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宠夫录(女尊)》 1. 第 1 章 “……喂,喂!醒醒,醒醒!” 黎峤背靠在冷硬的墙面地板上,只觉脑子有些混沌,耳边嗡嗡的有些吵,没一会儿那声音越发尖利吵的厉害,他有些不解,缓缓睁开眼睛,这才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 陌生有些昏暗的环境,耳边传来的呼唤声,以及眼前陡然亮起刺目的日光,杂乱的脚步声,呵斥怒骂声让他沉重的脑子好似陡然破开了层层层层迷雾,眼神渐渐清明。 他记忆中好像也有类似的一幕画面,只是那已经离的太过久远了,若不是咋然听见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口音,以及眼前这记忆深刻的房间,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记起来。不过,他这是已经死了又活了,还重活在自己刚被卖做瘦马的那年?还是……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醒了醒了!他爹的差点吓死老娘!这可是上等的好货色,这要是人死了,咱们也得吃好一场落挂!” 为首的女人,看着人高马大,看着半躺在地上的黎峤面色难看的道:“别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进了这里,只要乖乖听话,有的是你们的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但若是不听话,哼!”为首之人双目闪过凶色:“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行当里,都不用说,只要想想,就已经让人恐惧的寒胆若惊。黎峤浑身虚弱的躺靠在墙面上,闻言身体似乎是被吓到了似的轻颤了颤,为首的女人只当他终于知道害怕了,心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恐吓的话这才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就有下人送来了碗热粥,身边还跟着那人高马大的女人。 “今日若再不吃,老娘不介意亲手给你灌进去。”往常遇见这种不听话的,她们一点也不介意多饿他几顿,只要饿不死就行,只是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身体这般不经事,才两天,竟然差点一口气就没了! 黎峤没说话,眼睫微垂,仿佛真的被吓到了似的,伸手端过已经有些微凉的粥,一口一口的缓缓吃了下去,饥饿如火灼般的胃部终于平缓舒适了许多。 待空荡荡的屋子里重新归于昏暗寂静,黎峤才缓缓转了转头,轻抬眼眸,细密翘长的睫羽轻轻阖动,日光透过窗棂挥洒而下,落在了那张白皙如雪,肌肤剔透,带着几分苍白的如玉容颜之上,就算落入如此境地,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让人见之难忘。 过去的事情很多他已经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但他还记得,他当初就是因为这张脸,在姥爷去世不过一年,他十五岁那年,被那吴老大卖做了瘦马,还了赌债。 而现在,应该是他刚被卖做瘦马不久的时候,他记得当初他也是这般宁死不从不吃不喝的,只是进了这里,却也不是他想死就能死的,这里的人断不会做那亏本的买卖,他的记忆里,不过一个月,他就会被卖作高价,离开江洲。直到三年后,他在京都十二明月楼里遇见……主人。 想着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他心中陡然一片灼灼,仿佛有火在烧一般,焦灼、迫不及待,清透的双眸明亮如星火耀眼夺目。 若这不是他的臆想不是他的梦,那他是不是终于能再见到主人了? 许是心思起伏一时过于激烈,虚弱的身体经不起他心情如此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不过这一会儿,额头就冒出了细细的虚汗,几乎不受控制的昏睡了过去。 黎峤再睁开眼时,眼神不过迷蒙一瞬,在看清了周围环境,感受到腹中饥饿之时,缓缓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他的手,却也不是他的,手背没有那细细的疤痕,手心有些粗糙,但却没有因为长年累月的泡在药材里,没有沾染上淡淡的草药味。 消瘦虚弱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墙上,面色浮现不健康的苍白,漆黑如墨的眼底却是掩不去的几乎灼人眼的光芒。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回到了十年前,主人还未中毒病重离世的时候! 看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夕阳,黎峤攥紧了手心。一个月,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按照记忆里的走向,他依旧能见到主人,但那时已经是三年后了,主人身体已经重病,他必须要提前去找主人!如此,自然要先出了这间屋子才好做打算。 正在他思索间,房门再次被打开了,看着记忆中早已经模糊却又渐渐清晰的人影,不等她们说话,他便低垂着头,仿佛已经认命似的,不再冷言相对宁死不屈,端上来的热粥他都喝了,听着那些荣华富贵的话,他渐渐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 果然,第二日给他送粥的人就多了陌生面孔,一个面容较好的中年男子,是见他态度软化,来给他编织美好前程的。 …… 一个月后 “黎哥儿,嬷公让你换好衣裳收拾妥当后去飞雁阁。”伺候的小厮进来传话,只是传话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去,随即心中便是惊叹,不管看过多少回,像黎峤这般的美貌每次看见依旧惊艳。 只见那窗台前正站着一个人,一身月白色束腰衣袍,灼灼清辉从窗外照耀,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仿佛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远远看着就像是那月下仙子一般,完美无瑕。青丝未束,不过简简单单用月白色的发带轻绾,春日的清风吹拂而过,带着他那额前轻柔如雾的发丝轻轻扬起,眼眸波澜流转,就恨不得让人立刻揽人入怀。 只是小厮看不见那清透眼底的冷意,黎峤应了一声便让人出去了。 他知道,他等的机会到了。 一个月前,他示弱装作软化听话的模样,从那间房子里出来后,也一直很乖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学什么就学什么,终于让人对他慢慢放松了警惕,觉得他大概是真的想通了,已经向往他们口中那些“荣华富贵”的生活了,从门口一直有人看守,到现在几日前已经给他配了个小厮伺候了。 三日前,江州府的郭县江都县换了个新县令,是从京都来的世家小姐,姓孟,听说很是风流倜傥,从江洲府城的街道刚骑马走过一圈就已经传遍了这江州府城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的,以前在主人身边的时候他见过孟家大女郎,她也算是主人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只是当初相见之时,人已经是京兆府少尹了,后来更是年纪轻轻便官至大理寺卿。 整整一个月,他脑子里想过很多事情,这才从以往和主人的言语中回忆起,孟家大女郎当初是在江州府江都县任过三年县令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不然,脱身只能另寻其他办法了,但定然都远不如这有效。 “黎哥儿?嬷公使人来催了。”门外传来小厮催促的声音。 房间的门应声而开,小厮眼睛微睁,看着他一身虽然身段绝佳,却掩的严严实实红衣,有些着急道:“黎哥儿,你怎么没那件穿红衫?这么过去会被骂的。” 在瘦马行当里被人挑选买卖的那日都是要穿上特定的红衫的,说是红衫,不如说是一层红纱,绝对将人看的仔仔细细,让买家可以仔细挑选。 每次有买家来了,嬷公门就会让一些已经□□好的瘦马们身穿红纱去飞雁阁侯着,等待被人当做货物一般肆意品评挑选。 黎峤并没有要换的意思,他现在穿红色衣裳,只是很寻常的料子,还是他偷偷拆了半张红色床帐自己偷做的,就是防的这一日。 他道:“那件红衫昨日不小心勾破了,这才穿了这件,嬷公应该等急了,还是快过去吧。” 小厮没办法,也只能领着人往飞雁阁走去。 黎峤并不是第一次走这园子,这一个月来,他们每日不仅被严格控制饮食,也在不停的训练身姿仪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有严格的规定讲究,他也看见过其他一起训练的人,大多都只有七八岁,最多十来岁的样子。 大多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训练的,只有少数和他一般年纪。 记忆里的他因为宁死不屈,虽然最后并没有如愿,但一个月里一直都被关在那个房间里被人看守着园子里的一切都不清楚,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张女君,您且先喝口茶水,再看看,咱们这里定然会有让您满意的人……”正说着,那略带着几分谄媚的嬷公就看见步伐姿态优美从容黎峤,眼神当即一亮,只是再看见他那穿的严严实实的衣服,尖刻的眉头顿时皱起。 “黎峤,快过来见过张女君。” 黎峤眼睫微抬,随即顺从的垂下眼帘,上前行礼轻声道:“见过张女君。”短短不过几个字,声音却清凌凌婉转悦耳,隐约可醉人,让听者如梦似幻。 原本见着眼前这非等闲的容貌就睁大了双眼的张女君,半晌才吐出一口气,不过一眼,就站起了身,满意大笑:“好极好极!”有了这等绝色做礼物,京都的门户,有哪家是敲不开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成交了几千两的生意,还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一百两买进,三千两卖出,这一本万利的买卖,笑的嬷公牙不见眼,他原本以为还要再□□些时日才能卖出去,却不曾想遇见个性子急的冤大头,自然欢天喜地的将两人送上了马车。 黎峤曾经跟着这人一路上京,知道这人并不是江州府的商人,带他入京是为了送给达官贵人当礼物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时间很赶,所以才给了当初嬷公机会,敢把还未□□好的人卖给她,但也因为他当时的性子,并没有将希望放在他一人身上,还另买了一人,只是如今却因为他顺从的姿态,只买了他一人。 上马车前,他看了一眼,只有一辆马车,前后两个护卫和一个车夫,人不算很多。 上了马车后,张女君只是满意的看着他的脸以及乖顺的姿态,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自己的生意,毕竟,这三千两的生意可要用的有价值才是。 黎峤微垂着眼,忽的似是对未来的去向有些忐忑,轻声问道:“女君,咱们是要去哪儿?” 张女君看着他心情不错的道:“蜀南会馆,”看着这样的美人,她也有些心痒,但此刻能巴上京都贵人的事情却让她更加兴奋,她并不是急色之人,自然不会乱来,免得降低了礼物的档次,还随口安慰道:“别担心,以后有你的前程造化。” 黎峤状似乖顺的点头应是。 蜀南会馆在江州府的南边,而江都县衙却在江州府城内的西北方向,方向距离差太远,寻求孟县令的帮助希望不大,恐怕才跳下马车就被捉回来了。 只能等明日或者后日,等这人离开江州府,北上进京之时,定然会从北城门出去,那时主街离县衙不过一街之隔,几率会大很多,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中掩藏的两包药粉,是他用了园子里的种植物研磨而成的粉末,没有毒,一包只能让人嗅之渐渐无力,一包让人沾染后浑身发痒,但这也是他仅有的能防身的东西了。 感受到袖中的东西,他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突然间就听见一阵热闹喧哗之声。开始他只以为是马车入了主街,那些只是街上的声音而已,却没曾想,声音却越来越大,其中男子激动的声音尤为明显,只是声音太过嘈杂,听不清楚到底在叫什么。 “外面出了何事?” “女君,前面好像在叫县令,”说着那车夫好像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这堂堂江州府的百姓又不是没见过县令,咋这么激动? 于是犹豫道:“不过可能是小的听错了……” 而此时的黎峤心中却倏地提起,县令?耳朵竖着,仔细听着马车外的动静,紧张的手心几乎立时就渗出一层细汗来,正在他心思急转间,外面动静却忽然变小了许多,让他眉头不禁紧蹙。 马车里的张女君按捺不住,一把掀开了车窗帘,探头往外看去,只是最终什么也看见,只瞧见不远处一行车马正朝这边驶了过来。 黎峤借着机会往外看,却只在窗帘放下的瞬间隐约看见了一队列队整齐的车马,身边的护卫远看着并不是官府衙役。 他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或许是他离孟县令最近的一次…… 三月的春风依旧微凉,带着街边的柳叶随风飞扬,吹荡开了马车内绸缎做的轻软帘子,让人顿感一阵清爽凉意,但黎峤呼吸却猛然一窒! 他几乎失态般猛地掀起被风吹起的车帘,却再看不见对面马车之人,仿佛之前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张女君眉头微皱,对他突然莽撞无礼的动作有些不悦,正准备呵斥两句,就见人一个转身就打开了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黎峤完全听不见身后的任何声音,不知何时微红的眼睛里只有那辆马车。 他方才看见的那张脸,是他在梦中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2. 第 2 章 “什么人?!”护卫看着突然摔在眼前的人拔刀威呵! 脚踝掌心瞬间疼痛自己锋利的刀光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看着眼前的四个护卫,他一个都不认识……难道真的只是他的错觉吗?他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只不过片刻便紧抿了抿唇。 张女君刚手忙脚乱的下车朝着拔刀的护卫道:“对不住,对不住,下人不小心冲撞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黎峤便截断了她的话,跪在地上,看着紧闭着的马车门道:“大人!草民有冤要告!”他不相信他方才看见的只是错觉! 只是,万一真的只是他的错觉,那他如今的举动无疑会让他后面的计划更加难以进行。 因此,不等旁人说话,黎峤便口齿清晰的道:“草民要告城南双桂巷吴大金掠卖人口,逼良为奴!” 拔刀的护卫许是看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回了刀鞘,看着他道:“小哥儿怕是拦错人了,我们女郎并不是你口中的大人,若是有冤,还是去县衙吧。” 黎峤面色微白,掌心不知何时攥起了血丝,却丝毫没有知觉,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并不后悔,只是低垂着眼眸,紧了紧袖中的药粉,如今怕是要更冒险些了。 张女君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新买来的看起来乖顺的不得了的瘦马竟然会有这样的当街拦车告状的胆子!脸色顿时铁青黑如锅底!抬手便招来了自己的护卫,“赶紧把人给带下去!” “等等。”一声清醇悦耳,不疾不徐的声音忽的从紧闭的马车中传来,正要动手的护卫下意识顿住了,而黎峤却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这个声音…… 像是就要应证他脑子的答案时,马车门缓缓的打开了,最先映入眼帘的一只骨相清晰,指节修长的手掌,就如那上好的白玉,温润无暇。 车门打开后,车前的所有人都下意识一静。 只见一女子身着月白色暗绣银纹衣袍,眉目如画,姿仪隽拔,眉宇间淡然带着几分矜贵温雅,一双眼眸漆如点墨,此刻看过来的眼神让人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不敢随意惊扰。 裴羲玉看着车前的场景,顿了瞬,道:“裴潇,去叫孟大人。” “是,主子。”只是还未动身,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红色骏马不紧不慢而来,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女人,张扬明艳,此时正满脸笑容骑马而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酥饼。 “找我做甚?” 护卫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孟季兰看着跪在地上有些狼狈,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眼泪还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要钱的往下掉,但依旧能看得出绝色姿容的人,缓了缓神,扫了他周围一眼,才道:“你有何冤情?竟敢当街拦车?” 从车门打开那一刻起,黎峤眼眶酸涩,瞬间就泛了红,他几乎贪婪的看着那人,连泪水沾湿了面容都不自知,但待真的确定他并非只是做了一个虚幻长久的梦,而是真的回来了,真的见到了主人!眼见着马车门缓缓关上,他渐渐冷静了下来,转而垂下眼睑,静静听着护卫禀报。 在听见孟县令问话后,他答道:“回大人的话,因吴大金所掠卖之人就是草民,如今报名已非自由身,方才在马车内远远听见街上动静才误会大人在这辆马车里,这才冲动之下拦车告状,还望大人,女郎恕罪。” 孟季兰闻言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眸,看着很是乖顺的人微蹙的眉头略松了松,脑子里的诸多想法转了一瞬,转头就见周围越来越多的路人好奇的围了上来,不过看着她们的神色,她觉得她们感兴趣的不是这位小郎君口中的冤情,而是他的那张格外引人注目的漂亮脸蛋。 而那马车门不知何时早已重新合上。 手里还揣着酥饼的孟县令大手一挥,道:“带回衙门再审!”说完就看着周围的护卫,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护卫们一时没动,直到马车里传来了声音:“裴潇。” “是。” 人都带回了县衙,也没得热闹可看了,街上围着的人很快就散了干净,但也有那好凑热闹的,转身马不停蹄就朝着县衙去了。 莫名其妙就被人带回衙门的张女君一路上脸色铁青,她没想到好不容易寻来的礼物,竟然还会有这些麻烦事不说,说不定最终还鸡飞蛋打,什么也落不着! 人和马车是差不多一起进县衙大门的,只是黎峤进了大门就被被带进了大堂之上侯着,没有机会再看见他的主人。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也惊的他勉强回了神。 孟县令已然换了官服,正经了神色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黎峤跪下道:“回大人,草民名叫黎峤,原本家住江州府城南双桂巷,自出生以来,一直与姥爷相依为命,一年前姥爷去世,一个月前双桂巷的吴大金将草民打昏后卖给了花月园为……奴,”他说着顿了一瞬,这才继续道:“吴大金不过是草民姥爷的侄媳,未曾对草民有过半分养育之恩,却掠卖草民为奴,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他说要后,孟县令就看向了跪着的张女君。 张女君忙道:“回大人的话,草民叫张怀,只是一个路过的蜀南商人,做布匹绸缎买卖的,七日前才到江州府,一直住在蜀南会馆,今日才在花月园买了他,至于掠卖人口之事,小人并不知情啊,大人明鉴!” 孟县令:“来人,去双桂巷把吴大金和花月园管事做主的都拿来!” 衙役很快便将人都带来了,一个浑身不修边幅,眼底青黑的女人和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男人。 那女人就是吴大金了,只是她是双腿软着被带进来的,而花月园的嬷公被带进来是却并不怎么拘束,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一上大堂一阵整齐划一的威吓声吓得吴大金顿时瘫软在地,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人抓到了衙门!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什么事也没犯啊,大人饶命啊!”一边说着她便自己吓的两股战战,浑身冒冷汗了。 “你就是吴大金?” “是!小的是、是是吴大金。” “本官问你,一个月前,你可是打晕黎峤,将人卖入了花月园为奴?” “啊?”原本几乎趴在地上的吴大金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脸威严的县令,忙说:“对,对啊,”说着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忙又连忙道:“那赔钱货是不是闯了大祸了?我就知道那贱皮子不是个安分的,大人!那不管小的事啊!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冤枉啊大人!” 孟县令惊堂木一拍!见人吓得瑟缩,才冷声道:“你回头看看,左边可就是你卖的黎峤?” 吴大金战战兢兢回头看,黎峤面无表情。 “大人!这就是黎峤就是那个贱小子!大人快抓了他吧!” “很好!来人,犯人吴大金对一个月前掠卖人口一事供认不讳!杖一百,徒三年!即刻行刑!” 衙役立刻上前拖着人就去了大堂外,吓的吴大金惶恐震惊道:“大人大人!什么掠卖人口?!黎哥儿是我家小子!是我自家的小子啊!我没有拐卖人口啊!大人冤枉啊!” 孟县令冷声道:“别说你只是他表叔妻,就算今日你是他生母,掠卖人口,逼良为奴的罪责也是逃不掉的。”只不过这种事大多都是民不告官不纠而已。 说完挥了挥手,衙役便两人强拖了出去,当场便拖了裤子,行杖刑! “啊!冤枉啊大人!小的没有卖他,没有卖他为奴啊!小的、小的是为了让他以后都能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跟着有钱女君们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啊——!” 杖责声、惨叫声一起混着传进了黎峤的耳朵里,他也只是垂着眼睑,面无表情的听着,心中更没有半分动容。 至于剩下的判决,他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张女君也好,花月园的嬷公也好,都不是他关心的人。 主人的马车既然已经进了县衙,是暂住在县衙吗?只是不知道主人会在江州府待多久,但如此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在县衙留下来,才能有机会看见,接近主人。 其他判决很快也下来了,花月园归还张女君的三千两银子,吴大金归还花月园的一百两黎峤的卖身银。 但花月园的嬷公却是说,吴大金是个赌鬼,就是因为欠了赌场的银子这才卖了黎峤还赌债,家中不可能还有一百两银子,而且他买了人一个月,供给人吃喝拉撒睡,还要花费心思□□人,这里的花费又如何算?张口就要二百两银子。 孟县令心下冷笑,“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你们难不成给他每日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金屋不成?!二百两银子,你在想屁吃!”她对做这等事,还狮子大张口的人完全没好感。 一县之官大堂之上当场爆粗口,惊的一旁的属下连连咳嗽,那被怼的嬷公腰身一扭,一点不惧,反正咬死了就要这么多,若不是知道这新来的县令有些背景,那三千两银子进了他花月园的口里还能给她吐出来?!如今他不过是讨点利息回来而已,他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显然孟县令也完全不是个好相与的,见人在大堂之上对着她还敢如此放肆,当场便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将人打了人五大板,最后还是判吴大金归还花月园一百零二两银子。 五大板子换二两银子,气的嬷公差点昏过去!心底不由谩骂开来,却憋的脸色涨红,不敢再多说话。 待退堂后,吴大金也被带了下去关押,张女君退下去的时候,看着黎峤的脸还很是有些遗憾和可惜,对于她的眼神黎峤并没有放在心上,说来就算上辈子被这人买了,后又被送人,那两三年他却也没受什么苦。 孟季兰见他还跪着,道:“你还有事?” 黎峤磕头,轻声道:“草民叩谢大人今日为草民做主,让草民得以恢复自由身,只是大人不知,那花月园在江州府几乎没人敢招惹,草民在花月园里一个月里,就意外得知她们竟然还有专门的人做拐卖人口的勾当,这次虽有幸得大人相救,但草民担心……” 孟季兰原本放松的眉头随着他的话不由皱的越来越紧,看着他乖顺的模样,下意识皱眉道:“那你为何刚才在大堂之上不说?” 果然,就听得他口齿清晰的回道:“一是草民胆子小,害怕事后遭到报复,二是草民并没有证据,只是在园子里的时候,无意中听得她们提过一嘴,若大人要查,恐怕还要切实的证据才行。” 孟季兰见他还跪着,便让他起来,黎峤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次叩首哀求道:“求大人庇佑,草民今日若就这么回去,恐怕不到三日,双桂巷就再没草民这个人了!”说完便紧接着就道:“草民厨艺很好,不会在县衙吃白饭的,还请大人给草民一个机会,若大人觉得草民厨艺不能胜任,草民绝无话可说,听从大人安排。” 孟季兰:“……” 她知道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看那个胆敢在大堂之上对着她那么嚣张放肆的嬷公,就直到这花月园的背景就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至于对他所说的厨艺,她却并没有报什么希望,来了两天,她确定,她确实吃不惯这南方的饭菜,试试倒也无妨,反正就算不行,到时候随便安排个活计也可以,她这县衙倒不介意多这一张嘴吃饭。 “好,本官应了,起来吧。” 黎峤一直提着的心在听见这句话时,终于松了口气,至于厨艺问题,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留不下。 他虽然并不清楚孟县令的喜好,但他记得她曾有一次在主人面前说过,哪个地方的菜都没有京都的菜合她口味,而他做的最好的菜,恰好也是京都菜,因为主人爱吃,只是主人不仅爱吃京都菜而已。 脑子里正想着等会儿要做什么菜好留下来时,就忽然猛地一个趔趄,站立不稳,随即脚踝处便传来钻心的疼,左手掌心也是火辣辣的疼,眉心不禁疼的蹙了蹙。 站在他身前的孟季兰原本见他快摔倒,想要扶一下的,只是却见人腰身一缓,生生自己稳住了,不由略有几分讶异,又看了眼他的手心和脚腕,随即笑道:“府中正好有个大夫,先让人带你下去休息,等会儿让人给你送些药来。” 黎峤感激:“多谢大人。” 等人下去了,孟季兰才吩咐道:“去,查一查他。”既然想留在县衙,自然要先查清楚身份底细。 护卫应声而去。 看着护卫出去后,她这才抬脚往去后衙。 一进院子,就见院子里的护卫在收拾摆放归置东西,虽然看着井然有序,但她还是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道:“我早说过,让你身边留几个伺候的小侍,这样就是出门在外也能有个贴心照顾的人,看看,看看,你这满院子都怕是找不出一个男的,还全冷着张脸,看着吃饭都影响食欲啊~”说着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了,歪着身体,看不出个正形来。 裴羲玉闻言放下书卷,看着她笑了笑,“她们做的很好,也不用我操心,”说着她道:“对了,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嗯?”孟季兰刚喝了口茶,颇有些惊讶的看向她,好奇道:“你平时可不关心这些事的,怎么这会儿我一来才刚坐下来就问?”说着她眼睛一转,调笑道:“莫不是看上今日那个貌美小郎君?所以才这么关心的?” 裴羲玉摇了摇头,无言道:“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就不能有点好奇心了,况且,人家还只是个孩子,胡乱说什么?” “嗤!”孟季兰放下茶杯,毫不留情的道:“看他那身型十五岁怎么也有了,都能嫁人了,怎么也说不上是个孩子吧?也不知道你这是个什么毛病,明明自己也没多大,怎么自小动不动喜欢就叫人家孩子?” 裴羲玉:“……”作为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岁,这辈子又活了快二十岁的人,十四五岁难道不是个孩子吗? 3. 第 3 章 “对了,那黎峤不知道怎么弄的,手心都擦出了血,脚腕也扭伤了,你这里有没有药?让人给他送去治治,小郎君手上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说着她就捏起一旁放在案几上的糕点,放进了嘴里,只是刚一入口,就皱了眉头,就了一口茶水,终于勉强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 裴羲玉看了她一眼,“你将人留下了?” 孟季兰:“你这什么表情?我可告诉你,这可不是我要将人留下的,是他求我的!” 裴羲玉眉峰微挑了挑,随口哦了一声,便道:“药让云暮拿给你。” 孟季兰懒得让人再专门跑一趟拿药,直接叫了云暮来,让人拿药直接送过去。 见裴羲玉点头,云暮这才应下。 见人出去吩咐了,她这才将案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一百两两买进,转头一个月就三千两卖出,难怪以往总听人说江州瘦马贵若千金,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可真是好做啊……就这样,都还有那些暗中行拐卖之事丧尽天良的东西!” 裴羲玉眼眸微深,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轻笑道:“要知,人的贪欲总是没有尽头的。” 孟季兰眯了眯眼:“你说的没错。不过,这花月园背后之人不知究竟是谁,才能让那手底下的人,有那么大的底气。” 而另一边,黎峤则被下人带进了后衙内宅,见了如今跟着孟季兰一起上任的小侍,柳良侍。 待柳良侍听完小厮说的话,在见到这人就提起的心才勉强放下,将人安置在下人住的地方,又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后,这才温柔笑道:“黎峤是吧?既然你有一手好厨艺,那以后便好好做事。” 柳良侍能被带着一起上任随侍身边,相貌自然不会差了,一身水碧色衣袍,眉眼温柔,肌肤白皙如玉,只是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缓,只是若与黎峤站在一起,却是平白的黯然失色的许多。 黎峤始终垂着眸子,恭敬行礼应是后,便跟着人下去了。 一旁的贴身小厮不高兴:“良侍,这黎峤的相貌未免也太过出挑了些,大人是不是想纳他?” 闻言,柳良侍眉头轻蹙,这个也正是他担忧的,实在是这个黎峤的相貌实在让他无法不往这方面想。他不禁抿了抿唇,这次能跟着女君一起上任,君人至少还有一个月才到,他一定要在这个月内怀上孩子才好,至于这个黎峤…… 暂且还是先看看吧,若女君并没有那个意思,就怕弄巧成拙,反倒不好。 …… “黎小郎君,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外用,每日早中晚三次,这是治外伤的药,清洗伤口后,每日擦两次。” 黎峤看着她手中十分熟悉的白瓷瓶,神色一时有些怔愣。 送药的护卫云暮道:“黎小郎君?” “……谢过女郎,大人。”黎峤抬手小心翼翼接过她手中的小巧精致的白瓷瓶,指腹下意识磨挲着它瓶肚上的那个被一枝梅花巧妙枝缠着的小小的裴字,鼻尖忍不住一酸,眼眶几乎控制不住的红了红。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云暮看见他接过药后突然就红了眼眶,猝不及防的有些被吓到了。 “黎、黎小郎君?” “我没事,”黎峤笑了笑,随即垂眸道:“失礼了,我只是太感激女郎和孟大人了,不仅帮我主持公道,还收留我,如今更是给了我这么珍贵的药,心绪一时有些激动,这才……” “哦哦,那就好,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说完转身就走了个没影,并且回头就将这番话一字不差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自家主子。 孟季兰也在,自然也听见了,并且对此实在是有些好奇,“可惜了可惜了,这美人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模样竟然没能看见。” 云暮:“……”她好像也没说人哭了吧? 裴羲玉微抬了抬眼眸,看向他不紧不慢道:“你一口一个美人,是打算要纳他?” 孟季兰笑容一僵,随即服软道:“……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不是美人,是小郎君,小郎君行了吧?” 裴羲玉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你不过随口一说,于你而言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对于男子而言却不是这样的。”更可能会被很多人误会,更不用说那小孩儿还有着那般不俗的容貌,虽然在她看来才十几岁,就是个少年,但这个年纪在这里却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 孟季兰一手磨挲着下巴一只手肘撑着扶手,神情很不解:“既然你如此思虑周到,善解风情,为何至今身边都没有男人伺候?”说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担忧又八卦的小声道:“你不会……真的是这些年吃药吃多了,所以……咳,坏了身体吧?为了掩饰,不被人发现身体有问题,这才没有让人伺候?” 裴羲玉眉心微跳:“……我身体没毛病。” 虽然她这世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但经过十几年的悉心调养,修身养性,如今并不比寻常人身体差,只是大概当了十几年人尽皆知的药罐子,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真的?”她表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真诚道:“你可不要讳疾忌医啊,要是真有病就得治啊!” 裴羲玉轻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微笑道:“真的,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现在可以让你立刻如愿以偿,你要不要试试?”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银针,朝她晃了晃。 孟季兰唰的一声坐的端端正正,看着她手中的一指长寒光闪闪的银针,咽了咽口水,忙笑道:“我一点也不想!我身体很好!” 见人终于把“凶器”给收了,她这才松了口气,隐隐就觉得手臂上曾经被人扎过的地方又疼了起来,实在忍不住伸手搓了搓手臂。 “我说,你一个国公府世女,陛下的亲外甥,自你生下来,陛下就把你捧在手心怕给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什么不学,怎么就非得学医呢?” “喜欢而已,还有,”说着她有些无言:“别说的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小时候但凡你打了个喷嚏,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要抖三抖,就更不用说是命悬……”一线的时候了,那满朝文武谁都别想有人有好日子过了,因为陛下的脾气就会像一支暴火龙一样,逮谁喷谁! 所以啊,几乎满朝文武无一不希望英国公小世女健健康康的,只差求神拜佛了!等到了小世女年纪稍大了一些,身体也不会动不动就在鬼门关走一遭后,就经常被陛下抱着上朝了,敢问,这世上除了小世女还有谁有这样的待遇? 就算是陛下的皇女皇子们,那也没谁有这个机会被陛下时不时的就抱着上朝啊,还能在满朝文武吵的面红耳赤的一点也不怕,不哭不闹,还每次都看得笑呵呵的,实在是朝中一大奇景! 不过,一般也只有小世女在的时候,那些文武大臣才敢吵的那么厉害,要是只有陛下一个人时,就陛下那个暴脾气,她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当然,这些原本孟季兰都是不知道的,都是她祖母偷偷告诉她的。 裴羲玉沉默了一下,她这世一出生,因为是早产儿,不仅体弱多病,心脏也有问题,只能说幸好是生在皇室贵族,若不然怕真的就要早夭了。 这辈子却依旧是父母双亡的命,只是比前世好太多的是,她这世有一个万人之上,对她又极为疼爱的皇帝姑母。 至于被从小就被抱着去上朝的事,她表示那是因为小时候她太脆皮了,照顾她的宫人们也自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被风吹倒了,别说玩儿了,连个走路都担心累到她了。 然后有一次她太无聊了,仗着身体略好了一点,就偷偷从殿里偷跑了出来,心心念念要找姑母。五岁前,前世的那些记忆,她都只以为自己每天晚上都会做很神奇的梦而已,还和别人说过,其他人也都只当是梦境。 还因为梦中男女和现实男女的颠倒不同,脑子也有些混乱,说过不少引人发笑的话。 比如,她四岁那年,有次被姑母抱着的时候,看见当时的户部尚书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指着她的大肚子就十分天真的问,里面是不是有个妹妹在里面……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她那皇帝姑母抱着她差点把崇政殿的房顶给笑塌了的场景,更惨的是,她那皇帝姑母嘴巴是个没把门儿的,遇见谁都要说一说,不出三天,整个皇城都知道了。 毕竟权贵世家中的女郎基本上都是从三岁就开始启蒙了,应该很少发生这样的事,虽然她丢了脸,但好在当时年纪够小,最惨的应该是当时的户部尚书了…… 咳咳,想多了,那次偷跑出来后,不出意料的就被大殿外的侍卫给抓了到了,而后在被抱着上了一次大朝会之后,她小小年纪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每次都当成看大戏一般,看得乐呵呵,津津有味的,直到七岁后,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快,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她才没有继续这项颇为有趣的活动了。 “话说回来,你外出游历也有两年了,离京这么久,陛下怎么放心让你出去的?听说你这两年去了草原,也走过沙漠,连西域那边去过了?”说着说着孟季兰就忍不住有些羡慕了,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纵马如风,游览天下?只是世上大多都为功名俗世所累而已。 裴羲玉顿了一瞬,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这才道:“姑母给了我两百护卫随行。” 孟季兰:“……”对,这才是她知道的陛下!若是没有这么多人保护就放了人出来,她还要怀疑了,可是…… 见她宠辱不惊,从容自若的模样,孟季兰又实在忍不住道:“……你知道吗?两百人,都能当个出使团了。” “我知道。” 孟季兰听得面无表情:“朝中大臣会同意?”这可不是三五个人,就只两百人吃喝就是个问题,谁来负责?只可惜,当时她正好回祖籍了,不在京城,要不然…… 裴羲玉:“自给自足。”出发前姑母对着大臣和她说的是从她的私库里出,但她并没有要,只是说她自己负责而已。 见她没有细说,孟季兰也没有没有再追问,只是问道:“那那些人呢?” “已经找好地方住下了,放心,她们自会做好一切的,不用我操心。” “好吧,既然你不想多说那我便不问了,只是这次来江南,你准备在江州府待多久?” 裴羲玉笑了笑:“听说当年致仕的章老太医一直在江州府,准备这两天便去拜访,至于要待多久……”说着她笑意浅笑了瞬,“江南风景如画,最近一两年看得最多的就是草原、沙漠、戈壁以及崇山峻岭了,这江南烟雨蒙蒙,正是赏花赏景的好时节,自然是随心随意。” 这话说的,听得孟季兰羡慕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正在她羡慕嫉妒的酸水忍不住往外冒的时候,云暮上前禀道:“主子,孟大人,黎小郎君送晚膳过来了。” “咦?已经这么晚了吗?好像还真有些饿了。”至于对于黎峤受伤了还来送膳食的举动她倒是理解,孤身无依,总是想找个可以安身之所。 黎峤身上还是那件红衣,只是低眉垂眼恭敬乖顺的模样中和了许多他原本太盛的容貌,看着很是低调,提着食盒和人一起进屋后,便行礼问安:“奴见过女郎,孟大人。”声音清润,又带着些江南男子特有的软绵音色,很是悦耳。 裴羲玉耳尖忽的动了动,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黎峤自进屋以来心神便一直在主人身上,只是进屋时看了一眼后眼眶便有些控制不住的酸了酸,不敢再看,但却能感受到她的视线,明明以前经常被看,但如今却第一次觉得这般紧张。 不过裴羲玉也不过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孟季兰心中忍不住感叹:难怪身价三千两呢,不说这绝佳的容貌身段,就这把嗓子……啧啧。 不过从小生在富贵窝里,从小到大见的美人不计其数,也就晃了一下神,便让人起来上菜了。 两人自小就相熟,也没有外人,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菜上完了,两人也正好都有些饿了,就都吃了起来。 黎峤忍不住微微抬头看向两人,虽然他有很大的把握能留下,但事关能不能名正言顺的接近主人,他还是提起了一颗心,有些忐忑。 桌面上的菜并没有很多,三荤四素一汤,江州醋鱼,野鸡丝酸菜,燕窝鸭子熏片,鲜笋汤,再加上几个当季的小菜,便是一桌了。 只是里面只有一荤一素一汤是他亲手做的…… 果不其然,在将每个菜色都尝了一口后,孟季兰便有些惊讶的看向他道:“野鸡丝酸菜,鲜笋汤还有这个炒菜心是你做的?” “是。” 闻言,正吃着菜的裴羲玉忽的顿了顿,心下难得讶异,不由抬眸看向了他,却没曾想,正好四目相对。 黎峤有着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眸,眼瞳墨玉似的,当他微微抬眸,用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小心翼翼忐忑的看向人时,让人下意识的便比较容易心软,像极了一只眼睛亮晶晶,小心翼翼试探期待着什么的软糯糯的小奶狗。 她夹菜的手顿了瞬,另一只手拿起了茶杯,垂眸轻抿了一口,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 4. 第 4 章 目光相触不过短短一瞬,黎峤不舍的移开目光,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回答道:“因奴手上有伤,还未好全,多亏了厨房林姨他们帮忙,这才做出了这几道菜来。” 孟季兰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笑道:“很好!没想到你的厨艺竟然这般好,嗯,你就去小厨房吧,小厨房正好没人,以后只给我们和柳良侍做就可以了,再让大厨房给你分两个人手帮忙。” 听见这话,黎峤心中终于定下,垂首谢赏应是,只是他安心了,但和他一起上菜的人可就心焦了。 得了准话后,虽然黎峤还不想走,但却再没有任何理由了,值得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去厨房的一路上他也没有说话,等走到厨房的时候,刚好有人追着过来,来人是孟季兰身边贴身伺候的侍女,魏晴。 当着众人的面给了黎峤一个小荷包,笑道:“大人说今日的那一荤一素一汤做的很好,这是给你的赏赐。” “谢大人赏。”黎峤捏着手中的荷包,真心实意的道谢。 “另外,以后你便去小厨房,大厨房里由林厨子暂时先安排两个人去给黎小郎君打下手,一应采买全部分开,小厨房的账一应先从大人私账走,尽快安排好。”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大厨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被点名的林厨子是个中年女人,白白胖胖的,当即就站了出来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人走后,厨房众人的视线不由都看向了那现在厨房里,显得和这一切格外格格不入的人。 原以为一个娇滴滴的小郎君被这么多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定然会受不住,却没曾想眼前这人的神情没有分毫的变化,若说没有倒也不是,只是人家不是害怕露了怯,反而一张脸越发的冷凝了,看着面无表情,还、还怪有些唬人的……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会做几道菜如今就了不得了,也就是一张皮子长得好看哎哟!谁打老娘?!” “是我!”林厨子不客气的比她还吼的大声。 “林、林老姐?” “你这嘴怎么还这么臭?赶紧起开点儿!”林厨子说着就一把推开了她,在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下对着黎峤道:“黎小郎君,你看看,我女儿和徒弟给你打下手行不?她们虽然蠢笨了些,但还算老实听话,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黎峤看了眼她指的人,一个大约二十来岁,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看起来似乎都有些震惊,不过倒也没有其他情绪。 他平静道:“可以,麻烦林姨了。” 见他人干脆,林厨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等人走了,一些在大厨房干的时间长的老人就忍不住问道:“林老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还真怕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了不成?” 林厨子看了眼几人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 “什么怕不怕的?刚刚他做菜的时候你们没看见?那味道闻着,是你们能做出来的吗?再有,你们看看人家出落的那天仙般的模样,以后能是个长久围着这灶台转的?人家造化且大着呢!别眼睛整日就瞧见眼前这块地方,眼光要放长远些,以后日子且长着呢,都给我放聪明着点儿!” 众人都恍然大悟,不由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林老姐说的对!那黎小哥儿一看就是个有大前程的人,哪能和咱们抢这点活计!” 林厨子被一串马屁拍的很是舒服,心下想道:还有她没说的呢,人家又不是来她这大厨房和她抢位置,她着急个啥?该着急的是以后后宅里小厨房的管事,关她屁事?再就是,不说人家以后得造化怎么样,就今天那几手,只要让她女儿学到个几分,那以后赚的还不是她? 在跟着黎峤一起去送饭菜的学徒将孟大人和黎峤的对话都告诉她之后,她越发觉得黎峤不错了。 黎峤对林厨子的反应并不怎么意外,能在厨房这油水多的地方管事的,一般都不是蠢人。 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府中男眷目前只有柳良侍一人,以及几个伺候的小厮,其他的都还没来得跟着当家君人一起过来,后院空着的下人房间也还不少,因此暂时是他一个人住的一间,在关上房门后他神色不再是面对其他人之时的平静冷淡,反而有些怔愣,脑子里全是今日自见到主人起的每一个场景画面,一帧帧一幕幕,都再清晰不过。 半晌,他垂眸看了眼自己左手心的擦伤,他并没有用药,只有掌心和脚踝的一直传来的疼痛,才让他能确定,这并不是他又一次产生的幻觉…… 春夜微凉,清风渐起,窗外竹叶被吹的簌簌作响,黎峤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没有遇见主人,从买他的商人的口中他得知自己是一个给京都达官贵人的“礼物”,他想要逃走,只是一次逃跑被人抓回来后,他便再没了自由,直到进了那繁花似锦的京都,他都没有再遇见他记忆中一直思念的人。 一年,两年,他始终没有见到他心中惦念之人,最后,再见到之时,她救了他的性命,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的再一次看着她越发消瘦苍白,一日比一日虚弱,无能为力…… 即使病痛,却还笑唤着他:“小峤儿,过来……” 他过去了,想抱着她,伸手却触了个空,那温柔含笑着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最后只留他孤身一人。 不、不是这样的,不会再这样的! 黎峤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漂亮的桃花眸此时满眼惊惧,单薄的胸腔狠狠起伏了几下,才缓缓平静下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让主人重蹈覆辙的! 清晨的曦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子,黎峤看着手背上的光亮,忽的一个激灵! “黎小郎君?黎小郎君?该起了,快到大人用早膳的时辰了!” 黎峤难得有几分急了,看日头如今已然有些晚了,已经快到每日主人用早膳的时候了,他手脚麻利的换了昨日府中小厮给他送来的衣裳,开门就道:“抱歉,起的晚了,我马上就去小厨房。” 来人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这时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他快些。 万幸的是,虽然他起的晚了些,林厨子给他的两个人并没有起来晚,反而早早的就在厨房准备着了。因为大厨房向来都是准备县衙前衙所有人的饭菜的,人数多,准备的自然也就不会怎么精细,在厨艺上的水平自然也只是过得去而已。 所以原本在见到来的有些晚,怕第一次准备大人的早膳就来不及,两人心里都很是有些慌乱,但在看见那漂亮的不像话的小郎君面色冷淡,有条不紊的吩咐,以及手脚麻利的动作,最后那那蒸腾的冒着热气的香味儿时,两人心是彻底放下来了,只是看着那锅却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等东西刚做好,小厨房外正好来了来小厨房拿早膳的小厮。 那小厮是柳良侍房里伺候的,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即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淡蓝色小厮衣裳,未施粉黛素面朝天,腰间还围着灰扑扑围裙,竟也不减姿色,反而目光忍不住看向他那在等环境中越发显得耀眼夺目的脸蛋,以及那细瘦的腰身来…… 等被人唤了几声回过神,在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的时候,心下不由警惕起来,这个黎小郎君果然是良侍大敌!这段时日一定要小心防范,不能让他坏了他们良侍好机会! 待人面色绷着走了之后,黎峤才小心翼翼的装好他熬好的香稻米粥,小碗溜鸡丝、醋溜萝卜丝、葵花小菜、糖蒸酥酪,客人的饭食自然不好让客人自己来拿,因此他提着食盒对着两人说了一声便走了。 怕误了主人用早膳的时间,黎峤并没有看见两人在他往食盒里菜品最后有些惊讶又欲言又止的神色。 两人不仅有些迷茫:那糖蒸酥酪不给大人送一碟过去吗?怎么全装给了那位客人?只是见他明显有些着急的模样,她们一时没来得及开口问。 …… 裴潇:“主子,黎小郎君送早膳来了。” 裴羲玉刚练完了一套功夫,正在净脸,闻言便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不过片刻,黎峤就跟着云暮进了院子,刚知道她的名字,很确定三年后主人身边并没有这个人,但现在这人却应该是主人身边的亲信。 “奴见过裴女郎。” 裴羲玉转过身擦了擦手,看了眼他手上提的食盒,道:“你脚上有伤,不用多礼。”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特有的温凉舒缓,即使出身高贵,却依然那么温柔,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主人更好的人了。 黎峤眼眶不知何时多了层浅浅的水色,此时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亮晶晶的看着她,笑道:“女郎心善,给了奴上好的伤药,奴的伤并不碍事,谢女郎关心。” 几句话的时间,他却接着机会一直看着她人,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下却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力主人自然是皎如明月,风姿无双的,只是脸上却常年都带着些抹不去的苍白,后来更是……他不愿再往后想,只看着眼前长身玉立,清逸挺拔如雪中修竹,面色更是健康红润的主人,他只觉得除了能在见到主人,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因此,越看他眼睛就越亮,心中也越发的高兴。 看着他那亮晶晶的眼神,她笑道:“那伤药是孟县令让人给你送去的。” 黎峤眨了眨眼:“孟大人和女郎对奴的恩情,奴都记在心里,奴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报答的,只有厨艺还能拿得出手一些,只希望女郎和大人都能喜欢。” 裴羲玉笑了一瞬,没有再说话,只是想着他方才眼神亮晶晶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比寻常莫名要愉悦一点。果然,那厮说的话也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看见漂亮的人和事物,吃饭好像真的会格外有食欲一点。 云暮看了眼自家主子,转眸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黎小郎君,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的没有说话。 一时间也没有人让黎峤走,他便厚着脸皮留下来了,又见到她胃口极好的将他做的菜几乎都吃了大半,那糖蒸酥酪一小碟更是吃的只剩下了一块,心情更是好的不得了,不仅嘴角满足的勾起,连眉眼都不自觉的笑弯成了双月牙。 只是正在满足的看着主人吃饭时,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笑声:“没想到黎小郎君竟然还在这里,刚让人去寻你问问你这手艺是在哪里学的,就得知你到琴梧院来送早膳来了。” 说着就不客气的自顾自的坐下了,看着桌上也没剩下多少,就知道她这好友也觉得挺好,正准备说话时,就看见了那青花瓷盘上还剩下的一块酥酪,不由打趣道,“没想到长这么大了,羲玉你还是喜欢吃酥酪啊?竟然还特意让人去外面买?” 裴羲玉颇有几分诧异的眉峰微挑,随即抬眸看向他。 “……”黎峤上翘嘴角微僵了僵。 5. 第 5 章 看着她的动作,孟季兰好像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由瞪大了眼睛,颇有几分震惊道:“这个也是你做的?怎么她有,我没有?”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黎峤,在看见她的这番颇为夸张的表情,倒是不怎么紧张了,说着早就想好的话,低眉垂目的道:“回大人的话,这个糖蒸酥酪的确是奴做的,只是大人差人来拿早膳的时候这糖蒸酥酪还没有做好,奴不认识后宅的人,也不太识得路,小厨房另外两个又都是女子,不方便进后宅,奴便把这酥酪给裴女郎都端来了,若是大人喜欢,奴等会儿便再去给大人做。” 孟季兰抬手就把那最后一小块酥酪给吃了,还边吃边点头:“果真不错,甜而不腻,香醇可口,就是和御厨比也不差什么了,不过偶尔吃一块也就够了。” 她随口一句话,黎峤却听得心下猛地一跳,他前世的厨艺除了他照顾他十几的姥爷教他的以外,就是后面在主人身边后,知道了主人喜欢吃的东西,就特意请教了宫中御厨,这糖蒸酥酪就是其中的一道…… “实在当不得大人如此夸赞,奴的厨艺都是跟着我姥爷学的,能得大人喜欢便是奴之幸,哪里能与御厨相提并论?大人实在是折煞奴了。”他似乎被夸的有些惊慌又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欣喜。 裴羲玉不知何时停下了用膳的动作,此时听着两人的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轻抿了口茶后,捏着白玉茶杯的指尖不由缓缓磨挲了几瞬。 忍不住抬眸偷偷看她的黎峤一见她指尖细微的动作,心中就忍不住微紧了紧,这是主人每次思索事情时下意识的动作,不过,就算对他有怀疑去查他,他也并不怕,因为这一世的他完全能经得起查,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以后一定要再小心注意着些才是。 孟季兰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说你能当得,那自然就是能当得的,我可是不随便夸人的,不过好奇你姥爷这手厨艺倒是真的。” 黎峤并不隐瞒:“姥爷以前倒是和奴说过一些,姥爷并不是江州人士,而是临州人,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做过十几年工,在京都也待过一些年,后来临老了想落叶归根,主家恩德,姥爷便带着奴一起回了临州,只是十几年过去,姥爷的亲人也剩下了一个远嫁江州的侄儿,姥爷便带着奴一起来了江州府,找到人后便在江州府定居了。” 说的和她让人打听到的并没有什么出入,双桂巷里也都是住了十几年的邻居,吴大金也不会认错自己看了十几年的亲戚,身份上倒是知根知底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只除了一点,长得太过出挑了些,才让她下意识查了查。 不过,既然养大他的姥爷在大户人家做过下人,最后还能得了体面被放出来,那他的言行举止与一般市井小民有些不一样,也就不奇怪了。 自觉已经解了心中疑惑的孟季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只是转身笑道:“羲玉,昨日你风尘仆仆刚下马车不好劳累,等今日我下衙了我再给你接风洗尘,我已经让人在醉仙楼里定好了席面,等到时间了咱们一块儿去尝尝!” 裴羲玉笑了笑,放下茶杯缓声道:“好。” 孟季兰转身就走了,黎峤上前默默收拾碗筷,不敢再乱看,只是他不看了,有人却在看他。 裴羲玉的视线从他漂亮的眉眼脸蛋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他的手掌上,原本应该一片白嫩的掌心此时有着一片擦痕,伤口虽不深,但许是因为那只手过于白皙,让那片深红犯紫的掌心显得格外的可怖。 “为何没有擦药?”她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清润温凉,仿佛只是单纯的问了一句。 黎峤手顿了一瞬,看了眼手心的擦痕,垂眸低声道:“女郎给的药太珍贵,奴……舍不得用。”最后几个字咬字莫名偏轻偏软,尾音微颤,让人听着不自觉的便软下了心肠来。 裴羲玉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只看孟季兰方才那般试探反应,便知这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昨日和今日这几道菜,也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只是普通的伤药,没什么珍贵的,而且,药制出来就是给人用的,既然给你了,放心用便是,不要舍不得用。” 黎峤原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忍不住抬眸看向了她,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在看着她依旧温和的眼神,但却透着陌生的距离感,让他忽的眼眶一酸,一时间控制不住那突然从心底涌上来的情绪,他想一直看着主人,想主人抱抱他,想主人和他温柔亲昵打趣的样子,不想看见主人看着他眼底都是陌生疏离的模样…… 透明的水光很快便盈满了眼眶,那晶莹剔透的泪水就像是那突然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从他莹润如玉的脸颊上滚落。 惊的裴羲玉原本淡然的神色不禁微愣。 “你怎地了?”她的声音有几分迟疑。 黎峤听着她的声音,眼睛却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她的人了,他不想要就这么突然在她面前哭的,可……最后几年,每日他都是想着她的音容笑貌活着的,此时看着曾经最为亲近的人近在眼前,却又隔得遥远的人,那些久久压在心底的情绪并不是他想控制就能轻易控制住的。 他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慌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不过一瞬,淡蓝色的衣袖就深了一片,又觉得在人面前丢了脸,很是羞惭,带着些小鼻音含含糊糊的道:“奴没事。” 闻言,裴羲玉看了眼他哭的红通通像小兔子一般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按理来说,两人并不熟悉,得了这句话后她应该就让人回去了,只是想着昨日从孟季兰哪里得知的关于他的身世,一时难免有些心软。 于是抬手便让厅中的人都出去了,虽然不知为何哭的这般伤心,但还是留给他一个比较安静的空间。 看着她体贴的动作,刚勉强控制住情绪的他,只觉得鼻尖一酸,眼泪“扑簌”一下,又落了下来。 忍不住哽咽道:“对、对不起。”他已经不敢在想自己现在在她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绝不会是好印象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想看见他了,这么一想,眼泪不由越发的止不住了,越哭越伤心。 “……”裴羲玉越发迟疑了,但见眼前的少年哭的实在伤心,时不时哭的抽噎一声,还对着她说对不起,心下不由轻叹了口气,起身上前给他递了一方锦帕,温声道:“莫哭了。” 黎峤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见她眼中并没有厌恶情绪,心底终于好受了一些,接过了她手中的锦帕,用力的将眼泪都擦干净,只是许是太过用力,皮肤又太过娇嫩,如此一擦,不仅眼睛通红,连带着眼尾仿佛也被晕红了一片,翘长浓密的睫羽上还挂着一两滴晶莹细密的小泪珠,随着缓缓眨动的睫羽轻轻颤动着,欲落不落,瞧着便不禁让人格外怜惜。 美人垂泪,估计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女人都会忍不住怜香惜玉了。只是可惜,裴羲玉显然不在这绝大部分女人之列,至少目前还不在。 她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怪可怜的,许是突然触到了他的伤心事,可这世间可怜的人又岂止一两人? 哭了一场,仿佛也将不知在心底压了多久的情绪都哭了出来,黎峤感觉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着,以前他哭的时候,主人都会抱着他温声轻哄,现在主人只是才见到他,对他还不熟,所以才这样的,以前主人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定然是喜爱他的,这世也依旧会喜欢的。 黎峤情绪恢复正常后,虽然没再哭了,但心里却依旧不好意思的很,羞的更是头都不敢抬,不过还是瓮声瓮气的解释了一句:“谢谢女郎,我只是一时想到了我……”原本他是想顺着说他姥爷的,但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不想骗她,“想到了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以前也会在我不小心受伤的时候这么关心我,所以一时没忍住才……” 裴羲玉听着他还略带着几分软绵小鼻音的声音没有多问,见他已经渐渐恢复好情绪,心底终于松了口气,待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情绪时,不由的微愣了瞬,随即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两辈子还没有谁在她面前这么哭过。 6. 第 6 章 裴羲玉:“说起来你应该也有些时日没有回过家了,可要回去看看?”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一瞬就继续道:“让个护卫跟着你一起去,若是有东西要收拾的话,让她们帮你一起搬过来。” 黎峤微怔了一瞬,知道她是误会了,只是却也没有再解释,裴羲玉原以为他会或客气,或颇为惶恐的推拒,接下来的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却不曾想,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头道:“好,多谢女郎。”他确实还有东西要去拿一拿,时间离的太过久远,若不是主人说起,他怕还要过段时间才想的起来。 见状,裴羲玉看着他还略有几分稚嫩的脸蛋,不由笑了笑,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不过却又干脆的让人觉得有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可爱。 而黎峤却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想到姥爷,他就忍不住想,既然老天让他重活一世,为何时间不能再早一些,那样的话,他一定不会让姥爷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人就病没了的。 思绪不管短短一瞬,他便回过了神来,不,他不能这么想,能带着记忆重活一世,本就是老天爷的恩赐,不可以不知满足的越发贪婪。 待他再抬眸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她脸上浅浅的笑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心情忽的也好了不少,这次倒是告退的很干脆,毕竟实在太丢人了,他暂时想稍微离开一下她的视线。 黎峤是红着眼睛出去的,一路上的下人原本在看着他通红的不正常的眼睛心底都不免嘀咕猜测他是不是得罪了大人的贵客被打骂了,还没来得及生出情绪来就看见跟在他身后帮着他提着食盒的护卫,心中的猜测不由转了个弯,不禁看向他那张好像刚哭过,此时虽然面色有些冷淡,但依旧格外漂亮的脸,就像那被露水打湿的海棠花,越发的动人了。 后宅本就没几个人,各种猜测传言很快便传到了柳良侍的耳朵里,听闻是裴女郎的护卫提着食盒将人亲自送到后宅门口,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可是真的?那可是裴世女……”虽然大人同他说话裴世女这次来江州府也是游历,并没有显露身份,但他也跟了大人一年多了,虽然从未见过传言中的裴世女,但只要人在京都,想要不知道裴世女也难,毕竟那可是当今圣上亲手抚养长大,说是当成眼珠疼都不为过的裴世女啊!什么高门贵子、绝色佳人没见过?虽然那黎峤姿色也能当得了一声绝色,但到底年纪还小了些,都还没完全张开,而且……传言裴世女不是向来不近男色的么? 一旁的贴身伺候的小厮心底有些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但还是道:“良侍,这黎峤若真的被裴世女看上了对咱们而言还是好事,就是没想到那黎峤竟然还有这般大造化,幸好咱们没有做什么……”说着便有些悻悻,说完见主子没说话,他不由道:“主子,这个咱们是不是不用管?”他说的是那些府中随意传言的一些下人,虽然贴身伺候的没几个,但是各处加起来的人也有十几个。 柳良侍蹙了蹙眉头,半晌才道:“不行,不能不管,那黎峤手段再如何了得,也不至于一日就成事了。更何况裴世女如此尊贵的身份,与女君又是好友,你传话给后院的人,但凡裴世女那边的事都不要多嘴,管好自己的嘴巴,至于前衙,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等女君回来再说。” 只是还没等他说,孟季兰就已经从魏晴口中得知了,毕竟琴梧院的位置严格来说也可以说是前衙,只是离后院比较近,看见裴家的护卫个黎峤的自然不止后院的人。 “你说什么?”孟季兰倏地从一堆公务里抬起了头,因为震惊,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大人,这只是下人嘴碎,一些胡乱的猜测,属下已经吩咐过了,不会再有人乱说了。” 孟季兰点了点头,觉着应该也是,很快就把心思都放到了公务上面,只是虽然她并不觉得裴羲玉这个未尝过情爱的女人会突然看上一个认识不到一两日的人,但却不妨碍她当面打趣。 下了衙,两人便一同坐着马车去了了醉仙楼。 包厢里,孟季兰看着那一身月白色衣袍坐在窗下,清风拂面,安然端坐的某人,笑眯眯的道:“怎么只见裴潇,云暮呢?不一直在你身边形影不离的吗?怎么一路上都没看见人?” 裴羲玉眉眼未动,淡然自若,依旧侧首看着窗下街道的繁华热闹的场景,漫不经心的道:“明知故问。” “咳!”被戳破,她也不尴尬,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这些年来,还没见过你对谁这般热心肠呢,话说,你不会真看上了人家黎小郎君了吧?” 裴羲玉转眸看她,眼神中似乎透着无言以对:“他才十五岁。” “不,我让人查了他的户籍,再过一个多月,他就十六了,算上虚岁可就是十七了,一点都不小了,而且……”她说着不由有些好奇又打趣,“听说你还把人给弄哭了?”就昨日来看那黎小郎君,感觉并不像一个容易哭的人啊。 裴羲玉:“……谁说是我弄哭的?满嘴尽是胡言乱语。”这锅她可不背,更何况,黎峤年纪尚小,经历如此变故之后依旧能挺过来,可见性子坚强,虽然有些爱哭了些,但也是乖巧懂事的。 看懂了她眼神意思的孟季兰:“……”好吧,虽然说她弄哭了他,是她故意打趣,但后面可不都是假的,她用她多年了看人的眼光保证,可不是胡乱说的,想着就把自己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裴羲玉看了眼她,脑子里下意识就是早上那张哭的稀里哗啦可怜巴巴,眼泪止都止不住的漂亮脸蛋,就这还不爱哭?都哭的差一点把她给淹了。 最后她只是淡淡道:“大概你眼神不太好。” 孟季兰:“……?” “客官,您点的菜都上完了,有事您再叫小的。”跑堂的小二满脸笑容的说完便弯着腰恭敬退了出去,孟季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模样就觉得没意思,干脆直接换了个话题。 …… 而另一边的黎峤则带着两个主人给他的护卫去了城南双桂巷。 因为黎峤说不会骑马,所以两人是走过去的,江州府的府衙县衙都在城北,一路从北走到南,街上都很热闹繁华,人也很多,叫卖声呼唤声,小孩儿的欢快吵嚷声形成了一幅十分生动具有烟火气的画面,然而走进双桂巷,里面的场景却仿佛和外面有些割裂开来。 房子不在是外面那些气派楼阁,雕梁画栋,依旧是木房子,只是一眼看去从里到外都显得格外的破旧不堪,环境自然也不是那么讲究,但无论是黎峤,还是他身后的两个护卫,都是经历过不少的人,都没有把这点放在心上。 而在黎峤一身干干净净淡蓝色崭新衣裳,身后还跟着两个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还配着刀的护卫出现在双桂巷时,巷中正在家中忙活的男人们以及小孩儿们都看着他们停了下来,有些害怕又忍不住好奇。 到底是相处了十几年,不少人还是看着黎峤长大的人,所以虽然心中对他身后的两个护卫有些畏惧,但还是有人大着胆子道:“黎哥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对啊,你不是被吴大金给卖了吗?”说着就忍不住看向了身后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体面的护卫,又打量着他身上崭新明亮的细棉布做的衣裳,忍不住带着酸意道:“不过才短短一个月,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黎哥儿果然是有福气的人,想必如今已经过上了那荣华富贵的日子了吧?不过那吴大金就没福气享你的福了,昨日啊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些官府衙役给捉了去了,如今都还没回来呢,你那表叔一家人更是快哭瞎了眼了哟!” “你胡咧咧什么呢,那吴大金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自己夫家的侄子都卖,又不是活不下去,不过是为了还她那几十两银子的赌债,都是丧尽良心的,还想享福呢?真是想得美!”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话,黎峤心中已经毫无波动,前世她被吴大金卖做瘦马,其中过程他并不想再回忆一遍,但却也让他遇见了主人,他那时心中所记挂的早只有主人,自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但如今,吴大金已然入狱,只等判决下来。 他没有再听其他人七嘴八舌说的话,而是带着人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过去,最后停在大门前,看着大门上新锁,他抿了抿唇,转身问云暮借刀。 云暮自然应是,抬手挥刀,刀刃回鞘,锁头哐当一声,应声而落。 刀光一闪而过,身后众人被比突如其来的动作糊了一跳,下意识退了退。 “黎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黎峤面色淡淡的道:“回家拿些东西。” 只是正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你们干什么?!!黎峤?!你个祸害精!你怎么还敢回来!你赶紧去衙门和官差女君们说大金没有卖你!是你自己自卖自身的!大金被官差给抓走了!” 来人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一身打着布丁的破旧衣裳,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再看着被砍断的锁,此时看着黎峤的眼前更是像是想要吃人一般,“你个祸害精!你干什么?!这是我家!你想进去干什么?!” 黎峤抬眼看他,面无表情道:“你家?”他的声音依旧天生带着些软,但此时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我说大金家的,你也太不要脸了,这明明是黎哥儿他姥爷给他留的房子,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了?” 那男人被众人一嘲讽,顿时恼羞成怒,赤红着脸道:“什么姥爷?他根本就不是我向家的孩子!只是个不知道是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种而已!小叔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我!这个房子当然就是我的!难不成还有留给这个野种不成?!将他一个没娘没爹的野种养了这么多年,我家可一点儿也不亏欠他什么!就算是卖了他那也他应该还的恩!她们凭什么抓大金!” 说着神色越发愤恨,朝着黎峤就冲了过去想要把他拉去官府县衙:“你个祸害精贱皮子!赶紧去衙门里把大金给换啊啊!”只是话还未说完便突然尖叫了一声停住了脚!双目圆瞪,浑身颤抖的看着他脖子上还泛着刀光的大刀,脸色肉眼可见的瞬间白了一层。 “啊——!” “哎哟!”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众人猛地被吓了一大跳!眼见着黎峤刷的一下拔刀,瞬间又站的远了不少!一开始还敢说话的现在看见那原本俏生生的脸蛋此刻简直冷的吓人,简直比那冬日的寒冰还冷上几分!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毕竟那刀有多快,他们刚刚可都见着了。 黎峤拿着刀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刀光冷冽,只是他的眸子更冷,“你说什么?” 7. 第 7 章 “……!”被猝不及防抽走了佩刀,目瞪口呆的云暮。 吴大金家的眼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害怕了,颤抖着嘴唇道:“你、你想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敢杀我?” 黎峤看着他冷声道:“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见他眉头一皱,脖子上的刀锋一片冰凉,瞬间便吓的有些腿软,若不是脖子上的刀锋还在,他怕不是已经要晕过去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一次和老不死的去道观烧香不小心听见他和道长说的话,才知道原来表弟早夭,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自然也就知道你不是表弟生的孩子。” 黎峤闻言不禁微怔了怔…… 见他走神,吴大金家的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忽的拔腿就跑,知道他今天在这里是讨不了好了,这祸害精也就一个月不见,怎地就这般厉害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官府的判决,所以还只想着闹一闹,能从他手中在捞出点好处,此时见落不着好处还可能搭了小命,顿时有多快就跑得多快,只是也许是腿还软这,刚跑了两步就摔得个狗吃屎,引得周围一片男人们的哄笑。 “看什么看!都给我让开!”只是嘴上声色厉苒的叫骂,腿上却不耽搁他跑的飞快!深怕那黎峤脑子有病的又对他动刀子!那祸害精现在可不是可以被他随意欺负的小可怜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着就体面的护卫! “黎小郎君?你没事吧?”云暮看着他手中的刀以及面色呆愣的模样,颇有几分紧张道:“那人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也许只是胡乱说的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没事,”黎峤声音微低,顺着她的视线将刀还给了她,“多谢,麻烦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云暮点头。 见状,他没有再说话,转身推开了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门。 …… “……黎峤说,花月园里有人暗地里做掠卖人口的买卖,只是没有证据。” 裴羲玉轻抿了口茶,抬眸道:“你想查?” 孟季兰笑了笑,脸上依旧是往常那般玩世不恭的调笑模样,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仰头干了一杯酒,道:“自然是要查的,只是今日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花月园的乃是江州府数一数二的培养瘦马的地方,就如今那名满江南秦河观月楼的头牌晚情公子便是从花月园里出来的,传言中这江州府可有不少贵人是这位晚情公子的入幕之宾啊~怎么样?想不想去一起见识见识?” “你既心中有数,我便不去了,我已经让人给章老太医递了帖子了,明日便要去拜会。” “行行行,知道你忙的很,”孟季兰看着她感叹道:“就是不知道以后谁会让你这铁石心肠的人动春心,还真是好奇的很啊!” 裴羲玉眉头都没动一下,自顾自的品着茶,吃着菜,只是醉仙楼的菜虽不错,但黎峤做的菜好似莫名更加合胃口一些。 “对了,你明日去拜会章老太医,那瑄王府呢?你虽没有大张旗鼓的进城,但江州府好歹是宣王的封地,怎么着也得去拜见一下吧?” 裴羲玉淡笑:“自然是送了帖子的,只是听王府说瑄王前两日不巧正好去了西山狩猎去了,一时间怕是回不来,既如此,不如等瑄王姑母回府后再一同拜见。” 两人不紧不慢的吃着醉仙楼的洗尘宴的时候,黎峤已经抱着东西从屋子里出来了。 “麻烦云护卫了,我们走吧。” 云暮看着他手中用一层青布包着的小包袱,明显能看出来那大概是个牌位的形状,其他的,就再没有什么东西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两人不熟,她也不好多嘴问,只是道:“黎小郎君,没有其他要拿的东西了吗?” 黎峤:“没有了,我们回去吧。” “好。” 待两人走后,双桂巷里才终于恢复到往日的喧闹模样,虽然对黎峤现在到底什么身份很好奇,但一时半会儿议论的声音还是很小,好像是深怕被别人听见了似的。 黎峤并不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他,回了县衙后院谢过云暮后便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将用青布包裹着的牌位仔细擦干净放好,不由自主的磨挲着上面的几个小字,心神微怔,不由喃喃道:“原来,我竟真的不是姥爷的外孙……” 他从小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姥爷也几乎从不提起,原以为只是他爹娘早亡,却没曾想原来姥爷的儿子在很小的时候便没了……那他又是谁呢? 他从衣襟里取出来一个白玉平安锁样式的坠子,玉坠虽然不大,但成色却是极好的,上面精雕细刻的十分精美繁复的纹样,这是他从小便带在脖子上的,姥爷去世后吴大金一家行事越来越过分之时,被他提前藏到了墙壁里,才没有被吴大金一家抢了去卖。 指尖不自觉轻轻磨挲着白玉平安锁,因为姥爷说这是他爹娘给他的东西,小时候想爹娘的时候,他都会拿出这个平安锁仔仔细细的看,有什么小秘密也会对着平安锁说,就像是对着他爹娘说话一般。 想着,他神色渐渐清明,不管如何,就算他不是姥爷的亲外孙,但姥爷永远都是他的姥爷。 …… 裴羲玉前脚刚进了院门,云暮后脚就上前将今日她陪黎小郎君去了趟双桂巷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还没忍住道:“主子你是没有看见黎小郎君那时一言不合突然抽出我佩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威胁人的表情,还真是冷厉的有点吓人……” 裴潇斜撇了她一眼,难得主动说话:“被一个柔弱的小郎君拔了佩刀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云暮:“……” 裴羲玉指腹揉了揉额角,缓声道:“他与他姥爷相依为命十几年,突闻身世有异,有此举动,也算不得什么。” 虽然云暮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也是,倒是也没再多想。 只是第二日黎峤提着食盒来送早膳的时候,云暮见着了,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黎峤没注意。 请安见礼后,黎峤将做好的早膳一样一样的摆放好,只是这次故意多了一道主人不怎么喜欢的菜。 吃饭的时候他就退在一旁站着,没人让他退下去,他也就当做不知一般,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只是微垂着头,看着主人的月白色袍角,眼神却渐渐有些发呆。 不知道主人会在江州府待多久,前世他也只偶尔听得主人提过一句孟大人这个时候在江州府任过一任县令,其他的却是不怎么清楚了,所以并不知道主人究竟会在江州府待多久,他要怎么样才能赖在主人身边,让她回京之后也一直带着他呢? 要不……用美人计?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记得以前主人是喜欢他的相貌的,既然这样的话,主人现在应该也会喜欢吧?可是……他现在还没有长成几年后最好看的模样,主人会不会就不喜欢了?想着他便不由蹙起了漂亮的眉头。 裴羲玉在用完早膳后,便抬眼便见他低垂着小脑袋,突然伸手摸了摸脸,好似在偷偷擦眼泪,喝茶的动作不由微顿了一瞬,下意识想到了昨日云暮和她说的话。 “……黎小郎君?” “啊?主人?”因为一时间想的太过入神,听见她的声音,嘴巴比脑子反应快,下意识抬头懵道。 裴羲玉握着茶杯的手又是一顿,大厅里的裴潇和云暮听见他的称呼后也扭头看了过来,看的他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突然一个激灵忙低下头道:“女郎还是直接叫奴名字吧,奴只是一个下人。” “黎峤。” 黎峤点头应是。 “你也不用唤我主人,像之前那般称呼便是。” “哦……”他突然就感觉鼻尖有点酸,原本就低垂着的脑袋越发的低了。 看着他刚刚好似又偷偷抹了眼泪,看起来有些焉哒哒的。 沉默了半晌,裴羲玉看着他道:“昨日的事云暮同我说了,你那位表叔所说的话并不一定就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这世上的亲缘,不一定要血缘相连的才是亲人,你与你姥爷相依为命十几年,就算不是亲人也早已胜似亲人,因此,也不必介怀。” 黎峤忽的抬头看她,看着她眼底的关怀,只觉得心底忽的暖融融的,当即用力点了点头,认真道:“女郎说的对,不论如何,姥爷都是我的姥爷。”只是说着,想着姥爷还是不由有些失落,“不过,我那表叔说的可能也是真的。” 见他很快想通,不钻牛角尖,裴羲玉心下满意,问道:“怎么说?” 黎峤把系在脖颈上藏在衣襟下的白玉平安锁项链给解了下来,动作自然的递给她看,水润的桃花眼看着她道:“这是姥爷说我爹娘留给我的,以前不知道也就从未多想过,但现在再看,这玉的成色看着很好,上面的纹饰花样也很精细,看着不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用的起的。” 看着眼前精致小巧的平安锁,她眼神微愣了愣,不禁因为这少年一点警惕心也没有,太老实,也因为那平安锁上好似有些眼熟的纹饰。 她眉头微蹙伸手接了过来,指腹却触之温热,好似还带着少年人身体温度,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妥…… 黎峤见她突然间就不动了,表情似乎也变得有些严肃,心下不禁有些紧张,难不成主人真的认识这玉?下意识凑近了些,睁大眼睛仔细盯着那平安锁,努力想要看出什么来,既然主人知道,他上辈子也跟了主人好几年,说不定也能看出什么东西呢! 裴羲玉:“……” 她拿着那精致小巧的平安锁的手不禁微顿了一瞬。因为黎峤的突然的凑近,他呼吸间淡淡的温热气息都洒在了她手背上,许是离得近了,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甜…… 8. 第 8 章 “这玉看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黎峤小声嘟囔道,一双漂亮水润的桃花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指腹间捏着的平安锁,对她突然的沉默好似毫无所觉。 裴羲玉低眸看着他因为眼睛睁得大大的,而显得越发圆润的眸子,干净澄亮。 她转身坐下,这才看向手中的东西。 黎峤心下不由有些遗憾,这还是他第一次离主人这般近呢,主人身上熟悉的淡淡药草香还是那般好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像以前那样亲近主人。 “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加上其工艺,大概价值几百两,上面的精巧的纹样看着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真的?”黎峤有些惊喜,反正他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裴羲玉点头,将平安锁还给他,见他惊喜的模样,便道:“若我想起来了便告诉你。” “谢谢您!”黎峤高兴道,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眼底有星星。 裴羲玉见他高兴,嘴角也不由微勾了勾,随即便站起了身道:“中午不用送饭菜过来了,我在外面吃。” 他愣了一下,“哦,好的。” 随即便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人了,他这才低头看了眼平安锁,平安锁是用红绳系着的,他看了两眼,将东西重新戴回了脖颈上,这才收了碗筷,提着食盒回去了。 虽然他对自己的爹娘谈不上什么深厚感情,就算对方非富即贵,他也没想着要去认亲,只是能弄清楚身份也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机会和主人相处。 他心情还算不错的刚回了厨房,小林就告诉他,刚刚柳良侍差人来说中午要吃枣泥馅山药糕、果子粥和面条,下午想吃清蒸驴肉和羊肉焖萝卜。 黎峤:“……”驴肉有补气养血、滋阴壮阳、养肾的功效,羊肉效果也差不多……不怪他一下就想歪了,实在是点名同时要两种肉,让他不想想歪也难。 他面色淡淡的点头应了声后就先准备去做枣泥山药糕了。 食材不用他操心,他也不想沾手这府中的事物太多,因此之前就很爽快的把小厨房采买的活计交给了林厨子的女儿小林了。 也是因为他做东西并不怎么藏私,想学只要问的,他都答了,所以即使小林比黎峤要大好几岁,但因性格憨厚,很听他的话。 中午的膳食都是柳良侍那边来拿的,因为孟大人那边没有特意来吩咐,应该就是同柳良侍一起用午膳,所以他分量做的很足,只是除了后院的,他还多做了一份糕点,提着小食盒就熟门熟路的去了琴梧院,只是刚到院门就被站在门口的护卫给拦住了。 “黎小郎君,主子还未回来,今日不用午膳。” 黎小郎君这个称呼她们都是随着她们主子叫的,原本黎峤身为府中的下人,其实根本用不上这样的称呼,只是虽然不知她们主子为何那么称呼,但她们自然也要跟着一起的。 黎峤笑了一下,“我知道,早上女郎和我说过了,这是给云护卫的,谢谢她昨日陪我回去拿东西。” 门口的护卫闻言眼神顿时就变了,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当即就道:“云护卫跟着主子一起出去了,不过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转交给她。” 闻言,黎峤大方道:“既然如此,若你们不嫌弃的话,这些糕点就送给你们吃吧,云护卫的我等她回来了再做重新做一份就是了。” 此话一落,顿时还守在院子里的护卫眼睛都是一亮,之前孟大人说的话她们可都是听着呢,而且她们也都知道她们主子在吃食上是有些挑剔的,如此她们自然也都知道了这位黎小郎君的厨艺应该不会差,只是想着和吃到嘴里,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她们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好吃!但最多也就一人一小块,刚好尝个味儿出来,再想吃却是早没了! 黎峤早上是看着云暮和主人一起走的,自然是知道人不在,这东西就是给她们吃的,见她们吃的高兴,他也笑了笑。 等他们吃完,他收起了盘子和食盒就打算走,却被人给叫住了。 “黎小郎君!这糕点还可以做吗?我想买一份。” “可以啊,不过你们都是客人,女郎更是对我有大恩,怎么能收你们的银子?”黎峤笑道:“你们若是喜欢的话,我每日多做一些便是了。”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你白做?”护卫不同意。 黎峤自然就更不可能同意了,他又不是来做生意的,自然是不肯收钱的。而且他知道,但凡跟在主人身边的人对主人都是忠心耿耿,虽然有很多人并不喜欢他,但她们对主人却是真的可以性命相护,因此,他并不介意顺便多给她们做一些,更何况……眼前这些人他都没有印象,也不知她们三年后是被安排去了其他地方还是已经…… 想着,他抿了抿唇,见她们还坚持要给银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看着她们道:“若是你们要给银子,那我便不做了。” 护卫们:“……” 见她们都不说话了,他这才缓和了表情道:“小厨房现在只有我一人主厨,一日也顾不上太多,若都要单独做,怕是时间不够。” 护卫们忙点头答应:“黎小郎君说的是!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没有考虑周全。” 黎峤笑着点头,便告辞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看不见了,才有人有些迟疑的说:“刚刚……黎小郎君的表情好像……莫名的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但就是看着,突然不敢说话了。” “嗯……我就是突然有点相信之前云暮说,黎小郎君突然拔刀架人脖子上的事了。” 明明第一次听云暮说的时候还都在嘲笑云暮,完全不相信那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也轻声细语很好听的黎小郎君会突然拔刀威胁人的一群人,顿时都不说话了。 恐怕黎峤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趟不仅达成了他想要的目的,还让他的形象也变了。 刚回了小厨房就听见小林道:“黎小郎君,后院方才差人来传话了,说让你回来了就马上去后院,大人要见你。” “大人要见我?”黎峤有些惊讶。 小林憨厚笑道:“是,你还是快去吧,不要让大人久等了。” 黎峤点头,放下食盒便过去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心中倒是并不紧张,只是没想到会被带进书房里。 “奴见过大人。” 他进来时孟季兰正好写完了什么东西,见他人后,便随手将手中的笔一掷,扔进了笔筒里,笑看着他道:“起来吧,坐着说。” “多谢大人,不过奴站着便可以了,”他起身后便微垂着眸轻声道:“不知大人找奴过来有何事?” “不用这么拘谨,赶紧坐下。” 黎峤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便也不再多言。 见他乖乖坐下后,孟季兰才喝了口茶,道:“本官想问你一件事,你之前说的在花月园里听见有人说拐卖之事可是真的?” 闻言,黎峤放松下来,点头道:“确有其事,奴听得很清楚。” 孟季兰指尖敲了敲桌面,看着他道:“仔细说说。” “是,大人。那日她们喝了些酒……” …… “怎么样了?”柳良侍眉心微蹙的问道。 “回良侍,那黎小郎君还在书房没有出来。” 柳良侍看着窗外日头,抿唇道:“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一旁的小厮也忧心忡忡道:“大人是不是也看上了那黎峤了,若不然怎么突然好好的就将人叫进了书房,还孤女寡男的处了半个时辰?”说着他便道:“良侍要不您把这枣泥山药糕给大人端去瞧瞧?” 柳良侍眉心不由皱的更紧,正犹豫时,忽的有小厮进来禀道:“良侍,那黎小郎君出来了。” “如何?” “瞧着与进去时倒是没什么不一样,奴看着他出来后便回小厨房去了。” 柳良侍松了口气,这才缓缓坐下,半晌后才道:“既然无事,便就这样吧。” 一旁的小厮有些急道:“良侍,咱们现在不用做些什么吗?那黎峤的容貌实在太盛了些,就算现在大人瞧着一时没生出什么心思,但若日日这么看着,却是难说,到那时恐怕就来不及了……”虽说之前看着好似是和裴世女攀上了一丝关系,但没有确定下来之前,谁知道别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还是不得不防啊! 听着,柳良侍也不免又想起了见黎峤时的第一眼,一袭红衣,腰带轻束,就算是低着眉眼,却依旧难掩那倾城之姿,这还是他未完全长成的模样,倘若再过两年,那容貌不知又会是何等之盛? 只是,却是可惜了…… 没有护得住这容貌的权势,于他而言,恐怕也并非是好事。 如此想着,他轻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个良侍,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只要这段时间不多生枝节便可。”说着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不管现在宠爱如何,都不如有个孩子让人安心。 黎峤可不知道只是一番谈话,也差些便惹出是非麻烦来,将他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完之后,又被仔细的问了一遍就直接回了小厨房。 虽然内院那边要的是清蒸驴肉和羊肉炖萝卜,但主人喜欢吃的却是红烧驴蹄筋,只是碍于身体,平日里大多吃的都清淡,重口味的吃的都很忌口,但现在显然应该不用那么忌口了,他自然是想让主人能吃的更加满足高兴些。 因此不仅驴肉用了不同的做法,羊肉也一样,再配上几样小菜和汤便后了,只是显然,他遗忘了一点,因为这样肉菜就有了四种,他就没有再做其他肉菜了,所以…… 当裴羲玉回来后看见一桌子热腾腾的驴肉羊肉时,身影都不自觉的顿了一瞬。 一看见她出现,黎峤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高兴道:“见过女郎,奴还怕您回来晚了,这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呢,没想到刚刚好。” “起来吧。”说着便净了净手,转身见他眼神亮晶晶的模样,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坐下用膳了。 一般裴羲玉用膳的时候,裴潇和云暮都会近身护卫着,因此这会儿见主人吃了起来,黎峤便从食盒最底层拿出了一小盒糕点递给她,小声道:“昨日多亏了云护卫陪我一起去双桂巷,这是一点小小谢礼,还请收下。” 见他小声,云暮也下意识小声道:“黎小郎君客气了,不用谢我,是主子让我去的,你要谢话也应该谢主子。” 闻言,黎峤看着她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云护卫说的是,我最应该谢的确实是女郎,不过这只是一些小点心,都已经拿过来了,你就和裴护卫一起吃了吧,等我晚上做了糖蒸酥酪再给女郎送来。” 裴潇轻撇了两人一眼没有做声,云暮听了倒是没有再拒绝,笑容满面的就接了。 裴羲玉一边用着膳,一边听着两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还看着他煞有其事的重重的点了点脑袋,心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说起来还是在野外时吃饭最自在,也最热闹。 而不管是黎峤还是云暮和裴潇,心里都清楚她并不是一个那么在意规矩的人,所以就算黎峤一直以来表现的没有那么规矩,也没人特意提醒,只要主子不开口,那便都没有关系。 这一顿裴羲玉依旧吃的不错,只可惜,就因为味道很不错,大晚上的,她有些上火了。 在她喝第三杯茶的时候,黎峤提着小食盒送夜宵来了。 “见过女郎。” “嗯,”裴羲玉一手持书卷,一手捏着茶杯抬眸看他,随即落在了他手中的食盒,道:“糖蒸酥酪?” 黎峤浅笑,一双桃花眸微弯,又眨了一下,轻声道:“还有雪梨莲子汤,今天的晚膳好像有点容易上火,就做了碗下火的汤给您。” 说着他便将食盒放下,先将那小碟糖蒸酥酪拿了出来轻放在她身侧的小几上,这才去端雪梨莲子汤。 裴羲玉的视线从食盒下意识转到了他那双白的白皙修长,骨像清晰的手上,窗外隐隐月光浮动,洁白的月光莹莹将两人笼罩,那双手好似隐约透着光,不见半点瑕疵…… “嘶~” 眼见着他好似微烫了一瞬,就下意识用那白皙的泛着红的指尖捏着那如羊脂白玉的小耳垂,看着很是软糯好捏…… 冷不防的四目相对,见他忽的愣了一下,裴羲玉不易察觉的顿了一瞬才若无其事的垂下眸子,静心敛气,将那软糯如玉小耳垂和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从脑中赶出去,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随手轻抿了口杯中的凉茶。 “下去吧。”声音莫名比寻常要略沉一些。 “……哦,是。”他愣了一瞬,便垂下了脑袋,虽然觉得她的吩咐听着很正常,但他还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有些不太一样,只是一时又有些说不出来。 9. 第 9 章 见人走了,裴羲玉才放下书卷,不禁揉了揉眉心,果然上火的有些厉害,脑子里竟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却不知,她晚上还有碗下火的雪梨莲子汤喝,晚上也只是比平日里稍稍燥动了一些,而后院里,却是整整折腾了大半夜才歇下,年轻人正是年轻力壮,最是躁动受不了撩拨的时候,第二天柳良侍腰酸腿软的差点都没能下的了床,倒是孟季兰,经过一晚上身心愉悦的运动,翌日一大早起身用完早膳就精精神神满面春风的上衙去了。 “良侍,大人去前衙了,您可要再去床上躺一会儿?”伺候的小厮看着他面色红润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慵懒春意,便高兴道。 柳良侍眉眼含笑道:“不用了,扶我去榻上歇晌就可以了。” “是,”小厮将人扶着躺好,这才又笑道:“大人可真疼爱良侍,咱们今日是不是还要让小厨房做些菜过来?” “不用了,”他面色红润,原本温柔的眉眼此时却带着些春.情,道:“若大人若日日这般,我一人一时哪还能受得住?过两日再说吧。” “是。” 唯一睡了个好觉的黎峤一大早起床做完早膳,又将东西送了过去,就看着主人用完了早膳便又带着人出门了,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主人身边让他心底不禁有几分不舍和失落。 …… 一行人出门,裴羲玉在江州府内出行很是低调,将跟来的大半护卫都留在了县衙内只带了四个护卫随行,县衙离章老太医住的地方不远不近,坐马车只需两刻钟,云暮不紧不慢的驾着马车,还有空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糕点来吃,看的一旁的护卫顿时羡慕了,不由砸了砸嘴,“这是黎小郎君做的吧?昨日我就没吃着,回去就听她们说了黎小郎君特意给你送糕点,你不在就全给她们分了,听说特别好吃!你快给我块儿尝尝!” 云暮心里虽然略有几分不舍,但她们姐妹情谊还是勉强能值一块儿糕点的,因此还是很大方了给了她一小块儿,道:“黎小郎君手艺是没得说,比京都的五香斋的糕点也不差了!不,是更好!” 刚吃到第一块儿糕点的护卫顿时眼睛一亮,疯狂点头表示赞同!吃完后还想再吃,然后偷袭失败的护卫不禁感叹:“也不知道以后谁那么好的运气,能娶到黎小郎君这么好看,做饭还这么好吃的夫郎!真让人羡慕又嫉妒。” 云暮慢悠悠道:“反正不会是你。” 护卫不服气了,立刻就道:“那也不会是你。”来啊!谁怕谁啊,互相伤害啊! “切!虽然黎小郎君很漂亮,但我才不想娶个那么凶的夫郎呢……” 眼见着外面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了,裴羲玉不由微沉了沉嗓音,道:“背后不论人是非,何论男子?” 两人立刻肃了神情,道:“是,属下知错!” 直到没有再听见马车内的声音,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刻钟,外面才响起云暮的声音:“主子,到了。” 裴羲玉下车,章府的人早已经侯着了,见着马车停下后,便忙上前见礼道:“见过裴世女。” “章女君不必如此多礼。”说着便扶着她的手臂起来,道:“我来此请教章老太医医术,不嫌我惊扰才好。” 章女君连道不敢,“世女您客气了,母亲见过您之后便一直说您天资聪颖,在医术上有过人的天分,我们这些子孙天生愚笨,没能学到母亲医术的十之一二,母亲一直有些遗憾,如今见着了世女您,母亲可算是高兴了,从昨日起,母亲便一直惦记着您呢,”说着便忙道:“世女快请进,咱们里面说话。” 裴羲玉颔首笑道:“好。” 章女君说的虽有夸张拍马屁之嫌,但也不全说的是假话。 裴羲玉上辈子便是学医的,她中西医都学,但对中医术格外感兴趣。 她生活的时代是二十二世纪,在二十一世纪中晚期时,中国古医术便治疗好了不少当时世界最难攻破的医学病症,从此之后,中国古医术便开始崛起,到了她那时,中西医已然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而当时那位以一己之力让中医崛起的天才大医手中就掌握了很多病症的治疗方法,却并没有藏私,不仅教授学生,也在百年之后将所有珍贵资料都交给了国家并公开,表示不愿看见因为藏私而导致医术失传。 而她这世因为早产,自小身体就弱,从七岁开始,记忆基本恢复,所有曾经看过的医书病症案例也都留在了脑子里,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慢慢的有意无意的向太医们询问医术,显露出自己对医术的兴趣,最后顺其自然的让自己身体慢慢变得越来越好。 也用了十年的时间,几乎将所有太医院太医的老底都掏了个低朝天。 在见到站在大厅门口满头华发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者时,她不由浅笑见礼:“章老太医。” “不敢当,世女客气了,该是草民给世女见礼才是……” 两人客气了一下,便进了书房,说起来两人其实对对方也并不是完全陌生,毕竟章老太医医术很好,当初还在太医院任职的时候也是给裴羲玉看过病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还是她的主治太医,只是在她七岁身体开始渐好之后才退了下去。 只是章老太医怎么也没想过,那个被圣上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世女竟然会学医,虽然士人大多对医术也有些浅薄的了解,但昨日一番讨论,显然这位世女的医术并非浅薄二字可以概括。 只是两人探讨医术的时间比较还少,还不够她了解她的水平,只是,她却发现,无论说起什么病症,她竟然都能跟得上听得懂她的思路,有时候还能提出连她也未想过的方向,一心向医的章老太医眼神不由越来越亮! “……好!好!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里传来了章老太医开怀大笑的声音,“世女年纪轻轻,医术竟然已经有如此造诣,实在是让我等惊叹!若我那孙女能有时候一半聪慧,老妇也能没有遗憾了。” 刚走到门口想让自家祖母和贵客去用饭就正好听见的章家孙女:“……”什么时候她祖母也这么会拍马屁了?虽然对方是英国公世女,但有必要在医术上也如此奉承吗? 裴羲玉:“您谬赞了。”没有过分的谦虚,也没有自傲。 看得章老太医心底不禁又是赞叹,转头就看见自家不成器的孙女,不由眼睛一亮,笑骂道:“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将上次交给你整理的那份医案拿过来,正好裴世女在,可以一起看看。” 章长卿惊的下意识睁了睁眼睛,能让她祖母专门提及,又是她整理的医案,只有徐家女郎的医案了,可连祖母都没有办法的病症,这娇生惯养的世家贵女还能有办法不成?她想反驳,但看着祖母的模样,她……不敢。 …… “都小心一点儿,就这几盆花花草草,主子可宝贝着呢。” “这都是草药,你们小心照看着,这都是主子吩咐让我们送过来的……” 黎峤提着个小食盒还没进琴梧院便看见了来来往往不少人朝着琴梧院搬东西,再听着她们说的话,心中便大概了解了,主人喜欢医术,向来也喜欢在园子里研究挖掘培育一些花花草草,从不拘于珍贵与否,哪怕只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只要有用,都能让她感兴趣。 见她们都忙着,他看了一眼那些眼熟的花花草草们,将做的些绿豆糕给了她们,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提着个小竹篮就准备上街买东西。 “黎小郎君,是要出去买什么食材吗?我们出去买就行了,现在没事儿,您正好可以休息休息。”小林一脸憨厚的看着他道,因为黎峤偶尔指点她一二,她现在显然已经把黎小郎君当半个师傅对待了。 黎峤:“不用了,我自己出去买就行了。”刚刚看见那些花草,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说不定可以接近主人的办法。 “掌柜的,二钱石斛,二钱玉竹。” 药铺抓药的药徒抬眼,道:“小郎君稍等。”说罢便利落的抓了两味药材用油纸包好递给他。 付了钱黎峤也不着急回去,反而转脚去了布庄。 刚抬脚进去,就立刻有人笑着招呼道:“小郎君快请进,不知小郎君想买些什么?” 黎峤看了周围一眼的布料,上前道:“这匹细棉布,扯半匹。” “哎!好嘞,小郎君稍等。”只是他话音刚落,还来不及动,便忽的传来了其他声音。 “等等,这么漂亮的小郎君怎么能穿这么粗糙的东西呢?掌柜的,把那匹蜀锦拿来,记在我账上。” 从未想过的声音,如此猝不及防的落在黎峤的耳中,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不知何时已然僵住,动弹不得。 随着那突然传来的略带着些轻浮调笑的声音,一行几人从二层阁楼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来。为首一人锦衣华服,腰束玉带,是个面容上佳但眼底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青色的年轻女子。 在外人看起来的世家贵女,在黎峤眼中却如那藏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毒蛇! 只是,再毒的毒蛇,也已经死过一次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遇见主人了,如此想着,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上官怡饶有兴趣的将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一寸一寸的从脸上缓缓游移到身上,最后又落在那张面若芙蓉的脸上,笑道:“我竟不知,这江州府竟然还藏着这般绝色,不知小郎君家住何处?如何称呼?” 被看的恶心,浑身下意识起了鸡皮疙瘩的黎峤垂眸低道:“小的是县衙孟大人府上的人,府中还有事未做完,小的先行告退。”说罢,低着头转身便走。 只是还未走出大门,脚步便停住,被人给拦下了。 “原来是孟大人府上的,难怪我从未见过,不过……”说着,上官怡看着他不以为意的笑道:“那便更好办了,想必孟大人会给我这个情面的,小郎君今日便跟着我回府,这等粗糙之物怎么能贴着小郎君这娇嫩的肌肤呢?”说罢,她便伸手,似乎想抬起那小巧精致的下巴仔细观赏。 黎峤眉头紧锁,一张脸更是难看,不过,他早该想到的,这人在京都便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不曾收敛,如今到了江州府,天高皇帝远,又有瑄王夫在,自然是不会怕如今还只是县令的孟大人的。 “小郎君这表情……倒是有趣,”上官怡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突然的就变了一张脸,神情阴冷,抬手便钳住他下颌,强行抬起了他的脸,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违抗我?” 黎峤只觉得下巴猛地一痛,便看见了她那张骤然阴鸷森冷的脸,背上不禁浸出了丝丝冷汗。 这个疯子! 10. 第 10 章 心思电转间,此时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让她放手的人只有一人了,可他此时不应该知道主人名字,更不应该知道主人身份,若此时抬出主人身份,后面定然会被怀疑,可若他真被上官怡带走……想着,他不禁咬了咬牙! 抬手拔下发间被打磨的十分尖锐的硬木发簪,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朝她眼睛扎去! 上官怡下意识仰头退后,手上的力道瞬间也松了,差点被伤到的恼怒让她直接道:“将人带走!” 在人扑过来之际,黎峤直接将一旁放置布匹的小木架给推了出去!转身抬脚就往外跑!他记得上次和云暮走这条路的时候,是有衙役巡逻的,即使他知道自己很大的可能就算遇见衙役了也救不了他,但能更快的告诉孟大人,反正总归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好在他运气总算还不算差到底,刚跑出门就正好看见正往这边走的一队衙役,只是他还是低估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体能差异,正要张口叫人时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那护卫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看见周围异样的目光,以及衙役看过来的眼神,便道:“主家出逃的奴仆,命我们抓回去。” 此话一出,虽然还有人怀疑,但却没有人开口,毕竟只看衣着就能看出身份来,没有人想得罪那些世家贵女。 但衙役却不一样,直接就快步走了过来。 黎峤这两日大多都是在小厨房和琴梧院,很少能遇见前衙的衙役们,所以他从没有寄希望于她们能一眼就认出他是府衙的人,只希望她们能尽快回去告诉孟县令就好。 因此他抓准时机猛的咬了一口捂着他口鼻的手! “救命!我是孟大人府上的下人!” 却不曾想,就他这副容貌,留在府衙后,就算他没有经常见到衙役,但衙役却是不少人知道他的,就这两日,在去琴梧院的路上装作若无其事路过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只是黎峤从来没有注意过而已。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抢我们府衙的人!还不快放手!” 黎峤眼神骤亮。 “就是抢了,又能奈我何?”阴冷又嚣张到骨子的声音让黎峤刚升起的心很快便冷静下来。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更不用说那嚣张至极的话,衙役们有些迟疑:“不知女郎是何人?这人乃我们孟大人的下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上官怡冷笑道:“人我带走了,回去告诉你们孟大人,我上官怡问她借个人,几日之后自会奉还,到时再请孟大人一起赏花喝酒。” “走。” “等等!”有年轻衙役见她们带着人就要走,当即上前拦着,严肃道:“上官女郎既然同我们孟大人认识,不如直接随我们回趟县衙,直接同孟大人商谈,如何?” 有老衙役当即低喝了声:“大同!” 上官怡看着她忽的笑了:“呵~没想到,这江州府的人胆子还都不小啊,怎么?想英杰救美啊?”说着便冷笑了声,“把她腿给我打断了。” 护卫当即上前,衙役们自然不肯就这么让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这么打她们的人!在黎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见两拨人直接混战在了一起! “前面出了何事??”马车内传来一声温凉清润之声。 “回主子,一群人正打着架呢,”云暮坐在车辕上,伸着脖子努力往前看,继续道:“其中有一拨人是县衙衙役,不过好像在被人压着打,啧啧,这些衙役有点不行啊,不会是抓人的反而被犯人给揍了吧?”正说着,她突然咦了一声。 裴羲玉轻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了黎……” “主人!” 云暮:“……” 裴羲玉耳尖忽的微动,神情看着似乎有些迟疑。 片刻,她道:“这声音……好像是黎峤的声音?” 云暮表情颇为怪异的点了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主子看不见,忙道:“回主人,黎小郎君好像也在里面,还被人抓着……” “过去看看。” “是。” 而另一边人群中,在听见黎峤突然朝着人群外叫着主人时,上官怡就已经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了,并不放在眼里。 因此两拨人依旧在打,不,应该说是单方面殴打,衙役虽然也有四个人,但四人却完全不是那四个护卫的对手,除了最开始站出来的那个衙役还能和其中一人有来又回的打斗以外,其他人完全是被压着打!其中两人的腿明显已经被打折了,拖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弹! 黎峤在看着马车越来越近,眼中的希冀光亮仿佛要盛了出来。 上官怡攥着他的手腕,看着他眼底的希冀,突然饶有兴致的想,这么张漂亮的脸蛋,若是从满心期待再经历跌落到谷底的失望,那样的表情,应该很是有趣吧? 她一把搂过他纤细的腰肢钳制住,看着停下来的马车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孟大人?哦,对了,这个小奴听说是你府上的,暂时先借我几日,孟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裴羲玉打开了车门,看了眼外面的情形,面色微沉了沉,道:“住手。”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听着却让人不禁下意识就停了手,回过神后才看着自己主子。 上官怡看着马车里端坐着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裴羲玉?!” 裴羲玉转眸看向她,自然也就看见了她放在人腰间上的手,眉心不自觉的微皱了瞬,随即声音淡淡道:“上官世女,许久未见,只是……今日之事,不知何故?” 上官怡放开了手,并不是害怕什么,只是不愿以这种姿态和她对势。 只是说出的话,也不甚客气:“原来真的是裴世女,只是今日之事与裴世女并无关系,想来,裴世女应该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裴羲玉眉头微挑,刚准备说话,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一声“主人!” 让她下意识看向他,随即就看见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目,以及看向她的那亮晶晶眼神,让她已经到嘴边的话不由顿了一瞬,转而眉心浅蹙,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黎峤原本还高兴激动着,却被她那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看的身子猛的微僵了僵。 上官怡眉心跳了跳,不相信道:“他是你的人?” 裴羲玉眉眼未动,“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就是,不是的意思了?”上官怡看着它她笑道:“裴世女向来不沾男色,就算是天仙般的人站在你面前也丝毫不为所动,还从未有过例外,想必这次也一样,那这里就不劳裴世女操心了。” “他是。” 上官怡怔愣道:“什么?” 裴羲玉微垂着眼睑,捏着茶杯的指腹轻轻磨挲了片刻,抬眸道:“我说,他是我的人。” 说着便看向了不知怎么突然低垂着头双手指头还揪着袖子的人,沉声道:“过来。” 黎峤耳尖微动,脑袋瞬间支棱了起来,只是眼神似乎还有些忐忑不确定的抬头看向她。 裴羲玉看着他的眼神,颇有几分无奈的抬手朝他招了招,随即放缓声音,道:“过来。” 瞬间,黎峤就像那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小狗狗,此刻终于看见了自家主人一般,撒腿就朝着自家主人跑了过去,还不忘告状道:“主人,今日我出门买东西,这人却明目张胆的要将我抓走,幸亏遇见正在此处巡逻的衙役们,这才没有让她们得逞,只是这人却实在嚣张跋扈,枉顾法纪,竟然敢打官府衙役,一点也不将律例放在眼里!” 上官怡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他跑了过去,此时再听着他牙尖嘴利一番,只差将她定罪,顿时阴沉下了脸。 裴羲玉听着他一张小嘴叭叭叭一顿输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上官世女,此事可是如此?” 上官怡冷笑了一声,道:“是又如何?这里可不是京都,你能奈我何?” 裴羲玉眉峰微挑,看了一眼被打衙役其中一人的腿,不紧不慢道:“既如此……裴潇,打断她们的腿,一人一条。”她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清润悦耳,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禁浑身一个冷颤! 裴潇:“是!” 上官怡厉色:“裴羲玉你敢!” 裴羲玉轻笑了瞬,“为何不敢?” “打。”只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她话音刚落,“卡巴”几声骨头折断的声音,以及几人的惨叫哀嚎声便接二连三的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周围原本就离的不远不近的围观群众顿时被吓的一个激灵,仿佛骨头被打断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随即心中无不感慨,果然,这些世家贵女们每一个是好惹的!这原本听着声音很温和有礼的人,出手却更加利落果决。 眼见着人都躺下了,裴潇继续面无表情的站在马车旁,裴羲玉面色依旧从容自若,只有上官怡面色阴沉的仿佛卒者毒! “裴羲玉!” 裴羲玉轻撇了她一眼,看着她无能狂怒的模样,转眸道:“来人,将几位衙役送去医馆诊治。” “是,主子。”两个护卫上前,将人一起送去了医馆。 “上官世女,君后劝导之言尚且在目,还望上官世女慎行。”说着,她便不再看她,而是抬眸看了布庄二楼阁楼一眼,始终不曾有人出面,她心底轻嗤了声,转而看向突然发呆傻愣愣的小奶狗,哦,不是,是黎峤,轻声道:“还不上来?” “奥。”黎峤陡然回神,就听见主人的声音,顿时想都没想,立刻就爬上了车驾,快的让云暮险些没反应过来! 11. 第 11 章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周围见没了热闹可看,也渐渐地散了,只是今日所听所见却变成了各个版本不过几个时辰,便传便可整个江州府!毕竟里面不仅涉及着两女争一男,偏偏这两个女人还都是“世女”,身份尊贵,那男子长的更是天仙绝色,姿容不俗,可谓每一个点都能成为绝对的八卦中心,更不用三个叠加的效果了。 只是后面再如何传的沸沸扬扬,现在的黎峤也并不知道。 街上依旧喧哗热闹,只是马车内却显得有些格外安静。 黎峤看着一上马车便开始闭目养神的主人,心底不由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只是见她一直没说话,便开始忍不住偷偷看她,抬眸看一眼,好像没发现,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慢慢的看着人就挪不动眼了。这几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她。 眉眼依旧和以前那般清隽柔和,只是脸上再没了那份抹不去的苍白,唇色也比以前要红润许多,就是不知是否还是那般柔软中带着点温凉,但越到后面却越发的滚烫,所过之处,仿佛能将整个人都融化了…… 裴羲许忽的睁开双眸,与一双略有几分怔愣和……羞涩、回忆、期待的漂亮桃花目四目相对。 她微沉默了一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那双眼睛里一瞬间看出那么多种情绪的。 而黎峤早在猝不及防与她四目相对时就慌忙的收回了视线,低垂着脑袋看着格外乖顺的样子。 只是心底到底有几分惴惴不安,双手手指头不自觉的就揪起了袖子,在想着要不要自己先解释时,就听得她一如往常般温润平静的声音道:“头抬起来。” 黎峤下意识听话抬头看她,只是眼中还有几分迷茫。 裴羲玉看着他原本应该白皙无暇的脸颊上明显的几个深红色甚至隐隐泛青的指印,眉心不自觉微蹙了瞬,随即抬手打开一边车厢壁上的小抽屉,拿了一个白瓷瓶给他:“脸上一日可多上几次药,明日便看不出什么了。” 闻言,黎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注意力终于不在主人身上时,这才发现下颌处隐隐作疼,是被那上官怡之前掐的。 他倏地眉头紧皱,从怀里拿出帕子就用力的擦,下巴那处顿时被擦的瞬间就红了一片,只要一想着方才被那人钳制住,下颌那处就仿佛被什么湿滑黏腻又阴冷的毒蛇爬过一般,汗毛倒竖,让他恨不得将那整块皮都给擦掉! 只是突然的却被人握住了手腕,让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裴羲玉皱眉不赞同的看着他,道:“再擦就要擦破了。” 黎峤眼睛微红,不知是想着之前的情景被气的,还是被疼的,原本他只是觉得恶心罢了,此时再听着她的话,眼底下意识便透着几分委屈。 裴羲玉看着他微红着眼睛的模样,一时有些无奈:“怎么这么爱哭?” 说罢,便用水沾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干净了就上药。”免得真给擦破了皮了。 黎峤不承认:“……没有哭。”说着,就接过了她手中沾湿的帕子,这次倒是没有那么用力了,方才被他擦的有些火辣辣的皮肤此时被温凉的锦帕轻轻一擦,舒服了很多。 裴羲玉看着他嘴硬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微勾了勾,道:“上药吧。” “嗯。” 只是马车里没有镜子,黎峤看不见具体的位置,只得估摸着大概位置。 只见他手指指腹轻触了些淡绿色软膏就小心翼翼试探的就向着脸颊抹,只是不料,马车也正好颠簸了一下,那淡绿色的药膏差点直接戳进眼睛里! 裴羲玉看着他一脸懵懵的表情,手指还停在眼角处,嘴角一时有些忍不住微勾了勾。 原本让他现在上药就是为了让他免得将他自己擦破皮,倒是没必要就现在擦不可。只是……她看了眼那仿佛画了一道淡绿色迷彩的下眼睑,抬手道:“帕子给我。” 他下意识便递给了她。 却没曾想,下一刻眼角处就轻柔的拂过一片凉意,触之便离,让他差点仿佛以为只是错觉。 他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清澈明亮的一双桃花眸看向了她,轻道:“多谢女郎。” 裴羲玉将锦帕放下,看着他温声道:“这药不能弄进眼睛里,自己回去再擦吧。” “嗯。”他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听话的点了点脑袋。 见他听话,她便没有再说话了,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是黎峤却心中有些不安,不由偷偷看了她几眼。 “……”裴羲玉抬眸看他:“可是有事?” 黎峤小声解释道:“……就是奴刚刚叫您主人,是因为那人之前看着好像并不怕孟大人,奴没想到会看见云护卫,一时情急,这才……那人看着就不是好人,奴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她看了眼他紧张揪着的小手指头,颔首温声道:“算不上什么麻烦,不必放在心上。” 黎峤微愣了一下,一时也弄不懂对她而言不算是坏事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看着她道:“您这次又救了奴,还帮了奴那么多次,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只是奴……身无长物,并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奴……” 裴羲玉眉心跳了跳。 车外赶着马车的云暮听着手中就是一个激灵,差点把车给赶偏了! 后面可别是“只能以身相许”吧?! 他一双桃花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小尾音拖的有些长,眨了眨眼睛小声浅笑道:“奴也只有厨艺尚能拿的出手了,不如您和奴说说您平日都喜欢吃什么东西,回去奴就给您做?” 见他一脸无辜的模样,仿佛那一瞬间都是她自己多想了,只是,看着他眼底的狭促,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她缓缓沉下了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半晌才道:“黎峤。” 黎峤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主人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裴羲玉并没有生气,只是见他狭促,突然也想捉弄吓唬他一下而已,却不曾想好像真把人给吓到了。 她一时难得有些诧异,这怎么一时胆子大,一时胆子小的? “可识字?” “啊?嗯,认识一些。” 裴羲玉随手从一旁的案几上抽了一本书给他,道:“读给我听听。” “是。”黎峤乖乖听话,接过她手中书,上面的字他识得,是她的字,写着《药本集》三个字,他随便往后翻着就认真的开始读了起来。 “玉红花,发现于西域,鸢尾科,属多年生花卉,可做香料,喜寒喜半阴,耐寒,花色主要以淡紫色、白色及紫红色为主,花柱大多都是橙红色,具备特殊的活性。主要功效,可美容养颜,长于活血化瘀,可调经活血;可解郁安神,口服玉红花可用于治疗忧思郁结,且可用于缓解、治疗轻度抑郁症、焦虑症。” “忌:玉红花活血作用较强,孕夫及具有出血倾向的患者应禁用。” “泽兰,发现于蜀南,山野低洼之地或溪流沿岸灌木丛及草丛之中都可生长,茎呈方柱形,少分枝……” 黎峤对这本书很熟悉,当初主人教他识药草便是从这本书开始的,只是读着读着,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她根本就没有生气,就是故意沉脸想吓唬他而已。 黎峤:“……” 没想到年轻了几岁的主人,竟然比以前还要“记仇”,但凡在他面前吃了什么亏,后面都要一一讨回去的,还从来不过夜,当夜在榻上便将白日里吃过的亏都变本加厉的还给了他……想着,忽的他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她那修长如玉般的手指,最是灵活,也最是让人难捱…… 不过短短片刻,他只觉脸上突然有些热了起来,在她看过来之前立刻垂眸,将脑子里的东西赶紧甩掉,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 只是方才念到了何处却是有些不确定, 他干脆像是感兴趣好奇似的随手翻了页,重新开始读。 察觉到短暂的视线移开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就开始认真读了起来,只是读到最后,想再往后翻时,却发现没有了,随即才反应过来,后面的那些空白的地方应该都是主人后面才发现的。 只是……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让他下意识蹙了蹙眉,读完了一遍后不禁又往前翻了翻。 裴羲玉并没有阻止,原本让他读书就是想随口说的。 只是,见他一直往前翻,似乎想找什么的模样,不由道:“在找什么?” 黎峤翻书的动作微顿,只是眉心还不自觉的轻蹙着,轻声道:“就是觉得有些好奇,里面的很多草药都没见过,一时没忍住,就……翻了翻。” 裴羲玉:“你识得草药?” 黎峤乖巧点头:“嗯,识得一点。” 裴羲玉眉峰微挑了挑,看了他半晌,才道:“谁教你的?”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轻道:“……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闻言,她顿了一瞬,想着应该是他的姥爷,在大户人家伺候过得,懂些医理也不算什么,因此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恰好这时外面传来了云暮的声音:“主子,到了。” 车门打开,黎峤下意识抬头看去,这才对发现,她们好像不是回的县衙。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习惯性率先下车,随即转身就朝着主人看去,抬手就要扶她下车,见她没动,还努力掂了掂脚尖把自己的手又朝她伸了伸,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身量还没有完全张开,没有以前高。 裴羲玉:“……”看着他努力表现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他要是只小奶狗,此时尾巴应该欢快的摇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微翘了翘。 12. 第 12 章 裴羲玉最后还是没有让他扶,自己下了马车。 黎峤看着她步伐稳健,没有丝毫虚弱的模样,心底笑了笑。 裴羲玉正好转眸,就看见了他脸上没有掩饰的笑容,顿了一下才道:“我还有事要处理,让云暮先带你去房间上药。” 黎峤点了点脑袋,即使看着完全陌生的地方和眼前很多陌生的女人也没有多问,乖顺的跟着云暮走了。 见他问都不问一句,就跟着人走了,她不由按了按太阳穴,虽然这是她的意思,但他也未免太没有戒心了,若是在外面放着没有人看护,岂不是很容易就要被人给骗走了? 站在院子里的一群女人,原本见着自家主子突然带了个貌美小郎君过来,就已经很震惊了,再加上那小郎君脸上的痕迹……顿时大脑里刮起了场头脑风暴,眼睛更是快瞪瞎了!只是眼见着主子没说话,她们就是眼睛真瞪瞎了,也不敢当着主子的面问。 “货可都运到了?” “回主子,昨日货就都到了,今日上午就将您特意交代的那些花草都送到县衙里去了……” 裴羲玉边走边道:“最近正是好时机,可以将东西都拿出去。” “是!”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是出货的好时机,不过主子说是,那必定就是了! “让卫箐过来见我。” “是!” …… 黎峤跟着云暮没有多久就被带进了一间房,里面一应陈设都有,只是好像并没有住的样子。 “黎小郎君,这间房没人住,你进去吧,不会有人过来的,等走的时候会过来叫你。” 黎峤原本想点头,随即突然看了一眼天色,沉默了一下才道:“好的。”他是在午膳前出来的,但耽误了这么久,现下早就过了用午膳的时间了,不过今日这事应该也算情有可原? 突然想起差点忘之脑后的差事,见人走了,便关上门坐在镜子前就准备上药,随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双漂亮的桃花目不由瞪大! 他摸了摸下颌两边格外显眼的青红色,顿时后悔的快哭了!他就是顶着这副样子和主人坐在马车里,说了那么久的话的?! 都怪那个上官怡! …… “怡儿!” 上官怡满眼不耐道:“不就是和她裴羲玉吵了一架,又没有动手,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瑄王夫眉头微皱,看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侄女,一时间只觉得头疼万分,但家中亲姐姐偏偏这么多年只得了这一个独生女,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道:“你在京城弄出了人命,你母亲好不容易才将事情给压了下去,让你来江州府避一避风头,也顺便散散心,不是让你换个地方继续闯祸的,裴羲玉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吗?那是当今那位的眼珠子!今日也是在江州府,若是在京都传到了那位的耳中,恐怕你又少不了一番斥责了。” “更何况,你若是看上了谁,直接将人纳了便是,又何必做出当街强抢之事?这最后坏的还不是你的名声?以后有哪家名门贵子敢嫁你?” “我母亲是超品国公,大舅舅是一国君后,表姐是太女,什么人家的儿子是我娶不得的?只要我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她说着就冷笑了一声,就算是裴羲玉又如何?如今不在京都,于她倒是还方便些。 “若小舅舅想说的话就是这些,那侄女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给小舅舅请安。”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怡儿?怡儿!”瑄王夫只觉得头疼。 “爹,是不是上官怡她又气到您了?”来人一身红色锦衣骑装,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女郎,英姿飒爽,此时看着却是有些怒气冲冲,“她简直目无尊长,两次三番顶撞爹您,我去找她!”说着转身就要跑出去找人! “回来!” 周意麟转头不满道:“爹!” 瑄王夫眉头紧皱,揉着额头看着她无奈道:“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行了,我头正疼着,你也别同我再说其他的了,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可都完成了?” 周意麟顿时想脚底抹油:“……爹,我同窗约了我一起去出去打马球,我先走了啊!” 瑄王夫:“站住!” 周意麟顿时不动了,只是表情看着格外有些焉儿。 一旁的伺候的嬷公见状,忙道:“主子,您别和二小姐生气,二小姐向来最是孝顺,她现在这年纪,正是爱玩儿爱跑的时候,难免贪玩儿了些。” “她这年纪还小?我看就是屋里没个人管着,太跳脱,看来,是该好好给她相看个夫郎,早些成婚,也好让我少操一点心。”瑄王夫一脸头疼道。 周意麟一脸的无所谓,成婚就成婚,她爹都拿她没办法,难不成她能被一个男人给管住了? 瑄王夫看着她一点儿不放在心上的脸,也不在意,直接道:“我让人备了一份厚礼,你带着人亲自给裴世女,你裴家表姐送过去,再同她说……” 周意麟听得眼睛一亮!向来只有她前面闯祸,她大姐在她屁股后头跟着赔罪的,还会顺带在别人面前把她臭骂一顿,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轮到她能光明正大的骂那个上官怡了?!嘿! “我马上就去!对了,爹你刚说裴表姐住那儿的?” 瑄王夫:“……县衙。”看着人扯着腿就飞跑,他突然怀疑,他这傻女儿能把东西送到人家那里去吗? “若非麒儿跟着她母亲去狩猎了,也不至于……”让他这个不着调的傻女儿去。 一旁的嬷公笑道:“您就别担心了,二小姐身边还有王管家陪着呢,出不了什么差错的,您就放心吧。再说,明日王君和大小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一家人在桌面上把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瑄王夫心里却有些松快不起来,他那侄女这些年有她母亲和君后撑腰,竟然被纵成了这般模样,其他人遇上了她或许还会看着姐姐和哥哥的面子上礼让三分。但那裴家世女,虽说双亲早亡,但从出生起便被陛下养在宫里,亲自教养长大,这么多年来对其的疼宠几乎是朝野尽知。 就算是被御史弹劾,陛下依旧我行我素,像是你们说你们的,我做我的一般,不少御史差些没被她们这位陛下气出个好歹来,只是陛下虽在英国公府裴世女身上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其他方面却完全算得上一个明君了,就这样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也都习惯了。 毕竟英国公世女的亲生父亲顺安皇子是和陛下一父同胞的兄妹,兄妹两人几乎是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长大。因为上一代前朝后宫夺嫡争斗,顺安皇子在十五岁之前兄妹两人几乎都被所有人遗忘,一直住在偏僻的宫殿,直到当初还是英国公世女的英国公立下战功,当朝求娶顺安皇子,兄妹两人这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当今陛下能登基夺得皇位,更是少不了英国公府的相助,其中顺安皇子在其中的作用自是不言而喻。 只是可惜,当初顺安皇子惊闻英国公战死噩耗,当即便早产,最后生下了裴羲玉,生下来便被册封为世女,一个月后,英国公尸身运回,顺安皇子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紧随着英国公去了。 裴家小世女从此也被带入宫中,直到被陛下抚养到七岁,才偶尔出宫,见一见裴家的人,就这样,陛下还舍不得让人回裴家,又将人当自个儿亲女儿养,养到了十五岁,可以出宫开府了,这才把人给放出宫,该给的,不该给的,她们这位陛下都给了。 如此隆宠,若怡儿一意孤行非要和她作对,如何斗得过人家? 而且,两年前这位裴世女十七岁时想要出门游历,陛下可是派了整整两百护卫保护,就算是真动起手来,吃亏了也绝对是自家侄女!只是现在也只能尽量让两人别再生出什么冲突了。 …… “……先暗中查探,不要轻举妄动。” “是,属下遵命。” 裴羲玉颔首轻抿了口茶,道:“去吧。” 卫箐恭身道:“属下告退。” 待人走后,她才唤了云暮,“黎峤呢?” 云暮:“回主子,还在给您准备的房间里呢,没出来乱跑,” 裴羲玉捏着茶杯的手微顿了瞬,“我的房间?” “哦,您虽然说了不在这边住,但卫箐还是给您留了房间,也只有您的房间里放着面镜子,属下见您也没住过,就把黎峤给领进去了。”她挠了挠脑袋笑着道。 裴羲玉微微颔首并没说什么,她从未住过,也算不得她的房间。 “主子,要叫他过来吗?” “嗯,去叫吧。” 没一会儿,人就跟在云暮后面一起来了,见过礼后,裴羲玉看了他始终垂着脑袋的模样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云暮见状,仰头看了看天,掩饰自己嘴角疯狂上扬的表情,刚刚才答应过他不说,回去就给她单独做两盒糕点的,于是她努力的憋着笑。 裴羲玉也只是看了一眼,见他没抬起头,便道:“走吧。”说罢,抬脚便走。 黎峤见她走了,也忙低着头跟上。 因为不敢抬头,他就一路小碎步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走路,偶尔微微抬眼看一眼前面她翻飞的衣角,正想着等出门了就和主人说,他还要买东西自己走回去,却没曾想,刚跨过大门门槛,脑袋就直直的撞了一下! 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鼻息间就先闻到了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淡淡药草香,下意识就想退两步告罪,却没曾想后脚跟撞倒了门槛,整个身子瞬间不受控制的就往后倒! 这一下若是摔结实了,下面都是青石板,怕是要摔出个好歹了! 黎峤猝不及防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的惊叫道:“主人!” 话音还未落,他便察觉自己手臂被人猛地攥住一拉!瞬间就落在了一个异常熟悉又温暖的怀中,他几乎下意识的就紧紧抱住了身前之人的腰身! 裴羲玉只觉得脚步刚停了一瞬,背后就被个小脑袋给顶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又听见人猛地一声惊叫,这才忙回身将人拉了回来。 只是……怀里突然撞进一具温软的身子,扑面而来的淡淡的清甜混着有些熟悉的药香味,让她觉得略有几分……不自在,两人离的太近了。 13. 第 13 章 裴羲玉能察觉到他下意识抱着她只是因为之前太过惊慌失措,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同他拉开距离,但见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都吓的苍白了不少,原本准备退开的步子一时间不由犹豫了一瞬。 感受到她态度迟疑的黎峤瞬间得寸进尺,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侧,仿佛都能感受到衣裳下那精瘦坚韧的腰身线条……一时间原本被吓得有些微微苍白的小脸都泛起了淡粉色。。 不过,他到底把握着她心底的那条线,在察觉到她正想退开说话的时候,他先一步松开了手。只是原本准备好的表情,却在看见眼前那印在她胸前肩膀上那片淡绿色的印子,身子顿时僵住了。 “怎么了?”裴羲玉说话时,便垂眸看向了他。 来不及低头的黎峤神色越发僵硬了。 随即便感受到了眼前之人胸前传来的震颤,仿佛在忍着笑一般。 黎峤:“……” 裴羲玉低头顺手就轻抬起了他的下巴,眉梢微挑,眼底泛着些笑意,道:“一直不肯抬头,就是因为成了只小花猫?” 只见原本白皙无暇的漂亮小脸上,上半张脸看着依旧白皙,只是下半张脸却像是在颜料里打了个滚一样,青青紫紫红红的,看着……咳咳。 黎峤睁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目,眼里不由有些控诉的看着她,他也没想到上完药会成了这副模样,就这么擦掉,他有有些舍不得,那可都是主人亲自做的药膏,自然不能随意浪费了,也没有个帷帽什么的能遮一下,他就只能低着头了…… 原还觉得有些好笑的裴羲玉,忽的看见他的那双漂亮眸子,这才发觉,即使两人身体没有再紧紧挨着,但中间也不过只留有一丝缝隙,两人此时的姿态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近,近的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温度,那丝丝缕缕被忽视的清甜,一时间仿佛争先恐后养她鼻子里钻,她若无其事的缓缓收回了有些逾距的手,离开时指腹间好似还留着那细腻温热柔嫩的触感。 她转身道:“上车。” “哦。”黎峤快步跟上,既然都已经被她看见他这副丑模样了,他也就不在乎被其他人看见了。 眼见着两人都上了车,宅子内外的人,还收不回已经快掉在地上的下巴!不仅下巴掉了,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从来没有让任何男人近过身的主子,竟然主动调戏小郎君了?!她们主子这是终于要开窍了? 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她的护卫们就已经脑补到那么多的裴羲玉声音微沉道:“云暮。” 听见主子的声音,云暮顿时一个激灵,压下心底的震惊,忙一步上了车辕赶车。全程最为处变不惊的就是依旧一脸淡定的裴潇了,嗯,全程只是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眶。 这次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很安静,看着主人闭目养神的样子,黎峤也不紧张。 他其实能猜到她现在大概在想些什么,因为方才她颇为亲密的动作也是有几分惊讶到他的。 他知道,虽然主人心底对这世上的规矩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对生来就有的尊卑贵贱也是不以为然的,但对男子,却有着很多人都不曾有的尊重。 因为心悦于主人,他心甘情愿的伺候服侍主人,其实那时候身边也有其他很多人伺候,用不了他干什么重活,只是端茶倒水、铺纸研磨、更衣换鞋一些日常琐碎又亲近的小事。 但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主人在不知不觉间,也都为他做了,就像是理所应当一般,平日间除了在……某些时候说话动作会格外霸道些之外,其他时候说话几乎从来都不会避着他,外面的事也好,家宅里的事也罢,只要他想知道的,她都会同他说。 以主人的性子,因为不想影响男子声誉,所以大概应该从没有像之前那般与谁亲近过,觉得有些逾礼,所以才这般。 不过,他眼睛微弯了弯,他相信这只是一时的,主人会慢慢适应的,到时候自然就习惯了。 他猜的不算错。 裴羲玉对自己方才的行为事后确实感到有些诧异,只是当时看见那副小花猫很是有些可爱的脸时,想那么做,就做了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别的想法。 只是到底是有些…… 她眉心轻动了动。 “主子,到县衙了。”马车外云暮叫道。 她缓缓睁开眼:“嗯。” 黎峤不等她说话就面色如常的朝她行礼下了马车,率先道:“今日多谢女郎,如今已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不知女郎想吃些什么?奴做好了便立刻给您送来。” 马车里的人似沉凝了片刻,才声音如常道:“随意便可。” 黎峤也不介意她没有点菜,直接点头应下:“那奴便先告退了。”只是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见了大步而来的脚步声以及从院内传来的声音了。 “羲玉,你可算回来了,瑄王府的二小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说着孟季兰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黎峤了,有些惊讶:“咦?你和羲玉一起回来的?” 黎峤垂头见礼:“见过孟大人。” 他话音刚落,就紧跟着个声音疑惑又好奇道:“你不会就是今天上官表姐当街和裴表姐要抢的那个人吧?”见他低着头却没有否认,周意麟原本只是根据之前听来的,裴家表姐身边从来都没有男子伺候的猜测,却见他真没有否认,顿时更加确定了。 见他一直低着头,好奇道:“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黎峤:“……” 瑄王府的二小姐,他前世和人并没有交集,从来没有在京城里见过听过,就算是陛下君后的寿宴,各地藩王都进京贺寿时,也从未听过,只曾一次好像听喝醉的那些贵女们提过一句,是因为瑄王造……造反了?!! 他刷地一下猛地抬起了头! “哎哟!”周意麟拍了拍小心脏,瞪着他道:“你干嘛?想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情的大声嘲笑声让黎峤原本震惊的眼睛瞬间变了变,眼见着那放声大笑声简直要要召来周围所有人的眼神,他顿时对着她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竟然还翻白眼?你再翻一个给我看看。”周意麟看着他那半张像是来了染坊的脸顿时笑的差点合不拢嘴,看见他翻了个小白眼时也不觉得生气,反倒是觉得很好笑! 孟季兰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小脸突然像是开了染坊,虽然有些想笑,但转而又想到了是怎么造成的,顿时皱眉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上官怡弄的?” “不会吧?上官表姐还对男人动手?你……”就在她似乎还想说话时,就听见了几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缓缓响起,是踏在木质板上的声音,让她下意识闭了嘴,抬头望去。 就见一人一身月白色长袍,玉带束腰,温润端方,周身没有一丝张扬,却偏偏让人一眼便能瞧得出那股由内而外的清贵,如琼枝美玉,清隽挺拔,穆如清风,让人见之忘俗。 不愧是陛下亲自教养出来的人,看着不知道要比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的上官怡好多少! “意麟见过表姐。”她表情微收,行礼道。 裴羲玉轻扶了扶她手臂,淡笑道:“表妹客气了,今日特意过来寻我可是有事?” “哦,是我爹让我来的,都是那个上……”她话还没说完,跑的气喘吁吁的王府管家才带着人抱着东西赶紧叫住了她! “二小姐!” “老奴见过裴世女,见过孟大人。”王管家恭敬行礼请安。 周意麟在一旁道:“这是我家的老王,王管家,对了,王管家,给裴表姐带的礼物呢?” 王管家:“……”我真是谢谢您了!您可快闭嘴吧! 闻言,黎峤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样,看着她头上生出的些许白发,好似就能看出她操碎的心。 “裴世女见谅,二小姐年岁尚小,性子还有几分跳脱,”说着她也不拖沓,生怕她身旁的小祖宗再说出什么话来,就忙恭敬又带着些歉意道:“今日冒昧前来打扰,是因暂居在府上的上官表小姐,听闻今日与您生了些误会,瑄王君又明日才回府,所以王夫特意吩咐小人给表小姐您送了些赔礼,还望您莫要见怪。” 一个上官世女是王夫和君后的侄女,一个裴世女是王君和陛下的外甥女,还都是一房里唯一的独苗苗,这可真真是!怕是除了皇女皇子们,再没有比两人更尊贵的世家贵女了! 周意麟立刻点头补充道:“对对对,我在府中都听说了,都是上官表姐见色起意,才生了此事,都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行事还如此鲁莽?不知分寸?竟然还对男子动手,简直太过分了!”将平日里她大姐说她的话,她想都没想就一骨碌的说完,过了个嘴瘾。 说完后她转头看着一旁站着的黎峤,一脸正义的道:“你等着,我回去我就帮你揍她一顿!怎么样?她看着细皮嫩肉的,肯定打不过我!” 黎峤:“……谢谢?” 周意麟几乎眉飞色舞:“不客气!” 王管家:“……”她太难了! 孟季兰:“……”这个竟然是瑄王家养出来的女儿? 黎峤看着她,总觉得她得意的有些过了头了,好像……很期待去揍那上官怡一顿似的? 正在他想着,就听见她有些好奇的声音响起:“哎,我说,你这脸上面涂的是什么?药膏吗?怎么会是绿色的?”说着似乎还想伸手摸一摸。 黎峤微愣,下意识仰了仰头避开了那突然伸过来的手,正要回话便见身前多了一个熟悉而挺拔的背影。 14. 第 14 章 裴羲玉看着她,不疾不徐的道:“药膏是我自制的,表妹若是想要,回头便让云暮给你送去。” 周意麟看了两人一眼,就眨了眨眼睛,高兴道:“好啊,那就多谢裴表姐了。” 裴羲玉颔首,孟季兰便让一行人都进去说话,众人到了大厅依次坐下后,她才对着王管家和周意麟道:“姑父客气了,不过小辈之间的打闹而已,不必如此,羲玉受之有愧。”她的声音依旧淡然自若,清润悦耳,只让人听着便觉得很舒服。 “意麟表妹还未用晚膳吧,不如在这里同我和季兰一起?” 不等自家小祖宗说话,王管家就忙堆着笑脸道:“这次来本就是为了给您赔罪的,哪能再麻烦您再准备晚膳。明日王君打猎就要回府了,王夫特意让老奴同世女您说一声,后日在府中专门给您摆接风洗尘宴。” 裴羲玉从容颔首:“我知晓了,既然到了江州府,当拜见瑄王姑母,也不必特意摆宴。” “世女身份尊贵,您来江州府,王君和王夫都高兴的很,自是要摆宴让大家都知晓的,免得以后被人给冲撞了就不好了……” 两人来回说了几句客套话,最终两人还是没有留下来用晚膳,等将人送走后,孟季兰才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转头看向她,突然撇了撇嘴道:“瑄王夫今日虽然给你送了这些歉礼,看着是表示重视,但又何尝不是把那上官怡才当成了自家人?不过也是,那上官怡才是他的亲侄女嘛。” 裴羲玉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垂眸轻抿了一口。 “我说,你其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那上官怡从小可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阴的很,今日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损了颜面,怕是会找机会还回来的,你小心着些。” 裴羲玉浅笑颔首,却没有再说其他,只是捏着茶杯的指腹,不由轻磨挲了瞬,似在思索着什么。 见她这模样,孟季兰还想再说什么的话,就突然卡在了嘴里,算了算了,她操心个什么劲儿啊?这从小她就还没见谁让她吃过亏,除非那亏是她主动想吃的,要不然,那真是想都别想。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小厨房来送饭菜了,从下人那里得知两人在一起用,所以准备的也是两人份的饭菜。 只是,这次送菜的人,不是黎峤,而是小林。 裴羲玉一眼便发觉了,只是看了眼,却没有说话,孟季兰倒是直接蹙眉问道:“黎峤今日怎么没来?”也是过来几次都能看见他,这会儿才下意识问出来。 小林还是第一次过来送菜,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她们县令大人,顿时紧张的有些磕巴道:“回、回大人的话,小黎师傅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就让小的送过来了。” 裴羲玉抬眸,眉头微蹙。 余光不小心撇见的孟季兰眉心突然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眼见着自己回完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也没有人让她上菜,还恭着身提着食盒的小林突然就觉得自己额头,背上不过片刻,就都开始有些湿润了,心中不由哭嚎!她原本还以为是个能在大人贵人面前露脸的好差事,却没想到送饭的差事竟然也这么难办,她下次打死也不来了! 察觉到她视线的裴羲玉转眸看她,神情一如往常,仿佛之前余光中的那一撇是她自己的错觉。 孟季兰:“……上菜吧。” “是!”小林猛地松了口气,她上完菜后可没有黎峤的小心思,提着食盒行礼告退后,恨不得拔腿就跑! 原本还打算问一些她公务上的事情,但现在…… 只有两人在,也不用拘束于那些礼数,她突然似随口道:“黎峤除了脸上的伤,还有其他地方也受伤了吗?平日里不都是他自个儿亲自送膳食过来的?” 裴羲玉安静用膳,没有理会她。 孟季兰再接再厉:“对了,瞧着他脸上的伤看着像是被人掐的?那上官怡可还真是一点风度也没有。” 裴羲玉眼眸微沉了沉,没有说话,只是动筷的动作却不易察觉顿了一瞬。 孟季兰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但方才那一撇,却总让她心底觉得有些异常,于是,她继续一边吃,一边随口道:“你说那人也是,在京都行事就那么恣意妄为,就算被君后斥责一顿,换了个地方,也还是半点没改她这脾气啊,你说说,她就算真看上了黎峤,知道是我县衙的人,来日过来与我好好说说,我说不定就同意了,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你说是不是?” 裴羲玉突然抬眸看她,直将她看的身上毛毛的头皮发麻,才犹犹豫豫的道:“怎的了?怎么这么看我?” “黎峤的契书签了?” 孟季兰愣了一下,半晌才张了张嘴,有些尴尬道:“好像还没有。”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她夫郎处理的,后宅的人事她一向很少过问,这……好像把黎峤要签契书事儿给忘了。 她继续不咸不淡道:“就算是签了契书,他也不是卖身给你了,只是雇佣关系而已,你也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处。” 孟季兰:“……”我也只是故意随便那么一说啊!听着她语调淡淡的声音,她已然有些后悔了。 果不其然! “不过,这契书,现在你也不用签了。”说着,裴羲玉轻抿了口茶水,站起身垂眸睨了她一眼,轻道:“既然已经在外面说了他是我的人了,怎好反悔不认?” 孟季兰:“……”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赔了夫人又折兵!至少,黎峤做的菜是真的很合她的口味啊!!不出意外的话,她至少还要在江州府待两三年呢! 不过,既然都到了这程度了,她也就干脆不掩饰直接问了,神色也不由认真了两分:“羲玉,你可是真看上了黎峤?”说着她也不等她说话,就自顾自的道:“其实就算是看上了也挺好的,他性子暂时也看不出到底温不温柔贤淑,但厨艺还是很不错的,人也长得漂亮,你身边这么多年也没个人伺候,将他带在身边伺候也挺好的,就是注意别在正夫进门前弄出孩子就行……哎?你扔我干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等回了京,陛下肯定要给你指婚的!” 裴羲玉收回手,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声音淡淡:“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 ……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待她刚坐下来,就听得云暮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低声问道:“主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叫黎小郎君要换个称呼了?” 裴羲玉:“……”她只觉得今日眉心蹦跶的格外的多。 她沉声道:“她满嘴胡言乱语的你也相信?” 一脸迷茫的云暮:“……”胡言乱语?那她怎么听着好像还就是这么回事儿呢? 她按了按眉心,沉声道:“黎峤年岁尚小,又自幼没有双亲,如今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也离世,还被仅有的亲人卖了还债,这才稍加照顾些,你们之前是如何待他,以后便还是如何待他就是。 “是!”云暮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是因为那黎小郎君的身世,才对他有些不一样?也是,主子也是自小就没了双亲,被陛下亲手抚养长大,虽然还有英国公府,但也却不太亲近。这样一想,主子和黎小郎君的身世竟然这般相似,也就难怪主子会起了恻隐之心了。 她想着就自己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就道:“那黎小郎君的契书……是否要属下现在就去找他?” 裴羲玉拧了拧眉,握着茶杯的指腹不自觉的轻轻磨挲着,半晌,才道:“让他过来一趟吧,我同他说。” “是,属下这就去。” 15. 第 15 章 云暮去时天色还亮着,等带着人过来时,天色已经渐暗,天边的晚霞只留下了一小片,渐渐没入灰蓝色的天空。 她解释道:“主子,属下过去的时候黎小郎君正好去前衙看今日受伤的那几个衙役去了,中间耽误了些时间,来的有些晚了。” “见过女郎。”黎峤行礼。 裴羲玉抬眸,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手中的动作便顿了一下,因为他脸上戴了块青色三角巾布束在脑后,将整个下半张脸都遮住了,看不全脸上的表情,却将那双眼睛第一次衬的那么显眼,几乎让人不能忽视其中的清亮明澈。 她放下书卷,轻应了声让他起身后,道:“几个衙役伤势如何?” 黎峤眉眼轻蹙,“有两人的腿骨都断了,另外两个伤的也不轻,恐要养好些时间才行。” 裴羲玉颔首,“那就让她们都好生养着,不必忧心其他。” 黎峤忙点头,只是不免面露羞惭,“是我连累了她们,也给您添麻烦了。” 裴羲玉看着他缓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想太多了,不过,今日之事,你心中可有何想法?” “?”黎峤有些不解的抬眼看她,什么想法?他想让那上官怡再死一死算吗? 见他懵懂的模样,她略沉默了一瞬,道:“你可知今日那欲强抢你的人是什么身份?” “……不知,”黎峤想了下,道:“不过之前听您唤她世女,那应该家中母辈应该是有爵位的权贵吧?” 裴羲玉颔首,看着他道:“她家世显赫,性子又恣意妄为,今日看上了你,怕是轻易不会罢休,”说着,她顿了一瞬,继续道:“孟县令怕也难一直护你周全。” 黎峤几乎不假思索的就道:“可是,还有女郎您啊?”他看着她的眼睛澄澈明亮,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而那眼底好似全然都是对她的信任……甚至于,依赖。 见他睁着双桃花眸亮晶晶的看着她,仿佛理所当然的觉得有她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一般,她不由的沉默了一瞬,好像她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你觉得我能护你?” “那人当时也叫您世女,而且我看着,她对您的态度有些忌惮又有些嫉妒,您的身份定然比她只高不低。” 听着他直楞楞毫不掩饰对于她身份推测的话,她不自觉的就勾起了嘴角,因为他眼底依旧干净明澈,真是个聪明又坦诚的小家伙。 “她在江州府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不过,这段时间若有人问起你的身份来,你可知要如何说?” 黎峤双眸亮亮的,点了点脑袋肯定道:“知道,无论谁问奴,奴都说我是您的人!” 裴羲玉颔首,虽然目的达到,只是心底对于他这般坚定的信任她仿佛一定会庇护他的态度依旧略有些惊讶。 而且,说着最后几个字时,总感觉他浑身都洋溢着雀跃高兴,是因为得到了她的庇护所以才如此高兴的么?还是……因为其他? 看着他那双漂亮到极致,因为心情愉悦眼底仿佛都闪烁着细碎星光的桃花目,她微垂下了眼睑,声音如常道:“之前在街上,身上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没有。”黎峤看着她高兴的摇了摇头,若不是还顾忌着身份,他都想当场转个圈蹦跶几下了!没想到那讨厌的上官怡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他以后对外都可以说是主人的人了! 见状,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让人退下了,黎峤走时还颇有些念念不舍,不过想着以后更加方便接近主人了,心情依旧很不错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云暮将人送出院子,回来后就有些疑惑的问道:“主子为何不直接与他签了契书?”这也是为了他好,毕竟黎小郎君的容貌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但却丝毫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肉一样,谁看见了都想咬一口,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就算只是当个厨子,也不差了。 裴羲玉微顿了一瞬,“我们不是江州府人,最多不过几个月,总是要离开的,而世人大多故土难离。”至于其他,几个月后又是何等形势,又有谁知道呢? …… 第二日一大早,黎峤就提着食盒去了琴梧院。 裴羲玉用完早膳后,轻抿了口茶,道:“今日的午膳晚膳都不用准备了。” 黎峤点头,昨日他也听见了,知道她今日应该是要去瑄王府,心底顿时就有些隐忧,他还记得瑄王造反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具体时间。是大概三年后,他成为京都十二明月楼的花魁时,无意中听人说起过一嘴。 好似中间还提到了主人的名字,但周围的人却仿佛都忌讳如深,不过也就只言片语罢了,又因为当时他与主人并不相熟,更不认识瑄王,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确切的缘由和时间。 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就是在未来这三年内,因为三年后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了。 前世,他被人买下带入京都后,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在那商人租下的院子里住了又一个月,大概因为他的容貌,被那人当成了奇货可居,期间并没有对他如何。最后,他就被人送到了一个庄子上,那里还有几个和他一样被送过来的,有比他来的早的,也有比他来的晚的,也没人对他们做什么,只是每过几日,就会有人来将他们其中一个或者几个带走,然后又被送回来 而他第一天刚到庄子的时候,就被带走了,当他被人按着强行装扮了一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时,却发现……只是有人要画他。 虽然有时要摆不同的姿势要摆上许久,身体会很僵硬,但如此经过了几次后,他也终于勉强放下了心来。 三年里,庄子里的人始终保持着三到十左右,但却并不稳定,来来去去的,快的大概可能被接走过两三次就再没在庄子里出现过,不知道去了哪里,最长的大概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个庄子整整待了三年。直到有一日,他们这些被养在庄子里的人突然被主家都发卖了,来的人是一群身强体壮下人,那时他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竟然是端皇子妃,他们庄子里的那些人都是端皇子妃背着端皇子养的供她绘画的,只是想来当时的端皇子是不信的。 他们全被卖入了十二明月楼。 所以那三年虽然是在京都,但他却对外面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不自觉拧了拧眉。 瑄王造反之事,以陛下对主人后面的态度,主人定然没事,只是主人在里面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只是他再如何担忧也没什么用,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出现,不会对主人产生什么坏的影响。 …… “主子,瑄王府到了。” “嗯。” 刚下车,王府门前便已然侯了两个姿容出众的年轻女郎。 为首一人不等她上前,便忙迎了上去,拱手道:“意麒见过表姐。” 裴羲玉颔首浅笑道:“表妹见外了。” 周意麟在一旁互相见过礼后就等不及的道:“表姐快请进,咱们进去说话,里面家宴都已经备好了,也让表姐尝尝咱们江州府特色美味佳肴!” “表姐别见怪,意麟她从小就是这副性子,表姐快请。” 裴羲玉自然是不会见怪的,三人一路行到正厅,就见着大厅里面已然坐着了不少人了,不过除了瑄王妻夫二人,其余七人都是瑄王的子嗣。 她抬眼望去,一眼便看见满脸笑容,又透着些威严,端坐在首位上的女人,以及……面无表情坐在瑄王夫下首的上官怡。 她垂眸见礼道:“羲玉见过瑄王姑母、姑父。” “快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说着瑄王便似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欣慰道:“不错,不错,身子骨比你小时候确实要好上了不少,难怪陛下舍得放你出去,快入坐,今天是家宴,也没有外人,你们表姐妹、姐弟之间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今日正好见见。”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起来一一见礼。 瑄王有四个女儿六个儿子,其中只有意麒意麟两姐妹和行五的小郎君是嫡出,其他皆是庶出。 带众人见礼后入坐,瑄王才笑道:“昨日一回复便得知了羲玉你和怡儿之间闹的误会,不过也只是一桩小事,大家都是一家亲戚,把误会说开了就好……”瑄王笑说着,瑄王夫自然也是帮着说和,其实这是本也没什么,不过事情是上官怡挑起的,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将事情摆在面上说说的。 上官怡突然端了酒杯,站起身来看着裴羲玉道:“之前的事是我鲁莽了些,只是那时并不知道是裴世女的人,听说江州府外有不少美景,适合踏青游猎的园子不少,正好能借这机会,就当是给裴世女赔罪了,不知裴世女可否给小妹一个面子赏脸一去?” 裴羲玉浅笑颔首,“上官世女相邀,自然没有不去之礼。” “哈哈哈哈!这样就对了,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瑄王笑道,随即就是关心裴羲玉这两年来在外面游历的事情了。 裴羲玉声音清润,说话不疾不徐,将沿途所见的风景又或有趣的风俗趣事都一一道来,不仅让几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公子听得惊异连连,就连王府的几个女郎也都不由听得心向往之,再加上周意麟格外的捧场,宴间的气氛看着也越发的热闹和谐了。 待家宴散后,瑄王妻夫更是挽留,让人搬来府中居住,周意麟更是强烈挽留,甚至都想拉着人不让人走,来个同榻而眠,彻夜长谈了! 不过裴羲玉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说是很早之前就和孟季兰说好的,不好言而无信。闻言,众人一时仿佛都很是惋惜不舍。 直到上了马车后,裴羲玉仿佛刻在脸上的浅笑才缓缓落了下来,靠在车壁上闭目沉思。 瑄王府和县衙虽然同在北城,但马车出来时天色便已经有些晚了,待到县衙时,暮色天空中已经月色空明,繁星点点。 云暮刚扶着人上了榻,便见主子吩咐道:“传水,沐浴。” “是。” 云暮刚出了门,正准备去大厨房让人烧水送过来,就看见黎小郎君提着个食盒过来了。 她略有几分疑惑:“黎小郎君?” 黎峤道:“云护卫,我来给主人送解酒汤。” 因为现在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已经知道黎峤是裴羲玉的人,所以他也就十分顺其自然的就叫上了主人。 云暮惊讶:“你怎么知道主子喝醉了?” 黎峤:“……宴上少有不饮酒的吧?而且我也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说着,他继续道:“还有,小厨房已经把热水都烧好了,可以马上去拿了。” 云暮眼睛一亮,瞬间觉得主子身边有个男人照应着果然事情都妥帖了不少,当即转头便让人抬水去了。 黎峤见状,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食盒,见没有人拦他,便抬脚进了屋。 裴潇在不远处静静地站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进暖阁,黎峤鼻息间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转眸一看,就看见主人半躺在软榻上,清隽无双的脸上依旧白皙如常,并没有丝毫醉态红晕,但他却是知道的,主人即使是醉了,也并不显眼,甚至说话做事都还很有章法条理。 只一点……那些年里唯二两次醉酒后,在榻间都折腾的格外厉害些,力气也有些不知收敛,每回事后,他身上几乎都没一块儿能见人的地方,甚至于第一次醉酒后,连那处地方,都被磨破了皮了,疼了他好些日。 想着,他脸不自觉就热了起来。 16. 第 16 章 黎峤上前,将手中的食盒在一旁的案几上放下,连见她平躺着的姿势不好喝解酒汤,便轻唤道:“主人,喝解酒汤了。” 却只见她眉心轻蹙,但并未睁开眼。 黎峤弯腰想将她稍微扶起来一些靠着软枕,却不曾想,在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温热的后颈时,手腕突然被紧紧攥住! 肌肤相贴的触感,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温度,几乎让他下意识浑身一颤,眼睫轻颤了颤,低着眸子,便看见了她那双漆黑如点墨的星眸。 他唇瓣轻启:“……主人?”声音轻灵婉转,似山涧清泉,悦耳动听。 裴羲玉只觉得突然沉在一团清甜软香的气息里,让人下意识想沉溺,待听见萦绕在耳畔的那声又轻又软,仿佛在勾引人的嗓音时,终于渐渐回过神…… 看见了眼前之人的同时,手中的温软柔腻让她不禁微怔了怔。 不过一瞬,她便松了手,随即揉着额头撑起了身子,靠坐在软榻上,声音带着往常都不曾有的低沉暗哑,“你怎么在这里?”只是揉着额头的手好似还留有余香,淡淡清甜的气息仿佛无声无息的在往她鼻子里钻,让她的动作不由顿了瞬。 黎峤站起身来,轻道:“回主人,方才奴本是想给您喂些醒酒汤喝的,不然明日醒来定然会头疼。” 裴羲玉转眸,便看见了放在一旁的醒酒汤,眉心微松了松,拿过尝了一口,便缓缓都喝了,将碗重新放进食盒里,就道:“天色已晚,快回去吧。” 黎峤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看见了她眉间的疲色,眉间也不自觉拢了拢,柔声道:“是,主人也早些休息。” 听着他又轻又柔的嗓音,竟让她仿佛听出了几分勾缠的绵意…… 她心底暗自拧眉,想着,她果真是醉了。 正在此时,云暮也回来了,躬身道:“主子,水都备好了,可以沐浴更衣了。” “……嗯。” 黎峤走出大厅之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那最后隐没在屏风后的一角翻飞的衣袍。 …… 裴羲玉微合着眼靠在浴桶中,搭在浴桶边沿的双手显露着那虽精瘦,却也蕴涵着力量的身体线条,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显得过于单薄,晶莹的水珠顺着那白皙的脖颈缓缓往下,划落无痕,隐没在水雾弥漫的浴桶中。 脑子里却突然浮现方才那张近在咫尺的如玉脸庞,明澈透亮的桃花目,以及掌心似乎还残留的细腻余温…… 她倏地没眉头一拧,半晌,突然低声道:“后几日让小厨房不用送膳过来了,都在外面用膳。” “是。”云暮下去让人传话。 黎峤听了并没有多想,只是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她的身影,好像每天都在外面参加宴会,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事…… 小林在一旁看着他紧皱着的眉头,眼见着自从琴梧院的那位贵客一连好几天没有在县衙用午膳晚膳,她们小黎师傅也好几天心情看着都低落,都没有怎么笑过了。 自觉在小黎师傅这里学到很多,虽然没有行过拜师礼,但心中却早已经把小黎师傅当做自己半个师傅了的小林不由小心劝慰道:“小黎师傅,您不要忧心,那贵客在外面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定然不会再外面再找新人的,就算有了新人,就凭您的相貌,和这手厨艺,定然也是比不过您的!”那日当街强抢之事早已经传开,县衙里的人自然也都已经知晓如今这位黎小郎君是谁的人了。 黎峤:“……” 他原本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几日都没有时间和主人相处,又担心主人和瑄王府扯上什么关系,有些忧虑而已,却没曾想过,还会有这个可能! 但现在想想,好像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前世主人不就是将他从青楼里带回去的吗?而贵族女郎们办的宴会,请一些漂亮的男子们伴着,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是因为后面几年里主人身边一直只有他一人,所有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刷的一下突然就站了起来! 小林:“?!” “小、小黎师傅?你怎么了?” 黎峤拧着眉头,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只觉得心里也突然飞来一片乌云。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就算主人现在没有其他人,但以后却并不一定,因为若主人身体一直健健康康的,那陛下是绝对会给主人赐婚的。 以前只有他一个人,也只是因为陛下知道主人的身体,而且那几年中,那么多次,主人每次事后都很注意,就是为了不想让他生孩子。他知道,她怕她那时的身子或许可能也会影响到孩子,所以在想最后几年里,也没有什么人来勉强主人,但若一切都变了……陛下还会什么都由着主人吗? 他脸色黑沉沉的,仿佛和那突然变的天一般,让小林两人直愣愣的看着,一时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外面的电闪雷鸣仿佛在耳边闷声炸响,一道道的光闪过他的身影,称得他那张原本俊俏的脸,越发的让人害怕起来。 黎峤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着突然倾盆而下的暴雨唇线压的很紧。 不管如何其他事情会如何,他都不会再让主人身体出事的。 等等! 他脑子突然一个激灵!主人院子里的那些草药!那些可都是主人游历四方,不知道花费多少功夫才发现得来的! 这会儿已经做完了晚膳,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脚就跑了出去! “哎!小黎师傅!你去哪儿啊?外面这么大雨呢——” “琴梧院!” 闻言,小林正准备跟上他的脚步顿时停住了,也放下了的心来。 快步穿过飘着雨的游廊,没多久就到了琴梧院,此时往常站在院外看守的护卫都已然不见了踪影,但好在院门只是半掩着并没有关紧,他抬脚就跑了进去! “谁?”正站在廊下躲雨的护卫听见声音立刻看了过去,就看见黎小郎君淋着雨就跑了进来,顿时一惊,“黎小郎君?出什么事了?” “快把这些花草都搬到廊下去!雨太大了!还不知道要下多久,这些药草可能会泡坏的!” 两个护卫:“!!!” 因为县衙的院子不是很大,所以平日里院子里只留下了六个护卫,除了裴潇和云暮每日贴身随侍,另外四个就是两两轮流跟着出去,每日只会留下两个护卫看守院门而已。 这段时间光是送来的花花草草就快堆满了整个院子了,但因为花草都被归置的很好,很多草药的观赏性也很好,所以外人看来就只是打理的很不错的小园子,并不会显得很杂乱不堪。 但因为这些花草为了方便携带,都是种在花盆里的,所以一时搬起来,还真有些手忙脚乱的。 主要是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最不能被大雨淋的啊! 黎峤见状,干脆利落的一边帮忙搬东西,一边指挥着她们按着他指的顺序一次搬,不过片刻,原本因为搬花盆还显得有些杂乱的院子,就逐渐有条理起来。 等裴羲玉快步走进院子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随着倾盆大雨的噼里啪啦声,耳边还伴随着一个脆生生,清亮又悦耳的指挥着众人行动的嗓音。 寻着声音,隔着朦胧雨幕,她几乎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身影,当即眉头就是一拧,抬手便拿过了伞,快步走了过去。 黎峤刚弯下腰要抱起一盆花盆时,就突然感觉雨停了,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头上白色油纸伞,以及给他撑伞的那个人,脸上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突然牵了起来,温热的温度顺着掌心钻进了身体里,让他下意识轻颤了一瞬,随即就被拉进了屋子里,看着身边之人的侧脸,以及手心的暖意,心中不由有些高兴。 今天主人竟然牵了他的手!他小心试探的轻勾了勾指尖,似乎是想回握,但却在看见她的表情后,突然又停住没敢动了…… 裴羲玉紧拧着眉,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小手像只小冰块,很是冰凉,还被冻的颤了颤,而且……方才在雨中还看的不是很清楚,现在到了屋子里,才发现眼前的小家伙浑身早已经湿透了,青色的布料紧紧的贴在身子上,将那纤瘦的腰肢,挺翘臀线,以及那纤细却笔直的长腿都显得一清二楚…… 她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眸子,快速的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裹在了他身上。 她看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微沉。 黎峤嘴角的笑容倏地微僵,不仅因为她突然沉下来的声音,也因为他看见了跟在她身后明显貌美的男子!他心中顿时一紧,难不成,真被小林给说中了?! 17. 第 17 章 裴羲玉眉眼未动,也没回他的话,只是转眸吩咐道:“云暮,备水。” “是。”云暮眼珠子一转,看着黎小郎君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湿淋淋颇为狼狈,却依旧好看的清丽的模样,顿时应下。 只是裴羲玉没回答他,但那人却是上前了一步屈膝柔声笑道:“奴身莲舟见过小郎君。” 黎峤抬眸看向主人,见她没有说话,一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堵的有些难受,眼眶也酸酸的,随即便装作其事一般道:“莲舟公子客气了,我也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公子不必如此。” 他正说着话,就察觉到眼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随即湿冷的额头脸颊便都被人擦了一遍,变得干爽,鼻息间似乎还能闻见那股淡淡的熟悉药草香……只是,看着眼前之人,原本还强压着的酸涩,顿时就有些压不住了,不过看了眼那什么莲什么舟的公子,他还是憋住了,一把接过她手中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擦,半晌才低道:“主人,没事的话,奴就先退下了。” 裴羲玉看着被他自己擦的通红的小脸,又见他连把伞都没准备拿,就打算这么回去,不由拧眉道:“等等。” “如今还是四月,天气未暖,你就这么回去怕是没多久就要患上风寒了。” 像是在证实她的话似的,方才还没事的人,突然就打了个小喷嚏,湿淋淋的脑袋也跟着点了点,湿透的发梢顿时在他的眼角边溅出几颗细碎的水珠来。 正在此时,云暮进来道:“主子,大厨房里一直都备着热水,现下都已经送来了。” 裴羲玉不过微顿了一瞬,便道:“先将莲舟公子安排到西厢房去。” “是,”云暮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人,道:“莲舟公子,请。” 只见莲舟公子柔柔一笑,便屈膝行礼道:“是,奴身告退。”只是黎峤偷偷瞧着,却分明看见这人将那片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特意朝着主人显露了出来!表情当即黑了一瞬。 方才一瞬间酸涩委屈的情绪有些冲昏了头脑,让他竟然差些就这么回去了! 如今幸好没有走! 而且,他为什么要走?他才不会那么傻乎乎的将主人拱手让给别人亲近! 眼见着那什么烟月公子步态轻柔的走了,他一时没忍住,又“啊啾~”一声,打了个小喷嚏。 裴羲玉沉声道:“浴桶……都是洗净的,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沐浴,或者,先暂时擦洗一下换套干净的衣裳?”说着,她迟疑的一瞬,才道:“你的衣裳……我让人给后院的人传话,让人取来?” 黎峤睁着双湿漉漉还泛着些微红的桃花眸,眨了眨眼,道:“奴怎会介意?只是……去取衣裳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了?奴不介意穿什么的,只要是件干衣裳就可以了。” 裴羲玉看着他的眸子不由微顿了瞬,旋即轻颔首道:“那便快些进去吧。” 黎峤点了点脑袋,裹着她给的披风就进了浴间。 浑身湿漉漉的,紧贴着身子,外面还都是狂风暴雨,他自然是冷的,如今进了满是蒸腾热气的浴间,顿时就将身上的衣物飞快退了去,指尖入了水试了试水温,不自觉被冷崩着紧着的身子顿时松了松,却是不料,在他一只脚刚进了浴桶踩到小坐凳时,隔着一道屏风,突然响起了主人的声音。 “这是我未穿过的衣物,你暂时先穿着。” 黎峤隔着红木绣着波澜壮阔山水屏风,看着屏风外模糊人影,心思电转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不小心屏风倒了,主人看见了他的身子,依着主人的性子,只要他愿意,定然会同意他以后留在她身边的。 于是…… 站在屏风外的裴羲玉只觉得自己刚说完话,里面便突然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呼痛声,眼前的屏风瞬间被浇了个透彻。 “怎么……”只是话音还未落,便透过瞬间湿透的屏风,看见里面的场景,尚在口中的话好似也被顿在了喉咙里。 原本不仔细看,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晰的屏风,此时却让一切纤毫必现……纤细优美的脖颈,往后仰着紧崩着的再漂亮不过的线条,让人不自觉的便想将手放上去细细磨挲,脆弱又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攀折…… “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歪着脚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觉得很丢脸,本是想装作不小心撞倒屏风的,却不曾想,真的脚底打滑,瞬间就掉进了浴桶里不说,不仅脚腕崴了,大腿内侧也被扯着筋在浴桶边沿被狠狠擦了一下,好疼……他疼的两眼冒泪花,忙低着头看自己的大腿内侧,果然,不仅被擦红了一片,还有点擦破皮了。 裴羲玉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有些不正常的快了一瞬,倏地转身离开,只是平生第一次脚步略有几分匆忙微乱。 只匆忙留下一句话:“你自先洗着。” 她第一次觉得,身边没有伺候的小厮,很不方便! 因为大腿根突然受伤的缘故,原本打算泡久一点的黎峤,没一会儿就穿好衣裳出来了。只是在穿衣裳的时候没忍住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随即就像小奶狗一样,轻耸着粉白的鼻尖,嗅了嗅,熟悉的淡淡药草清香,让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本就被水汽蒸腾微红的脸蛋,越发的红了,半晌,才恢复了些。 在听见他的脚步声时,裴羲玉便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眉眼微动了动。 只见,暖阁中暖黄色的烛光将少年的略显单薄的身影笼罩,拢着少年清逸柔和的脸庞,一双眼尾天生上扬着的桃花目干净澄澈,水波粼粼,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阖动着,想一只悠悠起舞的灵蝶,又透着几分乖巧,周身仿佛还带着些水汽,氤氲了眉眼。未绾紧的墨发湿漉漉的轻垂着,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湿润了那月白色的宽大衣袍,也让人瞬间回过了神。 第一时间便微沉了声音道:“都下去。” 原本就站在外间的裴潇云暮二人顿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两人了。 看着他还滴着水的墨发,她起身进了内间,拿了布巾给他,道:“将头发擦擦。”只是声音莫名的有些微哑。 黎峤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睁着双水润的桃花目,乖巧接过,随即默默地擦着头发。 只是在抬手的瞬间,丝滑柔顺的宽大衣袖便都顺着那条白的仿佛透着光的手臂下滑,堆叠在手肘处,屋内的烛光随着窗外透进的凉风不停地摇曳,光影也跟不时的变换,只是无论明或暗,那双藕臂似的带着优美线条的纤细小臂已然灼了她的眼。 突然不曾掩饰的视线,让黎峤似乎若有所感,下意识抬眸看去,却不料瞬间四目相对,他看见了她那双莫名有些深邃暗沉的星眸,擦拭的动作不自觉的就停下了。 仿佛看懂了她眼底的隐藏的情绪,他心跳一时如雷鼓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一颗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一双裸露在外的白皙无暇的手臂更是隐隐被看的有些酥麻,明明没有丝毫触碰,但他却感觉被她那没有掩饰的眼神直视着的肌肤却隐隐发烫了起来。 “过来。”她声音听着带着股莫名的有些低哑和平日里少表现出来的强势。 听着便让人觉得心底酥酥麻麻的,黎峤觉得自己的手脚竟然有些不争气的发软了,不是害怕,而是好似被她的声音蛊惑了…… 他捏着布巾,手脚发软的缓缓挪了过去。 两人离的本就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坐在软榻上,他坐在圆凳上而已,而此时,他安静的站在了她的身前,湿漉漉的如同小鹿一般的水润眼神,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的乖觉,让人想狠狠的欺负…… 裴羲玉在这一刻,也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说,从上次醉酒后,她就已经对这人起了些别的心思,所以才明明没有必要每日那么早出门,还是出了,想着,可能过个几日没见着人,那些不知怎么起的心思就会渐渐淡了。 因为她并不觉得那一时起的心思就一定是喜欢,只觉得是人的劣根性,见色起意而已。再就是,她长久以来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真的看上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所以她从未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直到,今日回来之时,隔着朦胧雨雾,看着那个浑身湿透着依旧忙碌的搬着花盆的单薄身影时,心底有什么东西好像开始变了…… 见她只是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黎峤指尖不由紧张的揪了揪手中洁白的布巾,略有几分疑惑的轻道:“……主人?” 随着的他轻软的嗓音,裴羲玉能轻而易举的看清他眼底澄澈明亮的眼底,仿佛还带着几分疑惑和期待…… “为什么这么听话?”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低醇,也是她心底的疑问,难道他丝毫看不出来感受不到此时此刻不同寻常以往的氛围?还是……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 如此想着,她倏地紧拧了拧眉。 18. 第 18 章 她手指指腹不自觉的轻叩着案几桌面,略显几分急促,就像是此时窗外大雨敲击着屋顶青瓦的落下的雨点。 黎峤看着听着,不知道她的心情怎么突然一下就变得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不过他也算是比较习惯了,因为以前主人有段时间,也是这般,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起来,变脸变得极快,最后遭殃的虽然是他,但却是每次都是在榻上……所以,他虽然依旧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就答道:“因为是主人。”因为是她,所以不管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听着这样的回答,裴羲玉眉头不仅没有松,反而拧的越发紧了,神情也有些发沉,只因为是主子,所以就这么乖顺听话? 窗外的暴雨依旧在“霹雳吧啦”的落在屋顶青瓦上,响声连着一片,冷风呼呼的刮着,空气中升起一片朦胧雨雾,透过窗棂缝隙,吹进了暖阁里,让黎峤无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冷?”她看着他眉头轻蹙道。 “嗯,衣服有点大,透风。”黎峤实话实说的点了点脑袋,还抬了抬手朝她示意。 裴羲玉看了眼他身上自己的衣服,眼眸微动了动,转身推开窗棂,看了下外面黑沉沉的天以及丝毫没有要停的大雨,起身没一会儿又给他拿了件干净披风。 黎峤一点儿没见外,从她手里接过就把自己裹在了里面,只是……他忽的耸了耸鼻尖,突然又打了一个小喷嚏,一阵凉风拂过,顿时觉得脑袋一阵冰冰凉凉,还有点重。 裴羲玉皱眉,看着他一头还湿漉漉的墨发,突然提声道:“让厨房煮碗红糖姜汤来。” 外面侯着的云暮立刻应下。 “快些将头发擦干。” “哦。”黎峤乖乖点头,只是现在这样的天气,就算将头发勉强拧干,也依旧是湿的,一时半会儿都干不了。 裴羲玉让他在一旁软榻上坐下,原以为他也许会推拒,却不曾想,她话音刚落,人在她面前一个转身,带起一片淡淡的清甜,便隔着个小案几坐下了,动作十分闲适自然,还自顾自的继续擦着头发,好似……十分习惯。 殊不知,正颇为费力的擦着一头墨发的黎峤正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主人才会给他擦头发顺便按摩按摩头部呢?毕竟主人的按摩的手法是真的舒服,让人舒服的昏昏欲睡,虽然到最后总是按着按着就按向了其他地方…… 想着,他不由看了眼她放在案几上,骨相清晰,白皙修长的手指。 裴羲玉轻抿了口茶,温声问他:“今日不用送晚膳,你怎么会在院子里?”说着,她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蹙,“是来给她们送点心的?”她口中的她们指的自然是她的那些护卫们。 黎峤摇了摇头:“不是,就是看见雨下大了,突然想起您院子里还摆着很多药草,之前您让我读那本书里面的很多药草都不耐水,今天雨突然下这么大,怕那些草药淋坏了,所以就过来看看。”说着他突然抬眼看她,“您看了那些药草吗?应该都没事吧?” 回来后,一眼都没看的裴羲玉:“……” 不过,她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进院时看见的那一幕,是因为这样的缘由…… 他疑惑轻问道:“主人?” 裴羲玉若无其事的道:“嗯,无事。”只是说完,才忽然凝眸看他,“那日你读的内容,都记下了?” “……嗯,”有些迟疑的应下后,又觉得他上辈子好像是看两三遍才记住的,怕自己后面露馅,不由有些心虚的小声补充道:“也不是一次记住的,就当时看着挺有意思的,回来后就没事又想了两遍,就记住了。” 她心底有些惊讶,想了想,温声道:“你若喜欢,平日里若是无事,可以来这里看。” 黎峤眼神顿时一亮,带着暖意的烛光倒映在他眼底轻轻摇曳,仿佛像是布灵布灵一闪一闪的小星星,眼底的愉悦仿佛快溢了出来。 “谢谢主人!我很喜欢!”他笑的眼眸弯弯,声音更是又软又甜,让听得人心情也不由好了些。 “主子,姜汤煮好了,可要现在就端进来?”云暮发誓,认识黎小郎君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就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这样甜腻的声音! 口中还那么直白的说着什么很喜欢的,果然,漂亮的男人都不简单,看看黎小郎君,年纪轻轻没想到就这么会撩拨人了,她们还未经人事的主子,也不知道能抗的住多久。 裴羲玉应了声,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属下对她满怀担忧,让人将姜汤放下便让人退了下去。 云暮心中虽然有那么点点激动又好奇八卦,但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多看,很快就退了出去,但不过放下姜汤之时,就发现了,黎峤竟然是和主子并排坐在软榻上的?! 裴羲玉看了眼案几上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喝吧。” 黎峤漂亮的眉眼轻蹙,“……奥。”声音听着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偷偷觑了一眼主人,还是犹犹豫豫的端了起来,随即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就猛地一口喝了下去。 许是喝的有些快,姜汤也还有些微烫,让他瞬间便皱了一张漂亮小脸,粉嫩的舌头也从口中探了出来,轻吐了吐,皱着眉头道:“好辣。” 裴羲玉蹙眉:“喝这么快做什么?可是烫到舌头了?” 他吐了吐被烫的有些发麻的舌头,轻道:“还好,只是不喜欢喝姜汤的味道。” 看着他那是不是探出来的粉嫩水润的小舌头,裴羲玉移开了眼,抬头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狂风暴雨,道:“外面的风雨太大,你今夜……便在这里睡吧,”说着她顿了一瞬,才补充道:“不然回去又淋湿,白折腾了。” 黎峤惊讶:“在这里睡?”声音中好似还透着几分欢喜。 这份欢喜让裴羲玉准备说的话,不由顿在了口中,忍不住转眸看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将他眼底的情绪看个透彻。 看着她的眼神,他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高兴了,竟然都忘记了要掩饰一二了,忙低下了脑袋,不说话了。 裴羲玉站起身,在出门看自己那些药草前,看了眼软榻,道:“就睡这里。” “……哦。”声音听着似乎还颇有几分失落。 让裴羲玉脚步微顿,实在是他语调中失望失落的意味太过明显,让她想听不懂都不行。 她转身看着他突然沉了声道:“你不必忧心,我既说了会护你周全,就定然不会食言,你……”后面的话,在她看着他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看过来时,一时有些说不出口。每当这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多了…… 黎峤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我一直都相信主人啊。” 裴羲玉:“……” 眼看着她出了门,他立刻趴在软榻上,打开了一点窗棂,透过缝隙努力睁着眼睛想看她是不是去了西厢房那什么莲舟公子那里。 只是他眼睛都瞪得酸了,都没看见人影…… “……你在干什么?”裴羲玉有些无奈。 “啊?!”黎峤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只是看着她没有去西厢房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眨了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没干什么呀,就是江州府很少下这么大的雨,没怎么看过,就想看看。” “……你头发还没干,吹了凉风会着凉,赶紧把窗棂关上。”说着,她顿了一瞬,忽而转头吩咐道:“去找盆碳火来。” 云暮:“……是。”如今都四月的天了,这大晚上的给谁用的,就不言而喻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们主子竟然会这么宠着黎小郎君。这黎小郎君也未免太厉害了!她们主子虽然脾性好,在京都的这么些年投怀送抱的人多的更是如过江之鲫,主子也从来没表现出什么特别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未逾距。 但如今对着黎小郎君,却是……啧啧啧! 即使黎峤不想关窗棂,想看她,但还是被她强势的把窗棂给关上了,但屋内的烛光却依旧将两人的银子映在了窗棂之上。 黎峤看着觉得有趣,脱了鞋袜就坐在了软榻上,动了动,假装不经意的让自己的影子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她的脸颊……不过影子相挨着的一瞬间,他便忍不住微红了脸,隔着一面窗棂看着她的影子和她小声说话。 “主人,你是在检查那些药草吗?” “嗯。”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都没事吗?”他的声音透着单纯的疑惑。 裴羲玉:“……嗯,有几样再确认一下。” “哦。”黎峤看着她的影子好似突然顿住了一瞬,也没有放在心上。没过一会儿,他又似随口似的问道:“主人,那个莲舟公子会一直住在西厢房吗?以后小厨房每日也要给他送膳食吗?” “……他会住在这里,”她想着,忽的轻蹙了一下眉,随即便道:“不过,他的膳食我会让人准备的。” 她的本意是不想让他准备太多太过劳累,而且,外面是怎么传之前街上两人之事的她都知道,在外人看来她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主仆,莲舟定然也是知道的,她自然是不会让黎峤给他做膳食的。 只是这话听在黎峤的耳朵里,却是完全变了个意思。 不过瞬间,他眼睛便红了,一口酸气堵在胸口,憋的难受。 难道主人真的看上了那莲舟公子了吗?也是,毕竟都将人带回来了,以后还会和人亲热……只要一想,他心口便火烧似的难受,甚至嫉妒…… 以前明明同他说过,从来都只有,也只喜欢他一个人的。 大骗子! 为您提供大神 一舫一竹 的《世女宠夫录(女尊)》最快更新 18. 第 1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9. 第 19 章 裴羲玉说完,半晌没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不由抬眼看去,就见着屋内烛光映照着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不由微怔。 正巧云暮端着个炭盆过来,“主子,这炭盆……” “端里面去。” “是。”只是她才刚走了一步,就又被叫住了脚步。 “等等,”裴羲玉蹙了蹙眉,还是道:“给我吧。” “……是。” 只是她进去后,就看见人已经躺在软榻上,好似已经睡着了。她将炭盆放好,上前看着他用披风盖住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背着身子躺在软榻上,眉心不由紧了紧,上前抚了抚他披散在软枕上半湿的墨发,轻拍了拍他尚有几分单薄的肩头,低声道:“黎峤?”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听着他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她眉梢微沉,道:“转过身来,我知道你没睡。” 黎峤头还埋在披风里,虽然还一动不动的,但却瓮声瓮气的带着些小鼻音道:“……干嘛?” 裴羲玉微怔了瞬,抬手便将他脑袋上的披风揭开了,看着他眼睫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眼眶红红的,小巧精致的鼻尖也红红的,不由顿了瞬,看了他片刻才有些迟疑道:“你这是……怎地了?哭了?” “……我没哭。”说话间鼻音越发重了几分,裴羲玉伸手握着他的单薄圆润的肩头,强硬的将他掰了过来,就看见他的泪水都快将枕头给淹了,再次皱眉问道:“为何突然哭了?” 黎峤自是不肯说的,他也说不出口,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难不成还能让她不要和别人亲近吗?更何况,就算是他真的和前世一样陪在主人身边,或许依着主人对他的宠爱,可以顺着他,不再有其他人,但若是主人未来明媒正娶的夫郎呢? 眼见着他眼眶又含了泡眼泪,裴羲玉觉得有些头疼:“莫要哭了。” 许是人就是会得寸进尺,眼见着她对他的纵容,黎峤心中的委屈好似也被放大了,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去扑簌簌的直落,一双红通通清透见底的桃花目看着她,让她下意识便觉心口软了一块地方。 突然福临心至的想到,好像是之前突然说到莲舟的时候,他才就没说话,没了身影的。 她忽的道:“是因为……莲舟?” 黎峤睁了睁眼睛。 “因为他?”裴羲玉诧异挑眉,“为什么?” 见他只垂着眸子不说话,她指尖不由轻叩着一旁的案几,道:“说话。” 黎峤抿唇,他想说,却不敢说,因为以前主人身边从未有过其他人,他也好像并没有和谁争风吃醋过,但曾经偶尔提及其他人的后院时,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能看出来主人对后院的争风吃醋是不喜的,甚至连带着对那家主本身都会有些许不喜。 现在主人对他的纵容,其实他也能猜得到一些原因,可能是因为身世上的原因,也可能是在主人眼里,他年纪还小,又遭遇大变故,所以一直略有几分纵容,虽然他但凡逮着机会就会时不时的试探一下她对他的底线,但却不想她真的对他生出不喜。 他垂着眼睫,小声道:“就是一时想……姥爷了。” 她指尖瞬的顿住,低眸看他:“是因为这个?” “嗯。”他略有几分心虚的点了点脑袋。 裴羲玉眼眸微深了瞬,见他一副明显心虚的模样,也没再问,只是看着他脸上的泪痕以及湿润的软枕,道:“先起来,把头发烘干了再休息。” “……嗯。”他听话的抱着披风慢吞吞的坐了起来,瞧着十分乖顺。 …… “公子,方才那位想必应该就是传闻中在街上被两位世女争抢的小郎君吧?虽然相貌确实不错,但从穿着打扮瞧着,并不像是得宠小侍的模样啊?奴觉着公子往后定然能得世女欢心。” 莲舟笑了笑,“不要只看表象,那位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只看世女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 “可奴方才在门外瞧了瞧,这厢房是咱们住着的,东厢房那边住的都是护卫,好像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那小郎君住。” 莲舟只是笑着,一时没有说话,究竟如何,往后再看一看就知了,就是只瞧着世女对那小郎君的态度,那小郎君也不是没有宠爱的人。 …… 云暮低声禀道:“主子,西厢房那边熄灯了。” “嗯。”裴羲玉自顾伏案提笔写着什么。 云暮憋了一整天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主子,那人是上官怡送给您的,还不知暗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呢,咱们干嘛要把人给带回来?” 裴羲玉头也不抬的道:“不是上官怡的人,是瑄王的人。” 云暮瞬间瞪大眼睛:“瑄王的人?!” “嗯,不过是借着上官怡的手送过来的罢了。”她说着,将手中的写的东西整理好,垂眸仔细看着。 “瑄王干嘛要送美人给您?她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害您……”剩下未说完的话再看着主子的眼神时,不由有些讪讪闭了嘴。 “此时害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裴羲玉将手中的东西折叠好,淡漠道:“不过是想探探我此来江州府的真正目的而已。” 云暮一脸茫然:“咱们还有什么目的?不就是主子您顺路游历来的吗?” 裴羲玉看着她,沉默半晌,颔首道:“对。” 云暮挠了挠脑袋,对于自己想不通额的事情很干脆的不想了,道:“对了,听卫箐那边说,咱们从西域带来的货销的很快,价格也不错,听说是因为再过不久就是瑄王夫寿辰了,因为这个可是给让咱们没少赚,怕是都挣着抢着要送上份体面的寿礼呢!”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之前主子您说的好时机,是不是就是指的这个?” 见主子没反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还是有些感叹:“不过话说回来,这江州府的人还真是豪富啊,上上下下的官宦权贵,属下瞧着那买起东西来几千几万两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裴羲玉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深了深,确实是太富了些。 “将后面所有的宴请都推了,明日不出门。” “是。”云暮立刻应是。 …… 夜已深,但外面的大雨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雨滴溅落在屋顶的一片声响,掩盖了屋内的说话声。 “王君,今日裴世女将人带了回去,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传来消息了。” “王君多虑了,那裴世女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养到十几岁身体才堪堪与常人一般,如今也只是寻常游历,恰好到了江州府而已,再说,就算是她不小心发现了什么,这也是在咱们的地盘,要想无声无息的让人消失也不过是动一动手指头而已,王君实在不必忧心。” “裴世女可是那位的心头宝,就算出事也不能因为咱们出事,恐误了大计。” “此时说这些为时过早,不定再过几日游历够了,那裴世女就走了,咱们的担心只是多余的。就算上面真的有所怀疑,也定然是差监察御史或者朝中官员前来暗中查访,怎会让她一个还未出仕的世女过来?” 瑄王抬手,说话的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此时的瑄王,脸上没有了白日所见的那般笑容爽朗,只是沉声道:“裴羲玉不过一个痴迷医术的毛头还未长全的丫头,暂时还无关紧要,让人在其身边注意动向便可,只是,祁山那边今日突然传来消息,那些人逐渐开始有人生了怪病,所不能制止,怕铁矿开采的进度就要耽搁……” 屋内顿时一静,随即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章程,只是说了半晌,也没论出个好章程来,那边不是没有大夫,只是既然事情都已经闹到王君这里来了,想必情势不容乐观,寻常大夫就算强抓了过去,也不定有用。 突然,有人出列,躬身道:“王君,属下有一计……” …… 翌日一早,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黎峤闻着鼻息间熟悉的气味,下意识留恋的轻蹭两下,迷迷糊糊的不肯起身。 直到耳朵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似乎让他脑子里警铃大响!一个激灵就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世女累了吧?奴给您沏了杯茶,您尝尝?”嗓音听着便带着些柔媚。 寻着声音,他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打开窗子,透过那两指宽的缝隙,看着外面清晨雾气未散,迷蒙水雾间,主人一身紧身束腰窄袖的练武服,长身玉立,挺拔修长,只一个背影便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一旁却有一个十分碍眼的人,竟然还企图对主人动手动脚?! 毫不掩饰的视线几乎让人想裴羲玉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转身就看见了他额前翘起来的小碎毛,正迎风摇摆,格外的招人眼,她嘴角不由微翘了翘。 只是……她突然皱了皱眉,快步上前,在他陡然惊愣的眼神下,啪的一声将窗子给关上了。 “!?”黎峤瞬间瞪大了眼睛,立刻就瘪了瘪嘴。 为您提供大神 一舫一竹 的《世女宠夫录(女尊)》最快更新 19. 第 1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0. 第 20 章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了黎峤的心上。 裴羲玉掀开帘子进了暖阁,隔着屏风看着他衣衫不整模模糊糊呆坐在软榻上的影子以及额前依旧那股翘着的小碎毛,片刻才缓声道:“既醒了,便起来吧,案几上放着你的衣裳。” 黎峤转眸看了眼屏风旁案几上放着的衣裳,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她看不见,有些闷闷不乐的道:“谢过主人,奴这就起身。” 见人转身离开后,他才快速的换衣裳,只是穿的时候衣裳不小心擦到了大腿根,让他疼的下意识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裴羲玉听着他明显呼痛的声音不由皱眉问道。 黎峤微怔,下意识道:“……没、没事。” 裴羲玉隔着一道帘子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衣物磨挲的声音,沉思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等黎峤换好衣服出来时,不仅看见了她,还看见了那一脸浅笑晏晏,笑得很是漂亮柔媚的莲舟公子。 他垂下眼眸,行礼轻道:“主人,奴先下去了。”说着转身就想离开,一眼也不想多看她和别人在一起相处的画面。 “等等。”裴羲玉看着他的脸色突然开口道。 莲舟也是在看着他依旧穿着一身再明显不过的下人服饰后有些惊讶。不过,让他更好奇的是,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和传言中好似有些不太一样? “过来。” 黎峤微垂着头,朝她移了两步,就闻到了股陌生的熏香,让他不由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心里酸堵的难受,脑子也闷重的不舒服,连带着神情也恹恹儿的。 只是正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额头被一片温凉轻抚而过,不由懵懵的抬起了眼。 裴羲玉收回手掌,皱眉道:“你发热了。” 黎峤睁大了眼睛:“发热了?”说着他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时没摸出来什么,只是被她这么一说,这才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好像都是热的,眼睛也有些烫烫的。 她沉声道:“坐下,把手伸出来。” 黎峤下意识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把手腕伸了出来,一副让她把脉的模样,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没有经过思考一般。 他许是脑子还有些发昏,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但在场所有人看见他动作自然的在首位上坐下,都不由眼皮子跳了跳。 那个位置并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就算没有当家正夫(君人),一般的小侍也是不能随便坐的。 莲舟、云暮甚至于一直沉默的裴潇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或许是这么多人的视线终于让人勉强察觉了,看着几人炯炯有神惊讶的目光,他这才有些恍然,刚想起来,手腕就被人搭住了,抬眸就看见她闭目听脉的模样,顿时就不动了。 既然主人都不介意,他自然也就无所谓了,还看了一眼站在主人身侧的人。 莲舟内心虽然颇有些惊讶于这位裴世女对他的宠爱,也推翻了刚刚那一瞬间的猜测,但面上依旧温柔浅笑着,没什么变化,见他看了过来,还十分友善的笑了笑。 黎峤面无表情的又把眼神转了回来,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不友善。 莲舟:“……” 裴羲玉睁开眼,收回了手,看着他轻道:“寻常的风寒,不过也需多加注意些,应是昨日淋了雨,又湿了头发,这才着了凉,今日便不要去忙了,我让人去给你煎副药。” 莲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位清隽无双,姿容雅逸的裴世女,这还是他这几次,第一次见她说这么长一句话,就算在那些宴会上面对着其他贵女们也是如此,客气疏离的很,原以为她是性子天生如此清冷,却不曾竟然还会有这一面,虽说神态也并不是如何姿态亲密,但人就是不能比较,一但比较起来,就能察觉到两相的差距了。 更何况,就单单是对那小郎君坐在首座却没有丝毫不悦,就能显出其中的纵容了。 “喝药?”黎峤下意识皱了脸,明显满脸都写着抗拒,忍不住低声道:“说不定不用喝药,我自己捂捂就能好了。” “不行。”裴羲玉皱眉:“风寒虽不是大病,但也不能轻视。”若说在这个时代给她感受最深的是什么,除了阶级分明的尊卑之分,就是这时代几乎一个小小的风寒都可能将人的性命带走的震撼了。 黎峤睁着一双水润透着水光的漂亮眸子,拧着小眉头,习惯性的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手还撑着下巴,嘟囔着:“……那好吧。” 看着他这副我很乖的可爱小模样,裴羲玉差点没忍住想捏捏他那看起来很软很好捏的粉白小脸蛋,不过最终她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他额前那几缕调皮的小碎毛给顺了顺,然后垂眸就看见他看过来的那闪闪发亮灿若繁星的桃花眸。 随即,掌心就被一颗毛茸茸软软的小脑袋轻蹭了蹭,掌心一时不由有些发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纵容,黎峤立刻得寸进尺的眨了眨眸子,“主人,你有没有听说过,有那种药效差不多,但喝起来没有那么苦的药啊?”他知道现在也许还没有,但主人那么聪明,以前既然能研究出来,现在应该也能弄出来吧? 莲舟:“……”这就是恃宠而骄了吧?而且,这脸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刚刚看着他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转过头就一副乖乖软软的模样了,果然不是个良善简单的。不过,这么快就恃宠生骄了,想来也不是那么聪明,女人怕是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恃宠而骄不知分寸的小侍了。 站在一旁伺候他的小厮心底更是震惊,这小侍提出的要求也未免太过了,有药就不错了,竟然还敢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汤药还能有不苦的? 云暮目瞪口呆!那什么,原来黎小郎君说话还能换几个声音的?这声音,只怕这天下的女人也没几个能顶得住的,更不用说再加上那张脸了。 不过,她眼睛可精着呢,刚刚黎小郎君看那莲舟公子的眼神表情她都看见了,主子比她不知道要聪明多少,定然心中都看破了他这些小伎俩! 裴潇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的站在柱子旁,似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只有微动着的耳尖显示出她内心显然也并不是那么平静。 黎峤那句话说完,裴羲玉看着就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他,在她的印象里,虽然他是个有些娇气又爱哭的小哭包,但更多的时候却都是很乖的,并不是个无理取闹,得寸进尺的人,所以她初听,才觉有些诧异。 黎.得寸进尺.峤无辜的眨了眨他那还泛着层淡淡水光潋滟桃花目,纯稚又似带着天然的魅惑,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竟然意外的十分和谐的融合在一起,一丝一毫也不让人觉得突兀,只是……让人见了便有些移不开眼。 裴羲玉指尖不自觉轻叩了两声桌面,轻咳了两声,转过眸子,沉声道:“现在的药少有不苦的。” 莲舟脸上的笑容不由越发深切了些,看吧,马上就要被训斥了。 云暮:主子果然英明神武,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裴潇耳尖微动。 “就算是有,也需要时间才能研制出来,今日你就别想了。”裴羲玉看着他不疾不徐的说着,就见他眼底的光似乎都暗淡了些,说话间不由顿了瞬,半晌才又道:“你进了县衙也鲜少出去过,听说江州府郊外泉山上有座温泉山庄,上面都是汤泉……”她意有所指。 黎峤顿时双眸发亮,领会的十分快速,立刻坐正了身子,乖巧又兴奋道:“我明日定然能好!” 裴羲玉颇有些欣慰满意的颔了颔首。 莲舟:“……?”就这?就这? 云暮:……黎小郎君果然厉害!看她们主子都快被迷成什么样儿了?! 裴潇:嗯,很厉害! 为您提供大神 一舫一竹 的《世女宠夫录(女尊)》最快更新 20. 第 2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1. 第 21 章 许是因为前面有根胡萝卜一直吊着,黎峤的风寒确实好的快,每日不用干活,就只是坐着休息躺着休息,精神好的时候就翻一翻主人给他的药本集,说是让他感兴趣就自己看着玩儿。 再有就是这两日都没怎么看见那什么莲舟公子时不时的出来在眼前晃,主人还在对面挨着书房的西暖阁里,给他安置了个软榻,他这两日都是在这里睡的,也没有看见主人怎么和那莲舟说话亲近,心情顿时就顺畅了不少,心情一好,又喝着对症的药,病自然就好的快。 只是裴羲玉在他身体好了之后还是又过了两日,见没有反复,这才带着人坐着马车出门准备往城外去。 不过才刚出门,就被后面的孟季兰给叫住了。 “好你个裴羲玉!去城外泡温泉竟然不叫我?!见色忘友!” 裴羲玉转身,对她口中的见色忘友不置可否,只淡声道:“是谁这几日忙的都不见人影的?这会儿有时间了?” 孟季兰没好气:“今日休沐,我也好几日没好好放松放松了,刚有时间就准备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带着美人自己游玩享乐去了!” 裴羲玉转眸看向黎峤,温声道:“你先上马车。” “是。”黎峤略有几分失落的点头应是,只是心底不禁轻磨了磨牙,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来。 见他上了马车,她这才转过头看她,正了几分声音道:“以后对着他不要一口一个美人,另外,你若要去,再备一驾马车来。” 孟季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看不见人影的马车,又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暂时忍住了,把马车叫来后,拉着人就上去了。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孟季兰却是忍不住看着她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依旧淡淡:“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听见的意思。” 孟季兰:“……算了,反正你这人向来心底都有成算,也用不着我为你操心,不过,你喜欢无所谓,但别一时宠得太过,你身边以前都没男人伺候,没有经验,我告诉你,宠的太过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就让人失了本心,移了性情,恃宠生骄,势炽日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懂吧?” 裴羲玉垂眸沉思了一瞬,想着他这两日虽然很是不喜欢喝药,但每次都皱着张小脸乖乖喝完了,她看着她肯定道:“不会,他很乖。” 孟季兰:“……”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她这好友会说出的话,不过…… 她突然饶有兴趣的故意看着她挑了挑眉,“之前是谁说的,人家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呢!” 裴羲玉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轻顿了瞬,随即若无其事的平静道:“他是还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再有大半个月就是他十六岁生辰了?”说着她轻道:“我也没有想过从现在开始就将人束在我身边不能走,他若有一日想离开,我自会放他走。” 她也没那么丧心病狂,现在就对人做什么,而且,她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保证始终如一,又如何能预料到以后的事情? 现在还小,就等他再长大一点,那时候再决定不迟。 孟季兰猝不及防的又被她震惊了一把,忍不住道:“真不知道说你这人多情还是无情好,做出的事,说出的话总是那么让人出乎意料。” 不过在好友的私人感情上,她也不会过多干涉,之前也不过是打趣而已,她随口转了话题,说起了她最近这些日子在忙的事情。 黎峤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虽然没能和主人在一起,但对于和主人一起出城泡温泉还是很高兴的,自马车出了县衙那条街,他就兴致勃勃的掀开了车帘一角,城中的繁华热闹,城外的山林风景,他都看得别有兴致。 只是差不多的景致看多了也觉得有些累了,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云暮的声音:“黎小郎君,到了。” 黎峤眼神一亮,几乎立刻就跳下了马车,一路小跑着就朝着前面的马车跑了过去,让正满脸笑容迎上来的山庄管事不由愣了一愣。 “主人。” 明显欢快的嗓音,让人听着也觉的愉悦了几分,裴羲玉下了马车,看着他含笑道:“走吧。” 孟季兰立刻道:“正好,坐了一路的马车,身子正有些乏了!” “世女,孟大人,请随老奴来,”带着几人走过青石板铺就别走意趣的林间小路,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座座修建在泉山上的院子,华丽的,雅致的,简洁的,豪放的,风格不一,却不管哪一个,都绝对能让人感到满意,宾至如归。 “天翊院?”裴羲玉忽的道:“这好像不是我预定的院子?” 带路的人忙解释道:“回世女,王君早早就吩咐过了,说是若世女闲时过来想解解乏,定要让您来这位置最好的院子,所以老奴才自作主张将您带至此,还望世女恕罪。” 闻言,孟季兰眼神不由微眯了眯。 裴羲玉轻笑了笑,“瑄王姑母好意,自是要领的。” 那下人神情顿时一松,忙笑道:“天翊院里面有两个大汤池,前边是女人们用的,后院是给郎君们用的,另还有几个单独的汤池,世女,孟大人……这位小郎君,请。” 院子里的下人都是长相至少清秀的小厮,单单只是看着便觉赏心悦目,黎峤看了一眼所有人,放下了心,觉得都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 东西器具一应俱全,裴羲玉没有让男人伺候自己泡澡的习惯,抬手便让人退下。 “哎,等等!你不要人伺候,我要。”孟季兰扭了扭脖子道:“这几日伏案处理公务,我肩膀脖子都酸了,正要让人给我按按呢,你可真是不懂享受!”说着,又朝她挤眉弄眼的道:“你也让黎小郎君给你按按呗。” 黎峤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的看向她。 裴羲玉:“……泡你自己的去吧!” 孟季兰带着人心情愉悦的走了,她这才看向他,道:“让小厮带你过去,别泡太久了。” “哦。”黎峤看着她不由露出了略为遗憾失望的眼神。 裴羲玉:“……”每次这样的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勾引她。 “……去吧。” 黎峤跟着小厮走了,因为知道院子外有主子的护卫看守着,所以泡的很放心,当全身被汤泉水包裹时,不由舒服的眯起了桃花眸,长长的轻嗯了声,虽是无意,但偏偏嗓音又柔又媚,带着几分软绵。 耳力不错,就在隔壁的裴羲玉突然身子就微僵了一瞬,她好像选错了位置。 没一会儿,两个小厮一人提着花篮,一人端着酒壶,点心,果子就进来了。 “这里面是酒?”黎峤看着他手中的酒壶问道。 小厮恭敬浅笑道:“回小郎君,里面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呢,您可以品尝一二。” 他有些好奇,“最好的酒是什……”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的听见隔壁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来。 “不许喝酒。”声音依旧清润悦耳,只是却带着丝平日里没有的慵懒随意,让听得人不由酥了耳朵。 黎峤惊喜道:“主人?您就在隔壁吗?” “……嗯。”不过一个音节,却低醇中带着淡淡的磁性,听得他只觉得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只是还不待他再说话,就看见他们往汤池里洒着粉色桃花瓣,等等……他眼神倏地微凝,这味道…… 是春风露的气味? 他眼神微转,道:“你们都下去,我自己来。” “是。” 见他们面色无异的退了下去,他这才走了过去,捏了一把凑在鼻尖闻了闻,确定是春风露无疑。 春风露也叫情露,顾名思义就是有催..情效果的精露,在青楼烟花之地很常见,用来泡澡的话,作用也只能用来稍微助助兴,若是不解决,除了难受一阵,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不过……若是直接就着就着酒喝下去的话,效用可就大多了…… 他突然抿唇笑了笑,倒了杯酒,捏了好几片花瓣泡进了酒杯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带着几片桃花瓣也顺带一起喝了下去。 感受着身体渐渐起来的反应,他微红着脸,靠在汤池边,将花篮里的花都倒进了汤池里,又伸手将酒壶打翻。“砰”的一声不轻不重,金属滚落在地的声音突然响起。 裴羲玉下意识睁开眼,“怎么了?”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有听见回音,不由直起了身子,再次唤道:“黎峤?” “嗯……主人?”隔着墙,一道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轻哼声响起,听着……似乎是有些醉了? 她眉头微拧,心底有些不太放心,正准备说话,就忽的听见一声落水的声音,心头顿时一跳! 下意识直起声再次唤道:“黎峤?” 只是,这次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为您提供大神 一舫一竹 的《世女宠夫录(女尊)》最快更新 21. 第 2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