的被河水冲走,她走到这儿,也该找到他了。 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人。 别说人,连关于萧景行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云倾月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并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还在原地? 不过她在原地也留了线索,如果萧景行醒来,没找到她,也应该会发现她的线索继而寻来才是。 可她也没有等到萧景行。 云倾月的心里越发不安,联想到他毒发又受了伤,恐他遭遇不测,一时间越发忐忑起来。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转头就往回走。 沿着河边找不到,就一定是在原地。 如果原地那边也没有,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总之,他一定还活着。 对,一定活着!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真这么想,云倾月抱着这样的信念,继续往回找去。 然而,她又走了整整大半天,却也没有见着萧景行的人影。 昨晚她离开时,留下的那张布条还在,被石头压着,根本没有人动过。 她又在周围一寸一寸的都找了,却都没有半点线索。 反倒是这一通折腾下来,云倾月又累又饿,整个人面临虚脱。 她无力的来到河边,捧了几口水喝下。 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些许,又望向远处的森林,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去那个林子里了? 她不知道。 但外面已经找过了,沿着河边一带也找过了,都没有见着人,如果真的是被河水冲去更远的地方,光凭她的力量是找不到他的,但若是进了树林…… 她咬了咬牙,用拐杖撑着站起身,往树林里走去。 树林里显然有很多年都没有来过人了。 林叶繁茂,遮天蔽日,厚厚的腐叶形成一种中空,踩上去几乎要没过脚背。 云倾月其实有点害怕。 第133章 南疆兄妹 她从小养在将军府,生活虽算不上奢侈,却也是衣食无忧,无惊无险。 上半辈子的安顺平乐,导致了她纯真善良的性格。 即便重活一世,她的心里装了些仇恨,可那底色没有变。 好在她这次出门准备齐全,身上的药包还剩了些,能够支撑一会儿,金针也还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她还能使使她的独门金针救命。 云倾月大着胆子往里走去。 好在这片林子也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因为她身上有用来专门驱逐蛇虫的药粉,抹了些在身上,等闲虫蛇也不敢靠近,她往里走了一会儿,实在是走不动了,想要打子兔子烤来吃,才想起身上忘了带火种。 无奈之下,她只能摘了些野果。 野果并不好吃,又酸又涩,可为了能活下去,云倾月还是囫囵咽了好几个。 这个地方还有能吃的野果,再往深处走,就不知道有没有了。 于是她又多摘了几个,想着等找到萧景行,好歹也能勉强果腹。 然而,在森林里又走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她的脚都磨出了血泡,也没有看到萧景行的人影。 云倾月再也没有力气找下去了。 她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内心像一片巨大的荒芜,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黑,和不知所措茫然的慌乱。 云倾月晕了过去。 “阿哥,你说我们成亲的时候请大家吃饭好不好?阿郎那么俊,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看。” “好啊,到时候摆几十桌酒席,让大家都来看看,我妹子找了个什么样的好夫婿。” “不过他真的能醒吗?我看他伤得好严重。” “放心吧,你阿哥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保证治好他的伤,只是他体内的毒有些麻烦,不过也不妨事,只要能跟阿妹生孩子,别的不重要,毒慢慢解就是了,总会找到办法的。” 女子的声音娇俏而灵动,充满了欣喜。 “嗯,巫医长老再过半年就回来了,等巫医长老回来,让他给阿郎解毒,他一定愿意的。” “嗯。” 两人说着,便一起往里走去。 走到一半,女子忽然惊叫了一声。 “咦,那里坐着个人。” 当哥哥的也跟着看过去,都是一惊。 “怎么又是个外地人?最近咱们谷中都来两个外地人了。” 女子快步跑上前,过了一会儿,喊道:“阿哥,她晕过去了。” 男子也走过来,盯了一会儿云倾月的脸,忽然笑道:“倒是个漂亮姑娘,她不会是跟昨晚我们救的那个男人是一起的吧?” 意识到这一点,女子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面色一沉。 “阿哥,她和阿郎是什么关系?” “呃……不知道啊,这不会是他的夫人吧!?” 这话一出,女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看向云倾月的目光充满了狐疑和嫉妒。 “不可能,阿郎看着那么年轻,不会有妻子的!就算有,也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阿哥,你等我杀了她,回去以后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你也不要告诉阿郎这件事,可以吗?” 男人有些犹豫。 云倾月却心头一凉。 她算是听清楚了。 敢情她没有找到萧景行,全因萧景行被他们给带走了。 她其实并没有彻底晕过去。 只是太累又太饿,所以倒在这里没了力气而已。 刚才这两个人走过来,她就听到了,却因为不知他们是善是恶,想要躲又来不及了,索性便摆烂,原地装起晕来。 如今好消息是她总算找到了萧景行的下落。 坏消息是,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是这个女子救了萧景行,并且对萧景行有意,想要和他成亲。 而她因爱生妒,若自己表明身份,肯定会命丧她手! 云倾月可不觉得以自己现在这样虚弱的状态,可以打得过眼前这两人。 于是她睁开眼睛,装作痛苦的轻哼了一声。 “慢着,她醒了。” 果然,那个男子抬手制止了正要动手的妹妹。 女子停下手,不满的瞪着云倾月。 云倾月迷茫的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儿?” 男子相对来说更有礼貌一些,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倾月望向他,呜呜哭了起来。 “我和我兄长都是大渊的行商,听说南疆药材质量好,就想着过来贩一点,却没想到刚到镇上就遇到贼人,贼人谋财不够还想害命,我和我兄长一路逃到这里,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了下来,现在我醒了,却找不到兄长了,不知二位可有看到我的兄长?若他被那伙贼人抓去,定是要没命的啊!” 兄妹二人微惊。 原来昨晚他们救的是她的兄长。 难怪昨天他们听到悬崖上面有吼叫的声音,敢情是遇到了贼人。 兄妹二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你别哭了,你兄长被我们救了。” “真的?” 云倾月装作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样,惊喜的问道:“那我兄长在哪儿?” 男子正想说话,女子却忽然拦住了他。 她狐疑的看着云倾月,问:“你们当真是兄妹?” 云倾月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吧。 她该不会怀疑她了吧? 难道她和萧景行真那么有夫妻相,将夫妻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云倾月忐忑不安。 男子见她害怕,温声安抚道:“你别怕,我们只是想问清楚一点,那位公子的确受了重伤,你贸然找他,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妹妹?是妹妹就还好,万一是敌人,我们把你带去不是害了他吗?我们也要为他负责是不是?” 云倾月闻言,松了口气。 她连忙道:“你们放心,我真是他的妹妹,只不过因为我们一个像爹,一个像娘,所以看上去才会不像,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带我去见他,他会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况且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是歹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做不了什么对不对?你们那么厉害,难道还看不住我吗?” 她的这句马屁,果然起了作用。 第134章 孟家寨 只听女子轻哼一声。 “那是当然,如果你敢撒谎或是做什么坏事,我一定不会饶过你!我手里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抽出匕首在云倾月面前横了横。 云倾月面色一白,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姑娘,我不敢撒谎的,求你们带我去见我兄长吧。” 两兄妹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出来本是在山谷中采几味药,萧景行受了重伤,那伤没有谷中的几味草药治不好,因是出来采药的,所以也没有骑马,只牵了一头矮脚驴呆会儿驮药回去。 此时为了救云倾月,那驴也不用来驮药了,直接将她扶上驴背,牵着驴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云倾月一直找话和他们闲聊,这才得知了谷中的情况。 这是南疆境内的一处山谷,山谷很深,当地人给它取名为空空谷。 空空谷里没有别的居民,只有一个小山寨,山寨里住的都是一个族的人,族人都姓孟,救她的这对兄妹哥哥叫孟蛟,妹妹叫孟钰,听名字倒像是中原人,但面容却早已是南疆人圆眼睛深颧骨的面样。 听孟蛟说,他们这里自给自足,平常是不会出谷的,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会到外面的小镇上去交易,卖些药材或山珍什么的,用来换些粮食布匹或者牲畜。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消息十分闭塞,寨子里也不欢迎外人进来,若不是因为萧景行受了重伤,孟钰又看上了他的皮相,孟蛟是个妹控,妹妹说什么都可以,而孟蛟又是整个寨子里最勇猛的武士,他们也不会轻易答应,更不会让萧景行住进来养伤。 而现在,孟钰已经决定要跟萧景行成亲了,那以后他就是她的郎君,成了她的郎君自然也就成了孟家寨的人,孟家寨的人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云倾月听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堂堂摄政王,大渊国的战神,如果被人知道有一天他居然也会流落到这种小村寨,靠着出卖皮相为生。 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见云倾朋面色不愉,孟钰趾高气昂的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云倾月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们这儿挺好的,没什么意见。”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们这儿安全吗?会不会被追杀我们的人找到啊。” 孟蛟笑道:“放心吧,如果咱们寨子里都不安全,那你们上去就更不安全了,我们寨子里不仅是有我们,还有几大长老,他们很厉害很有本事,整个巴兰镇的人都很尊敬他们,等闲人是不敢进来的。” 云倾月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长老是谁,又是做什么的,但只要知道外面的人进不来,她就放心了。 很快,三人就到了寨子。 寨子果然不大,前前后后最多也就二十几户人,看到孟蛟和孟钰,刚开始还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后来注意到驴背上驮着的云倾月,一个个脸色就沉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她。 云倾月本能的感到了一丝敌意。 她将心提了起来。 好在一路从村口走到孟家兄妹俩的院子门口,也没有人说什么,倒是走到屋门前的时候,一个老人从隔壁出来,顶着一头如雪的白发,眯着眼睛问:“蛟子,这谁啊?你怎么又往寨子里带外人?” 孟蛟走过去,低低的和老人解释了几句。 老人用繁复的深色头巾裹着头,闻言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向云倾月,目光就和善了些许。 “既然是小郎君的妹妹,那就先在儿住下吧,你放心,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在,没人动得了你。” 孟钰连忙小声说:“还不快谢谢爷爷,爷爷这是答应庇佑你了呢。” 云倾月一愣,也不懂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该怎么庇护她,只是从善入流的点点头,“谢谢孟爷爷。” 老人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咱们寨子里都姓孟,你这声孟爷爷叫得不对,姑娘不介意就叫我三姥爷吧,我排行老三。” 云倾月又是一愣,不过没有多问,连忙改口:“谢谢三姥爷。” 老人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转身进屋了。 孟钰也带着云倾月进了另一个屋。 “咱们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闲屋子,你就先住这儿,跟我住一起,上午我们没能采到药,都怪你!下午我和哥哥还要出去一趟,你记得在屋子里好生呆着,没事儿别乱跑,明白了吗?” 云倾月连忙点头,随后又问:“我兄长呢?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孟钰一顿,有些吃味的盯着她。 即便她是一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云倾月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不过紧接着就想到那个被她捡回来的小郎君也好看,两个都好看的人是兄妹,倒也正常,于是缓了脸色,“等着,我换个衣服就带你去见他。” 她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当着她的面就换了起来。 云倾月手足无措。 这里太陌生了。 一切都是她没接触过的东西,包括这个女子的豪放和从容。 除了贴身丫鬟春桃,她还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换过衣服,也没有看过别的女子的身体,即便同为女子,她也有些害羞。 孟钰像是看到了她的局促,不屑的轻嗤一声。 中原女子就是这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牵个手都能害羞得红了耳尖,连看个同性的身体都不好意思,还说她是行商呢,就这点脸皮还怎么当商人,只怕以后会更受欺负! 孟钰不由暗暗打算着,那个小郎君她是真喜欢,长得也是真俊,只可惜这个妹妹性格太害羞了,她不喜欢 。 不过为了小郎君,她也可以暂时忍忍。 等她和小郎君成了亲,就不让小郎君去当行商了,需要什么东西,或是金银财产,她直接拿家里的药材去换就是,她们家可是存了不少值钱的药材,直接去镇上卖了换钱,总比他们千里迢迢的跑一趟赚得多。 第135章 终得相见 到时候,等小郎君的心定下来,又有了几个娃以后,就选个机会把这个漂亮的小姑子嫁了,寨子里也有好多小伙子没有成亲呢,她虽然性格不讨喜,但长得好看,又是她郎君的妹妹,相信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小伙子喜欢她,想要求娶她的。 这样想着,孟钰的脸色越发温和。 换完衣服以后,就道:“行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云倾月连忙跟上。 整个小院儿里有四个房间,都是土胚房,最左边的一间是孟蛟住,中间的一间是孟钰住,刚才出来的那位三姥爷住在右边的房间,后面还有一个长条形的大房间,据孟钰说那边是当仓库用的,用来堆放一些晒干的药材和不用的东西。 几个房间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大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和瓜果,旁边还有个鸡笼,里面养了两只鸡,但看毛色和大小都不太好,估计是很少有人去照管。 云倾月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跟她进了屋。 萧景行就躺在孟蛟所住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孟家寨的人好像都不贪图享受,毕竟如他们所说,他们寨子里有很多值钱的药材,而且他们地处南疆深谷,这里天然的就是一个药材宝地,各种珍奇药材应有尽有,采之不尽。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金银,直接拿这些药材去换,估计都能让全村人过上很好的生活。 然而这些人还是如苦行僧似的,除了保证日常的温饱以外,并没有拿过多的药材出去卖。 云倾月没问缘由。 因为此时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另外一个人给吸引了。 只见萧景行就躺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身形削瘦,身上已经被人给换上了一套当地人所穿的粗麻木衣服,云倾月下意识就要走过去,却被孟钰给拦了一下。 孟钰警告的看着她,沉声道:“只许看他一眼,不许吵醒他,也不许跟他说话,听到了吗?” 云倾月咬唇。 因为激动,此时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泪花儿就在眼圈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她用力点了点头。 孟钰下意识就对她这样的反应有些不喜,虽说她和哥哥的感情也很好,可看到另一个女人这么在乎她的小郎君,她还是有些吃醋。 倒是孟蛟拉了她一把,道:“人家是兄妹,就算说两句话又怎么了?你别这么凶。” 孟钰张嘴想说什么,孟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孟钰惊讶的问:“真的吗?中原男子都这样?” 孟蛟连忙点头。 孟钰像是有些纠结,但过了片刻,还是说:“行吧,那我允许你跟他说说话,不过现在就算你说了他也听不到,他还昏迷着呢,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下午我就跟哥哥出去采药了,或许等他吃了药就会醒了吧。” 云倾月感激的道:“那就麻烦二位了,我……兄长也一定会很感激你们的。” 孟钰一听说萧景行会很感激她,顿时笑了,摆摆手。 “行了行了,感激什么的我不需要,到时候成亲了多对我好些就行了。” 她说着,彻底放下了心,拉着孟蛟往外走。 “那你就在这里照顾他吧,我们去做饭,做好了再叫你。” “好,谢谢孟姑娘。” 等孟蛟和孟钰两兄妹出去以后,云倾月连忙走过去,将门关上,又看了下窗户那边,确定屋里的情况不会再被外人看到以后,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床边,取出腰封里的金针,对着萧景行的几个大穴就扎了进去。 此时,她无比庆幸的是,她的金针还没有丢。 扎完针,她又给萧景行检查了一下。 竟意外的发现,他身体里的毒素又平息下去了。 只是不知道这毒素是孟蛟和孟钰给他用了药,还是自然的过了毒发时间,又进入下一个阶段。 但不管是哪种,目前平息下去就是好事。 而萧景行身上的外伤一共有四处,一处在胸前,有两处在后背,还有一处在大腿上。 云倾月都仔细看了看,确定伤口都被上了药,这才松了口气。 将穴位里的金针拔出来,又给他在足底扎了针。 一通忙活完,就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 “妹子,出来吃饭啦。” 云倾月一惊,连忙将金针收起来,站起身。 孟钰走进来,看到她站在床边,狐疑的问:“你在干嘛呢?” 云倾月勉强笑了笑,“我担心兄长,所以就看了看。” 孟钰叹道:“别担心了,你担心也没有用,你兄长身上的外伤其实没有大碍,敷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麻烦的是他体内的毒,这可真是奇怪,你们既然是行商,他怎么会中这么复杂的毒?我已经算我们寨子里毒术修炼得非常好的了,居然都解不开,还非得等大长老回来,你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吗? 自古以来,蛊毒不分家,南疆人个个都会蛊术,再加上这个寨子里处处都透着不正常,所以孟钰会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云倾月轻轻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我兄长也是一个可怜人,这毒是他小时候刚生下来时,被一个坏女人给种下的,那个坏女人不想让他活着,想让他死,本来我兄长也必死无疑,可谁知当时遇到了神医,又恰巧他命大,就这么病歪歪的挺了过来。” 孟钰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岂有此理!这天下竟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居然对一个婴儿下手?!” 云倾月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恶毒。” 孟钰的眼珠转了转,道:“我明白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爹的小妾?我都听说了,你们中原的男人会娶很多个小妾,娶了一个妻子不够,还要娶好几个,结果几个女人争风吃醋,杀不了大的就杀小的,借此争夺家产,是不是?” 云倾月一噎。 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么会脑补。 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只能点头应是。 “对,就是这样,孟姑娘,你看我兄长真的很可怜,就求你大发善心救救他吧!” 第136章 出卖色相 孟钰豪爽的挥挥手。 “没问题,你就放心吧!我们寨子里的几位长老可厉害了,这天下就没有他们解不了的毒!等长老一回来,我就带他过去,保证把他治得健健康康的。” 嘴里说着,心里却在寻思。 这么俊的小郎君,可不得治得健康一些,活得久一些,才能陪她久一些。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却是个短命鬼。 云倾月感激的道:“那月儿就在这里谢过孟姑娘了。” 孟钰好奇的问:“你叫月儿?” 云倾月一僵,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的,我叫萧月,他叫萧阳。” “哦,姓萧啊,好像你们大渊国的皇帝也姓萧,倒是挺巧的。” 云倾月毫无心理负担的撒谎:“萧是个通俗姓,有很多人都姓这个的,再加上我国陛下仁善宽厚,并不喜欢避讳或者皇家姓那一套,是以大家也就没改,都这样称呼。” 孟钰对于她夸赞皇帝的话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当面揭穿。 毕竟哥哥说了,这人以后是要当她小姑子的,中原男人很重礼教,也很重家人对新妇的看法,若是她回头对小郎君说了什么她的坏话,让小郎君对她不喜,那就亏大了。 所以她爱觉得谁好就谁好吧,她管不着,也懒得管。 孟钰这般想着,两人便出了房间。 前院里,孟蛟已经在屋檐下摆好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几碗看不出用什么粮食做成的糊糊,还有几张饼,以及一蝶咸菜。 云倾月走了一天一夜,早就累坏了。 此时也顾不得那吃食有多粗陋,待众人入坐,一声开吃之后,立马就捧着碗吃了起来。 孟蛟看她吃得急,不由笑道:“你别着急,慢点吃,锅里还有。” 云倾月点点头,猛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兄长……” 孟钰翻了个白眼。 “放心吧,有我在,饿不着你兄长,今早我出门时已经给他喂过汤水了,他现在还没醒,也不能吃太多东西,等他醒了再给他做好吃的。” 云倾月点点头,这才放心。 吃完饭,她主动帮着收拾碗筷。 孟家兄妹却将她推到了一边。 “行了,你去休息吧,别强撑着了,等你休息好了以后有的是这种活儿让你干。” 云倾月动作一顿,倒也没有勉强,“谢谢。” 说完,看他们收拾完碗筷去了后厨,就转身进了屋。 她原本是想再看看萧景行的情况,孟钰却忽然从后面进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云倾月一愣,下意识就想解释,“我……” “你的屋子在那边,跟我一个屋,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还有,小郎君现在需要休息,你别总是来打扰他!” 虽说知道他们是“兄妹”,可孟钰还是不喜欢云倾月总来找萧景行。 她总觉得,这位“妹妹”对兄长过于关心了。 尤其是那副眼神。 云倾月僵了僵,咬唇,片刻,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好。” 她转身出去,进了孟钰的屋子。 云倾月也的确是累了。 体力不支,再加上刚吃饱,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非常想睡觉。 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死,悄悄的在自己的耳后扎了一针,以求保持相对的清醒,然后便靠在一张小床上浅浅睡了过去。 孟钰进来时,看到她靠在床边睡着了,这才满意了。 累了就该乖乖睡觉,老是去找她的小郎君做什么?难道她还会把小郎君医坏了不成? 不过她刚才去看小郎君,情况的确要比之前好多了。 想来她的医术精湛,想比之前又进步了一层,等几位长老回来,发现她医术的进步,一定会夸奖她的。 这样想着,孟钰越发得意,拿了采药需要用的东西,便往外走去。 孟钰和孟蛟一起出了门。 他们也不怕云倾月做什么,更不用担心她会跑出去。 反正这个寨子里都是孟家的人,就算他们不在,同寨的其他人也会帮他们看管好这对兄妹的。 更何况,三姥爷还在呢。 云倾月醒来时,发现自己只睡了一个时辰。 不过即便没睡多久,经过短暂的休息,她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起身,这才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酸痛,那些原本被擦伤的地方,之前在又累又饿的情况下并没有觉得有多疼,现在休息好了,反倒火辣辣的疼起来。 云倾月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皱眉。 最终,还是选择了没去处理它。 她看出来了,孟家寨的人应该都是医毒双绝,而且她有直觉,这个孟钰的身份还不简单,既然对方会医术,那她就不能轻易给自己处理伤口,以免暴露自己也会医术的事实,陷入被动之中。 或许是云倾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在觊觎她的夫君。 想到这里,云倾月叹了口气。 她走出门,一瘸一拐的往萧景行所在的屋子走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对面的土屋屋檐下,一个老头儿抽着旱烟袋坐在那里,一张枯树皮般黑黄的老脸,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去哪儿啊?” 云倾月将脚缩了回来。 对老头子行了个礼,低声道:“三姥爷,我担心我兄长的伤势,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三姥爷笑眯眯的道:“孟钰丫头给他治过伤了,你不用担心。” “可没有亲眼看到他醒来,我这颗心总落不到实处。” 三姥爷也理解她的想法。 毕竟是第一次来孟家村,又是刚认识孟钰和孟蛟,不清楚他们的本事,所以不相信他们真能治好那位小郎君,这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三姥爷点了点头。 “行,那你进去看看吧,不过不要动他,他现在的伤势动不得。” “是,我知道了,谢谢三姥爷。” 云倾月乖巧的进了屋。 屋中的塌上,萧景行正躺在那里。 她走过去,刚要坐下,忽然,手腕一紧,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然睁开了眼睛。 云倾月吓了一跳。 “你……” 第137章 这声嫂嫂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就被人给捂住了。 萧景行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倾月会意,连忙点头。 萧景行这才松开她,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哪儿?” 云倾月激动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她趴在床边,也用仅有萧景行能听清楚的气音小声说:“这是孟家寨,就在咱们昨天跳崖的下方,是个避居人群的寨子,他们说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追过来……” 顿了顿,她到底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萧景行道:“刚刚,不过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就一直没有出声,我们是被人救了吗?” 云倾月连连点头。 “救我们的是一对兄妹,他们好像会医术,还说这个寨子里有几位长老,听着很厉害的样子,他们还查出了你身体里的毒,说是要让长老回来替你解毒,景行……我瞧着他们不像普通人。” 萧景行微微眯眼。 “姓孟……隐居的村寨……南疆……” 他的神情猛然一顿。 云倾月问:“你想到什么了?” 萧景行点了点头。 “南疆有一支很神秘的族群,这个族群能操控幼鸟,还能听懂兽语,医毒蛊术更是样样精绝,可就因为他们天资聪慧,以致于族人都活不长,后来有中原和南唐的皇帝看中他们的天赋异禀,将他们全族人都囚禁起来,以图他们为已所用。” “孟氏族人当然不愿意,一路奔逃,可到底没能逃过皇家的毒手,大半有天赋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几个,逃到南疆的山谷中躲了起来。” “中原和南唐的皇帝当然不甘心,继续派人去找,可因为南疆的地理优势,不管他们派出去多少人,最后都是有去无回,渐渐的,朝中大臣开始反对皇帝继续派大量士兵前去送死,再加上孟氏族人的避世隐居,他们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萧景行顿了顿,道:“你刚才说他们有几个长老很厉害,那几位长老想必就是从当年的祸事中存活下来的人,当年两国皇帝大加捕杀有天赋的孟氏族人,逃走的也就剩下几个了,后来的孟氏族人虽然也继承了族学天赋,却都天赋不高,成就也就不高,两国皇帝也是因为这个,觉得他们对自己无法再造成威胁,这才放过他们。” 云倾月瞬间了然。 难道,当时孟钰提起大渊国的皇帝,脸上会是那种表情。 她轻轻皱了皱眉。 “这么说,我们更不能暴露身份了?” 对于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她无权置喙。 孟氏族人当然是无辜的,两国皇帝的贪婪和自私,倒也是出于本国利益的立场,她虽然不赞同,却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算起来那应该是萧景行的皇祖父。 但不管如何,孟家村的人恨两国皇室,这是一定的。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萧景行沉声道:“他们既然救了我们,那我们就没必要再给他们招惹麻烦,先隐姓埋名在这里养好伤吧,等养好了我们就出去。” “嗯。” 云倾月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孟钰和孟蛟就回来了。 当听说萧景行醒了时,孟钰兴奋不已,当即跑了进来。 “小郎君,你醒了?!” 萧景行错愕的看着她。 此时,他已经被云倾月扶着坐起来了。 云倾月正倾身去给他背后塞枕头,孟钰见状,一把将云倾月拉开,自己凑上去,“我来!小郎君,你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放心,我和哥哥已经去山上采了药,呆会儿就给你熬药喝,你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们兄妹就住在我们寨子里,有我们的保护,那些仇人不敢再追杀你们。” 兄妹? 萧景行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云倾月。 云倾月满脸尴尬。 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和萧景行说。 为了避免露馅,云倾月只能蹲身道:“萧月代兄长萧阳谢过孟姑娘的救命之恩,既然孟姑娘有如此好意,我和兄长自然不会辜负,这段时间就请孟姑娘多多照拂了。” 孟钰听她这么说,刚才看到她和萧景行那么亲近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笑道:“放心吧,我既然要和小郎君成亲,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是他妹妹,四舍五入你也是我的家人了,我对家人向来很好,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云倾月勉强笑了笑,“好,那就多谢嫂嫂。” 萧景行:“……!!!” 孟钰倒是被她这声嫂嫂叫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的道:“好说好说。” 萧景行若是此时都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他就不是萧景行了。 一张俊脸瞬间变得阴沉沉的,盯着云倾月的时候,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个大洞。 云倾月能有什么办法? 都说识实务者为俊杰,她这不也是为了萧景行身上的伤着急吗? 孟家兄妹乃至整个孟家寨的人可都不是善茬,如果她说出实情,到时候她活不活得成还不好说,萧景行就更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不定会被这个女人给囚禁起来,霸王硬上弓,到时候再给他使点手段,下点蛊什么的,萧景行就只能留在这个小小的山谷里,当人家的私人禁脔了。 她可不想那样。 所以,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嘴上喊几句不吃亏。 反正又不是真的。 萧景行气归气,倒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声嫂嫂倒叫得顺口。” 云倾月勉强一笑。 孟钰心里“咯噔”一声,忐忑的看着萧景行。 “小郎君,你不喜欢她叫我嫂嫂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不会不愿意吧?” 孟钰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 至少在他们孟家寨里,有大半的小伙子都喜欢她。 萧景行只觉心中那股怒火一拱一拱的,要不是现在受制于人,他何至于受如此闷气。 但最终,他还是在云倾月哀求的目光中,缓下了脸色,和煦的笑了开来。 “当然不会,只怕唐突了姑娘。” 第138章 喂他喝粥 孟钰心上一喜,连连摆手。 “不唐突不唐突,老实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你能留下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当然不会觉得唐突。” 顿了顿,又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娶我了?” 萧景行微微笑了笑。 孟钰顿时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一张小脸笑得像开了花儿一样。 就听萧景行道:“孟姑娘,我还有些话想单独和我妹妹说,可以吗?” 孟钰一愣。 “啊这……” 她看向云倾月,下意识还是有些不喜。 那是一种雌性对另一个雌性的警惕和嫉妒。 “小郎君既然都要和我成为一家人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萧景行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眉眼间那股不怒自威的傲气,淡淡在他的眉心萦绕开。 “原来孟姑娘是如此小气的人,若我留在孟家寨所换来的代价是以后再也无法单独和我的亲人相处,那我还是离开好了,毕竟我的亲人也不仅是妹妹,还有兄长和父母,我既然决定留在这儿,总有一些家族里的事情需要交待,孟姑娘这也要听?” 孟钰一窒,意识到他生气了,顿时有些慌乱。 “你别生气啊,我出去就是了,小郎君,你要注意身体,你现在的伤势千万不能生气。” 她说着,当真站起身来,往外退去。 只是退两步回头看一眼,仿佛生怕云倾月将萧景行私吞了似的。 云倾月暗暗觉得好笑。 萧景行瞪着她。 还笑?! 要不是她嘴里没一句实话,胡说八道,他用得着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 堂堂大渊国的摄政王,竟然要在这里与一个乡野村姑虚与委蛇,还要自降身段,真是怎么想怎么丢人。 云倾月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炸毛了,当即闭了嘴,敛去笑脸,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孟钰最终还是退出去了。 还贴心的为他们带上了门。 等她一走,萧景行顿时忍不住了,一把将云倾月拉至床前,咬牙切齿的低声问:“云倾月,你好大的胆子!” 云倾月僵硬的笑了笑,怂怂的说:“你别生气嘛,这都是权宜之计。” “呵,我看是本王太纵容你,都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也是,咱们虽然成亲也有大半年了,但顾着你的感受,本王一直没有强求让你圆房,要不今日咱们就在这里把这桩圆房之礼给全了?也好让人家看看,到底谁才是本王的妻子。” 云倾月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别胡闹!” “本王没有胡闹!” 云倾月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很气很气的那种,连本王这两个字都出来了,若再不顺毛,只怕这男人真会不管不顾的拉她圆房,以证两人的身份。 她只能小心赔笑的说:“别生气啊,对不起我错了,算我错了好不好?我就是担心你,怕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对你不利,我肯定不会真的把你拱手让给她的,你是我的夫君,我好不容易才和你释清误会,夫妻齐心了,又怎么会突然离开你呢?” “你放心,咱们现在真的就是权宜之计,你不知道你身上的伤有多重,如果我们现在贸然离开,能不能逃得出孟家寨还不好说,就算逃出去了,找不到三哥和巫霖,我们也极有可能会被萧泽派出来的那伙人追上,到时候来个双双惨死刀下,多不划算啊,对不对?” 萧景行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 只不过心中不爽,就想听她说几句好听话来哄自己罢了。 他冷哼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卖了的理由?” 云倾月嘿嘿一笑,“你就当是为了保护我嘛,我可是亲耳听到那个孟钰说的,如果我和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她就要杀了我,我这么柔弱,可打不过她,你现在的样子又没办法跟他们动武,要是我死了,你就没有娘子了,你不难过吗?” 说着,还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萧景行皱眉。 “她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萧景行心中的那股火气这才消了下来。 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倾月应该做的事确实是先自保。 他往后靠在了枕头上,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下来,养好伤再说。” “诶!” 云倾月喜笑颜开的应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大约两刻钟以后,孟钰实在忍不住了,悄悄推开门探了一个脑袋进来,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交待完了吗?” 萧景行沉声说:“交待完了。” 孟钰这才推开门走进来。 云倾月站起身来,道:“嫂嫂,我兄长现在饿了,我想先给他弄点吃的,可以吗?” 孟钰听着这声嫂嫂,越听越舒服,笑道:“你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他现在才刚醒,还不能吃太好的东西,先喝点清粥小菜垫垫肚子,等明天肠胃恢复过来了,我再给他顿鸡汤。” “谢谢嫂嫂。” 孟钰让云倾月去厨房拿饭菜。 萧景行却忽然出声。 “抱歉,我这位妹妹从小在家就是当千金大小姐养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能连粥水和泔水都分不清楚,还是劳烦孟姑娘亲自去一趟吧,萧阳在这里谢过了。” 孟钰一窒,不过想了想,便也就同意了。 “行,那你们等着,我去拿。” 没过多久,她就端了一碗菜粥进来。 云倾月见状,连忙就要接过,却被孟钰给避开了。 孟钰笑道:“让我来喂小郎君喝粥吧,反正你我即将结为夫妻,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萧景行的脸色有些发沉。 云倾月见状,也怕这个男人因为太过生气会半路撂挑子,连忙道:“孟姑娘,还是我来吧,我哥这人害羞,孟姑娘这么漂亮,他看着你心思都不稳了,哪还有心思喝粥?这对病人养伤无益。” 孟钰眼睛一亮。 “你真觉得我漂亮?” 说话间,目光定定的望着萧景行。 萧景行面无表情,嘴里却说:“孟姑娘天人之姿,饶是萧阳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少见可与孟姑娘一比的天资国色,孟姑娘自然是漂亮的。” 第139章 孟氏一族 孟钰被这番话又哄得心花怒放。 她点点头,道:“病人要莫焦莫燥,心平静气才能养好伤,你既然对我动心至此,我确实不适合喂你吃饭,免得你心生摇曳,再影响了伤口。” 她说着,就将手里的拖盘交给云倾月。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交给妹妹了,多谢妹妹替我照顾夫君。” 云倾月此时才终于尝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听着那声夫君,还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心里发酸。 她点点头,孟钰这才转身出去。 云倾月喂萧景行吃完了一整碗粥,萧景行便开始困了,云倾月扶着他躺下,让他先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先全力养好身体要紧。 萧景行自是知道自己需要先养好身体,因此也不跟她纠缠,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云倾月端着空碗出去。 孟钰和孟皎正在院子里晒药材。 看到她出来,孟钰走过来,问:“他吃完了?” “嗯,吃完了,说是有些累,现在已经睡下了。” 孟钰点点头。 “他受了重伤,精力不济,嗜睡是正常的,等过两天就好了。” “嗯。” 云倾月拿了碗去厨房洗,洗完以后,就出来帮着孟家兄妹伺弄药材。 孟钰见她这么有眼力见儿,顿时也就不讨厌她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聊起外面的世界来。 云倾月知道她们寨闭塞,想必自从八十年前的那场逃难以后,族人除了偶尔到镇上贩点药材,就从来没有出过这个山谷。 因此她尽挑了些轻快好笑的事情跟她说,对于社会上黑暗的那一面,从不提及。 孟钰听着听着,就不由心情激荡。 “如果我也能出去该多好啊,我还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些江南水乡,乌歌蓬船呢,还有那什么天香阁的酥饼,南北铺子的炸油糕,我都没有吃过,听着就感觉很好吃。” 云倾月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外面走走?相信只要你想出门,应该没人能拦得住你吧?你又有本事,就算去了外面,等闲人也欺负不了你。” 一提到这个,孟钰的脸色就黯淡下来。 “没用的,长老们不会同意。” 云倾月故作不知,“为什么?” “因为……” 孟钰想了想,觉得这个人既然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小姑子,那跟她说说也无妨,反正目前他们也没法儿离开这儿,以后能不能离开,更说不好。 于是她就将孟氏一族的遭遇跟云倾月说了。 云倾月听完,诧异的道:“所以你们是怕皇帝追杀你们,所以才闭世不肯出谷?” 孟钰点了点头。 云倾月不由笑了笑。 “可外面的皇帝早就换了啊,不仅换了,还换过好几代了,现在的皇帝别说是追杀你们,只怕如果没有人刻意提及,都忘记你们的存在的,你们又何必因噎废食?” 孟钰一听,顿时有些生气。 “你懂什么?中原和南唐的皇帝都很坏!即便现在的皇帝不知道,若是等他知道了,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是坏皇帝的孙子,那也是坏皇帝,我们才不会相信他们!” 云倾月:“……” 被骂了一通,她一时间有些讪讪的,不好再说什么。 孟钰却满心不喜,冷哼一声,就转头往屋里走去。 晚上依旧是不知道用什么粮食做成的糊糊,和几张烙饼。 倒是孟钰,专门给萧景行开了小灶,煮了一小锅肉粥,里面还放了一些珍贵的药材,端去他屋里了。 这一次,大约是因为下午的事还在和云倾月生气,她也不许云倾月进来喂了,自己端了碗,坐在床边就要喂萧景行。 萧景行将脸撇到一边,不吃。 “孟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喂我吃饭不妥。” 孟钰气呼呼的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今天中午她喂你你就吃了?” 萧景行平静的看着她,道:“她是在下的妹妹。” “妹妹不也是女的?和我有什么不同?” “孟姑娘觉得你和令兄有什么不同?” “你……” 孟钰说不过他,气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的。 她其实不傻,并不是看不出来,萧景行不喜欢她。 之前说的那些话,大概率都是骗她,想哄她开心的。 可是她不在乎。 她们孟氏一族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又因为避世多年,就以为只要自己说一不二了,对方也一定会说一不二,哪怕心里不愿意,可他承了她的恩,就要还这个债,除了以身相许,他还能怎么还?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他心中对她不喜,她相信,这只是因为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等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到那时,她就要他心甘情愿的娶她做妻子。 可不管心里计较再多,此刻面对男人的拒绝,她还是觉得有些被下了面子,抬不起脸来。 好在这时,云倾月进来了。 “孟姑娘,还是我来吧。” 孟钰瞪了她一眼,眼眸中有恨,还有一股怨气。 云倾月看得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孟钰并没有多说,将碗往床沿上重重一放,就负气的出去了。 云倾月只能走上前,继续喂粥。 萧景行慢悠悠的享受着她的伺候,云倾月低声道:“你何必这样?让她喂你吃一次,你又不会掉一块肉,相反还会长新肉,等你伤口的新肉长好了,咱们才能出去。” 萧景行淡淡乜斜的着她,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撒谎就已经够无耻了,怎么能再做这种小人行径。” 云倾月一噎,没好气的道:“行行行,我是小人,你是大人,要是得罪死了她,咱们俩别说小人大人,只能去地下做一对鸳鸯鬼,到时候你就开心了。” 萧景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云倾月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萧景行沉声道:“就算死了做鬼,你也别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云倾月:“……” 沉默了几秒。 萧景行无奈的道:“我看到她觉得恶心,做不到你说的那样。” 云倾月忽然就鼻尖一酸。 她低下头,委屈的用勺子戳着碗里的粥。 第140章 上门女婿 萧景行也没有说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两人其实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们肯定是要活着离开这里的,但萧景行的尊严让他做不到像她那样对人家谄媚,她不该逼他的。 云倾月道:“那你快点养好伤,最多十天,我们就能离开这儿。” “嗯。” 云倾月继续喂粥,喂完以后,离开房间,就看到孟钰正站在不远处,佝着腰在那儿劈柴。 成年人身子那么粗的木头,她一斧头就给劈开了,那架势哪儿像是在劈柴,分明是想通过柴火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云倾月知道她是在气头上,也不敢惹她,端着碗就要从另一边进厨房,却被孟钰给叫住了。 “喂!站住。” 云倾月只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孟姑娘。” “你和他真的是兄妹?”孟钰冷冷的问。 云倾月心头一跳,却强自镇定的问:“孟姑娘为何这么问?” 孟钰冷笑,“我瞧着他对你倒是挺有意思,那眼神分明和看别人时不一样,你们该不会是骗我的,说是兄妹,其实是一对逃命出来的野鸳鸯吧?” 云倾月一僵,勉强笑笑。 “孟姑娘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兄长性子冷,确实对我要更好几分,但那是因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有血缘之情,就比如孟姑娘对外人的态度,和对孟蛟的态度总会不一样,这都是人之常情。” 孟钰轻哼,“你这么说,我就信你了?” 云倾月无奈的道:“那孟姑娘要如何?如果孟姑娘真的怀疑我们,不妨把我们赶出去,我和兄长虽然落难至此,却也没想过要别人为难。” 孟钰一窒。 她当然不想把萧景行赶出去。 她可是看上那个男人了,如果就这么赶走,那她岂不是白救了? 这样想着,孟钰的眼珠转了转。 “行吧,我暂且就相信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等小郎君的病好了,你就离开这里,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兄妹,我的男人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不许有别的女人。” 云倾月心头不悦。 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还要依靠他们收留自己和萧景行。 她只能点头。 “好。” 反正不管最后怎么样,先答应再说。 等萧景行的病好了,这些人又岂能拦得住他? 得到她的“承诺”,孟钰的心情好了些,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由她替萧景行治伤。 云倾月只能假装看不到萧景行眼里的怨念。 在孟钰的使唤下,她偶尔也会帮他们干点活。 倒是孟蛟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好了。 刚开始她还不知道原因,直到某一日,她正在院子里帮忙晒药材,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正是孟钰的。 “阿哥,你真喜欢她?那要是把她留下来给你做老婆,阿兰姐怎么办?” 阿兰是大长老的女儿,和孟蛟一直都有婚约。 孟蛟搓着手道:“我可以让她给阿兰做小。” 不仅仅是外面一个男人能娶几个老婆,南疆尤甚。 尤其是像孟蛟这样的勇士,更是多的是女孩子喜欢,压根儿就不觉得这有什么。 云倾月却听得暗自冷笑。 这对兄妹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了“哥哥”不够,还想要“妹妹”。 她微微垂眸,没有打扰他们,悄悄从另一边进屋去了。 屋里,萧景行正靠在床头。 云倾月走过去,查看了下他的伤口,道:“好得差不多了。” “嗯,他们的药很有效。” 云倾月也点头。 不愧是隐世的大族,本事还是很过硬的。 她叹了声,嘟囔道:“也不知道三哥和巫霖哪儿去了,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萧景行道:“当时大半追兵都被我们引走了,你三哥和巫霖都不是吃素的,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云倾月也觉得是。 萧景行道:“再过两天,我们就走。” 云倾月惊讶,“这么快?” 紧接着她又皱眉,“虽说你的伤好些了,但也没有好全,咱们就算要走也不急这一时,不妨再将养一段时间。”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 云倾月愣了愣,不知道他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 萧景行道:“你难道就没发现孟蛟这两天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吗?” 云倾月一僵,顿时有些心虚。 “有、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萧景行冷哼。 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孟蛟,看云倾月的眼神赤果果的,若说没有非分之想,他都不信。 萧景行的心里涌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一个男人,被别的女人看上倒没什么,除了心里膈应些,只要他不愿意,对方总不能强来,可云倾月一个女人就不一样了。 若非他身上的伤势至少也还要再过两天,才能自如行走,他恨不得今天就带她离开。 云倾月不好再说话了。 不过想一想,现在也是该出去了。 毕竟他们这次来南疆的任务是抓金翅蝉,萧景行体内的毒不能再等,越早一天抓到,把毒逼出来,就对萧景行越好。 于是,云倾月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天,孟蛟就时不时的来找云倾月玩。 云倾月也不敢得罪他,只是找借口推托,孟钰懒得管他们的事,一心想着要和萧景行成亲。 萧景行的伤是她治的,她自然也知道,两天后萧景行就能自如下地行走了,因此,孟钰当即就要跟他商量成亲的事。 “我准备在咱们院子里摆几桌,就同寨子的人一起吃个饭,咱俩再拜个天地就行了,你觉得呢?” 萧景行面无表情的道:“没拜宗族祠堂,也没有入族谱,就算不得数。” 孟钰不满的撅起嘴,“那是你们中原的规矩,现在你在南疆,就得依我们南疆的规矩来,你要入族谱,也可以入我们的族谱啊,我们孟家寨也有族谱的。” 萧景行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你是要我做上门女婿?” “啊?” 孟钰愣住了。 紧接着,就忐忑的问:“不行吗?” 萧景行:“……” 呵,还真敢想。 他没有说什么,但明显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悦。 第141章 丢去喂鱼 孟钰心头紧张。 她自小长在谷内,没怎么见过外面的男人,即便出去也只在南疆一带,可身材矮壮的南疆男人,哪有萧景行那般清俊卓绝的风姿?光是站在那儿,便如同鹤立鸡群,让人挪不开眼睛。 所以,她是说什么也要把这个男人留下的。 孟钰咬了咬唇。 “所以,你是不想娶我了吗?” 萧景行看着她,“如果我说不娶,你待如何?” 孟钰浑身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所以他是真的有了二心,不想兑现诺言了? 可她忘了,萧景行从始至终也没有给过她什么诺言。 所有的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孟钰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救萧景行就是为了让他当自己的夫君,如果做不到,那她救人做什么?她可没那么好心出力不讨好。 孟钰的脸色冷了下来。 “那我就把你和你妹妹都做成人棍!丢去沼泽里喂鳄鱼!” 萧景行指尖一紧。 身上刹那释放出凛冽的杀气。 他不在乎这个女子对他的态度,可她能说出伤害云倾月的话,已经触碰了他的逆鳞。 孟钰也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给吓到了,不过只是一瞬,这个男人就将那股气势收了回去,快得仿佛刚才的感觉都是她的错觉,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文弱无害的商人萧阳。 萧景行沉了沉气,冷声道:“我是中原人,你既然要嫁入我萧家,就得守我萧家的规矩,别的不说,成亲之前,总得先过了明路,带你回去见见我父母 家人才行。” 孟钰眼睛一亮。 “你愿意带我回家?” “当然。” 萧景行的脸色缓了缓,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只可惜若是有熟识他的人在场,便会晓得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可没有半分笑意。 他勾唇笑道:“既要成亲,往后便是一家人,我已见过了你的兄长,你自然也应当跟我回家,见过我的父母兄弟。” 孟钰顿时无比激动。 “可、可我从来没有出过南疆,长老们也不一定会同意。” “他们不是还没回来?” 萧景行的指尖敲击着床沿,淡淡道:“一来一回一个月就够了,用不着等他们,等他们回来时也已经木已成舟,他们根本没办法。” 见孟钰仍旧犹豫,他沉声道:“除非,你不愿意,那就当我这番话没说,以后也必不会再唐突姑娘了。” “我愿意!我当然是愿意的!” 孟钰急急说道,好像生怕他会反悔。 萧景行勾唇。 “既然如此,那就说好了,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两日后就出发,算起来半个月就能到家,见过父母兄弟过后,再陪你回来。” 孟钰瞬间眼圈发红,一时间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路上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水,干粮,两匹能跑得动长路的快马,另外再准备一些衣物就可以了,银钱我这里有,你无需另外做准备。” 孟钰又是一阵点头。 说好以后,她就满心雀跃的下去准备了。 云倾月得知这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她的心情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明明这事儿是自己挑的头,也是自己胡说八道才把萧景行陷入此番境地,但现在真听着他说出那些话,竟然还是会觉得心中酸溜溜的,又闷又堵。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假的,本就是假的,她又何必为了些虚妄而拈酸吃醋? 一切都是在为他们能够逃出去而做计划。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也不等孟钰进来了,自己觉得困了便沉沉睡去。 殊不知,此时,外面的两兄妹正在吵架。 孟蛟今天一回来,就将孟钰拉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 在这里说话,屋子里的人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孟蛟怒声问:“谁答应你让你跟他走的?你可知我们族中的规矩,终生不许出谷,纵然近十几年为了生活不得不让一些人出谷去换些衣物粮食,可那也是经过长老们认同的,你呢?你却要和他去中原,你疯了是不是?” 孟钰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什么怕我坏了规矩,不许我去中原,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你舍不得那个小娘子,想要娶她当老婆吗?我成全你就是了,你放心,这次我和郎君回去,我会说服他,不让他带上那小娘子,日后你就和她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做你们的鸳鸯去,谁也碍不着你们。” “你!” 孟蛟被她说得语塞,却是满脸通红,像被戳中了心事,半响也答不上话来。 孟钰见状,心中更加觉得惊奇。 她的这位哥哥她是知道的,眼高于顶,族中多少姑娘对他抛媚眼,塞手绢,他都没有答应,如今却看上了那个远道而来的小娘子。 不过一想到云倾月那张脸,她又释然了。 也对。 那小娘子的皮相长得当真不错,和她的小郎君一样好看。 这样也好,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个同样好看的人,一个当了她的夫君,一个当了她的嫂嫂,这便是亲上加亲,以后她若是和小郎君吵了架,也有一个人帮着从中斡旋才是。 这样想着,孟钰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阿哥,可要我帮你去说说不?虽说这几日我们都没怎么和她相处,但好歹我和她同住一屋,又都是女人,有些话我来说自然比你说更好开口,怎么样,你要不要?” 孟蛟早就臊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瞪了孟钰一眼,要强道:“不用!管好你自己的人吧,我的事我自己去说。” 孟钰也不生气,撇了撇嘴,“切,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操这个心呢。” 两兄妹就这样不欢而散。 孟钰想要离开孟家寨,虽说因为长老们都不在族中,暂时可以不必知会他们,但总要跟族人交待一下的,如今有资格管着这事的正是和他们同住一起的三姥爷。 三姥爷闻言,皱紧了眉,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第142章 心悦之人 孟钰有些急了。 “三姥爷,同不同意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和小郎君都商量好了,一去一回顶多一个月,等我们成了亲,以后他就随我住在寨子里,再敢不往外去了。” 三姥爷总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老人家年纪大了,手上脸上的皮肤都像枯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整个人都透着股沉闷的色彩,这让孟钰心头却发闷堵。 她其实也有私心的。 她之所以那么干脆的同意了和萧景行一起出去,并不完全是为了去见他的家人。 她也想离开南疆,离开空空谷这样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看书本上繁华的江南,看看北方的大漠,看看京城的热闹,甚至还想去南唐瞻仰一下各国士子们的风采。 她不想一辈子老死在这个地方,就像三姥爷或者她祖祖辈辈的亲人一样,一辈子暗无天日,在这个地方生老病死,从生下来到死去都活得像是一滩死水一样,惊不起半点波澜。 这样的日子,安全是安全,可失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为了那未知的明天,为了看更多的人,经更多的事吗? 如果光是为了安全,就失去这些,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可这些,她没办法跟族中的长老们说。 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所以孟钰只能想尽办法,让自己出去。 她虽然嘴里说着一去一回只需要花一个月,可真正出去了,还会不会回来,舍不舍得回来,她自己都不知道。 三姥爷的目光十分平静,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心之所想。 他又抽了一会儿旱烟,才平静的说:“你若真想出去,没人能拦得住你。” 孟钰心下一喜,紧接着又是一窒。 这意思,是不拦着她出去,却也不赞同了? 孟钰咬了咬唇,终究没有强迫三姥爷理解她的想法。 “行,只要您不拦着我就好。” 她说完,径直转身进了屋。 而另一边,孟蛟也找到了云倾月。 彼此云倾月正在打点离开时要用的行李,孟钰和她说了她要跟萧景行一起回家去见父母家人的事情,云倾月自然也就装作不知的像是他们会带上她。 孟钰也不敢轻易说出要将她撇下的事。 毕竟,此时她阿哥还没有什么动作,若她突然说出这事,先不说云倾月会不会同意,依着小郎君那样爱护“妹妹”的性子,只怕就要不喜。 她是真的很心悦这个小郎君,再不想和他吵架了。 也正因为如此,瞧着云倾月打点行李,她便也随她去,权当不知。 而这边。 云倾月正收拾着行李,看到孟蛟进来,眼皮子一跳,就暗道不好。 这几天孟蛟看她的眼神赤果果的,她要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意那她就白活两世了,心中郁闷得紧,面上却不得不敷衍的笑道:“孟公子来了。” 孟蛟“诶”了一声,笨拙的搓了搓手。 长年在外威风凛凛的汉子,此时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也觉得词穷,有千言万语藏在心中,原本也打好了腹稿,可此刻当真看到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云倾月并不着急,就等着他说话。 孟蛟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道:“萧姑娘,我、你……” 云倾月拨弄着手边的行李,问:“你什么?” 只是一句话,孟蛟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 云倾月心中暗叹。 这避世的人脸皮就是薄,虽说有勇有谋,却吃了没见过世面的亏,自己和萧景行虽说被他们所救,又挟恩假许婚事,情有可愿,但说到底,确实有些利用人家的嫌疑。 她并不后悔,也不内疚,寻思着孟家寨的人不差银钱,他们的那些珍惜药材就可以换来大把的金山银山。 他们之所以世代龟居在这里,无非就是怕光而太耀,又招来皇室的觊觎而已。 等自己和景行出去了,少不了要把这事帮他们解决解决,当年太祖皇帝和南唐皇帝可是对他们下了追杀令的,虽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接近百年,可追杀令一日不收回,他们的族人就一日不也出去。 南唐那边怎么样,她管不着,但让大渊国的皇帝收回这么一道七八十年前太祖下的诏令,想必也不难。 心里寻思着,云倾月就懒得和孟蛟周旋了,开门见山的问道:“孟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蛟咬了咬舌尖,将自己心中那股澎湃的激动给强行按捺住,方才找回些理智,郑重道:“萧姑娘,这段时间你在谷中住得可还好?” 云倾月淡淡一笑,“承蒙孟公子和令妹照拂,自然是很好的。” “那你愿意以后一直住在这里吗?” 话刚出来,孟蛟就知自己说得孟浪了,连忙摆手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 我什么我?我就是那个意思! 孟蛟否认了自己说的话以后,又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代替,一时间急得脑门儿都生了汗,如热锅上的蚂蚁。 云倾月看在眼里,不由再次暗叹了一声,感叹自己和萧景行简直造孽。 “我知晓孟公子的意思,可我不愿。” 云倾月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孟蛟怔在那里,一张通红的脸转瞬变得煞白。 云倾月道:“实不相瞒,我已有了心悦之人,我和兄长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替他求药的,若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跑这一趟,可我亦知我在他心里的重要性,若我因跑这一趟丢了自己,那他的病就算治好了,活着也与死了没有两样。” 孟蛟神情怔忪。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感情吗? 她不回去,那人就算治好了病,也与死了无异? 云倾月继续道:“他于我而言,是我可以为之付出性命的人,我于他而言亦是,孟公子,你心悦于我或许是看中我的皮相,亦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可皮相会老,性格也会因为常年守在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而导致性格大变,所以无论最终如何,你都不可能得到一个你喜欢的人,既然如何,为何不放开呢?孟公子是孟氏族人中排名第一的勇士,相信即便眼下没有遇到合眼缘的,在万千蜂拥而来的爱慕者中,早晚也会有一个。” 第143章 被拒绝了 孟蛟滞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承认,云倾月说的是事实。 他对她的感情,还到不了非她不可,要生要死的地步。 可…… 一想到眼前这个明媚鲜妍的女子,要离开他,离开这里,去往属于她的广漠天地,他就觉得心头发酸,就好像有一样珍宝被弄丢了。 孟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我好歹救了你,你就一点都不……”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一道声音就突然从斜刺里传过来。 两人一愣,都回身望去,就看到萧景行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沉的。 虽说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不过到底是遭了一回罪,他脸上的气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表情,乌云压顶,风雨欲来,就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白银似的。 云倾月连忙后退一步,将自己和孟蛟的距离再拉远了些,然后道:“没什么,孟公子得知我们要走,特意来嘱咐我出谷时要注意的事情。” 说着,还对孟蛟挤了挤眼色。 孟蛟还能说什么? 平生第一回表白,就被人拒绝了,这对他的打击可太大了。 此时听云倾月这么说,也只能勉强笑着承认。 “是,空空谷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了,何况你们这次是去中原,出谷的路也不能走原来那条,另外一条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走过,山路凶险,你们得万分小心才是。” 萧景行没有应他,而是走过来,走到云倾月身边,问:“都收拾好了?” 云倾月点头。 “那就走吧。” 两人拿着东西离开。 屋外,孟钰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如她所说,准备了两匹快马,还有一些衣物干粮等等。 萧景行当先骑上马,紧接着又伸手要接云倾月上来,孟钰见状连忙道:“萧月,你骑这匹马吧,我和小郎君共骑一匹。” 云倾月一愣,下意识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沉声道:“抱歉,舍妹不会骑马,若单独骑一匹恐怕会摔倒。” 孟钰面露不满。 “怎么连马都不会骑啊?中原女子就是麻烦!” 无奈之下,只能骂骂咧咧的骑另一匹去了。 萧景行见状,这才没说什么,几人一起打马而去。 谷中的地势果然复杂。 三人七弯八绕,走了大半天才算走出谷,来到外面的一条大道上。 孟钰擦了擦额角浸出的汗,道:“前面有个茶棚,我们去那儿歇一歇吧,跑这么大半天,马也累了。” “好。” 萧景行和云倾月都没有意见。 两人对视一眼,到了茶棚外下马。 萧景行往腰封里一摸,忽然变了脸色。 孟钰一直注意着他,看到他变了脸,立马问道:“怎么了?” 萧景行紧皱着眉,“我的东西掉了。” “啊?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萧景行看着她,一脸歉意。 “一块祖传玉佩,原本是打算带你回去见过父母之后,再由他们当面给你的,可或许是刚才赶路太急,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祖传玉佩啊,那很重要吧?” “嗯,是我们萧家媳妇的象征。” 一听说萧家媳妇,孟钰的脸瞬间就红了。 同时,也跟着有些着急。 “会不会是掉在家里忘记带走了?你仔细回忆一下。” “不会。”萧景行摇头,“出门时我还摸了摸,它还在我的腰封里,可现在就不见了,所以一定不是在家里丢的,而是出来以后丢在了半路上。” 他像是很愧疚的样子,道:“本来这东西应该是你的,可现在……算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寻吧,若我今晚没有回来,你们就在这里将就过一夜,最迟明早,我一定能顺着记忆找回来的。” 他这样说,孟钰哪肯放心? 连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云倾月见状,赶紧揪住孟钰的袖子。 “不、不行,我一个人……我害怕。” 萧景行看了眼旁边的两匹马。 “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山路本就难走,再一来一回,人受得了马都受不了了,你们等着就是。” 他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孟钰哪会愿意? 这出谷的路有多难走,别人不知道,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再加上萧景行不熟悉路,万一走错迷路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于是她连忙上前。 “行了行了,你们都不用去,我去帮你找,只要你确定是在路上丢的,我一寸一寸的摸过去,顶多也就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了,你先跟我说说你那块玉佩长什么样。” 萧景行见状,也不客气,跟她说了一下玉佩的大致长相。 孟钰记在心里,点点头,“行,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骑上马儿离开。 萧景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深。 云倾月虽然有些内疚,可她知道,若不用这种方法支走孟钰,她和萧景行是跑不掉的。 眼见着人越走越远,萧景行对云倾月点点头,两人直接翻身上马,迅速离开。 与此同时,镇上的姣姣客栈里。 云襄一把打翻面前的药材,怒声道:“我不干了!” 身后不远处,欧波姣手持着鞭子,冷冷的看着他。 只见眼前的云襄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骏马貂裘的云襄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客栈伙计才会穿的粗布衣服,手上脚边都是被打翻的药材,一脸郁气的样子,活像谁欠了他二百万两银子。 欧波姣冷冷的道:“我救了你,也是你自己答应要做工还债,如今却屡屡推托,怎么,中原的男人就这么说话不算话?” 云襄一窒。 他快步走到欧波姣的面前,软声道:“我不是不还债,而且我都跟你说了,你救我花了多少银子,我会还给你的,可你怎么……你知不知道,我妹妹跟我妹夫现在都毫无下落,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回去怎么见我父兄?” “算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就放我去找他们吧,我保证,只要我把他们找到,我马上就回来,你要我干多少活我就干多少活,你说我要还多久我就在这儿还多久,绝无怨言,怎么样?” 第144章 回到镇上 欧波姣没有说话,目光清冷的看着他。 云襄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到底答不答应,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答应。” 欧波姣冷冷说完,就转身进屋了。 “为什么?”云襄跟上去,说什么也不肯死心,“你不会是怕我跑路吧?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自然就会办到,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就放我出去行不行?我再不去找他们,万一他们遇到危险,会没命的。” 欧波姣突然停步。 转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没带一丝感情。 “距离你们遇袭已经过去了十天,你受伤过重,昏迷了三天,如果他们真的有危险,早在你昏迷的那三天内就已经死了,更何况是现在?所以,你出去没什么意义。” “你!” 云襄哪里会听这种话。 他不相信他的月儿会死,这个恶毒的女人,只会说些恶毒的话,他不要理她了! 云襄调头就走。 欧波姣也不拦着,只是到了客栈门口,那位其貌不扬的男掌柜就将他给拦下了。 男掌柜温和的道:“老板让公子留下,是为公子好,公子怎么不领情呢?” 云襄大声嚷嚷,“谁说她是为我好?她要是真为我好,就不会拦着我不让我去找月儿!再说,谁又需要她为我好了?我跟她非亲非故,她别想着害我再给我下毒就成,至于好,还是免了,我消受不起!” “公子……” “够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欧波姣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云襄莫名的就有些慌。 男掌柜劝道:“老板,云公子救人心切,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云襄心头微窒,心里明明就像男掌柜说的,他确实是急了,这次他奉命保护月儿出来,临了了人没护住,自己倒是安全的回去了,不说他有多内疚,他该怎么跟父亲交待? 欧波姣却道:“何老不必为他遮掩。” 她迈步走上前,盯着云襄的一双眼睛,沉声道:“你在我这里住了十天,十天的住宿加药钱,一共二百两,留下钱,你滚吧。” 云襄微微睁大了眼睛。 明明之前是想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抿了抿唇,看着女人冷漠的面容,忽然也有些负气。 银子早在逃亡的时候弄丢了,此时身上最值钱的,也就一块娘亲留给他的玉佩。 他将玉佩解下来,往柜台上一拍,冷声道:“走就走!这玉不止二百两,剩下的就当欧姑娘这几天的辛苦费了,告辞!” 说完,拔步离开。 男掌柜“诶”了一声,满面发愁的看着欧波姣。 “老板,您说您这是何必?” 他们老板明明是知道了外面的追兵还没撤,才不让云公子出去,以免遭遇危险。 可现在,竟让云公子误会她了。 欧波姣冷淡的道:“无所谓。” 她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她救人是出于心,放人走也是出于心,他非要作死,难道她还能拦着? 虽是这样想,可心里却仍旧止不住的闷疼起来。 欧波姣皱紧了眉心,将这股令人厌烦的情绪抛开。 这边。 云襄离开姣姣客栈以后,就发现满大街到处都是人。 那些人里面有好几个他都认得,赫然就是那晚追杀他们的人,难怪那个凶婆娘不准他出来…… 想到欧波姣,云襄的心里升起一抹内疚。 他也想对她温柔点的,可他就是心急…… 唉。 算了,回头再找她道歉吧。 这样想着,云襄便巧妙的避开追兵,往一家成衣店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 再从成衣店里出来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南疆小伙了。 云襄这一手易容的本事,还是从军中的斥候那里学来的,斥候要打探消息,有时候免不得需要混在人群中,多的是一手易容的好本事。 他只学了几成,如今便也够用了。 云襄混在人群中,很快就打听到了那一晚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动向。 虽说那一晚他们遇到刺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都到了后半夜。 可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睡了,更有打更的,远远瞧见他们追着一匹马驮的两个人,往郊外悬崖边去了,云襄听得一颗心也如坠冰窟,连忙快步往郊外走去。 而另一边。 萧景行和云倾月走了一天一夜,总算回到了镇上。 虽然只是流落到空空谷短短的十日,可两人却都觉得像过了很久。 再加上怕再次遇到刺杀他们的人,两人也不敢在镇上多留,准备找到云襄和巫霖以后,就去采药,然后回京。 却不料,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两人的身影。 按理说,依他们俩的身手,那晚他和云倾月已经引走了大半追兵,剩下的他们应该能应付得了才是。 可现在……这是出了意外? 果然。 萧景行一打听,才得知那晚除了大渊国交州的边防卫兵,还有许多南疆的武士。 为了能够杀了他,萧泽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 萧景行冷笑。 有人既然想要送死,岂有不成全之理? 这样想着,他便没准备回大渊了,而是直接去找了南疆首领。 南疆这边并没有形成一个国家,而是以部落制。 萧景行查到,这里目前比较大的部落一共有三个,其中两个都是比较亲近大渊国的,一个叫阿木拉,一个叫仓措,另外一个则是更加偏向南唐,名叫槐槐要。 这三个部落又以阿木拉的势力最大,地盘最广,治理之下的平民最富有,所以平时南疆的外交事宜,几乎都是阿木拉说了算。 据他了解,包括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镇子,也是阿木拉的势力范围。 而那些南疆的刺客,据他调查,应该是槐槐要部落的人。 萧景行心头冷笑。 也没有多做什么,只是躲在暗处,悄然杀了几个正在追查他行踪的南疆刺客,然后提着这些刺客的人头,大摇大摆的上了门。 阿木拉部落内。 当有人通禀,说有大渊国的贵使过来时,阿木拉的首领吉吉木都愣住了。 第145章 遥遥无期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来了?” 前来禀报的属下话都要说不圆乎了,急声道:“大渊国,贵、贵使,摄政王!就在外面候着呢!” “摄政王?!” 吉吉木瞪大了眼睛,在属下肯定的目光中,发出一个极具内涵的字,“靠!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出去迎接!” 外面。 萧景行骑在马上,云倾月则是骑着另一匹马。 那匹马是他们入城以后新买的,一直同乘一匹还是太挤,既然已经入了城,那就没必要委屈自己。 吉吉木则是见过萧景行的。 在数年前,他带着贡品进京朝大渊国的皇帝进贡,有幸在国宴上见到了摄政王一次,从那以后就将对方视为心中的偶像,梦想都是有生之年能再见摄政王一次。 原以为此生若再相见,定会是他统一南疆各部,再次进京朝贡的时候。 却没想到,摄政王竟会亲自前来?! 吉吉木哪还敢耽搁,立马就快步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就看到了端坐在马上的两行。 吉吉木一看居然还真是萧景行,顿时惊喜得两眼放花,正要说话,却在这时,“砰”的一声。 萧景行将几个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他面前,沉声道:“萧某远道而来,没带别的礼物,这几个人头就当萧某给阿木拉大王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吉吉木顿时都惊住了。 啊这…… 摄政王给他送礼,居然送了几个人头?! 是他们阿木拉做了什么事,得罪摄政王了吗? 那一刻,时间虽短,阿木拉却已经将近一年整个部落里所发生的所有大事全部过了一遍。 确定没有得罪到大渊国或者萧景行的地方,这才忐忑的问道:“摄政王,不知您这是何意?” 呜呜呜……摄政王给他送人头,摄政王不爱他,不护着阿木拉部落了。 若真是那样,那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没有摄政王的支持, 虽说他们目前还是南疆最大的部落,可要统一就更难了。 简直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吉吉木几乎就在几秒之间就想到了阿木拉最后有可能的结局。 然而,萧景行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说出那些绝交的话。 他沉声道:“本王这次来南疆寻药,原本是为了不打扰你们,所以从始至终未透露过行踪,却没想到,行至南疆境内,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你们南疆而来的刺客,不仅如此,那些人过了十天还没有撤退,依旧在南疆各地搜寻,对于这件事,吉吉木大王就没听到任何风声吗?” 吉吉木一愣,有些诧异。 “啊这……他们不是说,他们是在追查偷药贼吗?怎么会是刺杀您?” 南疆地热潮湿,森林又多,极易生长出一些天才地宝。 有贪婪的中原客或者南唐客,便过来采药,若单纯的彩药便也罢了,给当地一些好处,人家总不会拦着他们的,可偏偏这些人来人家的地盘上拿东西,好处却不想给,不仅如此,好不容易得到一株极品药材,生怕同行的南疆来人抢,竟是生生将人家全部杀掉灭口。 这样的事情,几百年来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人才对中原客越来越排斥。 萧景行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更加清楚,只要对方说是来抓偷药贼的,即便不是一个部落,其余落部的首领也乐得配合他们,大家不管平日有多少龌龊,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同仇敌恺的。 可偏偏,他们撒了谎。 吉吉木也不是个蠢人。 萧景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再不懂,那可就是真笨了。 因此他的脸色白了白,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天杀的,槐槐要这该死的老巫婆,居然敢骗我!” 萧景行冷笑,“他有没有骗你本王不管,但这事既然发生在你的地界,你总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此时,吉吉木脸上的汗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背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浸湿,连忙道:“当然,王爷放心,鄙人就算是和槐槐要那老巫婆彻底翻脸,也一定会把那些刺客全部揪出来,给您一个交待的。” 萧景行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另外,再去帮我找两个人。”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早在镇上用纸笔画出来的画像,递给吉吉木。 “这两人是本王的同伴,找到他们,把他们安全的带来这里,你可能办到?” 吉吉木认真的看了看画像上的人,重重点头。 “能,王爷放心。” “好,这事若能办好,本王承你一个情。” 吉吉木顿时眼睛一亮。 “下官谢王爷!” 天知道,那可是摄政王的人情,有了这句话,那以后他想求摄政王给他一些好处或者便宜,只要不触到摄政王的底线,应当是都能行了。 吉吉木不由满心激动。 “那摄政王和这位姑娘不妨就先在下官这里歇下,待下官帮您找到同伴,再带到您面前。” 萧景行没有异议。 吉吉木便兴高采烈的安排去了。 没过多久,就安排好了。 因为萧景行来得仓促,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为了不怠慢他,只能将自己所住的宫殿让出来。 萧景行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就进去了。 进去时,吉吉木看了眼云倾月,赔笑,“这位姑娘,呆会儿我让我夫人给您送几套她的衣裳来,真是抱歉,时间仓促没来得及为您做新衣,不过您放心,就算是她送来的,也一定是她之前没有穿过的。” 云倾月倒是不介意这些,低声道了谢。 萧景行却道:“不用叫她姑娘,也不用另外安排房间,她是本王的王妃。” “什么?” 吉吉木又是一阵惊愕。 紧接着,就跪下去,四肢扣地,对她行了一个大礼。 “吉吉木拜见王妃。” 云倾月哭笑不得。 “请起吧,我和王爷的事还要多亏你帮忙,你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 吉吉木嘿嘿赔笑着,将两人送进了屋,然后,才踩着欢快的小步子迅速离去。 第146章 终于相会 房间内。 自有婢女打来热水,云倾月和萧景行略微梳洗了一下。 又有人拿来点心食物等,一个看上去像是女官的人微笑着说:“部落里只有一些粗茶淡饭,比不得京中的精致华贵,还请王爷和王妃将就着用些,不要嫌弃。” 云倾月道:“是你们太客气了,替我多谢吉吉木大王。” “是。” 待婢女退去,云倾月让屋子里另外两个等着伺候他们用饭的人也退下了,然后又关上门,这才觉得一身都放松下来。 “终于可以放松了,这个吉吉木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他对你挺热络,可信吗?” 萧景行道:“利益牵扯而已,谈不上可信不可信,只是他现在指望我支持他统一南疆,不得不站在我这边,若是将来有人夺得了和我一样的权利,也许他立马就会临阵倒戈。”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 “意思也就是说,至少目前他不会背叛我们咯。” 萧景行看她一眼,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就你聪明。” 云倾月吐了吐舌头。 两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云倾月一边吃就一边觉得发愁。 “你说三哥和巫霖到底会去哪里?要说他们出了事,应该也不会,如果他们死了,京中那边必定会有动静传来,可若是活着,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说着,又有些懊恼。 “早知道我就提前跟三哥说一下,约个记号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抓瞎。” 萧景行道:“早先谁也不知道有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真敢做出刺杀这样的事。” 他说着,顿了顿,忽而冷笑。 “我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着他动手,如今他当真动了手,我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好让他白忙活一场是不是?我已经传信去了京中,很快皇兄就会知道这个消息,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好儿子派人刺杀他的亲弟弟,这事他管不管。” 云倾月也觉得有理。 “这事还真要报给皇帝知道,否则后面真发生什么事,咱们也站不住脚。” 她说的发生什么事,当然是指萧景行对萧泽的报复。 她了解萧景行,这事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而且不仅仅是他,就连她,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萧泽。 萧景行点了点头。 两人随意吃了些,没过多久,吉吉木就进来了。 他先是在门口敲了两声,得到一声允诺“进”,这才推开门点头哈腰的走进来。 “不知这里的饭菜可还合王爷和王妃的胃口吗?” 云倾月笑道:“和京中的吃食自然是不同的,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大王有心了。” 吉吉木的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应该的应该的。” 他说着,看向萧景行。 “王爷让我打听的那两个人,已经有消息了,我的人看到他们其中一个去了郊外,奔着悬崖那边去了,另一个倒是一直在城中打探你们的消息,就是样子有些落迫,要我把他们带过来吗?” 萧景行道:“要。” 于是当天下午。 云襄和巫霖两个人就被领了过来。 刚开始,他们听说云倾月和萧景行在这边还不敢相信,直到真正看到他们两个人,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属下拜见王爷,王妃!” 巫霖当即向他们行礼。 萧景行虚虚一抬,将他扶了起来,而旁边,云襄也满脸担忧的打量着云倾月。 “月儿,你没事吧?这几天你们都去哪儿了?我听说你们掉下悬崖都快吓死了,正准备去崖底下找你们呢,结果就有人说你们来了这儿,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以为他们是骗子。” 云倾月笑了笑,“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歇一会儿了慢慢说。” “嗯。” 一行人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分主宾落卒,吉吉木很有眼力见的没来打扰,还把屋子里几个伺候的婢女给带下去了,给足了他们私人空间。 等所有人都走后,萧景行才道:“听说你们两个都受了伤?” 巫霖摇了摇头。 “属下不要紧,一点皮肉伤而已。” 云倾月道:“就算是皮肉伤也不能马虎,呆会儿让他们派医官给你看看。” 她知道,依巫霖对萧景行的忠诚,在没有找到萧景行之前,他一定没有认真治疗过自己身上的伤。 巫霖见云倾月发话了,一时也不好再坚持,看了萧景行一眼,得到萧景行肯定的目光,这才起身拱手道:“是,属下多谢王妃。” 云倾月让人叫来医官,医官带着巫霖去了隔壁房间治伤。 而这边,云襄再次问起他们这几天的去处,云倾月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当听说萧景行差点被人扣下当压寨夫君的时候,他的表情一时间变得一言难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倾月又问起他的动向。 云襄支支吾吾,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说自己被一个好心人救了,等替萧景行捕捉到金翅蝉,他还要回去还人家的人情。 云倾月顿时有些好奇。 “救你的人是谁?你是我三哥,既然是救命之恩,自然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还,你说出她的身份和地址,回头我和王爷一起去。” 萧景行也颔首,表示赞同。 云襄哪里会让他们同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和欧波姣没什么,可一想到要让云倾月和萧景行同去,他就忍不住打退堂鼓,甚至还有些心虚。 云倾月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道:“这个人我们认识吗?” 云襄闷闷的点了点头。 云倾月眼不打子一转,大概就猜出来了。 “欧姑娘?” 云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云倾月有些无语。 “咱们来镇上这么久,也就和欧姑娘打过交道,你说认识的人,那除了她还会有谁?” 云襄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哦,瞧我这脑袋笨的。” 云倾月别有深意的笑道:“三哥不是笨,只怕是这会儿心慌意乱,才没有想到吧。” 云襄一僵。 尴尬的抬头看向她,问道:“我……这么明显吗?” 第147章 心诚则灵 云倾月原本就是随口一说。 未必就没有存着诈诈他的意思。 可没想到,她就这么随意一诈,还当真把他的实话给诈出来了。 她的眼皮跳了跳,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激动,上半身都往前倾了些许。 “三哥,你把话说清楚点,你为什么心慌意乱,你和欧姑娘之间怎么了?” 云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和欧波姣之间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他自己少年之心萌动,有些蠢蠢欲动而已。 再加上他离开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这会儿再提起人家,他就不由生出一些内疚来,更别提云倾月还想亲自同他前去拜谢人家,他就更觉得尴尬了。 “呃……我们之间没什么,你别多想,感谢的事儿就不必了,回头、回头我自己找机会去谢她吧。” 说完,就找借口说自己尿急,然后匆匆出去了。 云倾月看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景行,我怎么感觉我三哥喜欢人家欧姑娘呢?啧,这事儿搞得我有些难办啊,毕竟我还不知道那位欧姑娘自己是什么意思呢,你说就像我三哥这种榆木脑袋,能追到人家姑娘吗?” 萧景行笑:“心诚则灵。” 嘶—— 云倾月转头看着他。 “说得也是哈,行吧,那这事儿我就不管了,让三哥自己去。” 她说着,坐回原位。 巫霖很快就在医官的照顾下上好了药。 云襄也上完茅房回来了。 两人重新落坐。 四个人分别说起正事。 “萧泽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处理,城中的刺客,有吉吉木出手,南疆这边的人应该这两天就会散了,没有了南疆的武士帮忙,光是交州那几个卫兵成不了什么气候,那我们采药的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云倾月点了点头,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舆图。 这张舆图是刚才她找吉吉木要的,比他们之前在大渊国时准备的要详细准确得多。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嘛,既然吉吉木这里有,并且不介意借给他们使用,云倾月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你们看,金翅蝉生活在东边的沼泽区,舆图上显示,我们要去这里,就必须先穿过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有多宽,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生物出没我们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一定有大量瘴气,所以必须要尽可能的带一些药物。”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转头问萧景行:“如果我们向吉吉木提出要买一些他们部落里的药,他应该会答应吧。” 萧景行点头,“会。” “那就行。”云倾月笃定的说:“只要有了足够多的药材,配药的事我自己就能做。穿过这片森林,就到了沼泽区域,这边防止沼气的药物我也会一并配制,到了沼泽区域,我们就更要注意安全了,据说森林那边的危险等级如果是五的话,那这边就会是十,尤其是越靠近金翅蝉的地方,凶猛的野兽就会更多,虽然大家都有功夫在身,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能不正面碰上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正面碰上。” 三人都赞同的点头。 紧接着,他们又商量了下到时要出发的路线,以及注意事项什么的,一直聊到天色擦黑,方才将事情说定。 说好以后,正好有婢女送来晚膳,便一起用膳。 用完晚膳,吉吉木又过来了。 “王爷,下官说听你们要去东边的沼泽?” 萧景行点点头,“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这个沼泽轻易是不敢有人去的,你们可知道,这片沼泽在我们这里叫什么吗?” 四人都露出好奇的神情。 “叫什么?” “叫不回头,意思就是进去了以后,就难以回头,非是下官故意恐吓你们,实在是那里面太恐怖,这么多年,我南疆三族的勇士不知凡几,却也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每次都是派出去多少,就折了多少,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敢再觊觎那里面的东西了,不知王爷进去是想找什么?若是下官这里有的,下官愿意双手奉上,只求王爷不要以身涉险。” 他的心理其实很好理解。 他指望着萧景行扶持他统一南疆三部,当然不希望萧景行出事。 再则萧景行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若真出了什么事,大渊国的皇帝算起账来,他也不好交待。 萧景行自然承他的好意。 可惜他需要的东西,只怕他们部落里也没有。 “我需要金翅蝉。” “金翅蝉?”吉吉木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呃……这个下官这里确实没有,好像也没有听谁说有捕捉到过这个东西,下官可以帮您留意,若将来有人捕捉到,届时再……” “本王等不到那个时候。” 萧景行的眉宇微微蹙着,沉声道:“本王现在就要。” 吉吉木:“……”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是别的药材,他还能帮着想想办法,但金翅蝉是真没有。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下官无能。” 萧景行轻声一笑。 “你没有的东西,本王也没有,若你已是无能,本王岂不成了废物?” “啊这……下官绝没有这种意思!” 吉吉木吓得面如白纸,立马就要下跪。 巫霖好笑的拦住他,道:“我们王爷跟您开玩笑呢,大王尽可不用当真。” 开玩笑? 吉吉木忐忑的看向萧景行,果然看到他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并不像认真的样子。 他这才暗暗抹了把冷汗。 这传说中的冷面阎罗摄政王,竟然还会跟人开玩笑,原来他私底下竟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吗? 吉吉木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位风趣幽默还平易近人的摄政王了。 瞧咱们摄政王多好,一点也不像外面传说中的那样嘛。 没有了对萧景行的敬畏,只有尊重以后,吉吉木就更放得开了,可谓是先萧景行之忧而忧,后萧景行之乐而乐。 他恭敬的道:“如果王爷一定要去不回头,那请准许下官派一队勇士跟随,我们南疆的勇士都是独一无二的厉害,就算没办法帮助摄政王拿到金翅蝉,也可以帮您抵挡一下路上的猛兽。” 第148章 初次遇险 这一次,萧景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行,若这次成功摘药,本王会例行封赏。” 吉吉木大喜过望。 “谢王爷。” 一行人说好过后,就定于两日后的上午出发,这两天时间,云倾月需要准备一些克制瘴气和沼气的药。 好在吉吉木这里的药材很齐全。 配起药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景行趁着这两天时间,帮助吉吉木处理了一些部落里的叛徒。 槐槐要部落派了那么多刺客过来围杀萧景行,吉吉木居然不知道,若说这其中没有人帮忙遮掩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只略微一查,就查到了好几个。 都是吉吉木手底下颇受重用的武士,平常跟在吉吉木身边,可以说是他的亲兵也不为过。 这些亲兵受吉吉木的信任,帮他管理着下面大部分的士兵,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手中的权利很大,在槐槐要的人过来的时候,才能做到隐而不报,欺上瞒下。 吉吉木得知真相,差点没给气晕。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可是他最信任的属下,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情,那这偌大的部落里,他还能相信谁?还能相信谁? 吉吉木一阵头晕目眩。 萧景行却没有管太多。 这是南疆各部落之间的纷争,他帮他揪出内奸,已经是还了这次对方帮忙的情,更多的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处理。 吉吉木是怎么处理的四人没有过问,也不想知道。 只知道,这几天吉吉木的脸色都不太好,整个人像是被泄了气一般。 萧景行对他这样的状态不太满意。 他的确想在南疆扶持起一支势力,统一南部,作为大渊国的附属国。 以前他很看好吉吉木。 觉得他知进退,很识趣,也懂得双赢的道理。 可现在,若他真的因为这样一件好事就被打击得一蹶不振,那就当他以前看走眼了。 他并无意在南疆扶持起一个多么伟大,多么高瞻远瞩的治世之君,但至少,这个人得够坚强,经受得住打击,而不是像一朵温室里的小花,风轻轻一吹就倒了。 好在,吉吉木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两天后,云倾月的药配好了,吉吉木也从被最信任的属下背叛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他亲自率领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送萧景行等人进入森林。 虽说他给萧景行的,只有一支二十人的小队。 可这支小队,几乎是整个阿木拉最勇猛的武士了,可以说是阿木拉的精锐,而且对于山林这种地形,用兵原本就是贵精不贵多的。 如果连他们都不行,那即便是把整个阿木拉的军队拉过来,只怕也没什么用。 到了森林边缘,吉吉木对他挥泪拜别。 萧景行嫌弃的让他回去,然后带着那二十勇士,进了森林。 云倾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袋自己制作的药粉。 将这种药粉涂抹在身上,可以避免一些蚊虫的靠近。 别看只是一些蚊虫,她在娘亲留下来的游记上看到过,南疆森林里的虫子和北边的不一样,不仅个头很大,毒性还很强。 稍不注意被咬上一口,有性命之忧也不是没可能。 是以,云倾月不敢掉以轻心。 而那二十人一支的精锐勇士队,更是从小就生活在南疆,对这边蛇虫鼠蚁的威力更加了解,都不用她提醒,便乖乖的将药涂抹在了身上,一点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反而是云襄和巫霖,颇觉惊奇。 “月儿,南疆这边真的有巴掌大的蜘蛛,和吃人血肉的蚂蚁吗?” 云倾月道:“我不清楚,都是看书上说的,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这时,吉吉木派来的那一队勇士中,有一人开口了。 “是真的有,而且还很常见,两位贵客莫要不当回事,若真的被咬上一口,会疼好大半天呢,血蛛里面还有毒,若是没办法及时找到解药,说不定就被毒死了,还有食人蚁,若真的掉进了蚁窝,哪怕是一头大象也是倾刻间化为白骨……” 云襄听得脸色发白。 “这么可怕?” “嗯,总之公子小心些吧。” 巫霖见状笑道:“三公子,你要是害怕可以抓着我的袖子,我带着你走,不会嫌弃你的。” 云襄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狠狠瞪了他一眼,“去!” 他快走几步,到了云倾月跟前。 “月儿,你还是走我后面吧,万一真的遇到那什么吃人的蜘蛛和蚂蚁,我先掉下去,等他们吃饱就不会再吃你了。” 云倾月无语。 白了他一眼,道:“我把这话带回去给爹,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云襄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 “我说真的,这地方遮天蔽日,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了,咱们若真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可千万记得躲在后边,别强出头,让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云倾月和萧景行懒得搭理他,越过他就径直往前走去。 却在这时,有人忽然“唉哟”一声。 众人一愣,只见那是走在最前面为他们开山引路的人,此时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一条腿半隐没在齐膝深的灌木丛里,面露痛苦。 “怎么了怎么了?” “走,过去看看。” 所有人都快步上前。 “别过来!” 那人大声叫道。 只见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却仍旧勉力不让别人靠近,他看着那被拖到灌木丛中的左腿,咬咬牙举起弯刀一砍,一条腿顿时被砍了下来,云倾月眼疾手快,抓出一把药粉往那一片兜头一洒,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条长相怪异的蟒蛇从灌木丛后拖着断腿迅速远去。 众人这才上前,赶紧将那位勇士扶起来。 “你怎么样?怎么那么傻?腿被咬住了我们可以帮你救回来,怎么能说砍就砍呢?” 一群人心疼不已。 然而,云倾月却道:“他做得对。” “啊?” 众人诧异,不解的看着她。 云倾月看着那位当机立断的勇士,眼睛里流露出一抹赞赏,先是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将药洒在他的断腿处,又替他包扎了,摸出金针扎了几针止血。 第149章 绝不退缩 眼见着那人平静下来,这才解释道:“刚才咬他的蛇其实不叫蛇,是一种上古生物,叫蚺,而他所遇到的这一条,是牙中含有巨毒的赤焰蚺。” “赤焰蚺的毒性一见血液,就会传播得很快,若是他刚才没有当机立断砍下被咬中的那条腿,只怕现在等不急我们救治,毒素就已经传遍身体的所有神经,只需在一刻钟内,必死无疑,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众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这东西竟然这么凶狠? 此刻,不少人都开始担心。 再也没有了刚出来时的那股意气风发,无惧无畏。 云倾月扫了一眼众人,道:“此行凶险,想必在出门前吉吉木大王就跟你们说过了,众位义士愿意陪同我们前往,吉吉木大王也应该给了你们相应的报酬,或是许了各位令人心动的前程。” “不过饶是如此,我依然要在这里郑重的和各位宣布一声,此行之凶险非同一般,很可能会超出各位的想象,若有不幸受伤或者遇难,我和王爷自然会厚葬各位,照顾好各位的家人,给他们一世安养,但纵然如此,我们仍旧不强迫任何人拿性命做赌注,去赌于你们来说危险大过于希望的将来,所以从现在开始,有想要退出的,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家人朋友身边,还来得及,我们绝不阻拦,也会向吉吉木大王说情,绝不让他为难你们。” 这番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云倾月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想得很清楚。 她的确不想让一些原本就不想来的,做这种无意义的冒险。 她承认她需要帮手,可她只要心甘情愿跟他们走的,那些内心恐惧和害怕的,她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退缩,离开。 这没什么丢人的。 毕竟,活着是每一个人的本能,能好好的活,绝对没有人想去死。 然而,这群人的忠勇俨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见她这么说,大家并没有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轻松表情,反而个个面色愠怒,仿佛她说了多么十恶不赦的话似的。 “王妃也太小瞧我们了,真当我们阿木拉的汉子是只会退缩的胆小鬼吗?我们既然答应了大王要好好保护你们,自然就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你别以为这点凶险就能吓到我们。” “对,就算我们全部葬身于此,那也是我们甘愿,阿木拉的汉子字典里就没有退缩二字!” “没有退缩二字!” “没有退缩二字!” 所有人都跟着吼了起来。 云倾月不急反笑。 她微微勾唇,对这群人的反应甚觉满意。 不错,看来萧景行没有看走眼,虽然吉吉木的手底下出了一些叛徒,可也有真正忠勇之人。 既然对方如此忠心,她也不能辜负人家。 于是,云倾月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安静,然后才道:“大家稍安勿燥,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既然各位壮士高义,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接下来的路途还望各位照拂,但我也不会只缩在大家背后。” 她说着,拿出舆图指着上面的一块道:“这一片是被我划出来的已知区域,是我经过打探已经知道消息的,以前也有人出入过的区域,相对来说危险性较低。” “由于事情是我打听的,也只有我对这一片的情况最了解,所以这一片我会走在最前头,为各位开路,尽量降低大家的风险,大家要做的就是万一遇到猛兽袭扰,帮助我们一起击杀猛兽就是。” “至于出了这片区域,到时候我们再定,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什么?不用他们打头阵了? 他们要自己上? 在场的很多人都伺候过很多不同的贵族,从来都是送死的他们来,享福的那些人去,那些人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作人看过,更别提是尊重他们,爱护他们的性命。 在那些人看来,他们既然是被派去保护他们的,那他们是生是死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不让他们遇到危险就好。 所以早在出来时,这一行二十人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现在…… 这个女人,传说中堂堂的摄政王妃,居然说要保护他们?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受宠若惊?! 一行人呆在那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云倾月没有理会他们,走到那位受了伤的勇士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下他的伤势,眉心紧锁。 “他不能再跟着我们上路了。” “为什么?” 那人一听急了,立马就要站起来,却被云倾月强行按住。 云倾月沉声道:“这能有为什么?你受了伤,需要赶紧送回去养伤,后面的路你就不要走了,我派两个人送你回去,你好好养着就行,我会替你向你们大王请功的。” “我不回去!” 那位汉子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涨红着一张脸,急声道:“我不回去,就算我断了一条腿,我还有另一条腿呢,我既然答应了大王要保护好你们,哪怕我两条腿断了,只要我没死,我也应该遵守诺言才是,而不是受一点伤就放弃了,退缩了,那是懦夫的行径!” 云倾月挑眉,看向四周他的同伴。 只见大家的神色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可以想见,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她不由宛尔的笑起来。 “有意义的牺牲叫牺牲,无意义的牺牲就是蠢货,你已经用你的一条腿来向你们大王证明了忠诚,无需再搭上一条命,若你真想为我们做些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听说你们南疆有个山神娘娘很灵,我们这也算是入山了,你不妨回去替我们给山神娘娘上几柱香,也算是为我们祈福了。” 男人闻言,还想再说什么。 萧景行却已经冷声道:“回去!这是命令!” 男人一窒。 对上萧景行深冷的目光,顿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迫,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只能怏怏应是。 云倾月很快就点好了两个人,护送他回城。 第150章 你争我夺 送走了伤员,云倾月便招呼大家继续出发。 云襄刚才亲眼看到那位勇士自断一条腿,还有那条巨大的蚺,此时哪还敢让他们走前面? 立马就走上前来,沉声说:“我打头阵,月儿,你把你打听到的消息跟我说说,我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落,巫霖也快步走了上来。 “三公子身份贵重,这种活儿还是让我来吧,我以前跟着王爷出入军中,在战场上杀个几近几出,干这点活儿我还是不在话下的,三公子不妨去后边歇着,若再遇到那传说中的蚺,我一定杀一只来给三公子炖蛇羹。” 云襄撇撇嘴,道:“就你上过战场?我没上过?你赶紧滚后边儿去,有人开路就得有人垫后,免得被人抄了尾巴都不知道,快去快去。” “三公子叫我去,何不你自己去?早就听闻三公子一双慧耳能听千里,既然三公子的听力这么好,断后肯定是没问题的。” 云襄瞪直了眼睛。 “什么耳朵能听千里?你当我是神仙呢?那都是外面讹传的,我说了我在前面就我在前面,你赶紧滚滚滚。” “三公子……” 两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云倾月看得烦了,直接道:“你们闭嘴!” 两人顿时一怔。 她没好气的一只手一个,将两人拎到后面,沉声道:“都给我到后头去!” “月儿!” “王妃!” 萧景行弯唇,浅浅一笑,握住云倾月的手大步上前。 “让你们在后面呆着就在后面呆着,再敢多言,就喂你们吃哑药。” 云襄:“……” 巫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心的神情。 然而萧景行已经这么说了,他们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萧景行一直都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两人都不想变成哑巴,无奈之下,只得闭上嘴,也不敢再争着上前了,只能警惕的盯着周围,像是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攻击过来似的。 然而,或许是他们幸运,也或许这里只是森林的外围,猛兽什么的并不多,所以一行人走了大半日 ,除了刚开始遇到的那条赤焰蚺,竟然再没遇到什么危险。 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 没有遇到危险,大家的心思也就活泛起来了,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放下,大家开始嘻嘻哈哈的生火做饭。 因为不知道要在森林里走多久,所以云倾月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些干粮,又有人去打了几只野兔和山鸡,若不是云倾月在那儿拦着,他们甚至还想打头鹿过来烤着吃。 云倾月看着那奔跑逃走的小鹿,觉得这简直就是作孽。 “行了,东西够吃就可以了,我们毕竟是来采药的,万物有灵,刚才那还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鹿呢,能不杀就不杀,免得招来生灵的报复。” 若说以前,她是不相信这些的。 可南疆森林里怪谈众多,她曾经就在游记上看到过有胡乱杀生被报复的事迹,虽说这也有可能是作者杜撰的,但此行凶险,还是能信则信吧。 那几个勇士见状,果然不再屠杀小鹿。 众人生起了火,开始烤肉煮饼吃。 这次出来,大家都带了干粮,南方人吃的干粮与北方人不同,是一种米粒烤成的干饼,而不是北方人吃的面饼。 云倾月在吉吉木那边住了两天,早就吃惯了他们这儿的食物,因此并不觉得有多难下咽,反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她驾轻就熟了烧了锅水,往里面放了一些干饼,又洒了些随身携带的蘑菇粉和粗盐,一碗热腾腾的米饼汤就做好了。 萧景行亲自给她烤了一只山鸡,烤好以后,撕下一只鸡腿给她,云倾月接过,说了声谢谢,便就着米饼汤喝了起来。 吃完东西,天色已经黑了。 其实在这个密林之中,天色黑不黑,他们已经看不太出来。 只因山里的树木长得太茂盛,叶子挡住了天光,在上空长出厚厚一层,云倾月只能从林叶间微弱的缝隙看出天确实要黑了,这才让众人熄了火,准备休息。 在场的人,都是有在野外生存经历的。 哪怕是云襄,当年在云青山的部队里历练时,也曾在野外行军过。 因此,大家也都知道,动物趋光趋热,晚上点火不仅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反而会吸引动物们好奇前来,从而增强危险性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她命令众人熄火,没有人反对的原因。 不仅如此,巫霖还自觉的清理掉地上所有的食物痕迹,连吃过的骨头都特意丢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怕留下什么味道,引得动物前来。 做完这些,云倾月又特意在周围洒满了能让动物厌恶的药粉,这才裹着被子安然入睡。 夜里自有两两一组分批次站岗放哨。 南方的密林本就潮湿,夜里的山上更加明显,云倾月睡着睡着,就感觉身上冷得厉害,仿佛有寒气自四面八方涌过来,钻进她的皮肤和毛孔。 她不由一个激灵,猛然清醒,却发现已经是白天。 “醒了?走吧,我刚才派人到前面查探了一下,前面的植被没这么密了,情况要好很多,我们争取今天走出这片森林。” 萧景行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云倾月恍然了一下,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正要站起来,却在这时—— 脚底忽然一麻。 她动作一顿。 萧景行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坐太久脚麻了。” 说是这么说,云倾月艰难的将脚移开,却还是注意到脚底有一只赤红色的蚂蚁,被她踩死在了地上。 她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迅速移动靴子,将那只蚂蚁碾进泥里。 萧景行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牵住她就带着她往前走去。 出行在外,早餐就没那么讲究了。 云倾月一边啃着从包袱里掏出来的干饼,一边就着萧景行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问道:“昨晚你有没有感觉到冷?” 萧景行摇头,“没有,南方湿热,再加上裹了被子,倒是还好,怎么,你觉得冷吗?” 第151章 诡异的梦 云倾月一顿,若无其事的摇摇头。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怕你的伤还没好全,露宿会影响你的伤口。” 萧景行笑了。 显然对她的关心很受用。 “不会,放心。” 他说着,捏了捏她的手心。 云倾月也没有说什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往前走。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那么真实,明明手心触及的手掌是有温度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是她最熟悉的笑容。 可她就是心里发慌。 像有什么东西坠着似的。 男人牵着她不停的往前走,如他所说,头顶的林叶变得越来越稀疏,周围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亮,亮得她甚至双眼都被刺痛,只觉睁不开眼。 耳边忽然传来焦急的声音。 “月儿!月儿!” 谁? 是谁在喊她?! 云倾月下意识就想回头,可这时,身边的人却紧紧的拉住了她。 萧景行转头笑道:“你在看什么啊?” 云倾月脊背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脸还是那张脸,那脸上的笑容甚至称得上和煦,可她就是莫名的背上生起一股冷汗,汗毛倒竖。 眼前这个人不是萧景行! 绝对不是! 她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回逃走。 然而那人却跟得紧紧的,一把拦住她,道:“不是说好了要为我找药吗?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抛弃我,去跟萧泽私奔?之前说的寻些话,你都是骗我的是不是?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也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你在骗我!骗我是不是?!” 男人握着她的肩膀,不断的晃动着她的身体。 云倾月只觉头晕目眩。 身体下意识想要呕吐,却被她硬生生的给压下去了。 “你放手……放手!” 她勉力甩开萧景行,让他放开自己。 眼前的脸却突然扭曲的笑起来,笑得恶狠狠的,“骗我者死!骗我者,死!” 说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啊——!” 云倾月惊喘一声,猛地醒来。 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焦急而又熟悉的眼睛。 “景、景行?” 她迷茫的看向四周。 只见不仅仅是萧景行,云襄、巫霖,以及还剩下的那十七个武士都围过来了,大家都关切的看着她。 而周围漆黑一片,除了面前燃着的一束火把,什么也没有。 天还是黑的。 云倾月松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只觉肩膀酸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过似的。 萧景行深目看着她,沉声道:“你刚才被梦魇住了,嘴里一直在喊放手。” 云倾月动作一顿。 原来刚才发生的那些,都是梦。 可是……真的有这么真实的梦吗? 她只觉不敢相信。 萧景行看出了她的不安和迷茫,沉声问:“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 她说着,看向萧景行,忽然就顿住了。 这个梦里的内容,太私密了。 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于是,云倾月摇了摇头。 “算了,没什么,回头再说吧。” 她挣扎着坐起来。 萧景行见状,扶了她一把,云倾月看到大伙儿都没有睡,不由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刚过戌时。” 这么早? 这也就是说,她压根儿就没睡多久。 被那个梦一惊扰,此时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对众人道:“你们先去歇着吧,我来守夜。” 云襄下意识就要拒绝。 却被云倾月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三哥,你快去睡觉,不是说明天要走在前头吗?不养好精神你怎么走在前面帮我们引路?” 云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的闭上了。 好吧,月儿说得有理。 他的确要养精蓄锐,为明天的路程做准备。 一群人说好以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云倾月走到一株大树旁边坐下,萧景行也跟着走了过来。 她知道,她不睡的话萧景行是不可能休息的,因此也没有赶他走,只是关心道:“你身体撑得住吗?” 萧景行颔首。 云倾月皱着眉。 终究没打算瞒着他。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我梦到天亮了,你要带我离开这里,可是走着走着,你突然质问我,问我是不是骗你,是不是还要和萧泽走……” 她说着,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沉声道:“我不会再质问你。” 是的,若说以前他会这样做,那是因为他还不相信云倾月是真的改变。 可现在不会了。 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早就让两人更加了解彼此。 他知道她的心,她也懂了他的情意。 所以那样的问题,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多余。 云倾月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加确定,梦里的那样男人一定不是萧景行,她才能从那样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皱着眉道:“我总觉得,我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梦,与其说梦,我觉得它像是一种幻境,或是一种心理暗示。” 萧景行挑眉,倒是来了些兴趣。 “心理暗示?” “嗯。” 云倾月道:“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梦里给我的感觉就是怪怪的,不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做的那种梦,总之我们一切小心,希望真是我多想了。” 萧景行点了点头,将被子给她披好。 “夜里温度还是有些冷,注意别着凉。” “嗯。” 两人依偎着说了会儿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云倾月坐过的那个地方,有几只通体红色的蚂蚁迅速爬走,很快就消失在了草丛里。 好在一夜无事。 后半夜的时候,萧景行和云倾月都去睡了下,换成另外两个人过来放哨。 这一觉,云倾月睡得很踏实。 醒来时,是真的天亮了。 稀疏的光点透过林叶间的缝隙洒下来,在厚厚的腐叶层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晕。 她拉着萧景行的手,根据舆图上的方向一起往前走。 可也不知道是她走错了,还是舆图上的方向标错了,一群人又走了一整天,不仅没能按计划走出森林,反而还返回了原地。 第152章 全员梦境 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都挺诧异。 云倾月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将手上的舆图看了又看,确定没错啊。 怎么会走回来了? 她拧紧眉心。 萧景行见状,就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 但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不管如何也不适宜再继续前进,索性让大家原地休息,先整合一夜,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云倾月无奈,只能依言坐下来。 依旧是有人去打猎,生火。 云倾月坐在火堆旁,看着手中的舆图仍旧不解。 “到底为什么会走错呢?不应该啊。” 萧景行笑着走过来坐下,抢走她手中的舆图,换成一个水壶递到她的手里,道:“有什么不应该的,我们都对这边的地形不熟,走错很正常,明天再重新走就是了,先喝点水。” 云倾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心里仍旧疑惑。 别人不知道,她对自己识路的本领却是很信任的。 而且这么多人在一起,人人都看过舆图,没道理所有人都认错路。 不过萧景行既然都这么多了,她也没必要再将想法说出来,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恐慌。 这一夜,大家仍旧是分工合作,一批人休息,另一批人轮流站岗放哨。 半夜,云倾月迷迷糊糊的,好似又做了梦。 但这一次她的梦境很模糊,模糊到哪怕是在梦里,她都看不清自己梦见的到底是什么。 也因此,第二天醒来时,她与正常人无异。 倒是其余人,但凡昨晚睡得早的,也都做了各种不同的梦。 有些人是梦到自己家的爹娘出事了,有些是梦到自己在这次的任务中牺牲了,家里的婆娘卷了大王发现来的抚恤金,跟男人跑了。 还有人梦到自己被一条大蚺吃了,或者被猛兽追的,被老虎咬的,各种各样,不胜枚数。 云倾月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地方有问题! 萧景行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昨晚也做梦了。 梦境非常真实! 梦里是云倾月被人囚禁起来,肆意侮辱折磨的场景。 他在梦里恨得几乎发了疯,举起屠刀将那些欺辱过她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回不来了。 他夺了那个人的皇位,将她抱到了龙椅之上。 他杀得整个朝堂上血流成河,让所有害过她的人都去给她陪葬。 可他心爱的人儿啊,却再也没有对他睁开过眼睛。 萧景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只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双眼赤红,周身的戾气浓重得仿佛也像杀了人。 直到云倾月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景行,你怎么了?” 萧景行迷茫的看向她。 云倾月眉头紧锁,面露担忧。 “你不会也做梦了吧?” 萧景行终于从那真实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浑身的戾气随着女人的容颜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清晰而缓缓消散,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云倾月也没有多想。 实在是眼前的情况太过复杂,让她没有精力去想太多。 “大家都做梦了,梦到的多多少少都是让自己害怕的事情,我怀疑这个地方有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直觉很危险,所以我们要尽快离开。” 萧景行点了点头。 他对这里的直觉也是危险,所以早点离开总没有错。 于是,一行人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原地。 一群人再次在山林中穿梭。 这一次,为了避免走错,云倾月甚至让所有人都看着舆图一起走,一个人被迷了眼选错了路,总不能人人都选错了,只要有一个人选对,那就没有问题。 然而,当天晚上,他们还是回到了原地。 看着眼前与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场景,云倾月的心态有点崩。 眼前的大树正是她昨晚靠着睡觉的那一颗,不远处的地上,甚至有他们生过火的痕迹,还有一颗小树干上,有巫霖早上离开时,悄悄做下的记号。 一切都标志着,他们确实是迷路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想到过会遇到危险,却没有人想过,他们会在进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类似于鬼打墙一般的问题。 这对于他们的士气,委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云倾月见状,沉声道:“今晚咱们就别歇了,继续走,我就不信走不出这片森林。” “好。” 大家齐声赞同。 然而说是说要走,但也不能这么盲目的走。 一群人各出主意,最终,决定先沿着走过的路做一遍记号,这样但凡遇到他们做过记号的地方,就知道是走过了,只需要避开这些地方,说不定就不会回到原地。 大家说干就干。 记号还是由巫霖来做。 一群人沿着计划中的路线往前走了不知道多走,直到走得又累又饿,才停下来。 有人忽然喊道:“你们瞧,那是不是巫侍卫留下的记号?” 一群人连忙凑过去仔细查看。 一看,还真是。 脸色不由发白。 再回头一看,身后只有一条路,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茬路口,他们是沿着舆图上的主道一直走的,却依旧走了回来,这说明什么? 一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萧景行见状,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大家都累了,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吧,月儿、巫霖、云襄,你们跟我来。” 他说着,带着三人走到一边。 三人连忙跟了过去。 萧景行沉声道:“这里应该是一个阵法,我们被阵法困住了。” “什么?” 三人大惊。 “怎么会有阵法?不是说这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出入过了吗?” “对啊,还说这里至少百年没有人出入了,里面野兽横出,等闲人根本不敢进来呢,怎么会有人那么无聊,在这里设阵法啊。” 萧景行淡淡看向他。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是人设的了?” 云襄:“???” 靠,大哥,大半夜的,你别吓我。 阵法这玩意儿不是人设的,难道还能是鬼设的吗? 一想到鬼,他就不由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梦里欧波姣化身为红衣厉鬼,来找他索命,说他枉顾她的救命之恩,说走就走,说好了等找到妹妹和妹夫就回去还她的债,可现在妹妹和妹夫都找到了,却不见他回去。 第153章 险象环生 云襄的脸都白了。 云倾月一看自家三哥,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由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景行的意思,是这里有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一个迷路阵,至于因何而成,我们不知道,但这不妨碍我们能走出去。” 萧景行赞同的点头。 “月儿说得没错,如果阵法是天然形成的,自然就有破阵的方法。” 巫霖不解的皱着眉。 “那何为破阵方法呢?” 云倾月道:“既然是要破阵,自然得找到阵眼才行,景行,你能找到阵眼吗?” 萧景行摇了摇头。 “地方太大,我们对这里又不熟,很难。” 另外两次再次垂头丧气。 萧景行却忽然又说道:“不过找不到阵眼,却不代表着一定就找不到路。” 两人又是一惊,两眼放光。 云襄:“这么说你有办法?” 巫霖:“我们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呢?” 同时,云倾月也期待的看着他。 萧景行道:“迷榖。” 上古有神树,迷榖以赠之,佩而不迷,四海可达。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我们上哪儿去找迷榖?” 萧景行环顾了下四周。 “一般来说,解药总是生长在毒物的周边,我们四处找找,但凡在这片林子里,总能找得到。” “好。” 三人点头。 萧景行又道:“为了防止遇到危险,我们不要过于分散,也不要走得太远,就分成三队,从三个方向出发,我和月儿一起领五个人,你们各领六个人,以两个时辰为期限,两个时辰内,不管有没有找到迷榖,都要往回走,来到这个地方汇合,明白了吗?” 云襄和巫霖齐齐道:“明白。” 紧接着,萧景行又交给两人一人一支烟火棒。 “如果找到了,就点燃这支烟火,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着我们过来汇合。” “好。” 四人说好以后,就各自分头行动。 云倾月跟大家阐明了他们的计划,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很快便分好了三个小组,由萧景行和巫霖等人带着各自离开。 云倾月跟着萧景行走入一片森林当中。 她没有见过真正的迷榖,唯一一次,也是在一本游记中见过它的图片,所以有些印象。 而其他人则是完全不清楚,只能由萧景行口头上去形容,然后再根据他形容的特点,慢慢去找。 好在萧景行说得没错。 解药总是生长在毒物的周围。 云倾月刚走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株在暗夜里发着淡淡的荧色光芒的树。 顿时满脸惊喜。 “迷榖!是不是迷榖?!” 萧景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看,果然是迷榖。 他不由笑道:“嗯,就是它,我们月儿真厉害。” 说着,还揉了揉她的头。 云倾月身子一僵。 她和萧景行已经非常亲密了,可像是这种揉脑袋的动作,还是很少做。 如今做起来,竟像是早就做过千百回一般,格外的自然。 云倾月清咳一声,敛了敛表情,“走,我们过去把它摘下来。” “好。” 一群人走过去,正要摘下迷榖。 却在这时,一条通体斑斓的黄花大蛇忽然从树后蹿出来,对着萧景行就咬了过去。 云倾月吓得呼吸一滞。 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小心!” 人已经被萧景行拉到了身后,紧接着只听“咔擦”一声,萧景行猛地捉住那条大蛇的七寸,指尖一拧,就将它的身体给拧断了。 一群人吓得面色发白。 “景行,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云倾月连忙奔上去,上下查看着他的身体。 萧景行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别担心。” 说着,另一只手将那条蛇扔掉,然后道:“现在可以了,采吧。” 旁边的武士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不愧是堂堂大渊国的战神,闻名天下的摄政王,这身功夫果然了得。 大王还派他们来保护他,现在看来,是他保护他们还差不多。 不过这种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来他们没资格让萧景行保护,说出来不免降低了对方的身份,二来,也有堕他们阿木拉勇士的威名。 一群人采了迷榖,也没有往回走,而是按约定就站在原地放了烟花。 没过多久,另外两组人就跑过来汇合了。 “怎么样?你们找到了吗?” “我们也找到了,摘了好多枝呢。” “什么?你们刚才遇到了大蛇?我们也遇到了啊,那蛇通体花黄,就藏在迷榖树的背后,突然蹿出来,吓了我一跳,要不是云公子的剑使得快,我这条手臂恐怕就要像阿扎压的腿一样,被咬断咯。” 阿扎压就是之前被赤焰大蚺咬住腿,当机立断自断一条腿的勇士。 跟着巫霖的那伙人也说道:“是啊是啊,那场面太凶险了,怎么也没想到树后还藏着蛇,要不是有巫副将保护我们,我们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巫副将真厉害。” “云公子也不错。” “王爷最厉害了,反应真快。”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交谈恭维着,巫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云襄则是露出一脸嘚瑟的表情,而萧景行,神色始终淡淡的,不见喜怒。 他将手中的一株迷榖举起来,那树枝竟然就像是有了生命力似的,直接飘至上空,好似夜里的一盏小灯,就这样在前方引领着他们往前面走去。 萧景行沉声道:“走吧。” 众人这才住了嘴,一一跟着前行。 迷榖果然是有用的。 虽说跟着它也走了很久,从深夜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了日上竿头的时候,但是当众人停下来时,总算走出了森林。 走出森林时,众人手中的迷榖也全部耗尽,再回头看向身后的茫茫林海,竟然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让人有种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 萧景行的心中也不由生起一股痛快之意。 他唇角微勾,沉声道:“走吧,我们去迷雾沼泽。” 迷雾沼泽,就是不回头的终点,金翅蝉生活的区域,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第154章 迷雾沼泽 迷雾沼泽,坐落在南疆的最南方,更南边没有人去过,因为从来没有人跨越过迷雾沼泽,西南方向是南唐,北方除了南疆的一众部落,就是傲然而立的大渊国。 云倾月只从书上看到过有关于迷雾沼泽的记载,当时便觉得这个地方异常神秘,对它心向往之,奈何此地凶险,非她一个女子能独身前来,这些年她只得将心中的好奇压下。 她也曾经追溯过来过这里的前辈,毕竟外面有那么多关于迷雾沼泽的传说,总是有人见到了,才能有那些传言。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追查出来,也无缘拜访他的后人。 就连那本游记,作者也在末尾标记过,书中其他地方都是他双足踏过,亲眼所见的地方,唯有迷雾沼泽,始于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至于在哪条道听谁说,作者就没有详细告诉了。 云倾月不由猜想。 连阿木拉的人都没有来过迷雾沼泽,足以说明此地的凶险,那这样的地方,又有什么人会来,并且活着出去将里面的情况告诉大家呢?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王妃,这里怎么越来越热了?” 巫霖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的袖子已经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边给自己擦着汗边问道。 云倾月抬头,看了看天。 确实很热。 热得都不太正常了。 她计算过,即便南地比北地温度要高,可此时才三月末,按理说正是南地天气最舒服的时候,除了梅雨多一些之外,温度应该不是很高。 她知道,夏季的沼泽和森林更加危险,所以特意赶在夏季来临之前出门,抵达南疆,就是为了抢这个时间。 可现在看着…… 云倾月盯着头顶那越来越明亮的太阳,只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很诡异的地方,这地方明明跟外界一模一样,又哪哪儿都不一样。 云倾月道:“如果大家都累了,就坐下歇会儿吧。” 这话一出,没有人不同意。 毕竟大家走了半日,也的确是累了。 昨晚连夜寻找出路,又没有睡好,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以后,一个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再也不想动了。 云倾月以防万一,还是拿出一些防止蚊虫的药粉让大家抹上。 虽说这里出了森林,但沼泽才是最危险的。 好在他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沼泽,也不知道是没有到,还是方向又走错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萧景行。 “景行,舆图呢?你看过了吗?我们的方向没走错吧?” 萧景行摇了摇头。 “没走错,就是这个方向。” 他说着,还拿出舆图,指了指上面的地方。 云倾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再对了对自己所处的位置,这才确实,他们确实没有走错。 按照舆图上的记载,他们再走一天半左右,应该就到沼泽的腹地了。 金翅蝉就生活在那里。 意识到这一点,云倾月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连脸上的光,都洋溢出一种幸运。 “一天半的时间,不算久,咬咬牙就到了。” 她说着,转头跟大家转达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听完,果然心情振奋。 看来这个不回头森林和迷雾沼泽也没传说中那么危险嘛,他们进来以后,除了刚开始被几大蚺吓到,又迷了两天路,时至今日,还没有怎么遇到过致命的危险。 这趟任务,可以用轻松来形容了。 众人的心情都开始放松,有了希望,大家也不怎么拘着了,一个个谈天说地,喝水分食,把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云倾月也从包裹里拿出之前吃剩下的饼,先是闻了闻,确定没坏,才递了一块给萧景行。 萧景行接过,就着手里的水壶咬了一口,沉声道:“我总觉得此行太过简单。” 云倾月愣了下,转念想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得前面还会有危险?” “嗯。” 他咽下一口干饼,沉声道:“我虽然没有来过迷雾沼泽,可也听说了,这里生活着不少猛兽,所有进来的人,哪怕穿过了不回头森林,也走不出迷雾沼泽,可你看看,我们进来大半天了,哪里有半只猛兽?别说是猛兽,就连一只兔子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云倾月也发现了。 她转头看向四周。 只见四周的草都长得十分茂盛,地面不见半块水洼,烈日灼空,洒在人的身上,如火般炙烤。 她又用脚蹭了蹭地面,将地面的青草蹭走,露出下面干巴巴的泥土。 却见那泥土又黄又硬,有很多地方都晒得裂开了,别说是虫子,连只蚂蚁都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且不说这里是距离沼泽最近的地方,泥土不应该这么硬,这么没有水份,就说这天气…… 实在太反常了。 可饶是这样,她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沉声问道:“会不会是传言有误?迷雾沼泽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所有传言都是一场误会。又或者,那些传言都是百年前传出来的,而岁月如梭,这里的情况和百年前早就不一样了,外面的人却不知道,我们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萧景行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所有人类自以为的聪明,都派不上用场。 云倾月沉吟了一下。 “要不,我们先让人去前面探探?这么多人,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一时恐怕很难调头,先派两个人打探一下最基础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异常,我们再往前走。” 萧景行再次摇头。 “若没有危险,派人只是浪费时间,若有危险,只怕就算派去了人,他们也回不来。” 不是他不相信这些人的本事。 只是在战场磨砺多年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个地方,似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等着他们靠近,又像是一个非常大的绞肉机,要将他们绞个粉碎。 派人去打探? 只是给人家陡增养料罢了。 第155章 提高警惕 云倾月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由皱起了眉。 “那怎么办?” 萧景行同样眉心紧锁。 他盯了会儿地面,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吩咐大家,别走散,所有人都小心点。” “好。” 云倾月又去叮嘱了所有人一遍。 在场的不乏有野外常识的人,知道越靠近目标就越危险。 别看现在表现得风平浪静的,危险可能就潜藏在附近,因此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提高了警惕心。 云倾月见大家都听进去了,这才放心。 她走回原处,一行人又歇息了半个时辰,这才动身。 吃饱喝足休息好,继续往目的地行进。 一群人又行了半日。 头顶的太阳渐渐落山,那股令人焦灼的炙烤感总算是慢慢消失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整天晒下来,别说云倾月和萧景行这几个北方人,就是那十七个南疆人都差点受不住。 不过谁也没有抱怨,只是默默的补充着水分。 好在他们出来时,备的水有很多。 但饶是如此,此时水壶也快见底了,若是前面找不到可以补充水源的地方,后面的返程将会很危险。 云倾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因此当天黑以后,众人安顿下来的第一时间,她就道:“景行,你带着他们在这里休息,我和巫霖去找水源。” 不料她的话音一落,云襄当即站起来说:“不行!要去也是我去,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 他说着,抬手夺了云倾月手上的水壶。 萧景行也道:“他说得对,你坐这儿休息吧,我和云襄去,巫霖,留下来保护好王妃。” “王爷……” 巫霖想说什么,被萧景行一个眼神给制住了。 他只能将未说完的话收回来。 云倾月见状,就不跟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客气了。 “行,那你们小心点,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尽快回来,千万别在外面多耽搁。” “嗯。” 两人又点了几个南疆武士,一起离开。 云倾月拿出火折子,让人捡了些干草过来,点了一堆火。 其余人也照做。 因为水壶里缺水,她也不敢给大家煮汤了,只能就着火照照明,这里不比森林里方便,一路走来,别说飞禽走兽,连只野鸡和野兔子都没有看见,自然也就猎不到动物可以吃,一群人都坐在那儿,沉默的啃着干粮。 就在这时,一个南疆武士犹犹豫豫的朝云倾月走来。 “干什么?” 巫霖顿时上前,将刀一横,面色冷沉的盯着他。 对方吓了一跳。 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巫霖是跟着萧景行上过战场的,杀过不少人,那周身的气势若全部释放出来,也够唬人的。 来人确实被吓到了,脸色都有些发白,紧接着小心翼翼的解释,“巫、巫大人,我、我有事找王妃禀报。” 云倾月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巫霖,让他过来吧。” 巫霖皱了皱眉。 不是他不相信这些吉吉木派来的武士,只是王爷即将将王妃的安全交给他,那他就要负责,所有妄图接近王妃的人,他都要仔细掂量,以免对方怀有歹心。 好在那个武士是真的有事要跟云倾月说。 云倾月温和的笑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武士咽了口唾沫,看向她手中的米饼。 云倾月挑了挑眉,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吉吉木特意派人精心准备的米饼,她吃的东西自然和这些普通的武士们不一样,倒不是她自己决定的,而是吉吉木多此一举。 云倾月也没介意,伸手将米饼递给他。 对方一愣,连忙摆手。 “不、不用。” “给你,你就拿着。” 她不由分说,拉过对方的手,一把将米饼塞进对方手中。 对方再次一怔,紧接着有些感动,捧着米饼连声道谢,连眼眶都是微红的。 “谢谢,谢谢,谢谢王妃……” 他捧着米饼,小心翼翼的啃了一口。 不由眼睛发亮。 这传说中的米饼还真好吃。 南方的人虽然在这时候已经开始吃米了,但那只是中上层人士,出来给人当武士的,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没别的活儿干,只能去帮达官贵人们拼命,也因此,这些武士是最不怕死,最不惜命的,却也是身份最低贱的。 他这一辈子没吃过米。 虽然这次得幸被大王选中,能跟着大渊国的王爷和王妃出来,但那是因为他在军中就表现得武艺高强,不代表他的地位真的就很高。 像他这样的人,若有一天被某位贵人看中,那自是他的福气,可若没有,那今天这样的,就是他此生出头的唯一机会了。 任务失败,他牺牲了,大王自会派人将丰厚的抚恤金送到他的家中,他的弟妹和年迈的父母得以活下来。 若是任务完成,他活着回去了,大王自然也会赐予丰厚的奖赏,而他是曾经保护过大渊国王爷和王妃的人,这样的资历哪怕是在军中也不可多得,以后若有机会随侍大王身边,那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很多了。 因此,这些跟他们出来的武士,是真的没有怨言。 甚至在选拔的时候地,明知道危险,却也是争先恐后的。 这个现象,不仅仅南疆如此,其实大渊国或者是南唐国又何尝不都是这样。 云倾月没去猜他在想什么。 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你说。” 武士这才想起来正事,连忙道:“是这样的,以前我跟着我们村的老人出去打猎,我们村的老人就说过,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容易有危险,我觉得我们从进入迷雾沼泽开始,这一天走下来,都太安静了,我觉得不正常,所以想来跟您说说,看看是怎么回事。” 云倾月了然。 原来不止她和萧景行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她温和的道:“你还有什么见解?不妨都说来听听。” 那个武士闻言,有些怯懦。 可是对上云倾月鼓励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胆子又大了起来。 第156章 全是幻觉 他认真道:“我觉得我们尽量不要再分开,哪怕是找食物和水源,因为所有人在一起,力量才是最大的,万一分开,遇到什么危险,就很容易造成伤亡,另外……” 他顿了顿,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我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过于炎热了,不像我们南疆三月底的太阳,当然,也可能是天气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总之我们要小心一点。” 云倾月赞赏的点了点头。 “不错,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你放心吧,我会让大家小心,另外,你如果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或者你的同伴有什么发现都可以来告诉我,我希望我们是一起出来的,也能一起回去,明白了吗?” 那人重重点头。 云倾月眨了下眼,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 那位武士愣住了,像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问他这个,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妃。 云倾月笑道:“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武士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从来没见过笑起来这么漂亮的女子,压根不敢直视云倾月的眼睛,只低着头答道:“我没有大名,我在家排行老大,大家都叫我孔大。” “好,那我也叫你孔大,孔大,我不会让你白费心,这次回去,我会告诉你们的吉吉木大王,你在这次的任务中表现非常优秀,相信他也会嘉奖你的。” 孔大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谢谢王妃。” “嗯,去吧,好好休息。” “诶。” 孔大满怀兴奋的回去了。 巫霖走过来,好奇的坐到云倾月的身边。 “王妃,您觉得他刚才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刚才巫霖就站在他们旁边,并没有走远,所以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云倾月漫不经心的用树枝添着火堆,淡淡的道:“你觉得呢?是怎么回事?” “我?” 巫霖愣住,紧接着茫然的挠了挠脑袋,憨厚的笑道:“我不知道。” 云倾月笑看着他,“可以思考一下。” “这个……” 巫霖当真试着思考起来。 只可惜,他这个榆木脑袋,让他拿刀舞剑可以,但思考这事儿…… 他实在思考不来。 他和巫却是亲兄弟,可巫却的脑子就比他好使多了,也正因为如此,巫却才能时时陪在王爷身边,而他只能在外办事,偶尔需要的时候,才会给王爷当当马前卒。 想到这里,巫霖有些泄气。 “我想不出来,我脑子不好。” 云倾月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你说什么?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没有人天生脑子不好,只是习惯了不去思考而已。” 她顿了顿,忽然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不回头森林里,做的那些梦吗?” 巫霖点点头。 “记得,当时属下梦见王爷出事了,还梦到您和王爷都……” 他忽然一顿,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神色十分难看。 他不敢说出口,他梦到王爷和王妃都死了,那是他最惧怕的事情。 如果王爷和王妃都死了,那他又活着干什么?还不如同他们一道死了。 可梦里,他分明还活着。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自己该怎么自处,怎么回京面对期盼王爷回来的那些兄弟。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察觉出了他的梦境是什么,眼眸微暗。 巫霖,巫却,以及玄策军那数以万计的兄弟,都是完全忠于萧景行的。 在他们心里,萧景行的命只怕比他们自己的还要重要。 可前世,萧景行却因为她的死,自戕在了皇宫里。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划过一抹自嘲。 云倾月啊云倾月,你何德何能,能让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为你至此。 她晃了晃脑袋,挥去脑海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捡起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其实从进入森林开始,我就感觉有些奇怪,那晚我是最先做梦的,梦里的内容我就不说了,但第二天晚上,你们也做梦了,而且都是梦到了自己惧怕的事。” “我在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幻术,这种幻术未必是致命的,却会让人非常难受,就像我们在森林里,做完梦醒来,第二天除了心里不太舒服以外,也没有产生别的后果。” “而现在,我们来到迷雾沼泽,看到了没有任何动物出没的草原,晒到了根本不像是会在这个季节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列日阳光,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幻觉?” “实际上,我们所身物的地方,与我们身体所感受到的,根本不一样,这一切都是整个沼泽为了阻止我们前进,而对我们施展出的一种幻象?” 云倾月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巫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云倾月不好意思的笑笑。 “当然,我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麻烦了,很可能一直都找不到金翅蝉。” 巫霖却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到。” 云倾月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他的话激励了自己,还是自己本身就相信这个,也笑着点头。 “你说得对,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定会找到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没过多久,萧景行和云襄就走了回来。 “你们在聊什么?”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和他们一起去的那几个武士。 云倾月双眼一亮。 “你们回来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们只是出去找个水源而已,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此刻当真看到他们平安回来,云倾月还是不由感到庆幸。 萧景行点点头,神色却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我们没有找到水源。” 云襄也凝重的道:“我们走了大约两里地,但没有看到任何水源,这里到处都长着草,也没有树木,所以站在原地就可以看得很远,我们观察过了,只怕这附近方圆好几里,都不会有水。” 云倾月闻言,也忍不住皱眉。 这时,刚才来找云倾月说话的那位孔大道:“没关系,实在没有水,我们还可以嚼草,你们看,这些草的根茎都是有水份的,咬在嘴里,也能止渴呢。” 说着,就拔了一根地上的草,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第157章 海市蜃楼 云倾月见状,下意识就要提醒他,不要乱吃这里的东西。 但下一秒,另一个人就说了,“王妃放心,我们虽然没有来过迷雾沼泽,但我们从小生活在南疆,对这里的植物还是很熟悉的,这种草没有毒,虽说平常没有人嚼它,顶多是拿回去喂牲口,但实在没有水喝,嚼嚼它也是没问题的。” 云倾月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行吧,既然如此,那你们小心点,不过现在大家只是水变少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大家还可以再坚持一下,也许等到明天,我们再往前面走一点,到了腹地就有水源了。” “嗯,我们听王妃的。” “好,我们知道了。” 大家纷纷应是。 云倾月也回到萧景行的身边。 几人在火堆旁坐下,萧景行和云襄都吃了几口干粮,便吃不下去了。 云倾月将自己的水壶递给萧景行,萧景行摇了摇头,道:“我不渴,留着你自己喝吧。” 云倾月见状,便没有勉强,只是自己也没有舍得喝,而是塞上塞子又放了回去。 休息了一晚,翌日,大家重新出发。 烈日还是如昨日一样暴晒在头顶,甚至比昨日更加猛烈。 大家水壶里的水只消半天就喝完了,到了下午,有人已经开始嚼草。 云倾月掏出腰间的水壶,看了看,里面已经空了。 这时,两只水壶一起递了过来,云倾月抬头,看向萧景行和云襄。 云襄的嘴唇都已以干破皮了,嘴里正含着一根草在嚼着,却仍旧说道:“喝我的吧,我这里还留了一口水。” 萧景行却将他的水壶挡了回去。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说着,将自己水壶打开,却见里面还有小半壶,他倒了一竹筒水,递给云倾月。 “喝吧。” 水已经倒在了竹筒里,云倾月见状,知道不喝就是浪费了,便没再客气,将水喝了下去。 喝完,又将水壶推给他。 “你也喝点。” 她都看到了,萧景行的嘴唇了干破皮了。 男人却将水壶塞了回去。 “我不渴。” 云倾月心头一窒。 有些酸涩。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想把水省下来给她喝,可他见不得她受苦,她又何其忍心? 云倾月转头,眨了眨眼睛,没有在这个时候去说那些矫情的话。 她想,一定要尽快到腹地,找到金翅蝉,解了萧景行身上的毒。 然后,再想办法走出去。 这样才不负他们这样辛苦跋涉一场。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 一天下来,谁也不敢停歇,不是因为不累,而是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到了晚上,却是不得不停。 毕竟这里已经到了迷雾沼泽靠近中心的位置,至少从今天中午过后,他们一路走来,就在路上发现了好几处沼泽,要不是云倾月早就准备,让人一路都用石头和木棍探路,只怕有好几个人都差点摔进去。 沼泽会吃人,真要摔进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面对这样的危险,大家非但没有惧怕,反而个个都松了口气。 有沼泽就好。 有沼泽出现,就代表他们的方向没有错,离腹地应该是越来越近了。 这一晚,因为没有水,大家咽干粮的时候明显都艰难了些。 不过饶是如此,大家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些许进去。 毕竟走这么远的路,最重要的就是体力。 若没有体力,就算遇到了危险,也没有办法应对。 睡了一晚,到了第二天,即便是萧景行给她留下的那支水壶,也完全没有水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跟着一起嚼草根。 好在这草根的味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竟然还有一丝丝甘甜。 云倾月嚼着嚼着,又走了大半日,快到黄昏的时候,一片迷雾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那是不是迷雾沼泽?!”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过去。 只见眼前是一团朦胧的白雾,白雾内依稀可以看见有果树的影子,有飞鸟在其间自由的飞翔。 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来这就是迷雾沼泽? 虽说是真的长在一团迷雾当中,可跟他们想象中的危险完全不一样,光是从外面看,也能看出那里面并不吓人。 “终于到了,终于到了!” 有人已经高兴的欢呼起来。 云襄也很高兴,下意识就要过去,却被萧景行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不对劲。” 他眉心紧锁。 云襄一愣,问道:“怎么了?” 云倾月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从书中看到的吗?迷雾沼泽腹地是一大片绵延数里的沼泽地,那沼泽地的土是黑色的,沼气和湿热带来的气泡翻滚在其中,整个上空就像一片黑暗的地狱,没有半个生机出没,除了万毒不侵的金翅蝉,可你看看,眼前这个地方,哪有半点像是黑暗地狱?那飞着的鸟儿,还有那漂亮的果树,又哪有半点像迷雾沼泽的样子?” 云襄这才反应过来。 立马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所以,我们走错了?” “不,我们应该没有走错,一直按着舆图的方向走的,只是这个地方有古怪。” 萧景行说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惦了惦,然后猛地朝那团迷雾中扔去。 “啪”的一声。 石头扔在了一颗果树上,砸下来一个金黄色的果实。 果实掉落在地,滚进了草地里。 “是真的?不是幻境?” 巫霖惊奇的道。 云倾月也有些惊讶。 刚开始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也以为又是幻境。 她曾在书中看到一篇记录,那是一位曾远行过沙漠的人记下的,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海市蜃楼,大概就是一个人在沙漠中走得久了,太久没有喝水,所看到的一种幻象。 他会朝着那个幻象一直不停的走,渴望能喝到幻象中的水,可不管他怎么走,都到达不了那个地方,最终只能活活渴死。 而他们现在的情形,跟那人何其相似? 都是缺少水,都是极渴,都是跋涉了很久疲惫不堪,所以当这样一副美丽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她才会觉得不敢相信,才会谨慎的以为,那也是海市蜃楼。 第158章 世外桃源 可现在看来,俨然不是。 那果子竟是直接落下来,掉进了草丛里。 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别说他们几个,那一群南疆武士看着树上的果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想拦他们是拦不住的,云倾月不由苦笑。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嗯。” 一群人朝着那笼了层迷雾的果树走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眼前真是一片人间天堂。 不仅仅有果树,还有丰沛的水草,以及一洼清澈的池塘。 池塘的左边连着一条河流,河流蜿蜒驶向远处,并不知终点在何方。 旁边的果树也不仅仅只有一颗,而是大片大片的,每一颗树都隔了三四米远的距离,树上结着各种金灿灿或黄澄澄的果实,外形看上去像梨,又像桃子,甚至还有的像冬瓜,各种各样,纷乱惹人眼。 一群人都看呆了。 有人忍不住,当即就跑到池塘边,掬起一捧水喝。 云倾月想要阻止已来不及,那人喝了水,眼睛一亮,大喊道:“这水是甘甜的!像山泉水!你们快来尝尝。” 这话一出,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顿时也都跑了过去。 云襄是他们四人中性子最跳脱的,闻言也跑了过来,跟那些武士一样蹲在地上,掬起水来喝。 他的眼睛也不由亮了亮。 “还真是甜的!” 他抬起头来,叫云倾月和萧景行。 “月儿,王爷,你们也来尝尝吧!大家都喝了,这水应该没毒。” 云倾月看出来了,那水确实没毒。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这才多了一丝警惕的心理而已。 此刻见他们个个都喝得兴高采烈的,之前因在缺少情况下艰难跋涉而生出的疲惫与困顿也一扫而空。 她不由得想,或许真是她想多了? 性子太过谨慎,反倒成了惊弓之鸟。 萧景行倒是想得更开些。 来都来了,已经身在局中,不管这是个吃人局还是获救局,饱死总比饿死好。 于是,他牵着云倾月的手,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嗯。” 他们都去了,巫霖自然也不再坚持。 于是,一群人喝了水,又有人去摘了树上的果实吃。 那果实竟然也十分美味,虽说看着像桃又像梨,但吃起来却比桃子和梨要美味太多。 再加上他们进来以后,就发现头顶的烈日不知什么时候就消散了,变成了正常的三四月才有的和煦春日。 日光暖融,又有香甜的果子和干净清澈的泉水可以喝,微风拂面,不少飞鸟走兽在草丛间跳跃逃蹿,这才合该是一个百年没有人踏入过的神仙仙境。 或许这世上真有幻境,只是那是之前,他们走过的那烈日炎炎,没有半只飞鸟走兽的地方,而现在他们所身处的,才是真实世界。 一群人都感到开心又满足。 云倾月见着这个情况,一身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笑道:“真没想到,迷雾沼泽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地方。” 萧景行点了点头,他也感到很意外。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怎么会出现在迷雾沼泽的深处,但看着大家吃饱喝足,疲惫了几天几夜的身体总算得到暂时的修复,他也感到很满足。 “先在这儿住下吧,不管怎么说,要补充好干粮和水,也要让大家休息一晚,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说。” “好。” 决定好后,一群人便继续往前走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露营的地方暂作休息。 却没想到,他们这一路走来,风景竟是越来越美。 这里不仅仅有漂亮的果树,丰沛的水草,蜿蜒的池塘以及活泼灵动的山间小兽,还有一望无际的花海田野,有参天的竹林,有山河溪涧,瀑布流水深千尺,在山的背面,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一面广袤到看不到边的湖泊。 “这真的是湖吗?好大!好爽。” 云襄最没有见识,站在一块临湖的大石头上,张开了双臂,迎着清凉的湖风大声道。 一个南疆武士摇了摇头,满脸疑惑。 “我从小生在南疆,长在南疆,从来没有听说南疆有这么大一面湖。” “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会不会根本不是湖,是海啊?” “不可能,海里面的水是咸的,可我刚刚尝过,这里面的水是淡的,这就是湖。” “诶,管他湖还是海,你们都让开,让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鱼,要是有的话,我非得抓几条上来,今晚给兄弟们加餐不可!” 一个人拿着自制的长矛上前,其余人纷纷让开。 还别说,他刚说完,那清澈的湖面,靠近石头的地方就游过了几条鱼,他眼睛一亮,手持竹矛猛地往水里一扎,那条鱼就被他给扎上来了。 “还真有鱼!” “真的是鱼哎!” 南疆的武士们都兴奋了。 他们是南疆的人,本就喜食鱼类海鲜,这几天跋涉过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此刻看到那条被扎上来的鱼,就跟见着了亲人一样亲热。 于是,有了第一个扎到鱼的人,就有了接二连三去做长矛来扎鱼的人。 云倾月和萧景行也没有阻止。 两人让他们注意安全,随后便带着巫霖和另外几个武士往另一条路走去,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比这里更适合露宿的地方。 至于云襄? 他早就跟那群武士打成一片了,要不是云倾月不允许,只怕他都要脱了衣服,整个人扎水里去了,看看能不能摸上来一些鲍鱼贝壳之类的。 这边。 云倾月和萧景行边走边感叹,“这还真是个好地方。” “确实不错,有山有水有湖泊,别说是迷雾沼泽,要说这里是哪位隐世大家的隐居之处,我也相信了。” 萧景行淡淡的说。 云倾月挑眉。 实不相瞒,她也是这个感觉。 说巧不巧,就在两人的话音落下,忽然就看到前面的一片斑驳竹林中,隐隐露出了一间翠绿的竹屋。 两人都不由一愣。 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奇。 刚说完就出现……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第159章 山间竹屋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云倾月沉下脸来,道:“走,过去看看。” “嗯。” 一行人靠近那间竹屋。 本来是满怀警惕的,然而,推开竹屋的门,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走进去,只见墙上挂着一些常用的绳索或镰刀锄头等农活用具,屋子的正中央有一方也是用竹子做成的小桌,桌子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多久没人住过了。 再往里,是一方小小的竹塌。 竹塌上没有任何床褥用品,也落满了灰,看得出当时原主人走的时候,清理得很干净。 云倾月道:“这里还真有人住过?” 萧景行眉心紧锁。 “总感觉这里不同寻常。” 谁说不是呢? 光是在传说中的迷雾沼泽里有这么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就足够让人惊奇了,而现在,他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一间曾有人居住过的竹屋。 云倾月发现这间屋子还有一扇后门,便拉着萧景行去看。 “走,我们去后面看看。” “嗯。” 两人撇下其他人,单独往后门走去。 推开后门,却发现竹屋的后面是一个小山坡,山波是还有另外几间茅草屋,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再旁边就是一片溪流,溪流的源头应该就是那片广袤的湖泊。 前前后后查看完,也没有看出什么危险。 云倾月这才放了心。 “这屋子应该很久都没人住了,要不收拾收拾,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 “可以。” 这种活儿当然不需要他们亲自来。 巫霖很自觉的接过了他们手上的活计。 “王爷王妃,你们先去喊他们过来吧,这里交给我们。” 萧景行和云倾月也没跟他客气,让他们留在这里收拾打扫,他们则是返回了湖边。 湖边,云襄带着一众南疆武士,已经抓了不少鱼了。 至少每人都有一条。 云倾月见差不多了,便让他们不用再抓了,就地架火烤鱼。 幸好他们带来的盐还剩了些,将鱼清理干净,再洒上盐,就这么一烤,香味扑鼻,引得一群啃了几天干粮的人食指大动。 “真香!” 云襄撕下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忍不住赞道。 云倾月道:“好了,去把巫霖他们几个叫过来,咱们吃了饭再去休息。” “好。” 当即就有人去喊了巫霖等人过来。 他们见着烤好的鱼,也是两眼放光。 一群人就在湖边吃饱喝足以后,收拾了鱼骨残骸,这才前去竹屋休息。 竹屋并不大,自然不能所有人都住。 最终决定让萧景行和云倾月住屋里,留一半人在屋前守着,另一半人则是去后面小山坡上的茅草屋安顿。 出门在外,大家都没那么多讲究。 茅草屋里铺上一层干草,睡起来总比睡野外强。 一群人当夜就这么安顿了。 深夜。 云倾月睡得迷迷糊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 她还以为是萧景行又趁着她睡着了,偷偷亲她的脸,便只是笑着拂了一下,道:“别闹。” 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起床。 外面朝阳初升,一群人昨晚都休息得不错,个个精神奕奕。 云倾月对昨晚梦境的记忆也模糊了,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群人吃了早饭,又装满了水壶,甚至还有两个人跑去摘了两大袋子果实带在身上,一群人整装待发。 云倾月查看了下路线,确定这里离腹地已经不远。 按照他们的脚程,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能到。 想到明天早上就可以抓到金翅蝉,一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云倾月道:“就是不知道腹地的情况怎么样,到了那边,就没有人能帮你了,只能你自己去。” 她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点头。 这一点他很清楚,早在出发前,他们就说好了。 于是,一群人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原本以为,这一片如梦似幻的仙境,应该走一会儿就能走出去了。 却没想到,一直从早上走到中午,再走到黄昏太阳落山,周围都还是这样的美景,和他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众人不由疑惑。 “怎么回事?怎么我们都走一天了,还是在这里面?该不会又迷路,走回原地了吧?” 云倾月摇了摇头。 “不会,你看,这周围虽然仍旧有不少美景,却和我们昨天看到的不一样,我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景色都不同,说明我们的确是在往前行进的。” “那是路走错了?” 云倾月皱眉。 她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然而拿出舆图,怎么看都是这个方向,没有走错。 “或许舆图就是错的呢?” 萧景行忽然道。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看着天边的落日,目光深而远。 “迷雾沼泽本来就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人真正进来过,也没有人亲眼见过,迷雾沼泽的腹地是什么样子,虽然书本上流传出那里方圆十里皆是黑土,生灵绝迹,可那也只是传说是不是?没有人真正见过生灵绝迹的样子是什么,甚至连那金翅蝉,世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种东西,是不是生活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 云倾月一阵愕然。 她万万没有想到,只是遇到了一点挫折,萧景行就会这么想。 不过紧接着,她就想明白了。 或许这次出来,萧景行原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只是看到她殷殷切切,那么想要解开他的毒,所以便配合着她,宠着她,任由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陪着她一起折腾。 他本就是个厌世的人啊。 若不是有她在,只怕他根本就没有非要解毒的想法吧。 云倾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霎时红了眼眶。 她抿紧了唇角,低下头,半响,才将眼里的酸意忍下去,认真的道:“不会的,萧景行,你想想,如果真的没有迷雾沼泽,那我们这几天所走过的地方是什么?我承认,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可你看,我们现在所走过的路,是正常的路吗?我们看到的东西,是正常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吗?” 第160章 自暴自弃 答案俨然是不是的。 就是因为这里太过不同寻常,才会让她确定,这里真的藏有宝物。 也正是因为这种玄而又玄的诡异,才会让她更加确定,他们没有走错,他们在一个正确的方向上狂奔。 所以,为什么要放弃呢? 她不甘心,绝不! 事实上,不止是她不甘心,萧景行也不甘心。 只是刚才那一刻,莫名的颓废涌上心头,就让他说出了那番丧气话。 而今反应过来,看到她着急的眼神,无尽的自责和内疚就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 在她想尽办法,吃尽苦头,历经千辛万苦为他的性命奔波的时候,他居然在这里自暴自弃? 现在,连萧景行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好在云襄及时站出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好了好了,月儿,你也别当真,王爷就是随口一说,瞧你紧张的,说不定王爷是跟你开玩笑呢,对吧王爷?” 他说着,还不停的给萧景行使眼色。 萧景行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什么。 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 “嗯,他说得对,我是开玩笑。” 云倾月这才松了口气。 “以后这种玩笑不准开!” “好,听你的。” 两人就这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旁人也没能听到他们说的是啥。 等大家反应过来,云倾月和萧景行已经恢复如常。 云倾月道:“既然天黑了,咱们就先在这儿歇息吧,不管怎么说先按照地图上的标示走,走到明天本该到达迷雾沼泽腹地的地方,看看情况再说。” “好。”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就地扎营,开始休息。 好在虽说没有走出去,但在这里也不赖,至少比不回头森林,以及前两晚他们所处的那大片荒芜草原要好多了。 有清冽的泉水喝,有香甜的果子吃,偶尔还能去捞几条鱼,打几只野兔野鸡什么的,再加上昼夜温差不大,即便是夜里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冷,因此虽然都是露宿,竟然比之前那几晚要好很多。 一群人休息过后,睡着时,云倾月又有了昨晚那种感觉。 脸上毛茸茸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 她想要睁开眼睛去看,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似的,任她费再大的力气也睁不开。 再醒来,又已经到了第二日了。 清晨和煦的阳光从天际洒下来,照在头顶,周身都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云倾月睁开眼睛,金箭般的晨光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过了好半响,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云倾月点了点头,起身坐起来,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萧景行连忙伸手扶住她,皱眉,关心的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 云倾月不想让他担心,勉强冲他笑了笑,道:“只是睡久了,有点没缓过来神而已。” 说着,直起身子,不要他的搀扶,又伸了个懒腰,笑道:“你看,这不就好了?” 萧景行果然放下心来。 一行人简单洗漱了下,吃了早饭,便继续往前走。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他们应该在中午左右,就能到达腹地,那片传说中黑色的沼泽地,里面冒着无尽泡沫和沼气的黑色地狱。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云倾月甚至还提前让大家吃了防止沼气的药丸,就是为了防止沼泽的突然出现,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 走过了中午。 到了下午。 又到了晚上。 那片传说中的黑色地狱并没有出现。 他们仍旧在这一片美丽风景当中,周围的景色甚至还越来越美了,简直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然而,此刻再也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那优美的风景了。 众人望着眼前的美景,都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太美了!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那种美,而是死气沉沉,明明面上有风,风吹树动,草叶摇晃,鱼跃鸟飞,可就是太刻意了,刻意到都不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像是有人刻意给它规定了一个程序。 所有的东西,万事万物哪怕包括一只小毛毛虫,都在按到既定的程序走,丝毫没有出错,也不显任何凌乱。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有人害怕的惊叫起来。 云倾月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突然想到什么,瞳孔猛地一震,对萧景行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回到镇上以后,我给你施的针?” 当时,萧景行身上的伤已经在空空谷里养得好了七八分,但体内的毒还没有解。 为了方便这次出行,她再次用封行针法,替他封住了体内的毒素。 只是由于萧景行之前已经出过一次意外,封行针法的效果就大不如前了,即便是云倾月出手,也顶多能保证他在十天之内无虞。 而这十天,他的掌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出现小黑点。 那是毒素快要无法封印的象征。 一天增加一颗,到了第十天,十颗小黑点全部出现的时候,那毒素就封不住了,只能靠着萧景行自己硬扛。 这也是为什么云倾月那么急着赶路,非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迷雾沼泽腹地的原因。 算起来,从他们回到镇上,到现在,这已经是第八天了。 萧景行的手心里,应该有八颗黑痣才对。 可是她猛地打开他的手心,却发现—— 那上面只有六颗?! 为什么?! 云倾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萧景行也皱了皱眉。 这一路上,他刻意的没去多看自己的手心,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可现在…… 掌心黑痣的事,只有云倾月和萧景行知道,旁人哪怕是巫霖和云襄都是不知道的。 因此看到他们惊愕的眼神,一个个都觉得纳闷。 “怎么了?你们两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巫霖也好奇的围过来。 两人回过神来,都摇了摇头。 “没有。” 云倾月抿了抿唇,唇色有些发白。 第161章 无人归还 她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太过匪夷所思,不敢说出来而已。 萧景行默默的看着她。 显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无需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 云倾月抿了抿唇,想到这个地方的诡异,再抬头看向天际橘黄色的落日和晚霞,就觉得一点也不美了,反而像是一副妖冶的画,那红霞如血,正是一只要吞人的巨兽。 她沉声道:“我们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了。” 众人一惊。 就见她面容严肃,转头看着所有人,道:“这里大抵该是一个幻境。” “幻境?” 众人再次一惊,有人已经不敢相信的嚷嚷起来。 “之前不是说不是幻境吗?而且你们看,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在动,我们吃的喝的看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境,怕不是弄错了吧?” “是啊,再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美的幻境,如果真有,那我还宁愿在这幻境里呆一辈子了,这根本不可能嘛。” “就是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都不相信云倾月所说的。 其实云倾月自己也没有把握。 她看向天边的浮云。 这真的是幻境吗? 如果是,这两天真实的感受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那么萧景行手心的黑痣为什么没有变化?他们走了这么走,又为什么迟迟到不了迷雾沼泽的腹地? 云倾月不明白。 她觉得,眼前的问题于她来说,显然早就超纲了。 倒是萧景行显得镇定得多。 “先别慌,咱们即来之则安之,至少目前我们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既然如此,反正找不到目的地,不如就先在这里住下来,慢慢找,总会找到破解之法的。” 这个提议,大家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如果要住下来,自然是昨天住的那间小竹屋更适合。 于是,一群人又返回去,来到了那间竹屋前。 昨天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大家一个人就像斗志昂扬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可现在,只不过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再回来时,个个都犹如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唉声叹气。 云倾月让人将东西放下,然后便对萧景行道:“我们出去走走。” “嗯。” 萧景行也正有此意。 反正目前的情况,是暂时离不开这里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胆子大一点,到四处看看,先不跟着地图上的方向走了,就随意转,走到哪儿算哪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其余人听他们这样说,也觉得有理。 于是,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以后,也都决定出去寻找线索。 一群人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出发,皆三两人一群,云襄原本是想跟着云倾月的,可看到她和萧景行手牵着手走在前面,莫名就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粮,嘴里发苦,也就不愿意再跟了。 索性拉了巫霖一起,往另一边走去。 云倾月和萧景行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两人手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这中间淌过河流,经过果林,完全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夜幕降临,如碎银般的星子升上夜空,两人走累了,索性在一个山坡上坐下来。 望着朗朗夜空,云倾月靠在萧景行的肩头,问:“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出不去了?” 萧景行摇头,并没有因为安慰她,就对她说出否定的答案。 只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这里不仅仅是云倾月未知的领域,于他而言亦是。 云倾月眯着眼,忽然笑起来。 她笑着说:“其实不出去也好。” 萧景行挑眉,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云倾月道:“你想啊,你掌中的黑点没有再继续增加,这也就意味着,时间停止了流动,既然时间停止了流动,那我们的状态就会一直保持在我们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换言之,就是我们不会老,也不会死,那这样岂不是很好?不用再去寻什么解药了,也不用再去找金翅蝉,我们就能成为两个不老不死的活妖精,岂不是很好?” 萧景行被她这番话逗笑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这样解释。 他也来了几分兴致。 “嗯,你说得对,与其出去面对那些令人心烦的人和事,倒不如和你在这里做一对活妖精。” 云倾月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笑完了以后,又忽然摇头。 “不行。” 萧景行挑眉,“怎么不行?” “我们在这里倒是没有问题,可三哥怎么办?他还没成亲呢,要是跟我们一起呆在这里,岂不成了老光棍?你说万一以后能出去了,他出去的时候,是仍旧是现在这副年轻的样子呢,还是已经老了的样子?如果是已经老了的样子,那岂不是很遗憾,这一辈子什么都没做,就陪着我们在这里孤独终老了,爹和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落下来。 萧景行的心中也一阵抽痛。 他知道,云倾月是想起她的亲人了。 如果他们真的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他是真的无所谓,这辈子他忙忙碌碌,为别人,为大渊国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哪怕余生都只和自己心爱的人偏安一隅,他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而这个世界上,真正在乎他的人,无非就一个云倾月罢了。 她已然在他的身边,那他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 可她不一样啊。 她有家人,有父兄,云青山和云帆云祁都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如果知道她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会有多难过?他不敢想。 萧景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手臂用力,将人抱得死死的,像是要揉进他的血肉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半响,才闷声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总会出去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出去。” 是的,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带着她,带着所有人走出这个鬼地方! 两人在山坡上没呆多久,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有一部分人也回来了,但也有一部分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两人也没有多想,只当他们也是一样出去寻找出路了,找不到就会回来的,可没想到,他们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这些人也没有回来。 第162章 结界轮回 云倾月不由一惊。 “确定他们都没有回来?还是走得太远,直接宿在外面了?”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 “不会的,如果是宿在外面,他们肯定会派一个人回来说清楚,免得我们担心,这是军中的规矩。” 云倾月想了想,觉得也是。 若说以前她和这些人不熟,还会觉得他们没有规矩。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却知道,这真的是阿木拉部落的精锐。 出门在外,又是这种处处布满陷阱的危险地方,一夜未归却连招呼都不打,确实说不过去。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们收拾一下,然后兵分几路一起去找。” “好。” 安抚好下面的人,云倾月找到萧景行。 将这件事和他说了。 萧景行也是和她一样的看法。 不过他也有别的见解。 这个地方本就古怪,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幻境当中,时间是停滞的,他们想要出去却寻不到破局的方法,那几个失踪的人,说不定会是一个突破口。 当然,也有可能是通往地狱。 在这种地方,原本一切就是未知的,所以两人也没什么犹豫。 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大家一起去寻找。 因着已经失踪了一批人,所以云倾月也不敢让大家再分成几批人去找,所有人都聚拢在一块儿,若遇着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只可惜,找了大半日,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或许是他们走的地方还不够远,云倾月仍不死心,就这么带着他们又走了半日,眼看着夜深了,一群人才不得不找地方宿营。 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发沉。 巫霖燃了一堆火,让云倾月和萧景行坐在火堆边。 萧景行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树枝,沉声道:“我们再这么盲目的找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不用他说,云倾月也察觉到了。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那些人只是出来探探情况而已,根本不会走这么远,可他们这一路行来,却压根没看到那些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儿! 早在路上,他们就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的脸色更加冷峻。 连萧景行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严肃的表情。 云倾月道:“如果这是一场局,那我们现在就是局里的困兽,轻则撞得头破血流,重则丧命。” 萧景行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半响,忽然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云倾月问道:“什么可能?” 萧景行看向头顶广袤的苍穹。 他曾经注意过,这头顶苍穹看似与外面的一样,但实际上,每颗星星的位置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虽说按照天象学,星辰位置确实有数,可也没有每晚都是亮的同样那几颗的道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的云、山、水、风,甚至是气候、地理,天象,都是有人专门精心布置的。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布置这些? 只有一个可能。 是的,只剩下了那一个可能。 萧景行沉声道:“天丘。” 云倾月瞳孔一缩。 “你是说千年不外出,身负异能的天丘一族?” “对。” 萧景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 “你发现没有,我们自从进到这里,除了出不去以及时间不再流动,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这很符合天丘族人的行为,我曾在一本古籍上面看过关于他们的传说,他们会一种法术,叫做结界,生活在结界中的人类会忘记时间,长生不老,只是在那个结界里,日月轮回都有定数,并不会改变,也就等于,他们用术法将那个世界封存在了同一天,所以他们看似过了很多年,其实都只是在那一天以内不断循环轮回而已。” 云倾月听得瞠目结舌。 天丘一族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却是第一次听到,关于他们的具体的传说。 因为天丘族是五洲大陆的禁忌,每一任帝王,甚至是每一位百姓都很忌讳他们,觉得他们是异数,是妖族。 否则,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真有人长生不老,真有人能做到如此术法? 而今听萧景行说起来,她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东西并不是假的,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群族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天丘族人设下的一道结界?” “应该是。” “那失踪的那些人……” “我不知道。” 萧景行眉心紧锁,他不想让云倾月失望,却也不能为了凸显自己的才学而说出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话。 只能沉思了一会儿,说:“好的情况,是他们触发了某种机关,被弹出了结界之外,所以我们找不到他们,坏的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倾月听得也不由心里发沉。 如果真的如萧景行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就太被动了。 天丘、结界,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知范围以外,就算想要出去,只怕也无从着手。 两人都没再说话。 心中的感受,想必都是一样的。 倒是云襄,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还是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在那儿招呼大家打猎烤肉,吃得满嘴流油,一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云倾月都有些羡慕她三哥这没心没肺的性格了。 想不到解决方法,也不能逼死自己,这一夜,云倾月和萧景行仍旧就地安歇,只是晚上都没有睡好。 萧景行隐约记得,自己以前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天丘结界的事。 只是因为天丘是世人的禁忌,那些古籍也属于禁书,他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太仔细,如今回想起来才万般艰难。 那本古籍上,应该是有记载天丘结界如何破解之法。 想想……一定要再想想…… 翌日。 云倾月醒来,没看到身边有萧景行,找个人一问,就听说萧景行一大早就带着巫霖离开了。 她心里一惊,沉声道:“怎么没告诉我?就他们两个?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人挠了挠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如实解释:“王爷说了,他们就在附近,不走远,而且马上就会回来,我们想着王爷本领高强,再说还有巫副将跟着,便没多想。” 第163章 湖下猫腻 云倾月的脸色却不好看。 在这种地方,谁跟着都没有用。 真遇到危险,那几乎都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会担心。 她和萧景行是一人生则同生,一人死则同死,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勇气再活了。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云倾月沉声道:“我去寻他。” 众人一惊,正想说什么,却见这时,旁边的人忽然叫道:“王爷!是王爷他们回来了。” 云倾月愣了一下,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萧景行带着巫霖往这边走来。 晨光中,男人的面容是那么清俊,她眼眶一热,下意识就朝着他跑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 萧景行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这副反应。 心里不由一暖,他抬手牵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带着巫霖过去证实了一下,事实证明我猜得没错,这里就是一个结界,而结界的中央,就是那片看起来广袤无垠的湖泊,那群人应该就是到了那里,不知道是无意中掉进去,还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总之,他们应该是从湖泊中心出去了。” 云倾月一惊,这可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确定。” 萧景行重重点头,“我确定。” 之所以这么确定,也是因为他想起了古籍上的记载,记载上说有一种结界叫水结界,施术者以水为媒,能将相距千里的两个世界连接起来。 这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其实也是真实的,只是这个地方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但被天丘一族的人利用水结界给搬运到了这里,形成一个特有的第三空间。 而要想离开这个空间,就只有找到源头,也就是那面一望无际的湖。 云倾月听他如此笃定,便也相信了他。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嗯。” 所有人都来到湖边。 萧景行扒边湖边的草丛,沉声道:“我之所以这到确定,也是因为早上和巫霖再次过来确认过,之前我们找到过这里,看到这些脚印,还以为是上次我们一起到这边来时留下的,可是你们看。” 他说着,指着最靠近湖边的那个脚印道:“这几个脚印是新的,因为那天夜里涨了潮,湖边的脚印早就被冲淡了,而这几个却很清晰,可见是后来留下的,所以我才断定,他们应该是下去了。” 云倾月凑近一看,发现还真是。 这么明显的线索,他们之前居然没有发现。 她皱眉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萧景行道:“跳下去。” 云倾月:“啊?” 旁边的人也惊了,“跳、跳下去?” 萧景行:“对,跳下去。” 他的神色很认真,看起来压根儿就不像是在开玩笑,一群人面面相觑,云倾月自然是相信他的,咬了咬牙,沉声说:“好,我先跳。” 萧景行挑眉。 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染上了一抹笑意。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笑道:“别急,我们一起。”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随后重重点头,“好。” 巫霖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们。 “王爷,还是让我先吧。” 他是王爷的近侍,有危险的事当然应该是他先来。 云襄见状,也连忙上前道:“还是我来吧,这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你去也不一定能对付。” 巫霖无语,“三公子,我的身手不比你差。” 云襄挠了挠脑袋,“那咱们一起下去?” 巫霖:“……” 两个气氛破坏者,最终还是决定一起下去了。 湖水很凉,两人在跳下去之前,心里都有些发怵。 也不知道这湖深不深,里面有没有怪兽什么的。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咬咬牙,将眼睛一闭,“噗通”一声跳入了湖中。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虽说大家都比较信服萧景行,可他之前的分析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大家虽然都跟过来了,但也不是个个都信他说的,出口就在这湖中。 此时看到巫霖和云襄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他们真就这样跳了。 因为震惊,此时大家也顾不得尊卑了,所有人都奔至湖边,弯着腰看湖里的动静。 云倾月和萧景行也紧紧盯着湖面。 只见那湖面荡漾起一卷卷波纹,远远散开,消失不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云襄和巫霖两人跳下去,就像直接沉入了湖底似的,半丝反应也无。 这不科学! 云倾月心头发紧,忍不住大声喊道:“三哥!三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还好吗?” 湖面寂静,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云倾月的脸色变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云襄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办。 萧景行也皱紧眉心。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像是生怕发出什么声音,会妨碍彼此听到对方的回音似的。 终于,湖面有轻微的动静传来。 紧接着便是云襄那没心没肺的大嗓门。 “我在!我好着呢!” “月儿,这里面真的别有洞天,你们快下来。” “这里面好黑啊,你们记得多带几个火把下来!” 云倾月一愣,心生惊喜的同时看向萧景行。 火把? 这能行吗? 这湖里面可是水。 萧景行点了点头,道:“用油。”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次出来做了万全的准备,火油自然也准备了,之前点火把就已经用过,此时听他们这样一说,立马将东西拿出来,应道:“好,马上准备。” 没过多久,一群人就点好了火把。 只是举着火把跳湖,这也是平生第一次,一个个都不由啼笑皆非。 最终,还是萧景行一声令下,“跳吧。” 一个个就像下饺子似的,往湖里跳去。 云倾月跳下去的时候,只觉天旋地转。 想象中被湖水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涌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晕眩感,就像是从百米高空往下坠,心脏有片刻的失重感,只是下一秒,便只觉屁股一痛,狠狠摔在了地上。 第164章 走出幻境 云倾月痛得“哎哟”叫了一声。 紧接着,便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哎哟声,所有人都掉了下来。 “唉呀,这是哪里?” “我去,真这么黑。” “这什么玩意儿?云三公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哟这不是巫副将吗?您这脸是刚从煤炭堆里出来?” 只见云襄和巫霖两个人赫然就站在旁边,满身满脸都是黑灰,当真是从灶腔里钻出来的似的。 云倾月原本还有些疼,此刻看到他们这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云襄皮笑肉不笑。 “你再笑,再笑看看你们自己,不也和我们一样?”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是哦,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了,黑色的灰积了厚厚一层,此时大家摔下来,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蹭了灰,就像一群跳大神的似的。 大家都不由得笑起来。 云倾月转头看向四周,问道:“这是哪里啊?” 没有人回答。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 幸好经过云襄的提醒,他们带了火把进来,此时将火把对着旁边的墙壁一照,只见墙壁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而他们所在的地方,俨然是个十字岔路口,头顶上方还有一个圆圆的大洞,显然就是他们刚才掉进来的地方。 云倾月看着那两条岔路,问:“我们应该往哪边走?” 萧景行闭上眼,静静的感受了一下耳畔的空气流动。 片刻,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众人点头,也不问他为什么,径直跟着走就是了。 这条洞穴蜿蜒起伏,很长,而且高低不平,宽的地方可以一性次容纳两个人并排走,窄的地方却连一个人直立行走都不行,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弯着腰才能勉强通过。 云倾月是女子,身量比较小,还较为好受点,其余男子,尤其是那些练得肌肉很壮实的南疆勇士可就遭殃了。 他们被卡了几次,一个个都憋得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好在大家都很能吃苦,即便被卡得浑身难受,有好些人还被坚硬的石壁给卡到擦伤了,却都没有喊一声,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歇息,所有人都闷头往前走去。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终于,前方传来一阵极轻的水流声。 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有水流!我们找到出口了?” “不一定,先过去看看。” 萧景行嘴里说着不一定,却也是心生希望,不仅仅是因为水流声,还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越往前走,空气流动得越快了。 这其实已经说明,前方很可能真的有出口! 众人来不及再说太多,卯足了劲快步往前走去。 一丝亮光终于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云襄和巫霖当先走在前面,伸手一扒洞口的树枝和藤蔓,“咚”的一声跳了下去。 其余人连忙跟上。 跳下去以后,才发现这是一片很茂密的树林。 厚厚的腐叶就踩在脚下,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大片林叶,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 众人惊愕的盯着眼前的景色,都不敢置信。 “我去,这不是……” “这不是不回头森林吗?我们又回来了?” 云倾月此时也发现了。 眼前的树林赫然正是他们之前在不回头森林休息的地方,也就是,他们发现自己迷路了,决定去找迷榖的地方。 他们怎么会回到这儿? 众人正惊愕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诶,是他们,是他们回来了。” 抬头看去,就看到一群人疯疯癫癫的从不远处跑来。 赫然正是失踪的那批武士! “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有人问道。 那些人解释道:“不知道啊,我们当时不小心掉进湖里,就顺着密道过来了,我们还寻思着该怎么告诉你们呢,我们到这里之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也没办法联系你们,幸好你们现在找过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呢。” 众人一听,发现果然如萧景行说的那样,他们是通过湖泊出来了,再看向萧景行的目光就不由更加钦佩。 云倾月反倒是没关注那些,只问:“你们过来以后,有查看过附近是什么情况吗?” 其中一人点点头,道:“我们都看过了,这里就是当时我们迷路的地方,但很奇怪,因为一直没有等到你们,我们也试着离开这里,去寻找出路,或者是再次进入那个地方的入口,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而且我们也没有迷路,我们甚至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迷雾沼泽。” 众人狠狠一震。 云襄惊讶的道:“你说什么?你们找到了真正的迷雾沼泽?这么说我们之前去的地方,是假的?” 那人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太复杂了,最主要的是,他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实际上,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迷雾沼泽,他还不能确定。 想到这里,他热切的看向萧景行和云倾月,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萧景行沉吟了半响,点点头。 “我们之前去的地方,确实不是迷雾沼泽,而是一个幻境。” “之前我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此行如此顺利,传说中的不回头森林竟然这么轻松就通过了,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去过,在我们迷路的那天晚上,其实我们就已经进入了幻境,你们还记得你们曾经做过的梦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记得。” “我们都记得,那晚做了好可怕的梦呢。” 萧景行点了点头,道:“那晚做的梦,应该是和后面的幻境相辅相成的,一个是恶,一个是善,一个是地狱,一个是天堂,有的人历经磨难,没能逃过心中的梦魇,永坠地狱,有些人却放不下当下的享乐,被眼前的幻境迷了眼,永留天堂,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他们沦陷了,就走不出来,就会永远停留在那里,这才是不回头森林真正可怕的地方,也是它真正能让人不回头的原因所在。” 众人恍然,这才明白原来真相是这样。 第165章 抓金翅蝉 之前他们只觉得那森林里处处玄妙,却说不出究竟玄妙在什么地方,后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幻境,又觉得那里太过于美好,美好得都不真实了。 现在再回头看来,方才知道,原来这才是隐藏在那玄妙和美好之下的真相。 大家都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老实说,之前在幻境里的时候,我真有过就此留在那里的念头。” “我也是啊,还有那晚做梦,我梦到了我最难以释怀的事情,当时差点就走火入魔了,幸好我及时克止,才没有误入歧途。” “原来这才是不回头森林,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走出去过。” “镜中花,水中月,原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其实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唉,这当真玄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因为这场经历,个个都似心有感悟。 云倾月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那晚她做的梦,也算是她心中的魔障,而后来在那幻境之中,她也未尝没有过等萧景行的毒解了,他们就避世隐居到那里的念头。 幸好。 幸好她还一直有个念想,那就是要解了萧景行的毒。 要不是因为心中藏着这个执念,可能她也着了道了。 云倾月默默的将此事记在心底,暗暗想着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可不能再上当了。 这时,就听云襄问道:“诶,你不是说你找到了真正的迷雾森林吗?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 云倾月也点了点头,道:“对,我们得赶紧到达腹地,找到金翅蝉,之前我们在幻境中呆了两天,我不知道那个时间在出来以后是不是仍旧会不算数,如果算数的话,那我们就没剩什么时间了。” 萧景行道:“算数,黑点已经回来了。” 云倾月一惊。 她连忙抓起萧景行的手,只见他的手心里,赫然已经有了九颗黑点! 真的回来了! 她的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 “最后一天……只剩最后一天了。” 如果一天之内,萧景行没有服下解药,那他必死无疑。 萧景行倒是看得很开,现在腹地的位置已经找到了,只需要抓到金翅蝉,就可以入药解毒了。 因此,大家便没再耽搁,收拾好东西以后,便往迷雾沼泽的腹地走去。 走出不回头森林,再看到的风景,就不再是之前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了,而是一大片一大片黑色的沼泽。 尽管大家都事先服了药,但还是被那浓烈的沼气迷得睁不开眼。 更别提这中间还有不少堪称陷阱的沼泽在等着他们,一个不注意,脚就会陷进去,那就再难拔出来了。 好在大家都很小心,而这里离沼泽腹地委实不算远,也不过走了两个时辰 便到了。 前方就是一大片黑色的沼泽。 那沼泽竟然比传说中的还要大上许多,抬眼望去看不到边际,而沼泽的中心,正有一群黑色飞点在空间飞舞着,黑点的下方是一株通体洁白,泛着宝玉一般光泽的白色莲花。 “是极地莲!那里居然有株极地莲!” 云倾月眼睛微亮。 萧景行皱眉,问:“极地莲不是生长在北方吗?据说是北方极苦寒之地,怎么会在这里?” 云倾月解释道:“极地莲并不是完全只生活在北方,事实上,它分成两种,一种是北方苦难,一种是南方炎热,我一直以为南方炎热的地方不会看到它,却没想到,这里都有,其实这里的天气算起来并不是特别炎热,但也可能是有沼泽的原因,沼泽下面的温度高,沼气滋生出来的极地莲,很可能无法用药,但一定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说不定将来有用。” 萧景行挑了挑眉。 毒,有用? 他这位夫人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她说有用,那摘来就是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这样想着,他开始思考从这里过去,捕捉到金翅蝉后再回来该用什么路线。 而这时,巫霖却皱起眉头。 他忽然问道:“王爷,王妃,你们看这个地方,有没有觉得,这片沼泽的样子给我们的感觉很熟悉?” 云倾月一愣,看向他,又看了眼面前的沼泽。 还别说,巫霖之前没说的时候,她还没发现,他这么一说了,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确实是有点熟悉,这沼泽的形状,怎么那么像他们在幻境里看到的湖泊呢? 该不会就是…… 不止她一个人有这个想法,想法滋生出来的时候,转头看向萧景行,就看到对方也同样盯着自己,俨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云倾月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这个地方到底是哪位世外高人所设下的机关?居然能如此逼真。 之前他们还以为,是天丘一族的人以水结界将千里之外的景色搬到这里来,形成一副逼真的幻境,可现在看到眼前的沼泽,他们才不得不承认,或许并不是那样,对方就是利用现有的东西,只是将它们美化了而已。 有了这个想法,再看向四周的景物。 可不是?跟幻境里的位置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山清水秀,一个枯槁如荒漠。 云倾月咽了口唾沫,道:“我们拿了东西就赶快走吧,这里不能再多留了。” “嗯。” 萧景行点头。 他撩起袍裾,将衣服的下摆扎进腰带里,又接过云倾月递过去的一个陶瓷罐子,那是她准备用来装金翅蝉的,云倾月特意又跟他嘱咐,一定要抓活的,死了没用。 萧景行自然照做。 没过多久,他就飞到了腹地中央。 只见他一靠近,那些黑色小点立马就朝他攻击过来,萧景行只能不停的辗转避开,而这时,沼泽池里开始有黑色的泡泡涌动,像有什么巨兽即将苏醒。 云倾月脸色一变,大声道:“快抓!有东西要醒来了。” 萧景行听到她的声音,心头一凛,也不敢再逗留,随手抓了两只,临走前还不忘隔着袖子摘下那株极地莲,一并放入罐子里,盖上盖子,这才飞了回来。 第166章 林中解毒 就在他飞回来的一瞬间,黑色的沼泽池里黑土翻滚涌动,巨大的臭气冲天而起,无数泥土飞溅,有什么东西像一辆巨大的游轮般沉在泥里,飞快的朝他们奔来。 众人脸色一变。 妈呀!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怪物的体型非常大,居然占据子大半个沼泽池,飞奔起来的动静足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众人哪还敢逗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 一个个都纷纷往远处跑去。 没有人敢回头。 因为身后地动山摇的动静,表示那头怪兽已经追过来了。 云倾月也不敢回头,只能被萧景行牵住,不要命的往前跑,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只觉得肺里的氧气都被用光了,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撅过去似的,身后那股地动山摇的感觉才停下来,那东西仿佛也追累了,放弃了。 云倾月这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累得像一头牛,纷纷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汗水从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却都没有人有心情去擦。 云倾月还惦记着萧景行抓来的金翅蝉,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便艰难的坐起来道:“快,给我看看。” 萧景行将陶瓷罐子递给她。 云倾月打开那罐子,一看,不由愣住。 “咦,我记得你把那株极地莲也放进来了,东西呢?怎么不在?” 萧景行一惊,也坐起来,接过去看了看。 却见那罐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只趴在罐子壁上的金色背黑腹的小飞虫,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其余人闻言,也都好奇的看过来。 发现极地莲不见了以后,个个都摆手。 “不是我,我没有拿你们的极地莲。” “我也没有,我连罐子都没有碰到过。” “会不会是在路上跑丢了?” “丢了也不能再回去捡吧,刚才太危险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们看清楚没有?” 众人都摇了摇头。 那玩意儿太大了,没有人敢回头看,自然也就没有人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连云倾月,也只是远远的瞥见一眼,好像是一头外型酷似犀牛,但要比犀牛大上几百倍的东西。 反正不管是什么,能够在迷雾沼泽的腹地里生存,并且是在他们偷走极地莲和金翅蝉以后才出来的,说不定会是那里的镇守神兽什么的。 她只是想拿东西救人,并无意冒犯他们,所以也不想去追究,只要他们没事就好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行了,我们快走吧,这里始终不安全,不宜久留。” “嗯。” 大家点点头,一行人便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萧景行只剩下一天时间了,严格来说,其实只有半天。 要回到镇上去再解毒是不可能了,到了不回头森林里,云倾月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让大家先停下,道:“就在这儿吧,那东西应该追不过来了,巫霖,你去帮你弄几壶干净的水来,三哥,麻烦你带着人将四周包围起来,洒上药粉,一定要给我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我就在这里帮景行解毒。” 两人都严肃答应。 随后,他们各自去忙。 很快,云襄就带着人将这里包围成了一个圈,巫霖端来干净的水,云倾月让人脱了外衣垫在地上,让萧景行就地躺下,看着他道:“我要给你施针,然后放毒,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难熬,你忍着点。” 萧景行朝她笑了笑,道:“你放手去做。” 不管什么样的,他都能受得起。 云倾月知道他能忍,遂不再多说什么,脱去他身上的衣服,就开始施针。 施针的过程中,无人打扰。 整个密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巫霖就站在不远处,守着他们。 云倾月一点一点利用针法将毒素推行至足底,然后摸出一把匕首,吩咐巫霖点燃一个小火堆,在上面烤了烤,确定消好毒以后,这才对着萧景行的脚底划了下去。 脚一划开,黑色的血立马流了出来。 巫霖就站在旁边,见状眼皮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云倾月却显得十分镇定,她拿出那只陶罐,将盖子打开,放出里面的金翅蝉。 金翅蝉长年生活在沼气熏天的迷雾沼泽中,对于毒性有种天然的本能的喜爱,因此闻到那鲜血的味道,立马就附着在他的伤口上,大口的吸了起来。 两人亲眼看着,那只小小的金翅蝉吸得肚子饱涨,整个腹部被撑开像一只小小的晶亮的圆灯笼。 云倾月怕它给撑死了,将它拿开,在旁边将黑血排出去,然后才放回到伤口上让它继续吸。 如此反复,大概折腾了十几次。 最终,饶是百毒不侵的金翅蝉,也有些受不了那黑血中的毒性了。 它整只蝉都变得有些恹恹的,喝到最后,甚至都不想再喝了,开始消极贻工。 云倾月倒也没有勉强。 因为此时流出来的血已经没那么黑了。 虽说毒素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但萧景行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后面只需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清理几次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她便没再为难金翅蝉,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抚,然后将它放回搪瓷罐子里休息,这才摸出一块布条,将萧景行的脚给包扎起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萧景行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不行。 豆大的汗珠将他鬓边的头发浸湿,可全程他硬是一声都未吭,甚至都没有抖动一下,躺在那里就像是没有知觉一样。 事实上,若没有知觉,又怎会是如此脸色,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只能说这个男人太能忍罢了。 云倾月看得心疼不已。 “你感觉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点?” 她关心的问。 萧景行睁开眼睛,虽是虚弱着,可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帅气,他笑了笑,道:“好多了。” 他没有撒谎,是真的感觉好多了。 虽然身体很虚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累,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像瞬间被人放干了精气神似的。 但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像此刻这样轻松。 第167章 劳烦夫人 因为中了毒,以前虽然他也强迫自己练武,且武功造诣不俗,但他总是能感觉到,不管自己怎么练,四肢都像灌了铅般的沉重。 在那样的感受下,他还能练得一身绝世轻功,可见他的不容易。 然而,现在那股沉重的感觉却消失了。 身子前所未有的感到轻盈,干净,像沉积在身体里多年的淤堵都被清理干净,整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所以,此刻他是真的感觉很好。 云倾月见他这样说,便放下了心。 “那就好,你现在还不能走路,我让巫霖背你?” “嗯。” 云倾月叫过来巫霖,让他把萧景行背上,又叫来云襄,示意他这边已经好了,可以收拾东西回镇上了,一群人这才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赶路赶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下午,总算回到了阿木拉部落中。 自从他们进入不回头森林中以后,吉吉木的心就一直悬着,他生怕萧景行在他的地盘上出什么事,到时候大渊国的军队压境,别说是阿木拉部族,整个南疆恐怕都要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 好在老天保佑,摄政王一行人安全出来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吉吉木兴奋到不及,也顾不得什么了,快步跑出来,却看到萧景行趴在巫霖的背上,闭着眼睛,生死未知。 他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就要倒下去。 “啊……摄政王,摄政王您这是怎么了?您受伤了吗?啊王妃,这……” 云倾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解释道:“王爷没有受伤,只是我在路上替他解了毒,他现在有些虚弱,还请吉吉木大王为我们准备一间干净的房,再让人烧些热水来,麻烦了。” 吉吉木一听萧景行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只觉人又活过来了。 他连忙点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很乐意为王爷和王妃效劳,之前的房间都还为你们留着,就先住那里好不好?” 云倾月当然没有意见。 她又指了指身后的那一批武士。 “这些人这次跟我们一起去,立了很大的功劳,还请大王能酌情奖赏他们。” 武士们顿时精神一震,都感激的看向云倾月。 虽然他们这次能平安回来,肯定少不得奖赏,但大王主动给的,和大渊国王妃为他们求来的,那意义可不一样。 可以说,他们这次算是入了贵人的眼。 以后在大王面前,也有几分薄面了。 吉吉木自然无一不应允,都一一应下之后,云倾月这才带着萧景行进屋去休息。 热水很快就打来了。 萧景行现在还不能洗澡,所以云倾月只是用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身子,然后对巫霖和云襄道:“三哥,巫霖,你们也累了好些天了,都回房去休息吧,我们已经出来了也安全了,不用再时时刻刻守着。” 云襄点了点头,巫霖却仍旧有些担心。 “王爷他……” “他有我照顾,放心。” 她给了巫霖一个安心的眼神。 巫霖见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没过多久,便有婢女拿了精美的饭食进来。 萧景行现在也不方便吃太多大鱼大肉的东西,但完全喝粥什么的,又没有营养,好在云倾月看到他们端来的饭食中有一只素烤鸡,干脆亲手将那只鸡的肉撕下来,撕成鸡丝拌在粥里,喂给他喝。 萧景行靠在床上,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伺候,全程嘴角淡淡勾起,似乎能得她一回伺候,中这场毒也值了。 云倾月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用力瞪了他一眼。 萧景行笑。 云倾月便不想理他了,将碗递过去,“你自己吃。” 萧景行无力的道:“我是病人,端不动。” 云倾月瞪大了眼睛。 “你伤的是脚,又不是手,怎么就端不动了?” “没力气,真的。”他说着,还晃了晃自己虚软无力的双手,笑道:“夫人这次把我的精气血都给放空了,只怕要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这段时间,就劳烦夫人伺候了。” 云倾月被他一声又一声的夫人叫得耳热。 她的脸红了红,微微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谁是你夫人。” 虽说是很小声的,可男人还是听见了。 轻轻的“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充斥着不悦的味道。 云倾月顿时心里一紧,只觉头皮发麻。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大魔王萧景行! 她抿了抿唇,舀起一勺子粥,递到他的嘴边,装作无事发生,“快喝粥。” 萧景行却闹起了脾气。 “不喝了。” 他将头扭到一边,像是生气了。 云倾月一愣,觉得有些惊奇。 好端端的,他也会生气? 她悄悄的凑过身子,去看他的脸,却见男人的脸紧绷着,漂亮而菲薄的唇绷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透着一股冷冽的弧度。 这是真不高兴了。 云倾月顿时有些心虚。 暗暗拍了下自己的嘴,她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好了吧,还不是得自己来哄? 这样想着,云倾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以为以这个男人的高冷程度,肯定不会理她。 却不料下一秒,还不等她的话说完,男人就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倾月:“……” 夭寿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问题就是你是什么意思,和你错哪儿了? 她真就是嘴快胡说八道而已,她哪有什么意思啊? 然而此刻男人问起,她总不能这样回答,那未免显得太敷衍了,这个男人肯定不会答应。 只好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我、我的意思是,我就是你的夫人,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应该共同将矛头对准敌人才是,绝对不能内讧,你说呢?” 萧景行淡淡眯起眼睛。 那双光华内敛的眸子里,升起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哦?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在撒谎?你心里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刚才你说的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在你心里,并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你的丈夫,所以你也不认可你是我的夫人,对不对?” 第168章 父子之情 他说着,身子微微倾上来。 一双如月光灼华般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 云倾月只觉呼吸微窒,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她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心头的思绪被他那双眼眸一盯,便滚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头绪。 最终,云倾月只能叹了口气,说:“你误会了。” 萧景行没有说话。 那眼神明明是傲娇的,可云倾月却看得有些心疼。 她咬了咬牙,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附在他耳边又说了两句。 萧景行的眼眸这才淡淡眯了起来,像一只得逞后餍足的狐狸,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乖,不着急。” “只要那个人是你,我等得起,多久都行。” 云倾月的脸再次红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就在吉吉木的部落里养伤。 大约七八天过后,萧景行体内的毒就解得差不多了。 至少不用再放血。 身体里虽有些微余毒,只需要用药物调理,慢慢清除就可以了。 云倾月又给他检查了遍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解完毒,就要启程回京了。 临走前,萧景行可没忘了要把当初萧泽派刺客追杀他们的证据带回去。 毕竟,这么好的能扳倒萧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刺杀当朝摄政王,还是自己的皇叔,等同于谋逆! 即便是皇帝,这次也保不住他了。 二十多天后。 一行人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的当天,萧景行就将得到的证据给呈了上去。 果然,皇帝见了那些证据,龙颜大怒。 也顾不得皇后还在场,当即命人捉了萧泽前来问话。 皇帝是萧泽的养母,虽说没有多少母子情,但萧泽若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因此当下心里十分慌乱,只恨这老四太蠢,动谁不好居然动到了摄政王的头上。 摄政王是那么好惹的吗? 殊不知连她这个皇后都要想着法儿的讨好摄政王妃,他的眼睛是瞎了,看不见吗? 然而不管皇后有多生气,做过的事情就已经是做了,再也无法弥补回来。 最终,皇后只能尝试着向皇上求情。 毕竟养子也是子,他再怎么不济,也在她膝下呆了这么多年,平常也称得上是孝顺,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求不了情,她也得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去,别让这个大逆不道的人影响了她和她的母族。 果然,皇帝一听说她想为萧泽求情,脸立马拉了下来。 “皇后,皇宫不得干政,你这是想借机干政吗?” 皇后脸色一白,连忙解释,“臣妾没有,只是臣妾听闻了老四的做法,深感惶恐,所以才来向陛下请罪而已。” 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问:“他犯的错,你请什么罪?” 皇后艰难的道:“老四自小是养在臣妾宫中的,虽说及冠之后就出宫建府了,他做的那些事臣妾也全然不知,但到底是臣妾教养无方,才导致他变成今日这样,都是臣妾的错。” 皇帝沉声道:“照你这么说,朕是他的父亲,他今日所犯之错,也是朕没有教好的原因了?” 皇后一怔。 抬眸惊愕的看着他。 紧接着瞬间变了脸色,跪地恳切道:“陛下,臣妾没有那个意思,陛下忙于国事,日理万机,平日里对皇子们已经是颇为照顾,又岂能面面俱到?老四犯了错不要紧,若是因此连累陛下自责,那他就是罪上加罪了。” 皇帝听了她的话,心中那股子沉郁到底消散了些。 他缓声道:“好了,朕没有责怪你,你也别动不动就急着把脏水往自己身上背,老四都这么大了,犯了事有他自己承担,旁人谁也怪不了。” “平常他们怎么小打小闹的争不要紧,这次景行的事是他做得太过分了!朕绝不容许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要刺杀朕的皇弟!哪怕是朕的儿子也不行!” “传令下去,四皇子萧泽忤逆犯上,不懂仁德,特令废除四皇子之位,贬为庶人,收回府邸,钦此!” 皇后狠狠一震。 什、什么? 贬为庶人?! 虽说刺杀摄政王是大事,但摄政王不是没死吗?现、现在就贬为庶人? 要知道,一个皇子被贬为庶人,那将来的日子会是很难过的。 简直比赐死还要难受! 皇上竟如此不念父子之情吗? 此刻,皇后再一次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这会儿是真的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跪在那里,看着皇帝身边的近侍大太监常喜在那里拟旨。 圣旨拟好了,常喜拿过来给皇帝过目。 皇帝看完,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取了圣印在上面盖了章,萧泽的未来就算是定下了。 “行了,拿去给他吧。” 皇帝没什么好气的道。 常喜躬身应是。 等他出去以后,皇后才直起身来,行礼道:“皇上,若没有别的事,臣妾也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看她,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皇后这才识趣的退出。 四皇子府。 当萧泽知道刺杀行动失败,萧景行不仅没有死,还解了毒回到京城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景行居然如此命大。 他不仅派出了自己手上所有的精锐武士,还找了很多南疆的人,就是为了能够一击必杀,弄死萧景行。 可现在……他们居然跟他说,失败了? 这怎么可能?! 萧泽急得如锅边的蚂蚁,团团转。 而后院的厢房里,云倾柔得知了这件事以后,气得摔碎了一个茶盏。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还妄想跟萧景行为敌?他拿什么跟人家为敌?简直就是废物!废物!” 她气急败坏。 旁边的丫鬟见了,都吓得不敢出声。 烟儿好声劝道:“皇子妃,您请息怒,这事儿摄政王虽然告了状,但皇上的圣旨还没下来呢,四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总不能只帮弟弟不帮儿子吧?即便四皇子犯了错,小惩大戒一番也就罢了,还真能要了四皇子的命不成?只要四皇子是安全的,您就是安全的,所以您放心吧,咱们府上都不会有事的。” 第169章 庶人之妻 话是这么说,但云倾柔怎么可能安心? 自从嫁进四皇子府后,她的性命早就和萧泽绑到一起去了。 如果萧泽没有好下场,那她还能落着好吗?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云倾柔就忍不住心头发慌。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皇子妃!皇子妃不好了!” 云倾柔眼皮一跳,下即沉下脸怒骂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好好的,你少乌鸦嘴!” 那丫鬟见状,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不是……不是您不好,是四皇子!皇上的圣旨下来了,说是要把四皇子贬为庶人,收回咱们现在所住的府邸!” “什么?!” 云倾柔惊呆了。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贬为庶人,收回府邸…… 那她以为岂不就成了一个庶人之妻? 庶人之妻也是庶人,那她以后还拿什么跟云倾月斗?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下,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那一刻,云倾柔只觉天旋地转。 来不及等她反应,那头,萧泽就已经领着人匆匆走了过来。 云倾柔心头一凛。 不管怎么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已经嫁给萧泽了,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哪怕是庶民,只要他一日是她的丈夫,她就得好好听他的话,为他打算。 因此,云倾柔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正准备给他行礼,不料—— “啪!” 一个耳光,狠狠落在她的脸上。 云倾柔被打得跌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泽。 “你疯……” 她想说你疯了? 可话到嘴边,触及对方阴冷而愤怒的眼神,却硬生生的给咽下去了。 她不能说出这种话。 否则,萧泽若是休妻,那她以后就更没地方去了。 于是云倾柔敛了怒色,转而换上一副泪眼盈盈的样子,凄声道:“四皇子,不知道臣妾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生气?” 萧泽冷笑。 “犯错?你不犯错就已经害得本皇子失去皇子之位,被贬为庶民,你若是犯了错,本皇子岂不是会直接被你害死?!” 云倾柔心头一惊。 萧泽是真的被贬为庶民了! 她不敢再乱说话,只能道:“四皇子,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不管您是庶民还是皇子,臣妾已经嫁你为妻,那自然是事事都要为您着想,生死相随的,你怎么会觉得是我害了你呢?” 萧泽一窒,冷冰冰的盯着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份怒火,多多少少有些迁怒了。 当初虽然有云倾柔的怂恿,但要派人刺杀萧景行的决定是他自己下的,主意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要真怪,还真是怪不到她头上。 他只是恨。 恨她如此没用,竟然给不了他半点助力。 若他当初没有被迫娶了她,若他当初娶的人是云倾月,那现在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不由滚烫起来。 云倾柔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泽想到什么,盯着她的目光到底还是缓了缓,冷声道:“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云倾柔抹着眼泪起身,恭顺的立在一旁。 萧泽沉着脸问:“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子了,府中的人包括你我,都必须马上搬出府,父皇因为刺杀的事是彻底厌弃了我,所以即便离开这里,想必也不会给我安排太好的住处,而你不一样。” “你是云家的女儿,若是我遣你回云家,你可有把握重新获得云家人的信任?” 云倾柔微微一愣。 诧异的看着他。 让她回云家? 他会这么好心,在这个时候放过她,与她和离吗? 似乎早就明白她在想什么,萧泽弯下身,冷笑道:“和离的事你就不用想了,虽说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你曾经说过你钟爱于本皇子,刚才不也还说,要和我生死相随吗?” “既然如此,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与我和离呢?你合该陪着本皇子同生共死才对。” 云倾柔微微一颤。 被他那话里的阴柔和病娇给刺激到了。 只觉整个脊背都在冒冷汗,低下头根本不敢再看他。 “那你的意思是……” 萧泽却没有急着回答。 他的目光微微往下,瞥在了她的肚子上。 虽说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有宠幸云倾柔,但云倾柔的肚子却没什么动静。 可没有动静,不代表他不能弄出什么动静。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笑道:“告诉我,云家人仁慈,若是他们知道你身怀有孕,又露宿街头,无人照管,一定会把你接回去好生照料的对不对?” 云倾柔一惊。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云倾柔确实有了身孕,才两个月不到,因为时间还太早,按照太医说的,现在还不宜声张,所以她便没有告诉萧泽。 可现在…… 萧泽对上她的眼神,微微挑眉。 “你还真有了?” 云倾柔:“……” 敢情她有没有孕,他心里没数? 心里那点热情顿时被尽数浇灭,云倾柔低声道:“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实在是看到如今的萧泽,再不敢把所有希望全部放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想要再登上大宝是不可能了,甚至连富贵一生都难以保证,既然如此,那他又凭什么当她孩子的父亲,凭什么继续让她为他当牛做马呢?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能让他知道! 这样想着,云倾柔便道:“四皇子可是有什么吩咐?你刚才说,让我回云家……” 她咬了咬唇,说:“他们只怕是不会接受我的。” 萧泽一听说她没有怀孕,刚升起来的那股子热情劲儿,顿时又消散下去了,冷淡的道:“他们不会接受,你难道不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吗?我知道,你一向很有办法,更何况云家还有个事事以你为先的老太太呢,你打动不了其他人,搞定她总没有问题吧?” 云倾柔一惊。 云老太太对她确实是言听计从,但上次的事情过后,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已经大不如前了,要不是她机智,用失忆这一招糊弄过去,只怕到现在老太太还没有原谅她。 第170章 一颗万情 而现在,又要她再次去骗取老太太的信任…… 云倾柔咬了咬唇。 虽说不太愿意再继续为萧泽效力,但萧泽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路。 她的孩子,绝不能成为一个庶人之子。 那如果是云家的小公子或小小姐呢? 那身份地位,是不是就又不一样了? 即便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她以后不能成为达官贵人,但有云家的庇佑,富贵一生总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个云家她必须得回,只是不是为了萧泽,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样想着,云倾柔便道:“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该怎么做,还有,如果我回到云家,那肯定要名正言顺才行,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哪有女子嫁出去以后,抛弃丈夫不管,却独自回娘家的道理?哪怕因为这个,他们也一定不会收留我的。” 她说着,咬了咬唇,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果然,就听萧泽说道:“这个没问题,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纸休书,就说我已经厌恶你了,将你赶出家门,到时候你无处可去,被娘家人接回去,不就在情理之中了吗?” 云倾柔松了口气。 虽说休书听上去没有和离那么好听,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是萧泽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的。 他遣她回云家,一定是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这样想着,她便善解人意的问道:“四皇子,你让我回去,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萧泽“嗯”了一声,道:“我要你把藏在云家的边防布阵图偷出来,你能做到吗?” 云倾柔狠狠一震! 边防布阵图?!那不是…… 虽说云倾柔出身低微,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但她好歹也在云家生活了十几年,身为将门之后,耳濡目染也应该知道边防布阵图是什么。 那是关系到大渊国的命脉,是大渊国南北边疆所有的布置情况。 如果这东西落到了敌军手里,可以说,那就是直接把整个大渊国的命脉交到了敌人的手中,敌人随时都可以选择进犯,到时候整个大渊国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也将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虽然不知道他要边防布阵图做什么,但云倾柔感受到了危险,便本能的想要拒绝。 然而。 拒绝的话才到嘴边,萧泽就道:“这是我能翻身的唯一的机会,也是你能翻身的唯一机会,你不会就此想要放弃吧?我认识的云倾柔,可不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 云倾柔微惊,瞳孔微微放大。 “你、你想做什么?” 边防布阵图,若非有了叛国之意,绝对需要不上这个东西! 萧泽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也不怕告诉她,反正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死了,她也讨不了好处。 因此他微微笑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父皇有负于我,我是他的亲生儿子,到头来却没有一个狼子野心的弟弟重要,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忠于他,忠于大渊?只要我拿到边防布阵图,和南唐合作,到时候大军压境,不怕他不禅位于我,而那时,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怎么样?这个位置可还值得你冒险?” 云倾柔眼前一黑。 她没有萧泽那么天真,不会觉得他这个计划真的可行。 退一万步来说,纵然可行,可是皇后?一个国破家亡的皇后吗? 那她当来又有什么意思? 云倾柔连连摇头。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 “诛九族?哈哈哈哈哈哈……” 萧泽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忘了,我姓萧!他们也姓萧,他们要诛我的九族,那就先砍了自己的头!如今我已经孑然一身了,就算不这么做,最后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何不拼一把呢?还是说你不愿意陪着我冒险?”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 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云倾柔敢说一句不愿意,他会立马掐断她的脖子。 云倾柔啊还敢拒绝? 吓得她连忙点头,“我、我愿意,只要能帮到你,我自然是愿意的。” 萧泽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他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她。 “吃下去。” 云倾柔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萧泽道:“你吃下去,我再告诉你。” 云倾柔心里打鼓。 可是面对他冷漠的眼神,却不敢违逆,只能接过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她吞下去以后,就见萧泽也拿起另一颗药丸,咽了下去。 云倾柔只觉呼吸一顿,心脏处顿时如被蜘蛛啃咬般牵引着难受,她不由捂住胸口,白了脸色。 “夫、夫君,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脏会这么难受?” 萧泽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却冷漠的笑道:“难受吗?难受就对了,这就是我此刻的感觉,我刚才给你喂下的是万情丹,顾名思议,一颗生万情,情丝缠心间,从今往后,你就和我彻底绑在一起了,我若是难受,你也会跟着难受,我若是死了,你也会跟着香消玉陨,怎么样?是你自己说的你要和我同生共死,我让你如愿以偿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云倾柔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泽。 这个疯子! 这就是个疯子!!! 她弯下腰,拼了命的将手指往喉咙里伸去,努力的想要将那颗丹药抠出来。 然而,那丹药早就吃进腹中去,又哪里能抠得出来? 最终,只换来一阵干呕。 萧泽见状,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状若癫狂的样子哪还像个皇子?分明就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萧泽冷声道:“别费劲了,那丹药入腹即化,此刻早就经过了你全身的经脉,入了心脏,你就算再怎么费力,也吐不出来的,从今往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你不想跟着我一起死,就最好尽心尽力的为我办事,我答应你,等我飞黄腾达了,绝对会给你留下皇后之位,也不枉你与我共患难一场了,明白了吗?” 他一把掐住了云倾柔的下巴。 第171章 回到云家 云倾柔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泽这真的是要拉着她,让她陪他一起死! 事到如今,她就算不想帮他也不可能了。 她就说,萧泽怎么会那么好心,在这样的关头愿意休了她,让她回云府,他怎么就不怕她回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帮他了,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在这儿等着! 云倾柔满心绝望。 萧泽看着她绝望的眼泪,心中越发痛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好的都被萧景行夺去了,云倾月变了心,现在连这个贱人也想抛弃他,他不允许,绝不! 萧泽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眼泪。 明明是很亲密的动作,可此刻,云倾柔却只觉得恶心。 就听他在她耳畔低声道:“休书呆会儿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夫人。” 云倾柔轻轻一颤。 萧泽猛得松开她,大步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一封休书就被人给送过来了。 云倾柔看着那封休书,再次泪如雨下。 送休书来的是萧泽的贴身婢女,和萧泽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平日里就很瞧不起云倾柔,没少对她阴阳怪气。 原本以为她也是个眼高手低的,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对萧泽如此忠心,倒是个护主的。 见云倾柔一脸颓丧的坐在地上,婢女冷笑道:“你也不用做出这副样子,四皇子到底是皇家血脉,就算今天被废,难保哪天不会再爬起来,这世上没有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道理,你若是帮四皇子办好了事,你就有从龙之功,是他的头号功臣,你若是办不好,四皇子身死,你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所以该怎么选择,想必不用我告诉你了,云二小姐。” 云倾柔轻轻一颤,抬头看向她。 一双盈满了泪光的眼睛,逐渐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 她说得没错。 就算不为了萧泽,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必须要这样做。 所以,就只能对不起你们了,云家人。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冷厉的色彩。 婢女见状,这才满意,将东西扔给她以后就出去了。 当天下午,云倾柔就被赶出了四皇子府。 因为要被抄家,所以她嫁过去时所带去的那些嫁妆,一样也没能要回来。 不仅如此,因为萧泽肯在这个关头给她写休书,反倒是令旁人大为改观,都说他这是仁义之举,自己落难也就罢了,皇权之争,本就难分对错,端的是一个成王败寇而已。 可在自己失败以后,还不愿意连累妻子,连夜给妻子写了休书,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因此,因为这件事,萧泽在朝堂上的声誉不仅没有下跌,反而还被抬高了一层。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他残存的党羽的推波助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边,摄政王府。 云倾月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一阵愕然。 直觉告诉她,萧泽不会这么好心,更不可能在自己被废,贬为庶人的时候给云倾柔写休书,他压根儿就没那么高尚的人品。 可事实摆在面前,又由不得她不信。 她有些头疼。 “云倾柔呢?她既然接了和离书,总该有个地方去,她去哪儿了?” 春桃想了一下,道:“不知道,这个奴婢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那你打听看看,看她去了哪儿。” “好。” 春桃出去寻消息了。 云倾月坐在那里,想了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萧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放云倾柔走?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她皱起眉陷入沉思。 * 云府。 云襄这次能安全回来,云家人都很高兴。 萧景行身上的毒解了,这也就代表着,他和云倾月在一起再无后顾之忧,云青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替皇上忧心。 因为萧泽派人刺杀萧景行的事,不仅仅是皇上知道,满朝堂的人也都知道了,更别说手握兵权的云青山。 再加上,云襄回来以后,将这次南疆之行的具体细节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一家人对于萧泽的行为都感到愤怒。 好在他的目的没有得逞,否则云家人只怕要恨死。 可庆幸的同时,又不觉为皇帝担心。 毕竟他们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儿子,私心里来说,云青山当然希望他能惩罚萧泽,但从大局来看,这些年萧泽在朝堂发展出了很多心腹,若在还没有完全解除他的势力时就贸然对他做出惩罚,只怕会引来这些势力的反扑。 云青山对现今朝堂上的局势很不乐观。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那边皇帝的处置就下来了。 居然是贬为庶人?! 别说是云青山,整个云家都震惊了。 云襄原本还对萧泽所做之事愤恨不已,听到这个结果,也只能呐呐两声,不好再说什么。 一个皇子被贬为庶人,离皇位那个位置更遥远了不说,此生都再也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周氏忽然想到什么,白着脸道:“萧泽被贬为庶人了,那倾柔呢?她现在去了哪里?她要是跟萧泽一起被贬为庶人,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就难过了?这、这怎么行?” 云家一众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这话,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 云青山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初萧泽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不曾短她半分吃穿,如今萧泽落了难,她自然要跟随才是,又岂有抛下夫君独自享乐的道理?” 一向不怎么开口的苏钰也点了点头。 “将军说得是,母亲若不忍心,回头我让人寻一下他们如今的住处,让人悄悄送些东西去就是了,虽比不得以前大富大贵,总也不会太差。” “是啊,祖母,您就别操心了,她自己选的路难不成还有人逼她?而且他们现在就是被贬为庶人,天底下的庶人这么多,也没见着都死了,您别太惯着她。” 老太太一噎,心知孙子说得有道理,虽然心中仍旧不甘,却不好再说什么。 却在这时,一个丫鬟快步往里走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 第172章 祖孙相认 老夫人眼皮一跳。 惊得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平日里就唯老夫人马首是瞻,在府中的待遇也还不错,此刻见着老夫人,顿时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惊惶的道:“二小姐,二小姐她回来了!” “什么?!” 这下不仅是老夫人,云家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云倾柔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 云青山和三个儿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却十分高兴。 “倾柔回来了?你赶紧让她进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丫鬟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云青山道:“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 丫鬟吐出一口气,无奈的道:“二小姐不肯进来,还跪在咱们府门口,说她现在是戴罪之身,无颜再进将军府,此番过来只为报答过往的养育之恩,所以前来拜别祖母和爹娘,今日过后,她自会带着腹中孩子去寻一清净之处自我了断,绝不会连累家人。” 所有人都狠狠一震。 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什么?腹中孩子? 云倾柔怀孕了? 她还要带着孩子自我了断? 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再也坐不住了,摆摆手道:“快!快带我去见她。” 云家其他人见状,动了动嘴唇,可最终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来。 云倾柔怀孕了,是个孕妇。 如今跑过来只是为了最后见一面家人,他们总不能不许。 于是,一群人来到云府大门外。 只见大门外,云倾柔赫然跪在那里。 她的面前摆着一份休书,休书的内容早在路上丫鬟就跟云家人说过了,无非就是萧泽主动休妻,云倾柔现在无家可归等等。 看到云家人出来,云倾柔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祖母,爹、娘,大哥二哥三哥,谢谢你们还肯出来见我。” 初夏的天气还算不上太热,云倾柔却穿得十分单薄,再加上她现在全身素稿,头上没有一根钗环,便更加显得她清丽脱俗,楚楚可人。 云老太太一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便觉得心都要疼死了,快步上前要将她扶起来。 云倾柔却摇了摇头,道:“祖母,倾柔本无颜再见你们,今日厚着脸皮过来,无非是想给祖母和爹娘磕几个头,您就如了我的愿吧。” 说着,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云老太太顿时泣不成声。 “柔儿,你这是做什么呀?你这样祖母可怎么受得了?” 云家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 瞧着云老夫人和云倾柔这样子,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祖孙。 殊不知老夫人的亲孙女另有其人呢,而且还是萧泽这次派出去追杀的人。 想到这里,云家人的心肠冷了冷。 虽说这事若真怪到云倾柔的头上,难免有些迁怒,但联想到上次掳人事件,他们很难将云倾柔和萧泽分开来对待。 这样想着,云祁就当先上前,将老夫人扶了起来。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呢?大庭广众的,也不怕折了您的颜面。” 云青山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他看着云倾柔,沉声道:“你早已嫁进四皇子府,也与我们云家脱离了关系,今日此举实在是大可不必,不管你将来是富贵也好还是平淡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我们云家无意沾染,也都和我们云家没有关系。” 他的话让云倾柔脸色一白。 老夫人不赞同的说道:“青山!你在胡说什么?倾柔是从我们云家嫁出去的,永远都是我们云家的女儿,你现在说这种话,也不怕寒了人家的心?” 云青山面色微僵。 他就知道,不管他做什么,自家老娘总要在后面扯后腿。 云青山有些无奈。 “母亲……” “好了,别说了,让我先同柔儿说几句话。”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将云倾柔拉起来。 云倾柔小心翼翼的瞄了云青山一眼,低声道:“祖母,父亲不喜欢我,要不我还是走吧,我今天来,真的就是想最后看你们一眼,早知道我的到来会惹得父亲如此不快,我也不该来。” 说着,低头垂泪。 老夫人皱着眉,叹了口气。 “你别胡思乱想,你父亲就是这个牛脾气,别理他就是了,先告诉祖母,你这张休书是怎么回事?四皇子怎么会忽然休了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你真的怀孕了吗?” 云倾柔点了点头。 “嗯,四皇子休了我,是因为他现在被贬为庶人,不愿意连累我,再加上我怀孕了,他怕他被贬之后,他的政敌会针对我,对付我腹中的孩子,所以才让我来找你们,他说回娘家休养总比呆在外面要安全些……” 说到这里,云倾柔又连忙摇头。 “不过你们放心吧,我没有答应,虽然我不得不接下这份休书,但我知道,我是已经和云家脱离关系的人,以前尚还富贵的时候都没资格再认你们,现在落得这般田地,又怎么好意思回娘家来拖累你们呢?所以我真的就是来见你们一面,就准备离开。” 老夫人听得心酸不已。 “离开?你一个弱女子,离开云家能去哪里?” 云倾柔惨淡一笑。 “三尺白绫,毒酒一杯,总有我的归处,我不怕找不到地方去。” “你说什么?” 老夫人脸色大变。 云家其余人也皱紧了眉头。 云倾柔这是想寻死? 云倾柔倒是一脸坦荡的样子,看向他们,连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和煦和温柔,记忆中,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温和平淡的笑过。 记记中,云倾柔的笑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寄人篱下的讨好。 尽管,云青山跟她说过很多次,不用讨好。 可她却仍旧我行我素,最终,云青山也只好不管她了,任由她去。 而今想来,才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云倾柔的根儿就不正。 她从没有真正把他们当作过家人,也从来没有真正打心眼儿里觉得,即便她不讨好,他们也会像对待家人那样一视同仁的对待她,导致她的思想越来越偏激,这才犯下诸多大错。 第173章 以退为进 思及此,云青山暗暗叹了口气。 云老夫人红着眼眶道:“何至于就走到那一步?我们云家的女儿,虽不说保你富贵终生,一条命总能保得住的吧?再说你都已经被他休了,难不成还要为了他去付出自己的命不成?你糊涂啊。” 云倾柔泣不成声。 云青山见这祖孙俩抱着站在云府门口哭成一团,实在不像样。 周围已经有很多路过的行人频频朝这边看过来了。 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将军府,大家不敢公然围过来看热闹,只怕这会儿都围不少人了。 云家三兄弟也颇觉得丢脸。 无奈祖母在这儿,他们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让祖母颜面无光,只得劝道:“行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吧,别站在这儿了。” 云倾柔听着心下一喜。 寻思着她来之前所盘算的果然没有错。 她现在是无所谓,但云家人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只要在云府的门前跟老夫人来这么一通泪眼婆娑的祖孙相认,云家人肯定会受不了,只能请她进去。 现在事实证明,她算对了。 云倾柔委委屈屈的跟着云家人进了府。 老夫人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只恨不得能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之前那些不快的经历全都消散了,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家人看得十分无奈。 云老夫人劝道:“你也别想太多,再怎么说,你也是从我们云家出去的,时至今日你无家可归,我们总不能不管,你先跟祖母说说,你和四皇子……现在应该直接称呼他为萧泽了,你们真的断干净了吗?” 云倾柔咬唇,低声道:“要说断干净,又怎么可能?我腹中还怀着他的胎儿,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将来等孩子长大,他们若是想见面,我总不会拦着的。” 老夫人道:“这倒无妨,你曾嫁给他为妻,你怀上他的孩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必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多责难你什么。只需要你能保证,从今往后你和他再无情意,私下也不再见面,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 云倾柔点了点头。 “我是被他休弃的,若说情意,当初我和他成亲,原本就是姐姐和王爷做的主,我从未主动想要嫁给过四皇子,而今他既然能休我,我自然也对他再无半分夫妻之情,我们唯一的关系,就是这个孩子罢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同时,责怪的看向云青山。 “听到没有?柔儿根本就不喜欢四皇子,当初要不是你们听信月丫头的怂恿,都要把她和四皇子撮合成一对,她哪至于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说到底,柔儿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你们都有责任,就这,你们还不肯在她无家可归时,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云家父子四人都懵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也能扯到这上面。 当初哪儿是他们极力撮合云倾柔和萧泽? 当时云青山明明问了她的意见,她自己说愿意嫁给萧泽的好不好? 不过当着老母亲的面,云青山没胆子反驳。 他只能低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母亲您若觉得可以,您做主就是。” 嘶—— 云家三兄弟都给了自家老爹一个愤怒的眼神。 云青山目光闪躲,只能装作看不见。 瞪什么瞪? 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跟你们祖母说啊。 别什么事都让我顶在前面,我也怕的好不好? 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精,哪儿会真那么傻,为了这种事和祖母过不去。 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万一真闹出个什么毛病来,还不是他们三兄弟背锅? 无奈之下,还是最为稳重的云祁出声劝道:“祖母,非是我们不留云倾柔,只是天子之怒,非我们一般人能够承受,若我们收留她,来日被有心人看到,报到皇上那里,虽说她已经被休了,但到底和萧泽有过那么一段关系,若真的追究起来,只怕我们很难逃脱干系。” 云青山连连点头。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冷漠的道:“这么说,你们就是要让她大着个肚子流落街头,放任她在街上被饿死冻死了?” “呃……这,这倒也不至于。” 云青山尴尬的道。 老夫人一看他们不赞同的神色就来气。 她愤怒的一拍桌子,冷声道:“行了,我知道你们都在害怕,不就是觉得柔儿身家不清白了,怕她拖累你们吗?行,你们怕被拖累,我不怕,从今天起,我就带着柔儿住下乡下的庄子上去,你们不必再认我当母亲和祖母,我也没有你们这些个儿子和孙子。” 她说着,起身拉着云倾柔就要往外走。 一群人脸色大变,连忙就要劝。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啊?” “母亲,您言重了,儿子没有那个意思。” “祖母……” 云倾柔见状,也连忙拉住老夫人,劝道:“祖母,您且慢,孙女今日回来,是为了报答您和爹娘以及哥哥们的养育之情,绝不是为了让你们内讧,导致家宅不宁的,如果真是那样,那倾柔的罪过就大了,今天还不如不回来。” “我知道爹和哥哥们的担心,虽说我已经被他休弃,哪怕是从大渊律法上来讲,他所犯的罪也沦不到我来承担,不过哥哥和爹都在朝为官,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你们放心,我绝不连累你们,我这就走,你们就当我今日没有回来过吧,也不要再和祖母吵架了。” 她说着,就要离开。 老夫人见状,哪还肯放她走。 拉着她就在那里又哭又闹,说什么儿孙不孝,贪生怕死之类的。 云家父子四人皆叹了口气,都很无奈。 老夫人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要是再拒绝,还指不定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最后,还是苏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将军,要不这样吧,先让倾柔留下来,以后就住在母亲的安宁院,那边还有好几间空出来的厢房,母亲信佛,平常很喜欢念佛抄经,刚好也能让倾柔跟着学学,说不定心境开阔了,会有不一样的见解,而且离母亲住得近,她来日养胎或者生产,也好有个照应。” 第174章 她生气了 老夫人见状,眼珠一转,连忙就答应了。 “行,就按苏钰说的,以后柔儿就跟着我住,不住你们的地方,以后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从我的那份里面出,哼,我倒要看看,有我护着,还有谁敢过来欺负柔儿。” 云倾柔感动得满脸泪水。 “祖母。” “柔儿,你放心,有祖母护着你,不会让你和你的孩子露宿街头的啊……” 老夫人将云倾柔揽在怀里,不住的安抚着。 云家父子四人见状,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退而求其次,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云倾柔就这样在云家住了下来。 等到云倾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正在喝茶,冷不丁听到春桃打听来的消息,顿时“噗”的一声,一口茶喷出去老远。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拿出绢替她擦嘴。 云倾月也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手绢擦着被打湿的衣服,一边道:“她怎么会回云家?爹和哥哥们也同意了?” 春桃不满的道:“那能不同意吗?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不同意,他们就要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了,也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当初她那样害您,还把脏水泼到老夫人的头上,难道这些老夫人都忘了吗?” 云倾月心想,她怎么可能忘? 只是帮扶娘家帮扶了几十年,云倾柔又是她娘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她舍不得放弃罢了。 云倾月有些头疼。 若云倾柔去往别处,倒还好应付。 可偏偏是回了云家。 又有祖母那个老糊涂的护着,她又能奈她何? 想必云倾柔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厚着脸皮这么做。 云倾月想了想,道:“春桃,你去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回云家。” “是。” 云倾月乘坐马车,很快就来到了云府大门外。 看门的小厮看到她来,便立马跑进去替她通传了。 没过多久,云襄和云帆就跑了出来。 “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刚奔波了这么多天,身子想必累了吧,怎么也不在家歇着?有什么事派个人来通传一声,我们过去就行了,哪还需要你这么来回跑一趟?” 两兄弟份外殷勤。 云倾月看向他们,果不其然,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心虚。 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她这两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 或许是承袭了武将家的传统,除了喜文的大哥云祁稍微内敛稳重点,云帆和云襄简直是将喜怒形于色写在了脸上。 想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直接看脸就知道。 云倾月并没有拆穿,而是淡声问道:“昨天家里可来了什么人?” 云帆和云襄心里“咯噔”一声,对视一眼,都尴尬的笑笑。 “没、能来什么人,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父亲也甚少与各位大人走动,以免被人扣上一顶结党营私的罪名。” 云倾月无声的笑了笑,“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云倾柔回来了?” “啊?” 两兄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但不管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事儿就如同纸包不住火,想瞒是瞒不住的,最多是让她晚一点知道。 而今她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于是,两兄弟心虚的说:“妹妹,这件事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云倾月道:“人是你们收留的,将来要处理那些麻烦的也是你们,我生什么气?” 云帆:“……” 云襄:“……” 还说你没有生气。 这话就已经是生气了好吗? 两兄弟心生幽怨,却也只能解释:“真心不是我们要把她留下来的,是她自己太过主动,你都不知道,那天她……” 两兄弟一五一十的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云倾月沉默的听着,一直走到明厅,云青山和云祁上早朝去了还没有回来,苏钰也在后院房里,听说云倾月来了,还不等她去给老夫人请安,就当先遣了自己身边的婆子刘妈妈过来请过她去。 云帆低声道:“苏姨定是知道了你是为云倾柔的事回来,怕你在这儿直接闹开了,所以请你过去,提前给你灭灭火呢。” 云襄也点了点头,“苏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快过去吧。” 云倾月看向这兄弟二人,想说什么,最终到底还是忍住了,看了眼日头稍微注意了下时辰,道:“也罢,反正父亲和大哥也快下朝回来了,等一下再来跟你们说。” 她说着,便随刘妈妈去了后院。 院子里,苏钰坐在一方石桌旁,正陪着云舟念书。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云舟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大夫说他要多晒晒太阳,等岁数再大一点,最好是习武,方能强身健体。 因此这会儿趁着休息,苏钰也不让他在屋里读书了,就在院子里,将书本和笔墨都铺在石桌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温书。 云倾月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刘妈妈领着她走过去,云倾月当先给苏钰行了一礼,“苏姨。” 苏钰连忙笑道:“月儿回来了。” 云舟也从石凳上站起身,乖乖的给她作了一揖,“大姐姐。” 云倾月笑了笑。 伸手,摸了摸云舟的头。 “舟弟的身子最近可好些了?” 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苏钰为人宽和仁善,云舟的性子也讨巧,因此云倾月对这位弟弟并不讨厌,甚至还有几分爱护之心。 苏钰点了点头,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最近一年感冒生病的次数少了,大夫说要用心将养着,我准备等明年就送他去练武,希望到时候能让身体更康健一些。” 云倾月点头,问:“是让爹教吗?” 苏钰却摇了摇头。 “将军公务繁忙,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他?我另外给舟儿请了武师父。” 云倾月却皱起眉头,不太赞同。 苏姨就是这样,太过于见外了。 不仅仅是对他们这四个继子女见外,连同父亲一起,都不见她有半分逾越之举。 云倾月道:“舟弟也是爹的儿子,他教他习武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能叫劳烦?相信舟弟也更希望爹来教,是不是?” 第175章 他不入仕 她说着,看向云舟。 云舟的眼睛果然亮了亮,不过下一秒,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那抹亮光便黯淡下去,低声道:“爹爹繁忙,定然抽不出那么多时间,而且爹爹疼爱我,娘亲是怕爹爹狠不下心来让我吃苦,所以才另外选了武师父。” 云倾月有些无奈。 “那你自己怕吃苦吗?” 云舟摇了摇头,“不怕。” “那不就得了。” 她说着,又笑了笑。 “不过时间确实过得很快,一转眼舟弟就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该有苏姨高了,到时候就成大小伙子了,也该跟爹和大哥学着议政了。” 然而,苏钰却冷淡的道:“我并不想让他入仕。” 云倾月一愣。 不解的看着她。 “为什么?” 云家作为将门世家,如今也不过是云青山和云祁两个人在朝为官而已,又兼两人都作风低调,所以即便祖上是开国元老,可也算不上树大招风。 云帆和云襄几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入仕的,那云舟入仕,基本上就不会有任何影响了。 为什么她不同意? 苏钰勉强笑了笑。 “没有为什么,这个家有将军,有大少爷撑着,就已经足够了,舟儿身体不好,我也不想让他那么劳累。” 云倾月:“……”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常没什么感觉,这个时候那种因为不亲厚而带来的疏离感就体现出来了,云倾月觉得或许是自己今天的话太多,让苏姨感到了冒犯,所以才这样说,大渊国的男子要么入仕,要么从商,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 云舟从商肯定是不行的,那不入仕,他还能做什么呢?就一辈子养在这方小院之中,当个井底之蛙吗? 然而,她已经说了那么多,苏姨却只是冷淡回绝。 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也不好再继续说了,继而转移话题。 “苏姨,云倾柔住进府中,是祖母的主意吗?” 聊起这种事,苏钰便把云舟打发走了,让他先回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又派了身边得力的丫鬟跟过去照料着。 然后才看向云倾月,蹙着眉答道:“老太太当时也是被情势所迫,云倾柔跪在咱们府门口声泪俱下,引得不少过路行人驻足观瞻,若不让她进来,只怕昨日就会传出我们云府苛待养女,无情无义的话来,这对云家可不好。” 云倾月冷笑一声。 “养女?什么养女?关系断绝书都签了,她也配称我们云府的养女?” 一提起那份关系断绝书,苏钰的神色顿时一僵。 云倾月注意到了她的神色,顿时心头一窒,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姨,那份关系断绝书呢?在哪儿?你拿来给我看看。” 苏钰勉强笑笑。 “那有什么好看的?签都签了。” “给我看看。” 云倾月语气发沉,坚定的说。 苏钰:“……” 她咬紧下唇,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动。 云倾月轻嘶一声,扬声道:“你该不会弄丢了吧?” 苏钰脸色一变,连忙摆手,“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弄丢,就是、就是……” 她一副为难的样子,云倾月就知道事情不妙。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这时,旁边的婢女看不下去了,径直道:“大小姐,您就别逼夫人了,那关系断绝书根本不在夫人这儿,当初二小姐签了以后,就被老太太拿去了,至于是烧了还是撕了,这就要问老太太了,我们夫人身为儿媳,在这种事情上除了听她吩咐还能怎么办?这事委实怪不上我们夫人。” 苏钰急声道:“你闭嘴!主子说话,谁允许在你插嘴的?还不快下去?” 婢女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便退下去了。 云倾月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坐在那里,怔了半响,紧接着摇头失笑。 也怪她,太天真了。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老太太这个变数呢? 她抬手抚了抚额头,只觉太阳穴隐隐生痛。 苏钰见状,生怕她被这事儿给气着了,连忙道:“月儿,这事是我对你不住,当初你既然能将那份关系断绝书交给我保管,必然就是信任我,我却辜负了你的信任,是我……” “不用说了,苏姨,我明白你的难处。” 她抬手打断苏钰的话,叹了口气。 老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再加上苏钰身为儿媳,对婆母的孝顺那是刻进了骨子里,老夫人非要撕毁那一婚关系断绝书,她又能怎么办? 再说,即便有了关系断绝书,这关系也未必就能真的断了。 就比如昨天,老夫人非要以自己来威胁父亲,若是不认云倾柔,不让云倾柔进府,她也一起搬去乡下的庄子上住,难道还真让她搬出去不成? 若真是那样,那一个不孝的罪名必定会压在云家父子四人的身上。 身为朝廷命官,这种罪名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轻则被削官削爵,重则名声败坏,从今往后出门在外都抬不起头来。 也正因为如此,云倾月才会这么头疼。 “这件事我明白了,呆会儿就去见祖母。”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老夫人这关没有过,那这事儿就没完。 想到这里,云倾月的眼里又生出几分冷意。 虽然不知道云倾柔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又用什么拿捏了老夫人,但有她在一日,就绝不允许她再回云家来兴风作浪,即便一时赶不走她,也要拔掉她的牙齿和爪牙,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后院,再也无法作妖。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青山和云祁回来了。 听说自家大女儿和妹妹回了门,父子二人都有些心虚。 但再心虚,该见的还是要见一下的。 于是,云倾月在花厅见到了自家父亲和大哥。 因为憋了一肚子火地,云倾月看到他们,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径直道:“爹和大哥瞒得我可辛苦啊,怎么,人都登门入室了,还怕我知道吗?” 云青山一僵,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云祁硬着头皮道:“妹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大哥不妨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一个弱女子是怎么让你们一位大将军和一位堂堂工部侍郎如此为难,竟不惜为自家埋下一个祸患也要将她留在家里。” 第176章 退无可退 她说着,就坐下来,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云祁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知道她肯定被气到了。 他有些无奈。 “云倾柔怀孕了。” 云倾月抬了抬眼皮,没有理。 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 可这也不是他们收留她的理由。 云祁又道:“祖母以自身性命为要挟,我和父亲不得不从。” 云倾月总算给了他们一点反应,放下茶盏,冷笑。 “祖母能威胁你们一次,就能威胁你们第二次,以后但凡有不顺祖母意的地方,她就拿这个要挟你们,你们还能次次都从不成?一步退步步退,若是退到了悬崖边上,再无可退呢?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父子四人皆是一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响,云襄才不满的小小嘀咕了一声。 “这不是还没退到悬崖边上嘛……” 云倾月瞪了他一眼。 全家就属三哥脑子最活泛,偏偏昨天发生的事,他都没有跑过来跟她说,还是她从丫鬟嘴里打听才知道的。 春桃虽然跟随她陪嫁到了摄政王府,但她是云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在云府长大,和这边的管事嬷嬷和小丫鬟们都还挺熟的,有什么消息,也会比较快的知道。 云倾月深吸了一口气。 她沉声道:“三哥,我今天跟你们说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实有可能会发生的。” “萧泽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相信你们也清楚,他绝对不是一个会在危难关头牺牲自己,保全身边人的人,他宁可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也绝不会想要保护身边人,哪怕对方怀了他的孩子。” 她说的都是实话。 前世就是这样。 萧泽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爬上皇位。 登上皇位后,为了能够掣肘朝中大臣,甚至不惜亲手打掉了其中一个贵妃的孩子。 这样的人,跟他说什么血脉亲情?呵,简直就是笑话! 血脉亲情尚且不顾,就更不用提那不存在的夫妻之情了。 既然如此,那他还肯放云倾柔回来,这其中就必然有诈。 这样想着,她继续道:“萧泽现在一无所有,就如同穷狗入巷,总会是心有不甘的,可是皇上他不能报复,萧景行他没那个胆量和本事,那他还能对付谁?自然就只有我们云家。” “我是云家的大小姐,如果云家出了事,很难说不会牵连到我,只要牵连到我,那景行也会被拉下水,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就能想到这么多,如果他做的是一件伤天害理,甚至是通敌叛国的事,那到时候,别说是牵连,只怕是诛连九族,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届时,又有谁会想到你们是被诬陷的?你们是因为心软,才收留了那样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妇?” 众人狠狠一震。 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 云倾柔回来,他们有嫌恶,有厌弃,有不忍,也有过那一丝丝的心软。 却从来没有疑惑过,萧泽为什么要放她回来。 所以,真的不怪云倾柔生气,而是他们太大意了。 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想明白。 云青山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觉得,她回来会是什么目的呢?” 云倾月拧紧了秀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人已经回来了,现在不管我说再多都是马后炮,改变不了她已经回来的事实,祖母撕了关系断绝书,你们也再没有理由将她赶出去,而且即便有关系断绝书,你们现在将她赶出去,也会落得个薄情寡恩的罪名,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让她留在府里。” “可是妹妹,你不是说……她别有用心,会害我们吗?把她留下来,岂不是很危险?” 云襄问道。 云倾月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沉声道:“我是说把她留在府里,但没有说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这段时间,你们好生盯着她,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一一记录下来,看看她有什么异常。” “不怕她没有目的,只要你们盯得够仔细,她稍有异动应该就能立马察觉出来,她的目的是什么,那样我们就有应对之策了,只要赶在她达到目的之前捉贼捉赃,那她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家父子四人恍然,这才点了点头。 “行,我们明白了。” 云青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四个人,到头来还得你回来帮我们出主意,月儿,真是难为你了。” 云倾月看了他一眼,嗔道:“爹,你知道就好,以后动动脑子,别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朝堂上的事,要不是王爷帮你挡了许多,你以为你能这么清闲的当你的大将军?” 云青山一窒,讪讪的笑笑。 虽说觉得在女儿面前这样有些没面子,但女儿说得是事实。 他也知道,这些年有好多人都盯着他手里这点兵权,一直在明里暗里的针对他。 除了他自身作风清正,没什么把柄给他们抓以外,王爷的偏袒和皇上的信任,也是一个原因。 云青山握了握拳,郑重的道:“月儿,你放心吧,我明天开始就在家中看书,争取变得和你一样聪明,你交待的事,我会专门吩咐人去办的,绝不会让你失望。” 云祁也点了点头。 “如果事实真如你说的那样,那倒也好办,她既然不安好心,我们正好有借口将她再次驱逐出府,以后也不必再看着祖母的颜面,左右为难了。” 云倾月颔首。 “你们明白就好。” 说好以后,云倾月也懒得去见老夫人了。 实在是知道见着她以后,会是什么效果。 老夫人帮扶娘家帮扶了一辈子,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早已入了魔,是怎么也不会听她的话,不再去管云估柔的。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不劝,省得老夫人怄气,她也越劝越烦。 于是,云倾月又坐着陪父亲和兄长们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另一边,老夫人得知云倾月过来,就一直在屋里紧张的等着。 第177章 凭何不许 她其实有些心虚。 当初云倾柔签下那一张关系断绝书,原本是放在苏钰那儿,却被她硬要了过来,私下里偷偷烧掉了。 这事儿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办得不地道。 可谁让她是他们的祖母? 长幼有序,孝字为天,她年纪大了,不过是想有个贴心的可人儿陪在身边,又不妨碍他们什么,他们凭什么不允许? 至于当初云倾柔所犯的错事…… 谁没有头脑发热,糊涂的时候? 再说,云倾月不也没死吗?只要没死,那就只是未遂,未遂的罪过可比杀了人的罪过轻多了,她觉得,云倾柔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她弥补了自己的过错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那样斤斤计较,揪着一件事情不放。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但终究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所以云倾月一来,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不仅不敢再让云倾柔在跟前伺候,还将人打发回了房间,特意让人将屋子上了锁,在门外守着,就是怕云倾月一个发起怒来,带着人直接冲进去,将人拎走赶出云府大门。 然而。 左等右等,等了许久。 直到几个时辰都过去了,太阳落了山,婆子们开始过来问她要不要传晚膳,她才反应过来,一时都不由懵了。 “大小姐……不是,云倾月没过来?” 婆子柳妈妈愣住了,应道:“大小姐早就回王府了呀,老夫人您怎么这么问?” 云老夫人:“……” 她回王府了? 不过来看她了? 悬了一天的心瞬间跌回谷底,一时间心里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幸好幸好,幸好她没来找她的麻烦。 要不是就凭那丫头的轴劲儿,还真不好应付! 老夫人揉了揉有些头痛的眉心,对心腹嬷嬷吩咐道:“行了,既然她没有来,那就把柔儿放出来吧,让她过来跟我一起吃晚饭。” “是。” 没过多久,云倾柔就过来了。 接连一段时间的失意,让她整个看上去都有些形削骨立,本就清丽的面容上更多了一层脆弱的破碎美感,落在人的眼中,只觉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老夫人一看到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瞧瞧这可怜见的,你别怪祖母心狠,实在是那丫头耀武扬威,张扬跋扈惯了,再加上她现在背后还有个摄政王撑腰,即便我是她祖母,她也一向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担心她跟我硬来,非要把你撵出去,所以才让人将房间上了锁,把你关在房里,你不会生祖母的气吧?” 云倾柔连忙摇头,同时,眼眶通红的道:“祖母,我过来是不是真的让你为难了?我本意是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伤了和气的,可现在……” 老夫人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你不要这样想,不是因为你,而是那丫头太不懂事,也太薄情寡义,你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虽然最近有些不和,但以前感情可是好得很,她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寒心?今日她可以对你如此无情,来日说不准对我也会这样,呵!就你爹和你那几个哥哥,那样眼瞎心盲,会什么都听她的。” 老夫人不屑的嗤笑。 云倾柔微低着头,目光闪了闪,却只是柔柔的说了声,“祖母说的是,孙女以后再也不会为这种事而自责了。” 两人用了晚膳,又说了会儿话,老夫人才让云倾柔回自己的房里。 在让她回去之前,她又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你现在既然有了身子,也该当心才是,明日我就让府医过来,先替你瞧瞧,若真的怀了孕,以后这孩子也不必再跟着他姓萧,不如就过继给你死去的弟弟,改姓周如何?” 云倾柔一僵,脚步顿时滞在原地。 她想起来了。 她原本是有个弟弟的。 只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弟弟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候也不过才五六岁。 因为这个,周家无了后,而现在祖母要将她生的孩子过继给早就去死的弟弟,名义上,周家就又有了后,祖母这还是在为了周家着想。 虽然心头有些不愿,可此时,哪里轮得到她拒绝? 云倾柔只能勉强笑着答应,“是,一切听凭祖母做主。” 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云家父子四人,便依照云倾月说的,一直暗中注视着云倾柔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他们还没发现什么异常。 大约四五天过后,就渐渐的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天,云青山下了早朝,正在院子里舞刀弄剑,练习手上功夫。 云倾柔忽然走了过来,先给他请了个安,这才道:“父亲,我闲来无聊,想找几本书看看,不知道能否让我进你书房?” 云青山一窒,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是接收到不远处二儿子的眼神示意,便又松口了。 “都是一家人,你想去就去,有什么行不行的?” 云倾柔这才笑开,“谢谢父亲。” 等她走后,云青山快步走到二儿子的身边,低声问:“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 云帆摇着扇子,看着云倾柔离开的方向,眯了眯他那双狐狸眼。 “暂时没有,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云青山一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这不是废话吗?” 云帆被父亲这一瞪,装逼失败,只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爹,你以前也是在府中看着她长大的,你几时看到过她喜爱读书?” 云青山一愣。 云帆接着道:“更何况,我们府内设有专门收藏各类书籍的藏书楼,她真要看书,不去那儿选去你书房干什么?谁不知道你书房里除了兵书就是兵书,难不成她经过这番阅历,竟然改了性子,想看兵书以后当女将军不成?” “是以,她忽然说要去书房,绝对有问题!” 云青山这才恍然。 “你这么一说,也是啊……” 他挠了挠脑袋,忽然,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 “不对,我的书房里有……” “嘘!” 云帆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一双眼眸深深的,盯着自家的老父亲,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爹,你书房有什么,后面又丢了什么,查清楚这个,就能知道她是什么目的了。” 第178章 查探真相 云青山顿时凛然。 涉及到这种事,他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立马吩咐身边的人,“去!告诉门房,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命令,府中女眷一律不得出府!连丫鬟也在内,有什么需要通知管家去安排。” “是。” 下人匆匆去了。 云倾月嫁出去了,云府现在也就三个女眷。 苏钰向来是个不爱惹事的,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逛,连自己的院子一个月也很少出来,更别提出府门了,所以她不用担心。 而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日里更不爱出府,所以老夫人也不用担心。 至于云倾柔? 呵。 若真是他们猜想的那样,那她一定会想办法出府。 到那时,就是他们收网查探真相的时候了。 这边。 云倾柔来到云青山的书房。 她当然不会那么傻,第一次来就偷走了他的边防布阵图。 事实上,云倾柔自诩聪明,也自有一番打算。 她别的本事没有,却长了一双过目不忘的好眼睛。 只需要找到那边防布阵图瞧上一瞧,就能记在心里,然后再出去找个纸笔默下来,再传递出去就是了。 只是这边防布阵图应该是很复杂的,她只看一次,未必能默出来,必须要多看几次。 不过没关系。 她现在已经住进了云府,多看几次,也就是多进几次书房的事儿,并不费什么功夫。 只要找到那张边防布阵图就行。 可这布阵图到底在哪儿呢? 云倾柔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屋子,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此时位于书房对面的暖阁内,房顶上,有四双眼睛正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云家是武将世家,除了云舟,其余几个孩子都跟着云青山启蒙习过武。 云襄自不必说,从小的梦想就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武功自是不差的。 云帆和云祁虽然比不上他,却也习了一身好武艺,上个房顶不在话下。 就连云倾月,当初也被云青山逼着学了两年,虽然成不了武林高手,遇着刺客的时候自保也够呛,但总比同龄别的千金小姐的体格要好一些,跑起来也要快一些,真遇着危险,跑得快总比跑不动要好。 因此,云家人对武功的执念是刻在骨子里的。 此刻一家人齐齐飞身上房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书房的一侧窗户大开着,从房顶上正好可以看到书房内的场景。 云襄好奇的道:“爹,你说她在里面转过来转过去,都晃悠这么久了,也没有拿起一本书来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云青山沉着脸,道:“不管她想干什么,她进书房看书的说法总是假的,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就可以确定,她确实狼子野心,这次回来的目的不纯,咱们只需要盯着就是了,只要咱们盯得紧,就不怕她不露出马脚。” 云帆点了点头。 “爹说得是,还是小妹聪明,这次若不是小妹提醒我们,只怕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云祁则露出愤怒之色。 “我们如此待她,她却还想着害我们,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她会这样。” 云家另外几个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几位兄长中,就属云祁对妹妹们最为照顾。 以前他是真的把云倾月和云倾柔一视同仁,都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的,可现在,云倾柔的一系列行为俨然伤了他的心,以后云倾柔再想以感情为要挟,只怕没有人会再上当了。 四人正闲聊着,这时,却见云倾柔忽然朝这边看过来。 几人顿时大惊,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将身子往屋梁后一藏。 然而等他们再抬起头来,却发现云倾柔只是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开了窗风大,抬手去将窗户关了。 这样子,四个人都懵了。 窗户一关,书房里是什么情形,他们就看不到了。 那还盯个屁啊! 云襄道:“要不我干脆进去,直接将她拎出来?!” 云帆摇头,“不行,这样会打草惊蛇,只听说过千日做贼的,哪听过千日防贼的道理?现在是我们在暗她在明,如果这会儿把她拎出来,那就明牌了,以后她只会更加谨慎,我们再想抓到她的把柄就难了。” 云祁也点了点头,“二弟说得对,现在还不能出去。” “那怎么办?关了窗,她在时面做了什么我们怎么知道?万一真的偷拿走点什么,或是放点什么,我们岂不是无从知晓?” 云青山沉着眉,思考了半响才道:“缺了什么还好,就怕是多了什么,你们还记得去年王尚书家里是怎么出事的吧?” 兄弟三人都狠狠一震。 兵部尚书王尚书,去看被人检举,在家中的密室中发现了大量甲胄和武器,皇帝直接一个谋反的帽子扣下来,王家被满门抄斩,女眷流放,惨不忍睹。 若云倾柔也当真这样做,那他们云家就危险了。 云家三兄弟的脸色都不好看。 大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云倾柔从里面走了出来,快步离开了。 四人对视一眼,这才从屋顶飞身落地,下来以后,就忙不迭的朝着书房奔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云家父子四人亲自将整个书房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他们想象中的甲胄兵器等东西。 四人一时不由愕然。 云青山又仔细查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少什么东西,不由皱眉。 “难不成,她真是过来看书的?” 云帆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之前在书房里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她根本就没有看书,反而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说着,皱起眉心,细细思索起来。 “她特意进书房,会想要寻找什么东西呢……” 云青山听着他的话,忽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 在兄弟三人惊愕的眼神中,他快步走到一个花架前,转动了下架子上的盆栽,只见随着盆栽的转动,书房正对着门的一面墙上忽然出现一个小洞,洞里放着一个盒子。 云青山快步走过去,将盒子拿起来,对着兄弟三人道:“她会不会是在找这个?” 第179章 通敌叛国 “这是什么?” 几人都有些惊讶。 云祁却已经猜了出来,“这难不成是边防布阵图?” 云青山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对,这就是我国的边防布阵图,可以说,敌军要是有了这个,再想破我国边境,攻打进来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兄弟三人脸色齐齐变了。 如果云倾柔要找的真是这个,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早就和外党勾结,有了异心,想要卖国求荣! 兄弟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怒气。 “简直疯了!他可是四皇子,他这是想做什么?” 云祁怒声道。 云帆冷漠的嘲笑了两声。 “他现在可不是四皇子了,而是庶人萧泽,此人报复心极重,既然被贬为庶人,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会指使云倾柔回来偷边防布阵图,倒也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你们想想,若边防布阵图丢了,首当其冲要倒霉的是谁?必定是我们云家。” “云家出事,摄政王不可能不被牵连,就算皇上不迁怒于他,可大军压境,我们云家又被夺了兵权,还有谁能替他们镇守边疆,击退敌人?只能由王爷亲自上了。” “摄政王远赴边疆,萧泽再检举有功,到时候重回四皇子之位,甚至是赢得皇上的信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虽然阴损毒辣,却也不失为好计。” 云襄气得握紧了拳头。 “可他就没想过,如果战火重新燃起,将有多少黎民百姓会深受战乱苦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大渊国才停战多少年?他这真的是疯了吗?” 云帆又冷笑道:“百姓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你觉得萧泽会是那种为了百姓死活而不顾自己利益的人吗?” 云襄一滞。 他还真不是。 一想到这个,他就更气了。 云家人皆是武将出身,别人不知道边关百姓们的苦楚,他却是知道的。 早年他还小的时候,便随父从军,亲眼看到过被战乱波及的百姓活得有多艰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就罢了,更严重的甚至会易子而食,草根树皮都吃光了,就只能吃观音土,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更别提大军杀来,百姓们如马蹄下的泥土,被肆意践踏…… 云襄的呼吸都粗重了。 云青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燥,然后才道:“现在我们只是猜测,还不确定她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不过我这书房,也就这东西有些价值了,我看八九不离十,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云祁皱紧眉心,“当然是藏起来,不让她找到。” 云帆却摇了摇头,“不对,我们应该把东西拿出来,她想找,那就让她如愿以偿。” “什么?” “二哥你疯了?” 两兄弟都齐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云帆轻咳一声,尴尬的道:“你们别激动嘛,我说的让她找到,不是让她找到真正的边防布阵图,而是……”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云青山,“爹应该懂我的意思,对不对?” 云青山微拧着眉心,点了点头。 “帆儿的意思是,拿一张假的边防布阵图给她,故意模糊她的视线,让她以为她找到了真的。” 顿了顿,他又道:“可接下来呢?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云帆摇着扇子,脸上出现一抹坏笑。 “接下来,自然是入宫禀报给皇上,并且告诉皇上我们已经递给了对方一张假的边防布阵图,就等着对方拿着这张假图打上门来,而我们早有准备,就可以以逸待劳,杀他一波精锐。” “另外,有一件事我们云家没办法去做,还得劳烦王爷帮忙,三弟,你今日便寻个时间去趟摄政王府,告诉小妹,让她跟我们跟王爷说说,让王爷私下派些人查探一下,看看萧泽最近是在跟南边和北边的哪些人接触?只有确定了他们的合作对象是谁,我们才知道,该在南边部署还是去北边部署。” 云青山眼睛一亮。 笑道:“还是你脑子好使,行,襄儿,下午你就去,这事不能耽误,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保证完全任务。” 云襄笑道。 云祁点了点头,道:“假的边防布阵图就交给我,刚好我手底下有个擅长制作这种羊皮图纸的匠人,爹,你把真的给我看一眼,我按照上面的东西稍微变化一下,再让他重新画出来。” 真的图当然不能给匠人看,这是军中机密。 所以,只能由云祁看了,默认在心中,再将其中几处关键点变化一下,交给匠人制作。 他想得很清楚,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这东西太假了也不行,最好是假假真真,虚虚实实,对方才会相信他们拿过去的是真的,才会自己往圈套里钻。 云青山点了点头,将那张边防布阵图拿出来,给他看了看。 云祁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将东西默认在了心里,点点头对三人道:“那我先出去了。” 云襄道:“我也出门,这就去找小妹。” 云帆道:“我去派人打听一下,京中最近可有南北两边来的商队,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消息。” 云青山看着自家的三个儿子,都个个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大感欣慰。 “好,都去吧,路上小心。” “是。” 于是,云家三兄弟一起出了门。 这边,云倾柔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发现了。 她在书房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边防布阵图以后,心中就有些焦躁,寻思着难道那东西并没有放在书房?或许是被云青山放在了身边,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也不安全,最有可能的,还是放在某个隐蔽的地方。 可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她现在后悔自己以前还未从云家出嫁的时候,没有对云青山过多关心,如果她当时多关心一些,是不是也就能知道得更多一些? 现在找起来,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可懊恼归懊恼,该想办法解决的事,也得想办法解决。 于是,云倾柔来到了苏钰的院子内。 第180章 一届弃妇 苏钰没想到她会来,一点准备也没有。 她性喜低调,嫁进云家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许多人也不把她当回事,这其中就包括了云倾柔。 以往云倾柔在府中,从没有生出要去看苏钰的心思,苏钰也不在意,倒没想到现在她嫁出去,又经历了这么多,反倒过来了。 这是不是她第一次踏足自己的院子? 苏钰不由失笑。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儿?” 吩咐婢女看了茶,苏钰闲适的问道。 云倾柔有些不好意思。 “苏姨见谅,以前是知道你喜静,所以不好来打扰你,如今我以一届弃妇的身份回到娘家,知道爹和哥哥们不待见我,虽然有祖母护着,可那日若是没有苏姨的一句话,或许我也回不来。” 她说着,掩首以帕子拭泪。 擦完了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后,云倾柔又道:“我心里感激苏姨呢,所以想着今天有空,就过来坐坐,看看苏姨也顺带看看舟弟。” 苏钰的神色淡淡的,并不见欣喜。 “舟儿上学去了,还没下学呢,你来得不巧。” 云倾柔咬了咬唇。 她沉默了两秒,这才道:“其实也不是为了看舟弟,舟弟上有祖母爹爹和苏姨疼着,下有几位哥哥宠着,过得肯定不差,倒是苏姨你……平日里不见你和父亲多亲厚,近日你又为我说话,会不会因此得罪父亲,让他记恨你?” 苏钰淡淡的道:“你想多了,将军没有你想的那般小气。” 云倾柔勉强笑了笑。 “话是这样说,可女子嫁了人,一切便都听凭夫家做主,打个比方吧,你看我嫁给了四皇子,现在怎样先不论,之前没出事的时候,四皇子虽然对我也不亲厚,但也算相敬如宾。” “别的不说,像他每日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我都是想去就去的,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去他不想,你去了,红袖添香,他自会更加满意,可这些年,我看苏姨很少进出父亲的书房,也不知道是父亲不喜,还是您不愿意去。” 苏钰觉得奇怪。 这云倾柔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她去不去书房,帮不帮云青山红袖添香,那是长辈们的事儿,和她一个晚辈有什么关系? 身为晚辈在背后胡乱议论长辈的不是,就已经够出格了,居然还是议论的男女之事…… 苏钰觉得,老夫人教了这么多年也没把云倾柔教好,可见有些人的根儿就是歪的,简直是无可救药。 她面色不愉,也不想搭理云倾柔,转而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云倾柔等了半响,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也不由讪讪的。 过了许久,她终于尴尬的道:“既然苏姨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钰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等云倾柔走后,苏钰左想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太阳不会无缘无故的打西边出来,她贸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 苏钰自己想不出原因,索性也不去瞎想,转而找到云青山,将这件事情和他说了。 云青山闻言,倒也不意外,嘱咐苏钰日后若她再来问这种问题,就权当没见听,苏钰笑着称自己就是这样做的,随后也不问他为什么,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而此时,另一边。 云襄找到云倾月,说清楚自己的来意。 云倾月有些意外。 她想过萧泽和云倾柔此番做法可能是演戏,萧泽也绝没有那么高尚,会在自己患难的时候给云倾柔写休书。 却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的目的,是为了偷边防布阵图,通敌叛国,诬陷云家。 她心头冷笑。 “你回去让爹爹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他办好的,这段时间他与哪些人往来,我都会派人调查个一清二楚。” 云襄点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他这才离开。 晚上,萧景行回来了。 云倾月便把这事跟他说了。 萧景行皱紧眉心,倒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不是疯了?不管他受了什么惩罚,好歹还姓萧,他这是要颠覆萧家的江山?” 云倾月道:“谁说不是呢?我爹已经将这事写了折子呈报给皇上了,就算到时候没能阻止成,东窗事发,也能提前把云家给摘出来,免得皇上误会怪罪云家。” “倒是萧泽他自己,这么做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就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如他的意。” 萧景行冷笑。 “当然不会如他的意,我马上让人去查这段时间与他接触的人。” “嗯。” 萧景行派出去的人效率很快。 只隔了半天,就将结果呈了上来。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次和萧泽接洽的是南唐的人。 其实从当初萧泽能指使南疆的人来刺杀萧景行,就能看出他与南边有很深的联系,南疆北接大渊,南接南唐,萧景行代表大渊国扶持阿木拉部落统一南疆,南唐未必就没有扶持槐槐要,让他们取阿木拉而代之,统一南疆的意思。 萧泽之前派来刺杀萧景行的,就有槐槐要部落的人。 他应该也是通过槐槐要部落的人,联系上南唐那边的。 这么一算下来,只怕萧泽叛国的心并不是现在才有,而是很早之前就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萧景行的脸色不太好看。 家里人关上门内斗是一回事,可牵扯到他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传递给皇上。 与此同时,云倾月也将调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了云家父子四人。 云家人得知他联系的是南唐的人,当下只觉气愤无比。 而皇帝知道这件事以后,却是发了好大一场火,砸了御书房的一个砚台不说,还直呼逆子,该当杖杀! 萧景行垂眸,不置可否。 按照萧景行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南唐既然能把手伸这么长,主意都打到了大渊国被废的皇子身上,那他们在京中还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眼目。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对他们客气。 这事儿现在就云家人和他们知道,外人并不知晓,不如就让云倾柔将那份边防布阵图偷了去,正好趁机打上一架,挫挫南唐的锐气。 第181章 两军交战 皇帝犹豫了下,最终采纳了萧景行的建议。 这事儿被定为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的机密,若有泄露,杀无赦! 萧景行等人自然是不会泄露的,只等着萧泽将“机密”传给南唐,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东西给得也很顺利。 云青山得知云倾柔要找的是边防布阵图以后,心知第一次她没有找到,肯定会来第二次。 所以他在第二天,特意将一张假的边防布阵图放在了书架上的一本书页内。 就在他放进去的次日,云倾柔就从那本书里找到了那张图。 她欣喜若狂的将图纸拿出来,然后开始默记。 如此反复,来过几次之后,云倾柔便再也没有来书房了。 云青山便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直接将真的边防布阵图交给了皇上,以免放在云家,再出个什么问题,到时候将整个云家都牵连进去。 皇帝对他这种谨慎的做法十分无语。 但他将东西交过来,皇帝也没有拒绝,可见皇帝也觉得将这图纸放在云家不太妥当。 天气转瞬就入了夏。 烈日炎炎,仿佛要将整片大地都变成一个炉。 好在京城因为地域关系,夏季偏短。 几个月后,便入了秋,天气渐生一点凉意,云倾柔的肚子也大了许多。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夸她好运气,这么快就怀上了胎,从今往后,即便没有了夫家的照顾,自己好好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老了也有个依靠。 云倾柔对这些话都不置可否。 每一次,都只是恬淡的笑笑。 反倒是云家人,不如外人对她热络关心,虽说衣食不愁,态度却也是淡淡的,更有甚者有时候都仿佛看不见她这个人,把她当成空气。 这一点,云倾柔自然也是发现了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回到云家,就算没有以前未出嫁时受宠,可再怎么,大家共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至于做得太过伤了和气。 她反正想得很清楚。 如果到时候萧泽成功了,那她生下萧泽的孩子,手里有了这么一个把柄,不怕萧泽不对她负责,接她们母子俩人过去享福。 但如果萧泽失败了,那她只要紧紧的攥住云家这根救命稻草,这火就烧不到她的身上。 所以怎么看,她都是两赢。 但云家现在的态度,却让她有些忐忑。 如果他们一直都对她如此不喜,万一萧泽的事东窗事发,他们肯定会查出来是她偷走了边防布阵图,那时云家人怪罪起来,她岂不是又要变得无处可去? 云倾柔越想越担心,越担心,就只能去催促萧泽。 因为她现在月份大了,肚子大大的鼓了起来,萧泽也没想到她是真怀了孕,高兴之余,对她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他写信告诉她,让她不要着急,南唐的大军马上就要北上了,打大渊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他一定能重新获得父皇的信任。 云倾柔看完他的信,这才稍稍安心。 果然,金秋十月。 南唐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列阵边境。 皇帝命令云青山率领大军出发御敌,这也在萧泽和云倾柔的预料之中。 他们要的就是让云青山率军前去边境,因为边防布阵图的泄露,云青山就算再厉害,去了也只能是送人头。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察觉出不对,将此事上报京中,皇帝为了平息兵败给百姓和朝臣们带来的愤怒,再加上云家已经无用,犹如弃子,那么将通敌叛国这个罪名栽赃给云家,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于是,等云青山领军前往南边以后,所有人都在等着消息。 不同的是有人是在等着他胜利的消息,有人是在等着他失败。 而这段时间,云倾柔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即便除了老夫人之外,云家无人理她,她也能自得其乐,整天悠哉悠哉的,又因为怀孕,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儿。 萧泽看到她胖了,顿时有些嫌弃。 云倾柔却觉得委屈。 妇人怀孕本就容易发胖,等生下孩子,再瘦回来就好了,四爷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错,因为萧泽被褫夺了皇子的身份,现在只能按照排行,尊称一声四爷,这还是他身边亲近之人这样称呼,外人能称他一声名字就不错了,更别提是尊称。 不过萧泽也不介意。 此刻的他,用一句春风得意来说也不为过了。 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明明都被贬为庶人了,要不是靠着丽嫔时不时的接济,说不定生活都成问题,还在这儿穷开心,也不知道开心个什么。 但这不妨碍萧泽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他已经能想象到,边关传来消息,云青山战败身死,云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情形了。 到时候,他就是检举奸细的第一人,父皇定会与他冰释前嫌,大力嘉奖他,等他顺势将萧景行也扳倒之后,这皇位除了他,还有谁能坐? 这样想着,萧泽的心情越发好了。 终于,这一日,门房的小厮来报,说是在城门口看到边关回来禀报军情的信使了。 萧泽心头一震,按捺住激动与兴奋的心,问道:“可看清楚了?那信使模样如何?作何打扮?” 小厮道:“风尘仆仆,十分狼狈,面带惊惶之色,不像是好消息。” “好!好得很!” 萧泽高兴得重重一拍桌子,立马站起身说道:“快,给我更衣,我要进宫去求见父皇,我要检举揭发!咱们朝中有奸细!” 萧泽虽然被废,但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 再加上他嘴里一直嚷嚷着,他有急事要禀告给皇上,宫门口守着的人也不好无视他,只能派人去向皇上通传,没过一会儿,就听皇帝那边来的太监说,皇上请萧公子进去。 宫门口的人只好放人,萧泽怀着激动的心情,整理衣襟,踏入宫门。 时隔这么久,他再次回来,与当初离开时的心情大不相同,只觉志得意满,或许从今天过后,他就要再次平步青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第182章 进宫告状 萧泽来到乾清殿。 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那位千里奔袭,形容狼狈的边关信使。 看到他,信使的脸色变了变。 萧泽则是一脸得意,在公公的吩咐下,当先进了殿。 殿中,皇帝萧景胤正端坐在龙椅上。 萧景胤今年已经四十有五,算不得年轻了。 可能因为保养得当,他看上去并不显老态,反而有种龙章凤姿的威严之感。 萧泽行至龙座下首,恭敬的跪下。 “儿子萧泽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景胤居高临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个儿子。 曾几何时,他是喜欢萧泽的。 觉得这个儿子聪明,又有孝心,虽说出身不高,将来继承大宝是不太可能,但封个王爷辅佐新君,却是绰绰有余。 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愚蠢。 皇帝其实并不介意儿子们有野心,有野心是很正常的事,可有野心又愚蠢,出生在皇室那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就是灾难了。 以往萧景胤看到的聪明,不过都是他的一些小聪明。 实际上,他刚愎自用,睚眦必报,还老是找不着重点,这个时候,大渊国的立国根基还未稳,萧景行就是朝堂那帮老臣们的主心骨,连他这个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萧泽却不自量力的派人刺杀萧景行。 若他成功也就罢了,他自会顺水推舟,扶他上位,绝不会辜负了这个儿子。 可结果呢? 他失败了。 成王败寇,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他保住他的性命,将他贬为庶民,已经是看在父子一场的份儿上,对他法外开恩了,他非但没有感激,还联合外敌,出卖我军机密,妄图将这把火烧到整个大渊国的头上,以整个江山来当他的垫脚石。 简直何其愚蠢,可恨! 他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引狼入室的道理? 此时,皇帝的心中除了失望以外,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但偏偏,这些感觉他都不能说。 身为帝王,必须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猜不到他的打算和想法。 他是这么做的,立于下首的萧泽也是这样感受到的。 这也就导致,儿子们从来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开恩变成了对儿子的厌弃,他的忍让变成了儿子们眼中的冷漠。 误会步步叠加,直至陷入泥淖,再难回头。 皇帝闭了闭眼,忍下胸腔里那股翻涌的血腥气。 他沉声问:“你说有要事要禀告朕,是什么事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今天他站在这里,说的不是有关于边防布阵图,那么即便他通敌叛国,在目前还没有对国家造成重大损失的情况下,他仍旧可以看在他是他的儿子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可如果他说了…… 那么,即便他是皇帝,也无法再饶恕他。 身在高位,也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总要在乎别人的目光的,也需要服众。 只听萧泽躬身道:“父皇,儿臣确实有要事禀告,儿臣前几日得到消息,南唐于边境来犯,大军直推,父皇派出去的云家军溃不成军,表面上看是云家军不敌南唐军队,可实际上,是有人勾结外党,早就将我们的边防布阵图献给了南唐皇帝,才导致南边兵败。” 皇帝的心猛地一沉。 置于桌案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连看向萧泽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一股沉怒。 只可惜,此时的萧泽正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再加上他现在满心都是即将扳倒云家,牵连萧景行的激动,又怎会注意到皇帝的神色? 皇帝闭了闭眼,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了一下,闷闷的疼。 他却只能顺势说道:“哦?那你告诉朕,是谁出卖了军情?是谁勾结外党,偷走了边防布阵图?” 萧泽朗声道:“正是云家!那边防布阵图一直都放在云青山的手上,云青山这次表面上是出兵御敌,可实际上,他早就和南唐皇帝勾结好了,可怜我大渊国的数十万将士儿郎,就这样被这个乱臣贼子拱手送给南唐皇帝,当了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所以儿臣奏请父皇,立马逮捕云青山,将云家所有人抓起来下往诏狱,一定要给我军牺牲的将士儿郎们一个交待!万不可让他们的鲜血白流,寒了边境数万万将士的心啊!” 他的一番陈词,慷慨激昂。 仿佛是真的亲眼所见,云青山勾结外党,坑害了大渊国的将士们。 皇帝看着看着,就不由得笑起来。 那笑容有几分凉薄,几分失望,几分讽刺,最终都化为一派刺不穿看不透的冷漠。 “很好,朕竟不知,你的消息比朕还要灵通了,边关信使的八百里加急情报还未呈到朕的案上,你就已经知道云青山兵败的消息了,看来朕这个皇帝还没有你一介庶民当得称职啊!是不是不仅要把云青山下狱,连同朕一起,都要走下来给你一个交待?!” 说到最后一句,终究忍不住,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案上,语气沉怒。 萧泽一惊,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他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父皇在意的不是兵败的消息,竟是他为什么会比他这个皇帝要先知道。 早知道,他就等那名信使进来禀告过后,再站出来了。 是他太心急了。 萧泽连忙跪下认错。 “儿臣不敢,请父皇息怒,儿臣之所以会提前知道,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皇帝的语气越发愤怒,隐隐夹带着独属于帝王的威严。 萧泽的冷汗从额头滴落下来,想了半响,也只想出了一句,“是因为儿臣早前便不放心边关战事,派了人过去打探,原本是想为父皇分忧,却没想到得知云青山叛变的消息,信使或许路上耽搁,所以回来得晚了些,请、请父皇责罚。” 他说着,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萧泽心知肚明,他的这个理由蹩脚得很。 边关信使都是走的八百里加急通道,只会比常人更快,不可能被耽搁。 第183章 得知真相 而他却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能如此胡诌。 而今赌的就是相比他所提供的军情,是不是能让皇帝原谅他的错误了。 皇帝萧景胤深深的看着他。 萧泽跪在地上,以首伏地,只觉那目光刺在背上仿佛钢针一样,扎得他浑身难受。 他却不敢直起身来,生怕一个触怒圣上,便前功尽弃。 过了半响,才终于听到上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行了,你起来吧。” 萧泽松了口气。 他松了口气以后,爬起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吓得手脚发软,衣服更是被汗湿了一层,黏黏的黏在身上,难受得紧。 但他却不敢有任何异动,只是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站着,等着皇帝的命令。 皇帝却并没有再理他,而是淡声吩咐身旁的太监,“让信使进来。” “是。” 信使风尘仆仆的走进来,那严肃而沉重的面容,在看到皇帝的那一刹那,顿时放松下来,面带喜色,恭敬的跪下参拜道:“末将耿青参见皇上!” 皇帝淡淡的道:“起身吧,说说,南边那边怎么样了?” 名为耿青的信使站起身,却仍旧弯着腰,语气中含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回禀皇上,大将军有公文让属于亲呈于您,您看过就知道了。” 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 到底还是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上前,走到他跟前,耿青从袖中拿出一份被他不远千里从南边带回来的奏折,恭敬的递给大太监常喜,然后又立到一边,听候皇帝的吩咐。 常喜将奏折呈给皇上。 皇帝翻开奏折,细细看过以后,阴沉了一整天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许。 “不错,云将军又立了大功,等他回京,朕一定要开办宫宴,为他接风洗尘。” 耿青欣喜的道:“属下代将军谢过皇上。” 萧泽懵了。 什么玩意儿? 云青山立了大功?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应该在边关被杀或者被俘虏,然后传回来兵败如山倒的消息,再牵连整个云家被下放诏狱吗? 怎么会立了大功?! 萧泽愣了半响,才意识到不对劲。 脸色急变,迅速上前,对皇帝躬身道:“父皇,这信使有假!父皇万万不可相信他,边关怎么会……怎么会……”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可是他算计得好好的,他计划中的每一环,都实施得非常好,事到关头,怎么会出错,又是谁识破了他的计谋? 那一刻,萧泽的心里想了很多。 因为想太多,所以没有注意到皇帝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杀意。 “你说信使不可信,那你的意思,是你的消息才更值得信了?而朕专门让人培养出来的信使,倒没有你手底下的爪牙忠心可靠?” 这话就言重了。 萧泽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可偏偏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袋里有无数个问号,得不到解答。 沉默在整个大殿之中蔓延开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耿青嗤笑一声。 萧泽顿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汗毛顿时炸了起来,恨恨的瞪向他,尖声问道:“你笑什么?” 耿青笑道:“我笑四皇子……哦不对,现在不应该叫您四皇子了,应该叫你庶人萧泽。” “你虽然因为犯错,被褫夺了皇子的身份,可你毕竟还是我大渊国的人,是当今陛下的儿子,你不盼着我们大渊国好,边疆发生战事,你不信我大渊国的子民能万众齐心的抗敌,赢得胜利,却偏偏要指鹿为马,刻意诅咒我军失败,还诬陷云将军通敌叛国,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知道的你是我大渊国的子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就和南唐那边通了消息,算准了我军这次出兵必败,所以才这么急不可耐的跑到圣上面前诬陷一通,好寒我大渊国万千将士功臣们的心呢!” “你!” 萧泽指着他,气急。 耿青却丝毫不惧,继续道:“俗话说得好,身在其位,谋其政,四皇子以前贵为皇子,自然是能参政的,可现在,你一介庶民,我劝你还是想想明日的生计为何来吧,至于国家大事,自有朝臣和陛下忧心,就不劳庶人萧公子操心了。” 萧泽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他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企图能从他的脸上寻到半分支持。 可皇帝的面色却始终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萧泽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这次可能又要失败了。 身为皇子,给皇帝当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父皇了。 倘若此时他相信了他,也觉得云青山通敌叛国导致兵败了,那他不会是现在这副淡定的样子,一定会震怒,生气,然后发落云家人。 可他没有。 他的淡定,就代表着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相信信使的话,或者说,他相信那份云青山派人呈上来的奏折,而不相信他。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安排得好好的,南唐那边,也给了他承诺,一定会将云青山留在边关,不论死活,他这辈子都再也回不到京城。 可结果呢? 不、不会的。 他们不会失败的。 边防布阵图他都已经送出去给他们了。 如果他们还失败,那这杖还有什么好打的?南唐国的国力虽不至于像大渊国这样骁勇善战,但因为他们经济商贸发达,装备齐全,所以战力还是可以的。 在没有边防布阵图的情况下,他们和大渊国开战,大概率会输。 但有了边防布阵图,就等于他们清楚的知道了大渊国边境的所有部署与军队信息,有了这些就跟开了天眼一样,根本没有输的可能。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萧泽还是更倾向于信使在说假话。 或许是云青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毕竟是老将,虽然兵败了,但不会那么快就直接溃败,或者是他已经发现有人出卖了军情机密,为防皇帝不信任他,所以提前派了一个所谓的信使回京,向皇上传递假消息,以稳定后方。 第184章 何其可恨 他这是在犯欺君之罪!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萧泽越发焦急。 他急声道:“父皇,他在胡说!你千万不可以信他的,他早就和云青山勾结好了,云青山兵败,他替云青山进京传递假消息,以骗得父皇您的信任,不责怪他,他再暗中趁机将留在京中的云家人接走,到时候父皇手上没有任何他的软胁,他就大可以带着数十万大军直接投奔南唐,到时候咱们整个大渊国危矣,江山危矣,父皇危矣啊……” “混帐!” 话还没有说完,一块墨砚猛地从上方掷来,刚好砸在了萧泽的额头上。 萧泽懵了一下,捂着被砸出一个大包的额头,惊愕的看向上方已经气得面色发紫的皇帝,将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下,大声道:“请父皇明鉴!” 皇帝真是要被气笑了。 十几年了! 他坐上这个皇位十几年,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年,还有些不长眼的跑来气他,个个跟他说些空口白舌的混账话,后面的十数年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手段,都不敢再拿那些个拙劣的技俩来污他的眼睛了。 可现在,他的儿子,他曾经寄与厚望的亲生儿子,居然还拿着这等低劣的谎言来哄骗他,当他也和他一样,心盲眼瞎,看不见事情的真相,真的会被他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何其可笑,何其可恨! 皇帝气得当真笑了出来。 “明鉴?朕当真明鉴,你现在就不该站在这大殿之上,而是被关进大牢里!”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吗?呵,唆使妇人,回云家偷边防布阵图,暗中和南唐士人勾结,妄图卖国求荣……” 他说着,闭了闭眼,像是要很努力才能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紧接着讽刺的笑出声来。 “你若当真有那个能力,能买通敌人惑乱江山,朕纵然容不下你却也会高看你一眼,说你一句是个有本事的,可你呢?你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早在你那小儿把戏实施的第一天,就被人看出来了,后面的一切不过是人家等着瓮中捉鳖,偏就是你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坑害了所有人!没想到吧?你害的只有你自己!你这个无法无天,愚蠢至极的混账!” 扔下那方砚台以后,皇帝又将云青山送来的奏折一并扔在他的脸上。 萧泽被打得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是怎么的,身子晃了晃,竟然有些站不稳。 怎么可能…… 父皇怎么会知道他的计划的? 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们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后来的一切都只是瓮中捉鳖…… 这意思是…… “不、不可能,不会的,他们不会发现……” 萧泽痴痴的摇头,颤抖着手迅速将云青山呈过来的那份奏折捡了起来,翻开一看,却只觉两眼一黑,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只见奏折上赫然写着云青山在这次征战中的所有细节,这其中就包括了他们是如何用假的边防布阵图蒙蔽敌人,在边关早早安排人手埋伏,就等着敌方自己钻进圈套,最后以极小的代价,歼灭了整整八万敌军! 萧泽的两手开始颤抖。 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尽数褪去,连唇色都开始发白。 皇帝冷笑的看着他。 “现在你还能告诉朕,云将军通敌叛国,出卖我大渊吗?” 萧泽哪里还说得出口? 心像被什么东西坠着,扯得他胸口发疼。 胸腔里更像是堵了一团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他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计划失败了。 正如皇帝之前所说,早在他开始实施计划的第一步,对方就识破了他的阴谋。 他们让云倾柔偷走的那张边防布阵图是假的! 甚至利用他的手,亲手将假图送到了南唐将士的手上,利用这张假图,设下圈套,歼灭了南唐八万士兵! 南唐受此打击,定然不会觉得是他们自己的失误,也不敢再找大渊国算账,而是会把这笔账算到他萧泽的头上。 如果没有他萧泽给出的这个假情报,他们又何至于会输得这样惨? 萧泽的嘴唇颤抖了两下,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这时,门外的宫人快步进来禀报。 “皇上,摄政王和王妃在外求见。” 皇帝挑眉,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们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进来看看。 让萧泽亲眼看看他想陷害针对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击垮他的,也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这样想着,皇帝便命人将云倾月和萧景行带进来了。 云倾月进来以后,看到跪在那里的萧泽,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又讽刺的笑。 她上前给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的面色缓了缓。 “常喜,给王爷和王妃看座。” “是。” 有太监搬来两把椅子,两人也不推迟,就这样坐了。 皇帝又让耿青那把道折子拿过来给萧景行看。 耿青依言照做。 萧景行看了折子,并不意外,只是起身对皇帝拱手道:“恭喜皇兄,边关大捷,南唐这次损失惨重,下一步应该就是派人来求和,皇兄可要他们割让南边十座城池,有了那几座城池,以后南唐若再想进犯,我们便也有险可守了。” 南方多平原,但也有山川丘陵。 偏偏这些山川丘陵都在南唐国境内。 如今萧景行提出这个提议,便是让南唐将他们靠近北边的十座山川丘陵附近的城池割让出来,有了这些城池,以后大渊国的军队驻守在那里,便可登高望远,永远将南唐踩在自已脚下,再不敢有二心。 皇帝眉开眼笑。 “南唐怕是不会答应。” “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萧景行的面色冷硬了几分。 “这次是他们理亏在先,又吃了败杖,若是不痛击落水狗,下次恐怕再难找到这样好的机会。” 说着,话峰一转,忽然看向萧泽,淡笑道:“还得感谢老四给我们创下此等良机,没有你那一张假图,大渊国只怕再等十年,也未必能拿下那十座城池。” 萧泽:“……” 第185章 赐死 萧景行的话,简直就是啪啪在打他的脸。 萧泽脸色青白,想要说些什么反驳他的话,最终,却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皇帝没有在意萧泽的想法。 一个儿子,虽然让他很是失望,但到底没有国家大事重要。 能收获十座城池,往后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南疆安稳,也算是在失去一个儿子后,能给他的最大安慰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就如你所说,让他们割让北边十座城池,我们就退兵,若他们不应,那就继续打,朕倒要看看,是他南唐的将士英勇,还是我大渊国的将士更加勇猛。” 这件事商定以后,便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和谈的人选需要慎重决定,既不能是太过显眼的人物,也不能毫无威信。 毕竟,大渊国要的其实也是和谈,只是作为胜利方的和谈而已。 大渊国没有吞并南唐的想法,打仗打下去只会让两个国家都被拖入战火之中,百姓无法休生养息,赋税过重,对于大渊国本身也不是件好事。 因此,促成和谈不仅仅是南唐希望的,也是大渊国皇帝希望的。 这事需要明天早朝再议。 此时,最重要的反而是如何处理萧泽。 皇帝的反应倒是很果断。 他知道,今天过后,就算他想留下萧泽的命也不可能留得下了,通敌叛国,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死罪,哪怕他是皇帝的儿子。 只是皇帝的儿子出卖自己的国家,传出去到底也算是皇家的丑闻,因此皇帝的意思是此事低调处理,人死了就算了,罪名什么的可以先掩过去。 萧景行不在乎这些虚名,并没有发表意见。 云倾月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虽说相比让他安安静静的去死,云倾月更希望能看到他臭名远扬,人人喊打,可萧景行也是皇室中人,萧泽所做之事关系到整个皇室的名声,她就不那么想揭穿真相了。 最终,皇帝将萧泽的死期定在三天后。 人已经被下往诏狱,死刑处理得也很简单,一杯毒杯,三尺白绫,一把短匕,随他自己选而已。 萧泽是从乾清殿被押下去的,外界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可从这个地方被押出去,本身就代表着他得罪了皇上,皇上有心要杀他,谁求情都没有用。 因此,这次皇后很识趣的闭了眼,权当看不见。 丽嫔虽然很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保全他的,无奈她人微言轻,就算生了儿子,终其老也就是一个嫔位,平常连见皇帝一面都难,又哪里能说得上话? 朝中大臣有些是萧泽党,见他被下往诏狱,个个不知内情,刚开始还有人在朝堂上为他说情,觉得皇帝惩罚过重,直到皇帝当庭杖毙了两个大臣之后,所有人就都噤声了,再没有人敢帮萧泽说一句话。 三天后,大太监常喜奉圣命亲自去给萧泽送行。 此时的萧泽,面容如枯槁,头发散发,衣衫也是脏污发臭,虽然只过了短短三天时间,可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精气神,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他望着常喜,没有接他让人递过来的三样东西。 常喜叹道:“四皇子,这是圣命,奴才到现在还尊称您一声四皇子,还望您不要让老奴为难。” 萧泽失笑。 为难? 原来他也会感觉到为难吗? 这些年,谁不知道他是父皇身边最得重用,最信任的人?有什么肮脏事都是他帮着父皇去处理,人人都当他是父皇的心腹,可又有谁知道,其实,他早就和萧景行勾结到了一起呢?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闪了闪。 对常喜道:“我不揭穿你与皇叔的关系,但我有一个要求。” 常喜动作一顿,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讽刺。 “老奴与摄政王清清白白,不懂萧公子在说什么,但萧公子有什么要求,倒是可以和老奴说说,老奴既然奉了圣命来送萧公子上路,自然不会让萧公子走得心怀怨气。” 萧泽没有在意他话里的讽刺,沉声道:“我要见云倾月。” 常喜一惊。 皱了皱眉。 “萧公子,王妃她……”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要见云倾月!带她来见我,我自会接过你手里的东西,让你能成功回去复命,若是你不帮我,那就等着一具面目狰狞,死有不甘的尸体送回去给父皇吧,我虽犯了错,可到底是父皇的儿子,我就不信他看到我如此死状,会觉得你这差事办得尽心尽力!” 常喜:“……” 他有些无奈。 最终,还是依了萧泽的话,沉声道:“那萧公子稍等片刻,咱家这就让人去给摄政王妃送信。” 信送到摄政王府的时候,云倾月刚换好衣裳,正准备出门。 骤然见到来送信的小太监,她还有些惊讶。 “什么?萧泽要见我?他见我做什么?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 实在是觉得看到他那个人就嫌晦气。 何况,他现在还是将死之人。 来送信的小太监急得面红耳赤。 “王妃,您就当帮帮忙吧,义父受了圣命去送四皇子一程,可四皇子不肯上路,非要再见您一面,义父也是不得已,来让奴才来询问您……” 太监早年便去了势,一生注定无子,所以稍微有权势的太监都喜欢收义子。 眼前这个小太监,就是常喜的义子。 云倾月犹豫了下。 想着常喜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人,以前偶尔有什么事,也多有帮萧景行在皇帝面前说话,她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说着,又回房换了身衣裳。 实在是原本准备去郊外踏青,才穿了一身如花锦珠玉的漂亮衣裳,现在变成了去牢里见萧泽,她不想糟蹋了一身好衣裳,那人也不配看她穿得那么好看,所以必须换! 云倾月再出来以后,便坐上了去往天牢的马车。 没过多久,马车就在大牢门外停下了。 常喜早就出来迎着了,看到她下来,立马躬身上前,笑道:“王妃,您可算来了,咱家无能,办事不力,还要劳烦王妃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第186章 再也不见 云倾月笑了笑,对他的态度倒是和气。 “公公客气了,早年间公公对我家王爷多有照拂,我都记在心里的,这等小事我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又谈何麻烦?” 一番话,说得常喜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听好听的话,哪怕他是个太监。 常喜的一张脸都快笑成了一朵烂桃花儿,他躬身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王妃了,萧公子就关押在这边,王妃请。” 说着,将云倾月带了进去。 大牢里阴暗潮湿,除了因为常年见不到光而产生的霉味以外,还有很浓重的腥臭味和血腥气。 云倾月顺着窄窄的台阶一直往下走,到了里面,又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这才来到萧泽的牢房门外。 只见监牢里,萧泽一身锦袍已经脏污得不像话了,他背对着云倾月,坐在地上,像是听到声音,这才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紧接着立马站起来。 “云倾月!” 云倾月淡定的看着他。 同时,也是在打量他。 只见三天不见,萧泽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计划失败,他所有的希望都被抽走了,才二十几岁的年纪,鬓边竟然就生了几丝白发,想来就是在这三天之内长出来的。 原本还算英俊儒雅的脸,此刻两边脸颊都凹陷了进去,衬得那双赤红带着血丝的眸子越发突兀可怖,像是即将渴死的鱼,被困在了牢网之中。 云倾月却一点也不同情。 前世的她,临死前的样子比他现在的样子惨了一千倍,一万倍。 而云家满门忠烈,最后也落得个家破人亡,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以,萧泽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淡定的道:“听说你想见我,有何事?” 萧泽紧紧盯着她。 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然而让他失望了。 他看了半响,云倾月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表情,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 他不肯相信。 计划失败以后,这三天他独自呆在天牢里,复盘了很久。 一遍又一遍,将所有可能让计划失败的因素都一一列举出来,最终却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 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哪怕是云倾柔的反应,他都算计到了。 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云倾柔绝不敢背叛他,只会尽心尽力的帮他办事。 而她也不是那般蠢笨的人,会一进云府就暴露计划,云家父子四人他更是了解得清楚透彻,纵然他们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会想到她回府是为了偷边防布阵图。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变数。 而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变数就是云倾月。 是的,没错,云倾月。 从她嫁给萧景行的那日起,她就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 绝情一事暂且不提,就说她对他的态度,那也是前后大转弯,变得让人措手不及。 若说刚开始,萧泽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她心里是有自己的,中间的磨擦都是因为误会。 可走到今天,他算是彻底确定了,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她到底是谁? 这样想着,萧泽便问了出来。 “你不是云倾月,你是谁?” 云倾月眉梢一挑,万万没有想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个。 她玩味一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泽自嘲的笑出声来。 “别装了,就算你装得再像,再没有破绽,可你不是她,一个人能模仿出别人的形容样貌,却模仿不了她的喜好和性格,云倾月不是你这样的,你根本不是她!” 云倾月听着,不怒反笑。 “哦?那你倒是说说,在你心里,云倾月应该是怎样的?我又哪里不像她了?” 萧泽一窒。 云倾月应该是怎样的? 当然应该是爱他的,追随着他的,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的。 曾几何时,她是他屁股后面最黏人的小尾巴,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所有和他作对的人,都会变成他的敌人。 她是不计代划不分立场的站在他这一边的。 可后来呢? 就是从嫁给萧景行的那一夜起,什么都变了。 她变得厌恶他,针对他,甚至还故意挖坑陷害他,这对于萧泽来说,简直无法接受,所以后来他才变本加厉的报复她…… 想到这里,萧泽痛心的道:“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我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你不是说过,会一生一世都跟随我,不管我做什么都支持我,你不是说你不会变心吗?可为什么,你嫁给萧景行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不相信月儿会变成你这样,所以只有一个答案,你根本不是云倾月!” “说!你把真正的云倾月弄到哪里去了?月儿是不是早就被你害了?你鸠占鹊巢,是想利用她的身体做什么?说!你说啊!” 萧泽忽然双目赤红,发起疯来。 站在不远处一直守着两人的常喜公公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怒斥道:“放肆!休得对王妃无礼!” 云倾月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生气,然后微笑着看着萧泽。 “你口口声声称我不是云倾月,我不该变成这样,可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逼的吗?” 萧泽一愣。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云倾月冷嘲的道:“你说我从小就唯你马首是瞻,是的,我小时候眼瞎,爱慕于你,可我为什么爱慕你呢?难道不是因为你骗我,说我小时候在野外生了那场大病,是你救了我背我回来的吗?” “可实际上,救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吧,而是景行,是他救了我,却因为被刺客追杀,想为我引开刺客而将我放在了安全之处,正好被你捡了去,我因为一场大病忘记前尘往事,而你则是趁虚而入,扭曲事实,抢了景行的功劳,让我误会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想着报答你,却和景行一错过就错过十年。” “我没有向你问责,可你倒反问起我来了?那我倒是想问问了,哪怕这十年,我对你贴心贴肺,什么好处都想着你,对你言听计从,可你给我好脸色了吗?你把我当成心爱之人一样喜欢了吗?我对你的好,得到同等的回报了吗?如果没有,我为什么还要一如既往的对你好?难道有的人天生就该这么贱,就该一直被人践踏着尊严还要腆着脸硬往上凑?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是没有尽的吗?” 第187章 萧泽身死 一番话,掷地有声。 说得萧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云倾月讽刺的勾起唇角。 以前她尚还没什么感觉,可此刻,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才发觉这么多年,竟是如此委屈自己。 可笑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脸来问一句为什么? 云倾月都想往他脸上呼几巴掌。 萧泽听了她的话,也是一阵愕然。 他不敢置信的摇摇头。 “不,你说得是假的,小时候明明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从哪里把我救起来的?当初追杀我的,又是什么人?” “我……” 萧泽哪里说得出来。 云倾月说得没有错,当初他就是在野外把她捡回来的,那会儿她独自一人躺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洞里,山洞的门口还特地被人用树枝和藤蔓遮掩了,若不是他眼尖,都看不出那里有个山洞。 那时他已经十几岁了,和一群京中的纨绔子弟去郊外狩猎,不料会遇到云倾月。 其实刚开始,他也没想过要救她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嘴,她好像是云将军的女儿,对方因为一次因缘际会见过她,萧泽想到云青山,又联想到他手上的兵权,这才主动将她带回城里。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萧泽原以为大家都淡忘了,却没想到她还记得。 云倾月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沉声道:“如果你今天叫我来,就是想死个明白,我可以成全你,但是希望你清楚,你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主动出手对付过你,不过是你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今这般下场,也算是你自食其果了。” 萧泽狠狠的攥紧了掌心,怒目瞪着她。 云倾月却再也不想理他,对常喜道:“常喜公公,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办你的事吧,我先走了。” 常喜公公恭敬的对她点头,云倾月高傲的离开。 萧泽当然不愿意她就这样走了。 她一走,就代表他真的活不成了,他双手抓着牢房门口,急声喊道:“云倾月!你不要走,云倾月!月儿……” 然而,云倾月就当没听到似的,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常喜叹道:“四皇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当年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云家大小姐爱慕四皇子,甘愿为四皇子生,甘愿为四皇子死,当时所有人都笑话云倾月傻,只怕连四皇子萧泽内心也是这样想的。 殊不知这傻人有朝一日幡然醒悟,不傻了,后悔的却是那些嘲笑她的人。 常喜公公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东西递上去。 “圣上没有诏告天下您勾结南唐之事,便是给您最后一份体面,希望您也能给圣上体面,以免走得太难看。” 皇帝既然已经下令让他死,那他就不得不死。 与其让别人动手,不如自己乖乖选择,也算是最后全了这场父子之情。 萧泽看着他递上来的东西,痴痴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直接抓起那上面的毒洒,仰头喝了下去。 皇帝赐下的毒酒,都是入口封喉的。 萧泽只觉喉咙里像刀割般的难受,五脏六腑更像是被一柄利剑给搅碎了。 死亡的恐惧兜头笼罩下来,萧泽此时才真正感觉到怕。 但已经晚了。 当天下午,萧泽以一杯毒酒的方式,死在了诏狱。 皇帝没有再追求他生前的罪名,甚至都没有对外提起他去世之事,只派人准备了一副薄棺,就在京郊的某个寺庙后山,草草葬了。 这就是庶人的待遇。 萧泽死掉的事,还是在半个月后,才被朝臣们知晓的。 皇帝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因病暴毙,还让人假模假样的做了一份诊病记录。 虽说有好多人都不信,但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算有人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却也不敢多什么。 这事在京中讨论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无人提及了。 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成了最近京中贵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就是云青山云大将军,这次南疆告捷,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大军已经出发了半月有余,算起来,这两天就该到京城了。 这次南疆大捷的喜讯,因为胜利果实太大,不仅歼灭了敌方数万敌军,还让南唐割让了整整十座城池。 不仅仅是皇帝和朝臣,连民间百姓们都沸腾了。 这只怕是大渊国除了开国以来,最大的胜仗了。 而打了这样大胜仗的云将军,可不就是如今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吗? 一时间,莫说是云府,就连前来拜访摄政王府的客人都络绎不绝,就只差把门槛给踏破了。 云青山在外征战,云襄也被他带去了,如今在家中主事的除了老夫人以外,对外就是云祁和云帆两兄弟。 两兄弟见大家这么热络,却并不觉得幸福,反而十分烦恼。 每日都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煎熬着,有时候见着个人,都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也不想去迎接对方的热情。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他们受不住了,索性直接关门谢客,谁也不见。 云倾月对他们这样的做法颇为赞同。 别看现在云家正得势,可实际上,这功劳是鲜花,但也有可能会变成杀人的利器。 如今朝堂上十个人有八个人都对云家赞赏有加,就连后宫的妃嫔们,也知道云将军这次立了大功,人人都在称赞,可越是这样,就越容易造成功高盖主的场面。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功”再大,也不可能“盖”得过主。 但帝王之心向来疑心病严重,更何况,这次的功劳,是建立在皇帝的一个儿子叛变的情况下,这对于皇帝萧景胤来说,无疑是在他心上扎了一刀。 是以,云祁和云帆都对这次的盛誉表现得十分凝重。 而另一边,摄政王府。 云倾月就要坦然多了。 和将军府不一样,要说功高盖主,萧景行的功早就不知道盖了多少次主了,避讳退让都没什么用,皇帝要是有心杀他们,那他们就算是退出朝堂,退隐田园,仍旧避免不了萧景行知道太多关于皇室的秘密,有太多人自愿追随着他。 所谓债多了不发愁,虱子多了不怕咬,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第188章 中秋宫宴 云青山回到京城的这天,正好是中秋节。 京城的中秋节有举行灯会的传统,这一天也正好是阖家团聚的节日,不少商贩推着小车来街上卖东西,吆喝声,欢笑声,孩子们噼里啪啦炸烟花的声音,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云倾月早早就得了父亲今天会回京的消息,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特地换了一身银色缂丝褙子,下面是一条浅黄色的襦裙,前去迎接父亲。 同样去迎接云青山的,还有几位朝中的大臣。 他们都是受皇帝指派,专门在城外迎接云青山的。 不管舆论怎么说,也不管君臣之间有多少勾心斗角,云青山立了大功,这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事,对于功臣,皇帝哪怕是做做样子,这样子也得做得足了才行,以免寒了功臣良将们的心。 是以,这次出城迎接的几位大臣,身份还都不低。 云倾月就夹杂在他们其中,马车是镶嵌了南海珍珠的奢华香车,就连车轮也是用上等黑玄木所铸,混在一群青布制成的官方马车里,看着特别显眼。 春桃也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一水儿的官车,笑着打趣,“王妃,咱们这不像是来迎老爷,倒像是带着一大群护卫秋游来了。” 云倾月斥道:“别胡说,当心隔墙有耳。” 她虽然知道春桃只是玩笑,但现在是多事多秋,怕就怕被人听进去拿到皇上面前做文章。 父亲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不能出半点差错。 在城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瞧见云青山带着军队朝这边而来。 他身后所带的是一小队云家军。 其余军队,则是驻扎在离京二十里外的京冀大营。 只见云青山虽已年过四十,但仍旧龙精虎猛,身上有着独属于武将的肃杀和凛冽之气,犹如一把出削的利刃,让人不敢直视。 云倾月和父亲朝夕相处将近二十载,竟是第一次从父亲身上看到这样一面。 她不由微微勾唇,心里无比的骄傲。 待到近前,云青山各位同僚一一打了招呼。 随后,才向坐在马车里,已经掀开马车帘子的云倾月微一点头,算是跟她示意过了,云倾月也点了点头,因为皇帝设了宫宴在宫中等着,所以众人也不敢在这里过多逗留,接人上了马车,便一起往宫里驶去。 宫中。 皇帝要给云将军接风洗尘,又正巧赶上了中秋节,便双喜同办。 宫内四处都挂了满月彩灯,云家两兄弟都特意留在宫门口,没有跟随其他人一起先行进去,就是为了等自家父亲弟弟和妹妹。 此刻看到马车一溜儿的驶来,便知道是他们到了,一个个面带喜色,都不由迎了上去。 云青山和他们简单说了两句,便进了宫。 皇帝早已在那儿等着了,朝中文武大臣,但凡排得上名号的,今天都来参加了宫宴。 萧景行是一早就进宫来了的,陪着皇帝说了半天的话,又下了几盘棋,这才等到宫宴开始。 看到云倾月带着众女眷进殿,男人的眼眸深了深,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加了一个软垫,好让云倾月呆会儿坐得更舒服些。 因为是中秋佳节,这本就是适合团圆的节日,因此今天的座席也没有将男女隔开了。 除开小辈往后排以外,夫妻同席,按照身份的高低分成两列一字排开,气势十分壮观。 整个宫宴都进行得很顺利。 云家作为这次的大功臣,理所当然的被众星拱月,捧在中心。 宫宴结束时,云倾月喝了几杯酒,只觉头脑发晕,面憨耳热。 萧景行扶着她一起往外走,上了马车后,他才道:“醉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 晕是有点晕的,但还算不上醉。 萧景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也没有拒绝,男人身上的淡淡檀香让她觉得安心。 没过多久,马车到达了摄政王府。 因为喝了酒,这一夜云倾月睡得很沉。 殊不知此时的云家,已经起了一场大风波。 宫宴的事,云倾柔也知道了。 早在萧泽被赐死的时候,她就慌乱得不得了。 当初萧泽给她吃下的那枚药丸,说是能让两人同生共死,因此萧泽被赐死,她几乎已经绝望,只是没想到,萧泽这都死了好多天了,她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这令她不由惊奇。 难道,萧泽是良心发现,给她吃的并不是毒药,而是骗她的? 越想,云倾柔越觉得可疑。 但她又不敢声张,因为边防布阵图的事情,云家的人查出来是被她偷出去的,现在云祁已经下令将她软禁了。 连老夫人也对她大失所望,不再站在她这边。 云倾柔慌乱不已,只能不停的向老夫人求情,并且告诉她,自己是被萧泽胁迫的,以及萧泽给她喂了毒药这件事。 老夫人自然是不相信的。 当时云倾柔以为自己都快要死了,既然老夫人不信,那她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一个将死之人,哪管得了那么多?如果她真的死了,那老夫人信不信她,云家人要如何处置她都不重要的。 也因此,这半个月以来,云倾柔一直都在等死。 可没想到,都半个月了,她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云倾柔的心里不由升起一抹希望。 而老夫人以及云家的其他人,发现她压根儿没有任何事,也都觉得她是在撒谎,对她的憎恶就更深了。 云倾柔有苦难言。 她被软禁在厢房里,出又出不去,只能安慰自己,好歹现在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因此她努力的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心里就盼着,等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生孩子的时候,对方总不能还囚禁着她吧。 到时候她就扔下孩子逃跑。 她太了解云家人了,云家人说好听点叫仁慈,说得难听些就叫伪善。 只要她把孩子留下,云家人不可能不管一个才刚出生的婴儿,甚至会因为怜悯这个孩子没有父母而对她/他更加好。 再说,这个孩子还是皇室的血脉,留在这里,总比跟着她一起浪迹天涯要强。 到时候,说不定承蒙云家的恩惠,还能封个公主或世子当当。 若她命大,一二十年后还活着,便可以回来寻回这个亲生孩子,在以孝道治国的当下,她不怕对方会记恨她的抛弃之举不认她,届时她一样可以靠着孩子吃香的喝辣的。 退一万步来说,纵使她以后都回不来了,没有这个孩子在身边作为拖累,她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好,选择性也会大很多。 所以,云倾柔是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中秋宫宴的这天晚上,她发现自己居然胎停了。 第189章 云倾柔难产 其实,早在几天前,她肚子里的胎儿就不会动了。 云倾柔的肚子如今已有八个多月了,按理说再过一个半月就能足月生产,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的,可是这几天,她硬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胎有一点点异动。 明明以前都会动的,有时候一天还会动好几次,弄得她都忍不住嘲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调皮鬼。 可接连几天肚子都不再动,这让她不由感到心慌。 尤其是,她今晚入厕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在流血。 这意味着什么,云倾柔不会不知道。 因此,她也顾不得云家人的态度了,当下就开始拍门,大喊大叫着要找大夫。 云家人虽然恨她出卖云家,但也不会真对一个孕妇下手。 之所以还留着她的命,只是把她关起来而不是将她交给皇上,与萧泽同罪处置,就是因为顾及着她肚子里那条皇家血脉。 想必皇帝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清算萧泽的时候,才没有提及她。 因此,这会儿云家人听到她的大喊大叫,也都不由慌了神。 府中除了住在安宁院里的老夫人,就只有苏钰一个是生产过的,有经验,跑过来一看,发现她正躺在地上,身下全部都是血,顿时吓得脸色大变,不敢耽搁,立马让人去请大夫,又叫人去找了几个有经验的接生婆来。 云青山和云祁以及云帆云襄三兄弟都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插不上手,也帮不了什么忙,因此虽然心中着急,却也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没过多久,大夫和产婆就被找了过来。 一看云倾柔的样子,顿时都吓得变了脸色。 “这、这是要不好啊。” 苏钰急声问:“怎么个不好?” 大夫却没有直说。 他只是青白着脸色,摇了摇头,道:“这事儿老夫接手不了,你们另寻高明吧。” 说着,竟然就直接离开了。 云家人都懵了。 这大夫怎么能这样? 不管治不治得好,总得先给人看看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萧泽和云倾柔所做的事情,虽然外人不知,但他们这些常年给官家人看病的大夫是猜了个七七八八的。 所以,云倾柔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室的血脉,这万万不能马虎。 若接生得好还好,若一个不好,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或者直接就是怀了个死胎,那他们是会掉脑袋的! 毕竟虽说现在皇帝因为萧泽的事,不怎么待见这个孩子,可谁知道以后呢? 这毕竟是他的亲孙子啊。 大夫走得匆忙。 无奈之下,云青山只能派人去请别的大夫。 可别的大夫一听说云倾柔的情况以后,都不肯来。 这年头,能在官家做府医的,哪个没点人脉? 立不立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犯错,要先保住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府医请不来,云青山又不敢去找市面上那些不认识的大夫,怕找到一个庸医更是害了云倾柔母子俩。 进宫找皇上就更不可能了。 莫说萧泽本身就不受皇帝待见,云倾柔被关在云家这么久,皇帝也没给个说法要怎么处置,很明显就是不想管这摊子糟心事。 就说今天毕竟是中秋佳节,皇上在宫宴散后,肯定是去了各宫娘娘那儿。 在这个时候,因为这种事去打扰皇上,云青山要是真敢这么做,那他怕是觉得自己这位大将军做到头了。 幸好这时候,有人提醒他。 “王妃娘娘不是精通医术吗?当初那么难治的咳血症都是她治好的,帮一个产妇看看,应该难不倒她吧?” 云青山这才一愣,反应过来。 当即脸色一沉,道:“对,月儿会医术,快!赶紧去摄政王府,请王妃过来帮忙。” “是。” 云府的人不敢耽搁,当下就跑去摄政王府找云倾月。 只可惜,云倾月因为在宫宴上喝了酒,已经睡下了。 等她再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 听着下人的禀报,她愣住了,诧异的问:“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就算我睡着了,可以叫醒我啊,毕竟人命关天。” 岂料,那下人尴尬的道:“叫了,但摄政王说不准打扰您休息,奴婢们便不敢再叫了。” 云倾月:“……” 她抬眸,瞪了坐在不远处的萧景行一眼。 萧景行却理直气壮。 他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可以去帮她,但前提是不能累了自己。” 云倾柔犯的罪罄竹难书,他肯让她去帮她,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还妄想利用这件事,让他的夫人睡不好觉,那简单是异想天开! 呵,一介罪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与他何关? 还是亲亲夫人的睡眠比较重要。 云倾月都无语了。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萧景行心疼她,她自然要承了这份情,只对那个来通禀的下人道:“你去准备一下马车,我马上就出来。” “是。” 云倾月洗漱干净,收拾了一下,又带上自己的小药箱,这才出门。 出去以后,上了马车,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人骑着马迅速往这边奔来。 云倾月掀开马车帘子,定睛一看,好家伙,那不是她家三哥又是谁?“ “三哥,你怎么来了?” 云襄看到她,终于松了口气。 “府上的人去找了,却一夜未归,父亲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月儿,你怎么现在才出门?” 云倾月有些尴尬。 但她也不好说是萧景行不让下人叫自己,故意拖延,只能说:“昨晚喝醉了,才刚醒。” 云襄一愣。 昨晚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妹子喝酒的,也没见她喝几杯啊,自家妹子的酒量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差了吗? 不过此时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云襄道:“行,既然来了那就快走吧,那边等不起了。” 云倾月皱眉,索性让他也别骑马了,招手将他叫到马车上来,他骑过来的马则是叫一个下人骑着一起往云府走去。 云倾月坐在马车里,正好询问一下云襄那边的情况。 “她到底怎么样?是很不好吗?” 云襄面色严肃,点了点头。 涉及到产妇的情况,即便云襄平日里再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或是憎恨云倾柔,此时也不敢胡说八道,只能实事求是的说:“很不好,昨夜她就流了很多血,苏姨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感受到胎动了,爹昨晚连夜派人去请了大夫,但大夫知道她的身份,再一听她的情况,就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所以都不肯给她看病。” “现在那边只有两个产婆在那儿稳着,可产婆们也无法确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个产婆说她怀的也许是个死胎,另外一个产婆却又说还有救,至于到底如何,我们也不清楚。” 云倾月点了点头,皱紧眉心。 听他的描述,云倾柔的这个胎儿恐怕真的有问题。 毕竟她现在还不足月,就流了血,若是顺利生产还好,若是不顺利…… 云倾月不由看向皇宫的方向。 第190章 给她手术 她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皇帝是怎么想的。 如果皇帝憎恨云倾柔,连带着也不待见她生的孩子,那云家自然有一种办法处置,但如果皇帝是在乎这个孙子的,如果这个孙子死在他们云家…… 云青山立了大功,现在本就是风头过盛。 被人寻到这个把柄参上一本,再在皇帝心里留下一根刺,说他们居功自傲,故意弄死皇孙…… 云倾月忽然就觉得脑仁疼。 也怪她,居然没有提早提醒父亲,才将这个祸害一直留在了云家。 不过此时想那些也都晚了。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云府门口。 云倾月几乎是跳下去的,落地以后,就急匆匆往府中赶去。 后院。 云倾柔疼得满头大汗,正躺在床上,一声又一声的叫喊着。 云家的男人们不方便进去,只有一个苏钰,连带着两个产婆陪在里面。 婢女们则是忙着打水和弄药材,苏钰虽然生过孩子,但没有经历过难产,产婆们倒是懂一些,却也只是基于经验懂些皮毛。 此时生怕云倾柔撑不住,便叫人弄来一些老参片让她含着,一直在她耳边说些好听的话,指望她能坚强一点,撑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大小姐回来了。” 所以人都转身看去。 只见果然是云倾月领着云襄还有春桃一起进来了。 云青山一个活了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在那一刻看到云倾月,竟然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似的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快步迎了上去。 “月儿,你总算来了!快、快进去救救她!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云倾月看着父亲激动的神色,心下不由一沉。 云倾柔在云家住了十几年。 虽说她做了许多错事,也伤了父亲和哥哥们的心,曾经有多少次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亲眼看到她生孩子,难产,命在旦夕,却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希望能救回她的性命。 这就是云家人的仁慈之处。 云倾月暗暗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放心吧。” 她说着,安抚的拍了拍云青山的手背,然后才看了另外两位哥哥一眼。 这两人倒是没有云青山那么激动。 云倾柔是死是活,他们都已经尽了力,无愧于心,所以即便最后没能救回她们母子,他们也不会觉得难过或者内疚。 和两位哥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后,她便带着人净了手换了衣服,径直往里走去。 厢房的里间内。 云倾柔躺在床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虽然苏钰和产婆一直在旁边说着鼓励她的话,可她有感觉,自己这一胎怕是很不好了。 不仅仅是孩子,只怕连她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肚子还在一缩一缩的痛,可身体里的力气,却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像是有人在她的骨头上挖了一个大洞,洞里呼呼透着冷风,让她只觉脊背发凉,越发使不上力。 产婆和苏钰见了,都越发着急。 好在这时候云倾月来了。 三人一看到云倾月,顿时眼睛一亮。 产婆们欣喜的道:“王妃,您终于来了。” 摄政王妃的名号她们都听说过的,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厉害,但能治好咳血症的人,医术一定是顶顶高明的才行。 因此,她们很信服云倾月。 倒是苏钰有些不好意思。 “月儿,你一个还未生产过的姑娘,让你来做这种事,实再是……事急从权,总之你尽力吧,结果好坏都不要紧。” 云倾月点点头,对她抱以友善的一笑。 然后便让她们先到旁边去,自己则是上前,替云倾柔诊起了脉。 云倾月在意识迷糊间,感觉到有一双微凉的手,摸上自己的脉搏。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当看到云倾月的脸时,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云倾月?怎么是你?你要做什么?!别伤害我的孩子,别伤害我的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惊恐的往里缩去。 这一缩,原本就疼痛的肚子顿时更疼了。 一张脸顿时疼得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汗水不仅将头发都濡湿了,连衣襟也全是湿的。 云倾月倒是很淡定。 手被她抽走了不要紧,该把的脉她已经把完了,沉声道:“不用我害,你的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 云倾柔大惊。 她尖声叫道:“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孩子明明好好的。” 云倾月淡定的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你自己再这样继续痛苦的嚎下去,到时候一尸两命,你和孩子谁都活不成,第二,是让我给你动手术,孩子是保不住了,但你命大,兴许还能活下来。” 云倾柔顿时更加惊恐。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云倾月会这么好心,还要给她动手术,动手术那是什么东西? 以前她偶尔也在柳清清留下的那本医书上看到过,那可是要动刀子,见血的。 她是想趁机杀了她吗? 云倾月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目露讥诮。 “你觉得如果我真想杀了你,还用得着这么麻烦,用这种拙劣的技俩吗?萧泽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清楚吧?你又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说白了,你现在就是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和阴沟里的臭老鼠没什么两样,你若是想杀你,只需要轻轻一辗,你就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又何必亲自动手?” “之所以救你,倒也不是我大发善心,而是我觉得像你这种十恶不赦的罪人,就这么让你死了简直太便宜你了,你就该好好的活着受罪,争取受尽世间所有的屈辱与痛苦之后,再慢慢死去,你觉得呢?” 云倾柔瞳孔一缩。 在那一刻,很清晰的从云倾月的目光里看到了刻骨的恨。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云倾月会这么恨她,但恨比爱更来得让人容易相信,所以,她相信了云倾月是真的想要救她的。 一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就这么没了,眼泪不由滑落下来。 第191章 胎落 “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对于生的渴望,终究压过了她心中对云倾月的不信任。 她抓住云倾月的手臂,哭着乞求起来。 云倾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挣开她的手,便道:“春桃,去帮我准备麻沸散。” 一场手术,做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样的手术,云倾月没有亲自在人身上实施过,以前练习的时候也多是用各种动物。 好在因为云倾柔的恶行,让她动起刀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她本就该死,救活了是她命大,若是没有救活,那也是她应该的。 抱着这样放松的心态,一场手术竟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是当那个死胎被取出来的时候,云倾月的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 只见胎儿已经成型了,却不是正常死胎的面带青紫,而是通体黢黑,像是被墨汁染过了一样。 不仅如此,云倾柔的宫腔内也是一样的颜色。 她不由皱紧了眉头。 “春桃,给我取个容器来。” 春桃跟了她这么久,早就习惯给她打下手了。 这几个月,她也见惯了不少大场面,因此即便见到这么不正常的胎儿,除了胃里有点犯恶心以外,竟硬是没被吓到,淡定的取了盆过来,替她装了死胎。 云倾月又给云倾柔喂了一颗解毒丹,再将她的肚子给缝上。 做好了术手的清理工作,云倾月便交待了她身边的婢女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又说了她有可能会清醒过来的时间,这才带着那个死胎走出去。 屋门外,云家所有人都在那儿等着。 就连原本不愿意过来的老夫人,到底也没能躲过内心的煎熬,走了过来。 此时看到她终于出门,众人都不由提着心快步走了上来,问道:“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其实他们早就猜到了,情况一定不好。 因为他们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孩子没有哭,就代表一定是出事了,但现在他们不知道是仅仅孩子出事,还是孩子大人都救不活了。 云倾月沉声道:“云倾柔没事了,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孩子没保住。”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能保住一个就好。 至于孩子…… 他有着那样的身份,皇帝的态度还未明,生下来也不一定会是好事。 说不定将来命运多折,还不如不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他们刚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云倾月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云倾柔的胎儿有问题。” “什么?!” 云家人大惊。 云倾月让人将那个装着死胎的盆端上来。 “你们看。” 众人看着眼前这团黑乎乎的东西,都一脸愕然,怎么也看不出它竟然是个刚死的婴儿。 云倾月道:“胎儿中了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这种毒十分霸道,否则他不可能通身呈这种颜色,我会把他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争取早日把毒性分析出来。” 云青山看着那死去的胎儿,这才分辨出来,那竟然是一个男胎。 他不由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声,可惜了。 嘴里却安慰道:“你也别太辛苦,人已经死了,就算分析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不,有意义。” 云倾月忽然道。 众人一愣,不解的看着她。 就听她微蹙着眉心,沉声道:“他虽然不足以称之为一条小生命,但毕竟是曾经可以存活下来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死了,还是死于中毒,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事,必定会追究我们云家,别忘了,云倾柔自从怀孕开始,就是住在云府养胎的。” “皇上现在念着父亲有军功,不会对父亲怎么样,可若是等这阵子风头过去,皇上再念起他的亲生儿子和亲孙子,想到他曾经有一个孙子死在我们府上,还是死于中毒,他会怎么想?” 云青山脸色一变,怒道:“我岂会做那种下作之事?给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下毒?!” 云倾月宛尔一笑。 “父亲当然不会,皇上也知道你不会,可谁在乎呢?” “只要这件事情一日没有查清,那就一日是握在别人手中的您的把柄,将来需要的时候,直接拿这件事情来攻奸您,说您心狠手辣,存心谋逆,毒害皇孙,到时候谁会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 “所以,这件事不仅要查,还得大查特查,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所有人都知道,云倾柔腹中胎儿的死,和我们云家没关系,和父亲您更没有关系,您明白了吗?” 云青山的脸色微变。 这会儿经女儿一提醒,怎么会不明白? 他默了半响,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我会呈报刑部和大理寺,就说我的府上潜入贼人,有人给云倾柔下毒,皇上那儿我也会去通知一声,不管怎么样,这事不能和我们云家扯上关系。” “父亲说得对,就该这么处置。” 说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利害,云青山便再没有心情守在这儿了。 他得赶紧回书房去写折子,上报皇上和大理寺,刑部也要去打声招呼。 云倾月也要赶着回去分析胎儿所中的毒素,因此也没有多留,只吩咐这边的人等云倾柔醒了再派人通知她,然后便带着胎儿匆匆回府去了。 回到府上,云倾月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萧景行听说她回来了,兴匆匆的跑来找她,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春桃听从云倾月的命令,守在门口,看着萧景行,满脸的不好意思。 “王爷,咱们王妃吩咐过了,她正在研究新毒,谁也不能进,您……” 萧景行的脸色不太好看。 谁也不能进,这其中也包括他? 他冷哼一声,道:“本王不进去,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们王妃总要吃饭吧?难不成你想饿死你们王妃?” 春桃一愣,抬头看了眼响午的太阳。 也对。 现在确实该到饭点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饿着她们家王妃。 于是春桃点点头,把门打开。 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萧景行就当先一步,快速进去了。 春桃:“……???” 第192章 惹不起 堂堂摄政王爷,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竟是这么不讲信用的吗? 说不进去还进去,让她下次怎么信他? 不过腹诽归腹诽,最终,春桃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进去了。 屋内。 云倾月刚研究出来一点点眉目。 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仿佛已经猜到了是谁,也猜到了来人的来意,直接道:“春桃,我不饿,把吃食收起来吧,先出去守着,今天一整天都不许让人打扰我,知道了吗?”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响起男人不满的声音。 “我也不能打扰?” 云倾月一僵。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萧景行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脸上却是满不高兴的样子。 云倾月有些尴尬。 “呃,是你啊,对不起我忘了你今天不上早朝,呃……你怎么进来了?” 话的问的他,眼睛却是瞟向的萧景行身后的春桃。 春桃一脸无奈,摊了摊手,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王爷非要进来,这里毕竟还是王府呢,她一个小丫头总不能真的拦着王爷不让进吧。 云倾月也知道,光靠春桃想要拦住萧景行,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回身囫囵将桌子上的东西用白布盖住,然后笑道:“呃,该吃饭了是吧?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虽说她的动作很快,但萧景行还是从她刚才转身时桌子上露出的一角,看到了一只黑乎乎的小东西。 他不由蹙眉。 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带着她一起出去了。 云倾月先是去洗了身,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来饭厅见萧景行。 萧景行已经坐在那里,桌子上摆了丰盛的饭菜。 云倾月先前全身心都沉醉在研究毒素的乐趣里,根本不觉得饿,这会儿一闻到饭菜的香气,才发现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了,不由食指大动。 “啊,终于可以吃饭了,景行,你不知道我今天真的好饿,忙了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去一头牛。” 萧景行皮笑肉不笑。 “哦?那是谁刚才还说自己不饿,不需要吃东西的?” 云倾月:“……” 她动作一顿,尴尬的笑笑。 “是我。” 顿了一下,又连忙补充。 “我刚才是真的不饿,这不是看到你了,秀色可餐,所以才觉得饿了嘛。” 说完以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忍不住小脸一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萧景行却是一下子开心了。 男人高兴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他笑道:“哦?秀色可餐?那么这位夫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吃我这盘餐呢?” 云倾月:“……!!!” 原本只是微红的小脸,顿时变得爆红! 亲娘哎,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个男人说的话,还能不能再露骨一些? 这可是在饭桌上!! 不过想到这个话题是自己先开的头,云倾月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 也不敢回个具体日期,只能闷头扒饭。 萧景行也不着急,冷着眉眼,就那样淡定的看着她扒饭。 最终,还是云倾月受不了了。 她低声道:“快、快了。” 你这盘菜,我迟早要把你吃掉。 萧景行等到她的回应,这才高兴了些许。 “行,那为夫就等着。” 云倾月:“……”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扒饭的速度更快。 只求能快点吃饱,好离开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 吃完饭,云倾月继续一头扎进她的实验室,去研究她的毒素。 萧景行也不拦着。 他之所以非要中途打断她,除了想看看她以外,也是因为怕她废寝忘食,会影响身体。 如今既然已经吃饱了,那她去研究她喜欢的,他也不会拦着。 虽说是不拦着,但不代表他不关心她今天发生的什么。 于是,萧景行便找来春桃,让她将今天云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 春桃知道王爷不是外人,何况这事这么大,就算想瞒也不一定瞒得住。 再说小姐今天上午在云家都说了,这事儿不能瞒着,就是得闹大,争取让越多人知道越好,必须要让所有人都提前了解,不是他们云家想害云倾柔,是有旁人给她下毒,才导致她诞下死胎。 于是,春桃毫无隐瞒的将今天在云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萧景行听完,眉头蹙得更深。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自家夫人受了委屈,萧景行自然不会不管。 他当即进宫,去向皇帝诉说这件事。 自家夫人的娘家照顾先四皇五妃有功,还有人敢下毒诬陷他们,实在其心可诛! 这事儿得查,得狠狠的查! 不仅如此,还要大力嘉奖云家,以免让功臣之心惶惶。 在萧景行的运作下,局面很快就向着有人嫉妒云青山立了大功,下毒之事乃是对方从中作梗,想要离间他们君臣感情的毒计。 皇帝听完,果然龙颜大怒。 不仅安排人去彻查,还从自己的私库拨出一千两黄金,当晚就赏到了云青山的府上,以示安抚。 这番行为,不由让观望的朝臣们惊掉了下巴。 原来皇上是真的宠爱云家。 不过也对。 毕竟是刚立了大功的功臣,整整十座城池呢,放眼整个大渊国,还有哪位功臣能替皇帝打来这么多地盘? 皇帝宠幸云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儿。 那些心存异动的朝臣见状,则是默默搁置了手头上的计划。 算了算了,惹不起。 现在云家正是得势之时,如果还继续在这时候去触他们的霉头,只会让皇上越发觉得云家不容易,瞧,这才刚立点功就被这么多人盯上了,以后他们要再说什么云家的坏话,皇上就不会相信了。 且先把这些东西都攒着,皇帝总有厌弃他们的一天,等那时候,就是他们连本带利一起还的时候了。 朝堂上的局势在一天之内大逆转。 而此时,云家。 云倾柔昏迷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傍晚,终于清醒过来。 肚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她惨白着脸,躺在床上,虚脱的呼喊道:“来人,来人啊……” 第193章 逃出去 烟儿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哪怕萧泽被贬为庶人,云倾柔也连带着成为庶人之妻,再后来更是被休出府,她也没有离开,一直对云倾柔不离不弃。 如今她也跟着回了云家,就在云倾柔身边伺候。 听到她的喊声,立马从外面跑进去,惊喜的道:“二小姐,你终于醒了?” 云倾柔虚弱的看着她。 “烟儿,孩子……我的孩子呢?” 烟儿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二小姐,孩子没了……” “什么?!” 饶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可乍然听到这话从烟儿的嘴里说出来,云倾柔还是无法接受。 她的眼泪滚了出来。 “是、是怎么死的?” 烟儿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亲眼看到王妃从您的肚子里取出一个死胎,那死胎竟然通体黢黑,奴婢看着……像是中毒。” 中毒? 云倾柔一怔。 她蓦然就想起萧泽让自己吃下去的那颗毒药。 原本以为,萧泽死后自己并没有事,是因为毒药不起作用,萧泽骗她的,可原来…… 原来不是她会死,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死吗? 所以,是萧泽亲手杀了他的孩子? 云倾柔痴痴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烟儿见状,慌乱的道:“二小姐,您先别难过,那个孩子死了其实对您来说是件好事,不然您真准备带着一个罪人之子过一生吗?” “奴婢最近瞧着皇上的态度,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原谅四皇子的,您没了孩子才好替自己的将来谋划,与四皇子彻底切清界限,若孩子还在,您就一辈子都是罪人之子的母亲啊!” 云倾柔哭着哭着,收了眼泪。 她看向烟儿。 触到对方满眼的担忧和焦心,惨然一笑。 “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为自己谋划一下了。” 别的不说,现在孩子没了,云家会怎么对付她,皇帝会怎么处置她,都是她当下面临的问题。 云倾柔恨恨咬牙。 “我不能呆在这里了,呆在这里无疑是坐以待毙,烟儿,你要想办法帮我逃出去。” 烟儿点头。 “二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帮您的。” 云倾柔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 云倾月听说云倾柔醒了,就准备过来看看,瞧瞧她的术后恢复情况,却不料刚到云府,就听说云倾柔不见了。 下人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经过门房的人禀报,说是今天一大早,就看到她的贴身婢女烟儿扶着一个身上戴了斗篷,全身遮得密不透风的女人出去了。 当时门房的人还拦了一下,烟儿却说那的确是二小姐,只不过因为二小姐的情况很不好,王妃生了气不肯再来云府帮她治病,现在她们要一起去摄政王府求王妃。 如果门房的人敢阻拦,因此耽误了二小姐的病情,导致二小姐病重的话,那这个后果就要他来承担。 门房的人当然不敢拦。 再加上今天云家父子几人都出门了,老夫人之前受惊,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太好,闭门不管事,苏钰又去了另外一位尚书府夫人家做客。 府上竟是没有一个管事的人能容他们禀报。 他们也怕真出了什么事,要他们担责,所以只能祈祷云倾柔快点找王妃把病治好,再快些回来。 他们之所以存了这样的心思,无非是看云倾柔病成那样,也不可能跑了。 毕竟现在哪儿还有云家对她这么好,还有什么地方比云家呆着更舒服呢? 可现在,王妃居然亲自找上门来要人。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云倾柔根本没去摄政王府! 她跑了! 这一下,不仅仅是云倾月,门房的人也慌了。 一群人立马四下去找。 云倾月也派了人出府去找,自己则是坐镇家中,顺便派几个小厮去通知云家几个男人。 没过多久,云襄和云帆就当先回来了。 云青山和云祁还要在衙门里当值,没那么快回来。 云帆和云襄身上没有实职,属于自由闲散人员,今天不过是看天气不错,出门随意逛逛,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一听到家丁的禀报,立马赶回来,就看到云倾月坐在明堂之中,正在喝茶。 “月儿。” “小妹。”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人是交给他们看管的,原本以为云倾柔都那样儿了,肯定不会想着逃跑。 却没想到人还是跑了,两人都有些内疚。 “对不起月儿,是我们疏忽了。” “我们真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选择逃跑,原本是想着她刚生完孩子,又遭受那样大的打击,暂时没什么力气干别的,所以就对她放松了警惕,结果她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云帆想着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云倾月给云倾柔动手术,但后来他是进去看望过云倾柔的。 就那副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好好养着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她居然也敢折腾。 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云帆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将消息散播出去,也派了人出去找了,总之我们尽力,她若真的要作死,我们也没办法。” 能从云帆的嘴里听到作死两个字,可见他是真被气狠了。 云倾月也点了点头。 “她心里有鬼,大概是觉得呆在这里我们也不会好好对她,所以才想着逃跑,算了,怎样都是她的命,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她非要找死,我们也阻拦不了。” 云襄也越想越气,怒声道:“就是!我们为她承担这么大的风险,要不是有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说不定关于死胎这关我们都不好过,结果她就是这样回报我们,好得很!她要走就走快点,还省得我们日后为她操心。” 云倾月看着自家三哥生气又委屈的样子,笑了笑,道:“行了,既然人不在,那我就回去了,这事既然和我们无关,你们也莫要往心里去了,免得气坏自己的身子。” 云家兄弟二人都点了点头。 云帆道:“月儿,回都回来了,不等父亲和大哥一起回来用晚膳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深远,“不了,我还有事。” 第194章 一了百了 云倾柔逃跑的事,在哥哥们这里算是过去了,但在她这里还没有完全过去。 身为摄政王妃,这一年多以来,她跟在萧景行的身边,见得比哥哥们多,想得也比哥哥们多。 云倾柔此番逃跑,很容易让云家落人口实。 就犹如之前她腹中胎儿因中毒而死,云倾柔也是一样。 若她跑了以后便再没有消息传出来那倒还好,怕就怕她拖着那副病体,撑不下去,若真的死在半路,传出去会说他们云家不仅毒死她的胎儿,连她也不放过。 人天生就是同情弱者的。 尽管这个弱者可能并不弱,甚至之前还犯下许多错误,做了很多蠢事。 但只要她现在变成了弱者,就会有许多圣母圣父出来同情他们,同时指责那些报复或加害他们的人。 若放在平时,她理都不会理这样的人。 可现在云家正处于风口浪尖,容不得半丝差错,她必须将所有也许会害到家人的东西都掐死在摇篮当中。 但这些,就没必要让哥哥们知道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向两位哥哥告辞,出了云府。 离开云府以后,她想了想,径直去了市集找到几位说书人。 她拜托那些说书人再替她找一些人,让他们一起编了个话本,大意就是云将军这人啥啥都好,就是脑子拎不清,宠爱养女多过亲女,还嗜酒如命,胸无大志,最重要的是,他是个薄情寡幸的人。 发妻为他生了四个孩子,被他逼着离家出走,才离开没两年,他就另外再娶。 简直可以说是当今的黄世美,负心薄幸第一人。 虽说这话本编得有点狠,可云倾月知道,在这关头上,自污比让别人污要来得强。 抢在别人前面把他们想说的话都说了,虽说云青山的名声会因此差了点,但他在皇帝眼前能让皇上顺眼很多。 皇帝是不可能喜欢一个没有任何污点和把柄的臣子的。 再说即便对于民间,一个光辉如圣人般的神,也比一个有优点又有缺点的将军要危险得多。 人性就是这样,神哪怕做了一百件好事,只要有一件事犯了错,那他就是十恶不赦,势必要被打下神坛。 相反,一个毁誉参半的人,即便他没有那么好,众人也会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大家都是人嘛,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不犯错,怎么会没有缺点呢? 所以自污就等于自保,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做完这些事,云倾月又回府,亲自写了一出话本,让人拿去市集找说书人演讲给世人听。 这一次,她写的就是事实了。 写这些年,云家对云倾柔有多优待。 写她被萧泽骗了有将近十年的时光。 写萧泽是如何负心薄幸的。 又写了云倾柔是如何辜负云家父兄们的疼爱,自私自利,利用父兄,陷害娘家,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除了因为忌惮皇上对萧泽的父子之情,没有写上偷边防布阵图的事,其余的能写的都写了。 她不知道云倾柔逃离云家是什么用意,是真的害怕,还是有别的谋算。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将一切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当中。 想要陷害云家至不义的境地是吗? 行啊,那就拿你自己的名声来换。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她倒要看看,这场局谁能笑到最后。 她这番谋划实施下去之后,没过多久,市井当中就传遍了云倾柔忘恩负义,背弃娘家的传言。 那些原本还一直盯着云府,察觉出云倾柔不在,可能是出事了的大臣,原本还想上书参云青山一本的,听到这些流言,也不由直呼晦气,连忙将要参的折子烧了,以免被人看见,说他们也是没良心的,猪狗不如。 与此同时。 一间昏暗的小屋里。 云倾柔听到烟儿回来向她禀报的情况,得知了市井当中的流言,顿时气得吐了一大口血。 烟儿见状有些慌乱。 “二小姐,二小姐你别动气,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他们不是你,又怎么知道你这些年在云家过得如何?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不是云家出去撒播谣言,扰乱视听,他们才会被人蒙蔽的。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亲眼看到这些年你在云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云倾柔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着她的手艰难的问:“你也觉得这些年我过得不容易是不是?你也觉得是云家人负了我,而非我负了他们是不是?” 烟儿的目光闪了闪,脑海中闪过这么多年,云家人对云倾柔百般呵护,宠爱至极的画面。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认真的道:“没错!二小姐从来没有负他们,是他们负了你。” 云倾柔得到认同,心中那口郁气这才消散了些,冷冷咬牙。 “既然他们负我在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烟儿,之前我让你记的萧泽联系南唐那边的人,你记住了吗?是怎么联系的?你赶紧告诉我。” 烟儿大惊。 “二小姐,你要去南唐?” 云倾柔凄惨苦笑。 “不去南唐,你觉得大渊国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我这次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可我既然还活着,就总得再为自己争取一次,烟儿,快告诉我!到底该怎么联系南唐的人。” 烟儿咬了咬唇,似在犹豫。 半响,才艰难的道:“二小姐,等您明日身子好些了,我亲自带您去……” 于是,第二天。 云倾柔来到了烟儿所说的那家米铺,见到了传说中南唐那边的接头人。 却没想到,接头人是个头戴面具的男人。 看到云倾柔,他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一般,冷嗤道:“就是你,想要和我合作?” 云倾柔坚定的看着他。 无人知道,她的手心里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却依旧坚定无比的说:“是,我想和你合作,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达成,我只有一个条件,带我走,我要去南唐。” 面具男人挑了挑眉,终于有些意外。 “你去南唐就帮不到我了,我凭什么带你去南唐?” 第195章 去往南唐 云倾柔低低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低哑可怖,像尸体上盘旋的秃鹫,也像是从地狱而来不断鸣叫的丧钟。 她沉声道:“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皇室……关于萧景行的最大的秘密。” 她附耳过去,在面具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面具男目露震惊,回过神来警惕的看着她。 云倾柔丝毫不怕,与之对视。 半响,才听他沉声道:“我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内,养好身子,我让人带你走。” “好。” 十天过后,云倾柔跟着一队贩米的商队,前往了南唐。 而此时,另一边。 摄政王府内。 一系列的风波在她这儿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云倾月放松之余,也终于想起了正事。 她和萧景行成亲已经一年有余了,却一直没有圆房。 刚开始,她是因为前世的经历有些害怕,所以不敢和他圆房,一直想各种借口拖着,萧景行不乐意,便也磨着她用手或者别的地方帮他解决了几次。 后来发现她是真的心中有芥蒂,男人便觉得没意思了。 这半年以来,他已经没有再跟她提过那种事。 而云倾月经过这一年的和他相处,心中那股子害怕也早就被他的温柔耐心所代替。 她现在是不怕他了,甚至还有些期待圆房,可男人却不主动了。 这就让云倾月有些头疼了。 她一个姑娘家,虽说两世为人,前世也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妇人了,可那都是被动的,若真让她主动,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话还没有说出来,脸就先热了,让她还怎么说? 无奈之下,这件事就这样一直被搁置下来。 最近却是有些无法再搁置的苗头了。 起因是她嫁进摄政王府一年有余,肚子却毫无动静。 萧景行那是谁? 那可是皇帝的亲弟弟,圣上身边的宠臣,手握重权令整个朝堂都闻风丧胆的人物。 可以说,只要他跺跺脚,整个大渊国都会抖三抖。 这样的人,自然是令很多女人觊觎的。 事实上,当初云倾月受圣上指婚,被纳为摄政王妃,就已经有很多人不服了。 先不说将军府的地位配不配得上摄政王,就说云倾月那个草包丫头,除了一张脸能看,别的什么优点也没有,她凭什么为摄政王妃? 娶妻要娶贤,纳妾要纳色。 大家都觉得,云倾月空有美貌没有贤名,若说进摄政王府为侧妃还行,当正妃是真的不够格。 不过后来,云倾月施展医术,救了从北边来的难民,还治好了令当世很多人都头疼的咳血症,她的名声渐渐有所好转。 再没有人说她不配为摄政王妃了。 毕竟立了那么大的功绩,皇上都还没嘉奖她呢,只是当个王妃,她不说绰绰有余,至少是够格的。 所以有关于她配不配嫁给萧景行这件事的讨论,众人偃旗息鼓了一阵。 然而最近,这个话题又渐渐有了兴起的程度。 原因就是她的肚子没有动静。 这个年纪,都血气方刚的,如果身体没有毛病,按理说进府几个月就该听到动静了。 可这都一年多了,别说是生下个一男半女,就连王妃怀孕的消息都不曾传出来过。 渐渐的,大家都开始猜测,是不是云倾月在府中根本不如外面所传言的那么受宠。 毕竟她曾经可是喜欢过萧泽的,虽说没有男女之实,但有男女之情啊,男人在这方面的心眼最小了,摄政王又是那等骄傲尊贵的人物,他若心存芥蒂不愿意碰云倾月,倒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云倾月才没有怀孕。 众人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于是,有关于摄政王萧景行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王妃,导致王妃嫁进府后失宠,一年有余还无所出的谣言甚嚣尘上,甚至已经闹得连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早上,云倾月正坐在那里喝银耳羹,听着春桃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外面的传言,不由一阵愕然,紧接着失笑。 “他们怎么会这么说?外面的人不知道,咱们府中的人平常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和景行的感情如何,这不值得怀疑吧?” 若说这个世连萧景行对她都不算好,那也没有好男人了。 春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云倾月察觉到她有话要说,直接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春桃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道:“小姐,你是这样想,可别人不这样想啊,王爷在别的方面当然没话说,对您那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在那方面呢?您就没点什么想法?” 她说着,还瞪了瞪眼睛,示意云倾月。 云倾月有些茫然,乍然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问:“哪方面?” 春桃有些急了。 “那方面啊,就是……就是生孩子那方面。” 云倾月:“……” 春桃的话,配合着她的手势,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娇俏的小脸霎时间变得嫣红。 云倾月也不敢再看她了,目光闪躲。 “哦,你说圆房啊,那、那不是还早嘛,急什么,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春桃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哪里还早?您都嫁进王府一年多了,王爷又不是柳下惠,这世上怎么会有成亲一年多还没有圆房的夫妻?现在外面是传您不受王爷宠爱,所以才没有怀上王爷的孩子,要再过这么两年,王爷没有纳妾,您的肚子又一直没有动静,外面都该说是王爷无能了!您总不会想听到这样的传言吧?” 云倾月:“……” 这种离谱的话,也不知道谁会说出来。 不过还别不信,这样的话真有人说。 云倾月成亲一年多,偶尔也会和府上的管事婆子们聊几句,因此对于三人成虎,妇人之间的八卦再了解不过,这样的传言对于她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她的胃口瞬间淡了下来。 云倾月放下勺子,垂头丧气的道:“那我能怎么办?你家王爷不来,我总不能自己去请吧?” 也怪她,之前他主动的时候总是拒绝他,男人大概自尊心也是很重的,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他就不来了。 第196章 精心准备 两人虽是夫妻,感情也十分要好,但外人不知道,每晚两人回府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是分房睡的。 毕竟是年轻夫妻嘛,要真的日日睡在一起,萧景行哪怕是块铁打的也不可能忍得住一年多不碰她。 云倾月叹了口气。 春桃转了转眼珠,低声道:“要不……奴婢去请?” 云倾月看了她一眼,尴尬的轻咳一声。 “不好吧,你去请那不就代表着是我的意思?跟我亲自去请有什么两样?” 春桃道:“就算是您亲自去请也没什么啊,你们毕竟是夫妻,当妻子的最重要的任务不就是要伺候好自家夫君吗?小姐,您想想这些年夫人是怎么伺候将军的……” 春桃说到这里,话忽然就顿住了。 呸呸呸! 她这是什么破比喻?! 这些年苏钰和云青山那端得是叫一个相敬如宾,简直比宾客还要宾。 就真的非常见外! 至少春桃作为家生子,从小就呆在云府,却离奇的发现这些年从来没有见将军宿在过夫人的院子里。 而夫人也很少主动去找将军。 若不是她头上还顶了个将军夫人的头衔,要说她是客居在云家的客人,她也相信。 春桃反应过来自己拟了个烂比喻,顿时面如菜色。 云倾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嗔怪的看她一眼,道:“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让我主动点吗?虽说不好意思,但这一步迟早是要踏出去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吧。” 春桃顿时面露喜色。 “小姐你明白就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王爷?要不就今晚?” 云倾月的俏脸红了红,想到今晚就要跟萧景行圆房,她咬了咬唇,害羞的点点头。 春桃高兴得就差拉着大鼓去庆祝一番了。 “好咧,那奴婢这就去为您准备房间,什么香薰啊,红烛啊,通通都来上一遍,先前你们在新婚之夜没有做的,今晚奴婢都给你们准备着,绝不让您和王爷留下任何遗憾。” 她说完,就兴匆匆的出去了。 云倾月坐在那里,一阵愕然。 这丫头,她是答应了主动,但什么时候说要用这些东西了? 不过想了想,觉得有这些好像也不错。 毕竟是她委屈了那个男人,想要将人拉回来,总得做好准备不是? 于是,当天晚上。 云倾月早早就沐了浴,还特意在浴桶里多放了两篮子的花瓣,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之后,这才去书房找萧景行。 萧景行正在和人议事。 来的人是玄策军大营的几个副将。 云倾月向来不爱打听他关于军中的事,见他还在忙,便也不着急,就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月上梢头了,才见书房的门打开,几位副将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他们走出来时,看到云倾月站在外面,一个个顿时大惊,连忙后退两步,躬身行礼。 “属下见过王妃。” “不知王妃在此,惊扰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云倾月今晚心情好,连带着对他们也多了几分笑颜。 “没关系,是我没有打招呼就直接过来了,不想打扰你们和王爷议事才在外面等着,几位将军不用这般客气。” 几个副将都低着头,连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尤其是闻到那空气中传来的淡淡幽香,更加觉得自己像犯了什么禁忌似的,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只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她。 开玩笑,自家王爷有从擅妒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外人不了解萧景行,只当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凡人不敢触碰的高贵神祇。 可他们这些常年跟随在萧景行身边的人却很清楚,萧景行就是个宠妻狂魔,炫妻狂魔。 早在他和云倾月还没有成亲时,萧景行就总是喜欢拿着半块玉玦一个人坐在那儿静静的看,在军中跟随他的副将相比那些朝臣,对他没那么有距离感,所以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 萧景行也不避讳他们,只说这是他们未来主母的。 大家就明白了,这块玉玦的主人,将来就是他们的王妃。 后来虽说中间出了些波折,有些差错,但他们身为属下是不好多问的。 好在最后两人成了亲,修成正果,感情似乎也很不错,属下们为自家王爷高兴之余,对于云倾月那是避而远之,否则被自家王爷看到,误会了什么,那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云倾月没有为难他们,说了两句后,就挥挥手放他们回去了。 这时,萧景行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一出来,男人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的云倾月,和以往的样子不太一样。 头发像是精心梳理过了,戴上了平日里不太爱戴的翠色璎珞宝石,眉如新月,唇如点绛,嫩白的小脸上染了一抹红晕,看着就如春日里的海棠,艳色逼人。 再看她的衣服,是一身软烟萝绿色曼纱,里面配朱红色绣花襦裙,倒是和她大婚那天穿得有些相似,再加上她手中难得的拿了把绣面团扇,就更加让人回忆起两人大婚那天的场景了。 萧景行的喉结滚动了下,迈步朝她走去。 “怎么等在这儿?有事?” 云倾月微微偏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浸了水般的娇软嗓音里,带着一股矫揉造作的蜜意。 “没有,时辰晚了,特地来看看你。” 顿了顿,才鼓起勇气抬眸飞瞟他一眼,又迅速挪开。 “公事辛苦,也要注意保重身体。” 萧景行:“……” 他确定了。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不对劲。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平日里各忙各的,彼此尊重也彼此帮扶,偶尔忙起来废寝忘食,关心也大多体现在行动上,像这般柔情蜜意的开口,她还是头一次。 萧景行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只小手软软的捏着,让他的呼吸有些艰难,却又舍不得对方放开。 最终,他还是艰难的道:“嗯,我知道了。” 说完,两人便再也无话。 云倾月觉得尴尬。 此时,她已经有些后悔了。 早就说过,她不是那种主动的人,春桃偏偏让她这么做。 这下好了,即便她没有看萧景行,也知道对方脸上会是怎样尴尬的表情,她的脚趾头已经能在地上抠出一座宅院了。 第197章 顺水推舟 但其实她想错了。 萧景行并没有觉得尴尬。 相反,他是有些意动的。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尤其对方还在关心你时,还能做到淡定如斯。 柳下惠之所以是柳下惠,那是人家根本不爱对方。 但凡心里有点男女之情,说句话都忍不住心旌摇曳,哪还需要对方做更多? 萧景行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云倾月今晚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涂了口脂,化了淡妆,还穿了一身堪比嫁衣的红色襦裙,若说他心里没有半点想法,那是在自欺欺人。 然而,想到她以往的拒绝,萧景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免得两人感情才刚好一些,就又被他亲手打破了,将她推到千里之外。 殊不知,此时云倾月巴不得他轻举妄动。 他要是主动了,那就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多好? 然而,她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人再说什么,心里就知不妙。 不由暗暗叹了一声。 还是得怪自己。 前世的心理阴影过重,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排斥与萧景行圆房。 这个男人大概从生下来到现在,所有人拒绝他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有她拒绝他的次数多。 也难怪他会受打击。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暂时放下了女儿家的矜持。 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手。 细白嫩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掌,萧景行心头一动,喉结再次滚了滚,却被他硬生生的给压下了。 不能冲动。 绝对不能冲动。 月儿现在肯主动靠近他,那是好事。 绝不能再做出什么事情,把她给吓到了。 于是,萧景行就那样僵硬的任由她拉着手,一动也不敢动。 云倾月却疑惑了。 咦,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他想尽办法的想靠近她,她都不让。 今天她都这么主动了,他却没什么回应。 难不成真生气了? 云倾月悄悄瞄向男人的脸。 却很难从他那张脸上看到什么情绪。 萧景行久居上位,本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想要从他的脸上猜出他内心的想法,很难。 云倾月盯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想了想,认真说道:“最近天气变凉了。” 京城已入秋许久,白日里还好,夜晚的温度是有点凉。 萧景行点头,“嗯,你要注意加衣,小心染了风寒。” 云倾月也点点头。 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既然天气转凉,书房里总没有主卧里舒服,你若方便还是搬回来睡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已经如染了一层凤鸢尾花般嫣起一层薄红。 云倾月不自在的扭头看向旁边。 却见那里有一只鱼缸,鱼缸里的两尾小红鱼正嘴对嘴的亲在一起,浮在水面上吐泡泡。 云倾月:“……” 该死。 怎么心里想着啥,就看啥那是那种味道啊? 那明明是两尾再正常不过的鱼,平常也多有这般嬉戏之举,她就算看到了也并不会多想什么,可此时看着那两尾鱼,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成亲一年多以来,她和萧景行的屡次亲密。 原本就红的小脸顿时更红了。 萧景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听到她说让自己搬回主卧,心情一阵激荡。 生怕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确定的追问:“你认真的?真要我搬回来?” 云倾月抿着嘴唇,点点头,“嗯。” 萧景行的眼眸一下子就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低声道:“月儿,你应该明白,有些东西光靠男人的自制力是不现实的。” 两人没有睡在一起,他可以忍住不碰她。 可若是日日同床共枕,他要再不做点什么,那他就不是柳下惠,而是身体出毛病了。 云倾月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那股子难为情化作了层层嫣红,将她的脸涂得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都想逃了。 是哪点想不开,居然要主动跑来跟男人说这个。 可来都来了,若真的半途而废,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鼓得起勇气。 于是,云倾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说道:“控制不了就不控制了呗,谁又要你一直克制自己了?” 萧景行:“……?” 男人的眼眸微微瞪大。 那副傻样,饶是云倾月活了两世,又认识他这么多年,却也是头一次见。 心头不由一暖,那股子尴尬也因为他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她崩不住笑了起来,主动靠进他的怀中。 以一种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温柔口吻说道:“景行,我想要个孩子了。” 萧景行浑身一震。 那一刻,迎接他的不是欣喜,而是心疼。 他浑身僵硬,没有去抱云倾月,而是想起这段时间在外听到的传闻。 萧景行虽说不怎么关注这些,也不在意,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个喜欢八卦的属下巫却。 巫却总是喜欢去外面打探关于他的消息,听到好的就开心,听到不好的,就会暗中想法子教训对方一顿。 以往这种办法屡屡奏效,可是这次却让他为难了。 因为这次嚼他们家王爷舌根的,不是那些多事的纨绔子弟,也不是朝堂上的政敌,而是一群无知妇人。 她们口口声声说自家王爷和王妃感情不和,所以两人成亲一年多了,王妃才无所出。 甚至还有人开了赌盘,赌萧景行何时休妻。 巫却气得不行,偏偏又不能对一群妇人下手,再说人家说的也是实情,自家王爷和王妃成亲一年多了,确实没有圆房。 虽说表面看上去感情挺好的,可他就是觉得怪怪的。 怕自家王爷和王妃真有哪天如了那些人的意,真散了,那王爷肯定会很难过的。 于是巫却就跑回来劝萧景行,还跟他转达了外面那些妇人说的话。 萧景行这才知道,原来坊间还有这样的传闻。 不过他不在意,毕竟他喜不喜欢云倾月,他心知肚明。 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不会如了那些人的意。 可偏偏,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些谣言对云倾月的影响。 第198章 求之不得 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 无中生有,唾沫星子淹死人的事情并不少见。 萧景行是男人,思维理所当然的男性化,因此忽略了这个。 此刻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忐忑不安的动作,他顿时就像明白了什么,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萧景行问。 云倾月一愣。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不用她回答,萧景行已经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一定是听说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所以才盛装打扮,跑来找他,打算“委屈求全”自己给他生一个孩子,以此堵住那些人的嘴。 怒气从心底里横生,萧景行冷冷的道:“我去撕了那些人的嘴。” 他说着,转身就走。 云倾月这才反应过来,眼皮一跳,连忙一把将他拉住。 “喂,你干什么呀?” 萧景行沉声道:“难道你不是因为听了那些话,才跑来找我生孩子?月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碰你,我可以忍,你不必为了别人委屈你自己。” 云倾月:“……” 感动吗? 是感动的。 可生气吗? 她快要被气死了! 这男人是榆木脑袋是不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什么性格他不清楚。 若她不愿意,纵然外面洪水滔天她也不会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委屈自己,可若是她愿意,不需要别人说什么,她也很愿意的。 云倾月都无语了。 她郁闷的道:“你误会了。” “嗯?”萧景行诧异。 云倾月叹了口气,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身体。 女人娇软的身子投入怀中,萧景行的身体再度僵了僵,却听她无奈的感叹道:“没有别人,是我自己想要和你在一起,景行,我的胆子很小,心眼儿也很小,此生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改变了。” “所以我害怕,怕自己所托非人,怕自己一腔痴心终被负,就像当初我对萧泽那样,所以我犹豫,徘徊,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萧景行的心狠狠的酸软起来。 她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对他说出这番话? 若放在普通男人身上,大抵是要生气的。 这个时代注定了以男子为尊,妻子嫁过来以后,还敢与丈夫谈论以前喜欢过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他还是这样的身份。 可是她说了。 这代表着她相信他。 相信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心疼她的犹豫和徘徊,同时耐心的等着她的敞开心扉。 好在萧景行等到了。 他抬手将云倾月拥入怀中,手臂收紧,将人死死的按住。 “我明白。” 他低声说道。 手臂的力度,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辈子不分开。 云倾月抬头看着他的眉眼,问:“那么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回主卧去睡吗?” 萧景行不由失笑。 他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淘气。” 明明知道他想念她想念得不得了,居然还问他愿不愿意。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她是他一生求之不得的珍宝,有一天终于可以拥有了,只觉得万分小心,生怕这是他某日醒来的黄梁一梦。 云倾月用事实告诉他,这不是梦。 这天晚上,萧景行跟着她一起回了后院。 两人虽成亲一年有余,今夜却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情至浓时,云倾月本能的有些紧张和害怕,却被男人温柔的化解。 最终,也不知道是她沉溺在他给予的那一池温水之中,还是他沉迷在了她的温柔乡里。 不出意外,第二日早晨,两人双双都没有起。 巫却是个大老粗,没有想太多,见这个时辰了王爷还没起来,有些奇怪。 平常王爷都是辰时初就起的,两人一起出门去衙门,风雨无阻,从没有耽误过。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巫却抬头望了望太阳,这都快到巳时了吧? 就这,王爷还没有起? 想到萧景行的身体,巫却脸色一变。 莫不是出事了? 南疆之行,虽然给萧景行解了毒,他看上去也再没有任何异样,就连云倾月和太医们给他检查过后都说他的毒已经彻底解除,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担心了。 可万一呢? 万一当时他们诊的是假象,王爷的毒还没有解清,这关着门里面除了王妃也没有别人,要是出个什么事,那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巫却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就要冲过去敲门。 却不料,手还没挨到门上,就被快步走来的春桃给拦住了。 “诶诶诶,你干什么?别敲。” 巫却愣了一下,皱眉道:“都巳时了,王爷还没起,我担心他们在里面会出什么事,你快让开,我要叫王爷起来。” 春桃翻了个白眼,无语的道:“王爷和王妃一起休息,能出什么事?巫却,你长了个脑袋不是光让你吃饭的,你也想想事情好不好?” 巫却眼睛一瞪,怒声道:“我怎么就没想事情了?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里面没什么动静,王爷也没出来,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 “诶你……” 春桃被他气得不轻,正想再说什么,这时,里面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行了,进来吧。” 两人顿时愣住。 巫却看着春桃,轻哼了一声。 春桃无语的撇了撇嘴,两人一起推开门往里走去。 进门的时候,还因为动作相同,彼此都被对方绊了一下。 两人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这才各自轻哼,齐齐进了屋。 屋子里。 一扇宽大的五叶屏风遮住了里间的画面。 屏风上搭着衣服。 萧景行仅穿着白色的中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巫却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巫却的错觉,总觉得自家王爷的那一眼有些发冷,像冰窖里刚捞出来的寒冰,冷得他心里直打哆嗦。 他这是犯了什么错吗? 萧景行到底没有责怪他,冷冷的道:“有什么事?” 巫却一噎。 若说之前他还担心萧景行会出事,这会儿看到他完完整整的站在这儿,倒是不担心了。 只是…… 王爷说,有什么事? 您说有什么事?这都巳时了啊,您是要上早朝的啊! 第199章 老夫人病 现在赶过去别说早朝,午朝都快歇息了吧。 巫却有些无语。 “王爷……”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里间忽然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是春桃吗?让她进来。” 巫却顿时一滞。 王妃? 王妃今天的声音怎么这么哑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巫却正想着关心几句,就冷不丁对上一双冷彻入骨的眼神。 萧景行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就像是冰箭要将他洞穿。 巫却心头一凛。 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 春桃则是无语极了,瞪了他一眼,便将他推到一边,快步走了进去。 云倾月累极了,浑身酸软,疲乏得不行。 看到春桃进来,两人对了一个只有彼此才能懂的眼神,春桃上前服侍她起床,刚穿好衣服,没过多久萧景行也进来了。 经过了昨天晚上,两人算是把所有误会都说清了。 虽说在外面对着巫却男人是冷着脸的,可此刻一进来,看到云倾月,那张脸顿时便如春雪照阳,温暖得融化起来。 “时辰还早,你可以再歇一会儿。” 昨晚他们俩那般胡闹,今天起床她势必不会太舒服,这一点他很清楚。 云倾月的脸却不由红了红。 她摇了摇头,“不早了,起吧。” 再躺下去,就真的要惹人笑话了。 起身之后,春桃便主动出去传早膳。 这会儿都已经是巳时了,再去上朝肯定是来不及了,因此萧景行索性也躲了懒,派人去宫中通传一声,就说他今天有事,暂时不去了。 若放在别人身上,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可放在萧景行身上却很正常。 没办法,人人都知道皇上待这位摄政王与众不同,再加上他又是皇上的亲弟弟,其他大臣再怎么有意见也没有用。 陪着云倾月吃完早膳,这时,云府那边忽然有小厮过来通传,说是老太太身体不好,请王妃过去一趟,给老夫人看看。 云倾月直接应了。 萧景行皱眉。 凭心而论,他不喜欢云家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的心是偏的,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其实偏心也没什么,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真的一碗水端平,最关键的是她愚昧无知,还蠢笨。 云倾柔的事,要不是她一直耳根子软,听信谗言,云家不用经历那样的惊险。 更别提这么多年她对云倾月的折辱与磋磨。 要不是她是云倾月的亲生奶奶,萧景行早就替她报仇了。 见她应了要去,萧景行问道:“需不需要我陪你?” 云倾月摇头,“不用,我应付得来。” 老夫人毕竟是女眷,萧景行一个堂堂王爷,跑去岳家的后院里处理女眷之间的事情,无论是说起来还是听起来都不太好。 萧景行知道她有本事,见她不让自己跟去,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坚持。 只是嘱咐她不要让自己受气。 老夫人本就不疼她,她自己要怎么作死那是她的事,没理由让一个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她疼爱的孙女日日因她受气。 云倾月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笑了笑,道:“放心吧,你看我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更何况这次他们只是说老太太身体不好,才让我去看看,我瞧着自从云倾柔走后,她的精神头是大不如从前了,或许是真的身体出了毛病也未可知,不一定就是想要针对我。” 她这么解释,萧景行却也没有全然相信。 只是不咸不淡的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于是,云倾月回房加了一件披帛挡风,然后便出门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往云府拉去。 云家。 老太太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倒也不是多大的毛病,就是头疼,已经疼了好几天了。 刚开始,云家人都以为是最近天气转凉,老人家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头疼。 当即便请了府医过来给老夫人问诊,看过之后,府医却说这不是风寒,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府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让老太太吃着。 可几日吃下来,那药不仅没起半点作用,头还越来越疼了。 这可怎么得了? 眼见着自家母亲因为头疼每日是无法安眠也无法下咽,整个人在短短几天之内就瘦了一大圈儿,云青山心疼得不得了。 当年云家老爷子走得早,若不是他这位老母亲拉扯着他,以一已之力抵挡住那些旁支的阴谋算计和觊觎,云家这偌大的家产早就被他们给瓜分光了。 为了谋夺家产,当时那些人没少往他身上招呼。 毕竟他是云家嫡支留下来的唯一的男丁。 只要他一死,这些财产是不可能留给老夫人的,肯定要给旁支的叔伯分了去。 好在老夫人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直尽心尽力的护着他,直到他长大成人,立了军功,入了皇帝的眼,成了朝中的一方权贵,那些人才消停下来。 所以,云青山对老夫人的感情不是普通的母子可以比拟的。 他们俩是在患难中一起走过来的人,经历了幼年的腥腥相惜和相濡以沫,如今饶是老夫人糊涂,他也会百般包容忍让,就是因为幼年的情份以及那份生养之恩。 而今身体一向硬朗的老太太却突然犯了头疾,这能不让云青山忧心吗? 是以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府医查不出来,药喝了也没用,立马就派人去叫了云倾月回来。 云倾月踏进安宁院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香气幽然浸鼻,像是一种梅香,却又不太像。 她抬眸朝四周看了看,试图找出那香气的来源,却发现院子里虽然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却没有一样是她不认识的。 而她认识的这些植物里,都没有会散发出这种香气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香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抱着这样的疑问,云倾月踏入房门。 床塌上,老夫人半躺在那里,头上还戴了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抹额,气色看上去很不好,看到她来,也只是恹恹的说了一声,“月丫头回来了。” 云倾月点点头,走过去,“祖母,爹派人送信说您病了,让我回来看看您。” 第200章 还有后手 老夫人勉强扯了扯唇。 因为云倾柔的事情,让他自知自己就是云家的罪人,所以这几天她消停了不少,也没有再与云倾月为难。 只是她对这个孙女,到底喜欢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想起她的柔儿。 她不明白,云倾月什么都有了,父兄的疼爱,夫君的专宠,高贵的身份,甚至于她还有那一身平凡女子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本事。 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可以说,这一辈子只要萧景行不出事,她基本上是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别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拥有了所有好处的人,却看不得她的柔儿过一天好日子。 哪怕最后是云倾柔自己走上了错路,自毁前途,可也难说这其中没有她的功劳。 若不是她处处相逼,她的柔儿至于将自己逼入那样的绝境吗? 所以,老夫人的心里对云倾月是有怨怼的。 只是不敢说出来。 怕说出来,自家儿子和孙子又会说她老糊涂了。 见她这样说,老夫人神色淡淡的道:“还好,就是有些头疼,不碍事,年纪大了都这样。” 云倾月却摇了摇头。 “也不是每个人年纪大了都会时常头疼的,祖母若是愿意,孙女可以帮你瞧瞧,虽不敢保证能治好,至少瞧出个病因,以后注意一点也是好的。” 老夫人顿了顿,觉得也是。 左右头疼难受的是自己,若她真有那个本事给她看好了,也算她的一番孝顺。 于是,老夫人便把手伸了出来。 云倾月指起拇指搭上她的脉搏,仔细诊了诊,却是忽然脸色一变。 家里人见她变了脸色,都有些紧张。 “怎么了?” “月儿,是有什么情况吗?” “月儿,你这脸色……你可别吓我,祖母虽然偶尔有些头疼,但大体上还是康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云倾月没有回答他们。 她沉默了两秒,确定了脉搏以后,这才将她的手放下,沉声道:“祖母确实没有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再加上心情郁结,可能最近睡眠不太好,所以才会头疼。” “呆会儿我给祖母开几剂药,祖母按时服药即可,不出两日便能好转。” 老夫人闻言,松了口气。 将手收回来,扯下袖子,冷淡的道:“我就说过我没什么大事。” 云家其他人却是皱了皱眉。 云青山敏锐的从自家女儿的脸上瞧出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却没有当着老夫人的面问出来,而是等到云倾月写了方子,又告退出去以后,这才跟出去,在回廊上叫住了正往外走的云倾月。 “月儿。” 云倾月回头,见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隐瞒,开门见山直接道:“爹,派人去查查,祖母的院子里最近可有什么新来的植物,或是用什么新的熏香。” 云青山一愣,诧异的问:“这香有问题?” “嗯。” 云倾月道:“刚开始我走进来,只觉这香气浓烈,却没想起来是什么,但我给祖母诊脉的时候就想起来了,这香应该叫曼陀罗,有毒性,你让人去找找,祖母应该就是闻多了这种味道,才会导致头疼,她现在闻的时间应该不久,只是初显症状,若是久了,只怕会危及性命。” 云青山脸色大变。 哪还敢耽搁?立马就派人去查。 没过多久,就查了出来。 竟然还真有一株曼陀罗,生长在老夫人院子后面的一块墙根下。 那块墙根正好对着老夫人的窗户,平常老夫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那扇窗户下面和自己手底下的嬷嬷说话,闻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效用。 云倾月冷着脸,让人将那株曼陀罗连根带株的拔了。 拔完以后,又拎着那株草去见老夫人。 “祖母,不知这东西是何时栽种在这里的?又是何人为祖母栽种的?” 老夫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发现她拔了自己院子里的花草,顿时大惊失色,惊叫道:“唉呀呀,你怎么把我的花儿给拔了?它才长个花骨朵,还没开呢。” 云倾月冷笑。 “幸好它没开,它要是开了,您现在就不仅仅是头疼,而是直接去见阎王了。” 老夫人:“……” 云青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生怕老夫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肯说出实情,于是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这东西的来历和危害跟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听完,也是脸色一变。 有些不敢置信的说:“这、这东西没那么大的作用吧?就是一株花儿而已,哪就那么可怕?” 云倾月继续冷笑。 “可不可怕,这几天您不是最清楚吗?总之难受的是您自个儿,您若是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那我们这些当儿孙的,也没什么话说。” 老夫人:“……” 自知理亏,她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得从头到尾将这株曼陀罗的来历说了出来。 原来,这株曼陀罗还是云倾柔在府上的时候替她从市场上买来移植过来的。 当时云倾柔虽说被软禁在府中,但也并不是一点门都不能出,至少二门还是可以出去一下的。 也就是那时候,她不知道花银钱买通了谁,给她搞来这么一株植物,送给老夫人。 当天是老夫人的生辰。 因为今年是多事之秋,又不是整寿,所以老夫人的生辰没有大办,一家人围着热热闹闹的吃个饭便了事了。 但云倾柔却一直记得,此时她寄人篱下,手头上又没什么银钱,送不起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便自己寻了一株花草送给老夫人。 都说礼轻情意重,更何况这是自己最疼宠的孙女送给自己的,老夫人非常高兴,当天就让要把那株花草搬进自己的院子里要栽起来。 云倾柔却拦住了她,忐忑不安的说她现在名声不好,在家里也不受爹和哥哥们的喜爱,她送的东西栽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若是被父兄看到了,难免让他们觉得晦气,不如就栽在那挨着窗户的墙根底下,这样一来,祖母能日日见到,她也不怕父亲和哥哥们见着了厌恶。 第201章 宫宴 老夫人原本不以为意,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是什么样的人,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人发作。 不过瞧云倾柔说得可怜,她还是应了。 却没想到,对方会居心不良,给她送了一株这么个东西! 老夫人的感受很复杂,脸色也十分难看。 云倾月却有些幸灾乐祸。 没错,就是幸灾乐祸。 难为老夫人到现在还惦记着云倾柔,人家可是在临走前还要丢一颗棋子在这儿,时时都想着要老太太的命。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冤孽。 老夫人没有说话。 云青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着脸让人将东西丢出去。 随后,他看向云倾月。 “月儿,这东西移植过来没多久,老夫人统共也没闻几天,应该没事吧?” 云倾月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好生休息,再把我开的药按时服用,过两天就没事了。” 云青山这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在安宁院多逗留。 出来以后,就对云青山道:“爹,不是我多心,只是祖母向来糊涂,这家里的事还得劳烦你和三位哥哥多盯着些才是,云倾柔虽然失踪了,但我总觉得她不是那么安分的人,说不准就在暗处盯着咱们,等着时机来一次大的呢,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再给人家可趁之机了。” 若说之前云青山对云倾柔还有一丝感情。 那这次老夫人中毒事件,就将他心底那最后一丝感情也消磨没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放心吧,我会让府上戒严,以后但凡是关于他的,一律进不了云府。” “嗯。” 云倾月见父亲已经知晓轻重,便没有再多说,连午饭也没有在家里留用,就径直回摄政王府了。 两天后。 云倾月收到一封请柬,说是皇后在宫中举办赏菊宴,邀请她一同出席。 这次的宴会级别比较高,受邀的都是京中三品以上大臣家的女眷。 连同京中的贵女们一起,都来参加。 云倾月原本是不喜这种场合的,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能不给,她收拾收拾还是过去了。 却没想到,到了现场才知道除了是赏菊宴,还是嘉平公主的生辰。 皇后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嘉平如今年纪尚小,皇上的意思是小孩子的生辰不宜大肆操办,免得招来崇气。本宫虽有意怜惜她,但也不敢违了皇上的意,都说小孩子贱名好养活,咱们皇家的孩子虽不能起贱名,却也不要太过看重,孩子才能长得平安健全。” 云倾月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说什么。 其余人倒不知道是嘉平公主的生辰,只是罕见的看见小公主也在,一个个都乐呵呵的逗着她。 小公主今年才六岁,正是好玩的年纪。 一张精致的小脸奶白奶白的,就跟雪团子一样,特别好捏。 云倾月也想上手捏一下,小团子却望着她,一板一眼的说:“我娘亲说了,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让人摸。” 云倾月笑了。 嘉平公主的娘亲并不是皇后,而是宫中的惠嫔。 她笑着问:“可我不是男人,我也是女孩子,女孩子也不行吗?” 嘉平公主歪着头思考了两秒,然后点头。 “可以。” 云倾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可爱。” 她伸手捏了捏嘉平公主的脸。 嘉平公主也咧开嘴笑起来。 皇后见她们聊得投缘,目光闪了闪,笑道:“瞧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以后你和景行生了孩子,一定比嘉平更可爱。” 云倾月淡然一笑。 “那可未必。” 生个姑娘还好,要是生个小子,指不定有多淘气。 她可不想每天带淘气的熊孩子。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就在不远的将来,她就会拥有一个与萧景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翻版小景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宴席过半,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朝她走来。 云倾月挑了挑眉,笑道:“蒋姐姐,好久不见。” 这段时间,蒋玉华一直闭门不出,京中关于她的传言已经少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地步,而今她终于走出门来见人,云倾月很为她感到高兴。 蒋玉华自然也和她亲近。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处,说起近日以来发生的事。 蒋玉华愧疚的道:“我年纪不小了,舅舅和舅母都在着手帮我议亲,因为之前的事情,虽说我是无辜的,可到底毁了名声,舅舅和舅母便让我闭门不出一段时间,好等那阵子的风波过去。” “所以这半年多,我都在家里,以至于摄政王府和云府发生的那些事,我虽然听说了,却也只能干坐着不能动,这段时间苦了你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云倾月摇了摇头。 “倒也不至于,虽说有些波折,但结果不都是好的吗?” 她说着,笑了笑,道:“倒是蒋姐姐你,如今既然走出来了,可是有了相看好的人家?” 说起这个,蒋玉华的脸红了红。 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云倾月顿感惊喜。 “是哪家?” 蒋玉华道:“青州凌家。” 见云倾月一副茫然的样子,蒋玉华笑道:“不是什么官门贵胄,是个商贾之家,虽说家里从商,但祖上也是出过秀才的,再加上他们掌管着青州一带的丝帛纺织生意,家境算得上当地首富,我毕竟是县主,嫁过去只会被他们高高捧着,不会受什么委屈。” 云倾月恍然。 蒋玉华又叹道:“舅舅说得对,我虽然出身不错,但因为之前的事情,名声到底不太好听,与其在京中嫁个高门显贵,处处受气,倒不如离了这里,彻底挑一处清净的地方,重新过日子。” 云倾月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虽说是商贾之家,但既然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实,日子必然过得不错,再加上你自己就有爵位,背后还有卫国公府撑腰,哪怕国公府不在了,还有世子,世子不在了还有你的表兄弟们,他们就算撑破了胆,也不可能欺负你。” 蒋玉华笑道:“就是这样。” 第202章 和亲 两人聊了一阵。 云倾月还有事,就先辞行了。 从宫里出来,就看到春桃等在马车旁边,走过来低声道:“王妃,王爷派我在这儿等你。” 云倾月点点头,问道:“王爷呢?” “王爷还在府上收拾东西呢,您之前说大渊国的冬天太冷,还是南方暖和,适合过冬,所以王爷特意准备今年冬天带您去南方过,这不,准备的东西都装了三马车还不够,还在收捡。” 云倾月不由笑了。 是的,没有错。 她和萧景行这个冬天准备去南方过年。 一是因为北方太冷,二是因为,母亲一直没有下落,云倾月也想去南方看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倒也不是一定要寻着人,只是有个念想而已。 这个想法,是她在夏天时提出来的。 当时只是一句玩笑,却没想到萧景行会当真。 等他将这个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去南方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择日便能装车出发。 云倾月感动之余,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这次他们打算微服往南唐去,所以走的不是上次那条线。 南疆还是在靠东边的地方,南唐却是往西边走。 两人这次出去,满打满算至少要呆几个月,因此要带的东西非常多。 云倾月回到摄政王府,就看到萧景行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马车换成了最普通的青布马车,内里却布置得同之前一样舒适,因为是走远途,怕一路颠簸,所以还命人在马车里垫了厚厚的垫子,踩上去十分软和。 云倾月见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连同她的衣物,也早就备好了。 春桃是个做事细心的人,根本不需要她过多操心,一应事务收拾得比她自己来做还要齐全,她便安了心,跟着萧景行一起上了马车。 殊不知,就在他们上马车的同一时间。 另一边,皇帝也收到了他们准备离开京城,前往南唐国的消息。 此时,皇后那边虽然在举行赏菊宴,但皇帝并没有去,而是在他的乾清殿里处理奏折和公务。 只是陪伴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大太监常喜,而是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 男人就站在下首,微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神秘。 皇帝低着看完他呈上来的东西,再抬头时,看向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他沉声问:“你的意思是,只要朕和你们合作,朕就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 男人单手扣在胸前,行了一礼,道:“是的,我们君上深知陛下的心意,定会帮陛下完成,只是希望陛下在事情完成之后,能够屡行我们君上所提出的条件,这个条件并不过份,甚至没有损害大渊国的利益,只要君上答应,相当于你们做了一个无本的买卖。” 皇帝微眯起眼睛,冷漠的看着他。 那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帝王的威严,让整个乾清大殿的温度都有些低。 立在下首的黑袍男人却丝毫不惧。 他虽然没有看皇帝,却能想到皇帝是什么表情。 君上说了,大渊国看似和平昌盛,实际暗流汹涌,朝堂混局不比他们北周国少。 只要他们提出这个条件,大渊国皇帝一定会答应的。 然而,皇帝却淡淡笑了。 他一笑,大殿中的气氛却仿佛冰雪消融。 他笑道:“朕并非不想与你们合作,只可惜啊,你们来晚了,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朕的那位弟弟早就成亲了,如今摄政王妃之位已有人选,所以玉清公主的抬爱,就请恕我们大渊国消受不起了。” 黑袍男人却丝毫没有意外。 他镇定的道:“陛下,您所说的,我们早已知晓。” 皇帝抬眉,有些诧异。 “哦?既然知道,那你还敢来跟朕说,你们要将玉清公主送来和亲,还点明了是要萧景行?” 黑袍男人微微一笑。 “我们君上听说,大渊国堂堂摄政王爷,所匹配的王妃竟是个水性扬花,朝三暮四的荡妇和草包,我们君上深深的为摄政王感到悲哀和不耻,同时,也希望能让我们的玉清公主过来,好好教教这位草包,让她知道什么叫恭顺夫君,什么叫为人妇德,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下意识蹙眉。 荡妇和草包? 呵。 这话若是放在一年多以前,是有人信的。 可是现在,看看云倾月,看看她所做的事,还有谁敢说一句她是荡妇或者草包? 他微微垂眸,想到北周国毕竟离京城遥远,云倾月的名声连京城之外都没有传出去,更何况北周?是以,他们应该是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的变化。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里稍安。 他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是不显,仍旧笑道:“这事朕做不得主,还得问问景行的意见。” 黑袍男人目光诧异。 “君不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陛下乃大渊国的皇帝,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难道还有谁敢违背您的命令不成?就算他是您的亲弟弟,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殊待吧?还是说……” 黑袍男人像是想起什么,不怀好意的笑笑。 “在下来京城之前,就听过一个传闻,说是民间只知摄政王,不知皇帝,军中也只知摄政王,不知皇上,难道这是真的?陛下看似实权在握,实际上早已被您的亲弟弟给驾空了,导致您连为他娶门亲事都不敢?” “放肆!” 这话算是触到了皇帝的逆鳞。 他重重一拍桌子,面色沉怒。 然而,黑袍男人却丝毫不惧,只敷衍的拱了拱手,便道:“很抱歉,作为我们北周国的使者,我当然是想相信陛下才是这大渊国真正的主人的,否则今日我们便是去找摄政王谈合作,而不是来找陛下您了。” “可陛下也要拿出让我们信服的实力,不然我们君上瞧着这个局面,恐怕也会担心,即便合作达成,待我们帮您除掉心腹大患以后,您还能不能兑现诺言,您说的话,在大渊国的朝堂上真会那么有用吗?那些大臣真的会听您的吗?” 第203章 北周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在往皇帝的心上扎。 皇帝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眸光闪了闪,到底还是顿住了。 他顺下去那口气,冷声道:“这事我要和大臣们商量商量。” 黑袍男人笑了。 他抬手稍稍一拱,便道:“那是当然,那在下就在驿站恭候陛下的消息了。” 说完,退了出去。 等他退出去以后,皇帝那股子强绷的精神才彻底松了下来,脸色一变,愤怒的一把拂掉案上的奏折,面色阴沉如水。 常喜是一路看到使者离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进来的。 他微躬着身,瞄着上首皇帝的脸色,然后一本一本将被扫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 皇帝当然看到了他,却恍若没有看到,只自顾自的发泄着,怒声道:“这北周国简直欺人太甚!仗着他们兵马强壮,竟对朕如此无理!还想强行与我大渊国和亲,呵,我看他们就是痴心妄想!” 常喜眼皮子一跳。 他刚才侍立在外面,并没有进来,所以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什么。 此时听到皇帝的话,不由皱眉。 和亲? 据他所知,北周国的皇帝虽然生了好几个儿子,但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目前他们仅有一个亲生的公主在膝下,被称作玉清公主。 而北周国的太子,却是从皇室旁支那里抱养来的,皇帝虽然将他封为了太子,却并没有多亲厚,反倒是对玉清公主宠爱有加,若非她是女儿身,只怕连这皇位也要传承给她。 而今他们说要和亲,不知道是派哪一位来和他们大渊国和亲? 常喜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却是依然温和的笑道:“陛下切莫生气,这北周乃蛮夷之地,他们不通礼数任性妄为那是出了名的,又岂会一朝一夕就改变?” “他们如此不恭敬陛下,传出去外人只说会我大渊是礼仪之邦,礼待宾客,而他们上门做客还如此无礼,端得是坐实了野蛮不通教化的行径,既然如此,那陛下还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皇帝听完他的话,虽说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可心里仍旧舒服了点。 他指了指常喜,嗔怪道:“你这老货!” 常喜和善一笑,“陛下龙体贵重,本就无须为那等野蛮村夫生气。” 皇帝叹了口气,道:“他们想将玉清公主嫁过来,还指名了要萧景行。” “什么?” 常喜脸色大变。 皇帝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你也觉得很过分对不对?” 常喜尴尬一笑,僵硬的道:“是,摄政王已有正妃,正怎能再娶玉清公主?若是让玉清公主为侧妃,怕也是不太可能。” 毕竟,人家是一国公主。 还是北周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让她不远万里跑来大渊国只为当一个侧妃,她又不是疯了。 皇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冷笑道:“所以他们谋求的必定是正妃之位,可他们要正妃之位,让朕怎么跟景行说?谁都知道景行现在的妃子是他自己求来的,小两口感情如胶似漆,要朕把他们强行分开,岂不是把朕推去当这个恶人?若是能说通还好,说不通,景行与朕反目成仇,大渊国内乱,他北周岂不是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呵,真是打得好一手算盘!” 常喜暗暗应是。 他试探性的道:“那圣上的意思是……” 提起这个,皇帝又有些头疼了。 他单手撑在桌上,揉着有些疼痛的额角,淡淡的道:“北周以边境互贸为要挟,要我们必须接受玉清公主。” 常喜一愣。 边境互贸? 虽说他不是朝中大臣,也无权过问政事,但毕竟是皇帝跟前的人,跟着皇帝久了,就算耳濡目染,朝堂上的事情也知道不少。 边境互贸就是近年来皇帝最头疼的事情。 十几年前先皇崩逝,大渊国陷入夺嫡之争,内乱不断,百姓们因战火而流离失所,民生苦不堪言,后来今上登基,在萧景行的辅佐之下好不容易坐稳皇位,肃清朝堂,让百姓们休生养息。 而今四海平定,国内不打仗了,百姓们却还是穷得很,就连国库都因为常年打仗而十分空虚。 大渊国看似很庞大,实际上,就是一只没有牙的老虎,没有钱做什么都难,可南边的经济大多都已经被南唐给包圆了,大渊国虽然想插手,却苦于没有资源,很难从他们手上赚到足够的钱。 北边就不一样了。 北周虽然地处更北边,环境更加恶劣,资源也很差,但他们有的是矿山矿石,还有这世上最强悍精壮的战马,再加上,北周往西,便是大赢国。 大赢国便是一个富庶之地,再加上大赢国周边的一些小国家,更何论再往西,如果将这条边境商贸发展起来,大渊国就如同一潭死水被接通了一条沟渠,会有源源不断的活水往里面注入,经济一定能活起来,百姓安乐,国库也能因为税收而变得更加丰盈,到时候再想做什么,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处处掣肘,什么也做不了了。 所以,大渊国发展经济势在必得。 可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大渊国和北周国谈了不下十次,却硬是没有谈拢。 北周国不是不想做生意,只是他们很清楚,他们现在靠着兵强马壮,足以与大渊国平起平坐,可若是等大渊国的经济发展起来,养起了跟他们一样的兵和马,那他们的优势将会不复存在。 到时候,他们要面临的将是一个即有充盈的国库,又有强悍的兵马的邻国,这对于北周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大渊国能从北周获得矿石等东西,但北周能从大渊国获得的东西却很好,相反,他们从海路绕到南唐国,所能获得的粮食以及布匹等资源还要更多一些。 因此,这是一桩大渊国极力促成,北周却一直在不断拖延的事。 想到这里,常喜的心头微微发紧。 皇帝有多想促成边境互贸,他比谁都清楚。 第204章 野营 若是他们以别的条件相威胁,皇帝还真不一定会答应。 可是以这个条件…… 常喜微微攥紧了手中的拂尘,躬着腰上前低声道:“陛下,多思劳累,要不先用碗银耳羹吧,苏贵妃今天特意熬的,早早就亲自送过来了,只是奴才看您和外使在议事,这才拦住了娘娘,娘娘放下银耳羹,特意交待奴才,要奴才叮嘱陛下记得喝呢,可见苏贵妃有多关心陛下。” 皇帝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许。 他点了点头,常喜便端上一碗银耳羹。 皇帝喝在嘴里,虽有丝丝甜,心中却不由泛苦。 北周确实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他太清楚萧景行的脾气了,让他休妻另娶,他怎么肯? 这玉清公主也是,虽说摄政王地位很高,但他到底只是个王爷,将来于大宝无缘,他有那么多儿子,现在又没有立太子,谁都有以后继位的可能? 从他的儿子里挑选一个不好吗?为什么偏得选摄政王?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想到北周使者说的话。 天下百姓只知有摄政王,不知有皇帝,军中也只知有摄政王,不知道皇上。 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位摄政王可还真是权势滔天啊,也难怪连北周国的公主都能非他不嫁。 皇帝的面色阴睛不定,常喜并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侍立在一边,就仿佛没有听到刚才他们所议之事一样。 一直等皇帝将那碗银耳羹喝完了,他这才上前,收起碗。 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就听皇帝淡淡的道:“这件事不许告诉萧景行,一切都等他们从南唐回来以后,朕亲自跟他说。” 常喜心头一凛,脸色大变。 他连忙顿住脚步,回头躬身,惶恐的道:“喏。” 皇帝这才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一直等出了乾清殿,常喜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刚才最后那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他却已经知道了皇上的意思。 让他不要告诉萧景行,他一个内官奴才,本应该是皇上的人,皇上没有吩咐,他又怎么会将宫中发生的事告诉别人? 可皇上偏偏这么提点了一句,显而易见,他以前搞的那些小动作,皇帝都知道了。 知道了却没有处置他,这…… 常喜咬了咬牙,不敢深想,却是暗暗决定将这件事按捺下,不再通知摄政王府了。 皇帝都提点过了,他还敢说,又不是嫌自己命长。 他之所以接近萧景行,无非就是想为自己上个双重保险,而今显然这个保险已经不保险了,还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索命符,他当然是选择自己的小命要紧。 这样想着,常喜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官道上。 马车不疾不徐的往前行驶着。 云倾月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同萧景行一起出行了,却是第一次抱着游山玩水的目的出来,心态自然不一样。 此时因为已经是深秋,北方没什么好的景致了,草木凋零,树叶也已经枯败,反倒是南方,仍旧是叶绿水暖,一派万物青葱之景象。 云倾月趴在马车窗户边上,掀开帘子,瞧外面瞧得开心。 萧景行则是坐在塌上,手里捧了本书卷在看。 男人本就长得群子端方,出行时特意换了一身圆领白色晕墨竹的长袍,头上束了白色的玉冠,看上去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赫然就是个读书少年郎的模样,哪里还会让人想到他就是那个人见人惧的大阎罗摄政王萧景行? 看她眉眼弯弯,趴在窗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萧景行手里的书也看不进去了,偏头问:“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云倾月指指窗外。 “很多啊,花、草、树、鸟,还有水,我们刚才经过了一片湖呢,让我想到我们在南疆幻境里看到的湖,别说,这湖水比那幻境里的湖还要清澈,若是下去野营一般,一定别有一番趣味。” 萧景行闻言,便也掀开另一边的车帘往外看去。 不远处的确有片湖泊。 他们所行的官道是建立在一处树林之间,树林里的树森较为稀疏,所以遮挡不住什么视线,依稀可以看见林子外面,有水光闪闪,阳光照在湖面上,波光鳞鳞。 他不由宛尔。 “那就停车,咱们今天就在这里野营。” “真的?” 云倾月不敢置信。 萧景行道:“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不过是野营一番而已,这里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半日的路程,一路上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店家吃饭,不如就在湖边打些野味烤来吃,也别有一番趣味。” 云倾月立马举双手赞成,跃跃欲试。 于是,几人就将马车停靠在了林子里。 下了马车,一行人步行到湖边,只见这里果然景色宜人,碧绿的湖水倒映出湛蓝的天空,给人一种清澈明净的感觉,像是将一路而来的风尘朴朴都给洗涤干净了。 巫却当即就带着人去捕鱼打猎。 萧景行找来一些干柴和石子,架起锅灶,开始点火。 云倾月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自己可以做的,索性带着春桃去马车里拿了毯子过来。 选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土地,将毯子铺在上面,她笑道:“呆会儿可以坐在这里来吃饭,咱们幕天席地,也算别有一番趣味,又能不脏了衣裙,正正好。” 萧景行笑,自是没有意见。 没过多久,巫却等人就提着猎物回来了。 这次萧景行带出来的人,都是身手矫健的精英好手,对敌尚且都能一个打十个,打点猎物必然不在话下。 一群人回来时手上都没有空着,可算是满载而归了。 打回来了猎物,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剥皮洗净了。 云倾月见他们还打了野鸡,连忙跑过去。 “我来我来我来,这鸡我会弄。” 一个侍卫惊诧的道:“王妃,这等脏污之事,让小的们来就好了,别脏了您的手。” 野鸡虽然已经被一箭射中喉咙,没了气息,但要拔毛洗净,还是免不了手上沾血。 云倾月却摇了摇头。 她笑道:“前些时日我在城中学到了一样新菜,恰巧你这里有鸡,让我试试,看看我学得怎么样。” 第205章 误会 她这样说,侍卫便不好阻拦了。 总不能不让王妃试她的新菜。 萧景行见状,也来了几分兴趣。 他凑过来,看云倾月“你这是什么新做法?” 云倾月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东西名唤叫花鸡,你别看名字不好听,烤出来可香了,据传发明它的人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叫花子,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儿。” 巫却等人瞠目结舌。 “叫花子还能忧国忧民啊……啊这……” 另外一波人的关注重点则是,“王爷和王妃身体金贵,怎可吃这等粗俗之物?” 一个乞丐发明的吃食,能有多文雅好吃? 王爷和王妃身份尊贵,是万不可吃乞丐吃的食物的。 云倾月闻言,噗嗤一笑。 她也没有和他们解释,只道:“说了你们不信,呆会儿烤出来,你们就知道这并非什么粗俗之物,而是大大的美味了。” 她说着,将宰杀清洗干净好的鸡抹上随行所带的调料,又用酒腌制了一会儿,这才将鸡放入刚才随手掩来的两片荷叶当中。 等鸡被裹得严严实实了,云倾月就吩咐人去用水混泥土。 湿哒哒的黄泥糊在那荷叶上,很快就将一整只鸡给糊住了。 众人看她的样子,都不明白这种做法做出来的鸡又怎么能吃,一个个呆呆的看着,等云倾月将那用黄土裹好的鸡埋入火中时,才有人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将腌好的鸡用黄土裹着放入火中炙烤,鸡肉和调料和香气被荷叶和黄土裹着,散发不出来,反倒还能让鸡肉吸收荷叶的香气,妙啊!这鸡绝对好吃。” 于是,这群人很快就撇去成见,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等待起来。 撇去了成见,这东西自然也就好入口多了。 因为鸡肉还要等上些许时辰才能烤熟,因此,这会儿众人便架起木架,先烤别的东西吃。 鲜嫩的鱼也被清理干净,云倾月拿出一罐胡椒粉,做起了鱼汤。 春桃见不远处盛开着许多小花儿,高兴的道:“王妃,那边有好多花儿,我去摘一些过来摆着,再剩一些挂在咱们的马车上好不好?” 虽说低调出行,可这些花儿都是路边的野花儿,拿来装点马车,并不算张扬。 云倾月含笑点头,“好。” 巫却则是主动道:“我也去。” 春桃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愿不愿意,而是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了。 可云倾月是多机敏的人? 一瞧两人这眼神,就觉得不对劲。 她拉过萧景行,凑在他耳边低声问:“诶,你说巫却和春桃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萧景行淡笑着摇头,“我不知。” 云倾月啧啧叹了两声,“女大不中留啊,看来咱们要准备喜事了。 ” 萧景行笑。 巫却是他的属下,也是他身边极少的自从便跟着他的人之一。 他这人心胸豁达,向来不以出身论高低,反倒是这十多年的忠心和陪伴入了他的心,因此他和巫却等人表面上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实际上更像肝胆相照的兄弟。 巫却等人也明白,他们是妥妥的摄政王的人,哪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可能会背叛他。 所以,这些年巫却真的是急萧景行之急所急,忧萧景行之忧所忧。 萧景行毕竟是个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没有女人那么心细,但关于巫却等人的终生大事,他也是考虑过的。 无非是他们现在年纪都还不算大,让他们自己先看着,若是看中如意的了,他便出面替他将人聘回来,若是一直没有中意的,等到了年纪,他也会为他们挑选一名身份相当,实世清白的女子回来为妻。 而今,巫却算是看上春桃了,这倒是好事。 两人皆是主子的心腹,若真的在一起,关系更亲近不说,以后也不用因为办差事等迫使夫妻分离,只要他和云倾月不分开,巫却和春桃就总是能呆在一起的,这比娶一个外面的女子,让她只能在家中等候,而巫却奔波在外要好得多。 只是转瞬间,萧景行就已经想了许多。 于是等巫却捧着一大束花回来的时候,萧景行便问道:“打算何时提亲?” 巫却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春桃自然也听到了,支支吾吾,“王爷,我们没有、不是……” 萧景行挑了挑眉,故作疑惑的问:“你们没有什么?” 春桃急得脸都红了,汗珠子都快渗出来,“王爷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萧景行笑意更深。 “你这话好生奇怪,身为巫却的主子,我只是关心一下属下打算何时娶妻生子,又没有说他要娶的人是你,你怎地忽然解释起来了?” 春桃:“……!!!” 萧景行眸光一转,恍然大悟。 “哦,难不成你们……” “我们没有!” 春桃哪会不知道他们被萧景行给耍了,又羞又急之下,脱口而出,连称呼都顾不得了,急赤白脸的道:“我们什么也没有,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我会一辈子服侍小姐的!谁也不会嫁!” 说完,就匆匆跑了。 而旁边,巫却听着她的话,却是脸色一白。 他的身子晃了晃,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云倾月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推了他一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啊!” 巫却这才反应过来,看了萧景行一眼,然后急急告了声罪,便将花放下,快步追过去了。 等他们走后,云倾月才嗔怪的道:“你说说你,干什么?现在你满意了吧?” 萧景行摇着扇子,姿态闲适。 “满意,非常满意。” 云倾月瞪他。 萧景行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样无言的瞪着他,那眼神中的控诉,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男人终究是有些心虚的,只得将扇子合拢,抵在唇边轻咳了声,才低声道:“我这也是想帮他们。” 云倾月皮笑肉不笑,“哦?帮他们分手?” 萧景行神色一变,摇了摇头。 “夫人,你误会为夫了。” 第206章 只能是你 云倾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是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误会他了。 就听萧景行低声道:“巫却的性子我比你了解,若是今日我不替他戳破这层窗户纸,他能一直憋到人家姑娘人老珠黄你信不信?所以我这不叫搞破坏,我这叫他们感情的催化剂。” 云倾月狐疑的看着他。 “真的假的?巫却那么内敛?” 萧景行道:“千真万确。” 云倾月忽而笑了。 “那就奇了怪了,他主子这么孟浪,怎么不见他学着一两分?当初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内敛的样子,那可直接了。” 萧景行:“……” 所以说着说着,为什么会说到他身上? 不过女人大概就是这样,萧景行无奈抚额,不敢在这事儿上搭腔。 怕一个不好,某人又翻旧账,两人总得拉扯起来。 好在春桃是个好哄的。 没过多久,巫却就把她哄好了。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萧景行和云倾月不知道,但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和好了。 云倾月暗暗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叫花鸡烤好了。 云倾月亲手用树枝将土包从火堆里扒拉出来,萧景行将她拉住,道:“小心烫。” 云倾月笑道:“我知道。” 她捡起一个石头,用力往土包上一砸。 被烤得脆脆的黄土立马裂开,萧景行不让她用手去碰,反倒是自己捡了树枝,将黄土扒开,露出里面同样烤得变了色的荷叶。 荷叶一露出来,顿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好香啊!” “这也太香了吧!” “刚才我还觉得自己吃饱了,现在觉得还能再吃一整只鸡!” “想得美,给你吃块鸡屁股就不错了。” “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着你推我搡。 云倾月闻着那诱人的香气,也忍不住了,吩咐春桃去马车上拿副手套过来。 春桃快步去了。 等她把手套拿来,萧景行却仍旧不让她碰。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这时候的手套还很薄,鸡肉又是刚烤出来得,烫得紧,即便隔着手套,也顶多是防止将皮肉烫伤,但痛觉肯定还是有的。 他亲自戴上手套,将荷叶扒开,露出里面被烤得金灿灿的鸡肉。 这鸡看着不肥,烤出来却满是油光,再加上云倾月之前抹的调料,闻着那真是香气扑鼻。 有不少人都开始咽口水。 巫却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对萧景行道:“王爷,我来吧。” “嗯。” 萧景行没有阻止。 巫却先用小刀划了一个鸡腿下来,递给萧景行。 萧景行接过,用干净的荷叶包了鸡脚,防止烫手,然后转手就给了云倾月。 云倾月接过,在香气扑鼻之下,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咬了一口。 果然,唇齿留香,鸡肉还带着唯有野鸡才有的劲道和肉香味,别提有多好吃了。 巫却憨厚的笑笑,又将另一个鸡腿割下来,给了萧景行。 萧景行接过,也跟着吃了。 然后,才吩咐他将剩下的拿去给其余人分了。 一群人高兴彩烈的分着鸡肉。 巫却有私心,将除了鸡腿以外最好吃的两个鸡翅膀留给了春桃。 春桃看着他递过来的吃食,脸红了红,低声道:“我们一人一个吧。” 巫却也不推迟,笑道:“好。” 于是,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鸡翅膀在旁边啃了起来。 这鸡肉实在太好吃,众人一边啃着,一边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云倾月见大家吃得开心,自然也是开心的。 吃完了东西,便自动有人留下来收拾残留,其余人则是四散开去,想去周围逛逛的可以去逛逛消食,不想动的也能留下来就地休息。 只是萧景行吩咐了,不管是走是留,都不可以走远,半个时辰后大家在原地汇合,然后继续出发。 众人得令,自然一一应是。 云倾月和萧景行一起沿着湖边散步。 这湖光山色就是好看,再加上现在天气凉爽,林中的飞蛾蚊虫也很少了,没有了这些东西的骚扰,再这样静静漫步,时间就变得格外珍贵起来。 云倾月走着走着,便低声道:“也不知道京中现在如何了,出来之前想出来,可出来之后,这不过一日,便又想念京中的人和物,你说人是不是总是这么贪心?得到的时候不觉得珍贵,总要离开了,才知道珍惜?” 萧景行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或许吧,不过总有不一样的,至少对于你,我就是从始至终都知道,你很珍贵。” 云倾月一愣,脸红了红。 低声啐了他一下,“臭不要脸。” 萧景行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她。 “我说真的,我是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云倾月笑骂,“你才是东西!” 萧景行意识到自己的语法失误,也不由笑起来。 两人默了一会儿,云倾月忽然道:“可是,为什么呢?” 萧景行一愣。 就听云倾月静静感慨着。 “人的感情总要有个始末,说实话,我自问我们成亲之前交集并不多,纵然有见过那么一两面,也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小孩子的记忆都很模糊,更别提有什么感情了,若不是成亲之后我亲眼看到了你对我的好,连我也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能对我执着成这样?” 事实上,这也是前世她会听信萧泽和云倾柔的挑唆,觉得萧景行另有所图的原因。 是啊,两个从来没什么感情基础的人,纵然是真的喜欢,那也是乍见之欢,怎么就能执着成这样呢? 萧景行的脚步一顿。 他停下来,转身看着云倾月。 云倾月有些意外,不解的看着他。 便听萧景行一字一句的道:“不为什么,因为是你,所以只能是你。” 云倾月:“……” 这算什么答案?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该不会是被我的美貌折服,所以才这样吧?” 顿了顿,又自我否定。 “也不对,虽说我自来生得极美,可在这大渊国委实算不上最美的,别的不说,就说蒋姐姐,她的美貌并不输于我,你怎么就只看上了我而没有看上她呢?” 第207章 中毒至深 萧景行有些无语。 “那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看上她?” 云倾月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你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夫君,我怎么可能让你再看上她?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想看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罢了。” 萧景行默然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喜欢她,对她好,照顾她,仿佛成了一种生来自带的使命,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不需要他去思考,去犹豫,去抉择,身体本能的就驱动他自然而然那样做了。 所以,要问萧景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云倾月的,他真不知道。 甚至连他自己,一开始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疑惑云倾月是不是给他下蛊了,让他中毒至深,才会非她不可。 然而事实证明,云倾月没有给他下蛊。 因为刚开始,他向皇帝请求赐婚时,云倾月是坚决反对,并且压根儿就不想嫁给他的。 如果真是她给他下了蛊,又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最终,萧景行只能将自己归结为,自己是对云倾月一见钟情,情根深种了。 尽管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这个缘由并不正确。 但没有别的答案,也只能这么想了。 萧景行并不作答,见云倾月一直望着他,于是反问:“你别光问我,那你呢?之前不是还很排斥嫁给我,为什么成亲之后,态度忽然就变了?” 云倾月一窒。 不明白好端端的,话题为什么就转到了她的身上。 她将头偏向一边,不太敢去看萧景行。 要怎么回答呢? 重生的事,即便她说了,他会信吗? 而且如果她告诉他,她是因为亲眼见过了前世的惨状,这一世才洗心革面,从头悔过,他会不会觉得她并不是真心的?只是权衡利弊过后的结果? 云倾月很害怕他误会。 所以,纠结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决定不说了。 萧景行等了半响,没有等到她说话,凑过去看着她。 “怎么不回答我?” 云倾月“啊”了一声,故作茫然。 “回答什么?啊对了,时辰不早了,巫却他们肯定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赶紧回去,然后出发吧。”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萧景行一愣,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 避而不答,这算什么? 他不由失笑。 不过笑着笑着,面色就平淡下来。 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眸色微微深沉。 一刻钟后。 所有人该上车的上车,该上马的上马,整装待发。 云倾月逃过了萧景行的那一道致命追问,见上了马车以后,男人并没有追究,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哒哒哒的往前走。 没过一会儿,云倾月就把之前的事抛到脑后,专心欣赏起沿路的风景来。 然而风景再美,看多了也会犯困。 见她第三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萧景行实在忍不住,将窗帘放下,道:“睡会儿吧,这一路我们要从大渊到南唐,路途还远得很,有的是你看的。” 云倾月笑了笑,也不挣扎,将一个枕头靠在车壁上,就着枕头就小憩起来。 萧景行转眸看了看她。 坐着睡觉,实在算不得舒服。 其实车厢里的坐榻,足够一个人躺下去睡觉了,但前提是另一个人不能坐在榻上。 要不然,对方就得枕着他的腿睡。 萧景行倒是不介意,可云倾月没有提,他主动把人揽过来,又显得太没趣。 最终,萧景行还是决定任由她,让她先这么睡会儿再说。 到了晚上,马车总算驶入了沧州地界。 巫却早就派了人到前面去探路,那人定好了客栈厢房,就一直在沧州城门口等着,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在晚上城门落锁前进了门,一进城就被他迎到了,他带着马车去了客栈。 来到客栈门口时,云倾月还没有醒,可见是累极了。 古代的马车坐起来并不舒服,如果路况好稍微还好点,路不好的话,一路颠簸下来,当真比走路还累。 云倾月显然是出门太少,萧景行看她累成这个样子,不忍心叫醒她,可不叫醒她就没法进客栈,他倒是不介意抱着她下去,但出门在外,太孟浪了也不好。 他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还得替云倾月考虑,这个女人的脸皮有时候可没那么厚。 于是,萧景行最终还是推醒了她。 “醒醒,我们到了。” 云倾月睁开眼睛,马车帘子已经被掀开了,她看着外面陌生的光景,晕乎乎道:“终于到了啊。” “嗯,我们下去吧。” 两人下了马车。 后面的车厢里,春桃也下来了,一群人迈步往客栈里走去。 因是晚上,沧州城不像京城那么繁华,虽没有宵禁,但入了夜外面的人还是少了,客栈里的人就更少,大多数人都关在房间里休息,大堂里除了两个客栈的伙计还在角落里忙活着清点打扫,就只余一个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赫然正低头清理着今天的账本。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当看到云倾月和萧景行一行人的时候,立马双眼放光,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迎上前来。 “欢迎贵客,贵客临门不知道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先前被派回来的那个侍卫说道:“我们已经订了房,一间上房两间中房三间下房,可准备好了?” 掌柜的一愣,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先前预订过的,连忙道:“准备好了,几位请随我来。” 云倾月和萧景行自然是住上房。 春桃和巫却各住一间中房,其余的侍卫则是分住了下房。 虽说是下房,可这家客栈在沧州城中口碑很好,下房除了布置简陋点,倒也打扫得干净。 云倾月看时间不早了,就没有让春桃跟上去,让她独自回房休息,自己才跟着萧景行回了房间。 客栈掌柜的一边把他们往房间里领,一边笑道:“二位放心,咱们客栈最是干净整洁的,知道你们今晚就要住进来,热水和一应吃食都预备好了,下房和中房里的吃食是早就放在房间里的,因二位住的是上房,所以吃食得现做,更加新鲜热乎,您稍等,我去通知厨房,一刻钟之内就会上来。” 第208章 普陀寺 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是很快了,云倾月点点头。 进屋以后,没过多久,店小二就提来了热水。 云倾月发现屋里有浴桶,她今天奔波了一天,身上早就出了汗,黏哒哒的也不太舒服,便让小二帮她将热水倒入浴桶里,又给了他一锭碎银子,让他再多打几桶来,两人好好泡个浴。 店小二得了银子,自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就去了。 没过多久,水来了,吃食也一并端了上来。 只见那是三样清粥小菜,小菜看着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新鲜可口,应该是一早就将食材预备好了的,只等他们来然后下锅翻炒几下即可。 云倾月顿时更加满意。 店小二笑道:“因是晚上,想着客人赶了一天路,吃太多就睡觉容易积食,所以掌柜的特意吩咐厨房备了清粥,二位吃了早些歇息吧,碗筷放桌上或者门口就好,自会有人来收拾。” 云倾月点点头,等他走后,问萧景行,“你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沐浴?” 萧景行道:“沐浴。” 云倾月抿唇。 先沐浴的话,两个人轮流来,那呆会儿吃饭的时候,饭可能就凉了。 萧景行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牵着她的手笑道:“一起,可以节省时间。” 云倾月微微瞪大了眸。 最终,她还是被萧景行一起拉进了屏风后面。 两个人一起洗澡,那自然不可能是单纯洗澡的。 好在出门在外,萧景行并没有真想对她做什么,何况她现在还饿着肚子。 只是手上嘴上占了点便宜,就识趣的将她松开了。 两人洗完澡,皆是一身轻松,再来到饭桌前,更觉食指大动,胃口大开了。 他们从中午吃过饭以后,就再未进食,一路赶过来,要说不饿那是假的。 可正如店家所说,吃太多就立马入睡,也不太好,因此两人都极力克制着,尽量少吃点。 云倾月在车上睡了一觉,现下倒是不困了,她吃得比萧景行更少,放筷子也更早,放完了筷子,就走到窗边把窗户支起来,观察外面。 却发现外面是一方黑乎乎的池塘。 因为没有点灯,也看不清下面的光景,只是能从那水光里倒映出的波光鳞鳞的月亮,隐约看出那是水。 再往远处看,便是一望无际的屋顶,静静的耸立在夜色当中,静谧又安稳。 云倾月忽然就不困了。 “景行,你以前来过沧州吗?” 萧景行摇头,“行军路过倒是有很多次,但没有驻足停留过。” 云倾月遗憾的道:“那还真是遗憾,路过那么多次都没有在当地游玩,要不这样吧,咱们明天先不走了,在沧州呆上两天再走好不好?” 女人转头看着他,夜色映衬得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萧景行其实没什么好不好,他们这趟出门,本就是在于游玩,是早点到南唐游玩还是在路上多停留些时日,于他来说并无区别,端看云倾月的心意。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 云倾月顿时满意的笑起来。 既然决定留下来了,那就得规划明天游玩的路线。 萧景行对沧州城不熟,他这次带来的人当中,也没有是出身沧州的,于是出门去找店小二打听。 店小二一听他们要在本地游玩两日,笑道:“那可巧了,明日是普陀寺宏光法师讲禅,二位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听,不过时辰比较早,你们现在入睡,卯时正就得起了,再坐马车过去,大概一个时辰方才能到呢,到时候寺庙里有斋饭,可以用过斋饭以后,再进去听禅。” 萧景行微微一愣。 宏光法师的名号他倒是听说过,听说是个佛学大家。 因他不信佛,所以对这种东西向来是听过就算了,从没有注意过,但不知道云倾月有没有兴趣。 他点点头,对店小二道:“好,我记住了,除了普陀寺,可还有别的地方可供游玩?” 店小二又说了几个地方,还说了过去的路径和方向,萧景行一一记下,打听清楚以后,才回到房间里。 房间里,云倾月已经脱衣服在床上躺下了,旁边留了很宽的一个空位给他。 见他回来,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萧景行一听脱衣服,一边道:“清楚了,明天宏光法师会在普陀寺讲法,如果你有兴趣,咱们卯时正起来,可以去听一听。” 宏光法师? 云倾月一愣。 她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在佛学一道造诣非常深,听说大渊国的先帝有一段时间曾经对佛学很感兴趣,便想要邀请宏光法师进宫讲佛,却被对方拒绝了。 先帝哪里被人这样下过面子?当即就下不来台,想要惩处宏光法师。 却因这个消息,激起了国内许多信佛之人的反对,再加上朝臣们的劝阻,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能入皇帝青眼的人,她自然是有兴趣的,也想要见一见。 于是,云倾月点头,“好,那咱们明天就过去看看。” 决定以后,两人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卯时正,云倾月和萧景行当即醒来。 春桃和巫却等人早就醒了,在一楼等着他们。 没过多久,两人收拾好以后,出了门,因为一直记着店小二说的,可以在寺庙里吃斋饭,所以一行人都没有用早餐,上了马车,便迅速往普陀寺赶去。 到了普陀寺,那才见识到什么叫人山人海。 只见寺庙外面挤满了人,一直从山门口挤到了山脚下,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听宏光法师讲佛的,甚至还有很多都是外地人,早早得了消息,不远千里赶过来,就为了听这一场。 云倾月和萧景行这两个假信徒坐在马车上,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云倾月不由咽了口唾沫。 “早知道这么多久,咱们就不来了,这排队得排多久?” 没有人能回答她。 萧景行倒是有耐心,只是怕饿着云倾月…… 没错,他来主要是想尝尝这普陀寺的斋饭如何,讲佛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关心。 于是他转头问云倾月,“若是不想等,咱们调头去别的地方?现在后面人少,调头还来得及,先在城中找个地方吃了饭,再慢慢玩。” 第209章 梵音 这边的路都很窄,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行。 这也就是说,如果呆会儿后面排了人,他们再想将马车调头就难了。 云倾月看了看前面的人山人海,摇头。 “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我还没有听过宏光法师讲佛呢。” 萧景行闻言,便点了点头,放下帘子不再多讲。 春桃从座垫下方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以后,发现里面盛放的是一些小糕点。 春桃笑道:“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是我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特意去福记酥买的,我用油纸包过了,这会儿都还是酥脆的呢,王妃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云倾月点了点头。 她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 感觉味道不错,就又拿了一块给萧景行。 “都垫一垫。” “好。” 春桃等他们都拿了,才跟着拿了一块吃起来。 马车前面,巫却坐在车辕上赶车。 春桃坐的位置比较靠前,趁着云倾月和萧景行没有注意,悄悄拿了一块给前面赶马车的巫却。 云倾月其实看到了,却故作不知,只是唇角微不可察的弯了起来。 没过多久,前面的人流开始动了。 寺庙山门大开,两队衣着朴素的僧人从山门里出来,分列两边单手行佛礼恭迎各位香客进门。 人流缓缓的往前行驶着。 云倾月和萧景行的马车也跟随着人流往前,一直到了山门口,在僧人的指引下,将马车往另一边驱驶而去,停了马车,才下车步行往里走。 云倾月向来不信神佛,所以活了两世,这竟是她头一次来寺庙。 引路的僧人将他们带到一个大殿,只见里面宝相庄严,氛围肃穆。 云倾月的心莫名就在那威严而又慈悲的佛祖面前平静下来,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在蒲团上跪下,真诚的许下自己的愿望。 行完礼,自有人拿来香,云倾月将香点燃,又拜了几拜,这才将香插到前方的香炉里。 萧景行是即来之则安之,因此也陪着她给佛祖上了一柱香。 上完香,一个小沙弥便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小沙弥介绍道:“今日在后面设了斋饭,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用用,半个时辰后法会开始,届时宏光法师会去前院讲座,二位若是想占个好位置,斋饭就得用快点了。” 两人点了点头。 春桃和巫却跟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闻言连忙道:“主子,我们去替你们占座儿。” 云倾月和萧景行对前排不前排的倒不在意,反正他俩都不是信佛的人,过来纯属凑个热闹,实话说,那位置给他们,倒还不如给真正信奉宏光法师的人。 因此云倾月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们早上也没吃饭,过来一起吃点斋饭吧。” 春桃一顿,和巫却对视一眼,倒是都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能看出来,两人的眼神里是有内容的。 只可惜,云倾月说完以后,就转身跟萧景行身后院走去了,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眼中的那些内容。 没过多久,就到了后院吃斋饭的地方。 寺庙里的斋饭要说多好吃,那是没有的,但在这样的山间古刹里,听着佛音,吃着斋饭,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云倾月在马车里吃糕点吃多了,现下倒是不饿了,因此没有用多少。 等吃完了斋饭,四人一起去了前院,果然,就看到前面的位置都被占满了,毫无下足之地,无奈之下,四人只好选了几个靠后的位置。 没过多久,宏光法师就出来了。 只见那是一个胡须雪白的老头儿。 他穿着红黄相间的袈裟,目光温和慈善,看向下首的一众香客露出慈悲的表情。 整个讲佛法的过程,周围自发的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发生半点燥音。 仿佛发出声音,就是对台上那道声音的打扰和亵渎。 云倾月自然也没有说话。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佛法没兴趣,过来大概也是听不懂的。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这位宏光法师讲得太深入浅出,还是她本身就到了领悟的时候,今天一番听下来,竟别有一番感悟。 就比如,宏光法师所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再比如,世间本无事,何处染尘埃? 云倾月微微垂眸,指尖在袖中微微握拢成拳,耳边是靡靡梵音,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周围的事物,只将自己完全的沉浸在这无边的梵音当中。 就仿佛,这梵音可以洗涤她心中的仇恨,与罪恶。 不知过了多久。 一场法会终于结束。 云倾月站起来,感觉脚有点麻。 萧景行伸手搀扶了她一把。 有小沙弥朝他们走来,单手行礼恭敬的低声道:“几位贵客,现在是下山的高峰期,你们驾着马车穿梭于人群中,只怕难走,倒不如留下来用过响午斋饭,等人流少些了,再下山也不迟。” 萧景行动作一顿,深目看着他。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群香客当中,不止他们驾了马车,还有大概十余家全是驾的马车。 他抬眸朝不远处看去,果然看到有别的小沙弥在挽留那几家香客。 心中了然,便也没再拒绝。 “好。” 于是,小沙弥就带着他们往后面走去。 响午的斋饭比起早上来说,要丰盛一些,却也属于清淡可口的风格,并不见什么精致菜色。 因为许多人都是为了宏光法师来的,法会讲完,这些人也该下山了,毕竟步行没有坐马车或者骑马快,他们中午走下去,大概要傍晚才能到城中,如果要赶在晚上关城门之前出城的,只怕还要更赶快一些。 因此,中午后面食堂里的人并不多。 四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等饭菜全部上来以后,春桃才低声道:“王妃,刚才那位法师讲什么,您听懂了吗?” 云倾月看她一眼,道:“你没懂听?” 春桃摇了摇头。 她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 “可能是我太笨了,刚才听得都差点打瞌睡了,也真难为大家千里迢迢的都跑来听,或许是我与佛法无缘吧,我总觉得,与其听那什么劳什子法会,还不如多吃几口斋菜呢!这斋菜真好吃。” 第210章 大雨 说着,又将那菜往嘴里夹了一口。 巫却连忙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没听懂,所以不止你一个人笨,我也笨。” 说着,嘿嘿笑着也给春桃夹了一筷子菜。 萧景行见状,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什么也不能做,以免打扰自己好属下的终身大事。 秀恩爱这个事情,总是自己做起来快乐,看别人做着就觉得讨人嫌。 好在,某人立马就安抚住了他那颗燥动不安的心。 云倾月拿过他的碗,亲手给他舀了一碗青菜汤。 虽说那汤看着寡淡,放在平时是萧景行怎么也不肯喝一口的,但这会儿是她亲自盛的,萧景行便也喜滋滋的端着喝了起来。 云倾月倒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所以给他盛汤,也只是因为汤放在自己这边,离她的手更近,顺手而为而已。 可在男人看来,就等于同她也在变相的跟他秀恩爱,关心他。 萧景行的尾巴翘啊翘,就快翘上了天。 这时,就听云倾月说道:“说起来,以前没有听过宏光法师讲法会,倒不觉得有什么精妙之处,刚才听了一场,却觉得这世间万事万物的存在自有他的道理,佛学一道博大精深,普通人听不懂也很正常,不过听不懂不代表不可以蹭蹭这里的佛学干净之气,以后若有机会,当常来听听才是。” 萧景行挑眉,看了她一眼。 “你很喜欢他讲佛法?” 云倾月歪了歪头。 “也谈不上喜欢,只是颇有感悟罢了。” 萧景行眸色微深。 他并没有说出来,其实不仅仅是云倾月有所感悟,就在刚才,他看着台上的宏光法师侃侃而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似乎也有绚烂的光芒闪过。 在那光芒深处,似乎也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和尚高坐于莲台之上,正对着他说什么。 那个画面闪得太快,也太过于模糊,老和尚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甚至于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还是他的错觉,他都不敢确定。 不确定的事,萧景行自然不会说出来。 因此,他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给云倾月倒了杯茶,让她慢慢喝着。 四人聊着天,谁也没有想过这一趟出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 吃完了饭,去向小沙弥打听了一下,说是现在人流量虽然比刚才少了一些,但人还是很多,所以他们若是不急着赶时间,最好还是再等一会儿。 四人商量了一下,左右今天没什么事,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堵在路上也是堵,倒不如再多等一会儿,于是便留了下来。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 今早起来的时候,看天气还很好,睛空万里,一片乌云也没有。 甚至在中午吃斋饭的时候,天空还是睛的,湛蓝色的天看着一点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可就在他们决定留下来再等一会儿的时候,天际忽然炸响一道闷雷,紧接着就听到闷雷声滚滚,乌云只在倾刻间便压了过来,大雨倾盆。 “下雨了!” 巫却站起来,惊讶的道。 云倾月和萧景行也有些意外,但不像他那么惊慌。 春桃走出去,探头往外看了看,道:“呀,这雨下得还挺大,这可怎么是好?一下雨山路就更难走了,咱们还怎么下山?” 云倾月微微皱眉。 其实他们的问题还好解决,若是现在不好下山,大不了就先不下去好了,左右寺庙里也有厢房可以住人。 关键是,那些已经出发下山的香客们怎么办? 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一条路除了靠近寺庙的一段是用石头砌成的台阶以外,再往下就全部都是泥巴路了。 泥土被雨水一淋,必然又湿又滑,只怕之前下山的香客们不仅要被淋成落汤鸡,摔跤也再所难免了。 云倾月叹了口气。 “几位施主。” 这时,之前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小沙弥快步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抹惊慌之色。 “很抱歉,因为下大雨,山路难走,之前离开的很多香客都返回来了,大家都决定等雨停了再下山,所以几位……” “我们也等雨停了再走。” 云倾月说道。 小沙弥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这雨来得急,怕是不会下多久,几位若是在这里呆得困乏了,后面也有厢房可供歇息,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几位过去。” 云倾月转头看了看萧景行。 萧景行点头,于是她便也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师傅了。” “不客气。” 小沙弥带着他们往厢房走去。 途中路过一间禅房,云倾月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宏光法师的声音,像在吩咐寺庙里的僧人做什么事。 她有些意外,问道:“宏光法师也住这里?” “对,今日人多,厢房统共也就剩下两间了,一间在这里,一间在后山那边,那边太远了,又下着雨,各位施主就近安排吧,还请不要介意。” 云倾月当然是不介意的,只是问:“把我们安排在宏光法师的隔壁,不会打扰到他吗?” “不会,宏光法师修为精深,入定之后万事万物于他都只是过眼云烟,听不见也看不到,自然不会打扰到他。” 云倾月颔首。 几人进了厢房,春桃立马过去替云倾月铺好了床,云倾月倒也没想睡觉,而且此时四个人一间房,怎么睡得着? 因此,她只是打算坐一会儿,等雨停了也就罢了。 却听隔壁传来宏光法师的声音。 “可是之前在法会上见过的那几位小施主?” 云倾月等人一愣,面面相觑。 因为隔着墙,她也不确定宏光法师是在跟他屋里的人说话还是在跟他们说话,别人是觉得这寺庙里的墙隔音是不是也太差了些?隔壁宏光法师说的话,她居然能听得如此清楚? 然而,萧景行却皱了皱眉,解释道:“是内力传音,他是在跟我们说话。” 云倾月恍然。 内气传音? 听说这个只有武功修为极高的人才能做到,萧景行可以,但巫却就不行,看来这位宏光法师的内力修为也很高了。 第211章 和尚 既然确定了对方是在问自己,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云倾月清了清嗓子,道:“宏光法师可是有什么事?” 问完,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内力,说的话他可能听不到。 于是连忙推了推萧景行,示意他重新说。 然而,萧景行却只是低声道:“他能听见。” 云倾月更加觉得诧异。 这位宏光法师会不会也太厉害了点? 果然,就听隔壁传来沉稳厚重的声音,道:“几位施主若是方便,可否过来一叙?” 几个越发面面相觑。 宏光法师要见他们? 虽然知道萧景行身份特殊,可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吧? 先不说宏光法师在传说中是那样神奇而又高冷的人物,就说这次出行,萧景行是微服私访,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事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消息。 他又怎么会认得他们?怎么会知道出现在这里的就是萧景行?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么大一座寺庙,剩下的厢房为什么远的没有,近的也没有,偏偏就是宏光法师隔壁的房间被剩下来了。 按理说,宏光法师受住持所邀,过来给香客们讲佛法,身份自然是很尊贵的。 别的不说,住的地方肯定是位置最好,最方便的。 可这样方便的位置,剩下来的房间却偏偏没有给别的早来的香客,而是这么巧的留给了他们。 不对,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从一开始,劝他们晚点下山,把他们带来厢房,就是故意的。 即便没有后来的大雨,他们也会有别的办法把他们带过来。 是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注意到了,宏光法师要见他们。 想到这里,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任谁都不会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哪怕这个人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亮招了,那他们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因此,云倾月想也没想,就起身往外走去。 萧景行自然跟上。 而春桃和巫却也随着两人一起往外走。 到达隔壁,只见厢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因为下着雨,天上乌云压顶,光线也瞬间变得阴沉晦暗。 屋子里却没有点灯,只能借着一点黯淡的天光,看清那屋子的中央摆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位白胡子和尚。 萧景行眉目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然觉得这位老和尚和之前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个画面中的老和尚一模一样,赫然就是一个人。 怎么回事? 他脸色一变,却是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了。 云倾月迈步进去。 萧景行紧随其后。 春桃见状也正想跟,却被巫却给拉住了,巫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便道:“爷,我和春桃在外面等您们,帮您们守门,若有什么情况,一定及时叫我们。” 萧景行点了点头。 巫却跟了他很多年,对他很了解。 这个宏光法师神神秘秘,奇奇怪怪,但他只有一个人,想要轻易伤害自家主子,那是不可能的,大概还是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身为属下在这个时候就不方便进去了。 春桃刚开始还有些懵,被巫却一解释,就明白了,也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你说,那个老和尚到底有什么话要和王爷和王妃说呢?” 巫却无语的道:“那我怎么知道?反正老和尚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不定还能窥测天机,万一他就是看咱们王爷龙彰凤姿,觉得他是天神下凡,特意要透露一点天机给他呢?” 一听这个答案就知道不靠谱,春桃不由翻了个白眼。 从巫却这里找不到答案,她也就不再瞎打听了,安安心心的站在那里替云倾月守起门来。 而此时,屋内。 厢房的门在两人进去以后就自动关上了,很显然,宏光法师也没有让春桃和巫却进来的意思。 云倾月和萧景行没有丝毫意外。 两人都看着眼前的老和尚,没有动作。 老和尚正低头打着坐,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若不是他的手指还在一颗颗的迅速捻动着佛珠,嘴唇里无声的吐出经文内容,只怕那样子和已经圆寂了没什么区别。 一直等到他将一串经文念完,屋子里的灯火忽然唰一下燃起。 视线恢复了明亮。 云倾月有些惊讶。 她不像萧景行有那么深厚的武功,不知道这点灯的情况是不是也像他们之前所说的,是什么高招的内深,只觉得新奇。 宏光法师却是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 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圈,先是对云倾月点了点头,满意的道:“不错。” 云倾月:“???” 什么玩意儿? 哪里不错了,怎么无缘无故的就评价起她来了? 她心里有些不爽。 事实上,若没有别的缘由,老和尚这行为也确实有些失礼。 然而,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萧景行身上的时候,却是轻轻一叹,道:“萧施主,好久不见了。” 那语气里的喟叹,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萧景行挑眉,淡淡的道:“你认得本王?” 对方既然已经叫出了他的姓,那自然是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此时再装作普通人已经没什么意义,索性便直接称了本王。 老和尚笑道:“一别经年,萧施主得求所爱,忘却前缘也是正常,只盼萧施主这一生幸福顺遂,那便足够了。” 他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委实叫人不得不多想。 萧景行没那么好的脾气,道:“老和尚,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如此把我们叫过来又绕弯子,是真当本王很闲,还是觉得本王好欺负?” 宏光法师:“……” 像是没有料到萧景行会是这般反应,他叹了口气。 紧接着,便拿出一块玉佩,道:“萧施主不记得老纳,倒不打紧,老纳这次特意叫萧施主过来,也并非有什么恶意,而是想将这东西物归原主,还请萧施主收下。” 萧景行瞳孔一缩。 那玉佩…… 那玉佩他记得,赫然是他娘亲留下的。 萧景行的生母去世得早,在他出生时便撒手人寰,所以他是没有见过他生母的。 第212章 巧遇 可她却留下了一块玉佩,若他有事,无论何时都可以用这块玉佩去替自己完成一个心愿。 具体要怎么做,没有人告诉他。 这块玉佩能达成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块玉佩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甚至是记忆深处,平日里他从未想起,也从未去追究这块玉佩的去处,甚至不知道它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只当是尘封在了哪个未知的角落里,因此,他并未过多去追究。 可现在,这块玉佩却出现在了老和尚的手里。 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什么时候拿到玉佩的? 他把这块玉佩还给他,又是什么意思? 萧景行的脸色不太好看。 老和尚将玉佩递给他以后,就不再说话了,闭目又开始念经。 云倾月感到诧异。 她转头看向萧景行,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便知道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人家已经开始念经,显然是不欢迎他们再继续留下了。 是以两人便也没有再继续多留,就这样退了出去。 离开了老和尚的房间,出了房门,巫却和春桃便立马跟了上来。 “王爷,王妃,到底怎么样?宏光大师和你们说什么了?” 萧景行没有回答。 他沉着脸,将手里的玉佩递到巫却面前。 “他给了我这东西,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我记得一直在府中压箱底,不知何时落到了他的手上,你回去以后马上彻查王府,若是发现有偷盗或者背主的人,立马抓起来,不论身份!” 巫却脸色一变。 立马应道:“是!” 这场雨果然是来也快去也快。 没过多久,就雨过天睛了。 下过雨的天空,是比之前还要清澈明净的湛蓝色。 因着中间这个插曲,萧景行和云倾月的心情都不太好,一起下山时,谁都没有说话。 马车里的气氛非常沉闷。 下了雨的路,自然没有之前的路好走。 巫却赶马车也赶得十分费力。 好在这条路之前有人走过,在稀泥路上垫了许多干草叶什么的,马车行驶起来才稍微好点。 及至黄昏,一行人总算回到客栈。 云倾月让人打来热水,两人洗了脸,又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也懒得出去了,就让店小二将饭食送进来。 吃过饭,云倾月才来及得问:“你以前真的没有见过宏光大师吗?” 萧景行摇头。 他很确定他没有见过。 可是想到自己脑海中出现的那个画面,他又变得迟疑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 云倾月挑眉,“怎么说?” 萧景行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角,“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他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我的记忆里确实是没有见过他的。” 云倾月看他有些痛苦,顿时心疼起来。 “算了算了,没见过也好,我总感觉这个老和尚怪怪的,尤其是他还拿出了原本应该放在王府压箱底的玉佩,更觉得这人没安好心了,咱们已经下了山,以后不再去那座寺庙就好了。” 萧景行点了点头。 因着这支插曲,两人没在沧州过多停留,第二日又逛了下另外两个景点,便继续出发往南边去了。 殊不知,就在他们去南边的路上,一行车马也正好从南唐出发,去往大渊国京城。 马车上。 玉清公主斜斜靠在软塌上,玩味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跪在地毯上,一张清秀苍白的小脸,气质楚楚可怜,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怜悯她。 玉清公子的神色却岿然不动。 眼神里甚至还带了一丝嘲讽。 她轻笑道:“听说你是云家的二小姐,那么说,你对你的嫡姐应该也很了解咯?” 云倾柔的身子颤了颤。 她是在南唐国的边境遇到玉清公主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京城逃出来,原本以为自己抱了个大腿,以后能有一个好前程,却不料对方压根儿就没打算带她走。 把她带到南唐边境以后,竟在和同伴商量要把她卖掉。 云倾柔害怕得不得了。 那里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如果真把她卖了,她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半夜悄悄逃了。 逃出来的云倾柔身上有伤,又累又饿,还没有钱,根本跑不远。 最后脱力之下,她在路边晕了过去。 醒来时,就在玉清公主的马车里了。 当时玉清公主还不知道她叫云倾柔,更不知道她和云倾月的关系。 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流落在路边的可怜女人,救了起来,带着她一起从南唐边境去大渊。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玉清公主的身份。 因为没有办法再去南唐,她只能回京城,可能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当时她也按兵不动,只希望能跟着对方一起去京城。 可就在路上,她无意中听到了玉清公主和下人的对话。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南唐人,而是北周国的公主,之次去南唐办事,而这一次,她之所以带着人去往大渊国的京城,是因为她的父皇下旨,要她去和京城的摄政王和亲。 北周国到处都是草原,城池较少,也养成了彪悍而野蛮的民风。 再加上北周国的皇帝膝下无子,仅有玉清公主这么一个女儿,是以基本上是将她当儿子养的,骑马射箭这些就不说了,还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平常她也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北周皇帝对她宠爱得紧,根本不约束她的任何行为。 甚至于朝堂上的事,也有很多是她插手的。 这么多年下来,玉清公主在朝堂上已经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势力,将来即便新皇登基,在这股势力面前,只怕也不会好过。 其实这很能理解。 现在的太子不管做得有多好,与皇帝有多亲近,他毕竟不是北周皇帝的亲生儿子,而是从族中抱养过来的。 没有深厚的血缘关系,皇帝忌惮他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怕自己死后新帝为巩固政权,会对玉清公主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玉清公主嫁给萧景行的原因。 第213章 玉清公主 萧景行的大名响彻各国,谁不知道他是大渊国除了皇帝外最有权势的男人。 皇帝太老了,配玉清公主不合适。 再加上皇帝都已经有皇后了,北周皇帝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只当一个普通的妃子,所以选来选去,也就选中了萧景行。 虽说萧景行也早已娶了王妃,但那不要紧。 他们都打听过了,萧景行的现任王妃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嫡女,在京城看似身份尊贵,实际上,哪有玉清公主的身份贵重? 更何况,玉清公主远嫁而来,代表的是两国结盟。 前段时间南唐国和大渊国之间所发生的战事,北周国自然是很清楚的。 南唐国吃了那么大一场亏,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往后的许多年,只怕南疆边境不会太安稳,而大渊国想要彻底战胜南唐国,还需要从他们北周购买强悍的战马等物资,更需要和他们北周国合作,以免北周与南唐达成结盟,到时候他们从南北两面夹击,大渊国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状态。 那个时候,才是最致命的。 因此,北周国的皇帝一点也不担心,大渊国会不答应他们的和亲要求。 玉清公主就更不担心了,甚至她这次去南唐,也是想实地考察一下,南唐国的国情怎么样,有没有和北周国合作的可能。 她没有见过萧景行。 虽然早闻他的盛名,但见过和没见过,在心里的概念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她来说,萧景行和她所知的任何一个名士名将都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厉害了点,本事大了点,权利多了点,这样的人在整个五州大陆也不少,她并不觉得,萧景行会与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玉清公主这会儿并非是非嫁给萧景行不可。 反倒是曾经亲眼见过萧景行一眼的北周皇帝,对他赞不绝口,让玉清公主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说什么也要搞到这个男人。 搞到这个男人,不吃亏不上当,巴拉巴拉反正说了一大堆。 玉清公主听得多了,便也觉得这位摄政王或许当真有不一样的本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在南唐办完事以后,要回北周本身也要经过大渊国,去京城无非就是绕路一些,不妨去亲眼看一看。 若这位摄政王当真如父皇所说的那般优秀,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因此,玉清公主这才准备前往京城。 而云倾柔呢,在知道了玉清公主的目的后,脑子当下就转了起来。 她现在去南唐国是不行了,留在大渊,也只能当个隐姓埋名的低贱弃妇。 孩子死了,她手上唯一的筹码也没有了,与其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回大渊,倒不如跟着玉清公主,帮她成事。 一来,如果帮她嫁给了萧景行,那么云倾月肯定要被休弃,再不济也会失去正妃之位,她可以报仇雪恨。 二来,等她成了玉清公主身边最得信任的人,即便只是一个下人,却也比当平民百姓要好得多。 云倾柔甚至还暗暗想着,说不定这位玉清公主是个知恩图服的,她帮了她一把,将来等她坐稳了摄政王妃之位,会也跟着抬一抬她的身份也未可知。 到时候她再找个好点的男人,这一辈子,未必就不能更好的过下去。 这样想着,云倾柔就找到玉清公主,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玉清公主倒是很意外。 没想到自己随手救的一个人,居然就是摄政王妃的妹妹。 只是看她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其中必有内情,否则堂堂王妃,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流落到这种境地呢? 别人她不知道,就说她玉清公主,若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一定会宠着护着,是绝不会让人将她欺辱至此的。 因此,玉清公主就问了出来。 云倾柔当然不会说实话,于是便添油加醋又扭曲事实的说出自己当年是怎么被云家人迫害,是怎么被云倾月排挤诬陷,最终她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而云倾月不过是想让萧景行登上皇位,所以才打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四皇子。 现在丈夫没了,孩子也没了,她什么念头也没有,只想跟着玉清公主,希望她能大发善心,收留她。 玉清公主有些讶异。 原来云倾月竟是这样一个人吗? 大渊国皇室的储位之争,她是知道的。 萧景行想不想当皇帝她不确定,她只知道,外界所有人都说,大渊国表面的掌权人是皇帝,实际的掌权人却是摄政王。 如果云倾柔说得是真的,那就说明,传言也是真的,那这事儿就好玩了。 想到这里,玉清公主露出玩味的笑容。 大渊国的皇后……似乎也不错啊。 若萧景行真的当了皇帝,她嫁过去,身为王妃,又是北周国的公主,当皇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到时候两国永结同好,互惠互利,以后北周国的冬天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这样想着,玉清公主便道:“你确定你真的能帮我?” 云倾柔连连点头。 玉清公主的神色缓了缓。 “那你起来吧,来人!给她拿身新衣服换上,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会为你请位大夫,替你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你记住了,若是能帮本公主得到王妃之位,本公主自会重重赏你,可若你敢骗我……” 玉清公主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 “我也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倾柔:“……” 她的目光闪了闪,终究,还是重重点头,“是。” 又行了半日,马车终于到达下一座城镇。 玉清公主这次是隐藏身份悄悄来的,所以并未去官署,而是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下塌。 到了客栈以后,她还真的叫人找来一个大夫,给云倾柔看病。 云倾柔紧接着任由大夫把脉,一张苍白的小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当初她是刚动完手术的第二天就从云府逃出来的。 天知道,这一路上她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疼。 那个把她从云府带出来的南唐国男人,根本就不是个好人,这一路上不仅没有好好照顾她,甚至还让她吃泔水,连衣服都不给她穿好的。 好不容易捱到南唐国的边境,竟是要将她卖掉。 云倾柔恨。 这一切都是云倾月造成的,是云家造成的,所以她必须要赶快好起来,只有好起来了,才能为玉清公主所用,才能借助玉清公主的手,替自己报仇雪恨! 第214章 下聘 十一月,天地枯黄。 云倾和萧景行来到了西南姚州。 姚州就已经离南唐很近了。 虽然已是南方,但因为进了十一月,天气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冷了。 但相比地处西北的京城,这里还是要好多了。 至少不会像北方那样下起漫天的大雪,屋子里没有火炉人都会被冻死的地步。 云倾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南方的冬天,对这边的风俗颇为新奇。 “其实如果我们能在这里过冬,不去南唐也没关系。” 她趴在窗棱上,看着窗外仍旧绿树如荫的院子说。 萧景行正靠在一张软榻上看书,闻言抬头,“那就不去南唐了。” “真的?”云倾月回头表示不信,“出门的时候就制定好的计划,你会愿意改?” 她很了解萧景行的性格,已经制定好的计划,从不轻易更改。 萧景行无奈的嗔她一眼,“这是出门游玩,又不是行军打仗,没有军令如山的规矩。” 云倾月就笑了。 南唐国啊……现在确实不太安全。 原以为父亲打的那一仗能将他们打服,南边的边境至少近几年都会太平,却没想到,这才仅仅过去几个月,对方就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看来,南唐虽多文人,却也不乏血性将领啊。 饶是视彼此为仇敌,云倾月也有些佩服他们了。 既然南唐国的边境不太安隐,那自然还是不过去得好。 云倾月看了会儿风景,有些无聊,转头走到萧景行的身边,凑过去,“你在看什么书呢?” 萧景行扬眉,“想看?” 云倾月点点头。 男人一伸手,就揽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然后轻轻一带,就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那就看吧。” 云倾月:“……” 她被迫坐在萧景行的大腿上,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里,男人单手举着书,不仅他能看着,她也能清晰看到上面的内容。 虽然……但是……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青天白日呢。 还没关窗。 云倾月小脸微红。 萧景行也不出声,就那么淡定的看着书,仿佛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就真的只是为了看书似的,弄得云倾月也不好再挣扎了。 最后,她索性真的看起书来。 不过萧景行看的并不是她喜欢的话本游记什么的,而是一本南唐士子所编著的史书。 云倾月越看越懵,眼皮也有些打架,好不容易强撑起精神,问:“你怎么看他们写的书?不是都决定不去南唐了吗?” 萧景行将她抱着往上提了提,以免她滑下去,道:“不是为了去玩,而是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哦。” 云倾月索性不打扰他了,拍拍他的手,萧景行就松开她,她迈步往外走去。 院子里,春桃和巫却正坐在那里吃点心。 两人自从上次开诚布公以后,连最后一丝隔阂也没了,整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因为聊天聊得投入,连云倾月过去了都没有发现。 云倾月有意要吓他们一吓,直到走到他们背后了,才故意大喊一声,“哈!” 两人果然吓了一跳,春桃跳起来哭道:“王妃,你吓死我了。” 云倾月哈哈大笑。 巫却也下意识就要动手,待看清来人是她以后,才悻悻道:“王妃,以后你不可以再这个样子了,万一我没收住手伤了你怎么办?王爷岂不是要弄死我?” 云倾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紧张,我逗你们玩儿呢,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提起这个,春桃的脸红了红。 巫却倒是一脸自得的样子,“王妃,我打算这次回京城以后,就向您提亲,请求您将春桃嫁给我!您会答应吗?” 这话一出,春桃的脸更是红得像滴了血,却没有反驳。 云倾月一看,就知道春桃只怕也是愿意的了,不由觉得好笑。 “可以啊,不过你要提亲,又何必非得等到回了京城?在这儿提不也是一样吗?我们都在。” 巫却挠了挠脑袋。 “可我的东西都在京城,在这儿提亲……不太方便,也怕委屈了春桃。” 提亲就要给聘礼,巫却爱重春桃,虽然对方只是个丫鬟,可在他眼里春桃就是最好的,聘礼自然也要给他所能给出的最高的。 巫却是自小就跟在萧景行身边的,家里除了一个兄弟巫霖,就再没有别人了,上无老下无小,是以赚来的钱财也没处花,全部都存在京城的钱庄里,还有一些房产什么的,这些年也都空置着,他一个男人不会打理,又信不过别人,是以这些年虽没有花费,却也并没什么额外的进账。 云倾月笑道:“你的东西虽在京城,可你家主子在这儿啊,你要成亲,你家主子难道还会干看着不帮你不成?” 她说着,朝着室内萧景行的方向努了努嘴。 巫却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都不介意难道你还介意上了?赶紧去!” 她说着,推了巫却一把。 巫却只得进屋去了。 等他进了屋,春桃满脸通红的走到云倾月面前,“小姐……” 云倾月笑道:“怎么,还害羞了?” “不是。”春桃气急败坏,越发不好意思,只得揪着她的袖子道:“您别这样,我和巫却不着急的。” “嗯,是不着急,不着急背着我把婚事都定了。” 春桃脸一白。 按理说,她是云府的家生子,后来被云倾月带到了摄政王府,那她就是云倾月的人。 巫却若想娶她,得先问过云倾月的意思。 如今两人私订终生,若真的追究起来,其实是坏了规矩。 云倾月见她脸色发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干嘛?我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春桃岂止是当真?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她就说要先知会小姐吧,巫却偏偏说没有关系,怎么就没有关系了,虽然小姐早就知道她和巫却的感情,虽然当初两人能确定关系,还是经小姐的提点。 可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就是个流程也得走啊,怎么能坏了规矩呢? 春桃实在太在乎这事了,因为在乎,所以慎重。 第215章 姚州 反倒是巫却,成天大大咧咧的,不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这也导致了春桃越发担心。 云倾月见状,叹了口气,道:“你无需这样,看着你幸福,我也很开心,你我虽然名为主仆,实际上十几年的相处,早就有了姐妹情份,巫却是个好人,你跟着他会幸福的。” 春桃感动得眼泪花花儿。 “小姐……” 云倾月替她抹去眼泪,笑道:“干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春桃摇了摇头。 “没有,小姐,我只是舍不得你。” 云倾月嗔了她一眼。 “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说得你好像嫁得有多远一样,你跟了巫却,以后照样在王府里做事情,还得天天伺候我,只希望你到时候别觉得烦才是。” 春桃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姐,你就知道打趣我。” 明知道她不会,她的小姐那么好,她宁愿一辈子伺候小姐,可小姐还是会用这种笑话来逗她。 云倾月见她不哭了,总算松了口气。 真要命,这女孩子哭起来不仅男人招架不住,女人也招架不住啊。 正想着,身后传来两道脚步声。 转头,就看到萧景行带着巫却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眼云倾月,两人对上眼神,就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了。 然后他又看向春桃。 春桃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萧景行已经大方的道:“你既然已经跟了巫却,那该给你的自然不会少你的,回头我就让人将聘礼单子拟好,你可还有什么家人?” 云倾月笑道:“家人自然是有的,但春桃的身契在我手上,所以你把聘礼下给我就是了。” 萧景行:“……” 他看着云倾月,有些无奈。 “月儿,别闹。” 云倾月“噗嗤”一声笑出来。 能把男人逼至这种表情,她也算是厉害了。 说不闹就真的不闹了,云倾月缓了缓气,郑重的道:“春桃的家人都在云府,都是云府的家生子,你若要下聘,先拟了单子给春桃看,若是春桃同意,就飞鸽传书让王府里的管事去帮你们办。” “先说好,春桃是我的人,所以我要避嫌,这件事你们自己全权负责,我可不会帮你们。” 萧景行点头,“没问题。” 巫却则是有些兴奋,不敢说话,暗戳戳看了春桃一眼,被春桃给瞪回去了。 说好以后,当天晚上,萧景行就替巫却拟了一张聘礼单子。 那单子上的东西都是巫却手里有的,另外加上他替巫却出的两匣子金银首饰并一处四进院的大宅子。 这对于他们的身份来说,已经够好了,再多就不合规矩,会引人注意了。 巫却兴奋不已,接过单子就道:“谢王爷。” 然后兴冲冲的就将单子拿去给春桃看了。 春桃自然没什么意见。 于是当晚,巫却用飞鸽传书,将单子传回京城,让人照着单子上的东西去准备。 做好这一切以后,第二日。 云倾月便想着带春桃出去挑几样首饰。 春桃现在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也算是大姑娘了,以前没有觉得,现在才恍然发觉,她都二十岁了,春桃比她小两岁,已经十八,在大渊国这样的地方来说其实年纪不算小了,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既然有了心仪的人,也即将嫁作人妇,那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爱打扮了。 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 云倾月虽然只比春桃大了两岁,但在这件事情上,却自动的代入了她母亲的角色,嫁丫鬟就跟嫁女儿似的,只想让她开开心心的,并不想让她留有任何遗憾。 她们要出门,萧景行和巫却自然也要跟着。 但两个男人都不想陪她们去逛首饰铺子,嫌无聊,云倾月也没勉强。 他们嫌她们无聊,她还嫌他们碍事呢。 于是便打发两人到一个茶楼里坐着喝茶,顺便等她们。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缓缓驶入了姚州城。 “姚州城是大渊国南方的重镇,驻守在这里的士兵自然是很多的,最重要的是因为它靠近南唐,经贸发达,算是大渊国南方为数不多比较富庶的城池之一了。” 马车里,云倾柔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正一板一眼的跟玉清公主介绍着。 这些知识她当然不是自己看书学会的,而是以前在云府的时候,云青山告诉她的。 她虽是女子,但好在云青山为人开明,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 在他看来,男子和女子是一样的,不过是分工不同,男子有保家卫国的义务,但不代表女子就不能知道任何朝堂或外面的事情。 是以,当云倾月和云倾柔有兴趣的时候,只要她们问起,他都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 原以为这些都是没用的,却没想到,如今还能帮到自己。 云倾柔的心里不由闪过一抹自嘲。 玉清公主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确,街道上很繁华,卖小吃的,摆地摊的,还有街头杂耍卖艺的,更别提路边那一间间铺面,几乎每一家铺面都有很多人进出,整个街上都充斥着一股热闹又安宁的氛围。 玉清公主暗暗记在心里。 北周国地处偏远,天气苦寒,即便是城池里也少有这样热闹的场面。 大家几乎都是关在帐篷里过自己的日子,只有放牧和过节的时候,才会出来聚一聚。 若是北周也能有这样的城池…… 想到什么,玉清公主的眼眸深了深。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有声音传来。 却见那是一个说书的,许是酒楼里为了招揽客人,特意请了说书人在大堂里说书,虽然隔着一层窗户,可因为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玉清公主还是能听到那说书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以及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听着就令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玉清公主忽然道:“就把马车停在这儿吧。” 赶车的人闻言一愣,却仍旧依言停下了。 玉清公主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酒楼,眼中露出迷恋之色,道:“都下来,我们进去看看,那位说书的老者都在说些什么。” “是。” 第216章 说书人 一行人迈步走进酒楼。 玉清公主为了出行方便,一直是作男装打扮的。 再加上她是草原儿女,身形本就比别的地方的女子高大,身形与面容也更加轮廓分明,是以看上去与男子并无区别。 她摇着一把扇子,作玉面郎君之像,带着人走进店内,便看到那位说书的老者坐在高凳上面,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而其余茶客们则是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说书人。 他们讲的赫然是北周皇帝的故事。 试问老百姓们爱听什么? 百姓们的故事,他们天天都在身边看着,并没什么稀奇,反倒是容易让人心情沉重。 而商贾官宦之家的事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佳人才子,或是恶霸财主,再不济就是惩治贪官,听多了也没什么新趣。 反倒是皇室的事情,一直讳莫如深。 人性就是带着猎奇心理的,越是讳莫如深的事情他们越想知道。 可是本国的事情,他们是不敢说的,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反倒是别国的皇室,他们想怎么调侃就怎么调侃,官府不会罚他们不说,要是说得好,说不定还有嘉奖。 是以姚州的百姓都喜欢听说书的说说南唐或北周的皇帝们的故事。 而此时,那台凳上的说书人,说得正是现任北周皇帝周齐,也就是玉清公主的老爹的风流韵事。 “要说这位姓周的皇帝,年轻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就可惜那痴情的对象弄错了,明明已经娶了皇后,偏偏要更宠爱贵妃,甚至为了贵妃不惜亲手杀了皇后的儿子,就是想让贵妃的儿子继位。” “可结果呢?这贵妃的儿子是生了一个死一个,生了一个又死一个,连生三个,一个都没活下来,这能怪谁?怪皇后吗?皇后可没有动手哦,那都是报应,各位看官可记清楚了,宠妾灭妻,迟早都要遭报应的。” “公主……” 身边的随从心生怒意,下意识就要上前。 却被玉清公主给拦下了。 随从不敢置信。 “公主,他们如此侮辱陛下……” “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玉清公主虽然是北周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但那是因为他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她不是皇后所生,也不是贵妃所生,而是皇帝在一次醉酒后宠幸了一位宫女,那个宫女生下的。 宫女发现自己怀孕后,因为忌惮皇后和贵妃之间的争斗,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这次争斗当中的牺牲品,因此拼着自己不要位份,也不敢说出自己被皇帝临幸的事实,一直悄悄养着玉清公主,直到养到了五岁,贵妃病逝,皇后也因为被皇帝猜忌而废后,并且屠了满门,宫女这才敢让她出来,并且将她的存在告诉给了皇上。 皇上自是喜不自胜。 不过那个时候,皇帝也并没有那么宠爱她。 顶多是觉得自己失去了那么多孩子,现在总算有一个孩子活下来了,觉得欣喜而已。 之所以如此看重她,还是在皇帝又临幸了许多嫔妃之后,却不知为何,那些嫔妃再也没有人怀过孕。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嫔妃的问题,不停的找太医问诊。 可后来,一个怀不上,两个也怀不上,当她们统统都怀不上的时候,事实就出来了,其实是皇帝有问题。 皇帝不敢置信。 自己以前身体明明很好的,皇后和贵妃都生那么多儿子了,再说那宫女不也怀了玉清公主吗?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 于是,皇帝就派人彻查。 一查才发现,原来是当初贵妃生下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以后,听闻别的妃子也有了身孕,气怒之下,就给皇帝下了药。 她觉得皇帝有她一个人的儿子就够了。 生的兄弟越多,以后的竞争力也就越大,她的儿子就越危险。 于是乎,皇帝就这么绝种了。 偏偏贵妃的儿子最后也没保住,最大的才长到五岁,就夭折了。 贵妃之所以病逝,其实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儿子的死加上自己做了坏事心虚,不敢面对皇帝,也不敢想象如果皇帝知道自己无后的原因是因为她对他下了毒手,自己和家族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忧思之下就生了重病,从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皇帝知道了这个真相,完全无法接受。 可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这就是事实。 事实摆在面前,皇帝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 最后,反倒是玉清公主母女,因为是皇帝唯一的血脉,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些事在北周国的皇室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是以,能流传到大渊国来,也就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随从听着玉清公主的话,暗暗咬牙,最终却还是不甘心的退下了。 而旁边,云倾柔听着这话,却挑了挑眉。 心里有些诧异。 这位玉清公主好能忍。 先不说北周国的皇帝之所以有那样的结局是不是咎由自取,就说让她亲耳听到一个别的国家的庶民这样诋毁她的父皇,居然也能咽下这口气。 呵,当真是懦弱。 云倾柔在心里给玉清公主下了一个懦弱的定义。 可事实上,只有玉清公主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懦弱,而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她是皇室中人,当初的那场波云诡谲,又有谁比她更清楚这里面的细节呢? 她敬重父皇,爱戴父皇,却并不赞同父皇在男女之事上的行为和态度。 所以,这位说书先生的话,她很赞同。 玉清公主左右张望了下。 很快,就有一个店小二跑了过来,招呼道:“几位贵客要点什么?” 玉清公主摇了摇扇子,问:“有雅间吗?我不想坐一楼,嫌吵。” 店小二了然一笑,“当然有,就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嗯。” 于是,一行人就跟着上了楼。 楼上的说是雅间,其实只是用竹帘将一个又一个座位隔起来了而已。 坐在位置上,旁边的人说话仍旧能够听到。 虽说是这样,但比起楼下也好太多了。 玉清公主当即点了点头,递给店小二一锭银子,又道:“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和招牌酒都拿上来,我要好好招待一下我的朋友。” 店小二捧着那锭银子,眼睛都放光了,连连应声:“是,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就把酒菜端上来。” 第217章 闹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外一间包厢内,萧景行和巫却也坐在那儿喝茶。 他们挑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大街。 大街上有一家金银铺子,云倾月和春桃刚才就是进了那家铺子去挑选金银首饰的。 巫却无奈的道:“王爷,您说这金银首饰什么的,真有那么吸引人吗?我怎么就没看出那玩意儿能值当挑个大半天呢,不都是戴在头上或身上的吗?有什么区别?” 萧景行看他一眼,道:“温馨提醒,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可别在你家春桃面前说,否则吃亏受罪的只能是你自己。” 巫却一愣,不太明白他们家王爷的意思。 可是那句你家春桃,又彻底让他给愉悦到了,因此还是挠着头笑了起来。 两人正喝着茶。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激烈的争吵声。 “不要,大人求您放过她吧!我们真的是良家子,不做那等子事啊。” 萧景行和巫却都是一愣,打帘子往外瞧去,就看到走廊尽头的那个包厢里,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身子单薄的男人跪在地上。 他的手边放着一把琴,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怀中还有一个同样衣着朴素的女人,听着像是这个男子的妻子。 只听那粗壮汉子嗡声嗡气的道:“什么不做那等子事?你们都出来卖的,还分个高低贵贱不成,本大爷又不是出不起钱!呐,这些钱拿去,你娘子今天就被我们给包了。” 说着,扔下一锭碎银子,就对着那娘子上下其手起来。 男人悲愤不已,却被几个打手死死按着,动弹不了。 女子也不断的挣扎,可她一个女人哪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眼看着就要清白不保,她抓起壮汉腰间的匕首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却听“叮”的一声,一块碎银弹了出去,刚好弹在那匕首上面。 女子被那碎银弹过来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自然而然就松了手,匕首掉落在地,一群人惊讶的看向包厢外面,站在走廊上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手持折扇,通身皆是矜贵威严的气派,面如冠玉,身姿颀长,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出身的贵公子。 几个壮汉被打断了好事,皆怒不可遏。 “哪里来的小白脸?也敢多管闲事!” 被壮汉们锢在怀里的女人也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她。 玉清公主微微一笑,摇着折扇道:“姑娘,犯错的是坏人,为何要你来承担后果?那匕首就算要抹脖子……该抹的也是他们几个的脖子,你这般做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没有任何作用。” 女人愣住了。 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可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一直被按在地上的男子也趁着这个空档,一下子掀翻压在身上的两人,冲过去,“芸娘!” “相公。” 然而他还没走近,就被那个壮汉一脚踹在膝盖骨上,直接给踹倒了。 “就你这样的软脚虾,也配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当娘子,我看你也保护不住她,左右不如让她跟了我吧,你要多少钱,说个价,今天虎爷我就当做回好事,大发善心把人给你买了。” 男子愤怒的道:“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个自称虎爷的壮汉作势就要起身,收拾那个男子。 而这时,玉清公主又动了,手中又摸出一锭碎银子,打在那个虎爷的膝盖上。 虎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接二连三的被打断好事,饶是虎爷再不想与这个穿着不俗的小白脸追究,也忍不了了。 他当即怒喝一声,冲过来就朝着玉清公主攻去。 玉清公主当然也不是好惹的。 不仅她自己会闪避反击,她带在身边的两个随从见状,也帮着冲了上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缠斗在一起。 壮汉那边一共有四个人。 玉清公主这边则是三个。 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所以玉清公主等人并没有放在眼里。 却不料这一交手,却交手却是心惊。 这些人的身手竟个个都很好,说一句武功高强也不为过。 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再加上他们显然对这里更为熟悉,所以腾挪辗转间,自然要比玉清公主等人更加灵活。 而玉清公主的身手即便在北周算是不错的,但她到底是个女子,在力量上与男子有先天性的劣势。 于是,一番缠斗下来,玉清公主这边渐渐落了下风。 而云倾柔不会武功,是躲在包厢里连出都不敢出来的,生怕他们打斗时波及到自己。 再看看那对被强买强卖的夫妇,哪儿还有他们的身影?早就趁乱跑了。 包厢里,巫却看着对面的情势,问萧景行道:“王爷,咱们要不要出手?” 刚才看那壮汉欺负弱女,他原本是想出手的,但被那位玉面小公子给抢了先。 所以他便准备再观察一下。 却越观察,越是心惊。 巫却跟在萧景行身边多年,也有了不少见识。 他分明认得,那虎子几人的出招路数,赫然和南边军队里的路数一模一样。 再想起他们刚才欺男霸女的恶劣行为,仿佛丝毫不怕被人报官似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他都能看出来,萧景行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 他却只是沉声道:“不急,再看看。” 只见那玉清公主等人发现自己不敌,而之前那对被欺负的夫妇也早就跑了,不由气急,大喊道:“这几个恶霸当街欺人,强抢民女,各位就只是看着吗?今日你们不出手,来日祸害到你们家人头上,你们也如今天这样沉默静坐?” 其余人的嘴唇动了动,却都强忍着没有出手。 那虎子见状,冷笑道:“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白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整个姚州城谁敢乱管你虎爷的事?不要命了?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老子的小娘子跑了,今天不从你们中间弄个人过来给老子当补偿,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说着,又恶劣的看向玉清公主,猥琐的舔了舔唇。 “其实小娘子跑了没关系,小郎君也是可以的,尤其是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郎君,本大爷不挑食,只要长得好看都可以。” 第218章 恶霸 这番话,当真把玉清公主给恶心到了。 她怒从中来,一巴掌拍掉虎子的手,怒声道:“放肆!” 说着,便是一个肘击,直把虎子打退了去。 虎子一行人见状,哪还肯放过她,一个个都不要命的攻去。 一时间,二楼的走廊里打得难舍难分。 萧景行见他们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这才道:“巫却,救人。” “是!” 巫却早就等不及了。 一群小兔崽子,居然敢当街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这还是有人从中阻挠并且还在闹市区的情况下,可见他们私底下又是个什么德行。 巫却一直有个行侠仗义的梦想,今天也算是圆梦了。 巫却的加入,很快就扭转了局面。 玉清公主本来就不是傻的,能被她带出来保护她的侍卫,自然也是身手不俗的,之前是太过于轻敌,再加上敌众我寡才落了下风,而今见有人帮忙,自信心又回来了,一时间与对方打得焦灼,局势难舍难分。 萧景行看在眼里,瞄准空档,忽地扔出去一个茶杯。 那茶杯撞在对方的膝窝里,对方立马腿脚一软,就要往下栽去。 巫却连忙抓住这个机会,一脚踢在对方背上,对方瞬间摔了个大马趴,巫却顺势将他的手往后一拧,抽出对方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绑在了走廊的柱子上。 解决完一个,他又去帮玉清公主等人解决第二个。 有了巫却的帮忙,他们解决起剩下来的人自然是轻轻松松。 殊不知,此时,不远处的一个包厢里。 云倾柔看着在走廊里激烈打斗的身影,脸色微微发白。 是巫却。 怎么会是巫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顺着巫却刚出来的隔间看去,果然看到萧景行坐在那里。 男人身一玄衣,手执玉杯,正坐在那里喝茶,仿佛丝毫没有被这边的打斗给打扰到。 他侧对着她坐着,云倾柔看不出他的全部表情,却能隐约感觉到,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她微微抿唇。 萧景行来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云倾月也在附近? 呵呵……好啊!都说冤家路窄,感情她们这是狭路相逢了。 云倾柔微微垂下眼眸,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现在不出面为好,于是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 巫却的加入,彻底决定了战局。 没过多久,那几个壮汉就被他们打趴下了。 虽然被打趴下了,可他们的气势却一点也没有输,被巫却押到萧景行面前时,还在大声嚷嚷:“你们这群小崽子,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你们今天敢对本大爷这样,等本大爷回去了,马上叫人过来,绝不会放过你们!” 巫却闻言讽刺一笑,“这么说就更不能放了你了,不然你叫人过来,咱们打不过怎么办?” 虎子一噎。 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他有些讪讪的。 巫却却不再给他好脸色,将他的身子往里一踢,冷声道:“进去吧!” 玉清公主等人是跟在后面过来的。 刚才情势匆忙,她还没来得及跟这位出手的壮士道谢,此时见他终于空闲下来,忙上前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仁义相救,刚才若不是有你,咱们说不定还要在这恶霸手上吃亏。” 巫却却避开了,只伸手引荐道:“不用感谢我,我只是举手之劳,要感谢就感谢我家主子吧。” 玉清公主这才发现,原来包厢里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作玄衫打扮,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气质卓绝,哪怕是放在人群中也让人不敢忽视。 玉清公主不由看怔了。 一直等到身边的随从轻咳了声,她才反应过来,俏脸不由一红,却是很好的掩饰过去,拱手笑道:“原来是兄台出手帮的忙,我就说刚才那个杯子太过凑巧,兄台看着武功不俗,不知贵姓?” 说着,又赶紧自报家门。 “在下姓周,单名一个钰字,兄台若不嫌弃小弟愿备薄酒一杯,请兄台赏脸一聚,以报刚才的搭救之恩。” 萧景行原本是对喝酒没兴趣的。 可是看向地上的几个壮汉,又想起他们刚才诡异的身手,以及有可能的身份,他又答应了。 “好。” 玉清公主眼睛一亮,连忙道:“兄台,这边请。” 二楼是雅间茶楼,喝酒自然是不方便的。 一群人转到三楼一个更大也更私密的包房里去,这个房间就和二楼的竹帘隔着不一样了,是真正一个个密封严实的包厢。 若想谈点什么重要的事,或干点需要保密的事情,都要选三楼才行。 萧景行倒是没想过要干什么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只是那几人的身份特殊,若他猜得没错,应该是姚州边军的人。 之前在南疆,他就见识过公器私用的情况,所以这次已经不算意外,可不意外归不意外,心中的愤怒还是有的。 大渊朝相比几代前朝,对于士兵的优待已经算是很好了。 因为他以前常在军中的关系,对于军队士兵们的辛苦很有体会,再加上这毕竟是保家卫国卖命的活儿,许多家里只有一个男丁的,或者男丁较少的,参了军就等于少了一个很大的劳动力。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军饷粮饷不发足一点,那就很容易造成军队哗变,或是逃兵,亦或是百姓不愿意被招募入伍的情况。 所以,在萧景行的治理下,大渊朝的士兵待遇一向很高。 光是普通的边军,一个月就能有一两银子三斗米,抵得上一个富户人家小姐的月例了。 他们平常吃饭是在军营里吃的,不需要额外收钱,不仅如此,军中还会定期给他们发放衣服鞋子等生活用品,给他们的米和银钱,主要是让他们拿回家里,赡养父母,照顾妻儿什么的。 可就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蠢蠢欲动。 公器私用也就罢了,像今天这几个人,若真的是姚州边军军营里的人,竟然在闹市做出了欺男霸女的事情,看他们那样子,这种事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姚州竟无一人敢上报,这说明了什么? 第219章 边军 说明姚州城上下一心,早就被他们给买通了! 上官不敢往京里禀报,底下的士兵们一个个欺上瞒下,捞油水,欺压百姓,说不定还干了更恶劣的事,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而已。 一想到这里,萧景行的脸色就越发阴沉。 他吩咐巫却:“去告诉夫人,就说我们遇到点事,现在在三楼,让她和丫鬟逛完了直接来三楼找我们。” “是。” 巫却快步出去了。 玉清公主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已经有了妻室? 脸上的笑容一时间僵在那里,半响,才勉强道:“看着兄台年纪不大,没想到竟然娶亲了。” 萧景行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直觉告诉他,他不喜欢面前这个小白脸。 尤其在她提到他夫人的时候。 总感觉没安什么好心。 萧景行不知道,玉清公主其实是个女人,因为对方身材高挑,不输于中原的普通男子,再加上她故意放粗了声线,所以萧景行只当她是个小白脸。 一个小白脸,对于他已经娶亲的事情这么在意,岂不是说明了有问题? 萧景行没有搭话,玉清公主有些尴尬。 这时,一个随从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 玉清公主脸色一变。 转过头去,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 随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玉清公主便往楼上看了一眼,紧接着冷笑。 这个女人,她好心救了她一命,说好了会留她在身边出谋划策,刚才他们也算不上遇险,不过就是遇到几个厉害点的地痞流氓而已,她居然就丢下他们自己跑了? 呵,可见之前的投诚,也未必忠心。 玉清公主心里不快,萧景行的心情倒是愉悦起来。 无他,只因他从窗子里往下看,看到巫却带着云倾月和春桃从店铺里出来,正往酒楼走来。 玉清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云倾月。 顿时眸光一顿。 “那位就是你的夫人?” 玉清公主指着云倾月道。 萧景行却没有回答。 他转头,先是看了那几个被破布堵住嘴的兵匪,又看了玉清公主一眼,才淡声道:“人已经抓住了,阁下若是没事,可以离开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玉清公主一愣,失笑。 “好端端的怎么会殃及池鱼……” 话还没说完,对上他的目光,猛然一怔,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自小也是在宫中长大的,军队里的事情,在父皇处理政务的时候也耳濡目染了很多,虽不如萧景行那样干练老辣,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她看向那几个被绑在地上的兵匪,心中闪过一抹猜想,继而皱起了眉。 “兄台的意思是,这几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萧景行不置可否。 玉清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兄台有所不知,我虽是一介白丁,但家中族人在官府倒也有些关系,若这些人的身份真的不简单,光是兄台一人只怕无法应付,倒不如交给我,相信那些人看在我族人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于我的。” 萧景行再次看向玉清公主。 俊朗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他不知道玉清公主是真的听不懂他说的话,还是装听不懂。 总之,这件事他不想让一个外人来淌混水,这是他的意思,对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及早看出来,他有办法应付,而不是自告奋勇将自己也扯进这个泥潭里。 萧景行微微叹了口气,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奈。 不过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阁下若真的想插手,那就自己把他们扭送到官府去吧,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玉清公主:“???” 诶不是,你几个意思啊。 萧景行心头冷笑。 你还问我几个意思,这些人若真的是姚州边军的人,胆敢如此欺行霸市,他自然是要追究的,旁的不说,那姚州刺史就得立马滚出来给他一个说法。 可这事说到底,到底还是朝堂大事。 断不敢随意叫一个外人知晓。 更何况,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清,若只是一个误会,或是另有隐情,提前让人知道了反倒不好。 是以,萧景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玉清公主等人。 玉清公主见状,若说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么此刻她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敢情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个一般人。 想必他是确定了这几个人的身份不一般,并且自己还有能力应付,所以才叫她离开的。 更深的猜想,则是他的身份不方便示人,所以不仅让她离开,刚才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对方也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讳。 初看似乎不太有礼貌,可细想想,这人通身的贵气与不俗,说不定还是朝廷的人。 大渊国的朝廷,最近有什么年轻的新起之秀吗? 能越过姚州刺史的新起之秀,仿佛没有。 除非,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官,而是皇室中人,甚至…… 直接就是皇子! 这样想着,玉清公主自觉自己发现了真相,再一想到他说他的夫人,如今大渊国的皇室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娶了正妃,四皇子原本也娶了妃子的,但被贬为了庶人,还死了,而他那位下堂妇的妃子,在刚刚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抛下她们落荒而逃…… 不,不对。 想到这里,玉清公主再次一顿。 或许那个女人不是落荒而逃,正是认出了他是皇室中人,怕他也认出自己,所以才早早离开。 这样想着,玉清公主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对方既然不想她跟着,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非要跟上去。 于是便略一拱手,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兄台了,若兄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到四方客栈去找周钰,今明两日我们都会下塌在那边,只要兄台肯来,周某义不容辞!” 她说完,便离开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要帮萧景行。 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会不会真的来找自己。 毕竟是大渊国的皇室中人,不管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能结交一下总是不错的。 第220章 姚家 这样想着,她便放心大胆的离开了。 殊不知,就在她离开之后,萧景行便眯了眯眼睛,冷漠的念道:“周……钰?” 楼下。 玉清公主在出酒楼时,正好碰到了进来的巫却和云倾月等人。 巫却看到她,下意识一愣,紧接着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玉清公主善意的朝他笑笑,心里却在想着,原来是大渊国皇室的侍卫,难怪武功这么高强。 嘴里还客气的寒暄着。 “是的,你家主子说他能独自处理好这件事,不需要我帮忙,我就走了。” 顿了顿,看向站在巫却身后的云倾月。 “原来这位就是尊夫人,果然是花容好颜色,难怪刚才那位兄台对尊夫人这么倾心。” 她可是看出来了,刚才那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一脸冷意,可是看向窗外时,看到这个女人从店铺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如冰雪融化,有点高兴了。 可见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份量之重。 玉清公主不是那等娇柔造作之人,嫉妒心也自认为不重。 甚至她觉得,她们草原儿女,端的就是一个坦坦荡荡,所以她虽然在第一眼看到萧景行时,就被对方的长相迷住了眼,有些倾心,可在得知对方已有家室的时候,除了心里有些羡慕他的夫人,也没多的想法。 云倾月看着眼前的玉清公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白衣少年仿佛话中有话。 不过她对人家的想法没兴趣,何况还是一个男人,所以只是礼貌的福了福身,便道:“巫却,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我夫君的朋友吗?” 巫却原本不欲过多解释,因为他也看出来了,他家主子也没打算跟这个少年走近,否则就不会在这时候把他赶走了。 但云倾月既然问了,巫却还是多嘴解释了一下。 “刚才我们在喝茶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一群恶霸欺负良家民女,幸得这位小公子出手相助,那对夫妻才没有事,主子看他们不敌便叫我出手帮忙,这才结下善缘。” 云倾月恍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对于心善的人向来就会自动多几分好感,因此当下便改变了对对方的态度,再度福身道:“小公子大仁大义,如此义行当受所有人的爱戴,小女子在这里为那对夫妻谢过小公子了。” 玉清公子被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 “也没有,就是举手之劳。”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云倾月和春桃在巫却的带领下来到三楼,一进去,便听萧景行道:“恐怕我们明日不能继续游山玩水,而是要去趟刺史府了。” 云倾月一愣。 看向地上的几个匪徒,眉眼间闪过一抹厌恶。 “是刺史府的人?” 萧景行点头。 云倾月的脸便冷了下来。 地方官带头欺压百姓,难怪他们的胆子这么大! 她沉声道:“行,我陪你一起去!” “嗯。” 两人说好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四方客栈。 客栈的房间是早就订好了的。 玉清公主回到客栈以后,才算是褪去了那满身的善良与伪装,周身的气度一下子就变得凌厉而又阴冷起来。 她冷着脸道:“去找找,把那个女人给我带回来!” “是。” 随从恭敬应道,然后便大步往外走去。 玉清公主在屋内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桌上有店小二得知他们马上就到了,及时沏好的茶。 茶还是热的,可是她喝在嘴里却怎么喝怎么不对劲。 今天那几个人,若真的是大渊国皇室的人,那他们自然是可以解决这等小事的。 只是,为何非得要逼她离开? 玉清公主想了又想,终于想了出来。 那几个人的武功路数不俗,她早年间便听父皇提到过,姚州边军一直是掌握在姚宪老将军的手中。 一听他的姓就知道,他是姚州的老世族了。 姚家在姚州深耕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因为那时候前朝末任皇帝昏庸无道,残暴不仁,所以天下烽烟四起,百姓们纷纷揭竿起义。 而这位姚刺史,那时候就已经是姚州的刺史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听到了今朝太祖皇帝的军队实力颇强,立马率军投诚。 今朝的太祖皇帝也的确是所向披靡,一路从关外打到关中,又占据了京城,杀了前朝皇帝,登位建立大渊朝。 因为念着姚家从龙有功,再加上他们是最早叛变改投新朝的旧臣,新朝皇帝想要收服前朝旧臣,姚家这样的人就等于一个风向标。 若是姚家的人都过不好,那他们还拿什么来保证能让其他的前朝旧臣过好? 所以姚家非但不能动,还得给优待。 于是太祖皇帝就让姚家继续镇守姚州,并且将姚州这边的一任军事大权全部交给姚家,算是对他们额外信任了。 但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个很深的隐患。 那就是姚州百姓只知有姚刺史,不知有皇帝和朝廷。 这也是那些兵匪之所以敢这么嚣张的原因。 后来的几任皇帝不是没想过要改变这种现状,可之前的决策已经导致他们养虎为患,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若动了姚家,就等于牵一发而动全身,说是动摇根基也不为过。 大渊国南北两个方向都有强敌环伺,这时候绝不能起了内乱。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任由姚家在此地耕耘,朝廷竟是再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动作。 如果真的是这样,说明那几个人一定是姚宪手底下的人。 而那位不知道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的人,因为忌惮姚宪,所以不一定会立马处理此事,大概率就是把人带过去,敲打敲打,这事也就算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绝不能有外人在场,免得将事情的真相披露出去,被百姓们知道的话,那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姚家在姚州有多横行霸市不重要,百姓们有多怨声载道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百姓们心里要觉得,这所有的错都只是错在姚家,与朝廷没有关系。 第221章 粪坑 是因为朝廷不知道真相,所以才没有处置姚家,所以他们的日子才过得这么惨。 只要哪天皇上知道了,他就会处置姚家,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那人只能私下带着人去敲打姚宪,而不敢大张旗鼓的将之宣扬出去,免得被百姓们发现,朝廷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了,只是对姚家没有办法而已。 让他们失去唯一的希望,那个后果是很可怕的,没有人会想看到。 心里想着,玉清公主已经有了计较。 而这时,她派出去的随从也回来了。 只见随从果然把云倾柔给带了回来。 之前也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此时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头发上扎满了枯草,衣服也变得脏污不堪,整个人像是在泥地里滚过。 玉清公主顿时嫌弃的后退一步。 “你身上好臭,你掉粪坑了吗?” 云倾柔别提多委屈了。 她原本是没弄这么脏的,好端端的,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料不知道是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跌进了一个臭水沟里。 要不是她爬得快,立马爬了起来,只怕她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而是被臭 水沟给淹死了。 云倾柔心中十分委屈。 “玉清公主……” “别叫我。” 玉清公主一听她的声音就觉得脑仁儿疼,她皱了皱眉,抬着手拒绝她道:“你离我远点儿,别让你的味道熏到我。” 云倾柔:“……” 从小到大,虽然她不是云家的亲生孩子,可也是享受过万千宠爱的。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嫌弃过,说她身上臭 ,还不允许她靠近? 云倾柔心里又愤怒又委屈。 但玉清公主有令,她也不得不遵从,是以站在那里不动了,只是委屈的道:“公主,我没有逃,我只是看到了一个不能相见的人,所以才暂时躲起来了。” “后来我看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又来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走了,害我走了好长一段路,在半路才遇到阿大,被他带了回来。” 阿大就是刚才去接她的那位随从。 玉清公主挑挑眉,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云倾柔确实没有逃跑的必要。 毕竟她现在的处境,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除了自己身边,哪儿还有更好的去处呢? 自己不嫌弃她,肯给她一个好的身份,给她好吃好穿,遮风避雨的地方,她就应该感激不尽了,又怎么可能背叛她,暗中逃跑? 这样想着,玉清公主的心里好受了些许。 她挥军手,示意云倾柔坐下,紧接着动作一顿,又指挥随从,“把她的凳子搬远一点,别靠我太近,这味道也太熏人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掉了粪坑。” 云倾柔的脸色越发难堪。 随从其实也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但没有办法,他们当下人的,公主怎么说他们就要怎么做。 于是上前屏着呼吸将她的凳子往后移了些许,都移到门口了,才让她坐下。 玉清公主感觉到鼻端的气味没有那么浓烈了,这才开口问:“你认识他们是不是?他们是什么身份?” 云倾柔见她终于问到了正题,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沉声回答:“认得,那个为首的穿黑衣服的男人叫萧景行,就是大渊国的当朝摄政王,公主您父皇亲自指给您的和亲对象,而他身边的随从叫巫却,是玄策军的人,至于从对面金铺里走出来的,自然就是萧景行的夫人,也就是我的那位好姐姐云倾月,以及她的丫鬟了。” 说到“好姐姐”三个字的时候,云倾柔的眼底漫过一丝讽刺,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玉清公主大惊。 “什么?他是萧景行?” “他是摄政王的王妃?” 另一道声音同样响起。 玉清公主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随从阿大。 阿大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连忙伸手捂住嘴,表示自己错了。 玉清公主的脸色却是几度变幻,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就是萧景行。 是她此行即将要和亲的夫君?! 这、这怎么可能? 萧景行不是应该在京城里吗? 这个时节,他带着他的王妃来姚州做什么? 不过紧接着,她想到什么,又脸色一变。 如果他真的是萧景行,那姚州边军的事,说不定他还真能解决了。 想到这里,玉清公主有些头疼。 “你再把事情仔细跟我说一说,关于这个萧景行,你到底了解他多少,还有他的王妃,我早前听闻她精通医术,连咳血症都能治好是不是?” “去年你们大渊国发生雪灾,有不少人都冻出了咳血症,其实我们北周也一样,雪灾漫天,许多牲畜牛羊都冻死了,人也是一茬一茬的倒,如果她真的有那么高明的医术,我倒是可以从北周派大夫过来跟她学一学,若真的能学会,将医术带回北周,也算是造福我北周百姓了。” 云倾柔微微皱眉。 这个玉清公主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她明明看出,玉清公主对萧景行是有意思的。 她虽然躲在暗处,却挑选了一个好位置,能清晰的看清玉清公主在看到萧景行的第一眼时,那眼睛里所绽放出的光。 跟她第一眼看到萧景行时一样。 那是名为爱慕的光芒。 可这人怎么一听到云倾月的名字,首先想要的不是怎么把她弄死,好让自己坐上萧景行的正妃之位,而是派人找她学医术? 云倾柔气闷不已。 不过玉清公主都这么问了,她也只能老实回答。 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萧景行和云倾月二人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玉清公主听着,一直沉默不语。 原来他们那么厉害,还做了那么多好事。 尤其是那个云倾月。 之前她在北周国的时候,就听说了大渊国的女子闺阁规矩极多,大多数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于很多女人生病了,还羞于启齿,不敢去看大夫,就怕大夫是男的会让自己坏了名节。 呵,依她看,那就是一些酸儒们胡说八道才搞出来的繁文缛节。 若是让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不需要别人做什么,她自己就会因为受不了而发疯。 第222章 姚宪 所以在最开始,得知父皇要让自己去大渊国和亲,她是打心眼儿里拒绝的。 还是后来父皇跟她说,大渊国摄政王的权势很高,她如果嫁过去做王妃,不需要像普通女子一样恪守规矩和礼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她在草原上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她一想这事有利可图,又不用改变生活现状,这才答应嫁过去。 但在嫁过去之前,除了听闻云倾月精通医术以外,别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自然也就以为,她跟大渊国的其他女子一样,也是一个迂腐的,胆怯懦弱的,只能活在夫君光环庇护下的一个小女人。 可是就在刚才,她在酒楼下的那匆匆一面。 虽然只聊了寥寥几句,可她却能感觉到,那哪里是一个懦弱的小女人,分明是很有主见,且同样心怀侠义的。 想到这里,玉清公主开始深思起来。 她这边还没想出什么结果,另一边,云倾月已经跟着萧景行来到了姚州刺史府。 姚宪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他出身于行伍,和一般的南方人不同,他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即便已经到了花甲之年,除了头发有些白了以外,其余的皆和年轻人一样,面色稍黑,不见太多皱纹,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看着就令人想到了猛兽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 云倾月在见到姚宪的第一眼,就暗暗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光是从他周身的气度就不难发现,其人内敛光华,外又不会让人轻视,也难怪他能坐镇一方,称霸姚州,光是这身气质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姚宪从内堂里出来,满面笑容的道:“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摄政王恕罪啊。” 那几个被押过来的兵匪闻言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景行。 摄政王? 他怎么会是摄政王? 摄政王的名命他们当然听说过,那个权倾朝野,令人闻风丧胆如见地狱阎罗的摄政王萧景行,他不是应该在京中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时,那些人才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不怕他们了。 敢情人家压根儿就没有怕的必要,应该他就是除了皇帝以外,权利的天花板了,他需要怕谁? 一群人这时才感觉到害怕。 萧景行淡声道:“本王这次是带着王妃一起到南方游玩,并非为了公事而来,所以姚刺史不知道也是实情,无需因此自责。” 姚宪一愣,看向云倾月。 紧接着脸上的笑容漫开。 “原来这位就是王妃,下官姚某见过王妃。” 云倾月礼貌的道:“姚刺史多礼了,请起。” 三人寒暄客套完毕之后,方才落坐。 姚宪自然是一进门就看到了虎子等人的,心中基本上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在姚州城深耕多年,可以说姚州城内每一处都布满了他的眼线。 早在酒楼里的事情发生之时,便有人悄悄跑来将这件事告诉他了,当时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抓他的人,此刻看到萧景行,却也心中明了了。 同时暗怪虎子这群人不争气,惹事居然惹到摄政王的头上,也活该他们受罪。 姚宪笑道:“摄政王既然是微服私访,想必也不愿意声张,今日却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虽然他心中早就猜到了萧景行的来意,却只能故作不知,和萧景行打着太极。 萧景行暗道一声这个老家伙,果然是个老油条,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能指着虎子一行人,将今日所遇之事说了出事。 姚宪闻言大惊。 “什么?他们又在酒楼欺男霸女了?” 萧景行淡淡瞥他一眼,“又?” 姚宪一僵,尴尬的道:“说来话长,实不相瞒,这几个人之前确实是我姚州边军的人,只不过就在昨天,因为他们触犯军律,已经被开除军籍,赶出边军大营了。” “我原本以为,给他们这个教训,他们该知道好好做人才是,以后没有了边军大营作为靠山,也不敢再出去惹事,却没想到他们才出去一天,就又惹事了,竟还扯着我姚州边军的大名,真是……唉,该死!” 虎子几人闻言,皆脸色一白。 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姚宪。 姚宪也温和的看着他们,口中的语气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们也别怪我,我之前都答应过你们了,只要你们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出去以后好好找一份正当的工作,你们的家人我都可以代你们照顾,可结果呢?我对你们的仁慈,却成了你们举向无辜百姓的屠刀,这让我情何以堪呢?早知是这样,当初我就该重重的罚你们,绝不放你们出边军大营!” 他说着,又站起来,对着萧景行拱手重重的行了一躬礼。 “摄政王,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老朽的错,是老朽治军不严,太过妇人之仁,才会酿成今日的错误,原本以为对他们施以惩戒他们就会改好,却不料是变本加厉,既然如此,还请摄政王责罚微臣,微臣绝无二话。” 说着,竟是单膝跪地,重重的跪了下去。 云倾月微微一怔。 姚宪作为姚州刺史,已经是二品大员了,又手握重兵,萧景行再是位高权重也不是皇帝,他本可以不跪萧景行的,现在这一跪…… 再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云倾月明白了什么。 姚宪这是在暗示萧景行,他已经知道错了,希望他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忽略这件事,放他一马。 姚宪已经把姿态做到了最低,不管他之前所说的,他已经把虎子等人赶出边军大营,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这几个人被开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之前的那对夫妻,虽说受到了虎子几人的欺辱,却到底没有成事儿。 所以今天若是换一个官员或者皇子来,见着姚宪的这般姿态,恐怕就已经顺坡下驴,给他这个面子了。 可他忽视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萧景行。 萧景行的指尖轻扣着桌面,唇边漫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冷淡开口:“姚刺史希望本王对你施以惩罚,那姚刺史觉得,什么样的惩罚才足够呢?” 第223章 惩罚 姚宪一愣。 惩罚? 他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正常人听了他的话,都不会再追究。 毕竟同朝为官,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姚家的势力又不是因为这区区一桩小事,就可以扳倒的,若是今日没有扳倒他反而得罪了他,来日他必定如饿虎扑食,尽全力的打击对方。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是没有人肯干的。 可现在,萧景行却顺水推舟,说要惩罚他? 姚宪一时间僵在那里,身子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不已。 云倾月微勾唇角,玩味的笑笑。 这位姚刺史今天估计是要倒霉了。 遇着谁不好,偏偏要遇到萧景行。 外人不了解,云倾月却是非常了解的,萧景行看似冷心冷情,实则最重情义,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大善人。 今天若是换作别的官员,姚宪可能就真的给糊弄过去了。 可遇着了萧景行,别说他是跪下,就算是他给自己一刀,萧景行也会将事情一码归一码,绝不会因为他的讨好就放纵他的恶行。 萧景行问完以后,就再没有说话。 仿佛真的是在等姚宪的一个回答。 姚宪憋着满脸通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怎么惩罚?他能说怎么惩罚? 总不能说上交他的姚州兵权,不让他掌兵了吧? 这事自然是闹不到那个地步的。 萧景行也知道,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道:“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你错了,那这责罚肯定是要有的,不如就罚俸半年,再将这几个人就地处决,如何?” 姚宪狠狠一震! 虎子四人也惊愕的瞪大了眼。 天知道,他们只是在酒楼里调戏了下良家妇女,并没有杀人啊。 这摄政王凭什么说杀他们就杀他们? 虎子立马表示不服。 “摄政王!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也不能随意杀人吧?!就算是军中律法,也没有说调戏了个女人,就得偿命的。” 他一开口,其余三人也跟着附和。 “对!” “是啊,没有杀人的道理……” 萧景行把玩着茶杯,淡淡看向姚宪。 “哦?姚刺史也如些认为?觉得本王责罚过重?” 姚宪僵硬的扯了扯唇。 他何止是觉得对方责罚过重?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或者家里人是不是以前在什么时候得罪过摄政王? 才让他在此时借着此事,故意打压姚家,借口生事。 姚宪是真心觉得,虎子他们犯的不是什么大事。 不就是看上个女人吗?又没有得逞,摄政王这个责罚实在过重了。 于是,姚宪思虑了下,斟酌道:“罚老朽半年的薪俸老朽认了,只是这处一事,是不是太重?正如虎子他们所说,他们已离了军中,再做任何事都不算是触犯军律,咱们大渊国的律法,也没有哪一条规定调戏了良家妇女,就得承担杀头的罪责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觉得好笑,所以自顾自的笑了笑。 “更何况,那在酒楼里卖艺的女人,又哪里当得上一句良家妇女?不过都是告着色相吃饭罢了,换了一个地方,怎么着就从贱籍变成良家子了?” 他这话说得,别说是萧景行,连云倾月也皱起了眉头。 云倾月忍不住出声道:“姚大人此言差矣,连坊间妓院也都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更何况那位女子确确实实是个已为人妇的良家妇女,又怎么就变成你口中的贱籍了?” “姚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纵容手下在外欺男霸女在先,为属下开脱在后,难道这姚州城的地界,平日里就是这么度日的?若真是这样,那等本王妃回京以后,少不得要向皇兄参奏一本,说你姚刺史经营有方,好好的一座城池,竟让你给经营成土匪窝了!” 她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姚宪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他没想到,云倾月竟有此等胆色,说出这样的话。 萧景行倒是愉悦起来。 无他,听着自家媳妇儿为自己帮腔,感到高兴罢了。 姚宪勉强笑了笑。 “王妃此言差矣,下官之前已经说了,这几个人早在昨天就已经被开除边军大营,下官又何来纵容属下欺男霸女,又何时为他们开脱了?” 云倾月挑眉,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既然姚刺史说他们已经不是边军大营的人了,这么说,这几人就是几个普通流氓咯?” “他们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不能让他们被就地处决,那若是他们以下犯上,对王爷不敬呢?之前他们可是大声嚷嚷了好几句,说这姚州城是他们的地盘,我和王爷胆敢针对他们,他们就能让我和王爷吃不了兜着走。” “啧啧。” 云倾月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表情。 “这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不知道是什么,光凭这四个人,我想他们还没那个本事让我和王爷吃不了兜着走吧。” 之前虎子等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酒楼里许多跑过来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所以他们即便想赖账都赖不掉。 姚宪一听到这话,果然脸色猛然就变了。 他转头瞪向虎子,那神色竟恨不得要亲自处决了他,哪还用得着萧景行动手? 虎子见状,心里一慌,顿时也没了脾气。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知道对方居然是鼎鼎大名的摄政王之后,他的心就已经乱了慌了。 后来听到姚宪说他们已经于昨日就被开除边军大营,心里多多少少猜到了,对方这是想弃卒保帅。 平常他们做些鱼肉乡里的事情,所获得的好处,没少献给姚宪。 什么金银珠宝,美女,但凡有好的,都是先把最好的送给姚宪,其余的他们再自己瓜分。 而今对方想要放弃他们,他自然也不愿意。 可刚才姚宪的那句会帮他们照顾家人,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若他们敢开口胡乱说什么,他就会对他们的家人动手。 是以虎子一行人,这才强行将心里的慌乱压下。 而现在,瞧着这位王妃说的话,他们是必死无疑了? 既然是必死无疑,那他们还有什么好瞒的?姚宪不肯救他们,那干脆把什么都说出来,大家一起鱼死网破算了。 第224章 来人 是以,那人张嘴就要说实话。 姚宪却看出了他的图谋,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伸手,一把拔出挂在墙上的配刀,横手一划,一条血线就在空中牵起。 虎子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姚宪。 姚宪则是满脸的冷若冰霜,手中的刀上还染着血,因为是四人跪成一排,他的动作又快,一刀过去,竟是四个人的脖子同时涌出了鲜血。 不消片刻,四人就噗通噗通齐齐倒了下去。 萧景行冷下脸,云倾月则是震惊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愤怒的瞪着姚宪。 姚宪的神情却是瞬间缓和了。 他反手就将刀横放在小臂上,双手向前,递给萧景行。 “王爷,如您所说,这几人犯的罪死不足惜,下官已经替您料理干净了,您所说的罚俸半年,下官也会做到,还请王爷派人监督。” 萧景行:“……”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向姚宪。 姚宪也低着头没有吭声,两人之间像形成了一种无声的磁场,默默对峙着。 半响,才听萧景行冷笑一声。 “姚大人好刀法,难怪能为我大渊镇守边关多年,我大渊没了姚大人,只怕还真不行了。” 姚宪仍旧是低头不语。 萧景行站起身来。 没有接他的刀,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吩咐道:“我们走。” 云倾月和巫却连忙跟上。 三人出了刺史府,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上,云倾月才长舒出一口气,怒声道:“这个姚宪太过分了!简直就是把我们当傻子糊弄!谁看不出来虎子那几人分明就是他的人,他这番做派,不过是弃卒保帅,还做得明目张胆,是真当我们不敢动他吗?” 萧景行冷漠的道:“他就是料定了我现在不敢动他,所以才敢这样做。” 云倾月看向他。 “真动不了?” “动不了。” 云倾月:“……” 第一次从萧景行的口中听到他动不了一个人,云倾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紧接着说:“没关系,动不了就动不了吧,他那样的人,作恶多端,迟早会被天收!” 萧景行笑着望向她。 云倾月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回望。 忽然,就见萧景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样子,就仿佛在摸一只自己喜欢的小猫小狗似的。 云倾月被他这样一弄,顿时有些尴尬,抬手拂开了他的手,嘀咕道:“干什么呢?还在马车上。” 萧景行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骂别人,挺新奇。” 云倾月一窒。 她想说难不成我以前骂过你?不过转念一想,她好像还真骂过。 那还是她没有重生的时候,萧景行对她穷追不舍,她又不喜欢萧景行,所以才骂他是魔鬼、变态! 现在想来,那仿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云倾月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撇开,然后叹了口气,道:“难道这事儿我们就只能这样算了?这个姚刺史,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刚才杀人的动作真是太果断干脆了,就仿佛那几个不是对他忠心的属下,而是几只小鸡仔似的……” 说着,她不由恶寒了下。 “这个人若真的发起狠来,应该会很可怕。” 事实上,云倾月说对了。 前世她被关在王府的后院里,什么也不知道,事实上在前世的几年后,姚宪就因为皇帝下旨将他调到别的地方去,明升暗贬,他就直接反了。 当时他杀得姚州城附近的几座城池血流成河,官员们人人自危,称他为姚阎王。 当然,最后他还是被平叛了,尸体被挂在城楼上七天七夜,以儆效尤,整个姚氏一族被夷三族,将姚家的势力连根拔起。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只不过由此事就能看出,这个姚宪是个狼人,不服就干正是他的本色。 若是不想让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不想江山动荡,在姚家此时还势力颇大的情况下,确实不好直接跟他硬来,最好是能缓缓的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势力,争取来个关门打狗。 云倾月当然不知道这些。 萧景行默默想着,当晚回去以后,就写了一封折子,准备回京之后再递交给皇上。 与此同时,刺史府。 当萧景行他们离开之后,姚宪便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个摄政王,简直是油盐不进,他都已经那般说好话讨饶了,他居然还是逼得他亲手了结了虎子四人。 虎子四人虽然不是他的亲信,但也是他军中的子弟,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他还如何在军中收拢人心?那些人若是心生异变,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姚宪的眼神越发阴鸷。 这时,管家匆匆跑来。 “大人,不好了,府门外有人来闹事。” 姚宪一惊,当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谁?” “是虎子他们四个的家人,听说有人让他们来刺史府领尸,领完尸体后就不肯走,在咱们府门前跪地哭了起来。” 姚宪一惊,心中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那几个的家人。 这倒是好打发。 于是他挥了挥手,“带我去见他们,左右不过是给些银钱的事,你把银钱准备好到时候给我就是。” “是。” 管家带着他出去了。 刺史府门口。 虎子和另外三人的家眷都跪在那里,哀哀的哭着。 作为边军士兵的家眷,她们的日子都过得很不错,唯有一点,那就是常年见不到丈夫或者儿子,所以对他们的感情也算不上很深。 现在哭得这么凄惨,除了是真的因为失去了这个家人或者爱人以外,更重要的是,她们失去了她们很大一部分的生活来源,以及靠山。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是还没有寡妇立户之说的。 死了男人又没有孩子的话,那她们的家产就会被族中充公,被吃绝户,最终连她们自己可能都身不由已,要被当成财产的一部分被人霸占掉。 所以,她们此时来这里讨要一个说法,倒也不是非得让姚宪把她们的男人给复活不可,而是要姚宪给她们一个出路。 第225章 甩锅 姚宪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来到府门外,就看到府门外乌怏怏跪了一大群人。 那些人一看到他,立马扑了上来。 “姚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家虎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触犯律法而死呢?我家还有两个孩子呢,大的才三岁,小的才一岁,他这一死,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是啊,姚大人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我家男人入军营的时候,你们可是说得好好的,除了上战场,其余的时候都会好须好尾的把人给我们带回来,可现在呢?” “你们说他们是犯了王法,可具体犯的哪条王法,可有原告?这些都没有,既然如此又凭什么说他们是犯了王法?” “姚大人,你要帮帮我们啊。” 一群妇人哭声尖锐,吵得姚宪脑仁儿疼。 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方才道:“大家静一静。” 然而那些妇人又怎么会听他的,一群人仍旧大声哭泣着,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 姚宪的脸色有些发沉。 他亲手处置了虎子几人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到军中去。 至少,不是以现在这种形式。 大渊朝虽然不许官员豢养私军,但在姚州这块地界上,姚宪默认为这边的边军就是他的私军。 毕竟有姚家的几代耕耘在这里,还有他一直在用金银不断的笼络人心,所以,在这里他的话是比皇帝的话还要好使的。 若是今日这件事传出去,让人知道他这个姚州刺史无法再护住他们,第一是会动摇军心,更加严重点的,大家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护住他们,他的权威也会大受损害。 所以,虎子几人的死,可以让那些人知道,却要换一种说法。 这样想着,姚宪缓了缓脸色,又喊了一句,“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这话一出,那群妇人到底还是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抽泣声仍旧不断,至少没再大喊大叫了,能听清姚宪所说的话。 姚宪沉声道:“大家都知道,我身为姚州刺史,这些年对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咱们姚州边军的待遇是所有边军中待遇最高的,家眷的安顿也是最好的,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体察民心,不希望你们的丈夫和儿子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却没有粮食吃,没有衣服穿。” 他这话一说,一群人逐渐安静下来。 大家都眼睛一眨不眨的认真盯着他,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姚宪说道:“可就因为我的仁慈,却没想到在军中滋生出了这等欺男霸女,目无王法的事情,你们只听说他们四个因为犯了事而被处决,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以及为什么会被 处决吧?呵呵……那就由王副将跟你们说说吧,说了你们就知道,本刺史为什么不得不处死他们了。” 他说着,让王副将上前。 王副将算是边军里的二把手,权利和威望自然也是很大的,只是不及姚宪。 此时姚宪让他开口,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她们解释。 “昨天他们四个人在来福酒楼妄图强占一位良家妇女,并且将那个女人的丈夫打伤了,这件事若换在平时,咱们姚大人自然会禀公处理,该怎样就怎样,犯了多大的错就受多大的罚,再怎么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这话说得就有些学问了。 诚然,那几人罪不至死,但那只是基于他们当天所犯的罪行上。 像他们那种惯犯,看他们当时的行为,就知道这种事他们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其背后的苦主不知凡几。 萧景行之所以要杀了他们,除了是本身厌恶那种行为以外,还是想起一个敲山震虎,以及杀鸡敬猴的作用。 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能在姚州城内如此猖狂,若说背后没有更大的官员撑腰,那是不可能的。 为了避免自己的猜想出错,他还亲自跑了一趟刺史府。 可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真的。 姚宪这人,其心胸之狭窄,其行为之恶劣,只怕私下里只比他们过而无不及。 然而,这样的情况,在王副将的口中稍微一转,就从姚宪弃卒保帅变成了他是被人威胁,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果然,就听那几个家眷出声问道:“那为什么姚大人这次要杀了他们?他们就算调戏了民女,顶多挨个棍子,也不至于处死吧?” “就是啊,再说他们都是男人,又常在军中,一直素着,偶尔犯个小错也无伤大雅吧?怎么能就这样处死他们呢?” 这些家眷跟着他们过惯了好日子,自然也习惯了他们的行为准则和处事风格。 她们觉得,男人在外面犯点花边风流韵事,不是什么大错。 至于对方是良家子还是妓女,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总之,那是她们的男人或者儿子,她们无脑支持就是了。 只有这样,她们的日子才会好过,她们的男人越有出息,她们的地位也才会越高。 王副将见状,抬手压了压,人群顿时噤声。 就听他说道:“是啊,他们确实罪不至死,可究竟为什么呢?” 他的唇边漫起一抹讽刺,道:“因为他们得罪的人是摄政王!这只能算他们倒霉,谁让他们在酒楼喝酒的时候,恰巧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也微服私访,刚巧也在那儿呢?” “这等事情被王爷撞见,王爷那自然是要重重处罚的,所以你们也别来为难姚大人了,姚大人就为了你们家男人的事情,还被扣了半年薪俸呢,他都没有说什么,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这儿哭?” 一群人都惊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摄政王? 那是谁? 普通百姓每天疲于生计就已经很辛苦了,谁又会去关心国家大事。 国家上面她们除了知道有个皇帝,应该还有丞相,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即便知道,也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很笼统的概念,比如说她们知道有很多王爷,很多皇亲国戚,至于这些王爷哪一个是什么王爷,又分管什么职责,叫什么名字,她们全然不知,也没那个兴趣知道。 第226章 庙会 然而此时,一句摄政王三个字撞入她们的耳膜中,却是让她们不知不知道了。 一群人彼此看了几眼,确定对方都对这件事不知情以后,这才看向王副将。 王副将道:“这件事,你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就跟我们姚大人一样,被扣了半年薪俸,也只能默默的认了,谁让人家是王爷呢,人家王爷一句话,咱们敢拒绝吗?脑袋都不要了吗?” 一群女眷们顿时呐呐不敢言。 她们虽然不知道摄政王是哪个王爷,但只要是王爷,在她们心目中,权利都是很大的,地位也非常高。 那绝对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虽然心中仍旧不忿,王爷就能随便杀人了吗?王爷就能草菅人命了吗? 可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她们却说不出半句质疑的话来。 最终,她们也只是弱弱的嘀咕了一句,“难道王爷就能随便杀人吗?” 但是这话的声音太小了,小到可能连她们自己都没有听到。 最终,这群人还是被打发走了。 甚至连姚宪一早让管家准备的银钱都没有用上。 将所有的锅都推到了萧景行的身上,把萧景行塑造成一个不通民事,不讲情义和律法,只是因为自己手上握着巨大的权利,就滥杀嗜杀的恶霸,这可比直接对上他要强多了。 这样想着,姚宪微微笑了起来。 他相信,不出明天,整个姚州城就会传出风声,所有人都会慢慢知道,萧景行这个人有多蛮不讲理,有多得理不饶人。 另一边。 萧景行也没想到,自己来姚州城走一趟,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姚宪这个人,他早在朝中的时候就有耳闻,对对方的习性也有所了解,却没想到到了当地以后,对方的品行比自己所了解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由让他心生担忧。 只怕自己那道折子一上上去,逼得他狗急跳墙,姚州真的会乱。 毕竟他就算是能护住别的城池,但姚州是姚宪的大本营,他若造反起事,这边自己是绝对护不住的。 到那时,姚州城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云倾月见他微锁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大约也猜出了他在思索什么。 但这事目前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皇上那边还没有反应,他们只能等着,先把折子让人送到京城去,等皇帝的态度下来了,他们才好做决断。 因此,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与其天天忧愁烦闷,倒不如让自己开心些。 毕竟皇上若真的要处置姚宪,那他们刚好在南方,势必会成为直接处置姚宪的那个人,到那时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若是不好好的养精蓄锐,到时候又怎么能打得赢?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道:“我听说这边有个大相国寺,大相国寺每月的五号,十号,十五号,二十号,和二十五号都有万姓交易,你听说过万姓交易没有?听说到时候会有好多人,好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萧景行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愣了愣,才瓜过来她说了什么,点头,“听说过,你想去?” “嗯,我还没有逛过庙会呢,想去看看,刚好明天就是十五号,你陪我去吗?” “好。”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一起启程去了城中的大相国寺。 巫却和春桃自然是随行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次出门会再次碰巧的遇到了玉清公主几人。 玉清公主这次特地没有带云倾柔。 她其实并非偶遇。 而是打听到了,萧景行和云倾月要去大相国寺,所以故意在路上堵着的。 要打听这个也不难,大相国寺路途比较远,中间要租马车,要买吃食,总得有所准备才是。 而做这些,就会留下他们要去往何处的印记。 玉清公主倒也没想做什么。 只是对萧景行和云倾月非常好奇。 她很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摄政王,是不是真的如父皇所说,那么有才华,那么值得人钦佩,那么厉害,值得她远赴万里跑来和亲嫁给他。 甚至还得先挤走他本来的王妃。 而对于云倾月,玉清公主则是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私心里,她其实并不讨厌云倾月。 毕竟那个女人有善名在先,再加上她长得斯斯文文,温柔得像水一样,与她们北周的女子一点也不相同,又不像云倾柔那般,虽然长得同样柔弱,那双眼睛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心术不正,估计又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所以,她对云倾月的观感和云倾柔的观感是完全不同的。 云倾柔若是知道这一点,只怕要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玉清公主眼中,就是一个工具人。 用来了解云倾月和萧景行的工具人。 在玉清公主看来,所谓兼听则明,自己对云倾月和萧景行素不相识,光凭自己去看短时间不一定能看出这两人的为人,但光听云倾柔的也不行,那个女人和他们有仇,肯定都挑坏的说,如果她偏听偏信,只怕就真被她给利用了,这种事玉清公主是绝对不会干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听听云倾柔那边的,自己再认真观察观察,综合一下得出一个结论,想必才是最公正最客观的。 她思考得非常理智,所以行起事来,自然也是用理智的判断去做决定。 萧景行在看到玉清公主的那一刻起,脸色就不太好。 又是这个小白脸。 怎么他也在? 此时他还不知道玉清公主是个女的,只是知道他叫周钰。 玉清公主常年在外奔波,接受的教育也是一等一的,因此不管是南唐话还是大渊国的话,都说得十分地道,若她自己不暴露出来,外人是绝对看不出她是北周人的。 相比萧景行的冷漠,云倾月却显得要热情很多。 “原来是周公子,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也是来逛庙会的吗?” 之前她已经从巫却的口中得知对方姓周,单名一个钰字了,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礼貌的称呼对方。 第227章 断袖 玉清公主笑道:“是,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对了,上次那个事情,你们处理好了吗?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个,云倾月的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萧景行则是完全没有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玉清公主挑眉。 “怎么,是出了什么问题?” 顿了顿又连忙道:“我之前就说了,我家的族人在这边有点关系,若是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的,你们尽管开口,毕竟若不是为了帮我们,你们也不会被卷进这场风波里去,这件事本该由我来善后,却没想麻烦了这位大哥……对了,我还不知道兄台叫什么名字呢?上次我可是自报了家门,兄台大约是有所顾忌,没有说,但这一次,咱们两次相逢就已经代表是有缘了,兄台总该信任我了吧?” 她摇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只怕会真的认为她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忍不住芳心暗许。 云倾月看了一眼萧景行。 见萧景行不答话,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连她都觉得脸皮有点热。 自家夫君太不礼貌了,也不太尊重人,毕竟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云倾月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让对方就这样尴尬着,只好代他说道:“他姓萧,单名一个阳字。” “萧阳?” 玉清公主挑了挑眉。 萧阳这个名字,还是上次她和萧景行一起去南疆寻找金翅虫的时候,被人追杀流落到孟家寨所取的化名。 此刻喊出来,就不由让男人又想到了在孟家寨的情形,他不由瞪了云倾月一眼,云倾月摸摸自己的鼻子,表示无辜。 玉清公主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但此刻出门在外,她也没有计较。 毕竟连她自己的周钰也是假名,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人家用真名呢? 玉清公主微微一笑,“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大家在这儿碰面了,不如一同进去吧,我还是第一次逛这里的庙会,若是你们以前来过,正好还可以给我们解说解说。” 云倾月笑道:“那不巧了,我们也是第一次。” “这样啊。” 玉清公主摆摆手,笑道:“那没关系,大家都是第一次,若是遇着不懂的,就谁也别笑话谁,权当结伴游玩了。” 她落落大方,云倾月也不由对她心生好感。 只觉得这个少年为人和善,又富有正义感,简直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要好多了。 于是,一群人便结伴往庙会走去。 云倾月和玉清公主走在前面,萧景行几人走在后面。 看着前方言笑宴宴的两人,萧景行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种难看,连春桃和巫却都看出来,可因为云倾月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就硬是没有看到。 春桃都不由暗暗为她家小姐捏一把汗。 一直到了庙会街,只见那里一共有三进院,最前边的院子挂着一些鸟笼,地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笼子,笼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有猫儿兔儿或者一些飞禽走兽什么的,更有几个大笼子,里面装着特别凶猛的藏獒。 云倾月看得不由咋舌。 “这东西真有人买吗?这么凶,买回去伤人怎么办?” 玉清公主一摇折扇,笑道:“这个我知道,之前我到处游历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这种藏獒是经过驯化的,轻易不会主动攻击人,买回去主要是养在庄子上,或者矿田矿产里,若是半夜有小偷光顾,这东西就会攻击小偷,比普通的狗要好用,轻易一两个人是拿不下它的。” 云倾月恍然。 原来如此。 过了一进院,到了第二个院子,里面挂的就是些珍珠首饰什么的。 都是些女儿家的玩意儿,还有胭脂水粉,各色成衣等等。 这些东西,萧景行和巫却没什么好逛的。 可云倾月、玉清公主以及春桃却逛得津津有味。 云倾月和春桃喜欢逛这种市场也就算了,毕竟是女儿家,可那周钰……? 巫却恶寒的抖了抖肩膀,“王爷,我怎么感觉这位周公子,有点娘娘腔的?” 萧景行看他一眼。 他岂会不明白。 之前他看周钰也不顺眼,主要是因为他老是粘着云倾月。 可后来他就渐渐觉出不对味儿了。 他是个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了。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或者自己看中的女人,那是一种猎人见到了猎物时的眼神,很好辨认。 可是这个周钰…… 她虽然一直粘着云倾月,可她看云倾月的眼神,却没有那种强烈的攻击欲和霸占欲,更像是…… 把她当成姐妹? 意识到这一点,萧景行的脸色有些龟裂。 这个周钰难不成是个断袖?! 这个想法让萧景行的心情十分复杂。 再看向玉清公主的眼神,就没有之前那么厌恶了,反而是一股浓浓的排斥。 如果他真的是个断袖,那他离云倾月近一点,似乎比粘上他要好? 萧景行胡思乱想着。 这边。 云倾月已经挑好两盒胭脂,又挑了两个簪子,付了钱准备往里走了。 一群人连忙跟上。 只见三进院里则是一些古玩字画什么的,各色笔墨纸砚摆满了长桌,各种或名贵大家所画的画作挂在那里,仰或是一些普通学子所绘之画,皆色艺精湛,极有收藏价值。 云倾月对字画没什么兴趣,倒是看中了一方砚台。 只见那方砚台被雕刻成了青竹山石的形象,极有韵味。 云倾月将砚台拿起来,笑道:“正说这次出门忘记给你带块好砚台了呢,这不就有了?你喜欢这个吗?” 萧景行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这辈子好东西见得够多了,对于物质上的欲望早就没有了,只要能用就行。 更何况,这是云倾月送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喜欢。” 云倾月便笑着让老板包起来,然后付了钱。 玉清公主这一路上也买了不少小玩意儿,最诡异的是,她居然也买了一只手镯。 当云倾月问她手镯是买给谁的时,她眼珠子一转,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早晚会碰到的,等碰到了,我就知道是买给谁的了。” 第228章 食肆 云倾月只觉好笑。 这人还真有意思。 人都没有找到,倒先把东西买好了,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姑娘会有这么好的福气。 她一边寻思着,就越发觉得周钰这人能处。 热心仁义不说,看他这个样子,以后对家里人自然也是极好的。 只可惜她身边没有姐姐妹妹,否则就多了解了解周钰,若真靠谱的话,就把她们介绍给他了。 云倾月对周钰的好感度因为这只镯子而大幅度提升。 周钰倒没想到,还有这个效果。 一行人逛了大半日,渐渐的也累了。 周钰便提议去附近的食肆吃饭。 云倾月点头同意。 萧景行没什么意见。 巫却和春桃当然只能乖乖跟着去。 一行人到了食肆,却见那边有人行酒令。 南边的风俗与北方不同,北方人粗犷、霸气,不拘小节,姚州虽然还是在大渊朝境内,但因为比邻南唐,是以这边的人都已经有了一些南唐士子的风范。 他们行的酒令,也是文令。 所谓文令,就是以飞花令或者对诗词等等来判断输赢,赢的人自然可以不喝,输的人就是喝酒。 相比北方人的划拳,确实要文雅清爽多了。 云倾月她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玉清公主笑道:“听他们传飞花令,倒是有点意思。” 云倾月问:“怎么,你也想试试?” 她虽然对飞花令不擅长,但勉强传几句,还是能做到的。 玉清公主闻言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我一届武夫,实在玩不来这个。” 云倾月挑眉,有些讶异。 “武夫?” 呃…… 玉清公主一下子尴尬住了。 她虽说是北周人,但毕竟是女子,长得虽然算不上清秀,却也白净斯文,怎么都不能和粗鲁野蛮的武夫联系上。 意识到这一点,玉清公主讪讪的笑笑,举着扇子拱手告饶。 几人笑说了一阵,这时,忽然听到隔壁有声音传来。 “唉哟,这人怎么说倒就倒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我可没有碰她啊,你们要给我作证,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张二公子,你放心吧,我们大家伙都看着呢,是她自己倒的,她刚才想偷你的钱,你看她穿得可怜还没有怪她呢,怎么会无缘无故推倒她?” “食肆的老板呢?快叫食肆的老板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吃个饭碰着小偷也就罢了,居然还碰瓷,真是不像话!” 没过多久,掌柜的就被叫过来了。 当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娃时,顿时脸色一变,连忙给他们赔礼道歉,然后踹了一脚那个女娃说:“该死的赔钱货,还不赶紧起来?弄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都丢到客人面前来了,坏了我的生意小心我弄不死你!” 女娃衣衫破烂,倒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即便是被他踹了好几脚,整个人也闭着眼睛,看着就像是晕过去了一样。 那个被偷钱的年轻男人见状,看不过去了,拦住老板道:“诶诶诶,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我的钱也没有丢,她手段生得很,一看就不是经常做这种事,你还是赶紧给她找个大夫吧,瞧她这样子别真是生病了。” 掌柜的嫌弃道:“就一个小丫头片子,瞧什么大夫,您放心,我这就把她带下去,保证不打扰到您们用饭。” 他说着,就将那个小女孩拎起来,往外走去。 客人们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小丫头,他们倒是见过的,听说是掌柜几年前收养的养女。 说是养女,可实际上就是捡来当童养媳的。 掌柜的有个今年方才十岁的儿子,按理说,等他们长大成人,就该让他们成亲了,这女孩儿成了他们自家人,再怎么苛待,也苛待不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去年他儿子忽然生病,死了。 儿子死了,童养媳就没了用处,还多了张嘴要吃饭。 掌柜的整日看到她就觉得生气,甚至还觉得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若是没有她,自己的儿子现在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这个克夫不详的小娼妇,活该被活活饿死,他没有直接将她卖了就已经算是好心了,又凭什么给她好吃好穿的供着? 于是,这个小女孩就成了食肆里的小伙计。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做饭,做完饭就去洗菜,等客人们吃完饭时,还得负责洗碗拖地,每天从早上天还没亮干到晚上星火阑珊,一天也就只给她两个窝窝头,勉强果腹而已。 可就是这样,老掌柜还不罢休。 因为恨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对她动辄打骂。 最近两天也许是打得狠了,小女孩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两个盘子,掌柜的就直接将她关了起来,连那两个窝窝头都没有了。 小女孩兴许是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这才逃出来,不敢偷店里的吃食,便只能偷客人的钱袋,不料技术不精,这才刚伸手,就被人给捉住了。 捉住以后,人家还没开口说话呢,她就一顿又惊又吓,直接给晕了过去。 这才出现了客人叫来掌柜的一幕。 见掌柜的将小女孩像拎只小鸡仔似的往下拎,动作丝毫不见温柔神色,更别提什么慈父了,那小女孩看身高应该有十一二岁了,可硬是被他折磨得瘦成了一个皮包骨头。 渐渐的便有人看不过去了,坐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议论,却碍着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直接大声阻止。 云倾月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们吃饭的地方,恰巧在一个拐角。 被堂中的梁柱给挡到了,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却听到了旁边客人们的嘀嘀咕咕,以及掌柜的拎着小女孩出来。 云倾月一看到他拎小女孩的姿势,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住手!” 一声娇咤,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老掌柜今年都快五十岁了,三十好几了才生了个儿子,正因为如此,对儿子宝贝得不得了,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甚至因为害怕儿子以后被媳妇儿拿捏,还想着特意给他养个媳妇儿。 第229章 孤女 不求儿媳妇以后有个多么大富大贵的娘家,只求她能对儿子一心一意,伺候他的衣食住行,听他儿子的管教,将他儿子伺候得服服贴贴,舒舒服服的。 可就是这么“微薄”的心愿,上天却也不成全他。 本来是他大发善心做的一件“好事”,却硬生生的把他的儿子给克死了,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因着对上天不公的气愤,以及失去儿子的伤心,让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周遭食客虽然心中不忍,却也不好多出言指责什么的原因。 谁又愿意对一个晚年失独的男人过多指责什么呢? 云倾月却不一样。 刚才那些人的议论,她也听清楚了。 也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看来,那个人的儿子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和这个小孩子根本没有关系。 听他们说的话,那个人的儿子竟像是得病死的。 既然是得了病,治得好是运气,治不好也是命数,跟旁人何关? 云倾月当即就走上前去。 “把她放下。” 掌柜的一愣,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四周的食客,知道她也是这里的客人,身为掌柜却不好随意得罪了,于是客气的问道:“这位女客官可是有什么事?” 云倾月指着他手上的小女孩问:“你打算把她带去哪里?” 那人脸色一变,轻笑道:“客官,这是我的家务事。” “哦?我大渊国的律法,不可随意虐待稚童,这也是你的家务事?” “你。” 掌柜的见说不过她,便直接问旁边的店小二,“哪里来的泼妇?什么样的人你都招待,没长眼睛吗?还不赶紧把她给我赶出去!” 说完,拎着小女孩就要走。 一把扇子却出手得更快,直接“啪”的一声,就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掌柜的被打得手一痛,下意识松开,小女孩往地上落去,却并没有掉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被人伸手接住,抱了过来。 玉清公主看着怀里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女孩,也是眼眸微冷。 “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间败类!这么小的孩子她懂什么?自家死了儿子就说是她克死的,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克死的?” “你!” 掌柜的气极了。 他在这个地方开食肆开了这么多年,能一直屹立不倒,自然也是有些本事和关系的。 平常都没人敢来找他的晦气,却没想到,今天倒是被几个后生给为难上了。 掌柜的顿时冷笑起来。 “好,很好!你们要见义勇为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说着,大手一挥。 “来人,给我把这几个人轰出去!” 话音一落,顿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少人。 那些人有店里的店小二,也有后厨帮厨的,却见他们将跑堂服一拖,将锅铲一放,赫然正是一群练武的! 云倾月顿时变了脸色。 “我说怎么这么嚣张,敢情还真有两下子。” 她一声冷笑,后退一步,站到了萧景行的身后。 萧景行自然走上前来。 他是真没想到,这一路南行,竟然能遇着这么多事儿。 连吃个食,也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过他也看不惯那掌柜的对待小女孩的态度。 自家死了儿子,怪人家一个小孤女有什么用? 要怪就怪他自己,怎么不生一个健康的,偏生生了一个病弱的儿子。 他知道,眼前这个掌柜的,看着凶悍,实际就是个纸老虎。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懦弱的人,在经受过打击之后,才会挥刀向更弱者,而不是向更强者挑战。 于是他轻蔑的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沉声道:“放马过来吧。” 掌柜的也是着实没想到,自己都把人喊出来了,这几人竟然还能这么嚣张。 于是一扬手,所有人都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整个食肆里顿时乱成一团。 那些吃饭吃到一半的客人,见他们居然打起来了,也不敢再留在这里吃饭了,结了帐就匆匆离开。 更是有些连账都没有结的,直接就一溜烟不见人影了,直接趁乱跑了。 但掌柜的却一点也不着急。 他的眼睛很毒,一早就看出来了,这几个人的打扮非富即贵。 一看就是有钱人! 客人跑了有什么要紧?下次还会回来的。 账没结有什么要紧?是这几个人赶跑了他的客人的,直接找他们要钱就是。 以及店里被打坏的桌椅板凳,那事后都是要按照损失情况,折价赔偿的。 所以掌柜的稳坐钓鱼台,就等着最后收钱了。 只可惜—— “砰砰砰!” “啊——!” 只见那几人身影翻飞,竟然也是几个练家子,甚至功夫比他手底下的人还好,他手底下那些平日里自诩武林高手的人,在他们的手下竟然过不了三招,几下就被打趴下了。 其实,按照萧景行的水平来说,他们可能连一招都过不去。 只不过碍于他们人多,他又不想用尽全力,以免暴露了身份,所以才稍微装了下弱,伪装一下而已。 另一边,玉清公主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出门在外,从来不会用在北周学过的功夫,就是怕被人看出身份。 她现下所使出来的,全部都是在外面学的杂招。 看着眼花缭乱,实际上杀伤性不大,更多的是为了自保以极格挡而已。 打得最卖力的,反倒要属巫却以及玉清公主的那两个手下了。 至于云倾月? 呵呵…… 她一介不懂武功的小白菜,就只能站在角落里,默默的看戏了。 没过多久。 一群人就被打趴下了。 他们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着,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抱着腿,就是没一个能再起来。 不远处,掌柜的见着这个情况,脸色都变了。 他没想到,自己终日玩鹰有一天也会被鹰啄了眼。 南方虽然多士子,但民风也很彪悍。 所以他在食肆里豢养打手,一来是为了保障自己食肆的安全,不会有人敢上门闹事,二来也是存着仗势欺人的意思。 殊不知他在这里开这家食肆,附近一条街的所有同类型食肆都关门了,都是被他派人去给闹的。 第230章 克星 就是因为找不到别的食肆了,所以云倾月和萧景行最终才不得不选择了这家。 而现在,就算再不懂局面他也能看出来,眼前这几个人是真能打,是真武林高手,而不是他手底下那一个个沽名钓誉的草包。 于是,掌柜的也不再硬气了。 眼看着他们迈开腿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白着脸,一边往后退,一边不停的求饶道:“好汉饶命!各位好汉,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么厉害,早知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惹你们啊。” “你们是要那个小杂种……不,那铃儿是不是?我把她送给你们,你们把她带走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再也不过问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求饶求得倒是挺快,玉清公主却看不过眼了,怒声道:“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养女,叫你一声父亲,你竟然这么干脆就把她卖了?难不成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一点父女亲情都不顾吗?” 食肆的老板扯了扯唇角,凉薄的道:“什么父女亲情啊,我跟她都没有血缘关系,当初我是看她可怜才收养她的,要不是我收养她,她早就在街头被饿死了,我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有收取她半分报酬,还被她给克死了儿子,你们替她出头,怎么就不想想我的感受啊?” 他越说越可怜,仿佛自己当真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云倾月却一点也不怜悯他,反而冷声道:“所以,你便是这样对她的?把她当成你的出气筒,任打任骂?还不给她饭吃?” 掌柜的抽了抽嘴角,不敢再说任何话了。 这事任他怎么说起来,也是他理亏。 云倾月直接就给气笑了。 “你口口声声说她克死你的儿子,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她怎么克死你的儿子了?你儿子不是得病死的吗?人吃五谷,就是会生病,就是会有意外,若这世上人人生病都是被人克的,那这世间岂不人人都是克星煞神了?连你也是?” 掌柜的一滞,不服气的道:“就是她!我儿子虽然生了病,但前面一直好好的,按时吃药就好,可就在那天她喂我儿子吃完药以后,我儿子就一睡不起,然后没几天就去世了,你说不是她害死我儿子的,又是谁?” 云倾月一愣,看向那个小姑娘。 此时,玉清公主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瓷瓶,放在她的鼻端让她闻了闻。 没过多久,小女孩就幽幽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掌柜的说的那几句话。 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不是我,我就是按你给的方子给他熬的药,是你自己,是你去求了乌里婆婆给的护身符,那护身符里有朱砂,你把朱砂烧起来又喂给他吃,然后他就中毒死了,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你亲手给毒死的!” “放肆!” 掌柜的被她戳破,立马面红耳赤的争论起来。 “什么朱砂?那是护身符,吃了他就能好起来的东西,怎么会毒死他呢?你胡说八道!” 小女孩仍旧哭着,却坚定的说:“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就是事实,朱砂和水银都能毒死你,小哥哥原本就已经病重,就算是吃药好好医着都不一定能活过来,还被你喂朱砂,他当然撑不下去,他是死在你手上的,根本不是被我克死的!” 一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 云倾月愣住了。 玉清公主和巫却一行人也愣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虽然他们没有亲眼所见,听这两人说的话,也算是只听到了片面之词,可是小女孩的话语和眼神都很坚定,再加上那掌柜的一副心虚的神情,当即便明白了,小女孩没有撒谎,那人的儿子还真是他自己给毒死的。 云倾月一时间心情复杂。 “其实想要看他是不是被朱砂毒死的,看他死前的症状就知道了,他的指甲可有泛白?唇色和眼睑可有乌青?如果有,八成是肝脏受损中毒而死。” 小女孩连忙点头,“有,都有,小哥哥死的时候,连脸色都是青黑的,可见他喂了他不少毒。” 掌柜的瞬间崩溃起来。 “没有毒!根本没有毒!你们胡说八道,那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护身符,怎么会是毒呢?你们什么都不了解就在这里打胡乱说,我不会信你们的,滚!都给我滚!” 此时,他竟是连萧景行他们也不怕了,胡乱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就发起疯似的要过来打人。 那状若癫狂的样子,赫然就像是疯了似的。 萧景行自然不会跟一个疯子计较。 他也没有再想留在这里的想法,护着云倾月等人出了食肆,当然,那个小女孩也被他们一并带出来了。 一行人走到食肆外面,还能听到掌柜的在里面喃喃的说:“怎么会是中毒呢?我是想救他啊,怎么会是中毒呢……” 竟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失了心智。 云倾月皱起了眉头。 萧景行倒是一点也不同情,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豢养这么多打手在这里,又将一条街的同街都以各种手段逼迫走,说不定有今日之果,也是他往日做尽恶事行事霸道所带来的报应。 他沉声道:“我们先回客栈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身上的伤,也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看一看。”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个叫玲儿的小女孩。 云倾月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玉清公主。 玉清公主当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云倾月:“……” 她轻咳一声,想到萧景行可能不太想让她去自己下榻的客栈,便想着婉柜,“其实……” “人是我救下的,我也有权力跟你们一同去,照顾她。” 她说着,一把将玲儿抢了过去。 云倾月:“……” 她无奈抚额,最后深深了看了萧景行一眼,只能道:“那好吧。” 于是,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出发了。 春桃发现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都很破,她身量又小又瘦,穿她们的衣服压根儿不合身,便自告奋勇的要去替小女孩买衣服。 第231章 养女 云倾月答应了。 巫却见状,也自告奋勇的要随她一起去。 毕竟是陌生地方嘛,他不放心春桃一个人出门,说什么也要跟着。 至于云倾月和萧景行? 萧景行的武功那么强,保护王妃没问题的。 于是,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媳妇儿的巫却一颗心就被栓在了春桃身上,萧景行也没有拦着,嫌弃的让他快滚,他便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最后,反倒变成了身为外人的玉清公主的随从,来替他们驾马车。 碍于自己要用对方的人,云倾月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萧景行,让他对玉清公主的脸色好点儿。 萧景行原本是不想理她的。 但无奈,女人撞她的动作实在太大了。 他要是没有反应,人家要么觉得他是故意的,要么就是觉得他感知出了问题,这么大的力气提醒他,他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萧景行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玉清公主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暗暗挑了挑眉。 看来这位摄政王和王妃并不像外界传闻所说的,摄政王并不喜欢王妃。 相反,两人的感情很好,还恩爱得紧。 既然如此,自己非要强插进他们中间,岂不是自讨没趣? 玉清公主是个骄傲的人,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靠着和另外一个女人去竞争男人,来获得资源和上位。 也许是因为从小在草原长大,也许是父皇就她一个亲生女儿,更或许,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她总觉得,她和那些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他们能拥有的,自己也能拥有。 他们能用实力换来的,自己也应该有那个实力。 所以,当父皇让她来大渊国和亲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兴致缺缺。 即便这次从南唐过来,也不过是想事先了解一下,这个摄政王到底值不值得她嫁,值不值得她投资。 现在看来嘛…… 值不值得不好说,却是不能嫁的了。 娶了王妃不要紧,凭她北周国公主的身份,即便对方有了王妃,也要为她让道,她只是觉得,一个心里已经装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她不稀罕,也不屑得去争取,搞得她就跟没男人喜欢了似的。 玉清公主突自陷入沉思着。 云倾月发现了她的走神,问:“你在想什么?” 玉清公主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顿了顿,又看向靠在云倾月怀中的小女孩,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担心。 “她看着好像不太好,咱们要不要给她请个大夫?” 云倾月一愣,笑道:“不用了,我略通一点歧黄之术,等呆会儿回了客栈,我给她检查一下就行。” 玉清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暗恼自己的失态。 刚才她是怎么了? 云倾月会医术的事,别说她,整个大渊国的臣民们都知道,她居然还嘴笨的说要去请大夫,可真是…… 不过这也侧面的掩饰了她已经知道云倾月和萧景行身份的事实。 马车晃悠悠的很快就到了客栈。 云倾月让萧景行把那个小女孩抱下马车,一行人进了客栈的房间。 云倾月就让萧景行先出去了,自己则是留下来,替小女孩检查。 小女孩是玉清公主出手救下的,她当然也担心,当下就下意识道:“我也来帮忙吧。” 云倾月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她,像是不可思议。 “你怎么帮忙?出去都出去!别在这儿添乱,等春桃回来了让她进来一下就是。” 她说着,就把玉清公主和萧景行等人都赶了出去。 玉清公主一片好心,却碰了满鼻子灰,不由摸了摸鼻子。 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男装,有些懊恼,再一次想要换回女装了。 房间内。 云倾月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过才十一二岁,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应该也是个娉婷少女,至少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可眼前这个小女孩,却身量瘦小,虽然已经十二岁了,看着却和七八岁一般大,因为太瘦了,所以显得一双乌黑的眼睛越发炯炯有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云倾月问道:“怕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 云倾月有些诧异。 “不怕我们是坏人,再害了你?” 小女孩继续摇头,顿了顿,才道:“你们救了我,我知道的,要不是有你们,我早就被义父给打死了,你们既然救了我,就不会再害我。” 云倾月听着小女孩如此清晰的谈吐和思路,不由笑了起来,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早在食肆的时候,她就听过她的谈吐,知道她谈吐不俗,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怯生生的连几句话都说不清楚。 这个小女孩,虽然命运多舛,看着却不像是个没学识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流落到那个黑心掌柜的手上。 她笑道:“你说得对,但也不对,我们虽然救了你,但不一定是出于好心,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也有可能是想先骗取你的信任,然后再把你卖掉,你明白吗?” 小女孩一下子沉默了。 她低下头,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床沿,像是要将那里抠出两个洞来一样。 就在云倾月暗暗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过早的跟她说这些话,让她知晓这世间的险恶时,小女孩忽然又抬起头来,再一次郑重的说:“你们不会。” 云倾月一愣。 这一次,倒是真的诧异了。 她不由笑问:“为什么不会?” 小女孩却是继续摇头,怎么都不肯说出原因了。 她不肯说,云倾月自然也不会再继续追问。 跟她说这些,原本就是觉得她一个孤女在外不容易,想要教她一些基本的社会常识,免得她以后容易被人骗。 如今看来,却是个有主意的,心明眼亮,倒不知比那些个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要聪明多了。 云倾月不再多话,问道:“我现在要帮你检查一下,看看你身上都有哪些伤,再逐一给你上药,在检查的过程中,我要先脱掉你的衣服,可以吗?” 顿了顿,怕她觉得不安全,又道:“你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是害羞,我也可以先转过身去,等你脱好了我再转过来。” 第232章 获救 她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难免都是有些别扭的。 却不料,眼前的小女孩意外的落落大方,点了点头就道:“不用,我自己来,麻烦姐姐给我上药就是了。” 她说着,便脱掉了上衣。 脱掉上衣以后,云倾月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瘦。 小小的身板儿就跟排骨似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满了伤痕。 除了这些青紫,还有一些鞭伤和挫伤,有些像是很久以前的,都结了疤了,有些却像是这两天的,上面还隐隐的渗着鲜血。 云倾月看在眼里,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这个天杀的狗东西! 眼前的不过是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小女孩,他一个脑满肠满的男人,怎么下得去手? 云倾月心疼不已,连忙去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瓶上好的外伤药,又指使萧景行去找店小二端一盆热水来。 萧景行正要去,却被站在门外的玉清公主给拦住了,直接指挥自己的两个随从,“你们去吧。” 开玩笑,堂堂摄政王,怎么能随便去替人打水? 萧景行并不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见有人去了,自然也不会坚持。 没过多久,热水就打来了。 云倾月自己出去,将热水端了起来,然后先简单的替小女孩擦洗了一下,最后才开始替她上药。 “破了皮的地方,上药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嗯。” 小女孩乖巧的点头。 云倾月怕她疼得太厉害了,只能找些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你有一个名字叫玲儿,那是你的小名吧?你的大名呢?” 小女孩道:“我没有大名,就叫玲儿,义父捡到我的时候就说我叫玲儿,然后我就一直这么叫了。” 她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向云倾月。 “姐姐,你是大夫吗?” 云倾月一愣,笑道:“是,怎么了?” 玲儿眨了眨眼睛羡慕的望着她:“大夫很厉害是不是?可是我们城里的女大夫很少,大家想要看病,都只能去找男大夫看,可男大夫不给我们看病,都嫌女人生的病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云倾月怔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连带着整个面容,都沉肃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才对玲儿说道:“这是世人的偏见,男人女人本就是一样的,何来谁比谁干净,谁又比谁脏一说?脏的人那是他自己心里脏,所以才看什么都是脏的,自然,也不是人人都这样,这世上也有心里干净的男人,咱们万事不可以只窥一面,一定要看全貌才好。” 玲儿点点头,认同了她所说的话。 云倾月给她上完药,春桃也买完衣服回来了。 她一个人进来,帮着云倾月给玲儿把衣服换上,换好衣服后,云倾月又给她把了下脉,确定她的身体除了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了些,没有别的毛病之后,这才领着她打开门往外走去。 外面,萧景行和玉清公主等人都站在那里。 看到他们出来,玉清公主立马迎上前来。 “她怎么样?” 云倾月道:“没什么问题,身上的外伤我已经给她上过药了,别的就是营养不良了些,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玉清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心疼得眼眶都泛红了。 “幸好,幸好你没什么事。” 云倾月挑了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周钰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儿似乎好得过分了点儿。 要说是因为同情,她也同情玲儿,却没有像周钰那样夸张。 因为对方的检查结果还好,松了口气那是肯定的,但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她抿了抿唇角,暂时压下了这个疑惑,没有说出来。 既然小女孩没什么问题,那接下来的事也该解决了。 房间并不算大,这么多人坐在里面也不方便。 是以所有人都来到了大厅,在堂中挑了一个好的位置坐下了。 幸好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饭点,所以来客栈用饭的人很少。 几个人坐在那里,也不怕有人听到他们说话。 云倾月问:“玲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要回你养父身边吗?还是说想跟我们走?” 玉清公主闻言,立马道:“怎么能是跟你们走?就算要跟,也是跟我走。” 她说着,对玲儿笑道:“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罩着你,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教你功夫,绝不让外人欺负了你。” 玲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云倾月就冷笑一声。 “什么叫跟了你,你也不看看你多大玲儿才多大,跟了你,你不怕人家说你老牛吃嫩草吗?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下手,周钰,算我看错你了,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玉清公主:“????” 我……不是…… 此刻,她再一次体会到自己女扮男装,是一个多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可她又不能直接将头发散开,跟人家说我就是个女的。 她要这么说,那估计她和云倾月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以后只能做仇人。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丧气。 “你想我点儿好行不行?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分明是我把她当成妹妹,妹妹!懂吗?” 云倾月阴测测的冷笑,“那可不一定,这男人的心啊就如同海底的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而且我看我们玲儿长得很好看,现在年纪小还看不太出来,但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很漂亮的美人胚子,你就算是见色起意,那也是很正常的。” 玉清公主:“……” 她一个女人,见你妹的色,起你妹的意。 可这话她仍旧是不能说的。 说了,也会暴露身份。 玉清公主咬牙暗恨。 春桃却道:“玲儿还没有说要不要跟我们走呢,玲儿妹妹,你怎么想的?你真的还要再回你那个养父身边吗?” 玲儿此时坐在几人中间,望望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心里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她有更大的担忧藏在心中。 第233章 身世 “我很想跟你们走,可是……” “啊,你真要回你养父身边啊?” 春桃还没听她说完,就失望的嚷嚷起来。 这种事她见得多了,毕竟是下人圈子里长大的,虽说从小养在云府,也是跟着云倾月的,但她的家里人却没这个运气。 有多少被人苛待甚至是虐待的孩子,被人抱养走后,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 那个黑心掌柜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在她心里跟亲生父亲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尤其是,在对方儿子还没有死的时候,想必就算是让她干活,但基本上对她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春桃又有些理解玲儿了。 然而,玲儿却摇了摇头。 “不是,春桃姐姐,不是你说的那样。” 几人顿时一愣。 “那是怎样?” 云倾月抬手,打断了春桃的话,不悦的道:“春桃,你先闭嘴,让她把话说完,你总打岔她怎么说得清楚?” 春桃“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对不起啊小姐,我太激动了,主要是我真害怕她一时想不开,再让自己回到那个狼窟。” 云倾月何尝又不担心? 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只能说,她在适当的时候会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至于对方选择什么,那是她的事,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习惯。 就听玲儿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是,我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那你是?” 玲儿看向云倾月,又看了眼玉清公主。 她满脸愧疚的说:“我想去找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 这一次,不仅仅是春桃愣住了,连云倾月几人也愣住了。 “你还有家人吗?我们以为你是个孤儿,才被他捡到并收养的。” 玲儿摇了摇头。 “不是,我有家人的,只是我们失散了,我找不到他们在哪儿了,而且我小时候摔了一跤,我记得是碰到了脑袋,在那之前的事情,我、我就不记得了。” 她说着,捂着脑袋露出痛苦的神情。 众人都疑惑的看向云倾月。 云倾月抿了抿唇,解释道:“之前我的确在她的头上发现了磕碰伤,但因为是旧伤,再加上她也没有别的症状,我就以为是以前不小心磕碰到的,竟没有想过她会失忆。” 如果真的是失忆了,那很有可能脑中还存在着淤血积堵的症状,这些症状如果本人不亲自说出来,大夫也是很难通过把脉看出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 云倾月抬手握住了玲儿的手,制止她因为头痛而去锤打自己的脑袋。 “你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被你养父捡到的?” 玲儿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一醒来,就在他家了。” 一群人一愣。 云倾月皱眉。 “所以,在那之前的事,你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玲儿点头,不过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也不是,我还是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的,但那都是片段,太模糊了,我看不清……” 她说着,像是恼恨自己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一样,又要去捶打自己的头。 云倾月连忙将她按住了,安抚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暂时不要想了,咱们先好好休息,休息好吃过饭以后,等明天我们再来想办法,好不好?” 玲儿点了点头。 云倾月安抚好她,便给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立马会意,笑着上前,领着玲儿下去吃饭休息。 等她们走了以后,云倾月才道:“看来,还要找一趟那个黑心掌柜。” 众人都点了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事情宜早不宜迟,于是当天晚上,几人就又一起去了那家食肆。 他们去的时候,食肆正好要打烊了。 今天在食肆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砸坏了不少桌椅碗筷,再营业是不好营业了,因此店家都打算提前打烊了,却不料正要关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马车一停下,就从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白天才刚在这里闹过一场,店里的伙计自然还认得他们。 一看到几人的脸,那店里的伙计就跟见了鬼似的,屁滚尿流的就往食肆里跑了。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叫魂啊?人要死了?叫什么叫?” 掌柜的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当看到走在前面的萧景行时,也是一愣。 紧接着,那股自灵魂上升上来的恐惧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将他兜头一罩,吓得他差点当场跪下来。 “大、大爷……不是……大侠!” 掌柜的哆哆嗦嗦,硬是给了自己一巴掌,才勉强让自己颤抖着嘴唇暂时冷静下来,问道:“您几位怎么又回来了?那丫头不是都让你们带走了吗?我这儿可真是没什么对不住你们的了,你们之前打坏的桌椅,我还没找你们赔钱呢,你们怎么就……” 萧景行直接伸手,掏出了一锭金锭子。 这锭金子,别说是买他那些桌椅,就算是买他这家食肆也够了。 掌柜的一看到这么大一锭金子,眼睛立马放了光。 下意识就要伸手过来拿,萧景行却一抬手,又将他的动作给避开了去。 掌柜的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既然突然又折返回来,肯定不会是良心发现主动来给他送金子的,定然是有什么事有求于他,所以才跑回来,一时不由讪讪的笑了笑。 “几位可是有什么事情?你们放心,这姚州城啊我熟得很,又开了这么多年的店,城里的事情要说我不知道的,那几乎没有,你们在我这儿打听最正确不过。” 萧景行冷冷的道:“我问你,你店里那个小女孩,就是那个叫玲儿的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捡到她的?” 掌柜的又是一愣。 打听那个贱丫头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提起这个,他似乎连提也不想提,转过身就拿起帕子开始擦自己新买来的桌椅,冷声道:“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云倾月眯了眯眼。 瞧着掌柜的这态度,这里面有问题啊。 第234章 人贩子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掌柜的虽然不算个好人,但也不算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 顶多是有些愚昧,迂腐,坏也确实是有些坏,但还没有坏到肠子里。 而且他还很贪财。 所以才在看到那锭金子时,表现得那么激动。 可是能让一个贪财的人,突然就对钱财没了兴趣…… 看来,玲儿的身世可能大有来头,甚至,这个掌柜的明明就是知道的,只是故意不肯说。 为什么? 她满心疑窦。 就见萧景行又掏出了两锭金子,连同之前那一锭,一起放到了掌柜的面前的桌子上。 他沉声道:“告诉我们,这三锭金子都归你,若是不说……” 他冷酷的勾了勾唇,没有说话,但那意思不言自明。 掌柜的也惊了一下。 姚州城里的富户虽然多,但这几个是生面孔,他以前没有见过。 再看他们的气质与穿着打扮,皆是最上乘的,又随手就可以掏出来三锭金子,定是非富即贵的。 这样的人,老实说,掌柜的并不想得罪。 可玲儿那丫头的来历…… 他咬了咬牙,道:“我是真忘了,都这么多年的事情了,你们突然问起,我怎么会知道?” “啪!” 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刀突然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只见刚买来的新桌子,上面立马又被砍进去了一个大大的印子,眼见是又不能用了。 掌柜的立马心疼的嚷嚷起来。 “唉呀呀,我新买的桌子啊!” 他着急又不满的看向站在玉清公主身后的那个随从,怒声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无端端的就砍坏人家的桌子,难道你们厉害就有理了吗?” “我承认,我是虐待了我的养女,可这些年我养着她,供她吃饭穿衣还供她住,总没有错吧?我打她饿着她也是因为误会了她,所以你们要把她带走,我也没说什么吧,你们打坏了我店里那么多东西,还有伙计,我也没找你们吧,可你们现在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要我跟你们说一些我压根儿想不起来的东西,说不出来你还砍坏我的桌子,是不是下一步就想砍列我啊?” “行,你来砍,来,往这儿砍,你砍死我得了!到时候看看闹到姚刺史那儿,是你们有理说得通,还是我有理说得通!” 他说着,就把脑袋往那名随从的刀下伸。 随从愣住了,一时间倒有些尴尬。 刚才他纯属是看到这个黑心掌柜的不识趣,好好问他问题也不说,所以才下意识的有了这样的举动。 原本是想威胁他一下就算了,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儿不买账。 不仅如此,还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他们好好说话了。 随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懵。 玉清公主也不太高兴。 她冷冷的瞪了一眼那名随从,然后才笑着道:“掌柜的,你别生气,我这名属下呢脾气不太好,他得罪了您我让他给您道歉。” 说着,冷冷的瞪着他,“还不把刀收回去!” 随从尴尬了一瞬,还是乖乖的把刀收回去了。 萧景行却诧异的挑了挑眉。 刚才那一幕,谁也没有注意,可他却注意到了,那周钰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一股霸气与常居上位者才会有的威严。 其实这几天,他不是没有好奇过周钰的身份。 却一直想着他或许是哪家的世家公子,根本没有往别的方向去想。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意识到了,没有哪一家的世家公子,身上有着这样的霸气和威严,还是他不认识的。 如果有,那肯定不是大渊国的。 大渊国的权利中心都在京都,各世家若有这么好的苗子,必定是钻破了脑袋也是要往京都送的,可对方没有在京城出现过,再加上那随从刚才收刀时偶然露出的一招,却不像是大渊国武士才会有的动作,而是…… 想到什么,他的眼眸微微一暗。 北周! 这几人是北周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萧景行不动声色,并没有戳破他们,而是仍旧看向那名掌柜的。 掌柜的在那名随从收刀以后,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没有人是真的不怕刀架在脖子上的。 他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跑了多年的江湖,有些社会经验,知道自己和这几人的纠葛还犯不上来一个性命之争,所以才故意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些,好让自己占据弱者的立场,以谋求在谈判时能获得更大的主动性。 这随从果然上当了。 掌柜的悄然松了口气时,玉清公主也沉声道:“但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也是必须要知道的,掌柜的,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们几人既然能跑来找你,又不惧在这姚州城里惹事,背后必定是有后台的,你若不想与我们结仇,就最好是乖乖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反正那小丫头你也不想要了,助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于你也是功德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掌柜的闻言,冷冷笑了笑。 “背景?你们能有什么背景,难不成你们的背景还能是姚刺史吗?” 说着,更加觉得不可能,无语的失笑。 姚刺史那是什么人?虽说他不是王爷,可他偏据一方,手中的权利比王爷还大了,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手底下的子弟跑出来抢人家的养女? 萧景行的眼眸一沉,冷声问:“你也认识姚刺史?” 掌柜的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危险之音,自顾自的道:“我这种跑江湖赚钱的小人物,哪里有资格认识姚刺史?只不过你们想知道那丫头的来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那丫头我不是捡来的,而是从一个人贩子手上买来的,但那人贩子和姚刺史有些关系,我不敢说,我怕说出来了会被人追究上。” 他说着,顿了顿,又一脸正色的看向萧景行几人。 “说起来,我劝你们也别管这桩闲事了吧?当初我是看那丫头五官面相好,想着给我儿妇找个好看点的儿媳妇儿,却没想到,儿媳妇没找好,儿子倒是先死了,呵呵……” 第235章 黑衣卫 “现在,我也不求我儿子能活过来了,我只求你们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那丫头就当我送给你们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求各的福报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他说着,摆了摆手,转身就往里走。 几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好在他们算是打听出来了,原来玲儿根本不是他捡来的,而是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 人贩子竟然还是姚宪的人,呵呵,这可就有意思了。 从食肆里出来的时候,一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萧景行自然是觉得,姚宪身为姚州刺史,却公然和人贩子扯上关系,这其中必然不会干净。 而玉清公主等人则是觉得,这大渊国的刺史权利这么高,他们又不方便暴露身份,如果玲儿真的是出自刺史府,那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了。 一群人心事忡忡的出了食肆。 出去以后,萧景行就对玉清公主道:“这件事暂时还查不出什么结果,今天天色已晚,大家就先回去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玉清公主点头,却是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是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只要找到那个人贩子,说不定就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了,更或许他刚才只是危言耸听,实际上那人跟刺史府根本没有关系呢?” 萧景行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一行人就此分别。 回到客栈,萧景行却并没有将这件事就之不理,而是发了信号,叫来了黑衣卫。 黑衣卫是独立于玄策军以外的另外一个暗卫组织,专门针对于情报、刺杀等事务。 这个组织是萧景行一手建立起来的,当初他在边关打仗的时候,要不是有黑衣卫,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松的就胜利。 现在边关安定,萧景行留了一半人手在边关,继续刺探敌方军情,另一半人则被他带回了京中,跟在他身边,替他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而现在,他既然来到了姚州,姚州自然也是有黑衣卫的,只是不知道是谁负责。 这一点,想必巫却比他还清楚。 在等待黑衣卫的时候,萧景行就问了出来。 “姚州这边现在是谁负责?” 巫却是亲眼看到他发烽火暗号的,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 连忙答道:“是卫峰。” “卫峰?” 萧景行一愣,很快就想了起来。 黑衣卫常年行走在黑暗中,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一旦被人认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才能如此顺利的渗透进姚州,而不被姚宪发现。 这个卫峰还是萧景行亲自提拔的人,他当然有印象,只是没想到他被调来了姚州。 没过多久,卫峰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身材略显瘦削的男人。 眼睛有点小,肌肤泛着常年行走于黑暗之中才会有的苍白,木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以至于乍眼看上去的时候,给人感觉有点凶。 “属下参见王爷!” 他跪地行礼。 萧景行已许久未见他,当下看到,心中还算满意。 “起来吧。” 卫峰站起来,头微微低垂,并不左右乱看,所以也不确定他发现云倾月没有。 萧景行沉声问:“你现在负责姚州事务?” “是。” 卫峰拱手恭敬的回答。 萧景行吩咐:“姚宪的资料你可有?” “有一些。”似乎想起什么,卫峰的眉头皱了皱,这是他脸上难得的有的一次表情,“他为人谨慎,我手上的资料并不多,如果王爷需要,我呆会儿就可以呈上来。” “嗯。” 萧景行没有拒绝,紧接着吩咐:“姚州城内的人贩子,你了解多少?” “人贩子?” 卫峰讶异,像是没想到萧景行会忽然问这个。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表情,记起了自己身为黑衣卫是不能问太多原因的,主子有什么吩咐,照办就是了,于是老实回答:“有一些,但不一定全,如果王爷需要整个姚州城人贩子的全部资料,属下在明日下午之前可以集齐。” 萧景行摆了摆手,“倒也不必,只需要一个和姚宪有关系的就可以了。” 卫峰再次愣住,紧接着,他在脑海中回想了片刻,便有了计较。 “王爷说的人,属下应该有印象,只是那人的卷宗属下放在了驿馆,如果王爷需要,属下这就回去拿。” “去吧。” 萧景行大方的让他离开。 没过多久,卫峰就去而复返,拿回了那个人的资料。 萧景行接过来,打开查看。 趁着他查看的功夫,卫峰介绍道:“这个人是有一次属下在跟踪姚宪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属下看到他悄悄的带人往姚宪的后院运东西,属下并没有看到那是什么东西,就被他们发现了,属下只得匆匆离开,等到第二天准备再乔装打扮一下,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东西已经被他们转移了,属下找遍了整个刺史府,也再没有找到。” 萧景行皱眉,看向他。 “东西?你确定他送的是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人?” 卫峰又愣住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的情形。 他既然已经潜伏到了姚州,监视姚宪自然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当晚他看到有人悄悄进刺史府,就跟了上去,却没想到会看到那一幕。 那是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中年男人,面容猥琐,身材精瘦,手里却推着一个大木板车,木板车上面是一个麻袋,麻袋里面装的什么他不清楚,因为被人系起来了。 那个木板车驶入了姚宪的后院,然后就不见了。 他当时没有多想,只当是有人给姚宪送贿赂过来了,再加上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闹出了动静,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是以便不再潜伏下去,迅速离开了。 直到后来,他再去查那个麻袋,却发现怎么都找不着那晚那件东西的踪迹,这才上了心。 上了心之后,就一路追查那晚送货上门的男人,一查才知道,他是城中有名的人贩子,因为家里的某个远房亲戚,是姚宪后院里一个小妾的弟弟,是以搭上了姚宪的这条线,时不时的会往刺史府里送点东西。 第236章 王爷 他有想过他们送的是什么东西,却从来没有往人那方面想。 此时听到萧景行这么一说,卫峰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想当然的错误,不由脸色发白。 “王爷,我……” “行了。” 萧景行看着他,冷声道:“这件事本王不怪你,但下不为例。” 卫峰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他连忙答应:“是,属下谢王爷!” 萧景行看过资料以后,就将手上的资料给了云倾月,然后吩咐卫峰:“去把这个人贩子给我带来,我有些话要问他。” “是。” 没过多久,卫峰就将人给带来了。 那人过来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见到的人是谁,被卫峰揪着衣领拎进客栈的时候,还是一脸狐疑的表情,当真正见到萧景行以后,顿时面色一凛,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你是……” 他是见多了世面的老江湖,看人的眼光非常毒辣。 只是第一眼,他就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绝非普通人。 那周身的气度,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放肆!见了王爷还不跪下!” 卫峰一脚踹在他的膝窝里。 那人贩子“噗通”一声跪下,却没有计较卫峰的行为,而是满脸震惊,耳朵里只剩下卫峰提到的那两个字——王爷。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景行。 这真是王爷? 萧景行也冷漠的回视着他。 “王爷,人已经带到,属下就先下去了。” 卫峰示意道。 萧景行点了点头,卫峰便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以后,云倾月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原来这就是拐卖玲儿的那个人贩子?”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讶异。 果然如卫峰所说,这男人身材矮小,一双三角眼在看人的时候就像只不怀好意的小老鼠,看着就令人心生不喜。 云倾月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难以抑制出一股排斥。 “你们、你真是王爷?” 人贩子仍旧不敢置信的问道。 萧景行冷漠的瞥他一眼,并不回答,只自顾自的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拐卖过一个叫玲儿的小女孩?” 人贩子一愣。 他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心思急转。 他经手的小女孩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个,谁还记得她们的名字? 可此时这位被称作王爷的人问起来,他若说了实话…… 见他的眼珠子在那里转啊转的,萧景行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他沉声怒喝:“问你你就说实话!要是敢有半句欺瞒,本王绝饶不了你!” 许是萧景行的气势太过吓人,也许是那人贩子当真想起来了,他不由浑身一抖,连忙道:“记、记得,是有个叫玲儿的,不过我已经把她卖给来福食肆的掌柜了,好多年了,她、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顿了顿,人贩子又道:“就算她出什么事,也与我无关啊,我只是一个中间转手的,当初要不是那来福食肆的人出价高,我早就把她献给姚刺史了,又怎么会……” 话说到这儿,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人贩子不由双目一瞪,紧紧把嘴闭上。 可此时他再闭嘴也已经晚了。 该听到的,萧景行都已经听到。 男人的眼眸眯了眯,却并没有跟他计较。 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玲儿的家人,其余的……只要这厮还在自己手上,还怕抓不到姚宪的把柄? 萧景行的指尖轻叩着桌面,沉声问:“那个玲儿,你是从什么地方拐卖过来的?她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父母亲人可有在找她?” 人贩子一噎,虽然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等对方真正问出来时,还是不由有些嗫嚅。 “这、这……” “实话实说!” 萧景行再次怒喝。 人贩子被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地上,急声道:“小的不知,小的是把她从京城带出来的,当初她被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家是什么人,总之,小的没有拐卖她,实在是她府上的人把她卖给我的啊,我见这小丫头皮相好,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才收的,不然小的哪敢随意收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他虽是这么说,萧景行却半个字都不相信。 他寒声冷笑。 “你不知道?做你们这行的,都是眼盯四面,耳听八方的人物,即便人家不知,可你就真不知道?呵呵……莫不是要本王动用大刑,你见了棺材才肯掉泪?” 人贩子再次一抖。 他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上那传来的灼灼视线,如有实质般要贯穿他的皮肤,将他焚烧殆尽。 这么有气场的人,说不定真是哪位王爷。 他记得当初他带走那个小女孩时,卖人给他的那个丫鬟,衣着打扮的确不俗。 连丫鬟都能打扮成这样,背后的主子……说不定还真是个王爷。 难不成,就是这位王爷家走丢的孩子,如今竟是来寻了? 人贩子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他很清楚,如果那丫头真是个王爷的女儿,那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带离京城,卖到这个地方,那他都是死罪难逃。 于是,他索性咬牙不认了。 “这位王爷,小的也不知道您是哪路王爷,可小的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小的承认,当初那丫鬟把玲儿卖给小的的时候,小的因为贪那丫头的好颜色,再加上对方要价低,起了占便宜的心思,所以便没有问她要身契,而是自己另外找人做了一张身契。” “可就算这样,小的犯了法,小的自己去官府自守就是了,也犯不着王爷动用私刑吧?大渊律法,动用私刑者……” 一句动用私刑的后果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人贩子只觉手臂一痛,整只右手已经被人抬起来,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往后扭着。 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骨头“咔擦”断裂的声音,不由疼得惨叫一声,冷汗直冒,再抬头看过去时,却见那个男人面如冷玉,连眉峰都不动一下,仿佛拧断他的手就只是呼吸一口空气,喝口水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第237章 蒋府 他这时才感觉到害怕起来。 “王、王爷……” 人贩子疼得冷汗直冒。 萧景行冷冷的道:“现在还肯说吗?” 一只手被拧断了,他哪还敢再隐瞒? 当下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了。 原来,当初他从丫鬟手上买走玲儿的时候,对方确实没有暴露身份。 但他向来疑心病很重,又怎么可能不查,因此悄悄跟在对方身后,亲眼看到对方走进了一户高门大宅,那宅子上方赫然刻着蒋府两个字。 他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是弄走了人家高门大户里面的千金,虽不知道有什么腌臜事,但想来这丫头既然能被卖出来,自然也是遭了主家的厌弃的,因此当下没有多想,就直接将人带走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京城。 至于玲儿失忆,那是因为他们来姚州的时候,是走的水路,路上不小心碰到一群漕帮的水匪,在打斗中玲儿不小心落水,发了一场高烧,这才忘掉了之前的事。 早在他说出“蒋府”两个字的时候,云倾月就惊住了。 她和萧景行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蒋府”,是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蒋府。 不过不管是不是,玲儿本是京城人士,这一点是确定了。 难怪云倾月在第一次听玲儿说话的时候,就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京城口音。 只是她在姚州也呆很多年了,口音有一些变化,所以才不敢确定。 既然来处已经知道了,人贩子自然就没有用了。 萧景行并没有放过他,而是让卫峰进来将人带走,查查他身上别的罪状,若有的话,数罪并罚,直接交给官府就是。 虽说他与姚宪有关系,但想来他也不过是个跑腿的,那一点点关系还犯不着姚宪亲自去牢里捞人,冒着和萧景行撕破脸的风险,不划算。 这一点,也是萧景行十分笃定的。 那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他在这里是对付不了他的,唯有先回京城,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皇帝,让皇帝做裁决。 这样想着,第二日,萧景行和云倾月便带着玲儿出发了。 冬日虽然还没有过完,但姚州并不是一个过冬的好地方,再加上两人心事忡忡,这年在姚州不过也罢。 云倾月倒是无所谓。 她出来本就是游山玩水,顺带探听探听母亲的消息。 如今母亲的消息没有探听到,既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那自然是先回京城再说。 他们离开的当晚,姚宪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跟在姚宪身边的是一名叫林肖成的副将,闻言心中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可要派人路上刺杀?萧景行这趟回京城,必定会把他在姚州的所见所闻通报给陛下,那到时候……” 姚宪冷笑。 “你当他不说,皇上就不知道姚州如今的处境吗?” 副将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 是啊,姚家在姚州深耕多年,皇帝早就有意将他们换掉了。 只不过是因为姚家的势力实在太深,不好换罢了。 所以,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呢? 以前换不了的,知道了以后也换不了,说不定还要对刺史更加安抚,生怕他被萧景行得罪,生出二心,坏了大渊国的南疆边境安宁。 想到这里,林肖成也不由一笑。 “是属下太过惊慌了。” 姚宪摆了摆手,“你没经过事儿,会小题大作是很正常的,想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屡次下诏让我交出兵权,你看我交了吗?我没有交,先帝把我怎么样了吗?没有。” “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兵权就是我们手里的刀,我们只有握着刀人,他们才不敢轻易动我们,才会尊重我们,若我们把刀放下,彻底沦落为他们脚下的一条狗,他们才会轻贱我们,肆意摆弄我们。” “所以,先帝不敢做的事,当今皇帝也不可能做,就算他萧景行再有本事又如何?在我这里吃了瘪,还不是得灰溜溜的回去?呵呵,皇权啊……” 皇权,在他心里从来都只是儿戏。 当初他的祖上能帮太祖皇帝打来天下,如今,他若真的想要,自己也能给自己挣来一个天下。 姚宪的眼眸暗了暗。 当然,这话他是没有对林肖成说的,只是放在心里。 然而他不说,林肖成未必会猜不到。 他的目光闪了闪,笑道:“大人好谋略,属下又学到了。” 姚宪笑了笑,道:“行了,最近还有什么事情?” 林肖成想了想,道:“倒有一件事,不过是件小事,不值得大人费心。” 姚宪转眸看了他一眼,目中精光四涌。 “什么小事?说来听听。” 林肖成原本就想将这件事告诉他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人,那人和姚宪的关系委实也算不上亲近,就连他远房亲戚家的姐姐,也就是姚宪的那位小妾,因为近来姚宪新纳了另一名小妾,对那位小妾也疏远了。 所以,林肖成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没有想过,要去把人捞出来。 只不过他知道姚宪的性格,姚宪这人虽然对他们当属下的大方,但控制欲也是真的强,事无巨细,但凡没有向他禀报清楚,而又被他事后知道了的,定然是要受罚,因此林肖成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多小的事,都会找机会跟他说。 “是这样的,王三昨天被捕了,是被摄政王的人亲自送去的官府,除了他拐卖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小女孩之外,还在他身上查到了三件人命官司,现下官府那边准备判他下个月问斩。” 姚宪一愣,下意识问:“王三是谁?” 林肖成:“……” 他有些无语。 早就猜到他不会记得,所以耐心解释道:“就是您后院里七姨娘的弟弟的同乡,之前隔一断时间往您后院送个年轻女人的那个。” 姚宪想了起来。 原来是他啊。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要不是看在他每次送来的女人又干净又漂亮的话,这种人他是根本不会搭理的,又怎么会任由他顶着自己的名声出去胡作非为?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吧。 第238章 反了 姚宪丝毫不在乎。 反正他有钱有权,没了一个狗腿子,还有很多个狗腿子在等着他。 这样想着,姚宪便满不在乎的让林肖成下去了。 而此时,另一边。 萧景行和云倾月正在回京的路上。 两人也没想到,这个冬还没有过完,他们就会回京城。 说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可姚州那地界,云倾月也实在呆不下去。 主要是看着姚宪那嚣张枉法的样子就感到恶心,偏偏还动他不得,既然如此,不如早就离开,眼不见为净。 朝堂上的事,虽然她不问,但不代表她不懂。 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哪怕是听,也要比别人听得更多。 前世,姚宪就反了。 虽然被镇压了,但黎民百姓受苦受难者众多,当时南唐也有异动,虽然没有这一世的这一仗,但南唐对大渊的觊觎是一直都存在的,姚宪一反,南唐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也是因为这个,萧景行不得不领兵在外,才让那时的萧泽有了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将心中的苦涩和痛楚压下。 饶是前世的事情,饶是萧泽早就死了,所有仇恨都应该在他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但她还是有些痛心。 就像深入骨髓的脓疮,看似好了,但疤痕尤在,即便摸着不痛,但那疤痕硌人的手感却还是在的。 云倾月想了想,对萧景行道:“姚宪是个毒瘤,必须除掉。” 萧景行正把玩着一串佛珠,那是之前逛庙会的时候,云倾月随手给他买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小玩意儿,萧景行却喜欢得紧。 因为这算是云倾月送给他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礼物。 云倾月见他一直把玩着佛珠,也不说话,不由推了他一掌。 “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萧景行抬头看她一眼。 “听到了。” 云倾月:“……” 听到了还不回答她? 她瞪着萧景行,萧景行不由失笑。 男人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别这么看着我,姚宪必须要除,这个我知道,但除不除他决定权不在我,而在那位,明白了吗?” 他意有所指。 云倾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憋在胸口的那口气,不由蓦地散去。 “唉,就怕皇上没那个魄力。” 要动姚宪,就得先卸了他的兵权,卸兵权这件事好说不好做,稍微一个不好,就容易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做出不利于百姓的事情来。 如果真是那样,那皇帝的名声就危险了。 自古以来,边关大将被皇帝忌惮,从而使用各种手段解除兵权,全家下狱的例子有多少,有几个皇帝在做了这件事以后名声还是好的? 得一个忌惮能臣、昏庸自私的名声都是好的,更严重的,若姚宪真的反了,或者投靠南唐,那大渊国必定会遭受重创。 萧景行不再说话。 云倾月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前世一样,姚宪真的反了,姚州的百姓苦不堪言,但能保住南边的其他地方也好。 这样想着,她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坐在对面的小女孩。 他们要回京,自然是带着玲儿一起。 之前她没觉得,此时看着玲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小丫头的眉眼间竟然还真的有几分像蒋姐姐。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之前太过于面黄肌瘦,看不出本来面貌而已。 如今虽然只过了几天,但这几天云倾月给她好吃好喝的养着,还亲自给她开了个药方,每日让她喝着药调理身体。 短短几日过去,就颇见成效,小丫头的脸上已经有点肉了,也能看出她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 云倾月笑道:“小丫头,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是不是从京城被他带出来的?” 玲儿愣了愣,思忖了片刻才回答:“我不知道哪里是京城,我只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船上,他们说我的脑子磕到床沿磕坏了,姐姐,你们是帮我找到亲人了吗?我的亲人在京城?” 云倾月想了想,虽说那个人贩子透露他是从京城把玲儿买走的,又透露出蒋家这个线索。 可现在,他们毕竟还没有证实,未免给小孩子一些莫虚有的希望,再让她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说,如果回到京城,证实了她真是蒋家的孩子,到时候再说也不迟,说不定还能给她个惊喜呢。 再则,蒋家那样的地方,也未必会是什么好地方,她可不会忘了,蒋家还有一个蒋玉燕呢,魏婉莹死了,蒋玉燕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不定玲儿的被卖就和蒋玉燕有关系,毕竟若玲儿真是蒋东的女儿,全府上下,也就蒋玉燕和魏婉莹有这个动机,蒋姐姐人美心善,定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只可惜,蒋姐姐已经嫁人去了东州,否则还能和玲儿私下见见,先帮她证实一下。 想到这里,她只能叹惜。 “还不确定,但有了点眉目,等到了京城我再帮你找?” 玲儿眼睛一亮。 虽说只是有点眉目,可她也很高兴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一直都想找回自己真正的家人。 有时候,她看到掌柜的那么心疼他的儿子,就不由暗暗的想,如果是自己的亲爹亲娘在这边,应该也会这么疼爱她吧。 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是运气不好,和父母失散了,并不是一个没有人疼爱的孩子。 所以,只要找到了她的爹娘就好,真的,只要找到他们。 玲儿这样想着,满眼便都是希冀的光。 大约十日过后,马车终于晃悠悠到了京城。 京中的人早就收到了他们寄来的书信,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所以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来的人除了王府的管家和巫霖等人以外,云家三兄弟也来了,就为了早点接妹妹过府一聚。 当马车终于驶入众人视线的时候,所有人齐齐打马上前。 “王爷!” “妹妹!” 马车帘子被掀开,但是先出来的却不是萧景行和云倾月,而是一个鬼头鬼脑的小丫头。 第239章 回家 众人不由愣住了。 “这是……” “难道我们找错马车了?” 云襄的脑洞最大,当下就要往后看。 却在这时,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了,玲儿,不准再闹。” 众人一愣,这才看到云倾月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来。 大家不由都松了口气。 “参见王妃。” “妹妹,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王爷在马车里?还有,这个小丫头是谁?”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萧景行也从马车里钻出来,看了他们一眼,目带嫌弃。 “还在城门口呢,怎么那么多话?有什么话先回府再说。” 云家三兄弟一滞,云襄如今和萧景行已经很熟了,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顾忌,径直道:“王爷,您说回家是回的哪个家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爹已经在家里备好的酒菜,就等着为妹妹接风呢,您若是想回去,就先自各儿回吧,我们先带妹妹回去了。” 萧景行一瞪,云祁拍了一下云襄的脑袋,连忙道:“王爷莫怪,家父已经在家备好酒宴,特意等着王爷和王妃回来,王爷这边请。” 萧景行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冷哼一声,钻回了马车里。 云倾月也带着玲儿坐回了车厢。 云祁亲自为马车开路,仍旧由巫却驾着马车,云家另外两兄弟一左一右的护着,所有人齐齐往云府而去。 至于摄政王府的人? 那还是自己先回去吧。 大约两刻钟后。 马车在云府的大门前停下。 刚下马车,云倾月就听到了自家亲爹那如洪钟般的声音。 “唉呀,王爷和王妃终于回来了,下官参见王爷。” 萧景行面对自家岳父还是很给面子的,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将军不必多礼。” 于是,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进屋,到了明堂内,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自从云倾柔的事情过后,就搬去了后院的佛堂居住,轻易不再见客,而苏钰一直都是个不爱凑热闹的,在府上的存在感低到几乎没有,众人也没有在意,便就着酒菜边吃边喝边聊了起来。 云家是武将世家,没有那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因此在饭桌上,一行人聊得十分热闹。 “妹妹,你还没告诉我们呢,这小丫头从哪儿来的?你莫不是又从哪儿给我们捡了个妹妹吧?” 有云倾柔那个干妹妹在前,他们现在对妹妹两个字是真的怕了。 除了自家亲生的妹妹,其余的谁他们也不想认。 云倾月忍不住失笑。 “想得美,你想有个这样的妹妹,人家可未必愿意,玲儿是我们在姚州的时候遇到的,当时……” 她将自己和萧景行在姚州的所见所闻和所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当听说玲儿在姚州过得很可怜,被那个黑心的掌柜打得很惨的时候,云家三兄弟都怒了。 岂有此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什么克夫不祥的?明明是他自己的儿子短命,却偏偏怪到人家的头上来,他们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难道死的那些人也是被克的? 云青山当即第一个拍桌子。 “简直混账!要是让老子遇着这样的,老子第一个先劈了他!没本事救回自己的儿子,倒是天天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能得他。” 云倾月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云青山一僵,这才想起萧景行还在,一时间那满面怒气散也不是,不散也不是,不由尴尬的笑笑,讪讪的又坐回去了。 “王爷见谅,实在是我最听不得这种欺良霸市的事情,他凭什么对玲儿动手?还不是因为玲儿是个没什么力量的小丫头,把玲儿换成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试试,看他还敢动手吗?真是孬种。” 萧景行弯起唇角,忍不住笑。 他很喜欢云家。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喜欢云家人这种直爽而不造作的气氛。 萧景行生在皇家,长在皇家,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事情可能比别人八辈子经历过的风浪还要多,皇室的尔虞我诈,朝堂的勾心斗角,让他天然的向往更加简单朴实的生活。 就像云家这样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一个心眼子就说一个心眼子,绝不拐弯抹角。 这才是他喜欢的。 萧景行端起酒杯,敬了云青山一杯,道:“岳父的心情我能理解,事实上,当时我们也很生气,不过那人已受了教训,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倒是另外有件事,可能需要岳父帮忙,呆会儿我们到书房再细聊。” 云青山一愣。 这还是萧景行第一次跟他说起正事,不由瞬间正经的几分。 “是,刚好我最近新得了一包茶叶,呆会儿王爷可以好生尝尝,瞧瞧这是不是今年的新茶,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就怕被人家坑了。” 萧景行笑,“可以。” 于是,吃完饭后,萧景行和云青山就去了书房。 而这边,云倾月则是让人搬来几张躺椅,坐在院子里和哥哥们晒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天暖阳。 冬天的太阳,即便看着明晃晃的,晒在人的身上也不见得有多暖和。 尤其是外面还刮着寒风。 但云倾月就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在院子里点一炉火,晒着太阳,吹着凉风,最好是再煮点茶吃点点心,聊聊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特别舒适闲逸。 她是个没什么大志的人,骨头又懒,若不是重活一世让她必须要去做很多事情,可能像这样吃着茶晒着太阳,才是她最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去那权利的阴沟里和人反复倾轨。 云倾月往嘴里丢了一颗剥开的松子仁,问道:“大哥,你对蒋家的事情了解多少?” 云祁一愣,正在煮茶的手微微顿住,好奇的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蒋府?” 顿了顿,又补充,“你不是和蒋玉华的关系很好?我以为你对他们家的了解,要比我更多。” 云倾月摇了摇头。 “我和蒋姐姐也是这一年才联系上的,以前都没有往来,再小的时候……年代太过久远,我记不清了。” 第240章 旧事 云祁点了点头。 “你这么说倒也挺对,不过你想了解哪方面的?朝堂上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但若是后院的事,那我就不清楚了。” 云倾月蹙眉。 玲儿若真是蒋家的人,她会被卖出去,那肯定是后院出了问题。 大哥一个男人,不知道人家府上后院的事,也实属常情。 这样想着,她叹了口气。 莫非还真只能等蒋姐姐的回信不成? 虽是这样想,但她还是试探着问:“你知道蒋家丢过一个孩子吗?” 云祁一愣。 “丢孩子?” 他下意识看向坐在旁边的玲儿。 玲儿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云祁不确实云倾月说的是不是这个孩子。 玲儿的事情,之前云倾月就跟他们说起过,但也只说了玲儿被一个黑心掌柜虐待的事,至于玲儿的身世,云倾月只提起京城,并没有说出蒋家这个线索。 毕竟,这是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的事。 不确定的事就到处声张,万一最后不是,难免会显得尴尬。 云倾月不想让大家经历那种尴尬,是以从最开始,就选择了不说。 然而,即便她不说,云祁又是什么人,早就从她的话语里猜了出来。 但正如同云倾月所想,现在只是一个线索,还有没确定,那就不宜声张,因此他即便猜到了,也当作没有猜到一样,沉声道:“丢孩子的事,我倒是听说过,十几年前,蒋府的确没了一个孩子,但不是丢的,好像是被蒋东亲手给掐死的。” 云倾月狠狠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着云祁。 云祁又看了玲儿一眼。 发现玲儿正专注的盯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不忍心。 当初那件事,他也是道听途说。 但蒋家确确实实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情,若那个孩子真的是玲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没有死,事情的真相,恐怕都不是大家乐见其成的。 对孩子太残忍。 云祁暗暗叹了口气。 云倾月仿佛也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件事的真相恐怕并不如她们想的那样乐观,不由看了玲儿一眼,低声道:“玲儿,外面冷,你的身体才刚好不能吹太多风,让春桃姐姐先带你回房休息吧。” 春桃一直侍立在云倾月的身后。 闻言连忙上前。 “玲儿姑娘,我带你回去吧。” 玲儿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眼春桃,又看了眼云倾月。 小小的孩子,却早已明白了许多,刚才云家大哥的欲言又止,以及王妃姐姐忽然让她回房,她的眼眸瞬间就黯淡下来。 但她很乖巧,既然王妃姐姐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于是,玲儿点了点头,道:“谢谢春桃姐姐。” 春桃带着玲儿走了。 云倾月沉声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 云祁叹了口气,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那时候,云祁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已经是个半大小子,出门行走了。 蒋府的事情,他原先是不知道的,是因为有一次去参加京中有名的一个诗会,诗会上有同期的官家子弟聊起这件事,他才听说了一二。 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但因为那是云祁第一次接触到深宅后院里的腌臜事,所以印象非常深。 魏婉莹并不是左相蒋东的原配夫人,这一点所有人都是知情的。 左相是个多情的男人,早先娶了县主,后来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身为罪臣之女的魏婉莹,不惜冒险也要将她从青楼里弄出来,还让她害死自己的原配,成了他的继室夫人。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蒋东这个人是很任性的,贪婪又薄情。 后来,魏婉莹成为继室夫人以后,两人的感情也并没有抵过岁月所带来的考验,没过几年,蒋东对魏婉莹的感悟就慢慢淡了,继而又喜欢上了一个卖鱼的良家女。 要说这蒋东的口味也是很奇怪,高门大户的世家嫡女他不喜欢,偏好喜欢一些身份低微的,或者本身就有罪的,仿佛那样就能彰显他的大男子气概,也更能感受到从身份上带来的对对方完完全全的压迫和摆弄。 魏婉莹是这样,后来的那位渔家女也是这样。 在蒋东的要求下,魏婉莹尽管再不愿,还是让他纳那位渔家女进门做了妾。 后来,渔家女生了一个女儿,蒋东对那个女儿疼爱不已。 或许是因为这个,导致魏婉莹的女儿也就是蒋玉燕受到了冷落,她大发脾气,却不敢和蒋东硬来,思来想去之下,便想出一个很阴损的招数。 那就是给渔家女安排几个男人,诬陷她与人私通,并且这个男人还是她早在跟了蒋东之前,就有了的。 这样一来,那位蒋东十分疼爱的女儿,到底还是不是他的种,那就有待可考了。 没过多久,魏婉莹果然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那是渔家女远在家乡的表哥,两人以前是订过亲的,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表哥的家人从中阻拦,两人的亲事就黄了。 但饶是如此,表哥对渔家女的感悟却依旧在。 虽说碍于礼法,一直没有过来看她,但偶尔会给她写书信,问候她的日常生活,以前渔家女还没有入蒋府的时候,一个人在河边打渔,孤苦无依,也是表哥经常寄些钱来,贴补她的生活。 虽然渔家女通通没有要。 但这不妨碍在外人看来,两人还存有私情。 就是这样一个人,魏婉莹以渔家女生了重病为由,将他骗来京城,然后给两人下了药,将他们关在一起。 于是,当蒋东回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渔家女和表哥“私通”的这一幕。 魏婉莹再呈上她早就搜集好的,这些年表哥和渔家女互通往来的书信以及银钱信物等东西,更加坐实了他们的罪名。 蒋东本就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哪里受得了自己一直疼爱的女人居然背着他在外面勾搭别的男人? 是以当下大怒,全信了魏婉莹的话,不仅将渔家女亲手掐死,还想掐死那个尚才两岁多的孩子。 第241章 不安 幸好,渔家女为人谦和,平常对下人也非常好。 一个跟了她三年的丫鬟看不过去,悄悄将那个小女孩救出来了。 但是她也是个被卖身到蒋府的小丫鬟,带着这样一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 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家人不会容忍她做出这种事情,肯定会把她送回蒋府去。 而走? 呵……这个时代,没有路引,没有身契,没有银钱,她能往哪儿走? 就说蒋府还捏着她的身契,她若是私自跑了,蒋家把她抓回来,那是有权利把她当场打死的。 到时候不仅这个孩子保不住,连她自己也会死。 无奈之下,丫鬟只能想到了一个下下策。 那就是把孩子交给人贩子。 她不能确定,把孩子交给人贩子以后,这个孩子将来的命运会如何。 也许照样会死,也许会被卖到青楼楚馆去,也许…… 有太多太多的也许。 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遇到一个好人家,哪怕是卖给人家家里为奴为婢,只要不犯什么大错,照样能好好的活下来。 总比死在这里强。 这样想着,丫鬟就悄悄的把人交给了那个人贩子。 这才有了人贩子将玲儿带去姚州,卖给了那个黑心掌柜的事。 云祁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云倾月再一前后连贯,便将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 她不由皱眉。 “所以,直到现在蒋东还以为那个渔家女真的和她的表哥私通了?” 云祁摇了摇头。 “并不是,当初那件事情过去以后不久,蒋东就查出来这件事是魏婉莹在背后从中作梗,那个表哥和渔家女都是清白的,但为时已晚了,因为丫鬟偷偷将孩子卖了出去,渔家女和表哥也已经死了,蒋东就算后悔也没办法了。” “再加上他那样的人,本就是个薄情的,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没办法为自己辩驳,可活着的人却依旧活着,有大把的枕头风可以吹,在魏婉莹的枕头风下,蒋东当真就将那个孩子忘记了,觉得即便渔家女没有和人私通,可那人的心到底不在自己身上,生下来的女儿,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而已,没了就没了,犯不着花费大力气去找,没得被人知道了蒋府后院里发生的龌龊事,影响了他蒋大人的英明。” “是以,为了瞒下这件事,也是为了成全他的名声,这件事竟然就此揭过,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云倾月听得怔怔的。 怎么也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就这样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揭过了? 玲儿是运气好,被人卖到姚州活了下来,如果没有的话,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被一个毒妇害死,他居然就能那样冷漠淡定,甚至后面还继续宠幸魏婉莹,和她生下两个儿子? 云倾月忽然就觉得很好笑。 她冷漠的笑起来,一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低骂道:“死得活该!” 照她说,当初蒋姐姐让魏婉莹死,还是死得太轻松了。 依她看就该把她大卸八块,再丢到河里去喂鱼。 当然,蒋东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两人真是又蠢又坏,坏到一家了。 她只觉心里堵了一团怒气,怎么都疏散不开。 云祁见状,安抚的道:“你也别太生气,到底是已经过去的事情,魏婉莹已经死了,蒋东虽然现在大权在握,但他那两个儿子,我看着都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主儿,斗鸡走狗的事情比书本上的东西记得还牢,将来必定是两个纨绔子弟,蒋家再怎么风光无限,到了蒋东这一辈,也到头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无奈叹息。 云倾月轻哼一声。 “有他这一辈的风光,还是便宜他了。” 谁不知道当初蒋东是靠着县主的关系才发达起来。 而今人走茶凉,蒋姐姐被他害成那样,另一个亲生女儿也流落在外,这样的人居然能在朝堂中博得一个仁善的美名,真是讽刺! 云倾月不想再去想这个人的事情。 实在是让她太恶心了。 她转而问云帆,“二哥,我前些日子在路上就给蒋姐姐寄了信,按理说这几日她的回信也该到了,怎么还没见到?府上的门房该不会给我把信弄丢了吧?” 云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你当人家和你一样做事马马虎虎的?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天天帮你问着呢,确实没有信寄回来。” 云倾月不由皱眉。 这件事,事关蒋府后院的事情,如果玲儿真是那个被丫鬟卖掉的孩子,那她就是蒋姐姐的庶妹。 按理说,依蒋姐姐的性子,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应该很快就给她回信才对。 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收到回信? 她心里本能的升起一股不安。 但不管怎么不安,这件事都是蒋府的事情,她身为一个外人不好贸然插手,又不想去找蒋东那个老色驴,所以一切还是得等蒋姐姐有了回信再说。 这样想着,当天她和云家人聚过以后,就带着玲儿回了摄政王府。 回去的路上,云倾月问起萧景行他和云青山密谈之事。 萧景行道:“我已经将姚宪在姚州的所作所为用折子呈报给了皇兄,后面就看皇兄怎么决定,如果真的要以武力收回兵权,那到时候只怕还得岳父大人再出面,所以我先跟岳父大人通通气,免得他没有准备。” 云倾月点头。 现在朝中所能用的武将不多,她爹在武将中也算是头头了。 姚宪也是武将,世代镇守边关,若要以武力去收回兵权,姚宪再和南唐一勾结的话,这的确是块硬骨头,不是经验颇深的老将不敢派出去。 派她父亲,那是正合适的。 云倾月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萧景行又问起她玲儿的事。 一说起这个,云倾月就满肚子都是气。 她不由气呼呼的将下午和云祁等人的对话跟萧景行说了。 萧景行听完,也挑了挑眉,有些讶异。 蒋府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大,竟没有听说这件事。 第242章 姐姐 不过这也很正常。 萧景行从小便被养在深宫里,对于外面的事,知道的本就不多。 而且他性格孤僻,也不爱与京中的官宦子弟往来,云祁是在一次官宦子弟聚集的诗会上听到的,这样的场合萧景行根本不去,不知道也就很正常了。 听完了云倾月的话,萧景行皱眉思索起来。 “按你这么说,这小丫头还当真不能再送回去了。” 云倾月点头应是。 “若蒋东真心疼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也就罢了,可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与其相信蒋东的人品,还不如相信自己。 云倾月没什么好气的想着。 不过这事到底不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她只能查清楚,玲儿到底是不是蒋东的女儿,至于要不要回蒋府,那得等事情查清楚以后,玲儿自己来决定。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再多想。 一切都还得等到蒋姐姐给了回信再说。 云倾月万万没有想到,她没有等到蒋玉华的回信,反倒是在三日后,把她的人给等回来了。 蒋玉华已经成亲半年有余了。 按理说,新婚夫妇,那户人家又是自己主动来求娶的蒋玉华,应该对她十分好才对。 虽说是商户,但吃穿不愁,夫妻感情又好,这次蒋玉华回来即便算不上风光,却也不应该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然而,当云倾月看到蒋玉华的时候,却吓了一大跳。 只见蒋玉华穿着一身粗劣的旧粉布衣裳,那衣裳还是她未出嫁时,在娘家置办的,是少女的款式。 如今嫁了人,梳了妇人髻,再穿这衣裳也就不像样了。 可她却仍旧穿着,脚上的绣鞋也沾满了泥巴,别说是金尊玉贵,看着竟像是自己走路过来了。 云倾月一惊。 “蒋姐姐,你这是……” 蒋玉华也知道,自己这番样子出现,肯定会被人家笑话。 可是为了能来见云倾月,她也顾不得了,当下勉强笑了笑,道:“月儿,我们进去说吧。” 云倾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出了蒋玉华的为难,当下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把她带了进去。 进屋以后,两人先是坐下。 自有婢女恭敬的上茶。 云倾月看着蒋玉华的面容,发现仅短短半年不见,她已经消瘦了许多,整张脸都透着一股憔悴,再不复往日灵动精致的面容。 云倾月不由担心的问:“蒋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蒋玉华既然敢就这样前来,自然就没有想要瞒她的意思。 她勉强笑了笑,道:“让你见笑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应该是很丑的吧。 其实不用云倾月回答,她自己就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憔悴,多落魄。 想当初嫁出京城的时候,她是风风光光的,虽然拒绝了蒋家人相送,但她身为巾帼县主,却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份风光和体面。 可结果呢? 现在回来,却狼狈如同丧家之犬。 云倾月揪心的看着她。 一双美目里满是心痛和同情。 她摇了摇头,道:“不丑,蒋姐姐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蒋玉华忍不住笑了笑。 虽说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可听到这样的话,她仍旧感觉到高兴。 “你也别哄我了,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蒋玉华说着,拢了拢鬓边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你之前寄给我的信,我看了,你说的那件事我还记得,蒋府的确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最开始那个丫鬟说把那孩子掐死了,后来在蒋东的逼问下,才承认是把孩子偷出去卖了。” “当时大家都不在意,人都死了,又有谁会去管她的孩子?魏婉莹巴不得那个孩子丢了永远也别找回来,所以竟是都没有派人去找,就这样让她流落在外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所以,那个孩子现在在你手里?” 云倾月点了点头,派人去将玲儿叫过来。 没过多久,玲儿就进来了。 她看着堂中的两人,神情有些怯生生的。 “王妃姐姐……” 云倾月招了招手,将她叫过来,“玲儿,过来。” 玲儿乖巧的走近,蒋玉华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瞧着……竟和记忆中的那位姨娘长得一模一样! 当初那位渔家女被纳进蒋府做妾,蒋玉华自然也是见着了的。 虽说算不上多熟,但同样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几年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还记得那个姨娘的样子。 现在即便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证明,但就光凭玲儿这张脸,她就能确定了,这女孩儿就是那位姨娘的孩子。 蒋玉华一时心情复杂。 云倾月见她发了呆,问道:“蒋姐姐?” 蒋玉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然后看向玲儿,温声道:“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玲儿有些害怕。 虽然说她跟在云倾月身边半个月,已经比较熟悉了,可这是她第一次见蒋玉华。 直觉告诉她,今天王妃姐姐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她的身世。 可是,眼前这个姐姐真的是她的家人吗? 玲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而又羞怯的看着对方。 云倾月低声道:“玲儿,告诉她吧,她叫蒋姐姐,是我的好朋友,还可能是你的亲姐姐。” “我的亲姐姐?” 玲儿讶异的问道。 “嗯。” 云倾月点头,对她说道:“你的亲生母亲,应该叫周花,以前是个以打渔为生的女人,后来进入蒋府作妾,你……” 她顿了顿,到底不忍心跟她说出事实。 如果要让她知道,她的亲爹曾想把她掐死,她的娘已经死在了她爹的手上,她该如何面对蒋家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见她犹豫,蒋华玉反倒是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直接说道:“你亲娘已经死了,我们的爹是同一个人,但我不想认他,他那个人自私自利,虚伪懦弱,我已经看透他了,你要回蒋府吗?” 一番话,把玲儿问得懵懵的。 她面露难色。 一会儿看看云倾月,一会儿又看看蒋玉华,最终才道:“我爹是谁?” 第243章 不认 蒋玉华:“……” 云倾月:“……” 好吧。 她们好像光急着去说蒋东的坏话,而忘记告诉她蒋东是谁了。 云倾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玉华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庶妹也是妹,蒋玉华那个妹妹她是不会认的,但这一个不一样。 当初那位周姨娘在府上的时候,刚开始一两年很受宠,那时候也没少照顾她。 毕竟她是死了娘的孩子,魏婉莹这个嫡母巴不得她过得越惨越好,肯定是不会接济她的。 一个人在府上,没有人管没有人教,也就习惯了无依无靠的日子。 倒是周姨娘在府上的时候,看她可怜,悄悄照顾了她好几次,也给她做了几次冬衣。 就冲着这份情谊,蒋玉华也不会对玲儿置之不理。 “你爹是当朝左相,名字叫蒋东,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他的名声在京城怎么样,你如果想见他,我也可以帮你安排,让你们见个面,但他认不认你,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玲儿怔然。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找家人,最后竟然会是这样。 不认她? 为什么? 她求助般的看向云倾月。 云倾月只觉心里闷闷的,有些揪疼。 可是这件事情迟早她是会知道的,玲儿已经十二岁了,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本就比一般的孩子成熟。 与其现在瞒着她,以后再告诉她真相,让她心生怨怼,倒不如一开始就跟她说清楚,虽然会很难过,可好在她现在和蒋东还没什么感情,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说,到底还是比以后说要好的。 这样想着,云倾月便把当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她说了。 她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 对于自己不知道的部份,就让蒋玉华来补充。 至于蒋玉华也不知道的,那两人就直接告诉她,这部分她们也不清楚,而不是想当然的以主观的意识去臆测或者判断蒋东的行为或者想法,从而让玲儿产生误解。 不管怎么说,那个人终究是她的父亲。 她们虽然不喜欢蒋东,却也得从客观的事实上面出发,而不是背着人在后面胡乱说对方的坏话。 玲儿听完以后,陷入沉默。 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伤心的表情,却也没有震惊,仿佛是陷入了一场无言的麻木当中。 可偏偏就是这样无声的反应,更让人心中揪得生疼。 试问,当一个人在很努力的爬一座高山,好不容易爬上去以后,却发现山上是一片荒芜或者半壁悬崖,她会怎么想? 那是一种无声的绝望。 云倾月看得有些不忍心了,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玲儿却忽然问道:“所以,我还能再见他吗?” 两人都是一愣。 玲儿抿紧了唇角,一双眼睛像是看向了无尽的虚无当中。 她低声道:“我没有想别的,我就是想见见他,想看看生我的人长什么样子,你们说我的娘亲死了,那我就看看爹,看完了,他如果要我,我就跟着他,他如果不要我,大不了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损失,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的来处,确定自己也是爹娘生下的孩子……”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云倾月和蒋玉华哪儿听得了这个? 当下心痛难忍,一把将她抱住。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们带你去见他。” 云倾月说着。 她想,即便蒋东不愿意认玲儿,她也认了。 玲儿说得对,既然知道了,至少也该去见见的。 哪怕是为了不给自己留遗憾,刀插进心窝子里,也比茫然不定的猜测要好。 于是,两人决定以后,就由蒋玉华派人去通知蒋东,第二天约他在一家茶楼见面。 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去蒋府,无非就是怕万一蒋东不愿意认,玲儿被他们从蒋府里赶出来,更伤人心。 在茶楼这样的地方,只要蒋东说一句不认,那她们就可以立马带着玲儿走,伤不着任何人,蒋东以后想再要回这个女儿,却万万不能了。 这样想着,第二天,她们就和蒋东见面了。 蒋玉华并没有告诉蒋东她们的来意,只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让他来茶楼。 蒋东虽然对这个女儿不甚喜欢,可为免她真是有什么急事,左右自己当天也不用上朝,便来了。 蒋东穿得十分随意。 一身织锦的湛蓝色长袍,衬出他儒雅的身姿,一把长髯看着仙风道骨,若是再捧一卷书卷,倒还真有几分逍遥自在,如松如柏的意思。 可蒋玉华和云倾月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人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若是真君子,那这世上便没有小人了。 云倾月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玲儿就站在她的身后,她早就和玲儿嘱咐好了,她和蒋玉华会询问蒋东当年的事情,并且告诉他,他有一个女儿流落在了外边,看看蒋东是什么反应。 如果蒋东表现得很激动,并且迫切的想要认识她,那她们就说破玲儿的身份。 如果蒋东表现得很冷漠,或者根本不想让这个女儿,那她们就权当今天没有来过。 云倾月毕竟是个王妃,平常出门身边也是要带人的。 蒋东身为一国左相,自然不会去记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长什么样。 因此,哪怕她身后今天换了一个丫鬟,也不会引起蒋东的察觉。 没过多久,蒋东走到了茶楼二楼。 云倾月早就在包厢里等着他了。 蒋玉华为人子女,到底不好稳坐在这里等着他来,所以下楼去接。 待把人接上来以后,蒋东掀开帘子,就看到屋里除了两个丫鬟,就只有云倾月一个人,不由皱眉。 到底还是迈步进来了。 “不知王妃找我有什么事?” 蒋东心里是不太瞧得起云倾月的。 若是萧景行找他,他自然会慎重对待。 可云倾月一个女人?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 云倾月自然也看出了蒋东面上的轻蔑。 她抿了抿唇角,淡淡的道:“劳烦左相于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先不着急,左相,坐下喝杯茶吧,喝完我们慢慢聊。” 第244章 父女 蒋东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青玉茶杯上,想到云倾月的身份,到底还是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云倾月笑问:“左相觉得这茶如何?” 蒋东淡然道:“尚可。” 他能给云倾月的面子过来赴约,已经是很有耐心了,云倾月不能要求太多。 云倾月当然也知道。 她微微低眸,笑了笑,才道:“玲儿,去把我刚刚亲手做的那盏茶拿来,给左相尝尝。” 站在她身后的玲儿闻言应了一声,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云倾月一早亲手研制好的茶,放在左相面前。 “相爷,请喝茶。”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十一二岁孩童才有的清脆。 像美丽的黄莺。 蒋东久居朝堂,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大了,是以竟然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不由一愣,下意识抬头望了她一眼。 那一望,就不由整个人呆住。 连蒋玉华在初次看到玲儿的时候,也觉得她和周姨娘长得很像,和周花做了几年夫妻的蒋东又怎么会不认得? 他的唇瓣一时间颤抖起来,指着玲儿,颤抖着道:“你……” 云倾月暗暗叹了口气。 失策。 看来这个蒋东的记性还不差,竟然把玲儿给认出来了。 既然认了出来,那就没有办法按照她们之前的计划走了。 好在,即便是被认出来也没有关系。 除了无法再顾及玲儿的感受以外,别的倒是都可以承受。 玲儿看着蒋东,也是目光复杂。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活了十二岁,却仿佛人家的二十岁一样,经历得多了,想得自然也就复杂,没有同龄十二岁孩子的天真,心里反倒有些疲累了。 她也曾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以为,会是一对普通的父母,丢失孩子以后,也许找过她,也许伤心了很久,但最终被生活所迫,或者有了新的孩子,还是渐渐忘记了她。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不会怪罪他们。 毕竟不管发生什么,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如果她的存在只会给他们带来痛苦,那她宁愿不要那样。 她曾经还想过,或许她的父母根本就没有放弃她,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她,只是没有找到,那样她的回归对他们来说,一定是件大喜事。 她想了太多种可能。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另外一种。 她不是一个被祝福,被疼爱的孩子,而是一个被对方打着背叛、野种标签的孽种。 尽管事后真相已经查清了,她生母的冤屈也得到了证实。 可是她的父亲,却并没有要找她的打算,也没有准备帮她母亲平反。 呵呵…… 是啊,一个人怎么会推翻自己呢?怎么会承认自己曾因为嫉妒的小人之心而犯下那些错呢? 所以,不看、不听、不在乎就好了。 就当她从来都没有到这个世界上来过。 只是对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会回来吧。 想到这里,玲儿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诡异的快感。 那种快感叫报复,情感上的报复! 蒋东只是愣怔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警惕的盯着云倾月,怒声道:“你想做什么?” 云倾月挑眉。 心里闪过一丝嘲讽。 “左相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请你来这儿喝茶,你就是这副态度?” 蒋东一噎。 他咬牙怒盯着云倾月,脑海中迅速闪过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顶多也只能算是蒋家的家事,即便他因为受人蒙蔽而错误的逼死了妾室,却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毕竟妾终归是妾,何况他只是被人蒙蔽,又不是他自愿的。 至于孩子,那他就更无辜了。 孩子是被丫鬟偷偷卖出去的,他压根儿就不清楚,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孩子都被卖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所以,他在这件事里,除了闹开以后名声会变得差了些,根本影响不到他什么。 这样想着,蒋东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许。 “王妃恕罪,刚才我不过是看到这位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位旧人,所以才失态而已。” “哦?不知左相想到了哪位旧人?” 蒋东的脸色不太好看。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 “既然是无足轻重的人,左相不如和我说说,说不定我也知道呢。” 蒋东:“……” 嘶——这位摄政王妃,怎么就这么不懂眼色呢? 他是朝中的重臣,饶是萧景行在这儿,也得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王妃? 他刚才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他不想提起那件事。 可云倾月步步紧逼,一句句的追问,让他根本就回避不了。 他再次看了玲儿一眼,心中已经有所猜想。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蒋东倒也不是真的不想认她,左右认不认的,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魏婉莹已经死了,就算他把孩子带回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这样想着,蒋东叹了口气。 “王妃既然想知道,老夫也就不怕出丑了,当年老夫有一良妾,和你身后这位小丫鬟长得很像,只可惜当时天妒红颜,因与老夫生了误会而自寻短见,那孩子也不知所踪,如今我看到你这位丫鬟,倒正好想起了她,敢问王妃,你身后这位丫鬟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云倾月看了玲儿一眼。 玲儿轻咬着下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便做主道:“十二岁,叫玲儿。” 蒋东狠狠一震。 果真是她! 他怎么会记错,当时孩子被弄丢时,就是十年前,弄丢时两岁,现在可不就是十二岁吗? 再说这个玲儿,是周花给她取的小名,说这小名儿听起来叮叮当当的,喜庆,她的大名应该叫蒋玉春。 想到这里,饶是蒋东再心狠,也不由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泛红。 “那就是了,王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天忽然叫我过来,又带来这孩子,想必这孩子的身世你也早就清楚了吧?她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云倾月倒是很意外,蒋东会认她。 见玲儿也有些激动的样子,她在心里喟叹了一声,道:“是,她是你的女儿。” 第245章 王家 蒋华当下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这一生风流潇洒,有过不少女人,也有过不少孩子。 而今,他的妻子却死了,他的第一个嫡女蒋玉华与他离心,恨不得视作仇人,蒋玉燕自从魏婉莹死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神神叨叨,也不再和他这个父亲亲近。 至于他那两个儿子,就更不用说了,每天斗鸡走狗,孝心半分没有看见,倒是纨绔子弟的习俗让他们学了个十成十,眼看着人已经养废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段日子,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只觉前途黯淡无光,虽然身居高位,家族却岌岌可危。 如今,却又忽然多了一个孩子。 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但对内心凄苦了整整一年的蒋东来说,何尝不是个慰藉。 云倾月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当下心情也有些复杂。 要说同情蒋东,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男人有着天下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劣根性,且比他们更加严重,他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只是觉得,玲儿看到他这般作态,想必是会心软跟他走了。 果然。 玲儿的眼泪流了出来。 “你就是我的爹爹?” 蒋东连连点头。 “对,我就是你爹,你就是玲儿对吗?你还记得我,还记得这个家?” 玲儿咬住下唇,眼泪扑簌簌直落。 才不过两岁多的孩子,即便记得,又能记得多少呢。 更何况,她失忆了。 她只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家不应该在姚州,不应该是那个样子,她应该有更好的家人,更疼爱她的父亲母亲。 如今,虽然母亲不在了,虽然这个父亲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好,但…… 他应该也是想念自己的是不是? 否则身为堂堂左相,又何必在看到她以后,激动得几乎快要落泪? 玲儿最终还是扑进了蒋东的怀里。 “爹!” “玲儿!” 父女相认,抱头痛哭。 云倾月和蒋玉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之前她们为玲儿筹谋再多,设计再多,如今在两人的相认下,也只显得多余。 最终,云倾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年下来,她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尊重她人命运,何尝不是种选择。 两人离开时,玲儿跟着蒋东回了蒋府。 蒋玉华不会回去的,自然是跟着云倾月回摄政王府。 玲儿的事,要说对云倾月的心情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两人在马车上都很避免去提这件事。 云倾月直接问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先前蒋玉华回京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那时候有玲儿这件事压在心上,更加紧迫,急切,所以她没有来得及多问。 而今那件事情解决了,蒋玉华的近况,就成了她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蒋玉华的憔悴和狼狈她是看在眼里的,实在不明白,她堂堂一个县主,不过是嫁了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蒋玉华早就知道她会问,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饶是如此,面对好朋友的关心,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涩,苦笑了一声道:“月儿,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过得不好。” 云倾月抿唇,没有回答。 她直直的看着蒋玉华,在等着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蒋玉华叹了口气。 “我嫁给了王仁善,原本是看中他为人忠厚老实,家里虽然是个商贾,可只要人品好,家境不差,嫁过去即便不能和京中的世家娘子相比较,生活应该也不会过得太差。”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在京中所发生的事,会传到冀州去。” “先前我被魏婉莹陷害,说我乱搞男人,得了脏病,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魏婉莹设计陷害我,这个你也知道,后来事情水落石出,魏婉莹也死了,我的名声虽有所影响,但只要没有传出京城,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 她说着,眼眶就不由渐渐泛了红。 显而见易,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不算少。 就听蒋玉华继续道:“事实证明,一步错,步步错,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回不了头了,那些莫名其妙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以为离了一个地方,就不会有人知道,可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天下就这么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吗?” “刚成亲时,王仁善的确待我很好,整个王家待我如珠似玉,我也过得很开心,可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家来了一个从京中过去的亲戚,一见到我,就戳破了我身上以前发生的事情。” “王家当即就以为我是个水性扬花,朝三暮四,不知检点的女人,就连我那婆婆,也嚷嚷着说我骗婚,要与我退亲。” 听到这里,云倾月已经不敢置信。 “退亲?你们都成亲了,还退什么亲?他当你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则去吗?” 蒋玉华惨淡的笑了笑。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他若真的介意这些事,想要休弃于我,大不了我就离开王家,回京中随便找个庵子了此残生,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可关键是,后来他们不知怎的,又突然说不休我了,就是要耗着我,将我所做的事名扬天下,让所有人都来戳我的脊梁骨。” “呵呵……你说说,我做什么了?竟是错到这般境地,如何可恨吗?明明我也是无辜的,他们凭什么呢?我这次回京中,就是自己悄悄跑回来的,我受不了了,真的月儿,在那样一个地方,我就像坨烂泥似的,任他们搓圆捏扁,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回来呢,回来以后我好歹还有娘家,蒋东靠不住,我还有卫国公府,还有我舅舅和外公,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蒋玉华说着,低头掩面哭了起来。 云倾月听得揪心不已。 她没有想到,当初那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会拿这个说事。 而且当时不是都已经替她正名了吗? 当初魏婉莹所做之事发,那都是在官府立过案的,有官府的公文可以证明,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当时蒋玉华是受人陷害,并非她的过错? 第246章 损失 云倾月这样想着,便把自己想的说了出来。 蒋玉华自嘲一笑。 她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都说了,也让他们去查过了,可是他们说,我的父亲是当朝左相,我的外公是卫国公,我的舅舅是堂堂世子,有他们在,想要篡改一份公文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们即便是想为我遮丑,那也是易如反掌,总之,现在王家一口咬定他们是受了欺骗,要我补偿他们的损失。” 云倾月听得一肚子火气。 “损失?他能有什么损失?你都已经说了那件事是假的,他们非要不信,难不成还要你剖心自证不成?” 说到这里,气归气,她还是想到很重要的一点。 “不过……你们不是成亲了吗?成亲当晚,他不就应该知道你是清白的?别跟我说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圆房。” 蒋玉华摇了摇头。 “圆房是圆房了,可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觉得讽刺了,忍不住冷嘲的笑起来。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就算新婚当夜见了红,可那玩意儿也是能造假的,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蒙骗他们,那肯定会做戏做到底,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让自己见红?所以,这个东西说明不了什么,更证明不了,我没有和别的男人睡过。” 云倾月:“……” 她听得都快要窒息了。 难怪一段时间不见,蒋姐姐能憔悴狼狈成这样。 王家这是瞅准了她是只肥羊,不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就不肯善罢甘休啊。 她冷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和离呗,他姓王的是个男人,你都没有说吃亏,和离了他难不成还能吃亏不成?大不了把他当初送的聘礼都给他送回去,咱们不受那个气,也不在乎他那点东西!” 蒋玉华摇了摇头。 “他们不会同意的,体书都不肯写,又何况是和离?王仁善倒是在我的逼问下将他们的条件说了,他说,除非我留下所有嫁妆,退还所有聘礼,另外再给他五间铺子一万两银票外加给他在地方上谋个官职,否则我就别想离开王家,他就算拖,也要拖死我。” 云倾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怎么不去抢?!” 顾不得现在是在马车上,云倾月直接跳脚。 蒋玉华看了她一眼。 那一刻,心里有些暖融融的。 这个世界上,要说谁还是真心为她着想的,想必也只有这位姐妹了。 蒋玉华道:“他现在就是明摆着要抢,没办法,这世道若是男人不写休书或是和离书,女人是没办法离了夫家的,不管你是公主,郡主还是县主,终究是夫为妻纲,男人比天大。” 说到这里,她似自嘲又似嘲笑别人般的笑了起来,笑容无比冷漠又凄凉。 “只要他们不放我走,就可以想对我做什么就对我做什么,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他们有的是办法磋磨折磨我,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之,我活着一天,在他们手上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云倾月听得气愤不已。 “他们怎么能这样?” “是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夫婿,呵呵……” 蒋玉华用手帕捂住脸,眼泪浸湿了帕子。 云倾月看着,心疼不已。 可她也没有办法,这世上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同样的,如果蒋玉华还没有嫁给王仁善,她想怎么做都可以,自然有一百种法子可以整治王仁善。 可现在蒋姐姐已经嫁给他了,那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即损的关系。 她如果对王仁善做了什么,很难不影响到蒋姐姐。 “卫国公府呢?他们知道你的遭遇吗?他们怎么说?” 蒋玉华点了点头。 “知道,但外公和舅舅都说,这种事不好声张,更不好硬来,毕竟人活一张嘴,真惹急了王家,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些什么,不仅仅会毁了我,还会毁了整个卫国公府的女儿和蒋家的女儿。” “蒋家我是不在乎的,可卫国公府我不能不在乎,我的几个表妹今年都该议亲了,也都相看中了合适的人家,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我与别的男人有染,生活不洁等话,即便知道是假的,只怕表妹们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整个卫国公府都会因此蒙羞。” “若不是因为在乎这个,我又怎么可能忍王家忍到现在?” 云倾月握紧拳头。 她心里很愤怒。 可她也知道,蒋玉华说的是事实。 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嫁了人,那就是在无形中戴上了一个枷锁,生死都由夫家说了算。 若遇到一个真正良善的男人,日子还好过,遇到这种真的只能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就算你有千种手段万种办法,也很难全身而退。 云倾月一时想不到很好的办法,便默默无言。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因为她知道,此时的蒋玉华,口头上的安慰对她来讲恐怕已经没什么用了。 与其去费那无谓的口舌,倒不如认真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治王家。 两人聊着,就回到了摄政王府。 却不料刚回府,就看到一个男人正在那里,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 蒋玉华看到那个男人,微微变了脸色。 云倾月很敏锐的发现了,当即也变了脸色,问她:“他就是王仁善?” 蒋玉华苍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手中的帕子都攥紧了,颤声道:“我没告诉他我来了这里,他、他怎么会知道?” 然而不管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就在刚才她们打开帘子看的那一瞬间,王仁善已经看见她了。 他立马大步朝这边走来。 “草民参见王妃,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跪在地上,认真的对着云倾月的马车叩拜。 马车里,云倾月和蒋玉华对视,面面相觑。 蒋玉华的脸色十分苍白。 云倾月知道,她肯定是在害怕,这个王仁善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里来,过来这里,大概率就是想把她带回去的。 第247章 和离 蒋玉华当然不想回去。 是以,她们得想个办法,先把这人给打发走。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低声道:“没事,你就在马车上,别出来,我去应付他。” 她说着,就挑了帘子往外走去。 马车外面。 王仁善恭敬的匍匐在地上。 若是不知情的见了,还真的以为他有多么尊敬云倾月这位王妃。 可是云倾月看在他的面相,却知道他是个假模假样,见利忘义的小人。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打心眼里去尊敬一个人的,若真的,也是那人以强权或能力去震慑他,吓住了他,而不是他自己真心想要做的。 这样想着,她便拿出了王妃的架子,冷声问:“下面是何人?可知敢拦本王妃的车驾,该当何罪?” 王仁善恭敬的道:“王妃娘娘请恕罪,草民并非有意要拦娘娘的车驾,实在是草民的妻子不见了,刚才随意一瞥,却刚好瞥见她就在王妃的车驾上,王妃娘娘要回府草民自然不敢拦着,只是还请王妃娘娘让草民的妻子下车,把她还给我。” 云倾月冷笑。 “堂堂巾帼县主,本王妃让她陪我说说话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敢拦着?” 面对她的威严,王仁善丝毫不惧,只道:“草民当然不敢阻拦,王妃娘娘能看得上草民的妻子,那是草民和妻子的荣幸,若是平时,草民绝不敢有半句阻拦的话,只是今日草民的母亲刚好染了疾,在家里卧病,古有说妻贤子孝,身为儿媳孝顺婆婆那是应当的,又岂有婆婆重病在床,当儿媳的却自己在外逍遥快活,和人谈天说笑的理?这事儿即便是放到皇上面前,放到圣人书中,那也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还请王妃见谅,让草民先带草民的妻子回去给母亲伺疾,待草民母亲的病好了,到时候再让她过来陪王妃说话,可好?”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云倾月想反驳都不行。 人家母亲生病了,让儿媳妇回去侍个疾怎么了? 她身为一国王妃,如果阻拦,那她自己就当先犯了以强权压人的事情,以王家人的作风,说不定立马就会抓住她的小鞭子,听风就是雨,帮她大肆宣扬出去。 到时候,不仅没能帮到蒋姐姐,说不定还会害她背上一个不孝婆母,贪图享乐的罪名。 云倾月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身为女子,就是这一点不好,嫁了人以后生活好坏,幸福与否,全看夫家的人品和态度。 人品好的那就是中了奖,人品不好的,像王家人这样的,蒋姐姐若是不和离,这辈子只怕要被他们磋磨死了。 云倾月的脸上满是冷意。 蒋玉华却也看出来了,自己今天若是不跟他回去,只怕是得不到善了了。 她不想让云倾月为难,便勉强笑道:“月儿,我还是跟他回去吧,左右我还有你们,还有我外公舅舅呢,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是这样说,脸上的笑容,任谁也看得出来十分委屈勉强。 云倾月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她不能拦着蒋玉华。 在没有想到足够好的办法,能让蒋姐姐安全脱身的情况下,她不宜当着众多人的面,让蒋姐姐与王仁善当众反目。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 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蒋玉华的手上。 “蒋姐姐,这是我摄政王府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意调动我摄政王府的势力,也可以随意进出王府,若有人敢欺负你,或者伤你,你就直接拿着这块令牌去玄策军大营,他们会带着你去端了那胆敢伤你的人家!你毕竟还是皇上亲封的巾帼县主呢,别坠了你巾帼二字的威名!” 她这番话,算是敲打王仁善的。 不能和离不要紧。 王家人要怎么给她眼睛里揉沙子,那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他们不敢真正从实质上动手,不敢真的伤了蒋姐姐的身体。 婆婆的站规矩,无非也就是那几样。 只要不真的动手打人伤人,就算难过,也能勉强忍着。 一直忍到她们想到办法能将王家一锅端了为止。 这样想着,云倾月就拍了拍蒋玉华的手,示意她放心。 蒋玉华当然也明白云倾月的意思。 心里不由暖了暖,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微笑。 “好,我记住了,多谢你月儿。” 她说着,下了马车。 王仁善的脸色却不太好。 只是在看向云倾月的时候,却依旧腆着一张笑脸,笑道:“多谢王妃成全,王妃请慢走。” 云倾月冷哼一声,懒得理他,下了马车当即往王府里走去。 她这边回了王府。 另一边,蒋玉华跟着王仁善来到了间破庙里。 只见破庙里,不仅仅是王仁善来了,王家嫡支大房的人竟然全都来了。 她的丈夫,她的公公婆婆,甚至是她的小叔子和妯娌,还有小叔子的两个儿子,竟然全都在这儿。 她不由懵了。 “你们、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一说起这个,王仁善就满肚子火气。 此时没有了云倾月在场,他再也掩饰不住那满脸的戾气,当即指着蒋玉华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还有脸问?就为了你这么个破落户,水性扬花下贱的东西,你不是跑了吗?那我们不得追出来?好歹你还是我的妻子呢,是我们王家的媳妇儿,再怎么,我也不能让你跑了是不是?” “所以你瞧,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爹我娘,我弟弟弟媳以及我两个侄子,我们全家都过来找你了,这一路上颠沛流离,咱们可没少吃苦,你既然害我们吃这么多苦,那现在见面了,你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蒋玉华微微变了脸色。 她冷声道:“你们自己要跟过来的,关我什么事?我能表示什么?” 王仁善不怒反笑。 “不表示?也行啊,那咱们就继续在这儿住着,让人知道你堂堂巾帼县主,嫁了个男人却私自偷跑,你男人拖家带口的连生意也不顾了就出来寻你,结果好不容易把你寻到了,你手里明明有银钱却偏让你丈夫一家睡破庙,还有你那年老体弱的婆婆,生了病也没钱看大夫,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看着,你看看到时候人家戳脊梁骨的人是我还是你?” 第248章 嫁妆 “你!” 蒋玉华怒不可遏。 王仁善的弟弟王仁义也道:“嫂子,我说你就拿点银钱出来表示一下吧,咱们不要多的,就五百两,给咱们找个好的客栈先住下,再给我娘找个好大夫,青儿和玉儿也应该吃点好的补补,这总不过分吧?” 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 蒋玉华冷漠的看着他,想到自己还没有嫁人时,听说王家虽是商人,但口碑向来很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内里其实是这样。 这样的人,自己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了,当初真是眼瞎了吗?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五百两没有,我身上只有一百两,你们要就要,不要拉倒!” 说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 王家人也不嫌弃,让青儿和玉儿两个孩子上前捡了。 王仁善冷笑道:“先找个客栈住下,别的明天再说,蒋玉华,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得要命,也打定了主意要跟我和离,可我告诉你,没门儿!你既然踏入了我王家的大门,那就活该是一辈子都要被我吃死的。啧……巾帼县主啊,好大的威风,实际上躺在老子身下的时候还不是个浑身马蚤浪的贱娘们儿……” 话还没说完,“啪!” 重重的一个巴掌声。 蒋玉华气得浑身颤抖,手掌打在王仁善的脸上,自己的手心也隐隐作痛。 她却是红着眼眶,狠狠的瞪着对方,哪怕是心里怕得要命,也愣是没有让对方看出一丝一毫的胆怯来。 王仁善的脸被打得偏在一边。 他静默了几秒,随后用舌尖抵了抵腮帮,转头冷漠的瞥着她。 扬手就要一个巴掌还回来,蒋玉华却是厉声道:“你敢!” 口头上的言语欺辱,以及罚站罚跪等立规矩的做法,与实质性的挨打,那还是不一样的。 王仁善很聪明,也很有分寸,知道怎么做才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因此,即便心里再愤怒,可是当听到蒋玉华的那句你敢时,他的动作一滞,到底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他冷漠的笑着,道:“很好,蒋玉华,你有种!打了老子一个巴掌是吧?和离的条件上,再加一千两,我就看这巴掌你打不打得起!” 他反正是认定了,就耍无赖。 只要蒋玉华一天想和离,就一天要受他拿捏。 除非她将那条想和离的心死了,就这样乖乖的呆在他的身边,受他磋磨,那以后能从她身上榨出来的油水,也足以弥补自己的损失了。 这样想着,王仁善便没再和她废话,拿着钱出去找客栈住了。 而这边,云倾月找到萧景行,跟他说了这件事。 萧景行有些诧异。 当初蒋玉华许亲,他是知道的。 却没想到许了这么个人物。 萧景行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倾月摇了摇头。 “我还没想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影响到蒋姐姐的名声,否则不管的事是不是真的,蒋姐姐这辈子都难了。”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很多时候,大家不会去管真相是什么样,只会去看这个人的名声如何。 而名声往往又是取决于别人口中,因此,人人碍于名声,不敢行差踏错,更有许多人以名声为借口,拿捏他人,行不义之事,譬如王仁善。 然而即便她们知道真相,也无可奈何。 世道如此,人只能顺势而为,不可逆天而行。 这样想着,云倾月只能叹了口气。 “先就这样吧,看看再说,那个王仁善一直拖着不肯和蒋姐姐和离,必然是有所求,他想要钱,那也得蒋姐姐肯给才行,实在不行……呵。” 云倾月暗暗攥紧了掌心。 “我自然有手段对付他!” 萧景行看着这样的云倾月,与平日里的内敛不同,此时的她锋芒必露,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好,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 对付一个小小的王家,他还不放在眼里。 云倾月点头。 翌日。 云倾月派人去查王家人的下落,就得知他们落脚在城中的一家客栈里。 住客栈的钱,自然是蒋玉华出的。 不仅如此,据说王仁善还在逼蒋玉华拿更多的钱出来。 明明王家也是商户之家,在冀州的生意田产并不少,按理说也不缺钱,可王仁善硬是说他为了出来找蒋玉华,把家里的生意都停了,田产也都变卖了。 现在手里的钱都花光了,因为是出来找她所花的,所以这个责任得由她来付,她还得给全家人赔偿。 说白了,王仁善就是在打蒋玉华那些嫁妆的主意。 蒋玉华带了多少嫁妆呢? 这一点,云倾月早就问过。 当初蒋玉华嫁去外地,她亲生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虽然没剩下多少,但有些不动产还是在的,宅子铺子什么的至少也有好几套,蒋东虽然不待见她,但他毕竟是清流人家,还是读书人中的楷模,若是做得太过未免会落人口实。 因此,当时蒋玉华出嫁,蒋东也是给她准备了嫁妆了。 而蒋玉华和蒋东闹翻以后,就搬去了卫国公府住。 老卫国公一直都很心疼自己那个早逝的女儿,对她这个外孙女自然就更偏爱了些,直接拿了一万两白银给她当添妆。 要知道,一万两白银,这已经够顶京城普通的世家女的全部嫁妆了。 更何况,还有舅舅卫国公府世子卫荣以及世子夫人的添妆,以及大大小小的亲戚长辈们,云倾月当时为了给她撑面子,也送了五千两银子及两处田庄给她。 要说蒋玉华手里,现在至少有五万两银子左右,加上数十处田庄和宅子铺子,她当真可以算个富婆了。 前提是,这些东西都还没有被王家人搜刮走。 不过云倾月想了一下,这两人成亲还不久,不过半年,按照蒋玉华所说,王仁善听闻风声变脸也就这两三个月左右的事。 两三个月时间,蒋姐姐手里的东西,即便被搜刮了一些,应该也没有搜刮走太多。 至少,那些不动产暂时还不需要动,顶多是花了些银子。 第249章 生意 这倒也好办。 王仁善从她手上拿了多少银子走,到时候她必然会让对方一分一厘的还回来。 这样想着,云倾月计上心来。 而这天,王仁善出门闲逛,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座赌场。 他本不是个好赌的人,家里是做生意的,以前生意蒸蒸日上,他帮着父亲打理族中生意,已经很忙了,又哪有时间和心情去赌? 可是外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王家的生意早就大不如从前了。 王家是做钱庄生意的,原本做得还行,算是冀州的第一大钱庄了,生意甚至一度做到整个大渊国,南来北往,只要报出王记钱庄的名字,便大有人知道。 可是后来,王仁善的父亲王有发,为了能让钱生更多的钱,便拿着顾客存进来的钱去投资别的生意。 岂料他的眼光贼差,投什么就赔什么,一度赔到顾客几乎无钱能取出。 要不是他们王记钱庄经营得久,口碑比较好,就差点发生挤兑事件了。 后来王有发将家里的一些不动产变卖,总算填补了这个亏空。 可也仅仅是填补亏空,钱庄想要继续经营下去,就得有更多的本钱,他们手里没有钱了,再加上忽然知道了蒋玉华以前的事,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蒋玉华的嫁妆单子,王仁善可是亲眼看过的。 那么多钱,如果把那些不动产加起来,她一个人都能抵得过他们整个王家了,若是能把这些钱搞过来,那他们王家又何必过得这么艰难? 再加上,王仁善的确觉得自己吃了亏。 原先经媒人介绍,认识蒋玉华的时候,觉得她多少算个县主,虽然亲爹不疼,亲娘也不在了,上边除了一个卫国公府,再无人撑腰。 可那到底是卫国公府啊。 她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是有食邑的那种,虽然不多,但那也是一笔收入。 所以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娶蒋玉华,是打着天灯都找不到的好事。 对方毕竟是县主,他再怎么也不能丢了王家的脸,所以聘礼也给得十分足,几乎掏光了当时已经式微的整个王家的家底。 他这是把整个家族都赌上了,来娶了蒋玉华。 当时下完聘他还跟好友们苦笑,这世上没见着谁娶个媳妇儿,能娶到倾家荡产的,他只怕是头一个。 但那时,他依然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蒋玉华嫁进王家以后,将会带给他的好处,是比他下的那些聘礼要多多的。 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蒋玉华竟然是个不洁的。 早就在婚前便与男人有染不说,还染上了那种脏病!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王仁善便觉得怄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想到自己在新婚之夜和她的那些缠绵,更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傻子,被她耍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娶了个什么宝贝。 实际就是一双人家穿烂了不要的破鞋! 他就说,堂堂一个县主,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一个破落的商户呢。 敢情这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去个别的地方找人接盘。 而他王仁善好巧不巧的就成了这个被所有人笑话的接盘侠。 一想到这里,王仁善更是怄气。 一怄气,就无心生意了。 更何况王家现在压根儿就没什么生意可做。 于是,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带领下,他便染上了赌博。 家中生意不济,再加上他嗜赌,便更加让本就经营不善的王家雪上加霜。 原本还有家钱庄在苦苦支撑着,后来更是连钱庄也经营不下去了。 再加上蒋玉华忽然离家出走,王仁善想着,左右钱转现在也没什么人来存钱了,根本没什么进额,便索性关掉,卖了宅子和田地,过来寻她来了。 他现在是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蒋玉华的身上。 只要蒋玉华肯把她的那些嫁妆拿出来,哪怕王家现在时运不济,也能立马翻身,再加上蒋玉华退回的那些聘礼,王家就能一下子变得比之前最富有的时候还要富有! 这让王仁善怎么能不心动?! 王仁善越想越觉得得意,连带着赌钱的信心都跟着增加了。 这边的赌坊最多的就是赌大小和二十一点。 王仁善不喜欢玩二十一点,所以就去了赌大小这边。 他初来京城,这还是第一次来京城的赌坊,大家也不认识他,看到他过来,浑不在意,王仁善也不计较,到了一个赌桌前就扔了一两白银,压小。 这一两白银扔出去,周围的人才多看他一眼。 虽说京城不缺有钱人,但喜欢来赌坊的,又喜欢玩大小这种不动脑子的,大多都是市井之流。 在这个赌桌上,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所以多的是压一文几文钱的,一两银子虽然不算多,但因为他是新来的,所以仍旧容易惹人关注。 一个男人笑着捅了捅他的胳膊。 “兄弟,第一次来玩?” 王仁善挑了挑眉,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心说废话,你这种一上来就直接下一两白银的,岂不就是刚玩的吗? 老手新到一个赌坊,谁不会先下个一两文试试水,看看堵场环境。 若这是个黑堵坊,对方扔了一两文钱,也不心疼,调头走了就是。 可若是扔了一两银子,那就心疼了。 毕竟普通的大户人家,一个小姐一个月的份例也就二三两银子,老百姓就更不必说了,一年能有个几两银子的收成,那就算是烧高香了。 而如今这个人,看他的穿着打扮,虽然是锦缎,却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应该也就是个中等家庭出身,刚来一个新地方,出手就是一两银子,要么他了解这个赌坊的底细,不怕被黑,要么就是他人傻,纯属傻子钱多。 那人瞧着,暗暗计上心来。 王仁善却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二傻子。 他虽然是第一次来京城,但不是第一次进堵坊啊。 在冀州赌的那几个月,早就让他把赌坊里的运营手段摸了个一清二楚。 他这种刚进赌坊的新面孔,人家说什么也会让他赢上三把的,若是开局就输了,那谁还来第二次? 只有开局赢了钱,人贪心,才会接二连三的来,以为还会接着赢。 第250章 赌坊 王仁善这人其实并不傻。 就是不肯把聪明用在正途上。 再加上有蒋玉华的那五万两白银以及无数宅子铺子田产吊着,他又自觉被蒋玉华给欺骗了,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现在看戏听戏文,戏文里人家说的绿乌龟,他就总觉得是在说他。 而且他还出了好大一份聘礼。 简直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既然如此,那他还怕什么? 他自觉他已经落了个最坏的下场,再坏也不可能坏到哪里去,所以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连王府门口也敢蹲。 而事实正如他所料。 他这一两银子下去,立马就开了一个小,喜获一两银子的进账。 王仁善并不意外,紧接着继续下注,又赌了几把。 或许是对方看他生面孔,故意放了水,又或许是他今天的赌运确实不错,两个时辰赌下来,竟不见多少输的,一路通赢,到了最后,竟赢了一百多两! 王仁善喜得见牙不见眼,眼睛都快笑眯成缝了。 其余人见状,也都暗赞他的好手气。 王仁善一一谢过,及至中午时分,便不再赌了,收了钱出门寻地方吃饭去。 身在异乡就是这点不好,赢了钱也没有地方可以分享这个喜悦,连个能说上话的熟人都没有,即便吃着山珍海味,没有人可以炫耀,也少了一些滋味。 回客栈是不可能回客栈的,王家两老虽然同意了他在蒋玉华身上讹钱,但并不赞同他赌博,尤其是王家老爷。 他觉得赌博不是什么正途,十赌九输,他见过的家大业大的同行因为嗜赌最终赌得倾家荡产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他一看到王仁善出去赌钱,甭管输赢,总是要大发一场脾气的。 王仁善有些怵他家老头子,从那以后,不管输赢索性都不告诉他们。 反正现在他老王家也没几个钱了,他若输了自然有办法先欠着,等赢了再去平账,就这么输输赢赢的赌下来,几个月了,竟也没有输多少钱,甚至还小有赢面。 这也是王仁善为什么一直爱赌的原因。 喜庆楼,王仁善悠哉悠哉的在那里吃着饭。 而另一边,客栈里。 王老太太一大早便发作了。 她一大早起床便嚷嚷着脚疼,要蒋玉华去打水来给她洗脚捏脚。 按理说,老太太虽然不远千里从冀州过来,但一路上都坐着马车,不像她一样,进城以后还得走路,老太太可是坐着马车进城的,就算累也是身上的骨头累,睡一两天就没事了,脚怎么会累? 但老太太说她脚疼,那就是脚疼,半分都说不得假。 蒋玉华无奈,只得亲自去找店小二要了热水,端过去给她洗脚。 大渊国的律法便是如此,儿媳进了婆家门,就得无条件的孝顺公公婆婆。 别说是洗脚,若婆婆真的身染恶疾,就是擦身洗身体,那也是必须的。 这叫孝顺。 若是换作一个普通人,蒋玉华做了也就做了。 她既然嫁了人,就没想过要离经叛道,去当一个与众不同的儿媳妇。 别人能做的,她也能做。 何况若她真的和那人成了家,那人是他的夫君,婆婆辛辛苦苦养育了夫君一场,她替夫君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只要她对婆婆好,婆婆总该也会对她好的。 可王家人不一样! 王家人就是那贪婪的毒蛇,无事都要咬上你一口,更何况手里还捏着你的“把柄”? 所以,这段时间王家人可谓是变着法儿的折腾她,不敢打那就骂,骂人只要不当着外人的面,总不会落人口实。 至于蒋玉华出去说?呵,一个搞出了那种风流韵事的破落户,谁会相信她的话? 除非她哪天把自己的屁股彻底擦干净了,那她说的话,才有几分效用。 王老太太这样想着,心里越发得意。 一边享受着她的按脚,还忍不住一边道:“你啊,也别怪我家善儿,他是个好男人,偏生你是个不知道检点的,若你早说你有那档子事,我们王家又怎么会娶你?” “娶了你,我家儿子成了别人眼中的绿乌龟,那是有辱家门的事情,我家善儿要你一点赔偿不过分吧?你总不能说,我们娶了你这样一个货色,上当受骗,吃了这么大一场亏,然后就这么算了?还赔上那么大一副聘礼,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蒋玉华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说着。 她知道,王老太太这是在故意刺激她。 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来磨她的锐气,好让她反抗。 等她反抗了,抓狂了,她就会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再让外人来看,她这个当儿媳的是如何对婆婆无礼,是如何在夫家颐指气使,胡作非为的。 至于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呵,没有人听到,光是蒋玉华听到,谁又会相信? 还是那句话,在他们的口耳相传之下,蒋玉华已经从一个高贵的县主,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了。 一个荡妇的话是不可信的,所以,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做什么,蒋玉华都只能受着。 蒋玉华刚开始也反抗过。 后来发现事情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发展,反而成了这些人责骂她的话柄,她就学乖了。 不再反抗,也不再说话。 只是心里默默的将这些难听的话屏蔽,权当她们说的都是耳旁风。 渐渐的,王老太太就发现仅说那些难听话不管用了。 于是就开始让她给自己洗脚,或者让她在雨中罚站,总之,她有的是借口和理由。 蒋玉华也都默默忍了。 但她忍归忍,却没有忘记王家人对她的羞辱。 这个亲离终归是要离的,只是看付出的代价几何。 她不是舍不得钱财,主要是不想便宜了王家人。 聘礼她可以退回,结的这场亲,受的这场辱,就当她给自己的眼瞎买单了。 可她手上的嫁妆,那是她的亲人一笔一笔为她攒的,甚至有些田产铺子,是她的亲娘留下来的,多少年了,蒋东都没舍得卖,王家人又凭什么拥有? 她不服。 蒋玉华想着,越想越气。 手上的力道就不由大了些。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哎哟!” 第251章 大雪 王老太太一脚将她踹在地上。 “你这死丫头,你捏这么重,是想痛死我啊?” 蒋玉华愣了愣。 她的袖子被挽了上去,手上还湿漉漉的,脸上原本是干净的,可是被王老太太这样一踢,竟也沾了些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无比。 她怒瞪着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在蹬完她那一脚以后,也有些心虚。 却仍旧虚张声势的道:“看什么看?你都捏疼我了,我还不该踢你?” 蒋玉华紧绷着脸。 她看了王老太太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像是顺平了心中的那口气,继续蹲了下去。 王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别说,这贱人真虎下脸来,还真的有些可怕。 幸好她手里还拿捏着这丫头的把柄,只要把这个把柄拿捏死了,谅她也不敢做什么。 哼! 王老太太在心里如是想着。 殊不知,当天下午。 蒋玉华就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客栈,前往摄政王府。 王府里,云倾月正坐在花园的廊下喝茶。 眼看着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还有半个月就到除夕,府里已经在张罗过年的事情,云倾月这个当王妃的,既然掌管中馈,自然也得忙起来。 她在廊下喝茶的功夫,府里的管事和嬷嬷们就过来一一向她禀报近日以来府中的事情,以及大小开支。 云倾月都一一记下了,让春桃给对牌的给对牌,拿银子的拿银子。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这还是因为府中就她和萧景行两个主子,凡事从简,才得以这么早结束。 若是那些人口众多的世家大族,光是听下人回禀这些事情,就得花上一两日的功夫。 比如云家,就要比摄政王府忙碌得多。 好在苏姨是个能干人,平常明明没见她多出来走动,府中的事情也不大管,但每到了年节需要忙的时候,她总能第一个站出来,将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会出任何差错。 想到这里,云倾月都不由想苏姨了。 苏姨那么能干,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她将摄政王府的事情一并管了。 这样一想,她不由失笑。 暗道自己不该如此小孩心性,她是萧景行的夫人,这些事情,她若不帮萧景行管着,萧景行一边要忙朝堂的事,一边还得来关心府中的大小事务,那得有多忙? 就像前世那样? 想到前世,云倾月又不由有些失神。 前世她被萧景行关在后院里,说是关押,其实就是一种保护。 那些日子,除了她不能出府,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府上就没有不满足的,想要天上的月亮,就绝不会摘星星给她,想要吃东大街的醉鸡,就绝不会买西大街的烧鸭。 除了不能出府。 可是扪心自问,那些嫁了人的贵妇人,又有哪家夫人是可以随便出府的? 都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二门就是女人的一道坎,轻易是不会过去的,所以,她虽说是被软禁,其实和一般的贵妇人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比她们过得好得多得多。 然而就是这样,她还是不满足。 还口口声声说萧景行对她不好,虐待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中一疼。 那个男人,前世在这种节庆时日的时候,想必心中也很落寞吧。 别人家都有娇妻儿女在侧,只有他,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回来,得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偷偷逃跑,更别说替他生儿育女。 云倾月忽然就很想要个孩子。 要个属于她和萧景行两个人的孩子。 等这种逢年过节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围炉而坐,哪怕没有美酒佳肴,光是一家人就这么呆着,都是一种幸福。 她这样想着,便渐渐的失神了。 以至于连蒋玉华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春桃轻轻的推了下她的肩膀,低声道:“王妃娘娘,巾帼县主在给您行礼呢。” 云倾月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往院子里看去,果然,就看到蒋玉华不知何时被内院的管事嬷嬷带进来了。 明明已是寒冬了,蒋玉华身上却仅穿着一件厚的棉衣褙子,下面是深色的襦裙,别说是披风了,就连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没有。 云倾月不由皱眉。 “春桃,去把我房里那件紫色的大氅拿来。” “是。” 春桃乖乖去了。 云倾月才站起身,走到蒋玉华面前,握着她的手皱眉道:“天气这么冷,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王仁善莫非还不给你衣服穿?” 蒋玉华摇了摇头,叹道:“他倒没那么大的胆子,再说我当初嫁过去时,也是带了冬衣的,那些冬衣都有规制,等闲百姓穿不得,他们拿过去也没有用,所以都留在我那儿,我这次入京带了一些来,之所以只穿这么点儿,纯实是被气的,出门时一口气便跑出来了,没记得添上外衣。” 京城地处北方,冬日里天气严寒得紧,不管是家里还是客栈,稍微有钱点的都烧了地龙。 地龙烧得整个屋里都是暖烘烘的,自然不用穿那么厚,免得捂出暑热来。 反倒是出门,就得裹得严实些,免得一冷一热交织,容易生病。 云倾月闻言,微微一愣,皱眉道:“王家又做什么了?” 一边说,一边牵着她的手把她往桌边引。 廊下除了她刚才坐的一把椅子,还放了一张小茶几。 茶几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温着热茶,茶几旁边摆了一个火炉,此时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传出一丝丝温暖的热气来。 云倾月让人添了把椅子,拉着蒋玉华坐下,然后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炉子上面轻轻烤着。 蒋玉华也任由她折腾,只沉声道:“王老太太叫我给她洗脚,我洗了,偏生手上力气大了点,她踢了我一脚。” “什么?” 云倾月一惊,当下气得唰一下站起身来,道:“放肆!你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她姓王的有多大的脸敢让你给她洗脚?” 蒋玉华并不惊讶她会这么生气,只是冷笑道:“婆婆不远千里奔波过来找我,累出了一身病,病中让我给她捏捏脚,我这个当儿媳的又怎能不愿意?“ 第252章 恶心 云倾月:“……” 妈的,又是这种下作的手段! 王家这就是捏住了蒋姐姐的七寸命脉,要她生不能生,死不敢死! 简直恶心透了! 蒋玉华道:“月儿,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在乎什么名声,蒋家人如此待我,若我还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他们不就是拿捏住我怕我在乎名誉不敢把这事儿闹大吗?我偏闹,我要闹得人尽皆知,闹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王家人是怎么磋磨我的,最好是闹到圣上跟前去,我倒要看看,是他王家没脸还是我蒋玉华更没脸!” 蒋玉华是真的气狠了。 倒不真的是因为洗脚,而是王家人那小人得志,嚣张狂妄的态度。 仿佛拿捏住她蒋玉华,她就成了他们的奴隶,真的能任他们打任他们骂了一样。 云倾月见状,安抚道:“你先别急,现在事情还没到那个时候,皇上日理万机,未必会理你这一点小事不说,卫国公府的脸面你也要考虑进去,你不管自己的名声,你卫国公府的那两个表妹,你也不管了吗?她们可是你舅舅的亲生女儿,害她们嫁不了人,你当真心里能安?” 蒋玉华一窒。 眼泪唰一下就滚落出来。 她怕的就是这点。 她亲娘死了,亲爹又是那副德行,她从小就在蒋家谨小慎微的活着,偏生那样还不能让对方如意,最后搞了那么一出肮脏龌龊的诡计,把她害成这样,她已经够糟心的了。 所以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反正是块滚刀肉,那就随波逐流好了,倒要看看这老天打算把她欺凌到何等地步。 可表妹们不一样啊! 她们是真正家世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她们不能受她的拖累,嫁不了人,更不能在才刚议亲的年纪,就遭受这些,从此以后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被人笑话。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蒋玉华就真的是死也难赎其罪了。 蒋玉华掩面哭了起来。 “月儿,你说怎么就那么难呢?我们当女人的,怎么就那么难呢?” 像是哭诉,更像是发泄,蒋玉华呜呜咽咽的抱着云倾月哭了起来。 云倾月搂着她的身子,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道:“哭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不远处,春桃正好拿了大氅出来,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蒋玉华还在痛哭,便极有眼力见的又抱着大氅退下去了。 过了许久。 蒋玉华的哭声才消停。 云倾月拿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帮她理了下衣服。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春桃才从拐角的地方走出来,笑道:“我说王妃娘娘把这件大氅放哪里了呢,原来是在柜子底,害我一顿好找,县主,可千万别介意,这件大氅我们王妃还没穿过的,您正好能穿个新。” 蒋玉华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月儿,这……” 这件大氅外面是用金丝串了珠子绣成的,领口还围了一圈特别大的通体雪白的狐狸毛,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大氅给了她,是不是也太浪费了? 云倾月却摇头,示意道:“穿上,这样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之前是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自然没注意到冷,这会儿把这通火气一撒,冷意上来,就容易冻着了,咱们再是怎么跟他斗,也得先有个好身体,若是在斗倒敌人之前自己就先倒下了,那之后便什么也不用说了,乖乖认输就是,至于你那些嫁妆,也都全部给了王家就是,你想那样吗?” 蒋玉华一愣,下意识摇头。 她当然不想那样。 云倾月便静静的看着她。 蒋玉华也不笨,当下就回过味来。 是啊,她再生气,哪怕都被气死了,又有什么用? 王家人该逍遥快活的仍旧会逍遥快活,没有人会为了她的死而伤心,反倒会正大光明的继承她的遗产。 而她的亲人和朋友,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和心碎。 想通了,蒋玉华也就不再矫情了。 她接过大氅,往身上披好,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月儿。” 她想,她是真的应该好好谢谢月儿的。 不管是一年多以前,她忽然从天而降,治好了她的病,还是现在她竭尽全力给自己想办法,把她拉出苦海。 总之,她对她的好,蒋玉华都记在心里。 总有一天,她会找机会,将这些全部都还给她。 云倾月没有多说什么。 府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完,她也没必要再呆在廊下吹风了,便索性拉着蒋玉华去了她的房里,顺便让人出去在门口拦着,告诉萧景行,她这里有客人,若是萧景行回来了,就先去书房,等她们谈完事再说。 自有下人去外门口等着了。 这边,云倾月让春桃给两人沏了壶热茶,这才一边捧着茶杯喝着,一边问:“你是真决定好了,要和离吗?” 蒋玉华道:“这还有什么决不决定的,我能一个人跑回京城,就是铁了心要离开王家的,只是我不能牵连卫国公府以及我的两位表妹,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云倾月见状目光闪了闪。 “万全之策……其实我这里倒有一个,就是看你敢不敢。” 蒋玉华一愣。 当下喜上眉梢。 “什么办法?你尽管跟我说,只要不影响到我外祖家,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肯!我就是想离开王家!” 云倾月笑道:“好,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就好。” 她说着,示意蒋玉华凑过来。 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蒋玉华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到了最后,竟是忍不住重重一拍掌,叫道:“这个办法好,月儿,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我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云倾月笑道:“别夸我,我会骄傲。” 蒋玉华不好意思的道:“你值得骄傲,你本来就很好。” 两姐妹彼此对视着,都忍不住笑起来。 蒋玉华得了这个好法子,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就要行动起来。 然而,云倾月却劝她先不要轻举妄动,忍几天再说。 蒋玉华不解。 第253章 分房 云倾月道:“他们现在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知道这里是你的老巢,有你的朋友和家人,自然会提高警惕,以防我们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所以这个时候他们的警惕性是最高的。” “偏生我告诉你的法子,就是要让他们放下戒备,没了警惕之心才能实施成功,如果这个时候去做,万一被他识破了,到时候不肯上勾,岂不是浪费一个好计?” “所以不妨再忍忍,忍过了这段时间,等他们中了计,上了勾,到时候别说是和离,只怕他们王家还得求着你,让你不要再跟他们计较了。” 蒋玉华一听,觉得也是。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行吧,忍忍就忍忍,左右现在是在京城,不是在冀州,他们就算再怎么过分,顶多也就是羞辱,不敢真的对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冷笑起来。 “有时候我还真巴不得王仁善打我一顿呢,只要他敢对我动手,我就有理由闹到官府去,让官府判我们和离,我好歹也是个县主,他王家的人敢打一个县主,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倾月摇了摇头。 “非必要时,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蒋玉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觉得,为了王仁善这种小人而让自己挨一顿打,不值得。 这样想着,她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两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儿。 云倾月想要留她吃晚饭,被她拒绝了。 蒋玉华道:“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我是偷跑出来的,如果时间长了不回去王家难免要起疑心,我先回去,等过段时间王家人放下戒备,再来找你。” “嗯,那你诸事小心,若有必要的时候,就用我给你的令牌。” “我知道。” 蒋玉华走了。 没过多久,萧景行就从外面进来了。 云倾月看了下时辰,就知道他肯定早就回来了,只是得了消息,知道蒋玉华在她这儿,所以没有急着赶过来,而是听话的先去了书房。 这会儿他进来,远远就看到她坐在那儿,便一边让下人帮他脱了外衣,一边问道:“人走了?” 云倾月点头。 她用手拄着下巴,还在想王家的事。 萧景行有些不满,见她对自己的态度很敷衍,便故意走到她面前,重重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喝。 他一个堂堂王爷,平常身边都跟着小厮或者副将,有几个时候是自己倒水喝的? 水还没倒出来,就因为某个男人的故意,不小心洒出来了几分。 这几滴水,总算是引起了云倾月的注意。 云倾月抬头看向他。 就正巧对上了萧景行那张丰神俊朗的脸。 她不由抿唇,指着桌上的几滴水道:“洒出来了。” 萧景行轻哼一声,“我知道,只是以为你还一心挂念着你那个蒋姐姐,没注意到我呢。” 云倾月哑然,不由失笑。 “你这人,怎么谁的醋你都吃?蒋姐姐可是个女人,她的醋你也吃?” 萧景行道:“只要你在乎别人多过于在乎我,我都吃醋。” 云倾月:“……”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当然是更在乎你,蒋姐姐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夫君,这怎么能比较呢?” 萧景行轻哼。 云倾月见状,忍不住笑了。 “还真生气了?” 萧景行不说话。 一脸傲娇的神色。 云倾月煞有介事的点头。 “行吧,既然你生气了,那今年我去厢房睡好了,你放心,我这个人很开明的,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我会等你气消了再回来的。” 她说着,起身就佯装要往外走。 萧景行哪儿还忍得了? 当下气得不行,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云倾月挑眉。 “怎么,王爷不生气了?” 萧景行阴沉着脸,“你说真的?你真的要跟我分房睡?” 云倾月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开玩笑的。” 她哪里会不了解,这个男人在她身上是从来没有安全感的。 所以她只是开个玩笑,对方却当了真。 想到这里,云倾月不由有些心软。 她拉住萧景行的手。 “好了,我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还认真了?蒋姐姐最近出了麻烦,需要一个依靠,所以我才会更回关心她,帮助她,这不代表我就不在意你了啊。” “景行,我们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这种关系是外面任何一种关系都不能比的,正因为亲密,所以才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要证明,你明白吗?” 萧景行看着她。 她说的道理,其实他都明白。 只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 这一年多以来,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于他来说美好得如镜中花,水中月,生怕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原位,她还是以前那个厌恶他,想要逃离他的云倾月,而他倾其所有,什么也没有…… 萧景行紧绷着脸。 云倾月看得心中一阵抽疼。 这个男人,曾经到底是被她伤成了什么样,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患得患失。 她微微抿唇。 萧景行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就在云倾月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萧景行忽然开口了。 “那你今晚还分不分房睡。” 云倾月:“……” 她微微愕然,以至于嘴巴都微张着,忘记了闭上。 敢情她在这里解释了这么大半天,他关注的竟然是这个? 云倾月有些哭笑不得。 “不分,肯定不分。” 萧景行这才满意的点头。 “记住你说的,咱们生死都是夫妻,绝对不会分开。” 云倾月重重点头。 “嗯,夫妻,不分开。” 好不容易哄好了萧景行,云倾月转头吩咐人去办事情。 她已经给蒋玉华想好了离开王家的对策,蒋玉华也同意了,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只等着时机成熟,便可以执行了。 而另一边,王仁善还丝毫不知摄政王府内发生的事情。 他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下午又去赌坊赌了几个时辰,只可惜运气没有上午好,不仅没有赢钱,还将上午赢的全部输出去了。 这导致王仁善有些沮丧。 第254章 变故 结果一回到客栈,就听他老娘跟他抱怨,说今天蒋玉华又偷偷跑出去了。 她还能去哪儿? 不是卫国公府,就是摄政王府。 总之只有这两个地方。 蒋家她是绝计不会回去的,蒋华也不会帮她。 而卫国公府家里还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帮她怕影响了自家丫头的婚事,自然也不会帮。 那就只有摄政王府了。 一想到摄政王府,王仁善就有些头疼。 据他所知,那位摄政王可不是好惹的,朝堂上人人都怕的主儿。 王府里也没有待嫁的女儿,那个王妃云倾月,一看就是护着蒋玉华的,若她真是铁了心的要帮蒋玉华,王家还真不好办。 王仁善摸了摸自己的脑壳。 老太太一听他说的话,顿时也变了脸色。 “那你的意思是,她手上那些钱咱们就弄不到手了?” 王仁善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可能有点难,毕竟她现在还拿捏在咱手里呢,只要咱们不给休书,她就离不开王家,那她手里的东西自然就还是咱们的。” “我就是怕,那个摄政王府会以权压人,或者搞些什么阴的手段,娘您听说过吧?那个摄政王手上有军队的,叫什么玄策军,里面全是他的人,要是派两个人过来把咱们暗杀了,那到时候谁知道是他们做的?我主要是担心这个。” 王老太太吓得白了脸。 “啊?那这、这怎么办?” 王仁善咬了咬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娘,您说咱们要不换个方向,不休了蒋玉华怎么样?” 王老太太更懵了。 “你之前不还说她不干净,让你蒙羞,让咱们祖宗蒙羞,所以要敲她一笔再休了她吗?怎么现在……” 王仁善的脑筋转得很快,他道:“娘,您听我说,我给您分析啊,您看看,现在咱们是在京城,京城好吗?当然比咱们冀州那个小地方好对不对?” 王老太太点了点头。 京城当然好。 虽然她才来没几天,可是她也出去逛过了,发现京城的繁华远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那些雕梁画栋,还有各色各样的铺子,即便是街上的行人穿得也比冀州人要奢华。 就拿她们现在所住的这家客栈来说,不管是客栈里的东西,还是装饰,甚至连店小二的服务态度都要比冀州好上许多。 不愧是天子脚下,繁华的地方自有其繁华的道理,这些是十个冀州拍马都赶不上的。 所以,要说王老太太对留在京城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 老太太担忧的道:“能行吗?咱们一没财二没势的,京城可不是普通地方,听说就这么走出去随便拿块砖头一扔,就能砸死三个当官的,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在这种地方吃不开吧?” 老太太一辈子没有出过冀州,这是第一次来京城,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王仁善笑道:“这您不用担心,您说咱们没财没势,这可不对,那姓蒋的女人,她不是县主吗?她就是京城人,我作为她的丈夫,您作为她的婆婆,咱们全家前来京城投奔她,这总不会有什么错吧?她难道还不给咱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成?” 老太太也是个人精,先前只是碍于见识,所以胆子有些小而已。 此刻经王仁善一提醒,也回过味来。 “对啊,你说得是,咱们如果休了她,除了能挽回一点名声,有什么用?要是咱们不休她,反而把她好好的笼络一下,那接下来她还不得巴心巴肺的帮咱们?等咱们王家在京城立了足,站稳了脚跟,再一脚把她给踹了,到时候咱儿子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儿子,还是你聪明!”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王仁善也笑道:“再聪明的儿子也是您生的,所以都是您的功劳。” 两人就这么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王家老爷是个不成器的,先前就说过了,王家的生意都是在他手上被折腾垮的,偏生他这个人又好强,死活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一问就是时运不济,财运还没到。 又或者牵连其他,觉得他之所以做生意没有成功,都是家里没人帮他,或是拖累到他了。 总之,全是别人的问题。 他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 还聪明得不行! 蒋玉华才刚进蒋家没多久,就看出了他的毛病,可见他的症状有多严重。 因此,这会儿王有发一进门,听到娘儿俩的对话,就愣了一下。 “什么?你们要留在京城?谁跟你们说的?” 王仁善只好又将自己的想法跟自家老爹说了一遍。 王有发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他赞赏的看着王仁善。 “不错啊,你现在都能想到这些了,可见这几年的饭没白吃,照你所说,如果咱们利用那个女人在京城立了足,你老爹我是不是也可以混个官当当?” 他们原本就是想进官场的。 这么多年的生意打拼,他们也看透了。 士农工商,商人就是最底层的,任他们怎么打拼,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官老爷。 所以,他也要当官。 最好是再给他封个什么爵位就好了。 王有发喜滋滋的想着。 王仁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爹,您醒醒吧,大白天的还做梦呢,您真当那爵位有那么好拿?还当官,您这么大把年纪了,能当得了几天官?这事儿还得让儿子来,毕竟那蒋玉华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妻子,我身为一位县主的丈夫,找他们要个小官儿当当,不过分吧?” 王有发一窒,心里有些生气。 可他也知道,自家儿子说的是事实。 他没什么才干,又没有立过什么功,和蒋玉华的关系也算不上亲近,让蒋玉华为他请官,确实不太可能。 想到这里,王有发就没那么积极了,有些泄气。 “行吧,既然如此那这事儿你们自己张罗,可别叫上我。” 说完,就要往外走。 老太太见状忍不住了,伸手拍了他一巴掌。 “你说你这老倔驴,跟儿子还犟什么犟呢?儿子当了官,你是他老爹,那不也是一样的能享福吗?这都是咱们老王家的荣耀,瞧你这小气巴拉的。”手机用户请浏览wap..org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第255章 狂言 被王老太太一通说,王有发也想明白过来。 对啊。 他儿子当官,他也能跟着沾光,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一想,他就高兴了。 “行,那你就去跟她说说,看她答不答应,你告诉她,进了我王家的门,那就永远是我王家的人了,只要她肯帮我们,等我们飞黄腾达以后,我们是不会亏待她的。” 王仁善这才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于是,当晚蒋玉华回去以后,就被王仁善找到,跟她说了这事儿。 蒋玉华原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待听完他说的,不由愣住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王家人这是疯了吗? 一直只知道他们不要脸,却没想到,他们能这么不要脸。 不跟她和离,也不肯休了她,只为了利用她的身份为自己谋利,好进入官场? 呵呵……真是好大一张脸啊! 王仁善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说没什么说服力,毕竟他们之前对蒋玉华的态度那么差,如今突然说不休她了,暂时也可以不要她的钱,瞬间就觉得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都有什么大病一样。 出尔反尔,最要不得。 于是,他凛了凛脸色,又补充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讨好你的意思,总之你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你清楚,我今天之所以找你,是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想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若是从了我们,那之后咱们一家人还能好好过,你若是不答应,呵,鱼死网破,我们顶多是什么也没捞到,再回到冀州去,继续做我们的小本儿生意,而你呢?你这一辈子可就真毁了,你要想清楚。” 其实,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就已经代表他在心虚了。 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会在对方还没有开始问的时候,就先自揭底牌,自证清白。 蒋玉华明显也是看出了这一点。 她冷漠的看着王仁善,再一次疑惑,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 这样拙劣的人品,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那她所遭受的那一场冤屈,还真算不上冤。 蒋玉华冷漠的道:“你想说的我听清楚了,但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过我外公和舅舅们才知道。” 王仁善一听有戏,顿时亮了眼睛。 他搓着手道:“那个……其实直接问摄政王,会不会更方便点?我听说他的权利很大,说话比皇帝还管用……” “放肆!” 蒋玉华不等他说完,便厉喝一声。 王仁善吓了一跳。 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蒋玉华怒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敢口出这种狂言,你是想害死谁?摄政王一片丹心,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渊,为了皇上,你今日所说的话若是传出去,被人传到皇上耳朵里,摄政王作为皇上亲弟弟,当然可以证明他的清白,而说出这种话的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得成?别说是你,就是整个王家,包括我,都要受到牵连!” 她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再加上她的表情十分严肃,严肃到连王仁善也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真的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因此一时不敢再乱说话,还谨慎的捂上了嘴。 蒋玉华这才满意。 其实她刚才的话,是唬他的。 满京城里这么多人,怎么就会那么巧就有人听到他们在房里说的话,再加上这种话传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仁善不就是因为听信了外面所说的话,才觉得萧景行说话比皇上管用吗? 他能这么觉得,就代表外面早就谣言满天飞了。 这时候,法不则众。 皇帝反而不知道应该怪谁。 而且,蒋玉华觉得依摄政王的本事,也未必不知道这些,大概率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这事影响不到他,所以便不加理会罢了。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再多去想。 而王仁善得了她一通教训,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在京城除了能享受到泼天的富贵,却也比在冀州要危险。 连话都不能随便说,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劲? 因此,王仁善心里有了一点打退堂鼓的想法。 而这边,蒋玉华却是计上心来。 之前月儿跟她说的那个计划,仍旧可行。 只是她没想到,王家会这么贪心,原本是看中她的钱,虽然当时王仁善也说出要她给他在冀州捐个小官来当当,但能捐来的官大多是没有实权的,也就是显得门头好看点而已。 可现在,他们俨然是想钱权都要,还想留在京城,这胃口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若他们真想这么做,那这中间可操纵的空间还有更多。 这样想着,蒋玉华当夜便一个人睡下了。 王仁善因为有求于她,第一次罕见的没有半夜来打扰她,而是让她自己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蒋玉华就看到王仁善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了。 她有些厌恶。 “你来做什么?” 王仁善顿时皱眉,不悦的道:“我是你丈夫,你说我来做什么?你可别忘了,我还没有给你写休书,你现在就是王家的人,我没有让你一大早就起来伺候我穿衣吃饭,就已经对你很好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蒋玉华早就对他那些言语上的羞辱给免疫了。 她冷笑一声。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谢谢你一大早没有折腾我。” 王仁善一滞,心里瞬间就来了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有求于你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蒋玉华我警告你,是你自己有把柄在我手上,你才不得不任我拿捏的,不是我王仁善先对不起你,你也不回冀州打听打听,在你之前,我王仁善什么时候跟外面的女人乱搞过?我一向清清白白,反倒是你,装出一副县主的架子,暗地里比谁都玩得龌龊。” 王仁善越说越恶心,越说越觉得委屈。 他也不乐意再说这些了,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是真心喜欢戴“绿帽子”的。 于是他冷声道:“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些,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帮我们办好这件事?” 蒋玉华正准备给出去叫小二打水来洗脸,听到他的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第256章 生意 “什么事?” 王仁善一噎,眼睛瞪了起来。 “你说什么事?你该不会是睡一觉给睡糊涂了吧?就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难道忘了?” 蒋玉华恍然大悟。 “哦,那件事啊,我没忘,不过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件事很难办,我自己搞不定,得先回去问过我舅舅和外公再说。” 王仁善心里还是不太高兴。 他始终觉得,卫国公府没有摄政王府的话管用。 毕竟光是听都能听出来,一个是国公,一个可是王爷。 王爷那是谁,那可是皇帝的亲弟弟。 只要他说一句话,给他们王家封个什么官,那皇帝还能不听吗? 依他看,这个小娘们儿就是想故意找借口拖延,所以才不肯去王府,而说要去国公府。 谁不知道她家那个舅舅和外公,现在是空有爵位,实际在朝中并没有担任什么要职。 论权利,那自然就不及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摄政王了。 这些倒也不是王仁善胡说的。 虽说是道听途说而来,但事实确实如此。 老国公身体还好,年轻的时候,在朝中还颇有威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女儿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扶持起蒋华,让他当了一朝左相。 可随着老国公的身体慢慢老去,再加上十几年前新帝登基,老国公做了令新帝不喜的事情,因此被免职在家,从那以后,卫家就渐渐退出了权利的舞台。 虽说因为祖上封荫庇佑,府里还有个爵位可以继承,但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实权了。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卫国公府在蒋玉华的这件事情上,才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和离。 因为他们很清楚,蒋玉华的这件事不好搞。 若说两人还没有成亲,那一切都好说。 可现在,王家三媒六聘都纳了,亲也成了,这都成亲半年了,突然闹出这档子事,卫国公主若掺和进去,闹得两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卫家的女儿再难嫁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老国公要面子,受不得这个委屈。 卫荣也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所以才劝蒋玉华忍了算了。 大不了把银子给他们,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了银子,拿了和离书,日后再寻机会整治他们就是了。 可偏偏蒋玉华不愿意。 她不想将自己亲娘留下来的钱财拱手送给这样的畜生,更不想让自己的亲朋好友送给她的添妆,成了这家人的囊中之物。 这家人敢如此嚣张,本就是仗着她不敢将事情闹大,所以才故意这样恶心她。 若她一直被人拿捏,岂不就真成了白的被说成黑的,任由他们污蔑? 明明是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却也只能被迫承认? 那这世上还有什么王法? 她之前那么苦心经营,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蒋玉华绝不认输。 哪怕死,也不会任由王家污蔑,承认下这个罪名。 这样想着,当天她就没有理王仁善,而是独自出门,去找了云倾月。 来到摄政王府,她把王家人的打算跟云倾月说了。 云倾月也是一阵愕然。 正应了那句话,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们王家真当这大渊国的朝堂是为他家开的吗?想要做官便做官? 云倾月不由冷笑起来。 “行啊,他想做官,你就告诉他,当官就得花银子,咱们虽然是朋友,可这种忙我家王爷也不是随便帮的,总得要捞些好处,你看看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官,五品的五万两,四品的十万两,三品的二十万两,他要真出得起钱,给他个一品大员当,也不是不可以,正好还缺个太子太师呢,你去问问他。” 蒋玉华一惊。 她看着云倾月的脸色,察觉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便问:“当真这么说?” 云倾月笑道:“是啊,当真。” 卖官肯定是不可能卖官给他的,但耍一耍他还是可以。 而且这朝中官员任命,那都是要经过吏部的,又岂能以她们说的做主? 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忽然想到,蒋玉华的手上恰巧就有五万两左右的白银。 让那姓王的一家人拿这些钱来买个“官”,到时候再寻个由头,把他这个官给下掉,好这钱岂不就成了左手倒右手,又回了自家的口袋吗? 她这么一说,蒋玉华反应了片刻,便也反应过来了。 一时不由笑了起来。 “还是你主意多,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好。” 当天晚上。 蒋玉华回了客栈,当王家人问起来的时候,就如是说了。 王家人差点没惊掉下巴。 “什么?这么贵?不是,你们不是朋友吗?就那个叫什么云什么月的,那个摄政王妃,你俩不是好姐妹吗?好姐妹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王家人彻底急了。 这么贵,光是一个五品官就要五万两银子,他们上哪儿找这么多钱? 关键是,他们没有做过官,也不知道这东西到时候还能不能赚回来啊。 如果不能,那岂不就是白亏了吗? 王家人到底是生意人,动的还是做生意的那个脑子。 所以,他们下意识就以赚钱和亏钱来计算其中的利益得失。 却全然忘了,如果真的进了仕途,这其中所带来的隐形利益,完完全全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蒋玉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当看到王家人如此错愕甚至是震惊的样子,她就不由心底冷笑。 就这样的人,她当初居然像块宝似的,珍惜他们,把他们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人。 还想着要与这样的人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想想都觉得讽刺。 蒋玉华不愿再去深想。 怕想得多了,能把自己给气死。 “钱就是这么多,这官你们要不要当,自己给句话吧。” 她不耐烦的对王仁善说道。 王仁善一下子就犹豫了。 五万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即便是他们把王家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而且,对方还说这只是一个五品官的价格。 王仁善觉得肉疼。 第257章 三品 王老太太和王有发也觉得离谱。 “先前你不是说那摄政王妃是你的朋友?你俩还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不过是让她给安排个官的事儿,就要收咱们这么多银子,可见你这个朋友也不是什么真朋友。” 她说着,话里话外都带着嫌弃。 蒋玉华简直要被气笑了。 也不知道王家人哪儿来这么大的脸,居然觉得给他们封官是应该的! 蒋玉华道:“我和她确实是自小便认识的手帕交,可那又如何呢?官场就是官场,这是规矩,总不能因为你们而坏了规矩。需知人家摄政王府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朋友,今天因为你们坏了规矩,那来日还有别的朋友求上门呢?他们帮是不帮?这银子收还是不收?若都不收了,那岂不就乱套了?” “总之,结果就是这样,至于要怎么决定,你们自己考虑着吧,这也不是我逼你们要去捐官的,是你们自己提出来,我帮着跑完了腿,没有还要我得罪朋友的道理。” “你!” 王仁善下意识就要发怒。 却被老太太拦了一下。 老太太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然后,便对蒋玉华道:“行,这事儿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让他们爷俩儿个再商量一下。” “嗯。” 蒋玉华这才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等她走后,王仁善着急得不行。 “娘,您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呢?一个五品官就要五万两,咱们上哪儿找那么多银子?” 老太太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瞎嚷嚷什么?你什么时候见过娘让你吃亏?” 王仁善一窒。 想想也是。 他娘可厉害了。 平常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实际上,比他和他爹都聪明。 这样想着,王仁善便放下心来。 急着拉着他娘的袖子,道:“娘,那你到底有什么好方法啊?你快说出来。” 王老太太沉声道:“那丫头不是说王府那边要银子才能捐官吗?咱们就给他们银子。” “可、可咱们手上没银子啊。” “傻儿子,谁说需要咱们自己出银子?” “那您的意思是……” 王老太太朝着门外边努了努嘴,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女人手上不是有五万两银子吗?还有她手里的田产,庄子,铺子,宅子什么的,通通变卖了,应该也能卖个五万两左右。” “咱儿子要当官,就不能只当一个小官,要当就当大官,她不是说那什么三品的要二十万两吗?咱就凑个二十万两,直接捐个三品官。” 王仁善和王有发闻言都是一惊。 王有发道:“糊涂!咱们哪儿有二十万两?就算把蒋玉华那些东西全卖了,加上她手上的白银,顶多也就十万两,另外十万两从哪里来?” 王仁善也赞同的点头。 “对啊,娘,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咱们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的。” 王老太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俩在这儿跟我哭什么穷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产业真的卖光了?连祖宗留下来的那些,也都卖了?” 王家在冀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否则王仁善在得知了蒋玉华以前的事情以后,反应不会这么大。 正是因为蒋玉华让他在冀州丢尽了脸面,他才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且一路追到京城来,并不想再回冀州,受人指指点点了。 而王老太太的话,让两人都有些心虚。 没错,像王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虽说只是生意人,可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了,好几代人累积的成果,狡兔都还有三窟呢,又怎么可能就那么钱点,还全给赔了? 实际上,他们赔的都只是王有发的以及王仁善名下的产业。 老祖宗留给他们的东西,可一点都没动呢。 没动那些东西,一是因为那些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若是亏了,或者没了,那就是有辱祖宗的事情,是真正动摇整个王家根基的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因此谁也不敢动。 另外一点,就是王仁善和王有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笨。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笼子里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所以无论何时,给自己退一条退路,总是不会错的。 然而这件事,除了他们俩父子,谁也没有告诉。 包括老太太。 当初王家最困难的时候,老太太可是把她的嫁妆都拿出来了,却也没有告诉她,老祖宗还留了不少产业在他们手里。 而今老太太主动将这事提出来,父子俩也不好再装作不知道,只能悻悻的应了。 “是,是有这么些东西,但那东西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咱们也不敢轻易动了,若真是动了,赚回来还好,要是没有赚回来,那可是把咱们老王家最后的一张底牌也给掀掉了,这后果你想过吗?” 王有发不满的说道。 王仁善却有些犹豫。 那可是三品大员。 他虽不是官场中人,却也听说过,这官场中一旦到了某个层次,想要再晋升会有多难。 三品大员,那都是朝中老臣才有资格做的。 大多数人混了一辈子都混不到呢,而他,仅仅是因为有蒋玉华这层关系,就可以靠钱买到,这是多幸运的事情! 虽说是靠裙带关系,但这种事,古往今来多了去了,也不止他们王家。 岂不知以前听那话本儿上说的,有些人原本也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就因为家里的女人或者男人傍上了某个皇室贵胄,从此一家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甚至是官拜一品大将军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仅仅是想要个三品官当,不贪心。 这样想着,王仁善的一腔心思便活络起来。 “爹,话不能这么说,虽说将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拿出来是有风险,可若是儿子真的当了三品大员,您还怕以后没有敛财的机会吗?” “再说了,当官那也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事情,老祖宗们若是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心疼那点钱,更不会怪我们了。” “爹,机会可只有这一次,您要想清楚。” 第258章 富贵 王有发仍旧有些犹豫。 实在是那些东西对于他们老王家来说太重要了,万一真的没了…… 老太太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索性狠一咬牙,说道:“你要是愿意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我再回娘家帮你们借五万两,这样正好能凑个二十万两,咱们儿子的前程就这么定了。” 王有发眼睛一亮。 “你说的当真?你娘家当真愿意资助五万两?” 王老太太的娘家也是生意人,且生意一直做得不错。 五万两虽然不是小数目,但若是有利可图,他们应当也是愿意借的。 一听王有发说资助,老太太忍不住“呸”了一声。 “什么资助?那是借,借的懂吗?我都嫁进你老王家多少年了,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有向娘家拿过一样东西回去吗?现在你凭白无故的要我回去要五万两银子,谁给我?哥哥嫂子就算再大度,也没有凭白无故拿银子砸人的道理。” “但若是借,我倒是有这个信心的,毕竟咱们善儿若是有出息了,那也是他们的晚辈亲戚,他们也要跟着沾光的,将来若有个什么事需要帮忙,还不是得指望咱们善儿,你们说是不是?” 王有发和王仁善一听,觉得有戏。 王有发咬了咬牙,道:“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赌一把,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了,咱王家举全族之力,还培养不出一只金凤凰。” 王有发这样一说,便算是一锤定音了。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既然已经决定,那下一步就是叫来蒋玉华,和她商量这件事。 蒋玉华一听他们已经商量好,不是花五万两买一个五品官,而是想当三品大员,当下就惊了,再看向王家人的目光,就不由变得一言难尽。 她是该说他们蠢,还是天真? 不过天真点也好。 天真点,才会那么容易上当,连这样的谎话他们也信,居然还贪婪的想要一步到位,直接荣升三品。 蒋玉华敛去面上的嘲讽,沉声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们把钱准备好就是了,等你们准备好,我会带你们去见摄政王的。” 王家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 王仁善搓了搓手,道:“那个……钱的事儿,我和我爹娘只能凑够十万两,你那儿不是还有五万两吗?再加上你那些田庄铺子什么的,要不都把它们变卖了,咱们先捐个官儿再说,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捐到这个官,以后我一定对你好,过往的一切我也都既往不咎了,以后你就是三品官员的夫人,多威风?” 蒋玉华一愣,直接就给气笑了。 虽然她早就有了准备,王家肯定会找她要钱,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不仅仅是要她手里的五万两白银,还想要那些田庄铺子,他们这是要把她的嫁妆全部拿走。 蒋玉华的眉眼冷了下来。 “王仁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仁善见她态度不好,便也不再给她好脸色了,直接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就是想要你手上那点钱吗?大不了就当是我找你借的行不行?等我这官儿当成了,我就把钱还给你。” 蒋玉华听他如此说,便知道王家人想当这个官,是当定了。 她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你要怎么还?贪污受贿赂还是搜刮民脂民膏?” “你!” 王仁善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顿时有些气极。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此时的蒋玉华,有点看不起他。 就连看向他的眼神,都满满的带着不屑与嘲讽。 这让王仁善有些恼羞成怒。 他怒声道:“你别管,官当大了,有了话语权,那不是还能卖官吗?你别说我,你看看你那好姐妹,还是摄政王妃呢,不也一样做种这种卖官授爵的事?他们能做,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了?卖不了大官,我卖点小官帮人牵牵线总可以吧,十万两而已,说不定到时候我一年就还给你了,呵,到了那时,你再想巴结我都来不及。” 蒋玉华:“……” 什么叫井底之蛙,痴心妄想,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既然王家人主意已决,她也断没有再阻拦的道理。 更何况,她本就是要勾起他们动心,让他们答应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胃口会如此大罢了。 她点点头,道:“行,那我就帮你去说,不过我这里顶多只有十万两,另外十万两,你从哪里来?” 王仁善道:“我们家祖上还留了点东西,值五万两,我娘答应我了,回娘家再帮我筹五万两,这就够了。” 蒋玉华:“……” 她再一次无语。 王家这次是真的要栽了,再也翻不了身的那种。 蒋玉华倒是乐于见到这种结果,因此当下便笑着道:“那敢情好,等你当了官,他们这也算是另一种‘从龙有功’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善待她们才是。” “那是当然。” 王仁善得意的道,仿佛他现在当上三品大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蒋玉华的眼珠转了转。 “不过,你说要还我钱,我看还是算了,我与你不和,与其成为一对怨侣,倒不如各自欢喜,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王仁善眉梢一挑,问道:“什么交易?” “我帮你去向摄政王说,帮你促成这桩生意,你给我和离书,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不往来,如何?” 王仁善一窒。 他看着蒋玉华。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就做好了要榨干她的嫁妆,再将她赶出家门的准备,可是此刻听到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竟然也觉得胸口处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疼得厉害。 他面色不善的道:“你都已经嫁过人了,离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蒋玉华冷笑。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哪怕下半辈子清灯古佛,我找个尼姑奄子度过,也好过呆在你们王家,继续受你们磋磨。” 第259章 交易 蒋玉华心意已决。 王仁善也没什么好说的。 实在是他拒绝不了三品大员的诱惑。 若说他对蒋玉华还有什么情愫,那不太可能。 顶多就是男人自私的占有欲在作祟。 觉得这是自己拥有过的女人,再怎么也不该生起离开他的想法。 这让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不得不说,王仁善的这个想法是真的很美。 然而,蒋玉华又岂能让他心意如愿? 她沉声道:“你若是同意,我便帮你,你若是不同意,那这事就此作罢,我没必要帮着你们,就算你们不当官,我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王仁善面色一沉。 不过紧接着,又想到什么,狐疑的问:“那些嫁妆你真不要了?” 蒋玉华反唇讥笑,“我要你就会给我?” 王仁善一噎。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识趣的不再去谈这个话题。 “行,只要你能真的帮我办到,我如你的愿,到时候写封休书给你。” 蒋玉华道:“我不要休书,我要的是和离书。” 王仁善顿时怒了。 “你这就是铁了心的要和我过不去。” 蒋玉华也被气笑了。 “到底是我和你过不去,还是你和我过不去?我已经散尽家财,不过是想求一份和离书,难道十万两白银,还填不饱你们的胃口吗?竟然连一封和离书都换不到?既然如此,那我还和你做这趟交易做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这十万两白银我就算扔水里也不给你们,看谁最后落得着好好了。” “你!” 王仁善气极一噎。 大约也是没有想到,蒋玉华能这么豁得出去,连鱼死网破的话都能说出来。 她这样一说,王仁善倒不好解决了。 毕竟,他们想要的是官,可不是什么鱼死网破。 左右不过是和离书和休书的区别,虽然心中有些憋气,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同意了。 “行,和离书就和离书,你记清楚了,可别食言。” 蒋玉华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是说妥了。 双方都再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王仁善当着蒋玉华的面写下了那封和离书,让两人都签了字盖好章,然后便先自己收好。 只等蒋玉华帮他将捐官的事情一搞定,他就可以将这封和离书给她了。 蒋玉华看着他写好的和离书,心头涌上一股迫不及待。 她真的是很想离开王家。 为了离开王家,哪怕让她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愿意。 王仁善自然也注意到了蒋玉华那雀跃的神色,心里不由更加生闷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明明很嫌弃这个女人的,也觉得她给王家蒙了羞,但真正听到她要走,真正写下这封和离书,真正看到她那迫不及待的神色,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这个贱人,早知道就不该给她什么好脸色。 看她现在这样嚣张的样子,心里还真是不爽啊。 然而不管王仁善心里怎么想,这事儿已经算是定下来了。 确定好以后,第二天,蒋玉华就带着王家的人去找云倾月。 几人见面的地点就在摄政王府。 彼时云倾月正好忙完府中的事务,听说王家的人过来找,便明白蒋玉华应该是把他们说动了。 她吩咐管事的嬷嬷,带他们进来。 王家是一家人都来的,有外男,自然就不可能进后院。 所以云倾月特意到了前院的偏厅里,接见了他们。 偏厅里,王家人早就在那儿候着了。 管家将他们从大门口一路带进来的时候,王家人就惊呆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王府。 原本以为,他们来京城所闻所见,皆已经是惊世骇俗,涨了见识,然而直到进了王府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见王府肉眼可见之处,全部都是雕梁画栋。 连那院子里的柱子,上面都贴了金箔。 再看里面,假山假石好水好树,一片绿意盎然。 更别提王家人还吹到了温热的风,听说是王府的后山上有一处温泉池,是摄政王特意花了大价钱让人打通泉眼改造的。 当初也正是看中了那一汪温泉,才将府邸建在此处。 王家人不由啧啧称奇。 这摄政王可真会享受啊。 如果他们在京城立了足,当了大官,入了朝堂,等有一天大权在握的时候,是不是也能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王仁善已经忍不住做起美梦来。 很快,一行人就进了偏厅。 这是王仁善第二次见到云倾月。 只见她坐在一张雕花镂空的梨花木太师椅上,旁边摆着一张同色的茶桌,桌上放着刚沏好的茶。 两人侍女恭敬的站在她身后,更远处还有五六个听候她使唤的下人,皆恭敬的垂手立在那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云倾月只是个女人,但王仁善看着她,就是忍不住心虚。 大约是她身上自带的那股气场太强,强到王仁善只要瞧着,就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被尽数看光了。 让他有种自己没有穿衣服的羞耻感。 但这种感觉,王仁善也只能藏在心里。 说肯定是不能说出去的,怕会惹人笑话。 更何况,云倾月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云倾月看着他,沉声问道:“说吧,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她的姿态倨傲,半点也没有私下里那种平易近人。 王家人见状,心头不由更是一凛。 他们虽狂妄自大,却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能跟一位堂堂王妃相提并论的程度。 因此,面对云倾月,他们是小心翼翼的。 蒋玉华笑道:“月儿,还不是之前你跟我说的事,我夫家他们想捐一个三品大员,你看……” 云倾月正准备喝茶的动作一顿。 挑眉,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家人。 蒋玉华一瞧她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当初的反应并不算夸张,不由偷笑起来。 云倾月看了她一眼。 蒋玉华连忙敛住笑容,装出一本正经的神色。 她们的动作都是背着王家人做的,所以王家人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60章 定金 云倾月轻咳一声,道:“你们确定?要三品官?那可是要二十万两。” 王家人点头如捣蒜。 “确定,非常确定,我们都已经在凑钱了,只不过冀州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所以暂时没那么快而已。” 云倾月轻嘲的扯了扯唇角。 “那你们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王家人一愣。 王仁善下意识看向蒋玉华。 蒋玉华只好道:“他们想来问问你,三品官到底是个什么官,能给他们什么职位。” 云倾月一僵。 糟糕。 这点她还没想好,也忘记和萧景行商量了。 朝中的事,她自然做不了主,虽说只是框王家的,可要框也得框得有模有样,不能凭空捏造。 否则到时候不仅没让对方上钩,反倒起了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想着,云倾月转了转眼珠,便道:“这个我需要回头找王爷问问,朝中的事,我不太过问,都是王爷做主的,你们若真有意,不妨先下个定金,等我回头问清楚了,再通知你们。” 王家人一愣,下意识有些狐疑。 “这……需要多少定金?” 云倾月掰起指头算了算,道:“不多,十万两吧。” 王家人:“!!!” 他们手里的祖产,以及王老太太娘家那边的钱,都需要过段时日才能到手。 就说蒋玉华手上那些东西,也需要时间才能变卖成白银。 这突然之间,他们上哪儿找十万两去? 王家人一时犯了难。 王有发倒是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他狐疑的瞧着云倾月,总觉得这件事情透着些许玄乎。 按理说,内妇不得干政,云倾月只是一个内院妇人,朝堂任命的事,她真的能做主吗? 这样想着,他便道:“十万两太多了,能不能少点?” 云倾月冷笑了两声。 “王老先生当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呢,还兴讨价还价,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对蒋姐姐不好,我本也不愿意帮你们,是蒋姐姐求到我面前,我才答应的,你们若是不愿意,尽可早说,我也懒得去操这份心,我堂堂摄政王府,一根柱子都能抵你们半副身家,还不屑得去赚你那二十万两银子。” “再说这银子也不是全到我手,上下不得打点?吏部不也得分一些羹,所以到我手的好处,基本上没有几个,我不过是看在蒋姐姐的面子上,帮帮你们罢了,你们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来人,送客。” 她说完,竟是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王家人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很快,便有管家走了过来,伸出手。 “王公子,王老太爷,老太太,请吧。” 他说着,伸手引向门外。 王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个摄政王妃,性格是不是也太嚣张了点? 他们刚才只是说觉得这定金太贵了,也没说不捐官了啊。 她怎么还生气了呢? 蒋玉华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什么话也不想说,转头就走。 王家老太太见状,给王仁善使了个眼色,又撞了下他的胳膊,王仁善才不情不愿的快步跟上去。 “玉华……”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听到你们任何人的声音。” 王仁善一窒。 下意识就有些生气。 然而想到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勉强将那股气给压下去了,僵硬的笑了笑。 “你别生气啊,你快跟我们说说,这摄政王妃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只是说定金太贵了,手上没有这么多钱,并没有说不给她啊,她怎么一言不和就赶人呢?” 蒋玉华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冷测测的看着王仁善。 王仁善心底有些发怵,却还是大着胆子道:“要不你再去帮我们说说?” 蒋玉华冷声道:“说什么说?刚才王妃是什么态度你没看见吗?你都替我把人得罪了,现在又让我怎么去说?我蒋玉华就算再不要脸,也没有刚得罪了人家,转头就巴巴跑过去再找人家帮忙的道理。”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冷笑。 “所以我说你们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见识浅薄的东西!这京城为官做将的有上百个,你可知三品大员一共有几个?五个!不到五个!现在王妃肯给你们这个机会,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还当真以为不管谁来,王妃都会以二十万两的银子卖这么一个三品官给他?” “旁人倾家荡产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就你们还在这里讨价还价,你别让我去说,要说你们自己去说吧,反正我是没有脸了,以后这种忙也别都来找我帮,我帮不了,也得罪不起那个人。” 她说完,气冲冲的就离开了。 王仁善一时僵在那里。 不过气归气,蒋玉华刚才说的话,还是入了他的心里了。 整个京城也才五个三品大员。 那他要是去当了,岂不就成了第六个? 那可真是高官啊! 这样的机会,旁人真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吧。 刚才他们居然就这么放过了,王仁善想想就觉得懊悔不已。 这样想着,他咬了咬牙,找到了跟在后面的王有发和老太太。 “爹,娘,不行,这官我必须得当。摄政王妃说的那十万两定金,给就给,反正这些钱早晚不都是要给的吗?爹,刚才玉华可是说了,整个京城才五个三品大员,到时候你儿子若是当上了,那可就是第六个,是可以直接面圣,觐见皇帝的,这难道不比你在冀州那个小地方做点生意更威风吗?” 王有发和老太太都愣了愣,面面相觑。 “儿子,她真是这么说的?这官儿真的这么大?” “那当然,爹,玉华不会骗我们的,她现在一心就盼着帮我办好了事,跟我和离呢,在我的事儿上她比我急,所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筹钱吧,等筹够了钱,我们让玉华再去王府说说,这三品大员你们儿子是当定了!” 见他这么有信心,王有发也咬了咬牙,道:“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陪你赌一把,总之他们堂堂摄政王府,总不会诓我们的银子,若真是那样,哼,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怕闹个鱼死网破,闹到御史台去,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第261章 老师 王仁善赞道:“爹,您还知道御史台呢?厉害啊。” 王有发满脸自得。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老爹是谁,别的不说,这些年走南闯北,你老爹我见识还是比你多的。” “果然是我爹,您真聪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机锋。 而另一边,蒋玉华回到客栈以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一个乞丐递给她的。 当时她正佯装生气,在客栈的后院里散步消气,忽然有个小乞丐闯了进来,在店小二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撞了她一下。 她就是在被撞的那一下中掌心多了张纸条的。 店小二也没想到会有乞丐混到后院来,顿时怒斥了一声,连推带骂的把那个小乞丐赶出去了。 蒋玉华生怕他会伤到那个小乞丐,连忙拦住了他,还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赏给那个乞丐。 店小二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冤大头。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顶多觉得这位女客官太过好心,不情不愿的拿着那锭银子出去了。 而这边。 蒋玉华将那张纸条展开看了看。 只见上面是云倾月的笔迹。 大意是让她别慌,刚才她只是演戏而已,她没有要骂她的意思,让她别误会。 蒋玉华不由“噗嗤”一笑。 她当然不会误会。 云倾月是什么心思她很清楚。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如果她再误会,那岂不是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吗? 蒋玉华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摇了摇头,又继续往下看。 后面就是云倾月跟她说的,让她后面要做的事情。 无非就是骗王家人,继续上钩,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云云。 蒋玉华看完了信,将信纸丢到后厨的灶膛里烧掉,这才回到客房。 客房内,王家人已经回来了。 他们原本回屋的时候,没有看到蒋玉华,还以为她是生气又跑走了,心下正慌着呢。 这会儿看到她回来,一个个都不由松了口气。 “你死哪儿去了?刚才我们回来都没看见你。” 王仁善没好气的说道。 蒋玉华看了他一眼,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然后径直走到里边去,找了张椅子坐下,道:“你们找我做什么?左右你们也不准备在京城当官儿了,我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了,我去哪儿对你们来说都没关系吧?” 王仁善一听,顿时不干了。 “谁说我们不准备当官了?你这是瞎胡说什么呢,我们要当官,那什么,三品官,我们捐定了。” 蒋玉华看着他,冷笑。 “之前不是还嫌定金贵吗?现在又想要了?” 王仁善嘿嘿一笑。 这个时候,也只能跟蒋玉华服软。 “我们这不是乡下来的,没见识吗?幸好有你,这样,你再去跟王妃说说,就说我们知错了,她要的钱我们马上就给她送到,只求她能给我谋个好差事,你看行不行?” 蒋玉华略微思忖了一下。 “行吧,我也不是不可以再帮你们。” 王家人闻言,面上大喜。 然而下一秒,就听她又道:“但我已经帮过你们一次了,这是第二次,我总不能白跑一趟,这样吧,你先把和离书给我,跑完了这趟,你这官职就十拿九稳了,后面也就不再需要我了,我离了你们王家,这对你们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王仁善一愣。 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 要不要和离,他还没决定好呢。 怎么能现在就把和离书给她? 王老太太却先他一步,立马道“行,只要你肯帮我们,王妃一收下定金,我们马上把和离书给你。” “娘!” 王仁善大叫。 王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蒋玉华道:“你帮我们王家一场,我们不会忘记你的,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王仁善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却在老太太的眼神下,到底还是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蒋玉华见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一家人就说好了,她再递张贴子去摄政王府上,看看云倾月什么时候有时间,若方便的话,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大家见个面,直接把事情敲定下来。 这次也正好给了云倾月时间,让她看看朝中还有什么空缺。 王家人见状,这才满意的点头。 这边。 云倾月很快就收到了蒋玉华递过来的贴子。 她将贴子接了,然后半晚就跟萧景行商量,该给王家人安排一个什么职位好。 这个职位,只是为了稳住王家人,暂时虚给的。 事后肯定是要收回来的。 所以这职位不能是要职,不然后续会很麻烦。 但又不能太过清闲,以免被王家人看出端倪来。 萧景行闻言,挑了挑眉,道:“这好办,太子少师就是从三品,正好太子还缺一位老师,直接让他去顶替这个职位就好。” 云倾月一惊。 “这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 “可……那姓王的那种品行,他能教太子什么?” 说到这里,云倾月又补充,“虽说是假的,但至少也要让他在任上干两个月,以免落人口实吧,这两个月,万一他把太子带坏了怎么办?” 萧景行淡淡的道:“不要小瞧太子的定力,既然能被立为储君,那就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太子的过人之处就在于能分辨是非,缺点就是见识太少,跟其他从小养在深宫中的皇子一样,没有见识过市井刁钻,王家是生意人,正好浑身都充满了市井气,给太子上一课也好。” 云倾月点点头。 既然萧景行这么说,那就确定是没有问题了。 “行,那我就这么跟他们回了。” “嗯。” 于是,第二天,云倾月就回了贴子,答应与王家再见面。 这一次,王家人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试探和自傲,浑身都充满了小心翼翼。 云倾月权当自己没有看见。 她看着蒋玉华道:“蒋姐姐,你这次来找我,可是上次的事情想清楚了?” 第262章 自由 蒋玉华笑了笑,道:“我能想什么清楚啊,这事我又做不了主。” 说着,对王仁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过来说。 王仁善搓了搓手,满脸不好意思的上前。 “王妃娘娘,我知道上次的事儿,是我们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我在这里给您道歉,这次我们是诚心诚意,下定了决心,要来捐这个官儿的,就是想问问您,可有为我找到适合的职位?” 云倾月没有先理他,而是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倒是寻到一个。” 王家人眼前一亮。 “是什么职位。” “太子少师。” 这个职位一说出来,王家人顿时有些懵。 他们对官场的事务了解得并不清楚,但是光听这个名字,也能大概猜出来是干什么的。 听着好像还不错? 不过……这官职地位高吗? 他们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云倾月道:“太子少师就是专门负责给太子讲课的,我虽不知道你学问如何,但既然能将你推举到这个职位上,自然就是因为你合适。” 王仁善不由皱眉。 一个讲课的? 那不就跟学院里的夫子一样吗? 一个夫子能有多少前途? 更别提还得赚钱了。 他可没想过要光凭薪俸来生活。 王仁善这样想着,便尴尬的道:“这个太子少师,前途大吗?” 云倾月似笑非笑。 “看你怎么想了,太子是一国储君,也就是将来的皇帝,你作为皇帝的老师,你觉得前途大不大呢?” 皇帝的老师? 这么一想,好像就又不一样了。 王仁善不由和王有发以及王老太太对视了一眼。 三人的眼睛里都露出贪婪的光彩。 王有发道:“这个好,帝师我听说过,早年致仕的张宰相不就是帝师吗?那可是权倾朝野……” “爹。” 王仁善见他马上就要说出不逊的话来,立马制止了他。 王有发这才反应过来,及时闭了嘴。 云倾月却见怪不怪。 他们说的张宰相,那是先帝爷还在世的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的张宰相的确是权倾朝野。 不过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有实力,不仅把太子也就是先帝教导得好,还为大渊做了很多实事。 可以说,大渊能有今日的繁荣,与他们这些旧臣的努力有着莫大的关系。 云倾月并没有拆穿王家人贪婪的野心。 她只是淡淡的道:“既然你们满意,那我就让王爷这样报上去了,钱你们带来了吗?” 王老太太不好意思的道:“只带来了五万两白银,另外五万两,是一些田产铺子什么的,还没有来得及变现,需要王妃给我们通融些时间,待我们全部变现以后,一定马上给您。” “至于后面的尾金,我们已经传信回冀州了,不久以后也可以给您。” 云倾月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他们手里现在有十万两的东西。 那都是蒋姐姐的东西。 于是,她故作不知的问道:“你们那些田产铺子在什么地方?” 王老太太道:“都在京城。” 云倾月道:“既然都在京城,那就不用变现了,反正变现以后,后面我还是会拿钱去置办成这些,倒不如省了一道手续,你们直接把这些东西给我吧,我拿去过户,过完户,你就可以到太子府任职了。” 她说着,看向王仁善。 王仁善顿时大喜。 他马上就要成为太子的老师了。 那可是太子的老师啊,将来的帝师。 想想都觉得激动。 于是,因为这份激动,他们愣是没有看出半分云倾月眼底的嘲讽。 王家人办事很麻利。 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出来,交到了云倾月的手上。 云倾月当然没有去过户。 这些都是蒋姐姐的东西,她原本就是要还给蒋姐姐的,又何必去多一道手续。 不过王仁善倒是如约去了太子府。 萧景行特意和太子私下嘱咐了一下,没有说王仁善的来历,只说给他请了个新的老师,暂时不上课了,让他跟着这位新的老师一起呆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学到什么。 太子有些懵,不明所以。 但他向来很听萧景行的话,因此,萧景行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便了没有反对。 而这边。 蒋玉华也成功的拿到了和离书。 拿到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喜极而泣。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珍惜自由。 就仿佛刚出笼的鸟儿,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云倾月让人驾着马车,亲自到客栈去接的她。 她站在马车旁边,看着蒋玉华从客栈里出来,唇角微微翘起。 蒋玉华也看到了她,眼中不由泛出泪来,然后再也顾不得什么,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月儿,我自由了。” 云倾月微微笑道:“是啊,你自由了,恭喜你,蒋姐姐。” 蒋玉华哭得不能自已。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此时的眼泪,绝对不是因为伤心。 像是长久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又像是深陷泥淖沼泽里的人,终于得以解救。 她哭着抱着云倾月。 云倾月也没有打断她,就任由她那样哭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蒋玉华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以后,她才道:“我们先上车吧。” “嗯。” 两人上了马车。 云倾月早就在车里准备好了新的衣服,火盆,还有瓜果等物。 甚至还准备了酒。 她先让蒋玉华换了一身崭新保暖的衣服,然后又温了酒,跟她一边喝着,一边道:“现在是什么感受?” 蒋玉华笑道:“如获新生。” 云倾月也忍不住笑。 可不就是如获新生吗? 都说女人嫁一次人,就等于重新投一次胎。 她投的胎好,不管前世还是今天,萧景行都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可这不代表人人都有她这么幸运。 能亲眼看到蒋姐姐脱离苦海,她真的很高兴。 云倾月笑道:“蒋姐姐,今晚回我那儿住吧,我特意让人给你收拾了厢房,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蒋玉华一愣,紧接着眉眼微暗。 第263章 太子 她明白,云倾月是一番好意。 她和王家的事情,掰扯到现在,好不容易和离了,可卫国公府却始终没有露面。 甚至都没有找人来问她一声。 说好听点,是他们为了府中的两个女儿着想。 说得不好听点,其实就是觉得她名声不好,又和夫家闹成这样,怕她连累了自家。 既然是害怕连累,那这个年,蒋玉华自然就不能回卫国公府度过了。 想到这里,蒋玉华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虽说她能理解外公和舅舅的做法,但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失望又能怎么样呢? 蒋玉华只能将这种情绪默默的压在心底。 然后对云倾月抱以感激的一笑,道:“好。” 于是,这个年蒋玉华就是在摄政王府度过的。 而另一边。 萧景行找到太子,和他说了重新给他找了一位老师的事情。 太子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是在今年才确立下来的。 或许是萧泽的事情,给了皇帝太大的打击。 虽说是萧泽自己作死,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看着儿子机关算尽却落得那般下场,皇帝要说没有感悟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今年年中,在几位大臣的建议下,便直接立了皇后的嫡子萧长平为太子。 萧长平今年才十二岁。 正是一心向学的年纪。 虽说已经长成了个小小少年,皇后为了巩固他的地位,甚至已经开始在帮他议亲了,但严格来说,萧长平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因此心性单纯,什么事都听父皇和叔叔的。 萧景行身为他的亲叔叔,平常与这个孩子倒是亲近。 毕竟,他是在当今皇帝继位后才出生的孩子,从小就是在家人的爱和呵护下长大的,下人因为他是皇后嫡子的身份,对他也比对别的皇子更加恭敬几分。 所以,萧长平的身上有一种在别的皇子身上难以看到的善良和纯真。 萧景行喜欢的也是他这一点。 听说叔叔给自己找了个新老师,萧长平十分好奇。 “皇叔,这个新老师是谁啊?我以前见过吗?” “我已经有很多老师了,为什么忽然又给我找个新老师?是教策论的还是教诗词,或者教骑射?” “父皇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学骑射了,但我不想要老师教,我想要皇叔你教,皇叔,你愿意教我吗?” 萧景行看着太子,道:“我可以教你骑射,但在这之前,你还要上另外一课。” 萧长平不解,“什么课?” “上完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上林苑。 自有下人过来通报,表示人已经到了。 萧景行摆了摆手,在萧长平好奇的目光中,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紫袍的男人被带了过来。 老实说,王仁善其实长得不差。 若他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的话,乍眼看过去也算是相貌堂堂,君子端方。 若不是因为这样,当初蒋玉华也不可能走眼,看上了他。 太子看到他们把这人带过来,就知道,想必他就是皇叔给他找的老师了。 他好奇的看着王仁善。 王仁善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今天会觐见太子,因此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在进来之前,他很努力的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那颗燥动的心勉强平静下来。 这会儿见到了太子,只见对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虽然只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还没有天子所有的霸气,但那通身的贵气却是难以掩饰的。 他好奇的盯着王仁善,王仁善只能微微低头,不去与他对视,恭敬的道:“微臣参见太子,参见摄政王。” 萧景行平静的道:“起身吧。” 他向萧长平介绍,“这位就是我给你找的老师,他叫王仁善,你以后叫他王大人就可以了。 ” 太子点点头。 只是叫王大人,没有让他直接称呼老师,就说明这人还没有真正入萧景行的眼。 太子是有很多老师的。 学习各种技艺的,甚至有时候一个技艺就会换好几个老师,每个年龄段也有不同的老师,所谓铁打的皇子流水的老师,算下来,萧长平从出生到现在,至少也跟过五十位老师了。 有些教的长,在他身边呆了好几年,有些教得短,几个月甚至半年的都有。 最短的甚至有的才教了两三天,就因为不合适而被换掉了。 所以对于突然给他找个老师这种事,萧长平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好奇的问:“不知王大人擅长什么?可以教给我什么?” 王仁善心头一紧,因为紧张,脑门儿上的汗都快要落下来。 “回太子殿下,微臣……微臣颇懂算术。” 算术? 太子惊愕。 身为一国储君,算术他不是没有学过,可那是很早以前的功课了。 他自觉自己的算术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又不是要研究什么天文术数,他应该深学的是国策,是为君之道,而不是术数这种偏门的东西。 这种东西,了解一下,足够基本使用就可以了。 然而,皇叔现在却找了一个懂算术的来? 他不解的看向萧景行。 萧景行眉目不动,淡淡的道:“你先回官署吧,稍后会有人将太子的课程表拿给你,从明日起,你就开始给太子上课。” “是。” 王仁善巴不得早点走。 实在是面对太子,他的心理压力太大。 来之前,他原本以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可真正到了现场,他才知道他完全没有准备好。 想到这里,王仁善不由长叹了口气。 荣华富贵是好,可这官,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当。 明天就要上课了,他今晚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想想明天应该教太子什么。 这样想着,他便回官署去了。 太子府的近臣都是住在官署的,并不会回府居住,只有每个月有八天休沐,可以回自己家。 王家人自从确定王仁善进了太子府以后,就在京城租了一个宅子,宅子不大,才三进院,但因为王家现在过来的人不多,暂时也够住了。 第264章 巴结 王仁善回到官署以后,就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 而这边,萧景行也屏退下人,私自和太子聊了起来。 对于王仁善,他知道,太子肯定是有很多疑问的。 果然,等下面的人一离开,萧长平就问道:“皇叔是觉得我的术数学得不够好吗?我听父皇说,为人君者,术数只要略通就可以了,不需要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这个上面,皇叔或许是有不同的见解?” 萧景行摇了摇头。 “你父皇说得对,我没有别的见解。” “那皇叔还给我找了一个教算数的老师?” 萧景行笑了笑,“他说他精通算术,实则不然,他是巾帼县主之前的丈夫,现在已经和离了,他家原本是做生意的,现在家道中落,生意也没有做了,来京城求官,我才让他到太子府给你当老师。” 萧长平一阵愕然。 这话若不是萧景行说出来,他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疯了! 这样的人,安排进他的太子府,给他当老师? 皇叔这是想做什么? 萧景行自然看出了他的疑问。 他摸了摸萧长平的头,叹道:“其实我一直不赞同你父皇将你养在深宫,虽然我知道,你本心是好的,但为人君者,你统治的是整个大渊国数万万臣民,而并非只有朝堂。” “你若看不见他们,就很容易忽略他们,从而被人蒙蔽,犯下大错,所以我希望你能出去走走,真正的看一看这世间百态,看一看将来你要统治的山河。” “但你父皇不会答应,朝臣们也不会答应,他们会从你的安危着想,禁止你出宫。” “可即便如此,我也仍旧想让你看得更多,知道的更多。” “王仁善是商人之家,市井之民,是最典型的从最底层爬起来的人,他的身上有许许多多的市井烟火气,有很多东西,甚至可能是你之前闻所未闻,想所未想的。” “我希望你能亲眼看看,这世上不仅仅只有围在你身边各种之乎者也的儒臣,也并不只有威风凛凛的大将,更多的……是他们,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长平懵懂的看着他。 似乎明白,但又似乎不明白。 但这都不重要。 萧景行原本也没想到让他一下子就明白这么多。 他笑了笑,道:“不着急,你现在不懂,早晚有一天会懂的,我只给你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好好了解,一个月后我会贬了他,王家不是什么仁善之辈,不适合为京官,更何况,我大渊也从未有过花钱捐官之事,至少在这京城之中,在我手下,不可能。” 萧长平心脏一缩,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击中。 他愧疚的低下头来。 他承认,在萧景行说出这番之前,他听说那个王仁善是通过捐官进来的,心里确实对皇叔有些失望。 捐官这种事,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大渊朝虽然律法严明,也严禁买卖官位之事,但总有人铤而走险,去做这种事情,谋取利益。 鉴于堵不如疏,因为这种行为屡禁不止,且又是千百年来留下的旧俗,很难彻底根治,于是索性故意放出一些闲散职位,让人去交易。 可他是不赞同这些的。 他原本以为,不管别人怎么做,他的皇叔总不会去做这种事,以权谋私。 可当皇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觉得,原来连皇叔也一样。 像皇叔这种自家人都会去做,更遑论其他人了。 可现在,听了萧景行的解释,他才知道是他误会皇叔了。 太子自然愧疚不已。 萧景行没有去理他内心的那点小九九。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他做事向来只求对得起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萧景行道:“一个月后,我会来抽查你的功课,所以你抓紧机会,这一个月好好学,明白了吗?” 萧长平重重点头。 “皇叔,我明白了。” 萧景行见状,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萧长平就跟着自己原本的几位老师,以及新的老师王仁善学习。 他具体学了些什么,萧景行没有问。 只是让人暗暗监视王家,看看他们有没有行什么不法之事。 事实证明,他的预判没有错。 因为王仁善是萧景行举荐上去的,萧景行那是谁?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这么多年,他虽然手握重权,却从未插手过朝堂的官员任命,更遑论推荐谁。 可现在,他却推荐了一个商人去当太子的老师。 虽说这其中可能有后院勾结之事,据说摄政王的王妃与王仁善的前妻是闺中好友。 可……那不都成前妻了吗? 这个年代,和离是很少见的事情,如果一对夫妻和离,不管对男方或者女方的名誉来说,都是一场莫大的损失。 所以除非真的过不下去了,一般人是不会和离的。 既然和离,那肯定就是这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和离了,摄政王却还愿意举荐他。 可见这人一定是很有本事的。 于是乎,所有人都开始去巴结王家。 王仁善有什么本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摄政王唯一举荐的人。 虽说目前只是一个太子府的少师,可既然攀上了摄政王,那就意味着他前途无量。 将来还不一定能坐到什么位置呢。 因此,提前巴结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王仁善在太子府,他们又无法进去,所以只能去王家租的宅子里,找王仁善的家人。 巴结人无非就是那几样,送钱、送人、送好处。 王仁善现在已经和蒋玉华和离了,后院正空虚着呢,所以许多官员送的美女过来,王有发就都代他收下了。 至于最后到底是给王仁善,还是自己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钱财,王家也是一并收下,从未拒绝。 因为王仁善现在还没有实职,只是顶了个太子少师的头衔,手中也并非掌握真正的权力,所以来托他办事的人倒是很少。 第265章 除夕 即便有托他办事的,他现在也办不了什么事。 顶多是帮他们在太子跟前或者摄政王跟前美言几句。 王仁善其实明白,自己虽然已经当了官,但目前在太子跟前还没什么地位。 至于为他人美言这种事情,就更轮不到他了。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东西也送上来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不行。 那以后在京中,还有谁能瞧得起他? 因此,面对大家的误解,王仁善只故作不知,将那些礼照单全收,美言的话却是只字不提。 大家也没有在意。 毕竟,王仁善有没有美言,那只有太子和摄政王知道。 他们总不能跑去太子或摄政王面前,问他们王仁善到底有没有说他们的好话吧? 而这边。 萧景行也得知了王家收受不少好处的事情。 这其中甚至还有许多金额很大的贿赂,虽说对方并没有要求王仁善替他们办什么事,送礼也只是在发现王家得势的情况下,提前露个脸,拉拉关系而已。 但京中本就忌结党营私,这一点已经犯了皇帝的忌讳,皇帝早晚是要处置他们的。 因此,萧景行并没有发作,只是吩咐下面的人,继续监视,暂时按兵不动。 将那些证据一一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边已经安排下去了,而这边,年关将近,很快,就到了过年。 眨眼间,这已经是萧景行和云倾月婚后过的第二个年了。 云倾月最近身子渐长,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导致腰线都粗了两指。 每到过年,全府上下都会裁制新衣。 云倾月给自己和萧景行也做了好几套。 当然,这不是她亲手做的,她没那个绣工,是让府中的绣娘帮着做的。 但尽管如此,衣服上的花纹却是她亲自设计的。 她的画功还算不错,小时候府上请了好几位师父,才将她教会。 那时候,云青山生了三个儿子,才盼来这么一个女儿,对她既爱又宠,是想把她往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这个方向去培养的。 所难才能琴棋书画,女红手工,都一一培养了。 却不料,云倾月根本不是那块料。 女红手工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她拿起针就头疼。 琴棋书画也只学了个半桶水的水平,若真说有什么学得是稍微好一点的,那也只有画了,虽说还算不上精通,但画的画拿出去,至少能见人。 大渊国尚黑。 新年又是喜庆要挂红的节日。 所以云倾月特意让人用黑色的锦缎,给两人做了两身袍子,但是在袍子上面用大红的丝线绣了红梅腊枝,看上去正符和这样的季节,喜庆之外,又不失优雅高洁。 袍子做出来,果然十分亮眼。 云倾月先让萧景行换上,自己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先前的尺码穿着已然有些紧了,不由沮丧。 她对着镜子暗暗捏了捏自己的腰身。 心道难道最近真的吃太多了?所以才变胖了? 蒋玉华是留在摄政王府过年的。 云倾月也给她做了新衣,因此她这会儿已经穿着新衣过来了。 看到云倾月站在铜镜前,对着自己身上左捏捏右捏捏,不由失笑。 “你在干什么呢?” 云倾月转头看着她。 “蒋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胖了?” 蒋玉华挑眉,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记得你一直是这个样子。” 顿了顿,注意到她的手,又问:“怎么,是不是衣服不合尺寸?” 云倾月叹道:“穿倒是能穿,就是腰身有点紧,真奇怪,明明我以前也是这个尺寸,因为一直感觉自己的尺寸没有变化,所以就没有让绣娘新量尺寸,前两个月做了新衣,还刚刚好呢,怎么这么快就长胖了。” 她说着,又嘀嘀咕咕的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的身段来。 蒋玉华到底是成过亲的,身处内宅,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因此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又看向她确实有些紧的腰身,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月儿,你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云倾月一愣,转头看着她。 都是成过亲的妇人,蒋玉华只是这样一问,她便立马明白过来了蒋玉华的意思,心中不由一惊,紧接着,便有丝丝喜意从心底里涌上来。 “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来了,但我之前也一直不准,所以就没在意,难道是……” “月儿,赶紧坐好!我马上叫府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蒋玉华激动的道。 云倾月的心里也有些激动。 明明她自己就是大夫,要把脉,自己也可以把,但这一次,她罕见的没有阻止蒋玉华,而是任由她请府医去了。 蒋玉华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去请。 她在摄政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对府中的一应事务与各下人所住的署衙都已经熟悉了。 所以,蒋玉华很快就到了府医的住所外面。 却没料到,会在半路遇到萧景行。 萧景行已经换上了云倾月为他所制的新衣,正站在那儿等云倾月。 看到蒋玉华过来,下意识问道:“有事?” 蒋玉华一滞。 虽说她觉得云倾月是怀孕了,但这毕竟只是她的猜测,还没有证实,也不好跟萧景行说,以免让他空欢喜一场。 经历了王仁善过后,她现在对男人并没有那么强的信心,觉得他们真会有那么大度,包容一切。 因此,她并没有说实话。 而是摇了摇头,道:“无事,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过来找府医看看。” 萧景行道:“以后这种事,让你身边的婢女来请即可,无需亲自跑一趟。” 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对蒋玉华有什么想法。 全是看在蒋玉华是云倾月好朋友的面子上。 虽然当着云倾月的面,他会佯装吃醋,寻找存在感,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大度的。 蒋玉华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从来不会逾矩。 她微微福身,恭敬的道:“多谢摄政王关心,下次我知道了。” 萧景行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想着她一介妇人,和自己单独呆在这里到底不太好,于是便迈步离开了,去了外面的大门口等。 第266章 怀孕 自有小厮过来向云倾月通禀,说明萧景行的去处。 云倾月点了点头。 虽说心中如雷鼓,透着许些激动和不安,甚至难得的有些彷徨失措,生怕自己没有怀孕,又有点担心是真怀孕了,毕竟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总之,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好在没过多久,府医就过来了。 府医恭敬的给她行了礼,云倾月也顾不得那些了,只道:“陈大夫,我最近身子不适,你给我把把脉,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府医恭敬应是。 上前,替云倾月把脉。 把完脉,顿时眼睛一亮。 然而他不敢妄下判断,毕竟如果真是喜脉,那这可就是摄政王的第一个孩子,不容有误,否则一个不小心,他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府医让云倾月换一只手,把完脉以后,又换原来的手继续把脉。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府医终于确定。 他激动的问云倾月:“下官斗胆,敢问王妃上次的月信是几时来的?” 其实府医这样一问,云倾月心里就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她仍旧答道:“三个月以前。” “王妃最近可有嗜睡,口味发生变化,或心里焦躁难安,食量变大等等。” 云倾月微微转了转眼珠。 回忆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变化,好像是有一点。 她点了点头。 府医便放下心来,和颜悦色的笑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娘娘您怀孕了。” 云倾月惊在当场。 虽然早就心有预料了,虽然在府医说出这句话之前,她也给自己做了心理预设。 可是真正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心里那种从心底深处蹿出来的激动和喜悦,还是盖也盖不住,情不自禁的流露到脸上来。 云倾月笑问:“陈大夫这话可当真?” “当真,不会有错,王妃的胎象已有二月有余,脉向十分稳,接下来王妃只要安心养胎,忌燥忌怒就可以了。” 云倾月点点头。 她转头吩咐春桃,给了陈大夫两锭金子,然后笑道:“胎儿还小,还希望陈大夫替本王妃保密。” 陈大夫在摄政王府服侍多年,自然知道规矩。 他恭敬的应是,笑道:“是,下官省得的。” “春桃,送陈大夫出去。” 春桃应了句是,笑着送陈大夫出去了。 而另一边。 萧景行在门口左等右等,发现云倾月还没有来,不由疑惑。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正房去找云倾月。 不料他走到半路,就看到陈大夫往外走来,一边往外走还一脸喜气的样子。 看到萧景行,陈大夫下意识驻足行礼,萧景行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今日除夕,陈大夫呆会儿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他以为陈大夫是在为马上就可以放假回家过年而高兴。 陈大夫一滞,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王妃的交待,到底还是没有说。 只是对萧景行笑道:“是的,下官也恭喜王爷,祝王爷新年安康。” 萧景行一愣。 心说这陈大夫莫不是脑子不好。 大过年的,恭喜是什么鬼?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是嘴快说错话了,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然后,便迈步往后院的正房走去。 云倾月已经在蒋玉华的搀扶下走出来了。 她虽然怀了孕,但除了腰身胖了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所以当蒋玉华说要搀她的时候,她还笑对方小题大作。 要不是蒋玉华坚持,她只怕就要自己虎虎生风的走出去了。 不过蒋玉华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拒绝,于是两人刚好走到二门外,就看到萧景行正阔步朝这边走来。 蒋玉华见状,不由嗔了云倾月一眼,打趣道:“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在外面等不及了,自己过来找你来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惹人嫌了,我先走一步。” 她说着,放开了云倾月。 云倾月又羞又急,“蒋姐姐。” 蒋玉华却只是笑,走到萧景行身旁,对萧景行微一福身,笑道:“恭喜王爷。” 萧景行:“???” 今天的人,都吃错药了? 然而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蒋玉华已经迈步朝外面去了。 她也是要出席宫宴的,只是不是和云倾月他们坐一辆马车。 她有自己的马车,独属于县主规制的。 萧景行见状,虽然感觉纳闷,却也没有多想,走到云倾月身边。 “没事吧,怎么耽误这么久?” 云倾月下意识捂了下自己的肚子。 心里寻思着,该怎么跟萧景行说。 萧景行却没想到那个方面,只当她是吃了什么东西着凉了,吃坏了肚子,连忙关心的道:“你肚子疼吗?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云倾月摇了摇头。 她望着萧景行,欲言又止。 萧景行更着急了。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要是真不舒服,今晚的宫宴就不去了,我派人去向皇上说一声就好,先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云倾月见他如此焦急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 “请什么大夫?我自己不就是大夫吗?” 萧景行又是一愣。 云倾月嗔了他一眼,叹道:“你啊,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萧景行整个人直接呆立当场。 什么? 是他听错了吗? 刚刚云倾月说了什么? 他要当爹了? 这意思是…… 萧景行又不傻,听着她的话,又联想到她刚才捂肚子的动作,以及之前府医陈大夫和蒋玉华都跟他说恭喜,他再怎么也该回过味来了,满脸惊愕的同时,不由绽出一丝惊喜。 “月儿,你……你怀孕了?” 云倾月笑着点了点头。 萧景行高兴得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男人的力气极大,兴奋的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两圈。 云倾月吓得花容失色,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才迫使他将自己放下来,不由怪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萧景行笑道:“我高兴。月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们终于也有孩子了。” 云倾月看着他如此兴奋的面容,倒是怔了怔,有些意外。 第267章 北周 她没想到,萧景行会这么喜欢孩子。 前世他们是没有孩子的,萧景行也从未提过,仿佛对孩子这个东西,从来就没有期盼过。 因此,她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对孩子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可有可无。 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想要个孩子的。 云倾月怔忪。 萧景行注意到她不说话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云倾月反应过来,摇头。 “没什么。” 她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 萧景行一怔。 他是多通明透达的人,只是一眼,就看穿了云倾月内心的想法。 心头不由一软,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男人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中,下巴磕在她的头顶上,声音有些闷闷着,带着一股罕见的孩子气。 “傻瓜,我只是喜欢你生的孩子。” 只要是她生的,不管男女,他都喜欢。 因为那是他和她爱情的象征,是他们在一起的见证,开花结果,证明着她真的是属于他的女人,和他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像这世上万千最普通的夫妻一样。 他要的,也仅仅是这个罢了。 同样的,如果不是云倾月所生的孩子,那即便对方再好再聪明,他也是不屑于要的。 而如果云倾月不想生孩子,他也会尊重她的想法。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瞧,他就是这么卑微,所求的,不过是与她相伴一世……就好。 云倾月没有说什么。 心里却也是感动的。 她伸出手,紧紧的环抱住男人的腰身。 两人皆穿着黑底绣红梅的衣服,在这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自成一道风景。 大门外。 蒋玉华已经上了马车。 她掀开了马车帘子,依旧能看到在院中相拥而立的两个人。 车夫在外面恭敬的问道:“县主,是先走还是等王爷和王妃一起?” 蒋玉华勾唇,笑了笑。 “先走吧。” 如此美景,她这个已经和离过一次代表着不祥的女人,还是要不去破坏这种氛围了。 车夫点头,跳上马车,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往皇宫驶去。 宫里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庆的气息。 除夕宫宴,是每年都会举办的。 去年的宫宴上,萧景行的毒性突然发作,差点没把云倾月给吓死。 今年,却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两夫妻俩都很高兴。 皇帝也很高兴。 他当然不知道云倾月已经怀孕的事,他高兴,是因为太子今天新交上来一篇策论,很得他的心意,大有明君之象。 当今皇帝虽万事不成,俗话说,就是干啥啥不行。 但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听得进去劝,也知人善任。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在位期间,只要不犯大错,基本上只要维持原样,后世就不会过多的抨击他。 所谓守成之君,大抵如此。 但他的儿子不一样。 他的儿子比他聪明,有才,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开拓之君。 北有北周,南有南唐,大渊国夹在中间,国土面积看着很大,实际上经常两头受气,他早就受够了。 如果有一天能南北一统…… 皇帝坐在龙位上,目光逐渐迷离起来。 “皇上,皇上……” 常喜的声音突然响起,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常喜,接收到常喜的示意,便又看向下方。 只见下方的堂中,不知何时礼部尚书封轮站了出来,喝得一脸微熏,正拱着手向上方诉说着什么。 皇帝眯了眯眼睛,清了清耳朵,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竟是北周要派公主来和亲的事情。 和亲一事,之前北周提起来,他本就有些意动。 只是碍于萧景行和云倾月都不在京城,所以才寻了个借口,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然而,北周那边又怎会这样轻易就放弃了? 他们寻了别的由头,再一次派遣使者来到京城,表面是为了向皇帝恭贺新年,实际上,还是为了和亲一事。 北周皇帝的决心很大。 大渊国的皇帝,又岂不为难? 幸好,礼部尚书还有几分眼色,知道和亲一事自己能说,但和亲的对象,自己万万不能说,否则万一被摄政王给记恨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只是说了北周派遣使者过来谈和亲一事,并没有谈及其他。 皇帝沉默不语。 堂中的大臣们,也齐齐缄默了。 仿佛所有人都一起被按下了一个失音键。 萧景行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挑了挑眉。 握着玉杯的手,微微抬了起来。 “北周与我们向来不和,缘何突然说起和亲一事?”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解答这个问题。 皇帝尴尬的轻咳一声,笑道:“景行啊,这事儿不重要,今天是除夕岁宴,朕举办宫宴,意在犒劳大家一年的辛苦,让大家松快松快,若是在岁宴上还要谈及国事,岂不煞了风景?礼部尚书醉了,来人,把他给朕抬出去,歌舞妓乐,继续上场。” 便有歌姬和舞姬齐齐涌上,大殿之上再次歌舞升腾起来。 萧景行眯了眯眼。 潜意识里,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就在刚才,封大人说起和亲一事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到,有人将目光悄悄的往他这边瞟。 虽然他们的动作都很隐蔽,皇帝也迅速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了,可他还是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不过,既然皇帝不愿意当着大家的面再提,他也不会不识趣的主动去追问。 权当不知道这件事,然后便随着大家一起喝酒赏乐起来。 云倾月怀孕了,今年就没敢喝酒。 只是浅尝了几道点心,到了宫宴结束的时候,她坐在马车上,人已经昏昏欲睡。 萧景行心疼的让她靠着自己,又给她身上盖了厚厚的毛绒毯子。 云倾月不由失笑。 “马车里还燃着炭盆呢,我没这么怕冷,不需要这样。” 萧景行却不由分说的用毯子将她裹紧了,沉声道:“不,你需要这样。” 云倾月:“……” 好吧。 有一种需要是她家夫君觉得需要。 第268章 嫌弃 她虽然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心里却也是暖暖的。 很快,马车到了摄政王府。 因为在宫宴上没怎么吃东西,萧景行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回府以后,特意让厨房的人再做点吃食来。 刘管家笑道:“近来京城流行一种吃食,名为汤圆,乃是用糯米包了糖心做成的,属下试过了,味道还不错,只是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积食,这东西主要就是寓意好,在这样的佳节里再适合不过了,汤圆汤圆,团团圆圆,王爷和王妃可要尝尝?” 萧景行一听,当下便同意了。 “这个好,去弄来尝尝,再弄几样别的小菜,免得王妃吃不惯。” “是。” 刘管家下去了。 云倾月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由笑道:“其实不必这样,我也不饿。” “不行。” 萧景行虎着脸,“刚才你在宫宴上就没怎么吃,不过那东西也不好吃,都冷了,回来吃点暖乎的,才好休息。” 云倾月见他坚持,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厨房的人果然端了两碗小小的汤圆进来。 那碗里的汤圆,一个个软白甜糯,竟是十分可口。 云倾月刚尝第一个,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个好吃。” 刘管家笑道:“好吃也不能多吃,王妃且忌些口,吃两三个就停下,厨房里还做了许多别的小菜,今晚是岁圆佳节,都是寓意很好的菜,王妃不妨都尝尝。” “好。” 云倾月把每个菜都尝了一些,果真都不错。 吃完了饭,萧景行又亲自服侍她躺下休息,云倾月不肯一个人睡,硬要拉着她陪自己守岁,萧景行便也随她了,坐在床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人身上都盖着被子,静静的等着外面的钟声敲响。 京城有大佛寺,大佛寺上有一口巨大的铜钟,听闻那击钟的木头都要好几十个人才能抬起来,每敲击一下,钟响如地下而来的轰鸣,响侧整个京城。 当子时一过的时候,钟声果然响了。 外面燃起了一树树的火树银花。 云倾月透过窗子往外看去,也不由笑了。 又过了一年。 去年,她为了萧景行体内的毒,焦头烂额。 而今,一切坎坷都已经过去,她有了宝宝,如今又有健康的夫君在侧,这一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巨大的波折了吧? 云倾月是在一片安详的氛围中睡过去的。 萧景行低头,温柔的亲吻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也抱着她入睡。 第二日,两人自然都起晚了。 好在今天是大年初一,没什么事。 萧景行倒是需要去一下军中,犒赏大家,所以一大早就出门了。 云倾月想了想,也叫来留守在府中的下人,除了按照往年惯例给大家发新年红封以外,还额外让人在院子里铺了一条鹅卵石路。 路铺得并不陡峭。 所采用的石子,也都是相对来说比较平滑圆整的。 她想过了,即便她现在怀孕了,也不能像那些孕妇一样天天躺着。 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也明白,天天躺着对孕妇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胎儿过大,或者孕妇自身锻炼不足,都有可能导致意外。 反倒是适当的运动,对产妇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现在她的月份尚早,所以没有想过要告诉外面的人,甚至连云家她也没有特意去通知,就是想等大一点了,胎坐实了,再去说。 但身体却是要提前锻炼起来了。 中午,萧景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下人们在院子里忙活着。 那一兜兜鹅卵石,竟然像是在铺路。 他不由疑惑。 “这里的路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要重新铺一条?” 刘管家连忙走过来,禀报道:“回王爷,这是王妃吩咐的,具体做什么用……小的也不知。” 萧景行颔首。 既然是月儿吩咐的,那就铺。 想铺多少条就铺多少条。 铺着给她看也行。 于是,他便没有多问什么,转身进去了。 屋内,云倾月正在研究一本医书。 这本医书是前不久,她才无意中在黑市上淘到的。 虽说她现在的医术已经算得上是精湛,但也不敢说所有的病都能治。 医术一道,博大精深,还是有很多疑难杂症是她治不了的,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寿数终究有限,她能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说不定将来就会派上大用处。 正看得入神,萧景行就进来了。 一进来,就直接把她手中的书给抽掉了。 云倾月愣了下,抬眸看向他。 “你干嘛?” 萧景行将书合上,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沉声道:“你看多久了?” “也没多久啊,就早上……” 她动作一顿,看向外面的天空。 啧,这怎么就中午了? 她明明记得,她没有坐下来多久。 萧景行一看她这副神情,就知道她是看书看得忘了时辰。 不由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你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看书可以,但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我忙碌的时候你怎么劝我的来着?来,再跟我说说。” 云倾月:“……” 她的小脸红了红,忍不住锤了萧景行一下。 “好了,我不看就是了,你怎么还上纲上线的。” 萧景行冷哼。 “不是我上纲上线,是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倾月看着他,不由噗嗤一笑。 萧景行道:“你笑什么?” 云倾月摇了摇头。 “我没有笑,我只是感叹啊,你说两年前,你是不是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堂堂摄政王,竟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 萧景行一怔,反应了两秒,这才回过味来。 确实,他现在变得有些唠叨了。 俊脸不由一虎。 “说我唠叨,还不是因为你,好啊,你现在都开始嫌弃我了……” 说着,就去挠她的痒痒。 云倾月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两人闹了一阵,没过多久,就听到伺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王爷,宫里来人了。” 两人都是一怔,停下动作。 萧景行替云倾月整理好衣服,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才走出去。 “谁来了?” 他打开门问道。 第269章 入宫 侍立在廊檐下首的下人禀报道:“是常喜公公。” “常喜?” 萧景行一惊。 常喜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最得皇帝信任。 可以说,他算是今上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之一,且是最得重用的那个。 若是一点小事,皇帝根本不会派他出来传旨。 既然是派他出来了,要么说这件事非常大,要么就是这个接旨的人皇帝很重视。 萧景行是皇帝的亲弟弟,重不重视的还好说,只是因为是自家人,所以若不是非常情况,反倒没有那么讲究这些,随便便个人过来通传一声就是了。 而今居然派了常喜过来…… 萧景行的眸光沉了沉。 “让他进来吧。” 他沉声道。 “是。” 下人恭敬的应是,快步出去了。 身后,云倾月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 萧景行淡淡的道,想了想,到底还是解释了两句,“常喜公公来了,想必是皇兄找我有什么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进宫一趟,晚点就回来。” 云倾月点了点头。 皇帝找萧景行,是常有的事。 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只当是皇帝又有什么事,要找萧景行商量。 于是,萧景行就这样入了宫。 乾清殿。 皇帝坐在那里,有些头疼。 北周和亲一事,不能再拖了。 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总得给人家一个确切的回应。 其实皇帝私心里是偏向答应的。 毕竟,北周能给的好处太多了。 而且男人嘛,无非就是多娶一个老婆而已,对他来说又没什么妨碍。 皇帝觉得,萧景行很有本事。 不至于连后院两个女人都搞不定。 帝王心中无情爱,有的只是权衡利弊,所以,皇帝非常不理解萧景行不立侧妃,不纳良妾,后院只要云倾月一个女人这种事情。 没过多久,萧景行就到了。 他照常要给皇帝行礼,皇帝却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俩兄弟,这些虚礼就免了。” 萧景行一愣。 他是皇帝的亲弟弟,是当朝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面对皇帝,他有特权,自然是不需要下跪的。 但正常的拱手礼还是需要的。 平常,也没见皇帝对他如此亲近,热络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想拉近关系…… 难不成…… 萧景行的眸光闪了闪。 皇帝却似没有看出他的异常一样,笑道:“你来得正好,刚才朕还在说呢,今日技痒,却找不到人来陪朕下棋,你这就来了,既然来了,能不能先陪皇兄手谈一局?” 萧景行颔首,自是答应。 两人分立入坐。 他们下的是围棋。 萧景行的棋艺一直很精湛,少有敌手,但皇帝的棋艺是师承棋圣,自然也不差。 两人杀了个你来我往,局势焦灼不下。 最终,或许是萧景行今天实在高兴,棋差一招,皇帝才能赢。 皇帝搓着手笑道:“要说这下棋,还得是和景行你下才过瘾啊,朝中那几个老臣,动不动就喜欢让着朕,呵,朕又岂是那等需要他们让棋的小人?简直就是忒不识趣。” 萧景行神色不动,淡淡的道:“你们臣子,我们是兄弟,自然是不一样的。” 皇帝的目光闪了闪,笑道:“对,我们是兄弟,自是不一样的,我一向知道你对我很好,对大渊也很忠心,这些年,我们兄弟一心,齐力断金,大渊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此时,他已经不用朕来称呼自己了,而是说的我。 就是为了和萧景行拉近关系。 萧景行看了他一眼。 再一次确认,皇帝今日有求于他。 然而皇帝不提,他便也不准备主动去提,只是淡声道:“皇兄过奖了。” 皇帝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过奖,这是实话,我自知自己不过是庸人之资,若不是有你在,这把龙椅,我也未必坐得稳。” 萧景行眉心一皱。 从皇帝的话中,察觉出了事情并不简单。 若只是寻常小事,皇帝又何必说出这种话? 他的这位皇兄他太了解,虽不是个坏人,却也不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好人。 他此番礼贤下士,所求必然很大。 萧景行坐不住了。 他正了正身姿,问道:“皇兄有话不妨直说,这里就你我兄弟二人,无需顾忌。” 皇帝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事实上,这个问题由萧景行提出来,比他直接说出来更好。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此时的他,不可能和萧景行硬来,也不可能直接命令萧景行娶了玉清公主,所以…… 他笑道:“的确是有一件事,要和景行你商量,你可知北周派遣使者过来,要和我大渊和亲一事?” 萧景行道:“知道,不知皇兄选中的是哪位皇子?” 皇帝一噎。 皇子? 对方要是真看中了哪位皇子,倒是件好事。 只可惜啊,他那几个儿子不中用,没有一个入了对方的法眼。 皇帝无奈的摆了摆手。 “罢了,朕那几个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北周国的玉清公主可是那姓周的老贼唯一的子嗣,又岂会让她嫁给一个庸碌无为之辈?实不相瞒,他们看中的人是你?” 萧景行一愣。 饶是他见过了太多的大场面,此时也不由一阵愕然。 萧景行无语的笑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已成亲?还是说,他想把玉清公主嫁过来给我当侧妃?想必北周皇室不会舍得。” 他自是不会娶侧妃的。 但也笃定了,对方不会舍得玉清公主千里迢迢的嫁过来做妾。 果然,就见皇帝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看中的不是侧妃之位,而是你的正妃之位,不知景行你……” 这话一出,萧景行的脸色蓦然就沉了下来。 难怪,他说今天皇帝怎么这样一副讨好的表情。 原来不是因为和亲,而是因为和亲所要付出的,是他的正妃,是云倾月! 萧景行冷笑。 “可我已经娶妻了,皇兄应当知道我对月儿的感情,难不成你是想逼我停妻再娶?” “这……” 皇帝一时也陷入了为难。 第270章 回门 老实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北周国那边,他倾向于促成这桩亲事,拉拢北周,然后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南唐。 可是云倾月毕竟是云大将军的女儿,云青山又刚刚在南唐立下赫赫战功。 如果这时候休了他的女儿,或者是对他的女儿不好,传出去未免觉得他们皇室太过无情,失了人心。 皇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景行啊,你可听过娥皇女英的故事?” 这话一出,萧景行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一股怒火直从心底直蹿上来,他站起身,沉声道:“臣弟没有听说过什么娥皇女英,今日是大年初一,臣弟家中还有事,若皇兄没有紧急的事情,还请恕臣弟失陪了,告辞!” 萧景行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哎。” 皇帝一句挽留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萧景行就已经走出了乾清殿的大门。 他不由头疼抚额。 不知何时,皇后从不远处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不悦的道:“陛下,这摄政王也太无礼了,您再怎么说也是皇上,他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有考虑过您的意思?真是恃宠生娇!” “行了。” 皇帝不悦的打断了她的话。 “景行与我有兄弟之谊,所以才在我面前随意莽撞了些,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种话。” 皇后一噎,到底还是愤愤不甘的闭了嘴。 虽说皇帝是这样劝皇后的,可想到她的话,又想到刚才萧景行的态度,脸色到底还是沉了些。 另一边。 萧景行回到王府。 因为他以前也经常被皇帝叫进宫里去,所以这次进宫,云倾月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进去的时候,云倾月正和春桃在那儿瞧小孩子的衣裳的花样。 虽然胎儿现在还小,甚至都还不知道男女,但这不妨碍她这颗初为人母的激动的心情。 提前给孩子选好花样,也好提前做衣服。 等以后孩子生下来,就可以立马穿了。 萧景行看到她坐在那里选料子选花样的样子,也不知道怎的,一颗愤怒焦躁的心就这样奇异的平静下来。 他迈步走近。 春桃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抬头一看是他来了,立马站起身。 “王爷。” 萧景行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出去。 然后,便执着云倾月的手,问道:“这么早就选料子,不怕选错了颜色?” 云倾月嗔了他一眼。 “有什么怕的,两种我都选上,到时候能用哪种就用哪种。” 萧景行忍不住笑。 “对,先选上,先用一种,等以后再用另一种。” 云倾月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颊飞起了两朵红云,嗔骂道:“谁要跟你生第二个,滚一边去。” 萧景行愉悦的笑。 两人闹了一会儿,便有下人从外边进来,笑道:“王妃,云府派人来传了信儿,问您什么时候回娘家。” 云倾月自是打算回去的。 但大年初一,还是得在王府过,她毕竟已经嫁出来了,一府有一府的年节,总不能除夕初一都跑回娘家,那样不仅对自己不好,说出去萧景行的名声也不太好听,还以为苛待了她这个妻子,才害得她年节下的还想回娘家。 于是她道:“你回他们,就说我明天和王爷一起回去。” “是。” 丫鬟出去了。 云倾月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萧景行,连忙转头问他,“你明天没什么事吧?” 萧景行点头。 “没事,都陪你。” “那就好。” 说定以后,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启程回了云家。 相比于摄政王府人口简单,诸事清闲,云府可就要繁杂很多。 年节当下,就连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后院礼佛的老太太,也出来见人了。 一段时间不见,老太太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原本还有些乌黑的头发已全部见白,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上,也露出了许多苍老之色。 可即便如此,她看上去却比以前显得更加平易近人,温和恬淡了。 或许是云倾柔的事情,真的让她看透了很多,也想开了很多。 人一旦想开了,诸事不再放在心上,面相就会变得安详平静。 没有了欲望,自然也就显得和善亲人了。 云倾月乖乖的上前见了礼。 云青山笑道:“你几位哥哥一直在问你何时回来,我瞧他们是等不及了,你若再不回来,只怕他们就要杀到摄政王府去接你回来了。” 这话一出,萧景行顿时看了云家三兄弟一眼。 云家三兄弟的皮一紧,连忙道:“没有没有。” “父亲说笑呢。” “王爷您别相信。” 萧景行这才淡淡收回目光。 云倾月忍不住笑。 “大哥二哥三哥之所以如此记挂我,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家室,不过算起来,三位哥哥的年纪都不小了,不知道父亲可有为他们相看人家?若是父亲对京中的贵女们不太了解,我倒是可以帮哥哥们相看一下。” 这话一出,三兄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却也个个都没有反驳。 他们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只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忙于军中或朝中的事务,甚至就连最不愿意入仕的二哥云帆,这些年也将生意扩大到了整个大渊,甚至还有要走出大渊,与别国做生意的趋势。 这么忙,自然就没空谈情说爱。 再加上他们的生母早亡,苏钰虽然是他们的继母,但常年闭门不出,不与京中各大权贵结交,也不太管府中的事务。 她更没有以主母的身份,主动去替几位继子操持过,而云青山就更不用说了,大粗一个,自己的后院都马马虎虎,更别提儿子们的,他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也就导致了,云家三兄弟一直打光棍,打了这么多年。 即便是云倾月,当初若不是她自己芳心暗动,萧景行又死追着不放,也不至于这时候就成了亲,只怕也要跟这三兄弟一起,拖了许多年。 说起这个,云青山就不太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道:“是,他们的年纪是不小了,确实该成亲了,月儿,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第271章 天恩 云倾月道:“暂时还没有,如果父亲同意,我这段时间就帮哥哥们留意一下,应该能找到不错的。” 云青山点了点头。 “好,那这事儿你就留意一下,你苏姨不常出府,我又是个大老粗,你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笨,这事儿要不是你帮忙,我还真没办法。” 云倾月忍不住笑。 其实哪里是没有办法。 云家现在正得势,想要和云家结亲的人自然也很多。 各路人马纷至沓来,她可是听说了,有一段时间,云家的门槛都差点被踩垮了。 偏偏云青山不喜欢结党营私,这些前来说亲的人,大多都心思不纯,个个都希望趁着云家正得势的时候能分一杯羹。 云青山不愿意和他们结交,也因为自己本身就手握兵权,若再结交朋党,难免会引得皇帝猜忌。 所以一段时间过后,就直接给门房的人下令,以后这种人通通都不接待了。 那些人得了消息,这才消停。 如今云家要选儿媳,想要嫁进云家的人多得很,自然不缺人可以挑选。 云倾月和父亲说好这件事,便又通知了另外一个消息。 “爹,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于云家众人来说,无疑是一响惊雷。 原本嘛,两人成亲这么久,有喜事传出来那是很正常的事。 只因云家除了苏钰和老太太以外都是男人,所以才没在这件事情上面上心。 苏钰又常年闭门不出,不关心外面的事,以至于连云倾月的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就像是游离于整个家族之外的局外人,因为不是亲生母亲,所以云倾月对她这样的游离并没有意见。 至于老太太,哪就更不用说了。 她以前一心扑在云倾柔身上,对云倾月这个亲孙女倒是恨之入骨。 而今虽然不恨云倾月了,却也并不代表她就喜欢云倾月。 所以,云倾月有没有怀孕,关她屁事。 云倾月也不勉强。 反正她也不在乎老太太。 早在前世就看清了真面目的人,这一世,只会越发的排斥她,而不会想着如何讨好,挽回。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她有父亲,有哥哥们,还有萧景行就够了。 至于别的人,来则欢迎,去她也不在意。 添丁之喜对于云家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 于是原本就已经很丰盛的新年宴上,云青山命人又加了两个菜,寓意多子多福。 吃完饭,宫里也派人来了。 是皇帝赐下的新年锦袍。 皇帝在每年新年的时候,都会赐给一些心爱大臣东西,有衣服,也有吃食,或者玉佩什么的,表示皇帝对这位大臣去年的认可与新一年的勉励。 云青山去年立了大功,今年自然也会有嘉奖。 好巧不巧,那过来送礼的宫人,就正巧听到堂屋里哈哈大笑,说云倾月腹中孩儿的声音。 内侍太监不由挑眉。 摄政王妃怀孕了? 这他倒是才刚知道。 不过进去以后,发现云家人没有主动提及,他便也没有主动问。 只是把这件事默默装在了心底。 送完东西,内侍太监就回宫复命了。 回去以后,他照常向皇帝禀报各大臣收到赐礼之后的反应。 说起云家的时候,太监微微一顿。 皇帝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你们也学得那套吞吞吐吐的毛病了?” 太监尴尬一笑,道:“回禀陛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奴才刚才到达将军府的时候,看到摄政王妃也在,据他们说……王妃好像怀孕了。” 皇帝一愣,动作停了下来。 他惊愕的看着内侍太监,半响,才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可是当真?” 太监当然不敢大包大揽,只跪下呈禀道:“回陛下,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奴才只是听到他们这样说,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想必应该是真的吧。” 皇帝高兴的锤了两下拳头。 倒不是他有多为云倾月和萧景行欣喜,而是他忽然想到一条妙计。 和亲的事,他一直没有放弃。 萧景行那边他碰了个钉子,显然是没法儿说了。 他一直很了解他这位皇弟,性子拗起来简直就像头牛一样,怎么也拉不回。 当初要娶云倾月是这样,如今,又怎么可能让他主动休弃云倾月? 甚至就连娥皇女英,让两女共侍一夫,让她当平妻也不愿意,可见萧景行有多执拗。 可是云倾月就不一样了。 在皇帝看来,她是云青山的女儿,自小应该是了解宫廷和君臣之间的礼仪的。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只要是皇帝下达的命令,她一个当臣女的,又岂有不从的道理? 更何况,他又不是真要萧景行休了她。 只是当个平妻而已,多一个女人为萧景行开枝散叶,又有拉近两国关系,有什么不好? 饶是如此,之前皇帝还是害怕贸然和她说起这事,会引起反效果。 毕竟这两人若说萧景行不是个善茬,云倾月又岂是? 当初她和萧泽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当皇帝的,是看在眼里,但没有管,却也大致了解了此女是什么性格。 她没有软胁,逼急了,还真有可能不管不顾。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怀孕了。 所谓为母则刚,但实际上,为母也就等于她有了软胁,有了可以拿捏她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思索了一下,道:“去给朕把皇后叫来。” “是。” 太监很快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皇后就出现在了乾清殿。 “陛下,您找我?” 皇后蹲身行礼。 皇帝抬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才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皇后笑道:“瞧陛下说的,臣妾和陛下是夫妻,夫妻一体,陛下的事就是臣妾的事,又何谈帮不帮呢?不知陛下要臣妾做什么?” 皇后的一番话,很得皇帝的心意。 他满意的笑道:“再过十几天就是元宵节,届时你寻个由头,将摄政王妃叫到宫里来,交待她一些话,关于北周和亲之事……” 他说着,将要怎么跟云倾月说的内容告诉给了皇后。 第272章 皇帝 皇后闻言,眼皮子一跳。 心知这不是个好差事,心里其实有些为难,但面上还是不显。 只是笑道:“陛下,臣妾前天才见过摄政王妃,肚子还是平坦的呢,想必是刚怀上,还没有显怀,既然如此,那何不等她显怀了再说?” “这女人怀孕啊,头三个月最重要,也最危险,现在跟她说起这事,若是一个没闹好,让她太过激动以至于影响到腹中胎儿,更甚至于是落了胎,那摄政王岂不是要怪罪臣妾?” “臣妾不是怕担这个罪责,只是觉得,这到底是咱们皇家的血脉,说什么也不能马虎了,您让皇弟和亲是一件好事,可千万别因为着急,而让好事变成坏事,到时候不仅和亲没有谈成,还破坏了您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 想了想,觉得也是。 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之前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也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下意识就是以男人的角度去想这件事情。 而忽略了云倾月现在还没显怀,显然是在头三个月,若真的因为逼她接受让萧景行和亲一事而导致情绪激动滑胎,那就真是好事变坏事了。 皇帝沉思了一下,点点头。 “你说得对,这事儿现在确实不能说,这样吧,元宵先不找她谈了,等过几个月,让她肚子大了再说。” “只是北周和亲一事却不能再延误,上次北周的使臣过来说玉清公主想来京城,要参加三月太后的寿诞,估计那时候他们会要一个说法,且等那时候再说吧。” 皇后点点头。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推掉这桩棘手的差事了。 谁不知道萧景行宠妻如命,当初为了云倾月,可是连什么都不要了。 现在却让他去娶一个旁的女子,想想也知道会得罪萧景行。 皇后虽然平日里也不太喜欢萧景行,觉得他太过嚣张,一点也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甚至有时候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可这不代表,她不怕他。 她的母族虽然在朝中也有势力,却不够深也不够大,至少和萧景行比起来,就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没有可比性。 所以,在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对付萧景行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得罪萧景行的,以免给自己的母族招来无妄之灾。 这样想着,皇后便恭敬的告退了。 而此时,云府。 云倾月带着萧景行在云家吃完了早饭,方才归家。 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看到有人举着灯笼,到处戏耍。 街边的摊贩也没有归家,河面的冰还没有化,甚至有人在冰上嬉戏打闹。 过年期间,京城是没有宵禁的。 这样的热闹会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过了上元节,才算是将这个年过完。 忽然—— 只听“砰”的一声。 一朵烟花在天空上大大的炸开。 云倾月不由眼睛一亮,拉着萧景行指着不远处的天空道:“景行,有烟花,好漂亮。” 萧景行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边有人在放烟花。 他低声道:“应该是大佛寺那边。” 大佛寺并不完全只是一个寺庙,那边地方宽敞平坦,平常也有庙会,特别热闹。 云倾月赶紧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小时候,娘亲告诉过她,说是在看到烟花的时候许愿,烟花就会将人的愿意带到天上,递交给天神和神灵,保佑她愿望成真。 虽说这么多年,她许下的愿望从来没有成真过,但不妨碍云倾月继续这个仪式感。 萧景行看到她闭着眼睛许愿,不由宛尔失笑。 他自是不信这些的,但看到云倾月这么相信,又觉得有时候信一信,似乎也是不错的。 马车一路驶回了摄政王府。 云倾月奔波了一天,已经有些累了。 回府的时候,就昏昏欲睡。 萧景行不让她下马车,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云倾月挣扎。 “别,还有人在呢。” 她脸蛋红红,埋在萧景行的怀里。 萧景行道:“谁敢看,本王剜了他的眼珠。” 四周的婢女仆人立马将头撇开,再无人敢看他们一眼。 云倾月的脸顿时更红了。 她悄悄看向男人的下巴,发现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有暴君的一面,不由打趣,“幸好你没当皇帝,否则我就要成为别人眼中的祸国妖妃了。” 萧景行却问:“你想让我当皇帝?” 云倾月眼皮子一跳。 下意识就去捂他的嘴。 等反应过来是自己先说的,又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呸”了一声道:“呸呸呸,我胡说的,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小心隔墙有耳。” 前世,萧景行是当了皇帝的。 但那是杀了萧泽的情况下。 而这一世,萧泽早就死了,显然不会按照前世的路线走。 她也不知道这一世萧景行是什么心态,暗中又有多大的势力,真有个什么万一,能不能够自保,是以,自然万事小心为上,这种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不管皇上相不相信,对萧景行来说都是一种危险。 萧景行却是笑了。 他望着怀里的女人,笑得格外开心。 云倾月瞪他。 “你笑什么?” 顿了顿,又有些没底气的道:“我说的是真的,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能说,我也不会再说了,刚才是我嘴快先提起的,对不起,咱们毕竟是臣子,还是要有臣子的自觉。” 萧景行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实际上,当初在先后暴毙以后,他就不屑于去争那个皇位,而是利用自己母族的势力,攘外安内,扶持起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皇帝上位。 那么现在,他仍旧不屑于争。 在他看来,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牛晚,每天起早贪黑还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下面的臣子算计了去,干好了那是本份,干不好,就要承受千古骂名,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要成为亡国之君。 怎么看怎么是一件苦差事。 他就不一样了。 他只当个王爷,做自己的份内事。 第273章 立户 做好了那是他有能力,该受褒奖。 做得不好,也没有人逼他,非要他做到怎么样。 所以,他才是最轻松的。 云倾月自是不知道他怎么想。 只是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胡说八道,就算在家里也不能。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萧景行也不是一个人了,他们有了宝宝,哪怕自己不怕什么,但也要为了宝宝着想。 这样想着,她又不由抚上自己的肚子。 萧景行很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动作。 他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孩子踢你了?” 云倾月:“……” 她有些无语。 “景行,我告诉你一个常识。” 萧景行挑眉。 云倾月道:“这胎儿在前几个月的时候,是没有长手长脚的,也不会踢人,它现在顶多就是一坨小肉肉,你明白吗?” 萧景行:“……” 好吧,是他忽视了。 他也有些尴尬,遂不好再说什么,抱着云倾月回到正房,便唤丫鬟去打热水来给她洗脸。 洗完脸后,云倾月在床上躺下,萧景行也去洗漱。 等他洗漱完回来,发现云倾月并没有在床上,而是跑到了窗边的软榻上,抱了本书在看。 冬天黑得早,此时天已经黑了。 窗户开着,有冷风呜呜的透进来。 云倾月自从怀孕以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怕热。 连萧景行这样一个大男人都没有觉得热,偏偏她觉得热,硬要吹冷风。 萧景行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吹感冒了,这时节又不敢吃药,到时候就只能硬扛着,他心疼,所以不让她吹。 结果他调个头洗漱的功夫,她就又跑去吹风了,将他气得够呛。 萧景行气得过去将窗户关了。 “不许吹了,回床上去。” 云倾月耍赖。 “我不,我热。” “热?”萧景行冷哼,忽然凑近,低声道:“热了可以脱衣服,我不介意帮你脱,但吹冷风什么的,你还是别想了。” 说着,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云倾月无语。 这男人,分明知道她现在做不了什么,还耍什么流氓。 她倒是也不怕他,而是痞里痞气的道:“好啊,那你帮我脱。” 萧景行一顿。 他目光冷测测的盯着云倾月,那眼神,就像一头冒着绿光的狼,活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云倾月立马就怂了。 刚才还有的胆子,这会儿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呃,还是不用了,冬天冷,我现在是孕妇,还是注意身体。” 说着,合衣乖乖躺下。 萧景行这才满意,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又脱去自己的外衣,在床的外面躺下了。 两人相佣而眠。 云倾月原本没什么睡意的,但听着头顶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感受着男人的心跳,竟也渐渐的睡了过去。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这天,蒋玉华过来找云倾月。 “月儿,我打算搬出去了。” 云倾月一愣,诧异的道:“蒋姐姐,你要搬去哪儿?” 她现在的情况,自然不适合回卫国公府。 蒋府也不行,蒋东和她和不来,中间还有个生死大仇在那儿隔着。 即便现在蒋玉华不恨蒋东了,却也不可能再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那是对她生母的尊重。 蒋玉华道:“我让人在城东买了个小宅子,四进院,当成落脚之所,离摄政王府很近,以后你没事的话,可以过来转转。” 云倾月一愣,惊讶的道:“你要立女户?” 大渊朝是允许女子独立立户的。 但有几个前提条件。 第一,是寡妇。 女人死了丈夫,又没有孩子,娘家又不接纳,这种情况下是可以去官府申请立女户的。 第二,是招赘。 若一个家庭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为了能延续香火,就会招赘入户,户主自然是这个女儿,这也算是女户。 第三就是已经和离,但又不肯回娘家的。 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就是这个女人本身就有封荫,比如公主县主或者郡主等等…… 这四条中,蒋玉华就占了两条。 所以她独立出去立户,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说是这样说,女户这个制度虽然一直在,却经常饱受世俗异样的眼光以及指指点点。 想都能想到,这个世道大多数时候还是男子做主,尤其是抛头露面的事情,几乎全是男人来。 若是独立一户,有许多事情,需要出门去办,女子不去吧不方便,去吧,又免不了会被人占口头上的便宜,甚至遇到危险都有可能。 所以,这个规则虽然一直都有,却很少有人真的去践行。 而现在,蒋玉华却要自己立户。 云倾月担忧的同情,心里也升起一股佩服。 蒋玉华笑了笑。 “我知道,我亲爹尚在,若我单独立户势必会受到许多人的诟病,可经历了这么多,我渐渐觉得所谓人言,不过是三人成虎,在意的人必受其害,不在意的它就像一阵风,刮过也就过了。” “不管是之前生病的事情,还是现在,围绕在我身上的流言越来越多,不管我有没有做那些事,在她们眼里,我都已经成了如污泥一般的存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在乎她们的想法吗?”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干干脆脆不受约束,这样不好吗?她们要说就任由她们去说,总之我不痛不痒,喜欢了就打开门出去走走,不喜欢了就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我手里的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买了宅子还有许多剩余,再加上还有皇上赐给我的封邑,这些东西,都足够我这辈子即便不嫁人也能够衣食无忧了,所以我并不担心。” 之前云倾月收了王家五万两银子,并一些田产地契什么的。 这些都是属于蒋玉华的嫁妆。 她自然是转手就还给了蒋玉华。 至于另外十万两,王家的人卖了祖产,又向娘家借的五万两,这些钱已经全部入了王府的口袋,一分也没有掏出去,云倾月已经把它交给了玄策军大营,准备过了这个冬天,就在大营里增加一项奖金,具体要怎么奖,以及条件,到时候还得让萧景行他们商议,她只管这笔钱的用处。 第274章 元宵 所以,蒋玉华手上确实是有钱的。 云倾月想了想,道:“这样也行,不过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帮忙,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蒋玉华自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蒋玉华搬了出去。 而云倾月也受到皇后的邀请,进宫赴元宵宴。 这次并非正规的宫宴,而是皇后以自己的名义,邀请了几位大臣命妇,在后宫举办的一场宴会。 云倾月身为摄政王妃,自然也在受邀行列。 出门前,萧景行有些担心。 若说以前云倾月一个人,可以自保,那他还放心一点。 可现在云倾月怀着孕,身子会更脆弱,若真有人对她起了歹心,想要害她,那简直是防不胜防。 最重要的是,他有预感,知道皇后可能要对云倾月说什么,所以就更不愿意让她去了。 反倒是云倾月不知道那件事,因此被蒙在鼓里,面对他的担心,只觉得好笑,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好啦,我就是入宫吃顿饭,以前又不是没有过,皇后再怎么说也是三宫六院之首,我与她没有过节又没有利益冲突,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萧景行看着她,试探性的问:“假如她们说起我的事,你会不会不高兴?” 云倾月一愣,“你的事?你的什么事?” 萧景行不好再说。 本就是不确定的事情。 上次皇帝向他提起那件事以后,被他严厉的拒绝了,皇帝就再也没有提起,这段时间,两人和平相处,就仿佛那天的对话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他也拿不准皇后会不会问云倾月。 想到这里,萧景行叹了口气。 伸手替云倾月整理了下披风,低声道:“没什么,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云倾月更觉得奇怪。 这个男人,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了? 不过不要紧,反正她现在也要入宫了,一切等入宫以后就知道了。 于是她拍了拍萧景行的手,道:“放心吧,我相信你。” 说完,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便松开他转头钻进了马车。 萧景行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真恨不得和她一同进宫。 然而他却是知道,这种命妇们的聚会,他是不好去的。 先不说他去后宫合不合适,就说他这样贸然跟过去,也会让云倾月被人笑话。 萧景行只得留在府上,忐忑的等着云倾月的归来。 事实上,出发前萧景行的话,还是让云倾月在心里怀揣了些疑惑。 她见到皇后,也没提什么,不动声色的和大家一起参加宫宴。 皇后先是带她们一起赏梅,又煮酒喝,并赏赐了大家各色代表的元宵的一应吃食,所有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倒也显得喜庆。 云倾月见状,便觉得或许是萧景行太过敏感,才会胡思乱想。 实际上皇后就是和大家一起过个节,并没有什么旁的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一冒出来,皇后就朝她走来了。 此时已是宴会尾声,皇后拉着她的手,笑道:“王妃近来面色红润,想是有喜事发生,快跟本宫说说,是不是已经有了?” 说话间,眉眼还时不时瞟向她的肚子,一脸八卦之色。 云倾月一滞,不知道皇后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不过想来皇帝和皇后耳目众多,她怀孕的事,虽说在府上命令过不许传出去,但若皇后真心想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出个眉目来的。 于是她也不再隐瞒。 “托皇后娘娘洪福,刚怀上,两个多月。” 皇后大喜。 “真的?” “嗯。” 皇后乐得合不拢嘴。 “好事,这是好事,景行很优秀,这些年本宫看他一直单着,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入他的眼,在他身边陪着他,已是幸事,现在你又怀上了他的孩子,待将来这孩子出生,景行也算后继有人了,我这个当皇嫂的,也能放心。” 云倾月笑了笑,摸不准皇后突然提及此事,是什么心思,便也不敢多话。 却不料皇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既然怀孕了,那这段时间,摄政王房里你可有什么准备?” 云倾月一愣,不太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个时代的女子,能没想过那方面,要么是自己愚钝,要么就是夫君宠爱太过,让她根本想不起那方面。 云倾月显然是后者。 意识到这一点,饶是皇后心里也不由升起一抹嫉妒。 女子站得再高,手握权势再大,到底还是希望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能够无条件的宠着她,爱着她,以她为重,矢志不渝。 她是皇后,皇帝注意是要三宫六院的,所以她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仅没有这个机会,她还要装得大度,甚至在皇帝子嗣不丰的时候,主动替皇帝物色新的嫔妃,就为了能让皇帝高兴,好多诞下几个龙种。 可其实,谁又能明白,那个平日里看着无比大度端庄的她,实际上在最早成亲不久的时候,她也吃过醋,也暗暗的想过,皇帝为什么就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呢? 她是皇后,前前后后已经为皇帝生下三个孩子,这难道还不够吗? 然而,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不敢说出来,说出来,那就是有违皇后的责任,那就是妒妇,不配为后。 是以,在看到萧景行对云倾月如此宠爱时,她才会感到羡慕,继而生妒。 皇后笑了笑,掩去自己心底的那份失落,笑道:“瞧你,果真是才刚成亲不久的,你就没有想过,这男人啊始终是需要人伺候的,以前你没有怀孕,自是可以自己陪在他身边,可你现在怀孕了,孕中禁忌多,这段时间,你就没想过安排一个人手去摄政王身边,伺候他的冷暖?这可不是为妇之道。” 云倾月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皇后说的是什么。 第275章 纳妾 她不由失笑。 “皇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妇疏忽了,臣妇才刚怀孕,还没有想到那方面的事情,幸得皇后娘娘提点,臣妇回去以后,就和王爷商量这件事。”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跟萧景行商量。 开什么玩笑! 她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只能有她一个。 若是他要别的女人,那就不能要她。 若要了她,本身就已经代表着,他放弃了另外的那片绿意森林。 这是云倾月的原则。 就好像当初父亲只有母亲一个人一样,也是母亲离开京城,与父亲和离以后,父亲才娶了继室苏姨。 或许是云家的家风,给了她这样的底气和三观。 总之,她不强求萧景行一定不纳妾,但她也绝不会做一个大度的主妇,他纳妾的那一天,自然也是她心死的那一天,她可以回云家,甚至可以学蒋姐姐那样自立女户,却绝不会像这个世间大多数女子一样,明明不愿意还佯装大度,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些话她却是不会对皇后说的。 她太明白,皇后代表着什么。 皇后娘娘是三宫六院之首,在这方面有多大度自不必说了,她还管理着朝中所有命妇,自家后院的事,皇后说着她听着就是了,没有必要去跟她掰扯是非,毕竟最后到底要不要给萧景行安排人,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在这个时候,口头上服个软,没什么。 云倾月如是想。 然而,皇后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她看云倾月服了软,还当真以为,她是因为年少不懂事把这事儿给忘了,实际上也是愿意给萧景行纳妾的,不由心上一喜。 今日的元宵宴,是她得了帝命举办的。 她虽然推辞了皇帝让她和云倾月说玉清公主和亲的事,却也要受命提点云倾月。 贸然接受一个玉清公主,云倾月可能会反对。 但若是在这之前,先慢慢让她适应,让她知道,萧景行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男人注定会有很多女人,后面再和她说玉清公主的事,是不是就会顺利一些? 皇后觉得这样也行。 反正又不是强迫,只是提点几句,云倾月若是愿意,她自然能顺势而为,若是不愿意,那她就止住话头,权当自己多嘴了。 最多也就闹得个让她不高兴,引发不了太大的后果。 而现在看来,结果显然是好的。 皇后也没想到云倾月会这么“大度”,便不由笑道:“也不用商量了,这事儿只要你同意了,男人万没有不同意的,他们巴不得呢。” 说着,她吩咐旁边的宫女嬷嬷,“去,把我之前选好的那两个人带过来。” “是。” 嬷嬷下去了。 云倾月眉梢一挑。 便听皇后笑道:“你也不用到处去寻人,我看你是有陪嫁丫鬟的,可丫鬟终究是丫鬟,又怎么配得上堂堂摄政王?我这里倒有几个新入宫的秀女,原本是想赏给各皇子做侧妃,可现在看来,还是先送你吧,她们皆是出身清白的官宦人家,虽说娘家官阶不高,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你带回去调教一下,若是心情好,就赏她们一个位份,若是不喜欢,就在府上当个侍妾也是可以的,她们娘家的人都不会说什么。” 云倾月直接就愣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进宫赴个宴,还有这种收获。 说话间,那几个秀女已经被带上来了。 一共两个,只见这两人个个姿容秀丽,虽说不上绝美,却也各有各的特色,美得各有千秋。 那两个走上前来,恭敬的给她和皇后行礼。 云倾月看着她们,却觉得好笑。 很显然,皇后这是早有准备。 今日的元宵宴,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想必真正的目的就在这里。 想让她给萧景行纳妾…… 这到底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云倾月不太明白。 可眼前的皇后,却在等着她一个答案。 见她一直不说话,皇后的心也提了起来。 她试探性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对这两个人选不满意?” 云倾月笑道:“既然是娘娘亲自挑选,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你也知道我家王爷的脾气,他性子掘,有些事若没有和他商议就贸然领人入府,只怕他会不高兴。” “皇后娘娘此举,也是想让我家王爷高兴,而不是让我和王爷吵架吧?所以纳妾的事……非是臣妇不愿意,而是真不敢私自做主。” 皇后面色一僵。 这后院之中,向来主母为大,主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里还要听一个男人的话的道理? 不过她换位思考想了想,若是自己要给皇帝纳新的妃子,确实也需要经过皇帝的同意,要让皇帝喜欢才行。 于是,她也没再勉强。 “行,那你就先回去跟摄政王说说,若是摄政王同意,你再到我这儿来领人,反正这两个人我先给你留着了,不瞒你说,这次的秀女中,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两个人,上次二皇子过来找我要人我都没舍得给,就等着给你呢。” 云倾月皮笑肉不笑。 很想说,我谢谢你! 只可惜这种好意,她并不需要。 虽说心里腹诽不断,云倾月到底也没失了一个宗妇的体面。 她含笑答道:“是,臣妇多谢娘娘的一番美意,今日回去之后,臣妇一定会和王爷商量,让王爷尽早给皇后娘娘一个答案。” 话说到这里,这场元宵宴会的目的便达到了。 没过多久,皇后便借口乏了表示要先启程回宫。 她一走,其余人自然也没什么好留的,个个也都先后出宫回了府去。 云倾月一出宫门,脸色就沉了下来。 先前那副言笑宴宴的样子,在她脸上浑然不见。 有的只是满身冷意,以及让人不容忽视的怒气。 春桃一直跟在她身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见她的脸色不太好,低声宽慰道:“王妃,您别生气,皇后娘娘虽然有那个意思,但咱们王爷是不会答应的,王爷对您情根深种,这您还不明白吗?只要王爷不松口,这天下就没人敢逼了您去。” 第276章 幻梦 云倾月以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还是忍不住生气。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总之,只要一想到有人要给萧景行身边塞女人,她就只觉浑身的怒火腾腾腾直冒,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了去。 云倾月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并不好。 可她就是忍不住。 再加上孕期情绪敏感,明明没什么事,她愣是觉出了一丝委屈,连带着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春桃没想到她会哭。 慌忙急火的给她拿帕子擦眼泪,又是一边不停的安慰。 云倾月都没怎么听进去。 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宽慰都没有用。 因为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哭得太没道理。 甚至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哭,而是自己心底里滋生出的情绪。 总之,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这种感觉,对于云倾月来说陌生极了。 春桃听了她的话以后,却深思了一下,道:“小姐,奴婢虽然没怀过孕,却是见过别人怀孕的,听说孕妇会很敏感,情绪的波动也会很大,您或许就是这样,不过没关系,过了这阵您就好了。” 事实也正如春桃所料。 云倾月只是稍微发泄了下,很快就没事了。 甚至于都没撑到她到家门口。 萧景行知道她入宫了,所以今天一直没有出去,就在家里等她。 马车刚停到摄政王府门口,他就知道了,连忙迎了出去。 云倾月下车的时候,萧景行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微微泛肿的眼眶。 她的体质很特别,身体上的皮肤,就跟那嫩豆腐一样,轻轻掐一下就会坏,青痕就跟受了多重的虐待似的。 同样的,眼睛也是。 只是稍稍哭了下,眼眶就会肿,根本连遮都遮不住。 萧景行一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就敏锐的察觉到,皇后跟她说了什么。 心不由一沉。 “月儿。” 他快步迎了上去。 云倾月没想到他会在门口等自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做了亏心事?这么殷勤?” 萧景行一噎,有些讪讪的。 “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云倾月冷哼。 “担心我什么?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担心我?你还说不是做了亏心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是相信萧景行的。 也知道纳妾一事是皇后私自作主,并没有知会过萧景行的意思。 萧景行对她的感情,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一直忠贞不二,她实在不应该因为外人的几句话而向萧景行发火。 可她就是忍不住。 某些名为委屈和嫉妒的情绪一旦涌上来,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 萧景行也没想过,她会这样说。 以前的云倾月虽然任性,但也不是不讲道理。 哪怕是在被他穷追猛打的那段时间,若他说的真的有道理,她也是会听的。 可现在,好像有点奇怪? 萧景行心里涌上一股怪怪的感觉。 不过云倾月若是无理取闹,也不要紧。 只要无理取闹的对象是他就好。 这样想着,萧景行便温声哄道:“好了,是我错了,门口冷,咱们先进去说好不好?” 云倾月也知道,自己这火发得太莫名其妙了。 纯属就是迁怒。 她不愿意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自然也就会收敛脾气,点了点头,随着萧景行一路进去了。 进了里屋,萧景行命人拿来暖炉,放在云倾月的手里,又让人将屋里的炭盆燃得更旺些,以免她受冷。 云倾月见他如此体贴入微,心里也闪过一抹愧疚,暗怪自己刚才不该那样。 萧景行瞧着她的面色缓和下来,倒是松了口气。 他关心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云倾月看着他,无奈的道:“皇后娘娘要给你纳妾。” 噗——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萧景行还是没忍住一口茶喷出来。 “什么?纳妾?” 云倾月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由感到无奈。 “是的,皇后娘娘特意挑选了两个秀女,要我带回来给你填充后院,被我一口回绝了。” 顿了顿,她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妒妇?” 萧景行忍不住笑。 他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喜欢你当妒妇。” 会嫉妒,就代表着她在乎他,心里有他。 若当真一点醋也不吃,随他怎样,那他才要哭死呢。 云倾月见他这样说,松了口气。 “事先声明,我不是非不许你纳妾,只是我这人心眼儿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所以我也希望对方的心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你如果要纳妾,我不反对,给我一封放妻书,让我归家去便好。” “我不挡着你左拥右抱,你也别拖着我,非要我当你后宫佳丽三千的那一个人就好。” 萧景行的脸色沉了下来。 “月儿,你这话是不相信我?” 云倾月一愣。 不相信他吗? 不是的。 如果不相信他,就不会主动替他回绝了皇后的美意。 她只是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或许,这就是吃醋? 意识到这一点,云倾月自己倒不好意思了。 “好了,我相不相信你,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承认,皇后这样做,我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不过知道你没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你也不用一惊一乍的。” 萧景行松了口气。 “那你刚才,算不算是在吃醋?” 云倾月:“……” 她更加不好意思。 “你说算就算吧。” 萧景行一听,更加高兴。 知道她这是变相的承认了。 一瞬间,连带着他对皇后的不满也淡了几分。 萧景行道:“月儿,我真喜欢你为我吃醋,那样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我的,咱们是真正的夫妻。” 云倾月没忍住,笑了。 “那你的意思是,在这之前,我们不算真正的夫妻?” “当然不是。” 萧景行抿唇,心里有些踟蹰。 他没有告诉云倾月,其实他一直都有做梦的感觉。 曾经那个他苦追不着的女人,忽然就改变心意,嫁给了他,还对他一心一意。 让他总是有一种害怕自己是身处在幻境之中,等他哪天一醒来,一切又变回了原样,她心里装着的还是满心满意的萧泽,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第277章 使臣 然而这一切,都在日复一日真实的生活中,慢慢被消弥了。 慢慢的,他才肯相信,他是真的有了妻子,他心爱的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们会组成一个真正的三口之家,或许将来还有四口之家,五口之家。 总之,就像这天底下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所以他很满足。 有了这些,他几乎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陪着云倾月到天荒地老。 云倾月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 却也能够理解,萧景行对她的忠贞之心。 于是,这件事在他们两个人这儿,就算是过去了。 反倒是宫里,事后皇帝找到皇后,问她试探得怎么样。 皇后一脸为难。 “陛下,臣妾办事不力,那两个秀女被摄政王妃给拒绝了,说是要回去请示摄政王的意思,可事后我又派了人去王府打听,却都被拦了出来,景行亲自说,他并无意纳妾,此生只要王妃这一个女人。” 皇帝:“……” 他的面上浮起一股怒气。 “简直胡闹!他是皇家人,怎么可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呢?” 这不仅仅是他,就算在整个皇室,那也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自古以来,男人手中的权利和他后院中的女人,那就是成正比的。 这是所有人都默认了的潜规则。 更何况,他又不是要萧景行休了云倾月,只是想再给他加几个女人而已,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帝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透这位弟弟的想法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北周的使臣还是在三个月后抵达了京城。 这天是太后寿诞,宫中所有人都在为太后的寿诞忙碌。 寿宴的事情,已经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忙起了。 当今太后,并非皇帝和萧景行的生母。 他们的母亲都已经死了。 萧景行自不必说,当初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他如今权柄在握,在某些士族的眼里,仍旧带有污点,而皇帝的生母也早在几年前去世。 而今的太后,是先皇的继后,因为在宫斗中最后选择了站在皇帝这一边,因此受到荣养。 因为不是亲生的,皇帝和她自然不算亲近。 但这也不妨碍太后在宫中尊享殊荣。 皇帝对她自是孝顺的,至少在面子上过得去。 至于其他人,太后的地位在那儿,皇帝的态度也摆在那儿,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因此,即便不是亲生的,但这次太后的寿诞还是办得热热闹闹,非常隆重。 随着月份渐大,云倾月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如今不过是五个多月,但肚子已经比以前大了一圈儿,至少人人都能看出来,她是个孕妇了。 好在她这一胎怀得十分安稳,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是个懂事的,并不怎么闹腾她。 除了刚开始有几天常吐酸水以外,后面就没什么反应了。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孩子怎么样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长胖了一大圈儿。 云倾月自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不会迷信产妇就要没有节制的补补补这样的道理。 补是要补的,但也要适量,否则到时候造成胎大难产,就危险了。 所以这几天,云倾月有意控制自己的饮食,每日吃完饭后,还要拉着春桃去院子里散步,一走至少就要一个时辰。 春桃一个正常人都颇觉得累,云倾月走下来,除了些微气喘,竟没什么感觉。 这不由让春桃感到佩服。 太后的寿诞这天,云倾月一早就起来了,给自己换上精美的华服,还化了个淡妆,等着萧景行从军中归来,一会儿一起进宫去给太后贺寿。 却不料,萧景行还没有等回来,倒先等回了另一个消息。 那就是北周使臣来了。 不仅是使臣,这一次,玉清公主也来了,官方的说法是为了给太后贺寿,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贺寿不需要一位公主亲自前来,此次过来,怕是对和亲之事势在必得了。 朝堂上都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但凡心向大渊的人,都是盼着这场和亲能够成事的。 毕竟能和北周结盟,那他们就能全心全意对付南唐,玉清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子嗣,不怕北周皇帝会出尔反尔。 然而这个和亲对象是萧景行,大家就不敢明摆着站出来说什么了。 只敢暗戳戳的观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在朝堂上已经暗流汹涌,却硬是没有一个人捅到云倾月这边,让她一直被瞒在鼓里。 至于云家的人,玉清公主有意和亲萧景行,这件事不管对他们还是对云倾月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噩耗。 若往在以往,这事儿说了也就说了。 反正云倾月早晚是会知道的。 可她现在怀孕了,是个孕妇,孕妇最忌讳有情绪上的波动。 他们倒不担心萧景行会移情别恋,只是担心皇上和朝堂以大义相压,国家利益在前,只不过是让萧景行纳个妃而已,在世人眼中,这委实算不得多大的牺牲,云倾月若接纳了玉清公主,皇帝自然也不会亏待于她,甚至于会再度提拔云家。 以后不管云家还是摄政王府,在大渊国就真的是权势滔天,无人可以撼动了。 然而,这一切都非云家人所求。 他们只希望云倾月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所以这事儿如果能瞒,还是尽量瞒住,至少不要在她月份还小的时候说出来,免得伤了胎气,到时候母子皆险,就不好了。 至于后面实在瞒不住……那到时候再说。 云倾月不知道这事儿,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好奇。 “玉清公主要和我国和亲?选中了哪位皇子?” 春桃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和云倾月不一样。 这几个月,云倾月为了养胎,几乎是足不出户,每天呆在家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实在无聊了还能看看医经。 可她要出门替云倾月办事,自然就了解了更多云倾月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若不是为了云倾月着想,怕把这事儿说出来,让云倾月动了胎气,春桃早就说了。 此时见她问起来,才吞吞吐吐的道:“这个、奴婢不知。” 第278章 穷巷 云倾月并没有想太多。 春桃毕竟只是个丫鬟,她只当她真的不知道。 北周既然有心要和我国和亲,那位玉清公主,说听又是北周皇帝唯一的子嗣,那么大渊国必然就不会亏待于她,这种两国结好,互惠互利的事情,双方都会想着能结亲就不结仇,那么和亲的人选自然也会挑一个稳妥的。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或者,是刚成年的五皇子? 云倾月不知道。 大皇子年岁最长,又早已入朝堂理事,如今办事已然办得很成熟了,也颇受皇帝器重。 只不过他早年是纳了王妃的,只是王妃因病去世,听说今年贤妃在为他物色新的正妃,若玉清公主不介意当继室,倒是可以嫁过去。 二皇子生性浪荡,不爱权势,但这样的人也好,皇帝既然同意和亲,自然不会想要北周公主大权在握,选个这样无心仕途的皇子,既能绑定了北周国,又不用担心北周对大渊造成什么威胁,无疑也是个好人选。 至于五皇子,才刚成年,还没有入朝堂,如今也是在选妃期间,暂时不清楚他的个性。 而后面的几个皇子,年纪就太小了,根本不合适。 云倾月的脑袋里甚至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 皇上该不会是想让太子娶玉清公主吧?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就被她甩开了。 不可能。 太子今年才十二岁,甚至还没到,真正算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稚童。 而玉清公主,据说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 那都快二十岁了。 这两人的年龄相差太大,根本不匹配。 那就只能是在大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间了。 云倾月丝毫不知道,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因此也乐得看热闹。 直到北周国的使臣团队进入京城。 他们下塌的地方,是城中的驿馆。 寿宴要明晚才会召开,在这之前,除了玉清公主带着几个人奉命入宫拜见皇帝以外,其余人都得留在宫外。 进宫必然就要穿过闹市。 京城有不少百姓都知道玉清公主来了,百姓们也爱看热闹,也都想去瞻仰一下这位邻国公主的芳姿。 因此,当天有不少百姓上街,等着看玉清公主的真容。 春桃喜欢热闹,恰巧府中又没什么事,所以也去了。 最关键的是,她想看看,这位要和她家主子抢夫君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玉清公主其实早就来到京城了。 几个月前,她和萧景行与云倾月一行人分别时,故意说自己要北上,去别的地方,其实只是幌子。 她暗中来到京城,暗暗潜伏,想看看这京城的风土人情,与她想象是有何不同。 更是想打听一下,那名震他国的摄政王,在本国京城百姓们的眼中,到底是不是有那么伟大。 打听到的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萧景行确实是人中龙凤。 可令她更为惊讶的是,百姓们对摄政王妃的评价也很高。 按理说,一个足不出户的王妃,在百姓们的眼中,应当没什么威望才对。 可云倾月偏偏不是这样。 先不说之前的救济灾民,治好灾民咳血症一事,她出了多大的力,立了多大的功劳。 就说这两年,因为云倾月擅长医术,又深知女医一道艰难。 许多人家的女子患了病,因为要避讳男女之别,不太方便让男大夫看,又或者有很多男大夫本身就歧视女子,觉得女子所患之病太过污秽,不愿意替她们看,导致有太多的女子有苦难言。 若是世家大族,尚还好些,可以请专门的女医,或者暗中悄悄找男大夫看。 只要不为外人知道,便也于名声无碍。 可平民女子就难了。 很多人生了病,便只能躺在家中等着自愈,或是等死,顶多也就是照着世人所说的偏方,弄点草药喝喝,还不一定见效。 这样一来,很多原本不是什么大病的,就慢慢被拖成了大病。 原本不会死的人,最后也无奈病死。 云倾月知道了这些事,便命人建了女医堂,在这里,不仅可以招收愿意学医的女子,过来学习医术,还会免费无偿的替许多穷困人家的女子看病。 对于普通或者富家女子,则是正常收费。 这其中要如何去辨别对方的家世,并不难,毕竟是在京城,官府就有户籍文书,对方家境如何,一查一查准。 所谓悬壶济世,不过如此。 女医堂刚开始开办起来的时候,还被很多士大夫抨击,诟病。 后来,这些士大夫回家以后,被家中的妻子或母亲一顿训斥,或棍棒教育以后,就慢慢闭嘴了。 过来学医的女子也有很多。 虽然大多数都是穷困人家的女子,富人家的女子还是不喜欢她们这样抛头露面。 可饶是如此,也够了。 穷困人家的女子,反倒更有毅力。 因为她们已经被逼入穷巷,无路可走,唯有专心学习医术,将来才有安身立命的机会。 正因为这些事,云倾月在民间的威望也渐渐高了起来。 这里是京城,边疆战事到底离他们太遥远了,朝堂大事,庶民们关心的也不多。 反而是这种关系到他们确切生活的小事,让他们非常关注,甚至是重视,因为重视,感激之情也就越发澎湃。 所以,让人觉得好笑的是,萧景行花了十一年才有的威望,云倾月仅用了短短两年就达到了,在京城的百姓眼中,摄政王妃甚至比摄政王的威望更高。 毕竟摄政王他们平常也见不着,但摄政王妃开的女医堂,她们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却是经常去,甚至还有不少人被摄政王妃接见,亲自替她们看过病。 玉清公主行走在民间,打听到了这些事情,颇觉得有趣。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母国,北周国。 若是北周国也有如此的王妃,想必不仅百姓,就连她在心里也会多几分尊重吧。 这样想着,玉清公主其实心里就已经绝了要和云倾月去争抢萧景行的心思。 那个男人是很优秀,可并不让她心动。 第279章 公主 之前在姚州的时候,短短几日相处,她便看了出来,那个男人不管眼中还是心里,都只有云倾月一个人。 她佩服,尊重,却并不想破坏。 她玉清公主也是有骄傲的人,并不觉得,从别人手中夺走人家的丈夫,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更何况,萧景行对云倾月用情至深,即便她勉强将人抢过来,也未必会真心对她,更不可能幸福。 难道她堂堂一国公主,就没有资格和能力,去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去找到那个,和萧景行一样,也满心满眼里都是她周钰的人吗? 自然不是这样的。 不过想是这样想,周钰却暂时没有办法将这些想法说出来。 毕竟两人相交,不是儿戏,不是能由得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一切还得看后面该如何周旋。 总之,玉清公主就这样进了宫。 而赶去看热闹的百姓,却也没有看到她的真容。 毕竟是一国公主,虽然私下里不在意,但出席这种公众场合的时候,还是要考虑到一国尊严。 所以,玉清公主是戴了面纱的,并且还是坐在四面都遮了薄纱的软轿之中。 可饶是如此,只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也足够令大渊国的百姓们津津乐道了。 他们不一定见过大渊国的公主,却见过北周的公主。 虽不清楚那公主的面容,可从软轿上被风送来的清新香气,真他娘的迷人,想必那公主的玉姿也定然十分尊贵漂亮。 百姓们没有什么坏心眼。 就是出于一个对另一个人最本能的评价。 就是漂亮。 饶是春桃,也不由觉得那位公主虽未露真容,但光就隔着面纱看到的身姿,也是足够吸引人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哪里知道,眼前的玉清公主,就是当初在姚州大家朝夕相处的朋友周钰。 当时周钰是作男人打扮,再加上,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个北周的公主,会出现在大渊的南疆边境,自然也就没人往那方面想过。 春桃想不起来为什么看这人的身影眼熟,自然也就不去想了。 而另一边,萧景行也得到了北周使团来到京城的消息。 他有些头疼。 上次皇后说要帮他纳妾,其实就是在试探云倾月的底线。 云倾月不明白,他却是心知肚明,皇帝这只怕是还没有放弃要让他和亲的心思。 他可以冒天下之大讳,和皇帝翻脸。 可这是下下策。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挟功以报。 然而太后的寿诞在即,他不怕皇帝私下提及这事,就怕皇帝在寿诞上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到时候云倾月也在,万一让她知道,误会了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最终,萧景行还是决定今晚和云倾月坦白。 这天晚上,他特意叫来府医,先给云倾月诊个平安脉。 云倾月还有些疑惑,觉得这个男男奇奇怪怪。 自怀孕以来,她是每隔七天就会诊一次平安脉的,但她前天才刚诊过呢,为什么忽然又要诊? 她疑惑的看着萧景行。 萧景行自知理亏,也瞒不过,只能含糊道:“你先让他诊,诊完没事,我再跟你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 云倾月问。 萧景行抿了抿唇。 明明是威震四方的摄政王,可此时面对云倾月,他却局促得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支支吾吾的道:“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倾月觉得不对劲。 这人,莫不是当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吧? 不然这样一副心虚的样子是做什么? 她狐疑的敛下眉,任由府医给她看诊。 府医诊过脉以后,告知他们云倾月一切正常,没什么问题,萧景行这才松了口气。 送走了府医,云倾月再也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说不说?” 萧景行看着她,只好将北周国选中了让他和亲一事说了出来。 在说出来的同时,他就立马表态,那样子显得十分有求生欲。 “你放心,皇兄提出来的时候,我就立马拒绝了,几乎就没有迟疑的,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生死都只想和你在一起,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娶别的女人,如果我有撒谎,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一个死字还没有说出来。 云倾月就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就闪过前世萧景行抱着她的尸骨,服毒自尽的画面。 眼眶不由一下就红了。 “不许胡说!谁许你说让自己死了?” 她太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意。 所以,才更不能承受他用死这个字才诅咒自己。 哪怕是发誓也不能。 这辈子,他们都要活得好好的,健康平安的活下去。 萧景行愣愣的看着她。 他没想到,云倾月的反应会这么大。 待反应过来以后,他便一把握住云倾月的手,激动的道:“你没有生我的气?你不怀疑我?” 云倾月瞪了他一眼。 “我们成亲两年了,两年时间 ,若连这点信任我都给不了你,那我就枉为你的妻子了。” 她心里想说,何止两年。 前世的七年时间,加今生的两年,足足九年。 中间隔着多少事,多少人,他曾用生命向她证明了他对她的爱,而今,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其余的什么也不重要。 萧景行听到她的话,却是十分高兴。 他握着云倾月的手,道:“你这样说,我很开心。” 云倾月却是回归理智。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皇上想让大渊和北周交好,所以让你和亲,可即便我够大度,愿意与玉清公主分享平妻之位,可是人都应该知道,后院之中,两位嫡王妃,这两个人背后还都有着不浅的势力,那不斗个你死我活才怪,到时候不管你帮着哪一方,另外一方都会心寒,最后岂不成了结仇吗?怎么会是结亲呢?” 说到这个,萧景行也沉下脸来。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想过。 心里不是没有结论的。 只是从私心里出发,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个结论罢了。 第280章 拒婚 萧景行看着云倾月。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内心的猜想。 不说怕云倾月担心,说了,怕云倾月更加担心。 最终,这所有的情绪只能统统化作一声轻叹,被摁灭在那复杂的情绪里。 第二日寿诞,所有京城的高官命妇们全部都要参加。 寿宴就摆在宫内,因为太后年事已高,不能熬夜,所以宫宴开始的时间很早,天光还亮着便已经点燃了宫内的长明灯,开始歌舞升平了。 云倾月和萧景行照例坐在皇帝的下首。 因是寿宴,自然也就不像是例行宫宴那样重规矩,意在喜庆热闹,是以位置除了身份高低以外,一家人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云倾月嫁入了摄政王府,就不再和云家人坐在一起,而是和萧景行。 皇帝看着萧景行,目光有些心虚。 北周和亲之事,他一直没有松口,萧景行也没有松口,两人陷入了冷战阶段。 可他却明白,只要萧景行铁了心的不答应,哪怕他是皇帝,其实也无可奈何。 世人都道皇帝位高权重,随心所欲,殊不知,皇帝才是被克制最多的那个。 朝臣后宫,哪一方面他不需要考虑,哪一个点他不用考虑周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想到这里,皇帝微微叹了口气。 萧景行目不斜视,就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唉声叹气一般。 云倾月倒是内心明了,却也不可能说出来。 皇帝自己接的锅,那就自己背着吧,这个忙她可帮不了,她也没那么大度。 所有人都到齐以后,很快,便有太监唱喝,北周的使臣团在一片礼乐声中庄严肃穆的走进来了。 为首的自然是玉清公主。 玉清公主仍旧戴着面纱,云倾月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却微微一愣,下意识觉得有些眼熟。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甚至连气质也能改变。 可这个人走路的步伐,习惯性的动作,还有身材,短时间内却是改不了的。 云倾月微微有些发怔。 萧景行却是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怕看了会引起云倾月的误会。 也正因为如此,他一时间竟没有察觉出这位玉清公主的不对劲。 玉清公主带着使臣团上前,恭敬的道:“玉清代大周恭贺太后金安,愿太后福寿绵延,万寿无疆。” “玉清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皇笑着道:“原来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玉清公主,快请起吧。” 玉清带头站了起来。 皇帝看着她道:“既是来贺寿,这面纱就不用戴了,听闻大周儿女皆尚武,想必玉清公主也不会如此吝啬,不让人一睹芳容。” 事实上,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哪怕用鼻子想,也能想出,这位玉清公主肯定不丑。 虽说云倾月也很好看,但万一呢? 万一萧景行看中她的容貌,说不定就同意这门亲事了是不是? 皇帝是个喜爱美色的人,自然会以已度人,以为萧景行也这样。 玉清公主见状,倒也没有扭捏,直接揭开了面纱。 这面纱一揭开,云倾月当场就震在了那里。 “周钰?怎么是他?” 萧景行原本还将脸扭到一边,听到云倾月的声音,也回头去看,却在看到玉清公主的面容那一刻,也是一怔,紧接着过往几个月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如珠线般串联起来,他顿时面色一沉。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已经进入大渊了。” 玉清公主显然也看到了萧景行和云倾月。 她微微偏头,倒是一副很自来熟的样子,打着招呼道:“摄政王,摄政王妃,老友相见,怎的如此生分,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了?” 萧景行:“……” 云倾月:“……” 谁要与你打招呼? 我们认识的是少年周钰,可不是你这个大骗子! 玉清公主显然也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他们,忍不住一笑。 皇帝见状,倒是有些懵了。 不仅是他,连皇后以及文武百官大臣们,也懵了。 “这……你们认识?” 皇帝不敢置信的问道。 玉清公主笑道:“在姚州曾有一面之缘,当时玉清被姚州刺史手底下的人所伤,身处险境,是微服出巡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救了我,以此交了个朋友。”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笑道:“王爷王妃,你们可不能恼我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你们不也隐姓埋名?若非我今日进京,岂不知我那好朋友萧阳和萧月,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 云倾月一僵。 这话说出来,众大臣都看向了他们这边。 她面色尴尬,此时也不好再躲避了,只好道:“当时只是权宜之计,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玉清公主见谅。” 说着,还用手肘捅了捅萧景行,示意他给点反应。 萧景行能给什么反应? 本来就对玉清公主不喜,如今更是不喜了。 他现在总算明白,当初他在姚州的时候,为什么越看这个周钰越不顺眼了。 原来她根本不是娘娘腔,她就是个女的! 萧景行自觉自己一切正常,除了不喜欢除云倾月以外的所有女人除外。 尤其是这种心怀不轨的女人! 皇帝见状,很快就反应过来,哈哈一笑。 “原来如此,既然你们早就认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玉清公主,你说你你代表北周与我国和亲,朕原本有很多皇子可以供你挑选,可你却偏偏选中了摄政王,也对,我这位皇弟啊,向来优秀,原本我还怕你们太过陌生,会相处不来,如今一看,既然是朋友,那日后就好说了,你和景行好好相处,相信云倾月也会接纳你的,对吗?摄政王妃。” 云倾月一噎,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却听玉清公主朗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给萧景行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宴会上顿时齐齐喧哗起来。 “她不愿意嫁给摄政王,那她要嫁给谁?” “当初北周前来和亲的文书上,不是清清楚楚写着要摄政王吗?怎么现在还变卦了?” 皇帝也是一愣。 想到对方这样算是出尔反尔,他不由皱眉,“可你们之前的文书……” “那是我父皇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玉清公主朗声说着,顿了顿,才道:“我的婚姻自有我自己做主,父皇也会尊重我的意思,原本在来大渊国之前,我也想过,既然传说中摄政王是那般龙凤之人,我若嫁给他,也不算屈就。” “可自从结识了他们,我才知道,他早已有了中意之人,如今他和王妃琴瑟合鸣,王妃又怀了身孕,若我再从中横插一刀,岂不坏人姻缘,成了冤孽?” “我玉清不屑于做那种宵小之事,也希望大渊皇帝能成全我,让我留在京城,待我自己寻一佳婿,若寻到了,我自会和陛下您说,到时候您再替我赐婚不迟。” 第281章 大结局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不要摄政王,要自己选夫婿,这、这…… 虽说惊世骇俗,可放在玉清公主身上,倒也不是不行?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玉清公主说完,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则是面色发沉,坐在那里,半响没有说话。 没有人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劝皇帝半句。 过了半响,才见皇帝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允了你,至于两国和谈之事……” “自然照常进行。” 玉清公主不等皇帝说完,便直接道。 这一次,轮到皇帝吃惊了。 就听玉清公主沉声说:“互通贸易,不仅仅对大渊国有利,对我们北周也同样有利,既然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又何必一拖再拖呢?” “和亲只是纽带,说到底,两国相交最重要的还是看利益,只要我们能一直有互利的东西存在,两国邦交就不可能破坏,相反,若有一天大渊国做出有损我大周利益的事,那么即便有和亲在,相信两国的国君也不会看在这一段姻缘的份儿上,就致使国家利益受损,不是吗?” 皇帝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说的极是。” 玉清公主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玉清此次前来,是受父命也是皇命,已经带来了互通贸易的文书,若陛下觉得可以,咱们可以当场签字盖章,只愿两国永远交好,互通有无。” 她说着,命人呈上文书。 皇帝仔细看了看,看完以后,又传下去让所有大臣看了看。 确定这份文书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他这才深深的看了玉清公主一眼,道:“北周那老头儿有你,是他的福气。” 玉清公主笑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反驳。 于是,两国邦交的事就这么轻松而又戏剧化的确定下来。 寿宴结束后,云倾月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萧景行也是一路沉默。 待回到家,两人方才对视一眼,都不由苦笑。 他们之前还戚戚的想着要怎么拒绝这桩婚事,却不料,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萧景行。 这算不算是杞人忧天? 云倾月咬牙道:“要怪也是怪这个玉清公主,干什么不好,非要干骗人的勾当。” 虽说当时他们也隐瞒了身份,但至少,他们还不知道和亲的事。 玉清公主明知道和亲的事,看今天的反应,也明显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却一直隐忍不说,而是暗中考察,这不免给了一种把人当猴耍的感觉。 萧景行拍拍她的手,道:“没关系,只要她不盯着我,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别的都不重要。” 云倾月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只要她不盯着你,她想怎么样都行……”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玉清公主的声音。 “王爷和王妃关起门来说我的坏话,我可是听到了,都说王爷风光霁月,是竹中君子,背后说人坏话这难道也是君子所为?” 随着话音落下,玉清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随着她一起出现的,还有王府的管家。 管家一脸为难。 “王爷,王妃,玉清公主非要进来,小的拦不住……” 萧景行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等管家离开以后,他这才看着玉清公主,问道:“你来有何事?” 玉清公主眨了眨眼,笑道:“别紧张,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吗?错了,我是来找我的好姐妹萧月的。” 说着,就笑着朝云倾月走了过去。 萧景行:“……” 云倾月一愣,看了他一眼。 萧景行只能装作没有看见,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云倾月只得和玉清公主聊了起来。 这一聊,竟发现两人的三观和经历都很像。 云倾月是将门世家,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玉清公主也一样,她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儿,自然看不上内宅妇人那一套。 云倾月志在闯天下走四方,玉清公主更是直接践行了这个理想,这些年走过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男子都多。 云倾月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像自己对他一样,也对自己忠贞,玉清公方之所以瞧不上萧景行,就是觉得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她不屑于要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夫君。 然后……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 刚开始,萧景行在书房里还能呆得住。 后来一看都子时了,玉清公主居然还没有走。 再后来,就听说玉清公主要在王府睡下了,与王妃秉烛夜谈,他更是愕然。 但没有办法,云倾月没有赶人,就说明她也很喜欢玉清公主。 萧景行只能委委屈屈的在书房将就了一晚。 直到第二日,送走玉清公主的时候,还满脸怨念。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桩事算是解决了。 后来玉清公主倒也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好巧不巧,这人正是云倾月的二哥云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连她都觉得不敢置信。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云帆性子豁达,八面玲珑,又是个温柔潇洒的人,不喜欢朝堂中的拘束。 而玉清公主虽然长在皇室,却从小就四处奔波,看惯了大山大河,人间险恶,对于朝堂上的事自有另一番看法,前半生已经被葬送进去,绝计不愿意后半生也在这污泥里跟人挣扎。 这两人志趣相投,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半年后,两人在京城成了亲。 同一个月,云倾月的孩子也终于出生,是个男孩儿,取名萧煜。 一年后,给孩子办周岁宴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递信进来,说是一个叫柳清清的女人,过来找她,想要送她一件礼物。 云倾月怔在当场。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飞奔出门,一出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衣着朴素却面容潇洒秀丽的女人坐在车辕上,腰间挂着酒壶,车里却放了满车厢的草药,看到她,浅浅一笑。 “月儿,好久不见,我是你娘亲,你可还记得我?” 云倾月看着她,只觉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间,眼泪扑簌簌落下。 王府中其余人也赶了出来。 当看到站在马车前的两人,一个个都震惊不已。 云倾月一把抱住娘亲。 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 小时候,娘亲温暖的怀抱,细声细气的谆谆教导,她从未敢忘。 萧景行看着她们,也只觉心窝处像淌过了一层暖流,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其实柳清清并不是自己回来的。 当初与云青山感情破裂,她便已经发誓再不回京城。 可他又怎么忍心呢? 这些年,察觉到了云倾月对娘亲的执着,他便一直暗中派人去寻找,好在他终于找到了,没有让她留有遗憾,在今日这个最完满的日子,将她心心念念的人儿,送到了她的身边。 只要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