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冬》 1. 第 1 章 陶晓皙不到四点就被她妈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看了一下时间,揉了揉头发,又重新躺了回去。 孟青的面都快出锅了,还没听到动静,进卧室一看,她又睡了过去,心里的火登时蹿了三尺高,不过是顾忌着今天这个日子,没嚷她,只是一把掀了她的被子,拍了一下她的背,力道不大,但声音很响。 “快起来,待会儿化妆的就来了,你还没洗漱,我看你这个磨蹭劲儿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陶晓皙想说人化妆师五点半才到,现在还不到四点半,我再磨蹭,洗漱也用不了一个小时。不过她睁开她那惺忪的睡眼,看到她妈已经沉下来的脸色,老老实实下床去了洗手间。 陶文永在客厅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见孟青出来,凑上前去,“今天可不兴说闺女的,她昨天很晚才睡,化妆师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到,就让她再睡十分钟也没什么。” 孟青瞪他一眼,把压在陶晓皙那儿的火全都撒给了他,“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再睡十分钟,她面还要不要吃,今天一天她都吃不上什么正顿饭,全靠早晨这几口撑着,想睡觉过了今天什么时候不能睡。我懒得跟你说废话,起开,我锅开了。” 陶文永被孟青劈头盖脸一顿说也不生气,这是他们家的常态,他跟在孟青身后进了厨房,神情有些怅惘,“这是闺女出嫁前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孟青眉头皱得更深,今天最忌讳说什么“最后”这类的词,话到了嘴边,看到陶文永那发红的眼角,又给咽了回去,算了,她这辈子就是欠这父女两个的。 她给沸腾的锅里添了些凉水,语气也稍微软下来,“所以,待会儿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整整齐齐地吃碗面。” “对,我们整整齐齐的。”陶文永嗓子里都带出了颤音,眼看就要哭出来。 孟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开始往上冒,“你快给我打住,我这还一堆事儿呢,我昨晚怎么嘱咐你的,今天不兴哭不兴哭,喜气全都给哭没了。” 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初六,也是陶家闺女陶晓皙出嫁的日子,这是陶家这个冬天唯一的一件大事。 陶晓皙今年二十转了八,名牌大学毕业,在首都工作六年后又回了老家。在县城里,二十八还没有结婚,已经算是老姑娘了,所以她回到家的第二天,相亲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孟青是县医院的护士长,陶文永是县高中的语文老师,所以她的相亲对象大致分为两类,老师和医生。 陶晓皙打心眼里排斥相亲,但是她再排斥,也不敢反抗她妈的安排。在陶家,孟青掌握着所有的话语权,大到陶晓皙大学要选哪个专业,小到马桶盖要换哪个牌子,陶文永从来没有质疑过孟青的决定,陶晓皙青春期的时候试着起义过一次,没起义成功,后来就认了命,重新做回了陶家乖乖巧巧的姑娘。 陶晓皙的性格,按照孟青的说法,是半点她的痛快劲儿都没遗传到,完全随了老陶家的根,性子软到不行,做事情没主见还爱拖拉,最关键的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就爱在心里憋着,说粗俗一点就是一巴掌都拍不出三个屁来,也就一张脸凑凑合合还能看。 所以,找对象得找个老实点儿的,没什么花花肠子的,要是找八百个心眼子的那种,她迟早有一天得被人卖了。孟青当时给陶晓皙安排的相亲对象清一色都是看起来很斯文的老实人,有的是真老实,一顿饭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敢看她一次眼睛,有的是假老实,菜还没有开始上,就问她交过几个男朋友,都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上床睡过。 相到最后陶晓皙已经对老实人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陈放出现的时候,她眼前一亮。 他变了很多。 个头很高,目测得有185,这是高中毕了业又往上蹿了蹿。身材过了学生时代的瘦麻杆,但也不是那种吓人的一身腱子肉,在她眼里是正正好好的,他应该很适合穿西装。皮肤不过分白也不过分黑,很健康的肤色。十分利落的寸头,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适合寸头的脑袋。单眼皮,高鼻梁,薄唇,眼神很亮,看人的时候泛着幽黑的光,让她想到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狼群里面的狼王,但多少收敛了些上学时候的桀骜不驯,笑起来唇角微微勾起,陶晓皙当时被那个笑闪了一下,心想,这人跟老实这俩字再过八百年也沾不上边,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她妈给她排的相亲名单。 陶晓皙不知道的是,陈放确实不是老实人,但陈放的介绍人老周老实。老周是陶文永的同事兼好友,也是陶晓皙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孟青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再者孟青看过陈放的照片,这种过分好看,一眼看过去就不好拿捏的人,不是陶晓皙会喜欢的类型,自己的女儿自己还算了解,她喜欢文质彬彬书生气重的男孩子。所以就答应了老周,让陈放在陶晓皙众多的相亲对象中充了个数。 谁知道精明了一辈子的孟青在女儿的婚事上失了算,陶晓皙相亲相了没一打也有七八个,最后还就跟陈放处了下来。 孟青对陈放是一百个不满意,学历不满意,三流的大学还是肄业,工作不满意,一个干工程的,风吹日晒的,还不见得稳定,家庭也不满意,父母早逝,被奶奶带大,性子肯定是不服管的。 但再不满意,也架不住陶晓皙拿软刀子磨她。 学历不好怎么了,人家大小自己开了个公司,在这么个小县城一个月挣得比我之前一年挣得都多,够可以了,学历也不能说明一切。 家庭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再说老太太性格多好,现在去哪儿能找到这么看得开的老人家。 而且人怎么性子不服管了,你就算没见过他和老太太相处,他在你们面前也进退得体,尊敬有加吧,知道对家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陶晓皙还是第一次这么有理有据地反驳她,孟青声严厉色,你觉得你这个软包子的性格能降得住他,她还要再说,陶晓皙眼圈就开始泛红,眼泪要掉不掉,我又能降得住谁?顾子初是对我百依百顺,可该干的不一样也没少干,所以说这跟谁能降住谁没关系,关键是得看人品。 孟青就算再强势,在女儿的眼泪面前也强不起来,她这个女儿性子虽绵软,但轻易不会为什么事情哭,顾子初是真的伤到她了。 她对陈放是不满意,但有一点她是可以看得出的,他为人处世还算坦荡,而且人也有几分傲气,这种人不屑于做出像顾子初那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事情,所以就想着让两个人试着走走看,没准到最后陶晓皙自己先不愿意了,她又何必上赶着做那个坏人。 结果坏人是没做成,做成了丈母娘。 两个人从第一次吃饭到定下结婚的日子,满打满算没超过三个月,火箭都赶不上这速度。 陶晓皙从卧室出来,面条刚刚好出锅,她三步两步小跑上前,挽住孟青的胳膊,“我妈对我最好了,知道我最爱吃西红柿鸡蛋面,一大早就给我做,辛苦妈妈。” 孟青一大多半的火都让她这个撒娇给撒没了,不过面上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快点吃你的面吧,一根都不能剩,全都得吃完了。” 旁边陶文永跟着点头,“对,都得吃完,这是老礼儿,吃个好兆头。” 陶晓皙也确实饿了,刚要吃,又停下筷子,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自己微信置顶的第三个联系人,【早饭,西红柿鸡蛋面】 陈放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的这条信息,他一大早也没闲着,被老太太指使得团团转。 陈放盯着那张照片吸了一口烟,照片里除了西红柿鸡蛋面,还有藕白的一节细腕,上面戴个白玉镯子,镯子是老太太给的,说是老陈家的传家宝,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传家宝这一说。 微信再往上翻,还有一张,是她昨天晚上发的,莹白的脚趾上涂的是鲜艳的大红色,她本来就白,脚上更甚,再被正红色这样一衬,显得脚趾愈发得莹润如玉,特别让人……浮想联翩。 昨晚那张照片勾得他半宿没睡好,他有些吃不准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或许她就是单纯地想分享一下新做的指甲,只不过是他心里的邪火太盛,忍不住往别的方面想。毕竟,在他对她所有的认知里,她一直是那种乖得不像话的女生。 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标准的好学生,他和她交集不太多,他们高中是按学习成绩排座位,学习好的在前排,学习不好的在后排,她和他正好坐在教室里一头一尾的位置,她大概除了打扫卫生,其他的时间从来没有踏足过教室的后面,即使在马路上碰到他,她好像都会自动和他拉远距离。 当初老周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乐得不行,就老周那裹脚布的磨叽性格,他想象不出他能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对象,老周说姑娘是真真的不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他还真想看看老周嘴里不错的姑娘到底有多不错。 老周只给了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一个名字,听名字有些耳熟,他遥远的记忆里,有一个姑娘也叫这个名字,长得挺白的,他是真没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觉得应该就是名字相同。 等见了面,他有一瞬的怔愣。 一是为还真有越长越白这一说,她的白不是那种抹出来的白,是白里透着粉的诱人,像是初夏淋过雨的水蜜桃,嘎嘣脆的那种,让人忍不出想咬一口。二是为老周还真是抬举他,据他所知,她是他们班高考考的最好的那一个,父母又都是文化人,这样的家庭找女婿,学历是很重要的考核标准,就他这样在学校一路垫底过来,勉勉强强上了个大学,还没等到毕业人就撤了的,根本不会在人家的考虑范围内。 他事后问老周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得罪你那老棋友,把人姑娘介绍给我这么一号人。老周就差跟他吹胡子瞪眼了,你是怎么一号人了,你是作奸犯科了,还是整天耍流氓无所事事了,在我这里,只要努力往好日子里奔,本本分分赚自己该赚的那份钱,就是一个优秀的好青年。 陈放当时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烟给呛住,他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在老周这儿得到“优秀”这评价。 老周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姑娘当然是好姑娘。 说话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生怕吓到谁。模样呢,上学那会儿还长得将开未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显眼了,更别说现在,小鹿一样的眼睛,瞳仁里清亮到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像汪着一团水,关键是真白。个子不高,将将到他胸前,他觉得他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把她给提起来。身材很匀称,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翘挺的地方又相当的翘。 当然这些都不能跟老周说,他要是说了,老周指定还追着他跑半个县城。 他回老周,当然是一等一的好姑娘,您介绍的还能差。 老周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好姑娘你就去追啊,我可把线给你牵上了,老太太拜托我的事情我也算是完成了,后面成不成全在你个人了。 他是真没想到能和她成,但是最后还真成了。 他回她,刚才被老太太拉着换喜字去了,才看到信息。 老太太非说新房大门的那个喜字不够大不够喜庆,让他换上最大的那个去,既然老太太不满意,那就换,他这辈子也就娶这么一回媳妇儿,自然得把老太太的心愿全都给满足了。 没几分钟,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来看。 瞳孔慢慢紧缩,眼神暗成漆黑的夜。 还是一张照片,尖尖的下颌上面只露出嫣红的一张樱桃小嘴。 下面还附着一条信息,【这个口红颜色好看吗?】 他哪里懂什么口红颜色。 他只知道那个嫩得跟果冻一样的唇,到现在为止,他就吃过一次。 2. 第 2 章 陶晓皙要是知道陈放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得纠正他,怎么会就一次,明明是三次……嗯……或者更多。 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是在他们确定婚期的第二天,地点是在新房里。 新房是陈放早就买好的,和老太太在一栋楼里,老太太在一楼,新房在二楼。这个小区当初陈放的公司承建了一部分,他和开发商关系还算不错,能拿到一个内部优惠价格,他们这儿也没有什么限购政策,所以他当时全款拿了两套,贷款又拿了一套。一楼二楼的是全款,三楼的是贷款,三楼那套是想着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是儿子的话就算是彩礼,是女儿的话就算是嫁妆,虽然有些早,但先置办下一份总没有错。 婚期定下来,新房的东西也就该置办起来了,老太太和孟青一样,都是利落人,做什么事情都是赶前不拖后,催着陈放带陶晓皙来新房里看一眼,哪个家具不满意想换,或者还缺什么东西,都得要准备了。 陈放和陶晓皙约的是下午三点去她家接她,但他临时有事情去了市里,等回来已经六点多了,他在陶家蹭了顿晚饭,和陶文永保证晚上九点之前肯定把人给送回来,今天就是去新房看看,列个单子出来,明天好去家具城买东西。 陶晓皙是听她师母也就是老周媳妇说过,陈放多能挣钱多能挣钱,但也没什么概念,见到房子才多少有点实感,这个小区在他们县城是高档小区,看小区里的绿化就能看出来,就算县城的房价再便宜,三室一厅的房子,一下拿下三套,也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还老太太当年生病欠下债,这可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拼出来的。 相比之下,她可真够废物的,大学毕业六年,现在说是一事无成也不为过。 她看完房子站在客厅里叹了一口气。陈放问她叹什么气,是觉得装修不好,还是觉得面积小,这两样都不算难办。 陶晓皙连连摆手,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我就是觉得你好厉害,我好差劲啊,我工作这几年,连存款都没攒下来多少,你不但能养活自己,连家人都能照顾得很好,我都不知道我爸妈这辈子还能不能指望上我。” 陈放看着她蔫头蔫脑的样儿,有些想笑,打击她对自我的认知可不是他带她过来的目的。 “厉害不厉害又不单是以能挣多少钱来衡量的,我听叔叔说,你之前参与制作的动画获得了好多的奖,在业内评价很高,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获什么奖,这么一比,你不是比我厉害多了。” 陶晓皙大学学的是动漫设计和制作,本来孟青是想让她学医,但她晕血。孟青和陶文永还有老周研究了一天一夜,为她选了金融,计算机,还有人工智能这几个专业方向,最后在她弱弱又强烈的要求下,最后一个志愿的最后一个专业,孟青让她填了动漫,五所大学,每个大学六个专业,孟青觉得就算点再背,也不能够落到这最后一个来吧。 结果陶晓皙还真就被最后一个志愿的最后一个专业给录取了,查到录取结果的那天,她在孟青面前装得闷闷不乐,晚上在被窝里笑了好久。 她是真的喜欢动漫,她工作后参与的作品也确实获了很多奖,但都是参与制作的了,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只不过是其中一颗小小的螺丝钉,但是凡是去过她家的人,都会听她爸念叨一遍这件事,每次她听他爸说,都恨不得掩面遁地逃跑。 “那是我们一个团队做出来的。”陶晓皙解释。 “能进到那么厉害的团队里,不更能证明你很厉害。” 他语气很真诚,真诚到她有些难为情。 陈放看她的脸有越来越红的趋势,“热吗?热就把外套给脱了。” 陶晓皙想摇头又点头,她今天外套是穿的有些厚,她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要添置的东西,想要把刚才那篇赶紧给掀过去。 “你看看还有什么其他要买的吗?”陶晓皙把手机递给他。 陈放走到她身边,没有接手机,大概扫了一眼,“再添一个你房里的那种吊篮椅吧,你不是喜欢。” 陶晓皙转头看向他,她是喜欢吊椅没错,但她记得他好像没进过她的房间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放解释,“叔叔说你一回到家,就爱在你房里的吊椅上坐着。” “哦。”陶晓皙想她爸跟他可真是不见外,什么都能拿出来说一嘴,“在沙发上窝着我妈会念叨我懒,”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很容易犯懒,吊椅很舒服。” 他们又不是在一起生活一两天,日子久了,本性什么的就全都露出来了,她不想他对她有过高的期望,然后又有很深的失望,她得时不时地跟他说一些她最回归自我的样子,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那就买一个吊椅,到时候沙发吊椅随你窝。” 他看着她的眼睛,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下移,她侧仰着头,他微俯着身,两个人的距离有点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 她的皮肤细到连毛孔都看不到,像是刚被剥了壳的白水鸡蛋,只有鬓角处有些细碎的绒毛连着碎发,在他的呼吸下轻拂微动着,她的嘴很小,老太太说这是标准的樱桃小嘴,他每次见她,她的唇瓣永远润着娇红,他有些想知道这是她本来的唇色吗,还是涂了口红的缘故。 等他意识回笼,人已经朝着她的脸压了下去,他不是看不到她眼里的惊讶,但是没有要停下的想法,他们早晚不都得有这么一回,他和她又不是在扮家家,他们要结的是实实在在的婚,可以睡在一张床上滚整夜的床单,就算是白天滚也不犯法的那种。 最开始,陶晓皙眼睛是睁着的,陈放在她的唇上轻轻辗转,嗓音有些哑地命令她,“闭眼。” 哦,陶晓皙乖乖闭上了眼。 陶晓皙初始以为他对这种事儿应该很有经验。在她的印象里,他这张脸再加上他不管天不管地的性格,在学校的时候就挺招摇的,经常有别的班的甚至高年级低年级的女生组团来门口看他。进了社会,多了成熟和阅历,应该比在学校的时候更招人。 但他一直在她唇角徘徊,陶晓皙还想这是在跟我装纯情吗,等他想往里深入,牙齿却直接磕到她的牙齿,撞得生疼,陶晓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不是装的。 她拉远了一些距离,看他,他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耳根处红到跟要滴血一样,眼底也有微不可察的羞恼,这可跟她以为的他大不一样,她使劲压住想往上翘的嘴角,踮着脚靠近他,还不忘安慰,“没事儿,我教你,一回生二回熟。” 她引导着他的舌往里进,她当时只想着怎么当一个好老师,没有注意到他神色里的不对,不过几秒,她就被反压到了沙发上,嘴里的每一个角落瞬间被他扫了一个遍,舌根被吸得生疼。 她快要缺氧的大脑里又有些迷糊,这到底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她刚刚不过是起了个头,学习能力再强也没强到这种地步吧,况且以他的成绩来说,他应该算不上学习能力强的人,也不对,老周说他人很聪明,就是不肯用在学习上,看来他的聪明劲儿是用在这上面了。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最后脸埋在她的颈项里解她的疑惑,“这种事靠的不是学习,是本能,而且,也不用二回熟,今天我们要是混不熟,你也就不用回去了。” 他确实是不熟,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老太太生病那几年他忙着照顾她,忙着兼职打工,忙着穷,这几年忙着挣钱,大概真的是穷怕了,所以恨不得醒着的每一分钟都拿来工作,找对象这事儿今年之前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还想着再多拼几年。 他不急,老太太急,急着见孙媳妇,急着抱重外孙,最后还把老周搬了出来,老周劝他悠着点,钱赚多少算多,够花了就行,工作和生活要学会平衡,男人憋太久对身体也不好。 他当时嗤了老周一声,有些事情他自己可以用手解决,其他还有什么事情比挣钱更能让人心里踏实又平衡。 等软香温玉在怀,他才知道自己嗤的那一声要多傻有多傻。 陈放跟陶文永保证的是九点之前把人送到家,陶晓皙进到家门刚刚九点过一分,她换完鞋急匆匆地往自己屋里走,边走边对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两个人说,“不知道今天晚上抽什么疯,路上都堵死了。” 孟青盯着她的嘴看了两眼,话在嗓子里绕了绕,又咽了下去,算了,女大不中留,两个人又快结婚了,只要不是夜不归宿,她也就当看不见随他们去了。 陶文永乐呵呵地对孟青说,“陈放这小子还挺讲信用,说是九点就九点,想当初,我们快结婚那会儿,在外面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孟青狠狠地刮他一眼,心想,你在外面磨磨蹭蹭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是你想干的太多,又没胆子干,人家踩着点把人给你送回来,没准该干的都干得差不多了。 陶晓皙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红肿的唇,越看脸越红,所以她对他的形容没错,他就是只狼,瞅准了猎物,叼住就不放,还下死劲儿啃,非要在她身上把这件事练熟了。 经过那晚,他们确实是熟了,由之前不尴不尬的老同学兼一个月的男女朋友兼一天的未婚夫妻,变成了一见面,陶晓皙就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嘴看,一看脸就红,她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红的,她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但这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谁让那晚他给她的震撼很大。 因为......她听过一条有关他的传闻。 高中的时候,他们年级有一个什么四大金刚,她不知道这个称号是怎么起来的,但连她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道死读书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号,可见还挺有名的,她当时的同桌姜又琳跟她说他们班的陈放也是其中之一,还是四大金刚之首,她以为是打架的帮派,所以有一段时间每次见到他,都会下意识地远离一些,再远离一些,生怕一个不对付,惹到了他。 大一那年过年他们高中同学聚会了一次,他没去,她是硬被姜又琳给拽去了,姜又琳酒喝了半杯就有些醉,半托着下巴问他们班男生,四大金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因为陈放打架很厉害么。 他们班的男生轰地一下,差点把整个包厢给笑翻了盖,纷纷点头应和,对,确实是因为他打架很厉害,他打架厉害不是公认的么。大部分女生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明白男生们为什么笑,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么。 有一个女生红着脸悄悄跟姜又琳说,“好像是因为他……那个……很大。” 姜又琳不明所以,那个是哪个,陶晓皙却瞬间明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明白得那么快,她明明除了专业相关的书,其他的书看都没看过。 那晚,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 虽然隔着衣服。 但是……恩……确实…… 名不虚传。 陶晓皙穿着秀禾服盘坐在床上,她叔家的妹妹陶晓筱领着一帮小孩堵在门口,准备待会儿要红包,姜又琳拿着陶晓皙的鞋上蹿下跳地找藏的地方,好不容易藏好了一只,刚要藏另一只,姜又琳想到了什么,蹿到陶晓皙身边,咬着她的耳朵说,“你明天早晨一定要跟我汇报陈放那个四大金刚之首的传闻是不是属实,听到了没?我都快好奇死了。” 陶晓皙听到楼下突然起了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心里本来就紧张,又让姜又琳这么一提醒今晚要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什么四大金刚,再加上紧闭的门外开始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嚷,她的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到了,她真的要结婚了,她现在从窗户跳走是不是还来得及,陶晓皙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表面十分淡定,像一个吃瓜群众一样看着门口的热闹,大脑里其实已经冒出了十万个想法,每一个想法都搭着一个背景音,四大金刚之首…… 门缝由小变大,两个女生加一帮小孩子,根本不是那群狼的对手,他手里拿着捧花被一堆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他真的很适合穿西装,黑色的西服显得整个人愈发得精神挺拔,陶晓皙和他对上视线,又很快垂下,盯着自己秀禾上的鸳鸯看。 陈放的眼睛落在她的唇上,照片要比实物逊色太多了。 陶晓皙感受到他的注视,鼓起勇气,抬眼要去看他,目光由下向上一寸一寸地移动,快移到腰的时候,从天外传来一个声音,是姜又琳的…… ……四大金刚之首。 陶晓皙脸颊瞬间爆红,娇艳得堪比陈放手里捧着的红玫瑰。 让人忍不住地想... 采撷… 摧毁… 蹂|躏… 3. 第 3 章 如果要问陶晓皙对婚礼的感受,只有一个字,累。 是真的累,不仅是身体上的累,还有心理上的累。迎亲,仪式,敬酒,亲戚朋友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还要应付赶在这一天前来凑热闹的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儿。 吴思宁给她发了一篇小作文,占满了她手机整个屏幕,陶晓皙看都没看,直接删除掉信息,然后拉黑,她有些气自己之前为什么忘记拉黑她了,还让她在今天这个日子跑出来添一下堵。 吴思宁一进公司是陶晓皙带的她,那是陶晓皙第一次当师傅带新人,所以特别上心,事事处处关照她,关照到最后把顾子初关照到了她的床上,要不是她当场撞到,两个人还要继续把她当傻子一样骗下去。 陶晓皙一再暗示自己不要受她的影响,但情绪还是有些提不起来。 “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陈放看出她的不对,低声问她。 陶晓皙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她以为她装得还算自然。 “就是脚有些不舒服。”陶晓皙找了一个现成的借口,她的脚确实有些疼,为了和他身高搭一些,她硬是舍了半条命,穿了一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现在敬酒才敬到一半,她已经觉得脚不是她的了。 陈放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有没有带平底鞋?” 陶晓皙摇头,带了也不能换,她可不想被他衬成一个小矮子。 陈放将左手的酒杯换到右手,然后左手直接揽上了她的腰,“靠到我身上应该会好一点儿。” 他的胳膊半提半搂着她,她大部分的重量从脚上转到了他的身上,确实舒服了很多。 她想说谢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因为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身高差也缩短了,她侧仰起头看他的时候,唇不小心擦到了他的嘴角。 两个人瞬间同时定住。 他们敬酒刚好敬到高中同学这一桌,那帮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就炸了。 赵以江带头表达不满,“哎,我说你们俩,让你们亲的时候你们不亲,没让你们亲了,你们在这儿偷偷地亲。” 刚才在婚礼仪式上,到了新郎新娘亲吻的环节,陶晓皙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做什么亲密的行为,更何况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而且她爸妈也在,但她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她用口型对陈放说,“来吧。” 早来早完事儿。 陈放看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模样,眼里带了笑,手托起她的下巴,陶晓皙闭上了眼睛,最后温热没有落到她的唇上,而是落到了她的睫毛上。 场下直呼不算,这不是糊弄人吗。 陈放接过司仪递的话筒,说现在没让大家尽了兴,待会儿敬酒的时候都让大家找补回来,这还不行吗? 有了他这句话,几个起哄的才消停下来,所以他刚才已经被灌了不少酒,到了这一桌,更有的闹。 赵以江拿起酒瓶和空酒杯,咣咣倒了两大杯白的,“陈放,我们也不为难你俩,要么你和陶晓皙一人敬我们一杯,你不能替她喝,要么你俩当着我们的面,实打实地亲一个。你不声不响地把我们的学霸班花给娶走了,我们这个要求不高吧。” 其他人扯着嗓子喊,“不高,一点儿都不高。” 赵以江倒的是纯白酒,陶晓皙啤酒都喝不了多少,更别提白的了,赵以江就是拿准了这点,今天势必要让他们亲一个,这关到了这儿,可不能让他们太容易过去了。 陈放也看出来了,他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气喝掉了那两杯,又倒了一杯,端了起来,“陶晓皙喝不了白的,而且她这个容易害羞的性子,别人不了解,你们作为老同学还不了解吗,亲我们就不亲了,我再敬大家一杯算是赔罪,”他半玩笑半威胁赵以江,“老赵你也抬抬手,总不能让我喝到今晚正事儿都办不了吧,你婚礼我可帮你挡了不少酒,要不你不得喝个烂醉,把你的老底全给嫂子抖完了。” 赵以江的所有老底陈放全都知道,他只能见好就收,不能把人折腾太狠了,不然他会被秋后算账。 “行吧,看在弟妹的面子上,就暂且放你一马,喝完这一杯就算完事儿,不过这杯半滴也不能剩哈。” 陈放似笑非笑地看赵以江一眼,仰头将酒倒进了嘴里。 她靠在他的胸前,能清楚地看到他咽下酒时喉结有力的滚动,没有进到嘴里的酒,沿着他下巴的线条滑过喉结,继续往下移。 他喝完后,将杯子翻过来抖了两下,问赵以江,“达到你满意了吗?” 赵以江连连点头,别提多满意了。 陶晓皙拿纸巾帮他擦了擦脖子和下巴上流出来的酒,轻声问他,“没事儿吧?” 陈放把手里的杯子扔到赵以江怀里,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没事儿,这点儿酒还喝不倒我。” 陶晓皙肩膀僵了一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在她这里,牵手比目的很直接的接吻来得要更亲密一点。 陈放捏了一下便放开,陶晓皙也很快恢复自然。 两人转去下一桌之前,陈放对赵以江说,“改天带着嫂子来家里玩。” 赵以江被他看得头皮发了下麻,他这辈子都不会带他媳妇儿去陈放家的,他要是去了,他媳妇儿回去就得跟他闹离婚。 又敬了几桌,陈放和两个伴郎严成波和方斌去了洗手间,说是上厕所,其实是想缓缓。 姜又琳终于逮到了机会和陶晓皙咬耳朵,声音很小但是很激动,“你刚才眼睛都看直了,是不是觉得你男人特帅!我开始还有点不太明白你最后为什么会选他,你俩一个软包子,一只野狼,哪儿跟哪儿都不搭。我现在才转过弯来,肉包子不最终都要进到狼的嘴里。我靠,这种是我的食儿我就必须得护到底的男人真的太欲了!!陶晓皙,我服你,还是你有眼光,会选男人!!不愧是看多了小漫画的人。” 陶晓皙才不承认自己眼睛看直了,“我有眼睛直吗?我有看过小漫画吗?” 还有这都是什么词,什么包子呀食儿的,她就必须得是吃的吗,她就不能逃脱掉被吃的命运吗。 “你没有吗?” “绝对没有。” 陶晓皙两个都否认到底,她从来都不看小漫画,她的眼睛也没有直,虽然她确实觉得他那个喉结滚动有一点儿性感和一点儿小欲,但也就一点点。 她回头得画一副漫画,题目就叫作……《美男喉结淋酒浴》…… 等一切终于结束,陶晓皙长舒了一口气,苍天啊,可算是完事儿了,她后半程靠他托着腰,脚上缓解了不少压力,多少还好点,他就有点惨,被灌太多酒了,站着都晃,让严成波和方斌扶着上了车。 孟青再三嘱咐陶晓皙,“你回到家用温水化点蜂蜜给他喝,能让他吐出来就尽可能吐出来,吐出来会好受很多。” “嗯嗯,知道了,妈妈。”陶晓皙乖乖应好,让她不用担心。 “老太太回去了对吧?” “嗯,刚才闹哄哄的,陈放让人提前把老太太送回去了。” “那就好。” 孟青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她,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结了婚小两口就要过自己的日子了,她不能再过多的干涉。 “行了,你也赶快上车吧,外面冷得不行,我跟你爸也回去了。” 陶文永挪不动脚步,眼泪汪汪地看着陶晓皙,他刚才在婚礼上憋了又憋,才没哭出来,现在没人了,憋不住了。他姑娘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然后一下子又结婚了,他都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陶晓皙看到陶文永这个样子,也没绷住,眼里盈上了泪,走上前去,伸出胳膊抱抱陶文永,又抱抱孟青,“我后天就回去了,很快的。” 孟青鼻头也泛起了酸,又有些恼陶文永临了还闹这一出,“哎呀,你把眼泪赶紧给我擦掉,弄得跟再也见不了面一样,开车也就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以后她想什么时候回去踩一脚油门就到,这不比她在首都的时候方便多了,你赶快上你的车去,人家司机都等那么久了,”她压着嗓门吼了陶文永几句,又对陶晓皙没好气,“行了,你也别招他了,赶快上车吧,看看陈放怎么样了。” 父女两个被孟青吼了一顿,立刻把眼泪憋了回去,一个转身上了后面的车,一个上了跟前的车。 陈放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陶晓皙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不确定他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陈放动了动身体,睁开了眼睛,“爸妈上车了?” 陶晓皙正看他看得出神,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嗯,上车了。你还好不?” 他喝的已经不能用多来形容了,最后直接拿酒当白水灌了。 “不太好,头疼,胃也疼,全身都疼。” 陶晓皙想了想,“我帮你揉揉?” 陈放挑了一下眉,意味不明地看她,“要揉哪儿?” 他的声音很低又有些哑,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怎么说呢,有点勾人,还是故意的。 陶晓皙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陈放看她的动作以为是把人逗狠了,生气了。 陶晓皙拍拍自己的大腿,“你躺上来,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陈放眉挑得更高了些,看着她的眼睛和她确认。 陶晓皙表情正经又无辜,又拍了一下腿,“快呀,你不是难受,很管用的,我从我妈那儿学来的。” 陈放哑然失笑。 在今天之前,他们也就亲过那么一次,连手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牵过,她放不开,他也不好强迫她,就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慢慢来,总能把她的性子给磨开。 这倒好,他还没想好怎么慢慢来,她已经完成了三级跳,直接让他枕大腿了,她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不过,她既然都邀请了,他总不能拒绝,陈放没有一点客气地躺了下去。 她身上的清香很让人心怡,陈放第一次和她吃饭时就闻到了,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后来终于想起,这个味道很像他们家老房子院里的槐花香,淡淡的,甜丝丝的,一到春天,便满树盛开,他妈会给他煎槐花饼吃,他后面再也没吃到过那个味道。 她的手很软,屈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一轻一重地揉着,车停下的时候,他多少有些意犹未尽。他本打算今晚放过她,想着至少给她几天的缓冲时间。不过,刚刚又改了主意,他全身的火都给她揉起来了,她总得负上几分责不是,有些肉还是能早些吃进肚子里就尽可能地早些吃掉。 陶晓皙见车停下,急急忙忙下了车,“你等会儿哈,我下车过去扶你。”她怕他站不稳,会摔倒。 结果他自己推门下来了,根本不用她扶,不但走得稳稳的,还能和司机有来有往地谢上几句。 陶晓皙忍不住感叹,“你酒量可真好。”都被灌成那样了,上车前都快瘫了,坐一个车的时间就没事儿了。 陈放看她一眼,抻起她大红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到了她的头上,遮住她通红的耳朵。 “这都是你揉得好的功劳。” 陶晓皙哪能听不出他的调侃,轻轻切了一声,不理他了,快步进了楼,停在一楼的门口,等他进来,问他,“要不要去和奶奶打个招呼。” 陈放回,“不用,老太太不舍得。” “恩?”什么意思,打个招呼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陈放看着她的唇,今天一整天,他视线尽头的落点总是停在那抹红上。 “不舍得耽误我们价值千金的春宵一刻。” 陶晓皙:…… 4. 第 4 章 陶晓皙头发上的胶很不好洗,她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他应该已经在别的房间洗完了,头发是微湿的,半倚在床头,拿着手机在回信息。 她看了他一眼,忍不出又看了他一眼。她之前一直觉得白的人穿红色会更好看,他今天让她的想法有所改观,对于有的人来说,不是衣服衬他,而是他在衬衣服。 他身上的睡衣和她穿的是一套的,从头到脚的红,一条长腿微微屈起支在大红锦被上,另一条长腿松松地搭在床沿,姿态散漫又惬意,和她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陶晓皙想,这难道就是主场和客场的区别? 陈放听到她出来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躲在浴室不敢出来了。” 陶晓皙在他抬头的那一瞬已经移开了视线,她挺了挺背,装得坦然又无所谓,小声反驳他,“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不过是洗澡的时间长了些,又收了收手机上别人发过来的份子钱,这么一收还真不少,这只是手机转账的,现金还没算上,原来她这些年随了这么多礼。她看着一下子增多的余额,算了一笔账,她本来还想管她爸妈再借点,现在有了这笔钱,盘下那个店面应该就差不多了,心里越想越美,美完了,才从浴室出来,哪里是躲他了。 陈放笑了一下,明显是在笑她的虚张声势。 陶晓皙被笑得心更虚了,在屋子里磨蹭会儿这个,磨蹭会儿那个,就是不上床。陈放也不催她,横竖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只不过是吃得早和吃得晚的问题。他不急,夜这样长,明天他也不去公司,就再多给她一点磨蹭的时间。 陶晓皙磨蹭到实在没什么可磨蹭的了,突然想起来,“你喝蜂蜜水了吗?” 她一进家门就一头窝进了洗手间,早就把她妈的话忘到了脑袋后面。 陈放问,“家里有蜂蜜吗?” …… 她哪儿知道,她昨天才把她的东西搬过来,这是他的家,有什么没什么不应该是他最清楚么。 陈放想了想,“家里应该没有蜂蜜。” “那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我下去买一罐。” 陶晓皙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温柔又体贴的好妻子。 陈放回她,“要不……你再帮我揉揉头,我觉得你揉的比蜂蜜水管用多了。” …… 那就是不难受了,陶晓皙决定不再管他,但她接下来要干什么,上……床么? 她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又缩了回来,算了,还是再等会儿吧。 陈放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眼底全是笑,他拍拍他身边的位置,“不逗你了,上来,和你说件正事。” 陶晓皙看他表情十分郑重,语气很是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什么正事儿?” 她走到了床边,没有坐到他拍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床沿,又觉得不太舒服,往前稍微挪了挪,和他保持一个直线对角的距离。 她是盘着腿坐的,腿压在脚上,随着她的动作,裤脚向上掀起,露出雪白的脚腕,脚背贴着红色的被子,脚指甲上的红色在灯光的晕照下莹着细碎的光。 陈放的眼神暗了暗,伸胳膊从床头柜拿过一个文件袋子递给她。 陶晓皙没有接,“这是什么?” 陈放往她这边靠了靠,“这是咱们家现在所有的钱。” ……咱们……家…… 他和她已经成……咱们了吗? 他掏出里面的东西一一和她说明,“定期和活期我都有存,这些是存折。这是我买的理财和基金。以后家里的花销都用这张卡,密码我写在后面了。” 陶晓皙听得愣神,她没想到他会这样正式地和她讲这些。 “还有,”陈放又拿起另一张银行卡,“我听爸说你想盘一个门店,这张的密码和那张一样,你到时候从这卡里走就行。” 陶晓皙摇头,“那怎么行,门店的钱我自己能凑到,不能用你的钱,这都是你努力挣的。” 她现在有些懵,暂时还没能适应和他成为“咱们”,一开口就用“我”和“你”划了线。 陈放唇勾起,“我努力挣这些也不是给我一个人花,我是挣给我媳妇儿和孩子的,你不是我媳妇儿?” …… 陶晓皙嘴角嗫嚅,说不出不是,更说不出是。 陈放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证,长指翻开封面,“这上面写着,我媳妇儿的名字叫,”他拖着尾音,一字一顿地喊出她的名字,“陶-晓-皙,你不是陶晓皙?” “不是。” 陶晓皙睁眼说瞎话,脸红成了粉脆桃,把所有的东西包括他手里的结婚证一股脑重新装回了文件袋,塞到了他怀里,“快去找你媳妇儿吧,别耽误我睡觉。” 陈放乐不可支地倒在了床上。 陶晓皙恼了,掀起被子的一角,捂到了他的脸上。 陈放趁她不注意,长胳膊一揽,人和被子一块儿裹到了他的怀里。 她在下,他在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安静了下来。 陶晓皙的心跳声跟那种老式的喷气火车一样,压着铁轨,冒着热气,咣当咣当的响,响到一半,她脑袋里终于冒出一个问题,可以用来缓解眼下的局面。 “你到底能喝多少酒啊?”她摆出十分好奇的眼神。 她本以为他到家得直接睡过去或者得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结果,这么会儿他人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喝过酒的。 陈放满足她的好奇心,“白酒的话一瓶,红酒的话会多一点儿。” 陶晓皙不信,刚才严成波和方斌一人手里拿着一瓶白酒,到最后都空了,这还不算上像赵以江那样单独倒酒给他的,她可以确定他喝的是酒,因为中途还有一个人专门检查他的酒杯来着。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没事儿了?” 陶晓皙点头。 “很简单,严成波拿的是酒,方斌拿的是水,敬到好说话的人,我就喝方斌那边的,敬到不好对付又容易起哄的人,我就喝严成波那边的。” 他一边解释一边用眼神虚虚地描摹着她的唇,原来不关口红的事情,她的唇色本来就这样红,跟花骨朵里的娇蕊一样。 陶晓皙呆了呆,“你有欺负老实人的嫌疑。”还有这样区别对待的,还不如她一假到底来得实在,她全程都是用茶水代的啤酒。” 陈放笑,“喝酒这种事儿 ,就得真真假假混着来,不然我就是再有十个胃也不够他们灌的,我总得留几分精神来办今晚的正事儿。” 今晚的正事儿是什么,今晚能有什么正事儿? 今晚的正事儿在她发照片问他口红的颜色好看不好看时就应该想到,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哪怕她再想出十个问题来打岔。 陈放俯下身去,想要尝一尝这抹勾了他一整天的红,是不是还是记忆中的嫩。 陶晓皙有轻微的挣扎。 陈放停在她唇的上方,鼻梁抵着她的鼻尖,“你如果没准备好的话,我倒也不急在今晚。” 箭已在弦,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违心,不过他把选择权交给她。 陶晓皙咽了咽口水,“没有,我只是稍微有点紧张。” 她其实不是稍微有点紧张,她是很紧张,今天是她“吃猪肉”的第一次。 她在大学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孟青对她的教育是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在学校就该认真学习读书,哪怕是到了大学也是。进入社会之后,前两年是职场小白,疲于工作,后来顾子初追了她一年多,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孟青知道她谈恋爱后,明里暗里提醒她,要注意分寸,没到结婚那一步,不要轻易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 她那个时候觉得她妈比她当老师的爹思想都要保守,不过她多少也受到孟青的影响,总觉得和顾子初还没到顺其自然的时机,所以一直没让他留过宿,顾子初说完全尊重她的意愿,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她还以为顾子初有多爱她,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晚上有要去的地方,她要是留了他,没准还会坏了他的好事儿。 陶晓皙微微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让自己集中到眼前的人,今晚是她和他的新婚夜,自然要做属于这个夜晚的事情。 陈放能感觉到她的僵硬,碰了碰她的唇,“不用紧张,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我会停下。” 陶晓皙胡乱地点头。 最开始是很温柔的一个吻,跟之前那晚的凶狠和急切不同,这个吻多少带着些安抚的性质,安抚她的紧张和僵硬。 陶晓皙被他轻轻柔柔的触碰弄得很舒服,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一只胳膊软软地搭上了他的脖子,半眯半开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睫毛,心想他现在未免也太游刃有余了点儿,之前明明还没有太熟练的感觉。 陈放感觉到她的回应,呼吸渐重,手不受控制地往下走,大红睡衣的扣子被他三下两下扯掉,同时被扯掉的还有他嘴上的温柔,由吮吸变为嗜咬,手上也一起用力,陶晓皙忍不出闷哼一声。 陈放听到她的吃痛,手上力道放缓,但是速度没有缓下多少,不过几秒,她已经被人从衣服里剥了出来。 陶晓皙紧紧闭上了眼睛,还觉得不够,又把胳膊横在了上面,挡住所有可以进到眼睛里的光。 陈放看着大红锦被上躺着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可真他妈白。 他去咬她的耳朵,“你怎么这么白,嗯?我记得你好像也不爱喝牛奶。” 陶晓皙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她不爱喝牛奶,她也不想清楚,她现在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整个人都快自燃了,直接把自己烧成了一个煮熟的虾米,头埋进了被子里,吭吭哧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放嗓子里溢出笑,暗暗哑哑的声音愉悦且放浪。 他第一次发现,调戏姑娘这种事儿,怎么这么有意思。 他又去咬她的耳朵,“受不住就吭声。” 虾米更红了。 陈放笑声更大了些。 一分钟后,愉悦且放浪的人闭上了嘴,还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陶晓皙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疼,真的很疼,是那种被撕裂的痛感。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陶晓皙即使第一次吃猪肉,她也是见过猪跑的人,这......未免太快了点儿...... 但这事儿关乎着男人绝对的自尊心,一不小心就能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她忍着疼痛,抚着他浓黑的眉毛,红着一张脸,言辞异常恳切地安慰,“没事儿,可能是因为我太白了。” …… 5. 第 5 章 空气里安静了有一分钟,或者更久。 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来打破眼前的沉默,关键是说什么...... 说自己是第一次……第一次也不是不可以的借口…… 再是青瓜蛋子,也没有这么差劲的青瓜蛋子……简直把他老陈家祖上八辈子的脸都给丢没了……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做吧,洗刷耻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下一次有力的事实说话。 陶晓皙看着闷头在她胸前干事儿的人,手抚着他寸短的头发,有些迟疑地开口,“你……不需要再……缓缓?” 回答她的是更凶狠的吞噬。 “我……特别疼,能不能再等一会儿,或者……明晚再继续?”陶晓皙温言细语地商量。 他刚刚算是失败了一次,急急忙忙再来一次的话,如果还像刚才那样或者……还不如刚才,她怕他脸上挂不住。 闷头干事儿的人停下动作,抬眼看她,陶晓皙眼里挤出两滴泪,嘴角瘪了一下,可怜巴巴的语气,“真的很疼。” 青瓜蛋子陈放看到她这个样子,本来已经很旺的躁火从全身一路烧到了头顶,头发根马上就要冒出烟来。 陶晓皙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眼泪也不流了,嘴角也不瘪了。刚才她太懵了,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了疼,现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四大金刚……之首。 陈放拿手抹了抹她的眼角,相对于在他亲她时,她对他说“一回生,二回熟”的小得意,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现在的青涩和僵硬,更何况他刚刚还感受到了阻碍,他有些懊恼给她这样的第一次。 他从她身上移开。 没有了重量的压制和紧贴的灼热,陶晓皙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有为他自尊心着想的成分,但是如果真的再来一次那种疼,她怕她受不住。 不过……那口气马上又被她给吸了回来,她急着拿脚踢他,“你别看。” “我去拿热毛巾,敷一下应该会好一些。”陈放套了条裤子,起身下了床。 敷哪儿…… 陶晓皙直接用被子从头到眼把自己给裹了个严严实实,他真的是……太流氓了,她要睡觉了,他爱给敷给谁敷去。 她开始是装睡,后来是羞愤欲死,再后来是真的睡死了,她太累了,从四点起床折腾到现在,给个枕头就能睡过去。 陶晓皙是睡着了,陈放后半夜都没怎么合过眼,先是在脑海中反复复盘刚才从头到尾的第一次,然后被某个睡觉不老实的人又是扒拉又是熊抱,大冬天的光冷水澡他就洗了三次。 她现在睡着了他不好动她,明天早晨一定把该找补的找补回来,该洗刷的全都给洗刷掉,顶着这个想法,陈放天蒙蒙亮才将将合上了眼。 陶晓皙一觉睡到大天明,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吊灯,人还有些迷瞪,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睡在了哪里,等看到在床沿快要掉下去的人,才想起来,她昨天结婚了,今天是婚礼后的第一天。 她睡觉不老实,不老实到哪种地步,姜又琳和她在一张床上睡过几次,她把姜又琳踹下床去几次,她还有睡前枕床头醒后枕床尾的高超技术,她妈说她前生可能是个钟,所以这辈子睡觉是转着圈睡的。 大概是床够大,也可能是他太重,又或者是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潜意识里对自己有所约束,所以她应该没有睡到太不像样,不然他现在应该在床底而不是在床上,陶晓皙自我心理安慰。 她没有管他,任凭他半个身子悬在床沿那样睡,她怕一碰他,他就掉了下去,回头再讹上她,她有理也说不清。 一晚上好眠,陶晓皙一扫昨天的疲累,满血复活,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可能是因为……被敷过了。 陶晓皙一想到那个场景就羞愤欲死,关键她睡着后他还给她穿上了衣服,她睡得太死,没有任何察觉,陶晓皙不想知道他是怎么给她穿上的,她快速逃离了案发现场,能逃多远逃多远。 外面是冬天里难得的好日头,她开了阳台上的半扇窗户,给屋里通通风换换气。楼下的小院里,老太太正在晒被子。 陶晓皙探出头去和老太太打招呼,“奶奶!” 颜秋芳看着楼上冒出来的人,笑得见眉不见眼,“哎!醒了?饿不饿?” 陶晓皙点头,“我快饿死了。” “那快下来,奶奶做了好吃的,就怕你们醒来会饿,”老太太就喜欢这样的小姑娘,不扭捏,会撒娇,饿了就大大方方说自己饿了。 老太太又问,“陈放呢?” 陶晓皙小声回,“还在睡。” 颜秋芳笑容里是暧昧的了然,“那就不管他,让他睡,晓皙你快下来。” 陶晓皙知道老太太是误会了,误会就误会吧,总比知道他孙子不是太行要强,对吧。 老太太早餐满满当当准备了一大桌,有三明治和牛奶,还有小包子油条和鸡汤小馄饨,一看就是家里做的。 “奶,您太厉害了,您什么时候就起床了,一早晨做出这么多来。”陶晓皙由衷地赞叹。 颜秋芳笑,“这有什么厉害的,都特别简单,一会儿就完事儿,快坐下吃,不是饿了。” “您吃了吗?” “我吃了,”老太太又端上来一碗红枣莲子粥,“再喝点这个粥。” “奶奶,这也太多了,我感觉我吃不完。” 这满满的一碗大粥,她再饿也吃下这么多。 “没事儿,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就剩下待会儿给陈放吃。” ……让陈放吃她的剩饭么? 迄今为止,也就她爸吃过她的剩饭,连她妈都会嫌弃她,她想象不出陈放吃她碗里剩饭的样子,陶晓皙努力了又努力,最后把那碗粥全都给塞了进去。 “还要不要吃?”颜秋芳看她把碗都刮干净了,起身又要给她盛。 陶晓皙赶紧摇头,“我吃饱了,您看,我肚子都快鼓成西瓜了,真的吃不下了,我这一顿饭得长三斤肉。” 颜秋芳道,“哪儿能长那么多,你们现在运动量大,消耗的也多,多吃些没关系,新婚小夫妻,食补很重要。” …… 本来陶晓皙还想说我很少运动,能不动就不动,听到后面自动闭上了嘴,她想的运动和老太太说的运动不是一个运动。 而且……就算是那个运动,量也没有多大,所以消耗也不会太多,她下次还是少吃些好了。 幸亏她的手机响了,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老太太的话。 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接手机那端姜又琳的话,所以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姜又琳的信息马上飞了过来,【你咋挂我电话?】 陶晓皙回她,【我在奶奶这儿吃饭呢。】 【哦,那就信息说,四大金刚之首到底怎么样啊?!】 【就……很厉害啊。】陶晓皙语意不详,企图蒙混过去。 【很厉害是多厉害?!期待脸,星星眼,快说快说!】 额……有一个好奇心重的朋友也不是一件好事,陶晓皙也不知道很厉害是多厉害,她突然想起网络上的一个词语。 【就一次一个小时,可以化身成一夜七次狼的那种厉害。】陶晓皙要绝对维护她新婚丈夫四大金刚之首的江湖地位。 姜又琳要疯了,【我去,真的假的,一次一个小时,一晚上七次!!!!那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那不然现在和你说话的是鬼吗?】 【陶晓皙,看在我们多年亲姐妹儿的份上,我郑重拜托你一件事情,你帮我问问陈放,四大金刚排名第二的是谁,要是还是单身,姑奶奶我要上门去堵人了。】 …… 陶晓皙突然想知道,四大金刚这个名号到底是谁封的,如果是他们自己的话,那可太傻了。 要说这个名号是谁封的,陈放也不清楚,他开始都不知道自己是其中之一,还是赵以江和他说的,他当时只觉得无聊,荷尔蒙过剩的青春期男生总要折腾些有的没的。 陈放更不知道的是陶晓皙早就知道了这个名号,他醒来,另一个枕头上已经没了人,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总感觉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睡在悬崖边上。 屋里很安静,里里外外都没有人,楼下老太太家也没人,桌子上有给他留的饭。难道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了,陈放拿出手机刚要拨给老太太,顿了一下,继续往下滑,找出号码拨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那边声音很嘈杂,“喂,陈放,你醒了?” “嗯,出去了?”陈放手指不自觉地刮了刮眉毛,有了昨晚的事情,再听到她的声音,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对,我和奶奶来超市买点东西。” “去接你们?” “不用啊,我们买的不多,就当遛弯了,你不要去公司吗?” 陈放本来是打算休息几天陪陪她,毕竟是新婚,怕她刚搬过来不自在,现在看来人也不需要他陪,自己能把自己安排得很好。 陈放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个人还没回来,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拿起车钥匙去了公司。 陶晓皙和老太太来逛超市是临时起意,老太太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她想了想,决定给老太太做一顿,让老太太尝尝她的手艺,她会做的不多,但两个人的饭,她还是能凑出一桌来的。 陈放的手机很热闹,消息一直没停过,说是问候新郎的新婚生活,其实都是荤素半掺的调侃和玩笑,没一句正经的。 这热闹的中间,该来消息的人半个字也没有,以前老太太还会在中午嘱咐上一句,记得吃饭,别光忙工作。现在倒好,有了孙媳妇儿,不管孙子了。 陈放中午在食堂扒拉了两口饭,开车要去工地现场转一圈,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路上特别堵,他堵在了一个公交站旁边。陈放想着要不要给人打个电话,问一下她中午饭怎么吃。 抬眼间看到了公交站牌子上面的广告,【男人遇到不可言说的痛苦,请到XX男科医院,我们会让你结束痛苦,还你一个酣畅的夜晚。】 …… 他记得之前不是这个广告,这是什么时候换上的,还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告词。 陈放踩一脚油门,跟上了前面的车。 工头王锋见到他很惊讶,“你这新郎官不在家陪媳妇儿,怎么有功夫跑这儿来?” 陈放接过他递的烟,叼到了嘴里,“又不是小孩儿,不需要陪。” 王锋奇,“弟妹不生气?” “生什么气?” “我刚结婚那会儿,你嫂子恨不得把我拴她裤腿上,做什么都得让我陪着,我稍微离开一会儿,人就不高兴了,我一个大老粗,当时脑袋里愣是冒出了一个成语,蜜里调油。老弟,我跟你说,不要老想着干活儿啊挣钱啊,刚结婚这会儿正是好时候,你得多陪陪弟妹,多享受享受这种蜜里调油的日子,等后面再过三五年,其实也不用三五年,女人只要一生孩子,我们就得靠边站,那个时候你想陪人都不用你陪了。”王锋作为一个过来人给新郎官传授婚后生活的经验。 陈放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心想,你的经验可能不适合我。 王锋看不到陈放烟里的郁结,继续传授经验,“还有,这段时间你要多吃韭菜羊肉海鲜之类的,我弟家不是卖牛肉的吗,回头我再给你整几条牛鞭过去。我跟你说,你不要觉得自己年轻不用吃这些,你这个时候消耗得多,才更要补,你信我,我们家老大就是在我吃了牛鞭的那晚怀上的,那个热血沸腾的,牛鞭绝对是好东西。” 陈放一口烟没吸进去,呛住得咳嗽止不住,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从工地出来,车已经快到公司了,他又换了路线拐回了家。老太太这个时间应该去打麻将了,他直接上了二楼,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人,手里拿着平板,睡得天下太平。 他扯过旁边的毛毯盖到她身上,又从她手里慢慢地拿出平板。 息屏的屏幕亮开,陈放眯起了眼睛。手机响起,他青筋颤动的手本来打算挂掉,结果按成了接通。 赵以江扯着大嗓门在那边喊,“放哥,据说你现在名号由四大金刚变成一夜七次狼了。” “恩?”陈放的注意力在全在屏幕上,根本没听赵以江在说什么。 上面通篇的搜索是男人肾虚早泄需要补什么……关键是他还看到了茶几上她做的笔记,完全发挥了她好学生的精神,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整齐。 笔记的最后一行,是重点标粗的两个大字……牛鞭…… 陈放牙齿顶着腮帮子,冷笑了一下。 他到底要从哪儿收拾她比较好,要不要现在就把她扔床上去,就现在吧,多一秒他都忍不下去。 赵以江以为陈放是在冷笑他,他知道陈放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封号,他着急解释,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媳妇儿说的,说你是一夜七次狼,一次得一小时。放哥,你也太给我们男的争气了,我们七班以你为荣!!!” 陈放: …… 6. 第 6 章 陶晓皙真不是怀疑他什么。 她吃中午饭的时候,姜又琳给她发过来一个什么所谓的科学研究调查报告,附上一段加N个感叹号的话,你看看男人的平均水平是多少,陶晓皙,你男人完全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最顶端。 陶晓皙大概扫了一眼……嗯…… 她男人应该是被压在金字塔底端的最底端。 她当然相信陈放,年纪轻轻,身强体壮,会有什么问题,第一次这样也实属正常。但……这个世上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万一呢…… 万一那个什么……呢,是吧。 她就是提前做了一个功课而已,其他真没多想,她可以发誓。 陶晓皙正在睡梦中对着牛鞭发誓,突然觉得身体有些轻飘飘的晃,她勉强睁了睁眼睛,看到了一个紧绷成刀锋的下颌。 “你回来了?”她说完迷迷瞪瞪地又要睡过去。 陈放用带着外面寒气的手冰了冰她的脸。 陶晓皙又睁开了眼睛,垂着的手抬起,碰了碰他的手背,“今天外面很冷,你以后出去要多穿些衣服,你看你手这么凉,脸也冻青了。” …… 脸都冻青了的人刚要撒手把她往床上扔,陶晓皙晃了一下腿,“等一下,我刚来大姨妈了,你能不能把沙发上我铺的那个毯子帮我拿过来,我怕我待会儿睡着了弄到床上,我睡觉有点不老实。” …… 陈放全身的火气哗啦啦地碎了一地,脸由青转紫最后直接黑成了煤炭球。他在原地站定了几秒,又站定几秒,把下巴绷出的利刃给生生压了下去,才抱着人回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毯子刚要转身。 “还有我的平板。”陶晓皙伸手去够茶几上的平板,但是够不到。 陈放没有动,看着她。 陶晓皙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再往前稍稍走一步,我手太短,拿不到。” …… 如果可以,陈放只想打开窗户,把那个平板连同笔记本一起扔到外面的河里,让它们永远地沉在河底的淤泥中,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你不能看平板。” 陈放抱着人回了卧室。 陶晓皙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来大姨妈了。” 陶晓皙: …… 这两者之间还能产生一个因果关系是陶晓皙没有想到的。不过不看就不看吧,反正她现在困得要死,还是睡觉最重要。 这一觉又睡得很舒服,她有些认床,新换一个地方往往都睡不好,但她和这张床倒是适应得很好。被窝里软乎乎的,屋里暖乎乎的,陶晓皙伸了个懒腰,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 她端起来,闻了闻,他还挺懂的嘛,姜糖水,还是热的。 她喝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忙慌地下了床,踢踏着拖鞋小跑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笔记本是合着的才放下心来,幸亏她睡觉之前还记得给合上,不然让他看到岂不是要伤他自尊心。 男人的自尊心,是万万伤不得的。 陈放靠在厨房的橱柜上,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陶晓皙一转身看到他,惊了一下,把笔记本往身后藏了藏,装作若无其事,“你在做什么,这么香。” 陈放语气淡淡的,“炖的鸡汤,你不是来姨妈了,老太太说鸡汤可以补气血。” 陶晓皙没有听出他声音里凉飕飕的冷,她听到做的是鸡汤眼睛亮了一下,“你好厉害,竟然会做鸡汤。” 他会做饭,这件事真是意外之喜。 陈放看着她盈盈的眸光,暗自咬了咬牙。他换了神色,脸上带出了几分颓,叹息一声,转身去看灶台上的砂锅,“我有什么可厉害的,也就会煮个鸡汤。” 嗯? 呃? 这声叹息,这个话,这个语气,这个神情,这落寞的背影,这还是被昨晚的事情给打击到了? 这种事儿,打击确实是致命的。 “会煮鸡汤还不厉害,我就不会煮,我妈每次熬汤也都熬不好。”陶晓皙想要安慰人又不想被察觉到,把自己亲妈的短也揭了出来。 为了充分地表达他在她眼里很厉害,陶晓皙将砂锅里的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可是没什么用,一晚上,他的情绪好像比她大姨妈最难受的时候都要低落。 陶晓皙端着杯子,时不时在厨房门口转一圈,他正在刷碗,她怎么觉得他连头发根都透着沉闷。也是,他肯定攒着劲儿,想着今晚做些什么来一雪前耻呢,结果条件不允许,她大姨妈提前来了,老天爷都在和他作对,这事儿如果搁她身上,她肯定也会觉得憋屈。 陶晓皙喝完一杯姜糖水也没想好要怎么办,她去续了一杯又转回厨房,要不待会儿看一场篮球赛吧,她记得他篮球打得很好,她对篮球不怎么通,看的时候就让他给她讲,男生嘛,讲到自己擅长的东西总能增加一些自信,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他情绪提起来些。 陶晓皙想得太过入神,和厨房走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她栽到了他怀里,她手里的大半杯姜糖水,泼到了他身上。 陶晓皙先是一呆,随即马上去扒他的衣服,“对不起,我没看到你,有没有烫到?” 她有些急,水虽然不是滚烫的,但也有一定热度。 陈放还没开口,眼看着她掀起他的T恤,从下到上卷起,露出大半个胸膛。 两个人俱是一愣。 陈放是没想到她掀他衣服掀得这么利索。 陶晓皙开始是真慌,怕烫伤了他,等看到衣服下面的……嗯……风景,眼睛有点本能地放直,她昨晚光顾着紧张了,全程几乎都闭着眼睛。 她是知道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即使他平时在衣服上没有那么讲究,随便一搭也是好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好。 陶晓皙忍住想要咽口水的本能,视线努力固定在他胸前的一片红上,“疼不疼?这得拿冰敷一下,不然待会儿起泡了就麻烦了。” 陶晓皙自问自答,擦着他的肩膀进到厨房去拿冰袋。 红是有些红,但是真不疼,水不算太热,又隔着衣服,要是只他自己在,也就换件衣服,冰敷什么的,实在没必要。 陶晓皙拿着冰袋回来,“你去沙发上等我,我再去洗手间拿条毛--” 剩下的字她自己咽了下去,他单手抻着T恤的领口,头侧了一下,衣服瞬间从他身上脱了下来,她刚才看到的一切,以一种没有任何遮掩的更加直白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眼前。 陈放手里拎着T恤,垂眼看她,“这样更方便你敷。” 额……确实……更方便。 但她有说是她敷吗,又不是烫在他够不到的位置。不过,总归是她惹下的祸端,那她就负责到底吧。 他裸着上身,半靠在沙发上,陶晓皙尽力让自己集中在手里的冰袋上,但还是不行。以后,如果他们再熟一点儿了,她可不可以请他做她的模特,她脑海里有很多关于这个身材的场景构思,应该能出来好多张漫画,她也就不用费劲巴拉地去网上找素材激发灵感了。 陈放看着越来越往下的冰袋,开口,“可以摸。” “什么?”陶晓皙沉浸在自己胡乱的想象里,没听清他的话。 “你可以摸摸看,我看你好像很想摸。” 嗯???? 额!!!! 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苍天啊,陶晓皙涌上后知后觉的羞耻感,怎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眼睛。 她越窘迫,脸越红,他眼里的笑越多,攒了几个小时的憋屈才稍微释放出来一些。 等她大姨妈走了,等他能收拾她了,等他收拾完了她,他得让她自己拿出那个笔记本来,在他面前,把她自己做的笔记全都给撕掉,最好撕成碎渣渣。 窘成红苹果的陶晓皙看着他的笑,恶从胆边生,是他邀请她的,这可不算是她占便宜。 她冲他弯了弯眼睛,手起手落。 然后…… 刚才还悠悠然调戏媳妇儿的某人,身体瞬间僵成雕像,还咻咻地冒着热气。 陈放咬住后槽牙,她就不能按照常理出一次牌。 对战双方的局势发生了逆转,脸红的人依旧脸红,但至少不窘迫了,反正现在窘迫的不是她,可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自己干受着。 陶晓皙高兴得太早了,对于男人来说,就没有干受着这个词。 冰袋被丢在了茶几上。 外面夜色正浓,星空闪闪,月亮悄悄躲进了云朵的后面。 好久之后。 …… 又过了很久。 …… 久到陶晓皙都绝望了。 她就不该被他那落寞的背影所骗,应承下这累人的活儿。 7. 第 7 章 婚礼后的第三天,新娘要带着新郎回娘家,也就是回门。陶家的回门宴没有去酒店,是在家里办的,请了陶孟两家的亲戚。 几个哥哥在厨房里炒菜,几个嫂子在客厅里包饺子,陶晓皙想帮忙,她们不让她沾手,说新嫁娘今天什么活儿都不能干,就等着待会儿上桌吃饭就行。她只好坐在椅子上,听她们聊天唠嗑。 她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整个人蔫蔫的,手到现在都酸到不行。 孟青看了她好几眼,“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二嫂凑过来,小声说,“哎呀,婶子,你就别问了,这一看就是没睡好,新婚小夫妻,难免的,得折腾半宿。” 大嫂也看过来,一脸暧昧地笑,“就新姑爷那体格,怎么也得折腾一宿。” …… 大家对新婚夫妻的调侃尺度都这么大么,还是说大家结了婚之后谈话的尺度都会放得这么开?陶晓皙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虽然折腾的方法不同,但也是折腾了。 孟青眼睛落在她的嘴角,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继续包自己的饺子。 陶晓皙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陈放正好走过来,站到她身边,手指碰了碰她拿着的杯子,“水有点凉了。” 凉吗,她为什么觉得很热,她现在全身都是热的,恨不得到外面冷风中去透透气。 陈放拿走她手中的杯子,重新接了杯水,放回她手里。 二嫂看得连声直哎呦,“你们快看看,这知冷知热的,晓皙喝口水都怕凉到了,这是疼到心眼里去了。婶子,咱们晓皙可真是找了个一等一的好姑爷。” 孟青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陶晓皙内心诽腹,就是倒了杯热水而已,还不至于疼到心眼里去,真要是疼,她今天的手就不会连端杯水都是颤的,她是脑袋抽了,才会把他往肾虚的那边靠,今天出门太早没时间,回头她得把她做的笔记都给撕掉,不对,也不能撕,还是有用处的,以后那些东西肯定不能让他碰,不然她真的会死。 二嫂还在继续,陶晓皙对这样的玩笑一向不知道怎么回,索性就安安静静地喝水,任凭自己的思绪乱飞,反正有陈放在,他应该不是坐等着任被谁调侃的人。 陈放又端了几杯水过来,分别放在了丈母娘和大嫂二嫂旁边,“二嫂,我这可都是从上次二哥给我上的课中学到的,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借着我夸二哥呢。” 陈放第一次登陶家门,姑姑家的三个哥哥都是来了,一是为了试试陈放的酒量,看看他醉酒后的品行如何,二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让陈放知道陶家是有人的,以后他要是敢欺负陶家姑娘,就要做好被打断腿的准备。 结果没试出陈放的酒量,三个哥哥先倒下了,二哥拉着陈放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课,要把自己多年当好姑爷好老公的心得全都倾囊传给他。 二嫂想起自己男人醉酒后的死样子就脑袋疼,也不调侃小夫妻了,“你可快别说你二哥,他要是有你一半酒量,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话,我也不至于得个师母的外号。” 二哥喜欢喝酒,偏酒量还不高,一喝醉酒就喜欢谈人生讲道理,因此大家都戏称二嫂为师母,二哥自然是老夫子。 陶晓皙想到二哥给陈放上课的情形就有些乐,一个多小时,怕是他上学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折磨。 陈放看着她扬起的嘴角,屈指敲了敲椅背,“别光笑,我待会儿还要不要上课就看你了。” 陶晓皙慢慢悠喝上一口水,斜他一眼,“我能干什么呀,上课不也挺好的,上学时候落下的课现在都给你补上。” 她才不要管他被不被灌酒。 陈放的眸色微动,她穿着红色的毛衣,显得人愈发得娇艳,看向他的眸光里流转着嗔,白净的脸上透着粉,红润的唇上还有昨晚他咬下的伤痕,当时他整个人快要爆炸,只能把她抵死压在床上,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 和她结婚这件事儿,比他预想得还要好。 客厅里满满当当摆了三桌,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孩子们一桌,很是热闹。 陈放作为新姑爷,肯定要被灌酒,这是逃不掉的,几个哥哥已经商量好了,老大先出马,先轮着来一圈再说,今天必须得把新姑爷给喝趴下。 几轮过后,三个哥哥兴致更高,白的啤的红的要掺着一块儿来,陈放自然要舍命相陪,大舅哥的酒不能推,也不能弄虚作假,只能实打实的来。 陶晓皙看到他的手搭在胃上揉了揉,老太太说他的胃不是很好,是这些年生意场上喝酒落下的毛病。她手里的筷子滞了滞,算了,怎么也是到了她的地盘,该护她还是要护上一护。 大哥的酒再递过来,陶晓皙给拦下了,“大哥,他前天喝酒喝太多了,胃难受得不行,昨天去医院看,医生说胃里已经发炎了,今天要是再喝下去就得溃疡,出了家门就得往医院奔,你忍心嘛?” 陈放没料到她会出来挡,他靠向椅子,胳膊散散地搭在她的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原来奶白的兔子说起谎来也是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他都不知道他昨天还抽空去了趟医院。 这还是除了老太太以外,第一个为他出头的女人。 感觉……还挺新鲜的。 大嫂立马按住了大哥的酒杯,“胃溃疡可不是小病,不能再喝了。” 二嫂早就不想让他们喝了,直接拿了桌子上的酒,换了两瓶橙汁过来,“咱们喝橙汁,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辣。”又转头对二哥说,“你也少喝点吧,酒不是你媳妇儿,别一见到就没魂了。” 媳妇儿出马,二哥只好放下酒杯。 还没结婚的三哥没有媳妇儿管,也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不冲陶晓皙,冲陈放,“妹夫啊,你的酒量我们还是知道的,胃哪儿那么容易发炎。三哥跟你说哈,你不能一结婚就被媳妇儿给管住了,咱们男人作为一家之主,得有话语权,想喝就得喝。” 陈放笑,“三哥要是这么说,我就算胃没事儿也不敢陪你继续了,大哥二哥之前就跟我说过,要想家庭和睦,就得让媳妇儿当一家之主,不听媳妇儿的话,那是要吃亏的,哥哥和嫂子的感情那么好,我必须得向他们学习,在我们家,晓皙就是一家之主,我肯定得听她的话,她怎么说我自然怎么做,她指东我是不敢往西的。” 陶晓皙: …… 他信口胡诌出来的话真的好自然,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一家之主了,要真的是她指东他就不敢往西,那她的手也不会受这婚伤。 大哥和二哥同时点头表示赞同陈放的话,即使他们没说过这头也得点啊,媳妇儿就在旁边,他们敢摇一下脑袋,晚上就得睡沙发。 二嫂嘲笑老三,“看到了没,老三,人陈放为什么能把咱们晓皙娶回家,你这么多年还打着光棍,这就是差别,人家的境界比你高出去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大嫂点头表示弟妹说得很对。 老三想要给人挖坑没挖成,把自己埋坑底了。他默默地给陈放竖了个大拇指,几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拉到他那边去了,真绝,他输得心服口服。 陶晓皙的大姑听着小辈桌子上的热闹,笑得不行,她碰了碰孟青的胳膊,“你这个女婿啊,会说话也会来事儿,我觉得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小两口感情多好,一唱一和,一致对外,你得相信晓皙的眼光。” 孟青嘴上点头说是,心里哪能全然放心下来,当妈的总是想的比较多,会来事儿当然是好事儿,但怕的是太会来事儿,现在小姑娘不就喜欢这种的,男的有几个能经受得住主动往前扑的诱惑,陶晓皙又是个傻的,骂人都不会,更别提打架,到时候肯定受欺负。 不过这些话她只能和陶文永说说,不能和别人说,陶晓皙既然和他已经结婚成一家人了,事情又没发生,现在自然是女婿怎么好她怎么说。 陶晓皙不知道她妈心里这些弯弯绕,她正在和盘子的牛肉丸子奋战,她的手今天不听使唤,夹了两次都没夹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夹第三次,旁边伸出来双筷子,夹起了她看中的丸子,放到了她的碗里。 “还想吃什么?”他问她,声音里有明显的笑。 陶晓皙看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了,她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谁,他还笑她。 “不要你管。”嘟囔里带着怨气。 陈放把这话当反话听,照着她平常爱吃的,又给她夹了几样,低声回他,“不能不管,是我的责任我得负不是。” 陶晓皙拿胳膊肘拐他,声音又小又急,“快吃你的饭吧。”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 “啧啧啧。”三哥砸吧了一口橙汁,摇了摇头,又啧啧了两声。 二哥正在给二嫂剥虾,抬头看他,“你啧啥呢。” “我能啧啥,自然是啧我孤家寡人一个。”三哥仰头把剩下的橙汁一口气干掉,愣是干出了喝酒的气势。 大姑听到了三哥的话,“老三,我正想和你说呢,我们单位新进一小姑娘,模样长得特别俊,性子开朗极了,你肯定喜欢,要不要见一见,我给你们安排。” 小姑也就是三哥的亲妈直接替三哥一口答应下来,“见啊,肯定要见,姐,他什么时候时间都合适,你问问人姑娘的时间,不行就今天下午见。” 三哥:…… 一顿回门宴以给三哥安排相亲结束。 吃完饭后,亲戚都散了,时间还早。 孟青让陈放去陶晓皙那屋躺一会儿,虽说后面没再喝,但开始也被灌了不少,酒量再好连着几天这么喝身体也受不了。陶文永到楼下小公园里下棋去了,孟青和陶晓皙在客厅里小声说着话。 孟青问,“你们这两天怎么吃的饭?” 陶晓皙一边磕瓜子一边回,“去奶奶家吃了两顿,陈放也会做。” “他还会做饭?”孟青有点没想到,她看他那张脸,还以为他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 “嗯。手艺还可好了,奶奶说他很小就会做了,那个时候奶奶忙着在外面做工挣钱,没时间管他,就给他留点钱让他到点去楼下小饭馆吃,结果有一天晚上奶奶回到家,他蒸了米饭,还炒出了两个菜,当时都把奶奶给吓到了。” 孟青最听不得这些,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可不得早早把家给当起来,当下对陈放的看法软了几分,“他也是不容易,也不怪他性子强一些,一老一小,他再是个弱的,怕是会挨不少欺负,男的太老实了也不太好。” “对啊,确实不太好。”陶晓皙附和她妈,暗戳戳地提醒她当初给她安排的那一流水的相亲对象。 孟青瞪她一眼,又看到了她的嘴角,本来都不打算说了,她又招她。 “他再强势,你也不能一味被他牵着走,你得有自己的主意,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不然受罪的是你自己。” 陶晓皙还没太明白她妈的气怎么突然就起来了,等注意到她的视线,才反应过来。 “哎呀,妈妈~我知道了。”陶晓皙又羞又窘,恨不得钻进沙发里去,“吃瓜子,瓜子可香了,我给您剥瓜子吃。” 她也不想一味地被他牵着走,可有些事情到了某些时候,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陈放倚在粉色的床上,听着客厅里的喃喃低语,望着窗外的天空,独处时一向冷硬的眼神软了软,身上淌出一股懒洋洋的倦,这大概就是回到家的感觉。 他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书,随意地翻了翻,确定自己看不懂,正打算放回去,手停住,重新往回翻,找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一页。 里面夹着一张黑白的素描。 确切地说是一张男人的黑白素描。 黑裤,黑衫,寸头,五官是他熟悉的,衣服也是他熟悉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和她的第一顿相亲饭,他穿的就是这身行头。 不同的是,那天他衬衫的扣子从上到下系了个严严实实。 而画上的,衬衫扣子大敞,半颗都没系,衬衫下面的每一笔都应该细细描过,细节相当到位,明暗的交错,线条的坚硬,勾勒出的……是她对他身体的想象。 陈放看着那张素描,手指轻掸了两下。 她是会给她的每一个相亲对象都画上这样一副画,还是……单单只画了他? 8. 第 8 章 陶晓皙和姜又琳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陈放这几天看我的眼神不对。 姜又琳道,当然会不对,你想一夜七次的狼,刚吃了一顿,就要憋七天,我觉得他现在肯定时时刻刻都在琢磨,等你姨妈走了之后,要怎么这样那样这样那样你。 …… 陶晓皙有点后悔当时脑子一抽顺嘴和姜又琳胡诌了这事儿,还一夜七次狼,她是怎么想出来的,一定是这段时间上网太多了,才会冒出这些有的没的,所以人还是要少上网多挣钱,才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陶晓皙问姜又琳,【你没有跟别人说那个什么的事儿哈?】 陶晓皙怕陈放看她眼神不对的出处在这儿。姜又琳这几天一直拿着这件事在说,还很激动,她怕她一个激动把这件事和别人念叨出去,别人再传到陈放耳朵里,那她真的就不要活了。 姜又琳心虚加装傻,【那个什么是那个什么。】 【一夜七次狼。】 【没有啊。】姜又琳一口否认,【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哪儿能让别人觊觎你男人。】 陶晓皙回了她一个省略号。 中介小哥在外面敲了敲窗户,陶晓皙和他挥了挥手,收起手机,走出了肯德基。她今天来和店面的房主碰面,看能不能再往下压一压价格,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合同了。 陶晓皙盘下门店是想开一家美甲店,孟青是不同意的,她的意思是要么考公务员进体制内,要么考教师编当老师,女孩子就要这种稳稳当当的工作,开什么店做什么生意,又累又不稳定。 陶晓皙不想考公务员,她这个性子应该不适合体制内的工作,她也当不了老师,她自己的三观都没有树得很正,时不时要往哪儿歪一下,哪儿能教育得了小朋友。 她现在有在接一个前辈公司的外包工作,一个月下来,虽然比不上她原来的工资,但按照在小县城的生活,收入也还算可以,时间也相对比较自由,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陶晓皙本来以为今天应该会挺顺利的,毕竟之前和中介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中介也说,如果是真的诚心要买,价格也是可以再商量的。 房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见面没聊几句改了口,她看陶晓皙就一个人来,又见她是个性子软的,听她言语是真的打定主意想要,临时换了一套说辞,价格不但不往下降,还说她这个店面地理位置好又敞亮,有好几家都想要,价格看情况还要往上涨一涨。 这个店面敞亮是敞亮,地理位置真没有多好,马上就要到街的尽头了,这条街还不是主街,周围居民楼也很少。 她手里的钱有限,总得取一样舍一样,权衡几家之后,最终定了这家。位置偏是偏了点儿,但是临窗有湖,风景很美,远离城区拥挤的喧嚣,停车位充足,左边是一家瑜伽店,右边是一个舞蹈工作室,都是女生常光顾的地方。她想花心思弄一下室内装修,一家店的设计风格出彩有的时候比位置还要更重要一点儿。 怎么着她今天也得把房东大姐给拿下。 陶晓皙没有因为房东大姐的变卦生气,对她笑了笑,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原来是这样啊,可我手头的钱真不充裕,再多也拿不出来了。要不这样,大姐,您等我给我老公打一个电话,我问问他的意思。” 陈放正好下车走到门口,他都不知道她今天要来看商铺这件事儿,还是刚刚回家拿东西听老太太说的,她胆子也是大,自己一个人就敢来签合同,不过多少还有知道留个心眼,和老太太说了她要来的地方。 抽屉里那张卡她也没拿,他们虽是结了婚,她好像还没有把他放到她的生活里去,他估计她现在就算遇到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应该也想不起来给他打电话。 所以听到她说出那声“老公”,脚下一滑,人差点摔倒。他重新整了整步子,又整了整衣服,才继续往里走,刚要说不用打电话了,你老公来了。 背对着他的陶晓皙已经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上了,“老公~,房主大姐这边说价格降不了,还可能要往上涨,这可怎么办啊?” 三分软七分娇,柔柔糯糯的声音转着弯把人的骨头都能给叫酥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陶晓皙回,“啊~那不买了么,我觉得这儿还挺好的呀,冷冷清清的,在街边上,基本没什么往来的人,周围也没什么居民楼,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多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房主大姐心里:……你怎么净说大实话。 中介小哥心里:……您买个店面就是为了中午睡觉玩的是吗。 陈放: …… 他很想知道她电话那头的老公到底是谁。 陶晓皙对着手机继续,“你凶什么凶啊,有话不能好好说,不买就不买了,我又不是非要买,钱是你出,当然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嘛,好好好,我不在外面晃荡了,这就回家给你做饭去。” 陶晓皙挂了电话,眼尾还带出了一些红,沮丧地看向房主大姐和中介小哥,“我老公说原本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再涨就是纯属坑人,不让我买了。他是一家之主还管着钱,我得听他的,不好意思啊大姐,你看谁的价格给的合适,你跟他们谈好了,我就算了,我老公本来也不同意我出来做生意,价格一高,他更不愿意了。我得赶紧回家给他做饭去,做晚了,我得挨骂。” 陈放: …… 房主大姐看她拿包要走,急忙给中介小哥使眼色,中介小哥本来还想今天成一单,把这月的张给开了,怎么能让她走。 “妹子,别介啊,都是可以再谈的,王姐这边是有好几拨人来问,不过王姐还就觉得和你更有眼缘,一买一卖这种事儿,价格是一方面,缘分也是一方面,对吧,王姐?”中介小哥也给房主大姐使眼色,您赶快说句话吧,回头人真走了。 房主大姐的气势也软和了,顺着小哥的话,“那肯定,我就喜欢小陶这种文文气气的小姑娘。小陶,大姐跟你说,咱就算性子再软,也不能事事都听老公的,女人还是得自己挣钱腰杆才能硬起来,钱的事儿还可以再商量,我们女人肯定还是要帮女人的--- ” 大姐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陈放,问“你找谁?” 陶晓皙正听到关键的时刻,马上要谈到钱了怎么还打了岔,她回身去看是谁非要这个时候冒出来。 然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啊,陶晓皙嘀咕,他有没有听到我刚才打电话啊。 陈放走进来,抬下巴点了点陶晓皙,“我找她。” 他身量很高,一身黑,脸上又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 房主大姐问,“小陶,这位是?” 陶晓皙觉得自己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她牙一打磕绊,话就从嘴里出来了,“这是我哥。” …… 房主大姐好奇,“我看你们长得不像啊,亲哥?” 额…… 陶晓皙回,“我随我妈,他随我爸。” 陈放: …… 娶回的媳妇儿成了妹妹,也是天底下头一遭。 有陈放在这儿压着,又有陶晓皙刚才那一出独角戏,最终谈定的价格比陶晓皙的预期目标还要低。交押金,签合同,后面的的事情顺顺当当就下来了。 陶晓皙今天完成了一件大事,十分高兴,决定去超市买点好的,晚上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你有要忙的就去忙你的吧,我去趟超市。”陶晓皙要和他拜拜。 陈放看着她的一身装扮,如果他没看错,这灰裤子黑羽绒服,应该是老太太很久之前的旧衣服。 陶晓皙注意到他的视线,手指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涉及到这种谈钱的事儿,衣服很重要。” 小心思还挺多,他还怕她会吃亏,推了下午的事情赶了过来,是他多想了,她自己完全能应付来,还能把别人带沟里溜一圈。 “我后面没事儿了,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超市,车停在那边。”陈放往前面带路。 “这么好,那我们可以多买点儿,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陶晓皙跟在他后面,“要不我做羊蝎子吧,我做羊蝎子做得可好了,我们再涮点锅,这个天吃应该很会舒服。” 陈放低头看她一眼。 陶晓皙不明白他这一眼的意思,“怎么了?不喜欢吃羊肉?” 陈放现在一听到羊啊海鲜啊,这类的东西,脑瓜仁都会自动抽一下。 “你姨妈走了吗?” 呃…… 陶晓皙没反应过来,她大姨妈走没走和吃羊蝎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身为好学生的她也忘了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做过的笔记。 “还没……”陶晓皙下意识撒了个慌,其实今天已经走干净了。 “那不吃羊蝎子了,吃排骨锅吧。” …… 超市里很热闹,阳历新年快要到了,到处张灯结彩的,已经有了年节的气氛。陶晓皙觉得有些热,脱了外套拿在手里。 “给我吧。”陈放推着推车走在她旁边,伸手示意她把外套给他。 陶晓皙反应过来,“哦,好。”她递给他,习惯性地说谢谢。 陈放把外套搭到了车上,推起车继续往前走,“不用谢,哥哥帮妹妹拿衣服,理所应当,不需要说谢谢。” …… 她以为他刚刚从店里出来没有说,那篇就翻过去了,不成想在这儿等着她。 陈放: “我这个当哥的都不知道我妹结婚了,回头得带妹夫过来给我见见,我听你电话里的意思,他还挺凶的。” 所以他听到她打电话了? 陶晓皙无力地解释,“我就假装拨了一个号,演戏嘛。我刚给……我老公……打完电话,你就站门口,再介绍你是我那个什么,那不就穿帮了,所以就临时让你当了个哥。” 陶晓皙的性格中有一个奇怪的点,相对于自己熟悉的人,她反而在陌生人面前更放得开些,可能是觉得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她,过后也不会见面,他们怎么想她和她也没关系。 在房东大姐和中介小哥面前,她释放了她全部的天性,撒娇演戏叫老公,完全来去自如,没有任何负担压力。要是知道他在门口,她是死都不会上演刚才那一出。 陈放认真回她,“你可以打给我,有真老公可以用干嘛要省着,我可以陪你演,那样你入戏应该会更快一点儿。” 陶晓皙从脖子到脸,红得透透的。 陈放垂眸看着眼前人,脑中蓦地浮现出新婚夜那晚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也是羞成这种诱人的粉。 男人总有些劣根性在,人越羞越喜欢逗,荤话混话也就一块儿出来了,他拿手指刮了一下她快要洇出血色的脖子根,俯身凑到她耳边,“看来我还是对我媳妇儿了解得不够深入,我都不知道我娶了个影后回家。” 陶晓皙觉得他的语气和眼神是在意有所指,可她也没有证据,她竭力忍住热气往自己脸上涨,但是越忍脸越热,最后也不忍了。 她拿了一盒草莓放进了购物车里,学着他慢悠悠的语气,“我们了解得不够深入又不是我的原因。”她抬头看他一眼,回他的意有所指,“最多也就一分钟,再深能有多深。” 陈放在原定站定,表情错愕。 9. 第 9 章 她的语气太过软糯,初始一瞬陈放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看到她快速逃窜的脚步,他才确信刚刚的话确确实实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陶晓皙往前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回头,红彤彤的脸上,笑容止不住,她对他招招手,“快来啊,哥,怎么不走了?” 陶晓皙的软属于,你压她一点儿,她也就跟着弯一点儿,你压她五分,她也就给你弯到五分,可你要是压到她七分,那她的腰就实在弯不下去了,会直接来一个奋起反抗,成不成功不知道,先反了再说。 看来这次是成功了,不过代价应该会很惨重,男人绝对忍不了在这种事儿上被质疑,他事后铁定要找补回来,事后再说事后,反正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拿她怎么样,谁让他老想着逗她,总得让他吃一回瘪。 陈放看着她弯弯的笑眼里满是灿烂,自己给自己顺气,没事儿,就先让她高兴一会儿,她姨妈不总有走的一天,等她姨妈走了,他留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可以和她慢慢聊,从天黑聊到天亮再聊到天黑,她这话怎么说出来的,他得让她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收回去。还有那副画,她画下的每一个线条的描摹,他得让她都亲自仔细地认真地一一给验证了。 君子报仇,不急在这一时。 陈放推着车走过去,手揽上她的腰,力道慢慢收紧,笑得咬牙切齿,“陶晓皙,说出的话你千万得记得,别到时候喊后悔。” 陶晓皙认怂认得相当快,“我后悔了,我刚自己说过什么我都忘了。” 陈放:“……晚了!” 好吧,既然已经晚了,现在担心也没用,她就安安生生买东西吧。 她负责往车里放,陈放负责推车,偶尔碰到不确定家里有没有的,就抬头问他,他会给出答案。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陶晓皙逛出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恍然。陶晓皙不太会挑排骨,便去接他手里的车,让他去挑。 黄珍珠远远看到了陈放,松开刘美芬的手,几步跑到陈放跟前,“阿放哥哥!” 陶晓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阿放,还哥哥,这称呼可真够那啥的,她还以为他就她一个妹。她大概扫了一眼这个高挑的女生,身高得有一米七吧,还穿着一双恨天高,酒红色的齐耳短发搭配酒红色的大衣,眉眼都是细细描过的,妆容很精致。 嗯,虽然不想,陶晓皙还是忍不住比了一下,单就身高,她就直接被压到地底下去了。 陈放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跟黄珍珠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和后面走过来的刘美芬打招呼,“婶子。” “原来是阿放啊,要不是珍珠喊你,我还没看到你呢,来逛超市啊。”刘美芬的嗓音和她的脸一样很尖,有点刮耳朵,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陈放面上虽是好颜色,眼神里泛出了些疏离,“对,陪我媳妇儿来买点东西。” 他手搭上陶晓皙的肩膀,“晓皙,喊人,这是黄家婶子。” 陶晓皙已经发觉了气氛的不对,脸上挂上礼貌又不失甜美的微笑,“婶子好。” 中年妇女声音更尖了,“哎呦,这就是你新娶的媳妇儿呀,我听说还是个高材生,真是好,这不仅学习好,小模样也俊。不过,”她上下打量了陶晓皙一眼,“就是这个子稍微矮点哈。” ……嗯?陶晓皙眼睛抽了一下,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矮,但那是她觉得,她不穿鞋也有一六三好吧,哪儿矮了,还带这样直接人身攻击的,段位也太低了点。 陈放笑了笑,“不矮,我就喜欢她这个身量的,配我刚刚好,我们家老太太说我俩的身高是最搭的,再高一分都不行。” 陶晓皙摆出一副无辜脸,乖乖配合他做怼人的工具人。 刘美芬勉强扯了扯嘴角,“老太太的眼光自然没得说。” 黄珍珠脸色黯下来,嘴唇微微撅起,眼睛直直地看着陈放,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陈放没有看黄珍珠,脸始终是对着刘美芬,“婶子,那你们逛,我们还得买点东西。” “哎,好好,回头有时间带着你媳妇儿去家里玩哈,你黄叔一直念叨你。”刘美芬笑得更假了,黄珍珠不动,刘美芬发狠使劲扯了她两下才把人扯走,没走几步就开骂了,“你就是个贱骨头,没看人家都结婚了,那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以为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谁进了他家门将来准有苦吃,今天跟你好,转身就能把你卖了。” 她声音本来就尖锐,骂起人来更甚,路人纷纷侧目,她才收了话,扯着黄珍珠急匆匆地走了。 陈放的脸彻底冷下来,陶晓皙心想,这么大怨气不会是甩了人家女儿吧。 她也不好开口问,那就买排骨吧,晚上吃排骨锅最重要。 回去的车上很安静,连个背影音乐都没开,陶晓皙参考网上的图片在构思她门店的设计,合同签下来,装修的事情也要忙起来了。 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 陈放看着前面的红灯,开口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吃苦。” 陶晓皙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向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我相信你啊,不然我为什么嫁你。” 她又靠近他一点,半玩笑半认真,“难道你觉得,我像是听了别人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胡思乱想的人?” 陈放看着她眸子里清澄澄的光,紧绷的下颌逐渐放松下来,眼底也回了些热乎气。 “我最初进这个行业是黄保登黄叔带的我,我跟了他一年,后来我自己出来单干。” 黄保登她知道啊,在他们县还挺有名的,据说是包工头出身,后来产业做得很大,她在街上经常会看到什么保登汽贸,保登装修,保登家具城这些。 所以刚才是黄保登的老婆和女儿?黄保登好像只有一个女儿吧。 这下陶晓皙真有些好奇了,“所以,是你出来单干惹到人家了,还是人家想招你做女婿你不干把人给得罪了?我看他女儿好像很喜欢你。” 她仰着一张小脸,乌亮的瞳仁里写满了八卦。 陈放回她的好奇心,“我出来单干这种事儿搁古代就算是叛出师门了,他们骂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也是应该的。” 陶晓皙不赞同这句话,“不会啊,他带你进门,你感激他,这是应当应分的,但没道理说就要一辈子跟着他干呀,你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就算在古代,卖身契还可以自己赎回来呢。你出来单干肯定有你出来单干的理由,老话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觉得不合适,早点离开是对的。” 陈放心里一动,伸手握住了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捏了捏,又揉了揉,软得跟面团一样。 陶晓皙看着他的侧脸,晃了晃他的胳膊,“哎,陈放,你在和我耍心眼,你还没回答我人家是不是想招你做上门女婿?” 陈放彻底开怀,“想招我做上门女婿的又何止他一家,在遇到你之前,我在方圆几个县的未婚市场上都抢手得很。” …… 还方圆几个县,你怎么不方圆几个市呢,陶晓皙哼哼了两声,“那你进了我陶家的门真是可惜了,你说你当初怎么没再好好挑挑。” “不可惜,我当初一眼--” 他的话在这儿停了下来,陶晓皙知道下面的话他肯定要作弄她,但心跳还是控制不住地快了几下。 陈放顿了几秒,才继续,“就相中我岳父咱爸,肯定是个万一挑一的好岳父,给咱爸当女婿,我一点也不可惜。” 陶晓皙嘁他,“拍马屁。” 陈放回,“谁是马?你说咱爸是马?还是你是马?” 陶晓皙不甘示弱,“我要是马,你就是骡子。” 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到了饭桌上都没止住,眼神触碰时多了些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粘连。 老太太一边吃饭一边乐。 陈放问,“您今天打麻将是赢了多少钱,能把您高兴成这样。” 老太太嗔他,“我高兴的事儿就只有打麻将赢钱?快吃,吃完你们赶紧上楼。”说完觉得自己的意图太明显,又加了一句,“别耽误我去打麻将。” 陈放笑她的欲盖弥彰。 老太太斜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多吃些,省得晚上饿。” 陶晓皙安安静静地扒拉自己的饭,当看不见那一老一少的眉眼官司,反正老太太说的她听不太懂。 两人上楼后,各干各的事儿,陶晓皙习惯在晚上干两个小时的活儿,她晚上灵感比较好,陈放好像也有工作。她喜欢窝在沙发上,他开始是在小房间里,后来也出来了,两个人占据着沙发的两端,互不打扰。 今天陶晓皙有点不在状态,手指绕着睡衣的扣子,眼睛定在墙上的某处在放空。 “你看下微信。”陈放开口。 陶晓皙回神,“嗯?什么?” “你门面定下来后,不就要忙装修的事情了?” “对。” “微信上我给你推过去了一个人,到时候找他就行,叫阿建,人很靠谱。” 陶晓皙直起身子,“好啊,我对装修一点儿都不懂,是熟人的话就太好了。” 睡衣扣子被她绕松了,扣子从扣眼里出来,衣领处半敞开,露出里面的雪白和一点点起伏,陈放甚至能看到起伏上面一颗小小的痣。陶晓皙没有意识到危险,倾身去够茶几上的手机,随着她的动作,起伏成了山丘状。 陈放推开手里的东西,猛地起身。 陶晓皙不明所以地看他。 他大步迈到她身边,俯身将人拦腰抱起。 陶晓皙还没明白,正好好说着装修的事情,这人怎么突然起了兽性。 她揪起他的衣领,又松开,没有想好是阻止还是放任,只不过是半息的犹豫,他已经尝到了莓尖,濡湿和温热霎时直达心脏,陶晓皙的指尖颤了颤,头深深地埋到他的胸前。 他们还没进到卧室,她的上衣已经在空中晃晃悠悠飘飘荡荡,最后直接落到了地上。 屋里虽暖,没有了衣服的遮盖,皮肤和空气直接接触,战栗一点点蔓延开来,她忍不住轻哼出声,握成拳抵在他后颈的手慢慢松开,掌心的汗贴上掌下烧红的铁,蒸腾出热气,充斥在房间里。 所有的温度都在升高。 肌肤,空气,喘息,灯光,心跳。 还有汗液的味道。 陶晓皙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溺死在这要人命的热里。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喘息依旧急促,心跳依旧剧烈,只是没了肌肤相抵的热。她整个人被卷到了被子里,从头到尾,裹了个严严实实。 只有脖子以上能动陶晓皙抬眼看床边的人,所以呢…… 她都快被血液里奔腾的汹涌给烧化了,结果他把她裹成了一个蝉蛹,这是什么套路。 陈放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呼吸又沉重了几分,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俯在她耳边,声音低哑,“你现在不是不方便,等你好了,都给你,不急,嗯?” 陶晓皙:…… 她忘了,她骗他说今天姨妈还没结束。 关键是她有表现得很急吗,应该没有吧。 虽然她没有很急,一点儿也不急,但她心尖上被他挑起的火很急,相当急。 她现在还可以改口吗,改口是不是就说明她很急。 陈放关了灯,把蝉蛹搂到了怀里,哄小朋友一样,轻轻地拍着节奏,“睡吧。” 睡……吧?她现在这样能睡着才怪。 黑暗中,陈放勾了勾唇角,幽亮的眼神如同狩猎前的狼。 10. 第 10 章 陶晓皙在床上烙了十分钟的煎饼,再也烙不下去,说不清是心里还是身上,有一团火在烧着,烧得她口干舌燥,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还想上厕所。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也想从被窝里挣脱出来,挣了一半停了下来,她上面没穿衣服。 陈放撑起半只胳膊,“怎么了?” 陶晓皙现在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得,暗暗哑哑的嗓音蛊着她的耳朵和魂魄,简直要勾掉她半条命,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急色的时候。 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他,“没事儿,你睡吧,我去上个厕所。” 上厕所还是次要的,她急需到没有他的地方透口气,再这样呆下去,她怕她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把他给摁床上反扑了,现在反扑事儿倒是不算大,主要是事后她还要不要见人的问题。 她的睡衣不知道被他丢在了哪儿,她这样根本没法出被窝,哪怕屋里是黑着的。 陶晓皙倚在床头一动不动。 陈放侧躺在床上看她,“怎么不去?” 她期期艾艾,“你……能帮我把睡衣给拿过来吗?” 陈放隐去声音里的笑,“屋里黑灯瞎火的,你就算不穿,我也看不见什么不该看的。” 这话的意思是不帮忙。 陶晓皙有些气他这管杀不管埋的懒散态度,衣服是他脱的,心火也是他勾起来的,他说不管就撒手不管了,比流氓都不如。 她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反正该看的他也看得差不多了,纠结穿不穿睡衣也没多大意义,她从被窝出来,将肩后的头发分开两缕拨到了胸前,勉勉强强能遮住,伸脚够了半天够到了地上的拖鞋。脚落地,起身,小跑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裹到了身上,然后小碎步跑着出了卧室。 陈放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随着她一步一跳的动作,急剧地收缩着,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陶晓皙在洗手间穿上衣服,拿凉水冰了冰手,又冰了冰脖子,那股灼烧的劲儿才多少下去了些。她晃晃悠悠地去厨房接了杯温水,一杯灌下去,不行,还是得喝凉的,还必须是透心凉的那种,她从冰箱里翻出了些冰块,放到了杯子里。 “你现在能喝凉的吗?” 身后突然起了声音,正在咕咚咕咚喝冰水的陶晓皙被吓到了,手一个激灵,杯子差点滑脱。 陈放伸手握住杯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对着杯沿湿润的痕迹,一口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水。 陶晓皙看着他缓慢吞咽的喉结,本来下去了些的躁火又往上起,想喝水就自己倒啊,为什么要喝她的。 陈放喝完重新接了杯温水递给她,“你还来着姨妈,不能喝凉的。” 陶晓皙心中在嘶吼,我姨妈已经走了!! 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地接过杯子,“谢谢。” 陈放没有松手,直接把杯子送到了她嘴边,“我喂你。” 才不要,她又不是小朋友。 他不松手。 四目相对,陶晓皙败下阵来,喂就喂吧。 她喝了一口,本想止住,还是渴,又喝了一口,最后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但是没什么用,不如冰水来得痛快。 “不喝了?”陈放眼睛不离她被水沁润过的唇。 陶晓皙点头。 陈放收了杯子,随手解开了自己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你热吗,我怎么觉得屋里有点热。” 陶晓皙的眼睛落在他半敞的胸前,想移开视线,但大脑不听使唤。她现在何止是热,她快烧死了,好吗。 陈放的手停在下面的扣子上,要动不动。陶晓皙心里忍不住着急,解啊,不是热吗。 陈放像是听懂了她心里的话,又解开了一颗。 一边解还一边问,“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很红。” 陶晓皙哪里受的了这种钝刀子磨肉的折磨,眼不见为净,绕开他要回卧室,“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困的,我要回去睡觉了。” 陈放伸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单臂拦腰轻轻一抱,她被放到了餐桌上。 他俯身,她仰头,两人的间隔不过寸许。 陶晓皙心跳加速,故作镇定,“干嘛呀?” “你回去能睡着?”陈放的手轻轻地碾着她的唇角。 睡不着。 那干脆大家就都别睡了。 她的手绕上了他的脖子,宽松的睡衣袖子堆落下来,露出柔滑白嫩的胳膊,晃着他的眼。 陶晓皙又往上抬了抬下巴,如兰的气息呵着他的手和唇,“你抱我回去。” 陈放眼神暗了暗,“抱你回去之后呢?” 陶晓皙给出理所应当的答案,“睡觉啊。” “就只睡觉?” “不然呢,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干嘛?”陶晓皙脸上是纯真的无邪,手指有意无意地蹭了一下他的喉结。 被陈放压制在血液下面的躁动骤然翻滚上来,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的唇贴上她的唇,慢慢地磨,重重地压,“我要是想干别的,你可以吗?” 陶晓皙不说话。 陈放由磨变成咬,再问,“可以吗?陶晓皙。” 陶晓皙不想回答,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她不想打自己的脸,很疼的。 陈放的手往下走,“要不我检查一下,看可不可以?” 陶晓皙急了,慌忙按住他的手,“你都知道了,还检查什么呀。” 他这个样子明显就是知道了她在骗他,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由着他戏弄。 “为什么骗我?”他的手在用力,好像她不回答,他还要继续往下。 陶晓皙嘴角嗫嚅,声如蚊子,“我害怕。” 他的火憋了这么些天,她白天还不知死活地挑衅了他,挑衅的当时是开心了,到真的要上真刀实枪了,她能不害怕吗,最关键的是,她已经用手丈量过尺寸,切身体验过的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陈放把人搂到自己身上,架着她的双腿绕上自己的腰,狠狠地裹了一下她饱满的唇珠,“知道害怕就行。” 陶晓皙知道自己死定了,不过在死之前她想做个明白鬼。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骗你?” 陈放的手在忙嘴在忙,没时间为她答疑解惑。 “自己想。” 她哪里能想得出来,她现在大脑就是一团浆糊,难道是他听到了她和奶奶的话,可那个时候他明明没在厨房啊,身上的人不满她的分神,加重手上的力道。 陶晓皙被遽然撑满的那一刻,因为疼回归了片刻的清明,随即手里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好像是手机,她的大脑被沼泽的泥泞给淹得短了路,不知死活地问, “给我手机做什么?” 一句话断断续续。 陈放头发上沾着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到她的眼角,他回她,简单又有力的两个字。 “计时。” …… 你们见过冬天凌晨一点钟的星星吗? 陶晓皙没见过,她在忙着计时。 你们听过冬天凌晨三点钟的北风吗? 陶晓皙没听过,她在忙着下一轮的计时。 你们见过冬天凌晨五点钟的月亮吗? 陶晓皙没见过,她在忙着计下下一轮的计时。 你们有见过冬天七点钟的鱼肚白吗? 陶晓皙没见过,她已经晕死过去了。 她大概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不会再打开手机上的那个计时器,那上面都是她的血和泪。 陶晓皙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再也不要不自量力地随便挑衅一个人,不然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醒来,已分不清时辰光景,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这是天还没亮吗,还是说,她直接升天堂了?陶晓皙打开灯,闭上又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确定自己还活着,只是活着还不如死了,身上就像被千斤顶压过,从上到下是酸到骨头缝的疼,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倚靠到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九分。 还行,至少没有睡连夜,还能赶上一个晚饭。 门外传来动静,陶晓皙想重新出溜回被窝,继续做熟睡状,奈何身体已经失去了灵活性,只能一动不动靠在床头,装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 陈放推门而入,“醒了?” 陶晓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陈放在床边站定,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难得良心发现,昨晚把人折腾得太狠了。 “难受?” 陶晓皙看他一眼,明知故问,她得让他知道她有多难受,“你回头试试被卡车压一晚上。” 她一开口自己都愣了一下,嗓子似被烟熏过一样,哑得不像话。 陈放笑, “我虽然很重,但应该也没有一辆卡车重。” “就有。”陶晓皙看不得他眉眼里的餍足,不接受任何反驳。 她现在就是一个被榨干了的蔫巴柿子,而他就像骄阳底下毛顺油亮的大狼狗,两相对比明显,她心里极度不平衡。 他坐到床头, “要不今晚你在上面,压我一晚上,让你把仇给报了,行不行?”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陶晓皙刚睁开眼没几分钟,还没醒过来的害臊劲儿现在才开始往上涌,她刚才都和他说了啥,他们到底进行了一场什么样的奇葩对话,她的脑子是睡没了吗,还是被他给吸走了。 她使劲揉了揉的头发,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饿了。”她快速转移话题。 陈放也见好就收,“饭做好了。你自己能下吗,还是要我抱你?” ……她拼着一口气,自己走到了餐桌,她才不要让他眼里的笑得了逞,她虽然体格弱,但也没有弱到和人睡了一晚就下不了床的地步。 陈放把盛好的饭和汤摆到了她面前,又给她端过来一杯水。 陶晓皙对他的事后服务还算满意,她端起水杯一口气喝掉大半,嗓子里冒烟的感觉才算缓了一些。 陈放伸手抹去她嘴角沾着的水珠,在她的注视下,放到了自己嘴里,挑了一下眉,表示味道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更深层次的交流,陶晓皙觉得今天看他的感觉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在此之前,他对她来说就只是陈放,现在的话,他身上好像带了某种标签,标签上写着,归陶晓皙本人所有,其他人概不能侵犯。这种不一样,结婚证给不了,婚礼给不了,手上多出的戒指也给不了。 他身上有了她的气息,这大概是最彻底和直接的归属。 陈放打了个响指让她飘远的思绪回神,“不知道我们现在了解得算不算深入了,有没有达到你想要的那种深?” 陶晓皙悄摸摸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 “你没吃药吧?” 不是她故意挑衅,主要是前后反差太大,你想,上一次考一分,这次考五十九分,还不至于到让人怀疑的程度,但你这次突然考了一百分,连附加题都答对了,这就不能不让人稍稍怀疑一下了,质变到量变总归是需要些化学反应来促成。 “陶-晓-皙!” 陈放手握成拳,差点锤到桌子上,恨不得现在就扔她回床上,把昨晚的流程再重新走一遍。 陶晓皙抿嘴笑。 看,他每次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让她想不逗他都不行。 她看着他的气急,扶了扶自己酸疼的老腰。 总算报了昨晚一次又一次计时的仇。 11. 第 11 章 两个人,一坐一站。 一个是懒洋洋的猫儿,一个是气咻咻的大狼狗。 陶晓皙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靠向椅背,安抚大狼狗,“我就是问问,既然没有,那不就说明你很厉害。”她眨了眨眼睛,“特别厉害的那种。” 陈放一口气被她堵得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放狠话,“你等着。” “哦。”陶晓皙乖巧点头表示受到了威胁,点完头又加了一句,“你今晚不能再动我,再动我就是禽兽不如。” 陈放冷笑,“你既然有胆子挑衅,就别认怂。” “我没胆子,姜又琳说我就是老鼠胆。”陶晓皙不承认自己在挑衅。 “那是姜又琳对你的认识还不到位。” “你对我的认识就到位了?我们才结婚几天。” “毕竟我对你深入了解过,全方位的那种,还不止一次。” …… 陶晓皙最终选择了认输,主要是她太饿了,米饭吃完一碗,刚要再添些,突然想起来,“完了,奶奶昨天还说今晚要给我做椒盐虾吃,你和奶奶说我们不下楼吃了吗?” “说了。”陈放接过她的碗,问她,“再吃多少?” “一小铲子就行。你怎么和奶奶说的我一天没下楼。” “说我们在睡觉。” …… “你可真直接。” 陈放把碗放回她面前,“你以为我不说老太太会不明白。” ……好吧。 陶晓皙看到眼前满沿的一碗米饭,抬头去看他,她刚才有说一小铲吧,他用的是什么铲,挖掘机的那种铲吗? 陈放也看她,“多吃点,你体格太弱。” …… 她体格还弱?她都给他计了那么多次时,她体格还弱,说话要有良心。 陈放看出了她脸上的愤然,眼里隐隐透出笑意,“吃吧,吃不了剩下的我吃。” 既然他想吃剩饭,陶晓皙剩了多半碗,给他推过去。陈放端起来,就着菜,不过三两筷子就见了底。 他吃饭绝对算不上斯文型的细嚼慢咽,可也不难看,就很能提高人食欲的那种,看他吃饭会不自觉地咽口水,陶晓皙本来已经饱了,又看着他夹了两筷子菜。 吃饱喝足,白天又睡够了,按说陈放刚开了荤,正是食髓知味阶段,长夜漫漫,他自然不想放过她,但到底顾惜她的身体,勉勉强强把持住做了个人,两个人依旧坐在沙发的两端,各自补白天落下的活儿,不过这个两端的距离相对于昨晚稍微近了些。 陶晓皙经过一晚上的锤炼,在某些方面开了窍,也长了见识,灵感嗖嗖地往外冒,不仅补完了今天的任务,明天的份额也给画了出来。 陈放精神有点难以集中,毯子下面半掩着的脚丫一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大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鹅黄色,他昨晚就注意到了,白似藕节的脚趾缀着一抹嫩黄,抵在他的肩头,先是用力绷直又骤然松懈,由生向死不过一瞬。 身体里的躁被那时不时晃两下的脚丫一点点挑起,他干脆也不用余光看了,就光明正大地看。陶晓皙精神集中的时候,很少有事情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是旁边的视线太过灼灼。 她转头看过去,“偷看我什么?” 陈放轻嗤,“我用得着偷看。” 陶晓皙注意到他眼神的方向,一只脚从毯子里面伸出,垫到了他的腿上,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看不?” 自然……是好看的。 莹白如玉,柳芽娇嫩, 陈放的大腿直接变成硬梆梆的石头,黑色的睡裤下面是绷起的青筋。 陶晓皙用脚趾轻轻夹了夹他的睡裤,“阿放哥哥喜欢什么颜色,下次我可以涂给你看。” 陈放大手拢住她乱动的脚趾,抬眼给她警告,“陶晓皙,你要是今晚想睡个安生觉,就别再招我了。” 陶晓皙很识时务,当即要收回自己的脚,但肉包子已经送出去,想收回来,就太难了。力量的对峙,他可以轻轻松松碾压她。 “你倒是松开我。”不让她招,也不松手,还要给她乱安罪名,天底下的理都要跑他那边去了。 陈放也想松,滑腻温软挠着掌心,他根本松不了,本能的揉捏,或重或轻,理智不受控。 他嘴里说着别再招他,心里巴不得她再得寸进尺一些,那样就给了他当场办了她的理由,禽兽不如就禽兽不如,在这种事儿上,要是还想着做个人的话,他不痛快,她也不见得会多痛快。 不过一晚,陶晓皙已经熟悉了他眼神的变化,脚下挣脱的动作更大了些,这次是真的知道怕了。 “陈放,我渴了。” 她想支开他。 陈放握着她的脚,捞上她的腿,把人往他这边带,“想喝水?” 陶晓皙撒娇,“特别渴。” 陈放笑了笑,十足的危险。 陶晓皙跟着笑了笑,心惊肉跳。 下一秒,她被人压在了沙发上,沙发本来很宽敞,她一个人窝着坐着躺着,甚至翻身都可以,只不过多了一个他,四方都成了困城,她被困在了城下,只能任他恣意妄为。身子被困住了,嘴也被困住了,他现在就是个活土匪,连带着舌头也成了活土匪,四处乱窜,生怕扫漏了什么地方,哪儿哪儿都要划下地盘做下标记,舌卷着津液绕过她的舌头非要往她喉咙里送。 陶晓皙抵死不从,她要喝的是水,不是他的…… 只是再抵死也抵不过他打家劫舍的架势。 她嘴被人堵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拿拳头去砸他,一拳不解气,又砸了一拳。软面拳头又能有几分力气,就是再砸十拳,也不过是全都助了兴。 最后还是陈放大发慈悲,收了战旗,虎口擒着她下巴,沉重的气息逡巡着她的嘴角,“还想不想喝水了?” …… 陶晓皙心里骂他是臭流氓,面上乖乖巧巧摇头。 “以后还招不招我?” “不招了。”陶晓皙给出保证,不过还有些不服,小声为自己辩驳,“我就问你一个指甲油好不好看,就叫招你了,那你也太好招了点。” 陈放的气息又要往下压。 陶晓皙赶紧摇头,恨不得手脚跟着一块儿摇,“不招了,我肯定不招了。” 陈放碰了碰她的唇角,“该招还是得招。” ……男人真的好难伺候。 陶晓皙半肩靠在他怀里,半肩靠在沙发上,回缓着身上被他吸走的力气。 陈放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她顺着散乱开的头发。 陶晓皙有些嫌弃地指控,“你好脏,刚摸了我的脚,又来摸我的头发。” 陈放直接用手从上到下揉了一遍她的脸,“都是你的味儿,脏也是脏的你。” ……幼稚。 他幼稚,她也幼稚。 陶晓皙惹不起幼稚的男人,彻底休了战,阖目养起了精神。 陈放拨了拨她颤颤巍巍的睫毛,终于想起了要说的正事儿,“明天老周生日,晚上去他家里吃饭,你和我一块儿?” 陶晓皙睁开眼睛看他,“我发现你和老周的关系比我想得还要好。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挺烦他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这么喜欢他。” 其实当初知道陈放的介绍人是老周,陶晓皙还稍微惊讶了一下。 上学的时候,陈放可是老周三天两头的批评对象,动不动就罚站,陈放也从来没服过老周,顶撞是常有的事情。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陈放不知道因为什么,一个多星期没来上学,后来老周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在一个网吧里找到了他,然后追着他跑了半个县城。两个人当时的关系,说是完全的敌对也不为过。 虽然陈放现在也一口一个老周,见到人也是勾肩搭背没个正形,但她能感觉到他对老周的尊重,奶奶也说有些事情她如果劝不住,就会麻烦周老师出马。 陶晓皙就觉得挺神奇的,明明当时是最不听老师话的一个学生,出了校门之后,老师说的话,反而能听进去了。 陈放弹了一下她额头,“你快给我打住,我以前烦他,现在也烦他,你这是从哪儿论出的喜欢,你不是挺会写作文的吗,怎么现在乱用词,喜欢是这么用的吗?” 陶晓皙被弹疼了,捂着额头起身看他,“你们男人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要硬一张嘴。” 明明就很喜欢,自己不承认,还不让别人说。 这话陈放不乐意听了。 “来,陶晓皙,你和我说说,你见过几个男人,得了这个结论。” 陶晓皙不说话了,翻历史有的时候是情趣,有的时候是祸端,现在绝对不是翻历史的时候,她又躺回了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手勾着他的下巴,左右瞧了瞧。 “真刀实枪的不就见过你一个嘛。” 陈放: …… 她真的是什么话都敢往外扔。 12. 第 12 章 第二天傍晚陈放从公司回家接陶晓皙去老周那儿。其实陶晓皙不太喜欢去别人家里做客吃饭,她是属于什么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狗窝来得舒服的人。但她既然和陈放进了一家门,老周又是他们共同的老师,现在又多了一个媒人的身份,没道理说他来她不来的。 生日礼物陈放早就准备了,也简单,老周就喜欢酒和烟,几瓶好酒几条好烟足够他乐呵一阵子。路过蛋糕店,陶晓皙说要不我再买个蛋糕吧。 陈放的车停都没停,“蛋糕赵以江他们会买。放心,你不是去吃白饭的,不管你怎么想和我分清楚,在外人面前,我俩现在是一体的,备一份礼物也好,两份礼物也好,人家都只会说是我们一家送的。” 陶晓皙知道他说这段话是因为什么,起因还要从她店面装修的事情说起,她今天和那个阿建联系了,如他所说,人很靠谱,在装修方面应该也很专业,她说出的一些构想,他都能给出中肯的建议和看法,最后她给了阿建一个预算,让他帮她看看这个预算下,能做到什么程度。 阿建和她说,“嫂子,放哥交待过,钱上面你不用管,你按照你的想法来就行。” 陶晓皙这才知道,这个阿建也是给他干活的。 刚刚他来家里接她,她提了一下,装修上她有留足够的钱,到时候该怎么算还是要怎么算。 陈放笑她的话,“该怎么算是要怎么算,从你的卡上划到我的卡?”他对她早就有了意见,只不过是懒得提,既然她挑起了话头,他就要来和她好好说上一说,“生活费的那张卡你不动,买门店的钱你也不用,现在又要和我来算装修的钱,你是打算赶潮流和我过什么AA制的生活?那你做什么要结这个婚,直接找个饭搭子不就好了。” 陶晓皙被他说得一愣,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辨。 倒不是陶晓皙矫情,她也从来没有打算和他过什么AA制的生活。只是……他们两个要真论起来,其实没有多熟,上学那会儿就没打过几次交道,毕业了又隔了这么些年没联系,要真往陌生人那边挂,也是能挂上的。就算两个人现在是冠上了夫妻的名头,让他来给她出钱这事儿,她还没有办法坦然接受。 说白了,两个人没什么感情基础,就连睡可能都没睡出什么感情来,她暂时还做不到婚姻生活里那句经典的名言,“你的全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当时老太太在楼下喊他有事情,说到一半的话题给岔过去了,现在因为一个蛋糕又给提起来了。 陶晓皙回他,“我就是说买个蛋糕,别的什么也没说,值当你给我这一通说教。” 陈放一本正经,“不是说教,是让你尽快明白这个事实,省得你再一个劲儿地和我分什么你的我的。陶晓皙,你是打算和我过AA分的生活吗?” 陶晓皙还没开口回答,陈放又加了一句,“你要敢说是,老周家咱也就不用去了,我就直接拐个弯,咱们回家去,到床上好好掰扯掰扯这事儿。” 陶晓皙跟不上他的思路,“做什么要回到床上去掰扯?” 陈放捏了捏她的耳朵,“在床上,你睡了我那么多次,翻过来覆过去地和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现在下了床,你来跟我划界限,讲AA,你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 现在耍流氓的是她吗?她睡他,她能睡得起他吗?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陶晓皙拍开他的手,脸红话不红,回他的浑话,“就算睡,应该也没有‘那么多次’,顶多三次还是四次?我记得。” 陈放: …… 他突然想起赵以江和他说过的什么一夜七次狼,所以,在她那儿,一夜七次才能达到多的标准。 他提醒她,“后来是你晕过去,不然不会止步在四次上,如果你觉得不够多,今晚我们可以再来。” …… 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深层次的交流,在耍流氓这件事上,女人很难胜过男人,不管是说的,还是做的。 陈放气定神闲的姿态,“不就是七次吗,只要你受得住,我是没有问题。” 陶晓皙现在对七这个数字异常敏感,因为姜又琳时不时地就要和她念叨“一夜七次狼”,她心里重复着他刚才的话,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呀,但她又没法问,问就是不打自招。 她一边在微信上再一次和姜又琳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和别人乱说,一边用小小声说,“用得太多,小心年纪没到,就给磨成针了。” 陈放直接被气乐了,还去过什么生日,直接在下个路口拐弯回家去得了,他今天要是不收拾服帖她,明年还有没有命给老周过生日都不知道,昨晚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她。 陶晓皙得到了姜又琳再一次肯定的回答,才放下心来,她注意力从手机移开,看到他变了道,问,“不去老周家了吗?” “不去了,我们还是回家去,今天得让你看看,用得多到底能不能磨成针。” 额……她是刚才把心里的诽腹给说出来了吗,这个事情可能有点严重,男人连辣椒都听不得,更别说是针了,再说成针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陶晓皙绕开针不针的事情,回答他最初的问题,“我没有想着你AA分过,我就是有点慢热,一时还没适应我结婚了这件事。细想下来,我这个婚结得真是好,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有人给我兜底了。”她碰了碰他的胳膊,“那店里的装修,我是不是想什么装都可以?” 乌亮的头发堆在颈子后,衬的一张小脸愈发白净,眼里噙着人事初开的娇,软软地看着他。 她服起软来是真知道怎么服软,陈放的手紧了紧方向盘,没有说话,想再晾一晾她。 陶晓皙的手缠上他的袖子,“是不是啊,老公?” 甜腻腻的声音,像老太太年节做的刚出锅的炸糖糕,咬上一口,黏着牙齿,烫着舌尖,甜劲儿从嗓子里一直绵延到心头。 软白的兔子成了精,哄起人来,能要人命。 陈放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前方的路,应了声“嗯”算是回应。 “哎呀,有老公真好。”陶晓轻轻叹了一句,收回手,看回手机接着和姜又琳聊天。 哄人哄得到位又敷衍,看把人哄下来了,就不再管了。 陈放暗嗤自己被一个兔子给攥在手心里拿捏,可就算知道这个事实,也克制不住小臂上的血管绷起肌肉,身上无端起了躁,他单手解开了衬衫的一颗扣子,松了松领口,还是觉得热。 想调低空调,不行,她在。 想降下窗户透透风,不行,她在。 最后只能在红灯的间隙,灌了几口矿泉水。 旁边过来一辆车,和他们并行前进,按了一下喇叭,又半降下车窗,是赵以江。陈放没理,他现在耳朵里充斥着那声老公,不想被别的声音打扰,尤其是赵以江的公鸭嗓。 下一秒赵以江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陈放按了免提,“说。” 赵以江的大嗓门回荡在车内,“放哥,你是不是站错道了,去老周家得直行,你车跑左边去干什么。” “知道了。”陈放要挂。 赵以江还有话要说,支支吾吾,“放哥,黄珍珠今天也去老周家。我媳妇儿做了四十多天的月子,都快坐疯了,好不容易出了月子,逮到一个出门的机会,说什么也要跟着我来。她跟黄珍珠聊天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黄珍珠……说要去,人也是老周的学生,人要去给自己老师过生日,我没法拦,这事儿可不能赖我。她俩现在去取蛋糕了,晚一会儿过去,你有个心理准备哈。” 陶晓皙正在打字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 陈放打断他,“我们是去给老周过生日,谁要去是老周该关心的事情,你和我叨叨什么。” 赵以江听他声音有些空,“我去,你不会开的免提吧。晓皙在你旁边?” 陈放觉得赵以江今天出门没带脑子,他和黄珍珠没事儿也得让他给说出事儿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嘴角微翘着,手指飞快地打着字,正在和微信里的人聊天聊得起劲儿,像是根本没听到赵以江的话。 陶晓皙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他一眼,看她做什么,和赵以江打招呼吗? 她倾了倾身子,“以江,我在呢,一会儿在老周家见哈,我都还没见过你媳妇儿,听说好漂亮的,一会儿你得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赵以江,“……那是肯定啊,晓皙,我媳妇儿早就想见你了,你们肯定聊得来。” 赵以江决定待会儿得好好给陈放讲讲婚姻之道,婚姻之道的首中之首,就是媳妇儿在车上的时候,手机不到万不得已,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不是媳妇儿要求,那是绝对不能免提的,万一一个那个什么,这不是造成家庭不和睦吗。 赵以江和陶晓皙打了两句哈哈后,挂了电话。 陶晓皙继续和姜又琳聊天,陈放手指敲着方向盘,一下一下的频率,慢慢缓下来,他轻咳一声,“赵以江结婚之后越来越话多。” 陶晓皙眼睛不离手机,“我现在去老周家是不是不太好?” 陈放看她,“怎么这么说?” “你前女友和现老婆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话,你多尴尬。” ……她还挺能替他想。 谁告诉她他有前女友了,他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前女友。 陈放从头给她说起,该说明白的要说明白,“黄珍珠是黄保登的女儿,老周带完我们之后,带的她那届,她也是老周的学生,和赵以江媳妇儿是同学。” “哦~那个酒红色美女,你眼光还挺好的,很漂亮。” 怪不得要叫阿放哥哥,比他们至少小三岁呢。 陈放啧了一声,伸手去抓她的手连同她手里的手机,让她停下聊天,先听他说完。 “我和她没谈过,她也不是我前女友,我没有什么前女友,在你之前我就没和谁谈过。说起来,你算是我正儿八经的初恋。” ……初恋?!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她的头太小,可能戴不住。他和她现在叫做搭伙过日子更合适一点儿,距离恋可能还稍微差点意思。 没前女友,她可能会信,毕竟他前面不管是接吻,还是那个……什么都藏不住生疏,那个假装是假装不了的,可要说他没恋过谁,她是真的不信。 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连她,左边被孟青时时耳提面命上紧箍咒,右边有陶文永在学校处处看着她,也挡不住她偷偷喜欢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少年,暗恋也是恋啊。那个年纪,不管是懵懂还是早熟,心底都应该会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 初恋从哪儿论也论不到她这儿来,她是见识过他真假参半的胡扯,能把鬼都给说信了,但是她不是鬼。 “我不信你上学的时候没喜欢过什么人,明恋暗恋都算。” 陈放迂回她的话,“为什么不信,你说得这么笃定,难道是因为你上学的时候明恋暗恋过谁,现在就以偏概全所有的人。”他半眯起眼睛,“明恋你应该不敢,陶晓皙,你暗恋过谁?” 是她在问他,怎么现在换成他问她了。 陈放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我们那届的那个年级第一叫什么来着,邱廷宇,对吧。你当时是不是暗恋那小子。” …… 他怎么知道?!陶晓皙有些懵,这件事情也就只有姜又琳知道。 陈放看她那样儿,就知道是猜对了。 他们两个上学那会儿,交集是真不多,不过有一件事,他印象着实深刻。他们班和三班的一场篮球对抗赛,他和邱廷宇对上,把人盖了下去,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他胳膊肘出了血,邱廷宇膝盖破了皮,男生磕磕碰碰很正常,谁都不在意,比赛才是最重要的,最后他们以大比分领先,将三班打了个落花流水。 比赛结束后,邱廷宇还在那儿和他不服,约着要和再重新比一场,她就是这个时候冒出来的,手里拿着一个创可贴,他还以为是给他的,同班情谊嘛,他手伸了过去,结果人瞪了他一眼,转身给了邱廷宇,平时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人,竟有了胆子瞪他。 陈放活了这么些年,那是唯一的一次自作多情,当时就觉得他们班这个女学霸胳膊肘往外拐得有些多,他们在这儿和三班干仗呢,她倒好,自己战队的伤兵不管,转去慰问敌营的伤兵,这不是在打他们七班男生的脸吗,他作为七班的男生之一,还是当事人,基本就等同于在打他的脸了。 当初打他脸的人现在成了他媳妇儿,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估计她也没想到,不然那个丑了吧唧的大脸猫创可贴也不会到了邱廷宇那儿。 陈放冷哼,“那就是一个白条鸡,瘦得跟猴儿一样,风一吹就倒,摘了眼镜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陶晓皙不服,她不允许别人质疑她学生时代的审美。 “高高的男生,白得发光,再穿件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走在阳光下,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能不招人喜欢吗?你懂什么。” 陈放本来就不白的脸更黑了。他高,但是和白沾不上边,他的衣服就没有白的,别说白衬衫,裤子外套连内裤都喜欢穿黑色,他视力好到不行,戴金丝边是不可能了,顶多老了戴老花镜。 车进到老周的小区楼下。 陈放停好车,正正经经地问副驾驶上的人,“陶晓皙,你画过邱廷宇白衬衫敞开的样子吗?” …… 陶晓皙直接傻眼。 13. 第 13 章 现在重要的不是她画没画过邱廷宇白衬衫敞开的样子,而是他有这么一问,是不是说明他看过了她画他衬衫敞开的那幅画,其实,最重要的还不是那幅画。 那副画是陶晓皙和陈放相亲的那天晚上画出来的。当时就感觉他那个刀削般凌厉的五官和眉宇间散发出来的气场,衬衫不应该是穿得那样板板正正。 她画了好几张,先画了一张解开两颗扣子的,又画了一张上面解开几颗下面解开几颗的,最后发现还是全都解开的会更好些。至于敞开的衬衫下的所有,都是她想象出来的,再见面的第一印象,他的身材肯定不会差。结果证明,她想象力还是匮乏了,想象得再好,也远没有实物来得更有冲击力。 事实上,今天上午,她换脑子醒神的时候,又画了一副……嗯……他的背影。 计时的那晚,计到中途,她实在受不住,借口渴了,让他去给她倒杯水,想缓口气,他大喇喇地直接下了床,陶晓皙双手及时捂住了眼睛,可还是从透着光的手指缝里看到了…… 腰身精瘦,积蓄着让人生死不能的爆发力,臀部翘出好看的弧度,连接着又长又直的两条腿。 她画他没有别的任何意思,完全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当然仅限于自己欣赏,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她也不要活了,太丢人。衬衫敞开的那副看也就看到了,她怕的是他看到她今天画得那一副。 “你干嘛乱翻我东西。”她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可惜她的制高点不够高,陈放给出了回击,“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拿我作画,还乱想象我的身体。” “我……”陶晓皙被噎在了这里,一时词穷。 外面,赵以江咚咚地敲着车窗,扒着眼睛往里看,可他什么也看不到,“放哥,你们在车里干啥呢,这么半天不下车。” 陶晓皙趁他不耐烦应付赵以江的功夫,急急忙忙解开安全带,逃下了车。 怎么叫乱想象他的身体,她明明想象得有根有据。还有,如果按照婚姻里那条至理名言,“你的就是我的”,那他的身体也就不能称之为“他的身体”了,所以无论从哪条来看,他对她的指控都不成立。 但是陶晓皙还没胆子把她的心里话一字一句拿出来和他掰扯,她今晚还不想死得太惨。 赵以江看着面红耳赤的陶晓皙,想扯几句玩笑,这明显就是在车上干坏事儿了,但看到紧接着开门下车的陈放,又把话咽了下去,他刚就说错话了,现在再惹他,待会儿肯定没好果子吃。 有赵以江在中间插科打诨,车上的事情算是暂时揭过去了,陶晓皙脸上的热也在冬天的冷风中消散下去。 他们刚到老周家门口,还没敲门,老周已经从里面把门开开了,“你们还挺会赶时候,我这鱼刚炖上,你们人就到了。” 陈放提起手里的酒和烟,往他眼前摆了摆。 老周嘿嘿了两声,“还是你小子懂我,晓皙快进来,你伯母等你半天了,赵以江,你媳妇儿呢?” 几个人进了屋,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周媳妇儿叫金怡,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被老周天天从山上捡柴火往她家送的执着精神所打动,让老周抱得了美人归,两人有一个女儿叫周莺,陶晓皙管她叫莺莺姐,大陶晓皙四岁。 周莺对陶晓皙前十几年的人生有着不小的影响,她是陶晓皙最羡慕也最想成为的那种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能歌善舞,人也开朗,有自己的主见,自己想干的事情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成为她阻碍,而且一定会干成。 周莺对陶晓皙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孟青喜欢周莺的性子,爱拿陶晓皙和她比较,陶晓皙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周莺可能才是陶家的亲闺女,而她是从外面捡来的。 陶晓皙反抗孟青反抗得最狠的那次,就和周莺有关,周莺高考的那个暑假,陶晓皙期末考试考砸了,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孟青又一个劲儿地拿着周莺的高考成绩来说她,陶晓皙压抑了几天,在一天的早饭桌上爆发了,梗着脖子对孟青说,“那你干脆让周莺来当你女儿好了。”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绝食了一天,连陶文永敲门都没有理,到了晚上才出了屋,自己拿碗盛饭,坐到饭桌上就开吃,没吃几口就开始掉眼泪,她都快饿死了,她这一哭,把孟青的一肚子话又给堵了回去。 这件事儿就在陶晓皙的眼泪中给掀过去了,打那儿之后,孟青自己也注意起来,很少一段时间不再拿周莺出来说,但有的时候话赶话说到那儿,就又会把周莺带出来。 后来陶晓皙慢慢长大了,对这种比较也就麻木了,她就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为周莺,这是个既定的事实,她要学会接受,她妈也要学会接受。 虽然陶文永和老周关系很好,两家也经常走动,但陶晓皙和周莺始终亲近不起来,尽管她也很喜欢她,不过有些喜欢可能需要些距离。 周莺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方,在那边成家立业了,嫁了个大老板,她自己也是上市公司的高管,工作家庭都忙,一年能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陶晓皙有好些年没见过她了,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一时有些恍惚,人更漂亮了,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周莺本来说你们婚礼的时候要赶回来,但是临时有事给耽搁了。你和她得好多年没见了吧,等今年过年她回来,你们一块儿聚聚。”金怡拉着陶晓皙坐到了沙发上。 陶晓皙以为金怡说的是客气话,毕竟她和周莺的关系还没好到要参加对方的婚礼。不过她也顺着金怡的话说下去,“是呢,伯母。我和莺莺姐应该有五六年没见了,我听我妈说,莺莺姐可厉害了,年薪都快上百万了。” 金怡笑得合不拢嘴,“挣得再多有什么用,整天光知道工作,结婚几年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要个孩子。晓皙,我和你说,结了婚赶紧要个孩子才是正经事儿,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额……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孩子的话题,她对结婚都还处在适应期,生孩子这件事还有点远。 接下来的话就没有逃开怀孕和孩子这两件事情,陶晓皙一只耳朵听着,另一只眼睛去找陈放,他和赵以江跟着老周进了厨房就没出来,是去里面当大厨了吗?要是有他在,还能岔开点话题。 赵以江听到她们说孩子的事情,从厨房跑了出来,他刚当了一个多月的爸爸,正是新鲜的时候,和金怡很有得聊,陶晓皙松了一口气,借口上洗手间从沙发上走开了。 陶晓皙从洗手间出来,眼睛停在了电视柜上摆着的相框,是陈放和周莺站在山顶上的一张照片,看陈放的样子,应该是他高中的时候,他和老周家的关系在那会儿就这么近了吗?她在照片前站了一会儿才转去厨房。 陈放确实是在厨房里当大厨,老周在旁边指挥,陈放不耐烦听他絮叨,没有一步是按照他说的做,气得老周直跳脚。 陶晓皙看得有点乐,该说陈放是老周的克星吗,这么些年,老周还是拿他没任何办法。不过也能看得出,老周很喜欢陈放,是当自家孩子的那种喜欢。 陈放回头看她,黑瞿石般的眸子里藏着笑,“乐什么,我干活你好意思看笑话。过来帮我剥头蒜。” “好呀。”陶晓皙还挺喜欢干活的,只要不回客厅聊有关生孩子的事情,剥多少头蒜都可以。 金怡喊老周出去接电话,老周边往外走边教育他,“你使唤晓皙倒是使唤得顺手,小心你老丈人回头削你。” “您这可是在挑拨离间我们夫妻关系,这怎么能叫使唤。”陈放先是高声回走出厨房的老周,剩下的半句低声对陶晓皙,“这顶多算是你拿我当模特的使用费。” 有刚才和周伯母的那一通聊,陶晓皙心里已经坦然了,画他看到就看到呗,她画的是她将来孩子的爸,又不是别人,这事儿不用害羞也不丢人。 她拿起厨台上的蒜,放在手里掂了掂,“那你好便宜,我下次还能用你不?我可以一次剥两头蒜付你两倍的价格,怎么样?” 陈放在菜里加了些盐,拿铲子搅拌了几下,等着收完汁就可以出锅。他对他便宜这个评价不置可否,只问她,“一头蒜的价格是画我衬衫敞开,两头蒜的价格,你打算画什么?衬衫全脱掉?” 陶晓皙拉出谈判的架势,“我说出来,你会让我画吗?” 陈放不进她的坑,“你先说你想画什么。” 在别人家的厨房,两个人说话都刻意压着声音,亲密又暧昧。 陶晓皙手扒拉着蒜瓣,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很简单啊,就想画一画你穿围裙的样子。” 陈放眉峰一挑,没有想到她想画这个,确实很简单。他脸上笑容荡开,混着痞气,偏头认真瞧她,“喜欢看我做饭?” 陶晓皙的瞳孔在他的笑中晃了晃,随后低下头继续扒自己的蒜,不答他的问题。 陈放伸手去抬她粉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哑着声音又问一次,“陶晓皙,是不是喜欢看我穿着围裙给你做饭?” 陶晓皙发现了一个规律,有第三个人在,他一般都会喊她“晓皙”,只他们两个的时候,他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他喊她“陶晓皙”,前两个字模糊,重音放到最后,就特别……带劲儿。而“晓皙”,好像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亲昵。 “嗯?”陈放再靠近一些,“喜欢还是不喜欢?” 陶晓皙诚实地点头, “喜欢啊。” 陈放很满意这个答案,“今天晚上就给你安排上,怎么样?” “只要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陈放松开她,去看锅里的菜,“这么点儿简单的要求,我都不能满足的话,你嫁我岂不是亏大了。” “那说好了,你只穿围裙给我画,不能反悔。”陶晓皙把鱼钓了上来,急着收网。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放心,你男人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陈放的话头连同拿着铲子的手一块儿顿住。 他转头去看她,动作跟机器人一般,重复她刚才的话,不确定的迟疑,“只穿围裙?” “嗯。只穿围裙。”陶晓皙弯弯眼笑着,给他确定。 14. 第 14 章 陈放经过这些天床上床下的相处,自认对她有了几分了解。 可听到那个着重强调的“只”字,铲子还是不受控地滑脱到锅里,陶晓皙眼看着汤汁要溅过来,他侧身挡到了她身前,她避开了一场灾难,他的衣服就惨了。 她忙抽出纸巾帮他擦,擦着擦着发觉到不对,直起身,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攥紧又松开,一股脑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擦吧。” “嗯。”陈放发紧的嗓子里压出一个字。 陶晓皙盯着他胸前的扣子一动不动,随后意识到她挡着他,他没法擦。她往左边给他让路,他也恰好往左边走,她又往右边抬脚,他也要抬过去。 老周从外面进来,瞅着他俩,“你们干啥呢,在厨房跳广场舞呢。” 陶晓皙侧身假装继续剥蒜,陈放伸胳膊去拿墙上挂着的围裙系到自己腰上,泰然自若,连声音都无半分波动,“衣服上溅了点油。” 老周问,“严重吗?要不拿我一件给你换上,你的现在放洗衣机里洗洗。” “不严重,黑衣服,看不出来。” 陶晓皙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跳快到马上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他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好,然后又自己给出了答案,肯定是坏事儿干多了。 客厅里门铃响起,又有人到了,老周快走出去迎人。 外面的热闹显得厨房里的空气更加静谧,砂锅里的鱼在咕嘟咕嘟地炖着,炒锅里的菜再不关火马上就要糊了。 陶晓皙也不管蒜剥没剥完了,她得赶快从这能磨死人的安静里逃开。 陈放钳住她的胳膊,阻了她的去路,俯身到她耳边,“陶晓皙,今天晚上,我等你的两头蒜。” 陶晓皙的耳朵都快被烧化了。 “阿放哥-”黄珍珠跑了进来,看到两个人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僵住。 陈放不受不相干人的干扰,只看陶晓皙,她既然有胆子提,就要有胆子应。 陶晓皙挣不开他的手,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和他拉扯,只能拿眼干瞪他,余光里看到他腰上围着的粉色围裙,想笑又憋了回去,她声音放到最轻,回他围裙之约,“那我们一言为定,阿放哥哥~” 陈放一时恍神在她的眼波流转中,陶晓皙趁机挣脱,快步走出厨房,还和神色黯然的黄珍珠打了个招呼,“珍珠妹妹过来了。” 黄珍珠被叫得一愣,陶晓皙丝毫不觉自己叫的有什么不对,本来嘛,她管她男人叫哥哥,那她不得叫她妹妹,陈放说的,在外人面前,他俩是一体的。 正在关火的陈放听到这个称呼,唇角勾了勾,扬声喊外面的老周进来看他的鱼,老周急急忙忙地进来,赵以江也跟着进来,客厅里的热闹转到厨房里。 一直到吃饭结束,黄珍珠都没有和陈放单独说上话,闷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神伤,万晶晶借口黄珍珠后面还有事情,直接把人给送了出去。 万晶晶是赵以江的媳妇儿,她今天带黄珍珠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清事实,陈放已经结婚了,而且陈放没结婚的时候,人也表达得很明显了,真的没必要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但她就是跟她说不明白,既然说不明白,就让她看明白吧,今天多吃几口刀,最好能直接刀清醒。 陶晓皙没有因为万晶晶带黄珍珠过来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就像赵以江说的,都是老周的学生,没道理说只许你给老师过生日,不许别人来过。她挺喜欢万晶晶的,很爽快的性格,笑起来的声音特别有感染力,和这样的女孩儿过日子,肯定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其实陶晓皙对黄珍珠也没有多讨厌,她能看出来,黄珍珠就是一个还没太长大的小女生,没什么心眼,她喜欢陈放,而且不管在谁面前都不打算掩藏自己的那份喜欢,她也不针对陶晓皙,饭桌上就默默吃自己的饭,然后时不时巴巴地看一眼她的阿放哥哥。 这些对陶晓皙来说都没什么,她看重的是陈放的态度。 顾子初说过一句狗屁不通的话,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受得住一个女生满心满眼的崇拜和喜欢,尤其是这个女生还很漂亮。所以他没有经受住吴思宁的满心满眼,上了她的床。 当初再见到陈放时,陶晓皙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在学校的时候,他拒绝女生的场景,她碰到过好几次,女生满心满眼地看他,他冷眉冷眼的拒绝,是真的很冷,她都替那些女生冷。她也听过女生之间的谈论,大家都在猜,到底谁能拿下陈放,但直到毕业,能拿下陈放的那个女生也没有出现。 当时姜又琳和她嘀咕,陈放白瞎了他那张招人的脸和谁管谁不服的性子,她要是有他那个胆子,肯定撒起欢来搞对象。 学生时代的陈放留给陶晓皙的印象,他可能是某个神秘帮派的大人物,不过他也是一个有自己原则和坚持的人,她那个时候虽然怕他,但对他的总体感觉并不坏。这也是和他相亲完后,同意和他继续接触发展的原因。 陈放对黄珍珠划线划得很明显,所以陶晓皙没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她隐隐觉得他和黄家之间可能有什么事儿,那天她听到他给谁打电话,提了一嘴黄保登,语气和脸色都阴沉得厉害。 陈放端过来一杯水,放到她面前,“想什么呢?” 陶晓皙回过神来,“没想什么,吃饱了就有些困。” 陈放笑她,“懒得你,老太太都比你有精神。”他看了看表,“等赵以江出来我们就撤。” “好呀。” 陈放碰了碰她的脸颊,她这个乖乖巧巧的样子,脑子里到底是怎么冒出那些胆子大到不行的想法。 赵以江终于刷完了一水池子的盘子和碗,一进客厅就看到沙发旁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没忍住嘴,“真是新婚燕尔呀,有点时间就要黏在一起,你们是想酸死谁啊。” 陈放暼他一眼,“那你怎么还活着。” 赵以江捂住自己的胸口,做伤心欲绝状,“放哥,你结了婚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再也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我好伤心啊。” 陶晓皙被赵以江逗得咯咯笑。 陈放看她,再看一眼赵以江,她喜欢这种耍宝?对他来说可能有点困难。 老周和金怡在小储藏间里忙活了半天,一人提着一个纸袋子出来。 “来,”老周喊站着的俩人,“我和你们师母前两天回了趟乡下,带回了些小米大枣还有几只土鸡,我分了分,你们两家一人一兜。” 赵以江不和老周客气,上去接老周手里的东西,“哎呦,老周,您可真是太懂我,我们家现在正需要这些。” 老周拍开他,“去拿你师母那兜儿,那是给你的,知道你们家需要,多给你放了两只鸡。” 赵以江更乐了。 老周对陈放说,“这是你的,也给你放了点好东西。” 陈放还没接,赵以江要抢,“老周您给他啥好东西了,我得看看您偏心不偏心。” 老周啧他, “事儿多,是驴肉,你们家不是不吃驴肉。” 哦,他们家确实不吃驴肉,不过驴肉算啥好东西,他开始还没想明白,等从老周家出了门才转过弯来,冲陈放嘿嘿两声,又嘿嘿两声。 “得失心疯了?”陈放看不得他那傻样儿。 陶晓皙跟在陈放身后轻笑,她发现他有些时候嘴是真毒。 赵以江嘿嘿的声音更大了,“老周和师母天天给你操一些不用操的心,你说你都一夜七次狼了,哪里还需要吃驴肉来贴补。” 陈放手拍上他的头,让他没事儿就不能少说点儿话。 陶晓皙大脑冻住,嘴角冻住,脚也给冻住了,她刚刚是听到了什么吗?还是她出现幻听了?姜又琳几次三番地和她保证,绝对不会外传,她的保证都是保着玩的吗?她现在要不要坐车去首都,把姜又琳那张嘴给封了。 陈放回身看了一眼魂掉在地上的人,伸手去拉她,她那话既然敢往外放,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会传到他耳朵里,他该说他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吗,知道给他挣面子,那帮狐朋狗友,现在见到他都改喊“狼哥”。 陶晓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上他的手指,等反应过来,又跟被烫到一样甩开,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真的是不要活了。 赵以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弯弯绕,只当是陶晓皙害羞了,他立马闭上了嘴,快走两步先下了楼,不当放哥哄媳妇儿的电灯泡。 赵以江咣咣下楼的声音敲着陶晓皙的耳膜,陈放不会要和她秋后算账吧,所以那会儿在车上他才会说七次,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该不会觉得她给他那个封号是在嘲讽他的第一次吧?天地良心,真的不是啊。 陶晓皙有些乱,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当时的一时脑子抽,胡诌出了那些话。 怪不得之前计时,次次都要超过一个小时才肯结束。上一次是计时,接下来不会就是计次数吧。 她学数数不是为了干这些玩的,七次啊,她真的会死的。一个接一个的想法接憧而至,每一个想法后面都以她会死结束。 陈放欣赏够了她脸上颜色的变幻,不再为难她,握上了她的手,拉着人往楼下走。 “我得和你说谢谢,至少没给我一个一分钟快枪手这类的封号,一夜七次狼还不错,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被封神了。” 一分钟快枪手…… 陶晓皙忍了又忍,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应该算是今年以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对自我认知……嗯……还挺准确的,他确实是一分钟快枪手。 陈放后悔了,就不该揭自己的短宽她心,就该让她多忐忑一会儿。 他把人扯到怀里,咬她的耳朵,“既然你都在外说我是一夜七次狼了,我怎么也得把这个名给正了,总不能名不副实,就今天晚上吧,怎么样?陶晓皙。” …… 陶晓皙止住了笑声,不怎么样,很不怎么样,半点儿也不怎么样。 “我们今天晚上不是还要画画吗?”陶晓皙弱弱地提醒。 “不耽误,不也省事儿了,一道程序就下来了,省得再脱。” …… 第 15 章 陈放大步在前走, 陶晓皙慢腾腾在后扥,中间连着两人交握的手,外人看着是缠绵的恩爱,连走个路都要手牵手, 实际上是两人手腕暗自的较量。 陶晓皙哪里能较量过他, 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往车那边走去。 赵以江和万晶晶夫妻两人还没有走, 正站在车边说话。万晶晶刚把黄珍珠送走,黄珍珠在楼下哭了好大一通,哭得万晶晶脑仁疼,翻来覆去就一句,“我就是说错了一句话, 还是一句醉酒的话,他至于对我冷脸这么多年吗。” 万晶晶问她说错了什么话, 黄珍珠又闭口不言。 不是黄珍珠不想说,是她没脸说,说什么, 说她当着他的面,说过他爹妈活该死,那不是她的本意,她不过是听她妈念叨多了,当时大脑泡在了酒精里,一着急, 话就顺着嘴边溜了出来。她知道,就算之前他不喜欢她,也拿她当妹妹待,可现在他见到她,连眉眼都不想抬。 万晶晶看黄珍珠的样子, 就知道事情还挺严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结婚了,你真没必要再往前凑了,你又不是他的谁,他凭什么要给你热脸,道理翻过来覆过去说了一大堆,说没说通不知道,反正她嘴皮子都快秃噜干了。 万晶晶看到陶晓皙他们走过来,脸上扬起笑,“晓皙姐。” “晶晶,我还以为你先走了。”陶晓皙也笑着和她打招呼。 别看赵以江平时一直放哥放哥的叫,其实他比陈放生日大半年。赵以江结婚的时候,仗着是自己的大日子,拿自己媳妇儿在陈放面前充大辈,非要让陈放管万晶晶叫一声嫂子,陈放懒得和一个喝醉的人废话,就叫了一声,万晶晶这个嫂子也这么当了下来,实际上万晶晶比陶晓皙他们要小三届,陶晓皙毕业,万晶晶升高一,不管他们男的那边怎么论,女生这边就以姐妹处。 万晶晶其实是有话想要和陶晓皙说,按说她知道黄珍珠的心思,就不该让黄珍珠跟着来,就算她是奔着让黄珍珠死心的目的,这事儿在陶晓皙这儿也说不过理去。 赵以江和陈放交好,她公公也喜欢陈放,万晶晶不想把两家的关系给走坏了。 媳妇儿们要聊天,男人们在光秃秃的杨树下面吞云吐雾。 赵以江问,“黄保登那边近一阵打压你是不是打压得厉害。” 陈放弹了弹烟灰,“正常。这个饼就这么大,谁都想吃一口,事关到切身利益,不打压才奇怪。” “你要是应付不来就说话哈,我家里还有点门路,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很喜欢你。” “现在还行,放心,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 “总之你还是小心点儿,我听老爷子说,黄保登的手段越来越不入流,真惹急了他,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陈放没所谓,“人越老顾忌越多,他要是真想怎么样,前两年也就做了,现在他刚得了个儿子,正是想要万事小心的时候,顶多是嘴上放狠话,不敢来真的。” 赵以江叹一口气,“就是黄珍珠可惜了,你说她怎么摊上这么个爹,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老好人,还有她那个妈也脑子不清楚,一心想把黄珍珠往市里的有钱人家里送。当初你要是和她好了,她还能有个安生日子过,现在不好---说。” 赵以江话还没说完,陈放的脚就踹上去了,压着声音骂他,“赵以江,你那张嘴要是不想要,就给我趁早捐了,我再听你在我面前提一次黄珍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以江一跳跳了老远,站在半米之外的距离虚打自己的嘴,“我错了,我嘴欠,我刚被老周的酒给灌懵了,说的都是不经大脑的醉话,要是再有下次,你直接抽我的嘴,行不行。” 陈放拿手里的烟点他,让他最好记住他说的话。 赵以江看了一眼那边说话的两个人,这个距离应该听不到他说的话,确实是他莽撞了,以前陈放就几次三番警告过他,别有事儿没事儿就把黄珍珠给扯出来,现在他都结婚了,他这张破嘴还提,这不是找着挨打吗。 当初知道老周介绍陈放和陶晓皙相亲,他很是震惊。一是,陈放竟然同意相亲,真的是天上要下红雨了。二是,相亲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养在温室里的乖乖小白兔,一个是上高山下深林的野狼,这日子能过到一块儿去才怪,他觉得老周纯属是胡来。 现在看来,老周倒有点当媒人的潜质,野狼和小白兔在一起的时候,会知道收敛起自己的野性,主动给自己媳妇儿夹菜端水,走路的时候会知道牵媳妇儿的小手,就连和他说话的这段时间,视线的落点也总是在自己媳妇儿的方向。 所以说,一个男人还是得结婚,有了媳妇儿有了家,所有的一切才算是真正有了奔头。 赵以江慢慢挪着步子又靠回陈放旁边,这次换上了正经面孔,“结婚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不赖。” 陈放吸了一口烟,透过微茫的夜色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脸上的薄愠渐渐消散,眼里漫出几分不自知的笑,“挺有意思的。” 赵以江:……嗯? 挺有意思的,这是个什么形容,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说法,这是跟学霸在一起久了,用词也讲究起来,正常的答案不应该是,结婚真他妈好,或者是,结了婚这日子过得真他妈不自由。 有意思在哪儿?人有意思?事儿有意思?还是日子有意思? 陈放按灭烟头,扔到垃圾桶里,问赵以江,“你不急着回去给你家孩子换尿布?” 赵以江没转过弯来,这话题这么跳跃吗。 “我着什么急,家里有妈呢,”话到一半,醒过味来,瞅着陈放笑,特别猥琐的那种,“放哥,你早说你着急不就完了,还在这儿给我话里有话。行,我懂,我着急,我这就叫我媳妇儿赶紧回家给孩子换尿布去,不耽误你做有意思的事儿。” 陈放又想上脚踢他了,“那还不快去。”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他们家老太太有眼力见。 万晶晶一听赵以江说家里孩子哭着找她,就急了,匆匆和陶晓皙告了别。 陈放喝了酒,所以陶晓皙坐上了驾驶座,陈放是第一次坐她开的车,开始还想嘱咐两句,看她一套熟练的流程,挑了挑眉,“你开车挺稳的。” 单手打方向盘,这么窄的位置,倒车一气呵成。 陶晓皙回,“我很喜欢开车,大一就考下驾照来了。我们家,我爸胆子小不敢开车,我妈开车太急,出门一般都是我开。”” 陈放瞧着她专注看前方的侧脸,乐了乐。陶晓皙看他一眼,问,“怎么了?” 陈放单手把玩着打火机,语气颇有种当甩手大爷的悠哉,“就是觉得我们家老太太说的那句话很对。” “什么话?” “我是我们老陈家最有福气的那一个。” …… 老太太说的话她不怀疑,她就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突然有这个感慨的。 “你有福气在哪儿?” “娶了个乖巧懂事的媳妇儿,画画画得好,知道在外人面前维护我的面子,还是个很会开车的老司机,这不全是我的福气。” …… 她为什么觉得他这句话里面的每一个断句都有那么点不对味儿,尤其是那句“很会开车的老司机”。 陈放前倾身体,寻她的视线,“我是不是很有福气?” 陶晓皙抿抿嘴,直视前方的路,偏不看他,“媳妇儿是你自己的,你想老王卖瓜,我也不好拦着是不是?” 陈放笑出了声,“陶晓皙,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属于那种,老周在讲台上讲他那套大道理,你在下面点头点得起劲,实际上心里全是自己的小算盘,没一句打算听的?” “你少污蔑我,我从来都是最听老周话的那一个。” 陈放哂笑,还最听话,要是搁原先,这句话他肯定信,现在,他只能说她那张无害的脸太有欺骗性。 “你吃过那种红心萝卜吗?皮是白绿的,里面的瓤儿是粉粉红红的,表里完全不一样。你和那红心萝卜是同一类。” …… 你才是红心萝卜呢?不对,是花心大萝卜,还是超大一只的萝卜。 陶晓皙心里不服,面上笑得嫣然,“我知道红心萝卜,不又叫心里美吗?谢谢你夸我心里美。” 陈放揪了揪她的红耳朵,“心里肯定在骂我了吧,骂我什么了?” 骂了他还让他知道骂了什么,那她不是傻吗,陶晓皙是不会承认的,她踩油门加快了车速,陈放的身体受到惯性的影响,腾一下靠回了椅背。平常这个时间段路上都很堵,今天意外得顺畅,一路上连红灯都没遇到几个,很快就到了家。 颜秋芳正好遛弯回来,看到他们很高兴,“这么快,我以为你们还得有一会儿。” “能不快吗,您孙媳妇儿一路飙车飙回来的。” 陈放先下了车,陶晓皙稍晚一步,让他占了个告状的先机。 老太太才不信他的话,“你以为晓皙是你,晓皙开车可稳当了,我坐她的车一点儿都不晕。” 陶晓皙冲陈放做了个鬼脸,把车钥匙扔给他,小跑两步挽上老太太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叫奶奶。 陈放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摇头笑了笑,她是不是所有的心眼都用到了他身上。等他从后备箱拿完东西进楼道,那两人已经进了屋,连门都没给他留,还得他自己按密码。 “我出门前熬了些银耳莲子羹,睡觉前喝一些对身体好,我去给你盛。”颜秋芳洗完手往厨房走。 陶晓皙赶紧拉住老太太,“奶奶您快去坐着休息,我自己盛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您不能太惯着我。” 老太太是真拿她当小孩儿,还是幼儿园的那种小朋友。每天去菜市场,都要给她带回点儿好吃的,糖葫芦,甜甘蔗,瓜子仁,小蛋糕,小饼干,还是只她独一份的,有一次还买回来了一大包棒棒糖,说是邻居家的小孙女喜欢吃这个,觉得她应该也喜欢,邻居家的小孙女才七岁,虽然她也确实喜欢吧。 颜秋芳笑呵呵,“怎么不是小孩子,你就算再长年纪,在奶奶这儿也是小孩儿一个。” 陈放提着东西进了门,正好听到这一句。 “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可就打脸了,她和我一般大的年纪,怎么一到我这儿,您就说我是个大人了,有什么事情要自己抗住,到了她那儿就成小孩子了。” 颜秋芳哼他一声,“你现在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你要还是个小孩儿,那我和晓皙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陶晓皙端着两碗银耳羹出来,“奶奶,说起来,陈放才是咱们家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我生日比他大三天,要真要论,他得叫我一声姐姐。” 陶晓皙也是领证那天才知道陈放生日的具体日子,他们这儿过生日一般都是过阴历,陶晓皙是三月初三,陈放是三月初六,陶晓皙知道后,还有些微微的惊讶,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陈放要比她大一些,没想到他会比她小,小三天也是小,她是姐姐他是弟弟,这是从他们出生就注定的事实,她当时就想让他叫声姐姐来听听,但那会儿他们还不是很熟,就把这个想法给咽了下去。 现在虽然也没有很熟,但至少比那会儿稍稍熟了些,毕竟都一个床上睡过,他还管她叫红心萝卜,那她当他一次姐姐也什么。 颜秋芳听到陶晓皙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对,大三天也是姐,他合该叫你一声姐姐。” 有了老太太撑腰,陶晓皙胆儿更大了,“来,阿放弟弟,叫声姐姐来听听。” 阿放哥哥有什么好叫的,阿放弟弟才最好听。 陈放看着她净白的脸上仰起的小得意,嘴角忍不出抽了抽,就这种小孩子气的脾性还想当他姐。 陶晓皙也不是非要让他开口叫一声,光他的表情已经够让她看了。 两个人用眼神无声对峙一番,陶晓皙先移开视线,她才不是怕了他,只是银耳羹再不吃就凉了,她端着碗坐到了沙发上,奶奶一碗,她一碗。老太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拿把瓜子嗑上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这个孙子吃瘪。 “你手里提的是什么?”看够了戏的老太太出来打了岔,给亲孙子一个台阶下。 陈放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掏,“老周回了趟村,带回来的小米和大枣。”他看到了那一大块驴肉,手顿了一下,继续往外拿,“这是驴肉,您孙媳妇儿爱吃,老周专门给她拿的。” 陶晓皙被呛得咳嗽起来,老太太急着给她拿纸又拍背,“慢点吃,不急。” 陶晓皙咳得眼泪汪汪,接过陈放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往下压了压,才多少缓过来些,她不是因为吃得急给呛的,但这事儿也没法和老太太说,只能瞪一眼陈放,把这事儿的罪过安在他身上。 老太太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只听到说孙媳妇儿喜欢吃,就想着驴肉该怎么做才好。 “吃酱驴肉好不好?”颜秋芳问陶晓皙。 陶晓皙还没开口,陈放替她答,“她喜欢吃酱的,上次您酱的牛肉她就特别喜欢吃。” 颜秋芳大腿一拍,“奶奶这就去给你做,腌一晚上,明天早晨就可以吃。” 连银耳羹都不喝了,拿着驴肉就往厨房走,陶晓皙话都来不及和老太太说,只能对陈放,“你连奶奶都骗。” 陈放回,“那你去和老太太说你不喜欢吃。” 陶晓皙怎么可能去说,老太太劲头儿那么足,都是为了她,她现在说不喜欢吃,不是伤老太太的心吗。 “卑鄙。”陶晓皙小声回他。 陈放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掉她剩下的水,转身往厨房那边走去,走到厨房门口,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回头看她,“别忘了你今晚的两头蒜。” 陶晓皙刚要送进嘴里的勺子定在了嘴边,幸亏没送进去,不然她还得被呛一下,这碗汤喝得可够一波三折的。 厨房里,陈放在给老太太打下手。 老太太问,“周莺还没回来呢?” “估计得到年底了。” 老太太感慨,“唉,你说当初看那人也是人模人样的,谁能想到是那么个畜生。你老师和师母知道了,离婚事小,不得心疼死自己的闺女。” 今年七月份,陈放到周莺所在的城市办事情,师母和老太太让他顺道给周莺捎了些东西过去。周莺来见他时戴着墨镜,陈放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她不说,他也不好问,晚上让老太太试着给她打了个电话,这些年两家走得近,老太太拿周莺当孙女待,周莹有的事情不想和父母说,反而更喜欢和老太太说一些。 男的出轨,周莺要离婚,男的又不同意,争执的过程中,打了周莺,说是酒醉失手,其实就是故意的家暴。 起诉离婚拉扯了三四个月,年底之前大概能判下来,周莺打算整理好那边的一切,回老家这边来发展,年纪越大越想离父母近一些。 陈放嘱咐老太太,“离婚的事儿,她想先瞒过这个年,您在老周那儿别说漏嘴。” 老太太拍他一下,“你奶奶这张嘴,这辈子都没说漏过什么,放心吧,谁我都不会跟说的。” “是,您是金刚铁嘴,谁撬都撬不动。” 陶晓皙端着碗从厨房门口又回到了沙发,她不是故意听什么,只不过刚才想把碗拿回厨房洗了,顺便看看有没有她可以帮忙的。 她在沙发坐了几秒,又把老太太那碗银耳羹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喝掉,等陈放从厨房出来,才收了勺子。 “还喝吗,锅里还有。”陈放看两碗都空了,要再去给她盛一碗。 陶晓皙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我饱了,肚子都起来了。” 陈放看一眼她的肚子,“就你那小鹌鹑胃,吃点什么肚子都能起。” 她才不是小鹌鹑,陶晓皙按住他要拿碗的手,“我自己刷。” “上楼去洗澡吧,那会儿不是说困了。”陈放的拇指摩挲着盖在他手背上的绵软小手,两人隔着一个茶几,他再稍微弯一下身,就能碰到她的唇,呼吸想要靠近又止住,还是再等等,在老太太这儿胡来一通,把人惹恼了,待会儿不让他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催她,“快去,我帮老太太弄完也就上去了。” 她洗澡太慢,每次没有一个小时出不来,不像他,从头到尾十分钟就能完事儿。 “哦,行,那你刷吧,我上去了。”她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绕过茶几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身看他,“辛苦阿放弟弟了,姐姐我先上楼了。” 陈放想要伸手捞她,她人已经跑到厨房那边和老太太说话了。 他刚看她的表情有些蔫,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在这儿憋着坏呢。 颜秋芳听到外面的关门声,对眼睛还没有收回来的孙子说,“你也赶快上去吧,在这儿陪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我不用你帮忙,快去快去,魂儿都跟着人跑了,回头你再放错个什么东西,我这一锅汤就白瞎了。” 陈放不接老太太的揶揄,“我刷完碗就走。” 老太太看一眼高高大大的孙子,忍不住问,“娶媳妇儿好吧?” “还行吧。”勉勉强强还凑合的语气。 “嘁,还行吧?你心里不定怎么美呢,这么个软软甜甜的小姑娘被你娶进了家门,你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我做梦笑没笑醒我不知道,您做梦肯定是笑醒了,那天您在沙发午睡,我都看见您笑出了声。” 颜秋芳作势要打他。 陈放摆过去背,让老太太打得更舒服一些,顺便问,“我记得咱们家有一条白色的围裙?” “对啊,我给收起来了,白的太不禁脏,怎么了?”颜秋芳好奇,怎么突然问起了一条围裙。 “您给我找出来呗,晓皙她喜欢白色。” “行啊,你等我去给你拿。” 老太太当即擦了手,把那条白围裙给翻了出来。 陶晓皙洗完澡后,窝在吊篮椅里晾头发,她头发多,习惯先晾个半干再用吹风机吹。 门外响起了密码的声音,她看向走进来的人,“奶奶弄完了?” “嗯。”陈放换完鞋,把外套挂到衣架上,朝她走过去,“今天怎么洗得这么快?” 还好吧,她平常也没有多慢,只是今天觉得浴室里有些闷,随便冲了冲就出来了。 “你拿的什么呀?” 他手里拎着一块儿白色的布,像衣服又不像衣服。 陈放将东西扔给她,“你不是喜欢白色吗?” 陶晓皙展开看。 是一条白色的围裙…… 还是半身的款式…… 第 16 章 陶晓皙立马将围裙扔回了他, 她嘴上说得热闹,真到要上阵了,反而退缩了。 “我今晚不想剥蒜,我都洗完澡了。”她不想承认自己怂了, 只能用这个托辞来搪塞他, 她都还没有付给他费用, 他着什么急,还自己把围裙给找出来,还说她喜欢白色,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白色,“我根本不喜欢白色, 我更喜欢黑色。”她又多了一个借口,反正家里没有黑围裙, 厨房里那条是蓝色的。 陈放认真思考了下她临时给出的难题,“这个简单,我可以拿我的衬衫当围裙用, 我的衬衫都是黑色的,你觉得怎么样?” 陶晓皙想了想那个画面,仰着脖子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她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鼻血会流出来,要真那样了, 她可能得回到她妈的肚子里重新投胎一遍。 陈放上前一步,俯身截住她看天花板的视线,“你在想象吗?陶晓皙。” …… 她在想象什么?!她用得着想象吗?!真人就在她眼前,她要是想看不立马就能看到,她还用费劲巴拉地去想象。 只是他的脸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个画面就愈发地清晰,清晰到她鼻子里的血管马上就要绷不住。 她腾地一下起身,本想逃离,后又稳住脚步,也稳住声音,抬头去看他,亮晶晶的眼睛里缠着丝,“你去洗澡啊,我去看看你用哪件衬衫好。” 陈放心里大概明白这不过是她为了支开他耍的心眼,可又有几分不确定,毕竟她的胆子一会儿大到什么都敢说敢做,一会儿又想着往回缩,所以他也拿不准她此刻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陶晓皙的手放到他的胸前,手指划着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地往下走,“要不就用你婚礼上穿的那件?” 陈放的手倏地收紧,白色的围裙被攥成一团,他直接伸手揽上她的腰,把人压回了吊篮椅,他让她牵着鼻子一两次走也就算了,还能次次都落进她下的套里,他就不该和她废什么话玩什么情趣,直接的武力压制是最直接的。 吊篮椅随着两个人的动作晃来晃去,晃得陶晓皙心慌,这和她想得不一样,她本来想趁他洗澡的功夫进屋去装睡,没想到鼻血没从鼻子里冲出来,反而冲到了脑子里,她头脑一发热,不小心撩过了头。 好不容易躲出来一个喘息的缝隙,她急急地开口,“吊篮椅会被压坏的。”这样悬在半空中的铁架子,再结实也禁不住两个人,她看一眼身上急色的人,底气不足地提醒,“花好多钱买的呢,很贵的,你快起来。” 陈放笑了一声,粗粗哑哑的,从她身上起来,顺便把吊篮椅上的人也捞起,“那我们去浴室。” 陶晓皙甩了甩俏生生的两条白腿,“我洗过了呀,你自己去洗。” 陈放脚步不停。 陶晓皙真急了,手抓住了门框,不肯让他再往前走,“我头发刚要晾干,再湿了还得晾半宿。” 她这点劲儿别说是拉框,就是抱铁墩子上,他也能轻轻松松把她给弄走,只是到底停了下来,把人压在门框上,狠狠地亲了一通,“陶晓皙,你事儿真多。” 陶晓皙被亲得眼角都发了红,手指插在他颈后的青茬短发里,撒娇又撒蛮,“女生就是事儿多啊,有本事你别娶媳妇儿,自己当光棍多省事儿。” 陈放还打算先放过她,即时改了主意,转回了卧室,把人扔到了床上,暂时脱了身的陶晓皙手脚并用地往里爬,没爬了两步就被人捉住了脚,又原样给拖了回来。 眼见大势已去,她也就认了命,颤巍巍地举着手,提了最后一个要求,能不能把灯给关了。陈放发了一回善心,满足了她,他本着今晚必须把人收拾服帖的心思,黑暗中每一个动作又狠又在要紧处,陶晓皙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才几分钟就想着要求饶,又觉得自己投降太快太没出息,咬牙坚持了几分钟,最后实在受不住,哼哼唧唧开始哭。 陈放心头软了几分,缓了动作,大手去抹她的眼角,结果半滴泪都没有,他又气又好笑,总是这么轻易就上了她的当,当下又发起了狠。 风雨停歇,陶晓皙只靠半口气活着,身上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都是汗,她最终还是被人抱去了浴室,干掉又汗湿的头发又重新让人洗了一遍。 陶晓皙懒懒地靠在他身上,在吹风机嗡嗡的响声中,马上要睡过去,吹风机停下时,她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和他四目相对。 陈放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又揉了揉她潮红的脸颊,低声询问,“有没有弄疼你?” 陶晓皙拿头撞了一下他的胸口,不让他再说。 陈放搂人到了怀里,哈哈大笑,陶晓皙忙伸手捂他的嘴,“你疯了,会吵到奶奶。” “放心,房子隔音很好。”他模模糊糊地亲她的掌心,眼睛看到床脚堆着的那团皱皱巴巴的白,“就是白瞎了那条围裙。” 陶晓皙更急,耍狠不行就讨饶,娇娇软软的嗓音,“能不能别说了?” 那条围裙从他身上挪到了她身上又被踹到了床脚,命运着实多舛。 陈放从掌心吻到她的指尖,“好,不说了。陶晓皙,模特我给你当了,我可等着你的画。” 陶晓皙收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看向他的眼睛,没一会儿,又垂下睫毛。 “怎么了?”他觉得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害羞,倒像是有什么欲言又止的话要说。 陶晓皙摇摇头,从他怀里离开,躺回了床上,“没什么,就是困了。” 陈放关了灯,也跟着躺了下去,紧挨着她,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过了好一会儿,陶晓皙动了动身体,头窝到了他的肩上,嗡声嗡气地问,“你和莺莺姐关系很好吗?” 陈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莺莺姐是谁。 “周莺吗?还可以,她给我补过一段时间的课,我当初还能考上一个大学,里面有她不少功劳。” “哦。” 陈放还要再说,枕在他肩上的人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轻声叫了她了一下,没有反应,他顺了顺她的头发,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和着她呼吸的节奏,也很快睡了过去。 婚后的生活和陶晓皙想得不太一样。 其实结婚前,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结婚嘛,总归是两个人过日子,更确切地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她不可能再像婚前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是她担的责任她肯定要担起来。 实际上是,她婚后的日子比结婚前过得还要懒散。她在家的时候,孟青是绝对不会让她睡懒觉的,到点就得起,连周末都是。 现在呢,其实她每天都有定闹铃,想着一个星期不说天天,至少有那么个一两天早起给人做顿早饭,但她每次醒来床那边已经没了人,她的闹钟也被关掉了,餐桌上还有做好的早饭。 中午和晚上,只要她在家,就和老太太一块儿吃,老太太手艺好,一个星期下来饭菜都没有重样的,要不是她坚持又坚持,老太太连碗都不让她刷,如果陈放在,刷碗的活儿也轮不到她头上。 姜又琳说,她这小日子过得小心遭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倒是不至于,但是她长肉了,足足长了四斤,她本来是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看来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去了。 孟青再见到陶晓皙,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你这是被当成猪养了。”这才几天,脸都胖了一圈。 额,这话说的,一听就不像是亲妈。 陶晓皙摸摸自己的脸,“胖得很明显吗?” 陶文永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闺女,“胖什么胖,一点儿都不胖,你看你这小胳膊,就跟细竹条似的,风不用吹就能断了,多吃点儿才好。” 看,这才是亲爸说的话。 今天是周六,陈放本来是要跟着陶晓皙一块儿回来,但临时有急事儿,把陶晓皙送到就走了,晚一会儿再过来。 孟青知道她已经把店面盘下来了,很不高兴,摘豆角摘得特别大力,这是嫁了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和他们商量一下,那个店面的位置又不好,她要是真想盘,家里给她贴补些,换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将来就算不做什么,收收租金也算是一个进项。 她问陶晓皙,“你盘那么一个破地方,陈放也没说什么?”随后她又想到什么,语气严肃,“你们两个的钱现在怎么算?各管各的?” 陶晓皙咽完嘴里的苹果,“那个地方怎么破了,您去看过就知道了,景色特别好,这年头开店,位置也没那么重要,我坚持要定那儿,他能说什么。” 孟青看她那只知道吃的样子就来气,还他能说什么,说得跟自己能当家作主一样,人家又不掏钱,自然是你爱定哪儿就定哪儿。 陶晓皙明白她妈的意思,“他有给我一张卡,但是我没用,我自己手里的钱够,干嘛非要用他的。” 孟青要再说,陶晓皙截住她的话,“我没用那笔钱他比您还生气,教育课都给我上了一大堆,您不用再给我上了。” 孟青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还算他拎得清。我不是非要他出钱,你要是想盘,家里可以给你出,我和你爸存下来的钱,除去我们养老的,将来不都是你的,我要的是他的一个态度。” 陶晓皙给陈放正名,“您放心,他有和我说他的家底,结婚那天晚上就交待了,多少存款,公司的进账收入,房子的情况,交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真的?”孟青怕陶晓皙骗她。 “要不他来了,您亲自问他。” 孟青拿豆角扔她,“滚,有我一个当丈母娘的打听人家家底的吗,人还当我贪图什么。” 陶晓皙乖乖把豆角给她妈放回去,“他对我还挺好的,要不然我能长这么多斤肉,老太太对我更好,简直把我当小朋友来宠。还有,你们攒的钱你们可劲儿花就行,不用给我留,我有手有脚……嗯现在还有陈放,哪里用得着你们的钱。” 孟青瞪她一眼,“总之,你们现在结了婚,两个人劲儿得往一处使,一块儿往好日子里奔,不能各自打各自的小算盘,要是那样,迟早得散火。老太太对你好,你更得对老太太好,这人就是将心比心,你得有点眼力见,有什么你能干的活儿就上手干,没道理说让一个长辈天天伺候你一个小辈儿,一天两天还行,日子将来过长了,肯定得生矛盾。” 陶晓皙认真点头表示受教了,“我知道的,妈妈。” “还有,受了委屈也不要自己憋着,你的性子,小事儿不当回事,大事儿就爱往心里藏,他要是真给你委屈受,我们家里也不是没有人,日子真过不下去,离也就离了,这年头离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总比你过得不高兴,憋憋屈屈一辈子要好。” 孟青这一段时间老睡不好,女儿的婚结是结了,越想越觉得是结着急了,她怕是当初逼她逼得太紧,她都没想明白结婚这件事儿呢,就随便抓了一个人一脚踏进了婚姻的门,又觉得结婚前应该再多嘱咐她一些,年轻人过日子,懒懒散散,很多小事儿都注意不到,但往往生起龃龉的,又都是这些小事儿。 所以今天陶晓皙回了家,陈放又不在,总算是逮住了机会把这些天心里琢磨的一通气地倒给她。 陶文永又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孟青,“你就是操心太多,我看陈放挺好的,哪有说刚结婚就往离婚上撺掇的,要让人陈放听到,心里不得对你这个当丈母娘的有想法。” 孟青拍开他的手,“吃吃吃,就知道吃,我这不是看人不在才说的吗,你不说陶晓皙不说,他会听到,我是撺掇她离婚吗,我不是怕她受委屈。” 眼看孟青的火要冲破房顶,陶晓皙赶紧出来灭,“我怎么闻到有股糊味,妈,您厨房里做了啥?” 孟青扔下豆角往厨房里跑去,陶文永紧随其后,陶晓皙坐在沙发上继续啃自己的苹果吃。 陈放到的时候,饭菜上桌了一半,他左手提着一大兜排骨,右手拎着一箱子水果。陶晓皙刚拿手偷吃了炸丸子,满手都是油,接不了他,陶文永急着去接,“你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家里就两个人,吃不完就放坏了,待会儿你们还是带走。 上午陈放送陶晓皙过来,带过来的东西已经摆了一地。 “没事儿,爸,水果放不坏。这排骨是家养的土猪身上的,比市场卖的更香,我听晓皙说您和妈爱吃排骨,就多拿了些,你们放冰箱里,没几顿就能给吃完。” 陈放没过陶文永的手,看了一眼陶晓皙,直接拎进了厨房,和孟青说上了话。 陶晓皙满嘴嚼着丸子,她有和他说过她爸妈爱吃排骨吗,好像是模模糊糊地提过那么一嘴。 孟青端着鱼出来,正好看到陶晓皙拿丸子往嘴里塞,一筷子就敲上了她的手,“晚吃一会儿是能饿死你,陈放刚过来就进厨房给我搭手了,你说我能指望上你什么。” 陶晓皙老老实实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所以说,丈母娘就是多变,刚才还闺女近女婿远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女婿立刻成了香馍馍,闺女成了野生的大白菜帮子。 她去洗手间洗干净手,也跑去了厨房,女婿急着给丈母娘献殷勤,她这个当闺女的就去给丈母娘的女婿献献殷勤吧,但她无处下手,不知道要帮什么。 陈放拿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两头蒜,“把蒜剥了就行。” 好吧,看来她在厨房的天职就是剥蒜。 “我妈可喜欢你了,说我这个闺女还不如你这个女婿能指望上。唉,真的是女婿进了门,闺女就得靠边站。”陶晓皙蹲在他脚的垃圾桶旁,小声和他嚼她妈的舌根。 陈放看着脚底下小小的一团,勾唇笑了笑。 要说他这个丈母娘多喜欢他,真谈不上,他理解一个当妈的心,就陶晓皙当时手里可选择的对象,他绝对不是够格的那一个,只不过是当妈的没有拗过闺女,最后无奈之下才点了头。最初的几次见面,也只是礼数上的客气,看他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怀疑。 陶晓皙有意思的一点儿是,每次见完面,总是在他面前说一通,她妈怎么怎么夸他了,说他什么什么好了,那些话肯定不是出自孟青之口。不过,他喜欢她在中间说和的样子,在他面前说丈母娘的好话,在丈母娘面前说又他的好话,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心思,就……还挺招人心暖的。 陈放的手机响了,他两只手都占着,便让陶晓皙接通放到他耳边,对方着急要一个文件。 挂断之后,陈放让陶晓皙帮他把文件给人转过去。 陶晓皙拿着他的手机若有所思,“那我岂不是要知道你手机密码了。” 陈放看她一眼,“你知道手机密码怎么了,我手机密码和家里银行卡密码就差一个数,最后一个数字改成六就行。” 哦~好吧,这密码编的真是又懒又容易混淆。 “所以呢,密码是什么?”陶晓皙问。 陈放又看她一眼,“你没记住银行卡密码?”” 额,没有。 陈放憋一口气,“自己想。” 她哪儿想得起来,“好像是六个数字。” …… 陈放说了一串数字出来,“你上学的时候记性不是挺好的,那么难的历史地理都能背得过,这么几个简单的数字记不住。” 其实,找老同学结婚也有不好的一点,动不动就要拿当年说事儿。 陶晓皙输入密码,点开了他的手机,慢悠悠地说,“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倒退了呗。你完了,陈放,我知道了你手机密码,你在我这儿再也没有秘密了。” 孟青在旁边的阳台听着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悄悄退回了客厅。 陶文永看着老伴儿脸上起的笑,有些奇怪,怎么去阳台关了个窗户,还关高兴了。 “怎么了?”他问。 孟青板了板脸上的神色,“没什么。” 陶文永要往厨房里走,被孟青一手给拉住,“让他俩折腾去,我们等着吃就行。” 陶文永愈发觉得老伴儿奇怪了。 厨房里拌嘴的两个人不知道客厅的动静。 陶晓皙按照他说的把文件给人发过去,要关手机的时候,眼睛落到了微信置顶的头像上。 她磨了磨牙,“好啊,陈放,你连我名字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 陶小溪--是个什么鬼。 陈放面上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炒菜,“就是觉得这两个字更符合你一些。” 陶晓皙不明白。 陈放眼神示意她靠近一些。 陶晓皙靠过去。 陈放覆上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陶晓皙开始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唇角的那抹笑,突然想起她被人压在身下时,昏昏沉沉起起伏伏间听到的能羞死人的话,脸霎时间变得跟火烧云一样,她后退几步,拿手指他,颤颤悠悠地,想压着声音但是根本压不住。 “陈放!!!!” 老陶家的厨房里传出了一声狼嚎,惊住了四周的邻居,吓掉了隔壁小朋友正在往嘴里吸溜的面条。 温温柔柔的陶家小姐姐,结了个婚,怎么突然就成了母老虎。 第 17 章 孟青和陶文永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急急忙忙往厨房跑,正好看到自家闺女的脚往女婿腿上踢,虽然闺女没多大劲儿吧,但搁谁被踢上这么一脚, 面子上也过不大去。 女婿一手拿着锅一手拿着铲子正在炒菜, 看到他们进来, 脸上带着笑,“爸妈,没事儿,她在和我闹着玩。” 陶晓皙见她爸妈进来,脸更红了, 又听他在当老好人,还想再踢他一下。 孟青咳嗽了一声, 陶晓皙停了下来,陶文永打了两句哈哈,一场厨房闹剧才算谢了幕。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 陶文永聊陈放工作上的事情,孟青时不时地接一两句,陶晓皙闷头啃自己的大骨头,脖子根上的红到这会儿还没消下去。 吃完饭,陈放和陶文永刷碗,陶晓皙被孟青扯到了卧室里, 半掩上了门,“你别跟我说你在老太太面前,也这样拿着手指着陈放,又是嚎又是踢的。” 陶晓皙为自己辩解,“那怎么能叫嚎呢, 我就是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丢丢,再说我踢也没用多大力气。” 孟青虚戳着她的额头,“你可给我长点心吧,你不能仗着人好说话就欺负人。” 嗯……??!!这还是她妈吗? 刚才明明是怕她挨欺负受委屈,怎么一转眼就成她欺负别人了,还有这又是打哪儿看出来的陈放好说话,陈放在她妈这儿不一直属于那种天王老子都管不服的人吗。 孟青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他先欺负你了?” 可不就是他先欺负她了,但陶晓皙又没法说出怎么欺负的,她委委屈屈地回,“没有,他就是逗我来着。” 逗了什么孟青也不想知道,刚结了婚的小夫妻之间能有几句正经话,她只嘱咐陶晓皙,“我不管你们两个关起门来怎么闹,在老太太面前,你千万给我收住你的脚,那是人老太太一口米一口饭养大的孙子,你上去就是一脚,老太太面上不说你什么,肯定是要吃心的。” “我也就这么一次,真的就这么一次,还被你们看到了,我是那么暴力的人么,还上去就是一脚。”陶晓皙小声嘟囔。 孟青眼睛一瞪,陶晓皙闭上了嘴。 孟青还有别的话想问,“你们说什么时候要孩子了吗?” “……没有,我们才刚结婚。”陶晓皙就知道人生逃不过一个催,催完了结婚,就开始催孩子。 “婚是刚结,可你不知道你自己的年纪,今年马上就过完,开春你就二十九,女人一过三十再怀孕,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就……再等等吧,我就想先把我那个店弄起来,等店弄起来了,再说孩子的事情吧。”陶晓皙永远辩不过她妈,只能往后拖。 孟青就不乐意让她弄那个店,现在又因为店拖生孩子的事儿,她更不乐意了,“你们有在做措施吗?” ????? !!!!! ……… 她要和她妈探讨这个事情吗??? 孟青帮她顺了顺耳边垂下的头发,“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你都结婚了。” 好吧,原来大家对结了婚的人,一贯都是这么大尺度。 她期期艾艾地回,“有……吧?” 她脑子还清楚的时候是知道他有在做,但到后面,她哪还知道什么还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做,他们也没有认真地说过这个问题。 孟青又想戳她额头了,“你就糊涂死了,你们两个回去好好说说这个事情,现在不想要,可以,那什么时候想要,定好大概的时间,你们就得开始调养身体了,这里面的事情多着呢,你以为生个孩子就是睡一觉这么简单。” 陶晓皙:…… 厨房里,陶文永在边上用眼睛帮女婿洗碗。 “皙皙的性子不随我也不随她妈,你别看她平时温温吞吞的,真要被惹到了,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她不是那种单等着被欺负的人。” 陈放心里乐,老丈人倒是对自己闺女的认识挺准确,他也知道老丈人这是在点他,让他别没事儿欺负他闺女玩,他嘴上回老丈人,“女孩儿应该有点自己的小脾气,爸,您放心,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我肯定不会让谁欺负她,我也不会给她委屈受。” 陶文永老丈人派头摆得足,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也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等陶晓皙好不容易在孟青那儿听完课,又被陶文永悄悄地拉到阳台,“皙皙呀,再怎么样也不兴那么喊人踢人的,你看你妈脾气那么暴,但她再怎么想骂我,也会忍到家里,还都是压着嗓子骂。男人,说白了,都要面子,在外面你得把他的面子给护住了,回到家你再随便欺负他。” …… 陶晓皙维护了小半辈子的形象,毁在了今晚,她怎么就成了欺负人的那一个。 回去的路上,陶晓皙拒绝和陈放说话,根本不接他几次三番递过来的话头,最后直接戴上了耳机,把他的人和声音都屏蔽掉,闭眼听起了歌。 陈放对她这个小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又好笑,这大概就是老丈人嘴里的小脾气。不过,他今天好像真的是欺负人欺负狠了。 等陶晓皙洗完澡,陈放已经倚在了床头,看到她出来,拿起床头柜上吹风机,“我帮你吹头发?” 陶晓皙无视他的殷勤,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新被子,把床上的被子卷巴卷巴堆到了他那边,自己抱着新被子上了床。 这是要和他分被窝睡。 陈放看着背对着他的小山丘,笑了笑,将她堆过来的那团被子压到了身下,大脚悄咪咪地顺着小山丘的被角摸到了里面,凿出了条缝,继而腿慢慢往里进,小山丘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往床边挪了挪身体,远离他的触碰,不出声,不睁眼,也不理人。 陈放的手又顺着凿出来的那条缝,进到了被子里的黑暗当中,手指上长了眼睛,不一会儿小山丘终于睁开了眼睛,回看过来的眸子里压着乌沉沉的怒和火。 陈放低头亲上了那团火,黏黏糊糊的吻接连顺到她的嘴角,“陶晓皙,我发现你有点不讲理,只许你给我排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号,不许我叫你水汪汪的小溪,你这是不是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陶晓皙好不容易快要忘了这茬,他又提起,她双手捂住了他的嘴,还不解气,直接翻身隔着被子压到了他的身上。 “就不许,你才水汪汪。”陶晓皙才不管她讲不讲理。 陈放顺着她的话, “我水汪汪,你干巴巴,行了吧。” …… 也不行。 陈放使劲揉了揉她堆在被子外面半干不干的头发,“难伺候。” 陶晓皙一口咬到了他的肩膀上,她才不是难伺候,明明是他在耍流氓,她以后都没法直视她的名字。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咬人,他连根眉毛都没动,还能分出心神来和她交待事情,“我明天要出一趟门,能赶在阳历年前一天回。” 陶晓皙松开他硬邦邦的肩膀,抬头看他,这么突然吗,距离阳历年还有一个星期。 陈放给她解释这次临时出门的缘由,“今天下午刚确定下来,明年的话,我想把业务往南边移移,之前去探过一次路,这次过去再上下打点一下,铺一下人脉。” “哦。”他公司的那些事情,他说了她也不清楚,“那今晚不得把东西收拾出来。”她起身要往床下走。 陈放拉出她,把人扯回自己怀里,“明天早晨收拾也来得及。” 陶晓皙下巴垫在他的胸膛上,和他对上视线,“可我明天上午得去店里,阿建要带着人过来量屋子,已经定好了。” 装修的事情能往前赶就往前赶,她想年前就把装修给弄好,装修完还得再晾一两个月,开完春开店的事情就要筹备起来了,所以时间很紧张。 陈放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我自己收拾就可以。装修方面阿建是专业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他说,他都能解决。” 陶晓皙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两人的对话空了下来,空气里多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以前也不是没出过远门,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情,也就和老太太说一声,提起包就能走。这次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屋子里有了人,心里的一处也好像有了牵绊,一想到要有一个多星期都摸不到这实实在在的温度,脑子里就冒出干脆把人也一块儿打包带走的念头,他又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何至于会生出这样儿女情长的心思。 一块儿打包带走是不可能的了,至少今晚的时间不能浪费了,他双手托着她的胳膊,直接提着人到了眼前,眸光纠缠着眸光,鼻尖碰着鼻尖。 陈放用呼吸描摹着她,从眉到眼再到唇,气息渐重,他刚欲欺进,嘴角摸上来一根细细柔柔的手指,似碰非碰地摩挲,勾着他所有的神经。 她的声音和手指一样软,“陈放,我要亲你了,你要闭上眼睛吗?” 轰的一下,陈放听到了自己全身的血液往一处奔涌而去的声音。 这个要成精的兔子。 真的是反了天了。 第 18 章 他当然不会闭上眼睛, 兔子好不容易主动一回,陈放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只胳膊虚虚地搂着她的腰,另一只胳膊枕到脑袋后面,任由她自得其乐的撩拨, 反正最后灭火的人是她, 她现在撩得起劲儿, 待会儿别哭哭啼啼求饶就行,她今天就算真有眼泪出来,也别指望他会对她心软。 黑羽长睫颤颤簌簌的忽闪,眼尾的红似日暮时分天边漫开的晚霞,美得让人舍不得错过半分。她亲个人像是在吃果冻, 一会儿裹,一会儿吮, 一会儿用牙齿细细密密的啃咬,温温热热的舌尖徘徊在外面,唇间触碰的柔软勾着他心头的痒, 始终不肯进来给他一个痛快。 陶晓皙亲了一会儿就亲不下去了,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在不错眼地看着她,她做什么事情最怕有人盯着她看,本来十分的水平最后能发挥出五分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她最后咬了一下他的唇,从他身上滚下来, 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上他寻过来的欲沉沉的视线,摆出恹恹的神色,“我好困。” 陈放哑着嗓子笑了一声, 很好说话的样子,“困了就睡。” 她也想睡,可她也要睡得下去才行。 他的手在被子下作乱,偏还要来问上她一句,“不是说困,怎么不睡。” 陶晓皙眼泪汪汪,睡个毛毛球啊。 他一点点吃掉她眼角的泪,又来吃她的唇,“这下真成了水汪汪的小溪。” 陶晓皙羞愤不已,咬他咬得更狠。 夜色如水,月光似银。 冬天的夜晚本就应该属于暖乎乎热腾腾汗津津的被窝。 陶晓皙心里想着事情,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身边的人一动,她也就跟着睁开了眼睛。 “你要走了吗?”她使劲撑着沉重的眼皮,抬起半个身子去看他。 陈放刚落到地上的脚又收回到床上,俯下身,放轻声音,“现在还不走,你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我给你定了八点的闹铃。” “我不睡了,我也要起了。”陶晓皙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陈放看她没有要再睡的意思,打开了灯,“你不是和阿建定的九点,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得给你做早饭。”陶晓皙想盘腿坐在床上醒一会儿神,但是腿太酸了,盘不起来,只能直挺挺地倚在床头,横一眼罪魁祸首。 陈放笑着把人搂到自己怀里,捏一捏她的腰,又捏捏她的腿,“怎么今天想起来要做早饭。” 陶晓皙打了个哈欠,“出远门前得吃上一顿家里热乎乎的饭,那样你才有力气对付外面的妖魔鬼怪。” 陈放微怔。 他不知道她这是从哪儿扯出来的歪理,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可他好像懂她是什么意思,就像他小时候,他爸每天都要很早出门做工,他在模模糊糊的睡梦中,总能听到父母的低声细语,他听到他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再多吃点儿。” 亲情这个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有的时候又很难说出口,好像一日三餐是最直接的表达。 他嗓子有些发涩,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厚实的大掌揉上了她困顿的一张小脸,“那就快起,我媳妇儿给我做的第一顿早饭,我得好好期待一下。” 陶晓皙的困劲儿被他这一通揉给揉没了,火气却给揉了起来,他就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个词吗,使这么大劲儿揉,昨晚她就差点没被他给折腾死,但听到后面的话,火气又自动下去了,结婚这段日子,她早晨天天睡懒觉,他要早起去公司,还要给她做早饭,要是让她妈知道了她过得这堕落日子,得把她耳朵给揪肿了。 她心虚又没底气,“你也别太期待了,我顶多也就是能把饭做熟,不让你饿着肚子,至于味道怎么样,我半点也保证不了。” 她其实会做饭,但他的胃是被老太太的手艺给养出来的,期望太高不是什么好事情。 陈放把人从被子里抱了出来,直接抱下了床,“你只管放手去做。”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虽然说是她做,真正出自她手的没几样,小馄饨是昨天她妈包好让她带回来的,她只负责煮了一下,浇了个热汤,肉包子是奶奶包好给他们冻在冰箱里的,她放在锅里蒸熟就好,她也就拌了两个小凉菜,又切了一小盘酱牛肉,满满当当凑了一小桌,看起来倒也不算差。 他东西收拾好,她的包子也出锅了,时间刚刚好。 她早上一般吃很少,又因为起得太早,没什么胃口,也就喝了一小碗馄饨汤,吃了小半个肉包子,又被他喂了小半个,剩下一桌子全都进了他嘴里。 她知道他的饭量一向大,还是稍稍震惊了一下,“你吃饱了吗?” 她看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怕他没饱。 “饱了,味道很好,尤其是凉菜,很提胃口,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陶晓皙翘起嘴角,又被她给压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给他打预防针,“你话也不用说得这么好听,我不是天天有这个精气神能够起来给你做饭。” 陈放抽出纸巾来,慢悠悠地擦了擦手和嘴,“明白,偶尔一次就行,就像昨晚那样,偶尔来一次,我得到了满足,你感觉是不是也不赖?” …… 陶晓皙好想把水杯里的水泼到他脸上,他还敢提昨晚,还感觉不赖,她被他诓着,昨晚差点没死在上面。 陶晓皙将抽纸隔着餐桌扔到了他身上,“你看我以后还给不给你做饭。” 陈放稳稳地接到抽纸,“你不给我做,我就给你做,反正夫妻之间,不是你伺候我就是我伺候你。” 咬死他得了,陶晓皙心里恨恨地想,看来她昨晚还是咬得不够狠,他的伺候绝对不是表面的意思。 一顿早饭以陶晓皙的面红耳赤结束,她本来打定主意今天不再和他说一句话,但他提上了行李箱,陶晓皙还是跟到了门口。 “我到了就给你电话。”陈放穿上外套。 陶晓皙点点头。 “晚上睡觉前记得检查一遍门窗有没有锁好。” 陶晓皙又点点头。 “你要是觉得自己在家无聊,就回爸妈那儿住两天。” 陶晓皙回,“怎么会无聊,不还有奶奶。” 陈放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了,手握上了门把,却没有动。 两个人站在门口,一高一低,陶晓皙仰头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陈放垂眼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脚步挪不开。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陈放笑着看她,“你先说。” “额……我忘了我想要说什么。”陶晓皙眼神有点晃。 陈放无奈,“我事情一办完就回来,阳历年那天,我们在外面吃,我昨晚和爸妈还有老太太都说了,位子我也定好了,你不用着急准备什么。” “哦,好呀,你想得好周到。” 陶晓皙自我反省,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元旦的事情,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她爸妈说的。 “爸妈和老太太的意思都是,以后年节,我们就都一块儿过了,两家离得也近,爸妈来我们这儿,或者我们和老太太去爸妈那儿都行。” “嗯。”陶晓皙眼底盈出笑意,“这样最好了,热热闹闹才有过节的气氛,我喜欢我们两家一块儿过。” 陈放纠正她,“我们是一家,你想和谁两家,你是想和爸妈两家,还是想和我两家?” 陶晓皙屈指蹭了蹭鼻尖,“知道了,你是一家之主,自然你怎么说怎么算。” 陈放被她堵得没有可以反驳的话,事实上,也再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再不走高铁都要赶不上了。 “那我走了。”他的手再一次握上门把。 陶晓皙冲他挥挥手,“走吧走吧。” 她这个巴不得他快些走的样子有些不顺他眼,陈放扯着她的胳膊把人拉了过来,唇不由分说地就压了下去,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平常不是挺能撩他吗,该撩的时候又不撩了。 陶晓皙脖子仰得酸疼,以为快要结束时,又被人提起了腰,脚尖堪堪能触到地面,她如无依的浮萍,只能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让人从里到外亲了个透。 最后还是手机的震动打断了鸳鸯交颈的两人,陈放犹不想放人,陶晓皙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陈放的气息流连在她的唇角,语气发狠,“先攒着,等我回来,肯定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陶晓皙似嗔似怨地看他,“你昨晚收得还不够多。” 提起昨晚,陈放更不想放人了。 陶晓皙央着他的脖子,“你同事要等着急了。” 陈放看着她红润的唇,娇润润的眼眸,身上的肌肉绷得更紧。 陶晓皙抚着他的后颈,“你穿围裙的画,我已经打好底稿了,等你回来,我应该能画完,到时候给你看,好不好?” 一句话又激起了陈放的狼性,一想到她在家里想着他的身体作画,他能受得了才怪。 电话第三遍响起,陈放最终还是出了门,不过他要她每天给他汇报画画的进展。 陶晓皙应是应了他,但是应是一回事儿,汇不汇报是另外一回事儿。两个人都忙,陶晓皙临时接了个急活,再加上店面的事情,她这两天忙得有点像个打转的小陀螺,这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了,这种忙起的感觉不坏,就好像一切都很有奔头。他应该更忙,晚上他回到酒店打视频过来,她有的时候能接到,有的时候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两个人能对上话的时候不多。 中间她抽空回了一趟家,她妈连晚饭都没留她,还没到四点就轰她走,说是陈放不在家,她应该留在家陪老太太吃饭,陶晓皙深以为然地点头,进了厨房打算顺走半个酱肘子,惹得跟在后面的孟青直骂她,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然后又给她装了两只猪蹄。 陶晓皙刚进老太太家门就接到了陈放的视频,她将车钥匙丢在柜子上,按了接通。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嘴里叼着半支烟,他好像是在路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瘦了些,不过才几天而已。 “你在外面?” 她绕下脖子上的围巾,开了灯,往客厅里走。 陈放把烟夹在手里,回她,“在饭店门口,待会儿要吃饭。” “哦,奶奶打麻将还没回来,不然你还可以和奶奶说两句。”陶晓皙坐到沙发上,想拿着手机,又觉得这样隔着手机屏幕四目相对有点别扭,就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今天做什么了?”陈放问屏幕那头的天花板。 “去了趟店里,又回了趟爸妈那儿,顺回来了半个酱肘子还有两个猪蹄,我妈骂我是泼出来的水。”陶晓皙双手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今天的事情。 陈放被她这话惹得大笑开,身上连日来积攒的疲累顷刻之间散去,“等我回去,拎着半扇猪肉去给妈赔罪,让妈知道泼出来的水还是能收回去的。” 陶晓皙竖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他,“你是明天下午两点的车到对吗,我去接你吧。” 他们这儿距离高铁站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打车也不方便。 “临时有点变化,我得后天上午才能回,到时候你带老太太和爸妈先去饭店,我十点下车,十一点左右能到饭店。” “哦,好吧。”她忽略掉心里的那点儿小失落,打起精神问他,“事情不顺利?” “事情还算顺利,是周莺,你莺莺姐,她在这边遇到了点事情,要我帮着处理一下,明天我和她还有-- ”陈放声音顿住,咽下去另一个名字,接着说,“我们一块儿回,待会儿也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碰一下情况,具体怎么一回事儿,等我回酒店和你说。” 陈放没说出的那个名字是邱廷宇,周莺离婚官司的负责律师就是邱廷宇介绍的,邱廷宇学的是法律,大学和硕士在首都读的,毕业之后跑去南方发展,周莺的公司和邱廷宇所在的律所有合作,两个人有工作上的接触,再加上又是老乡和校友,一来二去就熟了,邱廷宇得知周莺要打离婚官司,立刻给周莺推了他们律所最专业的离婚律师。 陈放肯定不会在陶晓皙面前主动提邱廷宇的名字,提他做什么,让她再追思一遍她的初恋?闲得他。 陶晓皙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她只知道周莺是在南方,具体在哪个城市,她还真的没有留心过,原来和他出差的地儿是一个城市。 “哦,好呀,那你们吃吧,我也要做饭了,奶奶应该快回来了。”陶晓皙看了一下墙上的表,想要挂断了。 陈放不想这么快收线,他们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他问她,“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陶晓皙歪头想了想,“那边有什么好吃吗?可以带点好吃的回来。”说完又反悔了,“算了,还是别带了,我妈说我再吃就胖成猪了,我都胖了四斤了。” “猪也没什么不好,软软乎乎的,抱着睡觉应该很舒服。”他声音低下来,说到最后,把本来已经打算扔掉的烟又叼了回去,半眯着眼睛,眼神看着坏极了。 陶晓皙横他一眼,“我要挂了,你自己买头猪去抱吧。” 陈放短促地笑了一下,目光变得幽沉,“猪再软乎也没有自己媳妇儿抱起来软乎,等我回去好好检查检查四斤肉都长哪儿了,嗯?” 陶晓皙真要挂断了,越说越没个正经。 “陈放,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这个点路上太堵了。”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好些年没见,陶晓皙还是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她要挂断的手犹豫了一下,陈放说了句什么她没太听清,然后屏幕那边换了人。 “晓皙!”周莺跟她挥手打招呼。 很飒利的短发,杏眸皓齿,一笑嘴角就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神里有一种坦然的自信。有人说十八岁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其实不是,青春有青春的可爱,成熟有成熟的韵味,看到这样的周莺,陶晓皙觉得马上要到来的三十岁似乎没有那么可怕,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女生在每一个年纪都有独属于那个阶段的美,而且是无法复制的。 陶晓皙眼睛弯下笑容,“莺莺姐,好久没见了。” “是呢,得好些年了吧,我本来说回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可临时赶上点儿事情,就没回去得了,等我这次回去,我们可得好好聚聚。哎呀,你不知道你和陈放结婚,我有多高兴,当初我听我爸说你在相亲,一下子就想到了陈放,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们两个的气场应该很和,你看,最后你们真成了,所以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周莺一口气说完又看向陈放,“你别听老周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吹嘘自己是你们的媒人,要真论媒人那得是我,要不是我提醒他,他会有这个眼光,晓皙就算了,陈放,你怎么也得敬我一杯媒人酒。” 陶晓皙看不到陈放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媒人酒我已经敬完老周了,你要是想喝,去找老周讨,总不能冒出一个人来说自己是媒人,我和晓皙就要敬一轮,那我们这媒人酒得敬到什么时候去。” 陶晓皙的脸上摆出了更大的笑容,听着手机那头两个人一来一往的斗嘴。 门外传来按密码的声音,老太太哼着小曲进门了,看到陶晓皙,很惊喜,“晓皙,你回了,我以为你得吃完晚饭才回。” “嗯,奶奶,我也是刚回。”陶晓皙拿着手机快步走向玄关,“奶奶,是莺莺姐,您要和她说两句吗?” “周莺?”颜秋芳先是小声和她确认,接过手机,看到屏幕那边的人,“周莺呀,晓皙说莺莺姐我还恍神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阳历年能回不?” 陶晓皙去了厨房,洗完手打开冰箱看了一下冰箱里都有什么,开始着手准备晚饭。客厅里充斥着老太太和周莺的对话和笑声,中间还夹杂着陈放偶尔一两句的接话,她觉得厨房里有些闷,放下手里的菜,想去开一点儿窗户透透风。 老太太拿着手机走过来,“晓皙,陈放要和你说话。” 陶晓皙刚要接手机,又停下,“奶奶,我手上都是水,您让他赶紧去吃饭吧,有什么话等他回到酒店再说。” 颜秋芳笑着对屏幕那头的人说,“听到晓皙说的了没,有什么悄悄话,等你回了酒店再单独和她说。” 陶晓皙被老太太的误解闹了个红脸,窗户也没去开,转身继续洗菜,吃完晚饭才不到七点,她陪老太太在外面小公园遛了会儿弯,回来后,老太太进了邻居的门去打麻将,她上了二楼。 拿好衣服刚准备去洗澡,手机振动响了,陶晓皙以为是陈放,还在想这顿饭倒是结束得快,等拿起手机才发现是前辈打来的,是说昨天她提交定稿的那个急活儿,客户那边又给过来反馈意见,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改一下,问她今晚能不能赶出来。 既然是客户的要求,不能也得能,陶晓皙大概翻了一下文件,回复前辈熬个通宵应该没问题。 前辈当即发过来一个红包,让她多辛苦辛苦,红包她没收,毕竟前辈给她的提成在业内来说已经算是高的了。 手机一直很安静,她最后把手机按了静音,打开电视,调了个综艺节目,她工作的时候习惯有个背景音陪着,音乐或者无脑的综艺节目,从吊篮椅辗转到沙发,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响着,外面天空由墨黑到黛青再到鱼肚白,她才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把修改完后的图给前辈发过去,然后又给老太太发了个信息,说她早晨和中午不下楼吃饭了。 微信置顶的人昨晚十点多发过来一条信息,问她睡了没。 她回,昨晚通宵赶活儿,手机静音没听到。 他平常这个点应该醒了,陶晓皙等了五分钟没有等到回复,就没有再等,洗漱完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爬上了床。刚毕业那两年,熬夜是常有的事情,通宵一晚,回家洗个澡,再灌上两杯咖啡,照样精神抖擞地去上班,现在不行,要是一宿不睡,命都得去半条。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和呼呼的北风,陶晓皙睡得迷迷瞪瞪,中间好像听到了点动静,她以为是老太太,又想老太太好像从来没有自己按密码进过他们屋,每次来都是要敲门,难道是进了贼,要不要下去看看,心里这么想着,但半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下一秒钟又昏睡了过去。 陶晓皙是被渴醒的,房间里暖气温度太高,她睡觉前又忘了开加湿器,在梦中一直到处找水喝,好不容易要喝上了,身体又跟踩空梯子一样,猛地一下惊醒了。她顶着冒火的嗓子从床上半撑起,伸手在床头柜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杯子,刚要下床,朦朦胧胧的视线中看到床的那一侧躺着一个人,还没有清醒的意识瞬间一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踹了上去,等看清是谁,想收脚已经来不及。 他是想要吓死她吗,不是说明天才回的吗,还是说她已经睡到明天了。 伸出去的脚没有踹到人,反被阖目睡觉的人一把握住,他掀开薄薄的眼皮,侧过身来看她,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更亮,“陶晓皙,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她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在和他对视,“你不是说明天才回的吗?莺莺姐的事情处理完了?” 陈放的手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脚掌心,“有人上赶着想要献殷勤,我便托给了他。” 陶晓皙听不懂他说的话,她现在只想喝水,她要抽回自己的脚,但是她的那丁点力气在他面前完全是徒劳。 “你松开我,我要下去喝水。”她扑腾了两下腿,也没扑腾出什么水花来。 陈放伸胳膊打开灯,暗沉的房间一下子亮起来,他是松开她的脚了,但是人欺身压了过来,手里还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两张纸,将她困在了床上。 “陶晓皙,我想知道,你这画的是谁?” 陶晓皙将脸埋到被子里,回他,“我不都标名字了吗?” 陈放又看了一眼画。 一张是腹肌劲腰大长腿,该有的都有,腰间还挂着一条要掉不掉白色围裙,只不过脑袋是一只又丑又蠢的狗,还吐着半拉舌头。 另一张脑袋倒是他的脑袋,但是脖子往下是只光溜溜的白萝卜。 第一张的题目是—陈二哈。 第二张的题目是—陈二萝。 陶晓皙偷看一眼他蹙起的眉头,拿出一副探讨学术的严肃态度,“你要是不喜欢这两个名字,还可以叫陈二狗和陈二卜。” 陈放:…… 这是他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的问题吗。 第 19 章 陈放将画甩到床下, 去勾她忍笑的下巴,“陶晓皙,我发现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不是啊,谁让你提早回来的, 我都没来得及藏, 你要是明天回来, 不就看不到了吗?”陶晓皙把一套歪理说得振振有词。 陈放直接被气笑了,“这么说你藏了好多我不知道的画。” 陶晓皙回他,“秘密。” “夫妻之间有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陈放提醒。 陶晓皙歪头,“我不信你对我没有秘密。” “你可以问我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陶晓皙看着他的眼睛,手指描过他的浓眉, 最后又扯了扯他的耳朵。 “我才不上你的当,不要想着用你的秘密来交换我的秘密。” “看来你的秘密和你藏的画一样多。” 陶晓皙还是回他两个字, “秘密。” 陈放的气息下沉,停在红唇之上,“没关系, 陶晓皙。你可以对我有很多秘密,只要你的身体对我是坦白的就行。” 陶晓皙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阿放弟弟是那种只想要上床不想要谈感情的人。” 陈放直接咬上了她的唇,“你今天是打算和我唱反调到底了是吗。” 陶晓皙偏躲开了,他马上追了过去,急切又急躁, 她双手捧住他的下巴,固定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问他,“想亲我?” 陈放的手覆上她睡衣的扣子,在是要一颗一颗解开还是一步到位直接撕开之间犹豫。 “你说呢?”嗓音是被情|欲淹没的沙哑。 陶晓皙还未感知到睡衣的危险, 冲他眨了眨长睫毛,“你叫我声姐姐,我就给你亲。” …… 陈放不解,“你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恶趣味?喜欢姐姐弟弟这一套。” “前两天看了一部姐弟恋的电视剧,就觉得小狼狗弟弟还挺可爱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还小狼狗弟弟。 陈放轻嗤,“你觉得你一只软兔子能当起小狼狗的姐?” 为什么不能?他可以看轻她,但不能看轻兔子。 陶晓皙半仰起头,气息轻呵在他的唇间,陈放一进她就退,拿一只饵钓着他,只让他尝一点味道。 陈放好心给她忠告,“陶晓皙,你别忘了我走的前一晚你是怎么和我求饶的,你现在玩得高兴,待会儿别给我哭就行。” 陶晓皙的舌头轻碰了一下他急促滚动的喉结,“我今天肯定不哭,我今天要是哭了,我管你叫哥,就叫放哥哥,好不好?” 很好,陈放咬牙,既然兔子胆子大起来,连命都不想要了,那就不要怪他没有给她打过预防针。 “刺啦”的一声,她的睡衣被人直接给撕开了,陶晓皙傻眼,垂眼看看自己的衣服,再去看罪魁祸首,气急,“你是土匪吗?!” 陈放缓慢地轻笑一声,里面有明显嘲讽的意味,“我要是土匪,会在这儿浪费时间和你探讨什么姐姐弟弟的问题,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哦,那你这土匪还挺快的,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好多次了。” …… 陈放觉得她可能是真的不想活了,他每一个动作都下了死手,只不过兔子今天好像长了骨气,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半声都不啃吭。 他攻城略地,就差临门一脚,忽然察觉到不对,再探,还是不对,他去看她,陶晓皙脸红红的,冲他抿嘴笑,“惊不惊喜?我们结婚已经一个月了。” 何止是惊喜,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 陈放想强压下身体和血液里的躁,但是失败了。 陶晓皙看着颓败地趴在她身上的人,摸着他的青茬寸发安抚,“抱歉啊,姐姐来亲戚了,没办法和你玩小别胜新婚了,你自己解决吧。” 说抱歉的人,面上并无半分歉意,反而有一种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 “陶晓皙,你绝对是故意的。”陈放指控她。 “我哪有,我本来打算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亲你一下,然后就告诉你的,谁让你嘴硬,还说我当不起你姐。” “你等着。”他声音都起了狰狞。 陶晓皙现在半点都不怕他,笑眯眯地看了看他的身下,“我是可以等,你确定你现在能等?” 自然是等不得,陈放压着人,吮着舌,又将人从头到尾亲了一通,才下了床,捡起地上的两张画点了点她,转身去了浴室,大概是真被她惹急了,脸色都泛了青。 陶晓皙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渐渐散去,看了五分钟的天花板,拥着被子坐起来,她身上的睡衣不能要了,便套上他扔在床上的T恤。已经一点多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反正她是睡饿了。 客厅洗手间里的洗衣机响起了“滴滴”的声音,衣服洗好了,他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一进家门肯定要洗澡换衣服,换下的衣服会直接放洗衣机里,不用她管。 陶晓皙先去了厨房,她本来就渴,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更渴了,连着喝了两大杯水才算缓过来那种烧嗓子烧肺的劲儿。她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有老太太昨天做好的肉丁炸酱,还剩点手擀面,那就吃炸酱面吧,简单又省事儿,她接水坐上锅,然后去洗手间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到阳台。 外面天气阴沉得厉害,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一年四季当中,陶晓皙最喜欢冬天,她总觉得冬天是一个很有归属感的季节,外面天寒地冻,暖乎乎的屋子,明黄的灯光,热气腾腾的饭桌,总会让人对生活生出一种眷恋。 陶晓皙晾完衣服回了厨房,将胡萝卜和黄瓜擦成丝摆到盘子里,豆芽洗出来待会儿下水焯一下,她去卧室转了一圈,看他还没有要好的意思,又去做了个菠菜鸡蛋汤。 陈放出来的时候,陶晓皙正窝在茶几旁的地毯上啃他带回来的东西,她说让他给带吃的回来,他就真的带回来了一堆当地的特产。 “你好慢啊,我肚子都叫了三回了。”陶晓皙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儿糕,甜甜糯糯的还挺好吃。 她身上穿着他的T恤,领口歪歪斜斜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那上面还有他刚刚咬出的痕迹,嘴里吃着东西,脸颊鼓成了一个贪吃的小松鼠,宽大的T恤盖住了巴掌大的莹白小脚,指甲上的鹅黄换成了嫩柳青绿,她大概是吃得高兴了,脚趾还跟着节奏一动一动的。 陈放刚被冷水硬生生浇下去的火,又开始往外冒。 他警告她,“陶晓皙,你最好别再招我,就算你来了亲戚,我要是想办你,方法多的是。” 陶晓皙这下是真的冤枉了,她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我哪儿招你了,我在老老实实吃我的东西,离你有八丈远,我就算想招也招不到啊。你怎么不说你自制力差,不对,你不是自制力差,你是半点自制力也没有。” 陈放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要是在你面前有了自制力,不就出问题了。” 陶晓皙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你们男人要是真想出问题了,跟自制力也没关系,到时候单看你想扯出哪一条理由来。”她说完起身,“我要去煮面了,我们午饭吃炸酱面。” 陈放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腿上,“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时候单看你’,到时候是到哪个时候。” 陶晓皙搂住他的脖子,前后使劲晃了晃,“就是闲聊天啊,你怎么这么敏感,我说的又不是你。” 陈放盯着她嘴角上的残渣,“陶晓皙,你今天很不对劲儿。” 陶晓皙的眼睛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直视,“有吗?” “有。” 陶晓皙刚要开口。 陈放拨了拨她额前散落下来的碎发,“不要用你来亲戚了来敷衍我。” 额……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 陶晓皙的下巴搭到他的肩膀上,眼睛看着靠枕上的花纹,声音很随意,像是在话家常,“就……我看的那部姐弟恋的电视剧,那里面有一个男生有女朋友,可他心里喜欢的是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也有男朋友,有一天他得知他喜欢的女生分手了,而且有人告诉他,那个女生也一直在暗恋他,他在女朋友和心里喜欢的女生之间犹豫了好久,大结局是他选择了女朋友,我就是在想这种结局是好的吗?我觉得情侣之间出问题并不单单指身体上的背叛,有的时候犹豫也是一种背叛,人一旦有了犹豫,其实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只不过是碍于道德的束缚不敢坦白而已。” 赵以江经常和陈放抱怨,说女人的代入感未免也太强了点,不管是看电视剧还是看电影甚至是看,只要里面的男人有了不好的行为,她们总会代入到自己身上,并且一遍一遍的逼问,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形,你会怎么做。 陈放当时只觉得赵以江过于婆婆妈妈,什么事儿都要拿过来和他说上一嘴,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他和他媳妇儿之间的事情,现在想来,赵以江嘴上是在抱怨,其实是在和他显摆,显摆他有个媳妇儿,而他是光棍一个。 陈放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冬日阴沉的午后,她懒懒散散地窝在他的怀里,和他闲聊着她看过的电视剧,还有她的一些小思考,他就算语文从来没有及过格,也知道有一个很俗的词可以形容现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 他将埋在他肩膀后面的脸捧到眼前,“你是不是想问,如果我是那个男人,会怎么选择?” 她是想问这个吗,也不是,她就是和他聊一部电视剧而已,陶晓皙的手指拨弄着他的下巴,扎扎的,硬硬的。 姜又琳说过,陈放长着一张在男女情|事上游刃有余的脸,这么多年都没搞过对象,这根本就不科学,他心里铁定是有什么人。 不可能是黄珍珠,他看黄珍珠的眼神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陶晓皙想问的是,你真的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可又觉得问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男人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总会有很多迂回的方法。不用退一万步,就是退一步来讲,就算他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家又不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她以前想到这问题就觉得很无所谓,谁还能没个前任,甚至还和他开过玩笑,但是现在心里总有几分不得劲儿的闷。 陶晓皙张嘴咬上了他的下巴,本想用十分的力,最后还是收住了力道,说是咬,其实更像是一个亲吻。 陈放被她的牙齿磨得心里发痒,想要去捉她的唇,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角,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我想说的是,我不接受背叛,身体的不能接受,精神的更不能接受,我也不接受欺骗。如果有一天你也有像那个男生那样犹豫的时候,或者……你在拿我和别人比较,我为什么没有别人那么善解人意,为什么没有别人那么能干开朗落落大方,陈放,只要你起了一点点这样的心思,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 陈放看着眼前紧绷的一张小脸,很想问问她说的不会让他为难是打算怎么做,但他知道问出答案来,生气的也只会是他,又觉得女人的感情和心思比他想得还要细腻,只是看一个电视剧,就能想到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回她以同样的严肃,“陶晓皙,我不是那种到了年纪或者在长辈给过来的压力下,随便抓一个人来凑凑合合结婚的人,更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所以不会存在你说的那种犹豫和比较。” “哦。”陶晓皙觉得自己把一场聊天聊得过于严肃了,想从他的腿上离开。 陈放箍紧了她的腰,不让她动,“哦什么哦,你懂我的意思吗?” 喜欢什么的太过肉麻,他只知道再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如果后半辈子是和她一起过,应该是一件很让人期待的事情。 陶晓皙在他的肩膀上蹭蹭自己脸,跟一个懒洋洋的猫一样,声音闷闷的又轻轻的,“懂一点点吧。” 懂一点点是懂多少,既然话说到这里,陈放索性就再说清楚一点儿,但看到她殷血的耳垂,伸手碰了碰,想看看是不是能滴出血来,到了嘴边的话也改了口,“你呢,陶晓皙,老周说我是从一堆青年才俊中杀出的重围,登上的你陶家的门,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婚?” 他不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一直很好奇,只是话赶到这儿了,顺带脚问一嘴而已。 陶晓皙看他,“你想知道?” 陈放可有可无地点头,说不说都随你的态度,“如果你想说的话。” “就觉得……四大金刚之首的话,应该还不错吧。” 陈放怔了一下,因为他不确定她知不知道四大金刚指的是什么。 下一秒,陶晓皙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你以为只有你们男人喜欢身材好的女生。” 陈放:…… 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这个称号还能给他讨来一个乖乖巧巧的媳妇儿。 第 20 章 陶晓皙有一个毛病, 也不能说毛病,她觉一没睡够就容易说话不经大脑,俗称说胡话。 她话一落地,愣住的不只有陈放, 还有她自己。 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趁他不备, 挣脱了他的钳制,连滚带爬离开了沙发。 “水开了,我去下面条。”扔下一句话人就一溜烟跑了,跑到一半,拖鞋还被甩了出去, 她只能金鸡独立般一蹦一跳地去找自己的拖鞋。 客厅那头传来闷闷的笑声,明显是在嘲笑她, 陶晓皙已经看开了,随便他嘲笑,不就是飞走了一只拖鞋吗, 只要他能忘了她刚才的胡话,再飞走一只也是值得的。 热腾腾的面条出了锅,放上红红绿绿的菜丝,再加上肉丁酱,用筷子搅拌开来,香味迎面扑来, 引得人食欲大开,她看了看阳台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你在弄什么呀,吃完饭再弄吧,再不吃面就要坨了。” 阳台上的人回她, “你先吃,我马上。” 既然他这样说,陶晓皙便不再管他,她实在太饿,自己先开吃了,要是她妈看到她这样,肯定又要唠叨,人还没有上齐桌,怎么能先动筷子,但她妈不是没在眼前吗,这大概是结了婚的另一个好处,没有她妈时时给她上紧箍咒,日子过得堕落放纵又随心所欲。 陶晓皙吃完半碗面,他才从阳台进了屋,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如果她没有看错,应该是哑铃,还是死沉死沉的那种。 “你现在找这个做什么?”陶晓皙注意力全都在面条上,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虽然不去健身房,但每天早晨都有去跑步,她都不知道家里还有哑铃这种东西,按照她私心以为,他现在的身材是刚刚好的,不用再练什么,她不太喜欢那种肌肉鼓鼓囊囊的,总觉得有些吓人。 陈放将哑铃放到一旁,走了过来,“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原是靠身材才讨了个媳妇儿,我自然要勤加锻炼努力保持,不然回头我身材走样了,我这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儿再跑了,我岂不是哭都没地哭去。” 陶晓皙的一口面吃岔了气,差点没喷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来捂住自己的嘴,眼睛虽然横了过去,却没有办法把自己呛的这一口面怪到他身上,毕竟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自己信口胡说了话,他现在拿话来填她,也是应该的。 陶晓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伸手把旁边原本留给他的那碗面给拽了过来,大概拌了拌,挑了一筷子放到了嘴里,囫囵吞咽下去,抬头看他,“既然要保持身材,就不应该吃碳水了,你自己再去拌个沙拉吧,两碗面都归我了。” 冰箱里剩的面条本就不多,她怕他路途奔波,会累会饿,自己只装了一小碗,剩下的全都放到了他的瓷白海碗里,既然他是这么有觉悟且对自己有高要求的人,那她作为贤内助,不得帮助他监督他,还吃什么面,要保持身材得要吃菜叶子。 陈放看着她沾了酱的唇,眼角抽了抽,陶晓皙不知道自己的惨样,冲他挑了挑眉毛,很是嚣张挑衅的态度。 老太太要是在跟前,怕又要搬出自己的小板凳来,边嗑瓜子边看戏了,看小两口拌嘴可比看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陶晓皙就算再饿,两碗面也全都塞不进肚子里去,剩下的那海碗被她霍霍得不成样子的面,最终还是被要保持身材的某人给清盘了。 陶晓皙吃饱喝足窝在沙发上和前辈微信聊天,她改完的稿子客户那边已经看过了,说是很满意,明年预计会合作一个新项目,客户想指定给她来做,陶晓皙飞快地回着前辈的信息。客户龟毛是龟毛了点,但是每次给出的意见反馈都很快,给的钱又多,相比之下龟毛就根本算不上是任何毛病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龟毛的客户。 她划拉着自己的小金库,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得列个明年的计划出来,给自己树立一个小目标,能不能实现先放在一边,至少要奔着那个目标去。 陶晓皙刚打开备忘录,沙发那头突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她诧异地看过去,刷完碗的人正在双手举他的杠铃。 …… 人家在认真锻炼身体,陶晓皙总不能说什么,她低头继续想自己的计划。 但是…… 他的声音实在是……嗯……很暧昧,一声叠着一声在她耳边萦绕,陶晓皙摸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想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是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陶晓皙觉得自己烧起来的就不只是耳朵了。 “陈放,你能不能不出声?”她和他打商量。 陈放动作没有停,“不能,锻炼身体得用力。” “那你能不能去阳台?” “也不能,万一我这声音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要闹误会。” …… 你也知道你的声音不正经啊。 陶晓皙啃着自己的指甲,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他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而她的计划只写了一个题目和一个“1”再加一个顿号。 陶晓皙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气让杯子见了底,她拿手背擦了两下嘴,想着要不她去楼下老太太那儿吧,待会儿也该准备晚饭了,今天这日子肯定是要吃饺子的。 可又挪不开步子,至于为什么挪不开步子,她也不知道,大概觉得这个声音要是没人听也怪可惜的,要不是身体不方便,她现在指定要去扑倒他了,既然他想呼哧喝哧,还不如去床上呼哧喝哧。 只可惜条件不允许,天时地利人不和。 陈放能看见她所有的小动作,他眸光闪了闪,嗓子里出的声音更大了些。 陶晓皙在下楼与不下楼的极限拉扯中纠结了好一阵,听着那边愈发不像话的声音,最终起身走了过去,站到他了旁边。 陈放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 明知顾问,“脸怎么这么红?” 他身上出了汗,和她身上同款的黑色T恤上面被汗洇得颜色更深了,寸短的头发上也沾了些汗珠,随着他低头看过来的动作,汗珠滑落到脸上,要掉不掉地挂在下颌的边缘。 陶晓皙用手指轻轻抹掉了那滴汗珠,在他越来越深的眸色中,将手指放到嘴边,伸舌尖舔了一下。 只一下。 “好咸。”软糯糯娇嗔嗔的声音,再配上她那双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鹿眼睛, 陈放全身陡然绷住,手里握着的但凡不是杠铃,估计现在已经碎成了渣渣沫。 陶晓皙嘴角浮起小狐狸般得逞的笑容,又很快被她隐去。 你看,她让他叫她姐姐,他还说她当不起,他连撩拨人都撩拨得这么费劲,把自己整得这一身汗。她只轻轻巧巧吃了他一滴汗而已,产生的效果不比他费劲巴拉举杠铃要好。 陶晓皙本想再进一步,眼睛却被窗外的景色给吸引了过去。下雪了!不是细细的雪粒子,是那种鹅毛大雪晃晃悠悠地从天空飘洒而下。 陶晓皙快跑两步去了阳台,打开窗户,伸出手去,接了两片进来,雪花遇到屋里温暖的空气,很快化成了水珠,冰冰的,凉凉的,很舒服。 “陈放,下雪了!”她回头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陈放的火在血液里四处乱窜,别说是下雪,就是现在天上下刀子都勾不起他半点兴趣。 他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死于躁火攻心。 别人的跨年夜是怎么度过的,陶晓皙不知道,她的跨年夜在楼下和老太太吃完晚饭,又和她妈通了个视频,正准备和姜又琳拨个语音,看看她在这下大雪的跨年夜里是不是有美男相伴,语音还没拨出去,就被人扔到了床上。 他说出来的狠话做到了,他要是想收拾她,方法确实很多,和她来没来亲戚没关系。 雪下了一夜,外面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陶晓皙给孟青打电话,让她不要开车出门,待会儿陈放过去接他们。这样的路,她妈开车,她实在不放心。孟青说不用,又不顺路,接来接去的更麻烦,她开慢点就行了,无论陶晓皙怎么劝,孟青就是一句话,不用接,陶晓皙头都疼了,要让她妈改变拿定主意的事儿太难了。 陈放示意她把手机给他,虽然陶晓皙不觉得女婿说出的话她妈就能听了,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陈放对电话里头的孟青说,“妈,我给您和爸带回来些南边的特产,有些得要搁到冰箱里,我把东西送过去,正好再接上您和爸去饭店,不麻烦的。” 孟青说了句什么,陈放回,“好的,妈。” 然后就收了线。 “怎么说?同意了?”陶晓皙好奇。 陈放点头。 好吧,女婿的地位马上要超过她这个女儿了,她在那儿苦口婆心说半天也不听,女婿说一句话就搞定了。 她又问,“你到底带回来了多少东西,还给我爸妈带了。” 陈放拿手机敲了一下她的头,“什么叫你爸妈,是咱爸妈。” 陶晓皙被敲得皱了皱鼻子,这人仗着身高的优势,经常对她这小矮个头进行打压,是欺负她够不到他的头么。 她坐到玄关柜上换鞋,靴子不好穿,她又故意放慢动作,穿完一只,对站在一旁等着的人说,“新鞋穿起来好费劲呀,我每次都得穿好久,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陈放当看不到她眼里的小九九,将手机放到玄关柜上,蹲下身去,一只手抬起她的那只脚抵在他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去拿地上的靴子。 陶晓皙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双手搂上他的头,不由分说就是一顿乱摸,可惜他的头发太短了,陶晓皙有些遗憾,不然她这一顿折腾,指定得给他折腾成家雀窝。 她摸完冲他扬扬下巴,“让你以后再敲我的头。” 他手上给她蹬上鞋又拉上拉链,嘴里嗤她,“陶晓皙,你可真够幼稚的,三岁小孩儿都赶不上你这幼稚劲儿。” 陶晓皙也觉得自己很幼稚,她很少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三岁小孩,她换上正经的面孔,“谢谢阿放弟弟帮姐姐穿鞋。” 她要是三岁小孩儿,他这个当弟弟得比三岁还要小。 陈放拿她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在起身的时候,顺便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不是不让他敲她的头么,他偏要再敲一下。 要不是老太太在楼下喊他们收拾好了没,两个人今天怕是要幼稚到底了。 陈放先把陶晓皙和老太太送到了饭店门口,然后再去接老丈人和丈母娘。菜陈放让她看着点,陶晓皙就看着点了。等上菜的功夫,陶晓皙去了洗手间,她今天是姨妈的第三天,也是最难受的一天,又刚下完雪,天气阴冷阴冷的,就很不舒服,她想在洗手间蹲一会儿,又担心老太太一个人在包厢里,不敢待时间太长。 从洗手间出来,迎面过来两个人,是老周和周伯母。 陶晓皙停下脚步,喊人,“老师,伯母,你们是已经吃完了吗?”她看他们走的方向是门口。 金怡摆摆手,“晓皙啊,别提了,我和你老师就想着今天图个省事儿,我们也享受一回,在外面吃,谁想到人这么多,服务员说位置已经满了,还得再等一会儿才能腾出空位,我们不等了,还是回去吃吧,你们也来这儿吃饭?” 县城地方小,比较有名的饭店也就那么几个,一到年节位置都很紧俏,老周两口子很少在外面吃,哪里知道需要提前定,以为来了就会有位置。 陶晓皙点头,“伯母,陈放提前定了个包厢,待会儿我爸妈也过来,您和老师和我们一起吧,包厢大,位置也是够的,就别回去做了。” 老周家离饭店这儿比较远,折腾回去,再开火做饭,老两口吃上这顿饭不定得几点了。她记得陈放说莺莺姐元旦会回来,这是事情没办完所以没能回来?陈放那天说回酒店会和她说具体的情况,她晚上没能接到他的电话,他后面也就没再提,她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好贸然开口问。 老周连连说不用,平常也就算了,大年节的,人家的家庭聚餐,他们怎么能跟着一块儿。 陶晓皙还要再劝,陈放和她爸妈正好进来,陶文永一听老周两口子因为没位置要回家,哪肯放人,拉着老周就往里走,孟青则是挽上了金怡的胳膊,“这年节吃饭就是图个热闹,你们还回家去做什么,一块儿吃正好,我正好有事儿想请你帮忙呢。”说着跟金怡附耳了几句。 金怡听完笑得不行,“行啊,这个忙也只有我能帮。” 陶晓皙和陈放走在最后,陈放扯了扯她的头发,陶晓皙看他一眼,“干嘛?” 在玄关门口她输了一局,还没有扳回来呢,他又来碰她的头。 陈放笑笑,厚实的手掌拢上她的手再十指交叉相握,陶晓皙不习惯在长辈面前这样,哪怕就是个牵手,可她又甩不开他,最后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们是合法夫妻,在外面牵个手也没什么。 陶晓皙看着菜单又加了几个菜,陈放给各位长辈们挨个倒茶,他其实带了瓶好酒过来,刚才下车的时候他要拿,丈母娘没让,说是打算让丈人爹戒掉酒,既然丈母娘这么说了,他自然当看不到丈人爹给他使的眼色,把酒又给放下了。 气氛很热络,陶晓皙只照顾老太太,陈放负责照顾四位长辈,话头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聊到了孩子的事情上,金怡看一眼孟青,笑着问陈放,“陈放,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老太太一听这个话,耳朵竖得老高,她怎么不着急生孩子的事儿,但年轻人刚结婚,肯定想着要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她能理解,所以再着急也只能心里着急,金怡算是问出了她的心声。 孟青也正是想借着金怡的嘴来催一催,她跟陶晓皙说,陶晓皙就和她磨,她又不好直接问陈放。 陶晓皙只管闷头喝自己的水,既然是问他的,她不打算掺和,免得待会儿她妈把火烧到她这边,就算事后他说她没有江湖道义她也认了。 陈放停下筷子,看金怡也看孟青,“我和晓皙是打算明年年底开始准备,我这边业务想往南边扩扩,开春可能会比较忙,晓皙要是怀孕,我怕我顾不上她,她一个人也辛苦,下半年应该就能稳定下来,年底怀,来年十月份生,老太太说秋天是坐月子的好时候,对晓皙身体也好。” 他这一番话,几个人都满意。 陶晓皙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她打算的,但他这一杆子一下子支到了明年年底,够远。 老太太一听明年年底,也可以,现在日子过得快,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孟青也暗自点了头,有计划就行,她怕的是他们连个计划都没有,糊里糊涂过日子,而且他说得也在点上,秋天确实适合做月子,今年怀就有点太着急,小两口磨合一年,再调调身体,明年怀正好。 催生这个难题被他轻轻松松应付了过去,陶晓皙剥了一个虾放到了他碗里,谢谢他把压力揽到了他自己身上,而不是说她暂时还不想生,不然她得被她妈生吞活剥了。 陈放捏捏她桌子底下的手,偏头和她说悄悄话,“就再让你当一年三岁的小孩儿,免得到时候小朋友出生,妈妈还要和ta抢糖吃。” 陶晓皙看着他眉眼里的戏谑,心跳莫名快了几下,她抽出自己的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然后转去和老太太说话,再不看他。 周莺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饭吃到了一半,她今天回来这件事没提前和她爸妈说,一是怕他们会一个劲儿地问女婿回不回,二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结果惊喜没喜到,几百年不在外面吃一顿饭的老两口偏偏今天不在家。 其实惊喜也成功了,老周两口不说,单是老太太和孟青听说周莺回来了就高兴得不行,让周莺赶紧过来饭店,这个时间到,肯定饭都没吃。老周两口说不用,她在家里随便吃点儿就行,晚上再给她好好做,孟青不同意,大元旦的,哪能说随便吃。 周莺到得很快,有一种人天生在人群中就是焦点,无论她在哪儿,陶晓皙很喜欢听周莺说话,她的声线偏低,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紧不慢的语调,不会过分得柔,也不会很强硬,陶晓皙想怕是连她手底下的员工也没法不喜欢这样的领导。 周莺正在讲她回来的高铁上遇到的奇葩事儿,她很会讲故事,几句话就描绘出了一整个场景,将老太太和几位长辈逗得哈哈大笑,陶晓皙也跟着笑起来,背靠到椅子上,正好看到了陈放笑着看向周莺的视线,她心里蓦地一沉,嘴角再想向上弯就带上了几分勉强。 再后面,陶晓皙也在努力地参与到对话当中去,但总有些心不在焉,陈放给她的杯子里续上了水,轻声问,“是不是肚子疼了?” 陶晓皙想摇头又点头,“我去趟洗手间。” 从包厢出来,陶晓皙走到了洗手间,没进去,站在旁边的落地窗前看了会儿外面的雪景,又想着既然出来了就顺便把账先给结了,省得老周和她爸待会儿为结账的事情再争,以前每次两家人出来吃饭他们两个都要抢这个事情。 她走去前台,服务员查了一下电脑,只说这个包厢的费用已经挂在了陈先生的账上。陈先生应该就是陈放,他说过他应酬比较多,这里大概是他经常来的饭店。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用再另外付了,陶晓皙点头道谢刚要离开,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她赶紧和人说道歉。 那人盯着陶晓皙的脸,声音有些不确定,“陶……晓皙?对吗?” 陶晓皙看向那人,也是迟疑的眼神。 “邱廷宇,不记得我了?”邱廷宇赶紧自我介绍。 记忆中的那张脸慢慢清晰起来,他样子没怎么变,还是和高中一样,白衬衫金丝边眼镜,一笑起来,还有颗小虎牙,中间隔着将近十年没见,乍一碰到,肯定会恍惚。 陶晓皙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也没想到他还能认出自己,她眼睛笑开,“怎么会,再怎么样也不会不记得我们的年级第一,你这是元旦放假回来一趟?” “对,小半年没回了,回来陪父母过个节。”邱廷宇也笑。 就算是同班同学见了,隔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多少话可说,更何况两个人又不同班,年少的那点朦胧的喜欢早就被时间给浇散了,陶晓皙和他聊了几句,无非是现在在哪儿发展啊,这次回来待几天啊,走完一个寒暄的过场就和他说了再见。 她刚要走,邱廷宇又叫住了她,“晓皙,你是不是和周莺很熟?” “你是说我们周老师家的女儿?” 邱廷宇使劲点头。 陶晓皙刚要说还可以,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陶晓皙。” 特别大的一声。 陶晓皙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陈放大步走过来,手落到陶晓皙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当看不到邱廷宇,只低头瞧怀里的人,“不是说去洗手间?” 他箍她箍得有点紧,陶晓皙一动,他手上的力量更重,她只能被他搂着,“我想来结一下账。” “账我来结,妈找你好像有急事儿,你回去看看。”陈放带着她的身体往后转,他比邱廷宇还要高,站在陶晓皙和邱廷宇的中间,正好隔断了两个人的视线。 但陶晓皙刚和邱廷宇说话说到一半,就算要走,也要出于礼貌和人打个招呼,她从陈放怀里探出头去,看邱廷宇,“邱廷宇,我先走了,陈放和莺莺姐也熟,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说。” “好的,晓皙。”邱廷宇笑着回。 陈放听到邱廷宇的话,眉峰皱起,等陶晓皙在走廊里转了弯,陈放转过身去,对邱廷宇说,“你不能叫她晓皙。” 邱廷宇啧了一声,“你这也太霸道了点儿,行,我以后再见到叫陶晓皙行了吧。” 还以后再见到? 陈放眉心的川字更深,“陶晓皙也不行。” 邱廷宇无语了,“那你让我叫什么,叫喂?那对你媳妇儿礼貌吗?” 陈放想了想,“叫陶同学或者叫嫂子,你不是比我小一岁?” 陈放话头一顿,他忽然意识到,邱廷宇比他小一岁,也就是比陶晓皙小一岁,她一直说喜欢小狼狗弟弟,难道喜欢的就是邱廷宇这种弟弟?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邱廷宇,这也不像小狼狗啊,这顶多是个老山羊。 邱廷宇被他看得浑身一毛,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啥?” 他想干啥,他还想问他想干啥,“你和陶晓皙聊什么了?” 邱廷宇挠挠自己的头,“我把周莺给惹到了,她拉黑了我,我本来想能不能用你媳妇儿我嫂子的手机给周莺打个电话,陌生的号码她不接。”他可怜兮兮地看陈放,“你能让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或者你告诉我周莺家的地址也行。” 陈放回他两个字,“不能。” 你追人追不到是你没本事,陈放心想,我他妈的又没病,我干什么要帮着我自己媳妇儿曾经的暗恋对象追女人。 陶晓皙回到包厢,走到孟青身边,问她找她有什么急事儿,孟青被她问得一愣,“我没找你啊。”然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快去吃你的饭去,别挡着我和莺莺姐说话。” 哦。 陶晓皙转回了自己的座位。 从饭店回到家,已经快要三点,陈放工地上出了点事情,把她和老太太送到家,马上就要走,老太太先下了车,陶晓皙也要下,胳膊让人给拉住了。 她回身去看他,“怎么了?” 陈放碰碰她的脸,“怎么看着不高兴?” 陶晓皙否认,“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回家喝点热的,去床上躺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陶晓皙点头。 他说很快,晚饭也没能回来吃,说是有一个推不开的应酬。 陶晓皙早早地上了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得不踏实,听到动静就睁眼了。 “吵醒你了?”他走过来俯身看她。 “没有,也没有睡实,就是眯了一会儿,”陶晓皙闻到了些酒味,“你喝酒了?” “喝了点,酒味很大?”他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去冲个澡。” 陶晓皙醒了会儿神,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放在了床头柜上,又爬上床,靠在床头翻着平板看,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大脑处于放空的状态。 他今天的澡洗得时间有点长,陶晓皙刚要躺回被窝里,听到浴室那边的开门声,抬头看过去,想跟他说,记得喝了那杯蜂蜜水,她要先睡了。 但是眼睛定在了浴室门口。 他倚在门框上,黑裤白衫,她还是第一次看他穿白衬衫,本来是少年感十足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倒穿出了禁欲的感觉,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副金边眼镜,慵慵懒懒挂在高挺的鼻梁上,陶晓皙的目光有些直。 陈放察觉到她的眼神,微微勾唇一笑,手覆上衬衫的扣子,长指轻动,陶晓皙的心也跟着一动,衬衫从上到下慢慢微敞开。 陶晓皙的背不禁挺了挺,呼吸都止住了。 陈放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陶晓皙,你不是想要小狼狗弟弟?” 小狼狗什么的,她要是特别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 第 21 章 陶晓皙有些想笑, 又觉得这个时候她要是敢笑出来,肯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可爱的小狼狗弟弟,倒像是下山巡视的狼大王,金丝边眼镜的斯文没有将他身上的桀骜不羁给压下去, 他反倒将眼镜带出了三分痞。 原来, 坏学生再怎么装也压不下去身上那股坏劲儿。 陈放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这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坐到床边,“不喜欢?” 陶晓皙听出了他嗓音里的威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特别喜欢。” “那你这是什么反应?”他手按向她在隐隐抽搐的嘴角。 陶晓皙的脸埋到了他的怀里,闷笑出声, “陈放,你好可爱。” …… 他一个大老爷们, 半点也不想听到可爱这类的词出现在自己身上。 不过,她总归是开心了,脸上不再是勉强支起来的笑, 所以,她觉得可爱也就可爱了。 陶晓皙仰头将他鼻子上挂的那副眼镜取下来,想要自己戴戴看。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眼镜?” 陈放伸手截住眼镜,“啪”一声扔到了床头柜上,回她,“买的。”语气有些莫名的不快。 买的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和眼镜有什么大仇的样子。 她摸摸他冷硬的下巴, “不会是和卖眼镜的吵架了吧?” …… 他和卖眼镜的吵什么架,卖眼镜的店都关门了,邱廷宇的破眼镜他戴也就戴了,他可不想让她沾任何邱廷宇东西的边。 陈放轻一下重一下地顺着她睡乱的头发,在嘴里乱蹿了许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邱廷宇喜欢周莺,上学的时候就惦记上了。” 他和她说这件事是想明里暗里提醒她,你暗恋对象喜欢的人和你压根不是同一个类型,你就算当时表白也没戏,所以不用再缅怀伤感你那学生时代连“恋”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算是青春期的那么一点小躁动了。 陶晓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酸,她之前很难想象酸这个词会出现在他身上,她从他怀里离开,仰躺回了床上,原先被她睡得热乎乎的被窝已经不暖了,她压了压被角,不想让凉气再进到自己被窝里。 “不奇怪啊,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莺莺姐吧。”她掩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好困啊,我要睡了。” 陈放皱眉,他怎么觉得她这句话说得这么得……惆怅。他将人带被子一块儿抱了过来,冲她颤得厉害的眼睫毛吹了口气,装什么睡,他们现在说问题正说到关键的时候。 陶晓皙睁开眼睛,“干嘛,你不睡觉是要撒酒疯吗?” 其实陶晓皙说刚刚那句话,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期待,期待他会说我就不喜欢周莺,可又觉得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他说她三岁,她难道就真的三岁了,现在就算是三岁的小朋友也不会说你要是想和她玩就不要和我玩了的幼稚话。 长大后的陶晓皙已经学会了自信,也很少再有那种被别人说两句就陷入自我怀疑的情绪当中。 当初和顾子初闹分手,顾子初洋洋洒洒地发了一篇小作文给她,通篇的意思都在说她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能找到一个有房有车没贷款的首都本地人,还天天把她当一个小公主一样供着,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不就是和别人睡了几觉吗,他又不喜欢吴思宁,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陶晓皙当时只回了他一句话,放你祖宗的狗臭屁。 她性子虽然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也不代表她不会骂人。 她是从小县城出来的,但那又怎么了。 她家是够不上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她爸妈在他们的能力范围给她提供了最好的生活环境,陶文永对她是无条件的宠,孟青虽然强势,管她也管得严,她心里偶尔有不满,但年纪越大越知道这大概也是她妈爱她的一种表现,她妈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永远嘴上说的厉害。 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还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生计,并且这份工作还是自己喜欢的。 她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对以后的生活也可以坦然和从容的迎接。 所以,顾子初就算发十篇小作文,也别妄想让她觉得她一个小县城出来是在高攀他一个首都本地人。 只是,这种在别人面前的坦然和从容,一遇到周莺,就会崩塌,在周莺面前,她会产生一种不能自控的自卑。 她仔细琢磨过自己这种心理,可能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太大了。那个年纪,还没有自我判断和自我调节的能力,她心思又有些敏感,不像有的小朋友性格会皮实一些,管你大人说的是什么,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就出了,她不是,她那个时候完全看大人的脸色,孟青一说你看你莺莺姐,她立刻就会觉得我不如莺莺姐,莺莺姐那么好,我怎么这么差劲,而且何种差劲不是她努力就可以追赶上的,因为孟青永远有下一句你看你莺莺姐在等着她。 这种阴影经过日积月累好像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这种条件反射不是她自我暗示好多遍我可以我很好我特别厉害能够纠正过来的。 她不想……和周莺走得太近,如果可以,也不想他和周莺走得太近,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她这种心理,好像一说,就显得她又小家子气又无理取闹。 所以,还是不说了。 陶晓皙用手抚开他眉心的褶皱,“不要这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姐姐今天身体条件不允许,你先把你这一身行头收起来,等我亲戚走了,再陪你玩小狼狗和女王大人的游戏,好不好?” 陈放:……她每天都在网上看一些什么东西,还小狼狗和女王大人…… 还有,他这是欲求不满吗,他是想问她现在对邱廷宇是个什么想法。 转念一想,就算问出来答案来又能怎么样,反正她嫁的人是他,他和她日睡夜睡,他就不信不能把那个瘦竹竿白四眼从她心里给睡出去。 陈放大掌一通揉,又将刚才给她捋顺的头发揉乱了,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十分不屑的问题,“我穿白衬衫好看吗?” 陶晓皙歪头看了看,认真回他,“你还是穿黑色更好看一点儿。” …… 要不干脆今天晚上大家也别睡了,他就不信让她改不了口。 陶晓皙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管他要不要睡觉,反正她要睡了,开始是装睡,后来慢慢也就睡着了。 元旦过后,店面的设计方案定了下来,装修正式开始了,大部分的材料都是阿建那边负责采购,但是店里的装饰品小摆件,都是陶晓皙自己在网上或者去建材城淘。 她扒拉着自己现有的存款,买车也不是不能够,但价位肯定高不了,车这方面,她还是想要质量稍微好一些的,至少安全性相对要高。 本来结婚的时候,孟青说要给她买一辆,她死活没让,她都这个年纪了,不想再让父母掏老本给她添置东西。 要不干脆买一辆小电动吧,县城里的交通一到高峰期堵起来也能比得上首都的二环,还不如小电动穿墙越河来得方便。 那天她正在对比几个牌子的电动车,陈放给她发过来了几张车的图片。 陶晓皙回他一个问号。 他的语音马上打过来了。 “给你定的车。” 额…… “你什么时候定?怎么没跟我说。” “跟你说干什么,跟你说了,你又在那儿和我分你的我的,还不够我给自己找气生,合同签了定金也交了,周末去提车就行,你不要也得要。” ……他为什么送人东西也能送出一种强买强卖的活土匪劲儿。 陶晓皙仰躺在沙发上,回他,“我为什么不要,我老公给我买的车,我当然得要,我想说的是,相比黑色,我还是更喜欢白色。” …… 电话里静默了好几秒,他的声音才传过来,咬牙切齿,“这款只有黑色没有白色,陶晓皙,以后家里的东西都得是黑色,要是出现一个白色,你试试看。” 陶晓皙想说,家里现在好多东西都是白色的啊,别的不说,他用的碗就是白色的,他跟白色是有什么仇吗。 只是她还没得及说,他电话已经挂了。 啧,有本事他晚上别用碗吃饭。 陈放话说得狠,去店里提车的时候还是提了辆白色的回来。男人选车,相比外观,更注重实用性,所以他选的这辆还挺合陶晓皙心意。 孟青知道陈放给陶晓皙买了车后,没说什么,只是没几天,给老太太送来了一款按摩椅,孟青只说是同事家里新开了店,有活动优惠,第二款半价,这么大的力度,不买就是亏,她在店里适用了,特别舒服,适合老年人,他们买了两套,自己留了一套,这套家里也没地儿再放,给老太太用正好。 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收,她知道这种按摩椅就算再打折,价格也不便宜。 孟青握着老太太的手说,“我和晓皙爸的父母都走得早,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想孝敬老人个什么东西,有那个心没那个力,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好点儿了,想孝敬人却不在了,咱们家现在就您这么一个老辈儿,您就当全了我们心里那份遗憾,把我和晓皙爸当闺女和儿子,孩子孝敬妈不都是应该的。” 这一番话说得老太太掉了眼泪,“没想到我老了老了,又多了一个闺女和儿子,这都是我们晓皙给我带过来的福气。” 陶晓皙也忍不住鼻子里一酸,一是为老太太的话,二是为她妈忙前忙后为她打算给她走人情。 陈放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眼泪汪汪的三个女人,他心里一咯噔,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 陶晓皙不想让他看到她哭,赶他去厨房,“你快去做饭吧,妈今天在这儿吃饭。” 转头看到孟青眼里的不赞同,这是嫌女婿一回来她就指使人干活了,陶晓皙起身半推半拉着陈放一起往厨房走,“我给你打下手。” 到了厨房,陈放反握住她的手,把人带到了客厅视线的死角处,他抬着她的脸要看她,陶晓皙不让,头闷得愈发得低,本来她鼻头的那个酸劲儿已经止住了,他一看她,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在委屈什么,眼里盈了些水汽。 陈放弯下腰去,仰翻着脸从下到上寻她的视线,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妈说你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陶晓皙抽了两下鼻子,“就是觉得我妈其实还是很宝贝我这个闺女的。” 陈放松了一口气,手抹了抹她的眼角,“我还当是怎么了,天底下很少有不宝贝自己孩子的父母。” 陶晓皙摇头,“她有的时候爱拿我和……别人比,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我不如别人,她喜欢别人也多过喜欢我。” 陈放摸摸她的头,“老一辈表达感情的方式确实会比较别扭,但不妨碍他们是打心眼里希望我们更好,我们要是取得一点小成绩,他们肯定会比谁都高兴。” 陶晓皙拿手背胡乱地抹了几下脸,觉得自己这场情绪来得有些丢人,又不是小朋友,抓着人告状一样说着自己心底的委屈,想要点安慰。 她绕开他去看冰箱,“小孩子的心理,那会儿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烦的,就揪着这点事情来伤春悲秋了。” 陈放看出了她的别扭,视线不再跟着她,走去水槽那边洗手。 “反正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好的那个,别人谁都比不上。” 这话一听就是在哄人,陶晓皙顶着红红的眼睛斜他,“那你说说我好在哪儿了?” 陈放对这个问题没有迟疑。 “首先是长得漂亮,还是那种让人能一眼记住的漂亮。” “其次呢心眼好,老太太看完你照片的第一眼就说这肯定是个实心眼的姑娘,我们一起吃第一顿饭的时候,老太太偷偷和我说,你比她想得还要好。” “然后还是个学霸,我们老陈家,远的不说,就近三辈,算上我爷和我爸,应该没出过一个考试能考第一的人,就算是第一,也是倒数的。” …… 越说越没谱,哪里有把去世的长辈拿出来说道的。 陶晓皙嗔他,“你们男人是不是因为哄人不花钱,所以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陈放将手上的水珠甩到她红红的小脸上,“你们女人是不是总对我们男人的话持质疑的态度,你成绩好是事实吧,你难道你觉得你自己不漂亮?” 陶晓皙:…… “你看你自己也没法反驳。至于老太太的话,要不我们现在出去问问。”他说完作势就往外走。 陶晓皙赶紧拉住他,“我信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陈放这才满意了,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像是无心地随口一问,“你呢?” 陶晓皙不解,“我什么?” 陈放轻咳一声,“你觉得我怎么样?” 陶晓皙投桃报李,“我自然也觉得你样样都是顶好的。” 陈放追究,“好在哪儿?” 陶晓皙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做的饭很好吃。” 陈放点头同意,但是不满意,示意她继续。 “长得还可以。” 还可以这个形容,也勉强算可以吧,男人对长相这方面没有多在意,陈放让她再继续。 “身材很好。” 这是她最喜欢的,很好应该是真的很好了,陈放嘴角上扬。 陶晓皙看到他弯起的唇,微红的眼珠转了转,放轻嗓音,“叫女王大人的时候最性感。” 陈放的手一滞,脸色僵住。 陶晓皙眼里起了笑,这些天压在心底的郁结散去,彻底开心起来。 昨天陶晓皙姨妈结束,晚上就被他逼到了床角,他非让她说说他穿白衬衫到底不好看在哪儿了。 陶晓皙很能认清眼前的形势,马上道了歉,陈放不可能只接受口头上的道歉。 陶晓皙问他想怎么办,陈放将人架到了自己身上,让她看着办。 嗯……既然让她看着办,她就看着办了,她把他扔在床上的白衬衫穿到了自己身上,半敞着,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在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停下来。 “想继续?”她问。 陈放看着她嫣红的唇,这不是废话吗。 “叫姐姐。” 陈放不叫,他是不可能叫她姐的,小狼狗可以当,叫姐绝对不可能。 陶晓皙看着他脖子上爆起的青筋,都要为他的骨气鼓掌了。 “或者你叫我女王大人也行。”陶晓皙给出选择。 …… “你叫一声女王大人,我就继续。” 陈放在要爆炸之前,咬着牙勉强叫了一声。 那是陶晓皙第一次见他脸红,真的是哗地一下,血液从脑门直接漫过了他整张脸冲到了脖子根。 没到他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她当时笑得都起不来身,继续是没继续,不过也被他折腾了半宿,但能见到他那么窘迫的一面,还是值得的。 陶晓皙敢肯定,他绝对不会想再回忆一遍昨晚的事情。 可惜,陶晓皙预料错了。 陈放转身过来,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俯到她耳边,“既然你这么喜欢,今晚我就再叫一次,女王大人或者女王姐姐,你更想听哪一个,嗯?” 陶晓皙手里的菜掉到了水盆里,溅出漂亮的水花。 陈放揪了揪她的红耳垂,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在耍流氓这件事上,他还能次次输给她一个软耳朵兔子。 总要给她点颜色,不然不白担了别人叫他的那声“狼哥”。 第 22 章 经过一夜, 陶晓皙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一旦决定将流氓耍到底,那他大概也不打算要什么脸皮了。 前半夜他把她困在他身上,脸还是会红, 但不妨碍他抵着她的耳朵一声哑过一声地叫女王大人, 后面还研究出了一个新名字…… 兔子女王…… 后半夜兔子女王的背终于挨到了床, 她觉得自己可算是从濒死的边缘活过来了,结果又被人直接一下给顶到了床头,陶晓皙终于知道害怕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她搂着他的脖子,娇俏俏地喊狼哥哥饶命呀。 这哪是饶命, 这简直就是催命。 没有任何意外,陶晓皙起晚了, 一觉睡到了十点多,她让人静了音的手机都快被陶晓筱给打爆了,她和陶晓筱约的是今天十点在店门口集合。 陶晓筱是陶晓皙二叔家的女儿, 高中毕业后进了职校,学的是美容专业,美容美发美甲都会,明年毕业。她即将是陶晓皙店里的首席御用美甲师,今天两人约在一起,一是让陶晓筱看看店认认门, 对店里的装修也提提意见,二是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 结果陶晓筱和店里的装修师傅唠嗑都快唠成好哥们了,她姐还没到。 陶晓皙紧赶慢赶在十一点之前赶到了店里,还行,迟到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一顿大餐就能把陶晓筱等待的怒火给抚平掉。 陶晓皙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中午要吃什么了,这条街往东走到尽头,新开了一家东北铁锅炖,她这个妹妹肯定喜欢。果不其然,陶晓筱一听马上眉开眼笑,挽着陶晓皙的胳膊大步朝东北铁锅炖迈进。 陈放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服务员正在掀锅盖,陶晓皙眼睛里只有热腾腾黄澄澄油滋滋的贴饼子,耳朵里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陈放打电话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看看她醒了没,陶晓皙含糊地嗯嗯了两声就想挂电话。 陈放不满她的敷衍,问她在做什么。 陶晓皙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把盘子伸出去,让陶晓筱给她先夹一个贴饼子。 “我和晓筱在外面吃铁锅炖呢,我先不和你说了,贴饼子刚出锅,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放刚想问在哪儿吃的,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 很好,他连个铁锅炖里的贴饼子都不如。 陶晓皙和陶晓筱在吃的方面很合拍,两姐妹守着一个大铁锅,吃的鼻尖都冒了汗。 陶晓筱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汗,又擦了擦嘴,问陶晓皙,“姐,结婚好不?” 她才二十出头,她妈已经急着给她安排相亲了,说最晚明年底,得把婚事儿给定下来,她对结婚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她还这么年轻,祖国的大好河山都还没有看过,怎么能早早地踏进婚姻的围城里。 陶晓皙吸溜完一根宽粉,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要是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的话,就还不错。” “所以,姐夫是个有意思的人?” 陶晓皙点头,“很有意思。” 不是有意思一点点,是很意思。 怎么说呢,这年头流氓也有,但是会害羞的流氓不多见,她遇见了一个,偶尔逗上一逗,还挺有意思的。 她最喜欢看他脸上那种不可置信,还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劲儿,可又对她无可奈何的表情,最后不过是收拾她一顿,但收拾这种事儿就是你快乐我快乐大家都快乐,所以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陶晓筱本来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觉得新姐夫长得帅是帅,但是很吓人,个头老高,身体还壮实,又经常穿一身黑,看人的时候,那双锐利的眼睛总给人一种压迫感,眉毛再一皱,她直接就想退后三尺,这种人怎么会有意思,还很有意思。 但看到她姐白里透着粉的脸上盈出的笑,又有些信了,也有可能姐夫在她姐面前和在外人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毕竟她这个姐姐娇娇软软的跟个兔子一样,笑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像是灌了蜜,就算姐夫再是百炼钢铸成的冰山铁心,在这样的老婆面前恐怕也得化成绕指柔。 姐妹两个吃完饭,又转战到附近的商场,年底时节,商场到处张灯结彩,各个商家都拉出了打折的牌子。 陶晓皙来逛商场是有目标的,她买东西快,看中了样子,价格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会下手。结婚前,她妈就嘱咐她,陈放再孝顺再贴心,也是个男的,很多事情就算他想到了可能也不方便,你得对老太太多上心,别的不说,里里外外衣服的添置你这个孙媳妇儿得记得,尤其是里面穿的衣服,老人家爱节省,觉得只要不破,就还能穿,肯定都不舍得买新的,所以陶晓皙今天的主要目标是给老太太买衣服,又给她爸妈各自买了一件她早就看好的羽绒服。 路过男装店的时候,她打算直接略过,谁知道眼睛不小心看到了模特身上穿的黑色大衣,版型很好,他穿上肯定比模特还要好看,他本来就是衣服架子,个子摆在那里,又是宽肩窄腰,随便一件衣服都能撑得起来。 陶晓筱顺着她姐的目光看过去,“要给姐夫买吗?” 陶晓皙犹豫,刚才已经花了小几千块出去,这个男装的牌子很少打折,价格肯定不会便宜,买回去他穿上是好看了,但是在她正是用钱紧张的时候,再花这么一笔出去,她的肉可能真的会很疼。 店里的售货员看到她们停下的脚步,热情的笑容已经摆出来了,陶晓皙假装看不见,转身要走,最后还是又转了回去。 他之前盯着她,让她把他给的那张银行卡绑到了她的手机上,要不今天就用一次吧,凡事总要开个头,用那张卡里的钱,她的肉应该不会太疼。 但是,当听到“滴”的一声,钱从手机里划走的时候,肉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现在的衣服都好贵,她真的要努力挣钱了。 从店里走出来,陶晓筱凑到陶晓皙跟前嘀咕,“姐,你可真舍得给姐夫花钱。” 陶晓皙心虚地笑了两声,也不算是她舍得给他花钱,毕竟那钱是他自己挣的。 迎面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女生,两只手里提满了袋子,是黄珍珠,酒红色的短发染成了栗色,陶晓皙看着黄珍珠的头有些恍神,她怎么觉得这个发型和这个颜色和莺莺姐的有点像。 陶晓皙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虽然她们没说过话,可也算认识了,结果黄珍珠目不斜视地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好吧,她也不用纠结了,人家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 只是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喂”。 陶晓筱往后看过去,拽拽陶晓皙的胳膊,“姐,是不是在叫我们?” 陶晓皙脚步没有停,“不是。” 她们又不叫喂。 黄珍珠大步追上来,挡在她们前面,看了陶晓皙几秒,脸上有一些心不甘情不愿,“我有话和你说。” 所以呢? 黄珍珠眉毛拧起,“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她加重“单独”两个字。 陶晓皙回她,“就在这儿说吧。”有什么话还非要单独,又不是搞什么秘密活动。 黄珍珠急,“是有关阿放哥哥的。” 那就更没必要单独了。 黄珍珠跺了两下脚,俯身到陶晓皙耳边,唬了陶晓皙一跳,她还没来得及后退,黄珍珠极快地说了一句,“你让阿放哥哥仔细过一遍他工程队里这两天新进的人。” 陶晓皙开始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黄珍珠语气极其严肃,“我没有开玩笑,阿放哥哥不接我电话,你一定要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不然他可能会有大麻烦。” 黄珍珠说完就走,她本来不打算管这件事,要是让她爸知道了,肯定得停了她的卡,但是事关阿放哥哥,她既然听到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陶晓皙看着黄珍珠的背影,慢慢醒过味来,她多少知道现在陈放和黄保登有业务上的竞争,就算她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不太懂,也知道做工程的最怕出安全问题,尤其是人员安全,要是工程队里混进了什么人,想要做手脚,不是难事儿,陶晓皙虽然没经历过,也知道社会的阴暗面,为了利益恶性竞争这种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陶晓皙连着给陈放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心咚咚地跳的厉害。 陶晓筱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跟她姐说了什么,她姐的脸色不太对,“怎么了姐?” 她姐一向是四平八稳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慌成这样。 陶晓皙没时间和她解释,“我现在要去你姐夫公司一趟,就先不陪你逛了,你自己打车回去,等回头我再和你说。” 陶晓筱连连点头,“姐你把东西都给我,我给你送回家去。” 陶晓皙刚把东西递过去,陈放的电话打了过来,揶揄的语气,“这是铁锅炖贴饼子吃完了,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他下了一趟楼,忘了拿手机,回来就看到她的两个未接来电。 陶晓皙叫他,“陈放。” 陈放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她嗓子里在打颤,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了?你在哪儿?” 陶晓皙将刚才黄珍珠说的话一口气转给他,“你公司这两天新进人了吗,她说得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陈放,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放停下脚步,关上办公室的门,“我已经知道这个事儿了,黄保登那边有我的人,他有什么动作我第一时间都会知道。陶晓皙,不会出什么事情,放松呼吸。” 他的声音很沉稳,像是胸中已经有成算,陶晓皙提着的那口气慢慢松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是吗?” 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好办了,从公司里辞掉不给他捣乱的机会,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嗯,他既然敢放人来我的地盘闹事情,就别怪我不给他留后路。” 陶晓皙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他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寒。 陈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放轻声音安抚,“我肯定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不值得。他手上沾的事儿太多了,随便捅出一件来,就够他吃一壶的,用不着我做什么。” “哦。”她欲言又止。 “担心了?” 陶晓皙的脚无意识地划着地面,“嗯,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情。” “不用担心,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对他早有防备,不管他有什么小动作。” “嗯。” 陈放问,“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陶晓皙摇头,“不要,我和晓筱还没逛完。” “都买了什么?” “给奶奶和爸妈买了几件衣服,还给你买了一件大衣。” “是吗?”他声音里有惊喜。 “你也不用太高兴,反正用的是你卡里的钱,好大一笔。” “陶晓皙。”他叫她的名字。 陶晓皙慌慌的一颗心到现在才平缓了些,“哦,我说错了,你没有钱,都是我的钱。” 陈放轻笑,“这话没错,我的钱都是给女王大人挣的。” 陶晓皙: …… “买你自己的衣服了吗?” “还没。” “再去逛逛,给自己买点儿。” “哦。” “陶晓皙,我还算是能挣钱,比你想得应该还能再挣一些,所以,你可以使劲花。” “哦。” 陶晓筱在旁边站着,她不是在偷听她姐打电话,她就是觉得有些神奇,一个人的脸上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竟然能出现这么多表情。 慌乱担心忧虑,到后面慢慢安定下来,脸上有一种很迷人的温柔。 这难道就是结婚吗,情绪的牵动和另一个人息息相关,忧也是因为他,喜也是因为他。 ***** 陈放开门进屋,房间里静悄悄的,这是已经睡了? 他晚上有一个推不开的饭局,他只吃了个开头,被罚了几杯酒后,提前离席了。她心思有些重,他怕今天的事情会吓到她,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 他换完鞋走进客厅,才看到沙发上趴着的一双长兔子耳朵,正在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他俯身看过去。 陶晓皙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她画得太入神了,都没有听到他进来,她迅速地将纸翻过来,假装淡定,“没干什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以往他有应酬都得到十点多才能回来。 “有人家里有事情,提早散局了。”他看着她头发戴着的长兔子耳朵,问她,“这是什么?” “发箍。可爱吧?”陶晓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可爱。”他弹了一下那个毛茸茸的粉耳朵,“给我买的大衣呢?” “在衣帽间挂着,你去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好。”他说完好没有离开,摸着她的兔子耳朵,“今天黄保登的事情吓到你了?” 陶晓皙的手一顿,缓缓点头,“有一点儿,上学的时候比较单纯,总觉得人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出了校门之后才知道,人心有时候是最可怕的,为了钱和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她认真看他,把白天在电话里没有说完的话讲给他听,“奶奶看着什么事情都能看开,其实她最担心你,我有好几次看到,你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在窗边看着你的车走,你的车都没影了,她还一直在看。陈放,我知道生意上的事情有的时候会比较复杂,人家捣乱欺负到你头上,你肯定不是那种单等着挨打的人,但是你做任何决定之前,一定要多想想奶奶,也多想想……我,千万不要冲动,也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不想你出一点点事情,钱够花就行,你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陈放听着她的话,眼睛有些发热,他蹲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我保证,我不会让自己出任何事情。” 陶晓皙和他对视了几秒,确定他有听进她说的话,才开口,“好,我信你。你不是说过你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子吗,所以我相信你给出的保证一定会做到。” 她双手捧上他的脸,大力揉了揉,“好了,快去试大衣,我觉得你穿上肯定比模特还要好看。” 陈放直起身子,对着她的嘴,狠狠地亲了两下,还不够,又亲了两下,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头的滚烫。 陶晓皙推他,“你好烦,快去拿你的大衣。” 陈放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把人快要看恼了,才起身去卧室的衣帽间取了大衣过来,在她的注视下,单手松了松衬衫的扣子,才穿上大衣。 意料之中,她眼神闪了闪。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对她的喜好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喜欢看他单手解衬衫的扣子,他仰头大口喝水时,她的视线总会停在他的喉结处,格外专注,她还喜欢看他脸红耳朵红,他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儿害羞的样子,她就会笑得特别开心,然后还不知死活地使劲儿挑衅,想看他再害羞一点儿,既然她喜欢,那他就害羞给她看。 反正是自己媳妇儿,自然是怎么哄得她高兴怎么来,而且她挑衅完后认错态度特别好,贴着他的耳朵,磨着他的嘴,柔着嗓子,左一个放哥哥,右一个狼哥哥,随他怎么尽兴怎么折腾。 要是每天有这种好事儿,他就是天天晚上扮演娇羞的小媳妇儿都乐意。 陶晓皙不知道陈放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眼光是真好,她围着他转了一圈,“我就知道你穿上肯定合适。” 粉色兔子长耳朵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晃动着,陈放的眸色愈发得深。 “给自己买了吗?”他问。 陶晓皙点头,指着兔子耳朵给他看,“我买了这个。” 陈放揪了一下那个长耳朵,“就只买了这个?” “还买了睡衣,你上次不是把我的睡衣给撕烂了。”陶晓皙斜他一眼。 陈放屈拳抵在嘴上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买了什么样的睡衣?” 她仰头看他,兔子耳朵也跟着往后仰,“我穿给你看?” 陈放看着她灵动的眉眼,直觉前面有坑在等着他。 他坐到沙发上,“去换。” 不就是一个睡衣,有坑的话他再撕掉就行了,他对撕睡衣这件事还算擅长。 陶晓皙小跑着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卧室门口先探出一双兔子耳朵来。 “我要出来了。” “出。”陈放盯着声音的方向,他倒要看看她今天这么主动,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结果,葫芦里卖的是要人命的药。 说是睡衣,其实是睡裙,两根细细的带子系在肩膀上,黑色绸缎包裹着玲珑的身材,乌黑的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片的雪白,那个粉色的兔子发箍还在她的头上。 陈放原本撑开的腿交叠起来,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慢慢收紧。 陶晓皙转了一圈给他看,“好不好看?” 陈放好像能闻到她头发上散过来的香气,淡淡的,也是致命的。 自然好看,她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陈放伸手想把她拉过来。 陶晓皙后退一步,“你不是喜欢黑色吗?所以我买了黑色的,喜欢吗?” 他现在何止是喜欢黑色,他恨不得吞掉她身上那抹黑。 “我对你好不好?” 陈放点头。 “那我有一个愿望,你要不要满足我?” 别说一个,十个都可以。 “你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陶晓皙去拿茶几下面的袋子,陈放的眼睛随着她弯腰俯身,快要冒出火来。 “你戴上这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陶晓皙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她逛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它。 看着那个狼狗的面具头套,陈放眼里的火有点蹿。 陶晓皙给他解释,“你看,你戴上这个狼狗的面具,我戴着兔子的发箍,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兔子女王和狼哥哥。” 陈放:…… 他虽然有预料到是坑,但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坑。 第 23 章 陈放和那个头套对视了几秒, 然后看向她,问了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问题,“你是想让我戴着这个……然后……嗯?” 陶晓皙最初没有听懂他这欲出又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她买来头套当然是想让他戴给她看看啊, 她怕他不会戴, 还特意给他准备了点甜头。直到看到他眸色里沉压压的翻涌, 她突然琢磨过来他那个“然后”和带着疑问的“嗯?”指的是什么。 陶晓皙直接将头套扔到了他身上,压着嗓子就差要骂人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往那方面想,你简直是……”她现在大脑被热气给灌满了,卡壳在这儿,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你简直是比流氓还流氓。” 陈放接住头套, 拿在手里转了转,“陶晓皙,不是我要想歪, 实在是……”他上下看她一眼,这样的晚上,她穿着这样一身,还戴着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发箍,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是个男人都应该会……嗯……“不得不想歪。” 他眼底漫出的笑格外得让人牙痒痒, 陶晓皙手里没有了趁手的东西可以砸人,又把头上的发箍摘下来扔到了那张招人恨的脸上,转身进了卧室。 陈放紧跟着她的脚步,却还是被人挡在了衣帽间的门外,他倚着门框, 对着紧闭的门问,“生气了?”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过了几分钟,门才打开,她换了一身睡衣,从脖子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打算给人任何想歪的想法。 陈放捏了捏那张紧绷的小脸,“真生气了?” “嗯。”陶晓皙点头,又强调了一遍,“真生气了。” 他当看不到她嘴角隐约要起的笑,按照她生气的剧本往下接话,“那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气?” 陶晓皙继续绷着一张脸,瞅着他。 “我戴这个给你看?”他抬起左手拿着的头套。 陶晓皙的眼睛却落在了他右手拿着的发箍上,她现在突然不想看他戴狼狗头套了。 陈放也注意到她视线的方向。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断然拒绝,“陶晓皙,你想都别想。” 陶晓皙反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陈放不上她的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最好都把它给我收回去。” 陶晓皙不满地小声回嘴,“是你说你要哄我的,你根本说话不算话,这样我以后还怎么信你。” 这话……陈放没法反驳,毕竟他刚刚才给出了一个保证,如果他现在要是言而无信,就相当于把刚才那个保证也给推翻了。 “你换一个。”他退一步,随便换一个什么都好,只要不让他戴那个兔子耳朵,这跟要他死没什么两样。 陶晓皙故作勉为其难,“好吧,不过你得听我指挥,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陈放点头同意。 陶晓皙坐到床上,本想盘腿,又觉得那样太没气势,她翘起二郎腿,双臂交叉于胸前,下巴微微抬起,“你先把那个狼狗的头套给戴上。” 陈放看她,“狼就是狼,还什么狼狗,这明明就是狼,哪来的狗。” 陶晓皙下巴昂得更高了些,“你到底戴不戴嘛?” 怎么话这么多。 陈放啧了一声,戴!怎么能不戴,他把自己埋坑里了,只能当一会儿狼给爬出来。 陈放戴上了头套,以为这就结束了,但他忘了陶晓皙那句话里有一个“先”,先把头套戴起来了,自然还有下一步。 “你把大衣和衬衫都脱了。”陶晓皙紧接着给出了第二步的命令。 陈放闷在头套里的眸光顿了顿,“你确定?” “快点。”她催。 陈放的笑声透过头套穿出来,更加低哑,“脱衣服这件事,应该没人比我更快了。” 陶晓皙不接他言语里的调笑,继续保持自己指挥官的姿态,等他完成第二步,马上又给出下一步的命令,“你再把大衣穿上。” “嗯?”脱了还穿上这是什么花样?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陪着她继续玩就是了。 陈放又将大衣穿上,“系上扣子还是敞开?” 陶晓皙瞪他一眼,“你穿外套有系扣子的时候吗?” 不管是大衣,羽绒服,冲锋衣还是什么外套,拉链也好扣子也好在他眼里就是空气,衣服永远都是敞着的,有的时候她都替他冷,他偏说他火力壮,穿得严严实实的会热。 陈放微微敞了敞大衣,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腹肌,“我这不是得问清楚了,也好按照你的喜好来。” 陶晓皙坐的姿势很正经,脸上的表情也很正经,就是想得有那么些不正经,但也没有太不正经。 怎么说呢,他穿大衣半敞和穿衬衫半敞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衬衫更多的是痞气。 大衣则是穿出了一种他身上特有的冷硬和强悍,半遮半裸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总算知道了古人为什么会有琵琶半遮面的形容。 陈放大大方方地任她的眼睛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 “好看吗?”他把她之前问他的问题回给她。 陶晓皙点头点得勉强,“还可以吧。” 陈放将头套从脑袋上一把拽下来,他闷了这么半天,额头上都闷出了汗,她回他还可以,她可真够可以的。 陶晓皙仰躺回床上,拿被窝卷住自己,“我要睡觉了,你去洗澡吧,我和阿建约好了明天一大早要去建材城。” 陈放磨了磨牙,他能让她睡着才怪。 ****** 陶晓筱一大早收到她姐的微信,是一张画,问她可不可以在指甲片上画出来。 陶晓筱仔细研究了研究,回过去信息,应该可以,我试一试。 陶晓皙和妹妹聊完天,才出发去建材城,这次是去定瓷砖,图片总会和实物有些色差,她还是跟着阿建一块儿跑一趟,看好样子一次到位,省得再折腾二回,那样更麻烦。 从建材城出来,阿建拉着瓷砖先回了店里,陶晓皙开车去了阿建推荐的做门店招牌的地方,她之前一直没有想好店的名字,昨天晚上突然来了灵感,连带着招牌的样式都设计了出来。 陶晓皙回到店里已经将近中午,装修的师傅们去吃饭了,她早晨吃得有些多,现在还不太饿,所以留在店里看会儿门,顺便上网想找几家卖玩偶的店,看是不是可以定做玩偶。 有几家马上就给了回复,她正在和客服沟通,外面起了动静,她以为是阿建他们回来了,抬头看过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正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你们找谁?”陶晓皙看他们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手上快速的动作,翻出阿建的号码,阿建就在附近吃饭,就算有什么事情,他也会很快赶过来。 一个黄色头发的男人咧嘴笑了笑, “小姐姐,这附近是不是有个网吧?” 这条街上确实有个网吧,不过离她这儿有一段距离,得走到街的那头,她给他们指了路,几个男人纷纷说谢谢,然后就离开了。 陶晓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不能单从人家的穿着外表就认定是什么坏人,她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和店家聊玩偶的事情。 没两天,陶晓筱带着新做的指甲片来找陶晓皙,“肯定做不到你画得那么详细,不过大概的样子还是能出来的。” 陶晓皙看了看甲片,比她想得好太多了,她忍不住感叹,“晓筱,你真的好厉害,这已经很好了。” “嘿嘿。”陶晓筱不好意思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也就一般般啦,姐,其实你可以画一版简笔卡通的,卡通版的做到指甲上应该会更好看。”陶晓筱受到了鼓励,想法也变得多了起来。 陶晓皙想了想,拿过一张纸来,省去了一些细节,几笔勾勒出一副卡通画,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凶猛的狼。 “这样呢?” 陶晓筱连连点头,“超好看,我看到这幅画第一眼就觉得超好看,软萌萌的小兔子和凶狠的大黑狼,很反差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我甚至能从这个大黑狼很凶的眼神中看到那么一点点温柔。”陶晓筱托腮好奇八卦,“姐,你是怎么想出把狼和兔子放到一块儿的?”她其实真正是想问的是这是不是你和姐夫啊。 陶晓皙咳嗽了两声,“害,就琢磨店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陶晓筱喜,“你想好店的名字了?” 陶晓皙回,“兔子女王与狼,怎么样?” 陶晓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放出光来,“又童话又浪漫,叫起来还很顺嘴。软萌萌的兔子是女王,还可以征服凶悍的野狼,哇,听起来就觉得很爽。” 额……陶晓皙倒也没想这么多,不过听她妹这个添加解释,倒也不错。 “我联系了做玩偶的工厂,我们可以定做出一批兔子女王和狼的小玩偶出来,到时候摆在店里,既是我们店的特色,还可以当礼品,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玩偶应该很招人喜欢。” 陶晓筱都要鼓掌了,“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想法这么多。” 店还没开起来,姐妹两个已经在这儿互相吹捧起来了,不过做买卖开店这种事儿还真得有人在旁边打气,要是一直泄气的话,估计店还没开起来,可能就直接泄黄了。 陶晓皙也是第一次开店,没有任何经验,只能摸索着来,脑子里出了什么想法,就想着在成本可控的范围内试一试,美甲店这么多,她们要想站住脚,服务是一方面,特色是另一方面,至少得有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点。 她打算把自己的专业用到美甲上,可以试着在指甲上设计动画人物,陶晓皙看着甲片上手的效果,虽然是她自己出的画吧,真的还挺可爱的。 上学那会儿学校硬性规定,别说做指甲,指甲油都不让涂,孟青更是不许,就算是放假在家也不行,所以她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涂自己的脚指甲,也不是为了给谁看,更不是姜又琳形容她的“闷骚”,就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心情,有不开心的事情时,换上一个好看的颜色,心情就会奇怪地好转起来。 长大后,这件事儿就成了个习惯,她倒是很少做手指甲,但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折腾一下自己的脚,这么简单就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当然要保持。 “完了完了,我今天回家要再做一套出来,这真的是太可爱了,我自己也要贴上。”陶晓筱抓着她姐的手,越看越觉得好看。 说完又想到什么,马上丧气起来,“唉,一说回家我就头疼,我只要一进家门,我妈肯定又要叨叨我相亲的事情。” 陶晓皙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点不厚道地想笑,她当初被她妈逼着相亲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死的心情。 “要不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吧,晚点回去,可以少听一点儿二婶儿的唠叨。” 陶晓筱先是一喜,后又摇头,“算了,我有点怕姐夫,而且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电灯泡。” 陶晓皙笑,“他哪儿有那么吓人,他今晚不回来,你可以放心在这儿吃。” 陶晓筱来之前,陈放打电话过来,说是要马上去一趟市里,临时要宴请一个开发商老总,明天一早还要投一个项目的标,晚上就不回来了。陶晓皙想着他这么急,连回来的时间都没有,要不要给他去送两件换洗衣服,他说不用,办公室有备用的,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他请人家吃饭,不好迟到,陶晓皙便也没去。 陶晓筱一听吓人的姐夫不回来,她可以省去听她妈饭桌上的一顿唠叨,差点要蹦起来。 老太太这几天去了乡下老姐妹的家,所以晚饭就她们两个人,一顿饭吃到快要八点,陶晓筱接到了她爸的通风报信说她妈去跳广场舞了,才敢回家去。 少了陶晓筱的叽叽喳喳,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陶晓皙将电视的声音放得更大了些,他之前去南方那趟走了一个多星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次只不过是在外面待一晚,她一想到他今晚不会回来,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酒桌上,陶晓皙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屋里,该熨的熨,该叠的叠,都收拾好放回衣帽间,一个小时还没过去。 时间真的很神奇,你想它快一点的时候,它会过得很慢,你想它慢一点的时候,它偏偏会跟飞一样往前奔。 陶晓皙去了浴室,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加上浴盐和精油,点上香薰,准备泡一个泡泡浴,手机震动响起时,她正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陶晓皙拍了拍自己汗津津的脸,打起了几分精神,才接通语音,“你还没回酒店吗?” 他如果回了酒店肯定会打视频。 陈放听着她懒洋洋的声音,冷厉的眼神换上温柔,“还没结束,中场休息出来透透气。” “好辛苦。”陶晓皙想摸摸他的头,应酬这种事儿,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干。 陈放轻笑,“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从你这儿加点油,再去应付后半场。” “好啊,我要怎么加油,给你唱加油歌?” 陈放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你确定你唱歌是给我加油?” 陶晓皙唱歌跑调,连唱生日快乐歌都会跑调的那种,本来她唱歌跑调这件事儿很少人知道,高二的时候学校校庆,他们班出的节目是大合唱,练习了几遍一直唱不齐,当时的音乐委员特别认真负责,让他们每个人唱一遍,音乐委给一一给纠正,陶晓皙就是那样一战成名的,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每个人忍笑的表情。 陶晓皙恼羞,“喂!陈放,你竟然敢嫌弃我唱歌。” 陈放马上道歉,“我错了,我怎么敢嫌弃我媳妇儿唱歌,你唱,我两只耳朵支棱着听。” 这还差不多。 陶晓皙打算起一个头,嘴刚张开又闭上了,算了,还是不唱了,不说他的耳朵受不受得了,她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她转移话题,“你猜我在干什么?” 陈放猜,“又在画什么不正经的画?” ……她的画都很正经,什么叫不正经的画。 陶晓皙从堆满浴缸的泡泡里伸出自己的腿来,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发过去,“你看手机。” 陈放从耳边拿开手机,划出微信界面。 嗓子瞬间收紧。 奶白色的小腿笔直匀称,上面沾着晶莹剔透的泡泡,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出彩虹的颜色。 他打开了走廊的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些。 “在泡澡?” “嗯哼,很久没泡了,泡一泡特别舒服,觉得全身的毒素都排出来了。” “陶晓皙,”他嗓音黯哑成窗外的夜,“等我回去,我陪你一起排毒。” “哦。”陶晓皙手划拉着浴池里的水,“明天可能不行,今天我的毒都排完了,不过后天应该可以。” 陈放指腹刮了一下眉毛,低头无声一笑,她真的是……隔着手机,更加肆无忌惮。 “要不我现在回去?两个小时后应该能到。” 陶晓皙划拉的水声更大了些,“你到了水都凉了。” “没事儿,凉了我们也可以让它变热。” …… 陶晓皙认输了,她不应该挑战流氓,她又转移话题,“你明天什么时候回?” 陈放也不恋战,“现在还不确定,还得看情况,也有可能回不了,就算回也会很晚。” “哦,如果很晚就别急着赶回来了,晚上开车不安全。”陶晓皙不想让他听出自己的沮丧,声音放轻快了些。 “到时候看,我明天再给你电话,你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我要去--”她还没说完,手机那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听筒像是被人捂住了,她没听清那边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回过来,“我得挂了,你早点睡,不要泡太久,睡之前门和窗户都检查一遍有没有锁好。” “哦。” “陶晓皙,等我回去和你一起排毒。” 回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陶晓皙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做了很多,醒来一个都没记住,脑子倒是累到不行,昏昏沉沉的。 今天上午她要去医院看姜又琳她妈,阿姨前两天下楼没注意,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了腰,现在在二院住院,阿姨一直对她很好,姜又琳因为工作暂时回不来,她理应去看看老人家。 医院的人很多,电梯里的人更多,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能随着人群随便下了一层。她妈电话连着打了几个,陶晓皙怕是有什么事情,马上回拨了过去。 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两个人,是赵以江和周莺,陶晓皙挥手和他们打招呼,刚想问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孟青那边已经接通了电话,她的声音很急,说话又快,“陶晓皙,我说你是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是泼出去的水了,陈放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说告诉我和你爸,住个院还跑到二院去,是生怕让我知道是吗,还得是别人告诉我,我这个当丈母娘的才知道女婿住院了,我和你爸在你们眼里是连个外人都不如?” 陶晓皙被孟青这急赤白脸的一顿嚷给嚷懵了,她刚要回你女婿出什么车祸啊,他去市里了,哪儿都好好的,我今天早晨才和他通过电话,您这是听谁说的,上来就冲我一顿喊。 可嗓子里所有的话都被赵以江和周莺身后追过来的人给堵了回去。 她想对孟青说,您真不用生这么大气,您都这么生气的话,那我还要不要活。 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不知道是现在的场景更可笑一点,还是昨晚她说过的话更可笑一点。 又或者……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第 24 章 赵以江看到陈放拿着的手机, 哎呀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手机是走到哪儿丢到哪儿。” 周莺要和陶晓皙说话,陶晓皙抱歉地冲她笑笑, 指了指手机, 示意她在通话中。 她现在不太想应付谁, 反倒更愿意听她妈的骂。 电梯正好来了,赵以江和周莺便也没有多留,和陶晓皙挥挥手小声说走了,然后上了电梯。 陶晓皙扫一眼走过来的人,回电话那头的孟青, “妈,他伤得不严重, 您不用担心。” 能大步走路,还能递给赵以江手机,手和脚都没有问题, 脸上和头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做必须让她这个家属签字的手术,应该不会严重到哪儿去。 孟青不信,“你老实跟我说,到底伤到哪儿了,我怎么听慧慧妈说, 身上都是血,我们马上到,你们病房号多少?” 今天孟青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慧慧妈,孟青和她不对付,本不想和她搭话, 结果被她给拦住了。 慧慧家和陶晓皙家是十几年的上下楼老邻居,慧慧比陶晓皙小一岁,学习是一路垫底过来,高考直接就没参加,但是嫁人嫁得好,嫁到了市里面一户有钱的人家,慧慧妈一朝扬眉吐气,逢人就显摆,还非要拿陶晓皙做对比,学习好有什么用,大城市也留不下,还是得回到我们小县城来,又过了结婚的好年纪,最后只能嫁一个包工头,所以说闺女们读书没啥大用处,真还不如早早找一户好人家,结婚生子享福去。 孟青当面噎过她一次,我闺女心眼死,也就知道读个书,不像慧慧知道怎么搞对象,也会笼络男人的心,愣是能把人家结婚快二十年的正媳妇儿给挤走,这本事也不是谁都能有。 慧慧嫁的人年纪都快够当她爸,还没结婚就给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小男孩,磨了两年之后男的离了婚才进的门。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当面说过,孟青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但是慧慧妈三番两次拿陶晓皙做筏子,孟青哪儿还能忍她。 这还是自从那次撕破脸后,慧慧妈第一次和孟青说话,孟青以为最多不过是又显摆一下她那个比她只小三岁的女婿又给她买了啥。 结果她连声直哎呦,这是要去医院看女婿啊,你们家晓皙还真是命苦,怎么刚嫁过去,男人就出了这种事儿,我昨天去二院拿药正好看到他被人推着进来,身上都是血,一看就是出了车祸,可把我吓了一跳,这要是再瘸了瘫了成了植物人的,你们家晓皙以后可怎么办,我都替她愁得慌,真是可怜哦。他没什么大事儿吧?不过就算有什么大事儿也好说,晓皙又没怀孕,现在要是离婚也容易离。 孟青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体会到当场腿软是什么感觉,一想到这么大的事情陶晓皙都瞒着她,又是气又是急,陶晓皙一接电话,她直接就炸锅了,所以才有刚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孟青听陶晓皙接电话的声音还算平稳,不像是哭过,一直在嗓子眼跳着的那颗心才收回了点,不过她还是得亲眼看到人才算放心。 陶晓皙被孟青问得一堵,她也不知道他伤到哪儿了,她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妈问你伤到哪儿了?” 她肯定是生了大气,因为她根本不看他,丈母娘还在等着他回话,陈放只能先接手机。 “妈,我就是有些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不是我的血,是我同事的,他稍微严重些。” “他昨晚做的手术,今天早晨醒了,医生说只要醒了就没太大问题,剩下的就是好好休养。” 陶晓皙乱哄哄的脑子断断续续地听着他的话,右手握住轻微在抖的左手,还是不行,最后把左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右手提起地上的东西,走过去按电梯的下行键。 陈放挂了电话,追上去拉她,“你去哪儿?” “我去下面接一下妈,她一着急就容易血压高。”她避开他的手。 他上前一步,“我和你一起。” 她不想和他一起,做什么都不想一起。 “那你去吧,我上去看姜又琳她妈了。”陶晓皙退后一步,转身往走廊那边走,她要走楼梯上去。 陈放拦在她前面,“姜又琳她妈怎么了?” 陶晓皙脱口而出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赌气的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放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是怕你--” “怕我担心?”她截住他的话,语气平静,“那我得谢谢你,谢谢你没告诉我,我昨晚睡了一个好觉,所以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懂,我也不生气。” 说没有生气的人,心里有一团火一直在往上拱,她自认不是一个因为一点儿破事儿就爱生气的人,当初把顾子初和吴思宁堵在了床上,她也不过是甩了顾子初一巴掌,那巴掌甩出去了,心里的气也就没了,他就是一个人渣而已,她真的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心情去生一个人渣的气。 她现在也告诉自己没必要生气,你看,人家也是为你好,怕你着急怕你担心,还想着办法编着谎话来哄你,你就该识趣一点儿。 之前公司里有一位已婚多年的姐姐给她们这帮还没有结婚的小姑娘传授婚姻的真谛,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较真,有些事情抬一抬手,抬一抬眼,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糊里糊涂才是婚姻长久的秘诀。 她也想抬一抬手,抬一抬眼,毕竟较真只会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可一想到他出车祸他住院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或者说如果不是她恰好碰到,她可能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就没办法和他在这儿和他心平气和地演什么恩爱夫妻。 他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直接将她推出了他的世界之外, 电梯叮地一声到层了,陶晓皙不耐烦催他,“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去接了。” 陈放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东西,另一手不由分说地拉上她迈进了电梯。 一电梯的人,陶晓皙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拉扯,又挣不开他,只能盯着前面的电梯壁。 陈放低声道歉,“我错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该瞒你。” 刚才在走廊里,看到她直愣愣看过来的煞白的一张小脸,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办了一件蠢事,他把两个人好不容易磨来的信任基础全部给毁掉了,他怕她以后再不会信他的话。 陶晓皙往旁边移了移脚步,远离了他一些。 电梯门一开,孟青和陶文永正好等在电梯口,孟青看到陈放,才算是彻底地松了那口气,在心里又是感谢观世音菩萨又是感谢如来佛祖,恨不得把天底下的神仙都轮着谢一个遍,又是暗自咬牙回去非得找慧慧妈干一仗不行,让她平白如故咒她女婿是瘸了瘫了的,简直是缺了八辈祖宗的大德了。 四个人又上了电梯,孟青得去看看陈放的病历,陶文永的眼睛恨不得穿透陈放的衣服,一直问,“真的没事儿哈,身上没别的地方受伤哈,可不兴骗我和你妈的。” 陈放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给陶文永和孟青看,“真没事儿,医生说我这样的,再观察观察,今天差不多就能出院。” 陶文永这才算缓过了些劲儿,又问陈放是怎么出的车祸。 陈放只说是对方醉酒驾驶,车冲破护栏从对面撞了过来。 陶文永叹气,再三嘱咐女婿,以后喝了酒可千万不能开车,这真是害人害已,一不小心毁得就是两个家庭。 电梯快要到了,陶晓皙对孟青说,“姜又琳她妈伤到腰住院了,就在楼上,我得去看看她。” 孟青一听,“严重吗,老人家伤到腰可是受罪。不行你等我看完陈放的情况,一块儿跟你上去看看。” 陶晓皙回,“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人多闹闹哄哄的也不好。” 孟青点头,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看别人,一颗心都挂在女婿这儿,真要看还是等回头找个日子再去看吧。 “你把东西给我。”陶晓皙隔着孟青和陶文永对电梯间那头的人说。 陈放将东西递过来,两人的手碰到一起,陈放欲进,陶晓皙先一步退开,把东西接过来。 陈放没话找话,问一句,“是不是很沉?” 陶晓皙看着前面回,“不沉。” 之后陈放再没和她说上话。 陶晓皙在姜又琳她妈那儿待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本来就爱说,再加上住院实在是无聊,拉着陶晓皙的手,从她怎么受的伤说到姜又琳找一直不肯找对象快把她给愁死了,最后又落到她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孟青来电话的时候,陶晓皙刚从病房里出来。 “你那边还没结束?”孟青问。 “刚出来。” “我和你爸先走了,不等你了,我还得去上班,你爸回去做午饭,你待会儿去家里取,陈放不只脑震荡,他胸腔还有些积液,先不急着出院,再住一天,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哦,行。” “他底下那个员工有些严重,也是可怜,我听陈放说也是早早没了父母,上面还有一个残疾哥哥要养,昨天是他开的车,陈放坐副驾驶,要不然……唉……”孟青叹息了一声。 陶晓皙的手微微收紧。 “不幸中的万幸吧,能养好就是好事儿。” “嗯。妈,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我们打个车就能到,下午我再过来,”孟青犹豫了一下,“陶晓皙,妈那会儿嚷你,不是为别的,就怕你不想让我们担心,有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和你爸,我和你爸年纪是大了,但还没到不担事儿的时候。这是没出什么大事儿,就算出了什么难事儿,你说出来,家里人分一分,担一担,难事儿也就没有那么难了,你明不明白妈的意思?” “嗯,我明白的,妈。”陶晓皙眼角有些发涩。 陶晓皙挂完电话,往楼道那边走去,她不想和人挤电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静一静,一打开门,差点和里面出来的人撞在一起,陶晓皙刚想说抱歉,看清人是谁,又闭上了嘴。 “阿姨怎么样?”陈放低头去探她的视线。 陶晓皙眼睛定在他的肩膀处,“不严重,就是得好好养着。” 陈放拉着她的手,把她从人来人往的走廊带到了安静的楼梯间里。 “现在是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陈放俯下身去,和她对视。 陶晓皙直接移开眼睛,看向他身后的白墙,“你既然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一趟工商局,晚了人就该午休了。” 陈放双手捧住她的脸,“谁说我没事儿,刚才爸妈在我不好意说,我头也疼,胸也疼,疼得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那你该找医生,我治不了任何疼。”陶晓皙掰开他的手,最终抵不过心里的那口气,“或者你去找赵永江也好,找……莺莺姐也好,他们都应该能管你的疼。” 陈放被她的话逗笑了,“我找他们干什么,赵以江那个话痨,有他在,我怕不止是胸疼头疼,耳朵也得疼。赵以江他弟弟在交警队,昨天正好是他出的警,赵以江知道后咋咋呼呼非要来医院。” 陶晓皙等着他的下文。 “周莺知道是因为她昨天也在我车上。” 陶晓皙嘴角动了一下,想打断他,她突然不想听了。 陈放已经继续,“丰益集团要在我们这儿建工厂,我想拿下这个项目,周莺认识丰益这块儿的负责人,昨天本想去市里见一面,结果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说是酒驾车祸,其实这可能不单单是一起简单的酒驾,黄保登那边也想拿下这个项目,酒驾的那个人,虽然是个生脸,但要是真查起来,也不是无迹可寻。 陶晓皙能听出他还有迟疑未尽的话,不过他既然不想说,她也不想知道了,她抬手腕看了一下表,“我得走了,你回去病房吧,你这样到处乱蹿不疼你也疼不了别人。” 声音还是跟以往一样的软糯,可陈放也听出了疏离的冷,他握住了她远离的指尖,他有一种感觉,这次远离的可能不只是手。 “陶晓皙,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我的气。” 显然今天的事情不是他戴一个狼头套可以解决的。 陶晓皙本要甩开他的手,起了势,又停下。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半响之后,开口,“你之前说过,我可以问你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 “你随时都可以问。”陈放将掌心那只柔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陶晓皙仰起脸,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的眼里去。 “你喜欢莺莺姐吗?喜欢过算,或者现在……喜欢,哪怕一点点也算。陈放,我要你的实话。” 第 25 章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 但她捕捉到了一瞬怔。 “我明白了。”陶晓皙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迈步要往下走。 陈放一把捞住人,“明白什么了,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就明白了, 陶晓皙, 你什么时候长了读心术的本事。” 陶晓皙只拿眼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陈放被那双清冷冷的眼睛看得心里一动,他想解释,他有那一瞬的征是因为想到了那天晚上,她问他和周莺的关系很好吗, 所以……从那个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疑问? 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弯腰去抵她的额, “吃醋了?” 陶晓皙偏过头去,笑了笑,“我吃什么醋, 活到这么大年纪,谁还没几个喜欢过的人,要是这都吃醋,那卖醋的直接关门好了。” 陈放去捏她的下巴,“你除了邱廷宇还喜欢过谁?” 陶晓皙抿嘴不语。 “看来我回头真得好好找找你藏的那些画。” 陶晓皙直接上手推他,可她那几分力, 在他面前连挠痒痒还不如,根本挣不开他。 陈放箍紧她的腰,缓慢道,“我对周莺的感情--” 陶晓皙手上的动作随着他的声音缓下来。 陈放停了几秒,给出了一个词, “很复杂。” 陶晓皙肩膀顿了一下,随后手上的力道变大,使出了吃奶的狠劲。 陈放双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你不想听听怎么个复杂法?” “随便你怎么复杂,和我都没关系,我只关心我的营业执照什么时候办下来,麻烦放开我,我要去工商局了。” 陈放怎么可能放人,“我可是对谁都没有说过,你不是有很多秘密,这也算是我的一个秘密。” 陶晓皙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敛了眉眼里所有的表情,一道门之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道门之内只有两个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沉默在喧闹的对比下更加沉默。 在这种沉默中,陶晓皙开口,“你先放开我,放开我,也能听你的秘密。” 陈放当真放开了她,还后退了一步,他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丁点的变化,尽管她在努力地装面无表情。 陶晓皙语气不耐,“你要说就快点说,我赶时间。” 陈放眼底蕴着不易察觉的笑,“我对周莺,用个好听的词大概叫……羡慕,说点小心眼的话,也可以说是嫉妒。” 陶晓皙表情有一瞬的凝固,确切地说是先凝固后龟裂,像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又像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她问的是他对周莺的感情,为什么他说出来的……是她对周莺的感觉。 陈放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 陶晓皙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陈放想了想要怎么说明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还真没和谁说过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情感,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就该话少说事儿多做,努力为家人拼好日子,努力还别人对自己的恩情。 “我第一次被老周拎着进他们家,正好赶上周莺大学暑假回家,她回来之前没跟老周他们说,老周当时正在板着脸训我,她一进家门,你是没看到老周那一张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师母抱着周莺一直不松手,要是师母劲儿够大,我估计得抱着周莺在屋子里转几圈。” “看着那个场面,我就想,我爸妈要是还活着,我出一趟远门,他们见到我,大概也是这样的高兴。” 陶晓皙抬眼看向他,陈放也垂眸看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见老周当爹的样子,简直太絮叨了,比他上课还絮叨,能把人给絮叨死。他绝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父亲的类型,可我……竟然想过,如果我要是他儿子,应该不会讨厌那种絮叨。我很少在别人家吃饭,在老周家算是吃得最多的,吃得越多,越打心眼里羡慕周莺,叫一声爸妈,会有人应你,对我而言是一种奢望。” 陶晓的手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企图给他一点儿安慰,他从没有跟她说过他父母的事情,越不说大概心里越想得厉害,她看到过他钱包里藏着一张照片,一家三口的,男人高大帅气,女人温婉漂亮,怀里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陈放看着她的眼睛,他喜欢她这样的注视,温柔的,还带着些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的小心翼翼。 “心疼我了?”他问。 陶晓皙摩挲的拇指停住,反问他,“所以你是在用让我心疼这一招,转移我最初的问题?” 陈放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陶晓皙,我发现你比我想得还要在乎我。” 陶晓皙彻底恼了,她和他说东,他偏要说西,这明显就是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陈放大笑着把甩手要走的人扯了回来,“我没有喜欢过周莺,之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你是没见到她给我上课的那个样子,完全得到了老周的真传,恨不得拿个小鞭子,拎着我的耳朵给我往里面灌,我既让她过了当老师的瘾,也让她过了当姐的瘾,她当时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个女魔头,怎么可能会喜欢。” “邱廷宇才喜欢周莺那种……网上怎么形容来着,御姐型的,是有这个词吧,管他跟管个小鸡仔似的,”他俯身贴到她的耳旁,“我跟邱廷宇不一样,我喜欢的是兔子,白白软软的兔子。” 陶晓皙本来听得认真,听到后面发现他又开始没正经,刚想踹他,他又开了口。 “老太太说,我高中时没走上歪路,老周家占一大多半的原因。老周动不动就要拉出一个小时给我上一堂裹脚布的人生教育课。师母三天两头给我开个小灶,怕我长身体,营养跟不上,虽然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你也知道师母的手艺。周莺呢,她把让我考上大学当成她人生的一个挑战,说我考不上大学就是在丢她爹的人。” “我们家亲戚不多,老太太就我爸一个儿子,我妈那边,姥姥姥爷去得早,我妈走了以后,基本上也就没了什么联系。老太太生病那两年,老周他们帮了我不少,不管是出人还是出钱。我活到现在,要说感激谁,老周家能排头一个。这几年我和老太太一直把老周家当一个正经亲戚走,有个什么事情都会互相照应一些,就当是老太太多了老周一个子侄辈,我多了周莺一个姐。我和周莺的关系,大概就像你和大哥二哥三哥或者晓筱他们一样。” 陈放看她,“陶晓皙,我这样算是回答清楚你的问题了吗?” 陶晓皙不说话。 陈放又道,“我之前是会羡慕周莺,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也有爸妈了,我丈母娘和老丈人恨不得把我这个女婿捧到手心里,我还羡慕她干什么。” 陶晓皙还是不说话,不过心里在反驳他,我爸妈才没有把你捧在手心里,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只有我一个。 陈放拇指压了压她紧绷的唇角,慢悠悠地问,“所以,你这一阵是不是一直在暗暗地吃醋?” 陶晓皙很难装作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愉悦,她啪一下拍开他的手,“我牙软,缺钙,吃不了醋。” 陈放恍然大悟,声音压得更低,“我原以为你只身上是软的,没想到牙齿也是软的。来,让我看看,软到什么程度。”他弯腰要欺近。 陶晓皙瞅准时机,抬腿屈膝,陈放余光里看见她的动作,要压制已经来不及,赶紧后退一步,松了箍在她腰上的那只胳膊。 他咬牙,“陶晓皙,这一招是可以随便对你男人用的吗,真要撞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陶晓皙将包甩到肩上,快步下了几级台阶,昂着头看他,“我男人现在正在市里投标呢,你是谁?我连见都没见过,你对我耍流氓,我还不能踢你了。” 陈放提步要下去逮她,楼道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一对中年夫妇,恰好听到陶晓皙最后一句话,瞅瞅陈放,十分鄙夷,又瞅瞅陶晓皙,用眼神表示她不用怕,有他们在。 陈放被人当成了真流氓也不尴尬,对中年夫妇笑着解释,“我媳妇儿,和我闹着玩呢。” 中年夫妇先是怀疑,但是看到陶晓皙通红的一张脸上有明显的羞,这才信了。中年妇女会心一笑,还加了一句,“没打扰到你们吧?” 陶晓皙没脸再待下去,蹬蹬地下了一层楼,拐出了楼道间,正好赶上电梯开门,她把一直嗡嗡叫的手机振动按了静音,一口气跑到了停车场。 他电话打不通,改发信息。 【妈说午饭你会送过来,你什么时候到,我现在就有些饿了。】 陶晓皙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饿死活该。 过了一个红灯,手机又进信息。 【我身上真的很疼,不骗你。】 陶晓皙噼里啪啦打出【疼死活该】,刚要发出去,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车里没有木头,她只能对着方向盘敲了三下,重新打字,【你现在的信誉度在我这儿就是个负数,所以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回完信息她把手机塞到了包里,包被她扔到了后座,眼不见为净。 陶晓皙从工商局出来,直接去了他爸妈那儿,陶文永已经做好饭了,四菜一汤,有菜有肉,伙食标准都快要赶上五星级酒店了。 “爸,您怎么做了这么多?”陶晓皙看着桌子上的两个保温桶。 陶文永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个胡小乐的哥哥也在,一份给陈放,一份给他。” “胡小乐是谁?”陶晓皙问。 “就是陈放公司里受伤的那个人,他哥哥瘸着一条腿在那儿守着,家里肯定没人送饭。” “哦。”陶晓皙提起保温桶,“爸,我先走了,我下午还得去店里。” “你吃完饭再走,我这都做出来了。”陶文永急。 “不吃了,待会儿送家具的到,我人得在。”陶晓皙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陶文永在柜子里翻饭盒,“那你等一下,我给你打包点儿,你带着走。” 陶晓皙刚要坐下,外面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骂嚷声,是孟青的声音,陶晓皙赶紧跑出去,寻着声音下到了一楼。 孟青正堵在慧慧家门口,指着慧慧妈的鼻子骂,孟青已经好多年没和谁打过架了,这些年被陶文永和陶晓皙这父女俩的软性子磨的,愣生生把年轻时候的那个泼辣劲儿给磨下去了,她脾气是收敛了不少,可收敛并不代表该放的时候放不出来。 孟青本来就对慧慧妈憋着火,但也没打算今天发作,家里一堆事儿一脑门的官司,谁有功夫搭理她,她趁着午休的时间回趟家,结果刚一进楼道又碰到了要去扔垃圾的慧慧妈。 慧慧妈是见早晨孟青惨白着一张脸,急匆匆地走了,还以为被她说对了,晓皙女婿真出了大事儿。 现在又见到孟青,她假装关心地把人拉住,晓皙妈,我早上忘了和你说,就算晓皙离了婚,你也不用担心她再婚的问题,慧慧他老公有好些朋友可以介绍给晓皙,年纪大是年纪大了些,可家底比她现在这个不知道好了多少,晓皙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这也算是一嫁更比一嫁高的好事儿。 那种隐退多年的大侠,重出江湖,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重出江湖的孟青,骂声恨不得要冲破楼层冲出小区冲破大气层去。 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一个脏字都没有,但是会让人觉得你还不如带脏字骂我听起来更舒服些。 慧慧妈平时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真是要真刀实枪地干起来,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右邻居都推门出来看了,孟青就是要别人出来看,她几句话把骂慧慧妈的原因给大家伙说了个清楚,咒她女婿瘸了瘫了要成植物人了,撺掇她闺女离婚嫁老头,还什么一嫁更比一嫁高,她没大巴掌抡她,就是够给她面子了。 大家伙平时对慧慧妈就有诸多不满,这下也左一言右一语评起理来。孟青打架,第一个讲究的是气势,第一个讲究的是一个“理”字,不占理的架打赢了也不痛快。 陶晓皙趁孟青歇嘴的功夫,赶紧把人连拉带推弄回了家,她怕再骂下去,她妈血压一高,慧慧妈血压也一高,再出个什么事儿。 孟青回到家灌了两杯水,才把心里那口气给顺下去。 “不气了不气了,她什么人您不一早就知道了,不值当和她生那个气。”陶晓皙拿出量血压的仪器,要给孟青量血压。 孟青摆摆手,“没事儿,不用量,血压高不了,不骂她我血压才高,我跟你说,你以后见到她连句婶儿都不用叫,她不配。” 孟青的一贯主张,我们老一辈不对付是我们老一辈的事情,你们小辈见到人该怎么打招呼还是要怎么打招呼,她没个当长辈的样子,你这个当小辈的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孟青也不想和她讲礼数了,那种人都不知道礼字怎么写,叫她一句婶儿都是侮辱了这个称呼。 “行,不叫,以后见到她,我都不抬眼看她。”陶晓皙连连应下,她算是见识到她妈真正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以前骂她那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太温和了,她现在相信了,她绝对是她妈的亲闺女。 陶文永在边上小声唠叨,“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些,你再气出个好歹来,受罪的不还是你。” 孟青眉毛一竖,“我就是到八十了,她那样说我闺女和女婿,我该骂她还得骂她,骂她我还挑什么年纪。” 陶晓皙赶紧转移话题,“您怎么现在回来了?” 孟青把空杯子递给陶晓皙,让她再接一杯水去,“陈放那个员工出这个事儿肯定是工伤,保险和对方赔偿一时半会儿应该到不了位,陈放说他公司要出医疗费,后续治疗肯定要不少钱,我早晨也忘了问了,他钱能周转开吗?他们做工程是不是很需要现钱周转,我也不太懂。你刚买了店面,他又刚给你买了车,我怕你们钱不够,我想着不行我和你爸就取出一笔定期来,反正钱在银行存着也没多少利息。” 陶晓皙接过水来送到孟青手里,用生硬的语气掩饰鼻子里的酸,“哎呀,不用呢,取什么定期,哪儿就能用到你们的钱了。他有钱,您没听过做工程的都是土大款吗,他比您想得还有钱,您不用给他操这个心。” 陶晓皙对陈放还没消散的气,因为孟青的话,又往上升了一丈,她爸妈把他当亲女婿,前前后后为他忙,他却把她当外人,最开始都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 所以,还送什么饭,陶晓皙开到半路转了方向盘,人不用她送饭也能活得好好的,昨晚不也没饿死。 陈放午饭没等来,等来了一条信息,说午饭让他自己去医院食堂或者点外卖解决吧,她店里有事情走不开。 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只能给阿建打电话。 阿建嘴里嚼着东西,呜呜囔囔,说半天陈放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陈放啧了一声,“你吃什么呢,还能把半个舌头给吃进去。” 阿建总算咽下去嘴里的菜,“嫂子带过来了两大保温桶的菜,说是嫂子爸给我们做的加餐,放哥,你真是享福,你老丈人手艺可真不赖。” …… 陈放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快五点的时候,陶文永给陶晓皙打电话过来,“我饭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陶晓皙正在拆快递,“我都说不用做了呢,医院有食堂更方便,您费那个劲干什么?” 陶文永说,“食堂哪有自家做的有营养,他现在正是补身体的时候。” 陶晓皙回,“送空调的待会儿要到,我现在没时间过去拿,他那么大人了,饿不死。” 陶文永一听她还要忙,“你忙你的,不用管了。” 陶晓皙还要说,陶文永已经挂了电话,送空调的正好到,陶晓皙也就没有再管。 收完空调,阿建他们就先走了,陶晓皙又归置了归置店里的东西才拿包走。 冬天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外面已经蒙蒙黑,陶晓皙锁上门,转身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晃荡着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个虽然黄毛变成了红毛,但是陶晓皙能认出他来,就是那天问她网吧在哪儿的那个。 他们站在路灯下守着垃圾桶在抽烟,按说是在大街上,晃荡这么几个人也不奇怪,可陶晓皙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 她坐到车上,假装打电话看了他们一会儿,他们抽完烟也就走了。难道是自己这几天电视剧看多了,疑神疑鬼过度。 她刚打着火,手机响了,陶晓皙任他嗡了一会儿,才接起,也不说话。 陈放问,“还在店里呢?” “嗯。”陶晓皙勉强回了一声。 “爸刚才给我送饭过来了。” “哦。” “爸手艺真好。” “哦。” 陈放笑,“爸还给你带了一份,你从店里直接来医院?” 陶晓皙倒车出去,回他,“我晚上不吃,减肥。” 这意思是不去医院。 陈放又说,“我没换洗衣服了,你能不能给我送点衣服过来?” “你不是说你有备用的吗,昨天不用我送,现在就又让我送了,你说话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做不了准。” 陈放默了两秒,他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有点疼。 “我想你了。”他嗓音刻意放低,充满着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车内,很是深情。 “哦,”陶晓皙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可我不想你哎,我在开车,打电话不安全,挂了。” 陈放看着干脆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有些头疼。 性子好的人生起气来更难哄,还不如打他一顿骂他一顿,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给发出来。 陈放开始还抱着些希望,她晚点可能也就来了,怎么也得看看他吧,但是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人。 孟青电话打过来时,陶晓皙正睡得迷迷糊糊,她前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天快亮了才迷瞪了会儿。 孟青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还没起,“陶晓皙,你是打算睡到中午去是吗?” 陶晓皙意识虽然还没完全醒过来,但也能听出她妈嗓子里压着的火,她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冰了冰自己的脸。 “妈,我早醒了啊,我在收拾东西呢,马上就出门。” “你快点吧,我和你爸都到医院了,你说你晚上不陪护也就算了,大清早的也不说早点过来,懒死你得了。” 陶晓皙小声回嘴,“他又不是动不了,哪儿用得着我陪护。” 孟青啧她,“我看你以后要是生个什么病住个院的话,是不是也不让人陪你。” 陶晓皙不满且有骨气,“哪儿有说自己闺女生病住院的呀,我就算住院了,我要是能动,也不用他陪。” 孟青听出了不对,“你们吵架了?” 陶晓皙立刻回,“没有啊,吵什么架。” 孟青懒得和她掰扯,“行了,我挂了,你赶紧收拾。” 陶晓皙临出门前,站在玄关处愣了一下神,本来已经换好鞋了,又脱鞋,重新穿上拖鞋,进了衣帽间,里面穿和外面穿的衣服,随便扯了两件,找了个袋装进去才出门。 陶晓皙走进病房,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她一来,陈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但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是和老丈人丈母娘说话,就是摆弄手机,他现在她眼里,怕是连空气都不如。 中年医生忍不住打趣他,“这是谁来了啊,眼睛看得这个紧,再看眼珠子都出来了。” 医生的声音不小,旁边的护士都笑了起来,陶晓皙就算假装听不到,也控制不了脸唰一下红了个透顶。 陈放无所谓,他正愁没个助攻,“我媳妇儿呗,除了我媳妇儿我还能这么瞅谁,我要是这么瞅您,嫂子也不乐意啊。” 陶晓皙暗啐他一声,臭流氓,她爸妈在呢,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都敢说。关键是臭流氓在哪儿都有熟人,进个医院还能有个哥,他跟这位中年医生一看就是认识的。 中年医生笑着啧了他一声,“行了,没啥大问题了,直接去办出院吧,近几天吃饭吃清淡些,别剧烈运动。” 他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陶晓皙在备忘录上一一记录下来。陈放凑到陶晓皙身边,看她在写什么。 陶晓皙察觉到他的靠近,收起手机,蹙眉横他,“看什么看。” 陈放接着刚才的话,小声说, “自然是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关心我,我得记在心里。” 陶晓皙后退一步,用同样小的声音回他,“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狗。” 没良心的臭狗。 陈放:…… 从医院出来,陶晓皙先把陈放送到了小区门口,又分别去送孟青和陶文永到单位,正好一条路顺下来,陈放怕她送完人不回来,本来想跟着一起送,但是老丈人和丈母娘都说,让他赶紧回家卧床休息,他总不能拧着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话来。 和他预料的一样,她送完人直接去了店里。 陈放洗了个热水澡,打车去公司处理了些积压的事情。胡小乐那边他找了两个看护二十四小时轮流,胡小乐的哥哥那边他也安排了人,胡小乐这种情况,公司肯定要管到底。丰益负责人那边的会面时间改成了明天,这次一定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如果连着放人两次鸽子,估计还没开始他们就彻底出局了。 陈放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打车去了陶晓皙的店。山不来,他就去见山。 店里的工人见到陈放,都纷纷停手喊放哥,陈放把手里的饮料和吃的递给他们。 他环顾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你们嫂子呢?”” “嫂子出去了。”阿建笑嘻嘻地接过东西,看到他放哥另一只手里的袋子 ,忍不住想调侃他老大一句,“放哥,你还喝奶茶呀?” 陈放虚踢了他一脚,“知道你嫂子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去见个朋友。”阿建老实回答。 陈放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后来一想,还是守株待兔的好,他一打电话,没准她就又跑了。 陈放里里外外转了转屋子,眼睛落到墙角放着的一个招牌上,他挑了一个眉,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招牌是一个兔子的造型,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大黑狼,店名是《兔子女王与狼》。 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阿建狼吞虎咽下半个汉堡,“哥,嫂子说那个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 “我听嫂子叨叨了一句,说是要换一个店名,要换成什么兔子打狗,额……不对,是兔子打臭狗。老大,我只听过肉包子打狗,什么时候兔子也能和狗对打了,是我太落后了吗,这名字能当店名吗,还是美甲店的店名?” 兔子打……臭狗? 陈放的太阳穴跳了几下。 第 26 章 陶晓皙一进门就看到店里面杵着一尊黑脸大佛。 “你不在家里休息, 跑这儿来干什么?”她扫他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陈放很想问问她,狗也就狗了,为什么还是臭的。不过,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是来求和的, 不是来挑事儿的。 “大夫不都说我没事儿了,老憋着也不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去接她摘下的围巾,陶晓皙避开他的手,胡乱地团了团围巾, 塞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布袋包里。 陈放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寂寞地停了半秒,转去拿桌子上的奶茶, 把吸管戳进去,递到她手边。 陶晓皙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她接过去, 喝了两口,又递了回来,“我不喜欢喝全糖的,太甜了。” 陈放在和陶晓皙相亲之前,都搞不太懂全糖半糖的区别,还是两人见了几次面进了几次奶茶店, 陈放才慢慢摸清她的口味,不管是什么奶茶,都得要全糖的,按照她的说法,奶茶这种东西, 喝的就是一个甜,怎么齁嗓子怎么来。 陈放接过奶茶,“你之前不都是喝全糖的?” 陶晓皙淡淡地回他,“哦,之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可能是我口味变了吧。” 陈放的太阳穴又跳了一下,他怎么觉得她这句话还含着其他意思。 他将湿漉漉的吸管放到嘴边,漆黑的眸子瞧着她。陶晓皙刚要阻止,他已经把吸管含进了嘴里,漆黑的眸子依然看着她,一口裹下去,奶茶下去了大半,漆黑的眸子还是锁着她,两口裹下去,奶茶就见了底。 “是挺甜的。”他屈指弹了弹空了的奶茶杯,“我下次就全糖半塘无糖各买一杯,不管你口味怎么变,总归能喝到喜欢的。” 按说两个人做了将近小两个月的夫妻,该干的事儿不该干的事儿差不多都干完了。可看到他薄薄的嘴唇裹着刚刚进过她嘴里的吸管,漆黑的眸子困着她,喉结慢慢滚动,奶茶大口咽下,陶晓皙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红。 刚刚的场景在陶晓皙的脑海里分解成了慢动作,一步一步地拆开,又一步一步地连接起来。 简直是太……耍流氓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陶晓皙小声骂他,“流氓。” 陈放冤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一没碰你,二没摸你,我就喝个奶茶,我怎么就流氓了,你这可是诬陷。” 陶晓皙磨牙想咬人,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么不去唱戏。 店里面的工人师傅都支棱着耳朵,想听清墙角的那两个人在小声嘀咕啥,阿建的耳朵支棱得尤其高,可支棱半天一句话也没听着,不过阿建可以肯定的是,他放哥肯定是在调戏自己媳妇儿,因为嫂子的脸越来越红了,都快要赶上街对面刚刚高高挂起的那对红灯笼。 陈放调戏媳妇儿调戏得正起劲,手机嗡一声响起,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来电人是周莺,两个人离得这样近,陶晓皙自然也能看到,她转身要走,陈放及时拽住人,半揽半拉把人带到了隔壁一个没人的小屋子里。 他接通了手机,同时按下了免提,“莺姐,怎么了?” 周莺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这辈子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姐。” 陈放看着陶晓皙,“我这不是随晓皙吗,她叫你莺莺姐,我不得随她叫你一声姐,结了婚就得妇唱夫随。” 周莺嗤了他一声,“还妇唱夫随,人晓皙乖乖巧巧的,叫我一声莺莺姐,好听又让人舒坦,你叫我一声姐,我噩梦得做半宿。不过这事儿我得告诉老周,他知道你叫我姐,指定得乐死。行了,不跟你贫了,明天跟丰益那边的碰面不用去市里了,他们要来我们这儿再实地看一下场址。” 陈放回,“我知道了,那我让人重新安排吃饭的地方。” 正事儿说完,周莺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什么,“你转告邱廷宇,别再一个劲儿用别的号码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的,我都和他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弟弟,相比小鲜肉,我更喜欢老帮菜,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陈放把玩着陶晓皙的手,回周莺,“我和邱廷宇也不怎么联系啊,你俩的事儿,我不参与。回头邱廷宇再真成了我和晓皙的姐夫,那我不成了里外不是人的那一个,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 “啧,你个乌鸦嘴。算了,我也指不上你。”周莺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陈放捏捏陶晓皙的拇指,又捏捏她的食指,“你看,邱廷宇喜欢姐姐,周莺喜欢老帮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冤家,没准他俩最后真能成。”他把她的五个手指都捏了一遍,最后大手又把那个柔软的小手拢到掌心,轻轻捏了捏,“我仔细想了一下咱们这个误会的起源,我一直都直呼周莺大名叫习惯了,我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可能在你这儿听起来就会多了点儿什么,我以后随你也管她叫姐,这样距离不就拉开了,我反正和你是一国的。” 陶晓皙该说他很会抓问题的关键点吗,如果要说他和周莺之间,最让她不舒服的一点就是他一口一个周莺地叫,她有多喜欢他叫她陶晓皙就有多不喜欢他叫莺莺姐周莺,一个称呼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陶晓皙抽出自己的手,眼底多了些活泛气,不过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随便你啊,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希望邱廷宇和莺莺姐成。” 陈放不是希望邱廷宇和周莺成,他是希望邱廷宇随便和谁成了都行,只要别再单着身在她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当然这话不能和她说。 陈放捏不到手了,就去捏她的耳朵,“他俩成了,我们随份子随一份就行,多好,省钱。” …… 陈放看她没抗拒他捏她的耳朵,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一下,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乱叫声,陈放探头出去看,眼神在骂人,叫什么叫啊,他哄媳妇儿哄到正关键的时候。 阿建哭丧着一张脸,真不是他没眼色,实在是太吓人,“放哥,嫂子这个黑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这里面有东西一直在动。” 陶晓皙从小屋走出来,回阿建,“是鱼,我刚去旁边菜市场买了两条鱼。” “鱼啊,”阿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我还以为是什么。” 其他工人一起哄笑阿建,胆子比个老鼠还不如,一条活鱼就能给吓成这样,还是不是个老爷们。 阿建被笑得脸红脖子粗,黑黝黝的汉子成了枣糖色。 陶晓皙眼角弯下来,她没想到虎背熊腰的阿建,胆子竟然这么小。 陈放看着自家媳妇儿这两天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笑,琢磨着回到家自己要不要也装一回胆子小,被条鱼给吓得一蹦三尺高。 陶晓皙把地上的那个黑袋子提到了里面的小屋,安抚阿建,“好了,你看不到了,这下不用再怕了。” 阿建枣糖色的一张脸直接成了紫红,他是害怕,但也没害怕到这种地步。 陶晓筱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棉花糖,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紫红色的阿建,“阿建,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旁边有个人冒出头来刚要说,阿建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回陶晓筱的话,“可能是给热的。” 陶晓筱咬一口棉花糖,把冰糖葫芦递给陶晓皙,“你火力好壮啊,这么冷的天,还能热成这样。” 阿建紫红的一张脸又成了黑红。 屋里的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也不禁笑出了声。 陈放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勾勾她的手指,凑到她身边,“鱼是不是专门买来给我补身体吃的,嗯?” 他想起来,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丈母娘和她说了一堆补脑震荡的食物,其中就有鱼。 陶晓皙回头看了他一眼,敛了嘴角的笑,回他,“是买来做给狗吃的。” 陈放: …… 他是逃不掉狗的命运了是吗。 陈放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他待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哄媳妇儿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哄不下来,最重要的是白天哄的效果没有夜晚好,他把压轴戏留在晚上,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更何况他们这也不算吵架,和起来应该会更快。 走之前,他就着陶晓皙的手,吃了一颗她的冰糖葫芦,“咱们晚上家里见。” 陶晓皙怒视他,见个鬼。 陈放走后没多久,陶晓皙也就回家了,她回去有活儿要干,前辈那边又给她发过来了一个新项目,时间比较紧,时间紧的活儿钱给的都多,她喜欢给钱多的。 她开车回到家,发现一楼小院里晾出了衣服,这是老太太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回。陶晓皙三步两步进了楼道,敲开了一楼的门。 “奶奶,您怎么今天回了?不是说后天我去接您?”陶晓皙进门就给了颜秋芳一个拥抱。 颜秋芳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她儿子正好开车来城里,我就一道回来了,省得你们再折腾一趟。” 老太太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你这是买的什么,鱼?” “嗯,鱼,我想-- ”陶晓皙顿了一下,改口说道,“陈放想吃鱼了,我就买了两条回来。” “那正好,我晚上给你们做,我刚还在想晚上吃什么,”颜秋芳接过她的袋子,“快去洗手,我给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 何止是好多,茶几上都快摆满了。炒花生,核桃,冻梨,黄澄澄的柿子饼,还有红艳艳水灵灵的一大箱草莓。 陶晓皙先拿了一个柿子饼,一口咬下去,直接甜到了心窝里。 “奶,您也太厉害了,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颜秋芳把刚洗出来的草莓放到茶几上, “乡下自家种的东西,别的不说,肯定不会乱打农药什么的,这草莓是我今天早晨才从大棚里摘的,我知道你爱吃,就多带了些回来。” 陶晓皙递了一个大草莓到老太太嘴边,“奶奶,您对我真好。” 颜秋芳把草莓吃下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和陈放就是奶奶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在奶奶这儿,你排第一,他排第二,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和奶奶说,你看奶奶不揍他。” 陶晓皙又把一颗草莓喂到了老太太嘴里,委屈巴巴地道,“奶奶,您不在的这几天他就欺负我了,他老叫我小矮子,还仗着个子高拍我的头,他回来您得帮我揍他。” 颜秋芳急了,“这个死孩子,你看他回来奶奶不拿鞋底子抽他,你这个个头儿,他还叫你小矮子,那我这个老太婆在他眼里不成了矮墩子。” 老太太比陶晓皙要矮半个头,陶晓皙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只想着随便找个由头告陈放的状,也没有往深了想,她可没有说老太太矮的意思。 陈放走到家门口看到一楼的灯亮着,还以为是陶晓皙这气生得要和他分房睡了,他打开门,一进去,鞋还没换,小老太太举着鸡毛掸子就从厨房出来了,照着他的背就打了几下。 “你个子高你了不起啊,跟个大树桩子一样,你以后再叫晓皙小矮子,再拍她的头,你看我怎么揍你。” 陈放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什么时候叫过她小矮子了,直到对上陶晓皙的眼睛。 她站在不远处,往嘴里扔了一颗草莓,细嚼慢咽地吃完,冲他眯眼笑了笑,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只流露出了两个字,活该。 他总算是知道这顿打的出处了。 陈放是媳妇儿还没哄好,又把老太太给惹到了,平常他说两句好话,就能把老太太给逗笑,今天直到上了饭桌,也没得老太太一个好脸色。 老太太不吃海鲜类的东西,但是做得特别好,因为她有一个爱吃海鲜的孙子,不过今天晚上的鱼半点儿没有孙子的份。 老太太把鱼身上的两块月牙肉夹到了陶晓皙碗里,“这儿的最好吃。” 额……这次轮到陶晓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白天为什么要说鱼是做给……狗吃的。 陈放夹起眼前青菜叶子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老太太,陶晓皙可是最喜欢吃您做的鱼,她上次就说没吃够,我看今天这一条都不定说够她吃。” 老太太不理陈放,只对陶晓皙说,“没事儿,你使劲吃,这一条都是你的,一筷子咱都不给他,谁让他欺负人,不够奶奶明天还做,不是还有一条。” 陶晓皙在老太太殷切的注视下,夹起月牙肉放到了自己嘴里,好吃当然是好吃,不过就是咽下去得有点艰难,她吃下去的不是鱼肉,而是让她变成另一个物种的咒语,关键是这个咒语还是出自她自己的口。 旁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明显在幸灾乐祸。 陶晓皙夹起另一块儿月牙肉直接塞到他嘴里,对老太太道,“奶奶,我不和他计较,鱼这么好吃,我不能光自己吃。”然后脸笑眼不笑地看向陈放,“好吃吧?” 陈放感受到了她眼光里的杀气,笑着点头,“奶奶做的,自然好吃。” 最后小夫妻两个分着吃光了一条鱼,夫妻一体嘛,有什么好吃的总不能一人独吞,要是变身的话,也得一起变。 陶晓皙摸着自己的小圆肚子先上了楼,她今天晚上至少得赶出一半的进度来。陈放刷完碗才上楼,他弄出的动静不小,可某个人连个眼皮都没掀过来。 陈放坐到她旁边,轻咳一声,“陶晓皙,你刚说的,不和我计较了。” 陶晓皙头也不抬,“我说的吗,我不记得了。” “你记性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陶晓皙看他一眼,“你要我记性好吗?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昨天的投标投得怎么样,你前天晚上住哪个酒店啊?” …… 陈放捧起她的脸,使劲揉了揉,“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我的气?” 陶晓皙和他绕口令,“我要是知道我怎么才能不生你的气,我不就不生气了吗。你不要打扰我工作啊,我今晚有好多活儿要做,你要是弄得我完不成,我更生气。” 陈放本来还想诱惑她一下要不要一起排毒,排一遍毒,气应该也能排出去不少,结果媳妇儿要努力工作,他还不能出声打扰。 陶晓皙进入状态进入得很快,等她再抬起头,已经快要十一点,房间里很安静,她以为他都睡了,她边往卧室走边左右动着自己的脖子。 卧室的门半敞着,她推开进去,脖子定在左侧,脚步停在卧室门口,眼睛落到床上。 房间里只开着地灯,昏黄的灯光下。 他头上戴着粉色的长耳朵兔子发箍,腰间只围着白色围裙,半倚在床头,漆黑的眸子锁着她。 和白天喝奶茶时看她的那个眼神一样。 第 27 章 他的脸偏冷硬, 从五官到线条,短寸的发型更是将这种冷硬渲染得淋漓尽致,他又很少穿黑以外的颜色,黑眉黑眸黑衣服, 他就从来没打算过让柔和这类的词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个男人, 现在把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兔子耳朵戴到了头上, 就好比是……一头狼耳朵上别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就……很出人意料,但看起来又诡异得和谐,甚至是……惊艳。 陶晓皙的嘴角悄悄往上扬,又被她用九牛二虎之力给绷下去, 但是根本绷不住。 “想笑就笑,别再憋倒岔气了。”陈放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兔子耳朵被他戴上拿下再戴上又拿下,他深深地自我怀疑,自己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这次就把这个杀手锏用了,那后面万一再遇到要哄人的情况,他要怎么办? 但是,如果这次他都把人哄不好,她还肯跟他谈不谈以后都不知道。 最终兔子耳朵发箍又被他戴上了。 算了,哄自己媳妇儿, 还要什么脸。 不就是一个兔子耳朵,反正戴在头上,他也看不见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过来。”陈放用强硬的声音掩饰不自在。 陶晓皙忍下要冲出嗓子的笑,慢慢走过去,坐到床头, 让自己视线的方向尽量放在他的头上,不去看那起伏的胸膛,暗藏力量的腹肌和窄而翘的腰线。 她伸手捏了捏那个长长的兔子耳朵,“你戴着比我戴着要好看哎。” 陈放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评价,他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到跟前,两个人的距离贴近,双目对看几秒,气息重叠交错,陈放的眼睛被那润着娇嫩的唇吸引过去,呼吸刚要落下,陶晓皙先一步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拒绝他的靠近。 “我还不想让你亲。” 说着不想让他亲的人,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打转。 陈放压住体内乱蹿的热血,黯哑着嗓子问,“怎么才能让我亲?” 嘴上说着拒绝,手指却在勾着他,这个白兔子是想把他给磨死。 陶晓皙又往后挪了挪,“反正不让亲,我还在生你的气,你别觉得戴一个兔子发箍就能轻轻松松把这件事儿给糊弄过去。” 糊弄?他要给她说一遍他那艰难曲折的心路历程吗,他戴上的是兔子发箍,舍掉的却是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的面皮。 陈放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得冷森森,“陶晓皙,我这辈子就没让粉这种东西在我身上出现过。” “哦,”陶晓皙弹了弹毛绒绒的兔子耳朵,毛绒绒的兔子耳朵在空气中颤了颤,“那你以后可以多穿一些粉色的衣服,你很适合粉,特别适合。”她又强调了一遍。 …… 陈放直接把人架到了自己身上,凶狠的眼神逼近,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陶-晓-皙。” “叫我干嘛?”陶晓皙轻昂着头,对上他的凶狠,半点都不怕他。 两相抵近,陈放眼神里的凶狠变软,微微垂下头去。 一只兔子耳朵扫了扫她的颈窝…… 另一只兔子扫了扫她手背…… “咱不气了,嗯?下不为例,我保证。” 陶晓皙最怕痒,松松软软的东西沿着皮肤表层划过,带起的不只是颤栗,还有一直被她强压下去的笑。 她再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栽倒在他怀里。 陈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再哄不好,他可真就没了招,他大力揉了揉堆在她颈后的头发,硬声硬气地提醒,“笑一会儿就得了。” 陶晓皙笑了可不止一会儿,每次快要止住的时候,抬眼一看到他头上晃着的长耳朵,又笑了出来。 陈放干脆翻身把人压身下,将那清脆又蛊人的笑声给吞到了肚子里,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陶晓皙的头陷在绵软的被子里,黑发和大红的床单相映成辉,她轻缓着呼吸,手指搭在他腰后白色围裙延伸出来的细带上,轻轻将细带向上勾起,手指撤出,细带在昏暗的灯光下画出一个弧度,又重新落了回去,陷到了小麦色的腰窝里。 陈放被这个细微的动作挑起了更盛的躁火,粗喘着沉重的呼吸压过去。 陶晓皙偏过头,“大夫不是说不让你剧烈运动。” 陈放心头的火马上就要烧到眉毛,他哑着声音,轻着语气诱哄她,“我们不剧烈。” 剧不剧烈就……只有床知道了。 事后,陶晓皙趴在他的身上,开始在他的头上的兔子发箍,结束的时候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用还仅剩的一分力气将发箍给拽了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戴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这次戴了兔子耳朵,下次要怎么办?” 陈放挑眉。 陶晓皙摸了摸他的眉毛,“我告诉你哦,我前两天在网上还看到一条粉色的兔子围裙,等我回头给你买回来,下次你可以穿。” 陈放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陶晓皙摸完眉毛又摸他高挺的鼻梁,“你看我多好,你把我惹生气了,我还告诉你要怎么哄我,天下大概再也没有比我更心眼好的人了。” 月亮爬上树梢,天底下最好心眼的陶晓皙在睡梦中睡得香甜,陈放倚靠在床头,在手机上搜到底都有什么样的粉色兔子围裙。 他感觉他人生后面的路,不是那么的……嗯……明朗。 第二天,陈放醒了个大早,他怀里的人睡得酣然,红润的唇微微张阖,呼吸轻到细不可闻,白莹剔透的皮肤连个毛孔都看不到,透着娇嫩嫩的粉。陈放低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又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慢慢地抽出被她枕在脑后的胳膊,她眼皮动了动,大概是被人扰了清梦,鼻腔里发出了像小猫一样不满的轻哼。陈放胳膊停住,呼吸也顿住,他以为她要转醒,她侧了侧身子,头转向另一个方向,空出了他的胳膊,又入了深沉的梦。 陈放看着她的侧颜,无声地勾了勾唇,这不是睡相也挺乖的,怎么一到半夜就开始上演全武行,一会儿拳头杵到他胸上,一会儿小脚又踹到他大腿根,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力气还不小,他得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才能防止被她误伤。 生活的时间越长,越能发现她反差的地方。表面看起来纯良无害,实际上长了不止八百个心眼子。 他有一种感觉,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她吃得死死的,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陈放出门下到一楼,被老太太给叫住了。 “吃早饭了?”颜秋芳问。 陈放点头,“吃了。” 早饭颜秋芳很少管他们,年轻人起床时间不固定,老人家觉少起得早,她要是每天早早做好饭,没准会拘着他们,想睡个懒觉都不好意思睡,还不如他们想几点起就几点起,起来自己弄点吃的,冰箱里她都给他们做好了包子馄饨什么的,弄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怎么了?”陈放看老太太看他的眼神不对。 颜秋芳瞅着自己孙子,“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晓皙跟我告你状肯定不是因为你说她个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别的事儿惹她生气了?” 嗯……他们老陈家的女人就是明察秋毫,陈放指腹挠了挠眉毛。 颜秋芳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上手拍他一巴掌,“你做什么错事儿了?晓皙可不是因为一点半点小事儿就生气的人。你没给我在外面耍那些花花肠子吧,陈放,你要是敢给我那样,你干脆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再也别进家门。” 老太太都快八十了,打起人来,力道也不轻。 “您孙子是那种耍花花肠子的人吗?我们老陈家的基因里都不带花字。”陈放安抚老太太,“肯定不是您想的那样,但也确实是我做错了,您放心,我已经认过错了,也把人哄好了。” 老太太又拍他一下,“那是晓皙心眼好。” 陈放心想,是,您孙媳妇儿绝对是天底下心眼最好的那一个。 颜秋芳恨不得揪起自己孙子的耳朵,“你不要觉得把人哄好就万事大吉了,我跟你说,你做错事儿,女人可以认哄一次,也可以认哄两次,等到第三次,你看她还信不信你,到时候你想吃后悔药都没地儿买去。” 陈放微微弯下腰,又让老太太打了一下,“知道了,我肯定不会把您这么好的孙媳妇给气跑了的。” 颜秋芳怒嗔他一眼,“行了,快走吧,都不想见你,光知道惹人生气。” 陈放作为家里最讨人嫌的那一个,早早出门去挣钱了。 陶晓皙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转醒,她动了动酸疼的身体,想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但被窝太舒服了,她不想起,颤悠悠地伸出胳膊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猛地从床上直起了身体。 她今天上午约了人去店里安装摄像头,其实摄像头原本不用这么急,但她心里有一点点不安,别的不重要,店门口的得先安上。不管是不是她疑心过度,总归要防患于未然,没有事情最好,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至少还能留个证据。 她和安装摄像头的师傅定的是十点,现在都快九点半了。 结果她起得太猛,身上本来就疼,这一猛,抻到了腰和大腿,嘴里不由地嘶了一声,眉眼都皱到了一起。那个野人一发起疯来,完全不遵照医嘱,还说不会剧烈,就该让他的脑袋今天晃成黄水汤汤。 陶晓皙阖眼靠在床头缓着身上疼,越想越气,狠狠抓起旁边的枕头,人打不到,至少捶两拳枕头出出气,抓到手里的,除了枕头,还有一张硬邦邦的纸,陶晓皙睁开眼睛。 嗯……如果非要说的话,这应该算是一副画, 下笔很生疏,兔子她能认出来,有那两只长耳朵,小兔子面前,前蹄单跪着一头狼,她之所以说是狼,是因为旁边有加粗加重的几个大字,【这不是狗,是狼】。 下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媳妇儿,我真知道错了。】 陶晓皙轻轻晃了两下纸。 他会得还真多。 她拿着画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水彩笔又在画上添了几笔。 陈放刚要出发去饭店,手机嗡的一声。 他点开,黑漆漆的瞳孔震了两下。 是他早晨画的那副画。 只不过狼的身上多了一条兔子造型的围裙,她还真细心,一笔一笔给围裙上了色。 他以为兔子发箍的粉已经够粉了,没想到还有比那种粉更粉的亮粉。 画下面紧接着进来一条信息。 【怎么办,我竟然有一点点期待你的下一次犯错。】 陈放:…… 他绝对不会让那个粉东西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发誓。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犯错。 第 28 章 陶晓皙让师傅在店铺门前安装了两个摄像头, 一明一暗,不防君子防小人。 她盯完摄像头的事情,又开车去了卫生局,营业执照办下来了, 他们这儿美甲店还需要办理卫生许可证, 不开店不知道, 这一套证件办下来,且有的跑。装修基本进入了收尾的阶段,年前她再把所有证件什么的都办下来,明年一开春就可以选日子开业了。 陶晓皙从卫生局出来本想直接回家,路过店面的那条街, 又拐了进去,店里有几件外套, 耐脏又耐磨,她每次进店干活都会换上,一直说拿回去塞洗衣机转两圈, 前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走的时候都忘了带,现在正好想起来,就过去拿一趟。 阿建他们今天走得比较早,阿建生日,几个人要给他庆祝, 陶晓皙想表示一下,这一阵阿建帮她忙里忙外的,为她这个店费了不少心,她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给阿建定了个蛋糕, 还偷了陈放的一瓶酒,也不能说偷,她给他发了张照片,至少让他知道少了哪瓶,家里放着好些酒,他在家从来不喝酒,烟也很少抽,这些酒大概都是用来送人的,她对酒也不怎么了解,就挑了一瓶酒瓶样子还算好看的。 他对她早晨画的那副画不做任何回应,大概是不想对自己粉色的未来发表任何想法,倒是很快回了她这张酒的照片,只说阿建的脸又得笑成枣糖色,看来她还是挺懂酒的,一挑就挑了瓶好的。 阿建拿到酒的时候,脸果然笑成了枣糖色,连连说谢谢嫂子,看着阿建乐呵呵的脸,陶晓皙对陈放还剩一点儿的气又少了那么一点点。 天还不算太黑,陶晓皙就进里屋拿两件衣服,也就没开灯,等她出来,店门口杵着一个扎眼的小绿毛在抽烟,陶晓皙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把头发染成纯绿的,黄毛变红又变绿,那张脸她还记得,所以不是她疑心过度,这个人肯定不对劲儿,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三次就大概率是有意的了,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每次出现,都是只有她自己在店的情况。 按说现在还不算太晚,外面街边还有人来人往,让陶晓皙后悔的是,她没有开灯,小绿毛站在门口,他要是真想干什么,把门随手一关,屋里就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里面就算发生了什么,外面也不知道。 越是这样的时刻,陶晓皙越是让自己镇定,屋里是装修现场,随手就能拿到可以趁手的东西打人,不知道阿建他们在哪儿吃饭,陈放公司离这边也不近,等他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派出所就在隔壁街,陶晓皙决定选择报警,就算警察叔叔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至少还能起个震慑作用。 绿毛见到她出来,咧嘴冲她一笑,昏昏暗暗下,陶晓皙还能看清他那一口黄牙,她的头皮麻成一片。 “你谁啊,站在这儿干嘛?!” 陶晓皙110刚要拨出去,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阿建。阿建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身体更壮实,如果说陈放是头狼,那阿建就是头熊,别说一个小绿毛,就是再来几个小绿毛,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 陶晓皙发软的腿恢复了点力气,手里攥着的棍子掉到了地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阿建听到里面的声音,看着半敞的门,以为是同伙在里面作案偷东西,小绿毛在外面放风。 “你们现在胆子可真够大的,天还没黑,就敢出来干活,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店吗你们就偷,你大爷的。” 别看阿建和女生说话容易结巴,特别是在陶晓筱面前,跟个扭捏的小姑娘一样,但在男人面前,尤其是面对这种地痞小流氓,阿建就变成了一个铁汉子。 小绿毛的体格风一吹就能倒,可跑起来也跟一阵风似的,阿建的大手只扯下来了几根绿毛,人在他手底下跟泥鳅一样跑脱了,阿建要撒腿去追。 屋里陶晓皙迈不开腿,只能喊住他,“阿建,别去追了。” 跑就跑了,她怕再追出个什么事儿来。 阿建一听是他嫂子在屋里,冷汗都流出来了,这屋里没开着灯,乌漆漆的一片黑,别再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赶忙进了屋,“嫂子,你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你把灯开开。”陶晓皙腰抵在墙角,给自己找了个支撑,“你怎么回来了?” 阿建开开灯,看陶晓皙除了脸色差点,其他都没事儿,才算是松了口气,“我忘了拿家里钥匙了,趁着上菜的功夫就跑回来拿一趟,幸亏我是回来了。”阿建拿一次性纸杯给陶晓皙接了杯热水。 “谢谢。”透过纸杯传递到皮肤上的热让陶晓皙缓过来了些,“真得感谢你们家钥匙,是我大意了,就想着拿趟衣服就走,也就没有开灯。” “那个人没进来吧?”阿建问。 “没有,我之前见过他两次,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有可能是提前过来踩点的。不过我这儿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家电什么的,就算他偷走也值不了什么钱,还费劲,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踩到了我这儿。对了,我得看一下监控录像。”陶晓皙拿起手机,她该庆幸她摄像头安得及时,画面里小绿毛在她进门后没几秒就走到了门口,他一直在门口徘徊,没有进到店里面来,这种录像,就算报警应该也没什么用。 阿建挠了挠头,“嫂子,这事儿得让放哥知道。” 他开始也以为就是个偷东西的,但小偷胆子再大,也没有说天还没黑,街上还有人,就直接闯店铺拿东西,这不是单等着被逮吗,他怕的是那撮绿毛冲的是人,不是东西。 在阿建眼里,他放哥无所不能,不管是冲人还是冲东西,只要放哥知道了,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陶晓皙点头,她肯定是要和他说的,她都有些后悔,没把之前心中的疑虑告诉他,那样至少有个防范。 陶晓皙翻出他的号码,刚要拨出去,又停下来,她是要他知道,但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陈放过来得很快,陶晓皙都怀疑他是飞车来的,当然他飞不了车,他的车还在4S店躺着,飞车来的是出租车司机。 阿建自觉完成了使命,被他放哥扔了两条烟,嗯……好烟,拿着去赴自己的生日宴了。 他刚按照嫂子的指示给放哥打了个电话,阿建虽然不知道他嫂子为什么这么做,但嫂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因为放哥说过你嫂子让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全听你嫂子的。 陶晓皙一看到陈放进门,那颗晃来晃去的心奇怪地定了下来,之前有阿建陪着她,她是不害怕了,但手脚依然发软,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缓不过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靠山来了的感觉。 陶晓皙心头一顿,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把他当成她的靠山了吗。 陈放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阴沉的一张脸才见了些晴,阿建一直跟他强调说嫂子没事儿,可他只有见到她的人,才能安心。 陶晓皙仰脸看他,“你怎么来了?” 陈放一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想瞒着他,才见了几分晴的脸又阴沉下来,他握上她的手,凉到没有半点热乎气,又把她的另一只手拉过来,两只大手拢着两只冰冰凉的小手,帮她回暖着血液。 “阿建都告诉我了,陶晓皙,就算没出事情,你也不该瞒我。”陈放声音严肃。 “哦,”陶晓皙避开了他的眼睛,软声软气地说,“我这不是看你这两天事情多,想着又没出什么大事儿,就不想让你担心了吗。” 陈放刚要沉着一张脸给她上教育课,不管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出没有出事情,只要事关到你,都应该第一时间和我说,我是你男人,不是大街上随便走过的路人。 但是话没说出来,堵到了嗓子眼又被他咽了下去,这话说她之前,得先说自己,他前两天不也有事情瞒着她了吗。 他半蹲下来,和她平视,“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瞒着我,我事情再多,都没有你的事情来得重要。”他顿了一下,“我也不会再干那样的蠢事儿,我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再瞒着你。陶晓皙,我们是夫妻,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得一起担着。” “哦。”陶晓皙这次没再避开他的视线,清澄澄的眼睛看着他,乖乖巧巧地应好,“知道了。” 陈放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有没有吓到?” “就……还好,阿建来得很及时,”陶晓皙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搭到他的肩膀上,“我之前见过那个人两次,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我也没太没当回事儿,我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刚才还冲我笑了一下,特别恶心。” 陈放眉间的风暴聚得更盛,“阿建说有监控录像?” “嗯。” “你发给我,这段时间你别自己在店里,出门或者去哪儿,都叫上阿建。” “哦。”他说什么陶晓皙就听什么,这样的事情,她不逞强,“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奶奶说。” “嗯。”陈放抚了抚她的头发。 两个人在瞒老太太这件事上都很有默契,包括他之前的车祸。 回到家,颜秋芳看到他们很高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放和平常一样,和老太太玩笑,“这不是闻着您老的饭香就回来了。呦,今儿这是包饺子?” “是呢,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擀面剂子,我们一会儿就能包好。”颜秋芳催他去洗手。 “我帮您擀不了,我得出去一趟,让晓皙帮您,她也会擀。” 颜秋芳以为他有应酬,“这个点还出去,那你饭还在家里吃吗?” “吃啊,您饺子包完,我指定就回了,您得多包点,猪肉豆角馅儿的,我得吃三碗。” 颜秋芳笑,“别说三碗,五碗都有你的。” 陈放去洗手间看了一眼正在洗手的陶晓皙。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 “你去哪儿?”陶晓皙追着他脚步。 陈放又推着她回了卫生间,半掩上门,“回一趟公司,还有事情没弄完。” “真去公司?”陶晓皙有些担心他不是去公司,他刚才看完录像后,眼里是风雨欲来的沉,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管事情简不简单,她没有出什么事情,这就好了,她不想再让他去追究什么。 陈放捏了捏她翘挺的鼻梁 ,“不去公司去哪儿,我会开到一半就跑出来了,人还等着我回去继续。” 他语气轻松,不像是在骗人。 “哦。”陶晓皙皱了皱鼻子,他手劲儿太大,捏得她鼻子发酸,“那你早点回来。” “很快,我得回来煮饺子,老太太说我包饺子包得难看,但煮饺子的水平是一流的,等着我回来给饺子下锅,你上次不是吃了吗,我煮的是不是很好吃?” 陶晓皙嗤他,“煮饺子还需要什么水平,十岁的小朋友也能煮,饺子好吃是因为奶奶调馅儿调得好。” 陈放屈指弹了一下她光滑的额,“就听不到你的一句夸。” 陶晓皙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鼻子酸劲儿还没过,头上又来一下,她没好气地说,“你手够硬,这算夸了吧。” 陈放俯过身来,低声耳语,“手指头够硬不算夸,别的地方够硬才算夸。” 已婚少女陶晓皙猪肉吃多了,才不怕他这点程度的言语调戏。 她沾着水珠的手指轻戳了一下他硬邦邦的下腹,“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硬才算够硬,又没有人可以让我比较。” 陈放:…… 为什么这句话听着让人有那么点高兴可又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她还想找谁去比较。 他拿起她的手指,放到嘴里,裹掉了上面沾着的水珠。 “很简单的评判标准,要不要我教你?” 酥痒的电流沿着被温热包裹的指尖传遍她的全身,陶晓皙的脚趾蜷缩在软乎乎的棉拖鞋里,睫毛快而密地颤着。 他能教出什么好东西,陶晓皙的不要还没说出来,他已经开了口。 “石头够不够硬,就看小溪里的水够不够--” 陈放剩下的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陶晓皙猛地起跳一下,拿自己的头撞向了他的头。 她要撞飞这个臭流氓。 让他什么浑话都敢说。 第 29 章 陶晓皙这种撞法, 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他疼不疼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疼得要死。 她看着他额头上起的红印,又有点后悔, 他刚刚经历过脑震荡, 她这么一撞, 又给他晃了两晃,这不是给他那脆弱的脑袋瓜雪上加了一点霜吗。 她恶声恶气地问,“晕不晕?”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晕也活该。” 陈放摸了摸她通红的脑门, 兔子被惹急了,还真是半点力气都不省, “你这点小劲儿,算不上剧烈,”他又沉下声音去, “昨晚那么剧烈我都没事儿,反倒是你晕得半死不活的,所以担心我之前,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比较好点儿。” 陶晓皙觉得自己刚才撞得还不够狠,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撞一次。 陈放拦腰直接将她提到洗手台上, 两个人的视线平行,他将头凑到她跟前,“你那样蹦着撞太费劲儿,这样给你撞,你省点力气。” 他这是在变着法地说她个子矮, 陶晓皙不想撞他头了,屈膝聚力,瞄准了他腰腹下的一亩三分地儿。 陈放察觉到她的意图,抢先一步,将她的双膝夹在了他的腿间,往下压了压,“陶晓皙,我说过了吧,别的地儿哪儿你都可以撞,这儿是真不行。” 陶晓皙被他一手捧着脸,一手钳着肩,双膝紧紧地制在他的两条大长腿里,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任着他的气息压过来,轻轻重重地被他咬着唇舌和呼吸。 她身下是冰凉的大理石,掌心是他颈后的炙热,洗手间半掩的门外还能听到老太太哼唱的小曲,她觉得自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马上又要像昨晚一样晕过去,他及时渡气过来,给她续上了半条命。 等他将她的嘴里里外外吃了个通透,才舍得把人放开,额抵着额,哑声问她,“知道为什么吗?” 陶晓皙有点力气刚顾着呼吸了,哪儿还能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陈放轻啄着她的唇,“因为它是你的,你得保护它,不能伤害它。” …… 她干脆咬死他得了。 陈放在洗手间把自己媳妇儿调戏到从头发根红到脚趾尖,才离了家门。 陶晓皙拿冷水冲了好几次脸才从洗手间出来,她哪里还管他要去哪儿,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在她眼前待着。 颜秋芳看自家孙媳妇儿红成苹果的小脸蛋,也没问她是不是热啊还是哪儿不舒服啊,她那个孙子把人堵在洗手间里,指定没干什么正经事儿,老太太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揉着面和孙媳妇儿唠嗑,问她今天跑卫生局证件办下来了吗,陶晓皙和老太太说着话,脸上的热度慢慢下来了。 包饺子的话,只要面和出来,馅儿调好了,基本就等于吃上饺子了。陶晓皙真的会擀饺子皮,而且她擀饺子皮还是个左撇子,她其他地方都是惯用右手,只有抓起擀面杖的时候是左手。 这件事儿说起来还是个小笑话,小时候陶晓皙觉得好玩儿,要学擀饺子皮,孟青在案板的这头,陶晓皙在对面,孟青用右手擀,陶晓皙那个时候脑子直,不会转弯儿,就用跟她妈同一边的手学着擀,这样就学成了左撇子,孟青也没特意纠正她,老一辈的说法,左撇子的人会更聪明。 陶晓皙没有觉得左手用擀面杖这件事,让自己变聪明多少,她不算聪明的人,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不错,只不过是她相信勤能补拙,别的不说,她的逻辑推理能力就一向差到不行,看个什么破案悬疑的电视剧,别人都是跟着剧情找凶手,她呢,是先看结局,知道凶手是谁后,再看前面的内容,然后一边看一边恍然大悟,原来伏笔埋在这里,线索隐藏在这里。姜又琳说她这种看法完全是侮辱了悬疑这两个字,说侮辱倒是严重了点儿,她这种比较好的一点儿是,从来不怕别人剧透。 她和老太太聊到这件事儿,老太太笑到不行,“你这样也挺好,别人是正着推,你是反着推,有个词不是叫什么来着,反向推理,是吧?” 陶晓皙点头,“奶奶,要不说我和您聊得来呢,还是您懂我。您还知道反向推理这种词,也太厉害了,我妈都不定说知道。” 说孟青不知道夸张了点,不过哄老人家这种事儿,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颜秋芳乐呵,“你当我每天的手机是白看的,现在是网络时代,你们说的那些网络用语什么的,我也是知道不少,奶奶老了,年纪是抓不住了,但争取得抓住自己思想,不让自己落后你们太多。” 陶晓皙歪头看颜秋芳,“奶奶哪老了,就您这个精神面貌,随便去问谁,人家肯定都会说五十不到。” 颜秋芳大笑,“我要是五十不到的话,那你和陈放都还没出生,你又怎么会坐到我对面陪我一块儿包饺子。就算奶奶再想,也回不去五十岁了。” 老太太想到了什么,笑声慢慢止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五十那年的秋天,陈放爸妈结的婚,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提到陈放的父母,陶晓皙手里的擀面杖缓了下来,“我见过爸爸妈妈的照片,妈妈好漂亮的,说是明星都有人信,爸爸也帅,浓眉大眼高鼻梁,两个人站在一起,最般配不过了。” 老太太又高兴起来,“是呢,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跟现在还不一样,要是过了二十五还没结婚,那家里得疯了,陈放他爸当时就和陈放一样,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也不说搞对象,就一心只知道干活,让他去相亲他也不去,可把我给急死了。结果呢,有一天,我记得是个下雪天,那天我也是在包饺子,陈放他爸带回了一个姑娘,穿着一件杏黄色的棉服,梳着两个及腰的麻花辫,一见到我,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亮,别提多讨人喜欢了,那天晚上我和陈放他爷爷说,要是儿子真能把这么好的姑娘娶过来,那真是我们家的福气,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陶晓皙也跟着笑,“那爸爸妈妈结婚那天,奶奶肯定是高兴得没睡好觉。 “我哪儿是那天没睡好觉,我是连着一个星期都没睡好。”颜秋芳说完这句,停了好一会儿,“可那么好的姑娘进了我们家的门,我们却没让人过上几天好日子,陈放爷爷病了两年多,她陪我累上累下,从来没抱怨过一句,陈放爷爷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怕是亲闺女都做不到这份上,让我以后一定得好好待人姑娘,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颜秋芳的手重新摆弄了一遍包好的饺子,“原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他爷爷生病欠下的债眼看就还完了,陈放他爸接到的活儿也越来越多,谁知道老天爷不长眼……陈放他爸在工地上出了事情,消息传到家里来,她骑起自行车就往医院赶,在路上……出了车祸,两个人,同一天,一前一后走的,唉……老天爷是真的不长眼睛,那年陈放才八岁不到。” 那天真的是天塌地陷,她一辈子的眼泪在那一天也流尽了,不是不怨老天爷,怎么就不能换她去死,还不如换她去死。 但是,日子再怎么难,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不为别人,就为了她这个小孙子,使劲儿咬着牙,闷着头,一天挨着一天,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现在陈放事业上不能说有多么成功,但也能养活起一个家,还娶了个好姑娘,等以后她过去了那边,也有些颜面去见一见自己的儿媳妇儿。 颜秋芳很少对谁提起过去的事情,可今天的场景让她想起了陈放他妈刚进门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陪自己包饺子唠家常哄她一个老婆子笑得合不拢嘴。 年纪大了,越到年根底,压在心里面的一些人和事儿就开始往上翻。 陶晓皙抽出几张纸来,给老太太擦了擦眼角,她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她都没有办法想象出了那样的事情,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是怎么走过来的,她活到现在人生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她妈为什么喜欢周莺多过她。 陶晓皙眼里也盈出了雾气,“奶奶,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爸爸妈妈在上面看着我们,也会开心的。” “是啊,哎呀,你看奶奶,好好的,非要讲这些,不说了我们不说了这个了。”颜秋芳拿纸抹了两下眼睛,“真的是年纪大了,就爱想些以前的事情,是奶奶不好,唠叨这些让你也跟着我一起难过。” 陶晓皙握住老太太的手,嗓音尽量轻快些,“奶奶,我爱听您讲以前的事情,我还想知道陈放小时候的事情,他老跟我说他小时候可乖了,我有点不信,我总觉得他小时候肯定是那种混世小魔王,爬树登高下河捞鱼才像是他会干出的事情。” 老人家肯定想儿子儿媳妇儿想得厉害,她又没有谁可以念叨,老憋在心里不好,陶晓皙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家会比较好一点儿,但至少可以当一个好的听众,让老太太说说以前的事情,给心里的想念一个出口。 颜秋芳拍拍她的手,眼底起了笑,“那你可猜对了,他打从他妈肚子里出来就跟乖字沾不上边。” 老太太揭起自己孙子的老底儿来可不留情。 陈放还不知道,老太太把他掏马蜂窝被蛰成了个馒头脸,小小年纪偷喝了他爸的酒,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儿差不多给抖了个底朝天。 他正开车往公司里赶,他没有骗陶晓皙,刚才的会确实开到了一半,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在家里交待。 今天中午和丰益那边谈得还算顺利,黄保登那儿他本来打算等拿下丰益的项目再说,不过现在他不打算等了,他得先给他送上一份大礼,让黄保登先热闹热闹,就当是提前给他拜年了。 那个小绿毛他认识,是黄保登那个小相好的哥哥,说是哥哥,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个妈带女儿,一个爸带儿子,重新组合在一起的家庭。 黄保登盼了那么多年,终于盼了一个儿子出生,陈放不关心他当龟老子给别人养儿子养得高兴,但他不是和小绿毛一家亲吗,让小绿毛过来恶心陶晓皙,那他就让他们再亲一点儿。 陈放电话打给了成彪。 成彪是黄保登手底下的人,陈放跟黄保登的那一年,成彪他媳妇儿挺着大肚子来工地找成彪有急事儿,走路太快没看到脚下,被石头绊倒了,那个地方很偏,要不是陈放恰巧路过看到了,及时把人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儿就是一尸两命。 成彪把陈放当救命恩人,不过这件事儿很少人知道。 陈放不是那种自觉做了好事儿就到处说的人,在他看来,这就是举手之劳,不管谁看到肯定都会帮一把手,他当不起成家这么大恩。 成彪是一个闷汉子,漂亮话他不会说,这份恩情一直记在心里,这几年黄保登打压陈放打压得厉害,黄保登有什么小动作,一直都是成彪在给陈放递消息。 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个人的交情越来越深。 陈放让成彪把黄保登小相好和小绿毛的事情透露点蛛丝马迹给黄保登,黄保登疑心重,有一点儿不对的苗头,他就会一查到底,到时候就看黄保登还肯不肯认他这个绿毛小舅子了。 小绿毛做的是让自己儿子拿到黄保登家业的美梦,这个美梦一旦破了,他一定不会让黄保登好过,两个人底子都不干净,谁都有谁的把柄,窝里斗的大戏,他还是挺愿意看的。 陈放回到家,饺子已经包好了,老太太在拍黄瓜,陶晓皙在剥蒜,他一进厨房,两个女人同时看过来又同时转过身去,他怎么觉得她们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 “怎么了?”他问。 老太太继续拍黄瓜,“能怎么,不就看到我们一家之主回了,我们欢迎一下。” 这句话本身就不对劲儿。 陈放走向在垃圾桶旁闷头剥蒜的人,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能看到她微微翘着的嘴角。 “是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说你什么坏话呀?”陶晓皙抬头看他一眼又闷下头去,糯着声音拿话绕他,“还是说你干了什么坏事儿值得让我和奶奶说。” 她刚看他的那一眼,黑色的瞳仁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嗓音又娇娇的,这明显就是憋着什么坏,他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按了按她头发下的那个小鼓包。 “我能干什么坏事儿,我是最老实不过的一个人,老太太可以给我作证,老太太,我从小到大是不是都很老实?” 老太太啪啪啪把黄瓜拍得扁碎,顺着他的话说,“是,你不老实谁老实,你但凡不老实一点儿,我头上的白头发比现在都得多一半。” 陶晓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啧,他家老太太这话说得,还不如直接反驳他听起来更舒服些,也不说在孙媳妇儿面前给他留些面子,真是有了孙媳妇儿就忘了宝贝孙子。 陈放停在陶晓皙额头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听老太太拿话噎他,她就这么高兴。 陶晓皙拍开他的手,凑到老太太身边,“奶奶,我买的那个染发膏到了,今天太晚了,等明天下午,您睡完午觉,我给您染头发。” “好啊好啊,我自己染过一次,可费劲了,还没染好,去理发店弄要老多钱,我后来也就没弄过。” “以后我给您染,我染得可好了,我妈的都是我弄的,比在理发店里弄得还要好。” 一老一少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完全把他这个老实人当空气。 他这个老实人就只能去洗手坐锅煮饺子,至于她和老太太说他这个老实人什么坏话了,不急在这一时。晚上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地细细地拷问。 吃完饭,老太太去换衣服要出门打麻将,老实人收拾桌子,催旁边一块儿收拾的人上楼,“不用你收拾,你先上楼去洗澡。” 他的声音很低,贴着她的耳朵,热热烫烫的呼吸拂着她的耳垂。 桌子底下,陶晓皙的脚踩上了他的脚,还使劲碾了碾,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洗碗,这不是欺负你一个老实人吗。” 陶晓皙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吃完饭就拍着小肚子上楼,留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孤零零地刷碗。 陈放刚要不留情面地拆穿她,转念一想,就算她洗得慢也不用急着催她先去洗。 还有一种方式,他可以陪着她一起慢。 他将摞好的盘子放到她手里,“先端进去,等着我一起洗,嗯?” 他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陶晓皙不明白洗个碗有什么意味深长的,也没有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她怀疑他眼里和嗓子里都长了勾子。 陶晓皙拿着盘子踩着他的脚进了厨房,她碾一下虽然碾不出什么劲儿,但全身的重量集中到一只脚上还是能产生几分效果的。 他闷哼一声,陶晓皙眼尾弯弯,进了厨房。 老太太急匆匆地出门,“我走了。” 今天他们吃饭吃得晚,麻将桌那边三缺一只等老太太。 陈放嘱咐老太太,“您慢点,晚去几分钟又不是让您少拿几张牌。” 老太太一边换鞋一边回他,“哎呀,你不知道,我去晚了就挑不到好位置了,位置很重要,决定着我这一晚上的手气呢,我不跟你说了,走了。” 老太太咣当一声关门走了,陶晓皙扒着厨房的门框往外看,“奶奶这样,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小朋友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出去玩,我们着急忙慌出门的样子。” 她开始还很欢快,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很小,她有一个还算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开心的事情也有,但她那点不开心和他的事情比起来,连提都不值得一提,她不该一时嘴快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老人家喜欢在回忆里得到慰藉,她不确定他是否也愿意回忆过往,她并不想勾起他那段回忆,让他心里不好受。 陈放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老太太和她说了什么,他拿着剩下的碗筷走了过来,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正中她撞向他的那个鼓包。 陶晓皙不由地啊了出来,他弹人真得很疼,她暗自咬牙,她一定得狠练一下自己的手劲儿,总有一天得让他体会一下这种疼。 陈放俯身吹了一下他弹起的那抹红,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严肃,“陶晓皙,我不太喜欢你可怜我。” 陶晓皙本来还在瞪他,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有些急地辩解,“我哪有可怜你。” 没有人会想被谁可怜,他应该更讨厌。她不是可怜他,只是一想到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那些事情,心里会忍不住替他难过。 陈放擦着她的肩膀走进了厨房,把碗筷放到洗水槽,拧开水龙头,“那你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陶晓皙几步走到他旁边,“我才不是可怜,是你误读了我的眼神。” 陈放隐去嘴角的笑,专注在洗碗上,淡淡凉凉地说,“我怎么觉得我没有误解。” 陶晓皙偏头去寻他的眼睛,“你有,我那明明是心疼你,心疼和可怜能一样吗?” 陈放脸上受伤的神情更重,“你不用解释,可怜和心疼我还是能区分的,陶晓皙,我们睡了那么多次,我对你说不上有十分的了解,七分还是有的。” 陶晓皙: …… 对,他说得很对,他们睡了这么多次,她对他虽然没有十分的了解,七点五分还是有的。 她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让她在这儿急得上蹿下跳想着法地安慰他。 陶晓皙看着他的侧脸,眼睛眯了眯,踮起脚,冲着他的耳根吹了一下。 “这样看来,我们还是睡得不够多,你自认对我的七分了解里掺杂了太多的水分。” 陈放:…… 第 30 章 陶晓皙说完, 还没等陈放反应过来,已经跟兔子一样蹿到了厨房门口。 陈放眸光沉沉地看着她,“陶晓皙,我们睡得不够多, 原因在谁那儿你自己清楚, 你待会儿别哭着给我叫停就行。” 陶晓皙又往客厅里走了几步, 确定了安全距离,“我当然清楚啊,我觉得根本原因可能是我们基础没有打好。你想,别人的洞房花烛夜,蜡烛都是一直烧到天亮的, 我们呢,烧了有没有一分……钟?” 陈放大步流星地过去逮人, 看来他还是没有睡服她,她竟然还敢拿着这件事儿和他来叫阵。 陶晓皙一边往玄关那边退一边继续喊话,“所以, 原因在谁那儿,我清楚,你也清楚。” 她也知道自己挑衅过了头,她本来觉得在老太太这儿,他不敢对她做什么,所以胆子才往上鼓了鼓, 但现在他的眼神太危险了,她觉得自己的胆子可有点太膨胀了,她连鞋都不打算换了,拧开门就往外跑,和楼道里正要开门进来的颜秋芳差点撞到。 “奶奶, 你怎么回来了?!”陶晓皙见到颜秋芳,一把搂住她的胳膊,老太太真的是她的天降救星,出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和老太太告状, “奶奶,陈放他欺负我。” 颜秋芳走得太着急,忘了拿手机,她已经占好了位置,又赶紧回来拿手机,手机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心里不踏实。 颜秋芳知道两个人是在闹着玩,她把陶晓皙护在身后,“咱不怕,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飞他。”老太太看着屋里的人,“你不好好刷你的碗,你欺负晓皙干什么。” 陈放笑得和风润雨,“我哪儿是欺负她,我就是想让她陪我一起看看一根蜡烛能烧多长时间。” 颜秋芳听糊涂了,“蜡烛?家里不是有电吗,用什么蜡烛。” 老太太要是真听明白了,那陶晓皙估计得拿头去撞墙,这个是非地不宜久留,她对老太太说,“奶奶,我先上楼去洗澡了。” “嗯嗯,去吧,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去春桃家叫奶奶。”颜秋芳拍拍陶晓皙的肩膀。 陶晓皙连连点头,蹬蹬地上了楼,拿上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反锁上门,她准备泡一个小时的澡,再护肤吹头发耗掉一个小时,总之她今晚能在浴室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 颜秋芳推开堵在门口的人,“去去去,快去刷你的碗,整天欺负自己媳妇儿好玩吗?” 陈放慢悠悠地跟老太太身后,“您怎么知道不是她欺负我。” 老太太嗤他一声,“哎呦,陈放,你说这话不害臊,晓皙能欺负得了你,她是个头上能欺负过你啊,还是能算计得过你那一肚子坏水啊。” 陈放笑了笑,心说,要论坏水,您孙媳妇儿肚子里的不比您孙子的少。 他只问老太太,“咱们家有蜡烛吗?” “有啊,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专门买了些红蜡烛。你要蜡烛做什么?”老太太疑惑,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蜡烛说事儿。 “陶晓皙要用。” 老太太一听是孙媳妇儿要用,就没了任何疑问,“在那个储物柜的第二个抽屉里,你自己找,我走了。” 陶晓皙自觉万事准备充足,浴室的门她反锁了两圈,连浴室的钥匙都被她拿进来了,她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舒舒服服地泡自己的澡。 蓝牙小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拿平板刷着小漫画,纤细的小腿偶尔划几下水中的泡泡,她这个澡泡得是相当惬意。 门外有动静传来,陶晓皙呼吸静了下来。 陈放先敲了几下门,是他特有的节奏,两重一轻。 陶晓皙回答他的敲门,“我在洗澡。” “我知道,洗澡也不耽误你开门。” 陶晓皙,“ ……我在泡澡,出不去。” 门外的人静了几秒,走了,陶晓皙嘴角扬起,继续看自己的漫画。 但是她没翻看两页,门外又传来了动静,陶晓皙手指停住,划拉水的小腿顿住,眼睛盯着转动的门锁,他怎么还有钥匙,钥匙都被她拿进来了啊。 门被推开了,他一身黑地站在门口,手里晃着钥匙给她看,“你忘了把备用钥匙也拿进来。” 陶晓皙整个身体往泡泡里埋了埋,只露出被热气蒸腾得粉嫩嫩的一张脸,“完了,陈放,你不把我当亲媳妇儿,你都没告诉过我家里还有备用钥匙。” 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发现了,她一心虚就会给他乱安罪名,“我确定我告诉过你,是你对我这个亲老公说的话从来不过心。也多亏你没过心,不然我今天还得撬一回锁。” 陶晓皙:…… 陈放坐到浴缸的沿上,右手拨弄了两下浴缸里堆满的泡泡,眉峰轻挑,她近一阵未免太喜欢粉色了点,连泡泡都是粉色的。 “我马上就泡好了,你能不能先出去,或者你去外面的浴室洗,外面的浴室大,你洗起来更舒服。”眼下的形势对陶晓皙太不利,她软着嗓音和他打商量。 陈放的手沉到浴缸里一些,粉色的泡泡淹没了他掌心的纹路,他的手指在温热的水里寻找着更温热的皮肤,指尖顺着身体的弧度走走停停一路划到她修长的脖颈下,潮热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 “陶晓皙,你可以试试看,你声音软到什么程度,可以让我心软到今晚放你一马。” 陶晓皙:…… 陶晓皙动了动有些僵的身体,微微仰起下巴,最终下巴又落到他的手上,她拿他的手指当花托,和他眨眨眼睛,“我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啊,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吧。” 粉色的脸颊上又染上娇红,泡泡里的粉色好像汪到了她的双眼里,她的眼神也柔成了水。 陈放的眸子暗成了窗外的夜,拇指轻轻地摩挲上她光滑的下颌, “正因为我是一个大男人,别的玩笑我无所谓,这个玩笑我不能不当真,我媳妇儿对洞房花烛夜有遗憾,我怎么也得想办法弥补,一晚补不过来我们就两晚,两晚补不过来就三晚,一年除去你十二个月里来亲戚的日子,我们总归能把洞房花烛夜里没打好的基础给重新打牢,对不对?” 陶晓皙: …… 陈放左手挑起地上他刚刚拿进来的袋子,“我们结婚的时候老太太买了些红蜡烛,当时没用上,我全拿上来了,你不是想要红烛烧到天明?今晚就可以满足你。” 陶晓皙看着那又粗又长的红蜡烛,直了直身体,想离他远一些,但这个地方就这么大,再远离也逃不脱,她只能试着安抚,“你火气也不要这么大嘛,我哪儿是有什么遗憾,谁让你那会儿故意逗我,你没听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吗,我刚才就是急了才胡乱说的,我绝对没有什么遗憾,我也不想看什么蜡烛烧到天明,我就喜欢晚上黑灯瞎火的,”她湿漉漉的眼睛转了转,“更喜欢穿黑衣服的你。” 陈放听完她的话,笑了笑,眼神看着很温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很危险。 陶晓皙见这样都灭不下他的火去,又弱弱地加了一句,“点蜡烛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着火,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不能干。” 陈放的手离开了她的下巴,重新进到了水里,搅乱了一池子的粉水,“你这倒是给了我提醒,要不……我们就在浴缸里,水可以灭火,浴缸里的水可以灭蜡烛的火,”他俯下身去,呼吸困住她鼻尖上的汗珠,嗓音沉哑又低缓,“你的水……可以灭我的火,这不是一举两得。” 陶晓皙: …… 她不太想要这个一举两得,只是她还没开口,他的长腿已经迈进了浴缸里,粉色的水浸泡了他半条裤子。 陶晓皙急,“喂,你的衣服。” “不着急,我得一件一件脱,嗯?” …… 她是着急他脱衣服脱得慢吗,她是急他把好好的衣服都给糟蹋了。 陶晓皙之前觉得这个浴缸很宽敞,但是今晚,她觉得这个浴缸太窄了,窄到她不管贴到浴缸的哪个角落里,他都能一伸手就捞到她。 她全身已经脱了力,双手软软散散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粉色的泡泡因为水下的激烈,溅到了他浓黑的眉毛上,陶晓皙原本迷迷蒙蒙的视线转到他的眉毛上,盯了那个泡泡好一会儿,然后鼓起红红的脸颊,朝那个泡泡吹了吹。 水下的激烈戛然而止,荡起的水波余韵在浴缸内晃来晃去,安静的空气里只剩沉重的呼吸声,不过这安静持续不到一秒钟,泡泡下掩盖的风暴再起,比之前更猛烈,更多粉色的泡泡溅到了空中,落到了他的眉毛上,头发上,也落到了她的眉毛上,头发上,还落到了旁边晃晃悠悠的红色烛火上。 红色烛火晃了几晃,眼看就要灭,结果死而复生,又重新燃了起来。 陶晓皙哼哼唧唧的哭声又大了些,连蜡烛都和她作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晓皙觉得自己离升天只差一步了,某个干红了眼的人终于让她缓了口气。 陶晓皙撑起还剩的半口气,双手捧起他的脸,唇黏黏糊糊地落到他的鼻梁上,软软娇娇地求饶,“陈放,我真知道错了。” 陈放一手伸直搭在浴缸上,另一只手顺着她湿哒哒的头发,慵懒着嗓音问,“以后还敢不敢提一分钟了?” 陶晓皙摇头,摇得特别坚定,头发上沾着的粉色泡泡随着她晃动,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到浴缸里。 陈放再问,“对洞房花烛还有没有遗憾了?” 陶晓皙再摇头。 她哑着糯糯叽叽的嗓子抽抽搭搭地说,“我的人生字典里,以后就没有遗憾这个词。” 陈放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不说对她的认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陶晓皙噙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放也看着她。 红色烛火在空中摇啊摇。 陶晓皙的一颗心也在空中摇啊摇。 过了好一会儿,陈放才开口,拍了拍她的腰窝,“自己去把蜡烛吹灭。” 陶晓皙搂着他的脖子,身子探过了他肩膀,颤颤悠悠地吹灭了蜡烛。 烛火再没燃起来,陶晓皙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蜡烛灭了,洞房花烛夜也结束了,她又缩回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前半阖着眼缓着劲儿。 陈放已经打算放过她了,但是她软软的曲线一来一回擦过他的肩膀,他本来还没下去多少的火又顶了上来。 他打横把人从水里捞出来,他一动,陶晓皙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不安。 陈放开口,“我抱你去洗洗,我们回床上睡。” “哦。”陶晓皙又闭上了眼睛。 他把她放到了花洒下,陶晓皙的脚踮在了他的脚上,水和他的手一起抚过她的皮肤,她全程都闭着眼睛,她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该看的他都看完了,她没有力气自己再洗一个澡,就安心享受他的事后服务吧。 陶晓皙的背沾到床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结果,盖到她身上的不是柔软的被子,而是硬邦邦的人。 陶晓皙已经陷在睡梦中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她伸手伸脚去推他,可是脚抬不起来,只能用两只手隔开两人的距离,嗓子里又带上了轻颤,“陈放,你怎么这样,不是说结束了吗。” 蜡烛都让她吹灭了。 陈放拉着她的手,圈到自己脖子上,“我想了想,我们还得是尊重传统,洞房花烛得在床上才算是洞房花烛,刚才的不算。” …… 陶晓皙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刚才不算的话,那刚才爽的人是狗吗?” 陈放低低地笑出声,牙齿轻咬着她的耳朵,“爽的好像不是只有我。” …… 陶晓皙所有骂人的话被他一下重新给顶回到肚子里。 她今晚何止小死了几回,等她再活过来,变成了她在上他在下,她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半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以往结束后她差不多已经晕死过去了,今天大概是累过了头,除了不想动之外,竟然都不困。 他大手轻按着她的背,帮她缓解身上的酸,陶晓皙舒服得直想哼哼,哼到一半又止住了声音,身下的人又起了变化。她拼着一口气,拿开他的手,从他身上滚了下来,拿被子裹了自己两层。 “你自己起的火你自己灭,别想再找我。” 陈放轻笑, “别害怕,今天就放过你了。” 陶晓皙拿眼皮掀他,她是不是还要和他道一声谢。 陈放揉了揉她被子外面散乱的发,“老太太和你说爸妈的事情了?” 蠕动的蝉蛹僵住,陶晓皙抬眼看了看他,轻轻地嗯了声,“就包饺子的时候聊起来的,奶奶说……妈妈又温柔又好看。” 陈放侧过身来,抵上她的头,他喜欢她软软糯糯叫的那声“妈妈”,让他想对她讲一讲过往,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即使在老太太面前也很少提。 “她确实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说话永远是轻轻柔柔的,即使是我做错了事情,也没有对我大声发过火,会细声细语地给我讲道理,她还很会做饭,连馒头都能蒸出很多花样来,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陶晓皙移动着蝉蛹的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手抚上他的鬓角,轻轻地摩挲着,“是不是很想她?” 何止是……想。 那天,他在胡同里玩,听到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大人们在说他爸的名字,他走近听了听,他们在说他爸从很高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脚手架是什么,只知道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是很严重的事情。他往家里奔去,正好碰到他妈推着自行车出来,他拽住她的胳膊,“他们说爸爸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他拽着的那只胳膊颤得更厉害了,她把他搂在怀里,抱了又抱,颤着声音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事儿的,肯定会没事儿的,你爸爸身体那样好,摔一下也不会有事儿的,乖乖回家等爸爸妈妈回来。” 他乖乖地回了家,却再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那一天在他的大脑里重复过无数遍,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没有说那句话,她的情绪是不是会更稳定一些,那样她骑车就不会那样慌,是不是就不会出那个车祸。 陶晓皙看着他眼里压着的情绪,心里也跟着一疼,“那和你没关系啊,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 陈放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陶晓皙手抚上他的头发,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出了事情才不告诉我的。” 陈放肩膀一顿,他很少有害怕的事情,但车撞过来的那一刻他确实有些怕,他害怕一些事情会重演,害怕黄珍珠她妈说过的那句会成真,进了他们老陈家的女人,不会有好日子过,都是吃苦受罪的命。 他不想把这种害怕和软弱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他不是不喜欢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心疼的亦或是怜爱的,但他更喜欢她在他身下娇着嗓子求饶,他敛起了所有的情绪,翻身又压住了蝉蛹,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陷入了更深一轮的沉沦中。 陶晓皙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昏昏沉沉做了好多梦,她睁眼醒来,身边的人还在睡着,他很少有这样睡懒觉的时候,她侧身看了一会儿他睡着的样子,他的睫毛还真是长,又黑又密,一个大男人,没事儿长这么长的睫毛干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鼻梁,落到他薄薄的嘴唇上,使劲压了压,他昨天把她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凭什么她这么早醒了,他还睡得这么香。 陈放闷笑出声,将她的手指吃进嘴里,咬了一下,睁开眼问她,“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陶晓皙使劲儿抽回手,瞪他一眼,原来他早就醒了,还在这儿和她玩装睡。 她撑起半个身子,俯身居高临下地看他,“陈放,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的初恋?” “嗯。”陈放将胳膊枕到脑袋后面,想看她又玩什么把戏。 陶晓皙垂下的头发扫过他的肩膀,“那这么说,你的初吻对象也应该是我?” “自然。” “我怎么有点不信,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 陶晓皙拿自己的头发扫扫他的嘴唇,“那我就是可以相信你喽。” 陈放搂住她的腰,仰着头来够她唇,模模糊糊地应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屁,陶晓皙诽腹,他光昨晚都食言了三次。 她手指轻轻推开他的唇,指尖顺着他的下颌划到他的喉结,轻轻地打着圈,“奶奶说,你幼儿园大班的小女生同桌,当时说要做你的新娘子,你点头同意了,还带她回了家,在吃饭的时候,她亲了你,你不会不记得这事儿了吧?” 陈放急速滚动的喉结定住。 “你的初吻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没了,你还说你的初吻对象是我。”陶晓皙嘴角一瘪,眼尾就红了半圈,这纯碎是困的,正好用来演戏,“陈放,你骗我。” 陈放: …… “你上次已经说过你不会再骗我了,这才过了多久,你又骗我。” “你想怎么办?”陈放觉得她在等他问出这一句。 陶晓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补觉。 “兔子围裙我已经下单了,收件人和电话都是写的你,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放:…… 第 31 章 陈放没想到老太太把他卖到了这种地步, 连幼儿园的事情都要拿出来给孙媳妇儿说上一说。关键是陶晓皙的话里还细节到幼儿园大班,那是不是说明老太太还说了他幼儿园小班的一些事情……虽然他不记得他都做过些什么,但他不记得不代表老太太不记得,老太太记性好着呢。 他翻过身去, 两只胳膊支撑在她头的两侧, 将人困在身下, 阖眼闭目的人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拉起被子盖过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戒备的眼睛,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你干嘛, 你骗了我,还想亲我, 陈放,你也太无耻了点儿。” 陈放: …… 他很想知道她这两天又陪老太太看了什么狗血的电视剧,她这戏还越演越上瘾了, 他得和老太太说一下,有些事情还是能不说就不说,有些狗血的电视剧还是适量地少看一点儿,不然受苦的只有您的宝贝孙子。 “我怎么骗你了?” 陈放用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手顺着被子和床的缝隙伸进暖乎乎的被窝里,很精准地寻到那团柔软, 轻轻一捏,柔软变了形状,陶晓皙演戏演得太投入,根本没有防备他手下的作乱,被他这样出其不意地一揉, 修长的颈项绷直,嘴里轻呵出一口长气,紧紧拿着被子的手也松了力道。 陈放趁机从她手里夺了被子的控制权,俯下身去,叼住润嘟嘟的红唇,舌头长驱直入进到温热的潮湿里,翻天覆地好好搅弄了一番,才撤离出来,细细地舔吮着她充血的唇角,“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吻,小孩子玩过家家的不算,所以我的初吻就是你,我干嘛要骗你,你忘了,我们在客厅的沙发上,你还说要教我,说接吻这件事儿是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算不算很熟了,嗯,陶老师?” 男色什么时候最诱人,早晨起床的场景可以列进其中之一。 冬日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子里,雾茫茫的白柔和了他脸上的棱角和眼神的锐利,眉目里是刚睡醒的懒洋洋,嗓音里压着睡了一晚上的深哑和低沉,贴着她的耳朵,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 陶晓皙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想被他那声尾音轻轻上扬的“陶老师”给勾得丢了魂儿。 “那你是答应她做你的新娘子了吧?”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张受伤的严肃脸。 “我不记得了,幼儿园的事情谁还会记得,再说了,就算有,那也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事情,根本做不得数。陶晓皙,你别想拿这件事情绕我,我没骗你,兔子围裙到了我也不会穿,那种粉色的东西我这辈子戴在身上一次就够了。”陈放直接用失忆做推脱。 他确实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但不记得不代表不知道,老太太偶尔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当成茶余饭后的趣事儿讲一讲,老太太是得了趣儿,他在这儿被她乖巧的孙媳妇儿给下了套。 他捧起她的脸,“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穿那种粉嫩嫩的,等围裙到了,你要不要穿给我看?” 陶晓皙横他一眼,媚眼里荡着波,“美得你。” 陈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又捧着她的脸亲了几下,要是她肯穿给他看,他确实应该是够美的。 陶晓皙直接咬上了他的下唇,本想发狠咬出血,最后一刻心软下来,就因为心软了那么一下,又被他给钻了空子,她度过了一个不是那么清心寡欲的早晨。 今天是小年,陶晓皙的回笼觉没睡太久,陈放走后不久,她在床上央了一会儿也就起了,她上午要和老太太去一趟医院。 陈放出车祸的事情虽然瞒住了,但是胡小乐受伤住院的事情却没瞒住老太太,老太太和胡小乐很熟,一是陈放平时有什么跑腿的活儿,都是胡小乐在弄,他经常到家里来,二是老太太知道胡小乐家里的情况后,就对这个实心眼的小伙子格外照顾,陈放爸妈早去至少还有她这个老婆子,胡小乐小小年纪没了爸妈还要照顾一个残疾哥哥,日子只能更难。 老太太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些能在冰箱里放得住的吃的,给胡小乐家里送过去,顺便看看他哥哥,还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两个大男人过日子过得潦草,再没个人看顾,指不定要过成什么样。 这不年根底下了吗,老太太从乡下回来就去了胡家一趟,然后就知道了胡小乐受伤住院的事情,她只知道胡小乐是因为车祸受的伤,并不知道陈放当时和胡小乐在一辆车上。 胡小乐见到老太太和陶晓皙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挣扎着要起来,“奶奶,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二十刚出头的大小伙子,恢复力正是最好的时候,渡过了危险期,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得快,胡小乐现在已经可以适当地下床活动了,要不是放哥再三嘱咐他要听医生的话,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养在床上,都快把他给憋死了。 老太太让他赶紧躺下,现在可不能乱动,“我早就想来看你了,你放哥说你前两天你在重症室,不让人探望,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疼不疼?” 胡小乐连连摇头,“早就不疼了,就是痒得慌,医生也不让洗澡,每天就是擦擦,我现在就想冲个热水澡。” 老太太把脸一唬,“那可不行,咱得听医生的话,医生说什么时候洗咱就什么时候洗,不能胡来。” 胡小乐嘿嘿地笑,他最喜欢老太太这样虎着脸教育他。 老太太又问是怎么出的车祸,胡小乐早就被他放哥嘱咐过了,他只说是对方酒驾。 老太太心有余悸,再三说以后开车一定得小心,她把保温桶的汤倒到碗里,拿了勺子坐到床头要喂胡小乐,胡小乐要自己来,老太太避开他的手,把勺子递到他嘴边,“我喂你就我喂你,你现在能不动就不动,这汤我可熬了一晚上,大补的。” 胡小乐只能乖乖仰着头,张着嘴让老太太喂。 陶晓皙觉得陈放手底下的人肯死心塌地跟着他,他对他手底下的人好是一方面,这里面恐怕也有老太太的功劳。那天老太太去她的店里转了转,是提着好几大兜吃的过去的,都是给店里的工人师傅带的,她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还能和每个人聊上几句,没娶媳妇儿的问家里老人怎么样,娶了媳妇儿的问媳妇儿孩子怎么样,看得出来,那些人对她很尊敬,当自家奶奶那样的尊敬。 陶晓皙和老太太从胡小乐病房出来差不多快十点,她们打算去一趟超市,捎点年货回家,然后下午准备给家里大扫除,腊月二十三,除了吃糖瓜粘,送灶王爷,还要给家里扫尘去土。 陶晓皙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正说着话,听到有人叫她,抬头看过去,是邱廷宇和一位中年妇人,中年妇人应该是邱廷宇他妈,两个人长得很像,医院大概是碰到熟人最多的地方,邱廷宇看到陶晓皙,简直是喜出望外。 邱廷宇他妈一看儿子这么高兴地叫住一个女生,也跟着喜出望外,看到陶晓皙的模样后,更加喜出望外,这姑娘长得真是俊俏,皮肤白,眼睛大,瞳仁黑亮,话还没说,眼里先带了笑,一看性子就好,原来儿子喜欢这种型的,怪不得她之前和他说的那些他都看不上。 陶晓皙看到邱廷宇还以为他是过年提前回来了,寒暄了两句才知道他也要回来这边发展了,邱廷宇和老太太问过好之后,问陶晓皙可不可以和他单独说两句话,陶晓皙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和莺莺姐有关,点了头。 邱廷宇他妈一看儿子要单独和姑娘说话,更乐呵了,她凑近颜秋芳和老太太套近乎,邱廷宇他妈刚才听陶晓皙叫老太太奶奶,就以为老太太是陶晓皙的亲奶奶,先是跟老太太夸您家孙女真的是好看啊,又侧面隐隐地摆自家儿子的条件,学历是好学历,工作是好工作,脾气是好脾气。 颜秋芳一听就听出了不对,她虽然高兴孙媳妇儿讨长辈喜欢,但是孙子的墙角她该护还是要护的,她笑着回,“晓皙是我孙媳妇儿,但确实比亲孙女还亲。” 邱廷宇他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随后又摆出更大的笑容,“您家孙子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 “是,他福气确实很好。”颜秋芳也认同这一点。 邱廷宇他妈心里咬牙骂自己儿子,她就说让他早点找对象早点结婚,他不听,你看,好姑娘全跑别人家里去了。 邱廷宇不知道他妈的心理活动,他找陶晓皙有重要的事情。 “我后天晚上要和周莺吃饭,如果你们时间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和陈放作陪?” 邱廷宇本来要和陈放说这件事儿,但他一想就知道陈放肯定不同意,陶晓皙就不一样了,陶晓皙比陈放好说话多了,所以他刚才见到陶晓皙才那么喜出望外。 陶晓皙一愣,如果他想追莺莺姐的话,应该和莺莺姐单独吃饭比较好吧,干嘛要拉着人作陪。 邱廷宇看出了陶晓皙的想法,“这顿饭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我和她单独吃的话,肯定吃不了十分钟她就撤了,有别人一起可能还好点儿。我和周莺之间有交集的熟人也就你和陈放,所以我只能求到你们这儿了。” 陶晓皙之前一直听陈放说邱廷宇怎么喜欢莺莺姐,现在看到邱廷宇的样子,她才确定他是真的很喜欢莺莺姐。 她犹豫,正如陈放说的,两个人的事情,他们掺和进去可能有点不太好,但她也没有一口回绝,只回邱廷宇,“这我要问一下陈放,他晚上应酬比较多,不知道那天有没有时间。” 陶晓皙这样说,是为了到时候不去也有一个推脱的借口。 邱廷宇双手合十感谢。 从医院出来,陶晓皙想打电话和陈放说一下这个事情,电话打过去,他在忙线中。 陈放正在接黄保登的电话,这还是陈放从他那边离开之后,他第一次和陈放打电话。黄保登语气很温和,像是家里长辈在和小辈说话,陈放最开始就是被他这幅样子给骗了,以为他真的是他爸的好兄弟,所以当初黄保登让他跟着他干,他二话没说就去了,没想到他只是想找个垫背的,如果他再晚一点儿离开的话,没准就被他算计进监狱里去了。 黄保登来电话的意思很简单,丰益的项目他势在必得,让陈放不要跟着瞎陪跑了,省得浪费时间和钱财。 陈放轻嗤一声,他要是势在必得也就不会打这一通电话了,“浪费也是浪费的我自己的,这点就不牢黄叔操心了。” 黄保登声音变得阴恻恻,“陈放,你是看准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不想拿你怎么样,所以才对我这么肆无忌惮的。” 陈放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里满是讥讽,“别,您千万别看我爸的面子,我爸要是知道了您怎么算计过他儿子,今天晚上就得找到您家里去,那您晚上估计就没好觉可以睡了。” “陈放!”黄保登大喝,撕开了温和的假象。 “黄叔,我之所以还叫你一声叔,是因为我觉得你再怎么坏,起码的江湖道义还是讲的,我们之间的事情,恩也好怨也好,我们两个人单算,要是你敢让你的人动我家里的人,你应该了解我的,我年轻,性子冲动,家底也薄,说舍就舍了,没什么留恋的,我不怕什么鱼死网破,大不了我就重新再来一遍,也许用不了三年四载我就又站起来了,就看您老愿不愿意跟着我一块儿往大海里沉了。”陈放脚搭在办公桌上,背懒懒地靠向椅子,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拿着打火机,有节奏地将打火机甩开又关上,一下一下的啪嗒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格外得清晰,他一字一句地再问一遍,“您愿意吗,黄叔?” 黄保登嘴角蠕动了几次,他想放狠话说随便你,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谁怕谁。但是,他不敢,他知道这个狼崽子心有多狠,没随了他爸,也没随了他妈,真惹急了他,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要是再早两年,他或许还能整死他,但现在,他年纪大了,怕的事情也多了,重要的是狼崽子羽翼已经长成了,他压了这么多次,都没能把他压死,反而是他这边的生意一直在缩,黄保登一想到当初是自己带他进这行的,就悔不当初,这是给自己养了个对手出来。 黄保登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陈放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响,唇角勾起,黑眸冷冽,他知道怕了就好。 他看着手机上进的未接来电,眉眼柔和下来,电话回拨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那边先开了口,背景音有些嘈杂,“我正和奶奶逛超市呢,这边有点乱,等回家再和你说 。” 陈放还没说话,陶晓皙已经挂了电话,他看着屏幕,无声地笑笑,他家小媳妇儿对他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陶晓皙这边确实很乱,快过年了,又是个周六,大家都来大采购,超市里就差人挤人了,又遇上打折搞活动,人就更多了,老太太在前面开路,陶晓皙在后面推着车,一老一少逛了一趟超市,出了一身的汗,给累够呛,干脆也不回家做饭吃了,陶晓皙带着老太太去楼上餐厅吃了一顿大餐。 吃饱喝足回家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才开始大扫除,先打扫的老太太那边,然后老太太做晚饭,她自己收拾楼上这边。 陈放回到家,看到在阳台上蹬着三角梯擦玻璃的人,眉头一皱。 陶晓皙看到他回来,朝他挥了挥手,“你回来啦。” 陈放眉头皱得更深,声音有些重,“你手好好扶着,乱动什么。”他几步走过去,“这么高的玻璃擦什么擦,又不脏,还架个梯子,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下来。” 他一手扶着梯子,另一只胳膊张开,要抱她下来,等看清她头上戴的东西,眉头直接拧成了川字,“你这是戴的又是什么?” “你好凶啊,梯子又没有多高。”陶晓皙坐在梯子上没有动,垂眼睨着他,他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凶,她还想和他炫耀一下这些窗户她擦得有多干净呢,这可是她忙活了一下午的劳动成果,他把她的话都堵回去了。 陈放语气缓了些,眉头还是皱着的,“这个梯子本来就没多稳当,还没人给你扶着,要真是摔一下,受罪是你自己。” “哦。”她皱了皱鼻子,“可我还是不喜欢你这么凶,你本来就黑,还爱穿一身黑,眉头再这样一皱,眼睛再这样一竖,可吓人了。” 陈放: …… 他也想舒展眉头,可看到她头上裹着头发的绿丝巾,他就舒展不了。 陶晓皙看到了他视线的方向,伸手扯下头上的绿丝巾,她刚收拾衣服的时候收拾出了这条丝巾,这条丝巾她还挺喜欢的,但碰到小绿毛之后,她就不太想看到绿色,本来打算扔了,扔之前至少要利用一下,这还是她花不少钱买的。 “打扫卫生我怕灰尘落头上晚上不好洗,就拿它包我头发了,我是裹我自己的头,又不是裹你的头上,你气什么。” 陈放回她,“陶晓皙,你是不是傻,谁会把绿色往自己头上戴。” “你又凶。” “我不是凶,我是给你讲道理。”陈放上前一步想把人直接从梯子上给架下来。 陶晓皙躲开他的胳膊,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她高他低,最适合做这个动作,“以后你再这样凶我,我就把这个绿丝巾戴你头上。” 陈放,“……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陈放咬牙。 她可真行,当着他的面,说要给他头上戴绿。 第 32 章 陶晓皙看他眉间起的沟壑都快赶上县城外的小土丘了, 刚才被他泼了一小下冷水的憋闷才散去了些。 她撤回勾着他下巴的手,眉眼微挑,像个倨傲的女王一样高高在上地发令,“抱我下去。” 陈放微扬着头看她。 陶晓皙轻垂着眼也在看他。 窗外不知道谁家的狗在鬼嚎。 窗内是两个人无声的对峙。 最后陈放还是伸手把梯子上的人给抱了下来, 抱到一半又停住, 陶晓皙半个身子到了他怀里, 另外一条腿还架在梯子上。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有点像她从梯子上飞跃而下,要对他饿虎扑狼,虽然她不是虎,充其量也就是只想要成为老虎的兔子。 她用眼神问他停住是怎么个意思。 陈放箍在她腰上的手松了些力道, “陶晓皙,刚才的话,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陶晓皙不成想他半道儿给她来阴的,她知道他是在故意吓她,但这种挂在半空的感觉不太好, 她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手里的抹布掉到了地上。 说就说,谁怕谁。 她刚要张口,他手上的劲儿又卸了几分。 陶晓皙垂在空中的那条腿赶紧勾住了他的腰,勾完还冲他得意地扬了扬眉。 她只顾着得意,没察觉到两人的上身和下身都贴得异常得紧, 没留一丁点的缝隙。 陈放眼底有微不可见的笑。 他轻轻提了提她的身体,她的另一条腿从梯子下来了,又立刻勾住了他另一侧的腰。 陶晓皙双手在他脖子后面紧紧交叉,双腿在他腰后紧紧交叉,像一个吊尾熊一样贴在他的怀里, 这样他就算胳膊彻底松开,她也完全不会掉下去。 他不是问她敢不敢再说一遍吗,那她就再说一遍, “陈放,你要是再--” 她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直接被人给吞进了嘴里。 真的是吞。 现在这个姿势,对陶晓皙来说很安全。 对陈放来说,很方便。 亲吻,或者其他,无论干什么,都很方便。 尤其是,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阔腿碎花裤子,软软滑滑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可以让他一推到底,连脱都不用脱。 陶晓皙急得拍他的背,揪他的耳朵,扯他的头发,都拦不住他要一做到底的架势。 “奶奶……待会儿……要叫我……们吃饭了。”她的声音在他吞咽里时断时续。 刚才倨傲的女王变成了酥软的小猫。 她整个人都被他亲软了,恨不得瘫到他的怀里,可她不能瘫,她在尽力挺着自己的背和臀,尽力远离贴着她的滚烫。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怎么能随时随地……嗯……这样,现在这么猛,小心过了三十就直线下滑掉到坑底,但是她不敢,她怕白瞎了奶奶今晚做得一桌子好吃的,她只能走曲折地怀柔路线。 陈放开始纯粹地只想吓吓她,让她那颗兔子小胆子大到什么话都敢说,但是吓着吓着就不想放手了,他们还没试过这个姿势,他往上托了托她的臀,应该会……相当不错。 陶晓皙察觉到他的动作,都快哭了,已经完全没了刚才挑衅的劲头儿,她不过就是蹬着梯子擦了个玻璃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手机响起的时候,陶晓皙才看到一线的生机,她脚踢上他的屁股,一下不行,又踢了几下,陈放从她嘴里稍稍退出了些,她眼睛耷拉下来,扮出可怜兮兮状,“奶奶叫我们吃饭了。” 她的头发很乱,被他揉的。 唇很红,在灯下闪着水润的亮泽,被他亲的。 清透的鼻尖上透着粉,被他的鼻子给磨的。 她拿这样一副被蹂|躏透了的小模样来求他,他会放过她才怪。 手机振动响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冲她勾唇,“你看,老太太也不忍心打扰我们。” 他这话刚说完,楼下小院里响起了老太太的声音,“晓皙,快下来吃饭。” 老太太快八十了,喊起人来跟气运丹田似的,相当洪亮,不仅二楼能听到,估计楼顶都能听到。 陈放勾起的唇角停住,陶晓皙轻喘着还没匀过来的呼吸,噗嗤一声抵着他的肩膀笑出来。 奶奶真的是她的亲奶奶。 她刚要回老太太,陈放捂住了她的嘴,他可不想她现在这种软软娇娇的声音被谁给听了去。 老太太叫的亲孙媳妇儿,回她的是亲孙子。 “马上。” 老太太听到回答便进了屋。 陈放搂着人没有松手。 陶晓皙给他指她擦的窗户,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想分散掉他身下的热度。 “看,我擦的,锃光瓦亮的,都能照出双重人影来,多干净,我觉得我直接可以去开家政教学班了。” 陈放冷哼一声,“你好厉害。” 陶晓皙也学他的样子冷哼一声,“你好敷衍。” 继续是不能继续了,他拍拍怀里人的屁股,“下来。” “哦。”陶晓皙从他身上往下蹭。 然后,两个人同时僵住。 陈放舌尖顶后槽牙,声音沙到极点,还有些气急败坏,“你乱蹭什么。” 陶晓皙委屈,她又不是故意的,“我不蹭着下要怎么下,你这么高,我这么矮。” 陈放: …… 陶晓皙下了楼,老太太正在给排骨出锅,看到只她自己下来了,问陈放呢。 陶晓皙转身去拿柜子里的碗筷,“他在洗澡,他说下午去了一趟工地,蹭了一身的土,要先洗个澡,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老太太对孙媳妇儿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没有再问,陶晓皙松了一口气。只是,应该很快就下来的人并没有很快,终于等到孙子进门,老太太开口揶揄,“你这不是洗澡,是泡了一遭温泉吧。” 陈放:…… 陶晓皙: …… 其实老太太就是很正经的一句玩笑,但是两个没干正经事儿的人都想出了不正经的意思。 陈放脸皮厚,当没事儿人一样坐到了陶晓皙旁边。 陶晓皙脸皮薄,闷头扒拉自己碗里的米饭。 老太太不关心孙子洗澡洗多长时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孙子说,“哎,你说,我把春桃介绍给阿建行不行?” 陈放轻笑一声,“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也热衷做媒这种事儿了。” 老太太道,“我不是热衷,是春桃她奶奶托我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好的资源,她一说我就想到了阿建。年纪合适,春桃二十一,阿建二十四。性格也合适,阿建性子闷,春桃鬼灵精的,正好互补。” 陈放给头快低到桌子底下的人夹了一块儿排骨,“阿建应该还不着急找对象。” 阿建大概是看上了陶晓皙的那个妹妹,只是闷在心里不说。 老太太不赞同,“什么叫不着急找对象,都二十四的大小伙子了,就是先相相看,又没说非让他怎么样,成不成看两个人的缘分,要是再过两年,他到二十七八了,好姑娘都没了,再想着急他都没地儿着急去。” 陈放笑,“好姑娘怎么没了,我不二十八才结婚,这不是给您找了个再好不过的孙媳妇儿回来。” 老太太说,“你找到这么好的媳妇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好福气。” 陈放回,“我福气好是没错,关键是我自身条件也还算成,让人一眼就能看上,对不对,陶晓皙?” 闷头扒拉米饭的陶晓皙被呛住了。 老太太赶紧帮孙媳妇儿拍背,“慢点吃。”又嗔陈放一眼,损起自家孙子来不留情面,“你自身条件哪儿成了,也就有个个头,我们今天在医院碰到晓皙的一个同学,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还是个什么律师,读过的那个学校连我这个老婆子都听过,那才是真的条件好。”老太太说着又笑起来,语气很是自豪,“那个男同学他妈一眼就相中了我们晓皙,和我套近乎套得那个亲,那样子一看就是想让晓皙当她儿媳妇。” 陶晓皙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些。 白白净净的律师,她的同学中除了邱廷宇还有谁,陈放脸色有些黑,把水送到陶晓皙手里,对老太太说,“人挖咱家墙角都挖到您眼皮子底下了,您还这么高兴。” 老太太笑,“我可不高兴,所以你以后别老想着欺负晓皙,外面好男人多的是,你小心被挖墙角。” …… 陈放怀疑他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他看一眼那个闷着的脑瓜顶,“没事儿,我地基打得牢,墙角也不是谁想挖就能挖的。” 陶晓皙拿筷子的手倏地止住,桌子底下有一只脚攀上了她的脚腕。 “陶晓皙,我地基打得牢不牢?” 陈放笑着问,眼神里有危险,怎么这个邱廷宇这么阴魂不散,去个医院也能碰到,他还没有在场。 陶晓皙回得相当快,“特别牢。” 他的脚已经钻到了她的裤子里面,沿着小腿在一点一点往上走,她要是敢说打得不牢,他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她屏着呼吸,颤颤悠悠地问他,“能不能帮我再盛一碗汤?奶奶炖的汤太好喝了,我还想喝。” 老太太笑呵呵,“喜欢喝就多喝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又催陈放,“快去给晓皙盛。” 陈放点头,意有所指,“是要多吃,得增点重量,那样别人想挖也不容易挖走。” 他有些可惜地从她的裤腿里收回脚来,起身要去厨房。 但半天都没有动。 陶晓皙弯下眼,笑得很甜,问他,“怎么不去?” 老太太也看他,“怎么不去?” 他倒是想去,他的脚找不到他的拖鞋了。 第 33 章 她弯着眼睛笑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干坏事儿得逞的小狐狸, 不用猜,这事儿肯定是她干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子底下没有拖鞋的影子,他也不找了, 直接伸脚把那只正高兴得一掂一掂的小碎花棉拖给扒拉了下来, 穿上进了厨房, 不过这拖鞋穿和没穿也差不了两样,他的脚也就一半能进到拖鞋里面去,剩下的一半还在外面露着。 陶晓皙光顾着看他笑话乐了,没防着他跟活土匪似的上脚抢她的拖鞋,莹白的小脚孤零零地在空气里晃了晃, 她觉得他不会把她的拖鞋还回来了。 老太太不知道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桌子底下起的风起云涌,她正拉着陶晓皙说春桃和阿建的事情, 想让孙媳妇儿帮她分析分析这件事儿有没有成的可能。 老人家到了一定年纪都喜欢做媒,要是介绍的两个人真能结成姻缘,那也算积德行善的美事儿一件, 要搁前两年,老太太没这么大劲头儿,那个时候自己孙子都还没有媳妇儿,她天天急得都快上天了,哪还顾得上给别人去做媒,现在孙子成家了, 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她每天就是打打麻将跳跳广场舞做做饭,看到身边有合适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自然就起了琢磨的心思。 陶晓皙这两个多月和春桃奶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没见过春桃, 春桃在外地做工,得到年根底下才回来过年,所以她也不知道春桃和阿建合适不合适,但也不好扫了老太太的兴,老太太说什么,陶晓皙就点头应什么。 陈放盛汤回来,把碗放到陶晓皙手边,对老太太说,“等我见到阿建和他说一下,看他什么个意思。” 老太太这才满意,高高兴兴地吃起饭来。 陶晓皙没有办法高高兴兴地吃饭,她的脚还没有地方放,只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垫在另一只脚的鞋面上。 以往即使在家她也习惯穿一双厚厚的棉袜子,倒不是家里有多冷,她有点畏寒,冬天的时候脚上裹上一层又暖又软的袜子,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那种小小的幸福感。 可今天因为干活出了些汗,便把袜子脱了,没有了袜子的包裹,又没有了拖鞋,脚上光秃秃的,有点凉,她伸脚去抢自己的拖鞋,很显然她的脚没有他的脚那么土匪,拖鞋没抢回来,她的脚还被人扣下了。 他的两只大脚把她的脚夹在了中间,他的脚很热,陶晓皙的脚四季都是凉的,这种烫热包裹住她的凉,关键是他还时不时地按一按,蹭一蹭,揉上一揉,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脚是这么敏感的地方,她挣也挣不出来,只能任他这样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为所欲为。 陶晓皙哪儿能受得住这种刺激,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快烧化了,这顿饭吃得她至少得少活十年。 老太太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晓皙,你脸怎么这么红?”小脸蛋红扑扑,鼻尖上还冒着晶莹的小汗珠,这个样子也太招人疼了一点儿。 陈放很体贴得问她一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陶晓皙不理他,勉强撑起笑容应付老太太, “可能是喝汤喝的,这汤喝得我胃里暖乎乎的,特别舒服。” 她嘴上说着话,另一只脚使劲儿踩上他的脚,想给他出其不意的一击,但她那点子劲儿,不过是给这场桌子底下的禁锢游戏再增加点情趣,陈放轻轻松松就能把她的反抗给压制下去,她的两只脚都被他给圈住了。 他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儿排骨,“汤好喝也不能光喝汤,还得多点肉才能长力气。” 陶晓皙把那块儿全是脆骨的排骨恨恨地吃到嘴里,咬得嘎嘣脆,陈放听那个声音就知道她把脆骨当成他来咬了,他又给夹了块全是脆骨的,让她再多咬一会儿。 他还挺喜欢她咬他的,咬哪儿都喜欢,就恨不得咬得再紧一点儿。 两个人这顿饭吃得格外慢,老太太等不及他们吃完就出去打麻将了,门一关上,陶晓皙抓起桌子上的抽纸扔向旁边的人,“放开我。” 陈放笑着接过抽纸,重新放回桌子上,“刚刚可是你自己把脚送到我脚底下的,你进攻,还不允许我反击,这未免有点不公平。” 他还和她讲公平,陶晓皙又抓起抽纸扔向他,“还我拖鞋。” 陈放又接过抽纸,这次放到了她手够不到的地方。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先说比较合适一点儿,你还了我拖鞋,我自然就能还你拖鞋。” 陶晓皙还不了他拖鞋,她那会儿不过是随脚一踢,想把他的拖鞋给踢远一点儿,但她刚才已经看了,眼睛可见的范围并没有看到那只拖鞋,想来是被她踢到哪个柜子底下去了。 “你的拖鞋不见了关我什么事儿。”陶晓皙不是大男人,自然不用敢作敢当,“你快还我拖鞋。” “那不好意思了,还不了。”陈放起身收拾碗筷。 陶晓皙气,“你去拿玄关那儿再拿双别的拖鞋啊,又不是只这一双。” “别的拖鞋都是给客人用的。” “你脚那么大,会把我拖鞋撑坏的。” 他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不会,这拖鞋买得好,很软,弹性也很好,我脚就算再大,也撑不坏。” 陶晓皙: …… 她怎么觉得他这个眼神,他这个话,是在耍什么她不知道的流氓。 算了,她斗不过土匪流氓。 最后陈放在厨房刷碗,陶晓皙撅着屁股挨个在柜子底下找那只拖鞋,她觉得她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还。 陈放回身看到那翘挺浑圆的曲线,眸子里的光深了几深。 冬天的夜晚又冷又长,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屋外的星星和月亮,也遮住了屋内沉重的喘息和细碎的嘤咛。 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床上还是整整齐齐的,枕头没有人去枕,被子也没有人去盖。 地灯投出来的影子倒映在墙上,陈放是站,陶晓皙悬在半空,她身后和左右都没有任何支撑,只能紧紧搂着身前人的脖子,白皙的脚背挣扎在空气中蜷缩又绷直,她在颠来颠去的昏沉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蹬梯子了,她为什么要当高高在上的女王,让他抱她下梯子,她现在是在上了,只不过她快要死了。 她有一种感觉,她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陈放的作息很固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睡再晚,第二天都是雷打不动六点起床,也不用闹铃叫,生物钟自动就醒了。 今天早晨一睁眼他就知道自己起晚了,冬天天亮得本来就晚,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怀里也没了软乎乎的人,她都起床了,那说明是真的晚了,陈放起身掀被下床,他上午还约了人谈事情。 床下到一半整个人顿住,眼睛停在手指甲上,大红的颜色,比墙上贴的那个红喜字还要红,十根手指,一个都没落下,这个神还没缓过来,又看到了自己的脚指甲,他半眯起眼睛,不知道是该谢谢她至少没把这个绿色给涂到手指上去,还是该夸她这一手一脚的红和绿的搭配。 屋里屋外都没有人,楼下也没有人,电话打给她和老太太都没人接,这个时间老太太应该是去公园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跟老太太在一块儿。 他给她发信息过去,【你尽管躲,等我晚上回来,咱们再算总账。】 消息自然是没有回复。 陶晓皙正看老太太跳广场舞跳得高兴,才不会回他,反正不算账她晚上也没多少好日子过,所以他的威胁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她算着时间觉得他已经出门了,和老太太说了一声,才往家走,她回去还有活要干。 结果,她刚要拐进他们那栋楼,就看到他从楼道里出来,陶晓皙往墙角避了避,确保他不会看到她。 他手指甲上的红很显眼,陶晓皙自我反省是不是做的有点儿过分,但摸了摸酸疼的腰,还有自己光站着就有点打颤的腿,又觉得当时应该再涂红一点儿,再说,她那个卸甲油就在洗脸台上,他看不到就不能怨她了。 陈放迎面走过来一个邻居,陶晓皙平常管他叫建成哥,建成一眼就看到了陈放手上的红指甲,开口调侃,呦呵,陈放,你这个指甲可够好看的,你这是要去选美啊。 躲在墙角的陶晓皙听到这话有点脸红,她好像是做得过分了,一个大男人涂个红指甲确实挺不像样子的,他应该也不会太高兴被人这样调侃。 陈放没有任何遮掩,大大方方伸出手给建成看,“我也觉得挺好看,我媳妇儿涂的,她不是要开一个美甲店吗,先拿我来练练手,回头她要是开业了,还得请嫂子过去捧场。” 建成一听他这样说,也不揶揄了,“弟妹要开店啊,那可得去,到时候让你嫂子叫着她那群姐妹都一块儿去,我是不懂,不过她很爱捯饬这些。” 陈放半正经半玩笑 ,“那我就先谢谢哥哥和嫂子了,到时候晓皙给嫂子来一张VIP卡,让嫂子到店就享受贵宾级服务。” 建成大笑,那敢情好,我们家那口子就喜欢这种VIP啥玩意的。 陶晓皙心里一动,他大概在哪儿都有这种信口胡诌的淡定和从容,不过她有点喜欢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神情坦坦荡荡,语气是那种显而易见的亲昵,又带着点儿自豪,好像她开美甲店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孟青就很不喜欢她开这个店,说她是不务正业的瞎胡闹,连一向很支持她的陶文永这次态度都有点中立。而他从知道她打算开店,就一直表现得很支持,他虽然在别的方面经常会逗她,还偶尔损上一两句,但在这件事儿上,他从没有说过一句让她觉得泄气的话,她原以为他可能也就是在她面前哄哄她,心里也觉得她做不太成,毕竟有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没底儿。 陶晓皙心里起了愧疚,不再躲着了,从墙角走了出去,建成进了楼,陈放看到了她。 她在他的注视下半磨半蹭地走过去,不等他开口,她先挽起他的胳膊,仰着头看他,软着嗓音道歉,“对不起啊,我就是和你闹着玩的,咱们现在回家去,我给你卸了,卸甲油我就放在了洗手台上啊,特别明显,你看不到不能怪我。” 她那么多瓶瓶罐罐,他哪儿知道哪个是卸甲油,就算看到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用,陈放屈指弹她的额头,“我说了,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再算总账,我现在得走了,约了人谈事情,人家已经到了。” 陶晓皙拉着他的手往楼道里走,“约了人谈事情就更不能这样了,要卸的话很快,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你给我涂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觉悟,”陈放抬手腕看了一下表,对方是长辈,他已经晚了,不能让人等太久,他十分严肃地拽了拽她的高马尾,“来不及了,晚上回来再卸,陶晓皙,你给我好好想想要怎么补偿我,我一个大男人,涂着大红的指甲出去溜一圈,得被人笑死。” 他这样一说,陶晓皙觉得是挺那个啥的,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点儿。 “我给你做大餐,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都发给我,我晚上给你做。” 陈放冷冷地睨她一眼,“这种伤害是一顿大餐能弥补得了的吗,我这受到的可是精神伤害。” “那你想怎么办?” 天道轮回,陈放终于等到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了,他微微俯下身,凑到她的耳朵旁,“昨晚那个姿势,你再戴上你那个兔子耳朵,我们今晚再来一次。” …… 陶晓皙狠狠甩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进了楼,她就不该起什么愧疚,她就应该给他手上也涂上绿。 他不是讨厌绿吗,下次就给他涂那个王八绿。 第 34 章 陶晓皙狠话是放给了自己, 不过这件事到底成了她今天上午的一件心上事。 中午老太太包的猪肉白菜的软面包子,陶晓皙知道他爱吃这种带馅儿的东西,她想了想,先发信息, 问了他回没回公司, 然后和老太太说了一声, 拿保温饭盒装了些包子和菜,带上要卸指甲的东西去了他公司。 她还是第一次去他公司,据阿建说他们公司除了财务大姐,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公司是在一座四层小白楼里, 他的公司在第二层,一个很开阔的大平层,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工位,现在是午饭时间,公司里没什么人, 陶晓皙没看到陈放,刚要给他打电话,角落里冒出来一个人,“你找谁?” 如果陶晓皙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阿建说的财务大姐,他们结婚的时候, 他公司的人也去了,但那个时候她脑子都是乱的,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你好,我找……陈放。”陶晓皙不知道在他公司该怎么称呼他,直接说了名字。 财务大姐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是阿放媳妇儿,对吧?他和我说你要来了,他有点事儿下楼去了,你在他办公室等他就行。”财务大姐热情地领着她进了办公室。 陶晓皙一愣,她并没有和他说她要来他公司,只是问了他在没在公司。 财务大姐又给她端来了水,“他说很快就回来,你先喝点儿水,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陶晓皙双手接过水,和她道了谢,让她去忙她的就成,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好像是在吃饭。 他的办公室不算大,也就是个十几平的小单间,一张办公桌,一个大的文件柜,还有接待用的沙发和茶几,很干净但也很单调,连一个小绿植都没有。 她大概环顾了一周,坐到了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继续和姜又琳聊天,姜又琳请了年假要早点回来陪她妈,明天就到,再加上春节假期,可以连休半个月,这是件高兴的事儿,也是件不幸的事儿,因为这半个月她逃不过一件事情,就是要相亲。 姜又琳正在给她诉苦,问她到底有没有打听出四大金刚排名第二的是谁,如果她的人生最终要进入婚姻的坟墓,那她一定得选一个可以让自己持久快乐的男人。 陶晓皙仰靠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回她,【有的时候太持久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等信息发出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昨天晚上睡太晚,今天早上又醒太早,大脑还处在一个短路状态,赶紧按了撤回。 但是已经晚了,姜又琳已经看到了,她很激动,【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持久还不是一件好事儿???!!!!你要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就不要再说这种容易让人心生嫉妒的话!!!!】 陶晓皙:…… 她并不想失去姜又琳这个朋友,【我的意思是也不能光看持久,技术也同样重要。】 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个啥。 姜又琳又激动,【难道你家男人技术不好???!!!】 ……她是这个意思吗,她只是告诉她,找对象这种事儿还是要看人和缘分,不要太执着于四大金刚这种名号。 姜又琳不等陶晓皙回答已经有了定论,【也是,不可能一个人什么都全占了,他已经占了一个之首的位置了,技术可能也就马马虎虎了。】 ……她不能让别人质疑他的能力,夫妻是一体的,他任何方面的能力和名声她都得给他维护起来。 她回姜又琳,【他技术还不错】,字打到一半又删掉,还不错听起来的意思好像是还有些可以提高的空间,她重新打字,【他技术特别好。】 ……姜又琳不说话了,她决定要和陶晓皙这个饱汉子绝交五分钟。 陶晓皙觉得,她这话说得……好像最终还是要失去姜又琳这个朋友,可她已经没有办法撤回了。 窗外传来轻快的音乐声,陶晓皙起身往窗边走去,隔着一条街的对面是一所幼儿园,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在跟着音乐跳操,每个小朋友和每个小朋友都跳的不一样,陶晓皙打开了些窗户,想看得更清楚些,最后面一排,两个小朋友跳着跳着撞到了一起,她嘴角扬起不自觉的笑容,这未免也太可爱了点儿。 陶晓皙看着窗外的小可爱们,心思飘得有点儿远,要是他们有一个小朋友,大概也会是这样的可爱。 等她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连忙把自己的心思往回拽,她还没有做好要当谁妈的准备,不过……他应该会是一个好爸爸。 陶晓皙刚要关上窗户,视线停在楼下那条街不远处的拐角,那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她自然认识,是她刚刚想到的好爸爸。 女的,她也熟悉,是黄珍珠,头发染成了金黄金黄的那种,真的就是表面的意思,跟黄金是一样亮闪闪的颜色,戴着一副大墨镜,今天的天阴沉沉的,一点儿阳光都没有,陶晓皙都怀疑她戴着那副墨镜能不能看清路。 两个人的距离站得不算近,黄珍珠在激动地说着什么,陈放嘴里叼着支半燃的烟,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冷淡。 按说这是个不会引起任何误会的场面,可陶晓皙心里莫名得有些不舒服,她又觉得自己的不舒服来得有点奇怪,以前就不会这样。 他的眼睛往这边抬了一下,陶晓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突然知道自己不舒服的点在哪儿。 她不喜欢他身边站着别的女人,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摆明了喜欢他的,就算他划线了。 陈放看到了窗户那边一闪而过的身影,拿下嘴里的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没了再听黄珍珠说下去的意思。 黄珍珠说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 在他小时候的印象里,黄保登和他爸的关系很好,他爸经常会把你黄叔挂在嘴边,在他爸出远门的日子,他经常会上门,说是他爸让他帮忙照看着点家里,老太太和他妈对他很是感激,他听老太太提过一嘴,黄珍珠她妈刘美芬还是老太太介绍给黄保登的,那个时候两家关系走得很近。 他爸妈去世后不久,黄保登慢慢发迹了,后来两家的来往也少了。 老太太生病那年,黄保登找到的他,老太太还说你爸这个朋友没白交,人家发达了也没忘了我们,钱我们不能要,这份情我们得记得。 陈放把家里的老房子给卖了,又从老周家借了些,凑齐了老太太的医药费,老太太出院后,他就从学校办理了退学。 老太太和老周因为他退学的事情跟他生了很大的气,但是对他而言,读几年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专业混个文凭出来,还不如早点进入社会,他很清楚自己,他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所以没有必要再耗下去,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肯吃苦肯下功夫,三百六十行里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一条出路。 黄保登知道他退学后,找到的老太太,说要带着他干,老太太自然再高兴不过,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看着,总比他自己瞎闯荡要好,黄保登的意思是让他进他的总公司,但是陈放最终选择进了工程队,一是因为这是他爸的老本行,二是因为他自己几斤几两他清楚,他一没学历二没经验,还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干比较好,能走到哪步就单看他自己有多大本事了。 黄保登和他手底下的人说他是他最好兄弟的儿子,让人多照看着点,在外人看来,黄保登对他很好,但是陈放学习是不太行,自认还能察几分言观几分色,他总感觉黄保登对他笑的时候眼里藏着几分冷,他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陈放察觉到不对是从黄保登开始叫他去处理一些事情,说是要锻炼锻炼他,以后总不能一辈子在工程队待着。他防备心算是重的,没办法,他们家老太太后半辈子就指着他,他必须得处处留个心眼,路是半步也不能走错。 他推脱了几次,黄保登便借着喝酒点他,老实是好事儿,但有的时候太老实了就变成了不识时务,就像你爸,如果当初他敢跟着我一块儿干,你现在也不至于落到没妈的地步。 那场酒喝完的第二天,陈放就和黄保登提了离开,理由是现成的,我是我爸的儿子,自然都随了他,他不敢干的事情,我也不敢干,要不等回头到了地底下,我也没脸见他,就当我不识时务,对不起黄叔对我的提携了。 他话说得不客气,不到撕破脸的地步,但也没给黄保登留多少面子。 黄保登冷哼一声,你确实都随了你爸,但凡你像你-- 他当时话说到一半就收住了,陈放不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对他爸的厌恶,陈放一度不知道这厌恶是从何而起,后来他想了一下黄保登收住的那半句话,再结合每次碰到刘美芬,她对他不客气的话中夹杂着的只言片语,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今天听黄珍珠说出来,不过是印证了他心中的怀疑。 “阿放哥哥,我小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他和陈叔关系那么好,每次他在家里喝醉酒之后,总要痛骂一通陈叔,我以为他就是单纯的撒酒疯,现在我才知道他喜欢陈婶儿,他恨……陈叔娶了陈婶儿。” 陈放打断了她的话,“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黄珍珠肩膀僵了一下。 她今天来其实更想为她曾经说过的话道歉,但她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谁会在乎一个无所谓的人的道歉。 当初他执意要从她爸那儿离开,她喝醉酒找上了他,她不仅气他为什么就不能抓住机会跟着她爸好好干,更气他对她的示好一直装作视而不见,她可是黄保登唯一的女儿,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和她好,他呢,明里暗里和她保持距离,一心只想闷头干活挣钱,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只要娶到了她,还用得着在工地上风吹日晒整天为钱发愁。 她当时指着他的鼻子大嚷了一通,“你怎么跟陈叔一样,我爸说陈叔当初就是不识时务,死活不跟着他一块儿干,结果呢陈婶儿跟着他一块儿吃苦受罪不说,最后把命也给丢了。阿放哥哥,你要是和我好了,我爸这些产业将来都是你的,别说你们家现在欠的债,就是再多出几十倍,几十百倍,都能轻轻松松还了。陈叔落到那个下场,都是他自找的,就是可怜了我陈婶儿,你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你现在从我爸这儿离开,你自己能干什么,你难道也想走和陈叔一样的路?” 酒醒后,她恨不得掐死自己,可也知道她这顿闹算是把两个人小时候那点儿仅有的情分也给闹没了,就算她装酒醉失忆断片儿也没有用。 黄珍珠深吸一口气,“阿放哥哥,我要结婚了,下个月的婚礼,已经定下来了。” “恭喜。”陈放看了一下手表,“我后面还有事情,就不请你上去喝茶了。” 黄珍珠看着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开的身影,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红了半圈,她刚才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红,可以在他手上这么干的人,除了他那个新娶的媳妇儿,她想不出还有谁。 她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周莺,她甚至还刻意地模仿周莺的穿着和发型,她觉得他娶那个女人无非是因为年纪到了,他奶奶想抱孙子催得紧,他才急急忙忙随便找了一个还算合适的结了婚。 可是前几天万晶晶一句话点透了她,你觉得陈放那个性子,像是会搞暗恋的人,他要是真喜欢周莺,会眼睁睁地看着周莺和别人谈恋爱结婚,还在结婚当天去吃她的喜酒送份子钱,他要是真喜欢就直接去抢婚了,他就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肯结婚,必定是因为喜欢。 黄珍珠鼻尖酸涩,就这么喜欢,喜欢到她可以对他这样胡来,他还能满不在乎地带着这样的红指甲在外面见人见客谈生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宠他那个媳妇儿。 陈放边走边给躲在窗户后面的人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他加快了脚步,在转弯处碰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她很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陈放发信息过去,【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他也不需要她的回复,直接和大妈说要哪个。 等他拿着冰糖葫芦上了楼,办公室里已经没了人,财务大姐拿着饭盒从茶水间出来,“阿放,你媳妇儿刚走了,说是有什么急事儿,饭给你放办公桌上了。” 陈放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上面放着一个保温桶,一个棕色的小瓶子,应该是她说的什么卸甲油,还有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耳朵耷拉的兔子,还留有一句话,【完了,陈放,你让白兔子变绿了。】 陈放勾唇,电话又拨了出去,这次有人接了。 “在哪儿呢?”他问。 陶晓皙轻哼一声,“我能在哪儿,当然是回家了。” “怎么不等我回来。” 陶晓皙又轻哼一声,“你去见别的女人,还要我在办公室眼巴巴地等着你,你也太美了点儿。” “就是刚好在楼下碰到。” “怎么就这么刚好,所有的刚好都是人为。” 陈放低低地笑,“我怎么觉得不是白兔子变绿了,倒像是白兔子喝了一瓶醋,我隔着手机都闻到你身上的酸味了。” 陶晓皙,“ ……你身上才有味儿。” “我身上就算有味儿,也应该都是你的味儿,你忘了,我昨晚可一直都在你里……” 拉长的尾音还没说完,陈放就被人挂了电话。 隔了几秒,进了一条微信,【好心提醒哦,现在用得多,小心人到中年就中看不中用了,毕竟……你第一次……那样,你懂的,有些事情有一就会有二。】 陈放冷笑一声,【这你不用担心,就算我后面真的中看不中用了,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满足你,要不今晚我们就先试试别的办法,让你提前体验一下。】 陶晓皙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嘴里暗暗磨牙骂他是臭流氓,还是个到处招蜂引蝶的臭流氓。 绿灯亮了,陶晓皙踩下油门奔向了她爸妈家,今天家里煮肉灌肠蒸肉焖子,陶文永让她回去蹭吃蹭拿,她在楼道里就闻到了香味。一进门,陶晓皙就直奔厨房,她来的正是时候,肉焖子刚出锅,只是她手还没拿上筷子,背上先被人拍了一下。 “去洗手。”孟青最看不惯进家门不洗手。 陶晓皙不敢跟她妈讨价还价,乖乖转去水槽洗手,孟青跟在她身后,陶晓皙还以为是她妈要监督她,她无奈,“妈,您还怕我洗不干净啊。” 孟青眉毛一竖,“你几岁,我还管你洗手洗得干不干净,我是有事情要问你。” “哦,什么事儿?” “你回头问问陈放,他身边有适合晓筱的小伙子吗。” 额……怎么这一阵大家都这么热衷于保媒拉纤,可能是到年底了,每个春节对于没有对象的单身男女都是一个大的关卡。 陶晓皙道,“陈放身边小伙子们是很多,但先不说适不适合晓筱,就二婶能同意晓筱见?他身边可没二婶要求的那种高学历。” 二婶对女婿的要求简单也不简单,别的条件都可以谈,学历是重中之重,她觉得自己闺女没长了读书的脑子,女婿必须得读书好,这样下一代基因才能均衡一点儿,二叔说二婶完全是瞎掰胡扯,二婶扯着二叔的耳朵说,我这是为你将来的外孙外孙女好。 总之学历是二婶最看重的女婿条件。 孟青回,“就是你二婶让我问的。” “啊~”这给陶晓皙惊了一下,“二婶怎么突然想开了?” 孟青啧她一声,“事儿多,你管她怎么想开的,让你问问你就问问,小伙子模样周正一点儿,人踏实肯干,陈放觉得人品还不错的,家里父母明事理些,没那种歪的斜的就行。” 这样的话,倒是有不少,他手底下的都是那种踏实肯干的大小伙子,就是不知道家里父母怎么样,不过真要说,还是阿建合适一点儿,阿建和晓筱也熟,两个人还挺聊得来的,不过阿建被老太太占上留给春桃了。 “我回头问问他吧,但是,妈,你没骗我哈,二婶那边真问题?别回头给找到合适的了,要相了,二婶儿又看不上了,那就尴尬了,陈放那边也不好做。” 孟青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心倒是向着他,还没怎么样呢,先想到他好不好做。” …… 陶晓皙小声回嘴,“我这是向着他吗,这是很正常的逻辑啊,再说……我向着他也没什么不对吧。” 孟青脸上露出隐隐的笑容,“让你问你就问,我发现你现在话真多,当妈的条条框框要求得再多,也不过是想找一个对自己闺女真心好的。你二婶是觉得陈放是个好女婿,他看着人要是还不错的话,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哦,”陶晓皙好奇,“二婶从哪儿看出陈放是好女婿的?” 陶文永在旁边插进话来,“还不是前两天,你二叔二婶车坏半路了,正好给陈放碰上,陈放先是把车修好上了路,又人带着你二叔二婶到4S店给车做了全套的检修和保养,那个4S店还是陈放朋友的,钱愣是一分都没收。” 还有这事儿,他都没跟她说过,陶晓皙笑,“这就能看出他是个好女婿了?那个全套下来也没多少钱吧,二婶也太好收买了点儿。” 孟青回,“这是钱多少的问题吗,要不是你二婶和我说,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儿,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知道的,他这一通忙活,又是搭时间又是搭人情的,图个啥,不就是因为那是你二叔二婶。我还挺稀罕他这性子的,事儿办得利索周到,还不张扬。不像有的男人,芝麻大的事儿给媳妇儿的娘家办了,嚷嚷的满世界不说,还动不动就拿出来在自己媳妇面前说上一嘴,得让娘家人把他当恩人供着,我是顶看不上那样的人。” 陶晓皙夹了块肉焖子,沾上陶文永刚刚做好的辣椒蒜汤儿,塞到了嘴里,“妈,您这态度转变得有点太快哈,这才多长时间,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吧,但咱怎么也得坚持到过完这个年,可不能这么快就沦陷了。” 孟青瞪她,“快吃你的焖子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陶文永笑孟青,“你妈这是不好意思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能见你妈不好意思一回,不容易。” 孟青直接上脚狠狠踹了陶文永一下。 陶晓皙提着大包小包进了老太太的家门,老太太看到后,拍手哎呦直笑,“你这是把你妈半个厨房的东西都折腾回来了。” 陶晓皙也笑,“我妈做得多,每样都让我带回了些,要给您尝尝。” 陈放晚上不回来吃饭,老太太熬了些粥,拿陶晓皙带回来的东西做了一桌子菜,陶晓皙下午就吃了个半饱,晚饭又吃了顶饱,上了楼后,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呼啦圈,准备转转自己的肚子,人家是过年胖十斤,她要是照这个吃法下去,怕是年还没过,就先胖上十五斤。 陈放到家,陶晓皙转呼啦圈正转得满身的汗,她原本还能继续转下去,但他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她腰上突然没了劲儿,呼啦圈呼呼啦啦从腰上直接落到了地上。 他那双眼睛,一看就是喝了酒的,而且还喝了不少。 陶晓皙拿手抹了抹汗,“你不去洗澡,站在那儿干什么?” 她头发散散地盘了起来,脖子上都是汗,几缕头发落下来,粘在满是潮红的脸上,嘴里的呼吸还没喘匀,这个样子知道的是转了呼啦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了什么别的运动。 陈放走进两步,陶晓皙退后一步,有些嫌弃,“离我远点儿啊,你身上都是酒味。” 陈放轻笑,“我身上这么重的酒味都没压下去你身上的酸味。”他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拉了过来,俯下身去,鼻子凑到她脖子那儿闻了闻,“我怎么闻着比中午那会儿的酸劲儿还大一点儿。” “你才酸劲儿大。”陶晓皙挣不开他,直接拧上他的手背,他指甲上已经没了红色,卸得还挺干净,她手上加重力道,他手背不一会儿就红了上来,她马上就松开了,她发现她对他根本下不了狠手。 陈放捏了捏她的鼻子,“就是刚好在楼下碰到了,说了几句话,你不信我?” 陶晓皙踢了踢脚下的呼啦圈,不看他,“我信啊,信也不高兴,我就不高兴你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 陈放怔住,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下,他去寻她的眼睛,“以后都不站了,嗯?”他又解释,“你也看到了,那也不叫站在一起,我离得有八丈远。” 陶晓皙哼了一声,“你该庆幸你站得远,要不我现在就不是在这儿转呼啦圈了,我已经去外面找野男人了。” …… 陈放想,他干脆这辈子都把她圈在床上得了。 第 35 章 陶晓皙最终被人抗到了浴室, 真的是抗,她的腰横在他的肩膀上,脸对着他宽厚的背,手够不到别的地方, 只能去拧他的腰, 两条小腿在半空又踢又蹬。 陈放一巴掌拍到她屁股上, “老实点儿。” 他醉酒的声音里灌上了让人熏熏然的沉。 陶晓皙真的老实下来。 可她的老实只会助长他嚣张的气焰,浴室里很快蒸腾出热气,镜子上覆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然后又被一只大手给抹开,雾气洗过的镜子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朦胧又清晰。 她被他抱在身上,他非要她看看镜子里的男人是谁。 陶晓皙的头深深地抵到他的肩膀上, 哼哼地小声啜泣着,她才不要看。 陈放低笑一声,附在她耳边问, “放你去洗澡?” 陶晓皙抽了两下鼻子,算他还有良心。 只是,她的脚刚接触到地面,就被人掐着腰转了身,她的手被迫撑在冰冷的洗手台上,他的胳膊拦在她的腰前, 往后撤了撤她的身体,一秒钟不到,刚刚退出的火热又重新填满。 陶晓皙因为他瞬间的猛烈,脖颈情不自禁地后仰绷紧,眼睛和镜子里的人对上,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将脸埋到洗手台上,再不肯起来半分。 他贴着她的背俯下身来,“看清是谁了?” 陶晓皙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回他三个字,“野男人。” 很好。 既然都是野男人了,他不妨再野一点。 陶晓皙觉得迄今为止婚姻生活教会了她一件事,当你以为你已经达到极限了,还有另一个极限在等着你,人有无限可能,就看有没有人给你开发出来。 她瘫在床上,脸陷在被子里,半点都不想动弹,她决定至少到过年,她都不要再吃一点儿荤腥儿,她真的是饱到不能再饱了。 陈放吹完她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床头柜上,去翻她的身体,“别再闷着了,再闷晕过去。” 陶晓皙拍他的胳膊,“不要管我。”闷晕过去才好。 陈放直接把人翻过来打横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拨弄了拨弄她额前散乱的发,“好了,我道歉,我今天确实过分了一点儿。” 是过分了一点儿吗,他简直就是借着喝多酒,在她身上撒酒疯。 陶晓皙今晚都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陈放捏了捏她的嘴唇,又低下头去碰了碰,“我今天因为那个红指甲可是被人笑了个够,估计就算出了正月底,我也得是他们酒桌上的笑料,要不是我脸皮稍微厚点,以后都没脸再出门。” 陶晓皙依旧紧闭眼睛,心里腹诽,你的脸皮不是稍微厚点儿,是厚到没边了。 这次是真把人给折腾急了,陈放吹了吹她的眼睛,“要不这样,以后,我的手你不能动了,怎么也得给我留点面子,但是脚上可以随便你折腾,你想涂什么颜色就涂什么颜色。” 陶晓皙还是没有说话,眼睫毛忽闪得快了些。 陈放再添诱惑,“你可以涂你最喜欢的粉。” 过了几秒钟,陶晓皙没绷住,睁开眼睛看向他,脸上表情淡淡,眼底没藏住亮闪闪的光,“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陈放点头,“是我说的,不过不管什么颜色,只能在我脚上待一天,而且你管涂也得管卸。” 陶晓皙脑子转了转,“我还想画图案。” 陈放没明白,他一个直到不能再直的大直男,根本不知道一个指甲能玩出这么多花儿来。 他虚心请教,“你是说在指甲上画?” “嗯哼。” 既然都已经同意她涂颜色了,再多一个图案也没什么,哄人嘛,不就是把自己豁出去,让她高兴,陈放干脆应下来。 陶晓皙有些兴奋,身上突然有了力气,攀着他胳膊坐起来,“我现在就给你弄,好不好?” 陈放没想到他随口的提议能产生这样好的效果,不仅不生气了,还仰头拉着他的胳膊,跟他撒着娇问好不好。 自然是好。 好到不能再好了。 陶晓皙今天早晨是偷偷给他涂的,当时特别紧张,屏着呼吸,小心着动作,生怕她下手重了,把人给弄醒了,现在不一样,她征得了他的同意,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他的脚做她任何想做的事情。 她得先把今天早晨涂的颜色给卸下来,才能画新的图案。 陶晓皙开始是把他的脚放到她的腿上弄的,过了一会儿有点累,就把他的脚放到了床上,她趴在他脚边,又过了一会儿,她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脸对着他的脚。 陈放半倚在床头,眼睛落在她翘起的臀上,根本移不开。 “邱廷宇和你说了明晚要一起吃饭?” 额,对,还有这么一茬,她彻底把这件事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恩,昨天在医院碰到的时候他提了一嘴,说是要和莺莺姐吃饭,想让我俩一块儿,我和他说要看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陶晓皙对着刚涂好的指甲轻轻吹了吹。 陈放的嗓子被她吹得一紧,他轻咳了一下,接着问,“你想去吗?” 陶晓皙接着涂第二个,“去也成不去也成,关键不还得看你的时间吗,你年底不都是饭局,不过你没看到他当时那个表情,就还挺可怜的。” 陈放眼底覆上了些许危险,“你心疼他?” 陶晓皙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她回身看他一眼,又转身对着他的脚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心疼他干嘛啊,你不是说他喜欢莺莺姐吗,我就觉得他确实挺喜欢的。” 陈放话说得不情愿,“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我们明晚勉强陪他去吃一顿饭?” “好啊。”陶晓皙的注意力现在都在他的脚上,随口应了他一句。 陈放不太满意她这个回答,听起来也太高兴了点儿,他伸手拽了拽他刚给她吹好的头发,还觉得不够,手插进长发里,大力又粗鲁地乱揉了一通。 陶晓皙越涂越开心,坐在他的腿上无意识地轻晃着身体,随着她的轻晃,两人身体相贴的部位起了刮蹭。 等陶晓皙察觉到不对,她已经被靠在床头的人双手提着腰给拖到了他的大腿根,他根本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第二天陈放穿袜子的时候,看到了他脚趾上的图案,也不能说是图案,准确地说应该是字,左脚上的是【活土匪】,右脚上的是【臭流氓】。 在指甲盖这大点的地方写这么复杂的字也是一项技术活儿,陈放看了一眼床上抵着枕头睡死过去的人,看来他还是做得不够狠,让她还有精力半夜起来干这个。 陶晓皙醒得不算太晚,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往洗手间走,走了五步打了六个哈欠,困得魂儿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但是一看到洗手台上的镜子,整个人立刻就清醒了,昨晚的场景不受控制地在她大脑里一页一页唰唰地翻过。 她以后可能都没办法再站在这个洗手台前洗漱了,站一次岂不是要回忆一次,简直是……要人命。自从在浴缸里洗过那次粉色的泡泡浴后,他开始把战场从床上转移到房间的各个角落,美名其约合理利用空间位置,她觉得照这样下去,这个家以后就慢慢没有她可以待下去的地方了,连她那个最爱的吊篮椅都被他给玷污了。 陶晓皙清醒的眼睛定在镜子上,她的鼻尖上被人抹了一团红,脸颊上左右对称地画了三根红胡子,像是兔子,又像是狐狸。 这肯定是报复她在他脚上写的字。陶晓皙恨恨地想,这人不仅流氓,还小心眼,关键是还浪费她新买的口红。 她发信息过去,【你赔我口红。】 没一分钟他信息回过来,简单粗暴地转过来了一笔钱。 陶晓皙看着数字后面的几个零,心想还真是个土大款,她高高兴兴收下了钱。 陈放信息又过来,【别忘了晚上的饭局,六点,我到家接你。】 【好呢。】陶晓皙回他,刚刚得了一笔巨款赔偿,她开心得很。 陈放通过文字也感觉到了她的开心,他突然不想去吃邱廷宇那顿饭了。 晚上邱廷宇那顿饭最终也没吃成。 离婚的事情周莺本想瞒过这个春节,两个人都是独生子女,原来过年也是各回各家,双方父母也就结婚的时候见了一面,其他时候几乎都没什么联系,所以要瞒也容易。 但到底还是没瞒住,周莺那个前夫的妈电话打给了金怡,话说得尤其难听,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生,我儿子在外面找个人替她生,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婚离也就离了,还打官司分走我儿子那么多钱,她是打算拿着这些钱去养小白脸还是怎么着。 金怡先是被闺女离婚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被这个前亲家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但反应也算快,你们养了个婚内出轨的人渣儿子还有脸打电话过来,我看你也是不要脸的人渣一个,多亏我闺女明智没生孩子,和你们这样的人渣沾上一丁半点的边都让人恶心透了,该分多少钱那都是法院判的,我闺女应得的,只要我闺女高兴,就是养小白脸你们也管不着。 金怡这辈子没和谁吵过嘴,也没和谁红过脸,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一句人渣,好在气势没有输,不过还是气出了一场病,大年根底下住进了县医院。 老太太和陶晓皙进病房的时候,邱廷宇正坐在病床前给金怡削苹果。老太太看到邱廷宇愣了一下,她对这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还有印象,是晓皙的同学,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不过老太太心思通透,小伙子又是接东西又是倒水,再看金怡有些尴尬又有些高兴地神情,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她也不点破,只问金怡身体怎么样。 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血压还有些高,医生说再输两天液,能赶在大年三十儿前出院。 不一会儿孟青也过来了,孟青的科室离金怡的病房不远,她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长辈们有话要聊,孟青指使陶晓皙和邱廷宇一块儿去打点热水,陶晓皙觉得她们要聊的肯定和邱廷宇有关。 临出病房前,孟青还给陶晓皙使了个眼色,陶晓皙大概明白她妈的意思,是要她尽可能地在外面多拖一会儿邱廷宇。 陶晓皙还挺佩服邱廷宇的,他的喜欢不只是嘴上简单地说说,实际行动也很到位的,在这么个鸡飞狗跳的档口,直接伺候到了周伯母的病床前,这种勇气一般人还真没有。 要拖住邱廷宇,陶晓皙有些犯难,对于这种半生不熟的人,她实在不擅长找话题,好在邱廷宇擅长,他是个律师,谈话聊天察言观色是他的专长,他知道病房里那三位长辈十有八九是在说他,而且他还看出来了,陶晓皙的妈和老太太在周莺的母亲面前说话相当有分量,两家关系着实好。 邱廷宇开口,“嫂子,你能不能在阿姨和奶奶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 晓皙被邱廷宇这一声嫂子叫得怔住,随即笑出声来,“你这声嫂子是从哪儿论的?” 邱廷宇也笑,“陈放比我大一岁,我虽然不用叫他一声哥,但你这个嫂子我肯定是要叫的。” 陈放对邱廷宇的原话是,你要是再随便乱叫我媳妇儿的名字,以后周莺的事情少找我帮忙。 陶晓皙笑容更大了些,“就冲你这声嫂子,我肯定也是要多说好话的。”她停了一下,“不过,你知道的,说再多,最终还是要看莺莺姐的意思。” 邱廷宇点头表示明白。 陈放和周莺一前一后地拐进了楼道,两个人是在楼下碰到的,周莺是回家拿饭,陈放是刚从公司出来。 陈放看到那张过于明媚的笑脸,眉头一皱。 周莺看到邱廷宇,眉头也一皱,她不过是回家拿了个饭,他怎么又来了。 陈放大步走过来,手搭到陶晓皙的肩膀上,语气有些不满,“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陶晓皙没听出他的不满,她和周莺打了声招呼,有莺莺姐在,当然不能说他们刚才在聊什么,她回他,“聊了些上学的时候有趣的事儿。” 邱廷宇不敢看周莺,只附和陶晓皙,“长大了才知道还是上学的日子最逍遥自在。” 陈放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可不想让她和邱廷宇一块儿怀念什么过往旧时光。 周莺和邱廷宇有话要说,把人给叫走了。 陶晓皙看着周莺和邱廷宇离开的背影,之前没觉得,现在看两个人的气场还是挺配的。 她的眼睛停留在别人身上的时间过于专注,陈放眼睛半眯起来,黑眸里压着山雨欲来,“陶晓皙,你别跟我说你现在还喜欢邱廷宇。” 嗯? 陶晓皙收回远处的视线,转头看向他,他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他还说她身上醋味大,她怎么觉得他身上也被谁给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 她问他,“你还记得幼儿园大班亲你的小女生同桌长什么样子吗?” ……陈放回,“这都多少年了,谁会记得。” 陶晓皙耸了耸肩,“这不是一样的吗,我们高中毕业都多少年了,我也早不记得那个时候那点朦胧的小情感是什么感觉了啊,他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陈放看着她,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她的肩膀,最后停在她的锁骨上,重重地刮了一下,对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他忍不住问了一个相当幼稚的问题,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有点期待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男人啊。 陶晓皙歪头想了想,“臭流氓。” 陈放刚刚松下的眉又皱起来。 “或者活土匪。” 眉间皱得更深了些。 “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是野男人。” 陈放眉毛拧成川字看她,陶晓皙冲他眨了眨眼睛,“野男人是不是听起来更刺激一些。” 陈放: …… 第 36 章 野男人是够刺激的, 刺激到陶晓皙第二天早晨直接来了大姨妈。 她的大姨妈每个月早几天晚几天也不算不规律,但是每到年底这一个月,大姨妈必定要和春节赶着一块儿来,春节这几天往往是最冷的时候, 还要拜年走亲戚, 陶晓皙想想都觉得痛苦。 姜又琳和赵以江在撺掇大年初四要组织同学聚会, 还把她和陈放搁在了必须要出席的名单里,理由是他们班四十八名同学,最终就成了这么一对,他们还不得出席一下,让班里其他单身未婚男女沾沾喜气, 争取在来年把终年大事儿给解决掉。 陶晓皙不想去,冬天的时候来大姨妈, 她只想待在家里,她窝在沙发上恹恹地回姜又琳的消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强烈表达了自己不想去的意思。 姜又琳撺掇她不成, 就让赵以江去撺掇陈放,赵以江还没撺掇,陈放已经明确回绝了他,我媳妇儿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得在家里照顾她。 陶晓皙和陈放说,“我不去你可以去啊, 大年初四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在家里待着干什么,可以和他们好好聚聚。” 陈放给她端过来一杯姜糖水,把换好热水的暖水袋塞进她肚子上盖着的毛毯里, “比起和他们聚, 我更想在家陪你。” 他看着她,“你难道不想我陪着?” 陶晓皙垂下眼睫毛,她当然想让他陪啊。 他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去度蜜月。一是那个时候她和他相处还有点别扭,如果他们是从恋爱到结婚再去度蜜月,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他们是相亲然后火速结的婚,说不熟,关系摆在那儿,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夫妻,说是夫妻,她面对他时又有点尴尬,虽然她耍了点小心思诱惑他,想让他们之间尽量不那么尴尬,可真要是去旅游,只他们两个人,对那会儿的她来说还有点困难。还不如在家里,有老太太做调和剂,她对婚姻生活的过渡还能适应得更快一点儿。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是个很懒的人,不喜欢去什么地方旅游,也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睡觉,总觉得哪里都没有自己家里舒服。所以当初她和他商量就省去了蜜月的环节。 他这个工作没什么节假期日,真要是忙起来,三百六十天无休也是可能的,结婚这段时间,两个人也是在床上见面的时间居多,她几次撑着想早晨起来陪他一块儿吃个早饭,撑了几次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她是真的起不来。 所以满打满算,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没多少。 她现在还挺想和他窝在家里,两个人哪怕就是不说话,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也是好的。 但是她是不太喜欢交际的场合,可他对这种场合一向是游刃有余的,而且他的交际圈很广,和班里大多半的人都有联系,她除了姜又琳联系的就没几个。 两个人虽是结婚了,也应该有各自的空间和交友圈子,她不想去,总不能也拉着他不去。 陈放抬起她的下巴,“想不想我陪着你?” 陶晓皙抿了抿嘴唇,最终点下了头。 陈放眼里起了笑,大力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不就得了,你不是挺能撒娇的吗,怎么心里真的想了,又不说了。” 陶晓皙拿起自己的头发尖给他比划,“也没很想,就这么一丁丁点想,所以你也可以去聚会。” 陈放大笑出声,“一丁点就更要陪了,我得把这一丁丁点变成很想才行。” 陶晓皙皱了皱鼻子,这件事儿有这么让人高兴吗,值得他笑成这样。 她扒拉了扒拉被他弄乱的头发,催他,“你快走吧,不是还要去接胡小乐出院。” 陈放又把她刚捋顺的头发给弄乱了,“我尽量早点回来。” “哦。”陶晓皙有气无力地跟他挥挥手,“开车小心。” 陈放都到玄关那边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又走了回来,“去床上躺一会儿?” 陶晓皙摇头,“不躺了,我喝点红糖水就会好点儿,待会儿还要下去帮着奶奶一起收拾。”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她爸妈过来他们这儿一块儿过,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老太太从昨天就忙活上了。 “那些不着急,等我回来再弄,你好好休息就成,我待会儿下楼和老太太说一声。”他摸了摸她有些虚白的脸,“每次都这么难受?” “也不是,就这次会比较难受一点儿。”他的手暖和得有些舒服,陶晓皙又往他的掌心贴了贴。 “是不是因为你前两天吃冰淇淋了?” 他那天回家,看到她正在拿着桶冰激凌挖着吃,家里是暖和,可大冬天的吃冰激凌也有够凉的,他当时给她收走了,还惹了她很大的不满。 陶晓皙心虚又坚定地否认,“我那天就没吃几口,”她眼睛闪了闪,“我觉得吧,可能……和你折腾我太狠有关系。” 他的掌心直接包裹住她的脸颊,使劲捏了捏,捏完又拿手指轻轻地抚弄了两下,“既然这样,等你亲戚走了,我就折腾得再狠一点儿,有一句话不是叫物极必反吗,没准我狠到一个极点,反而能把你这毛病给治好。” …… 陶晓皙手去推他的脑袋,脚去踹他的腿,让他赶紧走,该干啥干啥去。 他现在折腾一晚上就能把她的命给折腾掉八分,他再狠到一个极点,那她这条小命还有几天日子可以活。 陈放拢起她的手和脚,打横把人从沙发提溜起来,给重新塞回了被窝里,他蹲在床头看着她恼羞的眼睛,低着声音给出另一个提议,“或者你下次想吃冰激凌了,可以把冰激凌抹到我身上,我可以帮你暖一下冰淇淋的凉,那样应该既能满足你想吃冰淇淋的馋,也能免了你来亲戚的这个难受的劲儿。” ……他简直…… 陶晓皙觉得她以后都没法直视冰激凌了,更别说吃冰激凌。她肚子里的难受劲儿突然没了,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身上涂冰激凌的画面。 他真的是……治疗她姨妈痛的良药。 太管用了。 颜秋芳正在厨房里收拾鱼,看到自家孙媳妇儿提着一袋子东西进来。 “你怎么下来了,难受就在床上躺着,我自己能弄过来。” “奶奶,我没事儿了,喝了一大杯姜糖水,现在好多了。”陶晓皙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往冰箱冷冻里面塞。 “那是什么?”颜秋芳问。 陶晓皙脸有些红,“是冰激凌,我想过年的时候谁来家里没准想吃,就拿下了来些。” “哦哦,是,你们小年轻喜欢吃这些,还是你想得周到。” 实际上不是拿下来了些,是全拿下来了,以后家里面再也不要放冰淇淋,她怕他一个心血来潮,会把他说出的话拿来实践一下,她必须绝了一切后患。 颜秋芳看着孙媳妇儿红晕的小脸,只当是姜糖水起了作用,她没那么难受了,她不想上楼去休息便也没有催她,只肯让她做一些不需要沾水的活儿。 颜秋芳和陶晓皙说到了周莺的事情,“我倒真觉得周莺这婚离得坏事儿变好事儿了,之前周莺在南边,一年半载就回来那么一回,你老师他们说不想,怎么可能不想。现在周莺回这边发展,你同学那个小伙子是真不错,如果能成,两家离得也近,不管两个人将来家立在哪儿,至少过年能一块儿回来过,有个什么事儿,家里也有个相互照应,你老师他们心里也能舒坦点儿,闺女远嫁,当父母的那颗心是时时揪着的。” 陶晓皙问颜秋芳,“我老师和周伯母对邱廷宇很满意?” 颜秋芳点头,“满意,别的不说,就你周伯母住院这几天,他在医院里也跟着忙前忙后,这是不对比看不出来,周莺那个前女婿,话说得是漂亮,可和周莺结婚这些年,他总共来看你老师他们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这还是没遇到什么事儿,要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估计也指望不上。不过,光你老师他们满意也不行,还得看周莺的意思,她刚从一段婚姻中出来,哪儿能这么快缓过来,而且,你周伯母说她看着周莺对你那个同学的意思不太大,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颜秋芳笑了笑,“我们老的就是爱瞎操心,有些事情成不成真的是要看缘分。就陈放那会儿,我都快急死了,让他相亲他不去,让他自己搞对象他也不找,就光想着挣钱,你说钱挣那么多有什么用,也没个人给你花。好不容易你老师说动他去相亲,可把我高兴坏了,他和你去相亲那一天,我饭都没吃好,还想着要不要去庙里上柱香拜一拜,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她想起那天的事情就想乐,“你知道他相亲回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陶晓皙停下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太太。 “他跟我说,我藏的那些金手镯金戒指可以拿出来擦一擦了,没准会派上用场。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拍大腿了,他那是一眼就相中你了,我那天晚上打麻将的手气顺到不行,一整晚都没输,我当时就想,没准我孙子的姻缘真的要来了,你看这不就来了,所以有些事情急不得,缘分到了,什么都来了。” 陶晓皙低头继续捡菜,唇角忍不住往上翘,过了一会儿,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 陈放说是尽量早点回来,也没能多早。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他去医院给胡小乐办理出院,他本来和陶晓皙还有老太太商量,明天也接胡小乐兄弟俩去家里吃饭。 胡小乐死活不肯,他现在又不是不能动,家里还有他老大给请的阿姨做饭照顾,除夕夜他和他哥守着他爸妈过就挺好的。 陈放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再说什么,把人送到家安排好后,把阿姨单独叫出来嘱咐了几句,留给阿姨一个红包,让她多费点心,阿姨一摸红包的厚度,当下笑开来,只说让他尽管放心。 从胡小乐家出来,又去工地转了转,给过年值班留守的兄弟发了一圈红包。 他回到家已经快要七点,老太太没在家,陶晓皙窝在餐厅的椅子上在打游戏,听到声音,头也不抬,“你回来了。” 陈放把手里的袋子放到餐桌上,“老太太呢?” “春桃回来了,老太太去她家说和阿建相亲的事儿了。”陶晓皙游戏正打到关键的时候,“你先别和我说话,我马上要赢了。” 陈放在她边上站了一会儿,她的眼和手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半分,他从洗手间洗手回来,她还是保持那个姿势,说马上的人,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结束。 陈放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拉过他带回来的那个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陶晓皙闻到了香味,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喜,“你买苏记奶油包了。” 她本来就嗜甜,一到大姨妈更想吃甜的,苏记是他们这儿的老牌子,其中的奶油包她喜欢,从小吃到大,她下午的时候还想这个奶油包来着。 “要不要吃?刚出炉的。”陈放问。 陶晓皙点头,又马上摇头,注意力还在手机上,“等我结束这局。” 陈放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奶油包,掰开两半,把其中的一半送到她嘴边。 陶晓皙受香味的诱惑,张嘴咬了一口,嘴里咽着面包,模模糊糊地说了声谢谢。 乳白的奶油沾到了她的嘴唇上,陈放把她的下巴掰过来,拇指覆上她的唇,重重地抹了两下,“你把我当成了哪个野男人,还说谢谢。” 额……她说谢谢只是下意识的,陶晓皙想解释,一张嘴,他的拇指进到了她的嘴里。 她尝到了他拇指上的奶油。 两个人都定住。 陶晓皙手机里还放着霹雳吧啦的游戏打斗声。 陈放的拇指又往她嘴里送了送,触到了她温温软软的舌尖。 陶晓皙的头往后仰去,他的拇指从她的嘴里自动移出,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微的声响。 陶晓皙哪还管什么游戏的输赢,她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大,硬生生把自己压在椅子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过他手里的奶油包,小口小口地吃着。 “今天都做什么了?”他拇指摩挲着食指,把刚刚沾上的温热也从拇指传递过去。 陶晓皙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脸愈发地热,“也没干什么,就帮奶奶一块儿准备明天的东西。”她想到了什么,咬了一大口奶油包,咽了下去,看了看他,又去咬奶油包。 “怎么了,想问什么?” 陶晓皙嘴里堵着面包,声音模模糊糊,“你相亲的时候……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陈放摩挲的手指顿住,像是没听清,“嗯?” 陶晓皙摇摇头,“没什么。” 她唇上的红又夹杂了些白,陈放想,以后得多买些奶油包来吃。 他的食指伸到她的唇角,勾了些上面残余的奶油抹到了她的鼻尖。 陶晓皙往后仰了仰脖子。 他倾身过去,手按住她后退的后脑勺,看着她鼻尖上的那抹白,哑着声音凑到她耳边。 “虽然你不想吃我身上的冰激凌,我倒是很想尝一尝奶油抹到你身上的味道。” 第 37 章 她鼻尖上的奶油因为脸急速上升的热度开始慢慢融化, 滑滑凉凉的触感,弄得她鼻子有些痒,心头也跟着痒。 陶晓皙后退不能,头主动往前倾了一下, 拿自己的鼻尖去蹭他高挺的鼻梁, 他的鼻梁上也沾了一点白, 她冲着那抹白轻呵了一口气,“只说身上,这个范围可有点广,你要不要给个具体位置?” 陈放眼里骤然掀起狂澜。 门口突然传来按密码的声音,陶晓皙慌忙去推跟前的人, 她这一推,陈放没怎么样, 她的身体先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要往旁边倒过去,陈放伸胳膊去揽她, 她下意识又推了他一下胳膊,要是老太太进来看到两个人搂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她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稳住。 结果……她高看了自己的平衡力,不仅她倒在了地上,还拉了一个垫背的。 先是骨头撞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陶晓皙光听着就觉得疼。 两个人一上一下叠落到地上。 陶晓皙着急问他有没有事儿,陈放捂住了她的嘴。 颜秋芳哼着歌进了门,“晓皙,陈放回来了?”她看到了门口的鞋。 灯光通亮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答老太太。 陶晓皙在餐桌底下,屏着呼吸,听着老太太踩到地上的脚步声,心跳快到恨不得原地来个漂移,把两个人给移到院子里。 就在这时,鼻尖上传来一点温热。 他…… 在吃她鼻尖上的奶油。 现在有一只鼓在陶晓皙耳边敲,“咚咚咚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高,鼓声已经进入到了高潮,还在继续往上彪。 她用眼睛制止他,他不停下来,竟然还裹了一下。 陶晓皙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了,她干脆闭上了眼,偏头死死闷在了他肩膀上,就让她晕过去吧,就算被老太太发现了,她反正晕了,烂摊子留给他一个人收拾好了。 老太太人已经到了客厅,还是没看到人,“人呢,上楼了?” 眼看着就要往餐桌这边拐,陶晓皙心里在默默地祈祷,要是她会隐身术就好了。 隐身术肯定是没有,不过老太太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转了方向,往卧室那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我得先上个厕所。” 陶晓皙听到这句话,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卸了下来,全身都虚脱了,直接瘫软在了陈放身上。 颜秋芳这个厕所上了有十分钟,等她从卧室出来,厨房里有了声音,陈放端着菜从里面出来和老太太对上了眼睛。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拿手指悄悄点他,然后声音有些刻意放大,“你们在厨房呢,我说刚才怎么没看到人。” 陈放回,“嗯,可能是开着油烟机来着,没听到您进门。春桃回来了?” 颜秋芳点头,“对,今天刚到的,我觉得春桃的意思不大,她说她要考那个什么成人大学,现在还不着急找对象,读书是好事儿啊,我就一听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陶晓皙也从厨房出来了,她脸上的热度已经恢复正常。 颜秋芳对陶晓皙说,“晓皙,春桃还说,她有一些不会的题目,想在你方便的时候过来问问你。” 陶晓皙道,“可以啊,过年这些天我晚上应该都没什么事儿。” “那我就让她晚上吃完饭过来找你。” 颜秋芳很高兴,她自己没读过什么书,最喜欢小姑娘们努力念书的样子,她还有一个很会读书的孙媳妇儿可以给别人当老师,越想越觉得这日子过得很有奔头,晚饭都比平常多喝了半碗汤,她得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她有一种感觉,她应该离当上太奶奶不远了。 刚才餐桌下的插曲被春桃的事情很自然地岔过去,陶晓皙以为老太太没有发现,心虚的劲儿稍稍下去了点儿,不过对伸过的筷子没半分好颜色,她把自己的碗往旁边推了推,她又不是没有手,干嘛要吃他给夹的菜。 晚上她把被子全都裹到了自己身上,拿抱枕把床一分为二给隔了开来,严禁他身体的任何部位越过她划出的这条线。 “要是我越过去了怎么办?”陈放倚在床头看着她这一通折腾,慢悠悠地问。 怎么办她还没想出来,反正就是不准越过,她叉着腰,轻昂着下巴,头发扎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小丸子,自以为是气势很足的大侠在圈城画地,其实不过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女郎在撒娇使蛮。 陈放又问,“要是你越过了线呢?” 陶晓皙躺回床上,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我肯定不会过线。” 这话说得信誓坦坦,只是凌晨还没过,她的身体已经寻着热源跨过了枕头,被人圈到了怀里,她自动还往那个怀抱的深处埋了埋。 但是第二天陶晓皙怎么也不肯认账,不承认是自己滚到了他的怀抱,也不承认自己睡觉不老实,把这一切的罪名都堆到了他身上。 陈放无所谓,反正债多了不愁,既然她说罪魁祸首是他,那就是他。 “我等着你和我算账。”他半点也不推脱自己的责任,还一副她生怕不找他算账的样子。 陶晓皙的拳头打到了棉花里,从被窝爬起来,放狠话给他,“你等着。” 陈放的双手摊开,让她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 大年三十儿过得忙碌又热闹,陈放带着陶晓皙一大早去了丈母娘家,送过去了一车的年货,陈放和老丈人一起给家门口贴上对联,挂上灯笼,陶晓皙帮着她妈贴屋子内的福字,陈放他们贴得快,贴完之后他给丈母娘的花花草草浇了水,还顺道看了看陶晓皙贴的福字正不正,然后接上丈母娘老丈人回了家。 孟青心里有点高兴,也不止一点点高兴,是很高兴。 本来一大清早她心里还很不痛快,起因是陶文永今天一起来就坐在床头叹了口气,“家里少了一个人,别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过年,就觉得空落落的。” 孟青烦陶文永大年三十儿一大早就叹气,又被他的话弄得也有些难受,陶晓皙不结婚,她过年的时候看到她心里烦,她这一结了婚,她见不到人了,心里偏还想,虽说离得近,但到底是分开了两家过,别的不说,就这贴对联,别人家门口小孩儿大人都是热热闹闹的,有个过年的欢喜气儿,他们这儿冷冷清清的,陶文永贴个对联还没个准头,踩个凳子腿都打颤。 陈放他们是在孟青的火马上要憋不住,正要对陶文永使的时候到的,陈放用不着凳子,接过老丈人手里的对联,伸手就能贴上。 邻居看到陶晓皙小两口,“呦,你们这闺女女婿的年拜得也太早了,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陶晓皙把手里还没动的那串糖葫芦给了直勾勾看着她的小朋友。 孟青回邻居,“这不是过来接我们去她那儿过大年三十儿吗。” 邻居笑,“那敢情好,晓皙眼光好,给你们找了个好女婿,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还知道为老人着想。”她说完放低声音,看了看楼下,“你听说了吗,慧慧正和他女婿闹离婚呢,说是那个男人在外面又有人了。你说她妈当初怎么想的,愣生生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 孟青摇摇头,“没听说。” 听说了她也说不知道,孟青和慧慧妈吵完那一架之后,慧慧妈每次碰到她,都冷哼一声,她懒得搭理她,直接把她当空气。 她不关心她家闺女是离婚还是结婚,家里的事情医院的事情都够她忙活的了,她没那个闲心去操心别人家的事情。 不过邻居有一句话说对了,陶晓皙眼光还算不错。女婿闺女过来接他们过去跟他们自己开车过去,心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陶晓皙最多也就能想到自己过来接,陈放跟着一起过来,肯定不是陶晓皙主动提的。 孟青一大早被陶文永拱起的火因为女婿烟消云散,看陈放的眼神愈发得慈爱,是陶晓皙都没感受过的那种和善。 大年三十儿的年夜饭桌上,陶晓皙悄悄碰碰陈放的胳膊,“你和你丈母娘说啥了,我怎么觉得她现在对你比对我还好?” 从陶晓皙记事儿起,孟青在饭桌上都没管过她,想吃什么都是她自己夹自己剥,刚才她妈竟然给陈放夹了一筷子菜,估计她爸都没吃过她妈夹得菜。 陈放低声回她,“我不用说什么,从古到今丈母娘不从来都偏疼女婿。” 陶晓皙: …… 还从古到今,你怎么不天上地下。 年夜饭吃完,时间还早,客厅里的麻将桌支了起来,陶晓皙是麻将新手,她本来要旁观,陈放的电话一直停不了,老太太正不想他打,拉着陶晓皙就上了桌,到了麻将桌上,就没有爹妈奶奶亲闺女好孙媳妇儿这一套了,是输是赢全看个人本事。 陶晓皙个头小,本事也小,等陈放那边电话闲下来,她已经输得快要找不着北了,她想把位置让出来,高手就让高手对决好了,她这种小虾米还是不参与了,陈放站在她身后,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继续打。 老太太眼睛看过来,“不当帮看牌的啊。” 他要是帮看牌,那她这个老婆子的老底儿今天都得被掏没了。 陈放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是没说话,但他的手指在动,陶晓皙开始没明白,几次之后发现每当她该出牌的时候,他的手指就开始敲她的肩膀,有时是左肩膀,有时是右肩膀,几下便停止,陶晓皙默数了一下他敲的次数,他手停在左肩膀,她就从左边开始数牌,当她拿出那张牌时,他的手指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陶晓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陶晓皙人生中第一次胡牌,差点要笑出声来,她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装得很淡定地从爸妈和老太太那里收钱,“哎呀呀,我这瞎猫今晚终于碰上了一次死耗子,不容易啊不容易,可算让我胡了一把。” 她收完钱,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冲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里的票子,眉眼弯成月亮,里面是璀璨的星河。 陈放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忍不住要上扬的唇角。 老太太和孟青好笑地对视一眼。 陶文永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他家闺女也太好哄了点,不就是让她赢了那么点钱吗,他这个当爹的给过她多少压岁钱,给她买过多少好东西,也没得她几个这么灿烂的笑。 他斜眼看了看女婿,暗自轻哼一声,这么会哄小姑娘,花花肠子肯定不少,他回头得好好敲打敲打他,要是让他知道他在外面招惹别的小姑娘,他得把他腿给打断了。 陈放的心思都在自己媳妇儿身上,还不知道这个大年三十儿过得,让他赢了丈母娘的心,失了老丈人的心。 孟青和陶文永晚上还是要回家,老太太就怕他们觉得不方便,还特意把三楼的房子给收拾了出来,孟青哪里肯,这样一起吃年夜饭已经挺好的了,哪有晚上还睡女婿这边的道理。 陶晓皙也想让她爸妈留下来,她还想和他们一起吃年初一的第一顿饺子呢,她一想到明天早晨爸妈要自己吃饭,心里就有些酸酸的难受。 但她了解她妈,说不留肯定不留,她要跟着陈放一块儿去送,孟青拦住了她,“行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大冷天的跟着跑什么,有陈放去送还不行。” “哦。”陶晓皙蔫蔫地应好。 孟青死活不让老太太送出门,陶晓皙披了一件外套跟了出来。 孟青看她皱巴着一张脸,像极了小时候她去上班,她在门口眼巴巴地送她出门,想哭又不敢哭,只软软地说一声,“我等妈妈下班。” 她想摸摸她的头发,手抬起又放了下来,算了,孩子总归是长大了结婚了,她有她的日子要过,他们当爹妈的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得适应这样的转变,他们也得适应。 孟青把磨磨唧唧的陶文永给推进了车里,自己也上了车,再墨迹就墨迹到大年初一了。 陈放关上了车门,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回吧,我肯定把爸妈安全送到。” “哦。”陶晓皙勉强提了提精神,“你开车小心点儿。” 她眼圈有些红,刚才赢钱的高兴劲儿全没了,像是被霜打了的小兔子,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陈放把她的羽绒服帽子拉到她头上,低声对她说,“不是想看我穿那条新到的兔子围裙,等我回来穿给你看,嗯?” 陶晓皙眼睛里起的潮蓦地止住,呆呆地看着他。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 “算是……新年礼物。” 第 38 章 陈放人生少有后悔的事情, 今晚算是其中之一。 他眼前看到的兔子围裙和他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这也能叫做围裙的话。 她那天和他发消息,很兴奋,说兔子围裙到了, 他直接跳过了那条信息, 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他当时真应该接一句,拍张照片给我看看,这样,他今晚可能会换一种方式哄人。 不是可能,是肯定会换一种。 陈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在网上可没搜出这种的来。 陶晓皙回,“我之前有一个小同事, 辞职不干回家开网店了,可挣钱了。” 陈放断定那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网店。 陶晓皙摸了摸围裙上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我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套, 我怕你不喜欢粉色,临下单前换成了黑色,我体贴吧?” 是够体贴的。 陶晓皙真的是一眼相中了这套,黑纱蕾丝镂空的前衬搭配白色的蕾丝花边,围裙的系带尾部延伸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再搭一个黑色镂空的兔子耳朵发箍, 简直是堪称完美。 她看他一眼,“礼物你还要送吗?” 也不是强求的态度,送不送全看个人意愿。 陈放沉默了三秒,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送。” 依照她那蔫狐狸的性子, 围裙既然买了回来,肯定要想方设法在他身上试一次,与其被动下套,还不如主动出击,更何况这个礼物还是他自己应承下要送的。 陶晓皙眼里跳着光,把围裙递给他,“那现在换?我最后给你戴那个发箍。” 陈放不是接过去的,是用食指把那个围裙给挑过去的,其中的嫌弃已经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达的了。 “陶晓皙,你看上的东西真的……” 陶晓皙趴在床上托腮看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很好。” 陈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到刚才在车旁她微红的眼眶,违心给出了这个形容词。 陶晓皙点头,“对啊,所以我嫁给你了呀。” 陈放一怔,这是一句很值得深思的话,不管是说她嫁给他是因为他很好,还是因为她看上了他,又或者……都是。 两个人隔空对视,她黑亮的眼眸里有他的倒影,陈放唇角勾起,去换就是。 还有什么不甘愿的。 陶晓皙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又盘腿坐起来,她等得有些无聊,对衣帽间里的人喊,“陈放,还没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陶晓皙脚下了床,想要去看看他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好,不就是个系带围裙吗。 陈放从衣帽间慢慢走了出来。 陶晓皙歪了歪头,“你也太敷衍我了。” 他只是把那个围裙套在了衣服的外面,半点效果都看不出来,也只有那个毛茸茸的尾巴翘在身后。 陈放走到床前,俯身拉着她的胳膊圈到自己脖子上,“礼物是送给你的,不得由你亲自来拆。” “嗯?”陶晓皙没明白。 陈放咬了一下她的唇角,“里面的衣服,你帮我脱。” 陶晓皙: ……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 陈放笑,“你要是不脱,那这个礼物我们就先留着,等你什么时候想脱了,我们再拆,反正我不急。” “你真的是,”陶晓皙摸摸他的眼尾,“太坏了……” 他总有这种本事,明明是她先调戏的他,最后反而是她被调戏了。 陈放唇舌探进了她的嘴里,“我只能说,我们彼此彼此。” 礼物最终还拆了,但也仅限于拆礼物,陶晓皙裹着被子趴在他身上,饱了眼福,人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陈放大手插到她的长发里,轻一下重一下地顺着,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鞭炮声响起,新年的钟声也敲响了,这个场景像极了梦中的一幕。 陶晓皙听到了鞭炮声,猛地抬起了头。 陈放捂住她的耳朵,“吓到了?” 陶晓皙摇摇头,又重新躺回到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伸手去摸他高挺的鼻子,又摸了摸他薄薄的嘴唇,含糊道,“新年快乐呀,小阿放。” 陈放的肩膀僵住。 在他遥远记忆里的除夕夜,晚上他窝在他妈的怀里看春晚,撑着眼睛想要等到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和他爸一起去院子里放鞭炮,但他没等到钟声敲响就睡过去了,模模糊糊的梦中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他动了动身子,他妈轻轻地拍上他背,一边拍着一边轻声说,“新年快乐呀,小阿放。” 陈放捏了捏怀里人的耳朵,偏头碰了碰那莹白的柔软,轻声道,“陶晓皙,新年快乐。”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成年人的春节的话,那就是走亲戚。 大年初一拜年走亲戚,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走亲戚,大年初三还是拜年走亲戚,陈放那边的亲戚不多,大多都是陶晓皙这边的,尤其是今年还是她结婚的第一年,更得领着新姑爷把所有的亲戚都走到,这是他们这儿的老礼儿,得让新姑爷认认娘家亲戚的门。 陶晓皙家她这辈的闺女很少,她姨家的都是儿子,她爸这边除了她也就一个陶晓筱,两家加起来就这么两根独闺女苗苗,自然是稀罕姑爷稀罕得不行,到哪家都免不了闹上一番。 起初陶晓皙还想着她得护着他,不能让他被谁给欺负了,后来发现人根本不用她护,在长辈面前,他是最会说漂亮话的,哄谁都能哄得眉开眼笑,她那帮哥哥就是灌酒,他的酒量不怵被谁灌,但也不傻喝,论耍心眼,少有人能耍过他,陶晓筱就更好对付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就能哄得她蹦八尺高地叫姐夫,也不说她姐夫脸黑吓人了。 陶晓皙的二婶拉着孟青说话,“你一直说晓皙性子软,做事儿也没个主见,我看你说得不准,她在小事儿上是能凑合就凑合过去了,但大事儿上还是有自个儿的主意,就拿找对象这件事儿来说,你当初不看好吧,结果呢,事实证明,人晓皙眼光是没错的,陈放是少有的好对象好女婿。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的情商很重要,别的条件再好,说话跟棒槌一样,哪句扎你心就专挑哪句说,半句也不会让你,跟那样的男人过日子就算气不死也得气出病来,还有的男人,在家里横得跟皇上大爷似的,一到外面就畏畏缩缩的,话不敢说,酒不会喝,就那样的你还指望他当一家之主把家给撑起来,想都别想。” 二婶叹了一口气,“我就想着晓筱的女婿要是能赶上陈放一半,我也就知足了。” 孟青好笑地看她,“你当初不也一样跟我不看好来着。” 二婶顿了一下,“我这不现在明白了吗,我们不能总以我们那个老眼光看人,工作家庭学历这些都决定不了一个人,还得看他自己的心性如何。”二婶往陈放和陶晓皙那边看了一下,“你快快看你家姑爷,说着话还不忘给晓皙剥瓜子,你还说晓皙拿捏不住他,拿捏不住能这样。” 孟青也看了过去,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挨得不近,陈放在和陶晓皙的大哥说话,手上在剥着瓜子,剥完放在旁边的盘子里,盘子里已经堆了一堆剥好的,陶晓皙在和陶晓筱打游戏,手时不时地伸过去拿那些剥好的瓜子往嘴里扔,明明没有任何交流和触碰,却透着一股子自然而然的亲昵。 二婶感叹一声,“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谁给我剥的瓜子。” 孟青笑她,“看你说得可怜的,来,我给你剥,让你也尝尝别人剥的瓜子是不是更香。” 二婶笑着推了孟青一把。 孟青脸上的笑淡了些,“这才到哪步,新婚小夫妻,自然是看着对方哪哪儿都是好的,怎么宠着怎么来,这过日子过得是一个长久,新鲜劲儿过去了,各种问题也就出来了,看以后怎么样吧。” 二婶道,“你就是操心太多,现在感情基础打好了,以后就算有问题也能给沟通解决了,夫妻哪儿有不吵架拌嘴的,单看吵完以后男的会不会哄,女的会不会软,晓皙性子不用说,陈放你就看他知道给自己媳妇儿剥瓜子也能看出他是个会哄人的,小夫妻腻腻歪歪也好,吵吵闹闹也好,我们都不去干涉,我们老的就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享自己的清福就成。” 孟青回她,我就该把你说的录下来,等你将来有了女婿放给你听。 二婶笑,确实,大家都是说起别人来容易,我们当妈的这辈子就改不了这个操心的命。 回去的路上,陶晓皙有些开心,今天就算是走完亲戚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下雪天最适合窝在家里,她和老太太已经说好了,明天晚上拿排骨汤下火锅吃。 陈放偏头看她一眼,“就这么高兴?” 陶晓皙点头,“小时候过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长大的过年好像就成了一个坎,尤其是过年走亲戚,今年我结婚了还好点儿,要不然,我每到一家同样的问题和同样的话都得听一遍,有对象了没,什么时候结婚,再不结婚生孩子都成问题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担心我,但还是会忍不住烦躁。” 陈放手指敲着方向盘,“那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让你摆脱了这种烦躁。” “你想怎么感谢?”陶晓皙是认账的,今年的亲戚走得格外轻松,因为他帮她挡了大部分应付的差事,他应对自如,她就犯了懒,跟在他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接个话就成。 陈放捏了捏她的脸,“这我得好好想想。” 陶晓皙也捏捏自己脸,有些愁,她这脸明显又长了肉,她这些天都不敢上秤,好像不看到那个数字的变化,她就跟没长胖一样。 她问他,“我是不是胖了很多?” 陈放回,“不胖,再多吃一点儿也行。” 陶晓皙不信,“我过了初五之后,晚上就不吃饭了,我要减肥,至少要减到我结婚前的那个体重。” “我真没觉得你有胖,就你那个小身量,我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你晚上再不吃饭,回头大风一刮再跑了,我找都找不到你。” 陶晓皙:…… “我真胖了,我……衣服都穿着紧了。”她顿了一下,差点把什么衣服穿着紧给说了出来。 陈放往她安全带勒着的那处看了看,“那等晚上我好好检查一下,看看都哪儿长肉了,你再决定减不减肥。” 他看得明目张胆。 陶晓皙侧了侧身子,乜他一眼,“快开你的车,春桃晚上还要找我来问题,你自己检查自己的去吧。” 陈放笑了出来,肆意又狂放。 陶晓皙伸手拧上他的大腿。 陈放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又捏了捏,“别急,你要是想检查我的,晚上我也可以让你检查。” 陶晓皙觉得她不应该拧他的大腿,她应该去拧他那张嘴。 陶晓皙和春桃大年初一见的面,他们当地的习俗,新媳妇儿嫁过来的第一个春节,左邻右舍大年初一要上门看新媳妇儿沾喜气,春桃跟着春桃奶奶一块儿过来的,见到陶晓皙明朗一笑,张口唤了声,“晓皙姐。” 春桃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干脆又利落,说自己上学的时候玩心重,没静下心来好好学习,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后,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趁着还不算太晚,想要好好提升一下自己。 这样有想法的小姑娘,陶晓皙自然要帮,春桃知道她这几天会忙,晚上也不好打扰,陶晓皙和她约好,初三开始她晚上就可以过来了。 吃完晚饭,颜秋芳在茶几上摆出瓜子花生各种小零食,还有一堆水果,饮料摆出来了三种。 陈放看着还要从冰箱往外拿的老太太,笑道,“咱家不是开补习班吗,怎么改开小卖部了。” 老太太挥手让他别挡路,“去去去,你一个菜包子懂什么,学习最费脑子,需要随时补充营养。” ……他家老太太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他成绩是差,但也没有差到菜包子的地步。 陶晓皙在旁边抿嘴偷笑,陈放屈指敲上她的额头,“听老太太损我就这么高兴。” 陶晓皙错后一步,远离他一些,“奶奶也不是损啊,那不是事实吗。” 陈放: …… 他觉得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信被家里的两个女人给质疑了,他拿老太太是没有办法,至于她,他总还能修理几分,他伸手去捞人,门铃响起,白兔子从他手下溜走了。 “春桃来了,我去开门。” 春桃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些水果和老人的营养品,老太太直说有心了,也没推辞,过些时候再让陈放买些东西去看看春桃奶奶就行。 老太太安置完陶晓皙和春桃就高高兴兴去打麻将了,春桃先给陶晓皙打预防针,有点不好意思,“晓皙姐,我底子很薄,不懂的很多,有的时候会问一些很蠢的问题,你不要笑话我。” 陶晓皙摇头,“怎么会,不懂就要问才是对的,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怕别人会怎么想,你问明白了知识学到手了,你就赚到了,自己赚到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春桃使劲点头,嘿嘿笑了两声。 陶晓皙每给春桃讲一个题目,就把那道题涉及到的知识点给列出来,让她回去再加强巩固,明天她会再给她出一个类似的题目,看她是不是真的弄明白了。 两个人中场休息,春桃去洗手间了,陶晓皙拿了个橘子,抬眼看到餐桌那边的人,惊了一下,她以为他出去了, “你没出去吗?不是说要和赵以江打麻将去。” 陈放端过来两杯温水,一杯递到她手里,一杯放到茶几上,“不去了,赵以江说要陪老婆孩子,组不成局了。” “哦。”陶晓皙仰头看他,“你会不会无聊?” 陈放揉了揉她额前的散发,“听陶老师讲课怎么会无聊,我这个菜包子也要接受一下知识的熏陶。” 陶晓皙小声说,“我好多年没给别人讲过题了,我还怕我讲不好,耽误了人家。” “你讲得很好,要是上高中那会儿给我补课的是你,我估计也能上一个211。” 陶晓皙拿怀疑的眼光看他。 陈放想揪着她的耳朵问一下,这是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还是怀疑他能不能上一个211。 春桃从洗手间出来了,陶晓皙拿胳膊肘悄悄拐了一下他的腿,让他走远点,别耽误她上课。 陈放用眼神说让她等着,她总有上完课的时候,他转身去拿餐桌上正在响的手机走到厨房。 赵以江在那边扯着嗓门喊,“放哥,你这说好来的,人呢?现在三缺一就缺你了。” 陈放回,“不是跟你说不去了,我不信你还能摇不到别人。” “和别人来没劲啊,我们这不是瞅着你爱情和事业两丰收,想你在麻将桌上的牌运会差点,还指望着今天赢你钱,这个时候不赢,我们还有赢你的时候吗,快出来吧,媳妇儿什么时候不能陪,过年就出来玩会儿呗,我跟你说,距离产生美啊,小心你这么黏着弟妹,她烦了你。” 陈放笑,“你以为我是你,我就不是那会招人烦的人。别给我打了,我们这儿正上课,需要安静。” 赵以江看着挂断的电话,啧了一声,这是玩什么情趣呢,还上课。 课上到十点多才结束,春桃是看了一眼手机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晓皙姐说话又温柔,讲题讲得又清楚明白,她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春桃吐了吐舌头,幸亏看了看时间,再晚估计陈放哥就不乐意了,她赶紧起身告了别,陶晓皙让她明天吃完晚饭直接过来就行。 陈放坐在沙发上等陶老师送人回来,“来,你跟我说说你刚才那个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什么怀疑的眼神?”陶晓皙收拾着茶几上的东西。 陈放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扯到沙发上,“收拾不着急,待会儿我再弄。我得跟你声明一下,我成绩是差,但也不是全都菜,我数学和理综还可以,只是英语和语文实在无药可救,才拖了我的总成绩。你当老周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还不是我数学还算不错。” 陶晓皙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不信我?” 陶晓皙用眼神回答他,不信,她虽然不记得他各科水平如何,但记得他总是在最后几名徘徊,如果他数学和理综还不错的话,那英语和语文得差成什么样,才会把后腿拖成那样。 陈放气乐了。 陶晓皙提了个建议,“要不我给你找个高中的数学题做做?你要是能解出来,我就信了。” “行啊。”陈放应下来,他不能不应,要不然他在她这儿就翻不了身了。 “我们要不要下个赌注?”陶晓皙把玩着他的手。 “赌什么?” 陶晓皙小声说,“你要是解不出来,你以后……晚上……那个什么……不能超过一次。” 陈放犹豫了,虽然他不觉得自己高中学过的那点知识全都忘光了,但她惯会使诈,万一她给他出个什么竞赛的数学题,这里面关系到的事情可大了去了。 陶晓皙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你要是能解出来,我就穿那个兔子围裙让你做身体检查。” 陈放:…… 第 39 章 这百分之百是个陷阱, 而且陷阱里面肯定还有刀子。天下就算掉馅饼也掉不下来这样的好事情。 不过 ,不管陷阱里有什么,他都跳定了。 “可以。”他掐上她的腰,隔着衣服用手丈量着尺寸, “但是, 打赌嘛, 你提了条件,我也得提条件。” “好啊。”陶晓皙很好说话,“你提。” “你出题范围不能超过高中,不能是什么竞赛奥数题目,也不能是试卷的最后两道大题, 那题都是给你们好学生做的,你要是有点良心, 就别用那种题为难我这个学渣。” 陶晓皙笑,“我肯定不为难你。” 陈放再说,“怎么说我们也毕业十多年了, 你得给我复习时间,我要的也不多,一天,明晚我们再考,如何?” 陶晓皙回,“你要是想再多要点复习时间, 也是可以的,或者等你觉得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再来考也行。” 她这样说,更能说明她憋着什么坏,所以复习时间长短都没用, 还不如速战速决。 陈放的手顺着她的腰身往上,“不用,就一天,明晚考试,后天你亲戚也该走干净了,那天晚上我就要在你身上看到那条围裙。” 陶晓皙按住他的手,脸上有些红,“你就这么有信心可以答对?” 陈放的手背被她按在掌心,他用还可以动的拇指细细描摹着她起伏的边缘,“你男人下定决心的事儿,肯定能成。” 方法有很多,单看怎么用,他不信他还能被一道数学题给难到,让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陈放把人从自己身边提溜开,“自己去玩,我要去复习了。” 他收拾好茶几上的东西,转身去了老太太的小仓库,他记得他高考的复习资料,老太太还帮他收着,说以后要给他的孩子看,证明他这个当爹的也是有努力学过一阵的。 他还能考上一个大学,全靠数学成绩往上面拽着,他当时有一个笔记本,总结了所有的知识点和典型题目,他用一天的时间大概翻翻,总能找回七八分的记忆。 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不能超过一次,可她也没限定时间,再说,只要上了床,几次还由得了她,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先开口求第二次,还能增加点情趣。 所以,这事儿怎么算他都不亏。 陶晓皙洗完澡出来,他还倚在床头翻那个笔记本,陶晓皙没有从她睡的那边上床,而是从他这边翻上床趴到了他身上。 她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好用功啊。” 陈放头也不抬,“没办法,你用那么大个钩子吊着我,我不用功不行。” 陶晓皙趴在他胸前看他,脸部的线条如刀刻般冷硬锋利,漆黑的眼睛落到笔记本上,浓密的睫毛偶尔眨两下,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页面,就……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招人的。 她又戳了戳他硬硬的胸膛,“那我先睡了,你好好学习吧。” 陈放拍拍她的背,算是回应。 陶晓皙把床上的被子卷到自己身上,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陈放从笔记本上移开眼睛,看向他身上窝着的那一团,挑了挑眉。 陶晓皙解释,“我肚子有点难受,你身上暖和,你看你的,我不打扰你。” 说完就躺了下去,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打扰他用功的意思。 两团绵软贴着他的小腹,温热的呼吸细细柔柔地打在他的胸口,两条小腿挨着他的腿,时不时还轻轻地磨蹭两下,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能看进笔记本上的东西,除非他是块儿石头。 他看了她几秒,把笔记本扔到了床头柜上,胳膊搂着人,身体从床头躺回了床上,拿她身上的被子裹住两个人,手伸进被子里,捂到她肚子上,缓缓地揉着。 陶晓皙舒服得小声哼哼了两下,“我是不是耽误你复习了?” 陈放咬她的鼻子,“陶晓皙,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哪有。”陶晓皙不认,“我不得便宜也乖得不行。” 陈放冷哼了一声,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眼里有笑,语气听着是不耐烦的,“快睡。” “哦。” 乖得不行的人慢慢睡着了,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双腿紧紧扒着他的腿,他动一下她就得醒,他索性也不挑灯夜读了,关了灯和怀里的人一起入了梦。 第二天陶晓皙醒很晚,大姨妈来的时候她会有些嗜睡,前几天又起太早了,好不容易逮到今天不用再去走亲戚,把之前没有睡够的觉全都补了回来,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应该说她这个冬天睡得都挺舒服,运动量过大,沾床就能睡着,身体还被一个暖炉包裹着,想不舒服都难。 屋里静悄悄的,她踢踏着拖鞋,拖着睡软了的半个身子轻一脚重一脚地走进客厅,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客厅里的灯亮着,人没看到,倒是闻见了饭香,红枣的甜和小米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这几天鱼肉荤腥顿顿不落,一闻到这个香味,还真有点勾人胃口。 陶晓皙倚到厨房门口,砂锅里正在熬着小米粥,他半靠在灶台旁,长腿支地,微微驼着背,正在翻看他那本笔记,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陶晓皙轻咳一声。 他抬头看过来,眉眼里是清浅的柔,“醒了?” 陶晓皙点点头,双手交叉于胸前,走到他面前,“就这么想看我穿那件围裙?一大早就起来努力学习。” 陈放将笔记本倒扣在台面上,拿勺子搅了搅砂锅里的小米粥,反问她, “你说呢?” 啧,想就想嘛,还有点傲娇。 陶晓皙肩膀碰碰他的胳膊,“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要不要给你放点水?” “你要是肯放的话,我没有意见。”陈放压根不信她的话。 陶晓皙故作高深,“但是你有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句话,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取得的奖品,才更有意义。”她拍拍他的背,“我看好你哦,陈同学,加油。” 陈放咬了咬腮帮子,淡淡地睨她一眼,“陶老师,还有一个词叫乐极生悲,我劝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不然我怕你明天晚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陶晓皙扬眉一笑,无所畏惧,“没事儿,我待会儿多喝点小米粥,攒点力气,哭的力气攒不出来,就攒点笑的力气。” ……如果可以,陈放现在就想把她到扔床上去,先治服她这张嘴。 吃完早饭,两个人各自占据在沙发的两侧,陈放靠在沙发背上继续用功学习,陶晓皙半趴在沙发上,头冲着另一侧,拿着纸和笔,翻看着手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陈放余光里看到她半撅的小翘臀,伸脚过去踩了踩,“在干嘛呢?” 陶晓皙头也不回,拿自己的腿去别他的脚,让他别打扰她,“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也要有诚意一点儿,我要自己出题给你做。” 陈放把笔记本撇到茶几上,胳膊撑到她身体的一侧,贴着她的背压过去。 陶晓皙眼疾手快地翻过纸死死捂住,偏头瞪他,“你不讲规则,怎么能偷看。” 陈放手捏住她的两颊,微微用力,她的嘴嘟成了花瓣,泛着水润,像春日清晨沾着露珠的花骨朵,等着他来采撷,陈放低头将花骨朵吃进了嘴里。 他大半个身子的的重量都放到了她身上,陶晓皙被压得动弹不能,只能回仰着头任他一点点抽走她身上的力气,她捂着纸的两只手也挪了位置,攀上了他的肩膀,松松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一吻过后,陈放松开她,眼睛看着她,手敲了敲沙发上的那摞纸,“我要是想看,还用偷,你也太小看你男人。” 陶晓皙不服,抵着他的肩膀喘气,“那你干嘛要趴过来?” “课间休息,找我的小同桌玩一会儿,放松一下。” …… 谁是他同桌,这是同桌间的放松吗。 “你得叫我陶老师。”她是给他出题的监考老师。 陈放拿拇指抹了一下自己嘴角的湿润,用沾着湿润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是,我错了,是得叫陶老师,教我接吻的陶老师。” …… 陶晓皙张嘴咬住了他的大拇指,要不是手机振动响起,她得把他的大拇指给咬出血来。 是姜又琳打来的电话,还是说同学聚会的事情,姜又琳央求,“陶晓皙,来吧来吧来吧,我实在是不想在家里待着,好不容易有个同学聚会可以让我逃离一下,别人我也不熟,你不来,这个同学聚会我参加着也没什么劲儿,我还想和你讲讲我这两天相亲遇到的奇葩事儿,我都快烦死了。” 陶晓皙只能分出两分的注意力来听姜又琳说话,剩下的心神全被她身上那根缓缓行进的手指牵引着,手指所到之处,她衣服下面的皮肤跟着了火一样。 陶晓皙深吸了一口气,回姜又琳,“你等我。” 她可不想和他大白天里干什么,更何况现在也干不了。 她挂完电话,仰躺在沙发上,没有阻止他手指的动作,只是提醒他,“你把自己的火惹出来了你自己解决哈,我反正帮不了你,我要去找姜又琳参加同学聚会了。” 他的手指停在她胸口正中央,“你题出完了?” 陶晓皙嗓子一紧,压着声音故作轻松,“出完了。” 陈放的唇去找自己的手指,唇和皮肤之前隔着薄薄的衣服,他高挺的鼻梁陷进衣服里,陶晓皙的身体跟着颤了颤。 陈放感觉到了她的颤抖,闷在她的柔软里,低低地笑出了声,陶晓皙气恼地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但他的头发太短了,她根本抓不住。 他捞着她的腰起身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捏了捏她的下巴,“出完了就行,放心,我的火都是留给你的,不会自己提前解决掉,明晚你单穿围裙可能会冷,我得多留点火给你暖身体。” …… 陶晓皙抚着他的唇角,弯眼对他笑得甜美,“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陈放眉峰微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求之不得。” 陶晓皙自然愿意,她的唇落到他的嘴角处,伸舌舔了舔,他的肩膀僵住,她得意地冲他笑了笑,然后露出了白白亮亮的小牙齿。 陶晓皙仇是报了,但报完就后悔了,她咬得有点狠,他嘴角的伤有点明显,他们还去参加同学聚会,这不是送上门去给人调侃吗。 “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都到饭店门口了,陶晓皙又犹豫了。 陈放伸手拿过后座的外套递给她,“伤在我嘴上,你不好意思什么。” 伤是在他嘴上,可那是她咬的。 她不接外套,陈放直接拉起她的胳膊给她套上,“教你一招,干了坏事儿,你自己先别心虚,只要你足够坦荡,就没人会把坏事儿往你身上安,就算有人问起,我就说是我自己咬的,没人会想到乖巧的陶同学会干出抱着人脑袋咬人嘴的事情。” ……这听着可不像什么好话,但已经没有可以让她反悔的余地了,一堆人聚在饭店门口,赵以江看到了陈放的车,已经来敲车门了。 姜又琳一见到陶晓皙,就把她从陈放身边截走了,到了包厢里,女生扎堆聚在一起,没几分钟就热聊起来,陶晓皙是被围攻的主要对象,大家纷纷问她结婚生活怎么样,陶晓皙还没回答,一位女同学先出了声,低着声音,“你们看晓皙这粉粉嫩嫩水灵灵的小脸蛋,就知道肯定是被滋润得相当不错。”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女同学结婚好几年了,孩子都有两个了,说话尺度很大,滋润自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其他女生压着嗓子笑开,陶晓皙被笑了个红脸,转去逗女同学怀里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赵以江瞅着陈放的嘴角乐,“你这是在家天天做什么禽兽的事情,让我们晓皙对你下了这么狠的口。” 陈放目光停在陶晓皙那边,回赵以江,“我在家天天做什么还要向你汇报?叫名字你就好好叫名字,从哪儿论她也和你成不了我们。” 赵以江笑得更厉害,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用向我汇报,就是你们回头闭门造娃成功了,得和我说一声,你们家陶晓皙教育出孩子,肯定没话说,你们要是生个闺女,我得提前给我儿子占个好媳妇儿。” 陈放听他前面的话,嘴角还往上起了起,听到后面,冷眼淬着火看向赵以江,“哪凉快滚哪边待着去。” 落座的时候,陶晓皙和陈放没坐在一起,姜又琳肯定是要挨着陶晓皙,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被陶晓皙逗过之后,死活要挨着陶姨姨坐,陈放又被男生拉走,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几个位子。 陶晓皙手机上先进来一条信息,【你还挺招小朋友喜欢。】 紧接着又跟进来一条,【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应该还不错。】 陶晓皙没有回他,放下手机,对上那边看过来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挽了挽耳边的头发,随后移开眼睛,继续和小女孩逗着玩。 同学聚会能拆一对是一对,能凑一对也是一对。班长和英语课代表之间在上学的时候就有那么点意思,但两个人都不是主动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处在半明不暗的暧昧阶段,其他人都暗戳戳地在使劲儿撮合,饭吃到一半,赵以江提议玩起真心话大冒险,班长投给赵以江一个感谢的眼神。 大家混了一圈社会,真心话大冒险远没有校园的时候单纯,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玩,陶晓皙只默默祈祷,自己不要是被问到的那一个,好在赵以江是个会玩的,主角是班长和课代表,几次转下来,被提问的大多是他们两个人,气氛慢慢进入高潮,陶晓皙在这种高涨的气氛中也放松下来。 她这边放松了,下一轮,陈放就抽到了牌,大家摩拳擦掌,太不容易,终于被逮到了,其中以赵以江拍桌子拍得最大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问题他早就想好了。 陶晓皙也混在众人里看着他笑,只要被抽到的不是她,她就有看热闹的心情。 陈放看着她脸上的笑,有点无奈,她好像还没明白,他俩是绑在一起的,不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有他就逃不了她。 他选真心话,依照赵以江的性子,大冒险不定让他和陶晓皙做什么。 赵以江示意让大家安静,“确定哈,真心话,如果不说真心话,哼哼,小心以后被爱人抛弃。” 陈放看着赵以江的眼神里有威胁。 赵以江被酒壮了胆子,又有这么多同学撑腰,暂时不怕他,他清了清嗓子,“放哥,你是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喜欢陶晓皙?” 赵以江一直就想问这个问题,两个人能这么快地走到一起,他总觉得上学的时候肯定有什么,只是陈放一直不承认。 众人屏住了呼吸,都看着陈放,陶晓皙摩挲着杯子壁面的手指慢慢停下来,原本看着他的眼睛落到了别处。 陈放隔着众人八卦的眼神,看着她微红的侧脸,低声回到,“没有,那个时候就当是同学。” 大家长长地哦了一声。 姜又琳笑赵以江,“老赵,你是不是看电视看多了,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当初。”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缘分这种东西真说不准,要是能提前知道最后会和谁走到一起,怎么也要提前多制造几场偶遇。 陶晓皙低着头小口地喝着自己杯子里的水,她也不知道那一刻她在紧张什么。 手机嗡了一下,【失望了?陶同学】 陶晓皙本要放下手机,又拿起来回他,【失望什么?我那个时候也拿你当同学啊,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后半场陶同学再也没有往普通同学那边看过一眼。 聚会结束得很晚,姜又琳还有很多话想和陶晓皙说,但她待会儿还有个相亲,要是不去,晚上就别想进家门了,姜又琳趁还有点时间,拉着陶晓皙在饭店门口诉苦,说着她这几天受到的相亲折磨,陈放和赵以江还有其他几个男生在不远处抽烟。 过年聚会的人很多,不止有他们班,饭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有停过。 “陈放?!” 一个女生从陈放他们前面走过,又转过身来仔细盯着陈放看。 她的声音很大,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意外之喜。 正和姜又琳说话的陶晓皙看过去,女生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妆容很是明艳。 赵以江碰陈放,小声问,“这是谁啊?晓皙可往这边看呢。” 陈放确定他不认识这个女生。 女生很激动,“不记得我了,胡婷,我们可是从幼儿园大班一直同桌到初一,后来要不是我转了学,我估计我们还得一直同桌下去,我刚才还和初中同学打听你消息来着。” 陈放微微点头颔首,声音很是平淡,“你好。” 他往陶晓皙那边看过去,陶晓皙已经侧过头,继续和姜又琳说话。 姜又琳问陶晓皙,“不过去看看?那女生听声音就对陈放有意思。” 陶晓皙摇头,“不用。” “你认识?” 陶晓皙脚踢踢地上的石子,“他的小同桌新娘。” 嗯?姜又琳懵。 陶晓皙脚使劲碾着地上的小石子,他可没跟她说,他的幼儿园大班同桌,还是他的小学同桌和初中同桌。 回去的车上,陈放几次和陶晓皙搭话,陶晓皙低着头,对着从包里掏出的一张纸写写画画,对他有点爱答不理。 “在写什么?”他问。 过了好一会儿,陶晓皙才回他,“我在改题啊,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要给你放点水,我总不能欺负人。” 陈放笑,“没事儿,你可以想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我。” 陶晓皙转头冲他弯眼笑笑,“那怎么行,我不能欺负老同学。” 晚饭后,春桃还没来上课之前,是陈同学的考试时间,陶老师把试卷摆到茶几上。 “考试改为开卷了,结束时间就定到明天早晨八点吧,你也可以请外援,只要你把解题的步骤列出来,能给我讲清楚,就算你答对,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陈放不觉得有多好,他只觉得这个陷阱更大了些。 他拿过来试卷,题干很长,题目有一个主角,不是小明也不是小红,是阿放弟弟,陈放一眼看过去,看到最后,只觉得身上的火在顺着头发根往外冒。 考题的结尾是,综上所述,请问阿放弟弟的第一次是多长时间? 陶晓皙托着下巴看他,“问题简单吧?我就说我不会欺负你了。” 第 40 章 简单的是答案, 题目本身并不简单。 陈放坐在餐桌这边,转着手里的半截铅笔,黑眸沉沉,看着沙发那边, 眉头从刚才一直皱到现在。 客厅里, 陶老师小课堂已经开始了。 春桃小声跟陶晓皙说, “我数学一到后面的大题就开始犯懵,题目能读懂,但就是不会做,大多时候我就是根据最后的问题蒙一个答案出来。” 陶晓皙道,“对于这种大题, 你只写一个答案,就算蒙对了, 通常也是没有分数的,解题步骤很重要,老师一般是根据步骤给分, 哪怕你最后没算出结果,前面的解题过程对了几步,也能得到一定的分数。” 陈放的笔转得越来越快。 春桃点头,“我知道了。”她声音变得更小,眼睛往旁边瞄了一眼,“晓皙姐, 你和陈放哥吵架了么?” 刚才春桃一进门,就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点点不对劲儿,陈放哥的脸要比往常更黑些,手里攥着纸和笔,和她大概点了点头, 大步走去餐桌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笔被掰断的声音。 现在就算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们这边,确切地说,是盯着她旁边的晓皙姐。 陶晓皙对春桃笑笑,“没有啊,他脸一向黑得狠,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管他。” 春桃看着晓皙姐脸上愉快的笑容,放下心来,也是,男女吵架,不一般都是女生气得要死,男生跟没事儿人一样,没可能是反过来的,她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陶老师小课堂上。 中场休息的时候,春桃去阳台回刚才的一个未接电话,陶晓皙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橘子,慢悠悠地踱步到餐厅。 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纸,题目下面是空白一片。她把剥好的橘子掰开一瓣,送到他嘴边,黑脸的人只看着她,不张嘴。 他不吃,陶晓皙就把橘子放回自己嘴里,手搭上他的肩膀, “题目很难吗,我本来还想,你如果能答对,我也让你拆一次礼物。”她的拇指轻轻刮着他的侧颈,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就像我拆你的礼物那样。” 陈放手里转着的笔倏地停下在中指和食指的中间,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扯下肩膀上的那只手,攥到掌心里,慢慢地收紧,“陶晓皙,你等着,明天你可千万别求我,求也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陶晓皙小指勾勾他的掌心,“我在等啊,等着你的满分答案。” 陈放看着她的眼睛,眉头的川字慢慢舒展开来,一边的嘴角勾起,“放心,这个我能给你一百分,别的我也能给你一百分,我肯定不会让陶老师失望。” 他的嘴唇很薄,这样唇角歪歪的笑时,会带出几分坏,她一时有些失神,等反应过来,他眼底的笑已经漫到眼尾。 陶晓皙若无其事起抽回自己的手,敛去了脸上的表情,像一个严肃的监考老师,“既然不会让我失望,那就赶快做题吧,还在等什么。” 她提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只写答案是没有分数的,还得要解题步骤哦。” 陶晓皙把剩下的橘子扔进嘴里,汁水爆满口腔,这橘子可真甜。 怎么说呢,有的时候,答案很简单,难的是一步步解开答案的过程。 陈放看着她一翘一翘的发尾,笔落下去,一横一竖地写下解字,力透纸背。 思路还算清晰,十分钟后,他解出了一个答案,笔顿在纸上,眉峰拢起,他又从头到尾算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答案。 陈放抬头看向沙发那边的人,她正侧着头和春桃说话,他的笔敲在纸上,依照她刚才的表现,他算出的这个结果肯定不对,但他暂时还没看出他从哪一步开始出了错。 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是老周,问他在做什么。 陈放回,“在考试。” 老周笑,“臭小子,你哄谁呢,大晚上的考什么试,考试让你接电话。” 陈放把笔扔到桌子上,靠到椅背,屈指按了按太阳穴,“开卷考试,当然能接电话。” 老周压根不信他的话,“如果不耽误你这开卷考试的话,想跟你打听个人。” “邱廷宇?” “对。” 陈放看着桌子上的纸,“周莺和师母在家吗?” “没,她们去看那个什么灯光秀了,得很晚才回来。” “那我过去找您喝一杯?” 老周高兴,“我当然行啊,你可以吗,不用陪晓皙。” “现在不用,我先挂了,一会儿就到。” 他抓起另一张空白纸,把题目大概改了改,最后问题变成,求解小明第一次做俯卧撑坚持了多长时间。 他走去沙发那边,“老周找我说邱廷宇的事情,让我过去一趟。” “哦,好呀。”她弯着一双清粼粼的眼睛看着他,明显看出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有春桃在,陈放不能做什么,只碰了碰她的发尾,“我一会儿就回。” 陶晓皙眼睛弯得更漂亮,“小心开车。” 陈放被那双弯成月亮的眼睛看得心里怦然一动,像是漆黑的夜空遽然升起漫天的烟花。 他无法形容这种又心动又恼火的感觉,简直太磨人,磨得人牙痒痒,心里也痒痒。 他把题目拍给老周,老周惊了不止一下,看他像看外星人,“你怎么大半夜想起做数学题来了。” 陈放瞎话随口就能扯过来,“想要考个证。” 老周笑得直咳嗽,“不容易啊,陈放,还有你想考证的时候,什么证,工程类的证要考到数学吗?” “数学是不考,但这不是太久没学习了吗,陶晓皙先出了一道题开开我僵住的脑子,您得帮我看看我这做的对不对,省得不对她笑话我。” “胡说,晓皙才不是那种会笑话别人的人。”老周先看了题目,又看了他的解题过程,叹了一声,“晓皙这题出的真是巧妙,她这个题里有一个陷阱,题没分析透彻,很容易跳进去。” 老周拿过笔来,改了几下,“这两步应该是这样,这样算的话,出来的结果是,一分钟。你那个答案一看就不对,有谁做俯卧撑会坚持到六十分钟,况且还是第一次,这一看就不符合事实。” ……她真的是够可以的,在题上还设计他一道,一个陷阱,分出了两个答案,六十分钟和一分钟,她还能再狠一点儿吗。 陈放被气得除了笑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老周也笑,“哎,我这个媒真是做对了,晓皙是不是真不错,我给你找了个好媳妇儿吧。” 陈放有些气急败坏,“您到底从哪儿看出她还不错的?” 表面是个奶白的兔子,内里就是个妖精,他迟早得死到她手里,被她吃得毛都不剩。 老周脸一板,“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晓皙还不够好,别的不说,对老太太比亲奶奶还上心,我听你师母说,每天给老太太定时量血压,每天晚上把第二天的温度,适合穿什么衣服,都发到老太太手机上,光过年穿的衣服,就上上下下给老太太搭置了两套,关键是,她还能让你这个几百年都不知道学习的人主动提起笔来学习,这样的好姑娘你还想往哪儿找去。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欺负她,别说你老丈人,老太太都饶不了你。” 陈放牙齿咬碎咽进了自己肚子里,“您就放心吧,就您这得意门生,我绝对欺负不了她,只有她欺负我的份。” 而且用的还都是软刀子,杀人都不见血的那种。 老周笑开,“男人被自己媳妇儿欺负,一点也不丢人。”他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神色有些黯然,“周莺……有些事情不肯跟我们说,你知道的大概比我们还要多些,她离婚的时候,是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没有,”陈放没有犹豫,“周莺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别人欺负不了她,离婚律师是邱廷宇介绍的,该是周莺的全都要了过来,半点也没便宜那男的,那段时间,周莺周围,邱廷宇也一直找人看顾着,就算有人想使坏,也近不了她的身,没您担心的那种事情发生。” 老周压了一小口酒,“听你这样说,邱廷宇办事儿还算靠谱哈,就是年纪有点小,比你还一小岁,那就是差五岁,这两个人差得有点多。” “年纪不是问题,现在不是最流行这种姐弟恋。”陈放给老周酒杯里倒满了酒,“邱廷宇人品也没问题,现在就单看周莺的想法如何,我觉得您和师母也别太着急了,邱廷宇有心,就让两个人先慢慢磨着,好事儿总归不怕晚。” 老周叹一口气,“只要他人品没问题,我就放心了,我是不着急,急也没有用,已经这样了,自然是可着周莺的心思来,你说得对,就让他们先慢慢磨着,走到哪步算哪步,姻缘这种事儿,强求是强求不了的。” 陈放从老周那儿出来,才发现外面下了雪,雪花洋洋洒洒如鹅毛,地上已经积了一层。 车开到家,二楼的灯亮了,看来陶老师的小课堂已经结束了,他拿车前盖上的雪捏了个圆雪球上了楼,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浴室里有水流的声音,他敲了敲门,水流声停了下来。 “你回来了?” “嗯,外面下雪了。”他倚在门上。 “真的?!”她声音里都是雀跃,“阴了一天都没下,我还以为不下了。” “我给你捏了个小雪人,你要不要看。”他声音低沉醇厚,想要引诱她主动开门。 陶晓皙不上当,“你先放冰箱里,我待会儿出去看。” 陈放有些可惜。 陶晓皙催他,“你快去,待会儿该化了。” 这是不想让他在门前听她洗澡。 他转去厨房,经过茶几旁边的垃圾桶,停了下来,垃圾桶里塞了几张纸,如果他没看错,应该是今天上午出门之前她出好的题。 他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张纸,眼睛定住。 题干同样很长,但和他刚才做的题目完全不一样,题目的主角是陶陶和阿放。 最后的问题是,综上所述,求解,陶陶是在两人第几次吃饭时,决定嫁给阿放的。 第 41 章 陶晓皙从浴室出来, 头发都没有吹干,就往阳台那边跑过去。 陈放半路拦住她,“你这是怕自己不感冒?” “我不出去,我就站在窗户那边看看。”她扒着他的胳膊, 抬眼央他。 雪白的脸上透着被热气蒸腾出的嫣红,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清澄的湖水, 她央人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下垂,晶莹的贝齿会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的软肉,带出一些惑人心的娇柔。 陈放的手指落到她的脸颊,慢慢滑到她小巧的下颌, 轻轻抬起。 “陶晓皙。”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止住, 眼里翻着陶晓皙熟悉的暗涌,在他的唇落下来之前,她的手先遮在了他的嘴上。 “我要去看雪。” “雪有我好看?” 他的气息密密地逡巡在她掌心的温软上, 拿乌沉沉的眸子勾着她,像是有根羽毛在挠着她的心尖。 陶晓皙从他唇上移开自己的手,背到腰后,忍住身上泛起的酥痒,上下打量他,“你能和雪比吗, 雪亮莹莹白晶晶的,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里开心,你……”她鼻子皱了皱,很有些嫌弃的意思, “有点黑,不好看。” 陈放被人嫌弃反倒高兴,“我既然又黑又不好看,应该不会招你喜欢,这样说的话,我们第一次吃完饭,就没下文了才对,那为什么我后来约你出来吃饭,你还能答应我?”他扬了一下眉,“难道是我的人格魅力太大,盖过了我容貌上的不足?” 陶晓皙轻啐一口,“我那是碍着老同学的情面,不好拒绝你,谁知道你看不出人的脸色,还是个厚脸皮的,吃完一顿还要约下一顿,死皮赖脸非要缠着我。” 陈放低低地笑,手抚上她的眼尾,“没有办法不缠,当时在饭店里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就在想……要是我最后没能把这姑娘给娶进门,我估计这辈子都会在后悔中度过,所以,还不得使着劲儿地追,见缝插针地缠,追姑娘要是要脸皮那还能追得上,你看,幸亏我够死皮赖脸,最后才能把美人抱回家。” 陶晓皙见识过他张口就能胡诌的本事,哪儿能信他的话,她伸鼻子往他身上嗅了嗅,“你这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说上了这醉酒的胡话,你就算拿这种话哄我,在我这儿,你也没有雪好看。”她拍着箍在她腰间的胳膊,“快松开,今年的一场雪哎,我还想拍张照片呢。” 陈放没有松,按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压了压,“我哄你干什么,我这要是哄人的话,”他顿了一下,陶晓皙刚要阻止他说下去,她忌讳他说出什么诅咒毒誓,哪怕是玩笑话,结果他已经先开了口,“就让破掉我人生之耻的一分钟记录,直接来个三十秒就结束。” 陶晓皙在他的话里愣了几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房间里散开,怎么止也止不住,边笑还边说,“你这毒誓倒是发的新颖,我估计应该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了。” 陈放再厚脸皮也禁不住她这样笑,他俯下身去,将那恼人的笑直接吃进了嘴里。 陶晓皙的脚尖离开地面吊在了半空,无助地扑腾了两下,被人拉着攀住了他的腿,又缠上他的腰。 唇齿纠缠间,她半湿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发间清清淡淡的香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钻,惹得他腹中窝着的那团火蹿得更旺,只恨不得就这样把她定在他身上,去哪儿都给揣进兜里带着,半刻都不想分开,不知道是该说她手段太高,还是自己定力太弱,他总有一种感觉,这辈子大概都会被她攥在手里随着她的心意揉捏来揉捏去。 一想到会这样,嘴上的纠缠更狠,卷着她的舌头往自己喉咙里吞,陶晓皙哪能受得住他这样,舌根都被吸得发了麻,大半个身子软到了他怀里,呜呜着小猫一样的嘤咛捶他的背,他亲人的时候就不能温和一点儿,永远都是带着这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凶残劲儿。 陈放压着湿热的呼吸从她嘴里退出来,细细地舔吮着她的唇角,像是对刚才激烈的安抚亦或是补偿,陶晓皙剩下的半个身子也软下来,整个人依偎在他胸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轻仰着头,有些享受他这种和风细雨的柔。 外面的雪花越下越大,从漆黑的夜空里扑扑簌簌地往下落,带着数九寒天的冷冽,窗户将世界一分为二,屋子里有被暖气烘出的热,有被灯光照出的柔暖,也有两人逐渐上升的体温中散出来烫。 “信不信我的话?”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还未平复的呼吸轻喘着,嗓子里似被灌了酒,一开口就让她本来不清醒的大脑又晕了几分。 陶晓皙连连点头,她要是敢说不信,估计下一秒她就得进了他的肚子。 陈放又啄了几下她的唇,“你呢?” “嗯?”陶晓皙还在犯着迷糊。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又低又柔,“你当时再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陶晓皙的手落到他的头发上,用刚缓过的力气使劲乱揉了几下,语气有些凶,“还能什么感觉,我刚不是说了吗,又黑又不好看,还穿着一身黑,一看就不像个好人,事实证明,也确实不是个好人,连个雪都不让我看,我都说了几遍了,我要看雪,你呢,只想着自己的那点坏心思,光顾着自己快活,不管不顾就抱起人来乱亲一通,我还来着亲戚呢。” 话说到最后又软了下来,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莹白的小脚敲了敲他的屁股,“你要是现在抱着我去看雪,我还能原谅你,再晚几分钟,哼,你在我心里就再没有翻身的时候了,得永远搁在坏人那一列里。” 陈放被她这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威胁给惹得笑了出来,他从沙发上扯了一条毯子,裹在了她的身上,抱着她往落地窗那边走去。 “是我的错,不过念在我是第一次这样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好不好?” 陶晓皙偏头看他一眼,“怎么就第一次了?明明之前也有好多次了。” 陈放俯到她的耳边,“我之前哪次不是让你先快活完了,我才快活的。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这样?” 她为什么要回想这个,陶晓皙怒视他。 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散乱地搭在肩膀上,黑发白颈,衬得一张小脸愈发地清丽娇妍,嗔着他的眼睛里似有浮光流转,陈放的气息又开始不稳,“回想完了没?” 陶晓皙脸红得要滴血,眼珠子慢慢地转了转,学着他前面的样子,啄了一下他唇角上早晨被她咬出的那个伤口,又舔了舔,最后鼻子似碰非碰地贴着他的鼻梁,“回想完了,你一分钟那次就不是,我都没来得及那个……感受什么,你就结束了,你忘了 。” …… 陈放咬着牙笑了笑,允许她的小猖狂再放肆一晚上,“我怎么可能会忘,”他咬上她的耳朵,嗓音低缓深哑,“题我答完了,答卷就放在你那边的床头柜上。明晚,我会好好服侍陶老师,保证让陶老师的每一分钟都是快活的,在你快活完之前,我肯定不会结束,更不会让陶老师觉得当初一眼就认定了我这个坏人是个错觉的决定,嗯?” 陶晓皙本就昏沉的大脑被他的热气呵得愈发得昏沉,她除了一个明晚,根本没有听清他别的话,眼睛看着窗外洋洋洒洒飘落的大雪,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明晚一些不可描述的场景,她忽然后悔当初一时起的捉弄心思。 憋了一个星期的男人,被人挑衅了一个星期的男人,哪一样都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她在心里哀嚎一声,也没了看雪的心情,头靠到他的胸前,“我困了,你抱我回床上,我要去睡觉。” 答卷也没什么好看的,他都豁出脸皮去请了老周做外援,还有什么做不对的,她现在抓紧时间补觉才是正理,明晚很有可能是一个不眠夜。 他余光里是窗外的雪白一片,声音往她耳朵里探了探,“明天想不想吃奶油包?” 陶晓皙肩膀一顿,脸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我想吃了,”他语气里似有回味,“吃过一次后,发现还挺好吃。我明天去买回来,好不好?我想了一下,你要送我礼物,我总得送点什么回礼才行,就送奶油包吧,你不是爱吃。” 明晚不是很有可能是一个不眠夜…… 是肯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 42 章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陶晓皙拉开厚重的窗帘,窗户上开出了一层冰花,雪后的阳光打在玻璃上,映出了瑰丽的彩色。 她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探出头去, 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 车上,树枝上,砖瓦墙上全都覆上了银装雪衣。 陶晓皙刚刚睡醒,眼睛由昏暗的屋内转到白雪皑皑的世界,视线被晃得有点模糊, 楼下小院里有竹枝划过地面的“唰唰”声,她看清下面的人, 冲他大力地挥挥手,压着嗓子喊人,“陈放。” 她想说要不要堆个雪人, 这么大的雪不堆雪人可惜了。 陈放以扫帚支地,抬头看上来,眉峰蹙起,这么冷的天,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就敢往外伸脖子。 陶晓皙不等他说什么,头先往回缩了缩, “我穿好衣服下去找你。”她以口型说话,也不管他听没听清,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陶晓皙穿得厚厚实实的,雪地靴,加绒的运动裤里面还套了条保暖, 长款羽绒服不方便,她穿的短款,帽子戴上,围巾又围了三圈,这样武装严实后才出的门,这下他总不能再皱眉了吧。 她发现他在管她天冷穿厚衣服这件事上跟管小孩儿一样,他一个不满意,她就得被提溜回屋里重新换衣服。 今天是大年初五,要吃饺子迎财神,老太太正在调馅儿,看到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乐呵呵地笑,拿手指了指外面,小声说,“他是不是管得可多了,我刚才出去拿了趟酸菜,那么几步路,我嫌麻烦就没穿外套,你没看他那个眉头皱的,我被他好一通说教,真不知道谁是谁孙子。” 额……陶晓皙被老太太的话和无奈的表情逗得笑个不停。 好吧,看来被管的不止她一个,她心理平衡了。 “奶奶,我先去堆个雪人,等我堆完回来和你一块儿包饺子。”陶晓皙格外兴奋,她昨晚做梦都在堆雪人。 老太太叫住她,“吃口早饭再出去,我早晨炖了鸡汤,给你下点面条,连汤带面的吃点,先把身子给暖和起来。” “奶奶,我还不饿,我待会儿和午饭一块儿吃就行。”陶晓皙话音落地,人已经冲进了院子里。 老太太看她一副小孩子的心性,笑出声来,目光更加柔和,家里有这么一个热热乎乎的小姑娘就是好,光看着就能让人开心,搁往年过年,饭桌上就她和她这个孙子大眼瞪小眼,她做饭都做不出什么劲儿来。 陈放只在院子里扫出了一条小路,方便老太太出来拿东西,剩下的雪都没有动,好给陶晓皙堆雪人。 积雪漫过了脚踝,这几年已经很难见到这么大的雪了,要么是憋一个冬天不下,要么就算下也只是下一些雪粒子,在地上没落两分钟就能化干净,除了一地的潮湿,什么都留不下。 陶晓皙蹲下身子,手刚要摸上雪,就被人拽着羽绒服上的领子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干嘛呀?”陶晓皙恼,她都穿这么厚了,为什么还要被拎。 陈放拉过她的胳膊,把她羽绒服的袖子往上挽了挽,从自己手上摘下手套往她手上套。 他看出了她眼里的不乐意,“搁平常我也就懒得管你了,你亲戚刚走就摸凉的,等下次你亲戚再来,你就等着在床上陪你亲戚吧。” “哦。”陶晓皙杵在他跟前,乖乖地让他给她戴手套,戴完左手又戴右手,手套上有他的体温,暖和极了。 陶晓皙仰头看他,眉眼灵动,“你懂好多啊,要不……以后就管你叫妇女之友吧。” 陈放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弹得她皮肤泛了红也不心疼,就不该心疼她。 陶晓皙疼得眼里都冒了泪花,她手没捂上额头,而是摸到了旁边还没长起来的矮柿子树上,抓起树杈的雪,就要往他脖子里塞,陈放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伸胳膊轻轻一挡,雪没塞到他的脖子里,全都朝她自己洒了回来。 她连忙闭上了眼睛,预料之中的冰凉没有落到她的脸上。她颤着睫毛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才发现他的手挡住了她的脸,雪顺着他宽大的手背,全跌到了地上。 他似笑非笑,“就你这样,连石头都搬不起来,还想玩偷袭,最终砸到的还不是你自己。” 陶晓皙不服,但她暂时也没有办法,身高差距摆在这里,体力压制他又绝对胜出,她只能先认输,软声细语,“我就是和你闹着玩的,哪敢偷袭你。” “不敢是真不敢才行,别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又憋着什么坏。” 陶晓皙回,“我能憋着什么坏,我就是想堆个雪人,你要和我一起吗?” 陈放拍拍她围巾和帽子上的雪,“你先堆着,我去把你店门口的雪给扫了。“” 陶晓皙心里一动,为他的话。 她本来想着是堆完雪人再去来着,这个天,雪不好消,不扫的话,过年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来回一踩,雪结成了冰,容易滑倒人。 她没想到他会记挂着给她那个店门口扫雪,这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正因为是这么小的事情,他还替她想着,陶晓皙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没有办法形容这种感觉,有些暖,又有些窝心。 “我跟你一起去。”她挽上他的胳膊。 “不用,就那么三分地儿,哪儿用得着两个人,你待会儿和老太太一块儿包饺子。” “哦,行吧,那你开车小心呀,路上应该很滑。” 陈放点头,“我去完店里,再去爸妈那一趟,这么大雪,这两天他们出门不方便,我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省得他们楼上楼下的来回折腾。” 陶晓皙惭愧地低下了头,拿手蹭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光想着玩了,“不怪我妈现在喜欢你多过我。” 陈放拨了拨她帽子顶上那个毛茸茸的小圆球,“不喜欢不行,谁让她闺女特别喜欢我,丈母娘也就只能勉为其难试着接受我了。” 陶晓皙急急地抬起头,反驳他,“谁特别喜欢你了。” 陈放笑,“你不特别喜欢我,当初做什么一心要嫁我?” 陶晓皙小声嘟囔回嘴,“谁一心要嫁你,是你非要赖着娶我。” 他不和她争这个问题,白天随她怎么说,有什么账他们晚上再算。 他捏了捏她的耳朵,“等过完年,我们去一趟房管局,我想着把二楼的房子过户给你。” 啊,陶晓皙睁大了眼睛,为什么突然转到了房子的问题上,还要把房子过户给她,这个话题是不是跳跃性太大了点儿。 陈放胳膊搭到她的肩膀上,过了一半的重量给她,懒懒散散地站着,“我们和爸妈离得虽然不算远,但毕竟也有一段,不能时时处处照应到,现在还好说,等爸妈年纪再大些,还是守在身边比较放心,到时候就让他们搬过来住二楼,上下楼比他们在那边更方便,我们就挪到三楼去,房子在你名下,他们住起来会舒服一点儿。” 陶晓皙怔怔地看着他,嗓子里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发紧,她觉得她应该要说点什么,可嗓子跟黏了什么东西似的,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陈放揉捏着她红红的耳珠,“妈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同意,那也没事儿,我们慢慢来,我再多讨些丈母娘的欢心,等她老人家把我当亲儿子了,你这个亲闺女站我后边了,自然就高高兴兴地搬过来了。” 他真的很了解她妈,如果贸然地提起这件事情,她妈肯定不会同意,她妈把面子看得很重,生怕别人说一点儿她占女婿便宜的话。 她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陈放,谢谢你。”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谢谢,事事处处为着她,不用她开口,就会提前为她的事情,她爸妈的事情做好打算,她没想到他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陈放握住拽着他衣服的手,使劲儿攥了攥,“我不太喜欢你和我说谢谢。” 陶晓皙歪头想了想,“那我也努力挣钱,等我那个美甲店赚了钱,我给你换辆豪车。” 她这话说得豪气升天,店还没开呢,是赚是赔还不知道,大话先放出去。 陈放笑,“车豪不豪的,我无所谓,那就是一代步工具,”他放低声音,“你倒是可以在你那个前同事的网店里,多下几单那种乱七八糟的衣服,那个我更喜欢一点儿。” 嗯……下了一单那个最保守的围裙,她都觉得没脸再见小同事了,要是再多下几单别的,还是乱七八糟的那种,她还要不要活。 陈放看着她乱转的眼睛,坏笑更深,“我走了,我回来的时候会去苏记,除了奶油包,你还想吃什么,我一块儿买回来。” 额……他睡了一觉还没忘记这件事儿。 她想说她今天不是很想吃奶油包。 可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走了,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就是给她提个醒,让她别堆雪人堆得高兴,忘记了晚上的事情。 陶晓皙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晚上,心里有点慌,她化心慌为力量,一口气堆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大的在院子的正中央,脖子上围着个红围巾,给老太太看院子,小的被她搬到了楼上的露台,还细心地给它穿上了衣裳,这天太冷了,雪人也受不了。 陶老师小课堂今天结束得有些晚,前几天一般十点就结束了,今晚陶老师给春桃讲完题,又拿出了一份卷子,说是来一个临时的小测验,看春桃这几天学得如何,春桃自然高兴,上学那会儿讨厌考试,现在却喜欢考试,考试可以检验自己阶段性的学习成果,错的少,会高兴,错的多,也不气馁,再努力就是。 春桃本以为小测完,明天才能出成绩,谁知她一做完,晓皙姐就当场给她判了卷,又给她仔细讲解了她做错的部分,等结束已经快要十一点,老太太打麻将都回来了,春桃心生愧疚,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要更努力复习,不能辜负了晓皙姐对她的一片苦心。 就算陶晓皙再磨蹭,还是要上楼睡觉的,可她上楼上得也磨蹭,陈放的手直接撑在了她的腰后,推着她往上走。 进了门,她马上往浴室里跑,陈放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直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陶晓皙,你尽管磨蹭,澡你就算洗两个小时我也等得起,你磨我磨得越久,吊我吊得时间越长,等我待会儿吃上的时候,无非也就是更急一点儿,更狠一点儿,不过你应该也受得住,毕竟你都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了。” 他这话说得闲闲凉凉的,陶晓皙无端打了个寒战,她转头冲他眯眼笑,“我怎么会是在磨你,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出来,我洗澡不一直很快。” 说是很快出来的人,也没有很快出来,陈放敲浴室的门,“那件围裙你是不是给扔了?” 他就怕她耍什么小心眼,特意把围裙藏到了她够不到的柜子上,结果还是不见了。 “没有啊,怎么会,我扔它干嘛,不是你放的吗。”陶晓皙隔着一扇门回他。 他食指微屈,又敲了一下门,声音有些重,“你最好没有。” 在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陶晓皙终于从浴室磨了出来,长袖长裤的睡衣,上衣还是穿的扣子最多的那一件,虽然没有早晨堆雪人时裹得严实,但也差不了多少。 她看到窗前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诧异了一下,她穿得严实吧,他穿得也严实,大晚上的穿起了黑西裤黑衬衫,陶晓皙莫名地觉得他这身装扮有些熟悉,但他大多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她一时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是要出去吗?”她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小欣喜,这明显就是外出的衣着。 陈放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直到两人相隔不过寸许,他伸手撩了撩她肩上披散的头发,“出去干什么,我一直在等着拆礼物。” “那你怎么穿成这样?”陶晓皙的脚悄悄地往后挪了挪。 “这是我相亲那天穿的衣服,我想着既然你喜欢,就再穿出来给你看看。”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陶晓皙又往后挪了挪,然后脚后跟碰到了墙,再没有可以让她挪的地方。 “不喜欢会拿我做画。”陈放单手捞过她,两人下身贴紧,他掐上她的腰,“围裙你是不是给藏起来了?” 陶晓皙摇摇头,无辜又坚决,“真没有。” 陈放看着她身上全是扣子的睡衣,笑得很危险,拿下巴点了点那扣子,“你觉得这个能挡住我?” 挡是挡不住,至少能拖一阵。 “你不能撕,这都是用钱买的,挣钱多不容易,我们不能浪费。”陶老师给陈同学上教育课。 陈放手虚虚地覆在她衣服的下摆处,“衣服不能浪费,我们只能浪费点时间了。” 她穿睡衣习惯穿宽松的,肥肥大大,不受任何束缚,那样晚上睡起觉来才舒服。她是舒服了,可也方便了他做坏事儿,这衣服对他根本不是阻碍,反而还为他的作乱增加了些乐趣。 一个地方量一次不够,要量两次甚至三次才行。 “检查这种事情,自然要准确才行,你裹得严实,我看不到,只能多量几次,取个平均数。” 陶晓皙头抵在他怀里,呼吸已经乱了节奏。 “腰比你刚结婚的时候还瘦了些,知道为什么吗?” 陶晓皙咬紧嘴唇,不说话,她怕她一张口,出来的不是回答,而是能羞死人的声音。 他自问自答,“大概是这段时间腰上用力多的缘故。” …… 他的手继续往上,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哑,“你的肉跟你一样聪明,不该多的地方一分也不会多长,全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陶晓皙光秃秃的指甲挠上了他的背。 他的手又要往下,陶晓皙赶忙按住,低低柔柔地央他,“陈放,我们回床上吧。” 没有床,她今天真的会死。 “可以。”陈放答应得很痛快,可也有条件,“你得先跟我说你把围裙藏哪儿了?” 陶晓皙抿嘴不说话,陈放手继续往下,她那点儿力道哪能按住他。 陶晓皙被磨得最终开了口,嗓子里都带上断断续续的呜咽,“我给露台上的小雪人穿上了,天太冷了,得给它穿件衣服。”她轻啜了一声,眼角全是泪花,“那围裙我肯定没法穿了,雪人都把它捂得哇凉哇凉的,我怎么穿。” 陈放手上用力,作为对她言而无信的惩罚,她答应了送他礼物,临了却反悔了。 陶晓皙抽泣声更大,软着嗓音抵在他的肩头叫他的名字,想叫得他心软几分。 陈放把人抱到了身上,往客厅里走去,“黑围裙不能穿了,那我们就穿白围裙。” 陶晓皙的眼泪全蹭到了他的黑衬衫上,“白围裙也没了。” 之前那条白围裙已经被她洗好扔垃圾桶了。 “没事儿,我们做一条就好了,用奶油做,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白色。” …… 陶晓皙挣扎,“不行,奶油太凉了,你不能往我身上抹,要不来大姨妈难受,你忘了你早晨刚教育了我。” “嫌凉的话,我就先给你捂捂。”他的脚步根本不停。 …… 奶油先是被他吃进了嘴里,然后……画到了她身上。 到最后,陶晓皙在睡梦中的呼吸里全都是奶油味。 甜甜的,腻腻的,柔柔的,滑滑的,温温的。 她的身体陷在松松软软的奶油里,一直震个不停,震得她的意识也跟着晃动起来,后来才发现震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头往枕头里埋了埋,伸手拿过手机,按了接通。 “陶陶姐!!!!” 是她那个开网店的小同事。 陶晓皙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多谢你照顾我生意!!!!!让我这个月的营业额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嗯?” “你昨晚在我店里下单了好多衣服,嘿嘿嘿,你眼光真是好,简直是太好了,嘿嘿。” 陶晓皙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散乱的头发也跟着扬起来,“我没下呀。” 她昨晚是直接晕过去的,哪还来的力气下单买衣服。 “嗯?昨晚有一个账号在我这儿下单了,地址留的是你上次的地址,名字是陶陶,电话也是你的啊。” ……陶晓皙知道是谁了。 她在床上瘫着,一张一张地划过小同事给她发来的下单衣服的图片,划过一张,脸白一分。 等陈放从外面进来,她的脸已经白成了昨晚的奶油色。 她颤颤悠悠地举起手机,“你怎么找到那家店的?”她根本没和他说过那家店的名字,那围裙上连商标都没有。 陈放坐到床头,顺了顺她快要炸起来的头发,“对着你那个小雪人拍一张照片,就能搜到它身上的同款围裙了。” ……她睡傻了,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招。 “你干嘛要买那么多,是不是有钱烧的?”她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也没有很多,而且也不贵,你前小同事很会做生意,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折扣。我是想着上半年的节日很多,元宵节,情人节,三八妇女节,省得你还费心思想送我什么礼物,我直接替你选好了。” …… 情人节也就算了,为什么妇女节她还要送他礼物。 “三八妇女节不应该你送我礼物吗?” 陈放点头同意她的话,“确实是我应该送你礼物,到时候你从这里面选一件让我穿,作为礼物,我让你做身体检查,我肯定不耍诈。” …… 他们家送礼物要一直这么简单粗暴下去吗。 第 43 章 上半年的节日确实多, 元宵节过完又是情人节,过得陶晓皙直接跑回了娘家。 陈放回到家,里里外外没看到人,问老太太, “陶晓皙呢?” 他刚才下车的时候, 没看到二楼的灯亮着。 老太太道, “她回娘家了,要和她二婶说晓筱相亲的事儿,吃完晚饭再回来。” 陈放挑了一下眉,傍晚的时候她问他晚上有没有应酬,回不回来吃饭, 她很少主动问他的安排,一般都是他提前报备, 他还以为是她想他了,想和他一起吃晚饭,他推了一个应酬赶了回来。结果, 她拉他回来是怕没人陪老太太吃饭。 他给她发信息,说待会儿过去接她,晚上起了雾,他怕她开车不安全。 陶晓皙道,【你不用来接我,我晚上不回去了, 我要和晓筱聊姐妹心事,今晚她和我睡。】 陈放皱眉,【什么姐妹心事要聊一晚上?】 陶晓皙回,【好多要聊的啊,比方说男人那张嘴就只是用来哄人玩的, 说过的话就没有算数的,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一心只想着自己痛快,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陈放眼底漫笑,【我今晚肯定不动你,我这次要再说话不算话,就罚我睡沙发一个星期。】 陶晓皙打字特别大力,【我信你还不如信个鬼。】 还睡沙发一个星期,他到时候肯定会拉着她一起睡沙发,他总是能钻这种言语的空子,她现在半句话都不信他,前晚她差点没被折腾死,昨晚她开始死活不应,他做下保证说就一次,一次结束后,就放她去睡觉,一次是一次,但是是相当漫长的一次,漫长到她今天早晨下床走路,腿都在打颤,缓了大半个上午还在颤。 她要是再信他的话她就是个傻的。 孟青叫了两次陶晓皙,陶晓皙都没应,孟青直接上手拍了她肩膀一下,“想什么呢,你二婶和你说话呢,男方是做什么的?” 陶晓皙回过神来,“哦,陈放说是在规划局里做乡镇规划这一块儿,比晓筱大一岁,大学毕业后考的我们县的公务员,家里面就这一个儿子,他妈在县政府上班,他爸是做水泥生意的,稳健水泥厂就是他家的,好像厂子还挺大的,陈放和他爸生意上的往来很多,家里都是正派人,陈放见过这个小伙子几次,说话办事儿都很稳妥。” 陶文永开口,“稳健水泥我听过,不就是在南环那块儿的吗,很大一个厂子,我去钓鱼的时候,经常路过那儿。” 这样一说,二婶也有点印象,她是记得那有一个厂子,之前没留心过,具体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不管厂子大小,单就这个小伙子的条件她是满意的,模样刚才看过照片,周周正正的,个头也不矮,公务员的话,工作还稳定。要不说晓皙女婿办事儿靠谱呢,这一介绍就给介绍了个好的。 陈放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当中间人给人介绍对象,但一个是他们家老太太压过来的,一个是二婶通过丈母娘问过来的,那也就相当于是丈母娘问的,他不能不上心。 他和阿建说去相亲的事儿,是当着陶晓筱的面说的,阿建不敢挑破那层纸,他这个当老大的,只能帮他先试探一下陶晓筱的态度,结果陶晓筱听完之后,乐得不行,一直撺掇阿建赶紧答应,这么好的小姑娘,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个态度一看就是对阿建没那层意思,阿建红着脸答应了和春桃相亲的事儿,但明显是有赌气的成分,不过最后也没相成。 给陶晓筱介绍对象的话,有阿建在,肯定不能再往公司里面找了,那天正好和稳健的老厂长喝酒,他发愁起自己儿子到现在还没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抱上孙子孙女,这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了枕头吗,两个人一拍即合,把相亲的事儿给安排起来了。 陶晓筱在旁边一言不发,闷头吃饭,也没有她插嘴的份,反正她现在就是个相亲的工具人,她的意见不重要,她妈看着满意,她就得去相。 桌子底下,陶晓皙碰碰陶晓筱的腿,陶晓筱冲她笑笑,吃完饭后,陶晓筱跟着陶晓皙回了房间。 “你觉得怎么样?”陶晓皙问她,她刚才看她情绪不是很高。 陶晓筱瘫在了吊篮椅上,“没有感觉,我对相亲都麻木了,看照片,看条件,然后就是吃饭,我现在吃饭已经快吃出心理阴影了,姐,你不知道,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吃饭,太痛苦了,我每次吃完都消化不良,胃得难受一个晚上。” 陶晓皙怎么会不知道,她当初就是这么过来的。 要么就是完全尴尬的气氛,两个人都不爱说,隔五分钟硬挤出一个话题来,一来一回能聊上有五句,然后空气里就又静默下来,再大脑全速运转想下一个话题。 要么就是担心她未来生计问题,她现在这样,说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无业游民,教育课从菜还没上就开始,一直到结束都在给她规划她后半辈子的生活。 要么就是在玩谍战,你学校这么好,之前的工作也不错,外在条件也很好,应该不愁找对象,怎么不选择留在大城市?言语里全是明里暗里的试探,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混不下去了所以才选择回到小县城发展,他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问,她也能大大方方地回他,他一试探,陶晓皙完全没了应付的心思。 相亲吃饭真的可以算得上的是一种让人煎熬的酷刑。 陶晓筱问陶晓皙,“姐,你和姐夫当初吃的第一顿饭也很痛苦吗?” 陶晓皙想了想,摇头,“我们不是高中同学嘛,有很多事情可以聊,他很会抛话题,我只需要负责接话就行。” 那顿饭是她相亲以来吃得最轻松的也是最舒服的,她不需要动脑子,不需要防备着对方话里的陷阱,也不用听那些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讲出来的大道理。 结婚说白了不就是一日三餐,两个人在一起吃饭都吃不舒服,那过日子又能舒服到哪儿去。 陶晓筱想要不自己也联系联系同学,可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高中同学,甚至还有初中同学,也没过出一个可以让自己联系的人来,她哀嚎出声,“让老天爷也赐给我一个老同学吧。” 陶晓皙笑,“那你还不如直接让老天爷赐给你一个好男人更快一点儿。” 陶晓筱想,也是,老同学不老同学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能不能成为她的男人,开始是她妈着急,现在她比她妈还急,不为别的,她真的好想遇到一个合适的,能让她从这个相亲的旋涡中摆脱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她一天不找到对象,她这个亲就得一天又一天地相下去。 陶晓筱从吊椅上站起来,坐到陶晓皙旁边,搂着她的脖子使劲蹭了蹭,“姐,我得从你身上沾沾喜气。” 陶晓皙更乐,“使劲沾,都给你。” 陶晓筱沾着沾着注意到了陶晓皙脖子上的不对,她姐今天穿的是个半高领的线衣,她搂着她姐的肩膀,半高领就往下移了点,陶晓筱看到了她姐脖子上的点点红痕,有好几块儿,她是没谈过对象,但也不会傻到问她姐这是被蚊子咬的吗。 陶晓皙察觉到了陶晓筱视线停留的方向,赶紧把衣服往上拽了拽。 姐妹两个同时咳了一声,陶晓筱暧昧地冲陶晓皙嘿嘿了两声,陶晓皙有心想解释两句,但听到陶晓筱那两声笑就知道她什么都明白,本来已经泛红的脸更红了。 外面二婶喊陶晓筱回家,陶晓筱应了声,从床上跳起来,边往屋子外面跑边和陶晓皙表决心,“姐,我走了,你放心,这次相亲我肯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和姐夫丢脸。” 陶晓皙和她挥了挥手,让她快些走,她现在就有够丢脸的了。 陶晓筱出了屋后,陶晓皙直接把自己闷在了床上,她今天真的不要回去了,要不明天也不回去了,就让他自己独守空房吧。野男人急起色来,逮哪儿咬哪儿,她不让他咬她脖子,他偏要啃,啃一下不行还要下死嘴,就该饿他几天,至少得一个星期起步。 孟青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框,“你还不走,今天有雾,越晚越大,待会儿路不好走。” 陶晓皙扯了扯自己领子,“我今晚不走了。” 她的声音闷在床上,孟青没听清,“陈放过来接你?那行,我去装点酱牛肉,昨晚刚酱好的,他爱吃。” ……陶晓皙都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把“我今晚不走了”听成“陈放过来接你”,这两句话有什么相似之处吗,还有,她妈现在就只关心女婿爱吃什么,都不说关心她这个女儿快要把自己闷死在这个床上了。 孟青走了几步又回身,“对了,我给老太太预约了我们医院的体检,这周六上午。” 陶晓皙从床上抬起头来,“行,我到时候带老太太过去。” “以后就年初体检一次年中体检一次,你想着点这件事,这样有个什么小毛病也能提前查出来,老人家有的时候爱扛着,难受也不说,小病也能拖出大病来,你在家的时间多,就多注意着点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嗯嗯。”陶晓皙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妈妈。”话尾音稍稍拉长转了几个弯。 孟青瞪她一眼,都结婚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撒娇,“给陈放打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让他慢点开。” “哦。”陶晓皙嘴上应得痛快,但是手上没动作,她已经和他说了,今天铁定不回去。 她决定,待会儿就以雾太大,陈放过不来,自己开车也不安全为由,赖在这儿不走了,反正她妈也不能把她轰出去。 她起身去找睡衣,她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过去了,还有一部分东西留在这边,衣服什么的都还有,陶晓皙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两身新的睡衣,男女各一套,睡衣是已经洗过的,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柜子里。 陶晓皙盯着睡衣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年纪到了,还是她结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她好像越来越能发现她妈刀子嘴下面那颗软趴趴的豆腐心。 她拿出睡衣,外面起了敲门声,她还想谁大半夜的上门,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妈,爸”,还有她妈稍显热情的“来了”,还有她爸稍显冷淡的“嗯”。 陶晓皙从卧室里伸出头去,和他对上眼睛,用眼神问他,“你来干嘛?我不跟你回去。” 陈放没回答她的眼神,对孟青和陶文永说,“今天雾太大了,路上遇见好几起车祸。” 陶文永急了,“要不今晚你们别走了,这么大雾开车太危险了。” 孟青也点头,刚才陶晓皙二婶在微信上和她说,外面雾太大,车她们先不开走了,怕路上出事儿,明天再过来取,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就隔壁小区,走路七八分钟也就到了。 陈放从善如流,“我出门的时候,老太太也说,如果雾太大的话,就在爸妈这儿住一晚。” 所以,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住一晚,只有陶晓皙一个人想说,既然雾太大,你别出门就好了,非要过来这一趟干嘛。 陈放当看不过她眼里的怨念,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老丈人,“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开渔具店,这是最新款,我给您拿了一套,等天再暖点,您就可以去钓鱼了。” 陶文永看到包装的牌子,眼睛亮了一下,这是他早就想买的,但是零花钱一直没攒够,不过他马上压下眼里的亮,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放早就看出了,自打过年起,老丈人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冷淡,他暂时还没分析出是哪儿得罪了老丈人,但总归是哄着来就没错了。 陶晓皙看了她爸一眼,“您想乐就乐,别待会儿把脸给绷坏了。” 嘿,要是陶文永有胡子,就直接吹胡子瞪眼了,他家这个闺女,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厉害了,他当老丈人的是用一个钓鱼竿就收买的了的吗,想用一根鱼竿就让他乐,他偏不乐,把脸绷坏了也不乐。 孟青不理父女两个的斗法,问女婿是不是吃饭过来的,如果没吃,家里还有饭,陈放回丈母娘说吃过了,看到餐桌上碗筷还没收拾干净,先去厨房洗了手,挽起袖子要收拾。 孟青看一看勤快的女婿,再看一看那边正在斗法的父女两个,头有些疼,“陶晓皙,你赶紧去洗澡,”然后厉声对陶文永说,“你,去刷碗。” 父女两个听出了孟青语气里的不耐,乖乖服从安排。 陶晓皙从洗手间出来,脖子上围着一圈毛巾,快速回了屋。 翁婿两个坐在沙发上,陶文永正在给陈放上课,上课的内容是,路边的野花要是采了之后都会有哪些恶果产生。 陶晓皙听着她爸絮絮叨叨的话,忍不住幸灾乐祸,活该,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行,非要找过来,她爸上起课来没有一个小时结束不了,而且她爸还很爱拖堂。 她才不管他听课听得难受不难受,她趴在床上,一边晾头发,一边翻相册,这本相册是她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做出来的,里面全是她上学时候拍的一些照片,她之前找过这本相册,但她塞东西没个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不知道被她塞哪儿去了,前两天她爸收拾小仓库的时候给了翻出来,她刚才看到还小惊喜了一下。 陈放等不来陶晓皙的解救,等来了一通电话,他估计他手机要是没响,他这堂教育课得听到半夜,他总算知道老周为什么和他老丈人关系好了,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块得罪了老丈人,在老丈人眼里,第一他长得太好看,第二他太会哄小姑娘,所以他要在外面时时刻刻谨言慎行,不能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更不能仗着他家姑娘老实就欺负人。 陈放严肃又认真地做出了保证,老丈人才勉强算是满意,放他下课去接电话。 陶晓皙看到他进屋,眼睛半月弯弯,语气揶揄,“上完课了?” 陈放捏捏她的脸,心想,他丈人爹实在多虑,就这么个老实姑娘他都折腾不过,哪儿会有心思招惹别人。 “等会儿再和你算账。”哪有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 陶晓皙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是她的地盘,她才不怕他。 陈放给成彪回过电话去,成彪打电话主要是说黄家那边的情况,黄保登已经知道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了,把小情人的哥哥,也就是那个小绿毛弄进了监狱,把小情人连同孩子一起轰出了别墅,小情人鱼死网破,今天下午直接把黄保登给举报了。 小情人手里有黄保登太多的黑料,黄保登在床上嘴巴不严实,以为小情人给他生了儿子,两个人的关系坚不可摧,和小情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小黄保登拉着他们开会开到现在,但也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对策来,估计这次黄保登就算进不去,底子也得折损一大半, 陈放没多说什么,只嘱咐成彪差不多就该往外撤了。 陶晓皙看他这通电话打得十分严肃,眼神都透着凌厉,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等他挂了电话,她问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陈放缓了一下脸上的神色,“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我跑了媳妇儿更严重。” ……她就多余担心他。 她轻昂着头反驳他,“我就算跑了也是被你逼的。” 陈放捏上她的下巴,“你还真想跑。” 陶晓皙拍开他的手,横他一眼,“我再跑你不也能找到我吗,还眼巴巴地跟过来,我这个床很小,占不下两个人,你晚上就打地铺吧。” 陈放视线落到她脖子上,眸子暗了暗,他伸手刮了一下她锁骨上的那抹红,“没事儿,我不介意挤一点儿,床小有床小的睡法。” ……她管他介不介意,介意的是她好吗。 陈放目光转到相册上,拿下巴点了点,“这是什么?” 相册啊,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陶晓皙想到什么,招手让他俯身,陈放依言靠近,陶晓皙翻到最后一页,指给他看,眼里有星星,“我们照毕业照的时候,你就在我后面哎。” 陈放看过去,说是后面,其实也隔着两个人,他个子高,站最后一排,第一排是各科老师,她在第二排女生的正中央,他在最后一排男生的正中央,两个人眉眼里都有学生时代特有的青涩和朝气。 陈放手指碰碰照片里她的脸,“这是不是我们上学的时候距离最近的一次。” 那个时候两个人的交集太少。 陶晓皙摇头,“你进出教室很多时候都从我桌子前面过。” 她一直在第一排轮换,他是万年不变的最后一排,他去他的座位总能经过她那儿。 陈放眉眼一动,“你那个时候注意过我?” 陶晓皙回他,“想不注意都难吧,你是唯一一个每天卡着点到卡着点走的人,半分钟都不会在教室里多呆,别人至少会装装样子。你走得潇洒,没看到每次老周看你的眼神都是咬牙的,我当时一直在猜什么时候老周会忍到极限,然后逮着你揍一顿。”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看我的笑话。”陈放手指翻动着相册,然后停住,眼神又恢复到之前打电话时候的凌厉。 额……陶晓皙也看到了,是她和邱廷宇的照片,她伸手盖上那张照片,“就是高考结束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就照了一张,别的什么都没有。” 陈放凉凉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你保存这么久?我和你同班三年,也就一起照了一张班级大合照,中间还隔着两排人。”陈放忍了很久的旧账又开始往外翻,“还有,当初我们班和他们班举行篮球比赛,你给他们班喊加油喊得倒是起劲,嗓子都快喊劈叉了,我记得你还给过他一个创可贴,当时我就在旁边。” 嗯……她是记得她给过邱廷宇创可贴,但根本不记得旁边还有他。 “我当时也受伤了。”陈放的语气比外面的雾还要冷,“你还记不记得?” 陶晓皙觉得今天回她爸妈这儿可能就是个错误,她不能说她不记得,更不能说她记得。 “你要不要去洗澡?”陶晓皙双手做花托状仰头看他。 她这话题转移得太没技术含量。 “我来的时候洗过了。” “那你总要洗漱吧?” 孟青刚好在外面喊女婿,说毛巾牙缸牙刷给他放洗手间了。 陈放先应丈母娘,然后屈指弹了弹那张照片,“陶晓皙,我们这账还没算完,你等我洗漱回来。” ……他今天要和她算好多账,陶晓皙看回他们的毕业大合照,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下了床,撅着屁股,在衣柜的最底下翻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陈放洗漱回来,看到床上的人,目光闪了一下,他关上门,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陶晓皙把头发拢了拢,要扎起来,“我们上学那会儿不是没单独照过相吗,我们现在照一张吧,我特意换了校服,我体重真没长多少哎,十多年前的衣服我穿着还是很合适。” 陈放不觉得他们再照一张照片,就可以把那张照片可以抵过去,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冷着一张扑克脸,看她扎头发,他印象中上学的时候她头发一直是扎着的,没有放下来过。 陶晓皙扎到一半,轻声哎呀了一下,“陈放,你快来帮我看一下,我头发被卡住了,好疼。” 她的演技很差,陈放没有动,静静地观看她的表演。 “陈放。”陶晓皙又娇娇柔柔地叫了声。 过了几秒,陈放最终起身,“过来,卡哪儿了?” 陶晓皙挪到他身边,“好像是卡拉链上了,你往下轻轻地拉一下拉链,轻轻地哈。” 陈放轻轻地拉下了拉链。 目光和呼吸都霎时变得很重……很重。 她里面……没有穿睡衣。 第 44 章 拉链拉到一半, 陈放的手停住,陶晓皙的手同时覆上了他的手。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本该是静默的, 可陶晓皙听到了别的声音, 沉重的呼吸声, 如果细听,还能听到“滋滋”的电流声。 陶晓皙先开口,“头发拉出来了,不疼了。” “嗯。” 陈放从头到尾没在拉链里看见她半根头发,他的手依旧定在拉链上, 没有放开。 “那我们睡觉?”陶晓皙的手也依旧覆在他的手背上,没有松开。 还是一声“嗯”, 只不过声音更加深哑。 陶晓皙眼睛里的笑容加深,按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力道也加深,她拉着他的手一起向下拉拉链。 但是……没拉动。 陈放漆黑的眸子里风云变幻, 最后风云被他将将止下来,他带着她的手,将拉链一拉……到顶,连脖子都捂了个严严实实,遮住了所有该看的不该看到的风景。 陶晓皙有一秒钟的错愕,然后脸埋到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 “咯咯”地笑出声来。 他明明就是个流氓,可有些时候却比她想的还要纯情。 陈放有些恼,他拽了拽她扎起的高马尾,“我说过今晚不动你,我说话要算话, 不然又要被某人说成是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小人。” 陶晓皙的笑声一直止不住,陈放直接把人从床上拎起来,手捧上她的下巴,唇对着她笑红了的脸压了下去,他动作起得很重,最后落到她唇上的力量却很轻。 很温柔的一个吻,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在这种事情上绝对算不上温柔,虽然事后服务很到位,过程中永远是拆床甚至是拆房子的架势,包括接吻,好像轻一分力道就压不住他身上起的火一样,要不她脖子也不会是这个惨不忍睹的模样。 今天他却转了性,箍着她的胳膊都快要把她的腰给勒断了,但手规规矩矩地停在她的腰侧,没有乱动一分,要是照以往,就这几分钟,她上上下下恐怕已经被他揉搓了一个遍。不仅手规矩,舌头也规矩,只是一遍一遍地扫过她的唇,并没有往里面探进半分。 可就是这样规规矩矩又纯纯情情的一个吻,让陶晓皙心神都起了荡漾,她搂着他的脖子,含含糊糊地提醒,“陈放,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是没有勇气再穿第二次。 陈放拿被子把身上的人裹了个严实,比起蝉蛹,更像木乃伊。 “睡觉。”他把人扔回床上。 刚才的温柔褪去,换成一副冷然的面孔,唯有一双耳朵红得发紧。 “哦。”陶晓皙从勾人的小妖精变成乖顺的小兔子,她左右动了动身体,裹在身上的被子松泛了些,手和脚都能自由活动了,她拍了拍旁边的枕头,对床下站着的人说,“看在你今晚说话算话的份上,我分一半的床给你,你不用打地铺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打地铺。”陈放手指一颗两颗慢慢地解开衬衫的扣子,大片的腹肌随之进入到陶晓皙眼里。 这下轮到陶晓皙的目光闪了,他换睡衣换得特别慢,每个动作都好像被放缓拉长了,陶晓皙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定力不太能够支撑自己单纯地欣赏下去,她把视线转向了天花板,“你上学那会儿都在忙什么呀?” 她以前以为,他不学习,时间肯定都拿来玩了,但她看他现在这么拼命工作的样子,他上学那会儿应该不会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以玩乐荒废度日的人,人再怎么变,本性是不会变的。 陈放躺到了床上,没有像以往一样拉人到自己怀里,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 他回她,“能忙什么,忙着挣钱。” 陶晓皙拖着被子一块儿挪到他怀里,在他肩膀上窝了个舒服的位置,“你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学生,要怎么挣钱?” 她主动靠过来,陈放把人往身上搂了搂,“只要想挣钱,总会有门路,陪练打台球,练游戏号,搬水泥,稳健的老厂长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她仰头看他,“你好厉害。” 陈放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厉害的,人被逼到了一定的地步,总要想办法活下去。” 陶晓皙摸摸他的脸,“当时,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吗,当然辛苦,只不过辛苦的不是他,是他们家老太太。 她妈的车祸,对方没有责任,只象征性出了一些医药费,他爸那会儿承包了一些小工程,他出了事儿,项目没法收尾,甲方不付钱,工人要钱要到老太太这儿,他爸的赔偿金远远堵不上那个口子。老太太早起贪黑的干活,还了好些年,才算是把债给还完,可是还完了债,还要生活,还有孙子的学费,娶媳妇儿的钱,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她一天也不能歇着,但是年纪越大,越不好找活儿,没有地方会愿意雇佣一个快七十的老人家。 最后陈放找到了家门口的一家熟识的餐馆,和餐馆的老板商量,让老太太来餐馆做一些轻省的活儿,餐馆出一部分钱,剩下的钱陈放补贴给老板,当老太太的工资,餐馆老板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同意了他这个提议。 这种日子持续了有一年多,老太太发现了不对,老板安排她的活儿比别人少,她拿到的钱却比别人多,他索性和老太太摊牌,他要从学校退学出去打工,反正他在学习上看不到自己的出路,他没有办法安安心心待在教室里,让自己奶奶风里雨里去挣生活费。 老太太气到不行,她管不住他,便直接找上了老周,老周追他半个县城,把他追了回来,谈了半宿,最后达成三方协议,老太太同意不再出去干活儿,只在家里接一些手工活儿,陈放继续回学校读书,并且好赖要考上一个大学,老周负责监督指导。 他说得很平静,语气也很轻松,但那样的日子,对一位老人家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不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可以道尽的。 她把脸埋到他的胸前,蹭了蹭眼角,声音有些闷,“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奶奶,让她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你已经做到了,老太太现在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自从她进了他家的门,他都觉得他家老太太嘴角的皱纹又深了些,因为嘴角一直都是处在上扬的状态,没法不深,连带看他的眼神都顺眼了不少。 所以说,还得是生女儿,会哄人,会甜甜地笑,会搂着人的胳膊软糯糯的撒娇。 他贴到她的耳畔,“我打算戒烟了。” “真假?”陶晓皙半信半疑,“戒烟很难的,我爸戒烟的时候,反复了几次,要不是有我妈这个强大的精神压迫在,我估计他也戒不成,你怎么突然想起戒烟了?” 陈放回,“备孕要戒烟。” …… 她开口有些磕绊,“你不是说年底再说怀孕的事儿?” “年底怀孕的话,现在也该准备起来了。” 陶晓皙突然想起了她妈的话,你以为怀孕就是睡一觉就完事儿了。 她的脚蹭了蹭他的腿,隔了一会儿,又蹭了蹭,她有些紧张,她对怀孕这件事儿有些莫名的害怕,但转念一想,他会陪在她身边,这种害怕和紧张好像就少了些。 而且……要是有一个性格像他一样的女儿或者儿子,应该也不错。 “我是不是也要准备些什么?” 她对备孕的事情不太了解,要不明天问问她妈?算了,还是自己先查查资料吧,她妈对这种话题的尺度比她想得要大。 “你最先要准备的就是好好锻炼锻炼身体,别再一个受不住就玩离家出走。” “……我就是再锻炼身体,也禁不住你这样夜夜笙歌地拿我练。” 陈放笑,“今天不就没有练。” 陶晓皙的膝盖往上走了走,“可你笙歌了啊。” 陈放脸色变了几变,把她从肩膀上往外推,“你离我远点。” 要不是她挨着他一直蹭,他也不会升。 陶晓皙被他推开,又挪回到他的肩膀上,“没事儿,我相信你能忍过去,戒烟需要强大的自制力,你要是这都忍不过去,还怎么戒烟,我们还怎么生孩子。” …… 陈放深吸一口气,“那你别再乱动了。” “哦。”陶晓皙真的没有再动,“关灯,睡觉。”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上睡衣?” 穿着外套睡觉不会舒服。 “你帮我换?我不想动。” “……算了。” 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是半点没有,她这样白净着一张脸,还穿着校服,头发扎起来,除了没有刘海,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他在丈母娘家里,要是真控制不住做出点什么来,会有罪恶感。 “可我穿这个会不舒服。”陶晓皙扁着嘴看他。 陈放又想深呼吸了,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仗着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可着劲儿地招他。 两相僵持,输的是陈放,他按灭床头灯,摸黑脱下了她身上的衣服,扔到了椅子上,拿过睡衣要给她套上,又停下,把手里的睡衣也扔到椅子上,然后又扯下自己身上的睡衣,也扔到椅子上,最后把人叠到自己身上,拿被子盖住严丝合缝的两个人。 “睡吧。” 陶晓皙: …… 这种状态下,她要是能睡着,她就是个神仙。 事实证明,她可能就是个神仙,他的身上很暖和,他轻拍着她背的手又很温柔,陶晓皙眼皮渐渐往下沉,在彻底沉下去之前,她还在想他这样憋一晚上,不会憋坏了吧。 事实也证明,是不会憋坏的,她第二天晚上,被人当成粘板上的鱼,换着各种姿势翻腾,她真的觉得自己成了神仙,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怕是神仙也做不来,她愣是被他给折了出来,她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该佩服自己。 陶晓皙后悔没把校服给拿过来,那个校服没准就是制伏这匹野狼的一个符咒,能让他愣生生忍一晚上没有动她,但等她再回去拿,校服已经找不到了,问她妈,她妈也不知道。 不见的还有她相册里和邱廷宇的那张合照,要是没有见鬼,就是被某人给拿走了。 陶晓皙从她妈家出来,就进了楼下的理发馆,她办的卡里还剩些钱,正好可以剪一次头发,再做个护理。 陶晓皙在做头发,陈放和邱廷宇在办公室喝白开水。 财务大姐本来要泡茶,陈放直接让她上白开水就行,他的茶可不是用来招待他的。 “找我什么事儿?你不是在市里筹备你的事务所吗,怎么天天闲得往家跑。”陈放的声音里没一丝热乎气。 邱廷宇眉头拧成中国节,半响才开口,“周莺怀孕了。” 陈放挑了一下眉。 邱廷宇继续,“我的。” 陈放又挑了一下眉,“我可不陪着你去周家负荆请罪,太丢人。” 邱廷宇生无可恋,“我倒是想去负荆请罪,可她不让,她不要孩子的爸,只要孩子,说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 ……陈放掩饰地咳了一声,怕自己笑出来,“正常,她结婚又离婚,大概觉得要男人也没什么用,自己有钱又有能力,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应该对再一次踏入婚姻更没兴趣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周莺决定的事情,很少有谁能让她改变主意。” “我不是来请你帮忙,我已经悟出来了,追女人这件事,不能指望别人帮忙。”邱廷宇挺直腰背。 陈放感叹,不容易,学霸终于参透了追女生的真谛。 “那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来和你谈生意。” “我们有生意可谈?” 邱廷宇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你公司眼看要扩大,会有越来越多涉及到法律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我的事务所可以承接你这块儿的业务,你看一下合同,如果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签。” 陈放一页一页翻过合同。 邱廷宇问,“如何?” “你这是只打算让我付个车油钱?” 他们这儿地方小,正式的律师事务所没有几家,业务水平怎么样先放一边,收费奇高,邱廷宇在他们业内的口碑算高的,他合同上的这个费用跟没收也没什么两样。 “你这算是我事务所开张的第一单生意,自然有优惠。” 陈放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是想从他这儿找突破口,接近周莺。 “可以签。” 邱廷宇喜。 陈放后面还跟着一个但是,“但这个费用,我只和你签一个季度的,等第二季度,我们再重新签,按照你正常的收费标准走就行。邱廷宇,梯子我可以给你当,便宜我不多占,老话讲占便宜准没好事儿。”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要不他生意能做起来呢,邱廷宇想给他一个拥抱。 陈放察觉到他的动作,拿眼神警告他,他要是敢扑过来,合同也别想签了。 邱廷宇蔫蔫地放下胳膊,“握个手总可以吧。” 握手也不行,陈放想到什么,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扔给邱廷宇。 这下轮到邱廷宇防备了,双手交叉护在自己的胸前,“你怎么会有我照片?”他又看了看,“你从哪儿撕过来的,这应该是我高中时候的照片吧,你保存我照片这么久干什么?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陈放的脸直接黑成了炭,连合同带人还有照片一块儿扔出了他办公室,他要是把法律咨询的业务交给这么个神经病,他才是有病,活该周莺不要他。 陈放被邱廷宇给恶心得不轻,中午饭都没吃下去多少,下午陶晓皙信息问他,晚饭有没有想吃的,她从店里出来顺便去趟超市。 陈放只回她两个字,恶狠狠,【吃你】。 这都是她那张照片惹出来的事情,他今晚必须把她给吃得透透的,才能弥补邱廷宇带给他的精神伤害。 陶晓皙回他一行省略号。 马上又进了一条信息,【我剪了个新发型哎,等晚上回家给你看哦。】 【先照张照片给我看看。】 【惊喜,懂不懂,你现在看到就没有惊喜了。】 陈放还是很期待惊喜,他提前回了家,锁上车没走几步,从身后蹿过来一个人,揽上了他的胳膊。 “陈同学,下课了呀?” 陶晓皙先握住他的手,然后和他十指交叉,“我们的家好像是一个方向的哎,一起走吧。” 天色将黑为黑,天边绚烂的火烧云倒映到她的眼睛里,陈放看着她额头上被风吹起的刘海,眉心跳了跳。 她真的是……很能挑战他的底线。 她剪了一个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的发型。 第 45 章 陶晓皙扒拉了扒拉被吹乱的空气刘海, 问他,“好看不?” 陈放沉着一双黑眸,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把她刚刚捋顺的刘海又给揉了个乱七八糟。 “喂!你怎么这样, 这可是发型师好不容易给我吹出来的, ”陶晓皙娇声抱怨, “陈同学,小心我去找老师告状,说你欺负同班同学。” 陈放的眸子又沉了几分,她演情景剧还演上瘾了。 他吹了吹她额上竖起的两根小倔毛,“作为欺负的赔罪, 我请陶同学去我家吃饭?我们家老太太的手艺很好,我还有道不会的题目, 想顺便向陶同学请教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难得这么配合,陶晓皙很满意, 眯眼笑得跟猫一样,“可以呢,只要你以后不再欺负我,你不会的题我都包了。” 她着重强调“欺负”两个字。 陈放笑得和善,“我怎能欺负同学。” 老太太看到陶晓皙的新发型,眼睛亮了亮, “好看!你本来就显小,又剪了个刘海,和陈放再站在一起,两个人的年纪看着得差出七八岁去,哪儿像是同龄人。” 陶晓皙更高兴了, 谁被夸年轻都应该会高兴,她看着旁边陈同学的侧脸,悄声说,“陈同学,你得要多保养了,要不小心十几二十年后变成一个小糟老头。” 陈放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陶同学说的是,不过保养这件事,也得需要陶同学教我。” 陶晓皙答应得痛快,“没问题,同学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她在护肤上面还是颇有心得的。 谁知道两人上到二楼,她一进门就被人抵上了墙。 “你那会儿还说不欺负我了。”陶晓皙把自己的刘海凑到他眼前,提醒他不能欺负同学,她都剪了这么个清纯的学生头,都挡不住他那颗急色的心么,他昨晚可是很温柔的。 陈放托着她的臀,把人往上举了举,“怎么是欺负,你不是答应要教我保养?说好的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呢。” “你这样我怎么教你?保养得要先洗脸啊。” “其实,对于男人来说,最好的保养就是--采阴补阳,”他中间停顿一下,嘴唇一张一阖,“你要不要教我怎么采,嗯?” …… 很显然,他打算学会之后,采她补他。 “你不是说要问我题目?” 陶晓皙情急之下扯出这个,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停了下来,“你不说我还忘了,确实有题目要请教陶同学。” 他抱着她走到小房间,小房间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书桌椅子纸笔一应俱全,他把她放到椅子上,又从旁边扯过来另一张椅子,两个人并肩而坐在办公桌前,像是同桌。 他从抽屉里拿住一张纸,放到办公桌上。 陶晓皙看着那张纸,眼角抽了一下,那上面是她之前出过的一道题目,求解,陶陶是在两人第几次吃饭时,决定嫁给阿放的。 出题的那会儿不觉得,现在这道题重新摆到她眼前,她都想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要不,我们还是采阴补阳吧。”现在相比做题还是采阴补阳更划算一点。 他屈指敲了敲纸上的题目,“那个不急,还是学习更重要。” 陶晓皙把纸一推,“这题太难了,我不会。” 陈放拿过手机,要拍照片,“那我问问老周,应该没有老周不会的数学题。” 陶晓皙着急去抢他的手机,他身子高胳膊长,她根本够不到,她的腿先探上他的腿,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直接咬上了他的嘴,随着两个人唇齿间的深入,她的手摸到了他手里的手机。 她扬了扬眉毛,眼里的计谋得逞的笑。 陈放敛起眼皮,遮住眼里的笑,按住她要往后退的身子,由被动变主动,将送到嘴边的肉给轻轻松松地吞到了肚子里。 那道题陶晓皙还是解出来了,就在那张办公桌前,确切地说是两个人一起解出来的,他写一步,让她写下一步,然后他再写一步,她要跟着他的步骤接着往下写,直到得出答案,她要是不写或者故意写错,他收拾她的法子有很多,一样一样轮换着来,直到她拿起笔写对为止。 最后陶晓皙趴在办公桌上,将满脸的泪水和汗水全都抹到了那张纸上,企图把那个答案给晕染掉,成没成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再也不要玩什么同学同桌互帮互助的游戏了,被玩进去的只有她自己。 第二天陶晓皙就把刘海拿发夹给别了上去,可怜她为了这个刘海花出去的钱,更可怜她的腰和膝盖。 亏她之前还以为他是个纯情的流氓,现在看来,应该去掉中间的那个“情”字,他就是一个纯流氓。 陶晓皙早晨一出门就接到孟青的电话,问她要邱廷宇的联系方式,她还纳闷她妈联系邱廷宇干什么,问也不说,只说让她赶紧给她发过去就行。 等晚上到家,她才从老太太嘴里知道周莺怀孕的事情。 周莺没打算瞒着谁,她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孩子她要留下,至于孩子的爹是谁不重要,她并没有再结一次婚的想法,孩子她自己养得起。 单亲妈妈哪儿是那么容易当的,这不是养得起养不起的问题,金怡着急又上火,心里也有了隐隐的猜测,她当初留邱廷宇的联系方式了,但手机上怎么也翻不到电话,微信上找不见人,不用说,肯定是周莺给删除了,只能从陶晓皙这边要。 陶晓皙惊讶之余,又很佩服周莺的勇气。 颜秋芳叹一口气,“我也不是不理解周莺的想法,可养一个孩子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孩子需要妈,也需要爸,这不是说我对孩子多付出一些,就能把对方给代替得了的。不过,这件事也急不得,女人怀胎十月不容易,这正是你同学表现的时候,就看他能不能有那个本事打动周莺了。” 陶晓皙点点头,暗暗为邱廷宇加油,她总觉得莺莺姐和邱廷宇走到这一步,心里未必对他是没有想法的。 老太太说到后面又高兴起来,“有孩子总归不是坏事情,你周伯母着急是真着急,高兴也是真高兴。晓皙,你回头帮我在网上买些布料,她预产期是十月份,这说话也快了,我做几双小虎头鞋,到时候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 陶晓皙眼神睁大,“奶奶,您好厉害,虎头鞋都能做出来。” 颜秋芳笑,“那是,别说虎头鞋,衣服我也能做,陈放小时候穿的小衣裳小鞋儿小帽子,一年四季的,都是我做出来的,”老太太想到什么,“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照片,他之前一直不让我给你看那本相册,正好他不在,我们偷偷地看。” 陶晓皙才翻开相册的第一页,就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她为什么不让她看了,穿着开档裤,额上点朱砂,戴着小虎头帽,白白胖胖的小陈放,要多稀罕人有多稀罕人,比现在可爱多了。 她拿手机拍了张照,给他发过去,【还是白白的小陈放讨人喜欢。】 陈放看到照片,很是无奈,他家老太太为了哄孙媳妇儿高兴,是半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他留了。 他回她,【等我买点奶油包回去,你帮我抹抹白不就讨你喜欢了。】 …… 陶晓皙这次连省略号都没回给他,选择了装死,上次奶油包事件带给她的冲击太大,现在别说是吃奶油包,她见到苏记的牌子都会绕路走。 陈放等不来消息,勾唇收起手机。 王锋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谁给他发的信息了。 “你媳妇儿催你回家?” “没,让我给她带点吃的回去。” 成彪点出一根烟来,“以后南边那块儿就让我过去跑吧,你这刚成家,正是热乎的时候,老离家也不好,我媳妇儿现在看我哪儿都不顺眼,我出去十天半个月,她反而高兴。” 陈放其实也打算先安排他先去南边,一是他经验足,有他过去盯着前站,他能放心,二是,出去先避避黄家这边的扫过来的浪头。 王锋乐,“你这是要玩小别胜新婚,和弟妹重燃爱火呀。” 成彪老脸一红,“新婚什么新婚,都老夫老妻了。对了,黄家那闺女的婚事儿黄了,本来黄保登刚出事儿的时候,他闺女那个未婚夫家态度还挺积极的,今天上午突然退了婚,一下子撇了个干净。” 陈放食指轻敲着水杯,“那家上面有人,应该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内部消息。” 王锋感慨,“看来黄保登这次真的会栽到底,他那个小情人是半点儿活路都不给他留啊,也是,给他留活路就是给自己留死路,黄保登那个小心眼劲儿,让他戴这么久的绿帽子,还给别人儿子当了这么久的爹,他但凡喘口气,得把两个人往死里整。” 成彪举起酒杯,“不管那些了,栽到底也是他自己坏事儿做太多的报应。” 三个成家的男人,都很自觉,饭局不到九点就散了,成彪家离这边近,又喝了酒,车留在这儿明天再来开,直接溜达着回去了。 王锋和陈放都没喝酒,两个人往停车场走,王锋神秘道,“老弟,我后备箱里给你带了点好东西,之前就说给你,我给忙忘了,你不是准备要孩子了,现在正好用得上。” 陈放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谢绝,“不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你和嫂子加把劲儿再拼个老三。” 王锋拍拍他的肩膀,去开后备箱,“我想吃我再去我弟那儿拿,我这是特意给你带的。” 陈放还要再谢绝,手机响了一下,进来一条信息,确切地说是一篇文章,文章题目大概的意思是,男人纵欲过多会产生什么后果。 下面还跟着一条信息,【善意的提醒哦】。 陈放没再推拒王锋递过来的箱子,直接接了过去。 他到家,陶晓皙看到他手里拿的不是苏记的袋子,松了一口气,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和奶油相关的任何东西。 “你拿的什么?” 一个泡沫箱子,看着像是装生鲜的。 陈放把箱子放到地上,不紧不慢地回她,“牛鞭。” …… 陶晓皙满脑子问号,“你买牛鞭做什么?” “你不是善意地提醒我,纵欲过多容易肾虚吗,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得把食补给安排上,你以前不是查过牛鞭的作用,效果在这方面是居首的。” …… 他现在这个状态还要食补……还是牛鞭…… 她还要不要活。 第 46 章 陈放在去工地的路上接到丈人爹的电话, 确切地说是咆哮电话,当然,就他老丈人那个肺活量,咆哮也咆哮不出多大声音来, 顶多是说话急一些快一些, 他质问他没事儿瞎买什么东西, 瞎送什么东西,他需要补吗,他半点都不需要补,他身体好得很。 男人无论到了哪个年纪,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 都是不容置疑的。 陈放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陶晓皙把那个牛鞭带回娘家给老丈人了, 还打着东西是他送的名义,才给他招来这一通电话。 他带那个回去,本是想吓吓她, 别让她有事儿没事儿老咒他肾虚什么的,谁知道她摆了他一道。老丈人本来这一阵就对他不满意,这下直接捅了马蜂窝。 他等老丈人咆哮完才开口,“爸,我和晓皙准备要孩子了,朋友知道后就送了好些保养的食物, 晓皙可能以为是海鲜,就给您拿过去了些。” 陶文永由生气一秒转为开心,“你们准备要孩子了?!” “嗯,我年后就在戒烟了。” 陶文永喊孟青,“他们在备孕了!” 手机从陶文永手里转到孟青手里, 孟青何止是高兴,她知道周莺怀孕后就羡慕得不行,两个人婚检都没有问题,要是真打算要孩子了,应该很快就能怀上。 她给女婿讲了一通备孕的注意事项,挂了电话,又马上给陶晓皙打过去。 陶晓皙接到她妈的电话有些懵。 她一大早就从冰箱里拿出那个泡沫箱子,半分钟都没耽搁就回了娘家,她是绝对不能让这东西进到他嘴里的,扔了也不好,她也没有可送的人,只能拿回家,她妈问是什么,她只说是陈放买给她爸的,然后就赶紧撤了,她爸知道后也只会找陈放,就由他去给她爸解释好了,她不管。 她原以为会接到陈放的算账电话,结果等来的是她妈的电话,前前后后说了有半个小时,说到后面,陶晓皙还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给记了下来,挂掉电话后,她再一次感叹,怀孕真的不是简单地睡一觉就完事儿了的事情。 陶晓筱凑过来,“姐,你准备要孩子了。” 陶晓皙合上笔记本,“就……先准备着。” 身体上做好准备,心理上也要做好准备,提早准备着总不是坏事儿。 陶晓筱好奇,“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 陶晓皙还真没好好地想过这个问题,女孩儿当然好,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母女两个可以扎一样的漂亮辫子,穿一样的漂亮裙子,想想都觉得开心。男孩儿的话,应该也不错,一个像他的小男宝,穿着虎头鞋,戴着虎头帽,虎头虎脑眨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叫她妈妈。 陶晓皙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一时没有回话。 陶晓筱在她眼前挥挥手,“姐,回神了,你的嘴快要挂到耳根上了。” 有吗?陶晓皙往下压了压嘴角,没能压下去又翘了起来,她突然觉得,有一个孩子这件事情,比她以为的还要更让人期待一些。 “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要先挣钱,开业的日子得尽快定下来了。”陶晓皙翻看着日历,开业怎么也得找一个宜开工宜动土天朗云清的好日子。 养孩子很费钱的,她也得加把劲儿,而且她还说要给他换辆豪车,大话放了出去,虽然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但总要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 姐妹两个头碰着头,最后定在半个月后阴历阳历都是双日子的一天,店里该准备的都准备齐整了,现在只剩下宣传,其实宣传这块儿从年后已经开始了,公众号和视频号也都做了起来,每周都会定期分享做指甲和护理指甲的短视频,效果意外得不错,已经积累了一定量的粉丝,再利用剩下的半个月做开业宣传,客户需要开业后慢慢积累,至少先把知名度给打出去。 陶晓皙一项一项地列着计划,陶晓筱有些心不在焉地一瓣一瓣地掰着桌子上的花。 陶晓皙抬头看她一眼,“你这是和花儿有仇?” 这花是她早晨新换的,才这么一会儿已经被陶晓筱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陶晓筱长叹一口气,嘴角动了几下也没开得了口,瘫回椅子上,又长叹了一口气。 陶晓皙停下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对昨天的相亲不满意?晓筱,你要是觉得不行,不要因为是你姐夫介绍的就不好意思拒绝,找对象这种事儿关系着你的一辈子,不能因为别人说那个人好,你就勉强自己去接受,一定要你自己和他处得舒服才行。” 陶晓筱昨天下午和稳健厂长的儿子见面了,男方对陶晓筱很满意,听二婶说还约了她周末去看电影,陶晓皙怕的是陶晓筱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是碍着陈放这儿憋着不说。 陶晓筱直起身子,双手托着下巴,眼神有些迷茫,“昨天见面挺好的,他很稳重,性格也很好,他应该是我相亲以来最符合我对我未来另一半想象的那个人。” “这是好事儿呀,”陶晓皙捏捏她的脸,“可你看起来怎么不开心? 陶晓筱话音里有犹豫,“阿建……他昨晚发信息给我……” 她后面声音太小,陶晓皙没听清,“他发信息给你说什么了?” 陶晓筱脸上晕出一片红,憋了一口气,最终说了出来,“问我要不要和他处对象?” 嗯?嗯! 陶晓皙愣了一下,她之前确实觉得阿建和晓筱很合适,但阿建答应了和春桃相亲的事情,晓筱还兴致勃勃地给他出谋划策,她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两个人对彼此应该都没什么想法,可现在她看晓筱脸红成这样,这是对阿建有意思? 陶晓皙问陶晓筱,“那你觉得阿建怎么样?” 陶晓筱又开始揉搓花瓣,“我不知道,我就觉得他还挺好玩的,和他也能聊到一起,本来就拿他当一个聊得来的朋友处,但他发了那样一条信息,搞得我现在心里有点儿乱。” 心里有点儿乱,就是有想法,没想法不可能乱。 可阿建这是怎么个意思,答应了和春桃的相亲,没相成,转头就过来和晓筱告白?不行,她回家得问问陈放,她本来以为阿建还挺靠谱的,怎么这次做出来的事儿有点冒失,别回头晓筱一头栽进去了,阿建没个准头,再伤了晓筱的心。 等她回家,没见到他的人,她刚才店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公司了,以他的车速应该比她先到家才对,也没见到老太太,屋子里的灯倒是亮着,应该是去谁家串门了。 陶晓皙刚从洗手间洗手出来,就听到了开门声,老太太见到她,亲亲热热地问,“饿了吧?我饭都做好了,摆桌就能吃。” 还没等陶晓皙说什么就进了厨房,生怕饿到孙媳妇儿一点儿。 他在后面半勾着唇角,很开心的样子,陶晓皙问,“你和奶奶去哪儿了?” 陈放回,“去取经了。” “嗯?” “建成哥家怀了二胎,老太太拉着我去取取经。” 额…… “奶奶也知道了?” 陈放压低声音,“老太太乐坏了,她说不能在你面前太高兴了,怕给你压力,我估计她控制不住,待会儿就得哼起小曲来。” 他话音刚落地,厨房里就传来老太太的歌声。 陈放和陶晓皙同时笑出来,不过,看到餐桌上摆着的饭,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尤其是陶晓皙,她早晨刚把牛鞭给送走,没想到晚上还有老太太的一桌。 凉拌海参,羊蝎子,清炒山药,蒜蓉西蓝花,韭菜馅菜盒子,还有黑米粥。 两个人的记性都还算不错,这几样食物在陶晓皙认真做过的笔记中出现过,作用虽然不及牛鞭,可架不住来这样一套组合拳。 老太太一个劲儿地让多吃,但陈放没能吃下去多少,他一夹菜,腿上就攀上来一只脚,缠着他的腿往上走,让他无心再动筷子,只想快点结束这顿晚饭。 陶晓皙是不会让他吃好这顿饭的,他要是吃好了,她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可老太太辛辛苦苦做的饭又不能浪费,她只能一边分散他吃饭的注意力,一边使劲儿往自己嘴里塞饭菜,吃到最后把自己肚子给吃成了个西瓜。 上楼后吃了四片健胃消食片都没有消化下去,她只能在客厅里来回转着圈想要让胃里的饭往下走走。 “过来,我帮你揉揉。”陈放拍拍沙发的位置,让她躺到他腿上。 陶晓皙实在难受,依言躺了上去。 他手上的力道把握得很好,她那颗沉甸甸的胃多少缓解了些。 “你是不是傻,吃不下去还硬塞。” 陶晓皙委屈,“奶奶费心思做出的饭,我们要是吃得很少,她该伤心了。” “那怎么不让我动筷子?” 陶晓皙不说话了,他就是明知故问,非让她把原因说出来,她偏不说。 陈放碰了碰她的鼻子,“我现在可是还饿着肚子。” “冰箱里还有饺子。” “不想吃饺子。” “那你想吃什么?好像还有牛排,我去给你煎一下。”陶晓皙要起身,毕竟是她害他饿的肚子。 陈放把她按回原处,看着她的红唇说,“不用,待会儿我吃点别的就行。” 哦,好吧,反正他厨艺比她好,想吃什么他自己弄就行了。 陶晓皙想到晓筱的事情,和他大概说了一下。 “阿建怎么回事儿啊,如果他对晓筱真的有意思,怎么还答应和春桃相亲的事情?” 陈放解她的惑,“阿建喜欢你妹,他答应和春桃相亲,完全是你妹在旁边撺掇的,你妹一个劲儿地让他去相,估计阿建以为你妹对他没意思,就赌气就答应了,现在看你妹相亲顺利,又着急了,大概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直接把窗户纸给捅破了。” “啊?”陶晓皙从他腿上支起脑袋,“阿建喜欢晓筱?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每次和你妹说话,脸都是红的。” “有吗?” “他太黑了,脸红你也看不太出来,他跟我这么些年,我对他还算了解,他不是胡来的人,一直不敢和你妹挑明,大概是怕你妹看不上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陶晓皙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有些兴奋地起身,坐到沙发上,也不觉得胃难受了,“阿建怎么会这么想,他很好啊,工作努力,钱也挣得不少,办事儿又靠谱,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体贴细心又周到,这项太加分了,是不少女生会喜欢的类型,我觉得晓筱对阿建也有意思。” 陈放半眯起了眼睛,他夸阿建是他夸,他可不太高兴她这样亮着眼睛夸别的男人。 “体贴细心就讨人喜欢了?” “对啊,你跟阿建说,女生都喜欢体贴细心又温柔的,让他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自卑。” 陈放勾了勾她额前的刘海, “你也喜欢?” 陶晓皙使劲点头,谁不喜欢啊,她就着这个话题暗示他,“所以你也要学着温柔一点儿。” 不要每次都往死里折腾她。 陈放一副受教的样子,“我也不是不可以温柔。” 陶晓皙喜,“这可是你说的哈。” “我说的。”陈放给她确认。 热气蒸腾的浴室内,陈放温柔地问,“我这样够温柔了吗?” 陶晓皙有苦说不出,他哪儿是温柔,他是轻轻浅浅根本不给她一个痛快。 陈放慢慢地磨着,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温柔一点儿,还是不温柔一点儿?” 陶晓皙红着鼻子,红着眼睛,抽噎一声,半响认命似的嗫嚅开口,“不温柔一点儿。” 陈放满意。 他可以体贴,也可以细心,但在这件事上,他就不可能和温柔挂上钩。 第 47 章 老太太研究食谱研究得相当透彻, 每天换着花样地做大补的菜,就怕少做一样,她当上太奶奶的日子就会晚那么几天,陈放不得不委婉地和老太太提了下, 其实不需要额外的补, 就按照正常饭菜吃就行, 他怕再这样补下去,她孙媳妇儿的胃会受不了。 颜秋芳嗔他一眼,递给他手里的果汁,“你说这大周末的,你就不能歇一天, 我可跟你说,你别整天这样忙忙忙, 你得多花点时间陪陪晓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得要浪漫, 什么烛光晚餐,约会看电影陪逛街,你得学着点。” 陈放忍不住笑,“您这是又看了什么电视剧?” 颜秋芳拍了他一巴掌,严肃道,“我没跟你说着玩。” “知道了。”陈放抬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我今天应该会早结束,晚上就带着您和您宝贝孙媳妇儿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再看场电影,怎么样?” 颜秋芳作势又要拍他,“我是说你陪晓皙, 我一个老婆子跟你们一块儿干什么,你们自己去玩儿,我晚上还要打麻将,我这两天手气旺着呢,不能断,快喝你的果汁。” 陈放不怎么爱吃水果,老太太就每天早晨给他榨杯果汁,硬逼着他喝下去。 陈放一口气喝完,“您这会儿别吃饭,水也别喝,等体检完才能吃。” “知道了,昨晚晓皙就和我说过了,她怕我忘了,我起床那会儿又打电话提醒了我一次,指望着你跟我说,我体检都结束了,赶紧走吧,忙完早点回来。” 语气嫌弃得不行。 陈放挠挠眉,他就说她定一个那么早的闹铃干什么,他从浴室里出来,她迷迷糊糊地扔了手机又昏睡了过去,他还以为她在做梦,和这样体贴周到又细心的孙媳妇儿相比,也不怪老太太越来越嫌弃他。 陶晓皙匆匆忙忙下了楼,她这回笼觉回过头了,她妈说让她带着老太太八点半到,现在已经晚了,周六又容易堵车,她到医院不定得几点了,她肯定要挨一顿数落。 果不其然,孟青见到她脸色有些不好,老人家不能饿太久,她特意嘱咐,让她早点儿来医院,早点儿体检完好吃饭,她倒好,晚了半个多小时,不用说肯定是睡懒觉了。 陶晓皙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只是她妈还没开始训,老太太先开了口,“我早晨肚子有点不舒服,本来要出门了,又上了趟厕所,耽误了点时间。” 孟青忙问老太太要不要紧。 “没事儿,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进了厕所就不容易出来。” 有老太太和孟青搭话,这件事算是岔了过去,老太太偷偷地跟陶晓皙眨眨眼睛,陶晓皙吐吐舌头松了一口气。 孟青在旁边将这一老一少的动作看得清楚 ,她好笑又有些气,这真是宠得没边了,这么大人了还在长辈的遮掩下睡懒觉,也是没谁了。 陶晓皙对上她妈看透一切的眼睛,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挽上老太太的胳膊,离老太太更近了些,反正有老太太在,她妈不能拿她怎么样。 孟青拿手暗暗地点了点她,最终也没说什么,她把闺女嫁过去,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受欺负去的,陶晓皙能被老人家宠着,她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她这个当妈的该说的得说到位,好都是相互的,不能仗着长辈宠着,就没有分寸。 不过陶晓皙能这么讨老人家喜欢,肯定是她平常该做到位的也做到位了,孟青对自己闺女还算了解,虽然她嘴上经常说她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孟青带着她们到了体检中心,和同事说了几句,让她们照顾看着点,又交待陶晓皙让她结束后给她电话,她带着她们去吃饭,陶晓皙连连点头,颜秋芳让她赶紧去忙她的,不用担心。 体检的人很多,等全部结束都快要十二点了,正好赶上孟青中午休息,孟青带着她们去了医院附近的一个粥店,环境很好,有粥有菜,老人家也好消化一点儿。 点完单,陶晓皙去前台结账,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陈放发来信息,先问了问老太太体检的事情,又说他今天大概四点就能从公司出来,要不要晚上出去吃,再看一场电影。 陶晓皙眼角弯下去,【不容易呀,能这么早下班,怎么突然想起看电影了?】 【温柔我学不会,至少要学着浪漫一点儿,不然不讨媳妇儿喜欢了怎么办。】 ……温柔个鬼,浪漫个鬼。 陶晓皙磨了磨牙,决定先不惹他,【那我们去珑昌吧,奶奶喜欢吃那家的菜。】 【老太太说她不去,要让我们过二人世界。】 【那怎么行,奶奶一个人在家吃,肯定凑合,你不用管了,我到时候带她过去。】 陶晓皙回信息太过入神,没注意到她旁边站了一个人,抬头的时候吓了一跳,她发现黄珍珠真的很喜欢戴墨镜。 陶晓皙收起手机,“来吃饭?” 黄珍珠看着她不说话。 既然她不说话,陶晓皙也没什么好说的,侧身让路要走。 “我要走了,下周,”黄珍珠开口,“去国外找我小姑,应该就定在那边不回来了。” 家里现在乱成一团,她爸犯下的那些事儿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妈执意要送她出去,她想要告别的人不多,阿放哥哥是其中一个,但她并不想和他当面道别,他应该也不想见到她,说给他身边的人听,这样也算是和他道过别了,换一个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她真的要彻底放下他了。 黄珍珠说完自己想说的就大步离开了。 陶晓皙不知道黄家发生的事情,也没太搞明白黄珍珠这句没头没尾的自话自说,她们应该不是对彼此说以后安排的关系,她都有些怀疑她这话是跟她说的吗,还是她戴着蓝牙耳机和谁在打电话。 孟青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看她站着发愣,“怎么了,看谁呢?” 陶晓皙回过神来,“没谁。对了,妈,您今天下班后没事儿吧,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吧,去珑昌。” 孟青点头,“行啊,你爸前两天还念叨他们家的粉蒸肉来着。” 就这样,两人的烛光晚餐变成一家五人的家庭聚餐。饭是一起吃了,电影就不一起看了,老太太和孟青要看喜剧,让陶晓皙选一部别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别老跟着大人们一起,陶晓皙哭笑不得,最后她选了一部悬疑的,就在隔壁厅。 陈放和陶文永买东西回来,陶文永看了一下片名,他对喜剧没什么兴趣,他也想看悬疑,孟青被他的没眼色给气得倒憋了一口气,刚要上手打他,陶晓皙已经把票和陶文永换了,“那正好,我和我爸换,我喜欢魏钰,想看这部片很久了。” 陈放先是因为她快速的换票眉毛皱了一下,又因为她的话,眉毛打起了结,就他这种对娱乐圈一问三不知的人,也知道魏钰,一个白到不能再白的男人,那部喜剧片的主演。 陶晓皙从她爸手里接过爆米花和奶茶,对拧着眉的人说,“我爸很喜欢看悬疑片,你不是也爱看,你俩可以一块儿讨论一下剧情。”完全当看不到他给她使的眼神。 和老丈人一块儿看电影这件事儿,是陈放从来没想过的,他只能庆幸这不是个爱情片。 老丈人吃一口甜甜的爆米花,再喝一口甜甜的奶茶,眉毛皱了皱,对身旁的女婿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喝这么甜的东西。” 陈放有心想说,不是我爱喝,是您闺女爱喝,您有没有想过,我这是给您闺女买的,最终他只是笑了笑,“都是被晓皙带的,她喜欢喝甜的。” 陶文永看着女婿脸上的郁结,心里冷哼一声,想和我闺女单独看电影,美得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可是都看到了,桌子上菜多的是,他非要抢闺女盘子里的吃,有他们在,他就这么欺负他闺女,这还得了,他偏要当一回王母娘娘,不对,应该说是王母爹爹,让他知道有他这个老丈人在,别想随便欺负他闺女。 陈放哪儿知道导致现在这个局面是因为他吃了陶晓皙盘子里的螃蟹,她爱吃螃蟹,但是吃完之后胃里容易闹不舒服,今天她已经吃得够多了,陈放不管她桌子底下脚踩到他鞋上的抗议,直接夹走了她盘子里的螃蟹,没让她再吃下去,谁成想,把人给得罪了,连电影都不和他一起看了。 他对老丈人说,“爸,我去下洗手间。” 陶文永正看到关键的时候,敷衍地点点头。 陈放到了外面给陶晓皙发信息,【你包里还有口香糖吗,我烟瘾有点儿上来了,我在门口这儿。】 陶晓皙出来得很快,手里拿着口香糖,塞给他转身要回去,影厅里面是哄堂大笑的声音,她不想错过剧情,着急回去看,身子是转过去了,手却被人拉住了。 “干嘛?”陶晓皙小声问。 陈放拉着她往外走,陶晓皙嘴上说着你这是耽误我看电影,手上倒也没其他挣脱的动作,只管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走廊转个弯就是楼道,陈放推门进去,楼道里空荡荡的,还透着阴冷冷的风,灯光昏昏暗暗,不似外面灯火通明, “你半道截我出来做什么?”陶晓皙早就看出来了,口香糖就是个借口。 陈放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还在因为没吃上那口螃蟹生我的气?” 陶晓皙回他,“不是啊,我一直都想看这部电影,我还挺喜欢魏钰的,长得好,演技也好,他参演的电影,一般都不会错。” 魏钰是童星出身,和陶晓皙他们是同龄人,陶晓皙虽然不追星,但也有那么几个喜欢的演员。 陈放双手拢着她身上外套的领子,把人往上提了提,弯腰下去,咬上了她一张一阖的唇,他早想这么做了,他夹走她盘子里的螃蟹,她微微撅着嘴怨他时,他就想吃一吃她唇瓣上的红润,本想借着看电影在黑灯瞎火里讨点小便宜,没成想被老丈人给插过来一脚,乱了他打的如意算盘。 陶晓皙背上披着他的衣服,身前是他坚实的胸膛,被掣在他热烘烘的怀里,跟着他的气息也乱了呼吸,楼道里的灯像是接触不良,时明时暗地忽闪着,打在陶晓皙微微颤着的眼皮上,光影变幻,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他们像是背着家长出来偷偷约会的小情侣,偷得一点儿相聚的时光,不舍得浪费半分,全都拿来用在情意缠绵上。 他亲完,只给了她半分的喘息时间,掐着她的腰还要再来,陶晓皙手抵住他压过来的脸,泄愤似的使劲揉搓了两下,“该回去了,出来这么长时间,奶奶她们该担心了。” 陈放意犹未尽,拥着人不肯松手,“放心,奶奶巴不得你晚点回去。” 老太太和丈母娘想着法地给他们制造二人世界,她倒好,为了个演员,转眼就把他抛给了丈人爹,他还不能说半个不字。 他抬起她的下巴要给她个教训,陶晓皙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亲了,万一进来个什么人,撞见了他们这对偷情的鸳鸯,那可就丢死个人了。 她的头往他的衣服里缩了缩,脸埋到他的怀里,拥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声音从他衣服里闷出来,又轻又柔,“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陈放:…… 他揉了揉她的乌黑的小脑瓜,“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陶晓皙下巴搁到他的胸膛上,抬眼看他,“本来就是呀,这完全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我和我家里人来看电影,你和你家里人也来看电影,在取票的时候碰到了,我们假装不认识,电影看到一半,你发信息偷偷约我到这个乌七八黑的楼道拉个小手,约个小会,这不是偷情是什么。” …… 陈放手指顺着她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头渐渐地低下去,“我们可不止是拉个小手,约个小会。” 既然她都说是偷情了,那就不妨再偷得彻底一点儿,偷情得来的约会想必来之不易,只亲一次怎么够。 等陶晓皙回去,电影已经过半,孟青看她一眼,“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 陶晓皙嘴上火辣辣的疼,要不是刚才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了看,她都怀疑她的嘴唇被他吃下去了一层皮,她拿起奶茶,猛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回孟青,“姜又琳给我打电话,多聊了一会儿。” 孟青知道她和姜又琳一打起电话来就没个完,而且孟青和陶晓皙中间隔着一个老太太,距离上有点远,她没看出自家闺女嘴唇的异样。 火眼金睛的老太太瞧出来了,眼睛看着大屏幕,心里想的是她的小虎头鞋虎头帽得再抓紧点时间做了,干脆今天晚上回去就裁样子出来,她得裁个新样子,跟以往做的都得不一样才行。 陶文永正在分析凶手到底是谁,余光里看到隔壁座上有了人,被唬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放把手里的矿泉水拧了一下盖子,递到老丈人手里,“刚回。” 陶文永被那奶茶齁得不行,正想着喝口水冲一下嘴里的甜,女婿这就送上来了,还知道给他拧开盖子,还算有眼色,当下对他的不满少了几分。 陶文永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小声问,“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陈放回,“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 “哦。”陶文永注意力又回到大屏幕上。 陈放胳膊曲肘支在扶手上,拇指摩挲着嘴唇上的温度,回味着刚才的吻,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偷情的意思。 陈放他们这边结束得早,陶文永去洗手间,陈放在门口等陶晓皙他们结束。 门一打开,乌泱泱出来一群人,陈放的模样本来就打眼,身材又挺阔,出来的人都会明里暗里地看上一眼。 半敞的黑色大衣下面是黑色的衬衫,衬衫领子处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给冷冽的一张脸上添了几分不羁,只不过那凸出的喉结处好像有一排细细的牙印,待要再仔细看,被他冷冷看过来的眼神给逼得转了视线。 陶晓皙一出门就看到了他,刚要招手,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牙印,登时心里又急脸上又热,他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这里,得被多少人给瞧了去,她觉得她也没使多大劲儿,怎么印子就这么明显,他皮肤也太敏感了点。 幸亏她妈和老太太急着上厕所,没功夫看他,她拉着他快步走到走廊拐角处一个人少的角落,从包里掏出围巾来,递给他。 陈放不接围巾,挑眉看她,“给我围巾做什么?” 陶晓皙压着声音,“遮一遮你的脖子,快点围上。”说到后面声音有点急。 她越急,他越气定神闲,手懒懒地抚上自己的喉结,眼睛看向她,“你说这个?” 陶晓皙气结,他知道还让衬衫扣子就那么大敞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吗。她直接踮起脚,把围巾七缠八绕紧紧地围到了他脖子上,犹不放心,还打了个死结,使劲勒了勒。 陈放微微俯下身去趁她的手,让她动作轻省些,嘴贴到她的耳朵,哑声道,“是得系紧点儿,这可是我们偷情的证据,不能让别人瞧了去。” 陶晓皙: …… 第 48 章 这边忙着系围巾遮掩偷情的证据, 那边却出了岔子,老太太和孟青撞上了来看电影的阿建和陶晓筱。 老太太只当阿建是处上对象了,高兴得不行。孟青把阿建当成了水泥厂长的儿子,还道看这两个人说话的情形, 发展得还挺好的。陶晓筱看到她大伯母, 心里有些发虚, 今天水泥厂的儿子也约她看电影来着,但是她给推了,赴了阿建的约,她妈还不知道。 一聊天,老太太知道了这姑娘还是晓皙的妹妹, 心下更是欢喜,孟青知道了阿建不是水泥厂长的儿子, 再看晓筱飘忽的眼神,看出了事情的不对,不过她当下也没问, 回到家才给陶晓皙打的电话。 陶晓皙把阿建的情况大概和孟青说了下,情况是照实了说,但到后面免不了为阿建说两句好话。 孟青道,“你说的这个阿建也不差,要是没那个水泥厂长的儿子,你二婶兴许还乐意, 但凡事就怕就个比较,这一比较就比较出落差来了,条件谁好谁坏你二婶心里没杆秤,我既然碰到了,肯定是要和你二婶说的, 你让晓筱心里有个底,先让她想好说辞。” 陶晓皙回,“妈,要不再等等,晓筱现在可能也有点乱,等她想清楚让她自己和二婶说。” 孟青说,“等什么等,你觉得晓筱敢直接跟你二婶说,这件事越早说越好,你二婶现在还以为晓筱跟那个厂长儿子处得不错,拖到后面把她的期望值给拉起来了,再和她说,那她不更生气,而且两个人都和陈放认识,阿建还是陈放手底下的,万一他和晓筱再闹出个什么事儿来,你二婶那个脾气不得怨上陈放了,你说本来陈放费心费力办的事儿,如果还落一身埋怨,我可不依。这件事儿你不用管,就是你二婶后面要是跟你打听起这个人来,你就如实把阿建的条件给她摆出来,别隐瞒也别夸大,你听见了没?” “哦。”陶晓皙应下,她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只能先和晓筱通个气。 陶晓筱在电影院碰到大伯母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反正她是不敢和她妈挑明,由大伯母去跟她妈说开也好,水泥厂长的儿子千好万好,但她对他就是有点没感觉,和他微信上聊天也提不起劲儿来,对方大概也能察觉到她的敷衍,他约她今天出来看电影,她拒绝了,后面人家大概也不会上赶着再联系她了。 她其实也搞不太懂现在对阿建是什么感觉,至少她是愿意和阿建聊天的,他约她出来看电影,她表面上不情不愿,心里却有隐隐的开心,因着这几分开心,被她妈骂一顿也就骂一顿了。 陶晓筱她妈骂倒是没骂她,直接不和她说话了,饭也不给她做,这是比骂还严重的生气,任凭陶晓筱怎么撒娇说好话,她妈就是不开口,连带她爸都吃了挂落,因着她妈这态度,阿建后面再约陶晓筱吃饭看电影什么的,她也不敢出去了,只是两个人微信上的聊天更加频繁起来,偶尔还会视频,感情的升温反倒还快了些,陶晓筱这一阵过得是心里有愁也有喜。 转眼就到了新店开业的日子,陶晓皙难得起了个大早,事实上她昨晚就没怎么睡着觉,陈放出差去了南方,已经走了一个星期,本来说昨天能赶回来,临上车前又出了点问题没能回得来。 其实他回不回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她妈还特意和别人调了班,老太太和她爸也会过去,连姜又琳都专门赶了回来,这么多人来给她加油打气,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但……还是想他回来的,总归有他在,她心里会更踏实些。 姜又琳笑她这种心理,“我看你们家陈放现在就是你心里那根定海神针。” 陶晓皙觉得姜又琳这话说得没错,他确实能定得住她的心神,一想到他,心里那种惶惶不安好像就少了些,就像他说的,做生意就是要做好有赔有挣有好有坏的准备,不能一开始就想着赚什么大钱,生意开始都会难做,但只要慢慢地仔细琢磨其中的门道,用心经营,钱也就一点一点聚过来了。反正他也说了,让她放手去干,退一万步说,就算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会给她兜底。 她以前觉得凡事不能太过依赖他,现在倒觉得偶尔偷懒靠一下也没什么,因为他靠得住,而且他也喜欢让她靠着,她要是不靠,让他逮着了,还得被他里里外外收拾一顿,与其被收拾个彻底,还不如靠个彻底,他高兴,她也能少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几回。 来得人比陶晓皙预想的要多得多,孟青永原本还担心来送花篮的人少,到时候看起来不热闹也不喜庆,她以她和陶文永,老太太和陈放的名义,定了四个花篮,想着至少充一充场面,结果她一到,发现祝贺花篮已经摆了好几排。 陶晓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送花篮,姜又琳不用说,高中班长以全班的名义送来了一个,赵以江夫妻两个送了一个,邱廷宇的那个是以他和周莺的名义一起送的,不过周莺不想和他挂上钩,自己单独送了一个,建成哥也送了一个过来,远在首都的前辈也订了一个,找人送了过来,陈放那边的关系送过来的更多,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她做的宣传。 谁送花篮过来,都会带几个客人进店,就连春桃也包了一个大红包,还带来了自己的一群姐妹,陶晓皙提前有准备,除了正式的员工,她还让陶晓筱叫了她几个同学过来兼职,怕的就是有个万一忙不过来,没成想还真是叫对了,店里热热闹闹的里里外外全是人,一个小小的美甲店开业能生出这个阵仗来也不容易,先不说后面会怎么样,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陶晓皙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只恨不得再生出几条腿几张嘴,孟青陶文永和老太太也帮忙招呼,但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孟青怕一个看顾不住,挤到碰到老太太,生意再重要也没老人家的身子骨重要,就想着叫辆车先送老太太回家去。 一到门口,碰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陈放,孟青那颗乱糟糟的心一下子安下来了许多,就算她不想承认自己当初看错眼了也不行,陶晓皙选的这个女婿选对了,陈放是个能抗事儿的。 陶文永是小事儿上话多,大事儿上就缩了起来,凡事得要她去出头,日子过得心累不说也心烦,自从陶晓皙结了婚,她身上的担子确实轻了不少,她这个女婿能出主意也能拿主意,有些事儿他就直接替他们想到前头去了,不用她再费心琢磨什么。 就好比现在,陈放一到,孟青就觉得再大的场面也不是问题了,她这个女婿能应付得来。 老太太见到陈放二话没有,只催他,“快去快去,你来得正好,你媳妇儿快忙死了。” 陶晓皙看到他眼睛一亮,欢喜是掩不住的,“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晚上到?” 陈放的眼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有认识的人过来和陈放打招呼,陈放侧身过去和人聊了几句,又亲自把人给送出门去,一转身,被陶晓皙悄悄勾住了手,拉着他到了隔壁小屋子里,是一个休息室。 “怎么了?”陈放被她按到沙发上,以为她有话说。 陶晓皙转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到微波炉里,“奶奶带过来的饭,你先垫一口,吃完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你不用管外面,我能应付得来。” 陈放拉住她的手腕,把人圈到自己胳膊里,“是不是心疼我了?” 他坐她站,陶晓皙垂眼瞧他,他面上瞧着还算精神,可眼底有疲惫,他这个时间赶回来,想必是坐凌晨的车,舟车劳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她回他,“我不该心疼你?”声音很小,可理直气壮,她就是心疼他啊,这没什么不好说的。 陈放被她这个反问给问得一怔,随即笑开来,“是我问错了,我媳妇儿自然心疼我,”他拉着人又往他怀里走了走,仰头看她,“那我是不是也不应该问想了我没,肯定是想了的。” 陶晓皙乜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我忙得要死,哪儿顾得上想你,饭热好了你自己吃,我不管你了,外面一堆事儿等着我呢。” 说完就快步往外走去,只留给他一对红赧的耳根,陈放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关门之前从门缝里伸过头来,压着的声音有些发急,“快闭嘴吧,外面这么多人。” 她都忘了,要论蹬鼻子上脸,他得能论到开山鼻祖那一挂去,就该让他饿着,谁管他是累还是困。 陈放简单的吃了两口饭就出去了,陶晓皙和他对上视线,有心想把他再按回小房间里去,但看到他黑亮的眼底浸着的笑,笑里全是看透她心思的嚣张,明晃晃的,像是午后的骄阳乍然闯进半敞的窗户里,照得屋里全是热气腾腾的光和热,烧得人心里发慌。 陶晓皙抚了抚额头上的刘海,移开相接的目光,心里多了几分坦然,她能承认心疼他,干嘛不能承认想他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不信他不想她。 店里迎来送往,一刻也不得闲,直到六点多,才多少清净下来,陶晓皙腿疼,腰也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站这么长时间了,腰上格外酸,她拉了张椅子直接瘫在了上面,就想着这么一直坐下去。 陶晓皙原本打算趁今天开业,晚上叫着大家伙一块儿下趟馆子,但看其他员工脸上都有疲色,陶晓筱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今天手上动作没停过,连厕所都没去过几趟,陶晓皙就挨个给人发了红包,馆子等回头再下,今天就早点回家去休息,大家收到红包精神又振奋起来,七嘴八舌地道着谢谢老板,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下了班。 陈放在前台盘今天的账,陶晓皙有心想自己来,虽说他可以靠,也总不能事事都靠他,但她今天实在没那个力气,可能是大姨妈快来了,多干一点儿活就累得不行。 陈放把盘好的流水递了过来,陶晓皙看了之后,眼里闪过惊喜,今天有开业优惠,折扣打得很高,可总共盘下来能有这么多,着实让陶晓皙意外了一下,而且还有二十几个办了卡的,她原本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今天能有五个人办卡,她就知足了。 陶晓皙捧着流水单子,脸上都要笑出花来,身上的酸累也一扫而光。 孟青在旁边开口,“你也不要太高兴了,今天是开业第一天,过来的大都是熟人,要么就是熟人的熟人,大家都是冲着人情来捧场的,所以流水会很好,但你做生意总不能一直靠着熟人,你得做出自己的口碑来才能长久下去。” “我知道的,妈妈。” 陶晓皙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她现在不想那些,她就想看着这个数字先乐呵一会儿。 陈放看着她眼里荡出的波光粼粼,嘴角也扬了扬,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陶老板,开业大吉。” 陶晓皙看到那个厚厚的红包,眼睛直接弯成了半月桥,哎呀,她就喜欢这种实在人,她从他手里爽快地拿过红包,“借陈老板吉言呀。” 孟青看着闺女孩子气的样子,不禁也笑了出来,也怪自己刚才多的那一句嘴,开业第一天,有个好的开头总归是好的,干嘛非要打压她的士气。 陶文永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他这个女婿办事儿不地道,给多少红包这件事儿不应该提前通通气吗,他这个红包的厚度都把他这个亲爹给压过去了,这不是打他的脸么,早知道红包能让闺女这么高兴,他就把他那张藏了几十年的老本存折给随出来了。 陶晓筱瘫坐在座位上,心里很羡慕姐姐和姐夫的感情,阿建本来也要过来帮忙,但她爸和她说她妈今天会到店里来看一看,陶晓筱就没敢让阿建来,怕碰上了会火上浇了油,直接把她妈给浇炸了,她知道她妈心里憋着气,只是不知道会憋到什么时候发出来。 陶晓筱幽幽地叹一口气,拿起手机看到她姐给她转过来的红包,登时又把那口气给转了回去,还是努力挣钱吧,挣钱能解万愁。 老太太在家里早就做好了饭,只等着他们回去,陶晓皙一回家就把今天挣了多少钱告诉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笑得没了眼睛,“我就说你肯定行,”又转向孟青,“晓皙做事儿认真又细心,做什么都会做好的。” 孟青笑着应承老太太,心里又觉得刚才她那句话不算多嘴,谁都这么夸她,那还得了,她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还是得有个小鞭子偶尔做个黑脸鞭策一下她才行。 陶晓皙不知道她妈一回一转的心思,她在店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一闻到饭香,肚子饿得厉害,她只管闷头吃自己的饭,肉今天倒是不怎么想吃,筷子一直往那盘香辣藕片里伸,伸到最后,那盘藕片差不多全都到了她肚子里。 她的嘴唇被辣椒辣得都红透了,陈放起身给她盛了碗汤过来,又给她夹了块儿排骨,低声问,“今天怎么就跟藕片过不去了?也吃点肉。” 陶晓皙咬了一口排骨,不太想吃,直接放回了他碗里,“不知道,今天就想吃些辣的。” 孟青没注意到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的动作,眼里的笑更浓了些,不再管他俩,转头加入到老太太和陶文永的对话里。 陈放又给她夹了些辣子鸡块,陶晓皙摇了摇头,肚子突然胀了起来,吃不下去了。 陈放只当是她今天累到了,两个人洗完澡后,她趴到床上,他从头到脚慢慢地给她揉按着,一点点化开她身上的酸疼。 陶晓皙舒服得时不时地长舒一口气,还边回着姜又琳的信息,姜又琳回来两天在家里待一晚,姜伯母又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姜又琳简直苦不堪言,直说她要是齐天大圣就好了,拔一根猴毛,变出七八个孙猴子来,就能帮她应付七八场相亲,下一条信息又说,她糊涂了,她要是真有齐天大圣那本事,还变猴干什么,直接给她妈变个女婿就行了。 陶晓皙被姜又琳的话逗得咯咯的笑,陈放停下手,俯下身去,问她笑什么,陶晓皙偏过头来看他,“女孩子家的聊天,不能说给你听。” 她的脸红红的,唇娇娇的,两个人分开有一个星期,虽说天天晚上视频,可哪是这种触在手里的实打实的温度和柔软可以比得上的。 他手掰着她的下巴去够她的唇,陶晓皙没有躲闪,还扭了扭身子,方便他的动作,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她累,他应该比她更累,但要让她像他这样去给他按摩,她现在是没那个体力,所以她就做点不费力的,缓解缓解他身上的疲顿。 再者……如他所说,她想他了。 陈放能感觉到她这唇舌上的主动和回应,呼吸愈发得沉重,可是陶晓皙再努力,也跟不上他这样凶悍的吞咽,到后面又消极怠工起来,脸藏到他颈窝里,躲着他追过来的吻。 陈放无奈地咬她的耳朵,“你做事儿怎么半途而废。” 陶晓皙含含糊糊地回,“我今天太累了。” 陈放也知道她很累,今晚本不想动她,但是刚刚被她又主动又躲闪的小舌给勾出了邪火,一时很难消下去,他去翻她的身子,胳膊碰到她压在身下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到微信置顶人的名字,眼神顿住。 空气里有些过于安静,陶晓皙抬起头来,看到他视线的方向,急忙去捂自己的手机,但是已经来不急了,他该看到了都看到了。 陈放等着她给个解释。 陶晓皙眼睛转了转,捧起他的脸,十分讨好的语气,“姜又琳说你是我的定海神针,有你在我才会安心。” 陈放点头表示认同,等着她的继续。 “但你不是不喜欢针吗,我就给你改成棍了,我寻思着棍够粗了吧,你应该会喜欢。” 陈放: …… 所以他就叫定海神棍吗。 第 49 章 既然都叫神棍了, 他不好好搅弄搅弄,岂不是对不起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他眼里蛰伏着蓄势待发的猛兽,陶晓皙赶紧搂上他的脖子,轻声撒娇, “我心疼你, 你也要心疼心疼我呀, 我现在又累又困,只想睡觉。” 陈放还要再诱哄,陶晓皙截住他未出口的话,“不要说我只躺着不出力,我肯定出力了, 没准出的比你还多,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累得要死, 你跟没事儿人一样还神清气爽的,你别想着每次都拿这话诓我。” 陈放怔愣片刻,低哑的笑声顺着嗓子溢出来, 他把她搂到自己身上,滚热的呼吸刮着她的耳廓,“你这话说得在理,今晚就先放你睡觉,等明晚我们再来好好研究研究,你在什么地方出了力, 我在什么地方出了力,到底谁出的力多,我们不骗人也不诓人,就以事实说话,怎么样?” 陶晓皙狠狠地捶了他肩膀两下, 谁要和他以事实说话。 陈放轻拍着她的背,“省些力气捶,你现在要养精蓄锐,要不然明天使不上力了怎么办。” 陶晓皙直接咬上了他的肩膀,不过咬着咬着也就卸了劲儿,她是真的累了,脑子里紧绷了一天的那根弦化作了瞌睡虫,拉着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昏睡过去,在他缓慢的轻拍下,她的眼皮渐重,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累了一天的夜晚做的梦最是香甜,陶晓皙在梦中看到了一颗粉粉的小桃子,待要伸手去拿,桃子仿佛生了腿,一蹦三尺远,还冲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邀着她去追,陶晓皙捉了一晚上的桃子,等终于把桃子追到了手里,她也醒了。 陶晓皙使劲眨了眨眼睛,有些懊恼梦再长一点儿就好了,她好想吃桃子。 陈放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她倚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发呆样子。 “怎么醒这么早?身上还难不难受?”他坐到她身边。 陶晓皙摇摇头,“不难受了,”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我昨晚做梦追了半宿的桃子,刚拿到手里要吃,梦就醒了。” 陈放笑,“想吃桃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馋,我去菜市场看看。”陶晓皙掀开被子要下床,反正菜市场也离得不远,她去洗个漱,出去遛一圈,几分钟就能回来。 陈放把她重新塞回被窝里,“你再躺一会儿,我去。” “你不急着去公司吗?”陶晓皙虽然问了这句,但身上犯懒的劲儿已经上来了,他去自然是好,她现在还不想离了被窝。 陈放揪了揪她的耳朵,又揉了揉,“再急给你买个水果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你快去。”陶晓皙催他,“我不喜欢吃那种软趴趴的,你看看有没有那种硬桃子,一咬起来嘎嘣脆的那种。” 陈放被她脆生生的嗓音和话给逗笑了,他怎么觉得一咬起来嘎嘣脆的眼前就有一个。 陶晓皙看出了他笑里的不正经,拿被子掩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你快去吧,我真的特别想吃,想一晚上了。” 陈放压了压她的被角,“不用遮,我现在不会动你,我还得留着力气晚上和你一较高下,省得你觉得我出的力不够多。” 陶晓皙伸脚踹上了他的前胸,干脆直接把他踹到菜市场去得了。 陈放嘴角噙着笑下楼,碰上哼着小曲出门扔垃圾的老太太,老太太看他,“你这是一大早碰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陈放伸手去接老太太手里的垃圾,“这话我也正想问您。” 老太太嗔他一眼,“去吃你的饭,垃圾我自己去扔。” “我去扔吧,我得先去一趟菜市场,您孙媳妇儿一睁眼起来想吃脆桃,家里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我一块儿买回来。” 老太太因着陈放的话,心里错跳一拍,她昨晚做梦梦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娃,一直对着她笑,今天醒来一琢磨,就想着是不是送子观音快要把孩子给送到了,所以这小曲已经哼了一早上了,现在又听到陈放这么说,女人怀孕了不就爱突然想吃些什么东西。 “怎么了?”陈放看老太太脸色不对。 老太太的手拉住陈放的胳膊,稳了稳心神,“晓皙不会是怀了吧?她这月例假来没来?这女人一怀孕就会突然想吃这个那个的。” 陈放呼吸一紧,他们这一个月是没怎么做过措施,他还在台阶上的脚刚要往上迈,又想着她眼巴巴想吃的那嘎嘣脆的桃子还没买回来,脚下一时有些慌神,不知道是要往下迈还是要往上迈。 老太太头一回瞧自己孙子这么六神无主的样子,扑腾扑腾跳的那颗心反而静下来了,她现在不能慌,她安排陈放,“你先去菜市场买桃儿,然后再去药店买那个验孕棒回来,我去楼上看看晓皙,我也是瞎猜的,你别急,稳着点来,怀没怀的,你别再吓到她。” 陈放嘴上应着好,人已经一脚蹿了出去,老太太心道现在就蹿成这样,这要是真当了爹,还不得蹿上天。 陈放回来得很快,手里提着一大兜嘎嘣脆的桃子,还有一个药店的袋子,老太太要扔的那袋垃圾被他怎么接过去的,又怎么原封给拿回来了。 他这样急哄哄又呆愣愣的样子惹得陶晓皙眉眼弯弯,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这还没怎么样呢,他怎么看起来像是犯了傻。 她觉得她应该就是怀了,她大姨妈每个月早几天或者晚几天都很正常,所以这个月比上个月迟了几天,她也没放在心上,这一阵又是犯懒又是犯困,她只当是因为亲戚快来的缘故,经老太太一提醒,她才有了感觉,而且昨晚那个梦给了她一个确信,她肚子里可能是来了一个小桃子。 之前想到怀孕,她会害怕,会紧张,可真到了这一刻,害怕和紧张全都没有了。有他,有奶奶,还有她爸妈,他们都会陪着她,她没什么好紧张的,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她看着他,笑得甜丝丝的,还带着些沁人心脾的清爽,陈放在她的笑容里慢慢镇定下来,眸子里也蕴出了笑。 他问她,“笑什么?”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还能笑什么,自然是笑你这个傻样子。我去洗桃子,你俩去研究那个验孕棒。”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其实也不用研究,说明书上写得很仔细,陈放要跟着她一块儿进卫生间,被她给双手推了出来,“你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等这个词太漫长了,陈放觉得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其实还没过去一分钟。 洗手间的门一开,陈放凑上前去,老太太也从厨房出来。 陶晓皙被两双灼灼的眼睛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还没有测,我就是想说,如果真怀了,小名就叫小桃子吧,脆脆的小桃子。” 陈放哑声道,“好听。” 老太太双手一拍直说这个名字好。 验孕棒是两条线,去医院查是怀孕两周。 从医院出来,陈放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陶晓皙一边啃嘎嘣脆的桃子,一边回她爸的信息,她爸已经从孩子的生肖是属兔一路说到哪年该上高中,要不是她妈出来截住,估计就该说到大学和研究生了。 孟青先是数落陶文永说半天没一句有用的,又把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给发了过来,她刚才在医院已经嘱咐了一遍了,怕陶晓皙记不住,直接给她写了过来。 陶晓皙回给她妈一行爱心。 等她啃完一颗桃子,抬眼发现路走的不对,侧头问驾驶座的人,“我要去店了,你怎么往家开了?” 陈放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店里先别去了,医生不是说这个阶段你不要过度劳累。” “昨天是因为开业才会累一点儿,我今天去了也就只是坐着,”怕他不肯让她去店里,她声音放得更柔了一些,眨着眼睛央他,“我保证,我不会乱跑乱折腾,肯定不会让自己累到,你就带我过去嘛。” 陈放拿她能有什么办法,在下一个路口打转了方向盘。 临下车前,陈放把该嘱咐的又嘱咐了她一遍,他还要再说,陶晓皙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来,小桃子,和爸爸说再见,爸爸该去挣奶粉钱了。”她怕他再说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陈放被她软糯糯的一声“爸爸”给震得彻底从梦中醒了过来,他是真的要当爸爸了,她和他的骨血融在了一起,有了一个孩子。 像她,也会像他, 他拥她到怀里,头枕到她的肩膀上,良久没有出声。 陶晓皙双手拢上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等小桃子出生了,我们带着ta去看爷爷奶奶,好不好?” “好。” 陈放抱她抱得更紧了些,他到现在为止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听了老周的话,去相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亲,然后见到了她。 要不是手机响起,这个拥抱大概要到天荒地老了。 “好了,快走吧,你不是还和客户有个会。”陶晓皙偏头亲了亲他的下颌,“下午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家,嗯?” “嗯。”他的声音欺到她的耳旁,“有了孩子好是好,唯一有点可惜的是,我们今天晚上不能研究谁出力气多谁出力气少了。” …… 陶晓皙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陶晓筱知道陶晓皙怀了宝宝后,恨不得把她当大熊猫给供起来,端茶倒水洗水果准备零食,半步路都不想让她姐多走。 陶晓皙无奈,“我就是怀个孕,又不是卧床不能动,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激动。” 陶晓筱能不激动吗,她人生中第一次当小姨,这可是一个重大的消息,她把这个重大的消息分享给了她妈,她妈这两天偶尔能应她一个话,她得趁热打铁,再和她妈热络两句,不出她所料,果然她妈就着这个话题和她多聊了两句。 陶晓筱心想这个小桃子果然是她这个当小姨的福星,她又舔着脸皮问了她妈一句,中午能不能给她送一下饭,顺便看看晓皙姐。 她妈要是肯给她送饭,那就说明因为水泥厂长儿子起的那顿气要掀过去了,但是她妈没有理她这茬,陶晓筱又郁闷了,看来她这还是前路漫漫。 陶晓筱在这儿愁,陶晓皙也有点愁,因为她每隔几分钟就要收到某人的一条信息,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回他,【你干脆找根绳子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走哪儿都带着得了,哪有这么一直问的,我不舒服肯定会和你说,不会强撑着的。】 陈放回,【这个主意不错,其实也不用绳子,我身上多揣几个脆桃子没准就能把你拐走。】 陶晓皙回他一个大铁锤,锤死他。 陈放回到正题上,【午饭老太太做好了,我会让阿建取了给你送过去。】 【哦。】陶晓皙看着他的头像,心里冒着软绵绵的泡泡,【怎么办,才这么一会儿没见,小桃子就有点想爸爸了。】 陈放回,【我想小桃子的妈妈。】 陶晓皙抿嘴笑,这么幼稚又没有营养的对话给人的开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相比昨天的热闹,今天店里很冷清,工作日又是上午,现在还没有客人,陶晓皙对这个情况还算有心理准备,陶晓筱和另一个女孩拍美甲的视频,她一边弄剪辑,一边干自己手里的活儿。 沉浸在工作中,时间过得很快,门口的风铃响起,陶晓皙揉了揉脖子起身看过去,愣住了,二婶和阿建有说有笑地进来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陶晓筱更是一惊,先是惊她妈中午会给她送饭过来,再是惊她妈和阿建怎么一块儿进来的,又惊他们怎么看起来像是认识的。 陶晓皙坐在副驾驶座上给陈放讲这一段,“二婶在路口被一个跑过去的人给撞到了,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阿建正好看到,帮二婶把东西拾了起来,就这么认识了,一个说要去美甲店给闺女送饭,一个说要去美甲店看女朋友,谁成想这两个人看的是同一个,二婶根本没想到阿建就是陶晓筱撇了厂长儿子新交的那个男朋友,本来还是笑着的一张脸,不好马上拉下来,况且阿建刚刚还帮了她的忙,只能认下了阿建的那声阿姨。” “所以有些事儿还是看缘分,该着成了怎么也拦不住。”陶晓皙说着话,眼睛落到外面冒着烟的烤红薯摊上,她还没开口,他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陶晓皙拉拉他的衣袖,“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懂我。” 陈放解开安全带,“你不是说我是神棍,神棍不得能掐会算。” 陶晓皙歪头想想,“那你要不要算算我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会女孩儿。” 陈放很笃定,“女孩儿。” 陶晓皙扒上他的胳膊,十分好奇,“你怎么算出来的?” 陈放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她都起名叫小桃子了,如果是个小男宝,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个小脆桃,不得哭鼻子。 陶晓皙皱皱鼻子,斜眼瞧他,还真当自己是神棍了,她轻昂着下巴,指使他干活,“我要吃红瓤的,奶奶爱吃白瓤的,你都要买回来。” 陈放揉揉她的头发,“好。”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给她办到。 十月份,周莺生下一男孩儿,邱廷宇跑到陈放公司,一个劲儿地显摆自己当了爹,第一次显摆陈放真心道喜,第二次显摆陈放笑而不语,第三次显摆陈放慢悠悠地问,周莺让孩子叫你爹吗,你就显摆。 邱廷宇舌头打了绊,磕磕巴巴地说,“肯定让叫,是我儿子,不叫我爹叫什么,产检都是我陪着去的,她已经慢慢在接受我了。” 陈放问,“你问过周莺吗?” 邱廷宇心虚,他哪儿敢明着问,他在慢慢渗透。 “你最好先问问,孩子满月周家要摆酒,你到时候以什么身份去,总不至于说是叔叔。” 邱廷宇腾一下站起来,连句再见的话都没顾得上说,急急忙忙地走了,叔什么叔,他是爹。 邱廷宇一走,陈放马上收拾东西下班,要搁往常这个时间他已经到了家,他先去超市拿了一箱樱桃,然后去店里接陶晓皙。 陶晓皙除了产检和天气不好的日子,几乎天天都在店里,店里的生意开始的几个月有好有坏,现在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她设计的卡通人物很受欢迎,宣传也跟得到位,店里的名声和口碑都站住了脚。 生意好,她心情也好,她这一胎怀得还算轻松,连孕吐都没有,什么都能吃,尤其爱吃水果,每个月爱吃的还不一样,先是桃子,接着是荔枝葡萄芒果,现在是爱吃樱桃,宝宝的小名也跟着变,这个月叫小樱桃。 老太太说,这小姑娘出生后肯定会水灵。 为什么老太太这么肯定会是个小姑娘,因为陶晓皙嗜辣嗜得厉害,有的时候见到生辣椒了,都恨不得抓起来啃两口,老话讲酸儿辣女,陶晓皙还想过要不干脆就叫小辣椒吧,但是陈放不同意,他头一回反对她,陶晓皙也就没再坚持。 姜又琳说她这怀孕像是怀了个假孕,除了肚子一天天变大,身型都没怎么发生变化。 嗯……说是没怎么变,其实也是有的,原先的内衣都穿不得了,会勒得胸闷,她前小同事的店里新出了内衣,按照她现在的尺码先发了一套过来,陶晓皙试了试,很舒服,又从她那边多定了几套,今天到的快递,一个很大的盒子。 小同事很会做生意,从衣服的细节到包装的细节都是讲究精益求精,每次还都会赠送各种小礼物,小同事说为了感谢她这个老主顾对她生意一直以来的照顾,这次给她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让她期待一下,另外还有给小宝宝准备的一份礼物。 陶晓皙想说其实一直照顾你生意的不是我,可她也没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因为钱虽然不是她付的,但收货人都是她。 给宝宝的礼物是一个小熊仔玩偶,特别可爱。惊喜礼物陶晓皙大概预料到了,但拆开的时候,还是被惊住了,幸亏陶晓筱没在注意这边,陶晓皙忙把东西重新塞回盒子里,拿手又使劲压了压,生怕别人会看到。 陈放的车正好到了,陶晓皙一手拎着包,一手抱着盒子,和陶晓筱说了一句先撤了,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 陈放从车上下来,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走得颤颤悠悠的,有些急,“你别动。” 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声音很大,陶晓皙被他吼得一愣,站在原地动是没有再动,只是莫名的有些委屈,鼻子都泛上了酸,她这一阵情绪来得奇怪,在电视里看到小朋友和妈妈手牵着手散步都想哭上一哭,掉几滴眼泪。 陈放快步跑过来,先去拿她怀里的盒子,又去拉她的手,陶晓皙避开他,自己往车那边走过去 ,副驾驶也不坐了,直接坐进了后面的座位。 陈放手撑在后车门上,俯身进去看她,“生气了?我刚才有些急,不是故意那么大声。” 陶晓皙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眼皮一耷拉,不接他那个话茬,只说,“我困了,要睡觉。” 陈放看着她那张紧绷的小脸,唇角扬了扬,他倒还挺喜欢她这样和他耍耍小性子,他伸手扯过旁边的毯子盖到她身上,陶晓皙偏要和他作对,闭着眼睛把毛毯卷成一团,扔到了一边,一直到车开到家,她都在假装睡觉,到了饭桌上,也不吃他给她夹的菜,只亲亲热热地和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了不对,悄悄问陈放,“你惹晓皙生气了?” 陈放一颗一颗地洗着樱桃,“稍微惹到了一点儿。” 老太太一巴掌拍他背上,半点力气都不省,“还稍微惹到一点儿,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女人怀孩子有多辛苦,你一个大男人不用经历你是体会不到,这么辛苦的时候,你不好好哄着顺着,你还惹她生气,我就该和你老丈人告状,让他提着棍子来揍你。” 陈放笑,“我老丈人不会舍得揍我。” 陶文永因为给宝宝取名字这件事情,把陈放纳入到了自己的阵营里,陶文永作为宝宝的姥爷,又是一个有着几十年教龄的资深语文老师,给宝宝取名字这件事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头上,但写了两页纸的名字先是被孟青划去了一半,又被自己闺女划去了一半,最后竟然一个都没剩,唯独女婿支持他,看着那两张纸说哪个起得都特别好,这么多好名字一时都选不出哪个最好,因为陈放这句话,翁婿两人的感情进入到了全新的阶段,陶文永现在看陈放是哪儿哪儿都觉得好,怎么会舍得揍他。 老太太又拍他一巴掌,“你老丈人不舍得,我舍得,你赶紧去给我好好地认错赔罪,如果明天早晨晓皙还生着气,我就直接拿擀面杖揍飞你。” 陈放背上顶着老太太的两个红巴掌印上了楼,挨到陶晓皙旁边告老太太的状,“老太太手劲儿也太大了,刚才挨了她两下打,我都觉得我的背不是我自己的了。” 陶晓皙看着手里的育儿书,不咸不淡地说,“活该。” 陈放弯下腰去寻她的视线,“还生气呢?” 当然还在生气,她现在气性大着呢。 “你刚才在大街上急赤白脸地嚷我。” 陈放温声笑,“我哪急赤白脸了,我这么黑,再急脸也白不起来。” 陶晓皙扁嘴,“你就是有。” “我道歉,嗯?” 陶晓皙不为所动。 陈放把樱桃送到她嘴边,“原谅我,好不好?” 陶晓皙咬了一口樱桃,看在樱桃这么甜的份上,勉强先原谅他吧。 她的唇上沾着樱桃汁水的嫣红,甜美诱人,陈放忍不住倾过身去。 陶晓皙推开他的头,“我要去洗澡了。” 陈放跟在她后面,“要不要我帮你?” 陶晓皙连他的人带他的话一块儿拿门给甩了个严实,关门声响震得屋顶都跟着颤了三颤。 陈放抵着门闷闷地笑开。 其实,陶晓皙对陈放的气是从昨晚就开始的。 昨晚在这个浴室里,开始是他帮她,后来是他磨着她帮他,憋了一个星期的热烫在她手里散开,他胳膊托着她的腰,如饿狼一般凶狠地嗜咬着她的唇舌,就差把人拆了骨入了腹,给吃个干净。 回到床上,陶晓皙困恹恹地窝在他怀里拧他的胳膊,控诉他是个骗子。 陈放呼吸抵到她耳边,沉哑着声音问,“你不想吗?” 她拧得更狠些,“我才不想,只有你这种流氓才会整天想这些。” 陈放的舌尖探到她的耳朵里,嗓音更哑,“不想为什么刚才绞着我不放开,我的舌头到现在还有些麻,可见骗子是你不是我,在这件事上我一向坦诚。” 陶晓皙觉得她的手就不应该拧他的胳膊,就该去拧他的舌头,臭流氓还要什么舌头。 现在听到浴室外面的笑声,陶晓皙更后悔昨晚没拧下他的舌头来,他就是吃准她好欺负,旧恨未消,又添新仇,她这一个澡洗得咬牙切齿,最后把浴花当成他的头使劲揉搓了一通才出去。 陈放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从沙发上起身,刚要开口,眼神直直地定住。 她穿着一件深V的黑色吊带睡裙,堪堪遮住腰臀,笔直又雪白的两条腿和胸前若隐若现的风景撞到他的眼睛里,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沉。 陶晓皙若无其事地坐到床上,用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 陈放走到她身边,“我来。”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陶晓皙把毛巾递给他。 陈放扶上她的胳膊,入手的是柔滑的皮肤,他让自己心猿意马的视线集中到她的头发上,“你躺下来。” 陶晓皙借着他手上的力量躺到床上,这套流程很熟悉,之前的每天他都是这样帮她吹头发。 她躺下去后,陈后拿被子盖在她身上,一直盖到脖子上。 陶晓皙扯开被子。 陈放又给她盖上,“会冷。” 陶晓皙再扯开,“我不冷,我现在热着呢。” 陈放只能背对着她坐在床上,先拿毛巾把她头发擦个半干,又拿过吹风机。 陶晓皙开口,“我这样平躺着不舒服,想侧一下身子,你帮我一下。” 陈放屏着呼吸,手托上她的腰,帮她侧过身体,吊带裙上松松的细带,因为身体的翻动顺着藕节似的胳膊滑了下去,陈放的嗓子和眼里都起了火,只要再撩一下,就能起燎原之势。 偏偏这个时候,陶晓皙伸胳膊把被子重新盖到了自己身上,“现在有些冷了,你冷不冷?要不要给你盖一下腿?” 陈放不冷,他现在全身都在冒火,怎么会冷。 陶晓皙见他没有回答,就把身上的被子往他腿上扯了扯。 陈放背上一凛,被子底下,她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膝盖。 陶晓皙轻叹一口气,“我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了,干个什么都干不好,连扯个被子都觉得费劲儿,不怪你那会儿看我拿那个盒子发那么大脾气。” 陈放拉过被子盖住了她和他的腿,“你不能冤枉我,我没有发任何脾气,我就是声音大了那么一点儿,我是怕你伤到自己。”他手上顺着她的头发,“怀孕很辛苦,我光看着你就觉得辛苦,你肯定更辛苦,你想干什么就指使我,你说你放着我不用自己费力气,是不是傻。” 陶晓皙又往他那边靠了靠,“你知道怀孕辛苦还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陈放往后移了移自己的腿。 “昨晚。” 陈放理亏,“我错了。” 陶晓皙继续往他身上靠,“我每天身上都很累,脚累,腿累,肚子累,手更累,可你还握着我的手一直这样那样,你说你忍心吗?” 她的柔软抵着他的膝盖,手指摩挲着他的胳膊,润润的红唇挠着他的心。 陈放眼里汹涌翻滚,唇舌干燥,最终开口,“不忍心。” “那你以后还欺负我吗?” “不欺负了。” “说话算话?” “嗯。” 她把他拉下浴火的深渊,又逼他发下禁欲的誓言。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陶晓皙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奖励般地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手搭在肚子上,轻声说,“小樱桃,你知道吗,你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体贴细心又温柔,说话从来算话,一次都没食过言。” 陈放:…… 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从此过上了清心寡欲的日子。 又是一个冬天的到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呱呱落地。 陈家有喜。 陈放有喜。 番外一 陈放六点准时醒, 地灯昏昏暗暗地亮着,怀里的人窝在他胸前睡得正香,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慢慢撤出自己的胳膊。床边婴儿床里的小人儿也睡得香甜, 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嘴角时不时地往上翘起, 他给一大一小掖了掖被角,起身去了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婴儿床上的小桃子已经醒了,也不哭闹,在安安静静地玩自己的小胖脚丫, 看到爸爸探身过来,小嘴才微微扁了下去, 有些委屈,举起小手要让爸爸抱。 陈放不自觉地笑出来,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俯下身去,一手托着头一手托着腰身,把她从婴儿床上抱起来。小桃子到了爸爸怀里,刚才的小委屈没有了,小脚兴奋地在空中蹬了两下,揪着爸爸的衣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月亮,笑起来的样子又甜又乖,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陶晓皙在预产期的那个月重新馋上了嘎嘣脆的桃子,所以宝宝的小名儿最终回归到小桃子。 小桃子俨然就是陶晓皙小时候的翻版,皮肤白到发光, 就跟她出生那天下的大雪一样,头发又黑又浓,大大的眼仁乌亮得跟宝石一样闪着亮莹莹的光,嘴巴小小的,鼻子俏俏的,无论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叹一声,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最让人稀罕的是性子特别乖,老太太说,她活到这么大年纪,再也没有见过比小桃子更乖的了。 睡醒了,睁眼看不到人,也不会哭,就自己和自己玩,无论见到谁,都会给一个甜甜的笑容,就算偶尔哭起来,声音也跟小猫儿一样,软软绵绵的,只有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流出来,要多招人疼有多招人疼,让人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 怀孕的时候,陶晓皙和陈放说到以后教育孩子的方式,如果必须需要有一个人出来扮黑脸,那肯定是陈放,因为他只要脸一沉,就会很吓人,陶晓皙就算想扮黑脸也扮不了,她太柔了,装凶也装不像。 陈放从护士手里接过小桃子的那一刻,陶晓皙就知道当初的教育方案永远实施不了了,陈放只要见到小桃子,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脸部锋利的线条柔和成光,要多温柔有多温柔,那幅样子只会把闺女宠上天,哪里会舍得黑脸半分,陶晓皙都觉得自从小桃子出生后,陈放的脸都白了许多。 陶晓皙一觉睡到九点多才起来,她迷迷糊糊地走进餐厅,小桃子正乖乖地坐在宝宝椅上吃爸爸喂的鸡蛋羹,见到妈妈后,挥起白白胖胖的小胳膊,眉开眼笑,咯咯的笑声跟银铃一样,陶晓皙的心瞬间软成一团,走过去捧起小桃子的脸,亲完左边亲右边,小桃子搂着陶晓皙的脖子,软软糯糯地喊“nana”。 小桃子现在快要九个月了,已经能叫出爸爸,但是叫妈妈叫得不是很清楚,每次都叫成“nana”。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的,陈放也凑过去亲了亲小桃子,转过去刚要亲小桃子的妈妈,小桃子的妈妈偏头避开他,不让他亲,也不肯看他。 刚才还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胳膊睡得好好的人,一睡醒就翻了脸,原因大概要从昨晚说起。 昨天是陶晓皙和陈放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陶晓皙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她知道从小桃子出生后,她的心思大都放到了女儿身上,对他多少有些疏忽,所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弥补他一下,结果他就发了疯。 陶晓皙不想搭理疯子,起身和小桃子说妈妈要去洗漱了,但是小桃子一只小手拉住了妈妈的拇指,另一只小手抓着爸爸的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妈妈,再瞅瞅爸爸,妈妈亲了她,爸爸也亲了她,接下来该爸爸亲妈妈了,之前每次都是这样,怎么今天少了这一步。 她拽了拽爸爸的袖子,叽里咕噜说了一段土星文。 陈放问小桃子,“小桃子是让爸爸亲亲妈妈?” 小桃子软软地“啊啊”了两声。 在女儿满是期待的注视下,陶晓皙只能让陈放捧着脸亲了一口。 小桃子看到爸爸亲了妈妈,胖胖的小腿一动一动的,就差要手舞足蹈了,笑得更欢实了。 陶晓皙看着闺女这么高兴的样子,捏捏她的小脸蛋,不禁笑了出来,“你就偏心你爸吧。” 小桃子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但看到妈妈笑得这么好看,小胖身子凑过去,对着妈妈的脸也亲了一口,陈放趁机又亲了陶晓皙一下。 有女儿在,陶晓皙想对陈放冷脸都冷不起来,只能在桌子底下使劲拧了他一下。 陈放今天不去公司,他现在周六都会在家,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会推开,往常陶晓皙这天也就不去店里了,今天陶晓皙收拾东西要出门,“你在家陪小桃子吧,我去店里看看,今天店里预约很多。” 小桃子刚刚睡着了,陶晓皙俯身下去亲亲她粉红的小脸蛋。 陈放说,“那中午我带着小桃子去给你送饭。” 陶晓皙起身,“姜又琳回来了,中午我要和她一起吃饭,下午还要逛逛街,晚饭可能也就在外面吃了,你们不要等我。” 陈放低声笑着去搂她的腰,“晚饭也在外面吃的话,小桃子会想妈妈。” 陶晓皙拍开他的手,“才不会,她最喜欢你了,有你在,她不会想我的。”她走出卧室门口想到什么,回过身去,拿手指点身后人的胳膊,“你不要给我打电话哦,你多打一个电话,我就要晚回来一个小时,你自己看着办。” 陈放握住她葱白的手指,把她抵在门框上,轻声问,“还难受吗?” 陶晓皙瞪他一眼,本不想理他,但是实在气不过,“你说呢?”她抬眼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脸上轰得一热,又想起昨晚也是在这儿……脸上烧得更厉害。 昨晚最开始是在客厅里,他一直停不下来,陶晓皙怕小桃子半夜会醒,一直催着他快点结束,越催是越快,但就是结束不了,最后他抱着她来到卧室门口,说是抱也不是抱,说不是抱也是抱,他两手托着她的腿,她的背抵着他的胸,陶晓皙觉得自己的七魂六魄都要被他给颠散了,她昏昏沉沉中想要扶一下墙,他却抱着她后退一步,她只能半转着身体去搂他的脖子,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唇主动送到他嘴边,自然是被他吃得半点不剩。 姜又琳察觉到陶晓皙的走神,在她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呢,你脸怎么这么红?” 陶晓皙回过神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装作若无其事,“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里面有点儿热。” “能不热吗,空调给得这么足,你又穿了个高领。” 陶晓皙脸又更红了些。 姜又琳说,“你怎么不把小桃子带出来,我都想她了。” “我出来的时候她在睡着,就没带她出来。” 姜又琳感叹,“小桃子真是乖,你是不知道,我大学室友家的孩子,都快两岁了,我室友哪怕就离开五分钟,孩子也会又哭又喊,死活闹着要找妈妈,我室友整天就围着孩子转,我都感觉她老了好几岁一样,哪儿像你,生个孩子还能越生越年轻,你看看你这皮肤,白嫩白嫩的跟透着水一样,我俩一对比,我像是那个当妈的,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出点头。” 陶晓皙笑,“你可不像当妈的,你现在看起来挺多也就十八,你们新进公司的小同事不还以为你和他是一届的,哎,你真可以和他发展发展,我觉得他年纪是小点儿,可听你说起来他办事儿什么的还挺稳重的。” “你滚。”姜又琳嗔她,“他一个00后的小孩儿,我这头老牛就算要吃嫩草也不能吃那么嫩的吧。” 陶晓皙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嫩草也许更好吃,你可以先试试。” 姜又琳作势要掐她,“陶晓皙,你真是被你们家陈放给带坏了。” 两个人一时间压着声音闹成一团,本就相貌出色的两人吸引了更多的视线过来。 吃完饭两个人溜达着去了附近的商场,陶晓皙要买的东西很多,小桃子的东西,奶奶的衣服,她还想给陈放添置两件外套,等她和姜又琳该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已经快要到四点。 姜又琳去了洗手间,陶晓皙翻着手机,陈放倒是没来电话,微信上发过来了几张小桃子的照片,陶晓皙看着小桃子甜甜的笑脸,眼角弯下来,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只想要赶快回到家去亲亲抱抱自己的闺女。 “请问……你是陶晓皙吗?”旁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眼睛盯着陶晓皙一动不动。 “对,你是……?”陶晓皙犹豫,她应该不认得这个人。 “我是方斌!我们初中的时候前后桌,他们都叫我小胖子。”方斌声音里全是惊喜,他刚才在饭店里就注意到陶晓皙了。 陶晓皙看着方斌,脑子里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方斌?你怎么长这么高了,你完全变了样子哎,我都不敢认你。” 陈放远远看到了高高兴兴聊天的两个人,他半眯起了眼睛,低头对趴在他肩膀上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小桃子说,“妈妈在那儿。” 小桃子扭着小脑袋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妈妈,咿咿呀呀地朝妈妈挥着手,够着身子让爸爸走快点,可是妈妈一直看不到她,小桃子有些急,转过来看爸爸。 陈放揉揉她的小脑袋,“你叫妈妈,她就看到你了。” 小桃子像是听懂了,转过身去,冲着陶晓皙叫,“妈妈。” 特别清晰,不是“nana”,是“妈妈”。 陶晓皙听到小桃子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方斌赵斌,快走几步,从陈放怀里抱过小桃子,使劲亲了两口,她都快想死她了,“小桃子,你怎么来了?” 小桃子看向爸爸,意思是爸爸带她过来的。 陶晓皙再亲她一口,“再叫一声妈妈好不好?” 小桃子乖乖软软地又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对着陈放叫了一声“爸爸”。 陈放摸摸小桃子的头发,眼睛看向不远处那个脸色明显黯淡下来的男人,微微颔首。 陶晓皙看不到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她现在眼里只有小桃子,她都快开心死了,小桃子会叫“妈妈”了。 陶晓皙知道她这个妈当得省事儿,她的月子是陈放伺候的,小桃子夜里不管醒几次,都是他起来,该换尿布换尿布,饿了就把孩子抱到她身边,她也就半梦半醒地喂个奶然后接着睡,直到现在也是,晚上一直是他起来看小桃子,她基本都是一觉到天明,她妈说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懒的妈了。 所以小桃子先会叫爸爸,她是有些嫉妒,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丁丁点儿,反正小桃子很快也会叫妈妈的,现在不就是会叫了。 陶晓皙沉浸在喜悦中,连方斌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小桃子,再叫一声妈妈好不好?” “nana!”小桃子叫得特别大声。 陶晓皙耐心纠正,“是妈妈不是nana。” “nana!” 不管陶晓皙再怎么引导,小桃子再叫出来的都是“nana”。 陈放虚握着拳抵上嘴唇,怕自己笑出声来。 要不说闺女是爸爸的小棉袄呢。 他这个宝贝闺女绝对是纯棉的。 番外二 陶晓皙窝在沙发上叠衣服, 小桃子趴在沙发上认真地画画,画完一副后,抬起头来看妈妈,“妈妈, 爸爸还不回来吗?” 陶晓皙摸摸她的头发, “爸爸刚才不是在电话里和小桃子说了, 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小桃子画好画就放在桌子上,等爸爸回来就可以看到啦。” 小桃子嘴唇微微嘟起,“我不要喜欢爸爸了。” 陶晓皙伸手把委屈的小人儿抱到怀里,“好啊, 我们都不要喜欢他了,明明答应了晚上要给小桃子讲故事, 他却说话不算话,等爸爸回来,妈妈就和他说, 小桃子不喜欢他了,妈妈也不喜欢他了,晚上就让他去别的房间睡觉,好不好?” 小桃子软软的大眼睛看着妈妈,欲言又止,最后小胳膊搂上妈妈的脖子, “爸爸怕黑,不能一个人睡,很可怜的。” “那这样好不好,小桃子先去睡觉,等明天醒来见到爸爸, 如果爸爸和小桃子道歉,主动承认错误,我们就先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 小桃子点点头,搂着妈妈的脖子轻轻晃了晃,“好,爸爸会和我道歉的,妈妈你不要不喜欢爸爸。” 陶晓皙作苦恼状,“那小桃子还喜欢爸爸吗?小桃子喜欢,妈妈就喜欢,小桃子不喜欢,妈妈也就不喜欢了。” 小桃子急着回答,“喜欢的,所以,妈妈也要喜欢。” 陶晓皙忍不住笑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可真是你爸的亲闺女。” 门口按密码的声音响起,小桃子耳朵尖,已经听到了,眼睛亮起来,“爸爸回来了!” 说着话,小小的身子已经顺着陶晓皙的膝盖落了地,颤颤悠悠地朝玄关处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叫爸爸,看到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她爸爸多长时间没见了呢。 陈放一进门就看到自家闺女扭着胖胖的小身体朝他跑过来,他笑着弯下身去迎她,小桃子快要跑到爸爸的怀里了,却刹住了脚步,拿小手捂住鼻子和嘴巴,眉头也皱了起来,“爸爸,你臭臭的。” 陈放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股子烟味和酒味,确实不怎么好闻,他倾过身来作势要继续抱她,小桃子慢慢往后挪了一步,不想让爸爸抱了。 陈放看起来有些受伤,“爸爸臭臭的,小桃子就不喜欢爸爸了吗?” 小桃子乌亮的眼睛转了转,“爸爸臭臭的,妈妈不喜欢。” 陈放笑了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了,他家这个姑娘完全随她妈,也是个蔫儿坏的,才这么大一丁点儿,就已经会转移问题的焦点了,她不说自己喜不喜欢,只说妈妈不喜欢。 小桃子跑回去抱上妈妈的腿,还和妈妈告状,“爸爸臭臭的。” 陶晓皙又拿出之前的话逗她,“爸爸这么臭,晚上让他自己一个人睡,好不好?” 小桃子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洗澡,抹香香,臭臭就没了,爸爸去洗澡,妈妈给抹香香。” 小桃子洗澡都是妈妈洗,洗完之后,妈妈会给她全身抹香香,桃子味的,特别好闻,所以她让爸爸赶快去洗澡,洗完澡后让妈妈给抹香香,抹完香香后,爸爸就不用一个人睡了。 陈放听懂了小桃子的话,大笑起来,眼睛盯着陶晓皙,眸光发沉,“好,爸爸去洗澡,然后让妈妈给抹香香。” 陶晓皙横他一眼, “快去洗你的澡吧。” 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今晚绝对没少喝。 陈放笑得别有深意,“我洗澡一向很快。” 陶晓皙再瞪他一眼。 小桃子挥着胳膊催爸爸,“爸爸,快去洗,洗完讲故事。” 媳妇儿催,闺女也催,陈放这个澡自然洗得很快。 小桃子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看到爸爸出来,对妈妈说,“妈妈,给爸爸抹香香,爸爸坐好。” 陈放听从闺女的指挥,坐到床边,亮着一双被酒浸过的黑眸看向陶晓皙,嘴角勾起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 陶晓皙被父女两个一起盯着,没有办法,从梳妆台上挤过来一些乳霜,拿手指在他脸上乱点了几处,“你自己抹开就行了。” 陈放还没开口说她未免也太敷衍了点儿,小桃子先说了,“妈妈,要抹开,轻轻地。” 陈放笑着重复闺女的话,“要抹开,轻轻地。” 陶晓皙眼睛是笑着,牙齿是咬着的,她食指抬起他的下颌,“很轻很轻”地给他抹开了,直到他脸上泛起了红,她才把他松开,对闺女说,“好了,现在香香的了,讲故事吧。” 小桃子早就闻到了,和妈妈身上一样的香味,她自己躺到枕头上,拍拍枕头旁边的位置,让香香的爸爸赶快给她讲故事。 陶晓皙用力掐了一下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收拾东西去浴室洗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小桃子已经睡着了,微微张着小嘴,鼓鼓的小肚子一呼一吸地睡得十分香。他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一条长腿微屈,另一条随意闲散地舒展开来,正在看小桃子画的画。 陶晓皙走过去,踢踢他的腿,让他起开给她让位置。 陈放搁下手里的画,长臂展开,半揽半捞,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两个人面对着面,四目相对。 陶晓皙想要起身挣开他,陈放“嘘”了一声,“小桃子刚睡着,还没睡实,别把她吵醒了。” “这话应该说给你自己听。”陶晓皙小声反驳他,不过也没有再动。 陈放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伸过去拿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手掠了一圈,也不知道该拿起哪个来,“要先抹哪个?” 陶晓皙问,“你要干嘛?” 陈放附到她耳边,“做事情不得讲究有来有往,你刚给我抹了香香,现在该我给你抹了。” 他着重强调了“香香”两个字,呼吸又热又密,直往她耳朵里钻。 陶晓皙屈肘顶他,“不用你。” 陈放搂得更紧了些,“你不说我就自己看着来了。” 他真的会说到做到,陶晓皙怕他乱给她弄一通,只能拿下巴给他指先抹哪个再抹哪个。 陈放用胳膊把她拢在怀里,腾出两只手来,学着她平常的样子,在她脸上一点点地抹开,一边抹还一边说,“小桃子说要轻轻地。”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呼吸缠着呼吸,陶晓皙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阻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眼前陷入黑暗当中,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地放大,他的指腹有些粗糙,也有些温热,中间隔着一层湿润,或轻或重地落在她的皮肤上,战栗蔓延开来。 耳边传来低哑的笑声,他问她,“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陶晓皙话一出口立马又闭上了嘴,她的嗓音娇娇娆娆的,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耳边的笑声更大了些,带着酒醉后肆无忌惮的轻狂。 陶晓皙有些恼,声音里装起凶来,“你要抹就快点抹。” 她就算装得再凶听起来也像撒娇。 陈放刮了刮她红透了的脸颊,“你的脸怎么这么嫩,嗯?” 陶晓皙把脸埋到了他的颈窝,学着小桃子耍起赖来,“不抹了,我困了,要去睡觉。” 她身体一动,屁股下没法让人忽视的灼热也跟着颤了两颤,两个人俱是呼吸一紧,陈放等的就是这一刻。 陶晓皙今天穿的是睡裙,完全方便了他的动作,他单臂轻轻提起她的腰,陶晓皙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重重地放下去,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破碎的嘤咛从嗓子里溢出又很快被她咬住,她从他颈窝里抬起脸来,用被顶得发红了的眼角瞪他,“你快出去。” 陈放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哑着嗓音低声说,“我们先抹完再说出和进的问题。” ……这个样子要怎么抹,陶晓皙崩溃。 这个样子还真的有法抹,偏他还抹得特别细致,抹完脸还要抹脖子,陶晓皙被他手上的轻柔抹得要疯,被他身下的一动不动磨得更要疯。 “陈放。”她嗓子里起了呜咽。 陈放温声问,“弄疼你了?那我轻一点儿。” 指尖的动作更加温柔。 陶晓皙双手搂上他的脖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那你想我怎么做,是轻一点儿,还是重一点儿,又或者是哪儿轻一点儿,哪重一点儿,我头一次抹,你教我,好不好?” 陶晓皙咬着唇不说话。 她不说话,陈放就继续手上的轻柔。 陶晓皙抵不住这种如蚂蚁噬心的酸痒,最终抽泣着开口,“重一点儿。” 陈放眼里压抑着火山爆发前的平静,“哪儿重一点儿?” 陶晓皙脸又埋回他的脖子,嗡声嗡气的声音闷出来,“……下面。” “下面是哪儿?下巴,还是脖子?” 陶晓皙再也受不了这种温水炖青蛙的折磨,张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陈放低低地笑着,手抚上她的头发,身下重重地动了一下,“是这个下面,对不对?” 电流从尾椎骨蓦地贯穿至全身,陶晓皙抓着所剩不多的清明,颤着嗓音催他,“去外面……别在这儿……” “好。”陈放起身,抱着她两轻三重地走往外走,咬着她的耳朵哑声说,“你看,只要你说出来,我肯定听。” 陶晓皙觉得她现在但凡还有一点儿力气,就得挠死他。 最后她还没挠死他,她先昏死了过去。 陈放醒的时候,旁边趴着一个小人儿正在玩他的手指,他昨晚喝得有些多,已经很久没起这么晚过了。 小桃子看到他爸爸醒了,忙凑过身来,奶声奶气地问,“爸爸醒了?” 陈放捏捏她的小耳朵,回她,“爸爸醒了。” 小桃子再凑近一点儿,小手捧着爸爸的脸,“爸爸,你一个人睡,好可怜。” 她今天是在妈妈怀里醒来的,妈妈身上软软的香香的,她睡得可舒服了,爸爸一个人睡在另外的屋子,黑漆漆的,好可怜的。 陈放笑着把她抱到身上,“爸爸不可怜,小桃子不是来陪爸爸了吗。” 小桃子歪头想了想,“现在陪爸爸,待会儿吃肉肉。” 妈妈在做肉肉,所以她只能陪爸爸一会儿,待会儿得去吃肉肉。 陈放双手把闺女举起,“小桃子是喜欢肉肉还是喜欢爸爸?” “喜欢爸爸!” 陈放亲了亲闺女胖嘟嘟的小脸蛋,“真是爸爸的好闺女。” 小桃子咯咯地笑起来,“爸爸,举高高,坐飞机。” 闺女的愿望肯定得满足,不一会儿,父女两个坐着飞机飞到了火星。 陶晓皙敲了敲门框,“小桃子,肉丸子好了,快下来吃饭。” 小桃子一听肉丸子好了,赶紧让爸爸从火星降落,自己从床下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妈妈身边,拉住妈妈的手,连看都不再看最喜欢的爸爸一眼,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肉丸子。 小桃子爱吃肉,每顿都不能少,陶晓皙和老太太每天换着花样地给她做,陶晓皙今天早晨做的是西蓝花猪肉小丸子和蔬菜粥,小桃子已经闻到了香味,小肚子里都唱起了歌。 小桃子洗完小手,被妈妈抱到了粉色的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勺子盛起一个小肉丸,放到了嘴里。 “妈妈,好好吃 。” 小桃子嚼完一个小肉丸,紧接着又把另一个肉丸塞到了嘴里。 陶晓皙捏捏她鼓鼓囊囊的小脸蛋,“慢点吃,好吃就全都吃完,好不好?” 小桃子使劲儿点点头,吃得高兴了,从椅子上耷拉下来的小腿在空中欢快地晃荡两下,看到爸爸走过来,眉眼里全是笑,“爸爸!” 陈放摸摸她翘起的小辫子,眼睛看向的是旁边的人,他昨天借着酒劲儿做得有些狠,不怪她会生气。 陶晓皙只看小桃子,时不时地拿纸帮她擦擦嘴角。 小桃子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想起了一个问题,“妈妈,爸爸抹香香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睡?” 陶晓皙脸上起了红晕,她这个傻闺女心疼她爸爸一个人睡,她不知道的是一个人睡的其实是她自己。 陈放回小桃子,“因为爸爸不乖,惹妈妈生气了。” 小桃子教爸爸,“爸爸不乖,认真给妈妈道歉,妈妈就不气了。” 陈放刚要按照女儿教的认真道歉,陶晓皙起身问小桃子,“还要不要吃小丸子?” “要!”小桃子举起已经空了的小碗递给妈妈,妈妈做得小丸子最好吃。 陈放认真的道歉被爱吃小丸子的闺女给打断了。 陶晓皙从厨房出来,小桃子问,“妈妈,你和爸爸不吃吗?” 陶晓皙回,“妈妈现在还不饿。” 小桃子看向爸爸,陈放回,“爸爸饿了,小桃子分一个小丸子给爸爸吃,好不好?” 小桃子很大方地分享给了爸爸两个小丸子。 陈放吃完,想借闺女的嘴夸一下她妈妈,“妈妈做的饭是不是最好吃?” 小桃子掰着手指回,“妈妈做的饭饭最好吃,爸爸做的饭饭最好吃,太奶奶做的饭饭最好吃,姥姥做的饭饭最好吃,姥爷做的饭饭最好吃。”说完眨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爸爸,“爸爸不这么觉得吗?” 她喜欢的人做的饭都是最好吃的。 陈放没想到闺女能掰完自己的五根小手指,说出这个他没想到的答案来。 陶晓皙直接笑了出来。 她闺女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向着爸爸的。 番外三 陶晓皙一向是起床困难户, 冬天尤其困难,她关掉两个闹铃后,才勉强从被窝里起来,不过也没有马上下床, 而是拥着被子看着半空中的某一处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醒过神来。 她今天比以往早醒了半个小时,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 她得抓紧时间复习,考试考好了,她寒假也能轻松一些,不用听她妈整天的唠叨,也有了不去补习班的理由, 她昨晚已经做好了复习计划,早晨早起半个小时主要是练习英语听力。 孟青看了看墙上的挂表, 陶晓皙还没出来,她推门进去刚要喊她起床,却见她坐在书桌前, 戴着耳机在做卷子,孟青原本还沉着的脸微微笑开,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也比往日轻柔了许多,“时间到了, 先去洗漱吃饭,要不然该迟到了。” 陶晓皙摘下耳机,抬头看她妈一眼,她妈难得一大早有这么温柔的时刻,陶晓皙想着, 要不要趁机和她妈说,如果她期末考好了,寒假能不能送她去乡下的姑奶奶家玩两天,但转念一想,还没考呢,就先和她妈要条件,肯定会打破今天早晨难得的温和,惹来她妈的一通训斥,所以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乖乖应好,去洗漱然后吃饭。 她吃饭容易磨叽,本来时间还很充裕,吃到最后又有点来不及,她爸正在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快一点,没看到你妈已经忍了几忍,现在马上要到爆发的边缘了,陶晓皙匆匆忙忙把鸡蛋塞到了嘴里,回屋穿上外套提上书包跟着她爸赶紧出了门,生怕晚一步就会触动她妈那根紧绷的弦,引来一场暴风雨。 陶晓皙坐在她爸的小电驴后面一路奔驰,不仅她早读快迟到了,她爸因为她也快迟到了,到了学校后,父女两个一个往办公室奔,一个往教室跑。 她到的时候姜又琳还没到,看来今天晚了的不止她一个,她刚掏出书本来,姜又琳气喘吁吁地落了座,“我刚在楼下差点就和老周撞了个对死冲,幸亏我腿脚利落,跑得快,可累死我了。” 陶晓皙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罐牛奶来,把吸管插进去,递给姜又琳,“先喝一口,缓一下。” 陶晓皙从小就不爱喝牛奶,总觉得有股腥味,以前她不爱喝也就不爱喝了,她妈也没怎么管过,但自从她上了高中后,早晚喝牛奶列入了必须的事项中,晚上她逃不过,早晨的她就带到学校来让姜又琳给解决掉。 陶晓皙的手刚递过去,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要不是姜又琳反应快,及时给接住,估计牛奶就洒到地上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抱歉”,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混在教室里高低起伏的早读声中格外有辨识度。 陶晓皙抬眼看过去,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她本想说没事儿,这个过道比较窄,来来往往的同学撞到或者碰到是常有的事情,但那双黑亮的眸子过于冷,陶晓皙原本要出口的话顿了一下。 姜又琳脸上堆着笑,连连摆手说着没有关系。 等人走远后,姜又琳拍拍自己的胸脯,“哎呀呀,吓死我了,”她凑到陶晓皙跟前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你知道我们年级有‘四大金刚’吗?” 陶晓皙摇摇头,“什么是‘四大金刚’?” “你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呀,‘四大金刚’,肯定是像社会上的什么组织帮派之类的,他们说--”姜又琳的声音又小了些,“陈放是‘四大金刚’的头儿,我早就听说了他打架特别厉害,但没想到他还是个头儿,我估计他要是拎起我们来,就跟拎小鸡仔一样,陶晓皙,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儿,听到了没,太吓人了。” 陶晓皙听着姜又琳的话,眼睛不禁向最后一排看过去,正好和他冷冰冰的视线对上,确实很吓人,她赶紧转过身子,坐直,拿起英语课本,小声读了起来,心里默默地在陈放这个名字上划了一个叉号,将他列入危险人物的名单里,碰到面都需要绕路三尺远的那种。 一天的课上完,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吃完晚饭距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陶晓皙和姜又琳胳膊挽着胳膊跑去学校街对过的书店,姜又琳去了那一栏,陶晓皙去了漫画那一栏,这是一天当中难得的放松时刻,时间过得尤其快,陶晓皙抬腕看了看表,放下漫画,挑了两套理综的卷子,去找姜又琳,姜又琳正看到关键的情节,叫也叫不走,好在还有一会儿时间。 陶晓皙怕姜又琳听不进去,抻着她的耳朵说,“我先去买奶茶,五分钟后,在书店门口集合,五分钟哦。” 姜又琳眼睛离不开书,只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陶晓皙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又从书包里拿出围巾来,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她喜欢冬天,但很怕冷,一到了降温的时候,不用她妈嘱咐,她自己就会找出厚衣服来,生怕会冻到一丁半点。 姜又琳说幸亏她骨架小,不然照她这个穿法,得把自己穿成个熊,对陶晓皙来说,熊不熊的无所谓,只要不冷就行。 她顶着寒风往奶茶店跑过去,买奶茶的人不多,她是熟客,不用陶晓皙说,老板就知道她要什么,她手揣进兜里在一旁等着,冻得实在受不住,刚想跺两脚,奶茶店旁边的网吧里走出来一个人,陶晓皙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人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陶晓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他不冷么,这么大冷天,校服外面就穿了一个单薄的冲锋衣,看到他笔直的两条长腿,又想,他打架应该确实和传说中的一样厉害,光那大长腿一脚蹬出去就能像漫画里那样把人踹三尺远,随后又想,她妈要是知道她看了什么漫画,估计得炸了锅。 越跑越远的思绪被奶茶店老板的一声“小同学美女,奶茶好了”给扯了回来,她谢过老板,拎起奶茶跑回书店门口,果然没看到姜又琳的人,她冲进书店去,把人连拉带拽地给拉出了书店。 期末考试没有因为她看乱七八糟的漫画给考砸,她还是班里第一,年级前二十,她妈对她这个成绩还有她这一段时间的表现还算满意,让她去姑奶奶家玩了两天,她爸还奖励了她一个大的玩具熊。 陶晓皙这个寒假过得相当开心,除了过年的时候,她妈从她班主任老周家回来,又拿她和周莺做了一番比较,不过这点没法和谁说的小郁闷,在和姜又琳看了一场欢快的电影,喝了两杯超甜的奶茶后,就被她自动给化解掉了,她安慰自己,谁家大概都会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在那儿摆着,肯定不止她自己会有这种烦恼,既然是人人都会有的烦恼,那也就不叫烦恼了。 寒假一开学,老周就开了一节超长的班会,无非是还有半个学期他们就要进入高三了,高三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所以高二的下学期就要当成高三来过,精神必须打起来,脑子里那根弦儿必须得绷得紧紧的。 姜又琳小声嘀咕,“老周还不如一人给我们灌一碗鸡血来得更省事儿一点儿,高中总共三年,一年半都在过高三,好痛苦。” 陶晓皙咳了一声提醒姜又琳,老周眼睛已经往她们这边瞅了几次了,你就算说得再小声,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他也是可以听到的。姜又琳赶紧闭上了嘴,摆出了一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神色。 班会之后是排座位,还是按照成绩来排,全班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一排下去在教室后门处转了个弯,转成了两排。 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正好并排站在一起。 倒数第二名赵以江先是笑嘻嘻地和陶晓皙还有姜又琳打了个招呼,然后踮起脚来胳膊搭在陈放的肩膀上,“放哥,和我们班的学霸这样并排站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子羞愧?” 陈放单手插兜站得懒懒散散,“你是应该羞愧,熬了两个星期的通宵还能考出倒数第二这个成绩来。” 赵以江啧一声,“那你这个倒数第一不应该更羞愧。” 陈放回,“我羞什么愧,我付出的时间对我这个成绩正好,我这叫名副其实。” 赵以江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了,姜又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陶晓皙低下头去使劲忍了忍,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这个‘四大金刚’的头头儿倒是很坦荡。 那个时候的陈放和陶晓皙都没有想过,他们两人之间会有一个很久以后。 很久以后。 小桃子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今天是小桃子的外公最后一天上课,所以小桃子和爸爸妈妈来学校接外公,然后去饭店里吃各种好吃的肉肉。 小桃子问,“爸爸,你和妈妈以前是都在这个学校上学吗?” “对,爸爸和妈妈还是同一个班。” 小桃子兴奋,“就像我和季泽明一样吗?爸爸和妈妈也是同桌?” 陈放弯腰把小桃子抱起来,“爸爸和妈妈要是那个时候是同桌,估计你现在都上小学了。” 小桃子眨了眨眼睛,没明白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爸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我明明在上幼儿园呀。” 陈放捏了捏她的脸蛋,“不明白?” 小桃子点点头。 “不明白就问你妈妈,你妈妈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桃子和陈放一同看向旁边的陶晓皙。 小桃子问妈妈,“妈妈,爸爸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陶晓皙伸手给小桃子弄了弄帽子,“你待会儿想吃什么味的蛋糕,草莓的还是猕猴桃的?” 小桃子想到甜甜的蛋糕立刻忘了刚才的问题,大声说,“草莓的!” “那就让你爸爸给你买一个大大的草莓蛋糕,好不好?” 小桃子高兴得小辫子都翘了起来,不过,她认真看妈妈,“妈妈,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和草莓一样红。” 陶晓皙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有吗?” 陈放握上她的手,回答她,“有,比草莓还要红,红得特别漂亮。” 陶晓皙嗔他一眼。 小桃子在爸爸的怀里搂上妈妈的脖子,咯咯地笑起来,“我妈妈最漂亮。” 天空落下了雪花,一片,两片,三片…… 落到三个人的头上。 落到两个人紧握的手里。 又一个冬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